第一章 北唐天载十四年春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第一卷·北唐之血)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清平乐·六盘山》,以作开篇。 …… …… 北唐天载十四年,长安,春。 渭水收暮雨,宫苑傍山明,云林带天碧,风舞槐花落御沟。 春天的风吹着长安街,温温的、轻轻的,就像是少女的手,就这么抚摸你的脸颊,马上又羞怯地离去。 街上行人如织,环佩叮当,一如往年。 只是,长安人在那平静依旧的外表下,隐藏着极大的波澜。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对于整个北唐的大多数人来说。 陛下最最宠爱的女儿,北唐第一美人,广乐公主李惜芸要出嫁了。 人们的波澜,在于皇家的威严与富贵,也在于在黄昏时将要看到的排场——十里红妆。 但是,这里面,更多的,则是复杂。 广乐公主的驸马,是权倾朝野的中书令管清和之子,管阔。 对于管清和的评价,长安人都只能用目光来表示。 陛下权利架空,不理政事,遁入后宫,整个北唐,都掌控在管清和之下。人们在被窝里常言,陛下所拥有的一切,只要管清和想要的,都会给予。 这一次,是另一份贵重的“赏赐”——陛下的掌上明珠,北唐第一美人:广乐公主。 人们都知道,嫁入管家,嫁给管阔,广乐公主的一生都完了。 对于这一位名美人的遭遇,长安人或许会很遗憾,但更多的是隐隐的愤怒。 这锦绣北唐! 这锦绣北唐? …… …… 管府是长安最大的府邸,没有之一。 春日下的檐瓦,有一种金色的光彩,仿佛鱼鳞,像是在诉说着管府的荣光。 今日的管府,更添几分神采。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近千仆役穿梭往复,气势恢宏,无尽繁荣,尽在此间。 厢房外,管阔望着亭台楼阁、清清池水,还有那些忙忙碌碌的婢女奴仆,手里拈着石子,一阵失神。 他的身形并不像其他那些豪门大户的公子们那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相反有些矮小,有些清瘦。 绫罗绸缎在他的身上,只能掩盖掉一些羸弱的气息,并不能够增添他的风采。 管阔从理论上来说,并不是一名合格的纨绔,因为他很少出门,更没有多少欺男霸女的机会,原因无他,并不是他不想这么做,而是管清和很少让他出去,丢自己的脸。 在很多人看来,他是个傻子,尽管他自己从来不这么认为。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脑子迟钝一点,木讷一点,不懂世间风向一点,这也有错吗? 我是个好人,他这么想,所以在尔虞我诈的世间来说,我是个傻子。 他一直坚信自己是一个好人,哪怕因为他父亲的原因,别人不需要和他接触,他就已经成为了人人切齿的对象。 陛下体弱,无心朝政,所以中书令就需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个天下,总是需要人来治理的,他的父亲这么告诉他。 这句话,放在外面,没有人会信,但是他信。 如果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能够相信,还能够相信谁? 他看着这大美管府,忽然傻傻地笑了起来。 看起来真的像个傻子。 他见过广乐公主,只有一次,是在陛下的一场宴席上。 那是一名很美的少女,倾国倾城,全天下没有别的女子能够比她更美丽了,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注定忘不了。 全天下男子的最大梦想,就是成为广乐公主的驸马都尉,为了这个目标,有很多人做了很多的事情,由此冲杀政坛、冲杀疆场,功成名就。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需要他是管清和的唯一嫡子,他就是驸马都尉。 他并不为其他男子的狂怒和愤恨而感到得意,只是单纯地因为自己成为了广乐公主的驸马都尉而高兴。 想着她那如画的眉眼,他傻傻地笑了很久。 “公子,你怎么还没有换上衣裳?” 在他的院落里,敢这么大呼小叫的,只有他的大丫鬟,雨晴。 院落里,鸟语花香,风景如画,池水中的倒影,与实景交相掩映。 他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木木道:“不是黄昏时才要去接公主殿下吗?” “公子你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大夫人已经很生气了,你又到处乱跑,再怎么说,你也得表示出对公主殿下的重视,不然惹人闲话。”雨晴向着四周瞄了几眼,小声道。 管阔挠了挠头,同样小声道:“你不说看到我在这里,她生气不也就泼不到我的身上了?” 雨晴叹了一口气,心想公子果然脑子有点傻,我不说,难道所有人都不说? …… …… 长流宫内,繁花似锦,群芳争艳,风景胜天。 长桥卧波,清水漫长,绕过几个弯。 水经之处,有亭台。 亭台再过石板街,便是长流宫宫殿。 春风入朱门,破了珠帘,撩开一角,见美人。 广乐公主李惜芸是北唐第一美人,这是所有人公认的事实,据说,这里面还包含南吴的文人才子们。 任何见过她的美貌的人,都不会觉得徒有虚名这个词能够用在她的身上。 宫女的裙摆随着春风慢摇,她们看着在被嬷嬷化妆,凤冠霞帔的公主殿下,由衷地产生赏心悦目的心理。 这是我们的公主殿下,她们骄傲地想到,没有人能够比她更美。 随后,所有人的神色都暗淡了下来。 她们想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们觉得没有人配得上的公主殿下,就要嫁给了一个傻子,一个腐蚀公主家族皇权威严的老家伙的儿子。 她们无边地痛恨那一对父子,继而感到悲哀,她们知道,一旦嫁过去,公主的一生就这样毁了。 难道自古的红颜,就都只能是这样的结局? 李惜芸如瀑的青丝垂挂,隐隐可见她那窈窕的身姿,几名宫女紧紧地抿着唇,看了几眼,不忍再看。 “走吧。” 李惜芸清淡的声音在梁柱间绕了几圈,然后彻底隐匿。 铜镜内,可以看到,她闭了闭眸子,如画的眉眼间,闪过几丝疲惫。 两名嬷嬷互相看了几眼,似乎她们并不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但是,她们选择尊重她们敬爱的公主殿下的命令,微微俯首,倒退而远,最后走出门外。 看到那两名嬷嬷走远了,一名宫女走上前去,愤愤道:“公主,难道您真的就这么嫁给那个傻子!?” “不然怎么样?” 李惜芸转过秀首,娇俏一笑,几乎令园子里的百花都黯然失色。 宫女愣了愣神,似乎被那惊人的美丽晃了眼。 李惜芸伸出素手,自妆台上拈起一支金钗,亲手对着如瀑秀发斜斜地插上,随后秋波流转,自嘲地一笑:“本宫只是臣子,父皇让本宫嫁给谁,本宫就得嫁给谁,难道你们还有什么疑义吗?” 几名宫女匆忙跪下,其中一位轻声道了一声不敢。 “起来吧。”李惜芸叹了一口气。 “退下吧。” 随后,她又道。 …… …… (群号370088201,感兴趣的加一下) 第三章 管府的驼背老金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就你一个人,也敢杀我,也能杀我?”雷拥的神色有些意味莫名。 那人森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左卫营地内,喧闹更大了一些,兵器碰撞之声此起彼伏。 雷拥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以他的经验,听声音,便知道有不明部队袭杀。 隐约中,他听到邓子业的声音: “羽林军!你们北衙的人想叛变!?” 雷拥像是被电了一下一般,狠狠地盯着对面的人,道:“薛昭想做什么,谋反?” “我一直认为,谋反的是阁下。”那人平静道。 雷拥的脸色蓦地变得狰狞,手中佩刀猛然发出一声颤音,喝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谋反之罪一直都存在着,何必有辞?” 刀光乍现,那人一刀横斩,所过之处,破空声呼啸! …… …… 这个夜晚,显得尤其不安宁,特别是管府。 前来管府道贺的马车、大轿,绵延了长安街。 “中书舍人云大人,玉玲珑一对!” “少府监白大人,玄火阴阳枕一枚!” “太常少卿和大人,蜀山奇石一件!” …… 管府门前抄写贺礼的人乐开了花,很多东西就连他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至于那些东西这些官员们是怎么来的,他根本就不在乎,英雄不问出处,管府收受贺礼也从来都不问出处。 今日,广乐公主出嫁管家,这是他们应得的。 宴席还未开始,前来管府道贺的络绎不绝的人便已经将气氛推到了高潮。 管清和是一名看起来很轻和的中年人,同时也是一位自有威势的男人,那是两种共存的气息。 前来道贺的有很多都是他的门生,以学生之礼相见。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那个有些手足无措的儿子,皱了皱眉头。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成不了什么大器,所以他把能做的全部都做了,广乐公主是北唐的骄傲,陛下的掌上明珠,只要有她在,管家就可以维持荣华,不会衰退。 所以,在他看来,广乐公主不是什么女子,也不是什么公主,只是一个利益,一个管家需要的利益。 前来道贺的太常少卿打断了他的思绪,他露出轻和的笑容,听着对方的恭维,自己也有礼有节。 维持自己地位的并不一定是什么高压,是叫人忌惮得喘不过气来,这样平和没有太大架子的交往,也是极好的。 管阔被人拉着走,就像是一个木偶。 对于自己将要做什么,他完全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过他,大概是那些人觉得告诉了他也记不住,所以他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宴席还没有开始,对于后面的敬酒环节,他非常地不安,他知道自己的酒量不行,他并不在意自己在宾客面前出丑,但是他绝对不想自己醉酒的样子被广乐公主看到。 他瞄了一眼洞房花烛的方向,看到那边张灯结彩,一片美丽若幻,不禁眼睛舍不得离开。 那里对他似乎有着致命的魔力。 整个北唐男人的崇高神圣就在那里。 他缓缓移开目光,跟着人做着他都不知道有多大意义的忙碌。 管府前所未有的喧闹让他有些恍惚,觉得今晚的一切都不怎么真实。 搀着他走的仆役忽然感觉手上有些吃力,回头一看,管阔不走了。 “公子,怎么了?” 仆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步伐,一般来说,管阔自己并没有太大的主见,大夫人给予的人,管阔都会很乐于没有多大思想地跟着他人做事。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管阔的动作很迅速,他的手像是有些滑腻一般自仆役身边擦过,然后一溜烟就不见了。 没有多少人发觉,理应成为这一场婚礼的男主角,失踪了。 …… …… 春天的风很柔,感觉上去很慢,但是,风一吹而过,你再也不会追上。 管阔没有心情去追风,他在紧紧地跟着前面的那位驼背老者。 管府很大,今天的管府,看起来很热闹,但是,在某些地方,依旧冷清,少有人及。 管阔并不知道驼背老金想要带着自己去做什么,又为什么要走这些偏僻的路。 只不过,因为对方是驼背老金,所以他选择接受对方的召唤,并且跟随。 在管府,驼背老金是一个很特殊的人,并没有多少人认识他,管家父子是其中之二。 驼背老金非常没有存在感,如果不是管阔是管府的公子,想必也不会知道他的存在。 管阔和驼背老金并不是多么熟悉,他只知道驼背老金一直都住在管府的一个难以令人理解的禁地——管府地宫。 他之所以选择就这么轻易地跟着驼背老金走,是因为像他那么专注木讷的人,很容易被那些奇奇怪怪的人物吸引,他对那些人非常感兴趣。 他曾经看到过驼背老金在他的面前走几步便忽然消失,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琢磨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琢磨透。 所以,他对对方的好奇引得他经常想要去多接触这一位人物,虽然他们的接触不多,他却不知道他是管府内这么多年来和驼背老金见面最多的人了。 好奇,也会导致信任。 随着驼背老金带着他一路往前,他才渐渐意识到,这是前往管府地宫的道路。 他放慢了脚步,有些结结巴巴道:“老金,我……我今日要和广乐公主成亲,你带我走这么远,时间太久,母亲会责骂我的。” 驼背老金顿住了脚步。 他背负着手,看起来有些艰难地转过身来,看了管阔一眼。 他的脸上布满了褶皱,整个人看起来枯瘦得可怜。 但是管阔却还是清晰地察觉到了驼背老金略微有些诡谲的嘲讽笑容。 那种笑容其实并不可怕,却令他无来由地全身一颤,心也似乎落到了谷底,忍不住倒退一步。 “和广乐公主成亲?” 驼背老金的嘴微微地裂开,瘟瘟的声音发出来,在春风之中显得有些渺远。 是啊,越吹越远,轻轻慢慢,梦幻空花。 管阔能够感觉得到他话语里面的不寻常意味,不禁怔住了。 他不知道驼背老金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是非常地不安心。 驼背老金没有给他说太多,只是轻轻道了一声: “走吧……” 依旧有些渺远。 管阔挠了挠头,不明觉厉。 第四章 请大唐天下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管家,知道管府地宫所在的人并不少,也或者,可以说,他们知道那是一个很奇特的地方,却并不知道那就是管家的地宫,因为,那个地方,没有门,没有洞,就是一堵墙。 管阔也没有进去过。 他看到驼背老金忽然消失的地方,就是在那里。 他不知道是地宫的原因,还是驼背老金自己的原因。 远处的喧嚣,还在持续,烘托出了这里的静谧,这里的光线很暗,只有月光惨白地照着,树影婆娑。 管阔的心越来越忐忑,他看到,地宫到了,那个自己都没有进去过的地宫。 那是一堵墙。 驼背老金的身影诡异地变得有些模糊,脚步也渐渐虚浮,管阔再一次看着这一幕,张大了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此时此刻的驼背老金,哪里像是一个驼着背的老头子?他就像是瞬间恢复了年轻时的活力,以绝对恐怖的身法……消失了!! 他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吐出两个字:“人……呢?” 身后,一道风拂过,伴随着全身的猛然一颤,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眼前景色迅速变幻,一切都像是过眼云烟,身边,他能够闻到一股在别人身上他从来没有体会到的,只有老金才拥有的异香! 老金难道是女人?在这段让他永生都难以忘怀的时间里,他的脑中忽然闪过这么一个奇怪的想法…… …… …… 洞房花烛,春宵一刻,是人生一大得意事,这是很多男子所认为的。 其实,对于大多数女子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李惜芸却不会这么想。 她端庄地坐在床沿上,长长的秀发泼洒,仿佛一幅让人回味隽永的水墨画。 铃儿清脆,广袖微抬,她伸出素手,轻轻地、轻蔑地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露出一张绝世仙颜。 云鬓轻挑蝉翠,峨眉淡扫春山。 她将红盖头随意地扔在地上,然后对着无人的朱门,展颜一笑,百媚横生。 她款款站起身来,亭亭玉立。 随后,她莲步轻移,背负着双手,像是在走马观花一般,缓缓踱步,细长漂亮的眸子淡淡扫过房间内的布置。 “唔……布置得很不错,却不是本宫喜欢的风格。” 她的朱唇微微上扬,露出一种戏谑的表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又道。 她的素手带着广袖缓缓上抬,随后昂起秀首,微微闭起眼眸,似乎想要拥抱这一片她李家的江山,很陶醉。 她缓缓转了一圈,环佩叮当,吊坠微摇,青丝飘动,就像是宫廷内的舞蹈。 她微微躬身,素手很平稳地放在身前,款款施了一个万福,雅声道:“请大唐天下安。” 然后,她倾城一笑。 …… …… 管阔盯着前面那名驼背的老者,几乎忘记了去在意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身体哆嗦了一下,道:“你……是人是鬼?” 驼背老金并不回答他的话,现在看起来,又变成了那个苟延残喘,虚度余生的老人。 老金打量着四面八方的棱角,不时地点着头。 “你现在来到这里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你父亲当年。”他道。 管阔并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里是管府的地宫,自己的父亲来到过,这算不上是什么隐秘和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他总觉得老金话里有话,那里面的意味莫名。 “本来,你还要过几年才能够过来,但是现在,来不及了。”老金又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管阔开始打量起这里的一切。 相比于富贵繁华的管府,这里粗鄙得令人不堪入目,这就是一片用条石堆成的空间,四面八方高高低低,凹凸不平,管阔甚至害怕自己稍微跳一下,头顶上的石块就会掉下来把自己的脑袋砸成浆糊。 这里并没有什么光线透进来,却自然而然地有微弱的亮光,可以让人大概看清里面的状况。 管阔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听母亲说过的一个故事,那是一处南吴的奇特建筑,故事里面的建筑和这里惊人地相似,不需要特意布置光线,亮光便自然存在,只不过,那一处建筑,在南吴的一场叛乱之中被毁掉了。 除了微弱的光亮、驼背老金、管阔,这里什么都没有。 驼背老金低低地应了一声:“这是管府的地宫,你知道的。” 管阔张了张嘴,放弃了继续问下去的想法,他知道,持续下去,自己还是什么都得不到,驼背老金这个人,就是那么奇怪。 “这里什么都没有,我父亲进来做什么?”管阔换了一个话题。 “这里有我就足够了。” 驼背老金回头,紧紧地盯着他。 这一眼,尤其深邃,联想到之前驼背老金那惊人的身法,管阔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 “还有嘛……”驼背老金把头转了回去,背负着手,缓慢地、颤颤巍巍地向前走去。 管阔并不知道这老家伙要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没有敢跟上去。 只见驼背老金从怀里掏出一个并不长的杆子,对着头顶上并不高的条石,开始…… 捅,捅,捅…… 看到那块条石不断颤动,灰尘簌簌而下,管阔吓得汗毛直立,看看这形体,要是砸下来,驼背老金就变成断背老金和一地浆糊了。 “老金,你……你干什么,我成亲之日……你自杀不吉利,而且,总不至于非要把我拉过来,让我看着你自杀吧……” 管阔不敢冲上去,只能看着驼背老金一直在那边捅捅捅…… 驼背老金侧头,有些阴测测地看了他一眼,道:“北唐完了我都不会死……”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当儿,头顶上的条石“轰隆”一声,就砸了下来。 管阔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虽然他自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那种感觉,何其切身。 灰尘飘舞,条石的影像,晃了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闭起了眼。 一个很轻微的沉闷之声之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想:完了完了,驼背老金被砸扁了…… 但是,接下来,是一个条石撞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驼背老金的嘟哝:“唔……东西还在。” (群号370088201,感兴趣的加一下) 第五章 关于茅坑不可不说的故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让自己平静了一下,只能感觉到心的跳跃,随后他意识到:死人是不会这么说话的,除非驼背老金像自己之前所说的那样,是鬼。 他的眼睛眯起了一条缝。 他看到簌簌的灰尘中,驼背老金把那块条石很随便地扔在地上,然后作为垫脚石,在条石掉落而形成的缺口里面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这个场景,分外古怪。 管阔愣愣地脑补了一下刚才可能发生的事情——驼背老金轻轻松松用手接住了那块巨大的条石,然后丢在地上,用来作垫脚石? 他瞬间有些不寒而栗。 问题再次回到了之前:这还是人吗? 他知道军中有些人力大如牛,力能扛鼎,可是,人家的身材毕竟摆在那里,然而驼背老金这小身板?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愣在那里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随后,他看到驼背老金那张在光线中忽明忽暗的脸转向自己,道:“愣着做什么?” 他张了张口:“我……应该做什么?” 驼背老金枯瘦的手在缺口里面掏了掏,然后不知道拿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什么东西,朝着管阔扔了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管阔一个弹跳闪开,他可不知道这个奇怪的老头会扔出什么。 看到他的动作,驼背老金嗤笑一声。 那黑乎乎的东西落在地上,声音有点脆。 什么都没有发生。 管阔的脸红了红,看了看驼背老金,又看了看地上的那东西。 是一枚竹简。 他看到驼背老金似乎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他想了想,最后缓缓走上前去,有些忌惮地将竹简捡起来,然后徐徐展开。 上面的文字特别古怪,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小人在跳舞,看着特别别扭。 他研究了许久,也没有研究出这是什么。 “我……我读书不行,他们都说我傻,我……看不懂。”他涨红了脸,对着驼背老金道。 驼背老金嘲讽道:“这文字你要是能看懂,北唐早就完了!” “你为什么对北唐完不完这么感兴趣?”管阔奇怪道。 驼背老金没有回答,继续道:“这是南吴秘府历代首领才能够掌握的文字,这个世界上能够看懂的不过五指之数。” “写的是什么,为什么给我?”管阔一连抛出了两个问题。 “我怎么知道写的是什么,给你就拿着吧。”驼背老金瞄了他一眼。 “我又看不懂,要它做什么?”管阔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不然的话,为什么会在管府藏起来? “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待会儿出了地宫,就把这东西藏起来,藏到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驼背老金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以扔掉吗?” “我说过了,随便你扔在哪里,只要别被别的人知道。” “可以扔在茅坑吗?” “……” …… …… 夜晚的风,总是有点凉意,特别是在这无人的地方,沾点月光,更觉清寒。 以管阔的脑子,实在无法理解自家那个神秘的地宫这么神奇,驼背老金为什么不把东西还是藏在那里。 这一点,只有驼背老金才知道。 对于为什么驼背老金对那个地宫这么熟悉,他从来没有多思考过,因为,在他出生之前,驼背老金就已经一直生活在这片地带了。 “你比你父亲聪明。”站在院墙下,驼背老金神色复杂地看着管阔,道。 “是说我没有把那东西藏在自家茅房,而是翻到了隔壁,藏在了户部尚书家茅房的事情吗?”管阔有些沾沾自喜道。 驼背老金难能可贵地露出了一个头痛的神情。 “我要走了。”他道。 “去哪里?”管阔道,“这里不好吗,不要和父亲说一声吗?” 驼背老金摇了摇头。 “有缘再相见,还有,不要忘了把那东西藏在了哪个茅坑。” 管阔张了张口,就看到驼背老金像一道风一样上了院墙,闪了几下,就消失在了夜色里,消失在了管府的热闹喧嚣里。 他当然没听到对方走之前的那声嘟哝:“今晚过后,管府还能待?” “简直不是人啊!” 他回味着对方方才的动作,依旧感觉震撼。 他不知道,驼背老金之所以选择在今晚见他的原因,是因为,像他这么傻气的人,有一种很“良好”的品格,那就是,别人让他不说,他就真的不会说。 他呆呆地在微风中站了很久,回味着刚才发生的那些诡异绝伦的事情,然后…… 他忽然跳了起来。 “我今晚还要成亲呢,老金,我被你害死了!” …… …… 管府到处都是宾客,那些人物,很多都是放在外界可以呼云唤雨的存在。 到处鲜艳的红,在这个夜晚分外显眼。 今日的男主角理论上是管阔,但是,所有人都并不在意他,因为,这一场赐婚,并不在于管阔本身。 所以,直到很晚之后,才有人察觉到管阔不见了。 管清和眯了眯眼睛,冷声对着颤颤巍巍的下人道:“那个混账没有说去哪里?” 那几名婢女和仆役面无血色,颤声道:“没……有。” 管阔很少作出这样的事情,就算离开,也不会太久,但是,今夜却不同寻常。 大夫人一双丹凤眼缓缓瞥了管清和一眼,不动声色道:“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我派人去寻找,你先对付那些人。” 管清和的面色平缓了一些,点了点头。 大夫人是一个很沉静的人,可是不代表她会温柔。 当胆战心惊的管阔被人带过来之后,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是我对广乐公主有成见。” “不是我想找机会逃婚,她那么漂亮,我又不傻。” “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今天夜色很美,可能比公主殿下还美,出去转了转。” “不是说我想娶夜色……” …… 管阔涨红了脸,不停地辩解。 没有等待他多说更多,大夫人便吩咐人带他去敬酒。 第六章 这大美天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今夜,虽然没有人会在意管阔本身,哪怕她身为母亲,可是,也绝对不能让管阔拖延甚至消失很长时间。 管阔的敬酒很不自然。 那些都是大人物,他是小人物,可是因为他的父亲是管清和,他不会忌惮那些大人物。 他能够感觉到那些人目光里面的意味莫名,却不会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当管阔来到桌前的时候,中书舍人笑了笑,道:“管公子仪表堂堂,气质非凡,实有相爷之风。” 其他人连声附和。 管阔并不知道那是真话还是假话,却听得很高兴,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当他离开的时候,那些人都笑着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其中的意味,大家都懂,哪怕管清和也懂,只是都不说出来。 管阔敬了一圈,并没有醉,不是他的酒量变好了,而是那些人不敢把他弄醉。 他听着那些人的谈笑风生,忽然有一种疏离感,于是,手足无措。 他知道,那些人,平日里,谈笑间,灰飞烟灭,家事国事天下事,都出自他们的口中,千千万万人的生死,以及生活,也都在他们口中。 管阔不太想接触这些人,特别是今夜。 看着他那无措的神情以及动作,大夫人来到他的面前,温温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去吧,这里没你的事,那里有你的事。” 管阔如释重负,但随之又无限紧张。 他有些像是做贼心虚一般溜向洞房方向,可还是被不少人给发现了。 四面八方的热闹更深了几分,在那里面,隐藏着不少深沉的可惜意味。 今夜之后,广乐公主,北唐第一美人,北唐男人心中的崇高神圣,将会分崩离析,怆然失色。 此情此景,莫说管阔自身,就是其他人,也觉得戏剧性与梦幻性。 “新郎入洞房了!” 不知道哪个方向传来一声爆喝,于是,气氛被推到了最高潮。 管阔吓得面如土色,呆呆愣愣地站在东方门前,就这样看着那些人,一动不动。 随后,他看到了父亲的目光、母亲的目光。 但是,这还不够。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很轻微,但是他一直都记得、非常淡雅好听的声音—— “进来,把门关上,不要出去。” 他迅速推开门,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门,随后背靠着门,听着外面的热闹非凡,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好像生怕会有人冲进来。 没有人冲进来,也没有人敢冲进来。 因为,他是管清和之子,洞房内的人,是陛下的广乐公主。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低着头,似乎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在哪里、要做什么、要见什么人。 接着,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异香,于是猛然惊醒。 床沿上,广乐公主静静地看着他。 烛火照着她倾城的容颜,格外分明。 凤冠,霞帔,青丝如瀑,广袖低垂。 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 那般妍丽。 他望着对方的脸,时间仿佛定格,一切仿佛永恒。 旧梦归来琴依稀。 广乐公主静静地看着他,端庄、美丽。 而且,出乎意料地平静。 管阔呆呆愣愣地看了她许久,随后有些结结巴巴道:“你……公主殿下……红盖头怎么掉了……应该是我来掀开的……” 李惜芸细长漂亮的眸子眯了眯。 没有回答他。 管阔深呼吸几口气,看着晃动的亮光,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眼前的一切都很清晰,倾国倾城的广乐公主,是真实的,她端坐于床沿上,素手安然地放在身前,一动不动,就像是静止的美人画。 “公主殿下,红盖头,应该是我来掀开的。”他有些紧张地往前一步,较真道,这一次,他的话语没有结巴。 没有得到答案,他不会善罢甘休,因为,他觉得,这是不对的,不对的东西,就应该得出说法。 李惜芸微微侧了侧秀首,眼帘稍稍抬起,金钗上的吊坠摇晃,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在欣赏一名傻瓜的表演。 她还是没有回答。 管阔激动了起来,他并不知道对方做错了多么骇人听闻的对不起他的事情,可是,他下意识地非常生气,他非常讨厌被无视,他希望能够得到应有的尊重。 他再次往前一步: “公主殿下,我的父亲,我的母亲,和我说过,还有大唐的礼法规定,红盖头应该由我来掀开的,就算你掉落在地,也应该在我进来之前,盖上去。” 李惜芸蹙了蹙秀眉,终于露出了一副不耐烦之色,她款款站起身来,环佩叮当,长发及腰,随后像是第一次正眼看了对方一下,嘲讽道: “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就像是长流宫里的鹦鹉,聒噪、烦人。” “我不是鹦鹉!”管阔涨红了脸,“你能够和鹦鹉对话吗?” 李惜芸如画的眉眼间先是露出了一副厌恶的神情,但是很快便消失了,然后,嫣然一笑。 就像是牡丹刹那绽开,明媚了阳光。 管阔呆了一瞬。 “你的父亲也知道大唐的礼法?” 李惜芸款款而来。 管阔闻到了那股清雅的异香,下意识地呼吸急促了几下,然后倒退了几步。 他看到,李惜芸那张完美无瑕的精致脸庞越来越近,就这样亮丽地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她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有些酥麻,就像是外面温暖的春风,伴随着桃花纷飞。 管阔的身体猛然哆嗦了一下,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些,他匆匆忙忙再次倒退几步,远离那朵几乎凑过来的牡丹,随后昂了昂头,尽量能够让自己的声音义正言辞一些。 “他是大唐的中书令,他知道的肯定很多。” “是啊,他都知道,可是,他不肯遵从。”李惜芸微笑着抬起了秀首,看着头顶上那些华美的图案,面容忽然显得特别的安详与温暖,就像是怀春的少女,痴痴地等着自己的情郎。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管阔能够意识到李惜芸在说自己父亲的不是,却听不太懂,因为,他比较喜欢听人话,而不是那些尔虞我诈。 “本宫并不在意你能不能够听懂。”李惜芸刹那收敛了全部的笑容,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起来。 她莲步轻移,霞帔微动,越过管阔,款款来到朱门前,背对着那些雕花格子,很郑重地,就那样挡在门前。 “今夜,外面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去。” 她张开双臂,绣凤的广袖徐徐展开,就像之前那样,仿佛要拥抱整个大唐的天空,与大地。 她不再看管阔,而是缓缓闭上眼帘,倾城的容颜上满是陶醉,声音动听: “看,今夜之后,这大美天下!” 管阔一脸惘然。 …… …… 第七章 今晚,夜色太美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夜,月光与血。 没有胡琴琵琶与羌笛,没有醉卧沙场君莫笑,一夜吹彻画角,更没有国仇家恨与外敌入侵,只有自己人的沉寂。 左右羽林军夜袭左卫军营,以左卫大将军雷拥被刺杀而告终。 鹰扬朗将邓子业的盔甲为鲜血所染红,看着身旁倒着的同袍,纷乱、丑陋,于是他悲伤与愤怒。 他想着知道的雷拥被刺杀的消息,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羽林军杀左卫?”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望向前方很远的地方,被光与影交错而显得特别模糊的人影。 “拨乱反正,诛杀反贼。” 那个声音听起来很比较年轻,却有着很深沉的稳重。 “造反有理?”邓子业反问。 那边沉默了一瞬。 面对突然出现的羽林军,左卫的损失并不算大,却被迅速控制住了局面,现在,他们都被收缴了兵器,恨恨地瞪着那些全副武装的羽林军,特别是深处的那个人。 “为了大唐。” 沉默瞬间之后,那里忽然间发出一个沉闷的声音,像是在试探,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为了大唐!” 片刻之后的第二声,更加响亮,也更加拥有了几分底气。 “为了大唐!!” 当第三声出口的时候,他已经让自己的心中容纳江海,坦荡浩瀚。 羽林军盔甲声声,兵器碰撞,齐声大喝: “为了大唐!” “为了大唐!” “为了大唐!” …… 声音仿佛天雷滚滚,经久不绝,直冲云霄。 邓子业怔怔地望着他们,一时之间无言。 深处的那个声音陡然变得意气风发,慷慨激昂: “走,围了管府,杀了老贼,壮我大唐江山!” 戈戟如林,如山如海,战力惊人的羽林军,进发。 …… …… 管府外围,几十名左卫穿着盔甲,持着戈戟,冷峻严肃地扫视着四面八方。 今夜,是管家公子和广乐公主的婚宴,绝对不能够出什么事情。 他们名义上是陛下赐给自己掌上明珠婚礼的绝对防护,可其实,他们是雷拥光明正大调过来的。 可是,那又如何? 管府内的喧嚣还在持续,他们百无聊赖地听着,感觉和那些庶民家里的婚宴也没有什么两样。 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就消失了,没有人敢去深入思考,府里面的随意一位官员,出来都可以是让自己喝一壶的存在。 今夜的天空黑白分明,黑的夜色,白的月光,让空气中的长安花香都似乎沾染上了旁的什么味道。 四面八方很平静,出奇地平静,就连一点一滴的意外,甚至是意外的迹象都不存在。 看到没有人注意自己,一名左卫微微侧了侧头以作遮掩,张开嘴打了一个哈欠。 “嗖——” 黑夜与万家灯火交错的光与影里,一支秀气的箭羽就像是一道流烟一样擦过虚空。 “噗!” 轻微的箭矢插进血肉的声音传出,那名左卫应声而倒,箭尾的羽毛高频率地颤动,就像是在嘲讽心跳的终结。 他张开的嘴再也没有合上。 那名左卫的死,让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热闹的管府外面,似乎想要搅起一场更大的热闹。 “有刺客!” “大胆贼人,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 左卫们的速度很快,他们曾经被训练成陛下的守护军队,现在虽然他们保护的并不是陛下,却并不会减少几分反应的敏捷。 他们并不认为会有太大的波澜,因为,不论是管清和,还是陛下的颜面,都不会有人有胆量去挑战,那些人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因为广乐公主的遭遇而得出的冲动发泄。 然后,他们看到,一大片黑压压的羽林军杀到了。 …… …… 管府内,很多人都注意着洞房那个方向,眼睛直勾勾的,有些人在心里面不断叹气。 不论是自己想要迎娶广乐公主的,还是自己的子侄想要迎娶,他们都不会乐于见到广乐公主被管阔给糟蹋掉。 对,就是糟蹋,在他们眼里,广乐公主嫁给管阔,那就是糟蹋,嫁给自己或者自己的子侄,那就是门当户对,千古美谈。 没有多少人喝醉,因为他们不敢喝醉,一旦把心里面所想的那些事情一不小心当作醉话说出来,他们就完了。 管清和早就离开了那些地方,冷眼看着人们的百态,不说话。 大夫人缓缓而来,紧紧地贴着他坐下,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管清和眯了眯眼眸,看了看自己夫人风韵犹存的容颜,忽然道:“如果有来世,你会嫁给我还是太子?” 北唐没有太子,那个太子是谁,只有他们知道。 大夫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那些话,道:“今天的你很奇怪。” “回答我的话。”管清和紧紧地看着她,似乎少看几眼,他都会后悔几辈子。 大夫人皱了皱眉头,然后道:“我没有找到我跟你过得不开心的理由,只有阔儿实在是不争气。” 管清和微笑起来。 他摇了摇头。 “不,你错了,阔儿比我聪明,比我们很多人都聪明,他心态单一,没有杂虑,你没发觉,他一直过得比我们都快乐吗?” “人生,最重要的是活着,然后就是快乐,一直做着不快乐事情的人,会是聪明的人吗?” 大夫人也笑了起来:“你这么说,我应该祈祷他再傻一点,脑子迟钝一点?” 管清和站起身来,伸出厚实的手,紧紧握住自己夫人的手。 就像当年。 仿佛当年。 他把一脸惘然的夫人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往前踏步。 管府外的喊杀声透过院墙,穿了进来。 府内开始有了略微的骚动,却并不纷乱。 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不是太着急,因为他们不觉得会出什么大事。 直到几个人影撞到了管府的府门上,鲜血喷溅,把石板浸染。 “羽林军!羽林军杀过来了!” 一名左卫绝望慌乱的嘶喊格外清晰。 那些平日里喜怒不显于色,泰山压顶也不会变颜的大人物们陆陆续续“腾”地站起,震惊地望着门外,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羽林军怎么就杀了过来。 第八章 长刀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冒充?” “这怎么可能,羽林军!?” “公主大婚,他们想造反吗?” …… 在这一刻,任何关于管阔与广乐公主之事的不甘心与各自的小心思都瞬间消失无踪,很多人都慌了神,宫廷之中,胜负一手,很多时候都是以生死相搏的,一旦卷进去,谁知道下一个是院门外的左卫,还或者会是谁。 大夫人依旧端庄美丽的容颜刹那失色,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那个男人,颤声道:“你……知道?” 管清和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分,声音显得有些温柔: “不要怕,不要怕……” 他回头淡淡看了洞房一眼,略有担忧,随后又释然。 大夫人也回头看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道:“阔儿……” “你放心,广乐公主不会让他死的,这就是我让他迎娶广乐公主的原因。”管清和温声道。 “砰!” 巨大的声响仿佛击雷,左卫的尸体就像是撞钟的大木一般砸在了管府的府门上,坚硬的木门瞬间就凹陷了下去。 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羽林军鱼贯而入。 院墙上,攀上了数不胜数的弓箭手。 府内大乱,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谈吐不凡的大人物们抱头鼠窜,生怕羽林军的刀兵会对准自己。 “反贼管清和私通南吴,乱我大唐朝纲,陛下口谕,今夜诛杀之!” 右护军林荣腰胯长刀,自门外的阴影里大踏步走来,他一身戎装,身姿挺拔,将管府高高的门槛轻蔑地跨过。 他俊秀的脸庞越来越明朗,阴暗在他的脸上不断掠过,最后,是一片清晰。 他很年轻。 他高高地昂着头,意气风发地望着远处携着夫人朝这边缓步走过来的中年男人,眼睛里闪烁着厌恶与轻视。 他轻视这里的大多数人,觉得这里都是攀附管清和官威的酒囊饭袋,一无是处。 管清和的目光在他的脸上一扫而过,没有过多的停留,然后望向了黑暗中的深处。 对于“陛下的口谕”、林荣义正言辞的话语,他就像是没有听见,也不屑于听见一样。 很一段时间之后,林荣才感受到了那种令他火辣辣的轻视,于是面色一沉,喝道: “老贼,你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束手就擒吧!” 管清和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缓缓道:“薛昭,出来吧,我们谈谈。” 他的声音初一听起来似乎并不大,但是,很平稳,很庄重,似乎有着惊人的魔力,破开所有的喧闹,传得很远,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一切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说话了,于是,别人就都不说话了。 万籁俱寂。 他站得最高,没有人比他更高。 大夫人紧紧握着他的手,站在他的身后,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刀光剑影,似乎都被挡住,不再现分毫。 所有人都望着他,也望着夜色深处、羽林军深处。 那里没有任何的回答。 林荣的眼中闪烁着霹雳闪电,冷笑一声,作了一个手势。 “管老贼抗旨不遵,妄想反抗,杀!” 十几名羽林的身影划破月光与火光,锋芒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白色的弧线。 桌椅、美酒、佳肴,打在一起,溅得凌乱非凡。 中书舍人看着如狼似虎的羽林军就这样扑了过来,吓得面如土色,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尿了满地。 一名羽林从他的头顶一跃而过,看也没有看他一眼,盔甲发出非常有节奏的声音,只留下一道影像。 “就在我的背后,不要怕,不要看。”管清和淡淡瞄了一眼那几十名羽林,还有昂起了头的林荣,回头,捏了捏夫人的手,柔声道。 大夫人轻轻点了点头,闭起了眸子,真的不再去看。 第一名羽林冲到了管清和的面前。 他看到,一直高高在上的中书令大人,那个所有人都要仰视的存在,就这样在自己的面前,那样地清晰,于是,脸上闪过一丝快意。 “为了大唐!”他想到。 长枪的枪芒在略显暗淡的光线里像是点点寒星一般颤动。 映在管清和深邃的眸子中,越来越清晰。 “铿锵!” 忽然,长刀出鞘的声音清脆,又干脆。 长枪的枪尖抖动得更加剧烈起来,而后断裂。 羽林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那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浑身无力,感觉天空倒转。 “扑通”一声,尸体仰天倒地,腰畔的刀鞘里,长刀已经消失不见。 那把刀在管清和的手里,闪着寒芒。 “噗——” 刀锋并没有停留,干净利落地出现在了第二名羽林的喉咙里,刀尖直刺而过。 长刀回抽,溅起滴滴鲜血,砸落在石板上,像是开了几朵花。 接着,一朵更大的花开在了第三名羽林的胸膛之上,透过盔甲,看起来微微隆起。 管清和面色平静地再一次抽出刀来,顺势一划,第四名羽林的脖子上同样出现了一道血线,而且,更加宽阔。 当第五名羽林冲过来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但是,那一切都太快太快,快到不可思议,快到无法刹住,于是,他大喝一声,把长枪像是长戈一般抡动着向下劈去。 “铿!” “铿铿!” “铿铿铿!” …… 无数声兵器碰撞的颤鸣声,就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有一种带节奏的美感。 长枪在刹那间分崩离析,断为数段,第五名羽林的人体,也断了。 管清和依旧一只手拉着夫人的手,往前跨出一步。 第六、第七、第八名三名羽林几乎要撞进他的怀里,不,是长枪要刺进他的怀里。 长刀像是没有影子一般,一扫而过,枪尖四射,三名羽林的手里,只剩下了一根根的杆子。 然后,他们的头颅,像是西瓜一般砸落,项部冒着汩汩的血水。 管清和每往前一步,便有羽林倒下,鲜血喷溅,他的身上,却纤尘不染。 他只踏出了六步,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脚下便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地。 只剩下他,牵着夫人的手,还有一把带血的长刀,闪烁着锋芒。 他站在那里,便成为了唯一。 第九章 相爷的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敌人全部都倒下了,他毫发无损地站着。 一片死寂。 场间几乎可以听见血水滴滴哒哒的声音,还有汩汩而流的声音。 夺目的红,绽开在这如水的春天里,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婚宴里。 所有人都看得呆了,包括羽林,包括管府的人。 少府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平日里一向温文尔雅的老大人,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管府的文管事的喉咙里不停地咽着口水,就像是地上的血,是从他体内流失的。 大门内外的羽林,面色发寒地盯着那名如神似魔一般的大人,紧了紧手里的长枪长矛,坚定一下是否已经握住。 这就是我们的相爷? 这就是我们的老爷? 这就是今夜我们要轻轻松松诛杀的文弱中书令?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所有人都在心里面犯了一个错误。 谁说中书令不能杀人? 谁说中书令不会武功,不可以会武功? 管清和提着长刀,缓慢稳重地跨过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紧紧地牵着夫人的手。 大夫人一直闭着眼眸,什么都没有看,她就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女孩,信任地任由着自己的夫君牵着,一步、又一步。 他们走过了漫长的岁月,一直走到了今天。 今天,再走一次。 月亮隐进云层,夜晚的春风大了一些,火光摇晃,变得黯淡。 所有的光亮虽然可以照亮一片,但夜的深处,依旧一片黑暗。 林荣那张年轻帅气的脸有些铁青,今日,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他意气风发而来,自以为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但是,先被管清和无视,紧接着,他手下的羽林被瞬息之间杀得片甲不留。 他的自尊心被管清和手里的长刀砍得支离破碎。 石板上面精美的纹络在光暗之间显得特别的模糊不清,血水流淌进去,红色的线条缓缓诞生,于是,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管清和将带血的刀夹在腋下,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夫人那依旧美丽的脸颊。 “还害怕吗?” 他道。 大夫人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展颜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可是,依旧很美,就像当年一样。 弹琵琶又见当年镜前你梳头。 管清和带着柔和的笑容,点了点头。 随后,他回过了头,刹那间便变回了那名威压依在的老大人。 “薛昭,我们谈谈吧。” 这是他第二次提出要求,透发出的气势一样令人无法抗拒,但人们感受到的气势却更加浩瀚。 这已经不是请求,而是带有着某种逼迫。 “你想谈什么?” 这一次,黑暗中,那个同样年轻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耐心。 “谈谈阔儿的事情,”管清和望向黑暗深处,似乎想要看破虚妄,看到点点滴滴,看到分毫不差,“放过阔儿,我跟你们走。” 林荣冷笑一声,大声道:“乱臣贼子,满门抄斩,一个傻子,留他何用?杀,一个不留!” 管清和没有看他,紧紧盯着黑暗深处。 林荣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黑暗里,没有人说话,没有任何的回应。 管清和笑了起来。 他拿起长刀,开始往前踏步。 大夫人紧紧跟着他,不慢一步,一步不差。 林荣的目光刹那变得冷然,腰畔长刀刹那出鞘,高高举起,而后落下。 黑压压的羽林面色沉稳地扑向了管清和,就像是一片大海,要将一叶小舟吞没。 管清和杀进了人群中,主动杀进了人群中。 刀起,刀落,人生,人死。 “噗噗噗……” 长刀割破肢体的声音就像是在切豆腐,一刀下去,一刀又下去,鲜血带出来,鲜血喷出来,撒得到处都是。 管清和的刀很稳,就像是在弹琴,充满了节奏感,羽林只要靠近他,就会绽开一朵朵的血花,稀里哗啦如同在割稻谷,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枪、矛、刀、人,倒了一地。 那种场面,很震撼。 林荣看着如同狼入羊群的那个人,那个还牵着夫人的人,脸色越来越阴沉,握着刀的手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颤抖。 春天的夜晚并不热,甚至不算太暖,但是,他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渗出来,越聚越多,顺着脸颊不停地流淌到下巴。 “这还是人吗?”他忽然想到。 他在军中多年,看到过无数骁勇善战的人,见识过无数杀人如麻的技法,却很难看到像今天那般的场景,特别是在一名文官身上看到。 他对管清和的轻视早就已经消失无踪,在从前的他看来,管清和在他的面前,唯一能够有底气的只有政治手腕,而如今,却不仅仅是了。 管清和的手段很血腥,但是,却非常奇怪地充满了美感,很美很美,很有一种意境,刀刀惊风雨,不停不缀,毫不止息,如同展开了一幅令人回味隽永的水墨画。 威震大唐的羽林,在他的面前,不堪一击,如同杂草一般到处乱飞,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的步伐。 他就这样,胜似闲庭信步,一步又一步地往前,黑压压的羽林人数在急速缩减。 不知道在第几步的时候,终于有人退缩了。 那是送死,不是诛杀反贼,没有用的,再这样下去,大家比那老家伙的儿子都傻。 羽林的收缩圈越来越小,逐渐逐渐,空出了一大块的地方。 没有人敢靠近他,于是,没有人再死去。 那些一向眼高于顶的羽林都紧张地拿着兵器,用看待修罗的目光盯着那名拿着刀,牵着夫人的男人,没有任何人上前。 管清和的前方,他们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道路。 林荣的瞳孔一阵紧缩。 管清和的刀到了他的眼前,闪了他的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林荣忽然反应了过来,他的刀猛然一动,就朝着管清和的脖子砍去。 锋芒乍现。 “铿锵!” 刀光太闪,林荣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手如遭雷击,随后又忽然一轻。 管清和的刀出现在了他的胸前。 他的手里,只剩下了一把刀柄。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薛昭,同意我的条件吧。” 管清和道。 林荣再一次被无视,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太过强烈的愤怒感,而是微微惘然。 管清和的刀就在他的面前,只要往前一点,他就会含笑九泉。 人生之路上,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 …… 第十章 傻子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洞房外的声响透过雕花窗、透过房梁穿进来,似乎有些变了味道。 屋外的光,屋内的光,把妍丽到极点的吉服映衬得分外夺目。 广乐公主凤冠霞帔,一身红妆,素手平抬,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就像是一只展开羽翼的凤凰,就那样骄傲地挡在门前,挡住门外的一切一切。 她倾城的容颜上,满是平静。 管阔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地听着外面热闹的动静,面色激动道:“让我出去!” “本宫说过,你不能出去。”李惜芸雅声道。 “凭什么不能出去!”管阔愤怒地盯着她如画的眉眼。 “什么本宫!” “我现在是你的夫君,夫唱妇随,你应该听我的!” 李惜芸轻轻笑了起来,就像是牡丹绽开,就像是阳光透过雨露,瞬间明媚。 管阔还是瞪着她。 “你还没有掀开本宫的红盖头。”李惜芸道。 “我现在就给你盖上去,让我掀一下!”管阔暴吼一声道。 “没用的,”李惜芸的眼帘微微下垂,接着,昂了昂秀首,金钗上的坠子摇晃,痴痴地看了看头顶上那些美丽的装饰,随后道,“你出去也没有用,你现在出去,只能是送死。”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管阔紧紧地盯着她的美眸,“是不是就是你干的?” 李惜芸闭了闭眸子,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没有说话。 管阔并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但是下意识地感觉十分愤怒,指着李惜芸的鼻子骂道:“我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这件事情,就算不是你干的,也肯定和你脱不了干系!!” 对于他的指责,李惜芸并不恼怒,甚至都并不在意,她神色平静,杏口微张,缓缓道:“我可怜你是个傻子,只要你不出去,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留得一条命在,难道还不好吗?” 管阔瞬间瞪圆了眼睛。 他知道很多人在背地里说他傻,可是从来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今天的李惜芸,是第一个。 他的身体气得颤抖了起来,再一次指着李惜芸的鼻子,咆哮道: “你TM才是个傻子!你从小到大都是傻子,你傻得跟那个什么一样!!” 李惜芸美丽的容颜上,表情瞬间凝滞,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暴跳如雷的男子,看到对方那样认真,那样怒不可遏,那样……不可理喻。 管阔人生第一次被人当着面说傻子,她却是人生第一次被人骂傻子,第一次被人说出这么没有教养的话语。 她瞬间就怔住了。 她是大唐的骄傲,陛下的掌上明珠,一只飞翔在云端,俯视着天下苍生的凤凰,没有任何人可以追随她的步伐,她是大唐的唯一,唯一的广乐公主。 今天,她被人指着鼻子,不屑地骂道: 你TM才是个傻子。 这要是放在外面,绝对会震撼整个天下,会引来千千万万男男女女的切齿。 但是这里,只有她和管阔两个人。 她的表情凝滞了一瞬,朱唇微微一动,吐出四个字:“你说什么?” “你TM是才个傻子!” 管阔一个字一个字,吐字非常清晰,而且义正言辞,带着有极大的气势。 李惜芸一双非常动人的眸子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缓缓垂下眼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睁开了眸子。 她的脸色已经平静了下来。 她侧了侧秀首,柳叶眉挑了挑,接着,展颜一笑。 管阔一愣。 她又变回了那个美丽毫无波澜的广乐公主,所有的情绪波动,只持续了一瞬间。 管阔看着她,道:“闪开,让我出去。” 李惜芸的嘴角微微勾起。 …… …… 遍地的血,就像是打翻了酱油,泼得到处都是。 平日里举止不凡的大人物们都瑟瑟地躲在各个角落里,抱头鼠窜。 管府之前因为护主而冲出来的都倒在了羽林的长矛之下,剩下的看着自己家老爷势不可当的刀,震惊得忘记了一切。 几十多具尸体散乱地倒在院落内,横七竖八,毫无生机,散发着沉抑的气息。 爬上院墙瞄准管清和的弓箭手都感觉自己的手有点酸,同时眼睛有点花,之前,他们没有得到命令,而现在,右护军林荣就在管清和的刀前,他们不会胡乱射箭。 林荣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一些。 他咧开嘴,在光暗中有些狰狞地一笑,道:“来啊,杀啊,捅进来啊,你们全家都得死,哈哈哈!” 他笑得很张狂,很放肆,也很快意。 他觉得如果管清和就这样一刀捅进来,他很骄傲。 大夫人闭着眸子,紧紧抓着管清和的手,嘴角微微上扬,嘲讽道: “你现在的这个样子,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想必,非常像一个傻子。” 林荣不笑了。 他狠狠地盯着大夫人,道:“谁不知道你家生了一个傻儿子?” 大夫人回想着之前管清和对着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语,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信心满满道:“他比你们,比我们任何人都聪明。” “自欺欺人!”林荣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几乎要往前一步,用自己的胸膛抵住管清和的刀。 但是,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动作。 “老大人,斩草要除根,为了大唐,很抱歉。” 府门口,出现了一名穿着鲜红盔甲的青年。 那不是很艳丽的颜色,而是一种深沉的铁血,就像是浸透了数个朝代。 战争,不正是这样吗? 千年,万年,或许还会亿年。 他的身姿并不显得特别高大,而是很秀气,就像是精致的唐刀,很锋利,并不压迫人,却很具有杀伤力,锋芒毕露。 他的脸,也很秀气,却并没有女子的那种妖娆,相反,看起来很和谐,令人感觉很舒服。 “薛昭,你的架子,现在都这么大了。” 管清和像是在叹息,也像是在追忆。 “你不像你的父亲。” 薛昭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不,老大人,并不是我的架子大,而是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您。” 管清和微微一笑。 薛昭抬了抬头,沉重、缓慢,道:“为了大唐。” 第十一章 影响北唐历程的小决定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清和眯了眯眼睛。 “大唐,现在的大唐,不好吗?” “这不是李家的大唐,我要的是李家的大唐。” “李家的大唐,和嬴家的、刘家的、司马家的大唐有什么不同吗?” “在我看来,不一样,我们都为李家的大唐而存在。” “那李家的大唐又是怎么来的?” …… 四处都沉默了。 静得像是静止的画面。 话说到这份上,还能够说什么? 那些平日里对管清和阿谀奉承的大臣们都不敢再看他,纷纷低着头。 羽林们像是找到了今夜行动的真正理由,个个眼睛闪亮。 “我说过,我只有一个条件,放过阔儿,我跟你走。”管清和幽幽道。 薛昭抿紧了唇,不说话。 管清和戏谑一笑。 他手中的刀微动,在月色下爆发出一阵寒芒。 他就像是很轻柔地拍水,以刀身拍到了林荣的身上。 林荣的眼珠瞬间充血,两眼瞪得大大的,所有人都能够清晰地听到他骨头一截一截断裂的声音,随后,便是一声惨叫。 林荣的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砰!” 他就像是攻城器投出的巨石,撞进了羽林军里,一时间,到处都是惨叫声,整整十几人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大片。 林荣昏死了过去。 薛昭的眼皮跳了一下,摇了摇头,叹气。 “放过阔儿,我跟你走。” 管清和拉着夫人的手,往前踏出一步,又道。 “你杀不出去的。”薛昭道。 “我会死的,但是,你们会死更多的人,也许,几十人,几百人,甚至几千人?”管清和道。 “你杀不了那么多人的,这是羽林军,不是稻草。”薛昭的面色冷了下来。 “谁知道呢?我会能杀多少,就杀多少,杀到你痛,杀到你很痛很痛,最后痛得要命。”管清和笑。 大夫人紧了紧他的手,却不语。 “不要怕,不要怕……”管清和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起来,就像是在安抚一个孩子,“为了阔儿,你要忍住,不要怕。” 大夫人流泪:“只要阔儿好好的,我就不怕。” “好,”管清和微笑道,“那样就好,你要乖乖的。” 大夫人乖巧地点了点头,就像是一名少女,也像是那个时候在洞房花烛一般忐忑、柔弱。 她散发出的光芒那般动人,让薛昭怔了一怔。 他低了低头,眉头紧锁,开始沉默,不说话。 四面八方都很静,几乎能够听到所有人的心跳。 那是决定很多人命运的时刻,那些人,放在整个大时代,或许非常不起眼,但是,对于他们本身,却是影响深远。 就像管清和所说的那样,如果薛昭不同意他的提议,他的刀就不会停,羽林会死很多人,那些珍贵的生命,都会早逝,然而,斩草要除根,如果放过管阔,又会发生什么?大唐会怎样,会走上正轨吗,还是被破坏掉?管阔又能够做出点什么? 管清和之所以愿意做出妥协,是因为,他知道,薛昭答应下来的话,不会反悔,薛昭,就是那样的一个人,除非管阔做出点什么。 所以,薛昭的决定,其过程会显得特别长,就是因为他控制住自己,他知道自己一旦答应下来,就不能够反悔。 无数画面在薛昭的脑海中闪过,大唐的壮丽河山、大唐的将来、秦王殿下…… 他闭起了眼睛。 时间仿佛变得漫长,又渐渐似乎不存在起来。 最后,画面定格,他的眼前浮现出管阔那张不起眼的面孔。 于是,他的眉头松了下来,呼出一口气。 他推测了很多的事情,都没有发觉那些事情可以被一个脑袋迟钝的人推动。 于是,他放心了下来。 他作出了一个影响大唐深远的决定,一个他后来悔恨终生的决定—— 他抬起头来,眼神坚定,一个字,一个字,很清晰地道:“好,老大人,我答应你,我放过管阔,不杀他,你放下刀,跟我们走。” 管清和盯着他看了很久。 人如薛昭,也非常不自在,他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似乎都被那个男人给看透了。 管清和点了点头。 “铿锵”一声,长刀脱手,掉落在地。 他回过头,对着夫人道:“你害怕吗?” 大夫人点了点头。 于是,他又道:“你会退缩吗?” 大夫人缓缓睁开了眸子,在那一瞬间,她是那般明艳美丽,她就像是绽放出了人生中最大的光彩,几乎让空中皎洁的月亮都刹那失颜。 她嫣然一笑,如同少女,百媚横生。 她微微摇了摇头道:“只要阔儿没事,就已经足够,人生之路上,我们都会曾经有过一段同路,但是,能够走到最后的,只有他自己,我们不可能陪伴他一生。我还记得当年的我,当年美丽的河山,西湖的烟波缥缈,转眼间,就和你一同走到了今朝,他也一样,他会老,他会死,但是现在,他不能死,他不会死,我就满足了。” 她柔柔地牵着自己夫君的手,慷慨地赴那场盛宴。 一窗风岚,静观云烟俱淡,夕阳西下,尘埃扬起残风乱。匆匆步履,流年疯转,谁人记,时光深处人已老,曾经年少,那一纸风华,沧桑了谁的眉眼? 管清和和她对视一眼,便不再看。 一眼,足矣,一眼,万年。 几名羽林看了看薛昭,薛昭摇了摇头。 “就那样让他们牵着手,走向那无限的夜色,很美。”薛昭想到。 管府的人疯了一般,拼命地扑向管清和那个方向,却被羽林无情地撞翻在地。 太常少卿看着羽林簇拥着管清和夫妇,嘴角蠕动了一下,忍不住悲戚地喊了一声: “相爷!” “相爷!” “相爷!” …… 声音并不多,零零散散的,但是,却充满了真情实意。 管清和在羽林中回头看一眼。 他看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有不少人都露出关切的神情。 他只需要看一眼,便知道哪些是真关切,哪些是假关切,或者叫幸灾乐祸。 他潇洒地一笑。 紧接着,他又伸出手,潇洒地挥了挥,转过了头去。 挥一挥手,不再见。 月儿弯弯,照我还乡。 我们都从那个地方而来,走上一遭,回去后,不知道能不能够再相见。 然而,天总不会遂人愿。 洞房那个方向,木门被凶狠地踹开。 木屑纷飞,声音震天。 这一惊变,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纷纷不可思议地望着那边。 “放开他们,滚出我家,不然,老子就杀了她!” 管阔的声音,从来都没有这样响亮、这样凌云冲霄、这样摄人心魄。 人们看着他,还有他身前那倾国倾城的红,震惊得难以附加。 …… …… 第十二章 傻子(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凤冠霞帔,一身夺目的红,像一只高傲美丽的血色凤凰的广乐公主,就这样倾城地展现在人们的面前。 她的吉服拖地,广袖在春风之中微微展开,如瀑的青丝垂挂,环佩叮当,铃儿脆响,美轮美奂。 她不需要多做什么,她只需要就那样站在那里,便可以成为天下人目光的中心。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体会着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多么美的一头凤凰。 她雪白的项部,抵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管阔的眼珠通红,他一只手揽着李惜芸纤细的柳腰,另一只手就那样紧紧地抓着那把匕首。 那样暧昧,也不暧昧。 他几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名北唐第一美人如兰的吐息,柔柔地、酥酥的,很温暖。 他的心跳得极快,嘴唇有些哆嗦着,他的胸膛就这样贴着李惜芸的后背。 李惜芸能够感受到他的心跳。 那把匕首就那样在她的脖子前,只需要轻轻一划,她高傲美丽的秀首就会垂下,再也不会抬起。 可是,她微笑着,那种微笑很迷人,很梦幻。 一笑千金。 “没用的,你杀了我,他们还是会死,整个管家,除了你,都会死,哦,不,如果你执意如此,就连你,也会死,你们管家,彻底完了。”她轻轻地道。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就像是少女对着情郎,糯糯地说着情话。 管阔的呼吸急促,他对广乐公主那看似循循善诱的话语不理不睬,他就那样急切地瞪着远处自己的父母,还有那些羽林,目光扫过满地的狼藉,还有尸体,似乎想要抓住这最后的一切。 “我不管!”他对着李惜芸喊道,“我是你的夫君,你要听我的!” 接着,他狠狠地瞪着一身红色盔甲的薛昭,大声喊道:“你们这些混蛋、王八蛋,给老子滚,老子再说一次,不然老子就杀了她,杀了你们的广乐公主!” 薛昭没有理睬他,甚至都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 从看到洞房内出来的广乐公主的一瞬间,他的嘴角就抽搐了一下,脸色变得特别阴沉。 他看到天下人人爱慕的广乐公主殿下,就这样被管阔揽着腰,像杀鸡一样用匕首抵着秀项,于是,握着佩刀的手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广乐公主为什么会没有根据他们所说的那么做,就这样毫无反抗地被管阔控制住,现在,被用来逼迫自己。 他一直觉得,一个傻子很有可能会说到做到。 如果广乐公主出事,他现在就会开始后悔,并且后悔一辈子。 不论换做是谁,哪怕是陛下,他都不会像现在那样紧张。 他停住了脚步,再也不能够往前一步,那些羽林也一样。 中书舍人似乎早就忘了自己的下面还没有干,“腾”地一下跳了起来:“管阔,你疯了吗?你胆敢对着公主无礼!?” “管阔,住手,放开公主!” “你想做什么,找死吗?” …… 那些刚才还抱头鼠窜,丑态百出的大人物们纷纷站起来,愤怒地斥责。 随后,不知道是谁意识到了什么,朝着神色平淡的管清和看了一眼,忽然就涨红了脸,不说话了。 一个人不说话,说话的人很快就开始减少,最后,全部都不说话了。 管阔看着他们,无边的愤怒汹涌而出,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这些人的小心思,他忽然发觉,在那些人亮出獠牙之后,是那么丑陋,也是那么简单啊! “什么公主!”他环视着那些人,义正言辞道,“她是我的妻子,你们应该叫管夫人,她是我的女人,陛下赐婚,名正言顺,不管我是谁,我落到怎样的境地,除非我写下休书,不然的话,她一直是、只能是我的管夫人!” 他的话语,他的陈词,慷慨激昂、大义凛然、不可抗拒。 那些人瞬间就被镇住了、语塞了。 广乐公主微微侧过秀首,细眉轻挑,轻笑道:“你现在的这个样子,终于有了我驸马都尉应该有的气势万分之一。” 管阔不理她,不想理她,美人再美,现在也没有他的父母重要,因为他觉得,他今晚,就被这个美人,当猴一样耍。 四面八方都沉默了片刻。 然后,有一个嚣张狂妄,同时略带之前所残留的悲愤声音传来。 “休书?哈哈哈!”在被人短暂施救,终于清醒过来,但是却动弹不得的林荣大笑起来,笑得满嘴是血,牵动了伤势,于是嘴一撇,声音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管阔,你这个傻子,今夜过后,你还当你是谁?陛下的掌上明珠,还休书?你现在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现在快快放开公主,磕头认错,还可以留半条命在。” 管阔瞬间就变了颜色。 能够感受到他的心跳跃的程度,李惜芸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地欣慰地笑了起来,于是,百媚生。 “你TM才是个傻子!”管阔咆哮道。 似乎是他的声音太大,李惜芸好看地皱起了秀眉。 管阔的声音几乎有些波澜壮阔。 “你从小到大都是傻子,你们全家都是傻子,你傻得跟一头猪一样,不对,我这么说你,还是侮辱猪了!” 那声音很豪放,几乎如天雷滚滚一般,经久不绝。 龙之鳞,不可逆。 管阔可以忍受别人在背后说他是傻子,甚至都不在意,但是,他绝对不能够听到别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是傻子。 只敢在他背后说他是傻子的,是小人,是胆小鬼,所以他不屑于和那些人一般见识,但是,当着他的面,那就是一种轻蔑,是羞辱,所以,他不能容忍。 广乐公主毫无大家风范地“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她想着自己之前的那番遭遇,感觉非常开心,和舒心。 林荣本来就几乎被管阔骂得气炸了,现在看到广乐公主那美妙到极点的笑容,感觉似乎是公主觉得管阔的形容特别贴切,所以才会这么开心地轻笑,他不敢、也不会对公主生气,只是他觉得公主看他,就像是真的在看一头猪,于是,他的脸,就变成了猪肝色,急火攻心,一口喷出血来。 第十三章 帷幕(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薛昭的脸色很严肃。 他不明白为什么李惜芸在管阔的匕首之下还会那么谈笑风生、毫不在意,但是,他还是很担心她的安危。 他从小就在长安长大,是看着这一位传奇,这一只高傲的凤凰怎样艳倾天下,无女子能及的,他的仰慕爱慕之情,很早就已经萌发,一直都在成长,直到成年,那种情感,也已经成熟了。 他发誓今生今世一定要风风光光地迎娶广乐公主,给予她自己能够给予的一切,本来,不去阻止陛下的赐婚,将计就计,他是强烈反对的,但是最后秦王殿下说服了他,也作了充足的计划,在计划里,广乐公主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可以全身而退。 秦王李泽南承诺给他,只要这一次管清和倒台,就会向陛下请求将广乐公主许配给他,至于外面人的闲话,根本就不会有,管清和死了,管阔是个傻子,管家和皇族的联姻,全天下人本来就都咬牙切齿,而他薛昭,和广乐公主郎才女貌,只会成为千古美谈。 薛昭没有和管阔对话。 不是他觉得这没有用,而是他不在意和管阔的对话。 他看向神色平静,不发一言的管清和,还有一脸担忧,几次欲言又止的大夫人,道: “老大人,你答应过我,我也答应过你,我们之间有过约定,管府的其他人,我没有心情去维护,但是我不会杀管阔,也不会让别人杀了他,然而现在,你看,他用公主殿下威胁我,就像是一个疯子,你说呢?” 管清和看了看他。 “这好像不在我们约定的范围之内?”他道。 薛昭皱起了眉头。 管清和笑了一下,笑得很坦然。 他看向急切地、就像薛昭所说的那样几乎要疯狂的管阔,缓声道: “放开公主。” 管阔看着他,摇了摇头。 “没有用的,”管清和说出了和广乐公主一样的话语,“杀了她,你也会死,你应该知道,我期望的是什么。” 管阔紧紧抿着唇,死也不松口,也不松手。 被羽林围着的,是他的一切。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没有人会真心地爱护他,他知道,哪怕是管府的人,也会在背后轻视自己。 如果就这样夺走他的一切,他还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有理由相信,没有了父母,他将会举步维艰,这个世界对着他倾覆下来,他会窒息。 “父亲,母亲,我,还有我的公主夫人,就在今夜,这样很好。”他的目光渐趋坚定,然后道。 所有人都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管清和夫妇出了什么事情,他宁愿葬送自己,带着广乐公主葬送自己,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他的这个样子,似乎第一次看起来不傻气了,因为,他是认真的,认真的人,看起来很值得重视。 感觉到他的信念,薛昭紧了紧手中的刀鞘。 “你胡说什么!”中书舍人就像是一条踩了尾巴的狗一样叫道。 “你叫得再欢一些,我会让你知道我不会胡说的。”管阔道。 看着他的目光,中书舍人后退了几步,看向了别处,不再说话了。 管清和叹了一口气。 他朝着洞房的方向开始迈步。 大夫人拉了拉他的手,似乎想要阻止,却被他温柔的目光看得松开了。 几名羽林警惕地挡住了他,不让他继续前进。 薛昭眯了眯眼睛,皱了皱眉头,紧接着摆了摆手。 那几名羽林有些不太乐意,并且非常警惕地让开。 管清和看也不看那些平日里对自己阿谀奉承,现今唯恐避之不及的大人物们,也不看那些瑟瑟发抖,剩下来的没有勇气站出来的管府之人,就这样越过遍地狼藉,朝着洞房门前的广乐公主和管阔而去。 步伐稳定。 看到自己的父亲朝着这边走过来,管阔越来越紧张,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意识到今天的一切将会是一场噩梦,一场他难以相信的噩梦,所以,他非常地排斥这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要过来做什么,只是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广乐公主花枝招展,红色的吉服将她本来就倾国倾城的容颜衬托得更加艳丽无双。 她微微低了低秀首,好看的坠子轻轻摇晃,朱唇微张,垂了垂眼帘,道:“老大人,恕如今的本宫不能表示敬意。” 因为,管阔手中的匕首抵着她如雪的秀项。 管清和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她毫不避开目光,就这样有些骄傲地昂起了秀首,和他对视。 管清和微微一笑,有些欣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看向管阔。 他似乎看到了管阔的诞生,后来的蹒跚学步、咿呀学语,再后来不太顺利的读书时光,一直到如今。 往事历历在目,就像是一场场的戏曲,回想起来,让人唏嘘长叹。 “阔儿长大了。”他开口,道。 “父亲……”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神色坚强的管阔这个时候鼻子一抽,一酸,忽然想哭。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发生今夜的这一切,他无法接受。 以前,他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就会想到寻求安慰,现在,他在寻求父亲的安慰。 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要闹成这样? “你的母亲和我说过,”管清和看着他道,“人生之路上,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同路人,他们陪伴你的时间有长有短,但是最后,都会离开,能够走到终点的,只有你自己。” 管阔紧紧地抿着唇,握着匕首的手有些哆嗦,却死也不松开,也不说话。 广乐公主眨了眨明眸,一时间似乎若有所思。 “父母陪伴你的日子,会比别人多一些,”管清和继续道,“然而,我们总不能够陪伴你一辈子。” “阔儿长大了,你可以自己生存了,父母也可以离开了,天地那么大,四处去看看吧,你的人生之路也很长,同样去看看吧。” 他的最后一句话,就像是叹息,也显得有些欣慰。 (因为考虑到一些事情,以后会把南魏改成南吴,这样似乎更好一些,在这里说一下) 第十四章 帷幕(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柔和的脸色很快就变得严肃起来,随后张开嘴,不断开合着,却不发出声音来。 管阔看着他的口型,似乎回到了曾经。 那是他不知道来自哪里的语言,听起来有点软,也很儒雅,父亲有一次透露出来过,这叫雅言,来自南方的另一个国家,但是,却并没有说那个国家在哪里。 他学过那个国家的语言,也学过那个国家语言的口型,在这里,大概只有他才能够理解父亲的意思。 即使聪慧如广乐公主,也不会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李惜芸蹙了蹙细眉,看着管清和光明正大地在她的眼前说话,却怎么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才发觉,这个时候,在这一对父子的面前,自己才像是一个傻子。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一笑,明眸流转,看向别处。 以下就是他们父子之间的对话: “驼背老金见过你了?”管清和道。 管阔点了点头。 “东西拿到了?”管清和又道。 管阔再一次点了点头。 只是,他现在显得有些迷惑,因为他不知道父亲是怎么知道的,这是他和驼背老金之间的秘密。 “好好保存着那件东西,寻找机会看懂它,学会它。” 管阔道:“父亲,我不明白。” “不要问太多,你以后总会明白的。看到地上的那些尸体了吗?那些全部都是我杀死的,秘密就在那件东西之中。” 管阔惊讶得难以附加。 他知道地上的尸体,同时也震惊于地上的尸体,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那些人是自己的父亲杀死的,就如同所有人一样,他一直都以为自己的父亲不会武功,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而地上的那些,只是因为一片混乱。 他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驼背老金那道诡异的身影,还有自己被对方制住之后的轻飘飘,再联想到那块条石很随意地扔在地上…… 他立马就怔住了,心中思绪万千。 他不是真傻,他只是大多数时候比较迟钝。 其实有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聪明。 他是管清和的嫡子,管清和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人物,他也绝对不会是。 管清和越过广乐公主那玲珑的娇躯,来到管阔的面前。 他紧紧地看着管阔,管阔也紧紧地看着他。 似乎少看一瞬,都会后悔一辈子。 不知道为什么,管阔忽然很想哭,他的眼泪哗哗地流,他感觉自己失去了最最重要的东西,整片天空都会永远黯淡。 “以后的路,你会有其他的、爱你的、你爱的同路人,好好走吧,踏踏实实,走错了不要紧,错过了才是遗憾。”管清和缓缓道。 随后,他的大手挥了两下。 第一下,匕首“哐当”落地,第二下,管阔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便向后倒了下去。 香风舞动,广袖微拂,广乐公主窈窕的身姿就像是一只展翅的凤凰,跳起了一段美丽的舞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转了一圈,转到倒下的管阔身后,然后玉臂一揽,揽住了管阔的身体。 看着昏迷中的管阔,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像是空谷幽兰。 管清和深深地看了一眼。 李惜芸不知道他是在看管阔,还是自己,还或者是管阔和自己,只是她不敢抬头,没有抬头。 管清和转身离去。 他的身形依旧高大,他此行将会去赴一条所有人都不想赴的道路,可是他却走出了一种波澜壮阔和慷慨激昂的气势。 人们从那个地方走来,又会往那个地方而去。 留下的,只是一段曾经,且行且珍惜。 大夫人端庄素雅美丽地朝着他那个方向,微笑着流泪,伸出手。 他也同样伸出手。 许久之后,两个人牵到一起,紧紧地握住,再也不分开。 他张口,依旧用那种别人看不懂的语言叹道: “阔儿,别怪我,我可以带着你们远走高飞,就像老金一样,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忘记我的信仰、我的誓言,我知道,对于北唐,我死了,比起活着伤害更大,你看着吧,一场盛宴将会徐徐展开,而你,会得到你应有的一切……” …… …… 北唐天载十四年的春天,下了一场连绵的春雨。 天空总是昏昏沉沉的,就像是腻在那里,怎么也不干净。 雨水渗进泥里,越积越烂,于是,长安清明了几天,紧接着又脏了。 这种气息那么不同寻常,可是,长安人却很高兴。 权倾朝野的中书令管清和满门抄斩,咔擦咔擦,除了管阔,所有仆役、女婢,近千人全部斩立决。 其子管阔废为庶民,发配边疆,充军。 陛下不再避居后宫,而是开始亲政。 人们欢庆,几乎要歌舞升平,新的时代来临了,锦绣大唐将会照耀古今。 这大美河山,这大美天下! 好一场春雨! 雨水里,似乎混着无尽的长安花香。 管阔躺在大狱里,双眼空洞,呆呆地望着上头。 他成长了十几年,他的所有一切都在那里,仅仅一个夜晚,就毁灭了。 他真的感觉这个世界特别没意思。 他曾经有过几天的万念俱灰,但是现在好了一些。 从此以后,他将孤身一人,就那样被扔到北边的疆场上,自生自灭。 人们都为自己身为北唐人而骄傲,非常有荣耀感,看待别的任何一个国家,甚至劲敌南吴,都像是在看待蛮夷。可是他却不这么想,他觉得这个国家糟糕透了,甚至这整个世界都糟糕透了,有些人活在这里是享福的,可是他活在这里做什么,给别人享福,让别人看笑话? 管府完了,他活在这里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意思,唯一的意思,大概就是父母希望让他活着。 他并不一定痛恨这个国家,可是却痛恨这个朝廷,在他看来,那就是一坨坨的##抱在一起,控制着这片天下。 他想复仇,却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力量。 他将要被发配到边疆,把那些北唐人眼里的蛮夷千刀万剐,或者被他们千刀万剐。 他思考了好多天,却并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 直到他想起驼背老金,想起父亲最后说的话,眼中渐渐有了点滴的神彩。 第十五章 狱中见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枚竹简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想到,为什么父亲会这么强大,驼背老金会这么强大? “好好保存着那件东西,寻找机会看懂它,学会它。”父亲说道。 这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对自己的期望,他现在,只剩下这一切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就一直在想那枚竹简,日想,夜想,每天都想。 直到有一天。 “叫广乐公主过来,就说她夫君找她有事情商量。”管阔趴到牢门前,对着远处打瞌睡的狱卒淡淡道。 广乐公主李惜芸来过三次,每一次都是来了马上就走,因为,每一次管阔都送给她很短的几个字。 第一次是一个字:滚! 第二次是两个字:滚蛋! 第三次是三个字:滚远点! 于是后来,广乐公主倾城一笑,明艳了整个大狱,便不再来了。 那个时候,正是管阔心情最最灰暗的时段,他看到任何一个她家族的人,都仿佛看到了一坨##。 现在,他再一次想起她,却没有了那种感觉,想到的只有那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并不知道自己最终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当下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李惜芸对自己到底是善意居多,还是恶意居多,却知道自己可以利用她,她利用他,于是,他也利用她,这不是很公平吗? 只要李惜芸愿意。 狱卒听到他的喊话,也不过来,只是笑着对着对面牢门里的一名囚犯道:“哟,看到没有,那个傻子开始发病了!” 他仰天大笑。 大狱里的囚犯们也笑。 到处都是嘲讽。 不论是普通人,还是大狱里的囚犯,都会很乐意看到管阔现在的这个样子。 普通人,就跟所有的长安人一样,恨屋及乌,他们看管清和控制朝政不顺眼,所以也就看管阔不顺眼,非常想看到他的笑话。至于囚犯,看到昔日的中书令之子马上就虎落平阳,和自己那些人一样,快感自然而然。 管阔平生第三次被人当着面说傻子,但是,他现在却不生气。 他心平气和,不急不缓,道:“对,李惜芸她现在是暂时不来了,可是你怎么知道她会永远不来?也许下一刻,或者明日,她就来了,我就会告诉她,我想通了,我想见她了,而你不去禀告她,你说,她会怎么做?” “你不可能杀了我封住我的口,因为如果我死了,你会死得更快。” 囚犯们还是在笑,可是,狱卒却不笑了。 他明白,管阔说的是真的。 广乐公主李惜芸来的那三日,他几乎是受宠若惊,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过这一只骄傲高贵的凤凰,那倾国倾城的美丽,几乎要让他晕倒在地。 李惜芸是冲着管阔来的。 三天内,三次,管阔就说了三句话: 滚! 滚蛋! 滚远点! 那些字眼就像是箭矢刺进他的胸膛一般,不仅仅是他,整个大狱里的狱卒和囚犯都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愤怒得几乎要拔刀冲进大狱把管阔马上就乱刀砍死,可是,他不敢擅自做主,只需要广乐公主的一句话,甚至一个手势,他就会这么做。 然而,广乐公主只是笑笑,笑得阳光都仿佛透了进来,花香都似乎飘了进来,就这样莲步款款,被无数侍卫宫女簇拥着离开了。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从来不敢想象过,居然有人敢当着广乐公主的面,骂出那些字眼,然后完好无损,活蹦乱跳的。 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只要管阔一句话,广乐公主就会素手轻抬,然后自己的脑袋就会被那些侍卫砍下来,扔到城外喂野狗。 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广乐公主会这样对待管阔,却毫无办法。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瞪了管阔一眼,拍了拍腰畔的长刀,大步而去。 管阔倒退几步,仰天躺下,继续不知道思考着什么。 他这一等,他这一思考,就是好久。 狱卒后来回来了,告诉他公主殿下会来的。 但是,李惜芸今日没有来。 第二日,也没有来。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直到发配边疆的日子越来越近,李惜芸却总是不来。 狱卒们很高兴,囚犯们也很高兴,他们知道,广乐公主不会来了,她已经彻底忘记了管阔的存在,继续做她那高贵无双的公主殿下。 管阔能够无时无刻感受到他们的嘲讽,他们的轻蔑,但是他却完全没有任何的焦急,就这样每天仰躺在大牢里,呆呆地望着上面。 “爱来不来,不想来,那就永远都别来了,滚,滚得越远越好,就算整个长安人都支持你改嫁他人,可是只要我不下休书,你就永远别想心里面踏踏实实的。”他轻描淡写道。 “白日做梦。”巡逻的狱卒瞄了他一眼,讥笑一声,把猪都不吃的食物扔在牢门旁,然后留下一碗的灰尘,大摇大摆而去。 管阔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他的眼睛清明,他现在越来越清晰地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他只要活着,像父亲所引导地那样活着。 他曾经迷惘过很长一段时间,也在心里面流泪,甚至滴血,但是现在不了,伤口是会愈合的,他还活着,这就好,接下来的路,走一步,是一步吧。 他端起那碗猪都不吃的东西,用筷子在碗边上轻轻敲了敲,就开始送入口中。 然后,他看到有外面狱卒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然后和那些在四处晃荡的狱卒们低语几句。 “公主殿下来了,还有薛大将军……” 一名狱卒看着管阔捧着碗在那边吃着那些一塌糊涂的食物,嘴角顿时就抽搐了一下。 无数侍卫兵器交错的声音传响。 红色宫装入梦来。 看到那抹鲜艳的红,管阔恍然间又见到了那一晚她凤冠霞帔,艳冠天下的模样。 她宫装拖地,鲜红似花,一如既往地明艳无双。 他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 那一晚,只是一场让他做做的梦,他和她,再也不会回到那一晚,也不会完成那一晚,这一切,哪怕他口头上不承认,其实他都知道。 第十六章 该出拳时就要出拳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父亲和母亲都说过,人生之路上,大家都会有过一段曾经,过去了,就过去了,且行且珍惜。 接着,他把目光停留在广乐公主的身侧,怔了一下。 薛昭那身仿佛永远都不会褪下的战甲,同样那样红,又不是一样红,那是一种很铁血的深红,他气宇轩昂,走的步子很大,很光明正大,伴随着他俊秀的脸庞,看起来磊磊落落。 管阔非常讨厌他,他已经知道自己一家其实折在秦王李泽南手里,但是不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这是自己杀父仇人的从犯,更是从心底里面、从本质上讨厌他。 薛昭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看,落后李惜芸一步,随后目光平视前方。 那不是主观意义上,对管阔的轻蔑,而是客观意义上的不在意他。 对,就是不在意,就像是一直飞翔在高空中的老鹰,永远都不会去理睬地面上爬行的蚂蚁,却并不是老鹰看不起蚂蚁。 管阔感受到了那种意味,渐渐把厌恶的目光移开,随后低了低头,把一切都埋藏在了心里,面色变得和平日里一样平静。 现在的他,不容易生气,不容易激动,大概是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什么管府的公子了,从前就没有太多人会在意他的生气与激动,现在更没有人会在意他的生气与激动。 李惜芸带着那抹艳丽的红,广袖招摇,环佩叮当,她的步伐很端庄,很优雅,并不快,却不会让人觉得缓慢。 她就这样莲步款款,而后停在了管阔的牢门前,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亭亭玉立。 管阔盯着她,盯着她那美丽的容颜,依旧觉得惊艳,但是很快便脸色平和了下来。 “怎么现在才来?”他道。 “本宫曾经来过。”李惜芸嫣然一笑。 “你叫本宫滚。”她又道。 听到她说出这席话,所有人,包括侍卫、宫女、狱卒、囚犯,甚至薛昭,都看向了那两个人。 薛昭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是其他人都知道,却因为李惜芸的原因,不能够做什么。 管阔蠕动了一下嘴唇,随后道:“来了就好。” 他已经不想对自己之前所出口的那些滚不滚的话语作出任何解释了,因为他根本就解释不了。 但是,其他人都不这么想,他们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广乐公主生气,然后素手轻抬,作出指示,紧接着他们就把管阔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李惜芸却并没有。 她很随意,但是却令所有人觉得美妙不凡地抬起素手,展开广袖,莲步轻移,环佩叮当地在原地优雅地转了一圈,就像是在舞蹈。 “你想通了?”她道。 “想通什么了?”管阔不解,“我确实是想跟你说一些事情,最好让那些人都离开。” “大胆!”侍卫统领闻听此话,怒火中烧,公主殿下来到这种地方,已经令他们觉得玷污,管阔竟然还想要避退所有人,在这肮脏的环境中和广乐公主单独说话? “大胆什么?”管阔“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趴到牢门上,如果不是牢门隔着,他几乎要冲进李惜芸的怀里,“当日本驸马都尉和她洞房花烛,也是只有两个人!” 他的这句话,就像是天雷一样轰在所有人身上,杀伤力惊人,几乎把他们轰得体无完肤。 他们可以容忍自己被管阔羞辱、暴揍,大不了和对方对骂对打一场,可是却实在无法忍受管阔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着广乐公主大言不惭,说出这种字眼。 “洞房花烛”、“只有两个人”,那几个字就像是棒槌敲打在他们的心上,就像是伤口不断撒盐,几乎要让他们暴走。 薛昭的脸色阴沉了短短片刻,就平静了下来,他的心,也平静了。 那是真的平静。 他下意识地知道,他和管阔这一名落魄公子,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以管阔的能力,只要去了边疆,根本就没有希望活着回到长安,管阔的这一生,从那一晚开始,就已经彻底完了。 “亵渎公主,杀了他,千刀万剐!”一名囚犯不停地拍着牢门叫嚣。 “公主殿下,臣愿意代劳,砍下这反贼的头颅,只要您的一声命令。”一名侍卫慷慨激昂,提刀抱拳,强行忍住马上就冲上去的冲动。 “公主,这是冒犯皇家威严,他现在早就是庶民了,我这就打开牢门把他提拿出来。”那名前几日被管阔威胁着去找李惜芸的狱卒阴冷地盯着管阔的那个方向,道。 …… 到处都是请命和提议,所有人同仇敌忾,他们实在不想再见到管阔活蹦乱跳地存在在哪里,然后随随便便随时随地就出言羞辱广乐公主。 李惜芸微微抬起素手,有些慵懒地眯起眼眸,瞄了一眼管阔,随后又环视过所有人。 “提拿出来。”她道。 她的声音很优雅,很动听,就像是枝头的杜鹃。 听到这期待了许多天的话,那名狱卒的身体兴奋得几乎颤抖,他从腰间取出钥匙的动作甚至都在哆嗦,阴测测地走向牢门,又阴测测地盯着管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够听清楚的声音道:“管老贼家的小傻子,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了……” 管阔盯着他,眯起了眼睛,忽然在心中想到:这一天,我也等了好久了。 他把那碗食物扔在地上。 李惜芸的眸子淡淡地瞄了一眼撒落一地的那些东西,蹙了蹙秀眉。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就像是打破了管阔这么多日以来的沉寂。 管阔冷静地看着牢门打开而扩大的缝隙,还有那名狱卒移动的脸。 然后,蓦地出拳! “砰!” 他的拳头速度特别快,也特别猛,就像是积蓄了好久好久,正中那名狱卒的鼻梁骨。 那名狱卒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一幕,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拳头近了,随后到了。 “呃啊!” 他发出一声惨嚎,两条红色顿时就从鼻孔里淌了下来。 “这一拳,是这几日来我吃的‘食物’。”管阔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第二拳已经来到。 第十七章 应该阉了谁?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狱卒在第一拳之后疾退,但是,却完全快不过管阔蓄谋已久的拳头。 “砰!” 又是一个沉闷的声音,狱卒的整张脸都已经几乎变形。 “这一拳,是你天天骂我无数次的傻子,还有其他骂我的话。”管阔的神情略微有些恍惚。 他此生完全不能够容忍别人当着他的面骂他傻子,第一次,是李惜芸,被他骂回去了,第二次,是林荣,也被他骂回去了,后来,在大狱里,他被骂过很多次,他知道骂回去自己会吃苦头,所以,他表面上看起来不生气了,却一直隐忍到了今天,如果没有今天,或许他还会继续隐忍下去,等待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报复的机会。 狱卒后退了两步,而管阔前进了一步,而且他的力气用了那么多,稍微有些疲软,所以他的第三拳力道并比不上前面的两拳,但是却足够了。 “砰!” 第三拳打出的同时,管阔的第三句话也出了: “这最后一拳,就是你刚才的那句话,你骂我那么多,值一拳,你说我的父亲,只需要一个字,我也会一拳!” 三拳毕,他似乎有些累,抓着牢门,开始喘着粗气。 “每天吃这些,不比惜芸你,完全没有力气啊。”他戏谑地朝着李惜芸道。 李惜芸挑了挑细眉。 那名狱卒捂着脸,已经完全懵了,在那边不断地哀嚎,其实他的身法以及力量、经验,都不比管阔差,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出其不意。 所有人,只有李惜芸和薛昭很快就平静了一些,其他的都被这一惊变弄得傻掉了,在他们的想象当中,管阔应该死死抓着牢门,不肯出去,大口骂着脏话,或者痛哭流涕说公主殿下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不想死。 但是这画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牢门还没有全部打开的时候,管阔就迫不及待地把拳头送了出来,而且打了三拳,在那边像聊家常一样对着广乐公主调侃这里的伙食和他那三拳威力之间的关系。 “造反了,殴打狱卒,越狱,抓起来,抓起来!” 那名被打得脸部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的狱卒用变了音的嗓门哭丧着叫喊道。 他的这一声,就像是打破沉寂的决定音,于是,大狱内,终于纷乱了起来,七八名狱卒大喊着扑了上去。公主侍卫纷纷拔刀,侍卫统领喝道:“保护公主!” 李惜芸就在管阔的面前,只要管阔想,他完全可以也对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轰上三拳。 在管府,李惜芸曾经被管阔用匕首架在秀项上,威胁着所有羽林军,今天,他们不想再有一次。 所有人都在担心这件事情的发生,可是李惜芸却并没有,她歪了歪秀首,青丝泼洒,道:“看起来,这么多日的沉抑,你的力气还是不小。” 管阔笑:“彼此彼此。” 四面八方一阵凌乱的响动,疾冲而来的狱卒凶狠地把管阔架住,让他动弹不得,随后,想要把他弄倒在地。 李惜芸蹙了蹙眉头,道:“轻点儿,轻点儿,别弄坏了,本来就傻。” 管阔死命挣扎,抬起头来,骂道:“你才是傻子,你傻上天了!” 李惜芸朱唇微张,忽然掩嘴一笑,刹那间就变得羞怯而又楚楚动人起来。 “装,装,你再装,想大声笑就笑出来,没人敢说你不是大家闺秀!”管阔朝着她吼道。 狱卒们恶狠狠地把他按在牢房的木栏上,而那些侍卫,听着那些肆无忌惮的话语,不断地刺在他们的心上,个个横眉立目,紧紧地攥着拳头。 李惜芸不笑了,她忽然显得很不高兴。 “本宫叫你们轻点儿,没听见吗?”她道。 “公主,就是要死的人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砍了他的头,给您的长流宫做花肥,不需要留什么情面。”一名狱卒道。 “本宫什么时候说要杀了他的?”李惜芸的明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那……难道是阉了他?”那名狱卒愣了一愣,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瞬间就眉开眼笑起来。 “怎么不阉了你!?”管阔腾不出手脚来,于是用头狠狠地撞在了那名狱卒的肚子上,那名狱卒瞬间就惨嚎一声,脸色白了一瞬,龇牙咧嘴。 “好主意。”李惜芸嫣然一笑,百媚横生。 管阔一怔。 那名狱卒也是一怔,随后露出和其他人一样的激动爽快神情,大声道:“不必劳烦公主的几位统领了,小的们就可以,大家拖出去,阉了他!” 李惜芸抬起玉臂,宫装上精美的图案瞬间展开,就像是孔雀在开屏,她的纤指指向了那名狱卒,微笑着雅声道:“本宫说的是阉了你。” 听着这话,所有人都愣住了,那名狱卒更甚。 随后,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那就像是一道粗壮的雷,劈中了他,把他劈得体无完肤,他完全就懵住了,因为这一情节,在他的脑海之外,他的脑中,不存在这种情节的发生。 他松开架住管阔的手,对着那一朵鲜红的牡丹“噗通”一声跪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求饶道:“公主,小人不解,小人知错了,小人……到底怎么了?” 他的声音算不上结结巴巴,但是却语无伦次。 李惜芸先是仰起头来,随后不断地点着秀首,道:“我现在才发现,原来管阔他还比你聪明一点,你既然不解,又何来的知错?” 管阔对着她怒目而视。 那名狱卒现在已经完全傻了,他能够感觉到李惜芸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绝对不会和他开玩笑,只要他再说错几句话,或者说不出什么让对方改变主意的理由,自己的下面,就没了。 “你知错什么了?” 李惜芸收回纤手,轻轻地拈起如云秀发上的簪子,缓缓拔出,然后眯起眼眸,放在光线里静静地端详,似乎要把上面的那些纹络都映在脑海里。 其他人全部都不解,但是没有人胆敢有所疑问,至于那名狱卒,更是不解,他趴在地上,浑身是汗,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根本就说不出来。 第十八章 长安最后一天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他看来,对公主不敬的是谁,所有人都放在眼里,明明是管阔,而且行为之恶劣,让人发指,但是,管阔一如既往地完好无损,自己却无缘无故栽了,莫名其妙的。 管阔也不知道李惜芸到底在搞什么鬼,只是别人怕李惜芸,他可不怕,他对李惜芸,只有满心的怨气,就想再回到那一晚在洞房里,只有两个人的场景中,结结实实地和对方对骂一顿。 “看来你不知道。”李惜芸缓缓将那簪子插回秀发上,明艳、动人,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有些嘲讽。 四面八方都很静,没有人说话,只有薛昭把佩刀抱臂而立,扬起了头,闭目养神。他完全不在意李惜芸会对别人做什么,别人又会得到怎样的遭遇,他关心的,只有李惜芸本人。 狱卒低着头,不敢抬,几乎要哭了,他最苦恼的并不是自己要被阉了,而是在快被阉了之前,自己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惜芸缓缓叹了一口气,接着,她微微侧过秀首,明眸看向还被架着的管阔,问道:“傻子,你知道吗?” 管阔看了看她,强行忍住冲上去“探讨”到底谁是傻子的冲动,道:“关我屁事。” 李惜芸摇了摇头:“你已经傻得不可救药了。” 管阔:“@#¥” 李惜芸淡淡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磕头的狱卒,道:“本宫的话,你一句都没有听,相反,你还屡次反过来影响本宫的决定,不阉了你,还阉谁?” 在这个世界,谁都知道,以下犯上,是令人无法容忍的,他们皇族尚且不能容忍一个管清和,又何况这一名小小的狱卒? 那名狱卒顿时就瘫软在地,那个理由那么名正言顺,让他根本就没有辩白的机会,在之前,或许他会不甘心并且惶恐,那么现在,就是绝望并且惶恐。 李惜芸轻轻抬了抬纤手,看也不看他一眼,道:“起来吧,如今北方战事频繁,南吴又虎视眈眈,阉了你一个,会少很多大唐的子民,本宫可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 很多人在许久之后才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哑然,那名狱卒更是涨红了脸,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才站起身来。 只是现在,谁也不敢叫嚣与嘈杂了,都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广乐公主,或者薛昭下命令。 “本宫是来带他走的。”李惜芸转过身去,宫装舞动,款款而前,道。 她没有说是谁,但是大家都知道是谁。 狱卒们,甚至长流宫的侍卫们,还有那些囚犯们,都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一脸的难以置信。 一名狱卒下意识地看了看薛昭,看到薛昭一脸平静,似乎对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异议。 没有人再敢提出什么,但是也没有人动作,只有管阔看了看李惜芸曼妙的背影,觉得有些意外。 “本驸马都尉倒也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这件事情,不,只是想出去一会儿,半天都行。”他道。 所有人都对他表露出厌恶的神彩,但是依旧没有人说话。 薛昭瞄了他一眼,也不生气,他知道,管阔也只能逞口舌之利了。 “愣着做什么?”李惜芸并不理睬他,红色宫装飘摇,“薛大将军已经把事情都办妥了,还不放人?” 那些狱卒闻听此话,也知道留下管阔已经无望了,不禁都暗中恨恨地朝着那个他们眼中的傻子瞥了几眼,随后架着他跟着广乐公主而去。 “你皇兄肯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放了我?”管阔冷笑道。 他只见过李泽南一面,本来应该印象并不怎么深刻,但是,那一夜之后,却陡然清晰,并且深深地烙印进了自己的心中。那几天,他一直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自己:记住他,他叫李泽南,陛下的五皇子,威望极高的秦王殿下,不要忘了他,他是你的仇人,一生一世都不要忘,直到他死。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记住那个人,告诉自己那是一生一世的仇人。 所以,在说出之前那句话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异样。 李惜芸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亭亭玉立的身姿就像是一朵绽开的鲜红花儿,妍丽非凡。 “你以为呢?”她道,“明日,你就会去北边那一片地方充军,几乎没有回到长安的机会,今日一天,你或许可以游长安,以作今生永远的纪念?” 她说的这句话,像是有些嘲讽,同时也有些释然。 她和管阔两个人,人生之路上,或许只有这几次的机缘,婚宴的那一天,缘起,那一夜过后,缘灭,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发生过一些难以忘怀的故事,她做的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让自己放下,放下那一夜,展望大唐的未来。 很多时候,人们对某些人、某些过往挥手,轻飘飘地说再见,却依旧在心中埋藏一辈子,而她广乐公主,李惜芸的人生,将消却那一切的遗憾,一步一步走向她心中美好的大唐。 这大概也是薛昭容许、支持,秦王李泽南容许、支持她做这一切的原因。 管阔的神情恍惚了一阵。 他这么多日来,浑浑噩噩,从来没有记时日,没想到,就是明天了。 他将把自己的心灵葬送在这大美长安,把自己的肉体葬送在北边的那大美草原,这或许就是他的一生。 过河的卒子不回头。 渐渐的,他的目光又恢复了一些神彩,然后道:“但是我不会感谢你的。” “我们之间,没有感谢可言,感谢,于我们而言,只是一件很奢侈的东西。”李惜芸闭了闭美丽的眸子,有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再睁开,便又恢复了往日的高贵高傲。 她莲步轻移,继续往前走去,只是,抛下一句虽然悦耳动听,但在那些狱卒听起来却仿佛无尽梦靥的话语: “本宫会提议,你们这一个月吃的东西,可以和那管阔傻子这几天吃的一样。” 狱卒们的脸色瞬间就变成了猪肝色。 有囚犯在那边幸灾乐祸地拍着牢门大笑…… …… …… 第十九章 祭奠管府逝去的荣光(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重见天日,再回长安,雨早就停了。 阳光泼洒,整片天地瞬间明媚、明晰。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管阔看着阳光斜斜地擦过檐瓦,透进眼中,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长安,是他很熟悉的地方,虽然成长以后,他已经很少出去,可是,他儿时的记忆,都在这里。 然而,看着这大美长安,他恍然之间感觉有些陌生。 人们在街旁跪了一地,疯狂地拥护着他们敬爱的广乐公主,目光却从他的身上一扫而过。 长安人都背地里大骂管清和掌控朝政,嘲讽其生了个傻儿子,在得知他被赐婚之后,更是对他恨之入骨,背地里都在说他的坏话,可是如今他跟着广乐公主的轿子,骑着一名侍卫的马匹,穿着狱卒给的粗布衣裳,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街道上,却并没有多少人认出他。 这不是很讽刺吗? 你们都不认识痛恨的人,痛恨又是怎么莫名其妙产生的? 轿帘微漾,撩开一角,广乐公主的明眸淡淡地瞥过阳光下的那些图景,微微眯了起来。 管清和死了,父皇亲政,看起来,大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切都行走在正常的轨迹中,她自觉已经对管阔做到了仁至义尽,当管阔前往北疆,战死沙场之后,关于那一夜,那一场赐婚,那一场婚宴,也将会烟消云散。 她把纤手从轿帘上拿开,往后轻轻倚靠,缓缓闭上了眼帘,如画的眉眼间出现了一丝难以自抑的疲倦。那种疲倦,和婚宴之前的并不一样,现在,是一种比较舒心,一切都放下的疲倦。 薛昭离开了,这里和昏黑的大狱不一样,长安百姓们都是广乐公主最最坚实的守护者,所以,他并没有必要继续留下,去在意他并不想在意的管阔会做什么事情。 沿途,他们就像是一叶舟破开江水,在激动兴奋的人群中缓缓向前。 长流宫的侍卫和宫女们都平视着前方,这样的情景,他们经历过很多次,他们很享受这种众人中心的感觉,他们也不用在意会不会有人胆敢冲撞公主殿下的大轿,因为那样的人只要冒头,不需要他们出手,长安百姓就会把他(她)淹没。 只是,公主太过耀眼,映衬之下,还是没有什么人在意管阔。 管阔闷闷地想着心事,他就要离开长安了,阳光明媚,白云万里,却丝毫不能够提起他的兴致,看起来沉默不堪。 一路来到了管府那条街。 没有任何的言语,他自己下了马,开始缓步向前。 当日,广乐公主坐着花轿,他骑着高头大马,也是走的这条路,他现在想来,是无尽讽刺。 这条街上,大多数都是各个朝官,还有一些王爷的府邸,普通百姓都已经不见。 李惜芸掀开轿帘,露出一张绝世仙颜,淡淡地看着越过自己大轿的管阔。 她伸出纤手,鲜红的广袖在春风之中舞动。 队伍停下了。 他们停在了户部尚书的府邸之前,再往前面,就是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管府。 现在很多人所认为的禁地。 李惜芸蹙了蹙眉头,她看到,管阔看都没有看前方的管府一眼,而是缓步来到了户部尚书府邸的门前。 她并不明白管阔究竟要做什么。 户部尚书府邸的大门敞开着,管阔越过门前的石狮,缓步走上台阶。 府门前,户部尚书府邸的下人看到广乐公主殿下的大轿停在了前面,顿时就都被惊住了,纷纷跪拜大呼公主万福。 他们并不明白广乐公主殿下为什么会突然停留在府邸门前,其实,这和他们、和李惜芸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因为管阔停下了。 有人急匆匆激动地施了一礼,就奔府内通禀而去了,他们以为,是公主殿下要光临。 可是,李惜芸并没有下大轿,只是把纤手微动,做了几个手势,长流宫的两名侍卫紧紧地跟在了管阔的身后。 她并不知道管阔到底想耍什么把戏,她也希望自己能够为管阔做点什么,却绝对不会愿意看到管阔正好借此逃脱。 大概是这个时候,那些跪拜迎接公主大驾的人才发现有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人来到了自己的近前。他们微微抬了抬头,辨识许久,才发现正是管阔。 他们的眉毛挑了起来,意外、并且心底里面有些东西就要发作。 他们不明白管阔又是怎么出来的,只是事出突然,他们居然一下子就忘记了去思考管阔的出现和广乐公主驾到之间的关系,猛地冒出一个特别不可思议的想法:管阔越狱了? 户部尚书不在府邸内,心急火燎冲出来准备迎接公主大驾的,是尚书府的老管家,他“腾腾腾”地快步奔出,速度却并不快,才一点点地,就已经气喘吁吁。 然而,始一进入他眼中的,却不是期待已久的公主芳颜,而是一身粗布衣裳,几乎叫人认不出来的管阔。 平日里,管阔和外界的人接触得并不多,而且一般都是锦衣玉食,要不是因为尚书府和管府只有一墙之隔,他根本就不可能认识这个家伙,而今,管阔明显更加瘦了,并且那一身就比囚服稍微好上几分的衣裳一配,真的给人一种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的感受,活像稍微清洗了一下的乞丐。 “管阔!”老管家忍不住惊叫道。 管府满门抄斩,只剩下管阔一人,任何人都会这一姓氏唯恐避之而不及,现在本来应该待在牢里乖乖等着发配日子到来的管阔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顿时就把他惊了一大跳。 管阔施了一礼。 他现在是庶民,对方是尚书府的老管家,所以他不卑不亢,应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是,老管家却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施礼,而是伸出手,指着管阔道:“你……你是怎么出来的?马农,带人抓了他,送回去!” 李惜芸微眯着眼睛,透过轿帘留下的缝隙,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朱唇微张,缓声道:“老管家,他是本宫带出来的,一切都已经办妥,如果还有什么疑问的话,大可以再向本宫提问。” 第二十章 祭奠管府逝去的荣光(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猛然听到广乐公主那悦耳动听的声音,老管家顿时就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从刚才的震惊之中恢复了过来,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想做的事情被管阔的突然出现打断了。 老管家带着身旁从府内带出来的人,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地,口称万福,接着便道:“公主折煞老夫了,既然是公主发话,那必然是没有问题的,岂敢岂敢。” 管阔一个侧身,很自然地避开,现在的他可不敢被人跪拜。 接着,老管家又道:“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马农,还不快去恭迎公主大驾?” 马农尚未站起,广乐公主那有些懒洋洋的声音又透过轿帘传了出来: “不必了,本宫今日来,只是陪伴一下那个将要为我大唐捐躯的傻子。” 随后,大轿内再也没有了声音。 老管家一脸疑惑并且吃惊地看了看面前的管阔,根本不知道这几位今日到底是什么意思。 管阔低了低头,又抬起来,道:“借用一下尚书府的茅房。” 老管家:“……” …… …… 尚书府并不大,只有两个茅房,管阔认得靠近管府院墙的那一个。 那一晚,他是洋洋得意而来的,但是现在,他却怎么也出现不了什么积极的表情。 东西还在,没有人会有闲心情在茅房淘宝,他瞄了几眼茅房外的两名长流宫侍卫,从空洞里取出竹简,放在了身上。 走出尚书府后,他看到老管家依旧恭恭敬敬地候在李惜芸的大轿外,随后再想到自己这一位昔日“驸马都尉”的遭遇,不禁有些感慨。 他不知道李惜芸还有没有看着他,只是他现在觉得做完了这一件事情,在这个长安,他都只有一件事情了。 他忽视了所有人,就这样顺着自己熟悉的道路,缓步向前,目光扫过昔日管府的点点滴滴。 管府很大,他在外围走过,又走回来,来到门前。 台阶很高,管府的匾额已下,只剩下被封条封住的宽阔大门。 管府,上千仆役穿梭往复的情景不会再有,只剩下慢慢飘散的荣光,在阳光下消磨。 谁料过去的繁华,变作今朝的尘土。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管府,已经过去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出现。 他缓缓跪下,趴伏在地,祭奠那逝去的时光。 四周都仿佛沉寂,所有人的目光中心,都变成了跪在管府门前的他。 就这样,很久很久。 尚书府的人看着这一幅几乎静止的图景,渐渐沉不住气了,特别是那个年迈的老管家。可是广乐公主的大轿就这样在那边一动不动,他们也不敢擅自离开。 直到长流宫的侍卫统领很有礼貌地表示感谢,并且让他们离去。 离开之前,老管家盯了一动不动的管阔一眼,摇了摇头。 日渐西斜,两个时辰而过,所有的画面似乎都变得有些暗红。 所有的建筑物都仿佛带上了一种苍凉寂寥的韵味。 即使是训练有素的长流宫侍卫都有些沉不住气起来,更不用说那些宫女了,她们本来的端庄素雅之态早就已经跌价,一个个都站得东倒西歪的。 他们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公主殿下愿意就这样等着管阔做那么愚蠢没有意义的事情,可是,既然广乐公主不发话,他们也不能够作出什么改变。 他们告诉自己,一个被大多数人看作傻子的人,做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情,还是挺有可能的。 只有管阔一动都没有动,他就像是一块磐石,默默地承受着时间的流转,还有昔日之光对他的磨损。 管府完了,他并没有像所有人所想象的那样悲伤,痛哭流涕,要生要死过,可是,他的心碎过,后来又愈合了,他没有表现出来,那是因为他是管清和的儿子,他的父亲教育过他,要把一切都埋在心底,哭是没有用的,如果哭有用,那么世界上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不如意事情? 天色越来越暗。 淡淡的异香有些清新,很淑雅。 广乐公主鲜红的宫装拖地,即使是在这暗淡的光线里,依旧明艳无匹,像是一朵红花。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管阔的背后,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或许,她知道,现在的管阔,就需要这样一种平静。 “你还等在这里做什么,长流宫等着你回去做你的公主殿下。”管阔低声道。 “本宫可不想听到你跪死在这里的消息。”李惜芸淡淡道。 管阔闭了闭眼睛,有些嘲讽地一笑,没有说话。 侍卫统领尽量小心不发出较大声音地靠近,抱拳道:“公主殿下,时候不早了,请保重凤体。” 李惜芸摆了摆手,道:“本宫没有那么脆弱。” 侍卫统领的嘴蠕动了一下,却没能够再说出什么。 “本宫并不知道你准备在这里跪多久,”李惜芸微微仰了仰秀首,看了看天上开始高悬的月亮,道,“只是本宫想提醒你,明日开始,你的路途很遥远,如果你还想活着回到长安,从现在开始就应该珍重自己。” “多谢公主殿下,”管阔深吸一口气,“草民会珍重的。” 李惜芸挑了挑细眉。 他开始叫自己公主殿下,还自称草民。 就是从现在开始的。 管阔已经接受了两个人的真正关系,也不再逞口舌之利,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从今往后,或许,两个人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今夜祭奠管府之后,我将不会再是原来的那个管阔,管阔对自己道。 也许我会永远地留在草原上,但是,我还是会作好回到长安的准备,以及想好回到长安之后,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不知道李惜芸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月光清寒,让他有些凉意,也有些孤单。 管家,只剩下了他。李惜芸,也和他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明日之后,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跪了半夜,后半夜,倚靠着已经被封条封住的管府大门,睡着了,只是有些冷。 他已经做完了自己应该在长安做的所有事情,所以尽管如此,他这么多夜来,第一次睡得这么安心。 …… …… 第二十一章 是吧?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第二日,晨光破晓,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新的一天开始了。 两名长流宫的侍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把他架起,面无表情地强行拖走。 管阔笑了一下,心想李惜芸果然还是不放心昨夜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至于是不放心自己会死,还是不放心自己会逃走,那可就说不定了。 沿途,早起的长安百姓打着哈欠,又开始了生活。 如今,没有了广乐公主的光辉来掩饰,在被两位侍卫架过四五条街的时候,终于有人认出了他。 那是一名头略大,但是身体娇小,明显营养不良的少女。 她尖叫一声道:“快看啊,那个傻子越狱了,现在被人抓回去了!” 她尖利的声音瞬间就刺破了早晨的喧嚣,几乎要让那并不亮丽的天光都颤动起来。 即使大多数人都没有能够反应过来她的这一句话中到底包含了怎样让人震撼莫名的信息,但是单单她那堪称恐怖的尖叫,就足以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两名长流宫侍卫对此不作任何反应,依旧面无表情地架着管阔往前走。 人群却越来越骚动,他们在短暂辨识了一下之后,得到了某些见过管阔的人的确定,于是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 “就是那个中书令府的傻子,我见过,我认识,特别是那一天骑着马,戴着大红花的样子!”一个体格高大,因为劳动而热得光着膀子的大汉扯着喉咙喊道。 “管清和那个老贼被斩首了,居然漏了这个小的,还越狱!”一个胡子雪白,拄着拐杖的老者用手指着管阔骂道。 “越狱好,抓回去,现在应该可以把这个小的也斩首了。”一名水桶腰间挎着篮子,里面放满了菜的妇人大声叫好。 …… 种种不堪入耳、喧闹非凡的言语冲进了管阔的耳中,他的脸上略微露出了愠怒之色,但是,却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指着别人的鼻子对骂。 再之后,他的神色蓦地平静了下去。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力量和这么多人对抗,而且,对于他来说,那些人是在做着浪费光阴的无理取闹、没有意义的事情,既然如此,只要他们不能够对着自己做些什么,又何须理睬? 所以,在别人看来,他被两名长流宫侍卫架着,平静无比地缓慢向前。 看起来很理亏的样子。 但是逐渐逐渐,他们又感觉到了,那种像是忽略与轻视的意味。 于是他们更加愤怒,不顾两名侍卫严厉的目光,开始大喊大叫着逼近。 比起屠杀来,蔑视更能刺痛敌人的心 ——威吉修斯 他们现在深深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威力,在他们看来,被一个自己一向眼里的傻子都无视,然而自己依旧在叫嚣,弄得好像自己更像是一个傻子。 人们就是这样,越是被无视,他们越是看起来像傻子,于是他们更加要叫嚣,更加像傻子,这是一种恶性循环。 看着他们的丑态,管阔情不自禁地微微笑了起来,笑不露齿,目光环视过他们,就像是在看一个个的小丑。 “你这个傻子傻笑什么,越狱,就要死的人了,还笑得出来!?”一名十一二岁的女孩拿起几片菜叶,狠狠地朝着他扔了过去,她的力气并不大,菜叶也不重,于是还没能够砸到管阔的身上,就掉了下去,落到了管阔的脚边。 管阔忽然不动了。 “你想做什么?”一名侍卫沉声质问道。 管阔没有回答他。 他这个人是有底线的,现如今,他的底线一退再退,从前,只要别人当着面骂他是傻子,他就会暴跳如雷,非要骂回去为好,现在他已经不是中书令之子了,所以别人骂他傻子,他也就也一笑而过,心想又被傻子骂了一句,计较什么,然而,他不能接受那些人可以威胁到他,哪怕是菜叶。 管阔微笑着对着那名小女孩道:“看起来你也是十一二岁,我像你那么小的时候,家教要比你好多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仿佛拥有着某种惊人的魔力,在这一大片的喧闹之中,也能够被大多数人听见。 如果这里有人经历过在管府的那一个夜晚,他们一定会惊人地发现——管阔现在说话的样子以及气势,像极了那个让人敬畏的中书令管清和。 那名小女孩怒目瞪着他,气鼓鼓的,却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为好,于是只能求助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亲人。 周围一片乱七八糟的骂声,可是能够想出新意的人并不多,颠来倒去就是那么几句。 不过,除了刚才那名女孩“送”了几片菜叶,并没有其他人再扔什么,因为有人认出并且告诉了周围人两名侍卫是昨天看见的长流宫侍卫,出于对广乐公主殿下的尊敬,他们爱屋及乌,不愿意因为管阔而波及到两名侍卫。 管阔不急不缓,忽视了大多数人反复的辱骂,寻找到了某些他觉得很有“意思”,很有象征意义的人。 他看向了那名光着膀子的汉子,缓缓道:“唔……你见过我那日戴着大红花迎娶广乐公主的样子是吧?你好像已经年过而立好多年了是吧?我猜想你还没有成亲过,哪怕是像我一样有过婚宴是吧?都没有哪名妇人肯跟你是吧?我看得出来你很游手好闲是吧?” 他说话的样子很认真,一如既往地认真,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是吧”,就像是一道道的惊雷击打在那名汉子的身上,瞬间就把他劈得焦黑一片。 在这个世界上,像汉子那样的人有很多,本来也算不上是什么耻辱的事情,可是放在这里,被管阔这么认真,看起来并没有表现出讥讽神态地说出来,顿时就杀伤力极大,那名汉子的脸涨得通红,心瞬间就粉碎,他被管阔那几个毫不讲情面的“是吧”顿时就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不管怎么说,管阔曾经风光无限过,他迎娶的是北唐第一美人广乐公主,而且是陛下赐婚,长安人也都见过那十里红妆的场面,那种宏大的景象,是汉子一生都不敢奢望的事情。现在虽然管阔的婚宴成为了一场闹剧,那么他自己呢,在婚姻这一方面,难道不是一百步笑五十步吗? 第二十二章 千万长安人,送我去边疆(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气得发抖,然后眼睛偷偷瞄了几眼自己身边的几名窈窕妇人,用手指着管阔说不出话来:“你……你……你等着,越狱,你就要死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倒退,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了人群中,或者是不见了。 管阔很满意。 他看到那个白胡子老头毫无老者风范,就像是一个泼妇一样不停地指着他,还跺着脚,都骂出了一种节奏,一种境界,于是点了点头,一脸笑意,看起来非常诚恳: “老伯伯,我看您年纪都那么大了,比我的父亲都要大很多,这样一来,您的父亲估计已经不在人世了吧?您对我的父亲不停地羞辱,反过来,我也不便对您父亲多说些什么,只是,我就是想告诫您一句:您的家教,似乎比起刚才那一位小妹妹还要差很多,嗯,我觉得,这不能够怪您父亲,应该怪您没有学好对吧?” 那白胡子老头指着天,又指着地,气得跳脚,大骂道:“我司家善人之家,岂容你这等小人诋毁!?” 管阔歪了歪头。 “我们唐人常说一句话,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他道,“那句话就叫做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您现在在这里说我管家的不是,但是您可以扪心自问一下,您昨天、前天,或者更早以前,在您父亲还教育您的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在这里我就不多说了,但愿您司家从古至今,传承下来,都是一个善人之家。” “最起码我管阔有这个心说出来,我曾经是管家公子,但是我此生,还没有做过任何像其他你们现在还在颂扬的官家的纨绔做的那些欺男霸女之事,您要是能够说出一件出来,我的脸,可以凑上来,让您打。”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昂起了头,看起来又显得有些傻气,但是很骄傲。 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些违背仁义道德的事情,你们今天说我,又有什么气势与底气呢?反过来,那你们呢,你们仁义吗?你们道德吗? 白胡子老头曾经说过自己问心无愧,是善人之家,但是,他看着管阔那坦荡的姿态,瞬间就弱了几分,特别是他想到在前几天还因为和隔蔽王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相互算计…… 他顿时就觉得老脸挂不住了。 他骂管清和是老贼,可是前天王二的媳妇儿还冲着自己骂老贼……他现在感觉“老贼”那两个字仿佛已经被管阔笑吟吟地贴到了自己的全身各处,甩也甩不掉。 “竖子……无礼!”他气得跺脚。 或许周围的人并没有多加在意他们和管阔之间的相互“探讨”,可是,他们自己的心里面都知道,管阔说得是对的,这样就足够了。 管阔还准备寻找几个去“探讨探讨”,可是,两名侍卫已经不耐烦了,顶着汹涌大骂的人群一路往前,把他架得悬空了起来。 “还有我想告诉你们一下,你们要失望了,”管阔稍微挣扎了一下,挥了挥手,“我并没有越狱,你们想看着我死,很抱歉,不可能!” 他的这句话并没有嘲笑的成分,但是在别人看来就是嘲笑——你们盼着我死,我偏偏不会死。 人潮汹涌,长安的街道上,管阔所过之处,山呼海拥,至于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刚开始和管阔的对话而骂过来的,已经不重要了,人们都有一种从众心理,他们骂,我也骂,那里人多,大伙儿,冲啊! 今天是我在长安的最后一天,管阔微笑着对自己说道,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千万长安人,送我去边疆! …… …… 大狱前,狱内和押送官兵的程序已经办妥,数辆囚车静静地停留在春日里,约有十几名囚犯被关在里面,即将全部被送往边疆充军。 阳光明媚,白云被拉得有些绵长,碧蓝色的天空,一眼万里。 春风有些暖意,轻拂而过,道旁的野花微微摇曳,闪烁着晶莹的露珠。 这是一个美好的一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 没有多少人会去在意即将被押往边疆的人以后的生死。 当然,这是以往,在今天,大狱前的一些人,总是觉得空气里回荡着一种并不怎么寻常的气息。 “少了一个人?”押送囚车的统领眼神冰冷地扫过,又冰冷地问道。 狱内负责交接的人面色尴尬了一下,道:“的确是少了一个人。” “是谁,又是因为何事,如果是因为有着什么特殊原因,需要上报。”统领的言语中充斥着某种毋庸置疑的味道。 狱内的那个人讪讪一笑,道:“管阔。” 统领皱起了眉头。 “管老贼的儿子。”他道。 狱内的人凑上前去,低声说了几句,把广乐公主,还有薛昭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公主和薛大将军答应的事情……应该会来的,不会误了时辰。”最后他道。 统领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道:“既然是公主和薛大将军,理应不会有什么问题,暂且就在此等等。” 长安的春,其实于别处,也算不上有什么太过特别的味道,只是作为皇城,景致非常别致,看起来挺有诗情画意。 风拂万物,静与动,相互结合,成为一个整体,如同画中。 囚车内,那些自知已经求生无望的人神情动作各异,有的一脸绝望,任由着春风吹动起凌乱的长发,呆呆地靠在那里,一动不动,有的性格爽朗,指点江山,口中总不停歇地侃侃而谈,似乎此行一去,只算作游山玩水,也有的骂骂咧咧的,却并不知道他在骂谁。 铁山无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就这么微笑地看着那些人的百态,从他的名字上来看,他似乎理应是一个性格直爽的壮汉,不过,如果把他那张脏兮兮的脸擦干净,并且换上一身锦衣,那就绝对是一名翩翩美公子,而且是非常俊朗有男子气息的那一种。 他犯的事情很简单,他把自己过门不久的妻子和同街一个王姓青年全部砍成了两半,把那四段捆绑在一起,扔到城外喂了野狗,原因是他的新婚妻子余情未了,还在和那名王姓青年暗中私会。 第二十三章 千万长安人,送我去边疆(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对于他即将获得的命运,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公平,或者人生黯淡的,他觉得理应是这样,自己的人生就应该是这样,没有有没有被谁毁掉的那种意味,自己把那一对砍成四段,很应该,自己去边疆充军,也应该。 他在狱中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别人嘲笑他,他就笑笑,别人辱骂他,他也笑笑,可是从来没有人敢打他,因为做过那些事情的那些人都已经缺胳膊断腿了。 他看着囚车里的百态,就像是在看戏,而且不带太大感情的那种。 忽然间,他的耳朵动了动,望向了街道的某一个方向,露出了一点诧异的神色。 他的听觉很神奇,比任何人都要神奇,能够比普通人听见更远的动静,而且比较准确与清晰。 他听到了人潮人海,热闹非凡的声音,比起那一次他自己成亲时更加壮观,甚至要壮观十倍、百倍。 难道是有什么大人物到来了?他问自己道。 当声音传到囚车内外的所有人耳中的时候,街道上,开始涌现出一大片、如同海浪一般的人潮。 人山人海,人声鼎沸,不绝于耳。 负责押送囚车的士兵,还有狱内的人,以及囚车内的囚犯,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弄得比早市上看吵架还要热闹。 铁山无一直微笑着、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感兴趣的神情,要知道能够让他感兴趣,是多么难得。 “在去边疆之前,碰上一见有趣的事情,也是不错。”他想到。 春天的阳光透在瓦上,微微地明晰,在四处投下分明的影像,无限天光洒落一地金辉,如同碎金。 忽然,地面上的金色被一大片汹涌的阴云遮挡,瞬间就陷入了黑暗。 嘈杂的辱骂声、叫嚣声、嘲讽声,混杂在那一片阴云里,顿时就有了那么一种波澜壮阔的韵味。 人们痛恨管清和,由此痛恨他那不死的儿子,于是他们的那种污言秽语就带上了某一种光明正大的神圣感,不管怎样,杀戮,或者其他的什么负面动作,应用在大家眼里的恶人身上,都是应该的,是正义的。 管阔生气,也不生气,生气是因为他们的一些话语触及到了他的内心,而他又没有什么力量和那么多人对骂,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却被说成这样,很莫名其妙,而真正毒害大唐子民的那一坨坨##,反而得到了他们的拥戴与尊敬,于是有些委屈,也生气。 他不生气,那是因为那么一种有趣的高兴与兴奋,他即将离开长安,奔赴那个遥远陌生的地方,他觉得今天会是暗无天日的,可是,这么多长安人,却发自真心地把他围在中间,簇拥着,为他“送行”,他又觉得很骄傲、很新奇、很荣光。 这是长安城有史以来最最风光的发配边疆,没有任何人能够比他更加壮观。 押送囚车的统领紧了紧腰间的佩刀,强行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一下,轻轻道了一声:“他们想造反?” 这当然不会是造反,造反没有那么“温柔”,仅仅用言语作为攻击,而且满带着这样的画风。 人潮围拢着管阔和两名长流宫侍卫,就这么一路朝着囚车的方向涌来。 个个唾沫横飞。 管阔一个一个,尽量对更多的人作出“回应”,于是,引来更加猛烈的言语攻击。 长安花香夹杂着燥气,在空气里慢慢弥散,化为一片奇特的色彩。 押送囚车的官兵们越来越紧张,他们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怎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引发了这样波澜壮阔的图景。 “守护!” 统领“铿锵”一声抽出长刀,高高举起,脸色惊疑不定地作出了命令。 其实,所有人,包括大狱里的人,都在眼巴巴地等待着他的这一声命令。 顿时,长刀出鞘之声不绝于耳,所有人全部都神情紧张地防守在囚车外围,等待着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 那些之前还要么沮丧,要么调侃人生,要么骂骂咧咧的人,全部都趴在了囚车边缘,瞪大了眼睛,看着汹涌的人潮,想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拥有这么强大的气场。 铁山无盘膝坐在那里,抱着臂,微笑着,却难以掩饰那种饶有兴致的神态。 两名长流宫的侍卫感觉自己的耳边嗡嗡嗡的,脑袋被这么狂轰滥炸,顿时就昏昏沉沉的,拖着管阔的臂膀也渐渐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这一切都拜管阔所赐,然而,看那家伙,似乎还很认真地回应着长安百姓中一些人的话语。 说实话,他们今生今世,还是第一次碰上这么一朵奇葩。 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管阔,管阔对于某一些听起来让人忍无可忍的言语,可以毫不在意,但是,对于另外一些普通人看起来并不怎么强烈的字眼,却拥有着极大的反感,他必须要去对抗。 人潮对着大狱缓慢地涌动了过来。 即使是穿着盔甲,拿着长刀,那些官兵看着这壮观的景象,还是感觉嘴唇发干,有些发沭。 如果这些人真的想要来一场劫狱的话,就算他们手无寸铁,也可以把这边直接踏平。 人潮,近了。 汹涌滔滔。 统领的手开始积蓄汗水,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起自己的责任,心中猛然涌起一股力量,于是他扯着喉咙,强行让自己看起来气势十足: “今日,罪犯发配边疆充军,闲杂人等止步,不得冲击!” 人们很显然是听闻到了他的这一声大吼,不过群情激奋之下,并不会马上住口,只是步伐缓慢了一些,下意识地不再接近。 大家其实都是不想惹麻烦事的,他们想惹管阔,却不想去惹官家。 他们停留在靠近囚车的一片地方,潜意识里小心提防着那些已经抽出长刀的盔甲兵士,却依旧不肯退走。 如今,那一片人海终于接近,声音芜杂,就像是海浪在汹涌,那些兵士,还有囚车内等待充军的人切身感受着那种被人海淹没的体会,脸色不停地变化。 第二十四章 千万长安人,送我去边疆(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们很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谁人有那么大的能耐,居然能够把几乎半个长安城的人都带了过来。 铁山无眯了眯眼睛,发觉自己对那个神秘的人物越来越感兴趣了。 如果能够从空中往下望,便可以看见三个极小的、完全有别于周围的点,就像是一叶小舟在海浪之中艰难地挺进着,人潮非常不愿意,又不得不朝着两边散开。 长安人不敢靠近囚车,但是管阔的目标就是那里,于是,他和两名长流宫侍卫越来越接近边缘,终于在那些兵士和囚犯们暗暗期待的目光中要露出冰山一角。 人群骂骂咧咧,不断表达着自己的愤慨,极为不情愿地让开一条很狭窄的路。 管阔就这么闪亮地出现在了铁山无的面前。 铁山无知道管阔,却并没有见过管阔,因为管阔最最风光,迎娶广乐公主的时候,他还在狱中,可是,他还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家伙应该是很有意思,也有故事的人物。 两名长流宫侍卫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囚车,终于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刚才的经历,他们将会永生难忘,那种压抑、几乎要窒息的感觉,他们在从前根本无法想象过。 然而,他们发现,管阔的状态似乎还可以,只是现在已经不想对背后那些人的辱骂作出什么回应了。 风轻轻地吹着,带动起管阔那依稀有些凌乱的头发,他感受着因为走出人潮而似乎终于有些劲道的拂面风,仰起头来,对着阳光,闭起了眼睛。 他现在不会再去纠结管府的荣辱兴衰,他知道,现在更应该想的,是怎样活着。 “管阔!” 狱中和那些押运士兵交接的人,还有守护在大狱外面的人,在看到管阔那张脸的时候,就忍不住惊叫一声。 他们本来应该根据人潮的动向推测出那个人就是管阔的,可是,因为管府的没落,还有管阔个人光辉的黯淡,他们几乎不会去特别在意那个人,还有那个人有可能引出的大浪。 就在这个时候,管阔出现了。 他以这样的姿态,告诉他们:我回来了,我要进囚车,去边疆充军,顺便还带上为我“送行”的半个长安城的人…… 长安的百姓激动地用手指着管阔的后背说他是傻子,陛下为什么不下旨杀了他,可是因为他们人太多,那种气势太过凶悍,于是,不管是士兵,还是统领,还是狱卒,或者囚犯,总是感觉百姓们在骂自己,于是愈发不淡定。 只有管阔自己,出乎意料地淡定。 铁山无的目光随着管阔身形的移动而移动,嘴角出现了淡淡的笑意,心想管阔?有点意思,能够引出这么大的波浪,却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做到的。 要想做到这一切,其实于管阔而言,很简单。 换作其他的任何一个人,面对这么多百姓的辱骂与愤慨,一定会心惊胆战,低着头,生怕被那些人冲上来撕成碎片,可是他却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喜怒哀乐,全随自己念想,对着一些自己觉得刺耳的话,有些傻气,也有些认真地作出回应,指出对方话语的毫无道理。 他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家伙,甚至他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的胸膛挺得很直,如果说他因为曾经身为权贵子弟,就有罪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有罪的人岂不是太多了? 于是,尽管长安人因为管清和的原因,痛恨他,却是完全没有理由的,他们的生气没有底气,他们只能指着管阔说他傻,却提不出他任何的过错以及罪过,然而,傻终究算不上是什么过错,难道傻也有错吗,那些觉得别人脑子迟钝就是错事情、天理难容的人,难道不反而更像一个傻子吗? 就这样,像不少人所感觉的那样,长安人们对他的千夫所指,反而没有那种正义感爆棚的韵味,看起来气势十足,实际上疲软乏力,而更像是一种送行,一种为一名没有丝毫过错,却因为卷进政治纷争而无辜奔赴战场的壮士而自发组织的送行。 今日,春光旖旎,白云与鸿雁远飞,千万长安人,送我去边疆。 我将带着昔日的荣光,以及今后的一无所有,忘记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赐婚,义无反顾地奔赴北疆。 我没有做错任何的事情,却要付出代价。 我是管阔,曾经管家的嫡子,今日你们要送行的人。 他侧头,看到了饶有兴致,并且微笑着看着自己的铁山无,不禁怔了一下。 铁山无点了点头,伸出手,对着他示意。 “有气魄。”铁山无道。 管阔晃了晃头,随后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那名统领强行抑制住那种被半个长安城的人所带来的压迫感,看了看管阔,沉声问道:“管阔?” 管阔点了点头。 两名长流宫侍卫也对着那名统领点了点头,随后架着他一直往前。 统领挥了挥手,盔甲碰撞出极有节奏的声音,两个士兵走上前去,拉过管阔,给他戴上了刑具。 “辛苦两位了。”统领对着长流宫侍卫道。 “不足挂齿。” 话虽如此说,两名长流宫侍卫却没有丝毫的热情态度,他们不住地深呼吸,感叹终于摆脱了那种无边的压抑感觉。 今天,管阔带给他们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以一人之力,吸引了这么多长安人,这是他们今生今世的第一次,想来也将会是最后一次。他们身为公主殿下的侍卫,享受过很多次众人中心,被簇拥的感觉,却完全没有今天那么有毁灭性与混乱性,几乎让他们对以后将会发生的任何一次众人中心的情景都产生了后怕心理。 管阔站在那里,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管府的方向。 其实他早就没有家了,但那还是他记忆里的地方。 随后,他义无反顾地进了囚车。 他看到,铁山无微笑着朝着自己招手,那一名头发披散,却依旧俊朗得显眼的年轻人,就在他的前面一辆。 第二十五章 史上最风光的发配边疆(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低了低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他的没有情趣,铁山无往后轻轻一靠,仰天看着明媚的阳光,还有万里白云,听着远处汹涌的人声,不禁心想你这个家伙这是得有多大的魅力? 看到管阔似乎真的没有因为越狱罪而受到惩罚,就这样一身轻松地入了囚车,准备事了拂衣去,很多人都觉得非常不甘心。 那名统领下达了车队前进的命令之后,冷眼看着那些依旧不走的人潮,不禁皱了皱眉头。 特别是,他看到管阔回头,对着千万长安人挥了挥手,很认真,也很有礼貌道:“别了,长安的百姓们,不要送了,我不会回来了”之后,嘴角不断地抽搐。 果不其然,人群“哗”地一下就涌动了起来,那种涌动,不仅仅是声音上的,还有……他们跟了上来。 他脸色阴沉地狠狠用佩刀朝着管阔的囚车敲了敲,瞪着对方。 管阔看了看他,不明所以。 囚车的队伍缓缓向前,后面跟着人山人海,这一场景,蔚为壮观。 从城内,到城外。 …… …… 李惜芸的红色宫装在春风之中飘摇,她站在城墙上,张开双臂,广袖徐徐展开,上面锈金的精致花纹在阳光下闪烁着华美的光芒。 她很喜欢做这个凤凰展翅一般的动作,因为她就是一头高傲高贵的凤凰。 东方,旭日之光泼洒,映照在她如画的眉眼上、窈窕的身姿上,透发出了一种梦幻般的色彩。 今日,美好的一天,美好的春天。 她眯起眼眸,扬起秀首,像是在享受着这片世界的美丽。 随后,她渐渐朝着下面俯瞰下去。 北行的囚车队从城门内缓缓而出,迎着朝阳,却总是带上了那么一种沉抑的气息。 她看着一辆又一辆囚车逐渐驶出,美丽的容颜上却一直古井无波。 因为,这些都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薛昭腰间的佩刀与坠饰还有盔甲碰撞,发出一种很有味道的声音,那是军旅之人所独有的人格魅力。 他停留在李惜芸的身旁,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就像是一尊雕像。 “今天的长安有些热闹,公主殿下。”他看了看下面徐徐出城的囚车,随后沿着古道往北方的天地一线、一片苍茫望过去,缓声道。 “没落的子弟,发配边疆,能够获得这么壮观的景象,也是他的一大人生极致。”李惜芸缓缓抬起玉臂放在秀额前,广袖垂落,似乎想要遮挡来自东方的旭日之光。 “他们管家已经完了,但是大唐将会迎接美好的未来。”薛昭道。 但是,李惜芸却并没有回应他的话。 他神色微动,微微侧头,看到李惜芸带着美得令人感到惊心动魄的微笑,秀首微微向下,看着城门处驶出的囚车。 管阔面向城门方向而坐,囚车在古道上不断颠簸,于是,他的身体也微微摇晃,他抬着手,有些机械性地对着后方不断挥手,表示再见。 “不要送了,你们真的不要再送了,我要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他道。 他是最后一辆囚车,他的后面,是擒着长刀,神情紧张的押送兵士,再往后,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潮,还有鼎沸的人声。 铁山无看着他,摇了摇头,和不少人所想的那样,他也想到——这可真是一朵奇葩。 长安人绵延了几条街,在一种有点莫名其妙的从众心理之下,缓慢地挤出城门,追着自己心中的那个傻子破口大骂。 大概是他们也意识到了,如今管阔安然离去,此时不骂,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是,现在的他们,却少了那种义愤填膺的愤慨,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内心深处,其实有着微微的寂寥。 又一个长安人尽皆知的人离开了,也许,也基本上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他的身世,他一直为人所诟病,然而,当他的家族败落之后,人们潜意识里意识到,其实他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他就是被政治纷争所牵扯进去的无辜人,如今,就这么潇洒与苍凉并存地离开,离开所有的浮华泡影,离开锦绣长安,去往那壮观邈远的草原,不会再回来。 长安人骂着他是傻子,陛下怎么不下旨杀了他,还有就是滚,滚得越远越好,但是,他们的心里面却怎么也不知滋味,越骂越不舒服,很多人骂着骂着,声音也变了味道。 一个孩子跟着父母,挤在人群中,不知所云地跟着大人们骂,大概是嗓门猛地一刺痛,咳嗽了几下,随后难过得忽然哭了起来。 他仰起头,哭着道:“爹,娘,那个天杀的傻子、好玩的傻子、大家都拿在背后说他坏话而取乐的傻子走了,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吧?” 他的父母跟着别人,不断唾沫横飞,颠来倒去一直就那么几句话,闻听孩子的哭声,忽然一愣。 他的母亲神情突兀地显得有些落寞,她俯下身去,擦了擦孩子眼角的泪水,道:“是的,是的,他不会再回来了,应该的,活该,可是,可是……” 可是她看着管阔缩在囚车里的身影,为什么会有点忧伤呢? 一想到管阔就要离开了,那个管家真的会彻底消失,人们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再也不会听到任何有关管家的信息,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回想起曾经权倾朝野的中书令,还有那一场赐婚,那一壮丽的十里红妆,那个傻子幸福的神情,还有……广乐公主艳冠天下的身姿。 那些时段,现在想来,忽然觉得很美很美,但是,却只是一场梦,那是管阔的梦,那又何尝不是长安人的梦呢? 我们都是在井底生存的青蛙,梦想着井外的天空,期望得到点滴温存,当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梦真的只能是梦。 长安人很忧伤,管阔将会消逝,他们在虚假的愤慨之下,是真实的忧伤。 于是,他们趋之若鹜地奔出城门,奔出长安,千里送君,祭奠大家逝去的虚幻梦境。 第二十六章 史上最风光的发配边疆(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其实,他们都知道,管阔不是真的傻,管阔的傻,是他们传扬出来的,对曾经中书令的愤恨,那只是一种心里不服气之下的自娱自乐。而现在,中书令死了,他们展望大唐的美好未来,但是眼下的大唐,似乎和中书令掌控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于是,他们只能麻醉自己:以后会不同的,以后会美好的。所以,他们现在口中依旧骂着管阔是傻子,心里面却不这么认为。 古道上,前行的囚车与人,就像是一条长龙,蔚为壮观。 李惜芸的长发映衬着鲜红的宫装,一切分明,也美艳。 她望着远处的长龙,还有那个与自己渐行渐远的人,心中有些感慨。 “这是史上最最风光的发配边疆,”她雅声道,“从前没有过,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本宫要圆了他的无上荣耀,帮助他把这种风光推送到极致,让他的风光照耀我大唐河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的秀首高傲地昂起,发挽乌云,长发上的坠饰、金钗、银花,在这大美春光之中绽放出了夺目光辉。 她嫣然一笑,整个大唐似乎都更加明丽了起来。 “今日,本宫要亲自为他送行。” 薛昭微微一怔。 …… …… 古道蜿蜒,延伸向未知的远方,近处的世界很明晰,也很明媚,但是遥望天地一线,却很苍茫,仿佛迷烟。 马蹄阵阵,不缓不急,车轮转动,如同团扇,在高高低低的地面上轻轻跳起,又落下。 囚车车队化为龙首,后面,是绵延无尽的长安人。 前头已经出城一里,但是城门口,还在拥挤。 长安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自己的本意,他们被中书令管清和隐性统治了十多年,也在暗中诽谤了管阔十多年,一朝浮华缥缈,恍然如梦,所以,他们要亲眼看着管府的最后一切是怎样离开这一片土地的。 或许,他们真的对那个什么都坏事没有做的“纨绔”恨不起来。 这,其实只是一种他们不愿意承认的另类送行。 天高云淡,送君古城外,从此以后,路渐远,山外山,漫征程。 城内,新的、更大的震撼与壮观正在进行着。 长流宫的侍卫开道,他们美丽尊贵的广乐公主殿下,一身倾国倾城的红,像一只凤凰降临人间。 大唐子民敬爱的公主殿下,今日,从城墙上下来,并没有神秘地坐在大轿里,而是亲自步行,被长流宫的宫女和侍卫保护在里面,被人群拱卫着,去往城外的那辆囚车。 薛昭面色平静地陪伴在她的身侧,腰畔长刀微动,锋芒隐于刀鞘内。 长安人都被那种惊人的美丽震撼到了,而且广乐公主这一次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以致于在短时间之内,他们居然忘记了行跪拜礼。 直到有一名妇人最快反应了过来,激动万分地跪下,高呼“公主万福”。 于是,涌动的人潮以广乐公主为中心,向外蔓延,甚至远处的人,都没能够看到公主殿下在哪里,甚至都不清楚公主殿下所在的方向,就心急火燎地跪下了。 李惜芸挂着倾城的浅笑,素手很自然地微微一抬,道:“免礼,今日本宫,只是要送一送管阔,长安多日,终须一别,今日,本宫亲自来为他送别。” 人们惊讶得难以附加,几乎不敢相信李惜芸刚才说了什么话,公主殿下不坐大轿,以金贵之躯,步行而出城门,只是为了给那个傻子送行? 在他们看来,广乐公主当时忍辱负重,接受了赐婚,赌上自己的人生,作出巨大的牺牲,必定与管家不共戴天,对管阔恨之入骨,可是为何,今日,她放下自己的金枝玉叶身段,居然亲自为管阔送行? 其实,他们从来都不太明白,政治之间的恩恩怨怨,很多时候,都不仅仅在个人之间,甚至个人之间,就不存在私人恩怨,那只是一种立场,一种无奈。 管阔与她广乐公主,在某一种方面,难道不正是同病相怜? 因为身不由己,他们之间的命运有了交集,此行千山万水,隔了来世,毕竟洞房花烛一场,又何必少了那一桩庄重的送行? 正如李惜芸所说:她要给予、愿意给予,以长安人的汹涌“送行”为本,让管阔成为拥有史上最最风光的发配边疆的人。 她的宫装拖地,青丝如瀑,带着长流宫的侍卫和宫女,穿过城门,去寻找那个正在远去的人。 …… …… 囚车的行进还在继续,统领听着背后滔滔的人声,脸上除了无奈与觉得不可思议,还有几分不耐烦,然而,他终究是一个人,不可能与这么多人为敌,他能够做的,只有提防任何发生意外的可能。 他骑着战马,低头看了看身旁那个趴在囚笼上兴致勃勃望着人潮的囚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觉得,于北方的战场来说,如今的喧闹,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心想真的看到了千军万马,你也不会感兴趣了。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他的思考,一名士兵骑着战马,风驰电掣,急匆匆地策马而来。 他皱了皱眉头,回头,看到对方脸上有些焦急的神色,呵斥道:“慌什么慌,就算有几个刁民胆敢冲击车队,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将军,快停下!”那名士兵人马还未来到,便迫不及待地出声叫喊,完全忽视了他的呵斥。 他的脸上略微显出恼怒之色,可是却没有发作,他知道手下人的性格,除非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抗的事情,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心急火燎。 他抬了抬手,最前头的人有些不明所以地停了下来。 整个队伍都停下了。 那名士兵策马匆忙来到他的后方,又急急地刹住,一个翻身跳下马来,抱拳道:“将军,停一停,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他大概是心中极为震撼,再加上刚才的剧烈动作,所以不断喘着粗气,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第二十七章 谢谢你,不客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统领瞬间就变了脸色,下意识地下马来,急忙问道:“公主殿下怎么了?” “将军,公主殿下……要以千金之躯,亲自为管阔送行,她……她连大轿都没有坐,带着长流宫的侍卫和宫女,奔城外来了!” “什么!?”统领的脸上充满了震惊,今日,千万长安人,送管阔去边疆,已经令他震撼之余,有点头痛了,那么……广乐公主,又是怎么了,为何会亲自为管阔送行?举朝上下,自从广乐公主成为全部大唐人骄傲之后,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广乐公主步行来送别,除了管阔,没有任何的其他人能够有此殊荣! 周围,听到这一消息的士兵以及囚犯们,都几乎要疯狂了,他们之中,其实大多数人都没有真的见到过广乐公主的芳颜,而今,就因为那个很多人都不屑的管阔,这一只高傲的凤凰,竟然亲自来了。 他们往南望去,朝着城门的那个方向望去。 一里之外,人潮澎湃,似乎引爆了什么大事件,所有人都在喧闹之后,又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接着纷纷拜倒在地。 那名统领的脸色不断变幻着,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想今天的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为什么所发生的一切都这么不可思议,难道,自己还在夜晚的梦境中? 他看到,人群如潮水一般朝着两旁避退,随后恭恭敬敬,又发自内心地跪下,口称公主万福。 长流宫的侍卫腰胯佩刀,盔甲在旭日之光中闪亮,就这么展现出来。 宫女们花枝招展,襦裙随风飘摇,淡雅之香随着花香远飞。 之后,是那朵明艳的牡丹,国色天香,那只展翅的血色凤凰,高贵无双。 他常年在北疆征战,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尊敬的广乐公主殿下,可是,只需要一眼,他便可以知道,那一位,就是大家人人传颂的公主,而不会是别人。 因为,能够拥有这样无双气质的,只有广乐公主李惜芸。 铁山无坐在囚车内,第一次露出了惊憾的神情,要知道,要想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多么地不容易。 在之前,他仅仅是觉得管阔是一个有趣的人,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是所有被发配边疆的人里面,最最强大的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千千万万长安人跟随着囚车而行,一朝公主亲自送别,从前没有过,今后,也不会再有了。 管阔往人群里一望,便看见了最最显眼的,那个一身红色宫装的她,神色莫名。 对于今天会发生的事情,其实,他也完全没有准备,只是他面对那些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事情,下意识有些没心没肺的,所以,长安人追着自己骂,他没想到,却也接受了,而现在,李惜芸又出城来送别自己,始一开始,他还是很惊讶的。 在他看来,昨夜一别,两个人之间的交集,其实便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完全没有必要今天在人山人海中来一场轰轰烈烈的了断。 广乐公主却不这么想。 她是大唐最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她拥有着无上的高贵,她要想和管阔作一个了断,绝对不应该是小孩子过家家,很小气地在某一个夜晚说几句话,便别离,而应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予你最大的荣光——让你达到没有人再能够达到的高度。 管阔看着被无数人簇拥着的她,心中有些感慨,也有些落寞。 她一向都以梦幻般不真实的美丽,就这样来到你的面前,给你一个梦,再粉碎你的梦。 长安人都低着头,但是管阔几乎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目光。 直到现在,他们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的,他们本来应该对管阔产生因为与预期相差太大而有的恨意,却恨不起来,因为给予管阔这一切的,如今不是陛下,不是陛下的赐婚,而是广乐公主心甘情愿地亲自来送行。 管阔看到她的红色宫装在春风之中招摇,上面华美的图案在明媚阳光之下光彩夺目,她的曼妙身姿婀娜挺秀,她的容颜艳丽无双,如同画中人。 她就这样莲步款款,朝着囚车走来。 长流宫的侍卫和宫女们分列两边。 长安百姓们都强行抑制住自己的心情,低着头,又用眼睛的余光瞥着往囚车那个方向而去的长流宫主和那些侍卫宫女。 一朵红花,暗香来。 那股淡淡的,又让人无法忘怀的馨香,让管阔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想到了那个夜晚,想到了狱中,想到了从前的点点滴滴,于是,他忽然觉得自己对李惜芸的气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会呼吸急促了,而是那般熟悉,甚至……可亲。 李惜芸带着微笑,就这样楚楚动人地站在了囚车外。 车外,车内,两个世界,一个是美妙的梦境,一个是冰冷的现实。 “你我毕竟相识一场,也有过那么一段往事,今日,你将离开长安,去往边疆,无论如何,本宫都得送送你,这是本宫必须要做的。”李惜芸的微笑就那样绽放在那里,绽放在如水的春天里,温暖,又糯糯的,不是情话,却像是情话。 她的素手放于身前,端庄、秀丽。 管阔望着她,忽然感觉,这似乎已经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最熟悉的人了。 难道不是吗? 曾几何时,他对李惜芸的感觉,和其他的任何人又何其相似?那是一只高高在上的凤凰,只能仰视,只能赞美,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再见到对方,却已经能够平心对待,听诉,也倾诉,甚至嬉笑怒骂。 “谢谢你。”管阔道。 “不客气。”李惜芸道。 李惜芸微笑着,伸出素手,伸向囚车。 她的华美宫装,与布满灰尘的囚车,近在咫尺。 金色阳光,白云绵长,蓝天万里,映照着天地之间倾城的她,怡然静美。 她就这样亭亭地站在那里,囚笼内,囚笼外,两个世界。 第二十八章 不再见——别了,旧时光,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人们看着这一幕,几乎要窒息。 长流宫的宫女们急得跺脚,侍卫几乎要冲上前去阻止,却终究还是不敢。 薛昭的目光,就这样停留在那只凤凰的身上,谁也不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什么。 李惜芸所作出的动作太过骇人听闻,以致于没有人能够来得及反应过来力谏,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唐高贵无双的广乐公主殿下的素手,就这样送到了管阔的面前。 管阔愣了一会儿。 他不能说出来李惜芸的心意,还有自己的理解,但是,他其实是真的理解,对方的心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或许只有他才懂。 他的神色渐渐平静,他忽视了所有人震惊外加有些愤怒的目光,同样伸出手。 李惜芸的手很温暖,却不软弱。 他们触碰到一起,却像是放下了一切。 牵了一下,再松开。 “不再见。”李惜芸微笑道。 “不再见。”管阔同样微笑。 牵一牵手,不再见,从此以后,天各一方,只影天涯踏秋殇。 李惜芸款款低下身去,环佩叮当,展开的宫装微微收敛,素手放于身前,她像是对管阔,却不是对管阔,端庄淑雅地施了一个万福。 “别了,旧时光,安。” 随后,她不再留恋,就这样微笑着转过身去,朝着城门,面向大海,春暖花开。 背后,是管阔,是难忘的曾经,是遥远的北行之路,而她,将走向美好的未来,不会再回来。 她那鲜明的,红色宫装拖地的身姿在长安人崇敬的目光中入了长安。 人潮缓慢消退了,他们的热情,似乎也随着李惜芸的转身离去而消失了,然而,他们看着远处的囚车,却是感慨万千,心里有些发赌。 就像管阔所说的那样:他要走了,他真的要走了,不要送了。 从今以后,没有管府,没有管家,也没有了那个日日受人诽谤的“傻子”。 阳光明媚,心中却都是黯淡。 走吧,走吧,不要再回来。 囚车队,终于变得冷寂下来。 送君一刻,终须一别。 囚车队缓缓而北,白云向南飘,他们却将一往无前。 管阔坐在囚车内,沉默着、沉默着,回头,却见到铁山无朝着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你是我今生今世见过的最最厉害的人,没有之一。”铁山无道。 管阔闭上了眼睛。 …… …… 北唐天载十四年春的这个日子,就算不能够载入史册,也将会在人们的口中相传,甚至可能会到达后世。 千万长安人,送君去边疆,一朝公主亲自送别,此间风光,以前没有过,今后也不会再有了。 故事的主人公,叫管阔,昔日中书令管清和之子,那名公主,是广乐公主李惜芸。 如同李惜芸所说的那样,那是史上最最风光的发配边疆。 大多数人都会这么认为,但是,也有人不会。 秦王府,日头上了头顶,已经是午时了。 秦王李泽南喜欢种花,现在到了春季,便是花团锦簇,绿草如茵,各种明媚的色彩交相掩映,如诗如画。 他曾经笑着说过,他想要种出一株比自己的妹妹还要漂亮的花,如果种不出来,那么就一直种下去,直到那株花出现的那一刻。 当然不会有那么一株花,就算他觉得这株花比李惜芸更美,整个天下也不会有人认同。 于是,他种了各种各样的许多花,一年四季的都有。 他现在,就站在庭院里,四面八方都是花海,他张开双臂,陶醉地吸吮着花香,仰起头,面对阳光,闭着眼睛,看起来很享受。 薛昭的深红色盔甲在姹紫嫣红的遮挡之下,有些斑驳。 他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看着花海中的那一位皇子,那一位王爷,不出声打扰。 “惜芸真的去送那个管阔了?”李泽南依旧闭着眼睛,却把身体转向了薛昭所在的那个方向,道。 “是的,送过了,已经安全地回到了长流宫。”薛昭道。 “辛苦你了。”李泽南缓缓睁开眼眸,看着薛昭。 他的眸光很闪亮,却不显得犀利,从那其中,似乎也可以看到一片海,却不是花海,而是无边大海。 心有天地,眼中方阔。 薛昭知道,他的心很大。 “公主殿下的安危,是薛昭应该去维护的。”薛昭一抱拳,道。 李泽南微微笑了起来。 他的身材很颀长,丰神如玉,如果他是一名女子,或许人们会在他的身上看到广乐公主那倾城的姿态,但是现在,他很迷人,然而并没有什么妖冶,就像一名很正派的美公子。所以,他的微笑,很阳光,很美好。 “惜芸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有变。”他道。 薛昭没有接话。 秦王李泽南在谈论自己的妹妹,广乐公主殿下,那是他们皇家的事情,他不好过多参与。 李泽南也不在意他的回答,继续说话。 “她想要做的事情,哪怕是整个大唐都强烈反对的,她也会去做,没有人能够去改变她的意志。” 他看了看薛昭。 薛昭知道,自己不能够再装聋作哑了,于是,他道:“这样很好。” “是很好。”李泽南的嘴角微微勾起,他从身边摘下一朵花,放在唇边,轻轻一吹,手一松,花就飞远了。 “我知道,她亲自去送管阔,是做给大唐看,但更多的是做给我看的。” 李惜芸喜欢自称本宫,却从来不显得盛气凌人,而李泽南当不在下人面前的时候,却从来不自称本殿下,或者本皇子、本王,而是自称“我”,他觉得,面对薛昭这种人,完全没有必要去表示自己的特殊身份。 “殿下多虑了。”薛昭道。 “惜芸她聪慧睿智,父皇很喜欢她,母妃,以及父皇的各个嫔妃,还有我们几个作为兄长的,都喜欢她,虽然很多时候我们都猜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可是毕竟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这一次,我知道她到底想给我看什么。” 薛昭又不语了。 不是他猜不出李泽南想说什么,猜不出李惜芸亲自去送管阔是不是有着什么别样的意思,而是面对李惜芸,他根本就不想去多想什么,做什么事情,只要广乐公主高兴就行了。 第二十九章 像花儿一样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给管阔赐婚,是我向父皇请求的。”李泽南忽然正色,就这样盯着薛昭道。 薛昭怔住了,一脸诧异。 所有长安人,包括他薛昭,都以为是陛下##(佛曰:这两个字不可说),所以才会为管清和之子赐婚,但是现在,李泽南却说,这是他去请求陛下赐婚的,这就怪不得他会怔住了。 “殿下,您……”薛昭开口,吐出这几个字,又住口了。 他的神色莫名,但是口中却道:“殿下,我能够理解。” 李泽南把身体转了回去,似乎又在欣赏那一片姹紫嫣红,“我询问过惜芸她的意见,她很快就同意了,但是大概也只有我才能够发觉,在那看起来没有迟疑的同意之前,她还是停顿了瞬间,那一瞬间她看我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时,她笑得很美,她说:皇兄,既然您已经想好了,又何必征询妹妹的意见呢?” “那一刻,我的心很痛,我知道,她在怨我,在嘲讽我,可是,我假装不知道,她也假装并没有什么,但是,我们兄妹两个人,其实都很清楚。” “今日,她以千金之躯出城,亲自去送管阔,我知道,她就是要让我心痛,让我看看,并不是过了那一夜,就一切都烟消云散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她回不来了,她和管阔,再也不能如同陌路人,而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为了大唐,我出卖了自己的皇妹……”李泽南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说到最后,他渐渐低下头去,不说了。 薛昭听着他的话,神情略微有些黯淡,但是,逐渐逐渐,又变得明晰起来。 “都过去了,殿下,都过去了。”他道,“如今的大唐,锦绣耀眼。” “管阔不会再存在,一切都会向前,她依旧是那骄傲高贵的广乐公主殿下。” 李泽南看向薛昭。 “是吗,”他紧紧地盯着薛昭,看起来充满了希冀,“薛昭,你真的这么想?” 薛昭郑重地点头,他的样子特别认真,在这一片花海之中,他的认真似乎在慢慢沉淀。 风吹,百花摇,各种香味四处飞散,也许会到远方。 李泽南朝着他走去。 薛昭的眼睛平视前方,不卑不亢。 李泽南伸出手,对着他的肩膀拍了拍。 “我会给惜芸一个美好的将来的,”李泽南道,“我希望她好,薛昭,答应我,你会对她好的,对不对?” 他的话,就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了薛昭的心,尽管对这一切,薛昭早就有所准备,可是,当听到这一切的瞬间,依旧整个人略微有些不知所措。 李泽南看着他的神情,眼角微微出现了几许笑意,于是,他晃了晃薛昭。 薛昭回过神来,面色平静,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态太久的时间。 “惜芸需要一段时间忘了过去,我想,你会愿意等她的,对吧?”李泽南把那张俊秀的脸凑了上去,和薛昭双目对视。 “殿下……”薛昭张了张口,随后不说了,只是点了点头。 李泽南也点了点头,他道:“再等几年吧,等这些事情都淡了,大唐更加耀眼夺目了,我就会向父皇为你请求赐婚的。” 薛昭知道,他不方便用言语太过表示什么,哪怕自己的心中对李泽南感激无比,所以,他抱了抱拳。 但是他抱拳的动作和其他任何时候都不一样,这一点,李泽南看得出来,他自己也知道。 李泽南放开了手,背过身去,开始俯下身子,嗅着花香。 “真美,真香。”他道。 薛昭再次抱了抱拳。 “薛昭告辞。” 李泽南挥了挥手。 薛昭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他的脚步铿锵有力,不急不缓,却非常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的花儿,不愿意损伤一朵。 李泽南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道:“真好,像花儿一样。” …… …… 茫茫山万重,芳草连天,梦醒身是客,已蹉跎。 长安渐远,古道渐长,四处,是荒原。 管阔面向长安城的方向而坐,虽然他已经看不到了古城的轮廓。 他的心中思绪万千,此行千山万水,不知归路。他的过去,都在长安,那个消失的管家,那一场虚幻的荣华,都结结实实地沉在他的心底,久久不能够消散。 “父亲,母亲,我走了,”他轻轻地说话,“也许我不会再回来,但是,我会像你们所期望的那样,会好好活着,我不会流泪,你们看,我从来都没有流泪过,因为父亲你说过,流泪是没有用的。” 或许在一些人看来,他似乎对于管府的磨灭并没有撕心裂肺,反而偶尔嬉笑怒骂,没心没肺的,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本来他的父母也知道,因为他从小就被教育过,很多事情,表现不表现出来,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风吹着四野,四面八方的花草树木晃动,远远望过去,像是浪在卷。 管阔的身体缩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凉意,身凉,心也凉。 “长安还没远,就思念了?”他的背后,那名谜一样的青年传来一句声音。 管阔转过身去,面向着铁山无而坐。 “我叫管阔,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铁山无摆了摆手,道:“你的大名,如雷贯耳,我不需要你自报,今天你的风光,更会让你传扬整个大唐。” 管阔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所以只好不说话。 “我叫铁山无。”既然他不说话,铁山无便继续道。 “好奇怪的名字。”管阔极力看清那脏兮兮之内的俊朗脸庞,忽然觉得这家伙越看越顺眼,居然还很好看,只是可惜是个男的。 “我姓铁,我的老家没有山,于是,我就叫铁山无了,难道这很奇怪吗?”对于自己名字的问题,铁山无早就见怪不怪了,他歪了歪头,靠在囚笼边,有些无所谓道。 “我还以为你们家是挖铁的,把铁山挖光了,就没了。”管阔挠了挠头,道。 铁山无蹙了蹙眉头,强行忍住了自己说出心中想法的冲动。 你是不是傻?他想到。 第三十章 北唐再北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做错了什么事,被抓进来的?”管阔没有去在意对方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看着对方很顺眼,就想多说说话,说着说着,或许便可以忘了长安。 铁山无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不知道为什么,管阔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觉得有些恐惧。 “我成亲三天后,把她宰了,就这样。” 铁山无说得很轻飘飘的。 管阔却觉得浑身都是凉意。 虽然铁山无并没有明说那个“她”是谁,但是双方都很默契地明白。 “怎么回事,你……下得了手?” 管阔想到了那一个夜晚,广乐公主李惜芸凤冠霞帔,他揽住她纤细的柳腰,把一把匕首架在她如天鹅一般的秀项上,手一直都想要颤抖,怎么也平稳不下来。 他知道,自己是下不了手的。 可是,对面的那个家伙,居然是如此无所谓。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能够被发配边疆充军的,只有自己才是无辜的,不对,甚至连自己都不算无辜。 他越看铁山无就越觉得寒冷,于是不禁往后坐了一些。 铁山无微笑着,看见他的动作,似乎有心挑衅,于是往前坐了一些。 管阔知道自己不能阻止对方什么,只好结结巴巴道:“你……你做这些,你的父母该有多伤心啊?” “父母?”铁山无挑了挑剑眉,似乎回想了一下,“唔……不记得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管阔看着他,忽然觉得,铁山无的经历与过去,和自己完全就不在一个世界,不记得父母是在什么时候,那样的过往,他完全无法想象过。 或许,在包括铁山无在内的所有人而言,他管阔大起大落的人生更像是一场传奇,但管阔他自己,却并没有这种觉悟,反而觉得别人的过往,才似乎更跌宕一点。 互相之间的那种矛盾感觉,难道不正是这样吗? 铁山无不想再多说父母的事情,一方面他真的已经忘记了自己父母存在过的那一段时光,另一方面,他也听说了有关管阔的事情,觉得两个人现在谈这些并不太好。 “我真的很想知道,”铁山无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想要找到一块地方,能够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虽然这样的地方根本就不存在,“你对广乐公主殿下做过什么。” 他的这句话说出来,周围的押送士兵纷纷冷冷地朝着他瞪了一眼,可是,他却毫不在意,而是有些满足地眯起了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知道的人还真的会以为他舒服到了哪里去。 “没有做过什么。”管阔的神情略微有些黯淡,他想到自己和广乐公主,其实就是两个世界,今日一别,牵一牵手,再松开,那就是永不再见,不禁愈发落寞。 “毕竟陛下赐婚,洞房花烛一场,能够走过那一段时光,很不容易,如果她被发配边疆,我想我也会这么做的。”他道。 “呸!”伴随着那些兵士几乎要爆发的神情,就连铁山无都呸了一声。 “呸呸呸呸呸!”铁山无坐直了身体,“你这个傻子胡言乱语什么,公主殿下发配边疆?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你再说我傻!?”管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可惜囚车高度不够,他“砰”一声就撞到了顶,哼哼唧唧道:“你再说我打你啊……” “长安那帮人人多,我不好和他们计较,你一个人,想死啊?”他说道。 铁山无嗤笑,可是再也不说他傻了,而是仰天躺了下去,看着蓝天白云,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缓缓过去,四面八方,除了马蹄声、脚步声,以及车轮滚动的声音,别无他音,显得尤其静谧。 没有人烟的地方,就算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有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毫无生气。 古道上,只有那一长条的押送队伍,一直延伸向远方。 此行不知道会有多久,在传闻中,押送路途非常艰险,有不少人都死在了途中,或者逃走,或者因为闹事而被杀死,管阔不知道自己会经历什么,却对此并不能够预先做出点什么。 管阔只能望见前方的那么三四辆囚车,其余的,因为被人影和其他的东西遮挡,看不真切。这其中,只有铁山无最为镇定,看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无所谓的样子,还有的人,都神情黯淡,有着或深或浅的绝望表情。 当长安的一切迷梦都远去之后,便只剩下了灰暗的现实,管阔不禁开始思考起自己今后的命运了。 很多人,一生都没有打过仗,本来的话,他管阔,也一样。他只需要等待着管府的荣华照耀在自己的身上,而不需要去想太多。 而今,却不同了,他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了那一场风风光光的赐婚,也没有了任何的亲人、仆役、婢女,他将要面对从前知道过,却从来没有去想过的战争。 他开始计算,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去,第一次上战场?第二次,第三次? 不知道。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驼背老金那诡异的身法,那最后离开的时候,几次跳跃就翻过院墙,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还有,他在洞房内,听到的外面兵器碰撞的声音、府内满地的尸体,随后走出洞房后看到的父亲那高大的身姿。 父亲对他说:这些人,都是我杀的。 “这些人,都是我杀的”,这句话,就像是魔咒一般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回响,经久不绝,而且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具有震撼性。 他猛然惊醒,顺势隔着衣衫摸了摸怀里的东西。 那枚竹简硬邦邦的,有些冰凉,还在。 他看了看冷冰冰跟在自己囚车后面,不怀善意地看着自己的那些押送士兵,放弃了把东西拿出来看一看的念头。 他知道,以后总会有机会再去研究那东西的,但是现在不行。 他回头,看到铁山无正在看着他,面带笑意地盯着他刚才摸索过的地方,不禁脸色煞白。 …… …… 第三十一章 暗中酝酿着什么?(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对于他衣衫之内到底藏了什么东西,铁山无没有说,也没有问。 管阔不知道这个铁山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他一直都既想说说话,打消一下自己寂寥的心理,又抱有着极大的警惕。 在他看来,铁山无这个人,充满了谜,完全看不真切,对方告诉自己他叫铁山无,还说了为什么会进来,还有早就没有了父母,看起来,那家伙似乎老老实实,也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说了出来,然而,管阔仔细去想,却发觉铁山无说了等于没说,对于那些事情,对方一般都只用一句话来概括,到最后,莫说关于那些过往本身,就是那个人,都看不透。 管阔知道,对铁山无的警惕之心是一定要保留的,铁山无看起来很好看,宛如一位翩翩美公子,但是管阔在他的身上却察觉到了非常恐怖的气息,那似乎就是一个披着好看外表的恶魔。 接下来的几天,管阔和铁山无的话并不多,押送队伍早就过了长安界,不知道到了哪里地界。 在从前的那些时日里,管阔从来没有出去过长安,现今想来,确实有点井底之蛙。 沿途,没有丝毫的人烟,在这个地广人稀,只有城池方能够聚集大量人的世界里,这样的情况并不能算是多么不可思议。 随着出城的时间越来越长,管阔的心也越来越空落落的,他常常无声地盯着前方,在不知不觉中,不知道为什么,前方的队伍,似乎比起刚出城的时候热闹了许多。 他听到那些囚犯之间都在互相说话,而押送的士兵,带有着敌意与警惕心理,冷冷地关注着任何人。 管阔皱了皱眉头,他发现,那些人之间的谈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很是无厘头,对于他来说,似乎感觉并没有什么意思。 他潜意识里,觉得队伍里的氛围似乎有些古怪。 他看了看铁山无,看到对方靠在木栏上,随着囚车的颠簸,晃动着脑袋,看起来懒洋洋的。 他完全不知道铁山无到底是怎样做到的,只要他一看对方,哪怕铁山无背对着他,也会马上朝着他阳光潇洒地一笑,他却总是觉得那种微笑很诡谲。 这一次,也一样,铁山无明明本来看着别处,却马上就坐直了身体,对着管阔,笑道:“怎么,又想我了?” “没什么。”管阔摇了摇头,却是欲言又止。 铁山无朝着前面那些在闲聊的囚犯努了努嘴,道:“无聊的话,听听吧,不过听过了,不要放在心里,忘了它。” 他的话语非常奇怪,管阔有些不寒而栗,却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铁山无的话奇怪。 他开始调整呼吸,听听那些人在说什么具体的话,铁山无的表情以及所有的一切一切,似乎都隐藏着某种很隐秘的信息。 “看这天,今夜不会下雨吧?”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朝着后面囚车内的一名中年男子道。 那名络腮胡子的汉子很壮实,管阔听他们说,大狱里都叫他“虎胡”,这两个字连着念起来似乎有些可笑,但是,隐藏在其中的,却是无尽恐怖,据说,虎胡因为一件小事,就杀了另一条街一家人的全家,而且手段残忍,后来不知道是有谁保他,为他留一条生路,还是哪位大人考虑到一些原因,觉得这样的猛人就那样斩了太可惜了,还不如放到边关充军,为大唐杀敌。于是,虎胡就这样被押解到了这里。 在这里,潜意识里的忌惮,虎胡只在铁山无之下,是管阔第二警惕的人,所以,听着虎胡的话,管阔总是觉得心头有些凉意,尽管这一句话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中年男人看起来很精瘦,就这么远远一望,似乎是一只没肉的猴子,软弱无力,不过狱中知道他的人,都不敢轻视他,因为他曾经是一名江洋大盗,擅长飞檐走壁,杀人越货,无所不干,最后在长安界内,费了很大的人力才将他擒拿,是一个恐怖至极的男人。 大家都叫他“过猴”,因为只要他一过去的,便倒下一地尸体,还有被一抢而空的财货。 过猴看了看虎胡,眯起眼睛,朝着天上看了看,道:“不会有雨。” 虎胡哈哈一笑:“那样很好,那样很好。” 他们的谈话很短暂,而且毫无意义,但是管阔却似乎从中嗅出了非常不寻常的味道。 他看到,铁山无别有深意地看着自己,似乎在询问自己是不是听懂了。 他当然没有听懂,于是有些郁闷地仰天躺下。 四面的风很慢很慢,比起押送队伍前进的速度还要慢,到处都是荒草,随着风,像是波浪一般涌起,又落下。 野花并不多,只能依稀看到星星点点,但是点缀在四处,却反而增添了那么一种非常轻微的柔弱美感。 空中管阔叫不出名儿的鸟横空而过,把白云遮了一个移动的点,沐浴在金色的太阳光辉里,充满了自由。 春风望野阔,秋痕入梦遥。 管阔望着这一切,想要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不要想太多。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铁山无忽然大叫了起来:“大人,我要解手,大人,麻烦了。” 管阔的身体猛然颤了一下,毕竟铁山无的动作太过突然,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那个家伙,皱了皱眉头,不禁心想:你不是不久前才撒了一泡尿? 铁山无囚车不远处的士兵果然也还记得不久前的那一泡尿,不禁皱了皱眉头,呵斥道:“解什么手!不是不久前才解手过吗?” “大人,这……这没有办法啊,它就是要出来了,我能怎么办?”铁山无的白牙又随着微笑露了出来,看起来非常可亲,可是管阔却觉得他非常可怖。 “我也要解手!”前方不知道什么地方,又有人吆喝了一声,显然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憋不住了。” 几乎像是说好了一般,一连几辆囚车之内,都纷纷传出了要求解手的声音,一时间此起彼伏,听得人耳朵嗡嗡嗡的。 第三十二章 暗中酝酿着什么?(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统领策着马,听着他们的吆喝,越来越不耐烦,爆吼一声道:“吵什么吵!?” “一个一个来,”他处在队伍中间,遥遥地指了指最后头的铁山无,道,“你先。” 在铁山无身侧的那名士兵面色阴沉地打开了囚车,对着不远处的另一位招了招手,佩刀晃动,默默警告着谁也别想耍花招。 铁山无完全没有什么要耍花招的意思,他看起来就像真的憋不住了一般,作势捂着下面,在被两名士兵紧紧跟着之下,毫无美男子气息地朝着荒野里小跑步而去。 囚犯们似乎对于这种事情很兴奋,管阔其实经历了这么多日,也渐渐看明白了,北行之路上,空旷寂寥,他们或许并不是真的要解手,也不一定是为了帮助铁山无顺利解手,他们只不过是因为一种无趣,一种对未来的失望,想要哄闹一下,寻找一些完全没有意思的乐趣。 押送的将士们都知道,可是对此却也完全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任由着他们胡闹,反正到了战场上,那群人也就闹腾不起来了。 管阔看到,铁山无有些漫不经心,也旁若无人地一直捂着下面作出一副急得要死的样子,就这样带着两名士兵到了远处。 他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只是下意识觉得对方必定不仅仅是解手。 他看到,铁山无在很远的地方一边解手,一边不知道对着两名士兵似乎在说着什么,声音应该很轻微,他们在这里谁也听不到。 风吹起荒草,他们三个人的身影就这样在光与影之间显得有些颤动。 铁山无忽然朝着其中一名士兵靠近了一步。 管阔的心猛地揪起来,他终于听到了长刀出鞘的声音,那名士兵拔出刀来,指着铁山无,大声呵斥了几句什么。 他看向那名统领,看到对方似乎眯起了眼睛,却不为所动。 这里到处都是兵士,还有弓弩,管阔觉得铁山无不可能傻到在此时此刻光天化日地逃跑,因为那么做,就算那家伙是一名武林高手,也会必死无疑。 面对逼近面门的长刀,铁山无看起来很镇定,依旧像从前一样,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囚犯们开始拍着囚笼起哄,却被那些士兵的长刀拍击了几下囚笼,渐渐压制了下去。 铁山无往后看了看,对着那些起哄的囚犯们笑了笑,随后依旧不知道对着那两名士兵低声说着什么。 他看起来非常自然,似乎他所讲的事情一点都没有什么重要性,不关这里任何人,也不关他自己的事情。 大多数人对他到底在做什么很感兴趣,却并不慌张,没有任何的危机感,就是因为他的神情动作都太过自然了,就像是在对着两名好友谈天说地。 不久之后,铁山无把自己的囚服,全身上下简单整理了一番,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地朝着这里走过来。 管阔看到,他对着自己挥了挥手,满脸笑意。 他的目光越过铁山无,看了看对方背后的那两名士兵,他看到,那两名士兵的脸色有些阴沉,却好像特意不让这种阴沉泛滥到自己的脸上。 那名统领也看到了两名士兵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如同一直以来的一样,不作任何的表示。 铁山无上了囚车,第二名囚犯同样被两名士兵带出去解手,就这样,一个又一个,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总是发生过了。 铁山无再次露出舒服的神情,靠在明明很不舒服的地方,慵懒地眯起了眼睛。 管阔看了看周围严阵以待的士兵,很迫切地想要问铁山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可是却不敢轻易出声。 直到最后一名叫嚣憋不住了的囚犯解手完毕,他才找到了一个契机,匆匆小声地对着前面囚车里的铁山无问了一句:“刚才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铁山无懒洋洋地瞄了他一眼,随后依旧看蓝天白云。 管阔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的士兵,眼看说这种话的时间不多了,也急了,威胁道:“你已经因为骂我傻子欠我一顿揍了,要是你告诉我,我或许可以揍你半顿。” 铁山无“噌”地一下坐直了,又好气又好笑:“哦,是吗?这个交易很不错啊,我告诉了你,你就只揍我半顿?” “我管家,从来说话算数。”管阔认真道。 铁山无笑得更加乐呵了,看起来肆无忌惮。 管阔能够感觉到他的笑意里面不怀好意,冷声道:“你再笑就又欠我一顿揍了。” “我没有再说你是傻子啊!”铁山无道。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管阔扬了扬拳头,“虽然你并没有说,可是你在笑我是个傻子!” 铁山无呵呵着,不置可否。 随后,他轻声道:“不要问太多,今晚,你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说完,他在囚笼里一躺,就开始闭目养神起来,似乎是真的准备睡觉了。 他的话语轻飘飘的,就跟天上游荡在蓝天里的白云一样飘,但是,管阔却感觉整个心都变得沉重压抑起来,今晚,会发生什么,又和铁山无刚才的动作有什么联系? 他感觉整个人都被铁山无刚才的那一句话弄得压抑不堪起来。 他的眼睛瞄了瞄四处的人、物,不论是押送将士,还有囚犯,或者周围的荒原,都似乎透发着一种很古怪的氛围,但愿这是他的错觉。 …… …… 夜,月朗星稀。 月光太亮,月色太美,遥望夜空,更加被衬托得漆黑,即使是星辰,也被那皎洁之月逼得黯淡了光芒。 白日在明媚阳光里的野花与绿草,于月色的照耀之下晃动,到处都是阴影与变异了的色调,变得有些光怪陆离与诡谲。 管阔吃完了东西,坐在囚车里,缩在一角,对着虽然微笑,却似乎出神了的铁山无道:“这伙食,虽然比不上我家,但是比大狱里面要好多了。” 第三十三章 进行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山无瞄了他一眼,道:“大狱里?似乎还行啊。” “猪都不吃的东西,还行?”管阔想到这个,不禁放高了音调,显得有些愤怒。 “本来确实如此,”铁山无似乎短短思索了一下,道:“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变好了,虽然我只吃到了一天。” 管阔不说话了,他皱着眉头,似乎陷入了回忆,半响之后,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才道:“那你们都应该感谢我。” 李惜芸的那身红色宫装,那袭凤冠霞帔,似乎犹在眼前,可是,不知不觉之中,居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时光啊…… “感谢你?”铁山无似乎有些好笑,“这个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管阔听着他的话,突然觉得心里很烦,而且越来越烦,他的口气再次变得不善起来,朝着铁山无吼道:“驸马都尉吃了那么多天猪都不吃的食物,公主殿下能不生气吗!?” 铁山无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突然发那么大的脾气,即使是他,也不禁短暂怔住了。 周围的人全部都吃惊地朝着他看过去,在想这个出城时候风光无限的“大人物”无缘无故又发什么脾气? 近处传来一声呵斥:“吵什么,想要吃刀子!?” 铁山无在怔了很短的时间之后,渐渐也明白了,于是哑然失笑。 管阔撇了撇嘴,又道:“我还没有享受过在大狱里吃好东西的经历呢,我走了,结果全都便宜了你们。” “就比你多吃了一天,有什么不服气的?”铁山无笑了起来。 这么多天的相识,铁山无也渐渐知道了管阔在发配边疆之前,得到过那么一天的“游长安”,所以,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吃到的那一天,就是管阔离开的那一天。 随后,他看了看周围,把脸往前凑了一下,小声并且一脸坏笑道:“喂,你还别说,你被发配边疆,公主殿下居然亲自为你送行,你还说了,在狱中,她居然为了你吃的东西而生气,该不会是……” 他再次朝着四周小心看了看:“她对你动了真情吧?” 在这里,大多数人,都是广乐公主李惜芸最最坚定的仰慕者,即使他是铁山无,也不敢让人把自己的这些话听到,所以,他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管阔勃然变色,忘了那些押送士兵还在警惕着自己,再次朝着铁山无吼道:“滚!” “滚蛋!” “滚远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他的脾气特别大,就算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铁山无,也被他的一惊一乍弄得一头雾水并且毫无防备,不禁把头往后退了一点,心想这小子今天脑子坏掉了?话说,本来就有点坏。 一名押送士兵穿着厚重的盔甲,踏着军旅之中特有的步伐,极有节奏地靠近,拿出还在鞘中的长刀,恶狠狠地拍了拍囚笼,责问道:“想死吗!?” 管阔往后缩了缩,靠在了囚笼边上,道:“不想。” 盯了他片刻,感觉他是真的消停了,那名士兵才威胁了一句“你给老子消停着点”,便离去了。 铁山无看了看他,道:“嗯,你发脾气的样子,还有那种气魄,的确很符合出城时的风光,要知道,我今生今世,也不会有你那么风光,想不到,就连发配边疆,你也能够发到这种地步,实在是绝无仅有啊,果然公子命就是公子命,出城还有千万长安人送行,公主殿下亲自过来和你分别……” 管阔暂时不想理他,躺下来,仰头望着夜空,发呆。 不过不久之后,不知道他是忘了之前两个人的那些话语,还有那些小情绪,还是不想再去计较,他又朝着铁山无的那个方向凑了过去,小声道:“你说的好戏呢?今晚什么都没有啊。” “等着吧,”铁山无漫不经心道,“你看着就行,不要多说话,也不要神神秘秘的,跟往日里一样就行,不要想太多。” 管阔鄙夷地盯着他,盯得面皮如铁山无这么厚的人,居然也开始有些不自在了起来,然后才开始说话:“我发觉,你这个人,竟然也这么喜欢说废话。” “是吗?”铁山无仰头,翻了翻白眼,不置可否。 管阔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只能就此作罢,但是,他总觉得心里面特别不踏实,仿佛有一支箭钉在了自己的背上一样难受。 …… …… 四野很静谧,人声已经无踪,只有跳跃的火光还在晃动着,那种黄色的光芒给人的感觉非常不舒服,明明把近处一片照得很清晰,却总是让人觉得越看越模糊。 管阔坐起来,又躺下去,随后又坐起来,怎么也睡不安稳,他昏昏沉沉过半个时辰,现在却睡意渺茫。最后,他直接就不想睡了。 他听到了一些呼噜声,并不大,那种轻微的声响,反而显得四周很静,有些诡异。 他看到,铁山无侧躺在那里,背对着自己,似乎睡得很安稳,不禁腹诽不已。 仰头望了望天,的确没有雨,也不会有雨,而且最近的这么多天,都没有雨。 所以很显然,今天白天,虎胡和过猴等人的对话完全就没有必要,也是没有意义的,今夜的确没有雨,月光很好,那又怎样? 正在这个时候,他隐约听到了囚车内有人动作的声音,先是一个,紧接着,是两个、三个。 “大人,大人……” 他听明白了,那是过猴的声音,那声音恰到好处,不算响,也不轻微,不会吵闹到所有人,却也能够让不远处的押送官兵听到。 “做什么?”声音有些冷,那是那些押送的人一贯的姿态。 “解手,嘿嘿,大人,行个方便。”过猴有些谄媚地笑了起来,看起来倒像是对自己的要求有点不好意思。 在这里,解手,似乎是得到短暂自由的唯一方式,也是让押送的将士们最最忌惮的一种行为。 管阔皱了皱眉头,把头昂了一下,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但是,他却忽然听到了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够听清的招呼声。 第三十四章 赌命的尝试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铁山无已经把脸朝向了自己的这个方向,依旧是侧躺着。 “趴下。”铁山无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再也不复了往日里的随性。 管阔并不能够马上明白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于是露出了一副疑惑的神情。 “像我一样,就这么躺着,不要动,不管发生了什么、会发生什么,都保持着睡觉,不关自己事情的样子。”铁山无道。 管阔的心猛地揪紧,他知道,铁山无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这么耸人听闻,因为那家伙实在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如今那种严肃的神态,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以及不听他的话的后果之严重性。 管阔下意识地就这么躺了下去,面对着铁山无。 在因为距离较远,延伸过来较黯淡的火光里,他看到,铁山无把左手食指放在嘴边,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轻轻道:“睡觉。” 管阔心想睡觉?你叫我睡得着? 铁山无也睡不着,但是,那家伙就这样闭起了眼睛,什么都不看,如果不是因为之前还跟他说过话的话,管阔还真的会以为这家伙睡着了。 四处,因为过猴的动作,以及声音,就算极力克制着放小,还是吵醒了不少的囚徒,那些人一旦醒来,便像是打翻了锅,一个个嚷嚷着也要解手。 “一个一个来!” 统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身盔甲整齐地站在了不远处,在光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脸。 如同一向的一样,过猴是第一个提出解手的,他当然也是第一个,他的身上刑具的力度是这里最大的一批,看起来动作有些笨拙地靠近了囚笼的门口,面对着那名带着钥匙,冷冰冰走过来的士兵,脸上一脸谄媚的笑容,眼巴巴的。 士兵盯了他一眼,钥匙发出一阵脆响,低下头去,把它插进了粗大链条的锁上。 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过猴那谄媚的笑容已经发生了变化,变得森然。 他的手微微一抖,明明平日里看起来在他身上牢牢靠靠的刑具,就这样分成了两半,掉落了下去。 这些动作,或许连一眨眼的功夫都没有。 “砰!” 一声在这静谧而且因为远处荒无人烟的夜晚而显得尤其惊天动地的大响格外刺激人的耳膜,只见那名开牢笼士兵的身体被生猛地撞开,随后便是一道黑影踩着正在倒下士兵的头颅,像是闪电一般飞上了半空,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消失了。 囚笼里,过猴那精瘦如同骨架的身体早就不见,而士兵倒在地上,睁着眼睛看着月朗星稀的夜空,眼珠已经不能转动,他的咽喉上,出现了一个极为细小秀气的小洞,不知道什么东西穿了过去。 过猴的前面一辆,便是虎胡的囚车。 在过猴作出动作的一瞬间,虎胡就已经整个人在囚笼里作出半蹲的姿势,那个姿势非常古怪,但是,却给人以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 而在虎胡旁边的那几名押送士兵,马上作出了动作,抽出长刀,朝着过猴那边冲了过去。 当此时,过猴已经消失在了半空中,借着夜晚月色下的光与影,神秘地不见了。 一名士兵的脚蓦地止步,却因为前冲的惯性力,就像是一个破麻袋一般砸在了地上,滑出去老远。 他的后脑勺,战盔上,出现了一个令人难以察觉的小洞,而趴伏在地面上的额头中央,更是出现了一点红色。 他已经不动了。 消失了片刻的过猴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那名士兵的尸体旁边,一拂而过,到了别处。 两把长刀在他原先立身的地方劈出,在月色下泛着森冷的寒芒,却一扫而空。 那两名士兵的心理素质算是极佳,过猴刚才闹出的这一惊变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外,但是尽管心中有些慌乱,他们还是迅速作出了动作。 一道黑箭自过猴手中甩出,直直地射向还在囚笼内的虎胡。 虎胡保持着那个半蹲的姿势,右手却带着刑具有些怪异地顺势隔空一捞,将钥匙拿在了手中,快如闪电一般插进了锁链上。 他的身体特别壮实,但是,他的动作却不逊色分毫,普通人甚至都觉察不出他和过猴有什么差距,他就在短短的瞬间,出了囚笼,化作比春风猛烈无数倍的劲风,来到了野外。 囚笼内,囚笼外,两个世界。 一个是束缚,和死亡,另一个,是自由,和死亡。 虎胡的刑具还在身上,可是,他却毫不在意,他的身体像是黑旋风一样扑向了杀上来的一名士兵,只听“咔擦”一声大响,刑具就这样挡着长刀,又压着长刀,砸在了士兵的身上,那气力极大,刑具很明显是开裂了,就这么凄凉地苟延残喘地挂在虎胡的手上。 只是不知道,那名士兵的骨头有没有开裂。 管阔躺在那里,只能依稀看到一些影像在晃动,还有便是惊心动魄的声音,他的内心深处有些害怕,却又出乎意料地镇定。 他经历过那一夜,于是,他成长了起来,他已经见识过了最最不真切、最最荒谬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于是,他就拥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比如被关在大狱里,比如被发配边疆,比如今夜发生的事情。 他看到,铁山无一点都没有挪动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也不睁开,但是不停地对着自己做手势,让自己不要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能够预料到铁山无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特别是今天白天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如果这家伙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又为什么这么淡定?要知道过猴和虎胡一定是已经出去了,铁山无还躺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如果铁山无他们想要逃走,那么自己怎么办,要不要跟着一起走,然后,又能够逃到哪里去呢? 还有,要是他们把这里的押送将士都杀光了,那么自己想不逃都不行啊,难不成饿死在这里?那这样一来,逃不逃,由不得自己了? 第三十五章 不自由,毋宁死(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然而,他想这么多,什么用都没有,铁山无一如既往地装睡,而他管阔,更是没有能力做任何的动作,只能面朝着铁山无,同样装睡。 这令他郁闷无比。 过猴和虎胡,在被抓到之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今突然下手之下,如若狼入羊群,在一瞬间便放倒了多名士兵,同时打开了多个囚笼。 随着囚笼一个又一个打开,场面越来越混乱,无数人影在月光下晃动出诡异的动作,就像是皮影戏。 有人刚刚出囚笼,就被兵士乱刀砍死,也有人冲出几步,就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在场面混乱到极致之后,过猴和虎胡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黑暗中的荒野里而去。 背后,是鲜血、惨嚎,和乱七八糟。 他们之间只有很简单的交易,那便是过猴他们给予别人逃出去的机会,人一多,就会混乱,至于能不能够逃掉,只凭运气,还有自身实力,那算是互相掩护,至于谁用生命掩护谁,谁都不知道。 发配边疆的人并不多,只有十几个,而被放出囚笼的,更是只有一多半,当过猴和虎胡消失在原野里之后,剩下的人,大多数都倒在了地上,还有零零散散的,朝着四面八方逃窜。 管阔听着那些动静,也看着能够看到的影像,一阵心惊肉跳,当他发现原地的混乱已经缓解,而一小部分兵士追出去的时候,不禁再次看了看铁山无。 铁山无依旧在装睡。 “喂,老铁,他们抛弃了你……”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声提醒道。 铁山无的眼睛都没有睁开,嘴里有些模模糊糊道:“什么抛弃了我……” “你们难道不是一伙的?”管阔压低嗓门问道。 “我们为什么要是一伙的?”铁山无蓦地睁开了眼睛,满脸笑意。 管阔愣住了。 他透过囚笼的木栏等物体,目光艰难地穿行向前。 他的心突然怦怦怦跳得更快起来,光与影之中,那名统领依旧像是雕塑一般站在那里,面色古井无波,目光平视前方,这么大的混乱,这个人竟然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的慌乱,平静到让人害怕。 四周,追出去的士兵似乎只有四五人,还有的,同样渐渐平静了下来,就这么警惕地看守着剩下的囚徒。 在这个时候,管阔才发现,原来原地的士兵似乎少了很多,刚才因为心里紧张,还有夜色的缘故,他都没有去在意这件事情。 一种叫做阴谋的味道恍惚间在四野里蔓延。 …… …… 过猴的身影几个跳跃之后,就到了远方,而身形魁梧的虎胡,居然只落后他一步。 他们和其他逃出来的囚徒都不在一起,也不管不顾,但是他们两个人却谁也不落下谁,因为,在这整个队伍当中,铁山无、虎胡,和过猴,是最为强大的三个人,铁山无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计划,那么他们两个就必须在一起,这样子,一旦遇到什么大的变故,可以互相照应。 四野的风吹动起他们凌乱的头发,夜已经深了,于是有些凉意,过猴的毛孔舒张,整个人放到了最好的状态,他算了一下,自己失去自由多久了,几个月?一年?两年? 如今,再次回归外界,他恍惚间找回了原来的自我,他身轻如燕,将会随着风远飞,永远不会再回来。 他曾经用这恐怖的身法杀过无数的人,但是现在,他想好了,如果能够逃出去,他不再做这种勾当了,找个女人,好好地过日子,过完这一生。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明白过,很多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是退不走的,做了,就应当付出代价,全身而退,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白日做梦。 相比之下,虎胡杀的人没有过猴那么多,但是,他却更加危险,他只杀了那家人全家,然而只有他才知道,就算那家人重生,他还是会带着刀,杀一遍。 虎胡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认定一件事情,就会认定一生一世,永远不会改变想法。 不知道越过了多少路,前方,荒草蓦地消失无踪,他们看到了一条浅河。 过猴的眼皮跳了一下,于是皱了皱眉头,开始警惕。 不过他不会停下脚步,他几乎能够听见后方远处追兵的动作,他手中的飞钉已经用光,失去了飞钉,再加上并非出其不意,那些兵士也不好对付。 他的飞钉一直都在,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因为,他吞进了腹中。 只有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他才会吐出来。 这种手段,他练了很多年,他也并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直到他在长安界内被包围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一练习,似乎就是为了等待这一时刻。 他藏了那么久的飞钉,在出狱被押送之前,吞进了腹中,又是为了等待今天。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人生,在不知道何时何地,就像是固定了一样,有着非常特别的因果性。 耳边,风在拂过,过猴却忽然顿了一下脚步。 他重重地踩在浅河里,于是,水花溅出,本来已经沉淀到清澈的河水顿时就以他落脚的地方为中心,再次变得浑浊,缓缓弥散开来。 他的身后,虎胡那庞大的身体猛然一蹬浅河底部,向着身侧一闪。 过猴在那短短一顿的瞬间,低了低头。 “嗖”地一下,一支箭羽划破空气,发出凌厉的呼啸声,满带着冰冷的杀意,从他的头顶险险地擦过。 过猴的脸色蓦地变得阴沉。 “中计了!”他低喝一声。 浅河对面高高的荒草地内,接二连三地射出箭羽,在月色下划出道道诡异莫名的影像。 与此同时,那些荒草就像是帘布一般分开,从中突兀地出现了四五名擒着长刀的士兵。 “CNM!”虎胡的脏口在这夜晚之中尤其振聋发聩,他的脸色因为突发变故而愤怒得扭曲,骂道:“这些狗娘养的,什么时候做的埋伏?” 第三十六章 不自由,毋宁死(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言罢,他的身体以一种古怪的姿势一晃,躲过了一支箭羽。 “今天栽了。”过猴低低地应了一声,虽然他从来都不服输,可是他的心底里面不得不承认,今天真的是走到了绝路。 他也不明白这些人是什么时候离开古道,埋伏在自己逃跑路线上的,他也关注着那些士兵们的动向,自以为万无一失,可是没想到,就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古道上就少了一小部分的士兵,而自己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后面,两三名追击的士兵转瞬即至,远远地就和浅河对岸的那些士兵将他们包围在了里面。 “MD,拼了!”相比过猴,虎胡更是一个亡命徒,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接受了这一切,一咬牙,直接就赤手空拳朝着对面逼过来的那几把长刀冲了上去。 过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眼耳在短暂对着四面八方探究了一遍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的去路了,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又是怎么栽了的。 在这一瞬间,铁山无那张总是带着和煦微笑的脸不知道什么缘故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的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 他潜意识里知道,这件事情肯定跟铁山无有关系,但是却说不出来为什么,那似乎是一种迟到的直觉。 他回想起来,今天白天那一场由铁山无带头而发起的解手,铁山无对着那两名士兵曾经作出了一些看起来很自然,其实有点奇怪的动作,难道是…… 但是铁山无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这些人的底细的?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当时,铁山无的动作太过自然,甚至说话都完全没有偷偷摸摸的样子,就这么光明正大,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说出什么特别的话语,至于他作出的动作,也完全不能够说明问题,难不成,铁山无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大摇大摆地对着自己这些人耍手段? 过猴的心中不寒而栗,他实在无法想象铁山无做这些事情那些时候的心理素质,谈笑间,就做完了一切? 他一直以为铁山无很可怕,但是现在,如果他所想的是正确的,这一切都是铁山无对着自己下手,那那个人物简直是可怕到了极点! 当然,这一切,他都不能够想太多了,因为,四面八方,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把他和虎胡两个人死死地围住了。 他听到了虎胡那一如既往暴猛的吼声,荒草间到处都是影像晃动,看不真切,那家伙已经不知道冲杀到了哪里。 箭羽不间断地朝着这边射过来,他身轻如燕,一支又一支地躲过,但是那些全身都是厚实盔甲的士兵已经挥舞着长刀逼了上来。 他过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是这些士兵都不仅仅平日里训练有素,更是经历过真正战争存活下来的人物,正面对抗,一对一,他或许可以轻轻松松,但是现在这么多人,他绝对是有去无回。 可是,他没有退路,那些士兵不可能放他走。 他看起来轻盈,实际上爆发力极强的身影霎时间撞进了逼近他的士兵群体中。 事实上证明,他所想的没有错,在交手的那么短短片刻,他就感觉有些乏力,而耳边,刚才还暴猛十足的虎胡,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就没有了声息。 一种叫做绝望并且愤怒、仇恨的情绪贯穿了他的全身,荒野之间,传荡着他怨毒至极的呐喊: “铁山无,你记住了,我过猴,在下面等着你!” 几把长刀闪烁着寒芒,在空气中震颤,鲜血像是喷泉一般涌起,河水中,一颗头颅“噗通”一声砸出不小的水花。 …… …… 管阔听到了那个声音,这里剩下的所有囚徒,还有押送将士们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他的心跳得很快,他看到,昏黄的光亮与黑色的阴影之中,铁山无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那副招牌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他看向铁山无的神情,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最最应该的。 过猴最后的呐喊声,已经让他确定,这一切,确实是铁山无干的。 他一直以为铁山无和虎胡,还有过猴是一伙的,今晚会逃走,可是现在看来,如果不是铁山无,那些人逃走的可能性会大很多。 他在脑中迅速地把一切都过滤了一遍,结果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一切。 他对发配边疆的抵制情绪在所有人中应该算是低的,但是即便是这样,抛开对逃跑之后报应的顾虑,他还是会很向往离开囚车,避开去边疆充军的道路,那么,铁山无呢,他在想什么? 铁山无非但不自己跟着别人逃跑,反而动了什么动作,让那些人也功败垂成。 他的脑子,有些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怀里,那里依旧硬邦邦的。 做那个动作成为了他每天的习惯性,大概是他知道,这已经是自己和父母,和管家,和长安仅有的联系了,每当想念或者遇到难以接受的事情的时候,摸一下,就会有所安慰。 但是,有那么一种不可言说的另外感觉,已经徐徐诞生。 自从看到虎胡和过猴的动作,还有那些混乱的刀兵的时候。 他再一次想到了驼背老金的身法,还有父亲挺拔的身姿。 他迫切地想要读懂那枚竹简上到底写了什么,然后学会它们,然而,那上面,他一个字都不认得,同时也没有机会去多看。 他把思绪缓缓拉回,看到了铁山无的目光。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荒野之中,杂草被践踏,倒得东倒西歪,几名全身盔甲的士兵出现了身形。 借着雪白的月光,可以看到,他们的身上,是斑驳的血迹。 “砰!” “砰!” “砰!” …… 他们陆陆续续朝着古道上扔出了什么东西,砸在地上,让人发寒。 其中一个滚落到了管阔的囚车底下,那是一张惨白的死人脸,就这样毫无血色地直勾勾地看着管阔。 第三十七章 背锅的广乐公主殿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的身体条件反射一般猛然一弓,他的脸色苍白了几分,但是逐渐逐渐,又恢复了过来。 他闭了闭眼睛,又张开眼睛,朝着地上的那颗头颅继续看过去。 他们的目光就这样对视了很长的时间。 管阔脸上的那些惊惧神情渐渐消失了,最后,是一脸平静,他叹了一口气,不再看囚车底下,继续侧躺着,看向对面的铁山无。 刚才他并没有看到,铁山无的脸上先是一副看好戏似的戏谑神情,然而当管阔的神情飞快变化,最后停留在一脸平静之后,铁山无明显有些诧异。 “你不怕?”铁山无轻声问道。 “怕过一瞬间,现在不怕了。”管阔毫不撒谎道。 “看不出来,你也是个铁血无情之人。”铁山无并没有太大恶意地嘲讽了一句。 管阔微微摇了摇头:“在管府,我看到过比这些更加惨烈的,也更加混乱、更加恍然如梦的景象。” 铁山无沉默了一会儿,他听说过管府的事情,也大概猜想过管阔的遭遇,他知道,对于管阔来讲,那一夜,必定是痛苦的、难忘的,但是不想去回想的。 铁山无盯着管阔看了一会儿,然后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北行之路漫长,今夜说这些也不方便,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管阔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就这样用眼睛看着能够看见的一切。 “将军,一个不剩。” 不久之后,那几名把头颅扔在古道上的士兵沉稳地对着那名统领抱拳复命。 统领的脸依旧处在明暗之中,看不怎么真切,他没有说什么话,但是做了一个细微的、常人难以看到的动作,于是,那几名士兵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分散到四处自己的地方去了。 各个方向,陆陆续续有士兵回来复命,他们的手中,无一例外都提着头颅,看来,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 当管阔依稀看到在地上骨碌碌滚着的过猴的头颅的时候,已经对那些囚徒能够逃出生天不抱了任何希望。 过猴死了,虎胡死了,逃出囚笼,但是逃不出这片荒野的人全部都死了,一个都没有成功。 管阔的背后有些凉意,他说不出来自己现在具体是什么感觉,这些人想要逃跑,被杀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感觉有点悲哀呢? 他听到了有人靴子踩在古道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铁山无缓缓坐了起来,一脸笑意。 那名统领停留在了铁山无的囚笼外。 管阔有些意外。 “你应该听我的,我知道,你并不完全相信我。”铁山无对着统领说话了。 “就是因为你并不怎么相信我,所以你死了几个人。” “这些,都可以避免。”铁山无的笑眼直视着统领的目光,毫不退却。 “如果能够不发生,岂不是更好?” 在沉寂了许久之后,统领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有着一种很稳重的色调。 铁山无摊了摊手。 “谢了。”统领最后丢下这两个字,走着军旅之人所特有的步伐,离开了。 “作为囚徒,能够得到他们那些人的感谢,很不容易啊!”铁山无转头,对着管阔道。 “是挺不容易的。”管阔敷衍。 …… …… 一切都发生了,一切也都终结了。 所有妄想逃跑的人都做了一个梦,而且是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梦。 三名士兵的尸体被郑重地埋了起来,有人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找到了石子,堆了一堆,以作标记。 “我会回来看你们的。”统领道。 但是,那些企图逃跑的囚徒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们的尸体没有人会寻找回来,只是头颅被随便挖了一个大坑,扔在了一起,稍微盖了点土。 现在,包括铁山无和管阔在内,只剩下了六名囚徒,车队缩减那么多,让人感慨万千。 一直向北、向北,除了人少了,和从前没有任何的区别。 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似乎和管阔本身毫无关系,但是,对他的影响深远。 他作了一个很冒险,但是他觉得现在不做可能会后悔的决定——他要研究那枚竹简了,现在、马上。 他对着押送士兵问道:“我可以看书吗?” 那名士兵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明白他这无厘头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把手伸进怀里,却并没有抽出来,而是就那样看着那名士兵的反应。 他并没有被带上木枷,而是被锁了锁链,所以做这样的动作还是比较容易一些的。 果不其然,他的这一动作很快就引起了周围士兵们的警觉,在昨夜还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情,现在他们对任何的细节都小心翼翼万分。 铁山无很显然也对他的怀里到底是什么很感兴趣,饶有兴致地就这样看着他。 “你想做什么?” “铿锵”一声,那名最近的士兵抽出了长刀,对着管阔冷声道,“别想耍什么手段。” “我想看书。”管阔同样很警惕,他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试探着那名士兵的反应,不过他有着极大的信心去做到这一件事情,因为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他把那枚竹简拿了出来,然后作出一副坦然的样子,道:“公主殿下生怕我北行之路上寂寞,给我一枚竹简看看,如果你们有什么疑问,我想,大可以去询问她。” 他的样子很光明磊落,虽然是谎话,但是因为他并没有任何的恶意,所以气势上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他知道,这些人当然不会真的派人去询问李惜芸,那是做不到的事情,而事情牵扯到他们尊敬的广乐公主殿下,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很多。 前面的囚车里,铁山无笑了笑,管阔能够从他的笑意里面看得出来,他不相信。 这也无所谓,只要那些押送将士们相信,就行了。 那名士兵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对着囚车伸出手:“拿来,让我看看。” 管阔笑了笑,道:“这是广乐公主给我的,你确定要看?” 第三十八章 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山无撇了撇嘴。 而那名士兵,却把手就这样伸在那里,虽然他仍旧在随着囚车而动,可是上身却不动了。 很显然,他被管阔的这一句话弄得短时间之内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李惜芸已远,但是她那高贵无双的形象,一直都深深地烙印在大唐人的心中,如果管阔所说的是真实的,那么,他真的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行为有些心慌。 广乐公主的东西,自己怎能够随意触碰? 管阔却笑着将那枚竹简隔着木栏递了上去,道:“我理解你们,没事的,检查吧。” 管阔囚笼上锁链的钥匙并不在那名士兵的身上,就算管阔想要耍什么手段,也无济于事,只会成为困兽,那名士兵迟疑了一下,心一狠,便接了过来。 他没有检查到任何的不利的东西,除了那上面的文字实在是怪异莫名,令他皱了皱眉头。 “检查好了没有?”管阔问道,“我可以看吗?” 那名士兵满心疑惑,他对上面的文字很感兴趣,然而,这一切,都和管阔会不会耍手段无关,于是,他把竹简递了回去,道:“看吧。” 事实证明,如果没有广乐公主李惜芸,而在他离开长安的时候,也没有发生过那些令人感到震撼的情景,这件事情,估计难以得到解决,但是如今,一切组合在一起,就很好办了,果然,狐假虎威运用得好,可以长盛不衰。 管阔收回竹简,摊开来,细细地端详,开始钻研。 驼背老金说过,这东西不要被任何人看,但是,如今,长安已远,此行漫长,管阔并不觉得自己还会受到太多的限制。 见识过了管府的那一夜,还有虎胡过猴的企图逃跑,一种要变得强大的渴望是那样强烈,而他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似乎只有这一条路了。 铁山无把包括那名士兵的表情变化在内的所有细节都看在了眼里,不禁对管阔所看的竹简上的内容非常感兴趣,他尝试过换了好几个角度,也抓取过好多次机会,可是管阔却一直拿竹简的背后对着他,他什么都看不到。 “姓管的,看什么呢,你铁哥也有点无聊,我可以看看吗?”有那么一个时刻,他问道。 管阔摇了摇头,道:“这是公主给我一个人看的,他们要检查情有可原,而你,不行,如果你能够和李惜芸说一声,她同意了,我就给你看。” “说得跟真的一样……”铁山无一脸没趣,嘟囔了一声,随后终于冒出了一两句含糊不清的脏话,这在他的身上,是难得一见的。 不久之后,他又道:“我可以和你做一个交易。” 管阔隔着竹简看了他一眼。 “你把那东西给我看看,对于那一夜,你可以随便问我,怎么样?”铁山无的笑容很迷人,但是管阔却看得想打人。 他摇了摇头:“我可以不问你那一晚的事情,可是,这东西,不可以给你看。” 铁山无冷笑一声,躺了下去。 北行之路上,出现了一个有些有趣的现象,囚车颠簸,风飘摇,一直蔓延向远方,本来这一场景充满了荒凉与落魄,但是,在那么一辆囚车之中,却有一位年轻人,捧着一枚竹简,看起来如痴如醉地读着,整个场景都似乎散发着淡淡的书香气息。 管阔不好学,他一直都不好学,如果这里的人都知道他的过往,一定会对他的这一形象感觉别扭,甚至还会嗤之以鼻。 剩下的人数可怜的囚徒,还有那些相比之下比例压迫巨大的押送将士们,都觉得这一情景特别违和,与另类。 管阔完全不在意他们对自己的看法,他无时无刻不在看着那枚竹简,几乎要把上面那些所有的、根本就看不懂的字体都映进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 他的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还有他所看到的一切情景,都告诉他,他必须要想办法变强,不然的话,他一定会早早地死去,或许是在现在的路上,或许是在战场上,随时随地。而死亡,和他父母的期待相背,不仅仅他自己不想死,也是为了防止不孝。 他看了整整三天,非常认真,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什么都看不懂。 他把竹简放在了怀里,望着夕阳,叹了一口气。 驼背老金和父亲都告诉自己保管好这个东西,这个东西非常有用,然而事实证明,这真的并没有什么#用。 看都看不懂,能有什么用? 铁山无并不会知道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叹气,周围的那两三名士兵也不会知道。 铁山无凑了过来,小声道:“是不是公主殿下写给你的缠绵之语,现在想来,分外不舍,江湖两望,伊人何在,孤坐囚笼?” 他偶尔会有这么猥琐的动作、神情,以及语言,这个时候,他一点都没有翩翩美公子的样子,而是像一个太监。 管阔的火气直往上冒,脸色剧变,大吼道:“滚!” “滚蛋!” “滚远点!” 铁山无像是早就习惯了他的这一反应,在他骂出这三句话之前,就往后缩了许多。 无疑,这一次,又以管阔被押送士兵威胁而结束。 这种类似的情况持续了四五天。 最后,很显然铁山无是觉得没趣了,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问道:“难道你真的就对我那一次为什么这么做不感兴趣?” 管阔摇了摇头。 “不是不感兴趣,而是我怕你和我交易要看我的东西。” 铁山无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理解,”他道,“这一次,你离开长安,和公主殿下也是永别,那枚竹简,或许对于你来说,是一个不能够和任何人分享的念想,我也不勉强你,等到什么时候你放下了,想通了,自己会给我看的。” 管阔:“……” “你就这么不死心?”他禁不住恼怒地问道。 只有他才知道,什么李惜芸留给自己的念想?全是狗屁! 铁山无作出一副叹息的样子,叹道:“唉——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 第三十九章 雁门在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怎么不说清明节!?”管阔环视了一圈,才小声骂道。 “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是个读书人。”他又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读书人怎么了?” “读书人也杀人?” “读书人杀起人来不是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管阔忽然停顿住了,他的眼中,浮现出了管府的那一夜,中书舍人、少府监……无数“读书人”的身影,他一向看到那些人都感觉不太舒服,只是他一直都不懂,但是过了那一夜,又听着铁山无的这句话,他恍惚间有些明白了。 他沉吟了片刻之后,才下定决定真正开始问起那一天夜里的事情。 “那天,对于虎胡、过猴他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道。 他一直都不理解铁山无的行为,相信换作任何一个其他人,也是如此。铁山无非但没有和他们一起逃跑,或者帮助他们逃跑,反过来,直接可以说是害死了他们,这说起来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是被我弄死的?”铁山无看了看他,道。 “难道不是吗?”管阔反问。 铁山无笑了起来。 “他们这么做,迟早会死,既然如此,我何不送他们一程呢?” 管阔摇了摇头。 铁山无知道他不会懂,继续道:“我问你,如果他们逃出去后,会做什么?” 管阔沉思了一会儿,道:“一直逃,不管到哪里,都是逃亡。” “他们都是亡命徒,”铁山无道,“如果逃出去,就会害人。” “你难道不是?”管阔讥讽。 铁山无摊了摊手:“所以我没有逃啊!” 管阔无话可说。 “如果他们逃在大唐境内,迟早有一天,他们都会死,我不想看到他们一直狼狈逃亡的日子。” 铁山无开始仰天躺着,看着满天星辰,似乎看到了过去的那些人。 “如果他们逃往南吴,或者突兀,或者其他的国度,那,就是我大唐人的敌人,杀死敌人,难道不正确吗?” 铁山无一向都对很多事情无所谓,同时,他说的任何话,都极有说服力,似乎都是理所当然,这一点很奇怪。 现在,他的话,就很具有说服力,管阔并不能够完全认同他的话,却就这样理解了许多。 他对着管阔,眸光清亮,道:“记住了,如果你以后作出损害大唐的事情,比如逃到南吴,或者突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说话的语气并不强烈,但是,管阔能够感觉到他是认真的。 管阔想不到自己会因为什么理由去做背叛大唐的事情,于是,微微摇了摇,道:“不会的。” 顿了顿。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计划的,难道你参加了?”管阔说起了旁的话题。 铁山无打了一个哈欠。 “我和虎胡、过猴他们的牢房很近,我们经历了一年多的时间,他们说话的语气,还有那些动作,甚至一些细节,我都注意到了,并且记在了心里。” “我知道过猴吞了飞钉,在路上,我也知道过猴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了木枷,他们的那些对话,我听懂了,你有没有听懂?” 关于虎胡和过猴的对话,有很多,但是管阔只重点听到了两句话。 “看这天,今夜不会下雨吧?”虎胡是这么说的。 “不会有雨。”过猴回答。 “那样很好,那样很好。”虎胡如是说。 他完全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于是,他道:“鬼话只有鬼才听得懂。” 铁山无笑:“那么,我就是鬼啰?” 管阔没有笑,因为他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 铁山无自觉无趣,道:“虎胡问:看这天,今夜不会下雨吧。那就是说,看周围的情况,今晚的行动有没有问题?” “过猴说:不会有雨。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意思。” “那样很好,就是说,这样说定了。” “那前面总该有计划吧?”管阔撇了撇嘴,道,“再说点他们做计划的时候的黑话吧。” 铁山无摊了摊手:“我没去听。” 管阔不相信,认为他在撒谎,道:“谁信啊,你难道就听到了我听到的那几句话?” 铁山无一脸坦然:“我看到你似乎注意那边了,才会去听的,不然我也不会知道那天晚上会发生那些事情。” “……” …… …… 铁山无没能够看到那枚竹简,管阔不给,他也没办法。 只是,从那之后,管阔再看向铁山无的目光,就变了,在他看来,铁山无的很多行为,以及动作,看起来都毫无道理可言,而且出乎任何人的预料,但是,这个人,却总能够给出足以说服别人的理由。 或许,这就叫原则性问题,一个有原则的人,只遵从他自己内心深处的准则,而不会受到别人的影响,过猴和虎胡的事情如此,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也是如此。 那一次失败的逃亡,看起来似乎和他管阔并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对他的心理影响不小,而且,也让他正确看待了铁山无这个人。 雁门关,终于近了。 长城万里,雁门在望。 管阔坐在囚车内,看着远方的重峦,那种波澜壮阔之美,让他感到很震撼。 长安的繁华,的确磨透了他的锐气与眼界,而今,到了雁门,他才感觉长安的壮阔,和这里的是如此不同。 他终于放下了那枚竹简,把它藏了起来。 他也终于愣是没有看懂,不过,他在后来的几天里,开始记忆起了竹简上面那些奇怪的文字,他相信,对于将来,这一做法应该来讲是很明智的,虽然他只记忆了几个字。 铁山无难得不再同以前一样,背对着前路,朝向管阔一天到晚扯淡,他面带笑意望着远处的绵延无尽,道:“雁门,我来了……” 此行艰险,到了雁门,只剩下了六名囚徒,让人有些感慨。 关门缓缓拉开,不会有任何的欢迎气息,只有淡淡的沉抑,在天地之间缓缓飘扬。 管阔抬头遥望,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 第四十章 北疆景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雁门是北唐北境最最出名的大关之一,关外突兀人屡犯边境,经常发生大小战役,戍军损伤较大,故此大量囚徒被发配于此,一旦发生战争,那些经验较差的囚徒都得冲在最前面,能够存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所以,在还被关在大狱内的时候,管阔想着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内心是有点惶恐与无助的,他不知道自己到了这个地方究竟会遇上何等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是一种非常绝望的压抑。 后来,一路之上,他遇上了铁山无,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对任何事情都有点无所谓的人,渐渐的,那种惧怕感觉淡了许多。 如今,雁门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展现出来,他那种心跳加快的感觉又产生了,人生就是这样,在得知某一个自己将要面对的噩耗的时候,会惧怕无助,时间长了,会很煎熬,更长了,却会渐渐淡化,然而猛然间,那个噩耗冲到了你的眼睛里,那种恐惧感,可能会比起第一次得知的时候还要深沉。 好在,还有一个和所有被发配边疆的囚徒不一样的、似乎都什么都无所谓的铁山无在前面影响着他,看着那个人饶有兴致四处张望的样子,他的心,也渐渐安定了许多。 万里长城绵延弯曲,伴随着重峦叠嶂,一直延伸向天地苍茫之处,而雁门关,把它开了一个易守难攻的口子,就这样横亘在那里,防备着北方的突兀人,似乎永不垮塌。 谁都知道,那种永不垮塌,是以无数将士的死亡为代价获得的。 管阔看着那些饱经沧桑的砖墙,看到它们在阳光下似乎泛着淡淡的金色,不禁觉得被晃了眼睛。 他的脑中思索着自己曾经知晓过的信息,开始推测起自己将要面对的命运。 雁门关包括周围一大片的十几万戍卫军,都有着同一个主帅——晋王殿下李显岳。 大唐的很多人都知道,晋王李显岳在五年前,是因为犯了“错误”而被丢到这北疆的,当时陛下所拟的旨意是晋王恃才傲物,桀骜不驯,为了历练这一位皇子,责其前往包括雁门在内的东北部边疆,抵御突兀人的进攻。 管阔算了算,五年前,陛下还会偶尔亲临朝政,听府内仆役的流言,外面的传言是说其实晋王殿下李显岳所谓的“错误”,只是力谏陛下要心系大唐苍生,隐晦地表达了希望自己的父皇不要沉迷后宫,声色犬马的意思,陛下大怒之下,就把他扔到了北边,当时的做法是让他辅佐北唐老名将,一代战神丘镜山,可是,在数年之后,晋王李显岳愈发展露出才华,丘镜山向陛下请旨辞去镇北大将军之职,认为晋王李显岳足以保护北疆几十年的安定,不过因为丘战神无后,了无牵挂,愿意老死于军中,不愿告老,而是陪伴晋王的成长。 当时,陛下已经不再理政事,避居后宫,管阔的父亲,中书令管清和在和一些朝官商议之后,准了丘镜山的提议,于是,晋王李显岳便成为了实质意义上的镇北大将军。 管阔当然知道,现在的自己,再想这些,实在是太过遥远了,他如今早已不是什么权倾朝野的中书令之子,而是一个朝不保夕的亡命囚徒,被发配边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突兀人砍死,丘战神、晋王殿下,和自己实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落寞。 他看到铁山无面带笑意地转过身来,道:“想什么呢?” “想你什么时候被人砍死。”管阔把自己落寞的神情稍微收敛了一些,而后道。 “呵呵,”铁山无的笑声听起来有点嘲讽意味,再说了,以他的头脑,看两眼便可以看得出来管阔说是说他铁山无被砍死,实际上是害怕自己被砍死,于是道:“不要想太多了,你要明白,像我们这种一无所有、了无牵挂的人,活着就好,不要想别的。” “是吗……”管阔喃喃了一声,看向四面八方的砖瓦,还有越来越多的戒备森严的士兵,神情有些恍惚。 他们六人不会再有更多的待遇,很快便被勒令下了囚车,随后被那些押送的足以把自己这些人包围的将士们冷冰冰地夹在中间。 雁门是一险关,也是大关,是突兀人攻击最多的目标之一,这里的铁血与战争意味比起威名赫赫的羽林军营更加浓重,因为随时随地都得准备面对生死一线。 脚踩着坚实的地面,管阔有些忐忑地看了看雁门关的情景。 在这里,和长安那些讲求目不斜视的各大营的士兵都不太一样,在保持着军人威严之余,他看到,那些人都朝着自己六人带有着不同神情地瞥了几眼,而且非常光明正大。 这里随时都会面对敌人的进攻,所以,警惕性,还有随时随地的探查性,是非常必要的,所以这不是东张西望,而是把能够得知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脑海里,一切都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这让他从侧面对雁门关随时随地将会发生的遭遇有了一些了解。 铁山无依旧走在他的前面,经历了长途跋涉,这家伙看起来精力依旧旺盛,虽然步伐因为性格的原因,不急不缓,令人有些慢悠悠的感觉,但是却绝对充满了活力。 再前面,便是另外四名囚徒,那些人在当时虎胡和过猴准备逃跑的时候,并不一定是没有那种想法,而是并未被打开牢门,而后,他们便见到了滚落一地的头颅,这样的打击,对他们是巨大的,换想一下,如果过猴帮助他们打开了牢笼,滚落地上的头颅里,会不会有自己的? 再加上,他们的心情相对来说非常沉抑,而今,硬撑着来到了雁门关,几乎瘦成了皮包骨头,一脸颓废。 这样的状态,就算他们曾经有过一些身手,到了突兀人的面前,也只能是被杀的。 第四十一章 不屑躲在她的背后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如果我对那枚竹简的研究不能够更进一步,或者想起其他的什么办法,我也是只能被杀的。”管阔这样想到。 他的身上,双手都被锁链锁着,后面拖着脚镣,这么多日的长途跋涉,再加上一直得不到什么动弹,如今才走了不远的路,他便已经有些呼吸急促起来。 在远处的高地上,站立着一名有着两撇可笑的小胡子的将领,他的一双眼睛很小,让人总有那么一种睁不开的感觉,可其实,他的眼睛就是那么小。 眼睛虽小,他的眼珠却极为灵活,隔着老远,他的目光便朝着这边探了过来,管阔感觉那短短的一扫视,自己这边的所有人,似乎都入了那名将领的眼里,他不禁有些骇然,心想经常经历战争的人,就是不一样。 押送他们的那名统领,踩着一如既往的稳重步伐,走在最前面,朝着那处高地而去。 那名小眼睛的将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起来极为熟络,他有些不怎么在意道:“又过来了几个送死的?” 从他的语气里,可以听得出来,这些充军的囚徒,是基本上不会有存活的可能的。 管阔有些凛然,他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铁山无,想要寻找到一些安慰,看到对方果然任何动作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那样的话语。 “这里面可是有着管老贼的儿子。”押送囚徒的那名统领往后朝着管阔探了一眼,道。 管阔听着他们说“管老贼”,而且丝毫没有顾及到自己地意指过来,不禁垂了垂眼帘,暗暗呼出一口气,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没有觉得父亲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同样也觉得自己并没有犯任何错误,别人强加过来的那些目光,他却不得不承受,然而,就像铁山无所说的那样,活着就好,先好好活着,然后才能去想,并且去做别的事情。 那名小眼睛的将领冷笑一声,道:“在这里,管他曾经是谁,哪怕就是中书令本人,也只有送死的命。” 管阔再一次提醒自己不需要玻璃心,虽然他们在谈论自己的父亲,可是,也算不上是特意的羞辱。 他紧了紧拳头,又松开。 押送统领沉吟了一下,随后凑上前去,不知道小声说了什么话。 阳光撒在他们两个人的盔甲上,有那么一种明晰的味道。 四面,因为厚重的砖墙遮挡,春风都变得不太容易透进来。 管阔看到,那个小眼睛的将领神情很迅速地发生了变化,同时瞥了自己好几眼,脸上渐渐浮现出很深的难以置信。 “真的!这怎么可能!?”等到押送统领说完之后,那个小眼睛将领忍不住失声惊呼,虽然极力压抑,可是很明显可以听得出来,“真的”和“这怎么可能”两段话,都带着很强烈的惊叹号。 在得知又有那么几个送死的囚徒过来的时候,他是毫不在意的,因为每一年,这样不足为道的人都太多了,而当得知管阔是管清和之子之后,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因为,中书令管清和,不论大家对他的感观如何,都不得不承认,在从前,那是一个令大多数北唐人都敬畏的人物。 然而,管清和毕竟是死了,管家,完了,所以,管清和,只能让他多看管阔那么几眼。 不过,接下来押送统领凑上来所说的话,就不由得让他震惊并且不敢相信了。 公主殿下竟然当着千万长安人、当着所有囚徒以及押送将士们的面,放下千金之躯,不坐大轿,亲自为那个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的家伙送行!? 广乐公主和管阔的赐婚,他听说过,也同所有人一样愤恨过,而且他坚信,广乐公主李惜芸本人对管阔的愤恨,不会在自己这些人之下,可是,对面那位自己很熟悉的同袍所说的话,却完全颠覆了他的三观:广乐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亲自、步行为管阔送行,难道,仅仅过了一夜,两个人就有了真情? 他们不是李惜芸,也不是管阔,李惜芸的意思,大概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才懂了,所以这件石破天惊的事情,于别人看来,也就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如果没有李惜芸那一层关系,他很愿意马上就把管阔派出去干活累死,或者打仗战死,然而听闻了那名押送统领的话语之后,他就有些迟疑了,如果李惜芸真的对管阔有那种意思,管阔就这么死了,难道自己不会出什么事情? 他或许并不会害怕李惜芸以势压人,但是,他不愿意违逆公主的心意,因为那只高傲的凤凰,一向都是所有人都仰慕的人。 他看了看那名统领,道:“公主殿下……有没有带什么话?” 他下意识地再次瞥了瞥管阔,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吸引人的,不禁郁闷,心想公主殿下的眼光这是怎么了? 押送统领摇了摇头。 他凑上前去,小声地说话,把当时的一些细节也尽量回忆起来,并且形容出来,两个人加以判断。 “这么说来,应该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那名小眼睛的将领最终道,“以公主殿下的身份,只需要她一句话,整个大唐都会考虑放过那个家伙的小命,而不是被撵出长安,就算是因为念及一些事情,公主殿下忍痛割爱,也总该传过来一些话,最起码不能够叫那小子随随便便就死了,但是,现在……” 他顿了顿。 “我觉得,可能只是公主殿下宅心仁厚吧。” 听着他们的话,管阔很不舒服,因为,他能够感觉得出来他们的意思:他只能躲在女人的身后,等待着广乐公主发发善心,然后自己就能够得到好处,得到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待遇了? 那种赤裸裸的轻视,他非常不乐意接受。 他忽然想起了那天夜里,李惜芸说的那句话:你现在的这个样子,终于有了我驸马都尉应该有的气势万分之一。 一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恼怒。 第四十二章 想象之外的发配边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已经到了这里,又何必让人以只能靠着李惜芸光辉而苟延残喘的目光看待并且评点? “李惜芸已经和我管阔没有了任何的关系。”他的声音在这片地带显得特别的唐突,哪怕是铁山无,都回过头来,稍微有些诧异。 “虽然我问心无愧,我没有犯任何的错误,就被发配到这里充军,但是,既然来了,那我就会接受这里的规矩,你们放心,李惜芸她,会安安心心地继续做她的广乐公主殿下,不会再把目光投向这里,投向我。” 他突然出现的话语在这里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毕竟,不管怎么说,他是一名囚徒,同时还是理应等待着李惜芸余泽的囚徒。 “哟呵!”那名小眼睛的将领眼中闪过很快就消失的诧异,随后用有些戏谑的目光看着管阔,对着旁边的押送统领道:“昔日中书令的儿子,一个伪驸马都尉,果然有底气啊,我喜欢!” 他说是说“我喜欢”,但是却不会是真的喜欢,相反,他看向管阔的目光中,倒是带上了一种终于有点乐趣的色彩。 管阔不说话了,他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就足够了。 他知道自己说不说出这句话,都会接受以后将要带来的艰苦岁月,但是,说出来之后,他心中的某一块区域,终于感到解脱了。 疑虑渐渐散去,这里的人不会再提防广乐公主有可能存在的想法,于此,管阔将会是和所有囚徒一样的人。 “我们都是大唐人,哪怕是被发配到这里,也还是大唐人,我们有责任做自己的事情,守卫疆土,所以,谈论这些,其实都没有必要。” 当铁山无平静没有什么波澜的声音传出的时候,管阔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他自己毕竟受到别人谈论,而他不想就因为这样而受人另类的目光,所以放开了胆量说出了那些话,但是铁山无可是并没有受到关注,而主动站出来的。 很显然,那名小眼睛的将领看向铁山无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善,管阔,因为被议论而发话,总该也是一个原因,而铁山无就这么自己冒出头来,那是自己把脸凑了上去叫人打。 他很想当然地认为,铁山无被关了这么久,还经历过长途跋涉,却依旧桀骜不驯,既然如此,那么就需要他来磨磨锐气了。 他的脸上,笑意变得有些森然。 “你叫什么?”他迈着频率几乎不变的步伐走了过来,问道。 “铁山无,我姓铁,我的老家没有山,所以我叫铁山无。”铁山无那招牌的笑容再次浮现,露出一口白牙。 看起来,他对对方的动作,以及可能会发生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忌惮,不害怕,也没有任何的恶意去顶撞,就这样很自然。 阳光透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笑容也变得非常阳光,在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的笑容,几乎让人晃了眼睛。 看着他的神情自若,那名小眼睛的将领倒是露出了那么一种稍感兴趣的神情。 押送囚徒的统领走了过来,把铁山无关于那一晚所做的事情说了出来,看得出,他对铁山无,还是有那么一点欣赏的。 其余四名囚徒,在这个时候才知道过猴他们的失败,原来和铁山无的事先提醒有关联,不禁朝着他看了过去,神情复杂,但是其中,绝对不会有什么善意。 听着听着,小眼睛的将领终于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色,对着那名押送统领道:“我说呢,原来是一些不长眼的想要逃跑,不然的话,这一回过来送死的怎么只有那么几个人。” 随后,他看向铁山无,脸色冷了下来,道:“我非常讨厌那种背叛同伴的人,所以,我非常讨厌你,你小心点,在我手中,你不会好过的。” “将军,”铁山无身上的刑具发出响声,“我想说两点,第一,他们不是我的同伴,他们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如果因为我们一同待了几年那就是同伴的话,那么大狱内的狱卒们也是我的同伴?第二,如果他们逃出去后,到了南吴,或者突兀,或者其他的国度,很有可能会成为我大唐的敌人,那样一来,更加成为不了同伴了。”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就像是一枚枚的刀兵在碰撞,充满了气势和特殊的节奏感,听起来给人以一种义正言辞的感觉。 “很好,”将领用小眼睛看了他几眼,随后道:“我不管你说得多么冠冕堂皇,现在既然来到了这里,彻底断了离开的念头,还有从前的脾气吧,去了刑具,吃上一顿饱饭,东面关墙有些垮塌了,今晚连夜去修补,就你们几个吧。” 铁山无的笑容微微凝滞,带上了旁的一点味道。 至于管阔和还有四名囚徒,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 …… 管阔曾经想象过无数次来到边关充军之后的情景,却恰恰没有想到真实的。 他一直以为,来到这里,会看到疯狂攻击的突兀人,然后自己被随便扔上一件兵器,就得顶着弩箭刀枪,冲锋陷阵,每一次都会拿命去赌博。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被拉出去修整看起来怎么也修整不到完美的四面八方的砖墙,至少在今夜,根本就不会拥有睡眠的权利。 在这里,送死的炮灰是稀缺的,而不止不休的劳动力,同样也是稀缺的。 那个小眼睛的混蛋说给他们吃上一顿饱饭,的确是没让他们饿,军营之中的人,必定会比普通百姓吃得更饱,虽然味道不怎么样,然而,在之后,是非人的劳动。 月光并不亮,但是这不重要,因为,四面八方的火把,把这里照得透亮,黄橙橙的,亮如白昼。 在管阔他们六人被撵到这里的时候,便看见有着几十名苦力已经赤裸着上身,在挥汗如雨了,那些人普遍偏瘦,但是其中有些人的骨架却明显不小,很显然,长年累月的苦力,消磨了他们的肉体,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倒下。 第四十三章 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我们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看到他们过来,很显然,所有人都有些幸灾乐祸。 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没有其他的乐趣,唯一的,便是看到有新的被发配的人过来“享受”地狱的折磨。 在这里,到处都有受到突兀人攻击的痕迹,有些砖墙,在当时可能并没有垮塌,但是时光匆匆,或许第二天,或许两个月后,或许两年,都会因为受力不均而出现或多或少的塌落。被发配边疆的人不需要去乞求会有短暂的歇息,因为那种歇息数千年以来都不存在。 “难道从今以后,我的人生就是这样,就这样不断消磨着肉体和意志,最后过劳死在大唐的北疆?”管阔对着自己问道。 就是因为他想象过冲锋陷阵而后身死的情景,觉得这很恐怖,而今现实却给了他不一样的恐怖,所以他完全没有想到,没有心理准备,于是,他有些崩溃了。 他看了看铁山无,看到那个一直都无所谓的家伙,脸色终于也不好看起来。 他却丝毫没有从前想象过看到那家伙不一样神态而应该有的看好戏神彩。 “公子爷,驸马都尉,看来,你这个富贵之家的小身板,要栽在这里啊……”铁山无脸黑黑地看着他,传声道。 管阔本来就颇瘦,路途遥远之下,更是瘦了很多,在这里再劳苦一段时间,再瘦……直接就没了! 火光之中,执勤的士兵穿着深黑色的铠甲,提着鞭子,凶狠地逼了过来,喝道:“发什么愣!?你,去那边,你,到那里,今夜必须把这里完成,要是明日天亮之前没有好,不需要突兀人杀过来,老子就直接宰了你们!” 管阔他们都知道,这个家伙绝对不会说谎话,被发配边疆的人,在这里被杀,是没有任何的可惜的。 押送他们的人很迅速地离去,他们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赶到了被指明的地方,开始了今夜的事情。 这,才只是开始。 四野,除了火光,其外一片,到处都是漆黑。长城内外,都是有些荒凉的地方,除了守卫北疆的军队,没有任何人会在这里安家立业。 管阔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行动起来的,他不停地在意着那些拿着皮鞭准备抽人的执勤士兵,就算浑身脱力,也不想停下,他宁愿慢一些,被谩骂一顿,也要装出一副很尽心尽力的样子,因为他实在不想吃上一鞭。 在这些时候,他才发觉,相比于那些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做了多久的苦力,甚至那些高大但是瘦削的人,才刚刚开始的自己,居然还更有力气,更胜一筹一些。 这让他对以后的生活不寒而栗。 他没有机会去看铁山无,但是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就算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无所谓的铁山无,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三个时辰之后,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整个后背已经和还没换下的囚服贴在了一起,不分彼此,他的小腿钻心地痛,手臂也开始颤抖,酸楚,完全无力。 看得出来,所有人,都不会比他的这种情况更好,但是,在执勤士兵无情的皮鞭之下,所有人都得强忍着,消耗自己的寿命,去完成那艰巨的任务。 很少有人会去想,安定北唐之前,除了挡着悍不畏死的戍卫边军,还随地埋着这些没有了自由的苦力,他们在死亡面前,更加苦痛,却一直默默无闻。 大唐人不会感激他们,反而会看不起他们,这个很奇怪,却是事实。 管阔的眼皮几乎要耷拉下去,身体略微有些摇晃,那些动作,他感觉是不是在梦里。 管阔这个时候才觉得,过猴和虎胡他们的选择似乎才是正确的,赌一把,要么自由,要么死亡,这两个,可能比现在自己和铁山无的状况都要好。 他的想法很多,他有些不甘心,因为,他坚持认为自己是无辜的,自己什么错误都没有犯,却要遭受这样的待遇,实在是难以理解。 他从来都不会明白,管清和带给他的,就是一个由强者变为弱者的过程,他就是需要这样接受并且熟悉下去。 强者肆意横行,弱者逆来顺受。 ——修昔底德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可以运用进万物苍生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捱到天亮并且把这里完成的时刻的,只是他已经整个人像是走在了轻飘飘的云雾之中,明明就要倒下,却愣是感觉能够飞起来。 他虚脱了。 所有人都虚脱了。 他们得到了一顿完全无味,吃完后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吃过的食物,便被撵到营地,倒头就睡,鼾声如雷。 然后,他们只得到了两个时辰的睡眠时间,下午时分,又被撵到另一处去修补。 这样的生活开始了,就会一直继续下去。 “不是说充军吗?”在一个夜晚,躺在坚硬的地上,管阔对着铁山无问道,“为什么不去打仗?” “我宁愿和突兀人拼命,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他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几天,总之,每天的生活都是重复并且如同地狱一般的,根本就没有记时间的必要。 铁山无的状态同样不怎么好,但是,他还是能够笑得出来。 “是不是后悔了?”他道。 “后悔什么?”管阔觉得他的话非常莫名其妙。 铁山无凑上前去,道:“你这个傻子、蠢货,洞房花烛之夜,为什么不把公主殿下上了?如果你有那个胆量做了,说不定现在能够躲在长流宫,做你的驸马都尉,或者,就是被公主殿下藏起来,再也不用怕被人扔到这里来……” 管阔开始推他,但是毫无力气,根本就推不动,他用残存的力气骂道: “滚!” “滚蛋!” “滚远点!” 骂着骂着,他骂不动了,也推不动了,转过头去,叹了一口气,道:“生米都煮成稀饭了,还谈什么呢……” “……” 他开始拿出那枚竹简,细细地看、记忆,在这里,除了铁山无,没有任何人会对他以及那枚竹简感兴趣,他只要能够有较长的歇息时间,总会挤出那么一点点的时间,看那枚竹简,不管看不看得懂。大概是他也知道,他现在,只有这么一条路了,不然的话,他就只能等着自己精疲力尽,被繁重的劳役耗光所有的精气神,然后被随便埋在哪里。 更何况,如今,就连铁山无都已经对竹简没了兴趣,用那家伙的嘟囔来说,那便是——公主殿下知道你傻,给你一些奇怪的小人画,消减一下寂寞,真是贴心啊! 管阔记了一下帐,发现那家伙已经欠自己十几顿揍了,只是现在自己没力气,先就这样欠着吧。 突兀人最近的动向有些奇怪诡异,突然就停止了间歇性骚扰,变得蛰伏不动了起来,雁门,三个月之内,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 劳役不会有停止的机会,但是,却能够拥有得到更多歇息的机会,虽然这样的机会并不太多。 管阔他们终于得到了一段时间的喘息,虽然只是比起从前好上那么轻微的一点。 而他对竹简的记忆,也终于达到了三十多个字。 如果一切都一直这样,或许什么都不会改变,但是,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管阔迎来了改变他人生的契机,而大唐的走向,也冥冥之中似乎印证了天意的存在。 …… …… 第四十四章 秋色映关外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天载十四年秋。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光阴,这么慢,也这么快。 长安中书令府的那一夜渐渐远去,而新的震撼正在来临。 突兀人的骚扰断了几个月之后,突然爆发出了骇人听闻的大动作。 突兀名将阿史那沁率十八万游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诡谲地绕过唐军北方主力,直逼北唐境内。 消息传到宫中,陛下震惊异常,急拟旨让晋王李显岳集合兵马抵挡阿史那沁的这一次进攻。 因为阿史那沁十八万游骑的动作太过突然,北唐北疆兵力暂且分散,晋王李显岳只来得及整合到十万戍卫唐军,暂且拒敌于外。 同时,命令传达到各处,除了保留兵马提防其余的边疆,还有虎视眈眈的南吴,尽量吸纳各处的兵士,甚至被发配的囚徒。 当消息传到雁门的时候,铁山无看着几乎已经弱不禁风的管阔,笑道:“看吧,你所喜爱的打仗,来了。” 管阔苦笑一下,道:“唔……它来得太突然了,我忽然感觉有点……” “怎么,现在又变成了缩头乌龟了?”他的旁边,是一个骨架壮大,却瘦得皮包骨头的汉子,眼窝深陷,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我可是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准备好和突兀人拼命了。” 这是实话,很多人,觉得自己过得生不如死,却偏偏对微茫的未来有点希冀,不舍得自我了断,于是,只能一直熬,熬到死,现在,有了一个杀人或者被杀来获得解脱的契机,总是在苦难之中瞅到了一线天光,毕竟,被杀比起自杀的勇气,总该大那么一点的。 雁门的大量将士和那些各个时段被发配过来的囚徒就这么紧急被聚集到一起,跟随晋王李显岳抵御阿史那沁的进攻。 管阔一直记得那一段时间的秋天。 长城内外,有些萧条。 四面的天,略微暗淡,天地苍茫,仿佛迷烟。 关外的风光很美,很壮阔,那是一种很辽远的美丽。 他们跟着跟随晋王李显岳而去汇合的部队,踏上了谁也不知道结果的征程。 漫漫长路,这还只是开始。 路渐远,山外山,莫说长安,就是雁门关,都渐渐远去。 他又想起了自己离开长安,被发配边疆的那一天,这两种情景,何其相似,又何其不同? 当他来到了广阔无边的营地的时候,才发现,雁门的景象,也不及这里的万分之一,现在,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 和预料中所想的一样,他们不会得到任何的训练,被教授任何的生存技巧,一旦发生战争,只能冲锋,不能后退。 这是任何一个国家对“罪犯”的态度,不论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你都会被贴上一个“坏人”的标签,或许你可以存活下来,然后把那个标签撕得粉碎,走上自己的巅峰,但是,那样的人很少。 “你怕吗?”他这样问铁山无。 铁山无反问:“怕?怕有用吗?” “其实,我觉得,那个时候,你可以跟着过猴虎胡他们赌一把的。”管阔沉吟了一下,道。 铁山无一笑。 “在这里赌一把难道有什么不同吗?这里可以赌更大的,甚至是最大的。” 管阔一怔,他仔细看铁山无的脸,发现并没有看到任何的信心,但是,却是那样安然。 他不明白,铁山无是怎样拥有能够藉此登天的意念的,难道他真的觉得自己可能会成功,不会死,然后功成名就? 这种概率实在是太低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有多少人都倒在了前进的道路上,成为那万中之一人走向巅峰的牺牲品,管阔想过尽量生存,却从来没有想过铁山无所谓“更大的”、“最大的”。 铁山无把手伸了过来,第一次握住了管阔的手。 管阔有些吃惊。 “相信自己,”铁山无道,“我问你你想死吗?” 管阔道:“不想死,你还欠我十几顿揍呢,我死了你怎么还?” 铁山无大声笑了起来,在这一瞬间,他的笑容和从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显得尤其豪迈。 “那样就好,”他道,“你要记着,你不想死,那么,你就只有一条路,就是我说的那条路,往前、往上,不要回头看,不能回头看,你要记得,要么成功,要么成仁,这就是你不再是中书令之子之后的道路,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鼓励,这样希冀的态度,恍惚之间,管阔觉得自己从哪里遇到过,于是,他想到了父亲、母亲。 “阔儿长大了,你可以自己生存了,父母也可以离开了,天地那么大,四处去看看吧,你的人生之路也很长,同样去看看吧。” “以后的路,你会有其他的、爱你的、你爱的同路人,好好走吧,踏踏实实,走错了不要紧,错过了才是遗憾。” 这是父亲对他说的,同时也是母亲的意思。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关外的风,有点大,秋意,有点凉,于是,他的眼睛越来越酸,但是神情却是越来越坚定。 他曾经答应过父母会好好活着,所以他不用怀疑自己生存的能力,因为,只要人的心中有了信仰与信念,他就有了由死而生的勇气。 他的手用力,握住了铁山无的手,道:“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 “嗯,这样才好,我想,公主殿下也不会希望她的如意郎君就这么死在突兀人的刀下的。”铁山无的笑容又开始变得有些可恶。 “好吧,你现在已经不是欠我十几顿揍了,而是二十顿。” “……” …… …… 第四十五章 北唐的琴音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营帐外,有着琴声。 在关外的秋风之中,那种琴音显得非常邈远。 远方有琴,愀然空灵,声声催天雨。 然而,天光虽然并不明晰,却也并没有雨。 晋王李显岳听着这在军营之中尤其突兀的琴音,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下来。 所有人的神情都稍微安定了一些。 “只要这琴音一直都在,突兀人永远都不会破入我大唐境内。”营帐内所有的将领都这么坚定地认为。 琴音,是大唐的脊梁,永远不会倒,哪怕是南吴,也无法泯灭,甚至是那个早已失踪十几年的南吴圣将,也无法泯灭大唐的琴音。 秦王李泽南喜欢种花,他是一名美男子,长得也像花儿一样,但是,他的皇兄李显岳却和他截然不同。 李显岳这个人,其貌不扬,只有宫廷里的少数人才知道,他的出生,没有等待十个月,所以他始一出生,就体弱多病,并且脑袋有些畸形。 于是,他从小就锻炼身体,不间断地习武,并且熟读兵法,久而久之,他的体弱多病不见了,反而拥有了万夫不当之勇,并且对兵法非常熟络。 他的声音特别大,很洪亮,很有气势,但是却并不鲁莽,没有任何莽汉之态,只是富有感染力,很能用声音引起所有人的共鸣,他为人非常光明磊落,见不得任何的肮脏,只要在街道上,看到任何他不喜的行为,都会挺出来做那个冤大头,予以阻止,长安人都非常喜欢他,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放胆力谏自己的父皇,最终被长久地丢到了这片北疆。 这片北疆并没有把他打入深渊,反而造就了他的伟大,在北唐镇北大将军,一代名将丘镜山的引领之下,他闪耀出了夺目的光辉。 李显岳盯着地图模型,沉吟许久。 “阿史那沁是突兀名将。”他道。 “他尤其擅长突袭与出其不意,来去如风,而且锋芒很盛,常常能够撕开阵线,但是绝不恋战,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他的游骑在平原地带最能够发挥威力,这边,这边,还有这边,在他的骑兵之下,一览无余,如果在那些地方和他遭遇,对我们不利。” “我们需要一个能够粉碎他的战场。”他的目光拂过那些缩小无数倍的地形,就像是在检阅着大唐的北疆。 “就是这里。”他的手指坚定毫不动摇地指向一个地方,目光炯炯有神。 营帐外,琴音骤歇。 许久之后,又响起。 …… …… 管阔得到了一把有些锈气的长枪。 他不停地擦拭着,虽然这杆长枪非常不起眼,但是,他却非常珍重。 他知道,从今以后,能够救自己命的,只有它了。 他们的营帐很凌乱,到处都横七竖八躺着等待冲锋然后死亡的被发配的囚徒们,当然,现在他们已经是士兵了。 铁山无把两只手枕在后脑勺下,望天躺着,看着管阔宝贝地一直擦拭着那把总让人怀疑一打仗就会折断的长枪,一脸嘲讽。而他自己的长枪,就那样很随便地扔在一边。 “你什么眼神啊!”管阔看了看他,皱眉质问道。 “我在看一个傻子。”铁山无笑。 “二十一顿!”管阔握紧了长枪。 “不要小看它,”管阔道,“如果没有它,我只能被人砍,有了它之后,我不仅可以被人砍,还可以捅人。” 铁山无强行憋着不让自己笑。 “MD!”一向自诩家教很好,很少说脏话的管阔忍不住骂了一声,把长枪往地上一扔,出了营帐。 他暂时不想再见到这个家伙了。 他要进行例行事务——研究那枚竹简。 如今战争在即,他不知道自己会在明天还是后天被人砍死,一想到驼背老金和自己的父亲,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用这个救命,虽然每天都是失望。 直到现在,他对那枚竹简依旧一无所知,这让他内心深处非常难受,就像是明明一个可以救自己命的东西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却得不到。 他回想曾经,发觉自己是不是没有抓住过机会。 驼背老金说,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当时,他居然信了,现在,他知道,这一定是假话,驼背老金走了,走之前不愿意告诉自己上面是什么。 父亲,也没有说,他不知道父亲是没有机会和自己说,还是同驼背老金一样,不愿意说,或者不方便说。 他叹了一口气,开始记忆,现今,他能够做的,只有这一件事情了。 月光清冷,比起那一夜更冷。 远方,琴音入耳。 他停止了记忆,抬起头来,略微有些诧异。 他觉得在这里出现琴音虽然不是不可能,却总是不太合适,有些格格不入,到底是谁,居然会在这个夜晚抚琴叹唱? 他站起身来,向着袅袅琴音传来的地方循过去,却渐渐发现,琴音处在营地的中心地带,那里,接近晋王李显岳的大帐,不是他轻易可以接近的。 他驻足而立,静静地听着这空旷渺远的琴音,恍惚之间回到了当夜管府的血雨腥风之中。 琴音并没有改变,也没有任何血雨腥风的意味,但是,为什么会让他想起这些? 只能说,这是一种感染,勾动人想起往事,那些难忘的往事。 这个时候,琴音戛然而止,了无声息了。 他良久地站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有些失落,心情很压抑。 他看到有全副武装的巡逻的士兵们踏着整齐的步伐而来,于是不再多停留,缓缓朝着自己来的路上而去,坐在营帐外面,借着火光,默默地看着竹简。 只是,之前的琴音,似乎犹在耳边,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曾经是管府的公子,他能够听琴,也喜欢听琴,虽然他对音律一窍不通,但是他很欣赏琴声能够带给人们的意境。 如今,长安已远,他本来以为,能够听到琴音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可是没想到,在这充满了生生死死的军营之中,还能够听到这么精湛的琴声,不禁有些感叹与感到不可思议。 第四十六章 直面突兀的夜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好奇心渐渐收敛,他知道,那琴音,还有那个弹琴的人,都和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人生就是这样,有的时候,连相遇都没有,就这样成为匆匆过客,不相见,也永远不会再相见了。 他闭了闭眼睛,捡起一颗石子,在地上慢慢默写自己记下来的那些奇怪文字,写完十个,就擦掉,然后再写。 这是他每天的工作,虽然他并不知道实质性的利益何在,但是,心里面觉得很充实,感觉又过完了有意义的一天。 “四十七个字了。”他算了算。 竹简上有一百多个字,本来的话,这样的竹简,四五十个字已经排满了,但是,这些奇怪的小人文字特别神奇,被刻得很小,又恰到好处地可以让人看得很清楚,再加上那种字体的类型和大唐通用的文字不一样,居然陆陆续续排了一百多字,明明事实就这样摆在自己的面前,管阔还是想不通刻字的家伙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还有一半多一点。”他又算了算。 紧接着,他又苦笑起来。 “虽然我还是不知道记完之后能够有什么#用。” 他看了看琴音传来的方向,抿了抿嘴唇,然后想到:不知道明日会不会被拉出去和突兀人战斗,是时候早点歇息调养一下了。 说实话,那几个月的劳役,真的几乎消耗光了他的所有力量。 …… …… 阿史那沁的骑兵没有轻易和李显岳的唐军正面来一场大规模战役,突兀骑兵精于突袭,来去如风,在试探**手之中拥有着惊人的破坏力。 李显岳想要把双方逼到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战场,绝对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到的。 突兀轻骑面对大唐各处部署的间歇性骚扰又开始了。 虽然那些都是规模很小的焚烧粮草、夜袭一些营地之类的动作,可是长此下去,唐军不胜其烦,而且逐渐逐渐,军队有着不小的消耗,特别是那些根本不懂得打仗,就这么浑浑噩噩被推上战场的、被发配边疆的人,伤亡很大。 阿史那沁的主力部队还未出现,唐军当然不可能把精锐部队拖出去和那些骚扰的骑兵“玩耍”,不管怎么说,就算是骚扰,也是会死人的,既然如此,死的难道就不能是那些本来就没有多少活下去希望的人呢? 夜晚,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昭示着突兀轻骑的夜袭又开始了。 当哨塔上的士兵看到突然汹涌而来的五六百骑兵之后,被大量推出去阻截的,自然还是那种人。 哪种人? 像管阔那样的人。 当你真正遇上那些从前嗤之以鼻的突兀人的时候,你才会体会到他们的可怕,才会知道“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这句话不仅仅能够用来形容唐军,更能够用来形容这些在黑夜里像是黑色闪电一样的突兀轻骑。 突兀人是游牧民族,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他们从小就开始练习骑术,练习箭法,在平原地带,他们的弓骑兵可以很愉快地放你们的风筝(这句话很贴切吧哈哈),一旦你们的骑兵或者其他兵种冲锋想要追赶他们的弓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几支轻骑杀过来,和你冲杀一番,当双方交错而过的时候,他们的弓骑便又开始放你的风筝,直到把你放得跟刺猬一样,他们也不会停下来。 管阔他们不会有马,甚至连盔甲都没有,他们,都只有一杆长枪。 至少不是赤手空拳,岂不是还可以? 突兀的骑兵速度很快,前一瞬,你的眼中还看到他骑着马的黑影,下一瞬,他的马刀就“哧啦”一声划过,你的喉咙被破开了。 事实证明,像管阔那种人,就算不能够说是送命的,也差不多了,至少,他们很难杀死速度极快的突兀骑兵。 光与影之中,非常模糊不清,但是突兀轻骑杀进来的时候,他们会一致地点亮火把,于是,战场上刹那间通明敞亮,亮得人一时间情不自禁眯起了眼睛,而这个时候,是突兀人破坏性最大的时刻。 那些随同管阔他们而来的正规部队面对这一切,不动声色,纷纷举起手中的盾牌,微微上抬,护住上身,还有头颅,长枪后移,作出非常严密的防御姿态。 他们不论是不是经常和突兀人战斗,都有着非常刻苦的训练,还有着几乎难以言明的战斗本能,所以突兀人的攻击,对他们并没有多大的效果。 但是那些被发配边疆,本来应该做劳役,而不是打仗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没有盾牌,也完全不知道怎么躲闪突兀人的轻骑,面对忽然亮起的火光,还有疾驰而来的骑兵,只能在原地心急火燎地胡乱挥舞兵器,而这样子,恰恰很容易被突兀人的马刀精准地割破喉咙。 在突兀人亮起火光而后一冲而过的第一次冲锋的同时,会响起无数声马刀割破皮肤的恐怖声音,还有凄厉的惨嚎,冲锋过后,原地便会倒着许多具鲜血在受伤处汩汩而流的尸体,以及在地上闷哼shen吟的伤者。 这里面,正规部队很少,基本上都是没有穿盔甲,也没有盾牌的那些人。 管阔的鼻孔里,泥沙涌进,把他呛了好几声,后面,马蹄声隆隆,那数百突兀轻骑已经奔腾而过,只见到尘土飞扬,在夜色里就像是毒雾。 他一个翻身爬起,不敢多停留分毫,只是握着长枪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铁山无教给他的方法很有用,当突兀人的骑兵第一次冲锋,火光亮起的同时,马上趴伏在地,这样子,在速度极快之下,突兀人的马刀伤不到低到尘埃的他。 在战斗之前,管阔对铁山无的这一方法嗤之以鼻,也完全不信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战斗真正开始的时候,他就情不自禁地根据铁山无所说的去做了。 事实证明,铁山无是对的。 用铁山无的话来讲,那便是:你要相信,被人马踩死的概率,还是比被突兀人的刀砍死的概率小很多的,毕竟,突兀人的马刀,可是长了眼睛的。 第四十七章 我们的生死战·唐军的小练手(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真正打仗的时候,当然这么做会显得特别愚蠢,但是,他们没有办法,他们现在名义上是士兵,其实却不是士兵,他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并不是想着怎么功成名就,杀敌立功,而是怎么活下去,最起码是暂时的,比如说,面对突兀人的第一次冲锋,应该怎么做。 管阔向着四面八方望过去,根本找不到铁山无的踪迹,在这些时候,他总是在想,有可能铁山无已经被砍死了,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办?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想到,铁山无能不能够活下来,和自己能不能够活下来,真的没有什么必然性,难不成自己真的能够从铁山无的身上获得一些无法言说的能量? 人影憧憧,到处都是纷乱,人影与火光互相映照,那场景就像是火花在与黑炭在交织,再溅射出来。 当突兀人的轻骑开始迂回并且进行第二次冲锋的时候,这边已经恢复了许多,而那些正规部队,更是开始发动反击。 喊杀声震天,不论怎样,突兀人不会管你是正规部队,还是被拉出去送死的炮灰,都一视同仁。没有人能够幸免,四面八方,不论是有没有盔甲的人,都进行了大规模的反击。 管阔紧紧拿着那杆生锈的长枪,眼睛尽力看清到处冲杀的人影。 他没有任何的战斗技能,所谓的“装备”,或许也只比农田里拿着农具的农夫要好上一些,他能够感觉到,死亡就处在四面八方,几乎要把他吞没。 都说虎父无犬子,但是,想着当夜躺在管府的数不清的尸体,还有父亲那高大的身影,管阔还是有些苦涩得觉得自己应该用虎父犬子来形容更加贴切一些。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各处,在此时,他终于辨清了人影之中铁山无那气势奇异的轻喝。 他看到,铁山无的长枪在黄色的火光之中划出道道弧形的轨迹,前刺、横档、侧甩,在交手片刻之后,就一枪刺穿了马肚子,随后像是游蛇一般抽出,微微偏转了角度,向前一刺,便挑爆了那名摔下马来的突兀人的头颅。 铁山无的动作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虽然那名突兀骑兵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可是,几乎就在他们交手的刚开始,如果有人注意到他们,便会有些莫名其妙地认为铁山无一定能赢。 铁山无的过往,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隐秘,他略懂诗书,现在又出枪如龙,要不是他那一身破烂的衣裳,还有满身的脏兮兮,倒是很能让人不由得想到“文韬武略”这四个字。 铁山无说过他要赌一个“更好的”、“最好的”,管阔曾经不怎么相信过,但是现在,他恍惚间觉得铁山无的信心绝对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一道黑影快如闪电一般疾驰而来,森寒的马刀在火光之中倒是增添了几分视觉上的热度。 管阔举着手里的长枪,几乎忘了应该做什么动作,下意识地想要向前刺出,然而,一种本能让他把长枪横着挡在了身前。 “当!” 一声金属的颤鸣,管阔感觉自己的手瞬间就麻得失去了知觉,随后胸部如遭雷击,整个人就被那匹战马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身体悬空,向后倒飞了出去。 “砰!” 他就这样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背部像是受到了无数根刺,一时间,神情恍惚,几乎忘了自己身在哪里。 他很明确地听到了战马奔腾的声音,还有四面八方的呐喊厮杀声,可是,却总觉得那些声音似乎在一时间显得梦幻般。 接着,他艰难地侧头,看到一名突兀骑兵就这么无情地朝着自己驰骋过来,彷如惊雷闪电。 他想要撑着爬起,却怎么也无法快速做到这一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匹马冲了过来。 光亮被那一片迅速遮过来的阴影遮挡,他仿佛看到了无尽的黑暗深渊,情不自已地眯起了眼睛,毕竟,他不敢闭眼,也不敢睁大眼睛。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声闷哼,随后那一大片阴影因为惯性力,连人带马砸了过来,砸得他感觉胸腔里的肺都要被压扁了。 那匹战马不断在地上嘶鸣挣扎,甚至一蹄子把管阔踢得差点叫出声来,他滚动了几下避开,也顺势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这个时候,他才看到,那是一张瞪着眼睛的死人脸,早就没有了呼吸,那不是唐人,而是突兀人。 泥沙里,鲜血还在缓缓流淌,那名突兀骑兵的胸膛被捅出了一个大窟窿。 管阔看到,一名唐军举着盾牌稳重地往前而行,一双冷冰冰的眼眸淡淡地扫过在地上的自己,没有再看第二眼。 他这才意识到,救了自己,也可以说是因为杀敌而顺势救了自己的,就是那一名唐军。 他的心中有些难名,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生出感激,还是后怕,还是觉得理所当然。 他曾经对自己被推上战场很不甘心,也认为在正规军队的眼里,自己这些人必定不足为道,但是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不管自己是谁,自己做过什么、对方做过什么,终究,我是唐人,他是唐人,我们都是唐人,我们将并肩作战,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自己,也交给对方。 这就是是不是自己人的原则与判断。 他不再多想要不要去感谢的问题,战场之上,不需要感谢,这就叫同袍,救了你,也就是救了自己。 他在人影之中胡乱挥舞着长枪,四面唐军和突兀人的骑兵交错,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敌人,或者是伤到自己人。 片刻之后,唐军的重甲骑兵突然冲锋了。 相比于突兀人来去如风的轻骑,唐军的重甲骑兵速度较慢,冲击速度不大,但是,他们就像是一道道的铁墙一般,势不可当,在平原地带,两支骑兵相遇,如果突兀人的轻骑不想恋战,唐军的重甲骑兵很难可以对对方造成较大伤害。 可是,一旦多兵种配合,只要突兀人的轻骑被拖住,对于他们来讲,唐军的重甲骑兵是杀伤力极为恐怖的存在。 第四十八章 我们的生死战·唐军的小练手(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突兀人横行许久,但是自己也深陷泥潭之后,五十多名重甲骑兵作为一大杀器,就这样横勇无敌地杀了过来。 突兀人似乎得到了什么信号,朝着四处的营帐扔了几把火,便开始准备撤退。 但是,重甲骑兵既然已经出手,自然不可能就这样让他们全身而退,唐军的骑枪就像是割稻一般,沿途不断挥舞,刚才还疯狂收割生命的突兀骑兵纷纷栽下马来,溅起满地的尘埃。 远方,黑暗的深处,开始有箭矢射过来,“噼里啪啦”钉在唐军的盾牌上,就像是暴雨侵袭。 管阔知道,这样的情况,就算是表现出英勇的形象,也只是证明了自己真的是一个傻子,他不断寻找障碍物躲避,不想被暗中那些突兀弓骑兵射成刺猬,浑浑噩噩的就这样丧命。 那是突兀弓骑兵为他们的撤退作掩护。 北唐重甲铁骑顶着旋风般的箭矢攻势,就像是铁墙一般向前推进。 他们人身上是厚重的盔甲,战马的身上也披甲,少有裸露出来的地方,那些箭矢对他们的影响极小,突兀轻骑的伤亡在持续。 有很多突兀轻骑被冲垮了骑阵,在到处乱窜,他们受到北唐铁骑的重挫,于是便凶神恶煞地对着管阔那种明显是战斗力低下送死的人冲击。 突兀轻骑虽然自身飞快消亡,但是反扑之下也对唐军,特别是那些被发配充军的人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铁山无一枪将一名突兀人撂下马来,目光扫过四面八方,早就见不到了管阔的踪迹,不禁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一回那小子不知道能不能够活命,运气背一点的话,可就…… 在北唐重甲铁骑的冲击之下,突兀骑兵不再多加恋战,开始迅速撤退,只留下满地的死尸和哀嚎着的伤者。 北唐重甲铁骑并没有随意追击,突兀人擅长突袭、夜袭、偷袭,速度特别快,沿途很有可能会有埋伏,而且这种间歇性骚扰算不上是真正的战争,就算歼灭这一支夜袭的骑兵,也并没有特别大的效用。 对于那些正规唐军来讲,这一切什么都不算,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战斗,可是,地面上躺着的或者哀嚎或者哀嚎不动的那些连盔甲盾牌都没有的人,却不会这么想。 任何一场唐军认为无足轻重的小战斗,他们都需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来结束,他们死伤那么多,却对突兀骑兵造不成多大的伤害,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都被那些正规唐军砍下头颅,充作军功,至于管阔他们,能够有那种军功的,少之又少,因为突兀人受到的巨大创伤大多都来自正规唐军。 事实就是这样,生活中,付出了,并不一定会有收获,哪怕付出的是生命。 铁山无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没有去翻找自己的战利品,也不砍下敌人的首级,他就这样衣衫染血,倒拖着血迹斑驳的长枪,到四面八方翻找着尸体,目光扫过那些哀嚎着的伤者。 月光惨淡,火光摇晃,地面之上,黑影憧憧,都随着火光的摇晃而颤动。 这一场战斗,双方的总人数还没有超过八百,但是,四处依旧纷乱非凡。 铁山无用长枪重重地挑起一具又一具突兀人的尸体,又俯下身去查看唐军的尸体,神情凝重。 没有人知道他在找什么,但是,有大量的人都在关注着他,对他的行为感到非常奇怪,那里面还有许多正规唐军。 他的战绩以及战技非常突出,甚至比大多数正规唐军还要强大,北唐人尊崇强者,无疑,铁山无就是这么一名强者,无所谓他是不是被发配边疆,杀过人的囚徒。所以在看到过他刚才的表现之后,即使是唐军将领,也由衷地敬佩他。 所以,他的动作,就会受到很多人的关注。 在他们看来,这一位本来的囚徒,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在这北疆打出一番自己的天地,应该挺着长枪,威风凛凛地提着敌人的首级,得到所有人的热烈反响,而不是置这些而不顾,莫名其妙地丢了魂一样地翻找东西。 “老铁,你在找什么?”那名一直和铁山无几人一起的,骨架颇大的汉子走上前来,“需要帮助吗?” 他姓吴,他们都叫他“无用”,因为,长年累月的劳役,让他真的只有架子了,他的力气,也许在被发配边疆之前是很大的,但是现在,却早就没有了那种勇猛。 铁山无站直了身体,停下了脚步,看着他道:“我们的驸马都尉呢,你看到过没有?” 他的声音并不响,大概是他也知道对于管阔这么一名落魄公子如此的称呼会得到北唐军队的怒目,但是,他还是这么坚持叫管阔,特别是和那些一起被发配边疆的人谈论的时候。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坚持这么称呼管阔,因为管阔的驸马都尉身份,整个大唐也没有几个人会承认。或许,管阔是落魄的,他也是落魄的,他觉得,给和自己一同生活的人添加几分光彩,能够让落魄的自己得到安慰——毕竟,广乐公主殿下的驸马都尉可是和我在一起! 无用摇了摇头,想到了管阔那个样子,心想这家伙放到战场上,根本就没有多少存活下去的希望,只能挡几下突兀人的马刀,为正规唐军的下手提供机会。 看得出来,对于铁山无称呼管阔为驸马都尉,他相当嗤之以鼻,但是比起那些正规唐军,他也没有太大的厌恶感与愤怒感,这也是意志消磨,自身难保造成的,他可没有多少精力为广乐公主正名。至于铁山无还想找到活着的管阔,他同样也是不以为然,觉得管阔这种人,只能打打架,一打仗,第一个死的就是那种的。 铁山无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没有多说什么话,依旧不顾别人的目光,在四面八方翻找着。 他找了很久很久,秋风吹凉了他的衣裳,也吹凉了他的铁枪,干涸的血液,也仿佛要冰冻。 第四十九章 且把秋意化作琴两声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四野,苍茫辽远。 唐军开始清理尸体,抬起伤员,一切都结束了。 铁山无拄着长枪,站在那里,抬头,望了望黑魆魆的天空,心里面有些哀伤。 “这就死了,谁家驸马都尉会死得这么窝囊?”他叹了一口气,道。 地上,四五具尸体堆叠,一只手艰难地伸出,摸了摸他的腿,虚弱道:“哪来那么多废话……用你的话来说便是,我要是死了李惜芸会很伤心的,还不快点把本驸马都尉拉出来,要被压死了……” 他的声音很突然,铁山无的长枪略微颤抖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了笑容,道:“不急不急,我倒要看看,驸马都尉被压成这样,公主殿下会不会对我动用宫刑。” “你现在的这个样子,想必已经像是一个太监了……”管阔想发怒却没力气。 铁山无哈哈大笑着,搬开了堆在管阔身上的那些尸体,有些粗暴,但是在其他人看来非常潇洒地将管阔拖了出来。 管阔痛得龇牙咧嘴,他的身上有两处恐怖的刀伤,皮肉和衣裳,还有泥尘纠结在一起,斑斑驳驳,他痛苦地小声喊道:“你想要谋杀本驸马吗?李惜芸会派长流宫的人把你下面那个割掉的!” 铁山无瞄了他一眼,看到他皮肉外翻,伤口非常可怖,撇了撇嘴,也不回答,把他一把扛起来,扛到了肩膀上,一手倒拖着长枪,大步而离去,看也不看自己杀死的那几具尸体一眼。 “我的兵器还在地上……”管阔虚弱喊道。 铁山无不动声色,在火光与夜色里,他的身姿似乎愈发挺拔,越来越远。 后面的人都有些震惊,铁山无这一番动作,证明他对任何的军功都丝毫不在乎,在此时此刻,他就在乎管阔,别的,什么都让他没有兴趣。 那些正规唐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恍惚间有些失神,他们从军多年,第一次见到过这么有个性,这么彪悍的人物,更何况这个人物还是被发配过来的。 这让他们甚至开始对铁山无这一群体的印象都有些改观。 “老铁!”无用看到他就这样扛着管阔走了,有些无措地喊了一声,紧接着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铁山无回头,等待了片刻,没有听到任何的话语,笑了笑,转身就走。 秋风凉飕飕的,吹着突兀人砸在地上的火把,瞬间就熄灭了。 铁山无的身影,消失了。 …… …… 管阔的身上被简单包扎了一下,可是脸色依旧苍白。 他觉得很窝囊,自己居然叫铁山无给扛了回来,不过,如果他能够动的话,他也不会这么任由着对方如此做。 铁山无一直笑容满面地对着他。 “笑什么?”管阔道,“我也杀了一个人,虽然那个人重伤了。” 铁山无还是笑。 事实证明,管阔的确拥有有底气的资本,因为,营帐内,有三分之一的人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而且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他管阔没有死,还杀了一个人,难道不值得自豪吗? “第一次杀人的感觉怎么样?”铁山无不停地用一块破布擦拭着自己的铁枪,比起那一天夜晚管阔擦拭得更加仔细。 管阔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后皱起眉头,似乎是思考了几分,而后道:“说真的,真没有什么感觉。” 铁山无手里的动作停止了,他紧紧地盯着管阔的眼睛,似乎想要看清楚那是不是真心话。 不久之后,他移开了目光,道:“什么意思?” “在那种混乱紧张的场景之下,随时随地都会面对死亡危机,至于杀人的感觉,在那些氛围里面,真的会非常淡化。”管阔道。 “如果现在再叫我杀人,或许我就做不到了,但是,再把我放到那个场景,或许我能够杀上七个八个的。” “省着点力气吹牛吧,”铁山无眯起眼睛看了看枪芒的钝锋程度,淡淡道,“要是明天突兀人又来怎么办,好好养伤吧,养好了好给人砍啊。” 无用把自己的伤口包扎完毕,嗤之以鼻地看了看管阔,讥讽地笑了一下,倒头就睡。 经历了那么惨烈的战斗,至少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惨烈的战斗,存活下来的或者不受伤,或者轻伤,或者重伤的人大多数都已经睡了,只剩下毫无疲惫神色的铁山无,和睁着眼睛仰天的管阔。 谁都不会知道,哪怕是铁山无。 管阔在记忆那枚竹简。 那是每天都必须做的事情,哪怕再苦再累,因为,驼背老金和父亲给了他希望,他既然选择相信那个希望是真的,那么就必须去努力。 “七十四个字了。”他在心中想到。 关外的秋意来得特别满,几乎把遍地的野草都涤荡干净,管阔和铁山无已经不知道自己来到军营里多久了,但应该是很久很久了。 事实证明,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北唐人,北唐人不忍心太过亏待他们,让他们真的一直去送死,在不知道哪一天,军营里送来了盔甲,和盾牌,还有更加精致的武器,虽然比起战斗力强悍的正规北唐戍卫军团来说,还是有些差距,但是至少,他们终于像军队了。 此时此刻,管阔已经经历了三场战斗,令别人刮目相看的是,其中的两次他是被铁山无给扛回来的,却偏偏没有死。 他很喜欢自己并没有死,却并不喜欢那种没有死的感觉。 每次他都是受伤而归,那种被马刀割破的痛楚,只有真正经历过了才会体会到。 而这些时候,他终于艰难地把竹简上奇怪的字体记忆完毕,带着新鲜的伤口,来到营帐外,呼吸秋天关外的空气。 他说不清楚自己对竹简的记忆花费了多久,也不知道具体会有什么意义,只是他现在感觉很轻松,像是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和对父亲的诺言。 外面的空气越来越凉了,秋意正浓,他的伤口感受着那种凉飕飕的感觉,尤其刺痛。 他的身上现在穿着盔甲,虽然依旧瘦削,但是,看上去总是有了几分英气。 远方,沉寂了一整天的琴音再次响起,于这辽阔的关外回荡,仿佛天音。 第五十章 一场因听琴引发的“血案”(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大多数夜晚,琴音都会响起,而且基本上都是这个时间。 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出营帐,记忆竹简上面的文字,和听琴成为了管阔的习惯,那是他现在一天当中最最美好的时段,只属于自己的时段。 今天,竹简上的文字记忆完毕,他终于只剩下安心听琴了。 他很喜欢那空旷渺远的琴音,也很喜欢那个弹琴的人。 多好啊。 后来的几天夜里,每一次琴音的位置都不一样,那个暗中的神秘人物,似乎每天都会尝试一个新的地方,有的时候距离管阔这里很远,有的时候距离又很近。 当有些晚上,管阔没有听到琴音的时候,他明白,是弹琴的人已经很远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不到琴音的夜晚,他就会非常失落,感觉似乎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东西。 他自嘲一笑之后,又会想到:那一夜过后自己还能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他对那个弹琴的人越来越好奇,他真的很想见见那个人物,看看到底是谁,能够拥有这么精湛的技艺,而且可以到军营的四面八方弹琴,而不会受到任何的限制。 他能够猜到,这一位,一定不是一般人,毕竟,这是傻子都可以得出的结论。 琴音停歇,他驻足良久,深吸一口气,回到营帐内,就会开始准备休息。 每天都这样,成为了一种规律。 营帐内的人都对他的这一行为感到很奇怪。 比如说无用,就会虽然觉得奇怪,却对自己说:一个傻子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越来越多的人都知道他是管阔,曾经中书令管清和鼎鼎大名的那个傻儿子,虽然真的接触下来,他们发现管阔很正常,和自己从前想象的不太一样,可是因为传闻以及另类眼光影响,他们总是会给他带上傻子的标签。 特别是这一件事情。 “你每天都出去做什么?”铁山无带着笑意,靠在一边,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 管阔止步,道:“听琴。” 铁山无笑着偏过了头。 营帐内其他的人都不以为意,用一种很奇异的眼光瞄了瞄他,似乎有些嘲讽。 “听琴?你能够听到什么,可以让你上阵杀敌更勇猛一些,还是可以保你不死不受伤?”无用道。 “听琴需要理由吗?”管阔皱了皱眉头,“琴音可以荡涤心灵,舒缓心情,每天夜晚听一听琴,有什么坏处吗?” “你们这些官家子弟就是会装,这里是战场,你装什么呢,什么狗屁!哦,用你们的话来说,那就叫什么什么,风雅?我告诉你,这里是战场,你还是多想想怎么缩缩头,保护一下自己的小命吧,至于杀敌立功,也就不必强求了。”无用道。 “你怎么不把头缩缩给我看?我倒是不会啊,你教教我怎么样?”管阔一直都能够感受到那些人对自己不同寻常的看法,大概是自己曾经是中书令之子,而且手无缚鸡之力,直到现在还保持着杀敌为一,也就是第一场那次杀了一个重伤的突兀人的记录,但是,那又怎么样,我没有投降,也不会叛逃,难道每个人都必须要杀死一个又一个敌人,获得多么多么多的军功,他才是大唐军人? 人的思想很奇怪,他知道,每天这里的人都在减少,有很多人,同样杀不死半个敌人就一命呜呼了,那些人无疑也是光荣的,但是难道必定比自己光荣吗?就因为自己没有死,就不如那些死了的人,这样的逻辑,岂不是可笑? 无用猛然抬起头来,用眸子紧紧地盯着他,道:“你再说一遍。” “你倒是缩给我看啊!”管阔的头扬起来,他或许打不过对方,也平日里温厚老实木讷,可是不代表他就会心虚,他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心虚? “好啊!”无用森然一笑,高大的身躯站起,现今,他不再做苦役,虽然上阵杀敌同样艰苦,可是却每天吃饱喝足,没有战斗的时候养精蓄锐,终于有了几两肉,看起来威势也回归了。 他大步朝着管阔而去,道:“老子这就教教你。” 旁边的人冷眼旁观,其中一个戏谑道:“对啊,听琴听多了,就可以打得过无用的,管公子,我们等着看你把无用一脚撩倒在地呢!” 管阔一只手拄着长枪,手上青筋暴起,握得很紧,面对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无用,没有退,甚至连眼神都没有避退。 听琴不是错,在军营之中,既然有人弹琴,就必定有听琴的人,既然弹琴都能得到整个军营的公认,那么听琴的他,又为什么要心虚,既然不心虚,又为什么要在一个无理取闹的人面前退步? 况且,如果有人真要打你,躲几步路,有用吗?或许你睡着的时候都能被揍一顿。 铁山无低着头,眼神散漫,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他的人都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如今突兀人经常突袭,他们一直都最先被送出去抵挡,人数不断减少,本来就心情压抑,难得会有这样的机会闹出点事情。 无用这是第一次和管阔起冲突,这里的很多人都对管阔不怎么待见,不过大多数都没有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所以,当无用看到管阔一步不退,就这样昂着头,直视自己的眼睛之时,略微有些诧异,最后嘴角勾起,道:“不错,有骨气,不过待会儿挨了一顿揍也就会哭爹喊娘了。” 管阔虽然愤怒,面对无用逼过来的高大身躯,一直都神色平静,一副等待对方拳头到来的神情,但是,当他听到“哭爹喊娘”这四个字的时候,却陡然变色。 每个人都有不可触的逆鳞,哪怕是一个很常用的词,哪怕在任何人看来都莫名其妙,但是,它们,偏偏存在。 管阔不能够听到这个词,尽管这个词只是被一带而过。 他的眼中,再次浮现出那个夜晚,管府内倒着数不清的尸体,夺目的红,就像是染料作出来的巨幅的画。 父亲的背影、母亲的背影、李惜芸鲜艳的红、薛昭深暗的红、抱头鼠窜的各个朝官…… 第五十一章 一场因听琴引发的“血案”(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一切,都在他的脑中显现。 “当!” 这一声响,非常突兀,非常响亮,管阔的手中,长枪被他往后奋力一甩,不知道砸在了什么上。 他暴起发难。 所有人都以为他尽管看起来硬气,也只是年纪轻,不服气罢了,最多只能在无用的猛揍之下苦苦支撑,却从来没有想到他会主动出手。 无用也没有想到。 管阔出拳了。 就像是那个时候在大狱里一样,但是,经历过战争、比起大狱里吃得更好的他,却更加迅猛。 无用眼睁睁地看着管阔的拳头就这样来到了自己的胸口。 他不是比管阔慢,不是比管阔弱,而是管阔的动作实在是不在他所想之内。 一直低着头,神情散漫的铁山无终于抬起了头来,看着那个气势如虹的家伙,眼中渐渐泛起奇彩。 “砰!” 管阔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无用没有脱下来的盔甲之上,坚硬并且有着高低纹路的盔甲表面,瞬间就给了他极大的痛楚,于是,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的力气很难有这么大,那么义无反顾。 无用身上,盔甲的受力处马上就凹陷了下去,他那刚才还微微凝滞的表情里,眉头霎时间就蹙了起来,纠结在了一起,发出一声闷哼。 管阔的确力气没有他大,他无用的确身体结实,可是,这不代表,管阔打人就不会痛。 此时此刻,无用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打人,还真的是很痛很痛的。 “我叫你哭爹喊娘!”管阔暴怒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发出。 在所有人吃惊的目光中,无用高大的身体就这样“蹬蹬蹬”往后一直倒退,倒退了四五步才停下来。 场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管阔那强硬的姿态给弄蒙了。 管阔的拳头上,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关节,缓缓流淌,滴滴哒哒地落在地上,仿佛落雨。 他所用的力气极大,而唐军所发的盔甲也绝对不是盖的,他没有练过铁砂掌,赤手空拳之下,皮肤破损是很正常的现象。 可是,他的拳头,依旧握得很紧,仿佛什么疼痛都不在话下。 无用感受着胸膛处隐隐的阵痛,还有怦怦直跳的心,在缓解了短时间的猝不及防之后,勃然变色,仿佛惊雷一般的爆吼在营帐内炸响,瞬间传导到了外面。 “兔崽子,不把你揍得爬不起来,老子就不姓吴!” 他的愤怒表现出来,无与伦比,就是之前还在起哄的人都变了颜色,知道这一回真的闹大了。 “装!”管阔的声音抬高,“继续装!你说我们装,到底谁装!?” “你本来就是要打我,摆什么我先挑事的姿态?你要揍我,我就先揍你,有什么不对吗,你说你是不是装!?” “本公子就是要听琴,我天天都听定了,明天我还要听,关你什么事,你咬我啊!” 管阔的“木”与傻气不仅仅表现在平日里的有些木讷与无聊,还表现在傻得可以的倔强上,只要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就绝对不会退让,因为,既然没有错,凭什么退让的是他? 无用的身形,就像是一道旋风一样扑了上去,抬手就是一道威力绝伦的拳,生猛地砸在了管阔的身上,听这声音,就是经历过战争的旁观者们,都看得#疼。 管阔的身体在无用的这一拳之下,瞬间就向后仰去,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 “叫你装#,卖弄风雅,傻#!”无用暴怒着谩骂,他早就恼羞成怒了,此时此刻的他,根本就忘记了自己的本意只是看管阔的行为无法苟同,转而不爽而已,而不是自己拥有着道理。 他很没有道理,但是现在,他就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强者肆意横行,弱者逆来顺受,这就是道理。 管阔的嘴微微一歪,强行抑制住疼痛感,在往后倒飞的同时,右腿顺势一勾,勾到了像风一样前冲的无用的脚上。 暴怒并且忘记了一切,而且惯性力极大的无用根本就躲不开,同时也不屑于去躲,瞬间就身体前扑,伴随着管阔的倒地,同样倒了下去。 铁山无的眸光越来越清亮,自己都在不经意间发出了“啧啧”的声音,说实话,他没想到,也是第一次看到,原来管阔发怒起来打人,还是很猛的。 真的很猛很猛。 伴随着营帐内的喧闹,管阔和无用翻滚在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拳打脚踢,也不知道打到了几下,打中的话又打到了哪里。 他们谁也没有求饶,哪怕鼻血直流,鼻青眼肿,也不求饶。 无用的脑子里面没有求饶这个词语,而管阔,不觉得求饶的应该是自己。 此时此刻,无用才发现,自己之前所想的轻轻松松把管阔打得抱头鼠窜的想法实在是可笑,因为,他疼了,他真的疼了,管阔不是一般般的猛。 只要管阔的随便一个四肢可以动,就可以打得他生疼,而他在短暂恢复之下,也不会有力气把管阔控制得一动都不能动还可以揍人。 铁山无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忽然站起了身来。 其他已经看愣了的人有些意外。 “还看呢?”铁山无笑着道,“自己人打自己人,有什么好看的,就为了听琴?” “蠢不蠢!?”他放高了声音。 在这里,铁山无的战绩最最恐怖,最最夺人眼目,几乎是潜意识的,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并没有道破的第一人,所以,别人发话,都不会有人怎么当一回事,而他一说话,气氛就不一样了。 他没有再管其他人的神情以及动作,自顾自地走上前去,尝试着靠近。 看到他动作了,其他的人在快速整理自己思绪之下,也只得跟上前去,尝试劝说,当然,他们和管阔不怎么熟,基本上都是对无用。 “老吴,和富家公子打,真是好大胆量啊,快点住手,待会儿不知道有多少仆役杀过来,你还不得跑?” “无用,你还没娶媳妇儿呢,鼻子打歪了谁跟你?” …… 第五十二章 一场因听琴引发的“血案”(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们的“劝说”,更像是在起哄,管阔和无用当然不会停下来。 铁山无的动作最最简单,他在那边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在看戏的时候,他忽然动了。 他的速度很快,化做一道闪电插入了两人之间的间隙,随后用脚一勾,双手用力一提,管阔和无用就不可思议地脱离了地面。 不过,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神色变化,他很明显也很吃力。 “还愣什么?分开来!”他低喝一声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富有召唤性,就这短短的几个字,顿时就把那些看上去在劝架,实际上在闹腾的家伙们弄得浑身一个激灵,他们不需要理由去怀疑,只要他们再慢一步,铁山无就会生气,就算没有什么后果,他们也下意识地不希望铁山无生气。 他们心急火燎地扑上去,把纠结在一起的管阔和无用强行拉开,不知道是为了演示给铁山无看,还是真的急着拉架。 无用对着越来越远,被拉开的管阔挥舞着拳脚,管阔同样对着被拉远了的无用挥舞着拳脚,毕竟,打斗在一起的人,除非累了,不想动弹了,是不愿意停下来的。 然而,他们真的没有多少力气了,至少不会有力气抗衡那些拉扯他们的人。 两个人依旧在破口大骂,可是却被人拉着分开了。 “清醒清醒。”铁山无道。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但是,却让人感觉非常严厉。 他站在被拉开的两个人的中间,冷眼盯着他们愤怒的神色,最后,他的目光在管阔流着鼻血的脸上定格。 他皱起了眉头。 随后,他转身,走向同样鼻青眼肿的无用。 无用的胸膛起伏不定,脸上还挂着怒意,但是很明显,他在平复,也是下意识地平复,他也知道,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再打,也打不起来了,除了平复怒火,还能够做什么? 当他看到走过来的铁山无,还有对方严肃的脸色时,心中略微诧异。 “打爽了?”铁山无道。 无用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以后还想打他,就打我吧,”铁山无道,“我已经欠他二十几顿揍了,正好还上。” 他的话没有任何人能够听懂,除了管阔。 管阔怔了一怔。 无用更是怔住了,铁山无的话莫名其妙的,但是,却能够给他们无限的错误的遐想。 他们会想当然地认为这是铁山无偏向管阔,虽然,铁山无的确有点偏向,却不强烈。 铁山无不在乎他们的想法,要知道,他和管阔一路走来,在这里,他们认识的时间最长,也最熟悉。 冲动结束了,剩下的只有冲动之后的疼痛。 暂时冲动的人是不会后悔的,但是若时间长了,或许会的,甚至会觉得今天的自己特别可笑。 管阔倚靠在那里,恶狠狠地看了看无用,他看到,无用在恶狠狠地看着自己。 他冷冷哼了一声,撇开头去。 无用冷笑一下,同样撇开头去。 末了,他看了看已经躺下的铁山无,还有其他偷偷瞥着他们两个人的人,道:“你是不是傻,你刚才要和我拼命?” “至于吗?” 管阔瞄了他一眼,嘴角一撇,道:“我就是听个琴,又没碍你什么事,你自己心情不好,不喜欢雅音,至于吗?” 两个“至于吗”并不至于能够解决他们的问题,从今天以后,他们两个,互相之间都不说话了,他们不能够做到目不斜视,不去看对方,毕竟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所以只能做到两个人不说话。 管阔不可能道歉,因为他没有错,又叫他怎么道歉? 无用也不可能道歉,因为在他的脑海里,根本就没有那个词。 他们谁也不服气谁,但是,却谁都奈何不了谁,他们不可能为了那件事情杀了对方来终结恩怨,军营之中,这么做,会军法处置的,况且,用铁山无所说的话来讲很贴切:蠢不蠢? 无用虽然鲁莽,也不会蠢到这样的地步,管阔虽然偶尔傻气,同样不会蠢到这样的地步。 管阔完全无视了那一天晚上无用的任何想法、动作,包括之后的动手,他每天夜晚,这个时间,依旧出去,用石子在地上刻下竹简上面的文字,擦掉,然后再刻,同时听着不知道哪里的琴音,想着曾经管府内的琴音以及生活。 琴,入我心扉,过河的卒子不回头。 周围其他地方的人都经常好奇地朝这里张望,那天晚上他们也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后来便见到了鼻青眼肿的无用和管阔,所以,每天看着管阔的那张脸,特别是夜晚时候,都会尽情地偷窥并且脑补着那天晚上的情节。 至于管阔营帐内的几个人,除了铁山无,看待他的神情都变得和从前不同了起来,看着他们的目光,管阔感觉“拎不清”与“傻#”两个词似乎就悬在了自己的头顶上,仿佛他们随时随地都会脱口而出。而且,同无用一样,那些人也基本上不和他说话了,所有的事情,都把他隔离在了外面。 他们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觉得他手无缚鸡之力,唯唯诺诺,但是,也不会有任何的好感,介于他们和无用良好的友情下来,管阔觉得,应该是他们认为自己听琴影响氛围,然后又因为听琴这么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爆发冲突,所以全是自己的错。 管阔所想的是对的,不论在哪里,都会有用有色眼镜看待别人的人,他们亲近无用,再加上本来就和他管阔不熟,也没有什么好感可言,于是,冲突之后,所有人都会不讲道理地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某个人身上,并且觉得大家都这么认为,众意所向,所以大家的道理都是真道理。 这很可笑,但是大多数人都喜欢。冲突,就如同战争一样,在战争面前,真理是最先阵亡的,冲突亦如是。 面对那些人的目光,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管阔虽然很不舒服,但是,也不会去多想,自己没有错,但是别人就是要这么看你,你也不可能把他们都打一顿泄愤,那么也就这样罢了吧。 第五十三章 缘分这东西,很奇妙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我行我素,每天只要没有打仗,没有做别的劳力,就刻字、听琴,他不觉得自己碍了别人,也不去理睬碍了自己的那些眼光。 渐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一晚的冲突被谁透露了出去,于是,看着每天晚上不锻炼锻炼自己,增加杀敌和保命技能,而是坐在那边“不务正业”地听琴的管阔,周围路过的人都会小声嘲讽一声: “装#!” “装风雅!” 琴音一直都在,但是没有人去说那个弹琴的人,却都把矛头指向了四面八方,也有可能整个军营之中唯一的听琴者管阔。 这就叫做夏虫不可以语冰。 突兀人的骚扰性攻击还在继续,管阔的伤势愈合了又诞生新的,但是就算他顶着重伤,只要能动,就会和所有养伤倒头就睡的别人不一样,每天晚上琴音响起之前,都会来到营帐外,开始在地上刻下别人看不懂的文字,就像是在赴约。 弹琴的人,听琴的人,不相见,却于琴音之中共鸣。 管阔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想要见一见面的想法,他现在觉得,每天夜晚的约定,就是所有,相见,即是缘分,不相见,亦是缘分。 能够有过一段共同的琴音,可好。 直到有那么一天。 …… …… 关外的天空,大多数时光都比熙熙攘攘的长安更加明晰。 星辰,月光,黑色的背景,便是一切。 天似穹庐,笼罩四野。 管阔艰难地走出营帐,回头看了看,抛却了背后人的冷眼,又艰难地走向远方。 他需要寻找一个可以专心听琴和温习的地方,因为,别人的目光,碍着他了。 不得不说,这是他受伤最最严重的一次,因为受到突兀骑兵连人带马的冲击,他的手臂骨折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然而,令他有些欣慰的是:这一次,他又杀了一个敌人。 只要他可以动,就会出来赴那琴音的约,风雨无阻,受伤,亦无阻。 虽然不可能寻找到一个了无人烟的地方,可是好歹,他距离军营的铁血气息远了一些。 关外的秋天,没有什么鲜艳的色调,但是,却很美,那是一种野性的美,粗犷的美。 微凉的秋风吹起他的头发,很远的地方,火光照过来,于是,发丝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 他仰头看了看天,估计了一下时辰,知道今夜的琴音应该很快就会到来了。 然后,当然他低下头来的时候,看到了那位在夜色之中背着古琴的老人。 尽管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但是他还是看一眼,就知道他就是他,就是自己正在等待着的人。 人世间,这真的很奇妙。 …… …… 管阔在第一时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 他紧紧地盯着那位老人看,似乎想把对方的每一寸地方都摆到自己的记忆深处。毕竟,有过那么长时间并没有见过面的琴音之约,他对这一位弹琴者的好奇,达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 光暗之中,他看到,老人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这种类似的皱纹,他在驼背老金的脸上同样看到过,但是驼背老金带给他的感觉是神秘与好奇,而这一位,却是几乎自然而然的亲切感觉。 老人穿着灰白的粗布衣衫,尽管裹得有些紧,但是秋风还是把之吹动而起,就像是败絮在凌乱的飞。 他的背一点都不驼,挺得很直,他走路并不快,但是,却很稳重,每一步踏下去,都没有刻意性,然而总是给人一种有力感。 那是一种很沧桑的有力感。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管阔放开了自己紧盯着的目光。 老人没有特意看他,却也没有特意不看他,就这样,像是家常便饭,像是理所应当,无视周围的所有环境,挨着他,席地而坐,开始调整琴弦。 管阔有些紧张,不对,是非常紧张。 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那名一直在不同的地方弹琴的人与自己相遇,然后自己就像是见到了别离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多么崇拜他的琴技,然后然后…… 然后,今天对方就这样破开夜色来到了他的面前,他忽然就手足无措起来。 自己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情,是作出一副津津有味欣赏的样子,还是继续在地上刻写竹简上神秘的字体? 他真的不知道。 这个时候,老人调整好了琴弦,开始弹今天晚上的第一首曲子。 琴音在这一片因为突兀人的进攻而常显得焦躁的范围之内传荡开来,随着微凉的秋风,越来越远,到达营地的大片地方。 音乐是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直达人们的心灵深处,找到某一种和音。管阔坚信,就算这里的很多人,比如无用,非常看不惯这些所谓的“风雅”,但是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会欣赏这种琴音的。 这一首,是《平沙落雁》,管阔听几声便听了出来,他听过好几次这首琴,在家中,在军营中,也是。 时隔多日,再闻《平沙落雁》,就在耳边,他的感觉莫名。 弹一曲平沙落雁,何处人烟,许多愁化作无言。 他低着头,似乎忘却了一切,也像是记起了一切。 忘却了现在的周围,记起了曾经的时光。 这片北疆很陌生,但是回想着曾经的美好生活,却隐然变得亲切。 他静静地听着,老人的手稳重地、带着固定节奏地在琴弦之间弹跳,像是给他展开了一个世界。 那一夜,他失去了一个世界,现在,老人在他的面前,给予了他一个世界。 一曲终了。 平沙落雁之后,钗头凤,折红英。 低着头倾心听曲的管阔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了看挨着自己席地而坐的老人。 他实在是没有想象到,这样的一个老人,居然在军营之中弹奏折红英。 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意见,老人的每一首曲子,他都感觉恍如仙音,只是怕军营内人的反应。 他看到,无用阴沉着脸出了营帐。 还有陆陆续续军营里面各个方向的其他人。 第五十四章 心中有着宇宙,便自然强大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与正规唐军有些差别的,被发配边疆的人,虽然他们现在也算是北唐军人,被编到了同一支部队里面,可是,总是外来人。 他们来到这里的刚开始,就听到了每夜的琴音,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也不会去多事。 每夜的琴音既然存在,就说明,晋王李显岳的部队允许它存在。 直到今天,琴音换了那么多的地方,到达这里,如此之近,才让他们不再忽视它。 无用看着挨着老人坐着的管阔,脸上的不爽之意甚浓。 看别人不爽,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不爽就是不爽,哪怕弹琴的不是管阔,哪怕琴音得到晋王殿下的允许,他就是不爽。 他看到管阔如今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和那个弹琴的人挨在一起,就不爽到了极点。 管阔瞄了他一眼,就不看了。 他知道,现在的无用,不会打他,也不会骂他,因为两个人已经不说话了,既然如此,他何必在意别人的不爽? 他看到那些走出营帐的人都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于是垂了垂眼帘。 最近几日,经过自己营帐内和无用关系较好的那几个人宣扬,他早就被黑成了拎不清坏脑子的典范,再加上他很少和其他营帐的人高谈阔论讲一些并没有太大意义的事情,所以,所有人都对他有着很不好的印象,虽然管阔除了在战场上,和那些人屁的交往都没有,也不需要那种吹牛的交往。 “老吴,那个傻子又开始了。”一个汉子嬉笑着对着无用道。 无用冷笑了一声,也不说话。他现在,不和管阔说话,也不想谈论任何有关管阔的事情。 他盯着老人看了许久,嘴角轻蔑地一撇,转身就不屑地进了营帐: “装#,两个装#的家伙。” 管阔看了老人一眼。 他看到,老人的目光平淡,就这样一视同仁地把所有人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却连半分情绪变化都没有。 心中有着宇宙,自然可以容忍鸟兽。 “这么老的老家伙,看样子也打不了仗了,不回去种地,在这里弹琴乐呵,是不是有病啊?”一个人踢了踢脚边的一颗石子,笑着对旁边的道,很快便得到了相似的附和。 他们的声音还算轻微,但是,却清清楚楚地入了管阔的耳中。 他再看老人一眼。 耳中,琴音依旧,没有丝毫的扰乱,老人的目光似乎只看着前方,但是,管阔却知道,他看到的是越过整片军营,北唐再北,然后是整个世界。 不需要别人的认同,我的琴音在这里,我在这里,旁边有一个人挨着在这里,就足够了。 管阔感觉很震撼。 或许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感受到这种震撼,甚至他自己都莫名其妙为什么会从这一位已经垂垂老矣的老人身上感觉到震撼。 他曾经见到过不少强大的人,比如他的父亲,但是,旁边这一位的强大,很另类,很特别,却非常非常强大。 强大,最重要的是心,你的心强大了,就自然而然强大了。 折红英罢了,是阳关三叠。 管阔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忽视了周围的所有人的。 琴音,便是一切。 曾经某时某刻,一位名将的边塞有胡琴琵琶与羌笛,现今,管阔身边,有琴音。 琴音,声声入耳,短暂忘了生死仇杀,领会生命的真谛。 管阔徜徉在那片无边无际的音乐世界里,身体似乎都要融化。 他不知道老人是什么时候停下弹琴的,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原地,只剩下了自己,而那些觉得无趣的人,也早就入了营帐,不知道是否已经入睡。 他微笑着,感觉今天特别高兴,前所未有地高兴。 他俯下身去,用石子在地上划出了几个字体,看着特别的顺眼。 今天的他,看所有字都很顺眼。 营帐内,只有铁山无依旧坐在那边,其他人都已经睡了,那个家伙微笑着看着他,问道:“今天,终于见到了梦中情人了?” 管阔飘飘然的样子瞬间收敛,骂道:“你变态啊!?” 铁山无却毫不在意,叹道:“唉,看你今天这春风得意的样子,就知道,来到军营里,就忘了公主殿下,又有了新的人,我真是为公主殿下感到伤心啊!” 管阔不再理他,知道这家伙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并没有出来看,可是也必定是知道了外面的事情,现在存心找骂,不必理睬。 铁山无却歪了歪头,似乎并不想就这样结束话题,继续道:“琴声好听吗?” 管阔皱了皱眉头,可是,还是语气并不怎么好地回答道:“好听。” 他能够听到,营帐内那些看起来已经睡了的人的嗤笑。 铁山无站起身来。 他朝着管阔而去。 看到那张凑上来的脸,管阔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想干什么?” 铁山无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莫名。 他伸出手,拍了拍管阔的肩膀,轻声道:“你交上好运了,驸马都尉。” 管阔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皱着眉头:“你今天白天的那一场战斗,该不会是被突兀人给打傻了吧?” 铁山无的嘴角微微勾起。 “普通人能够肆无忌惮地到四处弹琴?你这个傻子!” 他的手重重地在管阔的肩膀上捏了捏,牵动了管阔的伤势,于是营帐内响起一句脏话。 铁山无转身离去。 只是,脏话之后的管阔,却是有些发愣…… …… …… 他们之间的“交情”很特别。 已经五天了,每天夜晚的这个时候,老人都会背着古琴过来,弹上三首曲子,也不说话,弹完了就默默离去。 这么多夜,老人已经不再换地方,每天都会来到早早等候在那里的管阔身边,挨着他坐下。 管阔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由刚开始的局促,渐渐变得理所当然。 他理所当然是要听琴的,老人理所当然是要挨着他弹琴的。 第五十五章 这是吴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伤势自然没有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够恢复,只是,他不再去打仗了,因为北唐人也不会真的明目张胆地叫人送死,哪怕那些人在战争的面前,本来就特别脆弱。 他每天白天都会去为军队做一些分配到的力所能及的劳力,出一身汗,到了夜晚,就定时地来到那个地方,等待老人的到来。 似乎成了自然规律。 第六天,他开始一边听琴一边刻字,因为,他已经不在意身边多了一个人了,琴音,还是琴音,人,还是那两个人,只有距离不同了,其他的,其实都一样。 铁山无每天的笑意都非常意味莫名,让他几乎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他不想理睬这个家伙,因为就和无用他们一样,他没有做什么错误的事情,又何必老是在意别人的看法? 那已经是遇见老人之后的第八天了。 星空为厚重的云层所遮盖,月光敛没,消失无踪。 这昭示着明天一定不会是一个晴天。 而且,突兀人会发动进攻。 越是不利的、所有人都讨厌的,军心烦躁的,越是大家都觉得不想打仗的天气,突兀人越是会突然冒出来,期待打北唐一个措手不及。这是管阔在前一段时间才领会到的。 风越来越凉了,管阔抬头看了看黑魆魆的天空,紧了紧衣裳。 他看到,旁边,那名神秘的老人粗布衣衫飘飞,却毫不在意,弹指如飞,琴音就从指间溢出,与那偌大秋风一争高下。 不知道为什么,管阔却从这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之间,看到了某种仙风道骨的奇异感觉。 而且,这大风之中苍老的躯体内,似乎隐藏着非常磅礴的力量。 这不仅仅是看到的,更是感觉到的。 他皱了皱眉头,似乎怀疑了一下自己的那种感觉,毕竟,人体就是人体,就这么一具小小的躯体之内,怎么能够隐藏着磅礴的力量呢? 他似乎思索了一阵,然后,当他回复过来的时候,看到,弹琴的老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默默离开,而是盘膝坐在那边,看着他刚才刻在地上忘了擦去的那三个字,良久不语。 他突兀地有些心慌。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大意了,被别人看到了那种字体而心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心慌。 这个时候,他看到,老人略微有些干涩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张开了,然后,说出了他听到的第一句话,确切来说,是第一个字。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震惊。 …… …… 或许他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今天的这个情景,还有老人发出的那种口音。 他在地上刻了三个字体,老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发音,发了三个音。 那些字体他都不认得,可是老人发的那三个音,他都认得。 他从小除了学习北唐的语言,父亲管清和还教了他另外的一种他完全不知道属于哪个地方的语言,以及口型。 他只和自己的父亲用那种语言交流过,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也会,却从来不谈。 今天,他遇到了第三个人。 经历了那么多,他甚至都已经不再去记忆起那件事情,直到今天,这名谜一样的老人,再一次在他的耳边发出这样的音节。 他有些激动,也有些迷惘,同时有些心慌。他不知道那种方言是哪里的方言,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教自己学那个地方的方言,还有,这一位老人,又为什么认识这些字,并且能够用那种方言读出来。 他感觉到,老人看了自己一眼。 只有一眼。 他有一种全身都被看透的体会,不禁面色发寒。 老人似乎看到了很多。 他站起身来,背着古琴,转过了身去。 知道老人要离开了,管阔同样站起,表示自己的尊重,只是自己的心里面非常的乱,面色变幻莫测。 老人回过头来,淡淡地用北唐话道了一句:“这是吴侬软语。” 他的背影,远去了。 原地,管阔看了看天,看了看地,却恍惚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只是,他实在不知道什么是吴侬软语,他从小就在长安长大,如果没有这一次,他也不会看到关外的风光,至于那什么什么地方的方言,他是真的不甚了解。 可是,还是那个可是,他不知道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夜晚,老人背着古琴,又来了,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管阔却知道,一切都发生了,他心里面的好奇与郁闷非常强烈,只是比昨天晚上好了一点。 老人摆好琴弦,依旧是平沙落雁。 今晚的琴音很美,而且白天下完了一场雨,现在已经干了,天色同样很美。 但是管阔却第一次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在地上顺着竹简上面的顺序,认认真真地划拉出了六个大字,期待着老人能够全部都读出来,让他能够知道竹简上面写的是什么。 然而,三曲罢了,老人却皱了皱眉头,看也不看他刻在地上的字,道:“听琴的时候,就应该想着琴音,而不是其他。” 他没有如同管阔希冀的那样念出那六个字,而是背起古琴,就这样离开了。 管阔被这一完全出乎意料的情节发展瞬间就弄蒙了,愣在那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想了很久,不知道怎样才能够从那名古怪的老人身上把竹简上的东西完全套出来,辗转反侧。 当老人又来的时候,他没有在中途刻字,而是等到老人把琴弹完,才将字刻了出来。 但是,老人依旧看都没看一眼,便离开了,临走之前,还是那句话:“人不能够三心二意,听琴便是听琴,你现在,并没有认真。” 老人又走了。 管阔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大,他又在睡觉之前想了想,于是迎来了又一个夜晚。 这一次,他中途没有刻字,老人弹完琴后,也没有刻字,可是老人并没有给予他任何的机会,弹完琴就走了,临走之时,道:“这几天,我的琴,都只弹给了自己听。” 第五十六章 战争与听琴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郁闷得快哭了,他根本不知道老人是怎么看出来自己心不在焉的,甚至他自己都被自己骗过去了,感觉在很认真地听琴,可是为什么老人总是能够找到潜藏在自己心里面的东西? 他真的感觉自己要静静。 营帐内,时隔多日,他不再理睬无用,还有其他的那些看不惯他的人,不过,他能够感觉得到,无用看自己的目光,已经越来越忍无可忍。 “喂,傻子。”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并不是无用,而是另一个同样看不惯他的人。 自从他和无用打了一架之后,除了铁山无,所有人都不再和他说话了,这么多日来,那个人是第一次搭腔。 只是,那里面除了戏谑,还有着非常深的敌意。 “我说你们两个,以后装#的时候,能不能滚远点?你碍着老子了。” 无用和还有的人没有动,依旧保持着睡觉的姿势,但是他似乎感受到了那些人钉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目光。 管阔看了看他。 “第一,我滚不来,你示范一下给我看看,第二,你也碍着老子了,你为什么不滚远点?” “砰!” 一声大响,那个已经杀敌四五个了的大汉一拳将营帐内的一个木架子打得分散开来,眼睛狠狠地瞪着管阔,道:“我忍你很久了,你知道吗?” 管阔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与暴躁而变形的脸庞,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 他在想着,难道看一个人不爽,能够这样毫无道理,并且弄得仇深似海? 这真是不可理喻,这真是傲慢与偏见,就因为他们由于外界传言而对自己的第一眼光,然后会看你随便做什么事情都不爽,比如杀敌少,比如听琴,比如还会有更多。 他叹了一口气。 同时,也听到刚才还打着呼噜的铁山无也叹了一口气。 “你们吵架碍着我睡觉了,能不能请你们滚远点?”铁山无道。 他的言辞听起来很温和,就像他那一直很阳光的笑容,可是,没有人再说话了,那个人冷笑一下,倒头睡了下去。 管阔带着极大的烦躁,同样也睡了下去。 他企图能够从老人身上得到那枚竹简的秘密,却没能够达成目的,现在,那些一直以来都因为自己曾经的身份,曾经给人的虚假印象而以偏见目光看待自己的家伙们,又总想来横插一脚。 他既要想办法弄清楚竹简上面的内容,还要想办法搞定这些总是碍着自己听琴的家伙们,所以好烦。 他开始去揣摩老人的思想,老人的意志。 他知道,这是一个内心很强大的人,或许,老人让自己安心听琴,不想其他,就是教育自己怎样才能够无视别人异样的目光,安心做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他并不太明白,也隐约明白了一些。 听琴的时候,就应该只有听琴,而研究那枚竹简,已经是另外的一件事情了。 如果在听琴的时候都在想别的事情,又怎么能够保证自己在研究竹简的时候认真呢? 管阔并不能够明白一切,但是,却隐约明白了其中的这一个不知道是对是错的道理。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做到所想的那一切,只能不断地去尝试。 好在,他有很多的机会,老人也愿意给他很多的机会。 老人依旧弹完琴就走,没有给他任何提出事情的机会,但是,和之前那三天不同,但是和从前一样的是,老人现在不和他说话了,没有再有任何劝诫性的话语。 然而管阔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的心中在听琴的时候,依旧有那枚竹简的影子。 他要等,等自己蜕变,而隐约之中,他觉得,老人同样在等。 其实,有的时候回过头来去想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和老人的关系,以及相遇,然后相遇之后的事情有些莫名其妙的。他并不知道自己离开长安,第一次听到久违的琴音之后,为什么会魔怔一般每夜都在营帐外面守候,老人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为什么双方根本不需要交流,就这样挨在一起,一个弹琴,一听琴,再之后,老人会这么煞费苦心地打造自己的心灵。 或许,这就叫缘分。 人生之路上,总会有那么一些人相遇在一起,紧挨在一起,然后又分开。 …… …… 天气越来越凉了,关外的风光,有些迷茫,遥望辽阔天地,像是浅色调的烟雾。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苍苍,野茫茫。 阿史那沁的部队终于和晋王李显岳打了几场双方都没有明显胜负的仗。 那是真正的战场,绝对不是像之前的那些骚扰性突袭、夜袭可言。 管阔铁山无他们没有参加那几场战役,但是,现在的他们,除了要面对突兀人依旧的骚扰,以及养伤以外,还要开始和从南方各处汇集过来的那些被发配边疆的人一起进行训练。 看来,他们会越来越接近那些正规士兵。 而且,这也意味着,将来,他们会面对真正的、更加残酷的战争。 管阔很庆幸自己现在还没有死,但是,他能够感觉到,现在的自己,比起刚参加战斗时候的自己,要强大许多。 在这个夜晚,听完琴之后,管阔终于第一次对着老人问话。 “为什么您现在不再转换弹琴的地方,而是只在这里?”他问道。 黯淡的光线里,老人的面庞显得有些模糊。 “我一直换着地方弹琴,是因为,我只弹给自己听,所以无所谓在哪里。我在这片营地弹过很多地方,只找到了一个愿意并且有时间倾听的人,那么,除了我之外,我就要在意第二个听琴的人。” 他的声音苍老不堪,却有着很奇特的力度。 老人和铁山无不同,铁山无在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的,也总是有点无所谓的,不一定是完全不在乎,但是绝对会是并不怎么在乎。而老人却不如此,老人说任何话的时候,都很淡然,那种淡然,不是不在乎,而是内心的强大,内心强大了,看待任何事物都会淡然。 第五十七章 你们闹吧,我们撤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有些并不怎么相信道:“难道整个营地之内,只有我一个人愿意听琴?” “不是的。”老人将琴背起,站起身来,抬头,朝着远处一望,管阔并不知道他在望谁,但是必定不仅仅是随意的一望。 “目前来讲,愿意听琴,并且可以有时间听琴的,只有你一个。” 管阔摸了摸身边的一颗石子,不禁在思忖着老人的这句话该不会是嘲讽自己最最空虚无所事事吧? 应该不是的。 老人看了地上一眼。 没有一个字,已经好多天没有字了。 “明天,跟着我去别处吧。”他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管阔摸了摸鼻子,似乎并没有怎么个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明天为什么要离开这里,是因为怕“打扰”到无用他们吗,可是老人似乎并不是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啊。然后,还有,又是去哪里呢? 当管阔回到营帐内的时候,发觉氛围有些不太对头。 所有人都没有躺着,受伤的人也没有养伤的样子。 铁山无一直带着那明明很阳光,但是让刘义感觉一脸坏笑的笑容,抱臂坐在那里,慵懒地靠着后面。 无用他们几个人也都坐在那里,眼神不善,而且是非常不善地看着自己。 前几天关于“滚远点”而和他“讨论”的那个人,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着,一脸凶狠。 这里提一下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叫可雷,脾气确实像霹雳一样,比无用更甚。 相比之下,令管阔有些诧异的是:无用的神情凶狠程度最低,甚至可以说是不凶狠,最多只有因为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而有的没有好脸色。 他就这样站在营帐外面,望着那些人。 因为战争伤亡的缘故,有原先的一位已经被埋葬了,后来又多了一个被发配过来的人,不过在短暂交往之后,那个人和无用可雷他们很快就打成了一片,面对刘义的态度,自然有点同仇敌忾的意思。 无用看着他,沉默了一瞬,道:“我现在不想和你打,也不想骂你,我们谈谈吧。” 管阔皱了一下眉头,走向自己的地盘,没有说话。 他可以知道这些人想说什么,可是,他不觉得自己需要做那些事情,因为,到哪里弹琴,是老人的自由,只要晋王李显岳的部队可以容许老人四处弹琴,至于自己,只是一个听琴者,琴音在这里,他便听了,然后又如何? 可是别人却不这么想,他们本来只是看他装#而不爽,最多冷眼以对,嘲讽几句,但是现在,老人每晚都来,哪怕他们的内心深处也真的觉得那琴音很美,但是,依旧不爽并且达到了极致,他们觉得,老人的停留,是因为管阔愿意听,既然如此,自然要找管阔来处理这件事情,他们实在不想再看到两个装#的人一直在那边装了。 管阔倒头就睡,不是他倔,而是首先,明晚老人说会带他到别处,既然事情可以解决,又多说些什么。其次,就算老人明晚还会来这里弹琴,难不成自己把人家赶跑?那为什么去赶人的必须是我而不是你们自己呢?晋王李显岳都允许那琴音,自己何德何能下这个口赶人家走? 面对不讲道理的,他不想去讲道理。 可雷再一次一拳冲击下去,可惜已经没有完好无损的东西叫他砸碎了,他怒目圆睁道:“傻子,我们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要想赶人家走就去赶吧,我不会拦你们的。”管阔淡淡道。 他想,反正明晚我们就不在这里了。 “MLGB!”可雷挥舞着拳头,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就要往前去揍上几拳。 想象之外的,无用却同样站起身来,不过并非帮助可雷一起揍拳,而是瞄了一眼笑吟吟不说话的铁山无,又盯着管阔看了瞬间,把可雷拉了回来:“算了,他说得对,要想解决,明天我们自己去找那个糟老头吧。” 可雷一脸怒气,回头盯着他道:“你又不是真的揍不过他,难道你还以为我会吃亏?” 无用沉默了一瞬间,见可雷已经没有了那种冲动的意向,便招呼他睡觉,声音低沉道:“你还以为他打人不会痛?” “说实话,真的很痛很痛,你打赢了又怎样?不会舒服的。” “知道为什么我宁愿你们打我,让我还他二十几顿揍吗?”铁山无突然微笑着开口说话了,“因为他打人真的很痛,还不如让你们打。” 可雷皱了皱眉头,火气消减了许多,不说话了,从铁山无的这一句话里,得到了两个信息,第一,铁山无可能被管阔揍过,或者两个人打过,对方承认管阔打人真的很痛,第二,就像铁山无上一次所说的那样:他提醒他们他欠管阔好几顿揍,所以他们想打管阔,那就打他吧,然而他们敢打他吗? 不论怎么看,这一次,铁山无虽然并没有大义凛然的姿态,却再一次表示了对管阔的维护,尽管并不理解,但是他们都喜欢甚至推崇铁山无,所以也会卖几分面子。 可雷小声嘟哝了几句,躺下了,他已经决定联合人去找那个老头子谈谈,虽然他猜到那个弹琴的老头子肯定不是普通人,但是,以他的性格,他不在乎,他又没有心情去揍一个老人。 铁山无同样躺下了,而且是面对着管阔。 “我又没打过你,你怎么知道很痛?”管阔恼怒道。 “猜的。” “对了,你提醒我了,你还欠我二十几顿揍呢,什么时候还?” “……” …… …… 管阔又出去了,营帐内少了那个家伙,总是先觉得舒服,然后是比起在一起时更大的不舒服诞生了。 “MD,看这时间,那个糟老头子又要背着琴来这里卖弄风雅了,真的搞不明白,军营里面,就应该想打仗的事情,那老头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可雷满心烦躁道。 “我想,这样的人,应该是一个文雅人,最起码表面上是个文雅人,叫他滚远点,又不是不让他弹琴,会同意的。”无用低头摸索着自己的受伤之处,只见那里依旧隐隐有着鲜红色。 第五十八章 藏象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其实吧,”铁山无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我觉得疲惫之后,听听琴蛮好的,我就喜欢听琴。” 营帐内的其他人都有些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他。 他非常自然地打了一个哈哈,摆了摆手,道:“没有你们想的那样,我是听不听都无所谓,其实吧,我觉得不听琴,大家交谈交谈,同样挺好的。” 他们一直就这样等待着,等待琴音的响起,到时候,他们就会走出营帐,联合其他几个营帐的人,用“礼貌”的方式把那个老头子“轰走”。 然而,让他们不解的是,到了那个弹琴的时间,琴音没有响起,而且过了好一段时间,琴音都没有响起。 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雷反而越来越烦躁起来,心想那琴音今晚怎么还不来? 他站起身来,走出了营帐,查看一下外面的管阔。 外面,不仅仅弹琴的老人没有来,就连管阔,都不见了。 他的神情微微惘然。 他回头朝着营帐内看了一眼。 他看到,铁山无的笑容非常意味莫名…… …… …… 秋色映关外,四野微茫。 高处的风,有点大,有点凉,从南方而来,经过这里,去往北唐再北。 也许,有风来自长安,来自自己曾经的家。 管阔望着天,发现在这里,在今夜看夜色,真的很清晰。 在放松之余,他也略微紧张。 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胡乱走动,但是今天,他也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这样没有多想地跟着背着古琴的老人,一路往前,穿过各个军营,遇见过各处举着火把巡逻的军队,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 那些正规的晋王李显岳的军队,看到了老人和他,却什么都没有问。 所以,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做了坏事却并没有得到责骂的小孩,虽然波澜不惊地度过了那一段时光,却心里面非常忐忑。 “做一件事情,就应该重点去想着那件事情,心无旁骛,你现在,思虑过多。”老人道。 管阔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做了这么一件在任何人看来都不可思议的事情,难道真的可以不去想? “回去的时候,我再送你。”老人又道。 说完,他就那样坐在高处,遥望了一下远方的天地,开始调整琴弦。 管阔闭了闭眼睛,深呼吸,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对方说得对,既然准备听琴了,那么就不用去想其外的事情,如果在听琴之时,突然突兀人杀了过来,那么就要学会瞬间放开琴音,专心去杀敌,那种专注的转变,也是老人教育他的。 琴音袅袅,随风而飘。 近处,是北唐人,远方,是突兀人,琴音或许能够传进所有人的耳中。 管阔可以望向四面八方,但是,他的心中,却只有琴音在回荡。 专注,才会强大。 老人在告诉他怎样才能够变得强大。 这几天,在夜晚入眠之前,他一直都在想父亲为什么会那么强大,因为他也想要变得那么强大。 后来,老人的教育深入骨髓,他渐渐有了些领悟。 那一夜之前,父亲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一介文官,但是,北唐的那些武将,却依旧觉得父亲强大,在某些时候,他不明白,如今,他明白了,因为自己的父亲内心强大。 那一夜,一个人,一把刀,震慑住那么多的羽林军,和薛昭谈条件,也是因为父亲的内心强大。 他没有看到老人大展神威过,但是,短短接触下来,他就断定老人是一个很强大的人,这就是内心强大之后自然而然的气场。 秦王李泽南心有天地,眼中方阔,而他,将会学习心有天地,我在,便是一切。 今晚的琴曲,只有一曲。 当老人没有继续的时候,管阔有些吃惊。 老人看着他,道:“写吧,我念给你听。” 管阔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最美妙的声音,惊喜交加到难以附加。 驼背老金和父亲都说过,叫自己重视这枚竹简,父亲更是说过,想要和他一样强大,那么就破解并且读懂这一枚竹简。 父亲是不可能害自己、骗自己的,也就只说,只要自己破解了这枚竹简,那就一定会变得强大,至于强大的程度多少,不在他的考虑之下。 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老人会说那种所谓的“吴侬软语”方言,又为什么认识那上面的字,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选择相信对方,也或许,他已经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最后的机会了。 他欣喜并且期待地将那枚竹简上的第一段话用石子在地面上划了出来。 老人的眸子扫过,然后依旧用吴语念道:“体于外,神于内,五藏气盛,固强,不灭。” 管阔皱了皱眉头,问道:“这代表了什么?” “这是讲的藏象,以为引。”老人道。 “神、魂、意、魄、志,于心、肝、脾、肺、肾内,是其间的神明。神、魂、意、魄、志盛,人就会变得强健,不会殒灭。” 管阔皱眉,虽然他听明白了一点,可是,实在不能够用“理解”来形容。 难道,父亲所谓的“强大”,就是先要神、魂、意、魄、志强大? 然而,那五个,具体是什么,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明白的。 管阔带着满腹的狐疑,把第二段话在地上划刻了出来。现在的他,根本就不再需要那枚竹简,其上的一切,都完全深入了他的脑海之中,他已经决定了,过一段时间,就会把那枚竹简处理掉。 老人就像是一个耐心的翻译老师,先用吴语念一遍,然后简单地解释几下,虽然不至于让管阔茅塞顿开,对竹简上的内容感悟颇深,但是至少也大致知道了竹简上面的内容。 管阔听得特别认真,他知道,这关系到自己的以后。 从管府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他对未来是充满迷茫的,但是关于驼背老金、父亲,还有这枚竹简的事情,却像是人生一道固定好的轨迹,等着他去遵循、去完成。 第五十九章 相遇即是为了别离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想要继续写下去,直到把竹简上的内容写完,但是,老人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往下了。 “就像听琴一样,你要专注于理清第一段话,而不是心急着想着以后的东西,这样一事无成。”老人道。 “今夜,你先自己思考,我送你回去,明晚,还是在这个地方。” 不容管阔说更多的话,老人便背起古琴,站起身来,示意管阔跟着他,可以走了。 管阔点点头,表示认同,现在,经过了老人这么长时间的磨砺,他已经对“专注”这一个词非常契合,所以老人的话,瞬间就让他理解了。 营帐内,他感受到了有些不同寻常的氛围,特别是无用可雷他们看待自己的目光。 当然不会有任何的善意,可是,也不会有以往的凶狠仇恨之态。 “很自觉,算你识相。”可雷讥讽地瞟了他一眼,道。 无用没有说话,可是看得出来,他对于管阔的终于“妥协”,还是相对满意的。 只有铁山无依旧似笑非笑,看得最让人想打人。 管阔也不屑于解释是老人主动要求到别处的,那样子就像是一只战败的公鸡在逞口舌之利,只会叫人笑话,他和铁山无打了一声招呼,躺了下去,开始回忆起今天老人念给自己听的那几句话,尝试解读。 他想了半个时辰,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但是他知道一切都只能循序渐进,当做过程的时候,不要去太过焦虑结果,那便是所谓专注。 明日,可能突兀人就会进攻,甚至就在今夜,或者下一刻,现在不是想那东西的时候。 一夜无事。 白天也无事。 突兀人和北唐最近并没有爆发战争,可是管阔他们训练的强度在加大,除了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名职业军人,变得稍微强大了点之外,管阔开始感觉劳累。 但是,当夜晚老人再次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跟着离开了。 他看到,营帐那边,站着许多好事的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那里面可雷最最得劲。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觉得愤怒,反而有些好笑。 应该是他的心也强大了几分,任他人点指,吾一笑置之,任嘲讽临身,吾一笑置之。 看着老人淡然的背影,他想自己还要努力,比起这一位,自己的强大,太小了。 再临高处,琴音起,又是阳关三叠。 这里不是阳关,但是,管阔却想到了雁门关。 出了长安,别了雁门,北出雁门无故人。 他的感慨并没有持续,很快,一曲终了,他准备再在地上写几个字,然而老人却摆了摆手,将古琴郑重地摆在一块稍微平坦的地方,站在原地,忽然摆出了一个姿势。 凉风吹过,那一动作之后,巍然不动。 就像是时间定格。 管阔睁大着眼睛,一时之间并没有想明白老人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老人看也没有看他,毫不理睬,任由着他自己开窍。 在比普通人多愣了片刻之后,管阔终于理解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向着四面八方望了望,希望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随后学着老人的样子,同样摆起这个动作。 老人就这样,一直都没有动,管阔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只好就这样一动不动。 老人的动作很自然,却自有韵味在,然而当管阔自己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却感觉……毫无感觉。 时间缓缓流淌,老人和隆起的高地,就像是融为了一体,化为了一幅静止的画。 一炷香过去了。 管阔的脸有些发红,他一直以为自己年轻,朝气蓬勃,可以轻易地做到很多的事情,可是,就在这一炷香的时间之内,他很快就感觉到了不支,身体摇晃不止,他一直都在忐忑着会不会被大风从这里吹得滚下去。 这个时候,老人缓慢地变幻着姿势,最后定格在了另一个画面之上,依旧巍然不动。 管阔今天白天的训练已经很疲惫,可是他想着自己不能被突兀人砍死,还是依葫芦画瓢,但是偏离无数轨迹地跟着老人的动作而起,然后四肢酸痛地定格。 老人在今天做了三个动作,而管阔觉得自己的效果一塌糊涂。 当停止下来的时候,专注缓缓消逝,管阔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心里面五味杂陈。 驼背老金和自己说那枚竹简非常重要,自己不能够被别人得到,但是自己居然魔怔一般相信了这一位不知道底细的老人,这到底合不合适呢? “那些姿势,就是来自那枚竹简的开头那几段话吗?”沉吟片刻之后,他对着背起古琴的老人问道。 老人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缓缓转身。 只是,留下了一段缓缓消散在秋风之中,有些莫名其妙的叹息: “老对头,你赌对了,你终于以这样的方式找了过来,看来,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宿命啊……” …… …… 管阔和老人的时光其实并不长,但是,在日后回想起来,他却觉得那一段时光非常梦幻,并且难忘。 它脱离了他的正常生活,却恰恰强行融入了进去。 和管阔所预料的并不一样,在以后的难得的日子里,老人对他的教导开始加快了速度,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循循善诱。 管阔把整枚竹简上面的文字都刻了出来,然后老人用吴语念起,再简单解释一番,便开始教授那里面的那些奇奇怪怪,并且管阔觉得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的招式。 其间,他总是隐隐觉得,老人对于竹简上面的那些文字,神色越来越莫名,似乎是心中隐藏着什么深沉的秘密。 他当然不可能询问,只是,心中不知道为何竟有一种淡淡的哀伤。 当有一天夜晚,老人把所有招式全部灌进他的脑袋里的时候,道:“我们会不再见了,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再见了,即使见面,也不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我和你那几天的所有,希望你都记得,放在心中,自己慢慢体会。人生之路上,总会有相遇,相遇之后,也总会有分别,眼光放远一点,世界之大,有着更多的相遇等着你,只是希望,你能够记住一些曾经,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第六十章 阿史那沁的进攻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听到这句话,管阔觉得自己的心里面发堵,却手足无措,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人为什么不会再来,又会去哪里,琴音不在了,那自己猛然的缺失,又怎样才能够缓解? 老人最后一次背起古琴,转身缓步离开。 管阔张了张口,却只能够说出了两个字:“琴音……” “琴音一直都在,在你的记忆里,在你的心里,你走到哪里,它就在哪里。” 老人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管阔沉默了许久。 随后,长叹一口气,心想,就和父母说的一样,人生总有分别,不论是短暂的,还是长久的、永远的。 他独自在原地静下心来练习了一段时间,便回了营帐。 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出来他的失落,可是,可雷无用他们根本就不想去烦他,甚至幸灾乐祸都没有,毕竟鬼知道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目光不时肆无忌惮地瞟过来。 铁山无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见他摇头不语,也就不再去想了。 事实证明,老人的每一句话都很准。 第二天,他们被编入一个部队,开始调离,往别处部署,离开这片区域了。 当得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管阔非常震惊,因为他一直都以为老人所谓的分别,是老人不再来了,而现在看来,居然是自己要走了,可是,老人又是怎么知道军队的部署的? 他的那种震惊神情几乎难以自抑,映在了所有人的眼里。 铁山无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一些什么。 至于可雷,更是直接,嘲讽地道:“不就是拉出去真的打仗了吗,不打仗还是不是军人?你要是怕死的话就直说,我给你来两刀,保证让你再也打不了仗。” 管阔瞪了他一眼。 无用在和他打了一架之后,感观稍微有点不同,虽然对他依旧不怎么放在眼里,在一旁道:“怕什么,和突兀人的那些偷鸡摸狗也打过好几次了,这一回最多场面大一点,其实都是一样的。” 虽然他的话语有些阴阳怪气,而且这帮人完全曲解了自己的心态,可是比起可雷,毕竟算是带有安慰性质的话语,于是他略微表示了一下感谢。 无用有些大条地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谢,顿时就让他有点脸黑,心想你倒还真的接受? 没有人再说起老人、琴音的话题,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分明就是管阔的妥协,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 伴随着秋风萧瑟,他们一万多人马向着东北方向行军,迎接未知的未来。 队伍拉得很长,在关外,并没有什么明确的道路,他们避开突兀军队的大概活动范围,朝着双方战场很远的地方而去,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道理,管阔不懂,因为这是晋王李显岳的事情。 没有琴音的日子里,管阔会偶尔想起那些晚上,但是,一旦想到老人对自己关于“专注”的劝诫时,便会猛然清醒过来,开始思索现在应该思索的事情。 四面,狭长的队伍一直延伸向远方,天际有些阴霾,灰蒙蒙的,看不真切。 铁山无走路的时候,已经失去了一向的散漫状态,虽然看他的神情,依旧懒洋洋的,但是,他一身盔甲,手握长枪,身姿挺拔,让他看起来特别精神,英姿飒爽。 管阔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怎么样,但是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虽然肯定比不上迎娶广乐公主的那个时候。 北唐的军队,都很有一种特点,那就是他们都很自豪,虽然不一定怎么骄傲,但是当他们融入进军队这一个群体里面的时候,就会感觉特别的荣光。 管阔就深刻体会到了这一气氛,由之前的落魄发配,到现如今的昂首挺胸,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他们的行军整整持续了两天的时间,走了一百五十多里路的时候,消息忽然传了过来:阿史那沁发动进攻了。 …… …… 北唐天载十四年的金秋,关外秋风凉,阿史那沁的五万游骑分两翼迂回到北唐军队的东西方位,而正面的精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唐军主力。 阿史那沁的速度非常快,他的攻势就像是闪电一样,他来了,他到了,他举起了刀。 兵贵神速,这是阿史那沁用兵的特点,他可以长久不动,但是,一旦他发动攻势,他马上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在北唐之前的一些朝代里,曾经有过数次被类似突兀的游牧民族攻破北关,长驱直入,如蝗虫过境一般的遭遇。那些游牧民族比起定居的蛮族要麻烦得多,他们不需要耕种,只要资源短缺,便会一路烧杀抢掠而来,而不是男耕女织地进行系统性生产。他们不需要城池,城池对他们的意义便是可以抢夺的财富,军队来了他就走,军队走了他又来,一切烂摊子都丢给被抢掠的国度,有的时候甚至可以就这样缓慢拖垮一个强大帝国的国力,直至灭亡。 所以,他们的速度很快,攻势非常猛烈,如果晋王李显岳被阿史那沁击败,他们便会连破数关,一路大杀而来,满载而归而去,什么都不给你留下。 或许,陛下因为被隐晦地劝谏而把自己的儿子丢到这北疆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过北唐的危亡会就这样被晋王李显岳攥在手里。 人们都期望永远不倒的北唐镇北大将军丘镜山能够扛住阿史那沁的攻势,然而,这一位几乎被北唐人奉为战神的老将军却再也没有统兵,于是,人们只能期待晋王李显岳与阿史那沁的一决高下。 不论如何,虽然突兀人因为不定居的原因难以彻底打败,但是,如果阿史那沁被击溃,北疆将会安定很多时光。 如果,只能说如果,晋王李显岳兵败了,那么,北唐北境将会大动荡,而南方强大的宿敌南吴可能会亮出獠牙,吞并过来,江山崩溃。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便是南吴权衡利弊之下,会破天荒地支援北唐,一同对抗那些非我族类的游牧民族。至于到底会发生怎样的结果,谁也难以预料。 第六十一章 我们相爱相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所有人都不想把希望寄托在南吴的身上,所以,晋王李显岳不能输。 关外的原野,坦荡无边。 阴沉沉的天空,如同被墨浸染的大海。 北唐六万精锐严阵以待,就像是亘古矗立在北疆的坚石,与这片天地相合。 大旗迎风招展,宣示着强硬的意志。 大地隆隆,远方,天地一线之处,出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阴云,比起天空的阴霾更深。 阿史那沁的精锐游骑到了。 没有任何的阵前叫嚣,耀武扬威,摆弄旗帜,突兀骑兵就像是大山一样没有任何废话地压了过来。 这一点,与北唐和南吴的战斗非常不一样,北唐人和南吴人在打仗之前,会双方严阵以待,甚至将领都会对喊几句,在显示了自己的气势完毕之后,才会开始对冲,然而,突兀人就是这样,他们的大多数骑兵都听不懂北唐人的话,也不想和北唐人废话,他们的回应,就是砍过来的马刀。 几万骑兵如海的汹涌,蔚为壮观,大地烟尘滚滚,不断颤动,就像是末日的地震来临。 当距离拉近的时候,突兀人弓骑兵的漫天箭矢就像是黄果树瀑布一样扑腾了过来。 这里的大多数北唐人,都和突兀人交手过,他们用盾牌把自己的身体护得严严实实的,数不清的箭矢击打上来,不断抖动,最终就像是刺猬。 与此同时,突兀人的轻骑兵,近了。 在唐军后方的弩手默默地等待着最佳的距离,直到那些轻骑兵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的时候,齐刷刷地扣动弩机。 机簧弹动的声音此起彼伏,与之契合的,是同样汹涌的弩矢。 北唐前方的部队沐浴在突兀人的箭矢海里,而突兀人黑压压冲锋的轻骑兵,也几乎要被北唐的弓弩吞没。 突兀弓骑兵的第二波回应已至。 相比之下,北唐的骑兵比例较小,而且北唐的重甲铁骑不可能顶在最前面给突兀人当靶子,所以前方坚若磐石的步兵摆出严密的防御阵型,留守原地,准备稳住阵脚,抵挡突兀骑兵的第一波猛烈冲击。 他们都知道,自己面对的,将会是狂风暴雨,而面对锋芒,在原地防守才是防止混乱的最好方式。 在北唐军用弩机的强力威势之下,突兀人的前锋伤亡很大,他们的马匹轻快迅捷,士兵也是轻装出阵,虽然在大多数的战斗中,防不胜防,但是,如今这么大规模的战争,北唐弩箭的覆盖范围太大,而且威力绝伦,一旦射中,后果是毁灭性的。 另一面,顶住突兀弓骑威势的北唐步兵,虽然同样不断有所伤亡,可是他们的装备精良,盾牌宽大,配备盔甲,相比之下死亡的人较少。 但是此时此刻未有太多人会去分析这些,因为,战争结束之前,没有人可以判定胜利的天平会倾向哪一方。 而突兀轻骑的前锋,就这样到了。 不得不说,那真的就是一座大山,或者一阵海啸。在突兀人的眼里,速度与杀伤力才是一切,呼啸而来,呼啸而过,呼啸而去。 最前面的唐军几乎被撞飞,后面的人拼命抵着前面的人,不让阵线后退,马刀挥砍,长枪刺击,厮杀声不绝于耳,瞬间人仰马翻。 在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的个人恩怨,或许很多人都没有深切去思考那种恨意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这么强烈,大家只知道,这个,便叫做国仇家恨。 我们相爱相杀,这就是世界,这就是民族与民族的利益之争。 人海与人海相撞,千军万马,而后殒灭。 北唐的阵线非常严密,这是晋王李显岳的兵,只要他们横亘在那里,突兀人想要突破然后进入北唐境内,比登天还难。 在双方相撞之后,突兀人的锋芒逐渐减弱,北唐的军队终于开始缓慢往前推进。 那种推进,意味着生命的不断消逝。 突兀人的轻骑前锋开始迂回,近身搏杀之下,他们的速度与迅猛发挥不出威力。 而且,他们不想停留时间太久,遭受破坏力惊人的北唐重甲铁骑合围。 当突兀人的前锋迂回短暂撤走的时候,北唐重步兵踩着满地的鲜血与人马尸体,开始往前横推。 迎面,部署成一片绵延的弧形的突兀弓骑兵在最恰当的射程之内,微微散开,尽量覆盖大片范围,开始发动了又一次的暴风骤雨。 然而,北唐的军用弩在突兀前锋迂回离开的同时,就瞄准了远方的敌人。 双方的远程武器就像是吞吐着火焰的神龙,经行之处,几乎能够让天空都暗下一瞬,而后又亮起。 北唐的步兵顶着突兀人就像是源源不断的箭矢,一步又一步跨过敌人与同袍的尸体,不断有人栽倒在地,再也不会起来。 从空中往下望,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芝麻一般布满了大片土地,不断移动着,那场景,壮观无比。 突兀人像是闪电与猛虎一样的攻势仅仅持续了一个时辰,便如同潮水一般退却。 地面上,尸横遍野,人马相错,血水在阴沉沉的天光之下,变得暗红,一片惨淡。 腐朽与衰败的气息在四野回荡。 一个时辰,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改变无数人的命运,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残了,有的人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 打扫战场,只是意味着暂时的终结。 北唐军人都很自豪,可是,他们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多么弱小的敌人,都不能够轻视,因为只要他们的獠牙还在,就可以撕扯你,而突兀人,便是这样。 突兀人值得正视,而且必须忌惮,特别是阿史那沁率领下的突兀人。 像今天的突兀人,就显得特别可怕。 …… …… 营帐内,李显岳抬起厚实的手,用火石把四处的灯火点上。 他的皮肤很粗糙,毫无大部分贵族子弟那种细皮嫩肉的感觉,而且手上布满了老茧。 可是越是这样,这里的人越是信任他、尊崇他。 北唐拥有晋王李显岳,是北唐的福音,大家都这么想。 第六十二章 现状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随着光线的瞬间提升,营帐内顿时就清晰了起来,似乎扫尽了外面天地的阴霾,人们的脸,就这样映了出来。 李显岳一身戎装,缓慢踱步,他的目光随着身影的移动,也在不断地移动着,几乎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视了一遍。 最后他停在了地形模型面前,伸出手撑住边缘,道:“有什么看法?” 没有人说话。 并不是没有什么看法,而是并不知道应该怎样说为好。 李显岳的目光停留在白从云的脸上,道:”定远将军,你怎么看?“ 白从云沉吟了一会儿,看了看李显岳,道:“阿史那沁那是在赌博。” 眼见李显岳微微点了点头,他又继续道:“今年天气略冷,北边的日子难过,如果突兀人在寒冬到来之前,不做出点动作的话,甚至会自生自灭,所以,阿史那沁会调集兵马,意图搏一把,他没有太多的退路,所以如今的突兀人会一反常态,攻势凶猛,作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说下去。”李显岳缓缓站直身体,挺起胸膛,这是他对别人表示赞赏时特有的姿态。 白从云眯了眯眼睛。 “以恶劣条件逼迫,作为动力,虽然猛烈,但是,一旦信心动摇,期望被打破,便会成为绝望,到时候,绝对会一溃千里,所以,”他顿了顿,像是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是否恰当,而后眼中泛起肯定,“我建议,以强对强,不需要避其锋芒,用锋芒冲击他的锋芒,直到他们自己显示出疲态,只要我大唐扛住了,到时候突兀自会兵败如山倒。” “那样会死很多人。”镇武将军王独声音沉抑地道。 白从云知道这只是意见不同,王独并没有什么恶意,现在,就是相互之间发表自己的看法,于是看了看王独,道:“我是这么想的,不知道王将军有什么想法。” 王独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又看了看晋王李显岳。 “末将以为,突兀人来势汹汹,如同从云所说,他们是为了不久将会到来的寒冬,正所谓狗急跳墙,他们这是自己想死还拉着我大唐北疆垫背,贸然和他们硬拼,定然会损耗我们的元气,到时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南边那些家伙们趁我们两败俱伤之时,再掺和一脚,那可就好看了。” “现在已经是秋季,我大唐粮草充足,男儿们大可以陪他们玩玩,他们想和我们拼命,我们偏偏不理睬他,等到时间到了,他们自己会玩完,只要捱过这一阵,阿史那沁那个狗娘养的自顾不暇,自己就会滚蛋回家,到时候只要我们再整顿兵马,或许可以直接掀了他们。” 晋王李显岳看着他们的言论,却并没有说话,沉默不语,似乎等待着他们的继续分析。 “虽然我北唐强盛,粮草充足,但是,突兀人也并不弱,要想靠拖拖到他们自己垮掉,根本是不现实的,而且,正如你所说,南吴一直都对我大唐虎视眈眈,要是就这么拖下去,也对我大唐不利。”白从云并不认同王独的话。 “从云,你也看到了,突兀人就像发情的狼一样,我这么多年来,还是难得碰到过这么猛的情况,要是阿史那沁那家伙和我们死磕,南吴还是会坐收渔翁之利。”王独还是觉得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 营帐内,其余的将领也纷纷加入了讨论,白从云和王独的见解具有鲜明特征与代表性,他们并没有提出第三种方法,所以都分别对双方表示支持,各有各的认同。 李显岳静静地看着、听着他们,一直都不言不语,他是主将,在丘镜山放手之后,决策都在他的手里,但是他可以听取讨论,也站在讨论的人之间,却不方便支持某一方,或者当场提出自己的看法,这会对其他人有所影响,达不到发挥见解的目的,所以,他不会表示任何的东西,只会将决策摆在自己的心中。 他不作表态,而且双方各有各的道理,自然不可能会有什么决定性的结果,所以,当他觉得双方的理由与利弊都放得差不多的时候,举了举手。 白从云和王独最后道出了自己的见解之后,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却不等待他的表态,因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会作表态,只会作出部署,他们只需要接受部署就行了。 没有人会认为他是具有独裁色彩,因为,当相互讨论的时候,就像之前,他会给予完全的空间,并且每个人,哪怕听起来有些荒谬的言论他都会听取,接下来的结果,即部署,是他权衡利弊之后的决定,会考虑到大局。 他看了看营帐门口,道:“进来吧。” 进来的,是接受命令,带着大部分府兵前来增援晋王李显岳的临近北疆的一府折冲都尉,他看了看营帐内的那些将军,神色正常,他的品阶很高,完全可以在营帐里面平静说话。 他抱了抱拳,道:“殿下,阿史那沁的两万多兵马在东面现身了,距离您的部署并不太远,看来您的预料不错,他想要正面对着我们猛攻,两翼却迂回包抄过来,歼灭我们,其心很大,但是……” 他蹙起了眉头。 “但是什么?”李显岳缓缓开口道。 “但是他西面的那数万兵马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李显岳沉默着,似乎思考了一下,随后道:“我知道了。” 那名折冲都尉抱拳告辞,如同营帐内的那些将军们一样,他只需要等待晋王殿下的命令与部署,不需要多加催促,或者有着太多的心思。 “殿下,阿史那沁用兵诡谲,善于出其不意,而且来去如风,像是闪电,那数万突兀人消失无踪,必须要小心提防。”白从云抱拳道。 李显岳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他看着地形模型,又提出了当下另外几个最最紧要的问题之后,那些将领们鱼贯而出,互相示意,便回到了自己的部队里面。 第六十三章 战神不战神的,最虚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显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目凝视着那些模拟的沙土。 就这样过了很久。 直到外面的天色彻底、真的暗了下来,他才行走出营帐,没有带上任何的护卫,就这样一身戎装,腰畔挂着佩刀,穿过营地,不知道去往哪里。 时间到了。 琴音响了起来。 营地内,四面都是火光,就像是四处的点缀。 然而,他却并没有靠近那些光芒,而是循着琴音,去往那一片空旷阴暗的地方。 琴音有着非常特殊的气息,令人回味隽永,而他李显岳,听了许多年,百听不厌。 营地内,并不是只有管阔一个听琴的人,他也是,只是,他不能够每晚都去聆听伴随自己成长的那些音。 阿史那沁逼了过来,形势不容乐观,但是今夜,他却必须要让那古琴,还有弹琴的老人陪伴在自己的身旁。 就像这么多年的好多个夜晚一样。 关外的天空,放晴的时候,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都很明晰,但是,一旦变得阴沉,布满阴霾,就会马上涌动起一种压抑与衰败的气氛。 李显岳很不喜欢这种气氛,然而有琴为伴,却能够有限地化解这种气氛。 高处的老人,与古琴,定格在那里,看不真切,就像是一团模模糊糊的阴影,他闭起眼睛,再度睁开,便感觉一切都很清晰亲切了。 老人苍老的手在琴弦上跳动,而他的面容,同样是布满了皱纹,看着他的脸,李显岳不禁有些叹息和感激。为了北唐,这一位,付出了太多太多。 他的身形很高,但是,他来到高地下,便显得有点矮,然后他单膝跪地,就显得更加矮,确切来说是谦卑起来。 他是一朝皇子,是北唐百姓非常喜爱的北疆传奇将领,但是,在这个老人的面前,他非常心甘情愿地俯下身去,表示自己的尊敬,表示自己在对方面前的放低姿态。 “显岳拜见丘战神。”他恭恭敬敬道。 老人没有理睬他。 老人曾经对一个姓管的年轻人说过,当你做一件事情,并且没有另一件必做不可的事情来打断的话,那就先关注自己当下的事情,不要去想其他。 他自己当然先能够做到,哪怕过来的是一朝皇子,自己实质意义上的得意门生,也没有目前他手中的琴重要,这不是他有意的不尊重李显岳的皇子身份,而是一种先来后到的概念,弹琴在先,李显岳拜访在后,他知道李显岳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要寻找自己,所以自然要先去弹琴。 这才是他今天夜晚的第一曲,一曲终了,还有两曲。 李显岳没有任何的不高兴,相反,他沉浸在琴音里,感觉特别高兴,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他,甚至嘴角都泛起了一丝微笑,就连阿史那沁的事情,都几乎要在他的心中融化。 他在皇宫中,最喜欢听琴,皇宫中的乐师技艺很高超,他的妹妹,北唐第一美人,广乐公主李惜芸的琴技也特别高超,所以他非常爱护这一个皇妹,但是,直到来到北疆,见到了传说中的北唐战神丘镜山,他才觉得,皇宫里的琴音,比起这里来,还不及百分之一,或许,皇宫里的琴音,并不是不动听,只是缺少了一种韵味,一种只有丘镜山才能够拥有的韵味,那种积淀的韵味,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有的。 丘镜山弹了三曲,而毕。 这里没有梁柱,自然没有什么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效果,但是,琴音却依稀在关外回荡,随着秋风越飘越远,也在晋王李显岳的心中回荡,永不止息。 丘镜山把古琴非常珍重地摆好,随后顺着高处而下,来到李显岳的面前,俯下身去,把对方拉起,道:“晋王殿下折煞老夫了,老夫可担待不起啊!” 李显岳满心喜悦地被对方扶起,似乎多和对方触碰一下子,都能够增添无数荣光。 “战神不战神的,太虚了,你们强加给了我,我也不敢要啊。”丘镜山又道。 李显岳笑:“大唐总是需要一个战神的,可是除了您,又有谁有资格成为战神呢?为了大唐子民,您就好好接受这个实至名归的战神称号吧。” 他很少笑,而且因为其貌不扬的缘故,笑起来也不好看,可是,在和丘镜山在一起的时候,他却总是展露出笑容,那种笑容,既是像小孩子对自己崇拜的大人的讨好,更是发自真心。 丘镜山摇了摇头,他被叫了那么多年战神,这一称号几乎成为了既定事实,已经无法辩驳。 丘镜山回到了最高处,站在古琴旁边,面向南方,似乎隔着千山万水,看到了那个秀丽的国度,看到了那个和自己几乎纠缠了一辈子的人。 李显岳缓缓地往上,最终和丘镜山并肩站在了一起,不过,他虽然看的同样是南方,却不是在望着丘镜山所望的那个国度,他在望着长安,想着那里的人儿。 不知道父皇的身体可好,不知道那个漂漂亮亮的妹妹可好。 随后,他忽然又说话了。 “您说的那个人,我查了一下。” 丘镜山没有看他,但是,李显岳知道,他在认真聆听。 于是,他继续说了下去:“他叫管阔,是昔日中书令管清和之子,曾经惜芸的驸马都尉,自从择南设计诛杀管清和之后,就被发配充军,没想到,他还活着,并且来到了这里。” 他顿了顿:“最后他还和您撞在了一起。” “管清和……”丘镜山低语了几句,随后眯起了眼睛,道:“他是个人物啊,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李显岳在这一问题之上,难得一次一冲动打断了丘镜山的话语,尽管打断之后他就有些后悔,“李家的江山,觊觎的,就不能留。” 对于这个话题,丘镜山没有多说些什么,他有着自己不同的看法,不同的见解,却不方便和李显岳谈论。 生活中,很多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把所有话语都说出来的,哪怕他是丘镜山,有些东西,也是不去讨论为好。 第六十四章 我们来打个赌吧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简单一提之后,李显岳就决定不说了,因为,对于管阔,他也略有耳闻,据说那家伙脑子有点迟钝,虽然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带有偏见地真的以为那是一个傻子,但是,他也并没有怎么关注对方,毕竟,在他看来,管清和一死,管阔的一生就完了,相信,埋葬在北疆,而不是那个表面上锦绣华美的长安,也是最好的归宿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丘镜山却继续了那个话题,而且作出了一个他甚至都有点嫉妒的评价—— “挺不错的小家伙。”丘镜山难得地微微一笑,但是那种微笑,一闪而逝。 谈到管阔的时候,丘神将竟然笑了!李显岳在心中这样对自己道。 这么多年了,他稍微了解丘镜山,他自己不苟言笑,可是他更加知道丘镜山的笑容是多么珍贵,而且,丘镜山说“挺不错的小家伙”,不知道的人听起来觉得这句话没什么,顶多是一位前辈高人对后辈的略表赞许,然而,这个世界上,能够得到丘战神这句评价的,寥寥无几,他李显岳有雄才伟略,出兵如神,得到的也只不过是这句评价! 难道我李显岳的才能,只不过和那个被很多人视为傻子的家伙差不多?李显岳不禁这样想到。 但是,那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如果他堂堂鼎鼎大名的晋王殿下居然只是一个酒囊饭袋,丘镜山根本不会对自己这么器重,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管阔在丘镜山眼里的闪光点,居然直逼自己。 他实在想不明白一向眼神毒辣,不对,眼光独到的丘战神这一回到底是怎么了。 “为了惜芸,我想,什么时候见到他,我会把他揍一顿。”他道。 这是实话,作为大多数正常的北唐人,都会想要为李惜芸委身的“屈辱”讨还一个公道,而作为李惜芸的皇兄,李显岳更是义不容辞。 管阔作为李惜芸人生之路上的一大“污点”,就算所有人都不去在乎,可总是隐藏在人们的心灵深处,像他,一想起那件事情,就觉得忍无可忍。 丘镜山的想法却依旧和所有人都那么不一样,他并没有丝毫在意李显岳的感受,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至少在目前我遇到过的人来说,于广乐公主而言,那小家伙是最好的人选了。” 李显岳的神色在一瞬间便变得非常特别,他几乎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毕竟,在他看来,甚至在所有人看来,丘战神的每一句话,到最后都证明了是绝对的正确,所以,他坚决不觉得丘战神会说错话。 然后,他还是悲哀地发现,丘镜山确实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知道因为弹琴和听琴的关系,可能丘战神会对管阔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偏袒,可是没有想到,那种观念上的偏袒,居然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 管阔配得上广乐公主李惜芸!? 这个笑话莫说北唐的人不信,南吴好事的文人才子们不信,甚至突兀人都不可能信! 可是,他不好当面指出来,只好道:“薛昭岂不是最好的人选?我想,择南他们都会这么认为的。” 他没有说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全天下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因为这太打脸了。 “薛昭?”丘镜山淡淡的话语中明显带着强烈的质疑,他很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 “人选不人选不多说,但是,老夫并不觉得那小家伙会比起姓薛的那个小子差多少。” 他目光平视前方,情绪很稳定,李显岳不得不觉得,丘战神他……居然说得跟真的一样,管阔和薛昭比?弄得这一位晋王殿下都要信了。 他低了低头,笑了一下,不敢苟同。 丘镜山知道他的想法,侧头看了看他,不知道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或许可以和老夫打个赌。”他道。 李显岳诧异地抬起头来,似乎并不怎么明白这句话。 “不谈薛昭,也不谈广乐公主,就说管阔。” “你要看看他的成就吗?” 丘镜山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虽然并没有什么信心十足的感觉,但是,李显岳恍惚之间觉得,那个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北唐一代战神,似乎又回到了壮年时期一扫千军,驰骋天下的状态,是那样地横勇无敌。 他几乎能够想象到丘镜山的潜台词——怎么样,你敢赌吗,你看着我,你知道你不可能赢的,因为我丘镜山就从来没有输过。 从常理上来讲,管阔这么一个公认的一无是处的没落子弟,李显岳的想法是对的,如果赌,丘镜山不可能赢,可是,对方毕竟是丘镜山,他下意识地想到,哪怕丘镜山押的那一边,再怎么荒谬,丘战神,从来不会输。 于是,他李显岳会输。 “赌什么?”他的心被勾起,目光终于能够平视着对方。 “如果老夫赢了,你就请求你的父皇把春流赐给你,日后,老夫会过来取走的。” 北唐皇宫内有三架闻名天下的古琴,一名雕龙,一名春流,一名行莫台,都是稀世珍宝。 “看来丘战神早就想要试一下春流的音了,”李显岳听到这个赌注,终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其实根本不必如此,我想,要是丘战神向父皇请求,这雕龙、春流、行莫台,父皇会随您挑的。” “这样就没意思了。”丘镜山道。 “殿下呢,你想要什么?”他又道。 李显岳想了一想,随后摆了摆手,道:“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从丘战神您的身上得到了,其他的,我还真的不想要什么。” 他说的是实话,丘镜山身上最珍贵的,自然是他的教授,他的耳濡目染,在李显岳看来,那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就是雕龙、春流、行莫台三架古琴一起,也比不上的,再说了,他也不敢说,丘战神除了那些,还有琴音,真的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丘镜山却并不在乎什么,直截了当道:“那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第六十五章 烟雨话江南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说完,他缓缓俯下身去,把古琴小心翼翼地捧起,背到了背上。 “丘战神,您确定今晚就要走?”看到他的动作,想到今晚会发生的别离,李显岳不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变得沉抑起来。 “老对手终于来消息了,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也没交手了,是时候去看看他了。”丘镜山的目光再一次遥望南方。 李显岳的神色惊疑不定,在许久之后,才有些不确定与忐忑地问道:“那名……失踪十几年的南吴圣将,出现了?” 当提起那个称谓,想到那个人物的时候,即使是已经成为名将的晋王李显岳,也生出了极大的忌惮之心。 南吴圣将,号称南吴史上最强战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单枪匹马,可行万里袭杀,所向披靡,任何挡在他面前的,都会灰飞烟灭。在十几年前,那个人物横行天下的年代里,是南吴周围所有国度的噩梦。 在当初南吴新生,北唐势盛,而丘镜山还没有横空出世的时候,面对北唐六十万大军,那位堪称恐怖的南吴圣将带着五万南吴精锐,强渡淮河,血战两淮,生生以几乎没有的兵力优势,将北唐那六十万大军打得稀里哗啦的,如果说那个时候的北唐是伸出了强劲的虎爪,那南吴就是一拳把那只虎爪打得粉碎,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实力对南吴发动那么大规模的战争。 再后来,北唐和南吴,虽然相互之间依旧虎视眈眈,却互通往来,进行着这大片地域最最发达的贸易,即使暗地里都有着小心思,最近十多年来,却相安无事。 即使以晋王李显岳如今的能力,如果对手是那一位南吴圣将,他几乎都会感觉到战栗。 人们都说,丘镜山没有败过,却更加知道,那一位被奉为不败天下的南吴圣将,也是真正的没有败过。 李显岳的思绪缓缓拉回,看了看丘镜山脸上的沧桑,吐出一口气,心中越来越安稳。 “不知道,”丘镜山沉默了一瞬,道,“他用那种方法给我带来了消息,看来,他也喜欢赌博,他赌的就是我会不会和他的那些信息相遇,这一回,他又赌对了,果然,他也是从来都没有输过。” 他想起了那些天的夜晚,那个在身旁安心听琴的后辈,有些感叹。 “您要去哪里?”李显岳问道。 丘镜山在今天晚上,再次一笑,他的笑容,很轻微,但是,却看得出来,他似乎想见了某些很美好的东西。 他就这样背着古琴,挺直了腰板,给晋王李显岳留下一个一如既往强大到离谱的背影,缓缓走下高处。 他的声音,在秋色里回荡,充满了隽永的韵味: “烟雨话江南,最忆是吴钩。” 李显岳望着南方,声音几乎呢喃,也像是回应: “我在那云水间,一曲祭吴越……” …… …… 安营扎寨,排兵布阵,每日操练,然而,却什么战斗都没有发生,这对于已经确定、认同自己北唐军人身份的人来说,非常枯燥,甚至有些心慌。 秋日终于显现出来,阴霾一去而空,淡淡的金色撒满大地,总是带上了某些生机。 远看高高低低略微起伏的关外大地,就像是宫廷里铺在地上的毯子。 “那些突兀人完全没有踪迹,不会是跑了吧,我们现在被晾在这里,实在是闷得慌。”训练结束,短暂歇息的时候,无用提着长枪,坐在那边,和几乎围成一圈的同袍们抱怨道。 “就是,听说突兀人在那边已经打了好几场了,特别惨烈,可是我们现在缩在这里,岂不是像逃兵了?”可雷回应道。 其他人也大多数都表达着差不多的态度,人就是这样,一旦突兀人汹涌而来,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那就会觉得生不如死,人间地狱,但是这么长时间,别处都在奋勇杀敌,就他们不打仗,再一想到自己的北唐军人身份,就浑身发痒,特别不自在。 “是吧,老大?”无用对着远处的铁山无问道。 现在的铁山无,已经带领着三十多个人,成为了队官,是他们名副其实的老大了。 铁山无没有和他们在一起,他仰天躺在原野里,眯着眼睛对着太阳,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长枪就那样随随便便地扔在了一边,但是,没有谁会说他军纪散漫,哪怕是他的上头,也非但不训斥他,反而对他很是赞赏,因为如果此时此刻斜刺里杀出一名突兀轻骑,铁山无只需要一个翻身就能带着长枪起来,把对方捅翻在地,没有谁会怀疑他的能力。 “莫要管那么多,听命令,上头说打仗,那就打,上头说修整等待,那就修整等待。”铁山无有些无所谓道。 无用干笑一声,觉得自己自讨没趣了,铁山无这个人就是这样,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另一边,可雷嘴角微微勾起,意有所指道:“这样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某些人巴不得不打仗,或许想要缩起来呢!” 无用随着其他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另一边一个人坐在那边闭目养神的那个家伙,“嘿嘿”笑了一下,没有搭腔,不过,大家都懂就行了。 管阔孤身一人盘膝而坐,膝盖上横着长枪,闭目养神。 他听到了别人的冷嘲热讽,却不为所动,因为,老人教育过他,做事情的时候,要专心专注,不要去多想其他的事情,如果不是非常紧要的话,那就做完了再说,所以,他听到了这些话,也不是像铁山无一样无所谓那些话,可是却没有用脑子去处理那句话。 现在,默默体悟竹简上面的那些文字、回想老人教给自己的那些动作,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这么多天以来,他每天除了进行军事训练,对老人教给自己的招式也是勤练不缀,虽然没有经历过实战,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可是,他绝对相信自己的父亲,然后便是那名弹琴的神秘老人。 第六十六章 对战(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至于竹简上面的文字,他也只要有时间,便会尽力体悟,虽然他的悟性不高,可是,他觉得,勤能补拙,时间长了,总会有点收获的。 用竹简上面的话来说,人体的内在、隐藏力量,来自于有些玄乎的神、魂、意、魄、志,只要能够勤练,多加体会与琢磨,便能够找到捷径,开发那些神秘的力量,让自己的“气盛”,变得强大。 对于这些东西到底是真是假,有用没用,他没有机会多加求证,他只知道,做下去就对了,反正应该没有什么坏处。 太阳照在他的身上,稍微有些温度,可是,他感觉全身却很舒适,身体里面有着一股非常轻微的暖流在四处流淌,让他在越来越凉的天气中,比起普通人有着更好的适应能力。 他并不太清楚那种暖流是不是因为自己练习并且体悟竹简上的内容而产生的,只是希望是如此,那样,就证明了那东西的确有用。 周围,人影猛然窜动,所有人,包括懒洋洋仰天躺在地上的铁山无都迅速站起身来,然后对着四面八方招手,招呼他手下的人迅速集合。 管阔睁开双眼,迅速起身,他知道,新一轮的操练又开始了。 督队官穿着鲜明的甲胄,来到铁山无的面前,道:“接下来的操练不一样了,将会是队与队之间战斗,增加搏杀能力。” 他拍了拍铁山无的肩膀,道:“带着你的兵,好好干,不要丢脸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去通知下一队。 铁山无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至于集中的那三十多人,包括管阔在内,神情都变了——对打?要不要排名次啊?输了铁山无会不会被打板子? 管阔并不会在意铁山无会不会被打,他就是不想自己被打。 铁山无转过身来,声音一反常态地变得迅猛:“听到没有!好好干,不要丢脸了!” “听到了!!” 无用和可雷他们性情直爽,管他有没有信心,先给自己气势加上来,当下不需要铁山无的示意,齐声大喊起来,声音震得管阔的耳朵都要聋了,只是反应比较慢的他,只来得及跟上了一个“了”字,被那些本来就用异样眼光看着他的人瞪了好几眼。 “老子早就看那一队的那帮家伙们不爽了,这一次就让他们尝尝!”无用肆无忌惮地瞄向另一边那些同样在士气爆满的人。 管阔撇了撇嘴,心想你看什么人会爽? 那边,立刻就涌过来无数的冷嘲热讽之声,不甘示弱。 “无用,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还是快点滚回去吧,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这边马上就也骂回去:“阮单,你这个软蛋,除了丢人还能够做什么!?” “滚你个蛋蛋,你们TM才是软蛋!” …… 对战操练还未开始,双方就已经破口大骂了起来,不久之后,有着另外的队加入了进去,一时间鱼龙混杂,一塌糊涂,可是军营里面某些时候就是需要这样的氛围,所以暂时也没有人阻止。 说起来也很奇妙,很多人其实平日里关系还是挺好的,但是今天像是吃错药一样相互攻击起来,深究一下,有些莫名其妙的,或许,这就叫热闹,就叫气氛。 最最莫名其妙的是,管阔明明一言不发,却还是被很多其他队的人骂了,无非就骂他傻子、没脑子云云,毫无道理。 更加毫无道理的是,平日里这一边的无用可雷他们几乎所有人,背地里都嘲笑他,和他有着并不大的小矛盾,但是他被骂傻子之后,就纷纷像是护犊的老虎一样给他挡着,全部还击过去。 只有他和笑眯眯笑面虎一样的铁山无就这么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这样子的氛围,当然既然有放手,就会有限制,当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哨官那嘹亮的呵斥声响了起来:“吵什么吵!?在突兀人来的时候尽力着点,现在逞什么能?” 长官都发话了,虽然兴致越来越高,但是声音渐渐安歇了下来,所有人都昂首挺胸地站着,等待着接下来的行动。 整支部队总共有一万多人,当然不可能这么多人大战一场,突兀人不来,自己打成这样子,岂不是闹笑话?于是,每一队派出五个人,和另一队的五个人对打,并不需要什么最后的胜利一队什么的,因为这是操练,为了提升战斗力,而不是什么虚的荣誉。 “谁上?”铁山无带着笑意扫视过所有人。 “我,看我不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无用自然是最先跳出来的,他斗志昂扬,或许并不怎么在乎输赢,但是却很在乎自己有没有上场和人打。 又听到了那些个字眼,管阔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铁山无的手指一点,点向了无用,随后,手指移动,又停在了同样兴致勃发的可雷身上。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无用和可雷就像是得胜了一般哈哈大笑。 铁山无又点了两个身材高大,现在因为军粮充足,都变得壮实的人,随后,忽然放下了手,目光却依旧在扫视。 那些人很高兴,他们都是被发配边疆的人,骨子里都有着一股狠劲,如今虽然背离家乡,被丢到这片北疆,可是和突兀人厮杀,有吃有喝,偶尔聊聊人生理想,这里有情有义,有生有死,突然的又被部署到这里,暂时不和突兀人打仗了,心里面都痒痒,所以能够动手发泄发泄,都符合他们的愿景。 铁山无作为队官,一队一队对打,他自己上不合适,毕竟队官是需要威严的,两个队官打起来,不论是不是两个人都有真本事,总该会有输赢,这样一来,要是闹了笑话,那就没有威严了,可能还会压不住下面的人,所以,剩下的一个名额,只能从他们三十几个人里面找。 他们都很踊跃,只剩一个了,谁都想被铁山无选中,能够争光自然更好,不能够的话,打一场出出汗,也比在这里等待新一轮部署而无趣要好。 第六十七章 对战(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山无的目光不断扫来扫去,可是,有些人被他望了,以为会点选自己,可是对方的目光却一扫而过,不禁有些失望。 管阔深呼吸着凉凉的空气,感受着身上沉重的盔甲,独自盘算着竹简上面的东西今天自己还需要练习多少,以及最近几天的军事操练效果到底如何。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两旁的声音变得暴猛起来。 “老铁,为什么会是他,你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他出去还不得给我们丢人现眼!” “这个傻子能做什么事情,除了被人打?” …… 管阔正视前方,才看到,铁山无带着迷人的微笑,正用手指指着自己,停在那里。 确实非常迷人。 如今的铁山无,英姿飒爽,一身戎装,身姿挺拔,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 可是,看着那张俊秀的脸庞,那一瞬间的管阔,恨不得马上冲上去,把那臭脸砸个稀巴烂。 “铁山无,你什么意思呢!?”他恼道。 在这里,只有他管阔不怕铁山无,也不怎么表面上尊敬铁山无,在他看来,铁山无只是自己的兄弟,是有血有肉,会犯错误的兄弟。 敢这么说的,也只有他。 他的声音混杂在其他人的冷嘲热讽以及不服气之言中,虽然并不大,却很清晰。 其他人越发恼怒,管阔的言语对他们推崇的铁山无太不尊敬,他们很想应对他说的那几句话吼两句,然而管阔在他们看来的“退缩胆小”的话,却是争着要上的那些人所喜闻乐见的,所以,在一时间,虽然热闹,他们却在考虑是把管阔喷一顿,还是顺水推舟地赞同管阔之言。 铁山无面对管阔的质问,仰头看天,不想去看。 他不觉得管阔是害怕而退缩,无非那就是个人的性子罢了,管阔很不喜欢那种众人中心的感觉。 他的确有着捉弄管阔的意思,但是,另一方面,是他早就对那个弹琴的老人的身份有所猜测,管阔和老人待了那么多天,他想看看管阔有没有什么长进,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那两个家伙,真的只是弹琴听琴。 “铁山无,我问你呢,你什么意思啊!?” 管阔有的时候就喜欢铁山无那种无所谓、漫不经心、懒洋洋,心情一好就对你不理不睬的样子,有的时候又特别讨厌那副腔调,像现在,就是特别讨厌。 他上前几步,逼了上去。 “干吗,想打架?”铁山无低头瞄了他一眼,接着又仰头看天,“这么想打架,正好,去练练手。” “你……”管阔强行将口中几乎要爆发出来的脏话咽了下去,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你”字,因为他看到,督队官过来了,所以只好黑着脸退了下去,不然的话,叫铁山无的上头看到自己“以下犯上”,又成何体统? “怎么样,五个人,定好了没有?”督队官笑吟吟地对着铁山无问道,他对铁山无非常看重,一直都在思量着让这家伙做自己的副手。 “好了。”铁山无指了指无用、可雷,还有另外的两人,最后又无耻地指向了管阔。 “你#¥@。”管阔知道,生米已经煮成了稀饭,所以只能在原地嘟哝了一句脏话。 “好。”督队官点了点头,脚步铿锵有力,就这样离开了。 眼见事情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那些没有被选中,而且发现待会儿上场的居然会是管阔的人,全部都义愤填膺,阴沉着脸,看向管阔的目光非常不善,如果不是因为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估计他们会马上冲上来把管阔群殴一顿。 又是一件不可理喻又预料之中的事情,明明是铁山无做的事情,却因为他们尊重铁山无,轻视管阔,于是被铁山无点指的人就成为了仇恨的对象,这世道,一直都是这么奇葩。 管阔承受着他们一直以来的负面的眼光,早就已经习惯了,事情是铁山无弄出来的,要是真的以后被群殴,也会有铁山无挡着,那家伙这点觉悟应该还是有的。 枯草遍地的原野上,一片淡黄色,生机寥寥,现在被让出了一片片的小空地,一万多人,每一队都有三十到五十多人,其中再选出五个人,那也是一个大数目,从空中望下去,那些空地一个隔着一个,就像是一张巨网,而在巨网的外围,严阵以待,非常警觉的守卫依旧在提防着突兀人,再往外,一直延伸十里地,都有零零散散隐藏起来的北唐士兵在探查四方。 和晋王李显岳直面突兀人的中军不一样,这里的人,在这一场战争中,只接受到了突兀人的夜袭突袭,所以一旦真的打起硬仗,效果有待考究,现在的对战操练,就是锻炼,以及让围观的人同时也体悟体悟,准备接受接下来真正要命的军事调动。 只有这里的最高长官珍威将军才知道,这是这支部队在这里最后的操练,停留,或者说歇息了。 伴随着一片互相贬低的粗话,不出所料,铁山无的这一队,和隔蔽有一个士兵叫阮单的那一队对上了。 无用第一个就抢着走到了场中央,哈哈大笑着开始挑衅。 “来来来,哪个怂蛋推出来和老子练练?保准打得他哭爹喊娘!” 今天的太阳很好,照在他并没有完全束好的发丝上,有那么一种淡淡的金色,平日里大老粗一样的无用,此时此刻看起来,竟然顺眼了许多。 四面八方的北唐士兵的身影都很清晰,映着被秋风吹着直往天地相接之处而流动的白云,和碧蓝的天空,画面动人。 出来的当然不会是被这边骂得最惨的阮单,因为虽然阮单体格健壮,但是比起无用,还是要矮了半个头,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之所以这边都喜欢说他,不是他在对面最厉害,而是他的名字最好玩。 无用这一句话虽然很粗,也没有多想,可是却无意之中变得很毒,被他这么一说,对面不管出来是谁,就都承认了自己是怂蛋,不出来就更要被他说是怂蛋。 第六十八章 对战(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老子就是怂蛋,怎么着?今天大家就都看看无用那小子是怎么被一个怂蛋打得满地找牙的,哈哈哈……” 伴随着比起无用更加有气势的大笑声,一个身材看起来并不健壮,但是人非常高的家伙冒了出来,他的这一席话十分自然,虽然看起来他把“怂蛋”这个明显侮辱人的称呼急着往自己身上揽,却并不会让人感觉他真的受到了羞辱,反而给无用反击了回去。 四面八方一片大笑起哄声,此起彼伏。 无用嘿嘿笑着,看起来有些坏坏地道:“那就过来试试看吧。” 大家平日里一起作战,都是战友,关系也挺不错的,不是真的有什么矛盾,如今被推到一起打架,因为自身团体的荣誉感作祟,才会对着兄弟口出狂言,所以自然也是有一个度的,不可能太过分一直羞辱下去,到时候真的有了矛盾,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不得不说,那边过来的那家伙实在是高,甚至比起高大的无用还要高出整整一个头,放在整个军队中,都可以说是鹤立鸡群,而且,他的名字也姓高,人如其名,叫做高林。据说,那家伙年过而立了还讨不到媳妇儿,色胆包天之下竟和自己的嫂嫂有染,本来是要斩首示众以正风气的,结果阿史那沁率领下的突兀人压境,便把他扔到了这北疆,任他自生自灭。 他的嫂嫂被光着身子游街示众然后处死了,他却捡了一条命,刚过来的时候,他一直郁郁寡欢,用铁山无那淡淡的语气来说,那就是那家伙一脸要自杀的样子,结果几场战斗下来,突兀人的凶狠也激发了他的血性,再加上真正看到了战争之中的生离死别,还有鲜血淋漓,反倒推动了他的求生渴望,于是,他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蜕变了许多,也回复了事情发生之前的本来的开朗性格。 无用对高林,可谓是以强对强,在这边,虽然无用和铁山无的差距有点大,可是不得不承认,他是铁山无之下的第二人,对面,高林的实力更是直逼他们的队官,相信很快他就可以成为副队官了。 去了枪头,只剩下杆子,再带上盾牌,便是一场不会有死亡的白刃战了。 别的地方有些方向已经爆发出了一片喧闹声,心急的人早就战在了一起,声音在辽阔的荒原上回荡,终于一扫战争的压抑,气氛变得勃发起来。 无用既然已经上去了,那么自然心急无比,很想要快点试试手,对面的高林步子不小,却还是被他吆喝了一句:“磨磨蹭蹭的,白长了那么高的个子!” “吵什么吵!这不就来了吗?” 高林有些挑衅似地停在无用身前不远处,用去了枪头的长枪拍了拍盾牌增加气势,随后以平日里教授的规范动作摆出了随时随地改变防御进攻姿态的架势。 “哈哈!” 看到对方那完全遵照教授的动作的样子,无用顿时觉得好笑,于是再一次看起来傻不拉几地大笑了几下,他自己打仗的时候虽然说也把平日里的训练牢记于心,可是打得深入了,早就抛在了一边,完全凭的是自己的感觉,都没有什么固定套路,所以一见对方认真遵守的样子,他就非常想笑。 管阔认真地看着他们的动作,不管他们的应对是正确还是不正确,既然上面的命令有所深意,他自然是觉得认真观摩才是王道,更何况,因为铁山无那混蛋的原因,待会儿自己也要上呢。 专注,这是老人教育他的;不要轻视任何人,哪怕看到他们错误百出,这是父亲教育他的;人生之路上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尊敬,因为他(她)陪伴过你,哪怕只是擦肩而过,点头之交,这是母亲教育他的。 对面的队官一脸严肃地看着无用和高林两个人的动作,看起来非常在意,他和管阔在意的东西不一样,管阔是无所谓谁输谁赢,而看的只是过程,但他却很在意自己那一队的荣誉,与输赢结果。作为队官,他的责任感也和普通士兵不一样。 至于铁山无,已经不想说他了,作为队官,他也不好当着自己上头的面打酱油,所以他就那样懒洋洋地盘膝坐在地面上,虽然面向着场中央,可是明显心不在焉的,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伴随着不小的撞击之声,无用和高林交手了。 无用一打起来,就真的忘了一切,但是介于对手不是突兀人,而是认识了一段时间的兄弟,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凶神恶煞之态,而是一直笑嘻嘻的,虽然大多数人都觉得那家伙是在#笑。 他手里的盾牌作用不大,初一交锋,他就抬着枪杆连捅五下。 “咚!” “咚!” “咚!” …… 迅速的、枪杆捅上盾牌的声音奇响,他的动作简直就像是在单手锯木头,划拉一下往前,划拉一下往前,噼里啪啦地砸上去,砸得高林手里的盾牌一阵颤动。 高林不得不承认,那混蛋的力气真的特别大,初一交手,感受着那种狂风暴雨,他差点觉得自己的盾牌都要握不住了。 不过他庆幸,平日里的训练真的很有用,他的防御姿态非常完美,他暂时没有出枪,而是在等待机会,无用的狂风暴雨砸过来,全都被他的盾牌挡住了。 高林的强大,在于他的中规中矩,对唐军的教授之注重,他打仗的时候,被教授了什么,那就是什么,从不胡乱自己乱了阵脚七搞八搞,事实证明,唐军训练下来的东西是无数先辈们的结晶,绝对不是什么空穴来风,是真的很有用的东西,只要遵守了,做到了,自然而然就会变得强大。 连捅五下之后,无用把枪杆迅速拉回来,随后奋力一甩,朝着高林没有盾牌防护的一个空当抽了上去。 他用力很猛,枪杆划破秋风,发出“呼”地一声,就这样因为空气阻力而略微弯曲地撞了上去。 第六十九章 对战(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高林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右脚后撤,上半身也就随着这一撤迅速转身,盾牌用力朝着无用抽过来的枪杆一抬,也或者可以说是迎接了上去。 “砰!” 巨大的砸击爆发出一声大响,无用和高林手臂上的肌肉都因为那股巨大的冲击力而剧烈抖动起来。 盾牌的设计是有依据的,它能够将受力朝着宽大的盾面传导开来,减少搏斗之中使用者受到的冲击影响,所以,高林的肌肉疼痛与麻木比起无用要轻微。 随着他的那用力一抬,无用手中的枪杆被猛地一弹,向后弹了回去。 忍着手臂上的疼痛,高林就这样抓住了机会,把肩膀顶在盾牌上,往前猛地冲了上去。 一个沉闷的声音,高林就这样举着盾牌像巨型投石机砸出的巨石一样,撞到了无用的身上。 高林的体重也不小,无用一个趔趄,身体迅速向后退去,把地上踩得凌乱不堪,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以猛烈的姿态,一直朝着空出来场地的边缘而去。 无用被高林这一下子,也懵了一瞬间,但是毕竟都是经历过生死大战的人了,在退了差不多三丈的时候,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右脚用力,让自己的身体微微朝着左边让了让。 就这样,顺势,无用的身体借着高林盾牌上面的弧形,终于划了过去。 两个人就这样擦身而过,往前多进了几步,稳住身形,迅速转身。 “MD!” 尽管平日里和高林的关系还不错,双方也不是真的想怎么个打法,不过真的战起来,还会打出真火来的,在这一瞬间,无用就冒出来一句脏话。 高林脸色阴沉,第一次和这么一位平日里的战友对决,初次交锋,让他对无用的实力有了大概了解,他承认,无用的确是自己目前遇上的一大劲敌,这一边还幸好是自己上场了,要是换作阮单,说不定方才的那几波,就被打得七荤八素的摸不着北了。 无用再一次嘿嘿一笑,舔了舔唇,不过他的这一笑很明显不是什么嘲笑,他的目光正好掠过铁山无,看到对方似乎正在看着自己,不由得精神一振。 他承认高林很厉害,但是,他不想在铁山无的面前丢脸。 他当然不会知道,铁山无表面上是看着这边,其实眼神散漫,不知道在“想入非非”一些什么。 无用手里面的盾牌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他在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直接就往地上一扔,不要了。 如果这一情景让督队官他们看到,少不了会呵斥一通,说他战斗的时候不认真,好在,对决的地方很多,那些长官都不在看着这里。 只要铁山无不说他,他才管不了其他人的看法。 “嘚瑟!” 高林冷笑一声,不以为然,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会遵守教授到的战斗技巧,这个和输赢无关。 扔了盾牌,一身轻松,无用哈哈大笑着就抬着枪杆,化做一道旋风般扑了上去。 看着这一情景,管阔恍惚间想到了那一天晚上无用逼过来的那一拳头,不禁撇了撇嘴。 高林和无用这两队的两大强者之对决,确实让周围那些杀敌数,还有战斗技巧不足的人们大饱了眼福,隐约间也有不小的益处。这两个人,枪杆与盾牌不断碰撞,精彩程度不亚于真实的搏杀。 管阔很认真地看着,脸上却并没有很特别的情绪,他看的不是精彩,而是从中取长补短,不断学习,强化自我。 可雷大呼小叫着为无用打气了片刻之后,恍惚间一看管阔那认真的样子,不禁嗤之以鼻,心想就你这个每次都不知道是不是做了缩头乌龟才逃得小命的怂货,你也好意思看别人的搏杀?接着,他又想象着自己待会儿把对面的对手打趴下,威吓一下那个一直自己想揍却没能够揍成的家伙,还是一个挺不错的情节,不禁有些飘飘然。 无用和高林是那种即使在真正的战场上,面对凶狠的突兀骑兵,也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杀出,用真实的能力冲杀着活下来的那种人,现在已经被历练过的他们,即使摆在正规的北唐军队中,也是优秀的士兵,所以,现在的他们,一时之间真的很难分出胜负。 正面战场上,一下子见红,马上就爬不起来了,而现在被去了枪头,哪怕被捅几下,痛得龇牙咧嘴,为了不丢人现眼,双方也就咬牙坚持,反而一时之间决不了什么胜负,不过,这样一来,对于参加决斗的人,还有观看的人来说,是有益处的,都能够从中体悟到更多的东西。 尽管如此,也是有限度的,当双方体力消耗越来越多,甚至浑身是汗之后,就容易出破绽,也容易被打倒,而起不来了。 当不知道多少回合之后,无用一个猛劲,连人带枪杆压着高林倒了下去,这样的情况下,一直紧紧拿着盾牌的高林好不容易才脱手,一时间,双方就变成了赤手空拳的肉搏战。 他们滚来滚去,难看无比。但是不能输,输了丢人的心理作祟,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或许当极为好面子的两个人丑态尽出的时候,并不会意识到已经丢人了。 不过,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失去了盾牌和枪杆的高林,并不是无用的对手,大多数时候都处在下风。 最后,还是铁山无和对面的那名队官互视了一眼,只见高林的那名队官露出了叹息的神色,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高林算输的局面。 看到他们在那边滚,毫无战斗技巧可言,管阔放开了专注状态,不看了,因为这没有什么意思,这个时候,他才观察到铁山无,不禁心想:哟,这个家伙也终于结束了七想八想、漫不经心的状态,好歹看向场地里了,不错不错! 铁山无就这么突兀地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伴随着这秋天里荒原各处的喧闹,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他的体质很好,根本就不可能得病,所以,这一声咳嗽的意味,只有这边的人才懂。 第七十章 对战(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无用马上就不动了,硬扛着高林的几记拳头,嚷嚷道:“不打了不打了,我们老大叫停了,老子不想和你打了。” 起初,打得正起劲,甚至有了一些火气的高林还没能够反应过来,可是很快,他自己的队官也传来了声音:“高林,住手吧,够了,难不难看?” 无用和高林各自站起身来,无用哈哈大笑着用拳头捶了一下高林的胸膛,道:“好家伙,突兀人遇到你,算他们倒霉!” 高林一把把他的手掸掉,骂道:“滚犊子,你的力气跟野猪一样!” 当双方回到队伍中的时候,对面队官下巴抬了抬,遥遥地指了指无用,道:“算你们赢。” 高林没有说什么话,他知道自己刚才处在了下风,也知道围观的人也都看到了自己处在下风,这一点没有必要有什么不服气的,不然反而难看。 队官都这么说了,铁山无这一边一片欢呼,大家都簇拥着无用,对着他大拍马屁,却不显得唐突,而对面,虽然输了,有些气氛低落,却同样高兴,这里面,荣耀的对立面,不一定非要是耻辱。 管阔稍微笑了一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高兴的样子,这不是没有荣辱感,而是他实在没觉得自己人之间对打,赢了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地方。 无用显得尤其兴奋,大多数人,都喜欢成为众人中心,而且是受到推崇的。 管阔无数次成为过众人中心,虽然似乎从来都没有被人推崇过。 可雷由衷地为无用感到高兴,在这里,他是无用关系最铁的朋友,但是,高兴之余,他的手里面也痒痒了,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周围人的赞美与庆功话语,于是在和无用几乎搂搂抱抱极不雅观了片刻之后,就冲上了场中央,嚣张地声大喊道:“下一个谁来!?我们吴兄弟先来第一下,我可雷,来第二下,我要打得你们这一队服服帖帖的!” 对面的队官瞄了他一眼,冷笑一下,很显然有些不舒服,可雷这家伙,嘚瑟过头了,需要吃点苦头。 管阔看了看铁山无,发现那家伙又懒洋洋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了,似乎对于接下来可雷是被人打得跟那个什么一样,还是把对面打得跟那个什么一样,完全就不在乎。 “这死人……”他撇了撇嘴。 正说着这话的时候,他被接下来的动静震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对面猛然冲出一个彪形大汉,膀大圆粗,巨大的吼声像是震天雷,瞬间甚至就让其他的战团都侧目过来: “可雷,你是来送死的吗!?” 可雷瞬间就变了脸色,刚才所想的,确实是蛮好的,自己三下五除二干翻对手,得到很多人的注目,兴致勃发,可是事实却把他打脸起来,一见对面的那个家伙,他就一脸被##了的神色,霎时间就蔫了。 他可雷虽然身体结实,人也高大,可是,比起对面,可就相形见绌了。 这一个家伙,凭借蛮力,和高林相差非常微小,可不是容易对付的,而且看着对方身上裸露出来的那些伤疤,就足以让人心生退却之意。 “MD,管不了那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先上了再说,说不定能赢呢……”可雷吐了一口唾沫,强行给自己壮胆。 他以为这是给自己壮胆,可谁知道不知不觉之中却表现得非常心虚。 秋风拂来,已经低到尘埃的枯草却依旧被吹得涌起,像是细浪。 对面的彪形大汉已经逆着大风,扑了上来。 他邪笑着,大风吹动起他乱糟糟的头发,在可雷的眼中俨然成为了一个丑陋的恶魔。 “砰!” 一声大响,那个彪悍的身姿就这样凶猛地撞在了可雷的盾牌之上。 尽管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要用膝盖抵住,可是可雷还是被撞得连连倒退,根本刹不住脚,哪怕一瞬间都没有刹住过。 “现在去了枪头,那死力气压制住我了,如果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就那莽撞的体态,只要一枪就可以被我捅死。”可雷一边憋红了脸,往后疾退,一边就这么为自己找理由。 他在倒退的途中,猛然一瞥,看见管阔就像看无用和高林的那一场一样,依旧认认真真地观摩,不禁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刺痛。 “这一回叫那个装#的傻子看笑话了!”在这一瞬间,可雷的脑中闪过这么一个令他非常光火的想法。 看到那个一直和自己作对的可雷被彪形大汉推得不断后退,要说心里面一点感触都没有,那自然是假的,他管阔又不是什么伪君子、仁义贼,可是也最多是稍微有点感觉吧,他最最关注的,还是两个人的动作,再想象着如果自己遇到那种情况,又应该怎么应对为好。 无数泥石被踩得溅起,本来就蔫啦吧唧的枯草现在更是惨不忍睹,可雷被对方推得根本就止不住脚,猛然后脚跟擦到一块凸起的地方,一个立脚不稳,便仰天一跤摔倒在地。 好在,此时此刻,他的反应终于跟了上来,一个翻滚避开了彪形大汉砸下来的盾牌。 地上的泥土因为不久前阴湿的缘故,有些松软,他这么一滚过去,顿时就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痕迹,看起来是如此狼狈。 只是,现在的他,根本顾不上什么了,管他盾牌还是枪杆,全部不知道扔到了哪里,他可不想被那大家伙压扁。 然而,没有了武器的他,更加不可能是对面的对手,看着阴笑着逼过来的彪形大汉,他的脸瞬间就绿了。 接下来的战斗,根本就毫无悬念,甚至连认真观看的管阔都没有多少兴趣了,因为这里面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完全就是一面倒的蹂躏。 可雷所想的的确有些道理,如果是在真实的战场之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很快就出了结果,他还不一定会输得那么难看,甚至也许会赢,然而现在,那极小的赢的概率都没有了。 可雷不断躲闪,根本就没有和对方硬拼甚至击败之的能力,不过,他的躲避功夫倒是确实了得,那彪形大汉一时之间还真的不容易把他打趴下。 第七十一章 想不到的才叫真正的闪亮登场(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心想现在到底谁才是缩头乌龟? 在坚持了片刻之后,可雷终于被彪形大汉逮到了一个机会,凶狠地连人带盾牌压了下去,压得那家伙直翻白眼,差点没背过去。 到了这样子,哪里还有什么看头?可雷就算心里不服气,也只能草草收场,接受了那个他口头上不愿意承认的失败。 对面爆发出一阵欢呼,第二高手高林的失败带来的沉抑气息一扫而空,他们终于在第二轮扬眉吐气了一把,至于这边,走过来的可雷脸黑黑的,完全就没有了好脸色。 但是在那些人中,可雷的人缘不错,而且眼见氛围不对,也不会有人去做冤大头嘲讽他,当下也全部都是安慰之语。 “今天的对决算不得什么,战场上才能够见真章。” “雷哥你大意了而已,兄弟们都看在眼里,那家伙其实不是你的对手。” …… 不得不说,尽管都知道事实是什么,大多数人撒起谎来几乎要连自己都信了。 无用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们说得对,战场上杀敌才是真的,现在都只是演练,你杀的突兀人又不比那大家伙少。” 可雷的战功的确不比那大家伙少,可是输了就是输了,他表面上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开心就好。”其实心里面一肚子怨气。 他下意识地看向管阔那个方向,看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不由得避开了目光,嘟哝了一句脏话。只不过,他一想到待会儿能够看到那个被铁山无丢出去的傻子被吊打,又变得心情愉快起来。 荒原起伏,辽阔无边,秋风吹得猛,白云飘得快,和淡金色的阳光相互映衬,整片天地似乎都带上了几分流动性,充满了活力。 在战争之余的北唐军队,还能够保持着这几分昂扬之气,的确是难能可贵。 谁说繁华的长安才有故事?这茫茫关外,也有故事,而且就像是酒,更加醇厚。 在接下来的两场里,双方都是一胜一负,这样一来,就变成了平局,虽然赢了也不会有什么奖励,可是总是让最后一局变得令人期待而具有决定性起来。 那个被这边骂得最惨的阮单来到了场间。 他不是真的软蛋,他也有血有肉,冲锋陷阵,生死之间,一笑谈。而且放在对面也是佼佼者。 气势要拔高上去,当一出场的时候,阮单就挺着枪杆,举着盾牌,暴吼一声:“哪个出来陪爷玩玩!?” 这是最后一场,定胜负,对面的高林彪形大汉等人纷纷来了劲,在那边狂呼叫嚣挑衅,同时用目光扫视着对面的那三十多个人,猜测着阮单的对手将会是谁。 令他们有些奇怪的是,对面的气氛却是极为不同寻常,一听到阮单的那句话,便纷纷沉下脸来,看起来完全没有应有的兴奋打气之景。 那些人直到现在还不能够理解,甚至接受铁山无的决定,让那个傻子、缩头乌龟、菜鸟去上场?铁山无到底是怎么想的? 虽然说胜负并没有太大的大不了的,可是好歹也要认真对待啊!总不能够送死一样把那个家伙送出去然后丢人现眼吧? 他们虽然不觉得管阔真的不堪一击,因为至少那家伙经历了那么多场战斗,都活了下来,可是如今选五个出去对决,正常人都是拿出五个佼佼者,而管阔,也许不是垫底,可也是平平无奇,在这边的三十多人里面并非光线夺目的存在,这样一来,岂不是叫阮单占便宜? 如果说双方的总共六十多人来一场,也许管阔的劣势还不怎么体现得出来,但是,现在一对一,管阔对阮单,阮单的实力这边也很清楚,那实在是太可笑了。 管阔以前的战绩大家有目共睹,面对突兀人,他虽然说并没有给别人送军功,可他自己也根本就没有多少成果,现在操练了那么多天,未曾打仗,但也并不会有人会认为管阔能够马上领悟前辈们传下来的结晶,一飞冲天,成就无上巅峰,那真的只能作为一个笑话来想象一下了。 阮单同身后的那些同袍们一样,眼睛不断对着对面的那三十多人扫过,在推测着自己的对手将会是谁,其实他的心里面也有些忐忑,在这一边,少说前八自己还是有把握的,可是对面除了无用可雷四个人,还有着不少人都让他忌惮,虽然一上来咋咋呼呼的,气势十足,似乎绝对碾压对面了,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自己清楚。 对面的人眼睛乱瞄,而这边的人,却有意无意地瞄向了管阔。 就算他们不服气,既然铁山无都发话了,也就阻止不了什么了。 又一阵凉爽的秋风吹来,远处的旗帜在风中“呼啦啦”作响,似乎要挣脱旗杆,与那白云一同远飞。 天长地远,四野辽阔。 管阔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一口那阵空气,有点凉,有点湿意,在此时此刻却令他很舒服。 他往前踏出了一步。 就如同铁山无所说的那样,他不是害怕而不敢上,只是不太喜欢那种被很多人盯着的感觉。 喧闹在他的耳边,阮单一身盔甲,举着盾牌的英武样子在他的眼中,一切都很清晰明朗。 他的心情很平静。 “这傻#还真好意思出去丢人现眼!?”可雷面色不善地斜斜看着管阔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 “没想到这个装#的家伙居然也是一个好面子的人,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敢,还真上了!”他旁边的一个人道。 “嘿,死要面子活受罪。”无用嘿嘿笑了一声回应,但是一想到待会儿这一边要被笑话了,管阔要被阮单一下子打倒在地给这边丢脸了,就笑不出来了。 阮单的眼睛正朝着另一边乱瞄,一个他最最怀疑的对手就在那个方向,然而那个人却把头一撇,不知道在看谁,完全没有要出场的意思,不禁让他一阵嘀咕,狐疑无比。 第七十二章 想不到的才叫真正的闪亮登场(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难道不是这家伙,那还会是谁,难道是……”阮单一边嘟哝着一边朝着另一边望过去,猛然看到了往前跨出一步,正在整理盔甲的管阔,不禁一愣。 他的后面,他们那一队的人也都终于看到了管阔的这一番动作,尽皆不明觉厉,不知道对面想耍什么把戏。 阮单一愣之后,马上就“明白”了过来,笑骂道:“你这个傻子,等老子打完之后再去撒泡尿不行啊,这么不给面子,怎么就憋不住了?” 管阔低着头,整理好盔甲,并没有对着他回应,而是缓步走到这边摆放对决时专用的盾牌和枪杆的地方,把两样东西弯腰捡了起来,掂量了一番,随后又抬头,面向阮单,春风和煦地微笑道:“你的对手,就是我。” 场间一片死寂。 铁山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 …… 周围都太吵,于是,这边的死寂,就显得尤其鲜明与突出。 甚至有其他地方的士兵都听到背后的呼叫声猛然消失而感觉到诧异,朝着这边张望了几眼。 双方的沉寂,意味并不一样,这边是因为管阔的出场而带有了某种耻辱感,越看对面越是觉得别人的目光都带有着某种嘲讽嘲笑意思,脸色个个都很难看。 至于高林他们那边的沉寂,就是诧异与难以接受了——什么,对面的第五位,居然是那个傻子? 他们对管阔的傻子称呼当然并不是真的觉得他是傻子,因为接触下来,大家都觉得他并不傻,这只是他的标签,他的绰号,一直从长安被带到了这里。 在所有人看来,管阔算不上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但是至少,是一个和大多数人接触不多的,而且大家都知道的……弱者。 至少在这一大片营地里面,算是弱者。 佼佼者,与弱者,当然不会是同一个概念,可是恰恰作为佼佼者的阮单,和作为“弱者”的管阔,就这样戏剧性地撞在了一起,撞得大多数人都有点懵。 暂时,并没有嘲笑,因为这件事情,令人觉得诧异的成分更加多一些。 阮单松了松手里的枪杆,紧接着又紧了紧,似乎一时之间并没有想好自己应该做什么动作。 然后,他把盾牌和枪杆扔在了地上,笑着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队官。 他根本就不想和管阔打,因为,这是在是太可笑了,也太没有悬念了,相信哪怕是第三位队官所带领的人,也会是这么认为的。 那名一直严肃脸的队官看了看铁山无,道:“老铁,你们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五个上场的,就算不一定是铁山无那边的第五名,也好歹来一个战斗力前十的,可是那个明显靠后的管阔又是怎么回事? 管阔就这样受到了轻视甚至是无视,但是,他依旧微笑。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很安详。 他的身影,在地上被拉得绵长,却笔直,就像是斜斜地长在悬崖上的青松。 他经历过很多次,他在长安的那一夜受到过前所未有的羞辱感,他被母亲教育过,被父亲教育过,后来也被老人教育过,所以,现在的他,绝对不是那种为了虚荣心而暴跳如雷的人。 他们轻视甚至无视他,是他们的事情,是他们的权利,自己不可能强迫他们投过来重视的目光。 铁山无眯着的,有些眼神散漫的眼睛终于睁大了,他看了看对面的队官,脸上泛起轻微的笑容,道:“就是这么回事啊。” “你什么意思?”对面的队官皱了皱眉头。 “就是这个意思。”铁山无淡淡的微笑看得人越来越想打人。 那名队官知道铁山无就是这个性子,就这么多说下去也没有多大的意义,而且看铁山无的动作,是铁了心要让管阔上场了。 “老大,你看他们的眼神,简直是欠揍啊,这一场,我来打,看我不把那家伙打得真成一个软蛋!” 一名早就手痒痒的汉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在此时此刻终于趁着对面那些人的怀疑感情,发出声来,想要转变铁山无的意志,换自己上场。 作为当事人的管阔,是被真正地晾在一边。 上不上场,其他人都是自己的事情,只有他,搞得必须要别人来决定一样。 “管阔,要不,你退下吧,让别人上。”铁山无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 周围传来一片的啧啧声,那里面的意味,真的很难说出来。 那是六十多人的啧啧声,却有着很不同的色彩。 而那名刚才冒出头来想要替代管阔的人,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地直接走出了队列,他觉得,既然铁山无都已经这么说,管阔已经可以滚下去了。 管阔缓缓地转过头来。 他看起来并不怎么生气,其实他有点生气。 “一会儿叫我上去,一会儿叫我下去,你当我是什么?” 阳光下,铁山无的白牙,就这样闪了他的眼睛。 那家伙摊了摊手,道:“看看,看看,君子有成人之美嘛,你们难道觉得我不是君子吗?” 他这么不要脸,本来应该得到很多人的鄙夷,然而受到狂轰滥炸的,却是管阔。 “你这个装#的傻#,老大现在都叫你下去了,你还赖着不走,你是不是欠揍啊?你要是欠揍,干嘛便宜那个软蛋,和你雷哥说啊,雷哥正手痒痒呢!” 可雷刚才吃了败仗,正不爽着呢,眼见那些戏剧化的场景,心里面“腾”地涌起无名火,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话都忘了,当着对面高林等人的面,就对着管阔羞辱起来。 “你还不嫌丢人够多,老大是给你留几分情面!”无用本来那一次打过架之后,不怎么和管阔说话了,但是此时此刻,荣誉感、不能输的感情作祟,而且管阔上场这一事件太过荒谬了,当下忍不住再一次爆发了。 “还不快滚下来,少在那丢人现眼了!” “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呢!” …… 对面的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之间自己内讧,顿时就都笑了起来,不过因为慑于铁山无的威势,还有无用可雷等暴脾气,并不大声。 第七十三章 我只知道不到长城非好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阮单叹了一口气,就这样笑着蹲了下来,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连管阔这种人都要抢着和自己来一场?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对手真的是管阔,他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啊。 管阔听着他们的狂轰滥炸,还有真实的愤怒,恍惚间回到了长安的那一天。 千万长安人,送我去边疆,他是被骂出城的,那样的场景,比起今天的那些带有节制的话语,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又想到了泯灭骂声的那一身红色宫装,那一只高傲高贵的倾城凤凰,于是,淡淡地笑了起来。 虽千万人吾往矣,三十多人的骂声,又算什么? 吾一笑置之。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内心,已经强大如斯了。 他知道,这一回,自己又上了铁山无的圈套了,那家伙不是真的要叫自己下去,而是……逼迫自己露出似乎很想上的样子。 他算了算,算上这一次,铁山无已经欠自己二十七顿揍了。 他看到,阮单依旧坐在地上,一脸等待着新来的一位与之对决的样子,于是摇了摇头,稳重地举着盾牌和枪杆,往前走去。 他就这样把那些轰自己下去的声音挡在背后,就像是挡住了半个世界。 他一直都被轻视无视,今天,他就以这样的姿态告诉别人,怎样的无视姿态,才是最最牛#的。 不和你们废一句话,不想骂你们,甚至不想看你们,就这样,把后背留给你们。 “哗——”地一声,喧闹更大了,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忽视的那帮人几乎要爆发。 可雷冷笑一下,就这么快步走了上去,准备把管阔毫无面子地拖回来。 可是,一个懒洋洋,但是像是有着魔力的声音透过他的耳膜,就这样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令他的脚步一瞬间就凝固住了。 “他的对手是阮单,你叫阮单?” 铁山无大多数时候都在漫不经心地,可是,他只需要瞄一眼,就能够知道可雷想揍管阔。 管阔的对手是阮单,不是你可雷。 那个声音很轻和,但可雷却像是受到了极为严厉,几乎可以把他压垮的训斥,脸色一片红白交错,乖乖地退了回来。 而其他人,就因为铁山无的这一句话,非常诡异地都停止了大骂声。 经历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们知道,铁山无快生气了,这就是铁山无生气的样子。 对面的那名队官看到这一边的动作,略感震惊,他不明白这是怎样的实力,能够把那帮人带得这么服服帖帖的。 管阔听到了铁山无的那句话,也听到了瞬间的安静,于是露出了轻松的神色,带着笑意走向阮单,道:“好了,现在,你的对手,只能是我了。” 他阳光下的笑容,以及穿着盔甲的样子,真的不难看,甚至在此时此刻,还挺好看的。 阮单就有过那么一瞬间的那种感觉。 随后,他摆了摆手,道:“你不会是我的对手的,还是换人吧。” 铁山无那边安静了,可是对面却不如此,顿时传来了无数声哈哈大笑: “老阮说得对,你还是下去吧,到时候输了你们的队官又要训斥你们了!” 顶着那些人轻视的言语与大笑,管阔很认真地对着依旧蹲在地上不肯站起来的阮单道:“我希望你搞清楚一件事情,我已经是你的对手了。” 阮单看了看铁山无,发现那家伙东张西望着,知道自己想换对手的想法已经不可能成功了,于是猛地盯住管阔的脸,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道:“你不后悔?” “待会儿我打人可是很痛的,我可不会因为让着你而留手。” “打人算什么,如果是和突兀人,是要分生死的。”管阔依旧很认真道。 “好!”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阮单瞬间站起,手中已经迅速地拿起了盾牌和枪杆,口中有些阴狠道:“不到黄河不死心!” “我只知道不到长城非好汉。”管阔咧嘴一笑,眯起眼睛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神情特别地舒服。 …… …… 秋天的阳光不烈,颜色也不深,但是,照过来,却很舒服,很合适的舒服。 最起码,让所有的景物都灵动了起来。 还有,众人身上的盔甲总是显得透亮。 管阔举着盾牌,紧紧地握着枪杆,似乎把自己置身在了经历过许多次的突兀袭击之中。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阮单觉得特别好笑。 相比管阔,他的神色很轻松,他本来作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甚至都有点忐忑,而今当自己的对手已经确定是管阔的时候,那种感觉全部都消失无踪了。 这真是无趣的一场战斗啊!他想到。 他并不觉得管阔是不堪一击的,但是他很清楚管阔的失败、自己的胜利是毫无悬念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管阔紧紧地盯着前方的阮单,眼中几乎没有了其他人。 他并不特意去想应该怎么怎么做,平日里的操练是怎样的、老人教的竹简上是怎样的,现在真正处在了这个位置上,往昔的一切仿佛都已经融入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只需要自己随机应变,作出回应。 阮单握着枪杆的手勾了勾手指,示意管阔过来。 管阔看了看他,并没有动,他的神情全部都放在对方的移位、动作上面,现在他并没有看到对方有什么破绽,所以他不想主动动手。 阮单轻笑了一声,道:“你单哥让着你,叫你先过来砸几下,捞点面子,到时候就是输也不会输得那么惨,你还不领情?” 一边传来一片放肆的哄笑,而另一边,除了铁山无,所有人都越发脸色阴沉,甚至像无用等几个人,已经不去看了,侧站着在交谈着什么。 “你说过不会让着我而留手,我当然也不会。”管阔道。 阮单简直要气笑了,心想自己随口说的话居然被这小子拿过来羞辱自己,既然你不要面子,那也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于是神色变得冷起来:“我先和你说一声,我先动手的话,你根本就不会有出手的机会。” 第七十四章 那数天之后的第一战(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话,他知道,这些都是虚的。 当他摇头的瞬间,阮单的神情一变,脚下泥草深深地陷了下去,身体就像是一道风一样扑向了不远处的管阔。 阮单的心中现在的确是不爽,他的对手居然是管阔,让他觉得自己似乎也低了一等,故此他想要稍微“让着”对方一些,然后再漂亮地赢一场,那样子他的形象就会光鲜亮丽许多,但是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倔强得不领情,这瞬间就惹毛了他。 管阔严阵以待,他的手将盾牌和枪杆握得很紧,眼睛尽量看清阮单的身形轨迹以及四肢的动作。 那一切,在他的眼中,都被拆分开来,形成了一个个的慢动作。 那是竹简上的方法,眼随心动,进入脑海,那东西,每天练的就是眼力,眼睛很重要,人体的耳朵、触觉同样重要,但是,在打斗的过程当中,最起初要练的,当然就是眼睛,眼见为实这句话虽然不一定正确,却也道明了视觉的重要性。 因为竹简上内容的复杂性,虽然对于人体的各个器官,最终都要利用到,可是他并不想贪多嚼不烂,于是他暂时的重点,还是在眼力之上。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而后身体猛然一转,手以及手中的盾牌随着身体的转动而动,而双脚已经在同时摆好了最恰当的位置。 这一个动作,能够最合适地尽量抵挡住更多的力量冲击。 “咚!” 一声大响,阮单手中的枪杆就这样狠狠并且迅捷地捅了上来。 在此地的整个军营之中,如果所有士兵分成上、中、下三等,阮单绝对会是在上等的中游,而管阔承受到的那股巨大的力量,更是让他对这一论断得到了证实。 管阔的双脚深深地陷了下去,稍微有些往后移,却好歹是咬着牙扎根住了。 如果仅仅凭借蛮力,这一回,他必定会像可雷面对彪形大汉一样,节节败退,可是,利用竹简上的方法,调整好了姿势,让阮单的力量传导开来,再加上付出全力,他居然顶住了这试探性的一击。 “咦!” 初次交锋,在自己的面前,管阔居然并没有表现出很明显的劣势,阮单略感诧异。 在他看来,就算管阔确实有些斤两,但是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自己的这第一击并没有手下留情,可是那家伙竟然抵挡住了,甚至都没有很明显的后退。 对面,那些正准备阮单一上来就吊打管阔的那帮人,强行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嘲讽言语吞了下去,显然也对这一情景有些意外。 至于铁山无那一边,同样是觉得这一情景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一个人低低地道了一声:“哟,这傻子是怎么做到的,第一下居然不是太惨,没有被一上来就放倒。” 在阮单感觉到意外的这一瞬间,管阔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他的眼中,将面前的情景尽收眼底,在迅速分析着一切,他发现在暂时,阮单的姿态还是比较严密,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破绽,可是,以自己目前的力量,以及动手的速度,这么小的破绽,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果然,在他分析好这一破绽,根本还来不及动手的同时,阮单就嘿嘿一笑,手中枪杆擦过他的盾面,进行了第二轮的攻击。 管阔的呼吸尽量平稳,把刚才受到的冲击缓解开来,调整心跳速度,应着对方的动作,同样改变了动作。 他对于平日的操练与竹简上内容的已经体悟了好久,但是直到今天,才是第一次的试炼,那些东西深深地融入在了他的身体里面,他就需要来几场,把它们付之实践,才能够得到蜕变。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他知道很多的东西,也有很多东西他晓得怎么做,却并不能够很好地做到。 只是,他在努力。 他的脑中,仿佛看到了那些天的夜晚,老人站在高处,迎着大风,缓慢地演示着各种玄奥莫测动作的身影。 接着,他的脑中,驼背老金那几次闪动就消失在夜色里的诡异,父亲那高大的背影,也全部都冒了出来。 他们的影像,都和竹简上的内容有关,而现在,竹简上记载的形与神,全部都传给了自己。 在阮单的眼里,管阔的防御以及露出来的空当都很清晰,他杀过几个突兀人,在战场上,那些被他寻到空当随后杀敌的情景,和如今又何其相似? 他寻找到了相似的感觉,于是,在他的反应之中,下一刻,自己的枪杆就会轻轻松松地绕开盾牌,捅到管阔的身上,把那傻小子捅倒在地。 然后,他看到,管阔的盾牌,随着自己枪杆的动作,同样也动了。 “咚!” 同样也是一声大响,阮单的第二击,再一次狠狠地撞在了管阔的盾牌上。 盾牌不断颤动,管阔的手臂稍微有些发抖,那是受到大力然后狠命支撑住而带来的效果,他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水,可是,比起被人捅倒在地的感觉,现在,真的很不错。 “MD,这不可能!” 阮单低低地骂了一声,第一次无功而返,他可以归结为运气和意外,可是,第二次的攻击,自己居然还是无所进益,这让他在有些不相信之余,便是懊恼。 他或许并不特别在意自己居然许久不能够明显地占据上风这一现象的本身,还比如管阔又是怎么做到的,可是他却完全不想在周围那么多人的眼里出现这样的情况。 如同他所预料的,对于今天发生的一系列现象,周围的人终于由之前的因为确定结果而完全不在乎,变成了有些兴趣。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凛然,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这声闷哼,不是他受到了外力冲击,而是一种他体内力量爆发时候的习惯。 管阔的神情严肃起来,在他的眼中,阮单的动作化为了无数个拆分动作,然后一记又一记猛烈的攻击就这样汹涌而来。 第七十五章 那数天之后的第一战(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刺击、横扫、当头劈下…… 无数凶猛的手段,那些阮单的个人感悟,平日里上战场杀敌的几乎所有手段尽出。 阮单一定要在较短的时间之内把管阔拿下。 管阔的体力透支很严重,阮单不论是体格还是力气,都在他之上,对方的猛烈攻击一次又一次,他只能根据感悟到的竹简上面的招式,用盾牌护住自己所露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破绽,又用手中的枪杆不断格挡。 秋天的太阳真的不烈,甚至因为凉凉秋风的吞噬,而变得丢失了大量的热度,可是,他却恍惚间觉得这日头真的是…… 他的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身体里的水分不断流失,化为热蓬蓬的热气,消散在秋风之中,又迅速产生。 他开始退步了,一步、两步、三步。 他的退步和可雷的一退再退不一样,他的前一步后退并不能够化作第二步后退的动力,他死死抵住,用最最严密的姿态,抵挡着阮单的猛烈进攻。 甚至,他手中的枪杆还会抓住偶尔的机遇,进行着回击,扰乱着阮单的动作。 阮单的胸口屏着一口气,他的额头上、太阳穴上,汗珠一直往下流,随之来到下巴上,又滴落在地,融进泥里。 他的动作猛然一颤,那口气屏不住了,伴随着依旧猛烈的攻击,他的心跳猛然加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用眼睛狠狠地盯住对面负隅顽抗的管阔,不断发现破绽,又带着极大的信心去攻击,但是每一次都是失望,管阔会用手中的盾牌和枪杆,准确无误地防守过去。 他简直无法相信原来这就是管阔的真实实力,介于管阔的战绩和大家的传闻,他的心中有着管阔的大概形象,然而那种形象完全不能够和那家伙如今的战斗力匹配。 撞击之声不绝于耳,毫不停歇,精彩程度丝毫不比之前四场的任意一场逊色半分。 在四处巡视的督队官来到了这里,站在那边,看着双方的战斗,点了点头。 他又看向带着微笑观看战斗的铁山无,同样是点了点头。 铁山无对前面四场的任意一场都基本上没有怎么观看,唯独这一场,他看得特别认真。 不过,这种认真程度也是相对的,他还是能够看到自己的长官来到了这里,也对着自己点头,于是表示了一下尊敬。 “即使面对再强大的对手,也不放弃自己心中的执念,从不灰心丧气,而是尽自己最大的所能,给予对手最大的困难,在战场之上,这样子的同袍,才是最最有益的。铁山无,你带的兵不错。”督队官道。 铁山无作为回应的,自然是他那很特殊的笑容。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不在关注那一场战斗,包括铁山无。 无用看着管阔在阮单猛烈的攻击之下始终不倒,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难道是那个装#的傻#?难道不是换了一个人? 他侧头,看了看似乎信心满满的铁山无,心里面有点凌乱。 “这小子该不会是有什么祖传的药方吧?这根本不可能啊!”可雷皱着眉头看着那一场战斗,百思不得其解。 所有本来已经下定决心,对着自己信誓旦旦地说出场的是管阔,自己就不看,没什么可看的人全部都可耻地违背了自己的誓言,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看得心中不可思议。 对面高林等人早就想好的嘲讽管阔的台词早就融化在了口中,甚至看管阔那坚强坚挺的样子,哪怕管阔输了,他们都不好意思再去嘲讽了。 阮单忽然觉得,自己遇到管阔这么一个对手,实在是倒霉,实在是晦气。 他感觉今天碰到的这个家伙,比起那些突兀人还要难缠多了,自己攻又攻不破,刚想喘口气,嘿,那家伙又一枪捅了过来想反击! 可雷那家伙虽然输得最难看,可是最多痛过一阵就好了,可是现在的管阔,让自己累得嗓子冒烟,浑身酸痛,几乎要熬不下去了,他不禁想到。 管阔同样不好受,不过,他并没有任何的灰心丧气负面情绪在里面,他感受着这亲身的一切,觉得酣畅淋漓,淋漓尽致。 没有实践的时候,他一直对于竹简上面的东西半懂不懂,有些迷茫,今天牛刀小试,虽然过程艰苦,可是他的眼睛却开始变得闪亮,他终于感受到了其中的一点神韵,几乎想要把自己学到的东西一个又一个都试上一遍,输赢不说,他却最喜欢那种过程。 神、魂、意、魄、志,或许太远,他还不能够体会到里面的精髓,然而那些招式,千奇百怪却在实战之中个个体现出了威力,虽然目前发挥出来的可能不足百分之一,却生生地以不如对方的气力抵挡住了阮单这一军营之中佼佼者的大部分攻击,甚至还能够发动反击! 心随意动,他的膝盖抵在了盾牌之上,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正好盖住了阮单的攻击,然后往前横推,以一种很奇妙的力量生生让阮单退后了一步,随后,枪出如龙。 阮单暗骂一声,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脖子微微一侧,险险地避开。 他看到,管阔的枪杆在前刺到极致的时候,又忽然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朝着自己已经避开的脖子处扫了过来。 他的脑袋一热,猛然一蹲,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躲过去的,瞬间七荤八素。 而此时,管阔的盾牌已经撞了上来。 “欺人太甚!” 他有些恼羞成怒,将已经顿在地上的盾牌用腿猛然往前一踢,坚决地挡住了正在前撞的管阔盾牌。 管阔对此只闪过一丝淡淡的无奈,如果他的力气足够大,完全可以就这样情急之下把对方推倒在地,然而目前的力气差距是硬伤,这一点还需要自己以后的练***会提高的。 “你当我是病猫!?” 阮单暴吼一声,勃然发力,一枪杆砸在了管阔的盾牌之上,砸得管阔连退数步。 但是,他的能力早就不如以前了,就这一砸之后,他本来可以乘胜追击的,却像是被刚才的一砸用了好大的力气,在原地停留了一瞬,呼了好几口气才喘上来。 第七十六章 那数天之后的第一战(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一场,直到现在,时间已经超过了之前四场的任意一场,前前后后,或许最开始的时候有些人并没有看,然而大部分的过程,都让人看得震撼无言。 “这小子是被鬼上身了吧?” 这么长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可雷接受现实,对管阔的印象改观,他看着那两个纠缠在一起,你方唱罢我登场,却迟迟分不出明显胜负的家伙,实在不愿意把现在的管阔当成是真正的那个人。 “我感觉不对头啊!”无用瞪圆了眼睛看了片刻之后,对着身旁的可雷道。 “我不信,这变化太大了,这根本就不可能,那小子竟然和阮单打得分解难分,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阮单那家伙今天身体不舒服,状态不好吧?”那个人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被另外一位抢过了话头,不过,那一句话,正是他想要说的。 他们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一个合理并且正确的解释,然而,所有人都很清楚,自己的内心深处,却并不一定认同这一个论调——看阮单那生龙活虎一如往昔的样子,像是身体不舒服今天实力不济的样子吗? 很多人都和阮单并肩作战过,阮单今天的实力发挥,完全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处在高水平之上。 而另一边的管阔,那就是超水平了,而且是超了不止一点两点。 很多时候,实力都是可以提升的,战斗的时候,只要掌握了某些技巧,大多数人都能够有所进益,管阔便是如此,他的能力比起阮单有差距,但并不是那种天上地下的差距,只要稳住,合理利用竹简上面的精髓,便能够以小敌大,虽然说不至于轻松放倒别人,可总是可以大量地抵挡住对方的攻击,就算输,也不会输得太难看,甚至还会有一些赢的可能。 铁山无的笑意越来越浓,如果熟悉并且仔细观察他的人,便会发现:那家伙难得地没有了漫不经心之态,而是在很认真地看着,似乎想要把双方,特别是管阔的动作都烙印在脑海里。 他对管阔今天的表现有一些准备,却并不是特别明确。 周围,再往外面,喧闹声渐渐稀了,各个场地的对决大多数都已经结束,那个四处观看自己带的兵表现的督队官转了几圈,又回来了,看到这边的战斗依旧如火如荼,看不到明显的胜负,不禁有些诧异。 阮单的攻势比起最起初已经算是锐气全无,但是他感受着四面八方盯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目光,自己的队官,甚至还有督队官的目光,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打倒管阔。 最起码,这是能让自己最好看的一个结果了。 但是,管阔不想给他。 管阔无所谓输赢,但是不代表他会放手输给对方,他就想要尽力,磨砺自己,摸索竹简上面那些玄妙莫测的东西。 管家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首先,他不能够死,其次,管家的未来,都在他的手里。 放弃是会上瘾的,放弃了一次,就会有两次、三次,直到一事无成,他还能战,他还不会输,那么他就会尽力打下去。 “小子够能耐啊!”阮单喘着粗气,不论是神情还是语气,终于越来越不善起来。 管阔不说话,甚至就连表情上都没有任何的表示,他沉浸在战斗里,除了对面的阮单,甚至都没有发觉到来的督队官。 泥草被踩得稀巴烂,到处留下深深的、乱七八糟的痕迹,管阔和阮单两个人的身影,在那一大片的场地范围之内,不断移动着,毫不停歇。 一声脆响,阮单的身体几乎往前一扑,管阔手中的盾牌上面坑坑洼洼,几乎要变形。 管阔的身体受到巨力,而阮单也就这样连人带着枪盾砸了过来,他终于抓到了这一场战斗中最大的破绽,一连捅出好几枪。 阮单发出一声闷哼,脸部因为疼痛而变形,但是,他的眼中依旧闪烁着火苗,爆发出一声吼声,要把管阔压倒在地。 他不想再拖了,他要在现在就结束这一切。 事实证明,管阔最怕的就是那种不怕痛的硬碰硬,他的力气暂时的确比不上对方,只能依靠对方的不想受到攻击两败俱伤的心理,然后才能维持,而今那家伙居然和自己拼了,也是出乎他的预料的。 阮单的破绽非常清楚,管阔的枪杆一次又一次地捅上去,对方露出非常痛苦的神色,但是隐藏在痛苦之内的,是极大的决心。 这很没有意思,如果是在战场上,阮单早就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阮单的队官看了看站在那边一身戎装的督队官,看到自己的长官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虽然并没有说出批评的话语。 铁山无笑着,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别人说: “其实他已经输了,可是他还是要把我们的傻驸马打赢,这一场战斗,真有意思啊。”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嘲讽。 管阔感觉到那破釜沉舟一般的巨大力量,即使把姿势摆到最最准确,完全遵守老人教给自己的竹简上面的内容,却依旧无济于事。 他的膝盖越来越低,关节发出轻微的声响,汗水如同雨落。 “噗通”一声,阮单就这样压着他,一同翻倒在地上。 两个不服输的人,终于倒在了一起。 周围发出了几声低低的惊呼。 事情到达这一地步上,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没有人会想象到管阔和阮单的战斗,居然会以这样的形式展现出来。 无用和高林的两败俱伤,难以分出胜负,也不过如此。 难道要让所有人都评判、都承认管阔现在的实力已经能够和军营之中优秀的阮单相提并论? 无用百思不得其解,他实在想不明白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自己大白天的难道神情恍惚出现幻觉了? “这不可能!”可雷低低地喝了一声,在这里,只有他自己输得最惨、最难看,虽然大家都知道他的实力其实不弱,可是,相比管阔和阮单几乎有些壮烈的对决,实在是太难看太难看了,他心里面燃烧着一股无名火,相当不服气。 第七十七章 观念的转变是一种很缓慢的过程(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变得更加闪亮了一些,照在那些已经衰败的野草之上,增添了无限光泽,就像是赋予了某种生机。 原地,阮单又开始后悔了。 他和管阔都丢了手里面的装备,现在是赤手空拳。 他感觉自己把管阔那家伙压制下去了,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赤手空拳就这样打得乱七八糟之下,管阔打人,真的很痛很痛。 在曾经的某一天,比他阮单还要猛上几分的无用和管阔就像今天这么一样在地上滚着打过一场,结果无用被打得生疼。 今天,带着极大的狠劲和信心,认为可以把管阔打得动都动不了,想要找回那一点点可怜的“面子”的阮单却同样讨不到一点点的好处,被闷声不响紧咬着牙的管阔拳打脚踢得龇牙咧嘴,差点惨叫出声。 督队官的眉头看得越皱越紧,最后露出几丝不耐烦,忍不住呵斥道:“看看你们现在是什么样子!” “阮单!”阮单的队官吆喝了一声,今天发生这样的情景,还被自己的长官看到,他的脸上也无光,只是他需要一个止住这一情景的契机,现在督队官先发话了,他也好顺势发话了。 今天,阮单感觉自己承受到了这一段时间之内最大的耻辱,他的脸上火辣辣的,一方面是因为打斗而产生的热量,另一方面,自己居然被所有人都了解的对面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家伙打成了这个样子,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站起身来面对众人的目光的。 只是,他必须站起身来,面对那一切。 他深深地看了看旁边几乎与自己同时停手的管阔的那张脸,神情复杂。 管阔对着他咧嘴一笑,很自然地爬了起来。 他的手很认真地拍打起自己身上的泥尘,又一丝不苟地整理起自己的盔甲与一切形象。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当时自己还是管家公子,注重全身各处仪表的时候。 从现在开始,他有信心活着,也必须好好活着。 明天的他,将会比今天更强大。 今天的锻炼,还需要继续。 阮单默默地转过身去,不言不语地走向自己的队列,不再和他说一句话。 管阔的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就像是头顶上四处泼洒的阳光,他端端正正地转身,走着军旅之中特有的步伐,迈出。 他看到,那些平日里和自己的接触并不多,却喜欢在自己背后说说话的战友们用看待陌生人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他和阮单打成这样,也就意味着,以他现在的实力,这一边,他可以安稳地压住二十多人。 这样的与以往观念相悖的差距,那种转变,没有人能够轻易接受过来。 铁山无迎接了上去,他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迷人,以及让管阔看得想打人。 他拍了拍管阔的肩膀,轻声道:“驸马都尉好手段。” 管阔笑了笑:“我觉得,你欠我的那么多顿揍等以后再还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因为,以后的我,不会只有今天的那个样子。” “好,”铁山无道,“我等着,我就喜欢被人揍痛,越痛越好。” 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管阔和阮单的这一场战斗,只能作为不分胜负的结果。 而铁山无的亲自迎接,也就意味着这一事件应该是结束了。 然而,是真的结束了吗? 所有人心里都知道。 阮单回去后当然不会得到任何的嘲讽,他们那一队和他的关系很好,而且,阮单的发挥并没有失常,只是管阔的表现太让人意外了。 阮单得到的,是一些表示友好的拳头,而并没有任何的话语。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说什么管阔的表现是侥幸之类傻瓜都不会信的话,只会显得自欺欺人,就算要说,也不会在这里安慰阮单。 管阔就没有奢望过会有任何的欢庆与友好等待着自己,而且他也清楚地知道那些东西是不会有的。 果然没有。 除了铁山无那个另类并且可恶的家伙,其他人给予他的,都是异样的目光,简直就像是在看待一个怪物。 这一场战斗,管阔表现得并不算多么强大,可是比起他给所有人的印象,却强大了不止一点两点,这样的误差,造就了如今的诡异局面。 无用等人窃窃私语了一阵,最后不了了之,可雷更是说不出缘由地不爽快,就像是刚才被捅了好几下,又被砸了好几拳的人是他。 管阔曾经接受过他们一天又一天的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可是都和今天不太一样,以前他们都当他是一个可以随便说坏话的傻子,但是现在却把他当成了一个怪物。 虽然整理了好久,可是,他的脸上依旧很狼狈,他就这样以狼狈的模样,对着身旁一个还在小声谈论自己的人一笑,那两个还在对话的人就不说话了。 管阔觉得好笑,在从前,他要是就这么看向谈论自己的人,得到的必定是这样的回应——看什么看,打你啊! 四面八方,喧闹渐渐稀少,最终消失,所有人,都站得笔直,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军营之中,有情有义,有生有死,可以谈笑风生,甚至高谈阔论,但是某些时候,那些东西就要全部都抛在脑后。 一切都结束了。 在刚才四处观看,把各处的情形都放在眼里的将领们开始训话,对今天的表现作出评点。 那里面,绝对不是什么形式主义,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们都有着自己的底气与能力,他们对刚才各处对战之中的一些错误直接点出,点明必须杜绝,不能给突兀人以可乘之机,那是在拿自己的生命,甚至是北唐的命运开玩笑,同时又赞扬了在哪里看到的比较有新意的手段,鼓励所有人都去学习并且体悟。 管阔很认真地听着,同时考虑着要把其中那些有用的信息转化为行动力,什么时候放到实战上面试试看。 他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一大片,能够定下心来的人寥寥无几,甚至还有几位时不时地朝着他瞄几眼,好像要看出来什么。 当然不会看出来什么,管阔还是管阔,但是,人是可以成长的。 而已。 埋锅造饭意味着对决演练的完美停歇,管阔看着蹲在那边的铁山无,一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不禁皱了皱眉头。 …… …… 第七十八章 观念的转变是一种很缓慢的过程(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夜,四野的风吹得正浓,一顿,又一顿,可长可短。 管阔看着天上保持着速度,并没有随着秋风的停顿而同样停顿瞬间的云层,微微笑了一下。 白天的动作给予了他身体和心理上的满足,与阮单一战,虽然自己特别狼狈,可是,让他确认了竹简上内容的威力,而那名神秘的老人,应该并没有曲解或者有所保留。 直到现在,他还保留着那枚竹简,而且,现在他下定了一个决心。 他不准备把那枚竹简扔掉了,而是想尽办法破坏掉上面那些文字。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够回到长安,他就想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一点一滴念想。 铁山无所说的没错,那的确是念想,竹简上面,有长安的味道,有管家的味道,有地宫的味道,恍惚间可以看到自己的童年。 我将继续怀着这秘密,默默行走在人群中,他们都不曾回头。 他站起身来,在迅速飘动的灰暗的云层之下,缓缓开始动作。 他的气息依照上面的内容,缓缓调整到了某一种频率,意图寻找到那种游离在身体之内看不见的力量,让它们循着全身各处流转。 这是他每晚都必须要做的事情,哪怕白天的战斗或者操练再苦再累。 避开了四面八方现在对他投来的异样的目光,感觉很不错,很放松。 他的右腿缓缓往前,膝盖弯曲,深呼吸一口,微凉的风入了体内,顿觉清爽,似乎把今天的疲惫与受的轻伤都在缓缓消融。 他尝试着运转起吸入口中的那股气,虽然方法是对了,可是目前的他还不太清楚自己有没有做到。 在夜色下,不远处有举着火把巡逻而过的士兵,将他的身影映照在地面上,化为了移动的黑影。 只要没有做什么鬼鬼祟祟很明显贼溜溜的事情,军营里也不会太过过问,而一个勤奋、一直在练习的士兵,也是很多将领所喜闻乐见的。 在从前,对于他管阔每晚上出去的不知道做的什么事情,营帐里的无用可雷等人都嗤之以鼻,认为他是想多了,先天不足还想要用每晚的那么点时间就补上去,还没来得及有所效果,就已经在战场上被突兀人砍死了。但是今天,他们的目光就都不太一样了。 铁山无抱臂靠在那边,远远地望着那个在做着奇怪动作的家伙,似乎饶有兴致。 而无用等人皱着眉头,站在他的身体侧后方,紧紧地盯着管阔,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管阔不是无所谓竹简上的东西有没有被人看见,而是在军营之中,他不具备一个人偷偷摸摸练习的条件,这是没有办法的,相比死在战场上,秘密不秘密什么的,也只能看着办了。 随着动作的进行,他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水,在并没有完全体会到那些动作之精髓,也就是他的练习有所错误的时候,越到后面,他就越吃力、越劳累,体力消耗越来越大。 如果能够去仔细观察他的体表,便可以看到,他的体外,有着一层热腾腾的白色雾气,管阔并不清楚那到底是因为自己的汗水,还是产生了什么特殊的效果,只是,这一情况,是在前天的时候首次发生的。 远远地看着管阔动作的,除了他营帐内的那几个人,还有周围一片的零零散散的四五十人,其他人其实并不知道每天晚上管阔的行动,但是在今天发生这样让人惊憾的事情之后,一个真真假假的消息不胫而走——管阔每天晚上都会努力地操练,他的变强,很可能和这个有关系。 于是,就产生了今天夜晚四处的人不再在营帐内扯淡闲聊,而是出来好奇地朝着那边探视的情况。 “我们也操练啊,平日里大家不都这样操练的吗,难不成晚上效果好?”高林的旁边,一个人皱着眉头,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道。 “你还别说,他每天晚上那么点时间,日积月累之下,还是很可观的。”高林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而且看今天的情况,管阔的真实实力,应该还是在阮单之下的,只是防守得有些严密,也还算是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不行,我不信邪,我倒要弄弄明白,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阮单的脸色有些阴沉,今天和管阔这么一个本来根本就没有资格做自己对手的家伙打成了这个样子,这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了,他直到现在还不能够消化掉那一结果,就因为结果让他太过不可思议,所以他必须要让自己弄个明白。 四面的秋风终于缓了下来,徐徐而吹,带动起微微的凉意,就像是点滴水迎着身体而来。 夜色中的原野,只能看到深色辨不清具体的轮廓,静止地浮在那里,好似一层叠一层的粮堆。 相比穷凶恶极的突兀人,北唐的军粮,应该就是这么丰富。 阮单就在那微微起起伏伏的地面上行走着,缓缓朝着管阔那边而去。 他的面容因为光线的黯淡有些模糊不清,可是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丝凝重。 “老吴,我觉得那小子一定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我看什么时候监视他一下,每天晚上的练习,像现在,一定是一个幌子,他怕我们怀疑,就故意做做样子,反正我是这么多天了没看出什么来,一定和现在的那些东西没什么关系……”可雷在那边说得得劲,今天的五场战斗里面,就他最惨、最难看,本来还期望着最后一场的管阔能够被阮单打得跟那个什么一样,作为垫底,给予自己安慰,可是没想到,那小子虽然没有打赢,却是打得最精彩,甚至生生打出了壮烈的韵味来,这几乎让他不知道把脸搁到哪儿。 无用听着,他虽然并不认同可雷那几乎有一种小人诽谤的样子的说法,不过兄弟情深,也假装认同着,对着今天被打惨了的可雷安慰安慰,但是随后猛然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便示意可雷先停一停,道:“你看那是谁?” (最近的是一些过渡性章节,以后会进入正轨) 第七十九章 观念的转变是一种很缓慢的过程(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可雷辨认了一下,终于看清了一些,道:“似乎是……阮单?” “那家伙来做什么?”他皱起了眉头,语气也变得不好听起来,今天他心情不好,看谁都不爽,看到那个没能把管阔狠狠揍一顿的阮单,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看法。 “我看那家伙是今天打得不服气,一肚子怨气,现在想要来报仇?”旁边有一个人道。 “虽然那个傻子欠揍,可是那也是我们这边的人,岂是他想怎样就想怎样的,不然传出去别人都以为我们这里好欺负!”无用虽然看管阔不怎么顺眼,可是也不会愿意就这么看着别处的人肆无忌惮地过来“挑衅”。 人的小心思就是这么奇怪,就是刚刚还计划着什么时候把管阔揍一顿泄泄气的可雷,都开始同仇敌忾起来。 他冷笑一声,看了看听到自己这些人说话,也没有什么指示甚至反应的铁山无,放开了胆子,往前踏步。 在这里,他们只听铁山无的,铁山无不阻止,他们就无所畏惧了。 “喂,你,软蛋,你过来做什么?”可雷带着一脸的挑衅,站到了阮单身后的不远处。 阮单停住了脚步。 “怎么,这里我不能来吗?”他的语气明显变得有些不耐烦。 可雷今天打输了,而且比管阔惨多了,心情不好,但他阮单今天和管阔打成了这个样子,心情同样不会怎么好。 “那就要看你是什么目的了。”可雷昂了昂头。 虽然今天输得特别难看,可是他的实力比起阮单要强一点,要是阮单不聪明暴起发难,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的样子有些嚣张无忌。 “我看看今天自己的对手是怎么练习的,学习学习,又怎么样?”阮单转过头来,眯起了眼睛,语气开始变得有些不善。 可雷“嘿嘿”笑了一下,心想我们这些和那小子一个营帐的人都还没有搞清楚,你这就想要来获得谜底? 阮单知道可雷最多只是找茬,今天两个人都打得有点累,不会稀里糊涂地就动手,当下不想理睬对方,而是转回了头去,定睛看着在那边因为专注而忽视了所有人目光的管阔。 管阔的动作虽然有些奇怪,可是阮单不得不承认,就如同铁山无这边的人所说的一样,真的看不出来什么,至少从表面上。 管阔所练习的这些,似乎并没有比日常的操练高明多少。 他们并不会知道,竹简上的内容,并不只包括这些表面上的动作,还有蕴含在深处的玄妙莫测的气体运行方式,甚至还有深入挖掘超脱肉体的神、魂、意、魄、志等很抽象的东西。 生命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从古至今的很多人,都一直在寻找到那些超脱肉体,又与肉体交融的力量,于是,灵魂等东西被提了出来,却并没有谁能够探究到其中的终极奥秘。 而竹简上面的内容,即是管阔并不知道来历的人物们研究并且加以运用的结果。 管清和曾经对管阔透露过只言片语,便是人体的存活,更多是是那些力量的存活,若是那种力量灯枯油尽,肉体自然而然也会消亡,反之,肉体出现不适之下,只要那些力量得以补全,得到恢复,那么肉体之疾也会自然而然消失。 针灸、拔罐,以及各大穴道、经脉的调息,都有着惊人的效果,那些效果的来源,便是那些玄之又玄的事物。 那是在管阔懵懂的时候得知的信息,随着他的渐渐长大,管清和也慢慢变得讳莫如深,不再提起,甚至管阔自己也几乎要忘记了那些只言片语,直到最近一段时间的练习,才有些回想起来。 难道驼背老金的身轻如燕,父亲刀的所向无敌,便是发掘出了人体内的那些力量?他不禁想到。 当然,这些想法都是他在锻炼之后才想的,现今的他,很专注。 他的汗水,流得更多更快了,体外热腾腾的雾气越来越清晰,但是因为夜色的深沉,在远处并不能够怎么察觉。 收功而立,他停了下来。 虽然打的时候很艰难,但是一旦完毕,却感觉浑身舒畅,身体里面,有一股莫名的气流在流淌,那种不像是暖流,也不是什么寒气,而是一种很适宜的温度。 阮单看着他的练习以及结束,实在没看出来什么,百思不得其解。 回头,他看到了一脸冷笑的可雷。 他瞪了一下对方,扭头就走,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自己也没能够获得有价值的线索,多留无益,而且可雷还在这里碍着自己的眼睛,实在是不怎么好受。 “哼,不服气就不服气吧,想找出来什么呢?自欺欺人。”可雷冷声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似乎都忘记了自己也是不服气的。 阮单一无所获,并且脸色阴沉地回到了营帐前,看了看盯着自己的高林等人,摇了摇头。 “难道真的什么都没发现?”高林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怎么相信。 “就算真的有什么好东西,也会藏着掖着,怎么会当着你们这么多人的面大摇大摆地露出来?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好好想想今天为什么会赢,又为什么会输,关注别人变得强不强,还不如自己想办法变强。” 一个严肃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们那位长着一张严肃脸的队官走了过来,留下那句话,又进了营帐。 不得不说,他的这句话,很有道理,努力提升自己,能够多杀几个突兀人才是最最实在的,一直关心管阔,又有什么用?今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阮单和高林等人心服口服,招呼了几声,就进了营帐,开始讨论起今天的战斗,输,输在哪里,赢,又赢在哪里。 至于可雷,眼见同样看不出什么,自觉无趣,瞄了无用一眼,就回去睡大觉了,无用摇了摇头,跟上。 转眼间,还在看着管阔的,只有笑吟吟的铁山无一个人。 管阔在那边坐了下来,望着西南方向,有些愣神。 第八十章 真正的战争(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已经那么多天没有听到琴音了,他甚是想念,他知道,以后,再听到那琴音,很难很难,可是如同对方所说,琴音一直都在,在自己的心里,自己在哪里,琴音就在哪里。 然而,总是有那么几分失落。 父亲、母亲,算是给自己的人生之路上很大影响的人,驼背老金,虽然接触得不多,但是介于那些接触的关键性,算是半个吧,后来,又是弹琴的老人。 现在,又只剩下了自己。 母亲说得对,人生之路上,总会有很多陪同自己的人,走过一段路,他们又会离开,能够最后走到终点的,只有自己。 铁山无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的身旁。 看着那张脸,他忽然又想到:自己和铁山无,会不会分别呢? 随后,他又微微释然,现在能够在一同作战,可好。 “在想什么呢?”铁山无问道。 他的脸上没有了笑意,但是很温和,声音也很温和。 “人,许许多多的人,相遇的人,分别的人。”管阔道。 铁山无摇了摇头,又顿了一下,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你问的是今天的哪些时候?” “刚才的炼体。” 管阔沉默了。 他看着铁山无的那张脸,似乎想要看出一些什么。 最先触碰到自己秘密的,就是铁山无,那个时候吵着闹着要看自己的竹简,而现在,最最聪慧,很明显看出一点端倪的,也同样是铁山无。 虽然他感觉铁山无是这里最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然而,他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还是不愿意被对方看清。 这个和老人不一样,他和老人的缘分很无暇,就是琴音,而且老人是他当时破解竹简上内容的唯一机会,一旦错过,就不会有下一次。 铁山无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作为他的好友,管阔同样选择了忽视。 铁山无笑:“你放心,我的好奇心也是有限度的,某些东西,我不会去深入探究,我就是希望你能够有所进益,还有,不要死了,你死了,我欠你的二十几顿揍怎么还?” 管阔同样笑了起来:“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铁山无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道:“还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管阔抬起头看着他。 “刚才上面通知的,明天开始,就要准备打仗了。” 他的神色凝重了好几分: “是真的打仗。” 管阔的心猛然快速跳跃,随后又变得平静。 …… …… 荒原,坦荡无边,一直延伸到天地相接之处,与绵长的白云相接。 又是一个好天气,秋高气爽。 阿史那沁的左翼两万多骑兵和晋王李显岳部署在东面的部队相互照面了。 这是一场双方都知道无法避免的战争,虽然不一定能够决定最终的胜负,却能够有着很深远的影响。 当看到那种真实的两军对垒的情景的时候,管阔不得不承认,大家说的是对的,之前经历过的夜袭、突袭,真的只是小孩子过家家。 对于大多数普通士兵来说,那些突袭的小交锋只不过是活动活动手脚,而真正战场上的命,要是活着,是捡来的。 不然某些人哪来的那么多的军功,怎么一级一级晋升到将领的? 一个一个人死了,大多数人死了,少数的人成为了将领。 未曾体验过战争的人总对其有着浪漫的憧憬 ——品达 管阔,包括他周围那些大量被发配到边疆的人,都曾经义愤填膺过、指点江山过,喊着要一雪前耻,一战泯恩仇,喊着要跟着丘战神剑指突兀人的老巢,现在,他们终于如愿以偿了,他们虽然并不至于想要逃避什么,但是至少,憧憬没有了,也不会有什么浪漫的幻象。 战争,战争,现在他们的心中,就是只有战争本身,生,或者死,你死,我活。 远方的地平线上,万马奔腾,烟尘滚滚,遮蔽了天边的太阳光辉,似乎让天穹之下都变成了一片阴霾。 管阔他们全副武装,带着枪盾以及佩刀,就这样迎着天地之间的那一道黑线,一往无前。 今日长缨在手。 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 管阔深呼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微凉。 他的旁边,是无用,是可雷,然后,是他们的队官铁山无,再往远处,是阮单高林他们,许许多多相识的人。 也许今天过后,有些人就不会再见了。 那一大片千军万马,越来越近,远远地可以看到突兀人的大旗招展,上面是象征着突兀信仰的图案。 北唐的旗帜迎着秋风猎猎作响,昭示着横亘在北疆的坚决与不可匹敌。 前方远处的地势微微隆起,突兀人就那样停留在了最顶端,居高临下。 这边的部队没有再往前,战斗的时候,在较低地势的人会处于劣势,所以他们等待着突兀人的冲锋,而不是主动顶上去往上战斗。 李显岳营帐内的诸多高级将领们分析得没错,突兀人可以预见今年冬季的艰难,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主动进攻的,虽然他们占据了高地,但是并没能够对北唐军队作出合围,北唐可进可退之下,不会顶着劣势地形主动送上门去,所以他们只能借势借力,借高地的力量增加速度与威力,而不能够把战场逼到那里。 北唐的装备精良,兵员素质高,士气虽然不能够说是气势惊天,但是比较稳定,就算处在初战不利之下,也能够定住军心,他们的防线一般很难突破。 突兀人贵在气势如虹,兵贵神速,他们凭借轻骑的速度,就像是狂风一样席卷,雷霆万钧,抛开阿史那沁用兵如神这一方面,在以往的年代里,北唐人发现他们的士气在战争之前特别特别旺盛,可是一旦处在劣势,信心却很容易动摇,也就是初战时猛烈,溃败却会一溃千里。 远程上面,北唐的军用弩机技术先进,威力强大,杀伤力恐怖,可是相对比较重实,作为弩手,基本上都是步兵,机动性并不强,在正面战争,双方硬撼之下很有效果。 第八十一章 真正的战争(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而突兀的弓骑兵,倚靠的是他们的娴熟,而且他们一直都处在马背上,极为灵活,可进可退,非常难缠,即使是溃败,也难以消灭太多。 几乎不需要北唐人作过多思考,突兀人的弓骑兵一如既往地最先发动,他们迅速占据了相对有利的地形,面对着北唐一身盔甲的重步兵首先进行着凶猛的攻击。 后面,战马嘶鸣,突兀人的轻骑开始挺进。 遮天的箭矢狂涌而来,如同蝗虫涌动,黑压压的催命符“噼里啪啦”地砸了过来。 管阔尽量把自己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的,那样密的箭矢雨,他想着自己要是就是那个身法诡异的驼背老金,不知道都能不能够轻松闪避。 在面对那样强大的战争机器的时候,即使是竹简上面的内容,也变得有些乏力,更不用说刚刚开始,稍微有一点点领悟的管阔了。 万夫不当毕竟只是一种形容,就算是再厉害的人物,作为一个个体,单枪匹马之下,也会显得特别弱小。 管阔并没有去想过,如果真的有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横扫千军,驼背老金就不会逃走,他的父亲管清和也不会向羽林军做出妥协,同时和薛昭谈条件,而不是一人一刀,一路杀出去。 当然,平日里的操练,还有团体的配合,以及经验、个人能力等方面都可以对这漫天箭雨作出抵挡,面对着这种情况,北唐军人有着自己的做法。 北唐的盾牌经过了这么多朝代的精华与进化,直到现在已经达到了足够的高度,虽然说不可能达到绝对的防御,可是基本上能够挡住突兀弓骑兵狂风暴雨一样的攻击。 他们紧紧挨在一起,盾牌摆放得严丝合缝,大量箭矢涌动过来,大多数都被挡在了外面,重重地钉在盾牌之上。 管阔深深地呼吸,体内的气息流转,无时不在进行着竹简上面的运气法,他的身体略感舒畅了一些,在这里,这可以让他比起周围的其他人相对省力一些。 随着箭矢不断地钉上来,手中的盾牌也就变得越来越重,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攻击,再受力不均,盾牌不断抖动,似乎随时随地都会脱手落下。 虽然北唐军队的防守严密,训练有素,可是战争不论是双方的谁,都不可能安安稳稳,除了箭矢和盾牌的撞击声,惨嚎不断传出,箭矢刺进肉体的“噗噗”声不绝于耳,数不清的人因为承受不住盾牌上面的力量而脱手了,随后便是无尽的黑色噩梦。 一枚盾牌的脱手,丧生的不会仅仅是一个人,团体的队形,只要受到破坏,影响会不断蔓延,周围一片的人都会受到波及。 然而,活着的人迅速收缩队形,把因为同袍死亡而出现的漏洞填补。 这就是战争,没有时间多去愤怒、悲伤,活着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管阔应该庆幸,他的身边是无用可雷等人,他自己的盾牌稳稳地握住了,那些人也握住了,他还不至于因为周围的人而受到太大的影响。 突兀弓骑兵的箭矢攻击其实只持续了不长的时间,后面的轻骑兵便汹涌着逼近,可是管阔却觉得度日如年。 伴随着及时的命令,所有人都把几乎被射成刺猬般的盾牌放在了身前,神情严肃地看着远方烟尘滚滚的突兀大军。 大地都在摇晃,所有人紧绷的肌肉依旧在抖动。 管阔眯起了眼睛,遥望远方,依旧在吞吐着天地之间的气息,保持着自己的心率。 “他奶奶的,那些像兔子一样的突兀人,哪来的那么多箭!?”无用吐出一口浊气,面对着扑过来的突兀轻骑,虽然说不上脸色轻松,却还算是面色正常。 在这里,他算是强者,他有信心自己能够杀敌,而不是被别人杀。 “管他呢,那些狗娘养的,就是欠捅!”可雷冷笑一声,他的心里面很兴奋,手心里开始出汗,他既对那大场面感到有些忌惮,但同时又想象着自己待会儿可以杀死多少个敌手,又激动起来。 他看了看身旁不远处沉默不语,面色凝重,也可以说是认真的管阔,咧嘴想要如同以往地讽刺几声,猛然想到昨天那些像是做梦一般的情景,便惊醒了过来,神情有些复杂,随后冷冷地哼了一声。 管阔看到了,却并没有多想,突兀人,才是值得他去考虑的目标。 他们很多人的精神支柱——铁山无昂起了头,接着稍微倾斜,迎着扑面而来的烟尘,震颤了一下长枪的枪身。 他的动作很有潇洒气息,那是他激励士气的一贯动作。 很多人都知道,他看起来的无所谓,不是真的无所谓,这里的人都是他的生死兄弟,无论是谁,他都不想生离死别,于是,抖抖枪,为他们践行。 且行且珍惜,过河的卒子不回头。 然后就……杀吧! 背后传起一大片机簧弹动的声音,弩机声音震天,弩矢蔽日,威力绝伦,号称大杀器的弩箭就这样朝着迎面而来的突兀骑兵吞噬过去。 无数人马受到穿刺性极强的弩箭冲击,人仰马翻,死伤大片。 突兀人都是轻甲,马匹没有披甲,盾牌小巧,注重速度与破坏力、冲击力,而防御力较低,他们的前锋一般伤亡都比较大,可是单单如此并不能够影响他们的狠劲,因为转眼之间,他们就已经恶狠狠地撞了上来。 北唐北疆部队的阵型都非常严密,一个人紧挨着另一个人,后面的人抵着前面的人,力量传导开来,可以得到缓冲,这是应对突兀轻骑冲撞最好的办法。 尽管互相之间不怎么待见,可是管阔不得不和无用可雷他们紧贴在一起,他努力站稳,给别人缓解着力量,同时也把凭借他自己无法忍受的那些力量传导到周围的人身上。 短兵相接,千军万马触碰在一起,引发了如同汪洋巨浪般的大动荡,整片阵线都在猛烈颤动。 盾牌缝隙之中,长枪不断向前捅出,鲜血溅射,死去的、重伤的突兀人马,同样像是投石一样砸了上来,引发不小的骚乱。 第八十三章 战争是一门古老的艺术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无用的身上,简直已经被鲜红色的血液浸透,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还是战友的,亦或是敌人的,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以前的突袭,他失去过很多的战友,可是那几次加起来,也没有今天那么多! “现在想跑,没可能!”他叫喊着,盾牌都几乎被砸烂,就这样挺着血迹斑斑的长枪,追着那些疾驰的草原马,与一个又一个突兀人战成一团。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景—— 铁山无一枪把一名突兀骑兵撂下马来,随后那挺拔的身姿就这样拄着长枪,一跃而起! 烟尘与鲜血之中,他的长发迎风飘扬,如同北唐伸张的大旗。 他就这样飞跃到了那匹还在奔跑着的马背上! 战马嘶鸣,几乎要脱缰,那些马都是极为通灵的,只有它原先的主人经历了长年累月才能够驯服它,铁山无一上去,那匹马就暴躁无比,想要把他掀下去。 但是铁山无扔了盾牌,手中长枪挥舞,枪枪威震八方,一边与前后左右横冲直撞的突兀骑兵厮杀,一边稳稳地坐在马背上,那马匹再怎么暴躁,也不能够让他手忙脚乱半分。 看着他那横勇无敌的样子,可雷几乎是下意识地狂吼一声:“老大威武!” 这一场景,不仅落在突兀人的眼里,落在周围的北唐士兵们眼里,还落在那些和铁山无平起平坐的队官们的眼里,甚至一些更高阶的长官都暗暗心惊。 管阔也看到了。 他不得不承认,铁山无刚刚来到北疆的时候所说的话是正确的。 当时,那家伙说在这里可以搏一个更大的、最大的,他并没有怎么相信,但是逐渐逐渐,他有些相信了,而今看到这一幅场景,不得不说,他是真信了。 他的眼中,惊叹神色很快就消失了。 铁山无把很多人都拉得太远,而他管阔,将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追逐铁山无的步伐,他相信,今天这一战之后的自己、明天的自己,都会比现在强大很多。 他们都在崇拜铁山无,或许只有他一个人,是在下定决心追赶铁山无。 突兀人的锋芒减弱,他的大反攻也开始了。 他的一切都很稳定,他不是为多么多么多的军功而战斗,而是为了好好活着,在他的眼里,战斗就是战斗本身。 全身气息以非常奇妙的方式流转,在这漫天烟尘、喊杀声震天的浑浊空气中,他却并没有头昏脑涨,或者冲动难以自抑。 他很谨慎,很稳重,但是并不拖沓地进行着自己的攻击和防守,意图将这一切都做得完美。 战争是一门古老的艺术。 确实有很多人勇猛过人,勇冠三军,这样的人可能会功成名就,也有可能会因为一些微小的失误而功败垂成,一失足成千古恨。 管阔不想做这样的人,军功是很好很好的东西,可是生命更加重要,军功可以不要,而生命不要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反攻很特别。 他一直都用盾牌护住自己的身体,长枪也是防守居多,他周围的人不断追击那些迂回过去,想要撤退并且进行下一次冲锋的突兀轻骑,但是他却并没有。 然而,他的长枪还是很适宜地不断刺出,将突兀人不断截住,进行着惊心动魄的厮杀。 这就叫洞察时机。 “三个了……” 阮单看着不远处的管阔,除了追击突兀人,口中还数着数字。 看着管阔就那样很冷静,却枪枪恰到好处的样子,直到现在已经杀了三个人,一时间那种梦幻般的感觉再一次回归。 管阔没有铁山无那么耀眼夺目,也没有无用可雷高林等人的英勇冲劲,但是却偏偏以他独有的方式,做到了杀死比大多数人更多的敌人的战绩。 这真的很奇特。 “这就是昨天和我战在一起的人。”阮单对自己道。 他现在承认,如果还是像昨天那样来一场,打到筋疲力竭,管阔可能会输,但是像今天的战场一样真刀真枪打仗,自己可能会死。 他还是不知道管阔是怎么做到从那一名被人人看低的菜鸟化作现在冷静的老兵的,但已经确定了这一事实。 管阔的盾牌变形得很厉害,但是没有周围的那些人厉害,他做到了怎样才能够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 突兀的前锋冲杀出去,短暂撤退了。 箭矢的海浪席卷而来,北唐被冲乱的军队前端迅速靠拢,组合成阵列,抵挡住突兀弓骑兵的第二场暴雨。 伤亡在持续,但是这还只是这一场战争的初期。 管阔感受着身旁无用身上的血腥味,以及他那粗重的呼吸,面色却很平静。 比起刚刚被发配过来的时候,他们很多人都老练了许多,他也一样。 他不知道铁山无又积攒了多少军功,无用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刚才的冲击,自己杀了四个突兀骑兵,而且自己还没有死。 四在很多人看来是一个很不吉利的数字,可是他无所谓。 在突兀弓骑兵发动暴风一样的袭击的同时,轻骑兵已经在冲锋的路上。 而北唐的重甲铁骑,也正在进行着部署。 这样的部署,意味着战争即将进入白热化状态。 伴随着前面阵型的动荡,双方的远程攻击也结束了,再一次惨烈的白刃战。 突兀骑兵的第二次冲击比起第一次更加猛烈,管阔可以辨认得出来那些骑兵身上的轻甲有着不同的标志,也明显比刚才的前锋要精致一些。 之前的骑兵是一些年轻人,而现在,则是突兀的老兵上场了。 这是战争的第二个阶段,刚才那些惨烈的现象,只是热身运动。 伏尸百万,血肉千里,只是夸张,但是真正看到了那种战场上的场景,很多人会觉得一点都不夸张。 从空中往下望,四野都被千军万马覆盖,声音震天,活着的人踩着死了的人,甚至受伤不能爬起的人,战在一起。 辽阔的原野,就像是摊开了一幅由鲜血泼洒而成的巨幅画卷,和暗色的人影杂糅在一起,一滩,又一滩。 第八十四章 意味深长的撤退(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阳光映着这副场景,微微带上了几丝光泽,于是,触目惊心。 铁山无不是骑兵,却现在有着马,他的长枪不是骑枪,却依旧无敌不当。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匹马在他的威势与驾驭之下,虽然不至于说是服服帖帖,却渐渐再也显示不出了暴躁的姿态。 马蹄声声,七八骑和他交错而过,枪芒颤动,人仰马翻,两骑倒地。 然后,那剩余的五六骑便撞上了缓慢挺进的管阔身前。 当先一骑马刀顺势劈下。 他的左手盾牌抬过头顶,右手枪出如龙,刺穿了对方的马腿。 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嘶鸣,马失前蹄,马首往下栽去。 上面的突兀骑兵迎面就带着马刀撞在了管阔的盾牌之上。 管阔退了两步,以作为缓解,随后长枪和马刀一阵交错。 两侧后面的突兀骑兵已经从两边夹了过来,锋芒太盛,连同那名和管阔血战的突兀人都被撞得扑了下去,管阔正在前刺的枪头就这样刺穿了对方的腹部。 体内气息运转,他妄图顶住这两骑的冲击力,可是之前的一系列动作对他影响很大,况且现在的他还不足以以个人的力量抵挡住这么巨大的冲击力,膝盖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响声,连挑两枪,也不知道有没有挑中,便连人带盾牌被两骑撞翻在地。 这是他在这一场战斗中第一次被弄倒在地,但是他觉得自己很失败。 “我就不信丘战神没有被放倒过。”他这样安慰自己,同时身体借助体内气息的力量,不断滚动着,避开那些致命的马刀和马蹄。 伴随着一声略感熟悉的大吼,长枪刺破血肉的声音刺激了管阔的耳膜,他猛然一抖头上的泥沙,寻了一个间隙,从地上翻身而起。 一朵血花绽放在一名突兀骑兵的后背上,鲜红色直接溅上了管阔的面孔,但是他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战场之上,任何一个小错误都能够致命。 他看见拖着长枪过来的,是一个血人。 确切来说,是浑身是血的一名汉子。 无用已经看不出了人形,他手里的长枪在四面八方横贯,盯着管阔看了一瞬,便又不知道杀向了哪里。 危机短暂解除了,管阔深呼吸几口,让刚才有些紊乱的气息调整回来。 “这是还之前的人情?”他不禁想到。 隆隆声自两翼渐渐响起,大地的震动更加剧烈起来,泥沙再也无法落下,笼罩在冲杀的人潮之间、之上,像是阴云遮挡着低空。 沉默等待,也可以说是忍耐到一定程度的北唐重甲铁骑,终于发动了暴风般的攻势。 这就是这一大杀器的特征,不动则已,动则横扫八方。 随行的重甲铁骑并不多,只有两千多,可是每一次动用的时机,都基本上可以决定一时的胜负,这就是北唐的底气。 当突兀人感受到大地的震动的时候,脸上纷纷露出了凝重的神色,甚至一些年轻人稍微有些慌乱起来。 突兀的老兵却相对来说情绪稳定许多,在历年边境的小规模战场之上,他们不止一次地和这种北唐大杀器碰撞过,虽然他们的确承认这是一个特别恐怖的存在,可是,经历得多了,并不能够令他们轻易闻风丧胆。 相比突兀人呼啸着的轻骑,北唐重甲铁骑速度较慢,但是气势更大。 北唐人曾经无数次研究过怎样避开或者缓解突兀人的锋芒,而突兀人也同样不想和那些铁甲骑兵硬碰硬。 他们借用自己的速度优势,甩开北唐步兵,同时想要在重甲铁骑从两翼合围过来之前暂时撤退,等到那些恐怖骑兵的锋芒敛没,再进行厮杀。 很显然,北唐人不会就这样眼睁睁地放着他们自由地进行着自己的打算,在两翼铁骑合围的同时,军令之下,步兵极力牵制住那些想要突围的轻骑,给对方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大量突兀轻骑就像是闪电一样冲杀了出去,但是还有许许多多的突兀人,只能等待着铁甲重骑的围猎。 战争,便是你来我往,这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绝对公平。 两千多铁甲重骑化作绵延的铁墙,就这样从两面以骑阵斜斜地横贯过来,还有一线一路往前横推,一方面是追击那些已经人困马乏厮杀了一番的突兀人,另一方面正好挡住突兀后面抵过来的部队。 管阔在先前曾经用异样的目光看待过已经成为了血人的无用,然而现在的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身上出现了多个恐怖的伤口,先是火辣辣地刺痛,随后便是麻木,只是他再也难以轻易控制住自己体内的调息,而是变得稍微有些紊乱,很不舒服。 而且血腥味太过浓重,他的呼吸总是感觉有些困难。 好在,被消耗了一番的突兀人锋芒明显消减得非常快,在见到归路被北唐重骑封住之后,更是士气低落,对他造不成什么生命威胁。 随着步兵和北唐重骑的交汇,被包围住的上千突兀人也很快便消耗殆尽,全军覆没。 尽管早就对北唐重骑的威力非常清楚,但是那些杀出重围的突兀骑兵,除了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之外,还是有些心寒。 突兀后部冲锋的骑兵和突围而回的骑兵交错而过,面对着八百多排成一条长线的北唐重骑,露出了凶狠的神色。 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战争已经进行到后期了,接下来的时间之内,将会决定成败。 就在这时,一幕令所有人感到疑惑和警惕的场景发生了—— 突兀部队的后方,突然向着空中射出十几支响箭,直冲云霄,那凌厉的呼啸声,竟然盖过了大片的冲杀声。 北唐人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刚才还凶神恶煞一般摆出一副和北唐重骑同归于尽架势的突兀一千多轻骑,忽然迅速刹住,随后弓骑掩护,像是乌云一样的箭矢压制着北唐重骑的前进,为那些轻骑的后退进行着非常凶猛的掩护,而后…… 他们竟然撤退了! 第八十五章 不散的阴云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珍威将军骑着一匹披甲的战马,眸子半眯,迎着北天涌动的白云,遥望那天地一线之处,眼中闪过很迅速的狐疑。 “将军,怎么回事,突兀人撤退了?”一名裨将策马而来,神色有些惊疑不定,突兀人的攻击很猛烈,双方正在进行着生死大战,全部都投入了进去,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兀人毫无预兆,甚至毫不忌惮北唐人追击地撤退了,这一点非常诡异。 珍威将军沉思了片刻,随后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道:“让重骑不要追了,弩兵随时准备掩护,退回来,其他地方稳住阵线,我感觉有诈。” 一名传令官抱拳领命而去,周围的将领对于他的这一决定都没有什么意见,所有人都觉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下意识地有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突兀人的撤退有点乱,就像是溃逃,不过北唐人不会真的以为那是溃逃。 在极大的疑虑之下,北唐重骑退回了阵线后方,整支军队在染血的大地上严阵以待,提防着突兀人随时可能会冒出来的诡计。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珍威将军得到了游骑的讯息:突兀人真的撤走了。 他沉默了,周围的将领们也全部都沉默了。 突兀人撤退得太过突然,这一场撤退并不是北唐打了胜仗而带来的,所以是否要欢庆就有待考究了。 珍威将军并不明白突兀人为什么会突然放弃进攻,对方正面和晋王李显岳的数场战争都久攻不下,阿史那沁兵贵神速,追求的就是闪电一样的打法,只要这一场奇袭能够打破北唐的右翼,便可以长驱直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忽然出现在李显岳的面前,而今的还未出结果就忽然撤军,是怎么回事?这不符合突兀人的风格。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珍威将军这样道。 清理战场,安营扎寨,是战争之后的日常。 伴随着这样的日常,一封写满了珍威将军的字体的讯息快马加鞭地朝着李显岳处而去。 残阳如血,映得天上地下一片红霞,秋风向着一面远飞。 西天像是被浸在血水里的布帛,又被提了出来,于是,地面上到处都是滴落下来的血河。 铁山无难得不笑了,他数着自己带队的人数,怎么数都缺了十三个人。 管阔还没有死这一“好消息”并不能够安慰他的心。 可雷受了重伤,无用也受了重伤,但是他们对突兀人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们除了为失去的同袍而感到悲伤的同时,也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包括无用可雷在内的许多人都和随行的郎中在一起,铁山无面前的,只有八个人,加上他一个,九个,加上无用他们,十七个。 整整少了一半。 在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铁山无望着偌大的军营,坐了下来。 看到他的动作,其他沉默着的人也都坐了下来。 管阔知道,阮单高林他们那一队,还要惨烈,只剩下了十个人。 “感觉如何?”铁山无对着管阔问道。 “还好。” 管阔说的是实话,他不是很好,因为身上有着多处刀伤,当时战斗打得激烈,并不觉得,可是现在停了下来,简单处理了一下,便感觉全身都是疼痛。 所以,只是还好。 “你呢?”他看了看铁山无,看到现在一直都是俊朗神逸的铁山无依旧那么吸引少女们的眼球,而且抛开死了那么多人的因素,精神还算不错。 “我也还好。”铁山无道。 铁山无确实没受什么伤,只是有点累。 他仰天躺下,看着头顶上越来越暗的天,久久未语。 管阔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于是同样躺了下去。 他看到,周围的人在看着自己,却丝毫不在乎。 今天他的表现很多人都看在眼里,不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他们和阮单一样,已经开始打心眼里承认了他的实力,只是依旧有些难以消化。 无用和可雷从远处缓慢地走了过来,动作牵动着伤势,他们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看。 他们沉默着走向铁山无,却猛然看见躺在铁山无身边的管阔,神色有点异常。 可雷的伤势比起无用要严重,他的鼻梁骨受到突兀人的人马撞击,已经塌了下去,看起来分外渗人。 他瞄了管阔一眼,越来越觉得不舒适,于是打消了寻找铁山无的想法,朝着另一边坐了下去。 他知道,从今以后,就算伤势缓解,自己的形象也已经无法矫正,而那个一直受到自己羞辱、看不起的管阔却受伤不深,而且刚才已经统计过了,那家伙的杀敌数还比自己多一个,他一时之间没脸再贴上去了。 只是如同很多人一样,他还是无法理解管阔是怎么提升的,而且效果这么明显。 其实,这里面有很多的因素,管阔在和老人接触的那段时间之内,就已经开始了自我的提升,再后来直到今天的一战,他每天都会比前一天强大,却恰恰没有机会在别人的面前表现出来。 于是,昨天和阮单的一战就这样发生了,今天的表现良好也发生了。 无用看了看管阔,皱了皱眉头,在周围不自在地晃悠了一阵,挨着铁山无坐了下去。 “老大,突兀人为什么会突然撤军,上面有没有说什么,那群狼崽子,弄得我莫名其妙的。” 他强制性让自己忽视了管阔的存在。 铁山无“唔”了一声,似乎想了想,至于是真的想了还是假的想了,鬼知道。 “我也不知道。”铁山无道。 无用自嘲地一笑,心想从他的口中果然得不出什么。 这个时候,他听到管阔突然说话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们的撤退,肯定都对我们不利。” 管阔经常被别人叫做傻子,那里面更多的因素是因为长安人对管清和不满,于是就会添油加醋地指指点点,而事实证明,管阔绝对不会是一个傻子,相反,对于很多事情,他很聪明。 现在就是这样。 第八十六章 必须要讨论的问题(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话语一针见血,突兀人的撤退没有什么多说多分析的必要,至少对于他们那些普通士兵来说。他们只需要知道,突兀人的撤退肯定是为了自己的好处,而不是北唐,既然如此,那对于北唐来说就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无用的嘴蠕动了一下,不说话了。 管阔微微一笑,继续看着越来越暗的天穹,也不说话了。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调和,他们会慢慢接受自己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弱这一现实,也会慢慢接受自己并不值得被带上太多恶感这一现实。 天色越来越暗,夕阳坠入了永恒的黑色深渊。 一种沉抑的氛围油然而生,大概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某种不好的步伐正在逼近。 他们都知道今天突兀人的突然撤退昭示着一些什么,却对此无能为力,哪怕战功赫赫,饱经沙场的珍威将军。 他们只能等待着李显岳的洞察力,或者……命运的发生。 天空完全黑了下来,今夜无月,白天的大晴消失无踪,只有黑压压的云在流动。 营火已经亮起,却依旧照不尽黑暗。 一个黑影来到了管阔的身边,用略微有些干涩的声音缓缓发出。 “我收回以前的话。” 管阔闭着眼睛,却知道这是无用。 “什么话?”他不是装作不解,他虽然体会到了一些什么,但是的确并没有完全理解。 “你不是缩头乌龟。”无用说了这么一句,便离开了。 他离开的身影有些轻飘飘的,但是那句话却显得很重。 管阔能够听到,铁山无笑了起来。 他正要开口说一些什么,却猛然听到另一边同样传来一句话:“我也收回那句话。” 那是可雷。 管阔终于真心地微笑,虽然这个算不上是高兴。 旁边的很多人都开口说话了,表示收回那句话。 无用和可雷那么厉害,都不得不承认了管阔的能力,而今天比起管阔,军功轻微的他们,自然更是没有脸撑着,正好借助如今的氛围,解决这一事情。 实力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只要你不是十恶不赦,实力有了,很多人便都会认同你。 说它强者为尊,虽然并不至于,却也并不为过。 铁山无拍了拍他的肩膀,翻身而起。 管阔想了想,待会儿吃好饭,还要继续锻炼,经历了生死大战,终于可以更进一步了。 今夜,他不会让自己懈怠,因为他能够感觉到一股阴云正在笼罩着整片天空,在不久的将来,可能会有毁灭性的大事发生。 …… …… 晋王李显岳站在营帐外,看着晴了一天之后,再次陷入阴霾的白天,呼吸着那些沉重的空气,心中有些压抑。 他抬起头来,遥远的北方天空,出现了一个黑点。 那是一只在盘旋的鹰。 今天似乎不是一个捕猎的好日子,可是那只鹰就这样俯视着四面的荒原,用锐利的眼睛盯住南方的万物。 “它就像阿史那沁。”李显岳轻轻道。 今年对突兀人来说不是一个好年头,可是阿史那沁选择了发动大规模进攻。 丘战神走了,扔下他李显岳,扔下了大唐北疆,甚至扔下了整个大唐,去往那个烟雨话江南的南吴了,现在,他只能依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打败阿史那沁。 没有人会觉得丘战神这是不负责任,因为丘战神要会的对手,是比阿史那沁可怕无数倍的南吴圣将。 他李显岳是阿史那沁的对手,而有资格成为那个神秘失踪了十几年的南吴圣将对手的,只有大唐的丘战神。 所以,现在,阿史那沁可以安安心心地和他李显岳来一场了。 他深呼吸一口,转身朝着营帐走去。 营帐内,很多高级将领正在等着他,之所以他出来,是因为要让自己的心情放到最缓,让自己保持最清醒、最好的状态。 “珍威将军他来消息了。”他在营帐内,一路走过,目光也从形形色色的人身上掠过。 这里的人都知道作为带领右翼部队的珍威将军,他们已经和阿史那沁的部队撞上,至于战斗的结果,就在不久前才传过来。 他简单将珍威将军带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却把所有的内容都展示得很清楚。 “那边突兀人的突然撤退,你们怎么看?”他问道。 白从云皱了皱眉头,随后道:“阿史那沁的中军和我们打了好几场,他们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应该是把期望摆在了两翼的奇袭之上,至于突然撤退,很有问题,必定是有着什么大的打算,然而最大的问题是……” 他顿住了,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 他说的最大的问题,的确非常非常之大,而且困扰了他们所有人好久。 李显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而这里的其他人也都懂。 阿史那沁的右翼,也就是西边的部队,在当初北唐是得到出动的消息的,然而直到现在还没有踪迹。 北唐的部署以及探查系统都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那么阿史那沁的那支部队就不可能直到现在还消失无踪,追究起来,那里面就不是没有问题了,而是问题大了去了。 这在两军交战之间,特别是北唐的军事史上,曾经有过,但是却是很少见的。 难道是北唐的游骑无能吗? 这不可能,因为至少在李显岳的手中,和突兀人,这是第一次,从前没有过,不太可能一下子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显岳感觉自己刚才在外面呼吸的空气似乎又要挥霍一空,被营帐内的沉抑气息淹没。 “你们能够想到这是什么原因吗?” 最爱说话的王独也不说话了,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从军多年,百战穿金甲,却恰恰怎么也想不通在正常的情况下,是怎么会发生这么不正常的现象的。 李显岳闭了闭眸子,又睁开。 深黄的灯火映在他的眼睛里,有些亮。 “我们来推敲一下吧,”他用食指指节敲击着身前地形模型边缘的木条子,“现在姑且认为,阿史那沁西边那数万军队的消失,和珍威将军那边的突然撤退,是有联系的,你们想想,可能会有哪几种情况?” 第八十七章 必须要讨论的问题(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显岳的话音有些惊人,这两者之间,有联系?那么是什么联系,怎样才能够把它们联系起来? 这里面的曲折,实在是有点大,不是短时间之内可以推敲出来的。 营帐之内,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们都是军队里面的最高级的将领们,他们的每一句听起来有见地的话语,都有可能对其他人造成很大的影响,可要是那些“见地”是错误的,就会是致命性的,所以他们的每一个观点,都要自己确定好几次之后才会发表出来,更何况,现在对于阿史那沁的这种情况,他们脑中出现的无数个感觉上去似乎可以解释的论断,稍微推敲一下,便都觉得不对。 李显岳所说的这里面的联系,不一定是怎么深奥,但是必定不容易被人准确地推算出来。 就连他们都一时之间难以揣度,更不用说普通人了。 甚至晋王李显岳,都只有一些思绪,一些碎片,而暂时不能够把那些碎片串联起来。 “好吧,我们分开来讲。”李显岳的目光再一次扫视了一下所有人,看到他们都不说话,于是便开口了。 “先来说说阿史那沁部署到西边的部队吧。” “他们消失了,他们为什么消失,他们去了哪里,又会做什么?” 白从云最喜欢这种把事情分开来谈的做法,因为这样子条理比较清晰,于是,他说话了。 “有两种情况,”他道,“一种,他们还在那边,但是用某种方法隐藏了起来,我觉得,如果是那样子的话,势必会很难,而且他们不会在移动中,定然埋伏了起来。” “阿史那沁那个家伙可不喜欢这么做缩头乌龟。”王独插口道。 周围的人都表示有同感,这不符合阿史那沁的风格。 白从云也同意,但是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是绝对的。 在讨论了这一种情况不久之后,所有人都表示这种可能性是有的,可是概率很低。 况且,他们不相信突兀人居然能够避过北唐的耳目这么久。 “第二种……” 说起第二种来,白从云的神色就阴沉了下来。 “便是突兀人离开了那边,而我们因为什么情况,而一直不知道。” 这种情况,比起第一种来,更加严重,而且严重得多。 突兀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那边,他们会去哪里,北唐人不知道他们离开了,又为什么不知道? 一种叫做阴谋与惊惧的味道席卷了所有人的心灵。 王独的脾气最为火爆,他的脸色越来越黑,最后甚至当着李显岳的面,忍不住一拳锤下,低喝道:“狗日的突兀人,他们到底耍了什么把戏!?” 李显岳昂起了头来,心中思绪万千,那些断裂的碎片在脑中不断闪过,就像是一个个残缺的画面,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隐约捕捉到了什么,却怎么也抓不牢。 周围的声音开始变得嘈杂,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再也顾不上形象,开始迅速地讨论起来,这件事情说简单也简单,但是真的想要理清那一切,得到最终的、最正确的答案,却是千难万难。 时间缓缓流淌,渐渐到了正午时分,可是阳光却推不开那层阴霾,四野依旧一片暗淡。 他们仿佛谁也没有感觉到腹中的饥饿。 李显岳的心情越来越烦躁,他意识到,自己对那一边的忽视与大意是致命性的,也许现在理清楚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不,就算来不及了,他也要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甘心! 白从云王独等人的焦急一点都不比他浅上半分,他们的讨论越来越激烈,甚至在这样阴凉的天气之中,额头上都渗出了晶莹的汗水,他们也许捕捉到了许多,却还是不能够抓到问题的关键。 李显岳再一次朝着帐门处走去。 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在很早以前的时候,他每一次遇上烦心事,就会走出宫门,有的时候他会听到妹妹李惜芸的琴音,于是心情渐渐安定。后来,他被父皇扔到了这一片北疆,他还是那样,心情烦躁的时候,走出营帐,偶尔碰到丘战神正在弹琴,他听着丘战神的琴音,便感觉自己的体内充满了力量。 现在,广乐公主李惜芸不在他的身边陪伴他了,丘战神也离开了,阿史那沁带给他的压力,没有了琴音作为缓解,于是他只好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这一切。 他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大大地吸进一口气,又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远处的那头鹰依旧在盘旋,不肯离去,带着寒芒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南方。 天地苍茫,无尽晦暗。 四野的草早就已经枯萎,和天空的阴沉映成一片。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后忽然变得怒不可遏。 “王独!” 他大吼了一声。 他的吼声震耳欲聋,伴随着他高大的身躯,在一瞬间像是发狂的丛林之王。 周围的护卫纷纷赶了过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们只坚定一个信念——李显岳的安危是最最重要的。 李显岳当然没有什么事,但是有人要有事了,而且是大事。 营帐内,不仅仅被喊到名字的王独心中一惊,其他人也全部都心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晋王殿下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脾气。 他们全部都冲了出来,顾不上刚才激烈的讨论了。 身材魁梧的王独有些胆战心惊的,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引得李显岳发了那么大的火。 李显岳紧紧地盯着他,双目就像是凛冽的冰川。 他解下了腰畔的佩刀,右手横着送到了王独的身前。 此刀刀身弧度堪称完美,有些秀气,却锋芒毕露,唤作白霜,是一把稀世宝刀,是当年晋王李显岳被扔到北疆之前,陛下赐给他的。 王独和周围的那些将领们,还有护卫们都有些震惊,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没有敢接。 李显岳的声音很明显压抑着极大的火气,却非常冰冷无情: “带着这把刀,砍下苏印的头颅,然后带着他的头颅和白霜一起回来见我。” 第八十八章 多事之秋(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突然的话语有些惊世骇俗,瞬间就把周围的人全部都惊呆了。 苏印,北唐成武将军,虽然并不像如日中天的李显岳一般始一出现就闪耀夺目,可是在北疆这么多年,突兀人屡犯,都被他生生地抵住,不能前进一步,功劳过人。 但是现在,殿下到底是怎么了,砍下苏印的头颅?这实在是太不可理喻,甚至是惊天地泣鬼神了。 这些将领都是构成北唐严密防线的中流砥柱,就是陛下都不会轻易去动,李显岳,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仅仅白从云王独这些和苏印一同征战过好多次的人不敢接受他的命令,就是那些和李显岳同生共死的护卫们,都无法苟同这一命令。 李显岳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因为他知道他们的想法,但是现在的他心中满是愤怒,他不想去理解他们的想法。 他的声音充斥着决定性与义正言辞,铿锵有力,同时带有着巨大的,可以说是民族怒火: “苏印通敌叛国,只有用白霜砍下他的头颅慰祭我大唐,才能够洗清他的罪孽!” 秋风瞬间猛烈起来,四野萧萧,像是狂风席卷着波涛,汹涌澎湃。 他的话如同泰山一样压在了在场的所有人心上,把他们压得几乎停止了思考,露出了目瞪口呆的神情。 北唐成武将军苏印通敌叛国?这怎么可能? 这不仅不可能,还不可以,不会发生! 一向接受能力最强,也头脑最最清晰的白从云都愣在了原地,久久没有作出什么动作。 随后,脑中的一切,所有的记忆,所有的信息,还有苏印的那张脸,全部都在他的脑中飞舞。 想明白了,他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虽然不能够被人接受,但是,这就是答案。 为什么突兀人的那两万多兵马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作为左翼统帅的成武将军苏印会“竭尽所能”,也“找不到”对方的踪迹,只能浪费时间停留在原地等待。 为什么珍威将军那边打得血流成河,而苏印那边的部署会成为一场可笑的摆设,到底都没有和突兀人交锋。 答案显而易见,只是所有人都选择了忽视,而且是故意的。 苏印投敌叛国了。 王独怔怔地站在那里,没有什么动作,秋风吹乱了他的长发,就像是凌乱的心。 许久之后,他有些愣愣地接过了白霜刀,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来的。 李显岳的眼中寒芒很盛,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声道:“你现在马上过去,可能还来得及。” 王独的眼中泛起了神采,闪现了大量的坚决。 他知道,李显岳这么说,代表可能是来不及了。 于是,他心急如焚,哪怕是有着极小的可能,他也要手刃苏印。 …… …… 大风起兮,灰云漫天。 又是一个多事之秋。 北唐成武将军苏印看着北方的天空,渐渐把面孔向南。 南方的天,同样惨淡。 随后,露出一丝意味莫名的笑意。 “别了,北唐。”他道。 北唐的人喜欢自称大唐,他们以此来汲取荣耀感,他们由衷地喜欢那片锦绣河山,作为北唐的成武将军,他的荣誉感理应非常爆棚,这样,他称呼之为“北唐”而不是“大唐”,就有些令人感到意外了。 其实他做的事情很简单,一点也不意外。 他要做的,就是一个瞎子,突兀人的右翼一直消失无踪,其实他一直都知道那支部队的存在,他只需要假装是一个瞎子,什么都不知道,他用亲信往李显岳处传假消息,把游骑传过来的真消息压着,再假借李显岳的名义进行着“军事部署”,做做假样子,直到突兀的那支部队离开。 现在,的确,那支部队是真正的消失无踪了,他们不在这里了。 他们去了哪里? 当然是应该去的地方。 他不在乎那个地方是哪里,又会给北唐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因为他要的就是那种伤害,越大越好。 他恨北唐。 他也爱北唐。 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深爱着北唐,他把北唐的北疆当作自己的一切,努力去守护它,于是,他最终以年过而立的年纪就成为了北唐的成武将军。 这在北唐的历史上是很少见的,晋王李显岳很年轻,便手握重兵,那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能力,更因为他是陛下的儿子,他是晋王殿下。 而他苏印,完全凭借的就是自己的能力,他和陛下毫无血缘关系。 他对北唐的爱意几乎要把自己都欺骗了过去,然而,或许只有他和阿史那沁两个人才知道,他骨子里对北唐的态度,是仇恨。 从十多年前的那件事情开始,他就发誓一定要毁灭那个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污水肆虐的国度。 这和那些傻得可爱的北唐普通人无关,只和控制着北唐普通人的那些人有关。 比如六部尚书,包括那些老东西手下的小东西们。 比如光禄大夫,比如那些闲得蛋疼喜欢参一本的御史们。 …… 当然还有,也必须要有,那个荒淫无耻的狗皇帝。 这里来说说他的人生经历。 北唐隆德五年,苏印出生在礼部侍郎苏饷的府邸之中。 隆德十八年,其时北唐与突兀交好,苏印与许许多多的年轻人被送往突兀学习骑术,而突兀的不少年轻人也被送往长安学习礼法。 同一年,苏印认识了正当年少,后来成为突兀名将的阿史那沁。 隆德二十年,苏印等许多年轻人回到了北唐,他被派往军中,成为了统领。 隆德二十二年,北唐与突兀关系迅速恶化,北唐将三十多万军队推往北疆,而突兀的骑兵也频频现出踪迹,战争一触即发。 同一年夏末,北唐与突兀爆发了战争,因为突兀的凶狠,而且初次交战,再加上北唐深入荒原冒进,北唐失利。 第二年,北唐经历了一年的厉兵秣马,将突兀人赶进了荒原深处。 从那个时候开始,突兀人对北唐的态度,便变成了间歇性骚扰。 第八十九章 多事之秋(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这两年的战争之中,苏印一路晋升,发挥出了极大的才能,而阿史那沁也崭露头角。 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虽为敌人,却依旧互通书信,他们对突兀和北唐的境遇扼腕长叹,忧心忡忡,却可惜各为其主,只能随波逐流。 如果故事就这样发展下去,一切都毫无戏剧性,苏印和阿史那沁就算惺惺相惜,可是处在乱世之中,各为其主,最后也只能兵戎相见,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 可是老天偏偏最喜欢开玩笑。 隆德二十五年初秋,先帝驾崩,陛下继位,年号天载。 陛下一直都不能算是一个多好的皇帝,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能说出来。 可是总会有人悍不畏死地去说。 比如晋王李显岳。 他是陛下的儿子,陛下不舍得杀他,于是就把他丢到了这片危机四伏的北疆,任他自生自灭。 可是苏饷就不一样了。 苏饷是礼部侍郎,本来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那些御史都不说话,他能说什么呢? 可是他偏偏要说。 就因为他的性子,他得罪过很多人,然后,他要在生命之中闪烁出最最耀眼的光芒——他要得罪陛下。 他的劝谏就在朝堂之上,当着那些他得罪过的人的面,当着陛下的面。 这简直是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特别是那个整个北唐权势最重的男人。 虽然苏饷得罪过的那些人都在心底里面认同他的劝谏,但是令他们感到更为欣慰的是,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除掉他的机会。 在陛下的威势之下,在许多朝官的“努力”之下。 苏饷死了,就和后来的管清和一样,满门抄斩,就剩一个子嗣,苏印。 苏印那个时候在做什么? 他还不知道他所深爱的大唐灭了他的全家,他正在浴血奋战,誓死守卫北疆。 他是北唐的英雄,是军队的英雄,是北唐百姓们心中的英雄,也是害死他父亲的那些人,包括陛下,不得不承认的英雄。 所以陛下没有杀他,陛下虽然在某些方面昏庸,但在另一些方面却出乎意料地节制。 陛下不能寒了军队的心,寒了全天下人的心。 陛下却不知道这埋下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隐患。 苏印知道了在长安发生的那件不可理喻、丧心病狂的事情,却什么表示都没有,他依旧捍卫着北唐的北疆。 应该只有他自己知道,一颗叫做仇恨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而且势必会变成仇深似海。 后来,阿史那沁也知道了。 他们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生,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生,但是他们时刻准备着。 就这样,苏印等了十多年。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北唐天载十年,苏印成为了成武将军。 天载十四年初秋,突兀不再限制于间歇性骚扰,突兀名将阿史那沁大军压境,北疆岌岌可危。 苏印终于等到了那个机会。 天载十四年暮秋,成武将军苏印投敌叛国。 这就是到目前为止他的人生。 北唐,长安,是他的故乡,可是从那天之后,他已经没有家了。 于是,四海为家,不再忠于任何国度、任何人。 他现在只为自己活着,为了自己逝去的亲人、朋友们活着。 民族大义并不能够捆绑他的心灵,卖国求荣的耻辱并不能够鞭挞他的心灵,因为他很不擅长于以德报怨。 北唐的统治阶级杀了他的全家,他没有天理对仇人施与恩泽。 他誓守北唐北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 他穿上了那一身血红色的战甲,就像是把苏府被满门抄斩的血腥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把佩刀系到腰畔,然后仔仔细细地擦拭着长枪的枪芒。 那把父亲留给他,代表不屈的枪。 马蹄声有些轻微,他的战马似乎懂得他的心意,缓缓来到了营帐之内。 他就这样带着他的战马,下了已经挖了好多天的密道。 他曾经对着自己的护卫们说,这是遵循晋王李显岳的命令,为突兀人留下的“惊喜”,可其实,这是他留给自己,也留给李显岳,还有陛下的惊喜。 他离开了。 …… …… 北方的天空,积蓄着经久不散的阴云,狂风卷起云浪,也肆虐着荒原。 千军万马横贯于辽阔大地,沉重得几乎要压垮这整个关外。 昨天无缘无故撤走的突兀人又来了。 而且,他们的气势很盛,比起昨天的任何时候都要盛。 管阔缩了缩脖子,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只有一天,他的伤势恢复得并不多,可是不得不去迎战。 为什么要迎战?因为敌人就在那里! 北唐军人从来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敌人在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伤势之愈合程度,总是觉得比起从前要好得多。 难道因为神、魂、意、魄、志强盛了,肉体自然而然也会强大? 他对竹简上内容的练习已经步入了正规,比起以往强大了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关于那些方面的体悟,依旧差得很远。 昨天的真正大战摧残了他的身躯,可是却隐隐让他的蜕变更大了。 他的思绪缓缓放开,放到了压过来的突兀大军身上。 昨天北唐军队的阵亡人数并没有完全统计出来,不过大致是在三千到五千之间。 管阔周围减员严重,那是因为尽管他们之中有着铁山无无用可雷等出类拔萃的存在,大多数人都只能算是半个新兵,而北唐的那些老兵,伤亡并没有他们那么严重。 推测之下,突兀人的损失比起北唐还要大上一倍不到一点。 这给予了所有人很大的信心。 在北唐与突兀交战以来,只有寥寥数场战争是北唐失利的,大多数时候,北唐都能够占据较大的优势。 这取决于北唐雄厚的底蕴,还有装备的先进,以及战争理念的完善等诸多因素。 所以,没有人会认为这一次突兀人的狗急跳墙能够有所成效,无非就是又一个无功而返罢了,今年的冬天,将会有极大的灾难等待着他们。 第九十章 多事之秋(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经历过真正的战争,管阔并不至于会熟悉并且喜欢这种感觉,不过他心中的忌惮与压抑已经极为稀少了,他下意识地把自己当成了一位职业军人,而且还会以之为职业很多年。 也就是说,他没有多少被突兀人砍死的觉悟。 他看了看身旁的可雷,虽然盔甲覆身,而且清洗了一番,可是依旧可以看到好几处裸露出来的伤疤,甚至可以见到血丝。 他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地问道:“你们行不行?” 他是好意,可是却自然而然带有了某种歧义。 他自己的伤势虽然不轻,却没有多大影响,可是无用可雷以及还有一些人昨天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几乎被人搀扶着回来,再一次血战,真的行不行啊? 果不其然,可雷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尽管已经双方表示了和解,可是并不一定在短时间之内就会冰释前嫌,所以可雷认为自己居然被这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变强的家伙轻视了,恼怒道: “行不行,你叫你雷哥揍一顿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很响,引来周围严阵以待甚至有些紧张的很多人的注目。 在战场上,铁山无就要尽到自己的责任,于是出声呵斥了一声。 管阔自觉无趣,不说话了,既然别人不想领情,那就先管好自己吧。 管阔猛然回头,没有看到阮单的身影,不禁有些唏嘘长叹。 那个和自己大战过一场,酣畅淋漓的阮单,昨天失去了一只手臂,所以今天,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够上战场了,以后就算恢复,也只能是一名残兵。 万马奔腾,天地一线,荒原的战栗在持续。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突兀人显得尤其凶猛。 他们的弓骑兵对着这边发动狂风暴雨的同时,那些轻骑兵便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 管阔并没有怎么在意突兀人有没有伤到自己人,他们死死顶着那些英勇的突兀骑兵,承受着非常巨大的压力。 他的伤势依旧在隐隐作痛,却不断挥舞着长枪,不能停歇。 新伤在不断产生,交错着旧伤,他几乎已经麻木。 果然,尽管有了竹简上面的内容,自己还不够强大。 周围马嘶人喊,冲杀声凌乱,兵器弄破血肉的“噗噗”声直透入人们的心灵深处,几乎叫人战栗。 他的盾牌挡住迎面而来的马刀,长枪顺势前刺,那名骑兵的胸膛出现了一个血洞,伴随着惯性力,往前飞出老远,砸在了一名北唐士兵的身上。 奋力一甩,长枪划出一个巨大的弧形,刮破了另一名突兀人的喉咙,而他的肩膀上,也被砍了一刀。 管阔已经清楚地知道,今天的自己,伤势将会比昨天更加严重。 这不是他没有遵循活命要紧的准则,而是当敌人不怕死,士气高昂的时候,就算他再小心,也无能为力。 远处,铁山无的杀戮更像是一场华丽的表演,他似乎喜欢上了成为骑兵的那种感觉,他不断飞身而起,在马上和敌人搏斗,欲图抢夺一匹合适的马匹。 然而,今天的突兀人太狠,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宁愿人马俱殒,也要跟他硬拼,他的打算很难达到。 一枪又一枪,铁山无的枪很准,时机也极为精确,每一枪刺出,都会有突兀人的尸体从马上栽下来,他单单现在杀死的敌人,就比很多人加起来还多。 事实证明,管阔对无用和可雷这两个人的担心和怀疑是多余的。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心狠手辣的亡命徒,军旅生涯造就了他们的血性,他们现在是非常优秀的军人,即使昨天的伤势很严重,也难以对今天的战斗力造成较大的影响。 伴随着一声大吼,无用顶着盾牌,生生地用自己的死力气把一人一马撞倒在地,顺势补了几枪,都不多看几眼,便又杀进了人群中。 可雷的腿有点跛,却不影响他的速度,突兀人挟带着战马速度而挥出的马刀纷纷,却都能够被他敏捷地躲过,还不时地补上几枪。 阵线后方,北唐军统帅珍威将军神色凝重。 他的凝重并不在于如今突兀人的凶狠,因为北唐的军人都是素质极高的人,并不会畏惧任何人的凶狠。 战马踢打着蹄子下的碎石,上面的陴将有些不安地望向四面八方,随后道:“今天的突兀人太凶狠了,也太奇怪了,以前很少碰到过这种情况。” “你觉得他们今天的反常和昨天的忽然撤退有没有什么关系?”珍威将军面色阴沉道。 他的心中一直很不安,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怎么也无法想象出来不对劲在哪里,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个……不好说。”陴将皱了皱眉头。 随后他却不由自主地又提出了一个大问题:“既然突兀人今天又杀了过来,那么昨天又为什么会撤退?”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相信北唐人基本上都不能够理解。 珍威将军的眸光越过千军万马,望向了北方。 他从军多年,战功赫赫,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么一路走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洞察力。 对于这个问题,他知道答案,但是那个答案只有一半。 “这就说明,今天开战比起昨天开战对他们更有利。” “还有就是,昨天的开战是在掩饰他们,或者别人的某一步大动作。”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可是当他珍威将军没有说出来的时候,其他人却还真的想不到。 有利在哪里?暂时还真的看不出来。 所以很多人才会想不到。 因为战争的缘故,他们和晋王李显岳的联系暂时中断了,并不能够取得什么有价值的命令或者建议,不然的话,相信以李显岳的能力,会给予他们极大的帮助。 珍威将军并不知道,这里面的缘故,就连晋王李显岳也在不久之前才想明白。 所以,一切都来不及了。 马蹄声声,一匹染血的战马踏着滴落的血花,驮着一名奄奄一息的游骑回到了北唐这边。 当此时,珍威将军的眼皮正好一跳。 第九十一章 多事之秋(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名游骑被珍威将军的护卫们围住,并且拦住,只来得及说出艰难的几个字:“西方……突兀人……” 他断气了。 那些护卫们并不明白那句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原封不动地报告给了珍威将军。 珍威将军没有说话,他望向西北方向,眼中闪烁着极大的惊惧与难以置信。 那边,第二支突兀部队出现了,把天际线都遮蔽,伴随着狂涌的秋风,席卷一方。 看这形势,足有数万人。 黑压压的千军万马就像是亘古横贯在荒原上的大山,沉重地压了过来,大地的颤抖加剧,仿佛要被碾碎。 晋王李显岳等很多人曾经问过类似的问题:阿史那沁部署的右翼部队去了哪里,现在,答案出来了——它来到了这里。 这就是阿史那沁的部署,而苏印只需要假装做一个瞎子,带着部队在四处假传李显岳的命令到处乱晃悠几圈,那支右翼部队就来到了这里。 成武将军苏印通敌叛国了,那支北唐军队群龙无首,而且经历此不可思议的大变,会瘫痪很长时间,不足为惧,现在,阿史那沁以毁灭性的三倍兵力,就这么夹过来,可以轻松消灭珍威将军的兵马,随后,长驱直入,从东方出人意料地杀向北唐的中军。 到时候阿史那沁所有兵马一齐出动,李显岳危矣。 而只要李显岳兵败,阿史那沁带领下的突兀人将会像蝗虫过境一般破了北唐北疆,甚至可能会剑指长安。 这对北唐来说,结果是灾难性、毁灭性的! 所有北唐人都看到了那支神兵天降一般的奇兵,一种像是被莫名其妙敲了一记闷棍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不可能,他们怎么出现的!?”珍威将军脸色铁青,近乎咆哮道。 这于整个北唐的军事史上,都是极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相比突兀人,北唐的所有机构都很完善,一切的运行非常安稳,如此,珍威将军,甚至李显岳,甚至整个北唐的军队,在今天成为了瞎子,甚至成为了傻子,就让人又惊又怒了。 那几乎是凭空冒出来的突兀大军速度很快,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就分成了两支军队,从两个方向合围过来。 在大战着的所有人,不论是北唐人,还是心如明镜的突兀人,都看到了这一支出现的军队。 突兀人的攻击变得更加狂暴与迅猛了,他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那种仿佛蜜汁一般甜蜜的味道,是那样美好,美好到可以短暂忘却北唐的刀枪,忘记自己的生死。 可以想象,大多数北唐人的心情,都会和他们的统帅珍威将军差不多。 无用的身体在万军丛中穿梭,他的长枪化作无情的利器,贯穿了一个又一个突兀人的身体,他立身在原地,脚下倒着许多具尸体,而他自己,也忽然踉跄了一下。 他昨天的伤势比较严重,今天的伤势也不容乐观,在浴血奋战之下,牵动了昨天的旧伤,伤口裂开,鲜血开始随着动作不断涌出。 就在这时,打得正酣的他恍然间就瞥到了天边的千军万马,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是怎么回事?”他低低地喝了一声,变了脸色,随后头猛然一回,遥遥地望了一下他们的统帅珍威将军所在的方向,似乎想要从那一位老将的身上寻求到一丝安慰。 然而,他并没有能够在乱军从中望到对方,于是目光横移,看到了几乎可以说是所向无敌的铁山无。 铁山无的枪就像是一条游龙,每一次游走,都会带动起鲜红的血水,然后一具尸体轰然倒下。 没有人知道他杀了多少人,或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可以预料,如果这一次他能够侥幸不死,绝对会晋升好几级。 铁山无杀进了敌军丛中,只能够依稀看到溅射的鲜血,无用发觉自己的心情依旧没有回复,只能不安地收回了目光。 这个过程当中,他猛然一怔。 他看到了管阔。 虽然已经承认了管阔的能力,可是管阔的手段还是让他感到有点意外。 管阔现在的形象,依旧符合他和阮单一战,还有上一次的那一战的形象,他不像无用可雷那些勇猛过人,杀敌无数的人一样势不可挡,他的盾牌和长枪起到了差不多的作用,他的防御很严密,他不求多杀敌,很注重自己的安危,可是,恰恰他的表现非常出色,恰恰他杀了很多突兀人。 有很多类似无用可雷的猛士,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压制了周围一片的敌军,却一个不慎就死在了突兀人的马刀下,这样子的战绩,虽然能够说是对北唐的利益是有益的,却对他自己来说很不值得,什么都没得到,还赔上了一条小命。 很多时候,保留自己,才是对敌人最大的消耗。 管阔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也知道了远处奔腾而来的千军万马,他的心中有疑虑,同样也有不安心与不详的预感,但是那些很快就被他埋在了心灵深处,眼前的突兀人才是最大的隐患,其他的,到了面前再说吧,而且他相信北唐统帅们的能力,希望珍威将军可以力挽狂澜。 虽然他的这一想法是异想天开,但是至少,这种想法能够让他定心,保持了他的状态。 人们在这场纷乱的大战中,就看到了这样一个说不上震撼,却很有味道的情景—— 周围的突兀骑兵凶狠而又凶猛,北唐人损伤严重,突兀人也前仆后继,但是那个曾经中书令的独子管阔,就像是惊涛骇浪之中的一艘大船,任他风吹浪打,任他大浪滔天,他独自起起沉沉,却永不倾覆。 他是那样稳定,突兀人猛烈的攻击在他的四面八方爆发出巨大的威力,他的盾牌与长枪却怎么也无法被淹没。 虽然意境有点不太一样,可是他的这一形象,依旧给人以某一句名言的那种感觉—— 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不想其他,什么北唐的荣耀,北唐的安定,都不在他的心中,他不是万能的神,想得太多太累,他现在应该想的,就是怎样让自己活下来,怎样杀死面前的敌人,而不是被敌人杀死。 第九十二章 多事之秋(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无用现在是从内至外、心服口服地承认,那小子是真的变强了,那不仅仅是实力变强了,更是对方的内心现在变得非常非常强大。 心中有着宇宙,自然无惧任何鸟兽。 狂风席卷着云涛,北唐的旗帜迎风飘扬,突兀的千军万马,化为重峦叠嶂。 北唐天载十四年的暮秋,成武将军苏印投敌叛国,阿史那沁两万多右翼兵马绕行大片土地,和左翼军队汇合,并且合围珍威将军的军队。 鲜血染红了大唐北疆,呐喊在荒原上传荡,那些北唐百姓并不知道名字的男儿们,就这样带着荣耀与屈辱,在突兀人的包围之中冲杀,而后死亡。 珍威将军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也无心去弄明白到底怎么了,他派出一个又一个游骑企图突破突兀人的合围,前往晋王李显岳处请求支援,一个又一个游骑没能够完成任务,就这么死在了北唐的旗帜之下,他的双目布满血丝,对着那些悍不畏死继续请求去通知李显岳的人咆哮并且命令道: “死了再上,一个一个,我就不信不能把消息送出去,我北唐的这些男儿,不能够都败在这里,不能够都死在这里!!” 他说得对,不是不想死,而是不能死! 他们不能败在这里,他珍威将军并不怕死,可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死,这里千千万万兄弟的死,而葬送北唐北疆的安定! 他虽然并不知道苏印做了什么,但是他从军多年,身为一名合格的统帅,有着惊人的直觉,在这一系列诡异动作的背后,他可以预料到,一旦自己的部队被攻破溃败,晋王李显岳将会面临非常恐怖的打击。 随后,珍威将军双目如电,冷声道:“让骑兵冲杀,突兀人想亡我,那就先亡了他们!” 大地震颤,北唐铁甲重骑化为连绵不绝的铁墙,对着突兀人发动了恐怖绝伦的垂死反击。 管阔终于知道自己对珍威将军那无故的信心以及信任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他眼睁睁地看到突兀人就这么合围过来,这边的压力陡增,那种如同汪洋一般的惊愕失望绝望情绪蔓延了整个北唐军队,他们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却知道如果情况不能够得到改善,大家就都完了。 他的长枪已经折断,断在了一具突兀骑兵的尸体之上,他“铿锵”一声抽出腰畔的佩刀。 修长的唐刀在这一片阴霾之下,在一片纷乱之中,依旧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青霜乍现。 不知道为什么,当此时此刻抽出这把平日里很少使用,只进行过一些操练,偶尔擦拭锋芒的唐刀,他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强大的力量,那种力量,比起持有长枪的时候更甚。 他的父亲,曾经就用一把唐刀大杀四方,所向无敌。 今天,他管阔,同样带着一把唐刀,血战沙场。 沙场君莫笑,一夜吹彻画角。 他第一次用唐刀杀敌,却忽然觉得那种感觉那么得心应手,他体内的气息流转加剧,全身都瞬间很舒畅。 身边,三面合围,突兀的杀机,像是滔天巨浪,北唐的军队,死死抵抗。 他的心中却很安定,唐刀的轨迹化为一道寒光,一掠而过,身侧的突兀骑兵腹部就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细线,惨叫一声摔下马来。 “噗!” “噗!” 两声唐刀破入血肉的声音,那名突兀人的脸上出现了两道交叉的刀痕,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恐惧,但是他的眼珠已经不能动了。 战马驰骋,一名突兀老兵撞翻两名北唐士兵,横冲直撞,马刀挥砍,阮单那一队里的一个人血溅当场,却依然死死地抱住马蹄,想要作最后的顽抗。 管阔举着盾牌,擒着唐刀,鲜血沿着刀身“滴滴哒哒”地滴落,沿途出现了一条红色的虚线。 他就这样朝着那名看起来势不可当的突兀老兵而去。 那名老兵很明显也看到了他,冷笑一声,不顾地面上那个拉着自己战马马腿,被拖行的唐兵,策马直直地朝着管阔那看起来很瘦削的身形而去,手中马刀闪着森冷的寒光。 管阔的头微微昂起,目光随着那个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骑兵的移动而移动,唐刀微微后撤。 突兀老兵近了。 管阔忽然止步,将盾牌稳稳地放在身前,唐刀划出一道快得几乎像是轻烟的影像,破空之声细微,抬起。 “铿!” 火星刹那四射,就像是南吴扬州的烟花,那样绚丽,却充满了冷冽的杀机。 “铿!” “铿铿铿!” …… 他们的速度很快,唐刀与马刀就在两者交错的一瞬间相撞了五六下,然后两人擦肩而过。 管阔的右肩上,一道血痕显现而出,而后颜色越来越深,鲜血汩汩而流。 他的身后,战马还在奔跑着,把阮单他们那一队的人甩开了,但是上面的那名突兀老兵却身子忽然一歪,扑倒在地。 他的手中,马刀出现了七八道深深的刀痕,而脖子上,渐渐出现一条血线。 他的眼睛睁着,显然难以置信以自己的实力居然就这样被一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短短的瞬间就杀死了。 管库右手的唐刀依旧寒光湛湛,光辉逼人,流淌着敌人的鲜血,恍惚间映照了昏暗的天空。 它是唐刀,与吴钩越剑一样,是这片世界上最强的兵器。 一尺寒光堪决云,这就是唐刀。 北唐的军人就是这样,他们每个人都佩有唐刀,它的威力绝伦,就算失去了主武器,依旧可以凭借刀锋所向披靡,这种刀南征北战,东进西突,难逢抗手,几乎成为了一种传奇。 那名阮单那一队的人受到拖行,而且被马刀砍过,受伤很严重,不过北唐的训练很有用,他在地上艰难地爬起,很快就缓了几下,深深地望了管阔一眼,就再次杀进了敌军丛中。 现在,北唐军队受到突兀人合围,不论如何,所有人都必须全力以赴,才会有胜利的希望,珍威将军所想的不错,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胜负,决定着北唐北疆的安危。 第九十三章 秋雨凉(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人的战斗意志非常顽强。 很多民族的士兵,在受到包围,知道胜利渺茫,甚至撤退都困难的时候,都会感到失望,然后一溃千里,但是突兀人从自己的对手身上并没有看到这样的现象。 突兀人汹涌如潮水,从四面八方几乎所有方向涌过来,到处都可以听见他们独有的喝喊声。 寡不敌众,并且形势严峻,唐军的伤亡很大,可是他们的反扑依旧很强大。 北唐三千铁骑几乎要踏碎这一片关外的大地,银灰色的披甲在一片阴霾的天空之下依旧湛湛,突兀包围过来的轻骑兵在他们的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伴随着人仰马翻,尸体横陈,摆满了大地。 突兀人似乎都要产生了一种错觉——那些他们最为胆寒的大杀器在此时此刻的临死反扑之下,仿佛比起从前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强大,那是那样地不可一世,锐不可当。 突兀的包围圈越来越严密,越来越厚,但是北唐铁骑却一个又一个地突破,一破百破千万破,几乎可以说是难逢抗手。 从空中往下望,那就如同是一艘破浪而行,扬帆起航的大船,连绵的铁墙不断往前推进,把突兀的狂暴攻击不断粉碎。 随着铁墙的往外推进,两翼渐渐收缩,就像是一把夹子朝中心回拢,最后化为一把锐利的剑尖,直插敌军的心脏。 突兀人几乎要惊呆了,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北唐铁骑就以这样的变化突破了重重封锁,一直朝着包围圈的外围挺进,而那个方向,正是他们的统帅所在地! 这真的是突兀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北唐铁骑从前都是化为横亘的一字型骑阵,就像是一道铁墙一样,那强大的阵容,让人避无可避,感觉面对了一道连绵起伏的山脉,而今天北唐铁骑的骑阵忽然转变,变为了锋利的剑尖,突破的速度几乎叫他们胆寒,一下子就手足无措起来。 这就叫撕裂。 突兀人一直以为自己的锋芒是最最迅猛不可撄的,但是现在他们才发现,北唐铁骑的锋芒更加闪耀,难以匹敌。 突兀统帅的脸色有些扭曲,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北唐铁骑就这样一直突破过来,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盛。 “截住他们,这是北唐军队之魂,毁灭它!”他咆哮道。 他的上千突兀精锐狼骑出动了,协同着合围过去的突兀军队,直扑北唐铁骑,欲图在对方的奔袭途中就截杀下来。 他们朝着北唐铁骑而去,而北唐铁骑也看到了他们。 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北唐铁骑的威势之下,突兀人损伤惨重,但是这是一场必败之战,北唐骑兵的消耗,也在持续着。 大风萧萧,云海滚滚,北唐的披甲坚如磐石,进行着玉石俱焚一般的最后冲锋。 曾经有很多他们的先辈把热血洒落在这片关外,今天,他们又将长眠于此。 他们是为了北唐的安定,他们是战死的,所以他们骄傲。 突兀精锐狼骑与不断破开合围的北唐铁骑相撞了,鲜血要把大地浸透,北唐之魂在熊熊燃烧。 这就是北唐之所以成为北唐的原因,这就是突兀人不得不把北唐作为对手,却心底里不太愿意拥有这样一个对手的原因。 突兀人很少能够和北唐就这样正面来一场生死决战过,更是几乎没有多少那种可以挫败北唐军队的机会,而今天发生的一切,不仅仅北唐人不甘、不肯屈服,就是他们都有了一种做梦般的感觉—— 北唐居然被包围了,北唐军队可能要全军覆没了。 或许,他们很多突兀普通士兵都不会知道,如果不是苏印,他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而且,苏印也是北唐人。 而现在看来,即使他们拥有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北唐不屈服! 他们几乎难以想象世界上竟然有战斗力这么恐怖、战斗意志这么坚定的军队,即使因为某种原因,这是一场必败的战争,可是北唐没有逃兵,一个都没有。 至少现在还没有。 长枪折断了,还有唐刀。 精致的唐刀。 唐刀的锋芒,沾着血,一道,又一道,挥砍、横劈,在重重包围的突兀骑兵当中,搅动起惊天巨浪。 突兀统帅看着远方纷乱的战团,还有在北唐铁骑的冲击之下不断缩减的突兀精锐狼骑,以及那个迎风招展,在人潮人海之中摇晃,却始终不倒的北唐旗帜,脸部的肌肉不断抽搐。 他们突兀的很多好男儿都不怕死,可是,那些毕竟是他的兵,是生死与共许多时日的兄弟,现在,在唐刀之下,一个又一个倒下,看得他揪心。 随后,他的心中升腾起一丝愤怒。 “垂死挣扎!”他的突兀语带上了强烈的咬牙切齿感,眸光之中闪烁着仇恨。 鲜血染红了管阔的眼睛,他看到自己身旁的唐军在杀死许多敌人之后纷纷倒下,最后身边的一片范围之内,只剩下了自己在内的两三个人。 虽然他强烈抑制住自己的感情,让自己专注于杀敌,却依旧有了一丝孤独感。 北唐会输吗,北唐要输了吗? 他也觉得难以置信。 他曾经想象过自己战死沙场的情景,却真的没有考虑过北唐会像今天一样输掉。 他们所有人的战斗力、战斗意志都没有问题,但是他们被突然出现的大支部队包围了,所以他们很不甘心。 这真的很奇妙,陛下毁了苏印的全家,于是苏印就决定毁了整个北唐。 看起来,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却牵扯进了无数的人。 凉凉的空气打着旋儿,风在猛烈地刮,云飞速飘动,天色越来越暗。 一滴水混着血水击打在管阔的脸上。 下雨了。 他忽然感觉很是悲哀,却并不怎么明白悲哀在哪里。 他仰天大喊了一声,似乎为那个未来压抑的北唐而践行。 他的盾牌早已破败,散落在地,他手中的唐刀一刀又一刀挥舞,体内难以形容的气息疯狂运转,锋芒混杂着雨水,血肉纷飞,突兀的人,突兀的马,不断倒下。 第九十四章 秋雨凉(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秋雨冷人心,冰凉冰凉,荒原很快就一片泥泞,血水混着雨水,于是变成血流成河,绕着凌乱的尸体流淌。 突兀人付出极大的代价,非常艰难地缩小着包围圈,尽管他们的胜利看起来就在眼前,可是依旧纷纷倒在唐刀之下。 雨水漫漫,天地之间一片迷蒙,就像是无数的帘布,四周的人影很模糊,人声混着雨声,也很模糊。 管阔并不知道铁山无无用可雷他们是否还活着,他只是凭借着一股本能在坚持。 他一直往前、往前,他知道,不管以个人之力能不能成功,现在留在原地已经没有了多大意义,他只能突围,或者死在突围的路上。 远处,隔着无数雨帘,北唐军统帅珍威将军的面色已经变得很平静了。 他的身边,所有护卫、所有陴将,全部都骑着战马,一身盔甲,任凭雨水冲刷。 他知道,自己派出去的游骑一个都没有能够完成任务,也不会有李显岳的援军过来支援。 他亲自把旗帜扬起,在风雨之中招摇。 他的眼中,只剩下坚决与狂热。 他举起了手中的佩刀,声音平稳地问道:“你们怕死吗?” 周围所有人的声音几乎要震破风雨: “虽死犹荣!” 珍威将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佩刀往前隔空砍下。 “为了大唐,那就,杀吧!” 一切为了大唐,薛昭如此,羽林如此,晋王李显岳如此,他们,也如此。 大唐在,我们就在,这就是大唐的魂。 珍威将军带着所有人,就这样杀进了千军万马之中。 北唐铁骑进行着杀敌也陨落的最后冲锋,而他们,同样不甘落后,悍不畏死。 他们就像是刀锋,生猛地破开,将突兀的骑阵撕裂开来,势不可挡。 死之前的锋芒,不可抵挡。 北唐的旗帜,就这样随着他们一同冲杀,在黑压压的突兀人和漫天雨雾之中狂舞。 虽然雨势很大,可是突兀统帅关注着那个旗帜,关注着珍威将军,一直都在关注。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北唐人的垂死挣扎杀伤力真的太大了,他几乎有些承受不住,再这样下去,他都没有脸去见阿史那沁了。 他招了招手,一名身材魁梧的突兀汉子气宇轩昂而来。 “阿穆打,你是我军中的第一勇士,现在,检验你实力的时刻到了,看见那枚旗帜了没有,那是那些南蛮的统帅,你带着三百精锐轻骑,取了他的头颅,回来见我。” 他刚才说过,北唐铁骑是北唐军的魂,但是现在,又看到了珍威将军的那股强烈的意志与渲染力,他不得不承认,不仅仅北唐铁骑和珍威将军是北唐军的魂,北唐军,里里外外,从上到下,全部都是魂,是难以击倒的。 心灵上难以击倒,他就只能从肉体上击倒对手,他要一个一个,把对方所有的魂全部都毁灭,北唐军自然会倒下。 这是一场艰难的战争,对北唐来说是如此,对突兀人,同样如此。 付出极大代价取得的胜利,不如失败,在现在,那名突兀军统帅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句话的内涵,可是,如同李显岳他们所分析的那样,他们没有选择,为了度过一年又一年的艰苦,他们只能选择与北唐为敌,既然如此,不管代价有多大,他们都必须付出。 阿穆打舔了舔自己尖利的牙齿,眼中闪过一丝残忍。 他确实是他们军中的第一勇士,杀人如麻,英雄无敌,而且手段残忍,让敌人闻风丧胆,在从前的时候,他杀过一些其他国度,包括北唐的低级军官,但是像珍威将军这种级别的,他从来没有过,如果不是今天,也不会有杀死对方的机会。 今天,他有了。 所以,他特别兴奋,脸上出现了嗜血的笑容。 他很想尝尝那个北唐军统帅的鲜血是怎样的,是不是和普通的北唐人不一样。 “他的头颅,我一定会给您带来。”他用突兀的礼仪施了一礼,声如洪钟地招呼了一声,带上锋利的马刀,便离开了。 北唐的旗帜始终屹立不倒,所过之处,锋芒毕露,突兀人喋血,珍威将军率着亲卫,以及所有的高级将领,像是最最普通的骑兵一样冲锋陷阵,死而后已。 阿穆打带着统帅给他的三百轻骑,朝着那高高耸立的旗帜奔袭,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暴虐。 一个自己信心满满要杀死的人,当着自己的面对着他们的人大开杀戒,而他还不能够马上手刃对方,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难以容忍的事情。 “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他眼中的寒芒越来越盛。 他或许对不断缩减的北唐铁骑更加忌惮,却不怎么看得上对方的那些高级将领,作为一名赫赫有名的突兀勇士,他觉得对面那些只知道指挥别人冲锋的家伙们,都只是一些酒囊饭袋。 他讨厌唐人,那些虚伪的、穿着华丽衣服的唐人,在他看来,那些看起来很好看的装饰,就是一堆破布,他不需要这些,他认为珍威将军那充满威严的盔甲,也只不过是比破布好上一些的东西而已,以他的气力,可以直接劈砍开来。 雨势渐大,天地之间一片朦胧,阿穆打渐渐看不真切了那大片战场。 可是,那枚不倒的北唐旗帜,依旧那般清晰。 他循着那个方向,沿途越过无数突兀人,杀死许多负隅顽抗的北唐人,带着三百骑兵,越来越近。 珍威将军的枪威势很盛,不可抵挡。 他一手紧紧握着北唐旗帜,一手枪芒舞动,挡在他面前的突兀骑兵,头颅纷纷爆开,开出了一朵巨大的花,真正的血花。 他年轻时就是耍的一手好枪,专门挑敌人的头颅,一挑一个准,前面、后面、左面、右面,只要靠近他,谁也别想躲。 他就是挑着挑着,最后成为了珍威将军,然后走到了今天。 往事历历在目,而我已老去。 他把自己的青春葬送在这片美丽的北疆,再也回不到自己的家乡。 然而,他手中紧紧持着北唐旗帜,便似乎拥有了整个世界。 家乡,也在那里面。 第九十五章 秋雨凉(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最后的冲锋,他冲在最前面,那些陴将和护卫紧随其后。 他就像是回到了从前年轻时候还是一个小兵的日子,第一个冲锋,最后一个撤退。 很多人都期望自己飞黄腾达,享受不断的晋级,而他却很喜欢做那个身先士卒的小兵。 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很年轻。 他喜欢年轻时的感觉。 他看到了阿穆打以及对方身后的三百多精锐轻骑,他也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狂热,于是,他的眼睛里面同样狂热起来。 连他在内,他们只有三十多人,但是对面有三百多人,可是他却忽然间特别兴奋,他对自己以及身后的那些人拥有着绝对的信心。 他们都和他一样,是从一个小兵走到今天的,他们加在一起那么多年来杀死的敌人,不比三百人少,他们是北唐军人,而且是北唐军人之中的精锐! 他将北唐旗帜高高举起,雨水顺着旗杆流过他的手臂,最后流淌到他的胸膛。 心,在跳跃着,于是,全身都充满了热血。 “杀了那个带头的大块头,拖回去晚上烤着吃!” 此时此刻的他,没有一点点威严的珍威将军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口无遮拦的兵痞子。 他果然又回到了从前。 阿穆打听到了这段话,他的脸瞬间扭曲,就像是一头发狂的熊,咆哮起来。 他的双马刀挥舞,雨水泼上去,又被他泼开来,直取珍威将军而去。 三十多人,和三百多人,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珍威将军的长枪,准确无比地朝着阿穆打挑去。 他身后的那些人,也杀进了突兀轻骑之中。 如今的他们,真的是锋芒毕露,展现出了最最夺目的光辉。 阿穆打带领着的,是真正的突兀精锐,比起正在和北唐铁骑生死决战的精锐狼骑,也不遑多让。 他们一直以为只有人马全部披甲的北唐铁骑才有资格让自己重视,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这一想法,是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这一支只有三十多人的、由高级将领以及珍威将军护卫组合成的军队,才是非常恐怖的精锐。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如今的地位,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可怕。 一名陴将长枪在手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圆弧,两名突兀轻骑的喉咙便被破开,自马上栽倒在地。他几乎像是谈笑风生道:“我还是喜欢煮着吃的。” “蒸着也不错。”一名护卫道。 面对生死,他们就像是寻常事,他们的笑声特别爽朗,没有任何的紧张与悲凉气息。 他们化作无数利剑,将三百轻骑撕裂,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破解了骑阵,分崩离析。 虽然他们并非如狼似虎,气吞万里,但是以这样的数量差距,凭借三十多人的力量,把三百多轻骑分割开来,那是何等的魄力? 在交锋的短时间之内,突兀精锐轻骑便死了五十多人。 他们交错而过,五十多人倒地。 而北唐的旗帜,横亘于阿穆打之前。 珍威将军单手高高扬着大旗,任风雨滂沱,耸立如昨。 他再单手持枪,枪芒闪动,破开雨帘,逼近阿穆打的面门。 看着这所有的场景,阿穆打感觉受到了难以复加的羞辱,他狂吼一声表示自己的愤怒,显示自己的气势,而后双马刀立斩而下,切碎了秋风,从两面朝着长枪夹了过去。 “铿锵!” 两把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马刀几乎同时斩到了长枪枪杆之上,金属的颤音破碎秋雨,就这样朝着四面八方震荡开来,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 想象中自己力大无穷,把枪头都斩下来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他阿穆打的马刀是突兀的好刀,而珍威将军的长枪,也绝对会是北唐的精品。 他阿穆打勇猛过人,珍威将军同样不可一世。 刀刃与枪杆的摩擦在迅速加剧,传出尖利的响声,巨大的热量就这样从接触处传导,蒸腾起一阵轻微的白雾。 珍威将军去势如虹,不可逆之,阿穆打仅仅凭借两把马刀的刀刃,根本不可能夹住,他发出一声闷哼,不得不作出退让,他的头很快地一侧。 枪尖闪烁着寒光,滴着雨滴,擦着他的脸庞,一刺而过。 他躲避得很及时,也很巧妙,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印记,可是他的脸色却瞬间铁青。 他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可是他依旧感觉得到刚才对方的枪芒确确实实擦到了自己的脸上,虽然只是非常轻微的一丝一毫,就连皮肤上都看不出什么痕迹。 他的周围,轻骑不断在那些自己看不上眼的高级将领以及护卫之下陨落,而他自己,也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轻轻松松斩下那些“南蛮”统领的头颅回去复命,相反,仅仅一次接触,他就清楚地知道对面是一个强大到恐怖的人,一个值得自己忌惮的人。 他用突兀语暴怒地骂了一句脏话,胯下马匹绕着疾驰,想要绕到珍威将军的背后或者侧面。 珍威将军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同样快速转圈奔跑起来。 刚才一击未中,珍威将军再次出枪。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懊恼情绪表现出来,相反,他似乎觉得很有趣,他自从成为珍威将军之后,已经很少能够有这种痛痛快快战一场,并且找到一个可以练练手的对手了。 秋雨绵绵,地上的泥泞越来越显得狼藉,溅射到那些本来漂亮的战马身上,顿显脏乱。 北唐旗帜依旧不倒,甚至没有任何的颓势。 “铿!” “铿!” “锵!” “锵!” “锵!” …… 长枪和马刀飞快地碰撞、分开、再碰撞、再分开,两道身影撞在一起,又不断交错而过,火星和雨滴混杂,溅射、又溅射,开出最美最炫彩的花。 一朵更美的血红色花儿开在阿穆打的肩头,他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看起来很痛,很痛。 珍威将军的枪带着血“倏”地收回。 马刀的寒光掠过,而枪尖却轻轻地绕开。 两骑交错而过。 雨雾漫漫,把他们的身影遮盖。 第九十六章 秋雨凉(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周围,被割裂的突兀精锐轻骑和那些割裂他们的北唐军最巅峰的三十多名精锐正在血战。 流淌的雨水混杂着血,于是成为了血河。 面对着这战斗力可怕的三十多人,突兀精锐轻骑开始感觉到恐惧。 这种恐惧很微妙,他们并不至于想要溃逃,因为双方的差距摆在那里,北唐注定的失败摆在那里。那种恐惧更像是一种震撼,一种对对方战斗意志以及气势、杀伤力的震撼。 北唐的高级将领以及护卫们就像是顶着巨石成长的、生命力顽强的小树,以看起来的柔弱无力,生生地破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又分岔开来。 他们战斗的时候分开了,却有着惊人的团体性威力。 长枪的挥舞,就像是割稻,浩荡起血雨腥风。 天地之间的迷蒙,也渐渐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红色。 紧密的突兀骑阵被冲垮,那三十多把长枪在分开之后,又汇合,紧接着又分开。 天空的阴霾并看不出什么丝毫的淡化,从遥远的地方,一直到这里。 一名陴将倒下了,他的长枪依旧扎在一名突兀人的胸膛,他的脸上没有遗憾,只有满足。 “为了大唐……” 他轻轻道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死了,然后汹涌的突兀人把那块本来无人能近的地方淹没。 余下的人还在前仆后继。 当管阔看到那杆北唐旗帜在秋雨朦胧之中若隐若现,于汹涌的突兀大军之中起起伏伏的时候,便瞬间明白了一切。 珍威将军亲自浴血奋战,这是这支部队的最后一战。 秋雨凉,入我心。 他不觉得悲伤,只是觉得悲壮。 这是珍威将军的军队,也是他管阔的军队。 他在这里度过了一百多个日日夜夜,别了长安,这里已经是他唯一的安身之所。 今日,在突兀人的马蹄之下,这个安身之所开始破碎。 雨水浸透了他的唐刀,刀刃出现了一些缺口,可是锋芒依旧无法敛没。 他的心中涌动起一股悲壮的豪迈。 竹简上的运气法在他的体内疯狂运转,他的整个身体都毛孔伸张。 在绝望与压抑的氛围之下,他的力量却在迅速增强。 他一刀立劈而下,驰骋过来的一匹战马马首向着两边分开,他的刀锋一直切入进战马的喉咙。 战马上的突兀骑兵眼睁睁地看着这副情景,简直难以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是怎样的一刀?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他从马背上跌落了下去,随后,脖子上出现一条细线,头颅滚落而下。 管阔的身影,朝着无数重雨帘之外的那杆北唐旗帜而去。 管阔并不十分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到那杆旗帜那边去,那是他的某种精神寄托。 那是他下意识地要去保护那一杆旗帜,珍威将军浴血奋战,然后还会有他管阔。 无数人影在周围晃动,他早就不知道无用可雷铁山无他们杀向了哪里,只是他看到那些孤军奋战的北唐士兵依旧在抵抗,在杀敌,便感觉心中有些安定。 北唐铁骑依旧不屈服,一个又一个突兀人在铁骑之下被碾碎,他管阔不孤独。 他一刀又一刀挥砍,刀刃渐渐钝了,可是他前面的突兀人鲜血依旧在流淌。 他不知道自己杀死了多少敌人,只是秋雨湿润了他的眼睛,他看到北唐旗帜依旧在飘摇,却一直都很遥远。 好像怎么也杀不到近前。 一员突兀狼将把目光转向他,看着他手里挥舞着的唐刀,压抑不住愤怒。 一声狂吼,战马疾驰如风,撞碎无数雨珠,崩散在空气中,坠落进血水里。 “砰!” 巨大的战马撞击人的声响弥散在潮湿的四野,管阔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 战马颓然无力地随着惯性力向前冲出,在泥泞之中滑动出很远,管阔的唐刀,就这样深深地嵌在马首里面,然后随着战马尸体与地面的触碰,又弹跳而起,斜斜地插在地上。 突兀狼将显然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着,眼睛怒睁,重重地自那匹死马身上落下,湿泥瞬间便陷了下去。 “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这里放肆!”他手中马刀拉出一道闪电,怒不可遏地疾冲过来,碎泥伴随着秋雨纷飞,同时用突兀语骂道。 管阔摇晃了一下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随后抬头,就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刀芒。 他的胸膛起伏,体内气息流转,整个身体感觉像是轻了起来,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不顾地上的泥泞,就地滚到了斜插在地上的唐刀边。 “噗!” 马刀狠狠地扎进泥内,将一株早就看不出样了的枯草一刀两断。 突兀狼将转头,恶狠狠地看着管阔,眼中闪过一丝暴虐。 在失去唐刀的那一短短的时间之内,虽然只有一瞬间,管阔感觉心里面有些空空落落的,很不踏实,但是现在,又安稳了下来。 他俯下身去,那一帘风雨。 就着风雨,拿起唐刀。 他的背后,几名北唐士兵正在浴血搏杀,帮助他挡住了一定限度的突兀人,他可以安心对抗面前的那个大家伙了。 他并不知道那是一名突兀狼将,也不在乎对方的身份,他只需要记得:对面的那个,是敌人,自己能够做的,只有你死,我活。 经历过这么残酷的战斗,就算唐刀再精致,也已经到处都是痕迹,锋刃上多了不少缺口,可是那把刀依旧完整,还可以杀敌。 管阔双手握刀,雨滴击打在他的脸上,击打在刀身之上,隐约闪现一道寒光。 他的姿势很完美,那是竹简上面的东西,是他的刀法之起手式。 粗暴的吼声似乎想要震破云霄,突兀狼将一脚狠狠踩下,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直扑过来。 管阔动身了。 他迎着风雨,迎着对面的突兀狼将,脚踩着大地,头顶着天穹,义无反顾。 他就这样双手稳重地举着刀,任伤口的鲜血流淌,唐刀快得拉出一道流光。 第九十七章 秋雨凉(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当!” 唐刀与马刀相撞,火星像是烟花绽放,风雨之中,管阔和突兀狼将的身影,溅起无数水花,交错,分开,再碰在一起。 管阔的刀势很稳,突兀狼将的刀势很猛。 唐刀划出无数残影,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雨滴一劈两半,斜斜地朝着突兀狼将的项部斩去。 突兀狼将的吼声震耳欲聋。 他的脖子避都不避,马刀直接硬撼管阔凌厉的刀势。 管阔出刀更快。 “铿!” 一声金属的颤鸣,唐刀被震开,刀身高频率地颤动,而突兀狼将的马刀在自己的脖子处停留了一瞬。 眼力非凡的人可以看得出来,那停留一瞬间的位置,便是管阔手中的唐刀和那把马刀交锋的位置。 突兀狼将的脖子右侧一条越来越粗的红线显现而出,又被雨水冲刷得消失不见。 管阔的攻击风格依旧没有变,他会极力保全自己,而突兀狼将的做法,更像是无用可雷他们,不屑于躲避杀机,只相信自己手里的兵器,可以粉碎那一切。 突兀狼将对北唐的军人制度并不是特别了解,但是他知道,管阔只是一名很普通的北唐士兵。 而他,今日就在这一名普通的北唐士兵这里,受到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屈辱与挑衅,他很愤怒。 他决定把这名北唐士兵千刀万剐。 雨势渐渐小了起来,风却越飘越大,细碎的雨珠,就像是烟雾。 管阔的背后,突兀轻骑冲撞,又一名北唐士兵倒下了。 他把唐刀竖在身前。 他的眼中闪烁着冷芒。 北唐人一个又一个倒下,他也是北唐人,他将一往无前,要么杀死挡在前面的人,要么被挡在前面的人杀死。 他举着唐刀和暴怒的突兀狼将再次战在了一起。 他们两个人的战场,和周围的一大片不太一样,突兀狼将不容许他对猎物的捕杀还有别人参与,而周围的北唐士兵们正在和突兀轻骑生死搏杀,也不会有机会和管阔共同对敌。 刀锋所向,是刻骨铭心的民族仇恨,那样剧烈,也那样充满了深沉的悲壮。 “铿!” “铿!” “铿!” …… 细碎的雨,狂舞的风,四野喧嚣,兵器与兵器的碰撞,带有着某种经久不息的特殊格调与韵味。 管阔的盔甲被贯穿,他的身体留下道道残影,向后疾退,马刀一掠而过,血水涌出。 他闭了一瞬间的眼睛,而后睁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随后体会着体内气息的运转,握稳了刀。 他再次保持着刀法起手式的那个动作,紧接着横刀格挡。 “当!” 斩下来的马刀就像是一块被投石机砸下的巨石,凶狠地砸在他的唐刀之上,在那很短的霎时间,甚至产生了超高的温度,蒸腾起一丝细微不可察的白烟。 就在自己以为这一刀就可以结束一切之后,那个坚强的小子依旧没有倒下,突兀狼将嘴边的肌肉因为愤怒而颤动起来。 管阔的手臂下垂了好几分,然后颤抖了几下。 体内的气息流淌,顺着血液,顺着筋脉,顺着胳膊,来到他的手臂,回转了一圈,又回去。 他深呼吸一口气,稳住了。 他看到了突兀狼将那个嘴边肌肉颤动的动作,也感受到了对方暴躁与不安分的内心,于是他抓到了那种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马上出刀了。 精致的唐刀切碎秋风,斩断雨帘,划出一道细微的流光,逼到了突兀狼将的脸庞。 这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从他受到突兀狼将的猛烈一刀,缓了缓劲,其实一切的停顿都存在着,可是却难以被人察觉,在外人看来,他的这一系列,连贯到几乎完美。 突兀狼将这一生,也许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面对一名普通的北唐士兵而受到威胁,哪怕他死的时候。 唐刀嵌进突兀狼将头颅的那个部位因为部分钝锋,而难以一蹴而就,于是,爆发出了诡异而又恐怖、奇响的声音。 管阔的这一刀击碎了对方脸颊上的骨骼,却也因为那些骨骼的坚硬,以及唐刀刀锋的磨损,只能够进入不多。 他“刷”地一下抽出刀来。 突兀狼将的脸上,出现一道恐怖的深壑,笔直笔直,就和完成这一切的唐刀一样。 鲜血顺着雨水从那道深壑狂涌而出,突兀狼将再也难以抑制住自己的痛苦,刹那间捂着脸,扔了马刀,在原地惨嚎起来。 “铿锵!” 管阔再次出刀。 如果那一天夜晚活着的羽林看到他出刀的这一个动作,一定会惊恐地发现他的出刀,和管清和杀死第一个羽林的时候的那个动作如出一辙,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惊人神似。 惨嚎突然而止,突兀狼将的喉咙,出现一条血线。 那个高大的身影轰然倒下,扑腾起大片混杂着泥土的水花。 管阔提着刀,脚步铿锵地走过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身旁。 看到自己的狼将就这么死了,突兀人在震惊之余,愤怒了,他们看到了管阔的打扮,知道他就是一名普通的北唐小兵,他们人喊马嘶着朝着他冲过来。 管阔面色凝重地举起刀,不退一步,迎着那些数也数不清的敌人,继续向前。 远方的北唐旗帜依旧在移动,在冲杀,屹立不倒,看起来似乎近了几分。 为什么要爬山?因为山就在那里! 为什么要战斗?因为敌人就在那里! 虽然敌人很多,他很累,可是敌人就在那里,他没有办法休息。 他的人影很快就被密密麻麻的突兀骑兵吞没,透过风声,只能依稀辨得清生死搏杀的声音,伴随着血肉横飞。 …… …… 在突兀人人潮一样消耗的战术之下,北唐铁骑终于只剩下了五百多骑,他们身上本来可以在阳光下透亮的披甲被鲜血染得通红,从很远的地方遥望过去,化为了移动着的一个个红点,如同熟了的枸杞。 在他们之中,有一匹战马身上,坐着一名只穿着寻常士兵盔甲的人。 他手里的长枪已经折断,于是看起来就有些短。 第九十八章 无迹马,秦杀刀(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和周围的那些披甲骑兵们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他的战斗力却极为突出。 他的枪,从来不会无功而返,每一枪刺出,都能够对突兀人造成很大的伤害。 长枪虽已短,却依旧威力无穷。 铁骑像是一座山一样沉重地撞过去,他的枪杆微微弯曲,扎进一名突兀骑兵的腹部,双手微动,便生生地把对方的身体挑了起来,然后枪杆的弯曲加剧,把人顶着连绵雨砸了出去。 “砰!” 宛如一枚打出去的巨石,那名重伤的突兀人的尸体,就这样砸在了自己同伴的身上,人仰马翻。 铁骑疾驰而远,长枪勇猛不当,贯穿了远处一名突兀狼将的胸膛。 枪挑残阳画血痕。 他姓铁,他的老家没有山,所以他叫铁山无。 他本来只是一名普通的步兵队官,现在他也是一名北唐铁骑。他喜欢骑在马上,因为那样他可以杀敌更多。 他们的人不断倒下,但依旧朝着前面不断前进,毫不止息,他们的目标,是突兀军的统帅,现在他们已经距离不远了。 这支部队的北唐铁骑处在了毁灭的边缘,今日之后,将会不复存在,但是突兀人的损失比起他们更大,所以虽然他们败了,可是他们自豪。 …… …… 裨将和亲卫们全军覆没,但是周围倒着两百五十多具突兀精锐轻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河之上。 这是突兀精锐轻骑最最屈辱的一战,灭敌三十三,损失二百五十四。 周围的人全都死了,可是北唐旗帜还在耸立着。 珍威将军在大笑,笑得酣畅淋漓。 第一勇士阿穆打的脸色有些惨白,他的右肩肩头插着一枚枪头,汩汩地流淌着鲜血,而左臂已经不见了。 他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轻微的颤抖,看着珍威将军的眼神略微恍惚。 他一直就不在乎那个对面的统帅,因为他是军中第一勇士,勇猛过人,或许统兵布阵方面,他不如对方,可是生死搏杀,他有绝对的信心。 但是今天,他的信心被粉碎了。 珍威将军的枪法与刀法有着魔鬼一般的轨迹,强悍诡谲到令他节节败退。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然后看着对方的笑容,心中的胆寒一闪而过。 那种胆寒虽然速度很快,但是却让他一惊,自从他成名以后,已经很难有这样的情绪产生了。 珍威将军唐刀斜斜地向下,看起来妖艳美丽,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唐刀,而是一把名刀,刀上雕刻着纷繁复杂的饕餮纹,叫做秦杀,是秦地第一铸刀世家的传奇名作,号称百战不钝,劈云卸甲。 他是老秦人,这把刀陪伴了他半生,从他的祖上传承了三代人,今天,将会陪伴他倒下。 枪断了,还有刀,人在,刀在,便是一切。 阿穆打的马刀碎了一把,还有一把已经惨不忍睹,但是秦杀依旧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就连痕迹都微不可见。 珍威将军的战甲已经破碎不堪,杂乱地贴在身上,其外天水不断流淌,伴随着止都止不住的血。 四五十名突兀精锐轻骑围了上来,只围他一个人。 珍威将军低下头去,**了一下胯下的乌骓马,问道:“老弟,还行吗?” 战马睁着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前面,没有作出任何的回应。 但是珍威将军他懂了。 他一手高高举起北唐旗帜,一手举起秦杀,面对着包围过来的四五十骑,还有精神明显萎靡的阿穆打,道:“杀!” 秋风带着秋雨,把北唐的旗帜吹开,大旗伸展,在荒野里面飘扬。 北唐不倒,北唐就不会败,只要不能让他们屈服,突兀人就不会赢。 四五十骑鱼贯而来。 秦杀绽放出最为夺目的光彩。 “噗——” “噗——” 秦杀一割而过,乌骓马如行云流水,突兀骑兵的轻甲就像是无力的布帛,深深地陷了下去,出现一条长线,血水从里面涌出。 “当!” “当!” “当!” 马刀与秦杀相撞,火星四射,直接被截为两段,然后有人的喉咙被破开了大裂缝。 珍威将军的人和马就这么撞进汹涌的骑兵之中,然后斩开一条又一条道路,他的战甲越来越破,最后纷纷扬扬地落下,伴随着的,还有斑驳的血。 他一刀又一刀把突兀精锐轻骑兵斩下马去,突兀人的马刀也一刀又一刀砍向他,很快他就已经成为了一个血人,即使雨水再怎么冲刷,也依旧鲜红。 他杀了一圈,死了十余骑,又回到了阿穆打的面前。 六名唐兵杀了过来,似乎想要誓死保护他,艰难地拖住剩余的三十余骑。 唐兵一个又一个倒下,而他举着秦杀,策马奔腾,一刀对着阿穆打的头颅斩下。 阿穆打失血很严重,感觉有些晕厥,不过他看到了珍威将军高举着的那杆旗帜,还有杀过来的秦杀。 他们明明赢定了,可是在这一瞬间,他却忽然觉得有些绝望,他觉得自己一败涂地,然后情不自禁地退后了一步。 他的马早就死了。 两名突兀轻骑追着珍威将军而来,用突兀语喊着冲杀的口号。 而珍威将军却朝着阿穆打而去,这是一个很戏剧性的场景。 阿穆打的眼中,惊惧与勇气并存,那是一种非常矛盾的状态,却恰恰在他的脸上体现了出来,他的手不知道是情绪作用还是确实已经乏力,一边颤抖着举着马刀迎战,一边用破了的嗓音发出一声大吼。 “铿锵!” 已经残破不堪的马刀彻底碎裂了,阿穆打的眉头蹙了一下,有些痛,却不是很痛,有点麻木,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舒服,那是一种解脱了的舒服。 溅出来的鲜血迷了他的眼睛,那不是他的血,他猜想应该就是那名北唐统帅的,只不过,他真的已经没有力气去抹开了。 一个重重的物体砸在了他的身上,他连闷哼都没能够发出来。 珍威将军的呼吸很微弱,但是双眼却很有神,他盯着已经动弹不得的阿穆打,两把马刀穿过他的身体,又被拔出来,道:“我杀死你了,你看到了吗?” 第九十九章 将军,等待您的命令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阿穆打没有说看到,也没有说没看到,这位突兀军的第一勇士,已经死了。 那两名轻骑是亲眼看着阿穆打怎么死的,他们愤怒,又觉得屈辱与绝望。 秦杀击碎了阿穆打的马刀,又扎进了阿穆打的体内,所以阿穆打死了。 “阿穆打!” “我们的勇士!” 他们跳下马来,悲愤地用突兀语喊了几声,随后带着仇恨的目光,看着那个被两人刺了一刀,却还没有死的唐军将领,恶狠狠地举着马刀砍下去。 珍威将军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他用最后的那些力气保持着北唐旗帜屹立不倒,他觉得他能够做到这些,真的很不错。 随后,他隐约听到了唐刀割裂肉体的声音,还有突兀人的喊杀声,最后是尸体倒地声,再接下来,似乎一切都沉寂了。 风烟俱寂。 他看到了一名举着残破的唐刀,浑身都是血的年轻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将军,我来了,等待您的命令!” 那名年轻人道。 秋雨冲洗着那名年轻人的脸庞,是那样清晰,清晰到令他感动。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满脸泪水,那名年轻人,和自己年轻的时候,多像啊! 多好的年轻人,他忽然觉得自己在临死之前非常非常喜爱这个年轻人。 他艰难地开口,尽量保持中气,问道: “你……叫什么?” “我叫管阔。” …… …… 秋风秋雨愁煞人。 又是风,又是雨,雨沉重了北唐旗帜,让它垂了下去,风又飘零了北唐旗帜,让它招展,它就这样不断重复着,就像是风雨飘摇的这支部队。 雨水从管阔的身上“滴滴哒哒”地滴落,和地面上流淌着的血河汇聚在一起,最终弥漫了大片一望无际的荒原。 到处的尸体,还有两个活人。 一个中年人,一个年轻人。 一个珍威将军,一个北唐普通士兵。 四处都好像寂静了,那样的画面,化为了此时此刻的唯一。 管阔的全身都是血污和淤泥,但是他的眼睛很明亮,他就这样举着唐刀,感觉心里面很坚定,他做到了,他杀到了这里,他来到自己的统帅面前报道,等待自己的命令。 只是,还有一点悲伤、悲壮。 他有些想哭,却不想在那个快要死去的将领面前哭。 那一夜,他也没有哭,现在,也不能哭,他是管阔,是管清和的儿子,是老人的琴友,也是一名北唐军人。 珍威将军体内的血不停地流淌,脸色渐渐苍白了下去,他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即将去追随先帝。 看着珍威将军,管阔低了低头,今天他们的部队败了,他也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感觉自己的心里面空空落落的。 只是看着那杆依旧不倒的北唐旗帜,他便渐渐安定了一些。 “管阔……” 珍威将军眸子中的光芒越来越黯淡,依稀还有几分神彩。 现在的他,全身都无力,只能艰难地保持着北唐旗帜的挺立,他感觉管阔这个名字自己似乎略微有些耳闻,却怎么也想不出来究竟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管阔感觉自己的全身都激动了起来,心中涌现出无尽的渴望,他有些骄傲与自豪地昂起了头,握紧了唐刀,对着自己的统帅铿锵有力地道: “将军,我是管阔,管清和的独子,北唐军人!” 他的这一声,就像是洪水决堤,冲垮了一切一切,他的傲气与傲骨几乎要瞬间明亮天空,推开阴霾。他很自豪,他是北唐军人,他很自豪,他是管清和独子,他无所谓别人是怎么看待他的父亲的,怎么看待管家的,他很自豪,他是管阔! 珍威将军神彩越来越淡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微微的诧异,但是很快就变成了欣赏与欣慰。 “很好……”他语气细微道。 他撑了几下地面,却没能够安然爬起,管阔来到他的身前,将他扶起。 越来越多的北唐士兵杀向了这里,他们热泪盈眶地看到了自己的将军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于是浴血奋战,想要给予他难得的安然,管阔和珍威将军才能够勉强体会生命的缓慢逝去。 他的身体很沉重,全部都是血,管阔和他靠在一起,心中有些酸楚。 这一位将军,如同所有的将军们一样,为北唐付出了太多太多,从前管阔还是中书令之子的时候,还感受不到这些,现在,他有了亲身经历,他亲眼见到了一切,他才知道,北唐的统治阶级、权贵们的美好生活是多么地不容易。 雨轻轻地敲打在他们的脸上,微凉。 珍威将军终于把北唐旗帜拉回身边,然后从旗杆上解下,手略微颤抖地郑重放到了管阔的怀里。 “带着它,离开这里,去见晋王殿下,只要你活着,就不要弄丢了,不然的话,我会在下面治你的失职之罪。” 管阔静静地听着,神情肃穆,微微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是命令,他需要听取命令。 珍威将军看到了他的点头,有些欣慰,然后目光拂过他的手,看到了他手里破烂的唐刀。 珍威将军把秦杀缓缓递了过去,上面的饕餮纹映着水,纹络越发清晰,锋刃闪烁着森冷的寒芒,如同铁血的秦地儿郎。 “这把刀,是你的了,这是命令。”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几丝黯然神伤。 “我曾经有一个儿子,如果能够活到现在,也差不多是你那么大了,他也死在了这片北疆,这把刀,现在给你,是最好的归宿……” “好好对待它,记住它的名字,它叫秦杀,百战不钝,劈云卸甲,说的就是它,带着它,杀出去,希望你不要死了。” 管阔非常认真地听着,他觉得胸口就像是堵上了一块大石,压抑得几乎要窒息,只是,他无法拒绝,他颤抖着手,心中感慨万千地接过了那把沉重又闪烁着寒芒的唐刀秦杀,却隐约间觉得自己的全身气息运转得更加顺畅起来,像是获得了更大的力量。 第一百章 多事之秋(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秦杀秦杀,带着这把秦杀,杀出去,没有人可以挡住你。 那匹乌骓马似乎极通人性地感受到了一切,低垂着马首,发出一声期期艾艾的嘶鸣,缓慢地踱步来到两人的背后。 “那是我的兄弟,它叫无迹,”珍威将军艰难地喘了一口气,眼神中的光芒几乎要消失殆尽,“以后,它也是你的兄弟了,它带着你,你带着秦杀,也带着我们的大旗,去吧,如果活着,就去找晋王殿下,你是我的兵,我很满意。” 说完他很满意之后,他就不说话了,他就这样靠着阿穆打的尸体,然后开始唱歌。 那是秦腔。 “边关外,征战胡儿,你显将才……” “胡儿骁勇,我兵败。为国尽忠,也应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但是很有味道,那种来自灵魂的气势,回荡在天地之间,怎么也不肯落下。 雨势再次大了起来,击打在荒野里,溅起水花。 他不唱了,他闭上了眼睛。 无迹马发出一声哀鸣,混着雨水,垂下两行眼泪。 管阔的眼中,也泛起泪花。 他环顾了一周,看了看四面八方汹涌滔滔的突兀人,举起锐不可当的秦杀,红着眼睛,狂吼一声: “大唐不倒!” 他上了马,冲杀向人潮之中,无迹马踏碎无数水珠,唐刀破开雨帘,一层,又一层。 他满身泥泞,但是他现在骑马的样子,比起迎娶广乐公主的时候,好看多了,他非常英武,就像是他手里的秦杀一样。 他或许并没有闲心情去想过:看到他现在的这个好看的样子,广乐公主会不会后悔呢? …… …… 这是一个无尽风华的秋天。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 北唐镇武将军王独骑着英姿飒爽的战马,腰间挎着白霜宝刀,策马奔腾。 他的身后,跟着二十多北唐铁骑。 当他来到苏印率领的左翼部队的时候,才发现苏印早就已经不见了踪迹,而那家伙手下的兵马,甚至亲卫,还有高级将领们,全部都一头雾水,并且对气势汹汹而来的他抱有着警惕甚至敌意。 直到他拿出晋王李显岳的佩刀还有军令的时候,那些人的那种情感才稍微好转了一些。 只是,那件事情关系太大,北唐北疆生死危亡之际,不能够让军队知道成武将军苏印通敌叛国这件事情,而且一个不慎,没有人相信之下,只会觉得自己的统帅受到了莫须有的诬陷,极容易引起哗变。 他模棱两可地摆平了那些警惕非凡的将领们,随后来到了苏印的大帐。 他探查四周之下,发现苏印早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见了踪迹,而且战马也不见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彻底相信了晋王李显岳的判断,回想着自己从前和苏印那小子一起杀敌立功,经常评价对方前途无量的日子。大家一起同甘共苦过,指点江山过,如今非但不能够形同陌路,还必须成为刻骨铭心的仇敌,心中涌现出无尽的酸楚。 紧接着,便是愤怒。 “这个叛国的无耻之徒,到底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的!?” 他的眼中泛起寒光,低喝声中更是充斥着深恶痛绝。 苏印挖的密道当然不是任何人都知道的,而且那些给他挖地道的亲卫们也都只以为这个密道真的只是晋王李显岳的“命令”,再加上王独他们为了防止军心不稳,对那些人有所隐瞒,所以要想找到答案只能他自己和身后的二十多名北唐铁骑想办法了。 这不是一个艰苦的工作,但一定是一个急死人,也恨死人的工作。 其实那个密道非常简单,甚至如果王独看到了,会非常愿意用“狗洞”来形容它,苏印他们停留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久,所做的这些当然会十分简陋。 花费了大半天时间,最后那个地方还是被王独他们给找到了,他们顺着那里一路往前,追寻苏印的步伐。 出去之后,他们中一个经验丰富的人发现了地上的踪迹,于是所有人都跟着踪迹一直追击下去,这个和其他的无关,只和北唐人的尊严有关,他们并不擅长放走叛国者。 而临走之前,王独用李显岳的信物,命令那支部队回到中军,和李显岳汇合,至于用的什么手段消除疑虑,他自然有办法。 李显岳所想的没错,当珍威将军那边溃败之后,阿史那沁一定会分两路合围过来,此时此刻,最应该做的,便是收缩所有能够汇合的兵力,抵挡紧随其后的狂风暴雨。 雨已经停了,东南方的天边,出现了一道迷人的光辉。 阴霾越来越淡,天光越来越亮,荒野逐渐清明清晰。 只是,北唐人心中的阴霾却在继续,甚至更甚。 马蹄溅起泥泞,奔腾向北方,镇武将军王独腰畔的佩刀白霜,隐藏着寒芒。 它迫切地需要某一个人的鲜血,削减一下北唐的耻辱。 他其实明白苏印的离去,自己的血刃对方,有点不太切实际,但是他一直告诉自己苏印跑不远,相信愤怒的李显岳也是就这样下意识地心中这么告诉自己的。 天色越来越亮,太阳光艰难地透了出来,照在原野上奔腾的二十余骑,场面宏大。 云开雾散,阴霾渐渐消失,碧空万里,毫无杂质,美轮美奂。 随后,天色又慢慢地越来越暗,太阳转到西方,天边一缕红霞。 天黑了。 那二十余骑还是没有停下,依旧快马加鞭。 王独手刃苏印的那股信念是如此热切,他身后的那些人也是一样,这场追击,他没有吃过东西,也不想睡,他坚信,只要自己就这么做下去,苏印的头颅必定会挂在李显岳的中军帐下,不辱使命。 荒原里的月亮,其实和北唐的月亮,也是一样的,皎洁的月光下,他们身上的披甲泛出淡淡的银白色,仿佛精致的鱼鳞。 这里还算是北唐军的控制范围,而且这里的人都是李显岳手下的精锐,他们在紧张追击的同时,也极力小心着可能会有的埋伏,或许他们并不能够和埋伏的突兀兵马对战,但是至少,他们被伏击的概率很小,经验导致了他们拥有着追杀的信心。 第一百零一章 多事之秋(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苏印的踪迹一直都在,事实证明,这个仅仅年过而立的青年,拥有着强大的自信,一方面,他也没有时间去消除痕迹,另一方面,他有些张狂地不屑于去减少痕迹的产生。 又是两个时辰,夜深了,四野辽阔,暮秋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寒冷。 王独的心中有着一腔热血,只是他还是有些恼怒地想到: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怎么会迟迟追不上? 他现在对苏印的痛恨,已经让他忽视了最最基本的事实——苏印比他们可是先出发,即使他们二十多人的战马都是挑选出来的整个军队之中百里挑一的良驹,也不太可能凭借一天就可以追得上苏印。 这一夜,一无所获,而苏印的痕迹,依旧向着北方延伸。 叛国者的踪迹,看得王独心中的火越来越盛,他一想到那条踪迹就这样一直延伸到突兀人那边,他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苏印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又是两个半时辰过去了,东边的光破开微茫,因为仇恨而丝毫没有感觉到疲惫与困意的二十多人才意识到,新的一天了。 随着天光的越来越盛,景物渐渐明晰,一望无际的四野,渐渐入了他们的眼帘。 春风望野阔,秋痕入梦遥。 远处的大地有些起伏,稀稀落落几乎要消失踪影的枯草绵延无尽,一直到天地相接之处。 那天地相接之处,还有一个因为国仇家恨的冲刷而显得有些寂寥的骑在马上疾驰的身影。 他是苏印,北唐成武将军,昔日北唐礼部侍郎苏饷独子,现在北唐的敌人、叛国者。 于他自己而言,他没有做错任何的事情,于北唐而言,他只做了现在的叛国这一件错事,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很少做错事,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讲不做错事的人,已经一无所有、无家可归、人人得而诛之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所以,他叛逃到突兀的身影,并没有任何人所想象的那种逍遥与无耻,反而有些可怜的落寞与孤独。 冤冤相报何时了。茫茫山万重,梦醒身是客,已蹉跎。眼见长河日落,人道是沧海桑田的寂寞,剑在黄沙里磨,可是旧时明月曾照我。 他现在只走自己的路,他做了虚伪的成武将军、北唐的英雄好多年,他现在想要做自己了,然而,他依旧迷茫彷徨,不知去路,他要和突兀人一起毁灭大唐吗?或者他要客死他乡,不再参军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准备好了复仇,却并没有做好复仇之后的准备,就这样叛国了,成为了北唐的罪人。 在他的后面,很远的地方,几里之外,二十多北唐铁骑跟随着镇武将军王独,奔跑在追杀他的道路之上。 王独看到了远处隐约的身影,但是他很清楚地确定,那个人,就是苏印,就是那个小子。 在从前,看到那个身影,他的脸上就会浮现出欣慰的笑意,觉得后生可畏,大唐拥有晋王李显岳,拥有苏印,还有很多其他的崭露头角的年轻人,是大唐的福音,只要有他们在,大唐能够安定很多年,可是现在,因为命运的捉弄,他对那个身影的感情,只能是痛恨,而且是痛恨到极点。 就因为有苏印在,大唐陷入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噩梦之中。 这不是福音,而是灾难。 对于苏印来说,这一场灾难,就是那个狗皇帝自己产生的,但是别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却不会这么去想,陛下做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苏饷虽然很冤枉,陛下虽然很昏庸,可是苏印万万不能够以怨报怨。这其实很不对等,但是大家都会这样认为。 因为,苏饷被报复,死的是苏饷全家,而现在陛下被苏印报复,倒霉的是大唐的无数子民,程度上就不一样,苏印的仇家是陛下,而不是其他的大唐人。 这里面真的说不清楚,苏印凭借自己的力量杀不了陛下,要想报仇,他就只能叛国,这就是他的哲理,他为自己而活,大唐的子民,他不在乎。 这里面,道不同,不仅不相为谋,更是你死我活。 如今的形势变了,苏印的报复已经完成了,介于冤冤相报的原因,就轮到王独要杀他了。 荒原上的这个景象,很另类。 天气渐冷,四处的动物都已经不见踪迹,于是一片辽阔大地之上,只有那个骑着马往北而去的人,还有,南面几里之外急急追赶着他的二十多人,构成了一幅令人回味隽永的图景。 “苏印,你背叛大唐,你这个无耻小人,你有种做这件丧尽天良,天理难容的事情,难道就没种留下来和老子杀上一场!?” 王独的声音在四野里回荡,他们相距很远,他也不知道苏印有没有听到,不过他不在乎苏印听到了没有。 他的心中,只存在着仇恨、仇恨、再仇恨,他对苏印恨之入骨,所以他需要宣泄。他的脾气就是这样,他不仅打人,他也骂人,他并不在乎骂人会不会被人说没有男子气概,因为没有人敢这么说他。 今天的天气很好,大晴,太阳光照在他腰畔白霜宝刀显露出来的那一丝锋芒之上,很闪亮,他迫切地需要苏印的血,来祭这把刀。苏印已经把事情做了,无法收拾了,但是他还可以收拾苏印,要是就这么让这位叛国者安然离去,他会觉得非常屈辱。 苏印胯下的战马因为长途跋涉,剧烈奔跑,喘着粗重的气,但是它并没有慢上半分,它和它的主人,都有着差不多的信念,那就是到那个地方去,它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去。 苏印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王独的的话,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笑了一下。 阳光斜斜地照在他的眼睛上,透亮。 他苏印南征北战,并不怕死,要是怕死,他也不会去做那个成武将军,他也没有胆量做叛国这么严重的事情。 他不在乎会不会死在王独的刀下,但是暂时他还不想死,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无耻的狗皇帝,他还没有看到那个狗皇帝面对报应时的样子,或者焦头烂额的样子,他怎么会甘心死去? 第一百零二章 多事之秋(八)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到突兀,或许就是为了那一件事情,只有一件。 北方的天很晴朗,就和南方的天一样晴朗,只要想到那个狗皇帝吃瘪的样子,他就高兴,几乎都忘记了自己的落寞和寂寥之情,所以往北去,他觉得也很好。 他的马也是好马,但是没有其他人,比如晋王李显岳、王独、珍威将军等很多大人物的马那么好,因为他的家族早就完了,他除了打仗,别无其他,他只能拥有这匹马,和他陪伴了好多年的时光。 王独他们的马比他快,他们的距离虽然很远,但是还是在缓慢地接近着,如果终点一直就那样达不到,他迟早会被追上。 他的刀也没有白霜好,真打起来,他可能会死在王独的刀下,可是他不会绝望与伤感,要是死了,他最多只是遗憾,遗憾没能够亲眼看着那个狗皇帝作茧自缚的样子,其他的,真的没有。他无家可归,无所追求,人生惨淡,早就被那个狗皇帝毁了,死了,就死了吧。 风和日丽,秋日胜春朝,他迎着北方的天空,策马奔腾。 那种场景,实在不会让人想到他这是在叛国,在做一件非常可耻、无耻的事情。 王独他们近了,相距两里地。 王独的眼中闪烁着锋芒。 他确实很想亲手用白霜宝刀把苏印的头颅砍下来,但是对于叛国者,他更愿意先问候对方的十八代老祖宗,紧接着便是用尽一切力量杀之,杀得越早越好。 他虽然愤怒,有的时候也略显鲁莽,却并没有失去理智,不然他也不会做到镇武将军,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功利心而最终导致苏印潇洒离开。 他挥了挥手。 “射死这个兔崽子!”他咆哮道。 他的身后,早就蓄势待发的二十多北唐铁骑齐刷刷地拿出了北唐神弩,瞄准了那个两里之外的身影。 北唐铁骑一般不会装备神弩,但是李显岳给他的那二十多人却有,他们不仅是可以构成铁墙的重骑兵,同时也是马背上的神射手,二里地,对于很多人来说太远,然而他们却能够拥有信心。 随着扣动神弩,机簧弹动的声音具有杀意弥漫的规律性,二十多道细不可查的细线从王独背后而出,然后敛没。 锋利的弩箭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呼啸着空气,渐渐产生了二十多道流光。 苏印觉察到了背后的杀机,他“铿锵”一声拔出佩刀,回过头去,眼睛半眯,冷静地分辨着那些轨迹。 他南征北战,从军多年,面对过几乎所有的形形色色的危机,现在,也不过如此罢了。 再厉害的神射手都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那二十多道弩箭,有十道没来得及追上苏印,就斜斜地插在了依旧泥土松软的荒野里,尾部高频率地颤动着。 还有的掠过了苏印的身侧,并不能够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他的佩刀翻飞,斩落三支前前后后射过来的弩箭,随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背后缓缓逼近的二十多骑,还有领头的那位自己很熟悉的镇武将军王独,便望向了前方的辽阔大地。 王独以及后面的二十多北唐铁骑当然不会觉得就这么简简单单便可以杀死曾经的成武将军苏印,他们没有什么灰心丧气的情绪,就算愤怒,也只是针对苏印这个人,而不是针对没有射死对方这一件事情。 这是一场持久的追杀与逃亡战。 二炷香之后,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了一里地。 重骑再次举起北唐神弩,瞄准了已经越来越清晰的苏印的背影。 伴随着再次的机簧弹动的声音,二十多支弩箭更加准确地射向了苏印。 今日,风很小,微冷,于是弩箭的轨迹很准。 只有四五支弩箭偏离了路线,其余的十几支全部都来到了苏印的背后。 弩箭的疾速擦过空气,传出呼啸,吞吐着寒芒,如同雷霆。 苏印的嘴角泛起一丝戏谑的笑容。 如果这就能够轻轻松松地杀死他,他就不叫苏印,也不会成为北唐的成武将军。 他手里的唐刀没有什么弧度,很直,笔直笔直,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 他的身体以种种诡异并且迅速的动作,一支又一支地躲过那些让突兀人忌惮的弩箭,随后手中刀光乍现,挥砍、横扫,锋芒扎进弩箭内,“叮叮当当”一阵金属的颤音,弩箭纷纷落地。 与此同时,北唐神弩的第二波攻击已至。 现在距离拉得足够近,王独他们的信心越来越旺盛,他们坚决地认为自己能够把苏印的头颅砍下来,带回去呈献给李显岳,带回长安给大唐的子民们谢罪,现在,是时候让前面的那个年轻人知道叛国者应该遭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了。 “很多事情,做了,是要付出代价的!”王独的声音振聋发聩,这一次真真实实地传进了苏印的耳中。 苏印轻蔑地一笑。 他没有说话,他不屑于说话,可是他的心中却作出了回应—— “这你应该对那个狗皇帝去说。”他想到。 很多事情,做了,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绝对公平。他的父亲如此,他如此,那个狗皇帝也是如此。 这里没有千军万马,铁血柔情,却依旧惊心动魄。一人一骑,朝着北方而去,二十余骑,朝着北方而追,弩箭肆虐,凌厉无间,佩刀挥砍,闪烁着夺目的光辉,追杀的,和逃亡的,一前一后,驰骋在这大美关外,大美荒原之上,像是开放在暮秋的最绚丽的花儿。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人生一场,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长此以往,很多人生了,又死了,于是成为了历史。 王独的马很好,也很快,他渐渐地拉开了与后面铁骑的距离,对着苏印越追越近,抽出了白霜宝刀,刀锋遥指前方。 二十多铁骑距离苏印一里不到一点,但是王独距离苏印只有了半里地。 第一百零三章 多事之秋(九)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臭小子,我收回从前的话,你是个卑鄙的小人,你是我大唐的耻辱,来吧,我们一起共同战斗过,今天,就来厮杀一场,让老哥哥我结束这一切!”王独吼道。 声音流响于四野,一阵,又一阵,不知道为什么,隐然让人觉得有些壮观。 “我会给你机会的,”苏印转头看向他,他的目光非常清明清楚,“但是很抱歉,不会是今天,当我看到了那个家伙付出的代价之后,我倒是很愿意和你来一场,然而今天不行。” “那个家伙,哪个家伙?”王独其实当知道苏印叛国的时候,就已经大概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如今听到对方当着自己的面这么形容他们整个大唐的陛下,他难以抑制地愤怒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王八蛋,混账东西,你给老子放尊重点!” “我从来都不会给予尊重给不值得尊重的人,而且,那个家伙似乎也从来都不尊重别人的生命。”苏印道。 “找死!” 秋风吹,马蹄急,王独怒不可遏,他和座下的战马越来越快了,距离不断拉近,相信在不久之后就会追上对方。 北唐神弩依旧在释放着恐怖的杀意,苏印刀出如风,胯下的马匹奔腾如风,他们两个,就是不同的“人”做着不同的事情,他挡着所有的弩箭,他的马不受到任何影响,速度不变。 无边无际的荒原,虽然已经没有了绿草茵茵,但是却依旧波澜壮阔。 王独的马终于近了,他的眼中闪过无尽的暴虐,手中白霜微抬。 他那是恨铁不成钢,他曾经多么看好这个小子,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混账东西居然会背叛大唐,不惜做千古罪人。 既然如此,他真的很愿意以自己手中的刀来结束这一切。 白霜卷起千重风,从苏印的背后直斩过去,森冷的寒芒就像是万年冰霜。 苏印眸光终于冷了下来。 他有自己的计划、自己的底线,他不怕死,但是没有看到复仇的效果之前,他不能死,所以,他绝对不会任人宰割。 他的手中,佩刀微转,而后发出一声呼啸,向后削去。 “铿!” 两刀相撞,发出一声颤鸣,双方各自弹开。 苏印胯下的马保持着速度,而王独也保持着追赶苏印的速度,两个人已经比肩而行。 “铿!” “铿!” “锵!” 两员昔日的同袍,北唐大将,就这样战在了一起,而且是生死决战。 刀芒破空,划出浅痕,迅若流星,激荡在一起,火星不断溅射,飘舞在暮秋冷冷的风中,然后消失。 他们的战斗,有一种另类的美感,他们曾经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也本来应该一直成为兄弟,但是因为命运的多磨,最终化为了敌人,在北唐与突兀之间纠葛,在民族大义与家族仇恨之间分裂,现在他们是敌人,而且是死仇。 二十多北唐重骑依旧在追赶,他们的马没有王独好,而且人马尽皆披着重甲,要想追上苏印,还需要一定时间,不过他们放下了手里面的北唐神弩,王独和苏印正在大战,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稍有不慎,就会伤到王独,他们可不敢冒这个风险,所以只能等待自己的战马追上两个人,再帮助王独灭杀国贼。 王独老练,经验丰富,战场杀敌经常冲在最前面,战功赫赫而归。苏印年轻有为,锋芒毕露,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功成名就,他们两个人的战斗,一时之间难分胜负,甚至暂时谁都伤不了谁。 他们就这样一起挥舞着唐刀,一直往北而去。 曾有人一笑泯恩仇,如今,他们一杀泯恩仇,却依旧有着别样的韵味。 什么国仇家恨,什么民族存亡,来一场,你死我亡,便可以解决所有。 东方的朝阳照亮了湿润的大地,让整个世界都闪烁出美丽清晰的光彩。 王独和苏印生死搏杀,刀锋颤动,削碎了空气,斩断了尘埃。 几滴血珠飞射出去,弹到地上还未干涸的浅滩里,弥散开来,像是一朵红花绽放。 苏印的肩头,红色氤氲开来,锋利冷厉的白霜破开了他的盔甲,斩进了他的血肉里,而他手里的刀,横着挡在白霜之下,被死死压着。 他没有发出任何的痛苦的声音,也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而是忽然微笑起来。 比起经验丰富的前辈人物王独,他的确稍逊一筹,可是王独要想杀死他,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白霜不能再斩下分毫,王独的眼中充斥着火苗,却发现这小子的力气不小(一不小心居然又押韵了乖乖)。 苏印右手猛然发力,忽然抬起,将白霜弹开。 王独眼睛半眯,顺势横劈过去,白霜寒芒乍现,在阳光的反射下蓦地一亮,苏印的脖子近在咫尺。 苏印不闪不避,唐刀前推,以一种古怪刁钻的角度抵住白霜,而后撩开。 王独的刀进攻姿态很猛烈,而事实上苏印在他的压制之下也不能够发动什么大的反击,但是苏印的刀非常稳重,任凭王独怎么转变进攻的角度,他都能够防御住。 两把唐刀的交锋,在不断上演着,而后面,二十多北唐铁骑越来越近,向着两旁分散开来,显然是准备采取合围苏印的架势。 很显然,苏印的形势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绝望,按照这样子发展下去,他迟早会为自己的叛国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是,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过周围那些看起来风景相差并不大的荒原,一边抵挡着王独的攻击,一边面色却很平静。 这片荒原,他来过好多次。 在别人看来,这里的景色单调乏味,几乎都一样,可是他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曾经和很多当时的年轻人们被北唐送往突兀去学习骑术,增加两个民族的交流,他经常路过这里。 这里很美,和他记忆里面一样美。 他知道,自己应该会安然去突兀了。 …… …… 在他们北方,七八里地之外,突兀的旗帜飞扬,大地有些略微的震荡。 两百余突兀轻骑奔腾着,气势汹汹。 最前面,是一名勇猛的突兀狼将。 第一百零四章 多事之秋(十)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们今天要执行一个很特别的任务,他们要去迎接并且保护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个人在曾经的很多年里都是突兀不死不休的敌人,但是现在,他却是突兀人的朋友。 这里面很奇怪,但是摆到政治上,或者其他的什么上,却一点都不奇怪。 战争结束之后,广结盟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突兀的很多人都认识苏印,那名突兀狼将也略有耳闻,他或许在从前对对方的忌惮敌意很深,但是当阿史那沁和他交谈了很久之后,他却觉得自己对苏印的到来表示很欢迎了。 他知道了苏印的往事,站在突兀的角度上来讲,他觉得苏印做得对,完全没有错,而且他有些同情那个人,觉得那个人的父亲实在是傻得可以,在他们突兀,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出现这样愚蠢的狗皇帝,苏印愿意归顺突兀,是很理智的做法,北唐的那个昏君,根本就不值得效忠。 好人坏人,只是立场不一样,就有了分别,背叛北唐的可耻小人,成为了突兀人眼里的聪明的朋友,这就叫造化弄人。 他有些兴奋,他很期待完美地完成这个任务,根据推算,他距离苏印应该不远了。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他看到了几个黑点。 …… …… 其实王独甚至李显岳,在作出追杀苏印这一决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不一定来得及,也很难办了,所以当看到远处地平线上出现的奔腾着的突兀轻骑的时候,王独的脸上虽然有着愤怒,却并没有什么震惊与不可思议的。 如果王独没有马不停蹄,就连休息睡觉都没有进行,甚至干粮都没有吃,估计在突兀狼将接应到苏印之前,他也不会有追上苏印的机会。 现在,他做到了,他追上了苏印,却发现自己杀不了对方。 苏印的马很快,虽然追击的北唐铁骑更快,但是还是不够快,依旧距离苏印半里地不到一点。 这点距离初一看起来似乎有点微不足道,但是却注定了他们杀死苏印的概率之渺小。 因为,突兀人已经来了。 王独知道,在突兀人与他们触碰在一起之前,北唐铁骑并不能够追得上苏印。 他虽然很想和苏印同归于尽,可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刻,在现在这么严峻的战事之下,身为北唐镇武将军的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为了杀一个叛国贼,落入突兀人手里,送了命,会给晋王李显岳造成极大的麻烦,也是对大唐的不负责任。 远方密密麻麻的黑点越来越大,突兀人的骑兵驰骋在这片荒原里,如鱼得水,越来越近。 如今,形势严峻的不是苏印了,而是他们二十多人。 “放弃吧,你杀不了我的,我想报复的是那个昏庸的家伙,却并不想杀你。”苏印脸色有些苍白地笑着,他手中的刀依旧不缀地和白霜交锋着,上面出现了好多个很明显的缺口。 王独的身上出现了好几处可怖的刀伤,可是苏印比起他严重得多,他确实不是这一名比他多征战十几年的老将的对手。 王独知道,这并不是苏印的特意嘲讽,那个混账东西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可是他还是感觉到很愤怒,似乎“无能”两个字已经写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还是要尝试杀死你。”他面色冰冷道,手中白霜划出一道道冷冽的寒芒,凶狠地把苏印的刀法压制了下去。 “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苏印道。 王独的目光掠过远方的大地,看到了突兀狼将的身影,他也已经感觉到了大地的略微震动,其实苏印说得对,现在他的危险已经很明显了,他必须迅速作出抉择——要么马上就退走,要么和苏印同归于尽,甚至他还来不及杀死苏印,自己就陷入了突兀轻骑的包围之中,死不瞑目。 可是,他杀死苏印的想法是那样强烈,他不甘心,于是,他作出了一个对自己来说非常危险的决定。 “放箭!” 他一刀把苏印的刀震后,同时狂吼道。 如今,这么近的距离,北唐神弩的弩箭可以爆发出很大的威力,要是不间断地射出,还真的有可能可以杀死苏印,但同时,他王独也就陷入了危险之中,很有可能会被自己人误伤。 这也算不得他对自己不负责任,对北唐不负责任,他拥有着一定量的信心,虽然不是特别大。 那二十多北唐铁骑没有动作,他们听到这一命令的瞬间,便都怔住了,感觉镇武将军一定是疯了,他和苏印正在纠缠,不仅仅是有可能误伤,而是误伤的概率非常大! 他们是神射手,然而所谓的百步穿杨,毕竟是登峰造极者,他们的确对自己的射术很有信心,可是也不会有信心到这样的地步。 虽然说军令如山,可是军队之中,当有些事情很明显不合理的时候,质疑也是很有必要的,不然的话,遇上下一个苏印,没有人质疑,岂不是整个大唐都要玩完? “放箭,听到没有,这是命令!!” 突兀骑兵越来越近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王独的眼中,暴躁一闪而过。 那二十多名铁骑依旧在犹豫,王独对自己有一定的信心,可关键是,他们对自己没有多少信心,要是一个不慎,自己把王独射死了,被李显岳砍了事小,大唐北疆受到影响事大,一个成武将军已经叛国了,要是再死一个镇武将军,那还得了,而且他们暂时还不知道珍威将军已经战死的消息,不然的话,更加不敢接受那个命令。 王独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而对面的苏印,抓住了他分神的机会,终于缓解了他的攻势,一刀把白霜弹开,直逼他的面门。 “铿锵!” 王独的刀顺势格挡,两刀相撞,锋芒无尽,削出无数道碎风,交错而过,他的脸颊,出现了一条红线。 “军令如山,再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不要多想,听命令!”他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怒火。 第一百零五章 多事之秋(十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此时此刻,那二十多名铁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他们把弩箭装入神弩,瞄准了苏印。 他们非常认真,认真到极点,他们很少有过像今天那么认真的时刻。 不过,依旧很快,因为那是职业素养。 “嗖——” “嗖——” “嗖——” …… 机簧拉动,弩箭拉出一长条流光,与空气凌厉地摩擦,发出呼啸声,尖锐的气息几乎叫人窒息。 苏印的危机很明显。 王独是真的要杀死他,而且是现在、马上,虽然王独无法轻易就把他斩落马下,但是王独的实力,的确在他之上,在这样的情况下,威力绝伦的北唐神弩再把他作为目标,而且是二十多支,那种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 他的刀削得更快了,在空中留下无数道残影。 白霜的锋芒在他的这一顿爆发之中,渐渐敛没了下去。 但是,他的身前,盔甲上出现了好多道裂纹,而且越来越深。 那是王独的杀机。 两个人的唐刀在不断交锋,碰撞出绚美的一片又一片火星,空气中似乎都开始弥漫起一片炙热的温度。 苏印的身体忽然腾越起来,就像是盘旋在荒原上的一头雄鹰。 紧接着,他的腿微微收缩,弯曲了起来。 “嗖!” “嗖!” 两支弩箭自他弯曲的膝盖处险险地擦过,他腿部的护甲上,出现了两道微弱的痕迹。 在那两支弩箭掠过的一瞬间,他已经往前下方刺出一刀,白色的刀刃反射着太阳光,闪了人眼。 白霜于此刻正好横劈过来,划出一道巨大的白色弧形。 “当!” 两把刀相撞,随后各自收回,而苏印的身体也开始下落。 他的刀挥舞得很快,上下翻飞,只能依稀看到数不清看起来有些凌乱的刀光。 “叮叮当当”的唐刀与弩箭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就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充满了另类的美感。 二十多支弩箭完毕,王独的刀又斩了下来。 勇猛不当,力大无穷。 还没能够来得及喘息的苏印不得不去迎战。 王独的这一刀真的可以说是积蓄了很大的力量,他虽然挡住了,但是身体的往后倾斜很严重,几乎要让人担忧他会就这样被王独一刀斩下马去。 但是,他顶住了。 他微笑了一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还能够微笑,这取决于他不是真的怕死,他只求努力,努力活着看到那个狗皇帝焦头烂额的样子,但是如果努力了,还是死了,他也无可奈何,最多非常遗憾。 “老哥哥,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他道。 “只要能够射死你,就算我也被射伤,我也很高兴。”王独瞪着他,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再放!”他爆吼道。 确实,在放出刚才的弩箭之后,那二十多名北唐铁骑停顿的时间长了一点,那是因为他们对刚才的动作还是有点心有余悸,尽管他们已经很努力了,还是有几支弩箭差点射到王独。 他们咬了咬牙,再一次扣动弩机。 北方,突兀的人影已经清晰可见,甚至能够感受到突兀狼将那凶狠的目光。 二十多支弩箭再次爆发出惊人的威力,而被白霜压得几乎要栽下马去的苏印所能够做的动作,非常有限。 可是他还是进行着许多在常人看来觉得不可思议的闪避。 他的手和手里的刀依旧在抵制着压过来的白霜,但是身体的其他部位却行动起来。 弩箭一支又一支掠过他的身体,但是他不是神,他还是无法避免自己的生命危机。 “噗!” 一支弩箭射穿了他的盔甲,也射穿了他的腰部,带出一片血光,从他背后而出。 一支弩箭钉在了他的左胸与左臂之间,尾部不断颤动着。 还有一支射中了他马匹的马前腿上,那匹伴随了他好多年的战马发出一声哀鸣,随着巨大的惯性力往前扑去。 他也翻滚了下去。 王独的眼中寒芒乍现,白霜一挽,刀锋一割而过,割开了苏印胸前的盔甲,划破了他的血肉,鲜红的血,就这样喷了出来。 看着满目的红,就在那个昔日同生共死的兄弟身上,在这一瞬间,王独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只持续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很短时间。 他一直坚定自己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对待叛国者,他会问候对方的祖宗,这是无法容忍的,不论旧情。 苏印的身体踉跄了一下,以刀拄地,插在了地面上,以稳住自己的身体。 他的腰间、他的胸膛、他的左肩下面,血一直在流,鲜红得就像是苏府的那一天。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脸色惨白,但是至少,他还没有死。 “我说过,你很难杀死我的,你放弃吧,我还没死。”他惨然笑着道。 北方,突兀狼将隐约看到了这副情景,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声,身后的骑兵上,有许多人拿出了突兀弓,对准了远方。 他还不确定苏印是不是死了,如果确定下来,就算很难射到那边,他也会以此来宣泄自己的愤怒。 “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北唐铁骑依旧在往前冲,因为苏印的落地,他们的逼近速度非常快,但是他们的心中已经产生了退意。 他们看到了王独背后扎着的弩箭,却强行忍住询问他是否有事的冲动,因为他们知道,王独不喜欢这样的问题。 王独距离苏印只有两三丈远,他的脸上满带着厉色,提着白霜,往前疾冲。 苏印的身体依旧不稳重,但是他还是举起了刀,抵挡着王独的攻击。 “当!” 他挡住了一刀。 “当!” 他又挡住了一刀。 仿佛要验证他所说的话一样,虽然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可是他还是挡住了王独的一刀又一刀,而且,突兀人越来越近,王独他们越来越危险,而奔腾而来的北唐铁骑,看样子是来不及赶过来和王独一起杀死苏印了。 王独脸上的戾气越来越盛。 “将军,我们撤吧!”逼近的北唐铁骑依旧在喊道。 第一百零六章 无迹马,秦杀刀(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们并不怕自己死去,只怕王独有事。 王独的眼中,跳跃着光芒。 他也不怕自己死去,只不过,他还有着很多责任,北唐的北疆需要他,他不能死得这么不应该。 他明明感觉苏印就要死了,在下一刻,他就可以杀死对方,可是,苏印就是不肯倒在他的刀下。 看着苏印的血把周围的一片都浸染了,而且眼看他们就要进入突兀骑兵的射程范围之内,他最后非常不甘心,也非常屈辱地接受了自己没能够手刃那个已经重伤,却怎么也不肯倒下的混账东西。 “走!” 他上了马,不再理睬依旧抵抗的苏印,只是心想,这样的伤势,苏印就算没死,也生不如死。 同时,他挥了挥手。 北唐铁骑不再前进,调转了马首,但是,他们一边向着南方疾驰,一边身体后转,把北唐神弩纷纷对准了苏印,随后一个又一个扣动了弩机。 弩箭萧萧,越过王独向南而去的身影,两者不同的方向,就这样擦肩而过,像是告别过往。 王独的声音很是冰冷。 “射,不要停!” 紧接着,他又像是转变了对象: “今日,如果你死了,一了百了,如果你没死,日后我大唐必定会有男儿取下你的项上人头!” 机簧的声音不断发出声响,碎在空气中,带上了冰凉冰凉的悲哀味道。 “噗!” “噗!” “噗!” …… 苏印举刀格挡,却依旧有很多弩箭射进了他的身体,溅出一片片血花,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但是还是在微笑。 他倒下了,不知道有没有死。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繁华的长安,还有那个鸟语花香的苏府。 远处的北方,传来突兀狼将愤怒的吼声,几乎要震破天地…… …… …… 战场清理得非常简单,因为突兀人要抓紧时间。 满地的鲜血与尸体,与还未干涸的雨水混杂在一起,真正成为了血流成河。 突兀军的统帅沉默着。 他想着昨天的那一场唐军近乎全军覆没的战争,心中久久不能够平歇。 北唐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人突围而出,而他们突兀人,死了很多,损伤很大,大到无法想象,大到他感觉到难以置信、难以承受。 特别是,他想到昨天最后冲到自己面前的那最后一骑北唐铁骑兵,生出极大的忌惮。 那是一个很年轻很年轻的年轻人,他披着战甲,骑着披甲的战马,他的身后,所有北唐铁骑全部都倒下了,只有他一个人,不过他成功了,他冲到了突兀统帅面前十几丈处,对着这里嚣张地喊了一声: “你们要亡我,那我们就先亡了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然后,那个年轻人就死在了突兀精锐狼骑的马刀之下。 突兀统帅承认,那是他最最耻辱的一战,自从他成为统帅之后,他从来没有过被敌军逼到面前这么近过。 那名年轻人的声音,久久地在他的脑中回荡,经久不息,有的时候他会忽然感觉到害怕,然后又想不明白,因为他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会怕北唐人? 他不知道,这不叫害怕,这叫忌惮与警惕,是对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的下意识的敬畏。 这一战,第一勇士阿穆打死了,精锐骑兵也战死了许许多多,那种代价,他几乎无法去回复阿史那沁。 他想了许久,最后让自己的心情平息。 他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冷声对着身旁的人道:“去追杀那家伙的那群废物还没有传来消息?” 旁边的人感受到了他的愤怒,有些战战兢兢道:“他们还没有回来。” “十个人,追杀一名普普通通的北唐士兵,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结果,他们还有脸成为我突兀士兵吗!?”他变了脸色,厉声呵斥道。 “追杀那个穿着步兵盔甲的北唐铁骑,十几人只重伤回来了一个,现在还有那个也杀不了,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想到了那个身材颀长的奇怪北唐重骑兵,脸色越发阴沉。 说真的,杀不死那个人,他倒还勉强接受了,因为那个人他实在是看不清底细,强大到离谱,那个家伙挺着长枪在起初是和其他的北唐铁骑一样对着这里发动自杀式冲锋的,但是在最后的关头竟然调转马首选择了突围,他惊鸿一瞥间看到了那个人的枪法,看得他暗暗心惊,要不是确定过珍威将军的方位,他甚至还会以为那个人就是珍威将军假扮的。 至于还有那名骑着北唐军统帅的战马突围而去的北唐士兵,说真的,在作出追杀的决定时,突兀统帅还真的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之所以要追杀,并不是因为对方本身,而是有人亲眼看到珍威将军把北唐旗帜给了那名士兵。 旗帜是一支部队的荣誉,而拿着旗帜去阿史那沁那邀功请赏,或者拿去挑衅李显岳,都是极好极好的。 但是没想到,那些废物直到现在还没有拿着那名士兵的头颅回来,于是他非常生气。 …… …… 让我们把时间回到秋雨弥漫的昨天。 雨势再次变大,整片天地间朦朦胧胧。 怀里躺着北唐旗帜,手中举着珍威将军的秦杀,骑着无迹,管阔进行了人生中最最惨烈,也最最难以忘怀的突围。 就像珍威将军所说的那样,那是命令,他现在是北唐军人,他听取命令,并且坚定地去执行它。 他需要带着北唐旗帜活着去见晋王李显岳。 这就是他的职责。 这里的唐兵,有的人选择和突兀人玉石俱焚,也有的人选择突围而出,再战天下,也许还有投降的,可是管阔并没有看到。 而现在,因为珍威将军临死之前的嘱托,他只能突围。 阿穆打死后,他带过来本来要围杀珍威将军的那些骑兵几乎疯狂,他们在珍威将军的裨将和亲卫们的手下损失惨重,不过还剩余几十骑。 在先前,因为一些和管阔一样想要保护北唐旗帜、守护在珍威将军周围的一些赶过来的北唐士兵们的阻挡,他得到了短暂的停歇,而现在,珍威将军已经殉国,他也接受了命令,这一切,他都不得不去面对。 第一百零七章 无迹马,秦杀刀(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些南蛮的旗帜在那小子手里,杀死他,夺过来!” 一些突兀骑兵用突兀语喝喊着,趋之若鹜地冲杀过来。 雨水带着雨声,并不大,于是,他们的声音很清晰地传过来,而人影却模糊不清,辩不真切。 秦杀是秦地的名刀,雨水顺着它上面的饕餮纹缓缓流淌,再滴落在地,成为了一串珠。 管阔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推测着严重程度,再在心中坚定一下活着出去的信心。 他的背后有三道刀痕,右肩上有一处,脸上也有一处,不过很轻微,只有血痕,其他的地方,都不怎么严重,而且那些伤势对他的行动力影响不大。 紧接着,他看到了无迹马身上依旧在流淌着的血,自嘲地笑了一下。 这匹历经沧桑,早就通了人性,征战沙场许多年的战马,都不声不响,对自己的疼痛置若罔闻,那他管阔,又何必在意太多? 难道自己就连它都不如吗? 他体内有着一股气流在破开阻碍,在各处的筋脉流转,竹简上那神秘的运气法再次发挥作用,酸痛的右手渐渐注入了某种很奇特的力量,无力感开始减轻。 他不断吞吐着气息,雨水落入他的口中,有些酸涩,那种冰凉感觉却让他保持了清醒。 左边,两骑突兀轻骑撞开挡在前面的一名北唐士兵,凶神恶煞地朝着他冲了过来。 既然知道了北唐旗帜就在他的身上,那么那些人也就不会再用看待普通北唐士兵的眼光去看待他了,而是杀意更加明显。 管阔眯起眼睛,透过漫天雨雾,看着他们的动作,分析着他们行动的轨迹,计算着自己待会儿出刀的时机以及方位。 现在,他们是等同的了,他们有马,他有无迹,他们的马刀相对完整,他的秦杀寒光闪闪。 当先一骑撞了过来,马刀向上抬起,然后对着管阔的头颅落下。 后面一骑,也近了。 他横着举起秦杀,伴随着“当”的一声震颤,挡住了第一骑的那一刀,同时身体向着左侧微微避开。 第二把马刀险险地擦过他的腰部。 第一把马刀与秦杀擦碰着火星,交错而过。 当唐刀与马刀分开的同时,管阔向后一挥,同时调转马首,向着右侧方往后迂回。 既然碰上了,那就解决掉那两名突兀骑兵,要不就是被那两人解决,不然的话,后面杀过来的人多了,那就麻烦了。 和他交错过去的那名突兀人同样往后挥刀,于是和秦杀相撞,各自行远。 突兀人的轻骑不论是人还是马,都习惯了极快的速度、巨大的冲击力,于是,他们的迂回,比起管阔,要不自然很多。 当管阔已经在他们的背后追上去的时候,他们还在往前冲。 不得不说,无迹马真的是一匹好马,比起他骑着去皇宫的高头大马还要好得多,现在想来,他忽然觉得两种马比起来,自己真的很喜欢战马,而不是那种缓慢踱步的游春马。 他就喜欢现在的那种味道。 前锋陷阵,无迹马,秦杀刀。 长安的荣华富贵,全部都抛到脑后。 长安有酒,我们有刀,长安有泪,我们有血。 来不及迂回过来,突兀骑兵转身一刀。 他们有两个人,他们有绝对的信心杀死这一名普普通通的北唐士兵。 两匹突兀战马分两边,把他夹在了中间,两把马刀和一把秦杀不停地碰撞,管阔左右出刀,他的全身都湿透了,他也不知道那种感觉更多的是来自雨水,还是血水。 体内气息越来越浓厚,他的目光凌厉,把双方的所有动作都拆解了开来,然后蓦地一刀刺出。 鲜血滴滴哒哒地流,一名突兀轻骑的喉咙口,在这一瞬间,就插着那把秦地名刀秦杀。 那一瞬间,在另一名突兀骑兵的眼里,几乎成为了永恒。 “噗!” 管阔把秦杀抽回,死去的突兀人尸体栽下马去,只留下减速的战马,似乎愣了神,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往前奔,还是停下来。 “刷!” 一刀横斩,管阔拉出一道巨大的弧形,秦杀掠过空气,来到了另一人的项部。 “该死的南蛮!” 亲眼见到自己的同伴就这样死不瞑目,那名突兀骑兵怒不可遏,不闪不避,举着马刀迎了上去。 他的左手离开了马缰,双手握住马刀向着前方劈去,暴怒之下的马刀,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 一声大响,秦杀与马刀狠狠地冲在了一起,震出大片火星,管阔的手臂承受着那股巨大的力量,不断颤抖。 一股气流流经他手臂处的筋脉,那种颤抖逐渐变得轻微,他稳住了。 那名突兀骑兵的身体几乎要向后仰去,不过突兀人马上功夫了得,他狠狠地一夹马肚,战马发出一声表示痛苦的嘶鸣,往着左边不断退去,踏着泥泞,几乎要侧倒。 管阔和突兀骑兵承受的压力很大,但是他们身下的战马承受的压力更大,然而令他感觉到惊异的是,当突兀战马几乎可以说是踉跄之下,无迹居然稳稳当当,就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 然后,那匹珍威将军的兄弟,直接就朝着还在稳定自己的突兀战马撞了过去! 那可以说是一种战斗本能,甚至不比他身为北唐士兵的管阔本人要差上半分。 无迹跟随珍威将军多年,南征北战,它见证了珍威将军的辉煌与陨落,从某些方面来讲,它都可以做管阔的老师,只是不能够说话。 它很聪明,它懂得了珍威将军的殉国,也听取了对方的话,从今以后,管阔就是它的兄弟了,所以,它会尽一切可能协助管阔杀敌,突围而出。 伴随着体格健壮的无迹的冲撞,那匹本来就已经不稳的突兀战马,直接就发出一声哀鸣,向着侧前方翻倒在地,瞬间人仰马翻。 秦杀划过,刚刚骂骂咧咧抬起头来准备爬起的突兀骑兵又放下了头颅,断气了。 管阔迎着厮杀着的突兀人和唐人而去。 方向,西南。 第一百零八章 无迹马,秦杀刀(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不是明确地知道突围以及突围之后的路线是怎样的,但是他坚定地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秋雨依旧那么大,场面很混乱,突兀人虽然注定了这一场战争的胜利,可是想必他们却非常不好受,至少不会比北唐人好受。 无迹马载着管阔踏碎已经凌乱的地面,越过无数大战,和数不清的突兀人擦肩而过,或者相撞,一直朝着外围而去,后面紧紧地跟着十几骑。 在一段时间之后,突兀统帅才得知了北唐旗帜被一名北唐士兵带走的消息,然后望向了秋雨之中模模糊糊的那个身影。 他估算了一下,觉得自己算准了那个家伙的底细。 而当此时,北唐铁骑朝着这里进攻得猛烈,正是他有些焦头烂额,需要兵马拦住那些北唐疯子的时候。 于是他下了自以为万无一失,对北唐旗帜手到擒来的命令——十名骑兵追杀之,其余的,集中兵力,消灭北唐铁骑。 可是,结果却令他有点意外。 无迹马迅捷如风,带着管阔一直突围而去,杀得天昏地暗,而管阔在感觉越来越不好受的同时,离突围成功也越来越近。 突兀人很多,但是就算北唐军队处在了完完全全不可翻转的劣势之下,也具备了恐怖的獠牙,随时随地都在发动着攻击,而且,突兀人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珍威将军说让无迹带管阔出去,此时此刻,他的这句话的信心,才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他是主帅,目标很大,他被阿穆打带兵围杀,于是他选择了玉石俱焚,可是在他和亲卫们粉碎了阿穆打的威势之后,便是同时为管阔带着北唐旗帜杀出去创造了条件,现在,突兀军统帅已经没有多少心情组织兵力去放在管阔的身上了,而像是一道闪电一样的无迹马,便有足够的底气把管阔带出去。 与其说无迹是一匹合格的北唐战马,不如说无迹是一名合格,甚至是精锐的北唐士兵,管阔的驾驭只占据了很小的一部分,而大多数时间,都是它自动选择了道路与方向。 可以说,它的所有选择,都特别“贼”。 它行如风,突兀的战马很难追的上它。而且,就算是避无可避,它带着管阔不得不面对攻击,也是把危险程度放到最小,都能够和管阔安然冲过去。 这种场面,很震撼。 一人一马,在千军万马之中驰骋,突破、突破、再突破,他们的身影,定格在了很多人的心里,不管是唐人,还是突兀人。 当突兀统帅迟迟没有得到北唐旗帜已经拿到,而那名士兵的头颅已经取下的消息,堪堪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管阔已经冲出了突兀人的包围圈,身后,十余骑依旧在紧追不舍。 他们的身影在雨中的荒原上奔驰,背后,是惊天大战,生死搏杀,而他们如风。 管阔望着天地之间的苍苍茫茫,心中感慨万千。 秋雨凉,他们败了,他突围了,带着珍威将军最后的命令。 他不知道铁山无他们怎么样了,而他将奔驰向遥远的未知。 一人一马,身后十名突兀轻骑,一前一后,就这样长长地拖着,一直向远方而去。 无迹逐渐逐渐拉开了距离,他们缓慢地变远。 今天,它伤势很重,也很累,在刚才的突围已经耗费了很大的精力,现在突围出来了,反而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兄弟,你怎么样?”管阔有些担忧地拍了拍它的脑袋。 无迹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管阔知道,它想表示自己没事。 管阔知道它在硬撑着,可是他想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办法。 如果让无迹放慢脚步,被那些突兀人追上,厮杀之下,无迹还会更累。 在此时此刻,看着它身上若隐若现的伤,管阔第一次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如果他足够强,他就能够回过头去,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杀死这十个人,而不耗费无迹多少的体力。 可是,无迹伤势不轻,很累,他的伤势也很严重,也很累。 要是回头或者放慢脚步,他们两个都得死。 有的时候,想起在北疆这些日日有生命之忧的日子,管阔觉得好不真实,也偶尔会有放弃挣扎的想法。 他就想好好回到从前的长安,惬意地躺下,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不醒过来。 但是,当那些想法过去的时候,他还是会清醒过来,长安,今生不知道能不能回,这里,才是真实的。 既然还活着,那就一直熬下去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摸了摸怀里,摸到了那已经湿透了,却仿佛带有着某种很奇特力量的北唐旗帜,心中有一股暖流在流淌。 他紧了紧秦杀,回头看过去,突兀人越来越远,双方已经距离超过了半里地。 他**了一下永不停歇的无迹,脸上浮现出一个微笑。 连它都在坚持,自己怎么能够放弃? …… …… 雨停了,天渐渐暗下来,管阔度过了一个很不安稳的夜晚。 他和无迹用了半天的时间,甩开了那十名突兀轻骑,在晚上,那些匆忙追赶他的突兀人没有火,只能凭借依稀的月光,很难追踪他的踪迹,可是,这也不是绝对的,况且,等到到了白天,踪迹变得明显,突兀人追踪的速度会加快。 管阔把自己已经破烂的衣服再撕烂,胡乱想着给无迹包扎,无迹不愿意,可是最终还是被他办成了,只不过被这个马兄弟踹了一脚。他明白,自己“包扎”得很烂,也很难看。 现在已经是暮秋,能够找到的草很少,管阔自己带着一些干粮,可是无迹只能够饿肚子,零零星星的一些植物,并不能够让这匹马填饱肚子。 这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无疑是很艰难困苦的一段时光。 而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管阔并不是很明确怎么找到晋王李显岳的中军部队。 这是一个大问题,他现在,只能算是被击溃的散兵,而一般情况下,散兵的汇聚,以及被其他的部队找到,都不是短时间之内便可以做到的。 第一百零九章 无迹马,秦杀刀(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虽然无迹的能力很特别,它认识一些路,可是管阔并不知道晋王他们和阿史那沁的现状,况且要想准确地过去,就算无迹也有些乏力。 现在,因为他身怀北唐旗帜,骑着无迹的原因,再加上被这么多突兀轻骑追杀,和其他突围出去的唐军并不一样,行了那么远的路,也已经很难和别人汇合了。 我将去往哪里,路在何方? 他不知道。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已经骑着无迹出发了。 他们两个都没有怎么休息好,可是路不得不走。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 无迹是一匹很强壮的马,经过只有两三个时辰的短暂恢复,伤势稍微有些缓解,虽然它依旧饿着肚子,可是比起昨天还要好很多。 他们背对着朝阳,继续往西而去。 背后的微光照着他们的身影,在荒野里拉出斜斜的影子,有些清淡。 事实证明,管阔所想的是对的,半个时辰之后,昨夜休息与追踪并行,同样有些疲惫的十名突兀骑兵出现在了他们之前休息过的地方。 在地上分析了片刻之后,他们确定了这是管阔停留过很久的一处,随后根据痕迹推测出了他的去向。 他们的骑术很精湛,对马的踪迹也很熟悉,在管阔没有精力,也没有经验消除痕迹而不让人发觉之下,他们对推测管阔的去路很轻松。 十名轻骑在停留了短短的片刻后,就循着踪迹追了上去。 他们突兀人同样有信念,他们统帅的命令便是带着北唐旗帜和管阔的头颅回去,既然如此,没有成功之下,他们也不会回去,那是他们的原则。 无迹奔腾,身后辽阔大地迅速往后倒退,遥望过去,四面起伏的大地就像是波涛在涌。 管阔知道,这也是一场战争,其实并不一定没有昨天那么凶险。 昨天突兀人很多,可是视死如归的北唐人也很多,但是今天,他只有一个人,而后面有十个人。 在千军万马之中,身边有战友,场面混乱,他可以轰轰烈烈地来一场,可是以他目前的实力,被十名突兀骑兵群殴,必死无疑。 这将是一场持久的追逐战。 风吹起他的长发,他感觉到了凉意,不禁哆嗦了一下。 他摸了摸腰畔的秦杀,秦杀锋芒依旧,可是他的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他想到了自己的统帅珍威将军,眼睛有些酸涩。 他们之间互相的见面,应该只有昨天那一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并不清楚珍威将军对自己的感觉,他却对对方一见如故。 真的,有的时候,两个人的信任,不需要更多,只需要一个眼神,只需要我需要的时候,你就杀到了我的面前。 珍威将军几乎没有考虑太多,就决定把北唐旗帜、无迹、秦杀交给管阔。 在这之前之后,他们都不认识,虽然管阔知道那个人是珍威将军,但是他们并没有说过话,珍威将军更是第一次见到管阔。 父亲、弹琴的老人、竹简上都说过,冥冥之中有许多超脱物质世界的力量,左右着这个世界,弄到底,究竟怎样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什么才是虚假的,真的很难说的清楚。 或许,两个人之间的相遇和随之而来的信任,便是来源于那些冥冥之中的力量。 他在马上低了低身子,以表示对那一位将军的祭奠。 斯人已去,难以留,挽情仇。 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 清澈的河水曲曲绕绕,延伸向远方,就像是一条无暇的带子。 河岸上,一些枯黄色终于能够辨得清晰,在那边,残存着一些借助河水,能够耐得住暮秋天色的植物,虽然看起来蔫然无力,但是却长得很密集。 无迹从来都不吃那种东西,北唐给予它的粮草要比起那些好上千倍百倍,可是,现在,没有办法,它只能认命地去填一下肚子。 只是,短暂停歇下来的它,显得有些落寞与孤寂。 虽然珍威将军说过,以后,管阔和它就是兄弟了,但是,珍威将军才是它真正无法割舍的手足,它的心智很强大,它是一匹好马,但是它还是会保持着内心深处的忧伤。 他们就这样沿着蜿蜒的河岸朝着西方而去,沿途感受着四野的静谧,昨日的心,渐渐平静。 管阔查看了一下无迹的伤势,发现那个家伙愈合得很快,伤口已经结痂,只要不再进行血战,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个时候,无迹忽然停止了吃草,用马首朝着他撞了一下。 他看向远方,地平线上,突兀人化为了好几个黑点,虽然看不怎么真切,但是很明显就是那十个人。 他翻身上马,沿着河道疾驰起来。 荒原开阔,目力可以望到很远,很明显,那十名突兀骑兵也发现了他们,朝着这里追了过来。 无迹的踪迹引领着他们,除非管阔能够到晋王李显岳那边等等令他们忌惮的地方,不然的话,他们就会一直这样追踪下去。 今天的天气很好,碧空如洗,一眼万里。 秋日暖洋洋地撒在大地之上,撒在河道里,波光粼粼,仿佛碎金在涌动。 管阔和无迹的速度很快,但是突兀人的追击也不慢,追逐战再次爆发。 他们奔驰了两个半时辰,无迹似乎又有些累了,管阔能够感觉到它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后面,突兀骑兵被再次甩远,但是如果他们停下,那些人很快就会追上来。 更为重要的是——管阔沿着河道,已经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往哪里去了。 在从前,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北唐士兵,战争在即,也不会受到关于那方面的训练,他只需要跟随着部署而动,不必考虑太多,而在更早以前,他是管府的公子,更加不需要考虑这些。 而今,他终于知道麻烦来了。 他有些漫无目的地骑着无迹沿着河道而行,他甚至都没有在意那是自己选择的道路,还是无迹选择的道路。 第一百一十章 前路的不明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想必,那些紧紧追着他的突兀人,一定会觉得他急急如丧家之犬,被他们追得弄昏了头脑,才到处乱跑的吧? 就在他们放慢脚步,脑中有些迷茫的时候,突兀人再次拉近了距离。 这一次,突兀人很显然是没有了耐心。 管阔看到,他们拿出了突兀弓。 从昨天开始的这一场追杀,突兀人一直都没有对他用上突兀弓,甚至管阔都没有在意他们有没有弓,总之他一直以为是没有的。 突兀人不是没有,只是不愿意动用。 和北唐人一样,突兀人也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底线。 当得到统帅的命令之后,他们下定决心要用马刀一刀斩下管阔的头颅,而没有其他的损伤,而且,他们是十个人,他们的尊严也很高昂,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手段尽出,他们还有什么脸面? 不过,依旧是那句话,除了原则,他们还有底线。 他们对管阔的追杀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虽然统帅并没有明确说明时间,但是对于他们心底里面的时间,早就已经超时了,于是,他们拿起了突兀弓,对准了远处的管阔。 双方的距离还很远,不过他们有好几支箭。 弯弓搭箭,然后松弦,一切如行云流水,手到擒来。 唐人拿起长枪,拿起唐刀,便浑身充满了力量,他们也一样,拿起马刀,拉开弓弦,便充满了自信。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突兀的箭矢,像是白光闪电,划破空气,传出厉啸声,直朝着管阔而去。 管阔的颜色冷了下来。 对于箭矢,他是感到非常头痛的,那个时候有盾牌,身边有战友,他可以强行稳定心神,顶住那些令人防不胜防的利器,但是现在,他没有了盾牌,身边也只有一匹无迹。 暂时,他们的距离还很远,即使那些突兀人都是合格的射手,在这么长的距离之内,也无法射中他,离他最准的一支箭,也是在一丈之外。 不过,管阔的危机感越来越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箭矢无眼,谁也不知道下一支会不会夺人性命。 秋日朗照了一切,最前面是管阔,后面跟着速度更快的箭羽,再后面,远处,是紧紧追赶、射出箭矢的突兀骑兵。 他们的身影掠过枯黄的草,掠过微微漾起的河面,所过之处,带起一阵又一阵风。 日头上了高处,悬在头顶往下透发出淡金色的光芒,管阔的神情蓦地一变。 他看到,一直延伸向天际线的蜿蜒河流,那目力极尽处,有许多黑点。 他没有去数,也知道暂时还数不清,只是应该有几十个。 那边是突兀人,还是北唐人,还或者会是其他的谁? 在此时此刻,他本来强行稳住的心神再次动荡起来,而且是大动荡。 如果是北唐人,他就得救了,如果是突兀人,他就死定了,但是,不论是北唐人还是突兀人,都不太应该处在这里,而是应该在战场之上,或者营地之内。 他不理解。 他知道,如果有危险,到时候,自己确定了那些人是对自己具有巨大威胁的,而后面又有突兀人,自己将会死得特别难看,而且拉上自己的马兄弟。 等到确定事实,一切都可能来不及了,可要是现在调转马首往回跑路,会使自己陷入极大的危机,而且若是那些人是友非敌,那么自己也就失去了一个得到救赎的机会。 时间紧迫,他距离前面的那些身份不明的人越来越近了,而后面突兀人手里的弓也并不作停歇,他必须尽快作出抉择。 “兄弟,你怎么看?”管阔拍了拍无迹,希望可以征得对方的意见。 无迹跟随珍威将军多年,有很多各种各样的经验,而且聪慧无比,也听得懂他的话,可能会给予他一些帮助。 无迹没有作出什么回答,依旧向着前方奔驰,它的鬃毛在风中快速地来回摆动,几乎要飘舞起来。 管阔怔了一怔,紧接着才意识到,无迹的选择,就是一直往前。 这是一场赌博,赌赢了,他们就可以彻底摆脱那一场战争对他们不止的挫折,可要是赌输了,他们就将会万劫不复。 珍威将军带出来的马,就有着和他一样的魄力。 而管阔,也很乐意去赌博,因为,管清和的魄力更大。 后面,突兀人很显然也看到了远处的那些人,他们松开了弓弦,同时也稍稍放缓了速度,相互之间用突兀语交流了起来。 他们面临着和管阔差不多的局面。 他们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 如果前面的那些人不能够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那自然是极好的,但如果带有敌意,他们不仅很难杀死管阔,最起码不能亲手杀死,而且可能都会有生命危险。 最后,他们得出了一个一致的决定——暂时距离很远,先且咬住管阔,追上去再说,情况不对的话,就迅速作出反应。 管阔紧了紧早就破烂不堪,而且单薄的衣裳,感觉有些冷。他的盔甲早就破碎并且丢失在了那一场战争里,又撕下一件像破布袋一样绑在了无迹的身上,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所以他穿的衣服真的不多。 他距离那些神秘也不太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越来越近,渐渐已经能够看得清晰那边的人形。 足有八十多条汉子。 他们的服饰看起来有些接近于唐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看了一眼,管阔便坚定地觉得他们那不像是北唐服饰,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北唐人,但是肯定不是突兀人,或者其他的什么类似民族的人。 那种服饰上的微妙区别,真的很……微妙,比如说,一名突兀人看上去,他们绝对是北唐人,穿着北唐的衣服,是一样的,或许只有北唐人或者他们自己才能够知道那种细微的差别在哪里。 甚至,就连管阔都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不一样,却怎么也说不上来不一样在哪里。 秋风吹动起那些人的衣裳,微微荡起,竟有一种和感。 随后,随着距离的继续拉近,他依稀看到了那些人腰间的一些奇怪物体。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那个一身白色宫裙的少女(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看起来似乎是一把把的兵器,像一种弯刀,有些细长,可是和他所见过的所有其他的弯刀都不太一样,他可以说,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那么奇怪的兵器。 那种弯刀前端的弧度很大,但是却让人感觉很完美、很合理,上面雕刻着一些纷繁复杂的纹络,隐隐中隐藏着一股凛然的杀机。 此时此刻,因为情况的突变,前方似乎既不是北唐人,也不是突兀人,管阔反而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心想,老天爷,这是要闹哪样? 而前方的那八十多人,也很明显早就望到了他,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被八十多人盯着看的感觉很不好,管阔现在就是那种感觉,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而脑袋里却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现在,既然如此,他似乎认为自己和无迹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 前面不是北唐人,也不是突兀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无迹似乎也觉察出了那些服饰和北唐人差不多却有些微妙之处不一样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北唐人,但是,它奔跑的速度更快了。 这还是在延续之前的赌博,它喜欢赌博。 他们的速度太快了,比风还要快,管阔的头发和破烂的衣裳都在不断地飘,如同天上的云一样。 小河蜿蜒向远方,无际绵长,缓缓流淌,像是唱着一首远去的歌。 而他们,就随着那首歌而去。 然后,他听到了秋风之中飘荡着的一句话,一句他没怎么听清楚,但是却无端地感觉到心情平缓,心中祥和的声音。 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很好听、很好听,婉转,又无形之中带上了某种儒雅之感。 同时,那些人中,有一部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了弩,瞄准了这个方向。 他刚刚才因为那好听的声音而放松的心瞬间就揪紧,汗毛倒竖起来。 …… …… 天地之间的一切动作在这一瞬间都仿佛放缓,所有的声音也好像都沉寂了。 河水弯弯,不知来路,不知去路。 管阔的表情几乎要凝固,他感觉到了窒息。 被八十多人一起望着的感觉很不好,但是被二十多人用弩对着,更不好。 虽然说管阔不想死,但是经历了那么多,最起码他没有了从前那么怕死了,然而,当那些情景突如其来的时候,特别是看到那些人扣动弩机,听到机簧弹动的声音的时候,他还是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无迹这个马兄弟有没有闭上眼睛,也没有时间知道了。 耳旁,弩箭的细微呼啸声非常清晰,他甚至还能够感觉到空气的震动,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出那些弩箭就从自己的身边掠了过去,然后就是心跳声。 那一段时光,只有刹那,却让他恍惚间觉得很漫长、很难熬。 随后,他便听到了背后远处骂骂咧咧的突兀语。 紧接着,是几声呼哨,和马匹的嘶鸣声,以及奔腾声。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明明刚才还毫无身影的马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沿着河道尽情地驰骋,而那些人中的几个人,便腰胯那古怪的兵器,端着弩机,追逐着那些马匹,随后翻身上马,朝着这边而来。 这些场景发生得太快,而且有些凌乱,管阔的脑中也很凌乱,只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铿锵”一声拔出寒光闪闪,锋芒毕露的秦杀。 **着这把那位将军交给自己,说这是命令的名刀,他的心里面稍微安定了一些,可是自然不会完全安定。 十几骑就这样迎着他而来。 他迎着他们而去。 此时载着他的无迹,就像是发动了一场自杀式的冲锋。 双方的速度都很快,要想掉头或者做什么其他的事情,都已经来不及了。 近了! 他把秦杀后撤,这把名刀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光。 而就在这时,前面迎面而来的十几骑忽然方向偏转,从两边分开。 管阔不知道他们是想两面夹击还是怎么回事,只是被那些人一次又一次的奇怪做法弄得非常不明觉厉,几乎来不及思考自己应该作出什么回应。 当先的两骑和他距离只有三丈,他能够清晰地看到他们腰间的那种古怪兵器上面的纹路,还有早就已经搭上弩箭的弩机。 他把秦杀刀锋微微偏转,随时随地都会发动攻击。 无迹也变得更加沉默,把气息都放缓,一双巨大的马目变得冷冽起来。 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些人并没有靠近过来。 当先的两骑在距离他们三丈远的地方就这么一直往前而去,似乎只是短短地看了他一眼,再也没有第二眼。 后面的那些人紧随着和他交错而过。 他们就像是陌路人,如此相向而行,又相背而行,不打一声招呼。 管阔瞬间就迷茫了,相信他的马兄弟也是如此。 无迹放缓了步伐,管阔也紧了紧秦杀,又略微松了松秦杀,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他回过头去,看到,那十几人带着弩机与那些奇怪的兵器,直扑远处的突兀轻骑而去。 突兀人意识到了不妙,开始纷纷调转马首,准备撤走,只是他们的骑术和射术都很厉害,他们一边往来路奔驰,一边回头,弯弓搭箭,朝着那追过去的十几人射箭。 在此时此刻,本来应该深陷其中的管阔仿佛成为了一个木木的旁观者,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所有的事情都似乎和他没有了任何关系。 这个时候,他再次听到了那个很好听的女孩子的声音: “把那些草原狼都杀了,再回来。” 无迹停住了步伐,他坐在马上,于是很高,于是他也看得很远。 他看到了很多人,也看到了很多的东西。 他微微一怔。 以后的以后,他一直清楚地记得自己这第一次认识姬如是的情景。 这将会是他回想起来人生之中最最美好的时光之一。 …… …… 第一百一十二章 那个一身白色宫裙的少女(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蓝天,碧水,白云绵长,往南飘。 白色的宫裙荷风微摆。 秋日暖洋洋地撒在她安然静美的小脸上,恍惚间带上了某种淡淡的、略带神圣的金色。 管阔看着那名坐在河边对着自己微笑的少女,忽然间觉得似曾相识,甚至……一见如故。 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却无来由地感觉亲近与心安,那种冥冥之中的力量,真的很奇特。 她笑起来很美,就和她的声音一样美,她用一只小手托着脸庞,头微微歪起,她闪亮的眼睛弯弯的,就像是两轮月亮。 清澈的河水倒映着她的身影,同样洁白、无暇。 她就像是一朵雪白雪白的荷花。 她一边笑着一边露出了晶莹的贝齿,道:“有啥好看的。” “我知道我美。”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那样自然,和不经意,就像那是不容辩驳、毋庸置疑的事实。 那的确是事实,管阔承认,甚至换作任何一个人看来,都会承认——她虽然年纪尚幼,的确非常非常好看,的确很美很美,有一种含苞待放的另类美感。 她似乎只有十一二岁。 只是,这样理所当然的姿态,这样毫不在意的语气,这样高贵无双的气质,配合她的年龄,实在是……太不相配了。 管阔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他们双方,是第一次见面,他很不擅长和陌生人交谈。 他挠了挠头,最后憋出一句话,道:“呃……小妹妹,你的北唐话,有些……蹩脚。” 她忽然收敛了笑容。 “小妹妹”、“蹩脚”,她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胆敢用这些字眼说她的,她是世界上最最高贵无双的存在,从前没有过,以后应该也不会有,只有现在,忽然有一个傻兮兮的家伙,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说出这席话。 她微微噘起了嘴,脸蛋上满是气鼓鼓的样子。 她生气了。 她的脸色和心情变化,阴晴不定,比起天气还要厉害,她一向如此,她高兴,就特别高兴,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可能下一瞬间,她就非常生气了。 只是,她生气的样子,还是很可爱,也很漂亮,就像是一个小仙女。 所以就在此时此刻,管阔居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 那些腰间跨着古怪兵器的男人们,纷纷围了上来。 那些人很高大,很壮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文气。 无迹比起管阔更先察觉到了危险,警惕地看着他们,往后缓慢退步。 秦杀依旧擒在管阔手中,等待着绽放锋芒。 管阔意识到了那种敌意。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笑语盈盈,像是洁白的木槿花一样的女孩,会忽然对自己带有敌意。 说起来,他忽然清醒了。 他被对方那纯洁无瑕的外表给欺骗了。 在这片土地上,他们不是北唐人,也不是突兀人,他们可以不是朋友,却可以是敌人。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握紧了秦杀,问道。 才出虎口,又入虎穴,是他现在的感受。 “你又是谁?” 一个男人问道。 管阔望过去,他是被那个男人的声音吸引过去目光的。 因为那少女的光辉太耀眼,他似乎现在才发现,在那些人之中,除了少女,还有一个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的人。 他的声音很亲和,却又有一种很奇特的韵味和力量,透进人的心灵深处。 管阔发觉,他只有在自己的父亲口中,才听到过这么亲和的语气。 其他人的服饰,都更像是一些护卫,虽然并没有任何的甲胄,却很英武,也很灵便,适合发动随时随地的攻击,只有他,穿着锦袍,俨然一个丰神如玉的翩翩美公子。 他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做出什么回答,只是警惕地端详着对方,想尝试得到更多的线索。 那翩翩美公子一般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脸上出现了意味莫名的笑容,问道:“你是逃兵?” 管阔恼怒起来。 他并不知道对方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真的这样认为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受到了挑衅。 当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那名一身雪白宫裙的无暇少女怒气之中渐渐带上了一种旁的东西,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两颗闪亮像是月亮的眼睛微微斜过来。 那是一种很鄙夷很鄙夷的神情。 “居然是胆小的一个逃兵。” 她的声音仿佛天籁,伴随着淡金色的阳光撒落,带上了某种神圣美妙的色彩,但是无疑对人的杀伤力却很大。 管阔眯起了眼睛,全身气息再次运转起来,一股看不见的气流沿着手臂一直往前,极力再延伸出体外,进入秦杀之内。 “第一,我胆子虽然并不算太大,但是我并不胆小。”他挺起了胸膛,显得很义正言辞与光明磊落。 “第二,我不是逃兵,我只接受命令,并且坚定不移地去执行它!” 随后,他的话锋一转,扫视过他们所有人。 “我在这里的理由无可辩驳,我是军人,我在执行命令。至于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不应该在这里,所以,你们肯定有着什么不正当的目的。” 他现在的这个样子,气势很独特。 他只有一个人,而对面有几十个人,每一个人都很明显存在着强大的战斗力,可是他就这样骑在无迹上,往下,因为扫视而对所有人都斜着,有一种俯瞰、睥睨的味道。 害怕是没有用的,他的父亲不止一次地对着他这样教育过,当你处在危局的时候,不论是害怕想逃避,还是挺起胸膛面对它,并不能够改变你在局中这一事实,所以,既然如此,害怕只是浪费自己的精力,而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成效。 少女沉下了脸来,很显然一些对管阔非常不利的想法正在她的头脑中酝酿,但是在看到管阔的言行举止以及隐藏在内在的那种看不见的“势”之后,那名翩翩美公子一般的男青年却是怔了一瞬间,虽然很短,但是那一瞬间却真实存在着。 第一百一十三章 那个一身白色宫裙的少女(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非常轻微的嘲讽笑意,道:“你难道没有发觉,你自己现在的这种状态,根本就没有资格问我们这些东西吗?” 无迹马昂起了马首。 铜铃一般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们所有人。 管阔似乎想了想,但是那只是一种动作,至于是真的想了还是假的想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说服自己的理由似乎并不需要思考,因为它一直就那样存在着。 “我现在自己处在的状态,和问你们是谁,是从哪里来的,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楚,随后又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回答了自己,“没有联系,完全没有。” 那名翩翩美公子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和少女不一样,少女是他们这里最大的,但是他却是这里所有人最依靠的,他的辨识分析才能够保证这一行人的安全,他很聪慧,是这里的智囊,看待别人,也看待事情,都进行过必要的推测,他觉得,管阔并不像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只是一名普通的、毫不起眼的北唐士兵。 没有这样的北唐士兵。 他的目光掠过管阔手里的秦杀,还有座下的无迹,再配合对方那种临危不乱的魄力,更加坚定了这一想法。 少女依旧在那河边,她阴沉着脸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很可爱,很可人,相反特别惹人想笑。 不过管阔没有笑,他现在处在危局之中,说不定只需要少女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他们之间就会兵戎相见,他根本就笑不出来,而且他知道,那名少女绝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那名美公子一样的人来到少女的面前。 他的身上,那种儒雅贵气的气质瞬间就消失了,他轻轻俯下身去,又轻轻地施礼:“小姐。” 管阔有些吃惊。 他的吃惊并不在于其他,因为他知道那名少女的地位最高,可是,在他看来,那名翩翩美公子一样的年轻男子,地位一定也不低,现在他那近乎卑微以及自然而然的尊敬,实在是……太过了。 本来很有气质的人,一瞬间低到尘埃,那种即视感,很震撼。 他可以理解为:少女的地位非常高,高到比起那名男子高出数不清的级别。 少女挑了挑细眉,用明亮的眸子瞟了管阔一眼,然后说话了。 他们的声音很轻微,除了他们两个人,其他人都听不到。 可是,管阔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非常细的音调,虽然并不真切,但是这符合他的猜想——那不是北唐话。 四野很静谧,那十几骑追着突兀人,早就已经远去,只有微风在飘,风势很小,在河面上刮出微微的波纹,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管阔和无迹都一动不动,他们很明确自己的现状,不过管阔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很平静。 虽然概率很小,可是他开始推测起如果那些人想对自己动手,那应该从什么方位突破,先杀死哪些人,什么路线最最安全。 他经历过管府的那一夜,也经历过珍威将军那一战,他活下来了,渐渐的,他开始不再去思考死亡的问题,而是想着怎样活着。 风微微地吹,撩起少女的鬓角,还有她雪白的裙摆,她蹙起细眉思考的样子很专注,也很好看,结合四周流动的风景,就变成了一副清新的画。 “您看,他手里的刀,还有那匹马。”那名男子轻轻地道。 “我知道,但是那又如何?” “我怀疑,他可能是假扮了他们的统帅,或者做了其他的什么事情,这匹马,万里挑一,那把刀,绝对也是千锤百炼的名刀,他所说的没错,他应该是接受了什么命令。” “我讨厌那些突兀人,现在北唐那些虚伪的家伙们和我们关系还不错,这才决定救下他,这个傻傻的小兵,看起来蛮有意思的,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胆敢对着本……本小姐口出狂言,连一句谢谢都没有,上来就一张臭脸地逼问我们的来历,本小姐并不在乎他死不死的,你们先修理他一顿吧,至于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北唐人是生是死,和我们没有关系,由得他们自生自灭。”少女没好气道。 听到少女说“修理”,年轻男子有些无言,他为那个马背上的小兵而感到默哀,而且他觉得少女觉得有意思的这一决定,是真的没什么意思,因为没有什么意义,他抚弄了一下自己的锦袍,笑了笑,问道:“您想怎么修理他?” 少女清丽的眸子瞄了瞄一脸严肃的管阔,皱了皱琼鼻,道:“他有刀,揍他一顿他肯定会反抗,这样子对我们不公平,让他们也带上刀,拿下他,在他的脸上划出几个字来。” 年轻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道:“哪几个字?” 听到他的问话,少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仰起小脸,渐渐地,微笑起来,然后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主意有意思,她的笑意越来越浓重,眼睛再次弯成了明亮的月牙,里面有光。 “就写……我错了,我是呆瓜,不应该惹小姐,您饶了我吧。” 说完这句话,她有些兴奋地拍起了白皙嫩嫩的小手,学着北唐人的样子,又用“蹩脚”的北唐话欢叫道:“好好好,这句话好,本……本小姐很喜欢,嘻嘻嘻。” 年轻男子满头黑线,俊秀的脸都有些变了,低声道:“小姐,这……他的脸就这么大,这么多字,怎么刻得下?” “我不管,这是命令,命令你懂吗,那是你们的事情,只要去做就行了,我会检查成果的。”她把嘴一噘,再次并且迅速地露出了气呼呼的样子,那变脸的速度非常快,几乎让人措手不及。 “……” 年轻男子叹了一口气,碰上这个小祖宗,实在是自己的命运多磨啊! 他以并不令人觉察的角度微微摇了摇头,随后转过了身,面向远处骑在马上的管阔。 他招了招手,一名汉子靠近过去。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把那名少女的命令下达了下去。 “这……这怎么可能……”汉子看了看管阔,比较了一下他的那张脸的大小,然后再想想那么多个字,禁不住郁闷地用他们的方言回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那个一身白色宫裙的少女(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们先拿下那个小子,至于后面的事情,我想办法搞定,让……小姐收回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汉子点了点头,随后撇了撇嘴,看向管阔,嘟哝了一声:“小子,你完了……” 管阔冷眼看着这一切,他知道自己的形势很不乐观,但是他不准备束手就擒,他俯下身去,对着无迹道:“兄弟,准备好了吗?” 无迹依旧没有作出任何的表示。 在和无迹相处了那么久,管阔已经知道这匹马这样的状况所表达的意思:它知道该怎么做。 他们所想的接下来的行动很简单。 那些人有弩,要是逃走,他管阔绝对会被射成筛子,无迹再快,也快不过弩箭的速度。 如果选择反抗,和那些人硬拼,他还是会被围杀,所以,他们只能做一件事情,虽然那件事情很难,可是相对其他的所有选择,这个最简单,也在理论上最可行。 看到他依旧紧紧地拿着秦杀,刚才接受命令的那名汉子拔出了腰畔的那把像是刀一样的古怪兵器。 他笑了笑,用比起少女还要蹩脚的北唐话大声道:“小子,我们小姐说了,而且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你冒犯了我们,更是冒犯了她,你有两个选择……”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一个天籁之音接了下去: “你这个讨人厌的小兵,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下马,放下手里的武器,拜倒在本公……本小姐的……他们说什么来着,哦,对了,拜倒在本小姐的石榴裙下,虽然本小姐穿的并不是石榴裙那种低级的东西,但是,本小姐接受你的臣服,你磕一千个响头,便可以成为本小姐的护卫,并且饶了你。” “第二个选择,就是负隅顽抗,但是下一刻,你就会被我们吴……武力非凡的勇士们拿下,给你刻上永生屈辱的字,你现在,还有很短的时间作出选择,现在就开始吧。” 她骄傲地仰起小脸,太阳暖洋洋地照在她的身上,映照出一片绚美的光辉,她的两只白皙的小手叉腰,缓风徐徐飘,吹动起她的裙摆,她微笑着,两眼弯弯,看起来很天真,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之气。 “这真是一个表面上纯洁无瑕,其实令人头痛的死丫头……”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管阔不禁这样想到。 现在,他再也不会轻易相信那名少女的表象了,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的时候,他感觉对方白得就像是一张纸,惹人恋爱,是一个十足的小仙女,并且,他居然无来由地对对方有了一种亲近感觉。然而如今,他就觉得,少女虽然算不上是一个可恶的恶魔,因为她的所有一切谈不上是什么恶意,只是她似乎认为这很好玩,这些是应该的。 于是,管阔将会让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没有选择的。 其实,翩翩美公子一般的年轻男子在他自己和少女之前一起决定救下管阔,并且不施杀手的时候,所想的是一了百了,马上就让管阔离开,因为虽然他对管阔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敌意,可是为了少女的安全,管阔的离开是理所当然的,而且,他也并不想派人去追杀那些突兀人,突兀人不是傻子,看到双方的人数差距,自己会离开,从这之后,不论是管阔,还是突兀人,双方都不会再有任何的瓜葛。 然而,还是那个然而,他们尊贵的、至高无上的“小姐”,实在是太任性了,她就因为自己的随便一个想法,他们就不得不冒着危险去追杀突兀人。紧接着,还是因为她觉得管阔好玩,然后管阔义正言辞的样子让她很不舒服,于是,他们不得不拿下管阔,并且有可能这个令人头疼的小祖宗还会留下对方。 感觉到了管阔的不太寻常,满身疑点,他们当然是四五个人一齐出动,拿着那些古怪兵器,从两边包围了过去。 管阔其实明白这一场战斗非常不应该,可是却不得不去战斗。 能够做决定的不是他管阔,也不是那些围上来的人,而是那个很明显是拖油瓶而且没有那种觉悟的少女。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除了实力,身份地位也是很重要的,就因为她的地位比这里的所有人都要高,所以哪怕她在瞎胡闹,别人也就不得不跟着她胡闹。 秋风拂来,云自摇。 管阔忽然抢先动了。 确切来说,是无迹动了。 那名年轻男子所说的没有错,珍威将军一将功成万骨枯,无迹自然也是万里挑一,秦杀千锤百炼,而他管阔,体内的气息流转,竹简上的内容历历在目,他虽只动作了第一步,却已经把后面的很多步都推演了出来。 霓为衣兮风为马,无迹不是风,却比风还要快。 管阔是处在不可翻身的弱势之下,在这样的情况之中,所有人都想不到、也不认为他会主动出手,他应该随机应变,然后只能无奈地等待肯定的失败结果,然而,他的动作太过出人意料,他竟然主动动作了,不仅非常快,并且……不是逃跑! 无迹真的是太快太快了,如果仅仅是管阔出人意料的这一番动作,还不至于令他们猝不及防,但是无迹的速度增加了这一番动作的威力,真的可以说是霹雳闪电。 刚刚才把那种奇怪的刀拔出来,围住管阔的那些人全部都懵了,他们堪堪站好方位,信心十足地想要下一步就轻轻松松拿下管阔,可是,管阔却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也许只有那名穿着锦袍的年轻男子才清楚那匹马的真正实力。 管阔的速度很快,无迹载着他,一瞬间便到达了挡在他前面的那个人面前。 那人的反应特别快。 虽然管阔的忽然动作让他们猝不及防,但是因为要保护那名少女,所以他们强大。 这个因为所以很让人无语,但是却是非常合理的。 因为少女的地位很高,他们要保护少女,所以相应的他们的实力也就必须是很强大的。 五味杂陈的上架感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好吧,不知不觉中,这本书都已经写了一两个月了,今天收到编辑大大的上架通知,猛然回首,才惊醒过来,感叹岁月的不饶人。 明天就要上架了,真的,心里面,万般不可言,我写书也有好多年了,这是我成功签约并且上架的第一本,也是寄托了很多情感的一本书,我想要写好一个故事,写出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有很多人,他们有着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价值观以及世界观,他们的好坏都无法定义,因为天下的善恶很多时候都是难以道明的。 这个世界,恩怨情仇是必须的,铁马金戈是必要的,我们都走在前进的路上,不能看到最后的风景,我会写好这个故事,写好那些人,有血有肉的人。 嗯,现在要说到上架之后了,我会保持更新,希望大家支持,还有的话,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那就不说了吧。 在这里,感谢我的编辑竹篱、锐利他们,他们的工作都很辛苦,他们为网文界能够出现好故事都付出了自己的真心,就是许许多多付出真心的他们,构建成了网文这么一个世界,并且那个世界将会越来越美丽。 好吧,我觉得我写得像作文一样,希望大家不要笑,这是一个很严肃的上架感言。 咳咳,就到这里吧,我要去感悟人生了~《北唐风云》五味杂陈的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简直要上天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无迹的目光变得冷冽起来,丝毫没有缓下步伐。 这是它从前不需要和珍威将军作交流的事情,那是双方的责任。它负责速度以及走位,把刀剑交给背上的那个人。 现在,那个人是管阔,而不是珍威将军,道理也是一样,它的兄弟珍威将军已经不在了,它只能选择相信管阔,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是同舟共济还是共同赴死。 管阔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了,他的脑中,竹简上面的内容,还有弹琴老人的那一系列动作飞快闪过,又定格。 他又睁开了眼睛,全身气息运转,进入到了最佳的状态。 挡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很明显对自己拥有着极大的自信,虽然管阔的暴起发难还有无迹像是风一样的速度让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可是,在这一瞬间,他还是有能力避开,可他却并没有避。 他腰畔的古怪弯刀“铿锵”一声,出现在了手中,然后就这样迎着雷霆万钧的无迹,双手握刀,向前踏出一步,往下劈砍。 迎着刀锋往上望,是蓝天白云,他的这一刀,就像是把那朵云劈成了笔直的一半一半。 无迹踏出的泥飞起,又溅进河水之中,几个大小不一的涟漪,就这样氤氲开来。 管阔把秦杀刀锋微微偏转,阳光的反射角度变化,金色的光芒也在转动。 “铿!” 刀光乍现,秦杀发出一声凌厉的呼啸,往前划出一道流光,借势,借力,借无迹恐怖的速度,和那把他认不出来的兵器撞在了一起。 秦杀的饕餮纹映衬着无限天光,恍惚间展露出了森寒冰冷的气息。 刀锋与刀锋接触,然后飞快地摩擦,一长串的火星拖着长长的尾光,往后延伸。 “当!” “当!” “当!” “当!” “当!” …… 管阔数了一下,自己和那名汉子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对了六刀。 这一切反应,在他的脑海之中,都非常快,也非常精确,这是战争的艺术,两个人叫战斗,成千上万人就叫战争,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 那个人的力气非常大,他的手臂微麻,可是秦杀依旧紧握,不动分毫。 对方的力气比无用可雷他们还要大上几分,但是现在的他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而且,他有无迹马、秦杀刀,还需要什么? 这是他承认的事实,有无迹和秦杀的配合,他才能够爆发出那么强大的威力,不然的话,他也不清楚结果如何,总之,绝对不会有现在的这个结果。 六刀之后,那个人被震退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掠而过的管阔,在这一瞬间脑子里面有点凌乱。 他知道管阔的马和刀不简单,那个家伙本身应该也不是一名普通的北唐小兵,可是交锋之下,他才发现,自己所想的,不仅仅是,对方的爆发,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前面的那人被震退,而之前管阔原地被包围的时候,两侧还有四个人,那四个人举刀追赶了过来,却被管阔甩在了身后。 越过包围圈,管阔的前面,各个方向,还有着反应更加慢的几十人。 那些人不是反应真的慢,而是完全没有想到管阔非但没有被包围起来拿下,居然还冲出了包围圈并且并没有选择逃跑,而是迎面而来! 无迹高高跃起。 拔刀之声不绝于耳,但是方才还在他们面前的三个人,刚刚拔出刀来,无迹便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头顶,并且越了过去。 高、快、强! 这是此时此刻所有人心中都闪现出来的三个字。 很少有马能够一跃而起,从人的头顶越过,并且速度这么快,还载着人。 无迹万里挑一,绝非虚言。 珍威将军横勇不当,但是却陨落了,只剩下它无迹,要绽放出最最夺目的光辉,代表珍威将军,再战天下! 在此时此刻,管阔的心中,同样涌现出很复杂的情感。 他是管阔,他拥有着管清和的期望、老人的期望、珍威将军的期望,他从那三个人的身上得到了最最重要的一些东西,如果还不能够做出一些事情,他是废柴吗? 他被很多人看不起,曾经有一个艳冠天下的女人,当着他的面,对着他说道:我可怜你是个傻子。 他居然弱小到被人可怜!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微笑了起来。 吾一笑置之。 我虽然并不强大,可是我正走在强大的路上,然后,这条路,首先,先把今天的事情搞定。 在空中,他看到了那名一身白色宫裙,眉目如画,像是小仙子一样的少女。 管阔和无迹的动作太过令人感到不可思议,那个笑起来眼睛像是弯弯的月牙儿一般的少女,张大了小嘴,作出一种夸张的震惊之色。 “哇,那个呆瓜要上天啦!” 她发出一声银铃般的惊呼。 无迹高高跃起,然后又稳稳落下,管阔和它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了很多人的人群之中。 可以看得出来,那些人虽然目前看起来有些散乱,但是隐隐之中却依旧拱卫着那名少女。 自己的方位,目中人的方位,所有的一切一切,在空中的时候就已经入了管阔的脑中,而今落下,他的分析已经完毕。 目力越过七八人,目标,少女! 这是管阔和无迹不需要交流便同时作出的选择,如果就那样逃走,那些人的弩箭不会放过他们,如果选择硬拼,估计丘战神和南吴圣将都会折在里面。 劫持是一种很老套,很老掉牙,也很狗血的决定,可是在很多时候都很有用,也很理智。 管阔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而且看形势成功的概率渺茫,但是,既然没有了其他的选择,做就行了,何必考虑太多? 管阔再次出刀了。 潜意识与习惯性有的时候会贻误很多事情,但是也有的时候却能够造就一些很良好的品格。 像现在挡在管阔前面的那些人就是这样。 虽然因为管阔的暴起发难,他们中大多数人都瞬间就懵了,但是还是那个该死的潜意识与习惯性,那些人出刀了。 (本章完) 第二章 简直要上天(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需要思考,他们就会直接出刀,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意识。 无迹的速度没有减缓,它义无反顾地朝着那些刀锋撞了过去。 把刀剑留给管阔,不要想其他,不要害怕自己将要面对的危险,那是对同伴的绝对信任。 现在的无迹,是真正地把管阔当成了自己的兄弟。 管阔紧紧地抿着唇,气息运行到手臂之上,秦杀的威力瞬间爆发。 他不会辜负无迹的信任,不然的话,他就只能陪着对方一起灭亡。 “当!” 金属的颤鸣霎时喷发,回荡在河水上空。 “铿!” “铿!” …… 借无迹的速度,出现爆发力,再加上管阔本身的力量,那些古怪的弯刀被纷纷弹开。 他们一掠而过,只留下原地堪堪真正反应过来的三名汉子。 那三人看了看已经出现缺口的刀锋,目光迅速追捕着管阔手里闪耀夺目的秦杀,脸瞬间就绿了。 他们的刀都是绝对的精致武器,这也造就了他们保护那个小祖宗的信心,然而,增加他们信心的那些刀,居然在那把锋芒毕露的唐刀之下光芒尽失,这让他们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管阔和少女之间,还有好多人,但是,他们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拉近了那么多,这完全就在包括少女和身穿锦袍的年轻男子预料之外。 现在,少女不仅仅觉得好玩,更是具有了危机感。 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小步,雪白的裙摆掠过枯草。 “哎呀,那个家伙不仅要上天,还想造反啦,你们给本……本小姐拦住他!” 管阔和无迹太快,并且锐不可当,当此时,他们又掠过了二人,离少女更近了几分。 而那些人,也渐渐的都反应了过来。 少女距离他们五丈。 管阔清楚地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这些人的对手,所以他所期待的,便是先前的那种暴起发难以及对方的猝不及防。 而从那其中得到的好处,也渐渐在消耗,他们的速度开始放缓,所受到的阻力开始加大。 这无论对于管阔还是秦杀来说,都是一场挑战,虽然时间仅仅过去了很短很短。 天地辽阔,人在天地之间,很渺小。 渺小的人群之中的骚乱,就像是一场场的闹剧。 少女并没有觉得那些都是她引起的闹剧有什么荒诞的,因为于她们这种身份的人而言,开心就好,关键的就是自己开心,而不是别人。 只是,令她有些生气的是——很难得到拒绝的她,碰到了一个二话不说就不想给她开心,并且想突然动作吓吓她的家伙。 管阔很多时候都显得有些木讷,于是,别人的寻开心,他也不会预料到,不会理解,所以他是认真的。 在他看来,很多东西都是很认真的事情,比如少女想要伤害他,虽然不知道是说说而已还是什么的,但是他就是当真的,他会马上反抗,哪怕别人并没有实施。 李惜芸曾经很理所当然,但是并没有特别恶意地说可怜他是个傻子,然后,他就暴跳如雷,动真格了——你TM才是个傻子! 正如少女所说的,她就是随口一句话,随便一个想法,管阔就要上天。 不上你腔,怎么能叫上天? 看着越来越近的管阔,少女终于越来越慌了,她又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跺了跺莲足,惊叫道:“你们这群蠢货,在做什么,木偶人吗?那个要上天的呆瓜马上就要到了,本小姐暂时不想要他拜倒在宫裙之下了,你们拦住他,听到了没有!?昨天才吃了一头猪,又饿了还是你们也成猪了?” 她的声音叽叽喳喳的特别热闹,同时又像是莺燕一样婉转动听,但是很可以,她成功地让那些本来就焦头烂额的人更加手忙脚乱了。 那些人的身影迅速往她那边收缩,同时手中的古怪弯刀举起,似乎想要形成一个刀阵。 管阔皱起了眉头,他感觉麻烦了。 他现在做的这一系列动作,就是只能往前,然后只能成功,一旦前进不了,那么就连后退都没有。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那个刀阵完全组合出来之前,就突破进去。 两人举着刀迎接了上来。 管阔的身体微微向前俯下去,刀尖向下伸直。 一把弯刀朝着前面的无迹捅出。 一把弯刀朝着无迹上面的管阔捅出。 这两刀,很毒。 如果管阔的速度不够快,那就要么无迹死,要么管阔死,或者人马俱殒。 秦杀的设计与铸造堪称经典,它是秦地名刀其中的一把巅峰之作,它不仅锋利、坚硬,并且把空气对它的阻力放到了最小。 所以,无迹很快,它也很快。 它只在原处留下了一个残影,又在斩出去的途中留下一道拉伸的流光。 “当当!” 那两声兵器的碰撞,几乎是在同时,甚至都让人辨不清到底哪个是先,哪个是后。 两把古怪弯刀上面,深深的刀痕就像是大地被犁开。 而管阔,和他们擦肩而过。 无迹的速度,秦杀的锋利,带着他一路向前。 又近了一分。 这一次,不仅仅少女,就是那些平日里哪怕面对再危险的境地都能够镇定下来的人都不能够泰然处之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重重刀阵之内,忽然传出了一声轻喝:“退!” 所有人在微微一怔之后,居然毫不迟疑地作出了动作。 那一声退,依旧是用的北唐话,他们很显然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刀阵像是帘布一般向着两旁拉开,少女的身影就这样坦荡荡地展露在了管阔的眼前。 她一身白色宫裙,柔柔地在秋风之中招摇,淡金色的太阳光照在她如瀑的长发之上,同样带上了某种金辉。 她眼中的慌乱、动作上的慌乱还未退却,但是在此时此刻,管阔却忽然从她的目光深处,察觉到了一丝令他几乎战栗的狡黠。 在这一刻,他猛然清醒。 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有八十多人保护,既然如此,这样的人物,又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被自己接近? (本章完) 第三章 小安安!小安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错了,无迹也错了,他坑了无迹,无迹也坑了他。 可是,既然做了,自然没有刹住的道理。 因为保护少女的人的忽然散开,他的面前一览无余,他就这样撞了进去。 刀阵迅速合拢,但是此刻,不同的是——刀阵向内。 管阔这才想起,刚刚还看到过的锦袍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而那一声低喝,也是对方的声音。 一种危机感涌遍全身,他的目光迅速搜索着一切,相信一向警觉的无迹也是。 他的面前,只剩下了一身白裙,不染尘垢的少女,以及向内的严严实实的刀阵,其他的,都没有了。 他距离少女只有三丈,只要无迹一跃,便可以落到少女的身前,他就成功了,他可以以少女来威胁那些人。可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清楚地知道,自己距离这一目标差距了十万大山。 在这很短的时间之内,他的目光在迅速扫视着,全身气息疯狂运转,整个人进入到了最巅峰的状态。 他忽然看到了一道淡淡的残影,就像是流烟,然后,便感觉到了一阵风。 转瞬间便很近很近。 他的神情一凛,迅速出刀。 秦杀划破空气的声音很细微,却满带着隐藏着的巨大杀伤力。 “咦!?” 就在出刀的同时,他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咦,似乎对方对他的能够来得及动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然后,秦杀的撞击声便充斥了他的耳膜。 还有,他的手臂如遭雷击。 他这么多年来,还有经历过那么多场战斗,第一次承受到这么巨大的力量,几乎难以置信这居然是人能够发挥出来的。 但是,这的确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消失了片刻的锦袍年轻人,就像是跨越了时空一般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往事历历在目,管府的那一夜、驼背老金的忽然消失、驼背老金像是脚踩着虚空踏着夜色而去的身影…… 一切的一切画面,都在他的脑海当中飞快闪现,在这一瞬间,旧的难以置信消失,但是新的难以置信又产生—— 人世间,难道真的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可以让人的身影如同鬼魅? 他一直以为驼背老金是一个谜,在此之后,自己也不会看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但是今天,又一个具有那种类似的能力的人出现了。 那名翩翩美公子一般的锦袍年轻人像是一只大鸟一般出现在了无迹的头顶,即使以无迹那么大的能耐,马首还是被踩得微微低垂了下去,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 对方的双臂张开,右手中横握着一把样式华美的弯刀。 那把弯刀,和其他所有人的都不一样,上面的纹络像是由画师轻轻勾勒过一般,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它的弧度也是堪称完美,刀柄上镶嵌着几道熠熠生辉的金边。 说时迟,那时快,一脸儒雅微笑的年轻人左手像是一道闪电一样探出,似乎想要抓住管阔的身体。 “刷——” 秦杀削过空气的厉啸声伴随着一道流光,毫不留情地朝着对方探过来的那只手斩了过去。 “哟呵,暴脾气啊!” 虽然那句北唐话依旧蹩脚,可是对面那张俊秀的脸,再加上那种语气,顿时就和长安城里少数嚣张跋扈的纨绔一模一样,倒是终于符合了那个家伙像是美公子一样的表象。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管阔,很明显是不想伤到这个无冤无仇而且那位小祖宗很感兴趣的家伙,当然,除此以外,他还带上了极大的自负,他不觉得管阔能够避过他的这一手。 可是没想到,管阔根本就没有什么躲避的想法,直接就用锋利无间的秦杀斩了过去。 这一次的接触,管阔给了他许多的“惊喜”,以他的能力,莫说一名北唐士兵,就是北唐的普通将领,他也有极大的把握用不长的时间拿下对方,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管阔,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瓦解了他的手段。 在第一击的时候,在他动用体内的气息斩出一刀之下,管阔居然能够握稳武器,并没有被击飞出去,就已经令他感觉到意外了,没想到第二下,对面的北唐士兵居然还可以赶在自己抓住对方之前,给予回应,这在以往,是极为少见的现象。 原地的少女兴奋地拍着小手,轻快地跳起,同时在原地转了一圈,她的宫裙展开,就像是一朵白色的荷花绽放,配合她清丽脱俗的秀美容颜,在刹那间闪烁出夺目的光芒,美轮美奂。 黛眉凝华韵,秋水蕴诗菁。 “小安安,打他!打他!看看你这一次能够用多长的时间!” 她的欢叫声和现在的情景,分外格格不入,几乎可以将此时此刻正在产生的氛围完全破坏掉。 刚才还意气风发,俱怀逸兴壮思飞的年轻男子那张美男子脸立刻就变得特别难看,然后额头上满头黑线。 然后,他听到把刀削过来的管阔很相信地道了一句,气得差点吐血: “原来你叫小安安,好蠢的名字。” 管阔道。 “当!” 那把精致的弯刀恶狠狠地撞向秦杀,秦杀的刀身颤动加剧,刀尖飞快弹动,扇出细碎的风,管阔的身体剧震,向后仰去,差点被这一刀从马上砍下去。 他的心“噗通”“噗通”飞快跳跃着,体内气息都几乎被震得紊乱,脸色不断变化,他不得不承认,对面那个看起来只比自己年长五六岁的家伙,是真真正正非人一般的存在。 “她叫我小安安你就信啊?你才是蠢吧!”“小安安”恼怒地吼道。 “你们的北唐话说得这么难听,明显都没学好,你不蠢谁蠢?”管阔强撑着回过身形,又憋出这么一句话,再一次把少女又带了进去。 “要死啊,那家伙已经是……让本小姐算算,第十次冒犯我这一位无上尊贵的存在了,小安安,再给你一点点时间,不拿下他让本小姐出出气,你就等着回家被打屁屁吧!”少女恨恨地跺了跺脚,大声喊道。 (本章完) 第四章 暴走的小安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明显看到,“小安安”的脸都绿了起来,同时他有些郁闷地想到:我和你们见面才那么短的时间,第十次?有那么多吗? 同时,他感觉到,自己麻烦了。 先前还带有**性质的弯刀此时此刻已经变得狂暴起来,很明显那个“小安安”被少女还有自己这么一激,已经没有心情多浪费时间了。 可是,少女还在继续。 “哎呀,小安安,你怎么回事啊,刚才那一下居然没打中,好蠢好蠢哦!” “小安安你是不是在故意让着他啊?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想要回家打屁屁。” …… 这些还不算什么,最最让年轻男子难以忍受的是没事找事的找茬。 “小安安你刚才转身的那一刹那是什么眼神啊,你是对本小姐不满吗?不满你早说嘛,看样子是本小姐太惯着你了,你等着,你死定了。” “喂喂喂,多难看,你一大公子,刚才那撅屁股的动作要成何体统啊,作为本小姐的贴身侍卫,你这是有损形象的行为,必须要得到惩罚,现在倒是人少,不然以后你这是要丢本小姐的脸!” …… 不得不说,就连苦苦死守,几乎要支撑不住的管阔,都开始为那个“小安安”而感到悲哀了,为这么一个小祖宗服务,人生真的是惨绝人寰、黯然惨淡啊! 锦袍年轻人的身体拉出一道风,从无迹的身上下去,无迹几乎是心随意动,带着极大的暴怒朝着他撞了过去。 他说过管阔是暴脾气,可其实,无迹才是真正的暴脾气。 年轻人的身体轻飘飘的,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便身体腾跃而起,他看着无迹自发但是很配合管阔的行动,脸上浮现出微微的诧异。 今天对于他来说有些特殊,不论是管阔,还是秦杀,和无迹,都给他造成了极大的惊讶,这三个组合在一起,造就了各种神奇。 不过,他还是无所谓。 管阔不是他的对手,这是事实,无法辩驳,也是不可逆的。 管阔不知道自己接了对方几招,只是应该不多,但他觉得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 其实,从之前看到对方那如同驼背老金一样鬼魅般的身影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他没有铁山无强大,没有父亲强大,他也能够看得出来驼背老金其实比起自己的父亲还要强大得多,虽然这个人肯定还没有自己的父亲甚至驼背老金强大,可是估计比起铁山无也不遑多让。 暂时的他是肯定打不过铁山无的。 如果不是有秦杀和无迹配合,单单之前的那种恐怖无比的身法,就可以把他瞬间放倒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自己已经是笼中困兽,却怎么也没有绝望的感觉,哪怕是一直去想那个词,也绝望不起来。 他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可是既然他还能够动弹,那就还要战斗,就如同和阮单的那一战一样。 “小安安”的刀光开始变得越来越炽烈,现在,尽管少女依旧在对着他冷嘲热讽,但是,他的心开始冷静了下来。 他承认,之前自己确实是有过好多次的失误,来源于被少女气的吐血却不能够还嘴的急火攻心。 现在,他如同以往一样,开始渐渐习惯了。 少女从来都只是逞口舌之利,其实本性善良,对于管阔,或许真的能做什么,至于他,什么要给他教训、“打屁屁”之类的,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说就说吧,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他是真的认真了起来。 不论是少女胡闹,还是因为管阔的奇怪,把管阔拿下都是很好的决定。 五六十人的刀阵一致向内,非常严密,密不透风。 太阳光照在雪亮的刀刃身上,便四处映着光。 其内,三个人,管阔、少女、“小安安”。 对了,还有一匹马。 “小安安”数了一下,六招之下,管阔还没有摔下马来,已经算是非常大的奇迹了。 而刚才他看似不经意地停留在无迹的马首之上,却不能够让那匹马把那高傲的头彻底垂落,也叫他对无迹另眼相看。 “哇,小安安你好厉害啊,居然飞起来了,你这是也要上天吗?” 伴随着少女大惊小怪毫无大家闺秀之态的叫喊,锦袍年轻人的身体真的几乎“漂浮”在了空中。 他的状态并不是立身于空中,而是身体向下,像是一支箭羽,那把精致的弯刀往前刺出,就这样连人带兵器朝着管阔像是射了过去。 无迹把马蹄踩稳大地,它感觉到了极大的危机。 管阔的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还在不断渗出,他喘出几口粗气,整理着体内有些紊乱的气息,想要让它们快速安定下来。 他不知道和“小安安”过了几招,只是刚才的每一次对决,对于他来说都像是度日如年,如果不是竹简上面的神秘运气法以及那些诡异的招式,他怎么也不可能撑住这么多招。 现在,他发现,自己可能撑不住了。 刀在前,人在后,“小安安”的人影就这样闪烁了一下,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在这一瞬间,就连那名一直不肯停歇的少女都停止了大呼小叫,把小嘴张成了“O”型,显然“小安安”的这一招,就连她都很难见到。 对方的这一切,全部都出现在了管阔的眼中。 练习竹简上面的内容这么久以来,他的眼力第一次显得这样无力。 他能够把敌人不管多快的轨迹都分解开来,鉴于敌人的强弱,效果会有所不同,可是,对着面前的这个家伙望过去,才望了一眼,对方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说明,双方的差距非常大。 面对“小安安”的这一招,他只来得及抬起刀来。 然后,他便听到了自己全身骨骼的“咯吱咯吱”响声,整个人的骨架都几乎要散架。 一股像是大海一般令人感觉无力的力量从前方透发到他的全身。 可以说,他今生今世都是第一次碰上这样不可匹敌的力量。 (本章完) 第五章 落尽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裳裂出无数道裂纹,然后又一截一截掉落下去,最后,就像是碎布条披在了身上。 他体内的气息一次又一次地运转,然后每产生一层,就被冲散,再产生,再被冲散,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如此往复,最后浑身都被汗水弄得湿透了,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在他们之间,一切都好像很漫长,可是,于外面的人看来,都像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 少女似乎不忍心去看了,伸出纤细的玉手,捂住了眼睛。 “砰!” 管阔的身体像是被投石机投出去的石块一样,以一种弧线形式,从无迹马上往后抛了出去。 那边的刀阵很迅速,也很默契地往下一落,似乎是防止伤害到高速砸过来的他。 不过,他们的这一番动作,也是多余了。 管阔的身体虽然迅速落地,但是他手中的秦杀刀还是深深地插进泥里,因为惯性力的作用,拉出一长条沟痕。 秦杀擦过无数碎石,爆发出一片片的火星,最后沟痕出现了长长的黑色,甚至还散发出了焦糊味。 他单膝跪地,以刀拄地,停在了刀阵之前,汗水混杂着几滴血水,滴落在地,进入沟痕里。 他的身上本来就有伤,如今新伤产生,旧伤又复发,感觉很不好。 战斗停息,体内的气息开始运转得平稳,一股暖流在全身流淌,调息着全身各处。 原地,“小安安”带着迷人的微笑,就像是天上洒落一地的阳光,他站在无迹之前,弯刀下垂,风拂过上面精致的纹络,恍惚间微试锋芒。 他知道,管阔已经不可能再具备多大的反抗能力了,而自己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是那个小祖宗的时光。 无迹是一匹好马,这不仅仅是它的能力,更在于气质。 它无视在它身侧站立着的极具威胁的“小安安”,就这样踱着步,来到了管阔的身边,用马首轻轻地蹭了蹭他。 它踱步的样子非常潇洒,风吹动起它的鬃毛,轻轻地飘着,给它整个带上了某种如云一般的气息。 管阔用秦杀撑地,闭了闭眼睛,良久,又睁开,他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开始干涸,伤口处的鲜血也在这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停止了流淌,他伸出手拍了拍无迹健硕的身体,随后借它撑起,缓缓站起身来。 他并没有在意到,周围把他围在里面,结成刀阵的那些人,全部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他们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全部都看在了眼中,“小安安”的出刀、管阔的格挡、管阔身体往后倒飞出去、管阔稳稳落地,直到现在管阔就这样自行站立起来。 “小安安”是他们国家的年轻一代最强高手,是那一个不可言说的家族的第一人,这才能够把少女的安全托付给他,之前的那一击,他们和“小安安”在一起多年,深深地知道威力有多么大,虽然管阔不至于会缺胳膊短腿,但是失去行动能力是非常合理的事情,然而…… 然而管阔非但没有人仰马翻,而是稳稳落地,而且就这样完好无损地自己站了起来! 虽然管阔很明显已经不能再战了,可是他还能够站起来,便是奇迹,便可以证明了他的强大。 管阔应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做到的这一切给别人造成了多么大的震撼,他现在就知道一件事情:他又输了。 这也没什么气馁懊恼的,以少女这样很明显身份高贵的人,她的守护者是这样强大的一个年轻人,本来就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现象。 “小安安”阳光下迷人的微笑渐渐收敛,随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管阔的这一番表现,他确实也是并没有想到的,他开始稍微推测了一下对方之前的一系列动作,总是感觉哪里似乎不对劲,但是却怎么也无法推测出来真实的结果。 他来自于那一个不可言说的传奇家族,他的祖父几乎被他们的国家尊为了神,他的强大理所当然,那么管阔呢,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北唐士兵,又是怎么会给予他这么多不可思议的? 不明觉厉。 河边的空气湿湿的,一直顺着蜿蜒的河道延伸向远方。 微凉的空气打着旋儿,撩起少女雪白雪白的裙摆,她纤细的小手依旧捂在双眼上,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不忍直视。 很明显,她对她口中的“小安安”的杀伤力很了解,知道刚才的那一击可能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小安安,你又开始调皮了,你这么暴力把人家打死了怎么办?”她悦耳的声音听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样的感情,是生气,还是高兴,或者其他的什么。 原地,翩翩美公子一样的“小安安”摊了摊手,道:“没有啊,还好好的。” “你又开始骗人!”少女显然很不满道,“说吧,打成什么样了,是胳膊断了还是腿瘸了,是昏迷不醒还是半死不活?” “全都不对。”大概是确定了少女是真的没有看,“小安安”终于可以安心地撇了撇嘴,而不必害怕被对方找茬。 少女蹙了蹙细眉,有些生气,也有些疑惑。 她放下了白皙的小手,环顾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管阔的方位。 随后,她就怔住了。 …… …… 她看到,在不远处,靠近刀阵的地方,管阔提着那把修长的唐刀静静地站着,他的左肋处有一处很明显的新的刀痕,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他的身上衣衫破败,可以见到好几处或大或小的还未完全愈合的旧伤痕。 除此以外,他很安定,就这样站立着,身侧站着同样冷静的无迹。 他的背后,是密密麻麻的弯刀,再往上望,是蓝天、白云、太阳,他立身在天地之间,很清爽,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息。 看到他的那些恐怖的伤痕,经历过战争的伤痕,少女的脸色瞬间就煞白了起来,发出一声惊呼。 “小安安”显露出了半分的无奈神色,一步迈出,挡在了少女的面前,挡住她的视线。 (本章完) 第六章 吴风(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除了是一个不安分的小祖宗,还是一朵没有见到过外面险恶的娇弱花朵。 管阔其实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搞什么,他们打生打死,似乎只是为了少女的随心随意,他现在站在那里,一边缓解着刚才受到的冲击力,一边静静等待着。 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把劫持少女的想法付诸实践了,那么,现在,他也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小安安”也同样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们此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为了陪那一位小祖宗玩,说好听点也可以说是保护那位小祖宗。 他们和管阔之间,本来只会是相助一把,然后分开,不再见,然而现在,他们打一场,还是因为少女这么想。 既然如此,现在,还是看少女的想法吧。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四野的风吹着,轻轻慢慢,微凉微冷。 少女藏在“小安安”背后的白色宫裙若隐若现。 她有些探头探脑地又探了出来,看了看管阔一眼,当再次看到那些伤痕的时候,像是又被惊吓到了,脸色一白,迅速地又缩了回去。 不久之后,她又像是好奇一样探出头来,望了管阔一眼,这一次她目光停留的时间长了一些,但是还是很快就又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缩了回去。 她如是几次,看起来有些好玩,但是,等待着她的那些人却不会这么认为。 “小安安”终于忍不住了,他咳嗽了一声,用他们的方言轻声道:“小姐,您看……怎么样?” 少女皱了皱琼鼻。 “好吓人啊,那个家伙,不过看起来似乎好可怜……”她自己嘟哝了一声。 “小安安”满头黑线。 小祖宗,不是你还要捉弄人家吗,现在又觉得别人可怜了,你这是要闹哪样?他心里想到。 管阔本来应该马上喊一声现在落入你的手中,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之类的话,可是他实在没有心情说这些装#的屁话。 这个时候,东方传来了声声马蹄。 十几名和结成刀阵的人穿着一样服饰的人催着快马,回了过来,他们腰间的那种古怪弯刀摇摆,充满了冷冽的杀机。 “小安安”的脸色渐渐变得和平日里一样平淡但是光彩照人俊秀过人起来。 “都死了?”他问道。 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因为特意去学北唐人说话,再因为音调不太准,而显得有些惹人发笑,但是,却无形之中满带着几分威严。 最前面的那个人点了点头。 他们并没有任何炫耀功劳一般喊着杀敌多少之类显得很荣耀的话,可是就这样无声的点头,却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和毋庸置疑。 完全可以相信,那十名突兀人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管阔点了点他们的人数,依旧是十三个,一个都没有少。 他的心中有些不寒而栗,他很清楚那些突兀骑兵的厉害之处,作为北唐多年以来的对手,突兀人绝对不是吃素的,现在,全军覆没对比完好无损,这样巨大的反差…… 他不禁又朝着被“小安安”挡住的少女那边望了一望。 少女的那些护卫这么强大,他对对方的真实身份是越来越好奇了。 这时,那十三人下了马,随着几声呼哨,那些刚才还神奇地突然窜出来成为战马的马匹瞬间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化作几道闪电,迅速奔腾,很快便不见了踪迹,就像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这依旧是管阔第一次见到过这样的情景。 那十三个人看到了这边很明显特别微妙的情景,可是却谁也没有问起,就这样站在了外围,开始警卫起四周起来。 这样默契以及纪律严明,管阔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队伍,比起他们的军队还要精锐不少。关键还是那句话,因为少女的身份,这八十多人很强大,比起军队身手还要厉害也是常理,这种人的人数也不会多,不然的话,来个十万八万的,没有国家会是他们的对手。 少女似乎是做了什么动作,“小安安”回过了头去,俯下身子,恭恭敬敬地聆听。 末了,“小安安”转头对着一名汉子道:“给他找一件衣裳,他这副样子,简直污了小姐的眼睛。” 管阔:“……” 无迹:“……” 面对递过来衣裳的汉子,管阔带有着极大的警惕,最后在汉子十分不满的目光中,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衣裳,把原来的那一身破败扔了下来。 少女正好一脸好奇地再次探出头去,她清丽的眸子正好看到裸着上半身,而且满是伤痕的上半身的管阔,除了因为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而感到一阵眩晕,还霎时间就小脸通红起来,骂了一声: “流氓!” 大概是因为心情急促,她难得一次口误,这两个字,是她家乡的方言。 当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管阔的身形剧震,然后用吴侬软语问道:“你们是……吴人?” 场间一片死寂。 …… …… 暮秋的风,带着淡淡的冬意,微凉,迎面而来,透入体内,便有些冷冽。 河面上,飘浮着一些湿气,顺着风儿飘啊飘,湿了宫裙。 少女洁白的裙摆朝着四面展开,从空中往下望,真的像一朵清丽脱俗的白色荷花。 管阔因为他们的真实身份而感觉到惊讶,但是,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小安安”,包括少女,同样惊讶。 他们是吴人,会说北唐话的人不多,而且如同管阔所说的,真的有点蹩脚。 同样的,北唐人会说南吴话的,也不多。 然而。 管阔的吴侬软语,非常标准,毫无瑕疵,还带上了淡淡的、文雅的吴风楚韵,简直完美到令他们震撼,令他们感动。 如果不是明白他是一名北唐士兵,而且北唐话同样标准,他们简直会以为遇到了一位流落到北唐北疆的南吴老乡。 管阔的吴语和普通的南吴人也完全不一样,他的那种韵味以及格调,只有南吴的上层阶级才能够具备,这个是装不出来的,只有自小耳濡目染、受到熏陶之下,才会拥有这样的气质。 (本章完) 第七章 吴风(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如果抛开管阔现在那有些铁血的样子,还有大家都知道的他的普通北唐士兵的身份,就他刚才的那一席话,完完全全就是一名有着良好教养的吴国贵族公子在侃侃而谈。 前后差距太大,令人有些难以释怀。 哪怕是他们之中作为智囊与谋划者的“小安安”,都短时间之内无法接受自己刚才听到的的那一席话便是来自面前的那个其貌不扬的北唐士兵。 他那字正腔圆,带着儒雅吴风的吴语,就像是可以化解很大部分隔阂的通关文牒一般,即使是那些组成刀阵把他困住,对他抱有着极大警惕的那些人们,都在互相观望,想从别人的眸子中找到一些看法的同时,情不自禁地减缓了敌意。 少女似乎已经不再顾忌被污了眼睛了,她睁大了清丽的眸子,那一双笑起来像是弯弯月牙儿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远处刚刚穿好衣裳的管阔,抿了抿粉唇,一直保持着惊讶没有恢复过来的样子。 还是“小安安”最先有所反应。 他的眉宇微微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随后神色保持着平静,出于某种警惕和保持的理智,用北唐话问道:“很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管阔很明显定了一下,停顿了许久,他的心中有些思虑,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他也有些乱,但是,他还是确定,刚才少女说的,是非常纯正的吴语,而且以这些奇怪的人,还有蹩脚的北唐话,可以推断,他们有极大的概率,确实是吴人。 出于自己处于的劣势,还有不便过分刺激这些人,他选择了用北唐话回答,这一次,他的话语没有迟疑与吃惊,而是铿锵有力: “你们是吴人?” 阳光斜斜地照下,带着微微的温暖,还有细细的金色,恩泽着所有的土地,小河缓缓流淌,绕了几个弯,延伸向远方。 四野有很多的声音,但是,他们之间却显得很静谧。 “小安安”,包括其他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少女把小手放下来,感受着周围的气氛,揪住了雪白的宫裙,她或许并没有深刻理会到现在的氛围。 或许,“小安安”可以马上决定把发现他们是吴人,甚至以后还会发现他们更加深层次身份的这个人选择马上杀死,不给自己危险降临的机会,可是,他还有着许多的疑惑。 管阔说吴语的腔调给了他们爆发杀机极大的阻碍,在没有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随便是谁,都不想轻易作出冲动的决定。 他的脑中在迅速思索着,闪过无数的想法,现在的局面很复杂,一方面,他不能过多透露自己的身份,由此,他不能就自己是吴人这一方面和管阔作过多的探讨,另一方面,这样他也就很难搞清楚管阔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少女扑闪着好奇的大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因为经历了刚才那段的时光,听到了又一声久违的乡音,她越看管阔越顺眼,她脸色多变的容颜上竟然带上了某种温温的善意,几乎要脱口而出去认另一位老乡了。 “你也是吴人?” 果然,不久之后,她好听的吴侬软语就发出来了,她的笑眼再次变得弯弯,美丽动人,黛眉凝华韵,秋水蕴诗菁。 “小安安”额头上的黑线又冒了出来。 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只要他们不承认自己是吴人,那么就算管阔确定这一点,关系也可以变得很微妙,保持着某种平衡,而现在,自己这边的小祖宗…… 现在,就算自己想要否定,或者不说话,一带而过都不行了。 管阔沉吟了一下,道:“我是北唐人,我出生在长安。” 他还是用的吴语,那种很纯正的、拥有上层人士气质的吴语。 少女的笑容瞬间收敛,她的容颜马上就变得很另类,甚至让人觉得好笑地古板严肃起来,然后噘了噘嘴,哼道:“你骗人!” “依我看,你就是我们吴国派到北唐的卧底,哈哈哈,现在被我们发现了吧?嗯,不错不错,都已经打入到那帮家伙们的军队了,还获得了他们将军的信任,嗯,你的成果是……就一匹马,一把刀?这两样东西肯定不是你自己的,话说,你潜伏这么多年,就这点成果,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 “好吧,现在,本公……本小姐宣布,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可以回归本小姐的身旁,到时候可以跟着我们回到自己的家乡,现在,本小姐的命令是:你是我的烟雨宫侍卫了……” 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了“小安安”实在忍不住的一声咳嗽。 “哦,是烟雨院,本小姐家的府邸有点大,姑苏人都叫它烟雨宫,以表赞叹。” 她动听的声音就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小雨淅淅沥沥,永不停歇,在一瞬间就说了很多的话,几乎难以置信她是怎样做到的。 “小安安”已经彻底服了她了,头痛地扶住了额头,在这一瞬间,这个小祖宗已经把很多不应该说的东西都说了,他都几乎无法阻止。 至于管阔,在她说那些东西的时候,先是因为她说的话太过颠覆三观,于是懵懵的,不明觉厉,随着少女话语的进行,他的脸色越变越精彩,最后变得铁青起来。 “你……你瞎说什么!?”他忍不住用手指遥遥地指着少女道。 “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才是卧底!我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北唐军人,我出生在长安,我的家族曾经是长安的名门望族,我现在征战沙场,抵抗着突兀人,哪里来的南吴卧底之名!?” 不管是哪一个国家的人,都很痛恨被人指作叛徒、奸贼、卧底……诸如此类,管阔当然也是如此,更何况他为自己是北唐人,是北唐军人,而且杀死了许许多多的突兀人而感到自豪,自然更不能够忍受别人的“诋毁”。 这虽然并不是少女的特意诋毁,而是想当然,甚至连想都没怎么想,就顺口说了出来。 (本章完) 第八章 往事如烟(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少女仰起小脸,两手叉腰,翻了两个白眼。 这里面有着诸多的情绪。 首先,她不管自己是脱口而出,还是真的这么认为,她也不管自己所说的是对是错,总之,因为她是她,她所说的就是事实,除此之外,她并不在乎。 不过,“小安安”终于能够插口,并且决定结束被少女打乱的局面。 他的脸色变得比较严肃,因为当他们和管阔之间了解得逐渐深入之后,也就越来越复杂,也不可能马上采取什么鲁莽的措施了。 “你说你是北唐人,”他道,“那你会说吴语又是怎么回事?” 这里面,还有隐藏的没有说的,但是大家都知道存在的一句话——管阔非但会说吴语,而且非常纯正、标准。 管阔想了一想。 “我不知道。”他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在那些时候,他学习那种方言,就并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直到被弹琴的老人点出,他更加迷茫,然后便是战争,他根本就无暇顾及那些东西,而现在,那个问题又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而今回味起来,弹琴的老人虽然也说了几句吴语,可是管阔可以听得出来,那几句吴语是有北唐口音的,只有自己,还有父亲,说北唐话没有其他口音,说南吴话同样没有其他口音。 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就在这个时候,这么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就浮现了出来。 他管阔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渐渐地对自己管家的疑问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驼背老金、地宫、吴语、强大的秘法…… 他忽然觉得管家不仅仅只是一个管家,在深处一定还隐藏着非常深的秘密。 “现在的局势你知道,对你很不好,”“小安安”道,“这一点你应该是清楚的,我们可以马上就杀死你,可是因为你说的那些吴语,让我们警惕,你只有配合我们,说出实情,才能够化解你的危机。” “喂,死安安,你想做什么,严刑拷打吗?我们是好人,不是坏人,你在做什么啊!?”当听到“小安安”的那些口气的时候,少女实在不想给自己这些人带上某种压迫别人的感觉,美目一瞪,呵斥道。 要是换做别人,“小安安”绝对不想去理睬她,因为这个小祖宗纯粹就是来添乱的,可是她毕竟是小祖宗。 “小姐,我是在为您的安全考虑,现在是非常时刻,北唐人和突兀人也正打得天崩地裂,我不能承受一丝一毫的危险,您也知道,违抗您父亲的命令,您带着我们这么多人……” “小安安”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发现,那个小祖宗正处在爆发的边缘。 “小安安我发觉你胆子不小啊!”她的嘴角泛起微微嘲讽的笑意,斜着眼睛看人的样子很唯美可爱,但是却充满了杀伤力,“你现在竟然都敢指责本公……小姐了!” 别说“小安安”等人,就是现在的管阔都知道,她的这种微微鄙夷的样子,是很危险“邪恶”的状态,用她的话来讲,有啥好看的,她知道她美,别看她美,其实是一个很恐怖的小祖宗,随时随地都会翻脸。 “不敢,并没有。”“小安安”只能低下自己那高贵的头颅。 少女斜过去的眸子缓缓回了过来,渐渐收敛了那种带有着微嘲意味的笑容,歪了歪头,似乎是想了一下。 “其实吧,”她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她忽然转变了方向,朝着管阔作出一副自以为凶神恶煞的神色,娇喝道:“你给本小姐老实交代,别装出那种道貌岸然的样子,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 管阔:“……” 无迹:“……” 管阔把心中的思绪万千放到心底里面,然后保持着面色的平静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东西,我自己都还没有搞明白。” 少女开始斜眼、嘴角泛起微嘲的笑意。 “我的老师教育过我,不诚实说话可不是好孩子。”她明媚一笑道。 她的笑容,就像是百花绽放,于此化出一个飘香的春天。 “我不是孩子,你才是孩子。”管阔很认真道。 管阔只是想说明一件事实,可是在少女听来,那就是一种轻视——你只是一个孩子,黄口小儿。 “你也就长本小姐四五岁的样子,毛还没长齐呢,就敢在本小姐的面前大言不惭!” 她穿着白色宫裙在那边撒泼的样子很清新,管阔怎么也生不出什么负面的情绪起来。 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她看得出来自己比她大好多岁,然后又说自己毛还没长齐,那她自己又算什么? 少女的不服气持续了很久,她的撒泼也持续了很久,但是很明显“小安安”他们虽然头痛,却是已经很习惯了。 “小安安”无奈万分地哄住了她,发誓会给她复仇的。 “姑且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你自己真的不知道,但是我想,如果你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的话,和我们说说看,或许我们能够分析出一些什么。”“小安安”在搞定了吵闹的小祖宗之后,道。 少女揉了揉自己秀气的长发,傲娇地哼了一声,又大声叫道:“本小姐要坐着!” 当管阔看到他们神奇地一声呼哨召唤来马匹,随后一个人骑着马远去,不久之后就带来一张有着绣着精美图案坐垫的木椅的时候,非常吃惊。 那种木质,他认不出来,但是以他的眼光,看一眼便知道绝非凡物。 他曾经是名满长安的中书令之子,也完全没有这样的待遇。 少女坐了上去,起初还保持着优雅的坐姿,像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可是不久之后就又翘起了二郎腿,毫无风度地晃悠着小腿,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再长几岁她的这一番动作会误导很多不良大叔,勾引别人的鼻血。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美的大家闺秀吗?小安安和你说话呢,现在还不回答,本小姐正看着呢!” 老子又不是给你表演。 管阔再一次没有公子风范地在心中腹诽了一句,话说,现在的他,的确不是什么公子了,什么风度之类的,见鬼去吧! (本章完) 第九章 往事如烟(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过,话说回来,他真的陷入了沉思。 战争、生死之间,让他在从前的几个月之内根本就没有精力去想有关管府以及自己身上的那一切,可是现在,那些东西已经呈现在他的面前了,他不得不去思考这一切。 说起来,他倒是并不觉得自己的某些人生经历是什么秘密,除了有关竹简这一方面,其他的,比如自己的身世,以及灭门,长安人尽皆知,关于自己从小学习吴语,那似乎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毕竟自己已经把那种语言脱口而出了。 于是,他缓缓地开口了。 “吴语,是我从小父亲就教给我的一种语言,当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大概有十几年,我都不知道这种语言的来历以及意味。” 他渐渐把心中放开了。 从那一夜之后,他经历了很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遇见了少女他们,他却忽然想把自己的情感释放出来。 他没有说自己是谁,却讲出了自己的很多事情。 比如小时候的长安、后来的长安,管府之内的景象、吴侬软语、自己对这一语言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天赋。 北唐话陪伴了他十几年,吴语也陪伴了他十几年,那两种语言,在他的体内交融,已经和他融为一体,是他最最亲切的两样东西。 他是北唐人,可是却很爱北唐话,同时也很爱吴语。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 很多北唐人把南吴当作自己的对手,甚至哪怕现在双方保持着和平,经贸繁盛,还有人把他们作为敌人,而管阔,在想到自己深爱着的吴语的时候,却怎么也生不出任何的反面感觉,只有亲切感在长久地存在着。 长安毁了管府,他也依旧深爱着长安。 人世间的这种隐在内心的力量,真的很奇妙。 他没有讲自己的人生变迁,他的内容应该很平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所有人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感。 他说完了,然后抬头看着蓝天。 云淡淡,天很蓝,思绪慢慢走远。 周围一片沉默。 然后,“小安安”开口说话了。 “这么说来,是你的父亲教会了你说吴语,这么说吧,你的父亲,应该有很多的秘密。” “是的,我也想解开那些,可是很难。”管阔道。 “北唐人会说吴语的人也有很多,但是能够把吴语说得这么好的,也是很少见的,”“小安安”沉吟了一下,道,“你的父亲非但自己说的吴语非常标准,甚至有真正的吴风,而且他教出来的你,若不是确定了你是北唐人,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这里面有很多种可能,正如你所说,要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很难很难,但是,我想说出来一些可能性比较大的想法。” 管阔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点头道:“请讲。” 现在南吴和北唐的关系融洽,他对南吴人没有多大的反感,现在碰到了一起,若是能够借助那些人,搞清楚在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还是很乐意的。 “死安安,快说快说啊,卖什么关子,在本小姐的面前,还装什么蒜!?” 少女极不风雅地晃荡着小腿,她如今这看戏似的样子正是因为她对管阔的故事非常感兴趣,而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那两个家伙根本没有什么有见地的结论,等得她都要不耐烦了。 “小安安”背对着她撇了撇嘴,反正她也看不见,随后道:“第一种,你的父亲是吴人……” “这不可能!”他的话还没说完,管阔就打断了他,北唐人,和南吴人,都为自己的国家而感到自豪,他是无法接受这一论断的。 “喂,呆瓜,你让小安安的话说完不行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本小姐的心情,你是真的要上天吗!?”少女晃了一下脑袋,让如瀑的青丝飘舞起来,就像是柳条轻摆,她非常不满道。 “小安安”道:“你要明白,要想弄清楚你自己的事情,你就得接受很多本来不愿意接受的论断,这样子对你很有利。” 管阔皱眉,在心里面沉思了片刻后,只好说了一个字:“好。” “小安安”继续说了下去。 “第一种,你的父亲可能本来是吴人,而且应该就是你父亲本人后来从吴国来到了北唐,因为根据你们所说吴语的纯正性,就算专注教导,因为处在长安久了的缘故,不可能持续三代,在此我有一个对你很重要的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你的祖父……” “祖父……”当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管阔的眼中充满了迷茫。 有些人,曾经失去过,才会痛苦,但是他似乎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于是他的情感便只能是迷茫。 他知道“祖父”这两个字的含义,可是却并没有去亲身体会到它。 他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过“祖父”这么一个概念,他不知道这两个字给他的感受将会是怎样的,他只知道自己没有祖父,也许只是没有见到过祖父,他是管府的公子,没有人敢当面嘲笑他这一方面,于是,他有的时候根本就不在乎有没有祖父。 现在,管府没了,他忽然想到了这么一个久违的词,不禁心想——我的祖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道:“很抱歉,我似乎……没有祖父,也许并不是没有,但是至少我从来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还有,我没有祖母,只是似乎以前有过外祖父他们,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逝去了,我的人生,好像就是只有三个人:父亲、母亲,还有我。” “这放在别人的身上有可能有些无法接受,但是,我的人生,父亲、母亲和我,就已经是一个很完美的情况了,我并没有感受到缺失的其他东西给我带来什么影响,所以……我从前,就没有去想过那些缺失的。” “今天你们提起,我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四周陷入了一阵沉默,管阔的这种情况,放在整个世界上,都是很少见的,他们听着他说的那些话,觉得像是天方夜谭一样,他们可以接受这些故事,却不会接受那些故事是真实的。 (本章完) 第十章 我叫管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个人的人生,没有哥哥姐姐叔叔伯伯,没有祖父祖母,只有父母,只有三个人,尽管从管阔所说的话语当中,包括他的外祖父等人在内,是有一些人生轨迹的,然而,那些人都很不同寻常地消逝了,一个又一个,就像是暗中有一双手设计好了一样,甚至可以怀疑……那些消逝的人,他们的身份,都不太像是真的。 管阔在从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但是那一夜过后,那些谜题都摆到了他的面前,现在,他遇到了南吴人,那些谜题就都不止在他的面前,更是在他的眼前了。 少女用白皙的纤手托着脸颊,一脸深入思考的样子,看得出来,她对于管阔的讲述非常投入。 “不知道为什么……”她轻轻地道,现在她的声音显得有些轻柔,就像是温温的春风,“虽然本小姐并没有听明白你在说什么,可是总是觉得你好像很可怜的样子。” “可怜?”管阔有些奇怪,“有什么可怜的,父母和我,便是所有,然后我是大唐军人,长安有酒,我们有刀,长安有泪,我们有血,我觉得挺好的,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怜的。” “你这个破坏氛围的家伙!”少女红着脸大声叫着,愤慨道。 作为女孩子,她们拥有着难以道明的第六感,虽然管阔所讲的自己的经历有些零零散散的,可是她却本能地可以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哀伤,甚至可以预见一些管阔并没有说出来的东西。 管阔懵懵的,似乎体会不到她的内心深处。 少女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了头去,暂时不想再看见这个家伙。 “小安安”却说话了。 “如果我所说的你的父亲是吴人的猜想是真的,你所经历的人生就都可以解释,不过,还有很多的谜,需要更多的探索。” “还有一种情况,便是你的父亲是北唐人,但是北唐准备让他针对我们大吴做一些什么事情,于是他学习了非常纯正的吴语,而你,可能需要继承你父亲的事业,或者你的父亲想要保护你什么,教给了你吴语。” 他所说的这两种情况,是显而易见的可能性非常大的两种,至于其他的管清和既不是北唐人,也不是南吴人,而是突兀人或者其他的什么国家的人的可能性,是小之又小的。 随后,“小安安”又道:“现在我们大吴和北唐的关系还不错,不管你是哪一种情况,都应该不会是我们的敌人,我想,你应该减少对我们的敌意。” 管阔摊了摊手。 “这似乎并不能够仅仅怪我吧?” “小安安”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随后忽然展颜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真名。” 他的展颜一笑虽然不至于说是嫣然一笑百媚生,可是却也差不多了,管阔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几乎可以用“美艳”这两个字来形容,铁山无最多只能算是俊朗有神彩的青年,而面前的这个家伙,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了。 管阔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在想自己说出名字有没有什么坏处。 然后,他发现,并没有,因为从那一夜过后,他已经失去了很多,别人似乎并不能够从他的身上得到有关管府的任何有利益的东西了。 所以,他也展颜一笑,笑得一点都不难看道:“我叫管阔,长安管家的管,春风望野阔的阔。” 他或许觉得自己的名字很没有什么,也大概是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小角色,然而他惊奇地发现,在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周围的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他,好像他的名字带有着极大的轰动性。 他沉寂太久,都几乎忘了北唐的中书令管清和是不论在北唐、南吴,还是突兀,或者其他的国家都威名赫赫的人物,而那一夜,更是成为了惊动周围国度高层的大事件。 …… …… 暮秋的风吹得萧索,略微寒凉,天上却很清淡,白云、蓝天、淡金色阳光。 河水漫长,绕过几个弯,蜿蜒到远方。 湿意弥漫,沾了宫裙。 少女还带有着许多稚气的秀脸上,满是讶然,以及许久的回不过神来。 秋风拂过她的发梢,微乱,但是却又增添了几分另类的美意。 那个总是被黑的“小安安”微微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什么。 管清和掌控北唐朝政那么多年,虽然唐人都以冰冷的目光待之,可是却不得不承认,管清和是一个传奇,哪怕对于南吴人来说。 管清和带领着北唐度过了那一段萧条的时光,也赢来了北唐的复苏。 北唐千千万万人不知不觉中在他之下生活了好多年。 在陛下不理朝政的那段时间里,管清和是并没有实名的半个皇帝,在那么多年里,北唐没有受到任何的屈辱,也没有什么灾难,平平淡淡,但是却很好。 那些南吴人中有很多人都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管阔,像是在看看清楚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撒谎。 少女的头先是往左歪,随后又往右歪,然后开始一点都不雅观地出声:“啧啧啧……” 她“啧啧啧”了很久,愣是没有说出一句有意义的话语。 或许是想说的话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先说哪一句好。 “小姐,您的声音太好听了,这么金贵好听的声音,应该保留着点,不要‘啧’了。”许久之后,“小安安”实在是忍受不了她了,强行壮胆提醒道。 “你是屁屁又痒了吗?”少女微微昂起了秀首,用美眸瞥了他的背影一眼,道。 她的话语很简单,但是摆在她的身上,却无形之中充满了威势。 或许这种威势就叫做顶级二世祖,或者顶级纨绔。 “不痒……”“小安安”讪讪道,不过对于少女终于停止了“啧啧啧”,他心甚慰。 然后一连串像是银铃一般的“哈哈”声忽然爆发,差点把他吓得掉进河里。 少女是真的笑得止也止不住,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是有意的,还是装出来的,总之绝对不会是发自真心的。 (本章完) 第十一章 少女的笑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完全破坏淑女形象地又拍椅子又跺脚,雪白的宫裙几乎都要飘舞起来。 “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 她的声音的确很好听,但是此时此刻那些声音不断刺激人的耳膜,绝对听得所有人今生今世都不想再听到了。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这些好像都像,但是也好像都不是,总之,真的是凌乱非凡,既好听又难听。 管阔感觉自己一阵头大,脸色都开始发青起来。 “天啊,长安人啊,看看啊,看看啊,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傻子、疯子,我管阔,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神经的疯丫头!”他在心中喊道。 她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一边拍椅子一边伸出纤指指着管阔,笑道:“哈哈哈,你看,他这么戆的人,还玩冒充,长得跟那什么一样,还我是管阔,还春风望野阔,还一副认真的样子,哈哈哈……” 无迹不安地踢着蹄子,然后缩到了管阔的身后。 千军万马它都不怕,但是现在的这个疯丫头倒是真的弄怕它了。 管阔摸了摸自己的脸,末了,再次摸了一下。 “不丑,唔……真的不丑。”他相当确定。 然后他就不理解了,少女说自己长得跟那什么一样,简直是不可理喻、难以置信啊! 然后他顶着少女那像是莺声燕语一般的笑声,道:“笑什么笑,没看到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真没见过世面。” 少女的笑声微微收敛了一些,然后细眉一挑,道:“还真的,真的看不出来你是管清和的儿子,关键是……关键是……” 她再一次毫无淑女风范地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管阔郁闷地等着她的“关键是”,他被勾起了兴趣,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个疯丫头会对于自己是管阔这么一个事实充满了嘲讽。 “关键是,就你这个呆瓜一样的傻样,也想娶李惜芸?”她的话语中完全没有任何的嘲讽,一点一滴都没有,像是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管阔的眼睛眯了起来。 有些话,他无所谓,有些话,哪怕很短,他也会生气。 他有点生气,但是却也不是气得很多。 “我娶不起,难道,你能娶她?”他问道。 他的这句话杀伤力很大,我娶不起,难不成,你可以娶? 你就算娶得起,你也不能娶,对于迎娶北唐公主这一方面,管阔我再差,也比你这个小丫头要好。 但是,他的这一席话并不能够让少女生气,首先,她是女孩子,她无所谓能不能娶李惜芸,其次,她还小,她对这些方面根本就无感。 她只能把管阔的这些话当作被自己拆穿谎言并且嘲讽了一句之后的恼羞成怒。 她的笑再次收敛了一些,然后道:“对啊,是啊,本小姐是不能娶她啊,但是本小姐不是没有能力啊,我可以许她十里红妆,不,百里红妆,你呢?” 管阔沉吟了一下,然后他说的话让少女沉默了一番。 “我似乎并没有十里红妆,我家到皇宫的距离很短,不过,我已经娶到她了,她是我的妻子,然后,你想怎样?”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番。 李惜芸是北唐第一美人,放在整个天下都是最美最美的美人之一,不管是不是北唐人,都会对她的经历非常感兴趣,但是管阔的话轻飘飘的,她是我的妻子,嗯,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这是事实,事实如此简单,我娶到她了,不管你们觉得配不配,我都娶到她了。 少女真的也沉默了,只有……一瞬。 随后,她嫣然一笑。 “嗯,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也很厉害的样子,不过,还是没有什么用。” 她说:“第一,你说你是管阔,你凭什么是管阔,第二,就算你是管阔,你现在在这里过成这个样子,而你的所谓的‘妻子’呢?” 管阔把秦杀“铿锵”一声插回刀鞘内,然后说话了。 “我就是管阔,不需要证明,因为事实就是事实,你说不是就不是,那是你的事情,哪怕你认为我是李惜芸假扮的管阔,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李惜芸是我洞房花烛的妻子,这是全天下人,北唐人、南吴人、突兀人……许许多多,几十万、上百万、几千万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同样的道理,虽然你们不承认,但是事实存在着,比如说,你知道我和她的赐婚。”他看向少女。 随后,他又看向“小安安”:“你也知道。” 最后,他环顾了一周。 “你们都知道。” “事实是一直都在那里的,无所谓你们的承认与否。” “对,也许你们都觉得我这么说是自欺欺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李惜芸她很漂亮,这个我也承认,全天下男人,不论如何,都会对她表示由衷的欣赏。但是,我只是想申明一个事实,哪怕那个事实只有我一个人认可,那就是,赐婚存在,我们成过亲。” “我的话说完了,你还想说什么?”他问道。 他的声音没有跌宕起伏,也没有义愤填膺,而是很平淡很平淡的一种语调,但是,隐隐之中,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种很难以道明的气势。 恍惚间,他忽然很像管清和。 他来了,他站在了那里,便是一切。 他说他是管阔,那么他就是管阔,不会是别人。 他说李惜芸是他的妻子,那么哪怕他们只有过一夜都没有的夫妻之名,那么李惜芸也是他的妻子。 少女都没有发现自己是什么时候停止嘲笑的,只是似乎那是一种自然而然。 管阔真的很特别。 不管她内心深处是怎么认为的,但是管阔这么一说话,她就下意识地觉得,管阔没有骗人,他就是管阔,他没有冒充的理由。 她皱了皱好看的秀眉。 随后她道:“嗯……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紧接着,她又道:“可是本小姐感觉好不开心啊。” 忽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圣诞节,我都忘了,这日子过(混)的…… 昨天忘了说了,上午也忘了说了,现在说应该也来得及,大家圣诞快乐~ (本章完) 第十二章 她的愤怒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好不开心啊你知不知道!?”她忽然惊声尖叫了起来,她秀丽的脸庞上是真实的怒意。 “你说你是管阔,你……你像一头猪一样拱过李惜芸,并且尝试让我相信,你是真的拱过,确确实实拱过了。那你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和本小姐相提并论的,唯一让本小姐能够瞄两眼的女人,也就只有那个万恶的广乐公主了,你说,这让本小姐情何以堪啊?” “本小姐真的很不开心,真的好难受啊,你说你拱过了李惜芸,这简直是在冒犯我!” 她就这样穿着白色宫裙在椅子里面拼命咆哮,就像是一个被抢了小礼物的傲娇小妹妹。 “小安安”的脸色都变了起来,他知道,完了,这个小祖宗是真的生气了,他这么多年以来,对这个小祖宗已经很熟悉了,可是像这样的情况,也总共就发生过三次,现在就是那第三次,那样的后果,是毁灭性的。 周围的其他人,更加不知所措。 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那个罪魁祸首管阔,发现那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居然脸色平静。 就像是一汪潭水。 管阔沉默地听着、看着、感受着少女的愤怒,他确实很平静。 他不是没有意识到什么,而是真的内心平静。 片刻之后,他开口说话了。 “小姐,我理解您的心情。”他道。 “但是,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我是管阔,这是事实,这无法改变,我和广乐公主的赐婚也是事实,也无法改变,过去的,就叫历史,历史是不能改变的,人世沉浮,我们已长大,李惜芸她会嫁人,那是历史的必然,我们是人,人就是这样的,造物主创造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不管是公主,还是贫女,都是一样的。” “哼!”少女的这一声大哼,非常有震撼性。 “像本公……本小姐就不会嫁人,全天下没有哪个男人配得上本小姐,本小姐是一头来自南方的凤凰,怎么可能会和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们相提并论?李惜芸,她傻了,白白比我年长那么多年,她堕落了,我非常非常鄙视她,还有你,就是你把她拱了,你毁了她,现在她都不再高贵了,只有我是无敌的,唉,无敌是多么寂寞啊,本来还有一个李惜芸可以和我一较高下,现在,只剩下我了……” 说着说着,她渐渐就变成了感慨,那种感慨,特别臭美,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此时此刻的样子,非常傲娇,而且傲娇得很有必然性,就像是她本来、必然是要高贵骄傲的。 她的那种感慨与愤怒夹杂的姿态,不由得让管阔想起了两句话来形容那种氛围——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本小姐此时的心情,比烟花还寂寞! 虽然觉得她的那种与生俱来的“自命清高”特别特别的不可理喻,但是,他竟然无端地被这个死丫头给感染了,他竟然“理解”了那个死丫头此时此刻的心情。 本来,世上,还有一个能让本小姐看得上眼的李惜芸,来和我这一头高贵无双的凤凰抢夺世界的光辉,但是,因为一场赐婚,还有那个叫管阔的家伙,特别是那个管阔居然让本小姐心甘情愿地去承认那一场赐婚存在,于是,本小姐也就不得不承认就连广乐公主李惜芸都没有资格和我对比了,世上只剩下了一个高贵到那种级别的我,真的真的好寂寞。 美,美,你真美,有啥好看的,你知道你美,你真臭美。 管阔以不易被人察觉的动作撇了撇嘴。 少女愤怒的大叫忽然戛然而止,随后一脸坏笑地盯着管阔看。 她的秀脸白皙,明眸皓齿,再配上那洁白无瑕的宫裙,就像是一幅绝美绝美的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她这么盯着看,管阔忽然感觉自己全身都凉飕飕的,恍惚间看到了一个小恶魔。 然后,他突然听到有一个人问了一句话。 “小姐,要不要……阉了他?” 正是那个卑鄙无耻下流,但是强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小安安”,他阳光地一笑,整张脸似乎都带上了几分金色。 少女的两眼笑得眯了起来,就像是两轮弯弯的月牙儿,她道:“好主意,正合本小姐所受到的精神损失。” …… …… 四野很辽远,天苍苍,野茫茫。 关外的晴天真的很明媚,也很清爽。 就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关外、美好的晴天里,在荒原的某一个地方,突然爆发出一句气急败坏的愤怒喊声:“你,你,还有你,更要有你,女孩子家家的,你们变态啊!!!” 时隔那么多天,管阔再一次听到了有关要不要阉掉的不可不说的言语,真的是往事无尽,绵延而来,今日之光,也要碾压过来。 不得不说,少女的愤怒是真实的,“小安安”也看得出来,少女这么真实,也这么严重的愤怒,非常少见,于是,管阔必须要玩完。 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对,也很有爱啊,以这个小祖宗的脾气,不给一个千刀万剐五马分尸,那她就不叫小祖宗。就阉一下,留得一条命在,不好吗?要不是我某安在那个小祖宗下决心之前给了这么一个“美好”的建议,你管阔会死得更加难看。 管阔却不这么觉得。 在几个月前,广乐公主李惜芸一身鲜艳的红色宫装,细眉一挑,道:“好主意。” 几个月后,少女美丽的眼睛弯得像月亮,也道:“好主意。” 那我管阔像什么? 他的气急败坏是非常合理的。 “你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坐着,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小日子过得这么舒服,还精神损失!?”他看着跃跃欲试的这些吴人,大吼道。 “精神损失,你知道什么叫精神损失吗?”少女拍了拍小胸脯,然后道:“精神损失是内在的,叫你看到了那还得了,别看本小姐现在看起来没事的样子,其实我是乐在脸上,苦在心里,那是为了大家的气氛,作出的自我牺牲!” “¥%#。”管阔直接就冒出一句脏话。 (本章完) 第十三章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侍卫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有什么理由……那个了我,就因为我和李惜芸的关系,你就不开心了,然后就要这样要那样,你……你是不是神经病啊!?”他拔出秦杀,和无迹警惕地防范着周围的人,同时还是不甘心地咆哮道。 少女蹙起了好看的秀眉,然后伸出纤细的手指开始数起来:“一,二,三……” 末了,她得出一个结论。 “那个叫什么管阔的,你已经是第一百次冒犯了高贵的我,你需要承受一百次宫刑!!” 管阔:“……” 无迹:“……” “小安安”:“……” 除了少女的所有人:“……” “愣什么愣,行动啊,昨天刚吃了一只猪,是你们又饿了没力气了还是也变成猪了?”少女的宫裙裙摆摇曳,她扶着椅子的两边,把身体撑着站起,然后站在了椅子上,居高临下,两手叉腰地叫道。 随后,她盯着管阔,露出一脸的兴奋。 一名汉子苦着脸,问道:“小姐,我很想知道,把他宫刑一百次,是怎么做到的。” 少女:“……” “我不管,”她挥舞着小手,“做就行了,本小姐会检查成果的。” 那些汉子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作出动作,宫刑一百次,这个小祖宗又在胡闹,根本不可能完成,她说的话就跟那什么一样。 只有管阔、无迹和“小安安”尴尬地站着。 少女在那边蹦蹦跳跳,大喊大叫了一阵,似乎是累了,她也知道自己也就是说说而已,那些事情根本就做不到,于是她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念在你曾经拱过李惜芸的面子上,宫刑你一百次也太难为你了,从今以后,你就做我的侍卫吧,效忠于我,慢慢化解着你的罪恶。” 那些吴人默默地想到,这不是难为他了,是难为我们了。 管阔提着秦杀,在原地伫立良久,随后道:“我很愿意做你的侍卫,但是很抱歉,不行。” 少女瞄了他一眼,道:“得寸进尺,你以为你是谁,没有杀了你,也没有阉了你,已经是你的福气了。” “我是一名北唐军人,”管阔道,“我的国家正处在生死存亡之际,我有命令在身,我需要去完成我的任务。”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少女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道:“被突兀人撵得跟兔子一样,还北唐军人,还要去拯救国家,如果不是本小姐,在今天你就已经死了。” “谢谢,”管阔的这一声感谢显得非常衷心,但是他还是道:“以后我可能会报答你,也可能没有机会报答你,但是只要我可以,你也需要我的帮助,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然而,现在,不管怎么说,我还没有死,我是北唐军人,我要履行自己的责任。” “履行责任?”少女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安安,你说他是不是好搞笑啊,就算他是管阔,就算他拱了李惜芸,那他现在是什么处境?” “哈哈哈哈哈……”“小安安”真的很配合地笑了一阵,然后板起了脸来。 少女一改刚才的那副尖酸刻薄嘲讽的模样,明眸瞪了一下那个翩翩美公子一样的家伙,随后傲娇地“哼”了一声,道:“我也很抱歉,告诉你,本小姐是无法被拒绝的,‘拒绝’这两个词,本小姐从来没有遇到过,就算遇到了也不会接受。我说过的话,也是不会收回来的,你就安安心心地跟着我做我的侍卫吧,不要想多了。” 然后,她又仰起小脸,看了看太阳,伸了个懒腰。 “本小姐现在不要坐着,要站着了。” 一个汉子收回那种古怪的弯刀,恭恭敬敬地走过来,等待着少女自己下来。 以少女那样的身份,本来需要有人扶着,但是,他是男的,在这里,哪怕是那个地位最高的“小安安”,都不能够碰少女一下子。 一匹马扬尘而来,又载着那张精美的椅子绝尘而去。 少女满意地拍了拍手,然后又挥了挥,道:“本小姐现在不开心了,需要散散步了。” 她的这一句话就像是对之前的所有一切都作了终结,哪怕前面发生了再多,也再严重的事情,比如他们遇到了管阔,管阔还尝试对着她作出很不恭敬的事情。 管阔的所有想法都已经不作数。 管阔知道,现在自己的确不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至少现在不能做。 如同少女所说的那样,以他现在的局面,少女让他做她的护卫,那么他只能做她的护卫,至少是暂时的。 周围的吴人隐隐把他围在其中。 少女迈出左脚,然后又迈出右脚,白色的裙摆随着暮秋的风招摇。 她先是下意识地优雅地走了好几步,但是很快就蹦蹦跳跳起来,转了一圈,又转一圈,就像是在舞蹈。 秋风撩起她的长发,飘舞起来,柔柔的,轻轻的。 “啦啦啦啦啦……”她开始一脸幸福地哼歌,虽然并不知道她在唱什么东西,但是倒蛮好听的。 周围的吴人都开始随着她缓缓前行,但是又很自觉地让开许多路,让少女能够好好地欣赏美景。 管阔带着无迹,也在跟着往前走,他的确没有其他的选择。 只不过,那个老是被少女捉弄的“小安安”,进了人群之中,不见了。 然而他总是能够感觉到有那么一双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 他们漫无目的,就这样沿着河道一直往前,感受着越来越凉的温度。 看到他们的这些情景,管阔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虽然这些人中高手如云,可是这里是在北唐和突兀人的交界处,这两个完全不同的民族经常兵戎相见,能够来到这里的,都是只有双方的部队,就算有暗中的贸易往来,不少偷偷摸摸的商队也往往是九死一生,少女他们,来自那个遥远的南方国度,真的不害怕吗?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少女想要看看风景,感悟人生? 如果的确是那样子的话,那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 不对,是有钱有势就太任性了。 …… …… (本章完) 第十四章 疲惫不堪的陛下(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关外也好,长安同样美好。 秋日朗照下的皇宫,有一种迷人的金贵光彩,整整一片庞大的皇城,都是精雕玉琢。 白云映衬着琼楼玉宇,无限荣光。 长安的一切,都很明晰、明媚。 这么明丽的色调,本来应该把所有的黯淡与阴影都迅速消融,只余下一片的美满。可是,在殿宇之内,却仿佛充斥着压抑的昏黑。 那个一身明黄色龙袍,整个北唐权势最大的男人,面色阴沉地坐在龙椅之上,眼中闪烁着暴虐、无奈、惊惧等数不清的负面情绪。 他的目光显得有些浑浊,精神萎靡,他已经显出老态了,而且是比起他的年龄要严重的老态,声色犬马磨损了他的身体、他的精神以及意志。 四周很静,大殿外,是北唐战斗力精锐的宫廷侍卫,大殿内,只有两名年过不惑的将领,而且是看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品阶很高的那种。 那种压抑的沉静延续了很久。 随后,高高在龙椅之上的那个男人打破了那种沉静。 “没用的东西!”他粗重地呼出气,面部微微扭曲,本来无神的眸子中都是怒火,他的声音满带着极大的恨铁不成钢。 任何一个人听到他的这一句话、这些语气,都会自然而然地认为是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对自己下一代的怒其不争,但是下面的那两名将领却并没有那种想法。 虽然他们下意识地不去想那种感觉,可还是情不自禁地在内心深处认为这五个字恰恰说明了上面那一位的无能。 想过之后他们才后悔,才害怕,才谴责自己刚才那些不敬的心理。 龙椅上的那一位胸膛起伏着,又道:“朕煞费苦心让他跟着丘战神磨砺,看看他现在都学到了个什么成果。” “兵权刚刚交到他的手里,坚如铁壁的北疆就开始颤抖起来,这么多年以来,他就连老战神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吗!?”到最后,他近乎咆哮道。 底下的一名将领暗中不经意地蹙了蹙眉头,禁不住道:“陛下,阿史那沁用兵险恶,晋王殿下的发挥其实并没有什么错误,只是……” “只是什么!?”唐皇“砰”地一下锤向龙案,上面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金银器皿弹跳而起,“还不是那个不成器的家伙无能!?” 他的所有重话都会突然而然,只随自己的心意,哪怕是这两名已经追随他二十多年的老将,也是身体被惊得一震。 因为唐皇的这一声突然的再次咆哮,大殿内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然而那两名将领还是要说话。 他们是北唐人,不管怎么说,北唐是他们的国,也是他们的家,不论自己的内心是什么感受,他们都不得不为北唐的命运而绞尽脑汁、鞠躬尽瘁。 “陛下,如果不是苏印叛国,晋王殿下对付阿史那沁会拥有更加强大的魄力,这一点,大家都没有想到。” 晋王李显岳的部署基本上都没有什么错误,这是事实,也许丘战神的确能够力挽狂澜,让阿史那沁转瞬间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但是除了丘战神,换作任何一个人,都绝对不会比李显岳更好一点,说不定现在的长安都已经不稳了。 他们必须为李显岳正名,而不是让他就这样蒙受着名不副实的罪责。 在从前,有好多人就是这样蒙受冤屈,然后死无葬身之地,也有好多人就是在这个大殿之内,他们中的一些人在当时都选择了袖手旁观,特别是某一个叫苏饷的家伙,多少个某某某不仅仅袖手旁观,甚至还推波助澜,间接造成了如今北唐的大难临头。 他们有的时候不禁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他们并没有眼睁睁地看着某种小人推波助澜,而是保一下苏饷,今天的大唐,会不会美好很多呢? 这个假设不成立,因为苏印已经叛国了。 现在,阿史那沁利用了苏印的叛国,给北唐北疆造成了非常大的危机,一切都岌岌可危。 看似晴天朗朗的暮秋,实际上满是阴云。 唐皇的愤怒以及惊惧是应该的,北唐很少面对过这么严峻的局面,至少在先帝他们,甚至管清和的那一段时间之内,都没有,只有这一位陛下的现在,出现了这样的危局。 他没有经验,以前北疆有丘战神顶着,南面的南吴也在南吴圣将失踪之后,和北唐保持着长久的和平,其他的地方有管清和顶着,他只需要躲在后宫做一个逍遥皇帝就行了,但是现在,丘战神留下一封密信,就去了南吴,而管清和,也已经在几个月前死了。 他觉得晋王李显岳担当不住那片北疆,但是他又何尝不是担当不住这一片锦绣北唐呢? 他自己当然不会有这种觉悟,只是觉得心慌,而北唐人也不敢有这种觉悟,只是觉得失望。 “苏印……” 当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唐皇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也变得咬牙切齿起来,然后,他毫无节制地吼起来:“这个可耻的小人,朕念在他年纪轻轻,当时又在北疆血战,放过了他一条生路,朕如此器重他,一步一步让他成为了成武将军,这个混账东西竟然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可恨!可恨!” 他一连说了两个“可恨”,每说一句,便捶出一下,绣着祥云的明黄色大袖飘起、落下、飘起、落下,如是两次。 他的痛恨真真切切,却和对李显岳的恨铁不成钢并不一样,那是非常刻骨铭心的仇恨。 两员大将沉默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可恨”,正是陛下自己造成的。 陛下不仁,于是苏印不义。 人世间,冤冤相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此,甚好。 唐皇就像是一个愤怒的少年一样失态地骂了好几句,然后似乎是身体太虚,被掏空了力量,无力地靠在龙椅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香炉内,香烟袅袅升起,透过它们,大殿内金贵精致的景物显得有些虚幻并不真实,恍惚间若梦,若浮华。 (本章完) 第十五章 疲惫不堪的陛下(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唐皇的目光望过去,呆呆地望了那些烟雾许久。 “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一名将军道。 曾经有许多人说过同样的话,苏饷这么说,然后他就死了,李显岳也那么说,然后他就被扔到了北唐北疆。 唐皇摆了摆手,他的大袖无力地垂落着,那种明黄色,隐约黯淡了好几分。 阿史那沁大军压境之际,管清和刚刚才出了事情,陛下亲政,整个北唐都陷入了并不大的动荡之中,所以晋王李显岳只来得及,也只能够汇集十万精兵,而且增兵缓慢,甚至可以说已经到达李显岳身边的寥寥无几。 完全能够这样认为:管清和之死,就像是一个导火索,他死得太过突然,丘战神也走得太过突然,他们两位,就这样不负责任地把整个北唐随随便便地丢给了那位三分之一个人生都是在后宫声色犬马的陛下,于是,庞大的北唐虽然依旧在运转,却忽然之间有些紊乱。 在如此之下,阿史那沁发动的突然进攻,还有成武将军苏印的突然叛国,就像是迎头一击,把陛下弄得手忙脚乱,满目迷茫,把北唐弄得直接就产生了危机。 这一年发生的大事情太多,于是北唐混乱了。 人们或许并不会想到,管清和之死,可能对于北唐是祸非福,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陛下面对那些压力所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责骂某人、咆哮、恨铁不成钢、怨恨……等等等等。 然而,真正的明君都是不会沉迷于其中太久的,因为一直在推来推去罪责,发泄自己的愤怒,对于事情的解决于事无补。 虽然,陛下看起来对于那些事情的发生付出了“努力”,似乎很累很累。 末了,他缓缓道:“你们要为君分忧。” 他的这一句话基本上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真的很慢很慢,他的眼中终于稍微有了点光,或许这就叫希冀。 他对这偌大的北唐难以担起责任,所以他只好把希望放在别人的身上。 好在,大唐有许多真正的忠臣良将。 “陛下,”一名老将抱拳道,“末将已经根据您的旨意,调集了两万府兵,候在长安城外,需要您的下一道旨意。” “去吧,”唐皇闭了闭眸子,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他真的对这些事情感觉特别累,觉得自己的身子几乎都要被压垮了,只要有人肯为他分担,他就会稍微好受一点,而且求之不得,“朕给你口谕,给你兵符,不需要别的了,带着那些男儿,去增援我那个不争气的皇子,还有,拨给你三千羽林,守住北疆,抵挡住北边的那些突兀人,就看你的了。” 紧接着,他又道:“你也去,命你为副将。” 说完这句话,他再一次靠在了龙椅之上,有气无力道:“朕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两名将领互视一眼,躬身往后退去。 大唐北疆刻不容缓,而这位皇帝陛下,也是再多也指望不上什么了。 …… …… 似乎过去了很久,可是龙椅上的那个整个北唐权势最大的男人却感觉只有一瞬。 那个跟随了他好多年的老太监轻轻地扣了一下朱门,又轻轻地道:“陛下。” 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有那些恪于值守的侍卫一动不动地守在殿门外。 老太监却似乎很有耐心。 他已经记不太清自己跟随陛下多少年了,只是在小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是陛下的跟班了。 他了解陛下,陛下的胆子很小,所以耳朵很灵,哪怕现在陛下老了,身体虚弱了,耳朵却一直都很厉害,就算是睡着了,很轻微的声响,陛下也会察觉。 只不过,陛下除了有些胆小,做事情也没有积极性,而且因为身体越来越虚弱的缘故,变得特别容易累,稍微做一点事情,就一直不想动弹。 现在应该就是这样。 果然,很长时间之后,他才听到了陛下的声音。 “何事,说,没有什么紧要的就不要烦朕。”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但是因为他是皇帝,却隐隐中又有一种难以表达的气势。 “陛下,鸿胪寺卿方大人求见,说是有要紧事要告诉陛下。” “方洪!”唐皇的眼中泛起一丝烦闷,随后语气不善道:“那个家伙能有什么要紧事,是突兀人提出什么威胁了还是畏兀人的也闹腾了?” “好像都不是,”老太监恭恭敬敬地施礼,道,“老臣也不清楚,还是让方大人亲自说吧。” 唐皇面色不善地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他也知道这一切都躲不掉,以前有管清和,现在只能他自己了,他挥了挥手,骂道:“王八蛋,朕稍微靠着休息一下都不行,让那个混账进来吧。” 老太监躬身而退,不久之后,鸿胪寺卿方洪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朱门外。 老太监陪同在一侧,静静地等待着他。 他弓了弓身,正要施礼说求见陛下之类的话,才做了一半,便听到了一声明显中气不足的咆哮:“什么事,滚进来再说!” 方洪苦笑一声,然后迅速收敛了那副表情,缓缓而入,而那名老太监,也非常尽责地先他一步而前,既然方洪有事禀报,而现在陛下也不再能够休息,那么自己也就应该陪伴在君左右了。 陛下那萎靡不振以及恼怒的样子果然和方洪所想的一样,他瞄了一眼停留在陛下身旁的老太监,心中渐渐生出丝许的忐忑,可是他不得不去面对这些。 唐皇看着他的神色很不善,刚才的事情是因为北疆危急,时不我待,但是他现在的事情,在唐皇看来就是没事找事的打扰了。 方洪这一次终于能够完完全全地施礼,他道:“陛下,南吴人又开始闹腾了。” 他的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支箭射中了唐皇的心脏,瞬间就让对方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 甚至就连那一位立在旁边,神色一直都很安详,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忠诚的老太监,也面色微动起来。 (本章完) 第十六章 吴皇来信(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错,突兀人确实很烦人、很可怕,但是一直以来,北唐人最最忌惮,也最最放在眼里,当作真正的对手的,便是那个强大的南方国度吴国,如今突兀人已经够让北唐喝一壶的了,要是南吴那些个文能吴风楚韵,武能吴钩越剑的家伙们再掺上一脚,那整个北唐就将会真正的崩溃。 唐皇几乎都要急火攻心了,突兀人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南吴人……又想怎样? “那些虚伪的、衣冠楚楚的吴蛮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们要打仗?在我大唐危机时刻狠咬一口,也不怕别人笑话!” 他完全不会在意自己的随意揣度并且脱口而出会不会有什么不好,只不过他下意识地想到这种最最糟糕的情况,然后心中非常烦躁,而且微微有些冷汗溢出。 “不是……”方洪低了低身以表示自己的谦卑,期望自己的这种姿态能够缓解陛下的怒火,但是脑中一团乱麻的陛下根本就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他们要借钱?姬老贼以为这是在市井之中吗,朕的大唐就算国库充盈,也全都是朕的,是大唐的,岂容借予他们发展?他的这一想法难道不是很好笑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唐皇的脸上已经带上了几分冷笑,“如今突兀人凶残暴虐,北疆急需粮饷,他们南吴,休想!” “也不是……”方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就知道今天,不对,是这一段时间,这一个时节来见陛下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现在的陛下心急火燎,内心烦闷,思绪颇多,自己还什么都没有说呢,陛下便已经把诸多“罪名”强加到那个南吴皇帝的身上了,而且看这架势,自己还来不及说多少话,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陛下就是这样,如今北疆告急,他仰仗几位将军的地方多着,便会收敛自己的暴脾气许多,而自己的鸿胪寺,便会有些难堪了,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南吴与北唐不开战事,全是鸿胪寺在对付着,自己的功劳也是不小啊! “也不是?”唐皇恍然发觉自己费了这么多口舌,费了那么长的时间,居然还没有弄到重点,心中的火苗越来越旺,一拍龙案,道:“搞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方洪,你的这个鸿胪寺卿是不想做了吗!?” 方洪欲哭无泪,心想我哪敢打断陛下您的话,但是不打断,又怎么说出来实情? 可是,除了先帝和丘战神,还有那个被抄斩的管清和,哪里有人敢说陛下的不是?他只能哑巴吃黄连,捏着鼻子跪下认罪道:“陛下息怒,臣知错。” 旁边的老太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默默地为方洪受到的对待而感到不应该,但是在陛下发怒的时候,他也做不了太多,只能够轻声道:“陛下,消消气,您的身体最要紧。” 唐皇的怒火持续了一段时间,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发作。 只要不是像苏饷那样不识时务恶意顶撞的,只要服软,他都可以不去计较,因为他虽然在很多人的眼里并不是一个好皇帝,却也同样不是一个傻皇帝。 他没有明说方洪错了,可是方洪知道陛下是让自己觉得自己错了,他也确实有这个意思,然而他的内心里面很清楚,特别是怒气渐渐减少了之后——方洪并没有错。 他不会承认自己对方洪的发怒有什么不对,因为他是陛下,他也无所谓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还是因为他是陛下。 所以,他现在不想追究方洪了。 “快说。”他的声音虽然并没有什么内在的气势,反而有些无力,但是这两个字,声音却很大。 方洪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毕竟追随了陛下这么多年,虽然陛下有些那么不可言说,可是好歹只要不触及对方的底线,对方还是并不会做出什么的。 苏饷要是愿意认个错,也不至于如此,李显岳要是认个错,也不至于被扔到北疆。 他有些哀伤地想到。 “陛下,”方洪看到龙椅之上的那个男人摆了摆手,知道自己继续跪着便会显得矫情,反而会增添陛下的反感,于是便站起了身来,道,“吴国使臣有重要的事情要与我大唐协商。” “协商?”唐皇挑了挑眉,随后有些嘲讽地道:“他们也会用这一个词,而不是咄咄逼人?” 方洪的脸色略显尴尬,虽然不是有意的,但是他还是难以置信陛下的这一句话竟然会忽然有些幽默。 他自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精美的布帛,然后往前托着,低下了头来。 唐皇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吴国皇帝写给陛下您的书信。”方洪恭恭敬敬道。 “姬老贼给朕写书信,必定没安好心。”唐皇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同时他摆了摆手。 旁边的老太监会意,缓步走下高高的装饰着祥云与龙纹的台阶,来到方洪的面前,同样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块布帛,呈给了唐皇。 唐皇却是有些粗暴地接了过来,然后展开。 他的眸光有些浑浊,大殿内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昏暗,或许是因为北唐局势的阴霾,于是,他眯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有些艰难地辨识。 不久后,他笑了。 那当然还是冷笑。 “姬老贼竟然称呼朕为‘兄’,还‘敬上’,那些自论说着雅言雅语的虚伪南吴人还可真是千古不变,一路货色,满口的仁义道德,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就想什么时候咬上朕的大唐一口。” 北唐的陛下果然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节制,殿门外的侍卫们还在,虽然他们的忠心完全可以信任,但是,就这么把吴皇给他的信的内容说出来,实在不是一件很正确的事情。 政治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你来我往,战争结束之后,还要广结盟友,有利可图的时候,上位者会无所不用其极。所有人都知道唐皇与吴皇非常不合,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但是哪怕是在自己人的面前,表露出自己对吴皇的真实态度,也是不理智的行为。 (本章完) 第十七章 吴皇来信(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然而,他无所谓,因为现在的北唐他最大,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和他抗衡,哪怕可以劝谏他的人都已经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只有三个人才能够让他限制自己的言行,一个是先帝,因为那是他的父亲,还有一个是丘镜山,因为他发自真心地喜欢丘镜山,只要丘镜山在,他就可以天天在后宫睡安稳觉,不需要担心什么南吴突兀畏兀人之类的,最后一个是管清和,还是他发自真心地喜欢管清和,只要有管清和在,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干,只要背负着北唐皇帝这个名号就行了,所以,当那个时候自己被整个北唐推出来,不得不杀了管清和的时候,他哭了,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佳丽三千的妖娆身姿就把他的悲意吞没了。 老太监脸色平静。 方洪低垂着首。 殿门外的侍卫们望着略显萧索的皇宫之景。 侍卫们的心跳得很快,强制性让自己想着皇宫内的景色,而不去听陛下的声音。 方洪的全身各处都有着冷汗,他的脑中有些混乱,他在尽力让自己把听到的东西全部都忘了。 老太监脸色平静,那是因为,他陪伴陛下这么多年,早就学会了怎样把不该听的东西做到压根就听不见。 不过,一段时间之后,唐皇又好气又好笑,同时充满了嘲讽的声音让他修炼了几十年的听不见神功终于破功了。 “你们说姬老贼他是不是特别好笑,他自己没有把他的掌上明珠看好,让那个野丫头跑掉了,也没有能力去寻找到,现在来求朕,请求朕的大唐的帮助?” 他被惊到当然一方面是因为陛下的嘲笑也太过强烈了一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个内容。 所有人都知道广乐公主李惜芸是北唐的骄傲,北唐最最尊贵的女子,第一美人,但是那个陛下口中的“野丫头”,同样也是非同凡响,那是南吴的掌上明珠,不仅仅是吴国皇帝,还是南吴所有人爱怜的掌上明珠。 这一点,和李惜芸受到天下男子的爱慕仰慕并不一样,那一位南吴小公主,所有南吴人都喜爱她,那真的只是一种怜爱,一种类似于面对自己家女儿一般的怜爱。而且,那一位小公主,在北唐也是鼎鼎大名,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烟雨话江南的南吴,出现了一头高傲高洁的小凤凰。 只是,那一头小凤凰虽然和李惜芸一样出名,同样和李惜芸一样,人们知道她,传颂她,却大多数人都没能够见过她。 唐皇见过一次,他对自己的掌上明珠广乐公主感到很骄傲,于是看待那一只小凤凰的目光,也就显得不太客观,他说得对,在他的眼里,那就是一个野丫头,没有教养的野丫头,就知道乱疯,和优雅静美的李惜芸完全就不能比。 更何况,那个时候那个野丫头也还只有八九岁,如今,应该有十一了吧,所以他一直就没怎么把那个在他看来一直是小家伙的丫头放在心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唐皇虽然一直都以没教养的野丫头这么一个观念去看待那一位,却怎么也讨厌不起对方来,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讨厌不起来,发自真心。 那就像是一个令人头痛的小仙女,让你觉得心烦,但是在心烦之下,却是无尽快乐。 不过唐皇讨厌吴国皇帝,由此,他不可能对对方弄丢了那一个野丫头而感到同情,也不会有心情去帮助对方寻找,更何况现在他的精力有限,不对,是非常不够用了,所以,他那不叫拒绝,而是不想帮助对方。 他把信看完了,然后把那块精美的布帛一扔。 飘舞的布帛有一种凋零般的美丽,随着袅袅升起的香烟,袅袅地落下。 “告诉吴国使臣,朕,对他们君主的遭遇感到同情,如果朕能够有什么契机知道他们小公主的动向,自然会告诉他们,我们大唐,只会尽力而为,却不会刻意去做,如今大唐诸事繁忙,并没有精力去寻找他们的小公主,希望他们见谅。” 话毕,他吐出一口气,似乎就刚刚的那一段时间用了许多的力气,他把头往龙椅上歪歪地靠着,摆了摆手,道:“就这样吧,朕累了,你走吧。” 方洪面露难色,并没有退下。 唐皇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发了吴人,可是作为这么多年的鸿胪寺卿,他很清楚,吴人可是很难缠的,不对,外交,不管是吴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人,都很难缠,甚至对于南吴来说,自己这个鸿胪寺卿,同样难缠,这就叫大国之间的政治博弈。 吴国皇帝说要寻找自己家的小公主,并且把这件事情写到了给唐皇的私信之中,但是很显然,很多的东西,是不可能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写在那一个让唐皇都说虚伪的私信里面的,私信,只是表示虚伪,表示我们的关系“很亲密”,而那些繁琐的条件,当然都在私信之外,由吴国的使臣带过来,而且,那些,才是真正的重点。 陛下其实并不是不知道那些,只是他在以往的很多年都不理政事了,如今又北疆危急,他寝食难安,他被弄得很累,不想去理会那一件他看起来的小事情,于是便直接挥挥手,准备把这件“小事情”赶走。 当陛下察觉到方洪的退走动作很迟钝,甚至都没有那种退走的动作的时候,便察觉到了许多。 他毕竟是一个皇帝。 “你还想怎么样?”他问道。 方洪嗫嚅着,不敢回答。 陛下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怒意,但是这一次他终于不是针对方洪,而是道:“姬老贼他们到底想怎样?” “陛下,臣知道,您为大唐付出了很多,但是,吴人却总是三番五次地来打扰您刚刚才拥有的歇息时间,那些混账东西完全就没有他们自己所说的礼仪之邦的模样……” “莫说这些有的没的的了,”唐皇冷冷地盯着他,“你就直说,吴人想干什么?” (本章完) 第十八章 暮秋的长流宫(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方洪叹了一口气,他虽然知道自己说出那些话会令陛下非常反感,可是,他既然是大唐的臣子,那么就必须去面对。 “陛下,您不得不见一下他们的使臣了。”他说道。 “那一位,想要拜见您,并且提出他们的条件。” 使臣出使之前,一般两国的统治者之间都会知会,然后便是鸿胪寺接待,紧接着使臣都会拜见别国的皇帝,讲一些有的没的的话语,表达一下两国的“友好”,大体上提出一些条件,然后给双方留下思考的时间,随后便是外交部门和使臣互相讨价还价,消磨许久,这就叫政治。 唐皇虽然如今亲政,可是北疆战事就够他受的了,南吴的知会,他完全不想理,然而,就算他略过了那些东西,还有一些东西,也是不得不进行的。 他是大唐的皇帝,对于大唐的很多事情,都是他想怎样就怎样,可是使臣是南吴人,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想不理睬就不理睬的。 他的脸上的厉色延续了很久。 时间都仿佛放缓,四周极为压抑与安静。 方洪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就怕陛下说他们鸿胪寺这种事情都不能够帮助挡着,没用,既然没用,死了算了。 他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用眼睛偷偷地瞄了一眼陛下身边的那个老太监,想要从对方的神情上看出点什么,可是对方的神情同样略显严重。 在这一刻,一种他认为该死的、实在不该想的想法一闪而过,又被他压制了下去。 如果管清和那个家伙还活着那该多好,如果丘战神还在北疆,岂不是更好? 那些事情,管清和一定会整理得井井有条,不会让他们鸿胪寺承受特别大的压力。 虽然在管清和领导下的李姓大唐有点名不副实,但是至少,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自己也不用担惊受怕到这等地步。 好在,这个时候,他听见陛下阴沉着脸说话了,说出了同样阴沉的话,而且并不是他最最担心的那种话。 “明日的早朝,让吴国使臣觐见吧。” 方洪吐出一口气,随后心又猛地揪紧。 …… …… 北唐皇宫内,风景最最秀美的,也最最雅致的,是长流宫。 以包括北唐在内的以往的数千年历史来看,各个宫殿数也数不清楚,长流宫在这其中只是很普通的一座宫殿,不管是它的样子,还是它的名字。 可是,在全天下人,包括南吴人,甚至还有突兀人,以及其他国度的人看来,长流宫是一个寄托着无限美好的一个宫殿。 它的名字、它的传说,它的一切一切,这三个字,都拥有着巨大的、令人难以摆脱的魔力。 很多人都很向往它,因为它的主人,那个北唐第一美人。 李惜芸不仅是美人,也很特别。 至少,她不会是一个花瓶,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 如果不是那一场赐婚,她的高贵与神圣性的一点也不动摇,应该还会持续很久。 不过,北唐人并不在乎那一场赐婚,哪怕是那一个洞房花烛之夜。因为他们不承认那一场赐婚,也不承认她是管阔的妻子,哪怕在那个时候有可能会成为管阔的妻子。 相反,中书令管清和在那一夜被扳倒,她作出的牺牲,更加增添了她的传奇色彩与无上的魅力,她更加成为了一种神话。 如果没有尊贵的广乐公主殿下,现在的大唐,还在管清和那个老贼的手里!北唐人都这样想到。 李惜芸这么一位奇女子为了大唐,付出了这么多,付出了自己的名誉,接受了那一场荒诞的赐婚,是百姓之福。 人们或许并没有意识到,管阔与李惜芸的那一场赐婚,最终成为了一场闹剧,不了了之,然而,陛下的赐婚也从来都没有收回过,同样是不了了之,哪怕所有人都已经下意识地认为它不存在了。 这真的很搞笑。 暮秋的长流宫,没有春天那么美了,桃花早就谢了,颜色都变得有些单调了,但是依旧充斥着迷人的色彩。 它的主人,美丽依旧,倾城依旧。 李惜芸静静地站在秋日之光里,鲜红色的宫装拖地,上面点缀着争芳夺艳的百花,仿佛那个如水的春天。 她仰起秀首,同样就像是那个时候的春天里一样,慵懒地眯起细长的美眸,望着暮秋难得的淡金色阳光。 “唉——”她以以往都不会表露出来的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恍惚间就像一个失落的小女孩。 随后,她轻轻地笑了起来,似乎为自己这个看起来很幼稚的、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的神情动作而感到高兴。 在从前,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女孩的时候,她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完全随自己的意愿,比如就像刚才那样,老气横秋,但是很可爱地叹气。 后来,她就变成了人们现在所认为的、期望的、传颂的那种广乐公主形象,她变得优雅,变成了大家闺秀,变得沉静,变得看起来非常睿智,以至于成为了北唐的传奇。 她很喜欢那种被大家看成凤凰的感觉,但是内心深处却隐约觉得有些失落,因为那不是她李惜芸想要的样子。 她的轻笑缓缓收敛,然后眉宇之间出现了几分担忧。 她刚才的叹气并不是故意做出来让自己看看的,而是发自真心。 她知道了北唐北疆如今的状况。 一切都在风雨飘摇。 成武将军苏印投敌叛国了,那个自己在长安有过数面之缘的像是兄长一样的人物就这样和他们形同陌路,不共戴天。 她不怎么恨苏印,因为她理解苏印,然而假如她拥有杀死苏印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因为她是广乐公主李惜芸,她做事情从来都很果断,比如那个时候她的哥哥秦王李择南告诉她隐藏在赐婚之中的隐秘,她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选择了接受,并且愿意去执行,相反,如果她不接受,就算李择南把剑架在她的秀项上,也完全没有什么用处。 (本章完) 第十九章 暮秋的长流宫(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宫裙拖地,鲜红得像是血,她缓缓向前走去,透过飞檐仰望被遮掉一小半的天空。 她很担心自己真正的兄长,晋王李显岳,虽然他们已经好多年没有见面了,就算那多年以前的几面,也都因为北方的突兀人,而不能够持续多长的时间。 她是一名女子,而且是身份尊贵的女子,她可以为大唐做很多的事情,但是也有更多的事情她是不能做的,虽然她贵为公主,却是只能像是一个寻常女子一般,为大唐祈福,为大唐担忧,却有心无力。 如果她愿意去和亲,她就会很果断地去和亲,当然,那只看她自己的想法了,她不想做的事情,别人也无法强求。然而,突兀人不需要她,突兀人需要度过这个将会艰难的寒冬,他们需要粮食,需要更多更多必需的东西,而不是一个美貌的公主。 她漫步走在长流宫内的池塘边上,清澈的水中,倒映着她那窈窕的一身宫装的身姿,宛如一对璧人。 末了,她忽然驻足,凝神望向远处。 那里有花枝招展眉清目秀的很多宫女,其中还有数位隐藏着的拥有可怕实力的强者。 不过她望向的并不是那些伫立不动痴痴地为她的美貌而骄傲痴迷的那几位,而是另一名略显局促的从外头进来的宫女,还有宫女身后那一名微笑着穿着锦袍的年轻男子。 那个丰神如玉的男子如果也是同她一样的女子,想必会像花儿一样。 秦王李择南出入长流宫从来都不需要通禀,那是她李惜芸吩咐的,因为那是自从晋王李显岳去北疆打仗之后,和她关系亲密的唯一的一个兄长了。 长兄如父,她很尊敬他,不过这不代表她会无条件服从李择南的话,因为她是李惜芸,心中清明的李惜芸。 “妹妹的眉宇之间有着忧愁。”李择南的微笑就像是和煦的春风。 他和李显岳一样,其他的皇子都称呼李惜芸为“皇妹”,但是他们两个都直呼妹妹,因为“皇妹”这两个字显得很生疏。 “皇兄的疲惫隐得很深,若不是妹妹我,别人也看不出来。”李惜芸的明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望着池塘里自己倩丽的倒影,失神地一笑。 “看来比起我宫里面的那些人,还是妹妹更加懂我。”李择南朗声大笑道。 “皇兄一直在忙什么?”李惜芸看向他。 秋风受到长流宫内建筑的遮挡,变得微微的,吹动起她的鬓角和宫裙,明艳如花。 李择南不笑了,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忽然沉默地看着她。 他一直都在忙,忙着自己的事情,不仅仅是现在的事情,更有以后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李惜芸同样不知道,可是李惜芸很清楚他很忙很忙。 他的这个妹妹很聪明,特别聪明,但是很多时候,人太聪明了,也不好。 李择南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 一片在树身上坚持了太久的落叶打着旋儿落下,掠过他俊秀的脸庞,然后他再次笑了,又变成了从前的李择南、大多数时候的李择南。 “忙一点好,人生嘛,莫等闲。” “皇兄这么忙,怎么也有空来妹妹我这儿?”李惜芸微微侧首,皓齿轻启,道。 “太忙了也不好,四处走走,莫等闲嘛。”李择南道。 李惜芸伸出玉手,广袖展开,在微风之中飘摇,上面绣着的百花就像是活了起来,充满了春天一般的勃勃生机。 她就这样满带着欣赏神情地看着广袖上面的图案,同时头也不抬道:“皇兄有什么话,就说吧,妹妹我听着便是。” 李择南露出一副自讨没趣一般的神情,虽然是他装出来的,然后缓步朝着隔着池塘的李惜芸而去。 一边走,他一边道:“显岳现在的形势很不好,我很担忧。” “本宫也很担忧。”李惜芸依旧不抬起秀首,怔怔地望着鲜红色之中的百花。 李择南却是一怔。 然后,他有些自嘲地一笑,心想在今天面对自己,李惜芸这是第一次和往常一样用上了“本宫”这么一个称呼,对方说了这么多个“我”,也只有自己和其他很少数的人才有资格。 “显岳他是丘战神带出来的,我想,就算他的形势再艰难,也一定可以力挽狂澜,这是我对他的信心。” “本宫对他也很有信心。” 李择南皱起了眉头。 他发觉,今天的李惜芸似乎有点不对劲,好像心里面很烦,对自己也是非常冷淡。 “惜芸,今天的你……”他顿住了,然后似乎是在纠结应该怎样说才好,不过,他的脚步却并没有停。 他就这样绕着池塘,离李惜芸越来越远,到后来又会越来越近。 李惜芸放下自己的纤手,两手平稳端庄地放在身前,然后很唐突地看向李泽南,又嫣然一笑。 “今天本宫很好。”她道。 “很好就好。”李泽南已经处在了距离她最远的地方,只是刚才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来,道:“那就告诉你一个并不太好的消息吧,薛昭就要去北疆了。” 陛下面对阿史那沁他们突兀人,把三千羽林扔了过去,而这一场战争,相对来说必定会带有着极大的决定性,既然如此,那么薛昭就肯定会去。 李惜芸面色平静,随后似乎很奇怪地歪了歪秀首,像是在等待着李择南的下文。 她的心里面也很平静,毫无波澜。 李泽南却并没有什么下文,他停下了脚步,他的锦袍沾染上了几分湿意,定定地看着李惜芸那如画的眉眼,应该是想要看出些什么。 或许并不是要看出花来,因为李惜芸本来就比花还要美,比他种的花美多了。 李惜芸等待了片刻,意识到丝毫没有出现什么下文,于是问道:“对于本宫来说,为什么这是一个坏消息?本宫似乎并不是很清楚这和您的妹妹李惜芸有什么关系。” 李泽南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光,就像是阴雨连绵之中的深潭,忽然倒映了一道霹雳闪电,很快很快。 (本章完) 第二十章 暮秋的长流宫(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在很迅速并且很敏感地辨别着什么,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差,心也像是落到了谷底。 “嗯,”李惜芸好看地蹙起了细眉,微微仰起头来,作出一副思索的样子,“本宫说错了,这的确是一个消息,不过并不像皇兄所说的那样是坏消息,而应该是好消息,薛昭他此去北疆,应该能够为六皇兄带来很大的帮助,这样子,六皇兄便能够少一些压力,就算少掉的压力很小很小。” “这样很好,的确很好很好。”李惜芸绝美的容颜上,也变得明媚起来,就像是头顶上的阳光。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高兴。 李择南的脸色却是刹那间就变得有些阴沉,紧接着又马上变得平静,那种阴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薛昭不好吗?”他问道,他的声音富有磁性,隐隐之中又有压力。 李惜芸并不在意那些压力,李择南不可能逼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她也并不在乎别人的逼迫,因为没有人有能力逼迫她。 “很好啊,皇兄你觉得他有什么不好吗?”李惜芸睁大了眼睛,笑容微微漾起,看起来很是情真意切。 “他不好在哪里?”李择南就像是没有听到她那无所谓真假的那句话,继续追问道。 “他有很多好的地方,本宫说不完全。”李惜芸道。 李择南的胸膛深深地起伏了一下,停止了那方面的追问,因为,这样说下去,根本就说不下去。 “惜芸。”他的语气变得软起来,也变得深沉,甚至变得有些苦口婆心。 “在所有的皇妹中,皇兄最最爱护的就是你,你从小到大都很懂事,有你这么一个妹妹,皇兄最骄傲了,你是我们李家的骄傲,也是整个大唐的骄傲,皇兄一直都希望你好,你以后的以后都好,你的未来、你的现在,都会非常美满。” 李择南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真切,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这种真切会含有任何虚假的成分。 当然,他并没有提起那个时候自己为了除掉管清和而为李惜芸请求的赐婚。 “皇兄的爱护,惜芸当然知晓,这个是不需要说的,惜芸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受到你和六皇兄的关爱,惜芸很高兴。”李惜芸仰起头来,一双明眸定定地看着他,道。 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在敷衍,可是这里面却总是感觉上去出现了几分旁的什么味道。 “皇兄知道,那个时候把你推到管府面前,对你是很不公平的,为了我们李家的大唐,你付出了太多太多,皇兄感谢你,整个大唐都感谢你,但是皇兄心里面更多的,却是对你非常愧疚,皇兄没有能力,把你推进了火坑……” 他面带淡淡的忧伤之色,配合着他那俊秀的容颜,染上了某种深深的忧郁之美,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头也说着说着便低了下去,看得出来,他非常自责。 说到最后,他顿住了。 李惜芸没有说话。 她的红色宫装柔柔地飘着,轻轻地来回,撩过她如云的秀发,这整个缓缓而动、轻轻慢慢的画面,没有静止的缺憾,也没有快速的纷乱,很是灵动。 李惜芸不说话,说明她暂时不想说什么,她在倾听,等待倾听。 李择南抬起了头来,开始往自己那个最最喜爱的妹妹那边接近。 他看着她的绝美容颜,看着她的窈窕身姿,感受着她的无双气质,眼中泛起的,是真实的骄傲与自豪。 “让那些都过去吧,”他道,“我的好妹妹。” “管清和死了,管府完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都像是烟尘,随风散去,不要回头看,你要往前看,皇兄早就答应过你,会让你看到一个越来越美好的大唐,而你,作为我最最自豪的皇妹,你有资格,也必须拥有更好更美满的未来。” “多谢皇兄。”李惜芸淡淡道。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没有带上什么感情,如同空谷幽兰。 她当然不是因为那一夜,因为她说过别了,旧时光,安。 只是,现在他们讨论的并不是那一件事情,她是李惜芸,她很聪慧,她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李择南的那一个意思,还能够看得出来薛昭看待自己的目光深处隐藏着的那些东西,但是,那又如何呢? 她是李惜芸,她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她承认,薛昭是很好很好的,然而那又怎样? 北唐人都知道,南吴那个南方国度,也是很好很好的,江南好,风景旧曾谙,然而就因为南吴美好,北唐人就全部都涌向南吴吗? 她李惜芸也是一样。 薛昭是一名很好的年轻人,大唐大多数少女爱慕的如意郎君,但是却不会是她李惜芸的如意郎君。 抛开那一次荒唐的赐婚,她确实是已经到了待嫁年龄的少女了,她已经十六岁,她是一个和普通的女人一样的女人,在梦中,她也曾经梦见过自己牵着谁的手,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只是她知道,那个谁,绝对不会是薛昭。 她可以等,等到自己命中的那个人,而不是嫁给一个虽然很好,但不是她喜欢的男人。 想着这些的时候,她细长的眸子难得地看上去有些失神,而李择南,就这样很认真地看着她,于是,他看到了很多的东西。 秦王李择南的眼睛里出现了几丝失望,但是依然残存着极大的信心。 “薛昭是一个很好的人,放眼整个天下,只有他才有资格配得上你,惜芸,我相信,他会愿意一直等着你的,而你也会想通的。” 他瞄了李惜芸一眼,随后转身。 他要走了,他知道,以李惜芸的性格,自己多说些什么,只会适得其反。 但是他刚刚迈出去三步的脚又停住了,因为李惜芸说话了。 “哦,是吗?本宫却不这样认为,这全天下,难道只剩下他一个男人了?” 听到的是这句话,他戏谑地一笑,没有回答什么,径直离开了。 你就继续做梦吧,我的好妹妹,他想到。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时光啊时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薛昭很优秀,比起适龄的其他所有男子都优秀,这就是他的信心来源。 大唐尊贵的广乐公主殿下李惜芸会想通的,那也是必然的。 他离开了,又只剩下了长流宫的宫女们,还有它的主人。 李惜芸再一次沿着清清池塘漫步,她的步伐很轻很轻,踮起脚,提起裙摆,就像是生怕打扰到了什么。 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张男人的脸,那里面,有许多名满长安的年轻人,有薛昭的,甚至有秦王李择南的,还有晋王李显岳的。 那些男人们都很优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怎么感兴趣,她就是不喜欢,不是他们不好,也不是觉得因为自己高贵,那些人配不上自己,单纯的就是不喜欢。 “唉——” 她再一次像之前那样、像还是小女孩的时候的那样,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那一声臭臭的寂寞的叹息,就和某一个像是小仙女一样的少女如出一辙。 她忽然发觉,自己真的谁也不喜欢,那么自己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她又忽然想起了那一场赐婚,美丽的容颜上出现了几丝不高兴之色,心想为什么会忽然想到那一件不开心的事情呢? 然而,某一个家伙的脸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她忽然有些哀伤地想到,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了。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时光啊时光。”她张开双臂,广袖带着绽放的百花展开,迎着风飘荡,她如瀑的青丝同样在飞舞,她闭起眼眸,像是要放开心神,放下令自己感觉沉抑的所有事情。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长流宫的檐瓦,泼洒在她的窈窕身姿之上,在地上留下一个美到极点的影像。 但是,在她睁开眸子的时候,依旧皱起了好看的秀眉。 她还是想到了那个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被满门抄斩,被扔到大唐北疆的可怜的家伙。 陛下并没有收回那一场赐婚,但是他们的赐婚却已经不存在了,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会想起他。 “你还好吗?”她自语道,“你还活着吗?” 她为晋王李显岳的处境而担忧,所以她并不认为管阔能够有多大的可能活下来,如果她能够知道管阔死了,或者还活着,或许便能够放下,不过,就这样杳无音讯,而且有可能今生今世都不会知道那个傻子最后的命运,她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 她叹了一口气,轻轻地道:“若是你长眠在我大唐的北疆,本宫会来看你的,可好?” 说完,她忽然展颜微笑起来,瞬间便明丽了整个长流宫。 那年梨花瘦,你要走。 斯人已去,难以留,挽情仇。 时光啊时光,过去啊过去。 …… …… 云淡淡,天很蓝,也很高,天高地阔,山长水远。 远处的大地连绵起伏,带着某种接近冬季的萧索衰落气息。 冬季就快到了,本来,突兀人都将会为这一年可能会很可怕的严冬而感到心慌与绝望,但是现在看来,他们或许不必再有这样的心情了。 灾难是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它只能够被转嫁,对于突兀人来说,这个就叫化解,对于北唐人来说,这个叫无妄之灾。 管阔同样行走在连绵起伏之上,随着路途的行进,他会忽而站上高地,能够遥望远处,忽而落入低谷,视力受到极大的限制。 无迹黑着一张马脸跟在他的身后,沉默地行走着。 因为防止他逃跑,他不能够骑马,但是别人也没有能力制服倔强聪明的无迹,所以他们两个就只能这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走啊走,走啊走。 他不能够骑马,但是他的周围,却全部都是骑马的人,还有数辆马车,整个队伍延伸了很远很远,可以说,他们这一行,是万物俱全。用少女的说法,就是她差不多把半个“烟雨院”都搬过来了。 “小安安”又不见了,但是背后被人注视的感觉依旧存在,那种注视并不是其他人的那种警惕的注视,而是像一个抓住蛐蛐,然后蹲在远处阴险地看着你随便蹦跶,却知道你怎么也蹦跶不出什么的注视。 “这#¥%。”管阔感受着那个现在还不知道名字的“小安安”的目光,心中已经无数次骂出脏话了。 其实,他说得也并没有太离谱,那个家伙现在躲在暗中的猥琐样子,虽然不至于真的是#¥%,但狗腿子肯定是算得上的。 他的右侧,越过三四名骑着马的吴人,便是一辆和其他的完全不一样的马车。 那种不一样,便叫做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用来放“半个烟雨院”的东西的那些马车,就已经能够和长安各府权贵们的马车相提并论了,但是这一辆,还要更上好多个层次。 这或许并不能够用奢华来形容,因为真的算不上奢华,可能两种马车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不可言说的气质。 那些雕凤的装饰、马车四沿挂着的铃铛、鎏金的车轮…… 所有的一切装饰,都出自名家。 艺术是无价的,用珠宝装饰自己,也远远抵不上那些带有着难以言喻风味的精美图案以及造型。 或许别人不一定看得出来,但是管阔毕竟曾经是北唐中书令之子,对于这些方面,他还是有点底子的。 更加让管阔难以忍受的是——这一辆马车不仅都是名马,还披甲,全副武装,马车没有一处是木的,就算露出来的缝隙和口子,他也亲眼见到过少女炫耀装#似的封住给他看,如果不是那些美丽的花纹,这就不是马车,而是一个大铁块,管阔相信,就算自己用秦杀去砍,估计也得老半天才能砍出一道口子。 更加让他无言的是,这么重的一个大铁块,前面已经披着甲的马匹居然还能够奔腾如飞,虽然现在是在缓慢踱步,但是他看到过马车简直要飞起来的样子。 他问过无迹,如果四五个它拉这一辆马车,中不中? 无迹表示,不中,它怂。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我们都是陪小祖宗胡闹的可怜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不想说这家伙是没用的东西,毕竟人家也是万里挑一的。 少女掀开绸缎一般的帘布,把秀首轻轻地探了出来,她如云秀发上面步摇的坠子轻轻摇摆,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四处寻找着什么。 她的目光掠过好多人,然后终于望见了那个有马不能骑的可怜家伙,先是露出一脸的兴奋之色,然后便板起脸来,皱了皱琼鼻,拍着铁板一样的马车,一边拍一边有节奏地叫喊道:“喂!喂!喂!死——呆——瓜,你——好——慢,拖——本——小——姐,的——后——腿,再——慢——打——屁——屁——” “#¥%” 管阔又是一句不敢大声说的脏话。 “你对打屁屁这么感兴趣,你这么大了还经常被打屁屁吗?”他喊道。 一个精致的糕点瞬间就被砸了过来,管阔一侧头闪过,手又顺势一捞,放进了口中。 这个败家玩意儿不把这些好东西当一回事儿,但是经历过战争的他,才知道战场之上的食物是有多么珍贵,至于这些糕点,估计就连晋王李显岳都吃不起吧? 应该是不舍得吃,也不屑于吃。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食,与子同餐。 想到晋王李显岳他们可能正准备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被束缚在这里的他就忽然又觉得心急,但是却没有什么办法。 “想不到你不仅仅是一个呆瓜,还是一只小——馋——猫——”少女鄙夷道。 “你懂什么?”管阔道,“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这个你是体会不到的。” 少女撇了撇嘴,先是不说话了,大概有些脸红,但是很快就又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道:“你,给本小姐闭嘴,你说你是管阔,你一个长安纨绔,也在这里和本小姐装#,你要不要点脸!?” “我现在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北唐军人……” “滚你的北唐军人,一直在本小姐面前装#,去死吧!!” 又是一枚糕点被砸了过来,管阔承认,今天他的午餐不用吃了。 一朵云,又是一朵云飘过,小河在缓缓流淌,时间也在缓缓流淌,管阔不知道他们将去往哪方,但是必定是距离战场越来越远了,这一行人,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有点冒失地闯进这一片关外,但是,他们的情报能力以及辨识能力很不一般,避开了大多数的危险,就算遇上,可能也是像之前的那十名突兀骑兵一样的,干掉就是了。 接触了这么久,他现在真的正在被努力培养成少女的护卫,可是,他还是不知道少女他们的真实身份,甚至就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 有的时候他就在想,是不是这只是少女的一时兴起,当她的兴趣过去之后,自己就会一死? 他从少女看似天真烂漫纯洁无暇并且貌美如花的小脸之上并不能够看出些什么,但愿她的那种外表真实程度高一点。 只是他还是非常忌惮那个像是鬼魅一般的“小安安”。 少女用不可言说的目光盯着管阔看了很久,然后傲娇地“哼”了一声,把小脸缩回了马车之内。 “跟缩头乌龟一样,只不过人家是龟壳,你是铁壳……”管阔轻声嘲讽道。 不久之后,少女便又探出脑袋来,叹气道:“好慢啊!” 说出这三个字之后,她就又缩了回去。 只隔了很短的时间,她第三次探出头来,叹气:“真的好慢啊!” 管阔:“……” 少女缩了回去。 第四次,少女再次加上几个字,试图加强一下语气,加强许多的情感:“真的好慢好慢啊!” “真的好慢好慢好慢啊啊啊!” 无迹的马脸越来越黑了。 那些吴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是管阔却实在是受不了了,喊道:“你嫌慢放我走啊!” “本小姐从来不做扔下自己的护卫的这种事情,你现在是我的人呢。”少女仰起小脸,作出一副骄傲的样子道。 管阔一脸被##了的神色。 虽然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她的这句话是真的真的很歧义啊啊啊。 “我们现在到底要去哪里?”管阔问道。 少女瞟了他一眼: “嗯,让本小姐先想一想。” 管阔:“……” “去哪里都没想好你就胡乱下命令瞎走啊?”他忍不住了。 “拿地图来,本小姐现在要看地图了!”少女突然叫喊道。 她的话就是命令,而且比军令还要更加具备威力,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地图就来到了她的纤手上。 她作势抖了抖,看了许久,眯起了眼眸,弯弯的就像月亮,随后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笑嘻嘻道:“本小姐要去这里。” 管阔不知道小安安是怎么到来的,但是他看到了几道虚淡的影像,就像是那一夜的驼背老金的影像。 他的心中搅起千层浪,他下定决定,一定要问对方一个明白。 看着少女指的那个地方,小安安的脸比无迹还要黑,嗫嚅道:“小姐,那个……是突兀的腹地,太危险,我会死在那里的……” “小安安,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现在都开始敢质疑本小姐的决定了。”少女嘴角微微勾起,眼睛也开始微微斜着,又开始了那种微带嘲讽微带冷笑的神情。 “本小姐说了,就是要去那里,那里是个好地方,本小姐不开心了,要过去散散步了。”她隔着半开的帘布伸出手臂,伸了一个懒腰,露出一脸的幸福满足之色。 “小姐,您可怜可怜我吧,”小安安哭丧着脸,“我不想死,我真的会死在那里的。” 他不敢说少女会死在那里,只好说自己会死在那里,不过他知道,要是少女死了,他真的真的会死得特别难看啊啊啊。 “小姐,我求求您了,我可以跪下,我真的不想去那里啊。” 说罢,他环顾四周,道:“您看,他们也不想去那里的。” 周围的吴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没有作出任何的表示,不过可以看得出来,他们都是不想去的,因为,傻子都不愿意去送死。 小安安看向管阔,“一脸希冀”道:“你也不想去那里的,对吧?”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男儿何不带吴钩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沉着脸,也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说话了。 “小姐,您可怜可怜我吧,我不想跟着您去玩了,我还要去打仗呢,您放我走吧!” 小安安:“……” 少女:“……” 少女重重地、老气横秋地叹出一口气。 “唉,本小姐可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小姐,从来不会不顾别人的情感的,既然你们这么热切,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不去那里了吧。”说完,她露出一脸的我很善良的神情。 然后,她马上变了神情,变得一脸的兴奋:“本小姐很高兴了,要去长安散散步了,出发!” 以他们的吴人身份,而且很明显不是普通的吴人身份,在北唐境内一定会受到很大的怀疑,不过,就是因为他们不是普通人,所以即使他们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北唐的领土,来到这片关外。 然而,少女轻飘飘一句话想去的地方,是长安,是人来人往,北唐的都城长安。 在那个地方,如果少女的身份暴露,并且有一些别有用心之徒想要做一点什么,他们便会受到很大的艰难险阻。 “小姐,这个……如果您要去长安,完全可以和您的父亲说,然后让长安风风光光、张灯结彩地迎接您……”小安安有些小心翼翼道,因为他真的很不想顶着少女的想法逆风而上。 “本小姐现在就要去,而不是以后!”她恨恨地拍了拍像是铜墙铁壁一样的马车,随后满带着愤怒与不甘心道:“如果那个坏蛋愿意让她的女儿去长安的话,本小姐又何至于……” 她用美眸瞄了一眼远处的管阔,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何至于叫上几个跟班,偷着跑出来。”她在心中道。 她知道,要是被管阔知道自己是偷着跑出来的,一定会被嘲笑,那样她就会忍不住把管阔揍一顿,为了管阔的小屁屁,自己不应该把话说完,因为我姬某某是一个很善良很善良的小女孩。 小安安有些汗颜,并且尽力让自己把刚才听到的少女所讲的那句话忘掉,这个世界上敢把那一位至高无上的存在称作“坏蛋”的,或许也只有少女了。 “小安安,死安安,你有两个选择,”少女在马车内站了起来,站在了刚刚才坐过的地方,她人长得矮,再加上她的马车很高很大,于是她就正好能够挺直了腰杆,两手叉腰,俯视着下方点头哈腰跟着走的小安安,“第一个选择,就是本小姐刚才指的那个地方,第二个选择,就是长安,在本小姐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我选择长安!”小安安很迅速地抢过了话头,生怕晚一步就真的来不及了,这一个小祖宗,说好听点叫烂漫不羁,说难听点简直是丧心病狂啊,她自己不想活了之前,还会找一大群垫背的。 “嗯。”少女微笑着点点头,清丽的容颜上写满了满意,她又坐了下去,先是喊了一声“出发”,接着便开始哼歌。 “啦啦啦啦啦……” 她很高兴,她高兴的时候就特别高兴,翻脸的时候也会毫无征兆。 他们的队伍开始转向,朝着北唐北疆前进。 小安安已经计算好了,等到了长安以后,一定要让南吴秘府在长安的机构迅速运转起来,让这个小祖宗得到最完全的保障,而且必须想方设法把她弄回家,叫她老老实实地待着。 这一次出行,虽然是这个小祖宗自作主张、威逼利诱,而且他某安家族地位显赫,就算是少女的父亲也不会动真格,不过,他还是会有点难看。 一想到回到南吴自己会遇上的事情,他就变得垂头丧气的。 “桑心呐~”他在心中呐喊。 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有人问了一句:“你们这……是什么兵器?” 管阔的眼睛,盯着他们人人腰间跨着的古怪弯刀。 对于这一件事情,他已经放在心里很久了,他知道,唐刀在这个世界上颇负盛名,而且突兀人的马刀也可以让北唐的军队动容,于是,当他看到第三种刀,并且是统一制式,有着完美的弧度、锋芒毕露的时候,是非常好奇的。 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那种刀的第一眼的时候,他就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折服之感,就像是折服于唐刀的精致一样。 兵器是有魂的,特别是那些名扬天下的刀。 比如唐刀。 那么,它们是什么? 这个时候,他看到,刚刚才掀下帘布缩进马车内的少女又探出了头来。 她一脸的骄傲,那不是为自己而骄傲,而是为那种闻名天下,成为了某种精神寄托的兵器而自豪。 她仰起小脸,望着天上的白云飘啊飘,秋天难得的暖洋洋的阳光撒在她的脸上。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她一字一顿铿锵有力道。 …… …… 男儿何不带吴钩,吴钩越剑,吴越春秋。 吴钩刀,传奇之刃,在这个世界上,它寄托了某种非常强烈的决心与向往,是一种象征与典范。 管阔能够深深地体会到少女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那种巨大的骄傲自豪之情,那种情感,非常激荡心扉。而且就在她说出那一句话的同时,周围的人,包括神秘的小安安,全部都露出了相似的神色。 男儿何不带吴钩,单单这七个字,便足以让所有人的心中汹涌澎湃起来。 他因为秦杀的锋利而一往无前,他们同样也会因为吴钩刀的传奇而热血沸腾。 现在,再看着那些古怪的弯刀,管阔由之前的好奇渐渐转变成为了一种尊敬,一种发自内心的,就像是对唐刀一样的尊敬。 带着这种尊敬,他跨着腰畔的秦杀,后面跟着无迹马,随着他们的队伍一直往南,去往北唐北疆。 以少女他们的身份,自然会对应着强大的能力,南吴不可能让一支军队穿行过大片土地,但是弄个八十多人,还是挺容易的,前提也是那些人不会进入到可以威胁到北唐的关键部位。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我们来讲讲驼背老金吧(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少女说过想要去长安,小安安等人也表示过这简直是难于登天,但是管阔从他们略显轻松的神情之中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对于小安安来说,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他知道了少女他们那么多的事情,从今以后只能成为少女的护卫这一觉悟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了,要让他永远保守秘密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让他不能够离开少女,或者……杀死他。 他虽然在长安人眼中脑袋有些迟钝,而且因为他们对管清和有成见的原因,对他管阔也有成见,直接称呼他为傻子,但是他很有自知之明,他虽然很想为北唐而战,可是也不会傻到公然对抗少女他们的意志,然后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所以目前,他只能乖乖地做少女的侍卫。 在这途中,他再一次、再二次、三次,甚至更多地想到小安安像是鬼魅一般的身形。 那种疑问就跟吴钩刀一样沉在他的心里面很久了,他觉得小安安的事情,对于驼背老金的身份、自己的身世的解开,都有着很大的帮助。 但是介于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他并不知道问出这些东西会不会给对方造成什么误解,或者无意之中触及到了什么,然后引发那些人的敌意。 而且,小安安大多数时间都是隐藏在暗中,根本见不到踪迹,这给他的提问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特别是他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对方暗中的注视,却偏偏很难搭得上话这一事实,几乎叫他愤怒。 好在,他终于在这一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寻找到了机会。 他们吃的东西很丰富,用少女以臭臭姿态所说的话来讲,便是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主子,跟着她,有肉吃。 不仅仅有肉吃,还有糕点,用特殊方法保存的糕点。虽然现在天气转冷,东西不容易变质,但是特殊方法是必须要的。 有钱有势就是任性。 少女缩在那个乌龟铁壳里面,早就吃得饱饱的,好睡觉。 小安安的眼睛表面上在盯着别处,但是管阔知道,那眼神里的几分几毫,定然会在自己的身上留一点。 他看着终于、难得这么光明正大地露面的小安安,缓缓踱步走了过去,然后又在那些吴人异样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靠着坐下。 小安安面带阳光般的笑意,转头看着他。 他的这一番动作无疑给所有人都带来了疑惑,因为依照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下来,而且按照所有人都能够理解的常理,管阔躲着小安安都来不及,何至于自己靠上来? 毕竟,换作任何一个人,和小安安这么恐怖的青年高手交手过之后,谁都不会想要再这样紧紧靠着玩一个“卿卿我我”。 管阔的不同寻常在他自己看来是理所当然,因为他有话要对小安安说,但是于别人看来,就是那么一些奇怪的目光了。 “有事?”小安安道。 “你比李择南漂亮。”管阔真诚道。 “你难道就不能换一个词?” “你比李惜芸漂亮。” 小安安终于有些无言,道:“不是那个词。” 管阔沉默了,他开始组织起语言。 他之所以说那些有的没的,是因为他真的还没有想好怎样开口才能够把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好,而现在,虽然他的开场白,或者说搭话很吓人,好在,他和小安安说上话了。 接下来,他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出人意料地开始讲故事。 他是管阔,他的父亲是管清和,他们管家是一个传奇,虽然现在已经落幕了。 因为他之前所讲的东西,那些吴人都怀疑他们管家,特别是管清和,甚至在他的祖父这一代,就和南吴有关系,至于到底是什么关系,谁也没有弄明白。 但是,除此之外,他还有好多好多的东西还没有说。 莫说一个人到死的一生,他管阔的这十几年年华,真要仔仔细细清清晰晰地讲完,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说得清楚的。 他又开始讲自己的人生。 吴人们并没有感觉到不耐烦,因为管阔的人生并不是什么平淡无奇的人生。 不过,管阔并没有过多地讲自己,而是开始讲一个老人。 那个神秘的、在管府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经历了管阔除了现在这几个月的一生的老人。 他不知道老人的名字,只是管府所有人都叫他驼背老金。 管阔并不知道驼背老金是什么时候在管府的,但是肯定是在他出生之前。 一身素雅洁白的宫裙像是一朵展开的白色荷花,随着风飘啊飘。 少女提起裙摆,轻轻地踮着脚,一步,又一步,尝试不让那些听得正兴起,又讲得正兴起的人发现注意到自己。 她的这一想法当然是没能够成功,很快就有吴人发现了她,然后猜想到了她的意图,一脸殷勤地冲出去把那张名贵的椅子搬来了。 少女对于自己的失败有些不太高兴,皱了皱琼鼻,不过毕竟那些人是真心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不甘心地自己又搬了搬椅子,大大咧咧地挨着管阔坐下。 管阔停下了诉说,看了看她,倒是有些意外,虽然只不过搬了几步路,但是她还真的自己搬了! 他看了看小安安,看到对方正在一脸愿意倾听地看着自己。 然后他又看了看挨得自己特别近的少女,闻到了一股淡雅的香味。 少女白皙美丽的小脸也在看着他,然后一脸希冀道:“说啊说啊,怎么不说了?” “你……”管阔顿了一顿,最后还是没有说好,“你就不怕我打你?” 少女一脸坏笑地瞪大了眼睛,道:“打本小姐,你想死啊?” 她是真的没有听懂。 但是小安安却听懂了,那个长得比美女还漂亮的家伙慢悠悠道:“我比你快,就算你挨得那么近,我还是比你快。” 管阔讪讪地点了点头,彻底打消了劫持少女然后逃跑的想法,因为他相信小安安这信心十足的话语——哪怕少女离得他那么近,只要他一露出什么风吹草动,小安安还是会在他成功之前,把他弄倒在地。 元旦快乐~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我们来讲讲驼背老金吧(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没有办法,以他目前的实力,哪怕天天都在强化自己,比起那个身法接近驼背老金的混蛋,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开始继续讲故事,讲他所知道的驼背老金、他眼中的驼背老金。 驼背老金在管府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存在,那是在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的,但是在从前,或许因为驼背老金和管府已经融为了一体,并没有人觉得他在管府的存在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驼背老金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现身,他就像是喜欢躲在阴影里的默默珍惜残存时光的垂暮老头,不是在院子深处的檐下,就是在地宫里,或者缩在假山之后,远离阳光的地方。 他看起来特别显老,管阔一直以为他已经是耄耋之年,但是后来他无意之中从父亲那边得知,驼背老金只是年过古稀。 他见到过了北唐战神丘镜山,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丘镜山,但是军营之中年纪那么大,并且弹琴弹得这么好的人,不怪乎他随时随地都会想起对方。丘镜山同样也是年过古稀,但是丘镜山整个人都很精神,腰杆挺得笔直,如同一杆长枪,那个弹琴的样子就像是飘逸如仙,仙风道骨。 他也见到过其他的年过古稀的人,但是没有看到过像驼背老金那么老相的,这一点,是驼背老金的特点,也是驼背老金的疑点。 一个人比起自己的真实年龄老相那么多,有很多种原因,而驼背老金的原因,一定不简单,特别是当管阔回想起来对方那张遍布褶皱的脸的时候,就更加坚定了这一点。 其次,就是驼背老金到底在管府是做什么的,十几年了,他也不知道。管府有很多人,大多数都是仆役和婢女,他们都有自己的职责,有自己应该过的人生,那么驼背老金呢? 驼背老金的人生,似乎就是躲太阳、躲太阳、还是躲太阳,他常常缩在地宫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偶尔和别人说话,也是管清和和管阔,管阔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会和驼背老金说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和驼背老金说过的那么多年的话,实在是没有什么营养,这就叫无话可说,两个人沉默地一起躲太阳,那就叫相处了。 他和驼背老金相处了那么多年,就连驼背老金的脸似乎都依旧看得模糊,那些褶皱,把所有的一切一切都隐藏住了。 他说到了管府的那一夜,不过并没有讲其他,只谈驼背老金,哪怕连竹简都没有谈,当然,竹简是不能谈的。 他说到了自己和驼背老金的离别,然后,又说到了对方身形像是鬼魅一般,踩着夜色几个跳跃就消失在万家灯火之中的情景。 他忽然顿住了,意味深长地盯着小安安的眼睛看。 小安安安安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话,此时此刻,他也正在盯着管阔的眼睛。 双目对视,双方都想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出来一点什么东西。 少女似乎正听得兴起,她清丽的容颜上满是安详与入迷,一只小手撑着脸颊,看起来有些失神。 管阔的突然停顿让她感觉就像是炎热的夏天爽快地、舒服地被凉风吹了好一阵,莫名其妙地就这样停了,弄得她瞬间就烦躁起来。 “说啊,怎么不说了,你是想要被打屁屁吗?”她挥舞着纤手大声叫道。 管阔并没有和往常一样惧怕她的质问,马上低声下气真的就像她的下人一样回话,而是依旧盯着小安安的双眼,不说话,就这样一直盯着。 两个人如此一动不动、不出一句话,形成了某种特别奇特的氛围。 那种氛围的影响在加剧,以小安安作为自己领头人的那些吴人们都不敢说话了。 少女很聪慧,她感觉得出管阔和小安安之间有着什么,于是不开心地皱着秀眉,也不说话了,不过她抱臂而坐,斜着脸,也斜着眼,一副要看看那两个家伙到底想做什么的样子。 许久之后。 “说啊,怎么不说了,小姐要不高兴了。”小安安道,而且是笑着道。 他就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催着、期待着要故事。 少女的眼珠子一转,两个人的那种氛围弄得她感觉好压抑,于是也顺势道:“对啊,死呆瓜,说啊,快点说啊,本小姐要不高兴了。” 管阔依旧在盯着小安安看,那是一种目光上的逼迫,他对自己的身世,还有驼背老金的故事非常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他几乎感觉那些隐秘似乎已经就等待在自己的眼前了。 少女看着他盯着小安安看的那种眼神,越看越觉得心里发毛,于是也看了小安安好几眼。 “好看啊,真的挺好看的……”她嘟哝道。 随后,她自怀内掏出一把镶金带玉的匕首,用匕首柄开始捅管阔,想要把他推开,特别是推开他的目光。 “喂!喂!喂!”她大声叫喊道,“要死啊,你不是说李惜芸是你的妻子吗,现在又看中了小安安,你可知道,小安安是小姐我的人,是不能赐给你的,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你有了李惜芸还想打我们家小安安的坏主意,你真是一个坏家伙!” 管阔终于移开了那种目光,道:“你神经病啊?”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敢说少女是神经病了。 少女开始用匕首柄敲他的头。 “把手拿开,对,拿开,不然的话就宫刑你一百次,你敢骂本小姐,这已经是第三百次了……不要躲,还有两百五十记,你死定了,本小姐今天非要把你这个猪头三敲开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浆糊……” 少女没能够敲三百次,她敲了一百多次就累了,而且在她敲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管阔也没有躲,因为他知道,这个小祖宗只有自己罢手才会真的罢手,要是自己躲开了,迟早要还的。 “唉——”少女仰躺在椅子里,叹气道:“本小姐好累啊,就因为你这个坏家伙,现在本小姐都不想动弹了。”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我们来讲讲驼背老金吧(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也不想动弹,他又开始看着小安安,只不过这一次少女似乎是真的敲累了,没能够阻止他。 “小安安,你到底叫什么?”他问道。 小安安嘴角一撇,略带嘲意道:“你不是听小姐说的,知道我就叫小安安吗,你还想知道什么?” “真名。”管阔道。 “他就叫小安安,你也可以叫他死安安!!”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直了身体,气呼呼地叫嚷道。 “对,”小安安一脸迷死人,不管是无知少女还是无知少男的微笑,“小姐说得对。” “你在那个小祖宗的面前就这么不要脸不要尊严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认。”管阔在心中禁不住腹诽,却并不敢说出来,那一句话要是说出来,就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得罪了。 随后他又道:“你的武功很厉害啊,就跟我说的那个老人一样厉害。” 他仔细观察着小安安的神情,又看了看少女的神情,还有其他人的神情。 少女保持着气呼呼的样子,很显然对于管阔隐藏在话语中的驼背老金和小安安之间有关系的那种意思完全就没有体会。 其他人也是一样。 但是他察觉到小安安的眼神之中闪过一道光,只有一瞬,甚至他都差点没有把握住。 虽然并不能确定小安安和驼背老金之间有关系,但是他可以感觉得到,这两者之间,总是至少有一条细线串联着,哪怕只是那种功参造化的武功。 “是吗?三生有幸。”小安安不置可否道。 管阔忽然发觉那个家伙有的时候就和那个死人一样的铁山无有点像,他这都甚至不叫装傻,他就是懒得说,懒得顺着你的话题去讲。 他再一次尝试性地问道:“我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你们我的名字,我很不能够理解,一个人为什么都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名字,这位吴国公子,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吗?” 小安安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 他已经从管阔那里得到了令他疑虑重重的信息,他不会杀死管阔,但是同样的,他也决定了不把自己的信息告诉给对方,哪怕只是自己的名字。 他坚信自己的那些手下不会违背自己的意志,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件非常要命的事情,顿时就变了脸色,回头,看向少女。 当此时,已经一头雾水并且被管阔那想方设法的样子弄得有些不耐烦的少女已经开口说话了。 “真是没意思,为了一个名字,打那么多的弯,还讲了一个这么无趣的故事。”少女撇了撇嘴道。 她说话从来都是漫无边际,她明明刚才还一脸听得沉醉的样子,现在却脸一翻,说这个故事无趣,看来,想得到好话还是坏话,都只是在她的一念之间,你根本不知道她会对你所做的事情到底做出什么评价来。 小安安再一次想到了那一句他不敢说出来的话——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少女再次开口了:“不就一个名字嘛,小安安你也真小气,告诉他不就得了。” 管阔此时此刻的目光,无疑是充满了希冀的。 在刚才逼问小安安的过程当中,因为想要从对方的身上获得包括名字在内的其他很多信息,比如他到底是谁,他是谁家公子,他的武功是怎么来的,他和驼背老金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些事情,好多少女都不一定能够回答得出来,由此,管阔几乎忘记了从少女那一处得到信息的打算。 而今,小安安连名字也不肯说,其他的事情自然更加不会说,但若是能够从少女那边得到不少信息,也是极好的。 他的眼睛里几乎都有了小星星,他都甚至要脱口而出:小姐,您是我的福星,是我的福音,我由衷地赞美您,您的美丽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您是天仙下凡…… 虽然这些虚伪的话特别恶心,但是却是他此时此刻心里面的真实想法。 小安安的脸色开始变得铁青,虽然程度很轻,只是在开始转变的初始过程当中。 “嗯,管阔,我,姬……大小姐的贴身侍卫之一,现在,本小姐赐予你那个死安安的真实名字……” 小安安的眼睛都几乎要瞪出来了,他被气得不轻,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对那一个小祖宗忠心耿耿,为什么总是随随便便就会被出卖,简直是天理不公啊! 至于管阔,当听到那个“姬”字的时候,满心欢喜地以为这个家伙不仅仅会卖了小安安,还会一不小心把自己都卖了,但是最后还是略微失望,因为她没有说完全就转换成“大小姐”这三个字了,而且,他也不知道那个“姬”到底是哪个“ji”。 好在,还有小安安的名字作为“赏赐”。 “小安安的名字是……”她美丽的眸子因为微笑再一次变得弯弯的就像月牙儿,步摇上的坠子也“叮叮当当”地给她伴奏,但是就在这时,她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本小姐就不告诉你,你求我啊,快来求我啊,你求我我都不告诉你!” “哈哈哈哈哈……”她非常开心地拍着白皙的小手,似乎为自己又捉弄了别人而感到兴奋,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好玩,真好玩,那个呆瓜好蠢啊!” 管阔的脸黑得就像黑炭。 “#¥%” 这是他第无数次轻声咒骂了。 说实话,他忍不住了,他真的要打人了,哪怕打完之后自己就被宫刑一百次,他也想要动手,他要把那张精致的、眉目如画的小脸揍得连她爹娘都不认得,虽然他并不知道对方的爹娘到底是谁。 然而最后,他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在把拳头砸到少女的脸上之前,就被小安安先揍一顿,那样子不值得。 “这样很好玩吗?”他捏紧了拳头,又松开,再捏紧拳头,再松开,他都不知道自己捏紧松开捏紧松开了多少次,只是他的声音被他强行压制着没有爆发,“这样很好很好玩吗吗吗?”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旅程继续,战争……继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当然好玩啊啊啊啊啊!”少女欢叫道。 她的眸子微微斜过去,嘴角也微微勾起,露出那个经典的鄙视的神情,道:“你可知道小安安是本小姐的人,而且是做了……” 她伸出手指,又开始数数,末了,道:“做了本小姐的人十五六年了……” “小姐,您只有十一岁。”小安安咳嗽了一声,实在忍不住提醒道。 少女只有十一岁,她虽然认识小安安也有十一年了,但是小安安也不是从她出生开始就跟着她胡闹的,所以她的所谓的“十五六年”真的不知道是怎么算出来的。 “要你管,你想死吗!?”少女蛮不讲理地朝着他吼叫道。 小安安表示服从,绝对的服从,反正,小姐你怎么说都是对的。 “好吧,小安安他成为本小姐的人已经二十五六年了。” 小安安:“……” 少女特意作出一个轻蔑无比的神情,对着管阔问道:“你才跟着本小姐多长时间,就要这要那的,你想上天?” “现在你也是本小姐的人,本小姐不容许,就算你跳了起来,要飞起来,也得给本小姐下去!” “哼!” 最后的总结便是这么一个傲娇到极点的冷哼。 她提着雪白的裙摆,站在了椅子上,然后又从上面跳了下去,宫裙飘起又落下,一阵淡雅的香风拂面。 “把上面擦干净,然后本小姐不要坐了,本小姐现在很高兴,要去睡上一觉了,在本小姐睡觉的同时,旅程继续,好啦,出发!” 她被无数吴人簇拥着来到那个像铁壳一样的马车前,仰起小脸,迎着阳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又转了一圈,雪白的宫裙和乌黑的秀发飘舞而起,随后她便钻了进去,不再出来。 她就这样把一脸黑的管阔抛在原地,用管阔的说法,那便是她又钻进了乌龟壳里面。 “#¥%” 管阔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他今天煞费苦心地试探、把驼背老金的故事说出来,企图从小安安的身上得到一些什么信息,然而事与愿违,甚至就连对方的名字他都没能够知晓,他感到很不甘心,他在这里是完完全全的弱势群体,虽然那些人谈不上无视或者轻视自己,但是自己真的过得很尴尬。 小安安难得有些猥琐并且很不雅观地“嘿嘿”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锦袍,因为管阔还坐着的缘故,他就显得有些居高临下,道:“管阔,很抱歉,因为小姐的命令,恕难从命,我的名字不能够告诉你,如同小姐所说的那样,我是她的人,我对她忠心耿耿……” “你这个比李惜芸还漂亮的家伙!”管阔朝着他吼道,“你这么说不脸红吗!?” 小安安微微昂了昂头,然后,目光平视前方,现在的他,再也没有了那种无耻的模样,也没有了那种在少女面前畏畏缩缩的模样,再次变成了丰神如玉的潇洒公子。 他就这样优雅地作了一个表示礼貌的动作,然后又潇洒地扬长而去。 旅程在继续,今天管阔作出的努力没能够有什么大的成效。 但是他已经大致确定,小安安和驼背老金肯定有着什么关系,不然的话对方一定不会出现这么奇怪的现象。 于是,他对驼背老金的事情更加迷茫了,他想不明白驼背老金和吴人有什么关系,特别是和少女,或者小安安。 他回想起来驼背老金的北唐话有没有什么问题,最终的结论是完全没有问题,就和所有的北唐人、长安人所说的北唐话一模一样,反正绝对不会有什么南吴口音。 他慢慢又觉得这个完全说明不了什么,自己说北唐话没有南吴口音,说南吴话同样没有北唐口音,如果驼背老金的隐秘存在的话,对方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而不惹任何人怀疑。 他仰头望望天,天高地远,四野辽阔,旅程还在继续,自己目前还是只能成为少女的“护卫”。 他们一路往南,走的路线曲曲绕绕,管阔并不能够知道这些曲曲绕绕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很清楚那些路线都是安全的。 然而最终,他们还是没能够赶在这一个暮秋安然无恙地去往长安,因为他们的路线都被截断了。 阿史那沁的部署和他的设想并没有任何的出入,鉴于珍威将军的部队被打散,他成功地从两面朝着晋王李显岳的部队围杀了过去。 战争即将开始,阴云又开始笼罩,北唐北疆的安危,全在此战之间。 …… …… 北唐军横亘在关外,在北疆之前,组成了数道严密严实的防线,他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因为往后退便只能够退入北唐境内,那么突兀人也会跟着进来,也就会意味着北唐北疆守军的失败。 突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完成好部署,然后与这片土地共存亡。 他们许多人的父母、妻儿都在背后远远地望着自己,如果他们失败了,那些亲人就会受到践踏,于是,他们决定背水一战。 天空的晴朗只持续了很短的几天,现在,又开始变得阴沉了。 许多人听见了远处的歌声。 那是秦腔。 珍威将军殉国的消息就在昨天才传来并且被确定,那些铁血的老秦人却都忍不住哭了。 他们很多人都不怕死,也告诉自己不怕生离死别,可是当知道出身秦地的珍威将军殉国之后,却还是难以抑制地感觉到了悲伤。 他们并不知道珍威将军死在了哪里,但是他们已经想好了,等到这一仗打完,大家就都回家了,他们会找到珍威将军的尸骨,带着他一起回家,回到秦地。 伴随着歌声的,是以阴沉沉天空为背景的远方的人。 那些人排着长长的队伍,从天际一直过来,越来越近。 并不能够知道那些人到底是谁,北唐的部队开始警惕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骑着一匹马,一匹披甲的战马,他自己身上的盔甲、战马身上的披甲,都显得有些零碎不堪,沾满了血迹,但是因为血液的干涸,以及时间的长久,显出了黑红色。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我们回来了(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们的队伍中,有同样骑着披甲战马的,也有步行的,有弩兵,也有步兵,各个不同,但是他们又有相同的地方,那就是全都像是从炼狱里面爬出来的一般。 他们的确是从炼狱里面拼着命回来的。 在距离足够近的时候,这边的北唐部队已经大致能够分辨得清他们的样子了。 “好像是……我们的人……”有人皱着眉头道。 不需要他说,大家都可以看得出来,虽然那些人全部都精神颓废、筋疲力竭,全身是干涸的血,没有完整的盔甲和衣服,甚至还有一些是被扶着走、抬着走的,但是可以看得出来那些人都是唐军。 这就叫自己人,看一眼便可以看得出来,或许那种认同感以及亲切感来自于心灵深处的那些隐秘力量。 大家都知道珍威将军输了,全军覆没,但是,他的部队那么庞大,不可能全部都战死沙场了,于是,散兵游勇在那一天到处都是。 铁山无成功地汇集了一百多人,他以他的英勇以及谋略征服了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跟着他,最后他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他带着他们来到了这里,回归李显岳的部队。 在他们后面很远的地方,就是突兀人的包围圈,除了这一百多人,其他人不见了踪迹,但是想来是凶多吉少了。 他们过万人,现在能够出现在中军面前的,只有这一百多人,回想起来,顿觉凄寒切切。 战争就是这样的,古来征战几人回。 “老大,我们……回来了。” 当看到严阵以待,准备迎接数天之后的突兀人合围的唐军,无用的声音都有些哽咽,顿觉热泪盈眶。 他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但是他是一个性情中人,眼泪有的时候不一定代表怯懦,相反代表了不朽的铁血战歌。 我们回来了,这个地方并不是我们曾经来到过的地方,也不是我们的家乡,但是看见了唐军,便可以道一声:我们回来了。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已经没有家了,于是,军队就是他们的家。 可雷就在无用的旁边,他除了有着和无用差不多的激动感动感觉之外,看向铁山无的目光,也变得非常钦佩,甚至可以说是崇拜。 其实吧,在这件事情,甚至在这场战争发生之前,他们很多人就对自己的队官铁山无言听计从、崇拜无比了。而今铁山无再一次证明了自己堪称是神迹一般的实力,那就让他们把那种崇拜之情延伸到了永生永世。 莫说他们这些本来就认识,也知道铁山无强大到离谱的人,现在的这一百多人,哪怕在这之前根本就不知道铁山无这一号人物的,如今也对之佩服得五体投地,心甘情愿地把他当成了自己不必言说的统帅。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铁山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不仅仅像是神仙一样突破了突兀人的军队,还准确地找到了晋王李显岳主力部队的位置,这换作他们中的任何十个人把脑袋连起来,也做不到。 可雷看了看身后被高林几个人抬着走的,只有一条手臂的阮单,叹了一口气。 阮单高林那一队,和他们的关系最亲近,而今除了阮单和高林,其他的人都已经找不着了,应该也是战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至于阮单的队官,则是有人亲眼见到死在突兀人的马刀之下的,惨烈无比。 而在这里,要说最惨的,虽然不一定就是阮单,但是他肯定会是最惨的人之一了。 阮单在那场战斗之前就断了一条手臂,受了非常严重的伤,于是没有参加战斗,在珍威将军兵败之际,本来就颓丧也疲惫无力的他根本就没有了养伤的机会,只能够拼着命,用剩下的一条手臂拿起兵器前去战斗,要不是碰上了高林等人,极力护着他,他绝对不可能活到现在。即使这样,而今伤势恶化,他也在路上就昏迷不醒了。 现在他们回来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被救活。 想着阮单,不知道为什么,另一个人的名字突然撞进了可雷的脑海之中。 他想到了那几夜的琴音,那两个装#的家伙,还有惊鸿一瞥间对方的血战,忽然感觉心里面非常难受。 他的脑中,那些琴音不断响起,震荡着他的灵魂,好听到几乎令他战栗。 他从前不愿意承认那些卖弄风雅的琴音有什么好听的,但是现在琴音不在了,当初那两个凑在一起“卖弄风雅”的人也一个都看不见了,时过境迁,往事却历历在目,再配合着如今兵败的凄凉之景,顿觉怅惋,他忽然怀念起那个时候的琴音,荡涤自己灵魂的琴音。 “那个装#的小子,就这样死了吗?”他问自己道。 “应该是死了吧……”他的旁边,无用叹了一口气。 可雷默声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忽然觉得全身都不舒服,特别是内心深处,于是脸上显现出厉色骂道:“娶了广乐公主没多久就死了,真是窝囊,他有这么好的运气娶到公主,怎么就没有好运气活下来?” 这句话来自他的内心深处,就在他说完不久之后,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们是北唐人,所有的北唐人,会承认管阔娶到了广乐公主李惜芸的不超过五指之数,他可雷同样不承认,无用也是,铁山无可能是的,也可能不是的,谁知道呢。 那么,他的这句发自内心的、都没有经过思考的话语就不由得把他自己都惊住了,难道自己居然会承认管阔有资格迎娶李惜芸? 这真是一个笑话。 一股淡淡的忧伤涌过他的心头,管阔浴血奋战的情景犹在眼前,在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管阔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小伙子,他实在是说不出来管阔怎么个配不上李惜芸的绝对性的理由,也许是管阔确确实实配不上,但是真的真的不会是天上地下的配不上,李惜芸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作为自己的同袍,管阔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男人。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我们回来了(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他们并肩战斗过,他确信自己的同袍管阔很优秀。 他的这句话声音有点大,于是他看到无用在意味莫名地盯着他,而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些人,那些同样浴血奋战,从炼狱里活着出来的人也都在盯着他。 但是,没有人反驳,一个都没有。 他们骄傲于自己视死如归的勇气,管阔是无用可雷他们的同袍,也是他们的同袍,他们知道过自己的军队里曾经有过一个昔日的中书令之子,那个时候他们暗中嘲讽过,现在,管阔可能是死了,如果他们诋毁蔑视管阔,那么就是看不起自己,看不起所有的、古往今来为国捐躯、勇于为国捐躯的战士们,于是,他们都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相反,他们骄傲,他们自豪。 李惜芸她们的高贵,建立在无数死在边疆的他们之上,北唐的尊严,也是建立于此,于是,他们也高贵。 没有像他们、像管阔那样捍卫边疆的人们,国都不在了,谈何高贵的公主、高贵的皇族? 可雷默声了,所有人都默声了,他们现在还没有死,但是他们时刻准备着,比如数天之后阿史那沁的进攻。 铁山无牵着战马,听着身后的话,感受着那些氛围,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整个军队中,他和管阔的关系最好,于是他的笑意就显得有些让人无法理解了。 他的笑意虽然很淡,但是很明显,哪怕是站在他的身后,都能够意识到。 他的后面,就是无用。 迟疑了片刻之后,无用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他有些艰涩地吐出两个字:“老大……” 铁山无知道他想说什么。 所有人的气氛都很压抑与悲壮,只有他带有着笑意,无用想要说的话,不需要说出来,都可以知道。 “你是不是觉得,管阔没有跟着我们安然地来到这里,我应该悲伤一点,我们败了,我也应该悲伤一点。而一路之上,你完全看不到我的悲伤,也察觉不出我的悲伤,我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想笑就笑,我到底是怎么了?” “是的。”无用低了低头,又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小,他不是在铁山无的面前特意变得畏畏缩缩的,而是情不自禁地显示出自己对对方的尊敬。 “你应该这样想,”铁山无道,“现在我们没有见到管阔,管阔也没能够跟着我们追随晋王殿下,但是,我们也没有任何人亲眼见到他死了,那么,何不开心一点,就当他还活着,他还没有死,说不定那个家伙正在哪个地方笑话我们呢,笑话我们为他而悲伤。” 无用没有说话,他在思考,同时,他知道铁山无的话还没有说完。 更何况,单单一个管阔,还不是重点,重点应该在铁山无后面的话语之中。 “我知道你们都为珍威将军的殉国而感到悲伤,也为我们的失败而感到失落,但是其实我们都知道,我们失败的原因来自于被突然出现的部位合围,我们全部都浴血奋战,大家都没有错,我们的失败不在于自己的战斗不尽心尽力,相反我们给予了那些突兀人狠狠的一击,所以我们完全没有颓丧的必要,突兀人还被阻隔在关外,不能够进入我大唐的国境之内,而且,我们都还活着,并且将继续战斗。” “胜不骄,败不馁,才会立于不败之地,我对自己很有信心,那失败的一战我都对自己的战斗很满意,接下来的战斗,我依旧会让自己满意,所以,放开一点吧,相信自己,我们能赢的。” 铁山无拍了拍无用的肩膀,道:“至于管阔,如同我说的一样,我们谁都没有亲眼看到他战死,那么他就还活着,并且终有一天会来到我们的面前,那一天可能会很久远,可能我们等不到,但是它存在。” 无用很感动,他和铁山无只认识了几个月,但是铁山无不仅仅是他的队官,是他的老大,是他的兄弟,有的时候也是他的老师,他们都因为战败而自责,为包括珍威将军和管阔在内的人的消失不再见而心情颓废,但是铁山无的寥寥几句话就给予了他无来由的信心。 他不明白铁山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把这一切都看明白,并且寥寥数语就可以让需要对方解惑指点的人也想清楚的,只是现在的他,也拥有了铁山无一样的信心了。 “老大,我想,你应该凑个时间给那些垂头丧气的家伙们全部都激励一下,看看他们现在都什么熊样!”无用道。 在一边听着,同样现在心中释然的可雷有些好笑,心想你这个家伙在刚才自己不也是那种熊样? 他们终于来到了唐军严密防范的营地之前,和那些守在前面的守军交谈着,并且接受检查。 检查是很有必要的,虽然他们都是大唐的好男儿,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有突兀人混入其中,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定远将军白从云站在远处的高地上,望着那边的图景。 一百多人并不是很多,放在这茫茫关外,更是显得特别的不起眼,可是,看着那些一身戎装,全身血迹斑驳的大好男儿,他却有了一种壮观的感受。 有如此北唐男儿,我大唐大好河山,岂不伟丽? 他一直都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 有的时候,一直处在营帐之内,那种闷闷的感觉并不能够给予他什么特别大的帮助,反而会让他们沉抑,觉得失败就在自己的眼前,必不可少。 他出来,看看风景,看看营地之内的图景,看看远方的地形地势,心情渐渐放松,于是脑中也就变得清晰。 特别是当他看到那些浴血奋战一番之后,还坚持着回到李显岳身边的唐军们,心中的信心洋溢,他们不一定会赢,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对不住大唐子民。 我们的男儿们是这样的,他对自己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还惧怕什么呢? (本章完) 第三十章 还是那个铁山无(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带着自己的亲卫走下高地,缓步朝着那些正在接受检查的那些人走过去。 他很好奇。 那些人能够活着坚持着来到这里,单单用“勇气”这两个字来形容是不够的,因为要想成功地做到这一件事情,还需要脑子,不是一般般的脑子。 他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四面的空气因为天色的阴沉,而显得有些湿润,微寒的风侵入铁甲,于是贴紧的皮肤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从云强行抑制住自己那想要哆嗦一下的感觉,随着距离的拉近,一个又一个打量着那些远道而来的同袍们。 他在仔仔细细地看,看他们的眉眼,猜测着他们的年龄,猜测着他们的籍贯,猜测着他们远方的家中的情形。 那些人中很多人可能会死,他自己可能也会死,相互之间记着一些什么,岂不是很好吗? 他踏着整齐的步伐,来到了营地的最外围,静静地站在那里。 这是一种奇怪也不奇怪的现象,很多时候,越是戎马一生,位高权重的将军,走起路来越是规规矩矩,拥有军旅风范,或许是他们知道,自己都做不好的事情,自己的士兵也是做不好的。 铁山无很早就看见了他,于是放下马缰,在不远处微笑着道:“见过将军。” 他的声音并不大,所有的气势也是都恰到好处,却让人感觉听得心里面很舒服,也感觉特别有力量。 白从云目光温和,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对方。 在先前,他便特别关注到了铁山无,他是北唐的定远将军,他的眼力绝对不是盖的,虽然先前只有寥寥数眼,但是他已经确定了走在最前面的铁山无在这一百多人之间的地位,还有对方本身的不同凡响。 “你不是我大唐铁骑。”白从云道。 “我是步兵队官。”铁山无的回答不卑不亢。 对于白从云一语道出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骑兵,虽然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是白从云这么快就断定下来,而且是这么坚信,这让铁山无还是略为惊讶的,鉴于看白从云的气势,他就已经知道了这是一位将军,于是他心想大唐的将军们果然都是有些斤两的,如此,大唐才会是现今的强国大唐。 他对这一位第一次谋面的将军也是顿生好感。 白从云再一次瞄了他几眼,随后问道:“是你带他们回来的?” 铁山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却并没有回答,没有承认。 他这样子,白从云知道,是他默认了。 看到铁山无在和白从云说话,无用他们都有些好奇,他们同样看出了这一位将军的不一般,于是对白从云的身份有着诸多猜测。 “老吴,你说,那一位将领是谁,似乎是一位将军吧,应该是一位大人物。”一名一路上和无用的关系越来越密切的汉子凑上去询问道。 “谁知道呢,我觉得我一定听说过他,但是因为没有见到过的原因,这才认不出来。”无用还没来得及接话,旁边的另一名汉子就插口道。 可雷嘲笑,但是他的这一种嘲笑带有着某种自豪:“嘿嘿,就凭你们几个,晋王殿下等大人物站在你们的面前都不敢认。看看我们老大吧,怎么样,不仅仅带你们回到了这里,还一下子就把这么一位将军给吸引住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听着他们议论而实在忍不住的亲卫截住了:“这位是定远将军,给我放尊重一点,你们瞎讨论什么呢!?” 此言一出,四处噤声,没有人再敢胡乱说话了。 亲卫的噤声是因为白从云难得变得严厉地朝着他瞪了一眼,而其他人的噤声就是因为定远将军这一名号了。 在这片北疆,除了丘战神和晋王李显岳之外,最最出名的人物就是镇武将军王独、成武将军苏印,最后一位就是这一位定远将军白从云了。 苏印的出名是因为他年纪轻轻便成为了成武将军,前途无量,王独的出名是因为他的勇猛不当,勇冠三军,至于白从云,那就是运筹帷幄,稳稳当当了,完全不以勇猛硬撼突兀人,他宁愿晚一些战斗,也要在战前分析完毕,所以他的战斗虽然不像阿史那沁那么诡谲,也不像李显岳那么用兵如神,但是却最最稳重,从来没有大败过,他的兵,伤亡都是最小的,他不求什么大破敌军,成为英雄什么的,他就是一直横亘在那里,就像是铁墙,厚实、坚固。 议论结束了,但是那些人的心中却是激动非凡,几乎都把战败的失落感都冲散了不少,今天竟然能够亲眼见到定远将军白从云,听到他温和的声音,这是他们的骄傲与兴奋点。 白从云对着他们微笑以作示意,那些人都值得他尊敬,礼貌是必须要表示的,哪怕他是将军,而那些人大多都是普通士兵。 随后,他对着铁山无招了招手,道:“你过来,和我谈谈吧。” 铁山无几乎早有预料,他甚至都大概能够猜想到白从云会找自己说点什么,不过他还是选择了询问: “将军,您想谈一些什么?” 然而,白从云的第一句话却是让他有些意外,同时让抛下所有悲伤失落的他居然又找回了那种感觉: “给我讲讲珍威将军吧,我好想念他。” 他的这句话轻轻的,就像是生怕打扰了那个渐行渐远逝去的人。 几乎所有人听到他的这句话,都在心中涌现出无尽的酸楚,差些掉下眼泪来。 尤其是那些老秦人,唱着秦腔的老秦人。 …… …… 回到中军帐的时候,白从云的眼眶微红,却是面带欣慰的笑容。 自己的好兄弟、同袍、同生共死的战友珍威将军死得没有任何的遗憾,他们每个人都会有这一天,只不过那个家伙是先行了一步而已。 “你要在路上等着我吗?”他轻声道,“也许这一战来临的时候,我会过来追你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抬头,看着同样看着自己的李显岳,还有王独等人,笑了笑。 “老白,你哭了?”王独对着他左看右看,最后惊讶地道,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迟到的援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白从云无所谓这些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他原原本本地承认道:“刚才听了一下珍威将军他最后的故事,听说,他的秦腔,唱得很好听。” 营帐内沉默了。 李显岳隔着营帐望着哪个方向,似乎越过千山万水,望见了那个令人尊敬的老将军。 许久之后,他缓声道:“他走了,走得很好,我喜欢他,我想,丘战神和父皇也是都喜欢他的。” “我们大唐的所有人,都喜欢他、敬爱他。” 白从云点点头,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王独依旧沉默,他还没能够消化掉珍威将军殉国这一件事情。 李显岳、白从云、他,还有其他的人,在当初得到珍威将军兵败殉国的消息的时候,全部都陷入进了某种悲愤与悲痛夹杂的气氛之中,难以自拔。 人世间最痛苦的并不是同生共死,而是你去了,我在别处,然后我还活着,并且我不能够轻易死去。 李显岳刚才也站在营帐口,看到了那些远道而来的北唐军人,他也看到了白从云过去交谈的情景,于是问道:“他们如何?” 这四个字非常笼统,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也可以有很多种回答,但是放在李显岳这里,还有如今的北疆现状之下,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被问话的白从云都知道只有一个很明确的意思。 于是白从云回答道:“他们并不是运气好而撞到这里的。” 他顿了一下,看了看所有人。 “他们是被聚拢到一起,然后很明确地来到了这里,经过了长途跋涉,他们成功了。”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王独抢先问道。 在以往,若是发生这样的败仗,就算有北唐军人能够突破突兀人的封锁,艰难地来到这里,最多也是三五成群、陆陆续续,而今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里面是一百多人,他们排着规整的行军阵,毫不慌乱,也不显得狼狈,很有目的性,他们虽然输了,但是看上去完全没有所有人在先前所想象的如同落水狗一样令人感到丧气的样子。 “因为他们有一个中心,”白从云道,“他们坚定地相信那个人,那个人以他的实力获得了他们发自内心的尊敬和遵从,就是因为他,他们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这里。” 其他人都露出了一种有点意外,同时又有点怀疑的神情。 怀疑是有必要的,在北唐这么长的和其他国度斗智斗勇的历史当中,这一个词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王独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隐晦思想,他怎么想,就怎么说,就像当初他没有能够确定苏印的死活,就捧着那把白霜宝刀跪在李显岳的中军帐前,大喊着自己无能,但是现在自己还不能死,要是阿史那沁被打败了,突兀人被打残了,请求李显岳用白霜砍了自己。 当时他那大呼小叫的样子也不怕被普通士兵们看见,现在他的怀疑也同样不怕寒了那些人的心,因为那种怀疑相信铁山无等人自己也是很清楚的,既然很清楚,说出来岂不是更好办事? “那个人,或者其中有人该不会是突兀人派过来的吧?”王独直接道,“我也就是怀疑,希望是没有的,但愿他们都是我们大唐的大好男儿。” 就连成武将军苏印都叛国了,那么那些人中出现什么奸细,也算不得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了。 相比较铁山无是一个没有被发现的人才而言,他们那些人中有突兀人的内应这一情况的概率不一定小。 “马上就派人去查,”李显岳道,“越快越好,如果他们没有问题,就让那个带他们回来的人见我,如果有问题,绝不留情!” 大战在即,李显岳最需要的,就是良将,是有能力的人,而最最担心的,也是飞来横祸,对于人才,他们浪费不起,对于叛徒或者奸细,他们也姑息不起。 调查已经开始,而营帐内,来自长安的消息也已经到达。 “冠英将军他们带着两万多府兵,还有三千羽林,正在赶来的路上。”一名将领道。 “来得好……”王独堪堪说出这两个字,却突然默声了,变得满脸的不甘心。 “有什么用,来不及了,等到他们赶到,阿史那沁的兵马已经合围过来了……”白从云轻轻叹了一声。 李显岳面向南方而站,同时也是望着长安的那个方向,脸上出现了难得的厉色。 “一盘散沙,运作缓慢。”他道。 “殿下……”周围的将领小声提醒。 大家都知道他有怨意,他怨管清和死后,丘战神走后,北唐的那些无能的人做的那些无能的事情、以及做事情的速度。 不可言说的是,那些无能的人中,也包括他的父皇。 他没有说下去,他虽然倔强不羁,但是并不代表他愚蠢,他很愿意为大唐的北疆多做一点事情,而不是又因为自己的忍不住而被陛下扔到了新的地方。 “我们可以抵挡住阿史那沁的进攻,”白从云的这句话充满了自信,“我们也可以在冠英将军他们过来驰援之前,一直抵挡着,毫不退缩。” 他说得对,只要他们可以挡住阿史那沁,那么就算北唐的机构现在运转得再缓慢,又有什么关系? 稳固防线,不退一步,正是白从云的风格,他比万里长城还要坚固。 时间缓缓流淌,他们对着这一片偌大的、仿佛亘古不变的地方,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讨论,研究每一处的细节,比如在哪里我们能够做什么事情,突兀人又会在哪里做什么事情,我们又怎样去应对突兀人会做的事情…… 他们一直谈到了天黑,然后一项又一项指令被下达下去,北唐的部署在一直变化着,企图变得最最完美。 调查的消息传来了,那些奇迹般出现在这里的珍威将军的军队没有什么问题。 那些将领们都走了,于是营帐内便只剩下李显岳本人和告诉他结果的亲卫。 “让他来见我。”李显岳点点头道。 亲卫只来得及踏出一步,便又听到了李显岳的话:“不,不用了。” 随后李显岳的话令他大吃一惊: “还是我去见他吧。” …… ……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还是那个铁山无(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夜晚的天空更黑,如同被墨浸染过一样,哪怕是军营里的营火烧得再旺,也难以破开它。 铁山无坐在被安排的营帐外面,吹着冰凉的风,却是一动不动,仿佛那些温度完全不能够给予他什么影响。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他一直都这样,他的心中其实隐藏着很多不好的东西、不好的情绪,但是他一直都让它们永远地隐藏着,于是他就一直这样淡淡地笑着,笑得让周围的人也放松起来。 无用可雷等和他最最亲近的人都没有出来和他一起说话,因为他们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们都特别喜欢尊敬铁山无,可是和铁山无说话,真的很累很累,他的笑容一直都毫无波澜,然后反问你: “然后呢?” “又如何呢?” “你觉得呢?” …… 这也不叫对牛弹琴,但是的确有些像。 四面营帐的声音透入耳中,非常热闹,但是铁山无一个人坐在外头的样子,看起来却像是有点孤寂。 在有些时候,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东西,还是会难得地冒出来的,毕竟,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乐、有血有肉的人。 “我们的驸马都尉,没有你的日子,公主殿下很想念你啊。”他想着自己所说的那句话,笑意更浓了起来。 在从前,调侃曾经的驸马都尉这一身份,是他和管阔之间的日常,现在忽然之间他只能隔着空气调侃了,竟然心中也有些抑郁起来。 他和管阔只认识了几个月,但是在这片关外,和他关系最亲近的,只有管阔,没有之一,在很多时候,几个月的朋友,不会有多么亲近的程度,可是他们不一样,因为他们随时随地都会面对生离死别,正所谓患难之间才见真情,于是他们的坚定的友谊就这样产生了。 然后那一场失败的战役突然就发生了,他和管阔突然就分开了,他不知道管阔的死活。 如果他并没有认识过管阔,也和对方没有过战友兄弟之情,就是管阔死在他的面前,他也最多叹息一口气,然而现在的他,却无法释怀。 他望着黑魆魆的天空,又望了望今天来时的方向,忽然开口道:“驸马都尉,你还好吗?” “他们都觉得你不是驸马都尉,我一直喊你驸马都尉,你觉得我不觉得你是驸马都尉,可是你知道吗,在后来的时候,我觉得你并没有辱没了那个身份,不对,正因为是那个身份是你的,于是那个身份是荣光的。” “为什么我会这样觉得?因为你是我铁山无的兄弟,你是一名合格的北唐军人,我铁山无对自己很满意,我对你当然也很满意。” “其实吧,嫁给你,也挺好的……”他道。 因为那句话之中少了那个身份,于是那句话就变得非常的歧义,甚至会让人用鄙夷甚至恶心的目光去看待他,但是懂的人,都会懂。 他铁山无要是大喊一声广乐公主李惜芸能够嫁给管阔,是她的福气,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作死。 有些东西,摆在心里就行了。 说着这句话,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周围一大片的氛围都有点不对劲了,特别是那些巡逻的部队,还有哨塔上面的那些人,几乎周围待在外面的所有所有。 他的感觉非常灵敏,周遭的一切变化,只要发生,就会被他察觉。 他站起身来,迎着已经可以说是冷冷的风,望向远方。 营火虽然照不尽黑暗,但是远处的情景,依旧映照进他的眼中,他看到了那个人,那个现在北唐北疆权力最大的人,于是微笑。 今夜将会发生的情景,他早就预料到了,他曾经对着管阔说过,他来这里,是要赌一个更大的、最大的,这是他的诺言,也是他的信心,今天会发生的一切,全部都在他的计划当中,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当然,他并不是为了什么权利,他只是想要像珍威将军、王独、白从云、李显岳他们那样,为北唐尽忠。 在被发配的时候,他的目标就已经很明确了。 营帐内的热闹一个又一个地熄灭,所有人都被晋王李显岳的亲自到来惊呆了,那种惊呆里面,还隐藏着受宠若惊,不需要李显岳是亲自来找自己的,只要李显岳路过这里,看见了自己那么多人,那就是荣耀。 无用可雷他们感受到了四处的突然安静,于是在疑惑之中,同样安静了下来,纷纷凑到营帐口,朝着外面张望,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个凑上去的人发出了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然后便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和激动非凡。 无用看到那个人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心下一边好奇一边觉得好笑,嘲讽道:“打仗的时候都人模狗样的,看到什么了,兴奋成这样?” 那个人愣愣地回头,大概是还未消化掉自己心中的激荡,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平静一点。 无用是一个不信邪的人,和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现在的他就发挥出了一直以来的性格,别人越是看起来忌惮的,他就越来要来一把,于是冷笑一声,道:“你什么意思啊,叫吴爷我不要说话,你当你是谁呢!?” “也还不知道外头是哪个家伙呢!”他又加了一句。 说话间,他有些粗鲁地把那个人往身后一拉,大大咧咧地掀开了帐门。 后面的人全部都眼睁睁地望着他,他们也都很想知道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引得四面八方的声响全部都平息了。 他们来不及询问之前凑在那边偷看的那个人,全部都关注起无用的动作,特别是无用那现在突然诡异无比的动作。 无用保持着掀起帐门的那个动作,脚同样保持着跨步的动作,然后身体就这样僵硬在了那里。 后面的人全部都不理解了,因为无用从来都不会这样闷住,而且闷得这样彻彻底底。 无用看着外面站得笔直挺拔的铁山无,还有对方那一脸的笑意,想着之前自己胡乱说的话,忽然想哭。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还是那个铁山无(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因为那一个他们的尊敬程度仅次于丘战神的人来了,就这样完完整整、结结实实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们在白天是第一次见到定远将军白从云,可是他们却都把晋王李显岳的容貌烙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李显岳戍卫北疆这么多年,人人称道,他的画像无用不知道看到过多少次了,但是今天却还真的是第一次碰上真人。 “殿……殿下,殿下好,呃,这个……见过殿下,殿下千岁……”他的话语难得语无伦次了起来,一点也不符合他平日里的形象以及他极力想要展示给别人看的自己的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形象。 这些话都不应该从他的口中说出来,那些僵硬但是“谄媚”的动作也都不应该发生在他的身上,不过偏偏一切都发生了。 大概是心中终于缓解完毕,营帐内的那个人隐晦地表达出了晋王李显岳亲自到来这一件事情,于是营帐内大多数人的手都激动得有些颤抖起来。 他们几乎暂时都因为激动而没有精力去思考晋王李显岳为什么会亲自来到自己的营帐外面,用一个词,那便叫做:何德何能啊! 何德何能,当然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一个人,只有那一个人。 李显岳朝着无用点了点头。 他的面容丑陋,也不苟言笑,于是自然也不会像是白从云那样亲和,但是对于他来说,点头就已经足够了,无用已经心都飘了起来。 铁山无的心并没有飘起,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只不过他真实的计划是自己证明给李显岳看,然后花费一番手脚去寻找能够面见李显岳的机会,表达自己的能力,而现在,自己只是收拢了一部分的残兵败将,奇迹般规整地来到了中军,李显岳就亲自找过来了。 受宠若惊是必须要有的,他铁山无也是人,也是敬佩喜欢李显岳的人,但是好歹那种程度要小了许多。 “殿下,您是……来找我的?”虽然装傻很没有意思,但是出于某种礼貌,铁山无必须要表示一下。 因为无用大大咧咧地冒出来的原因,这还是他和李显岳现在的第一次讲话。 无用难得有自知之明地靠边站了站,脸上带着略微的惊愕,他虽然知道自己的老大是很厉害很厉害、很牛#很牛#的人物,但是当亲耳听到晋王李显岳居然是亲自来找铁山无的,还是震惊欣喜得难以自抑,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己的兄弟,自己的老大,跟着这样的老大,不仅有肉吃,而且风光,以后可以在别人面前尽情地装#了:我们的老大可是把李显岳都引来了! 营帐内现在不敢冒出头来的那些人同样有着差不多的心情,毕竟他们不仅跟了铁山无好多天,同甘共苦、长途跋涉,而且还是和铁山无同一个营帐的。 其实吧,很多事情真的特别奇妙,管阔是曾经的中书令之子,他还迎娶过晋王李显岳的妹妹,广乐公主李惜芸,他营帐里的人,除了铁山无还好一点,其他人全部都深以为耻。现在,李显岳不就是亲自来见铁山无了,而且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出来呢,他们同样作为铁山无同一个营帐里的人,就为铁山无骄傲,为铁山无自豪。人世间嘛,傲慢与偏见,实在是常情常情啊! 真的不知道如果管阔看到这一幅情景,究竟会作何感想。 李显岳并不会去多想如果管阔见到这一情景之后的想法,而是声音沉静道:“我今天看见你了。” 我今天看见你了,我现在还在看着你呢,但是李显岳要说的并不是那种很没有意思的意思。 我今天是看着你带领着那些人过来的,我也已经听说过了你的事迹,当然,这些都只是聊表地看了几眼,而现在,我想仔细看看你,也和你谈谈。 铁山无笑了一下。 他现在站在李显岳的面前,比起曾经应该可以说是非常的不自然了,然而在别人看来,他自然得简直不像话,就像面前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北唐士兵一样。 李显岳却很喜欢他那种看起来很自然的样子,毕竟如果所有人都像无用等人那般一副受宠若惊的、语无伦次的模样,他非但不会因为自己的魅力而自豪,反而会看低面前的那个人。 所以,铁山无把那些人奇迹般地带过来,还有今夜的表现,让他更加觉得铁山无就是自己需要的那个人,不会错的。 “你叫什么?”李显岳问道。 “铁山无,我姓铁,我的老家没有山,所以我叫铁山无。”铁山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说出那些话时候的神态,一如既往。 “很好的名字。”李显岳点头道,嘴角露出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家伙有意思了。 “很随便的名字。”铁山无道。 李显岳摇了摇头,然后往后望了望,道:“放在这战场之上,可不能随便了。” 他的这句话饱含着深意,只要不是傻瓜,都能够理解隐藏在这其中的意味——小伙子,你的运气很好,我要重用你了。 “殿下放心,我铁山无,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铁山无的笑意之中,开始氤氲着自信。 关于这方面的话题结束,双方都已经很明确了。 李显岳要重用铁山无,而铁山无表示自己不会辜负李显岳的重用。 于是,就开始谈谈人生了。 “我听说,你是一个队官?”李显岳挥了挥手,示意那些紧紧贴着自己的亲卫们放松一点,也没必要就这么把他们两个人围在中心,那样很不自在。 那些亲卫们也都意识到了自己这些人的警惕带给李显岳他们二人的的尴尬,纷纷散开,离远了一些。 “是的。” “你的那些东西哪里学的?” “殿下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 “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于是,沉默了。 作为晋王李显岳,要查一些东西,当然是细细密密,全部都给你查出来,他查到了铁山无的所有所有,包括对方是被发配过来的,并且杀死了自己的新婚妻子,对方战斗力惊人,成为了队官。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天生我材必有用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山无自从来到这片北疆之后的表现,非常可观,他身怀强大的战斗力,经历的那么多场战斗都表现出了超凡的实力,根本不像一个新兵,不对,比起北唐的精锐老兵都要强大。而这一次他带领着那一百多人,以令人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的智慧与指挥能力,就这样突破了突兀人的围堵和追杀,奇迹般地来到了李显岳的面前。 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只做区区一个队官,因为那是埋没人才。 然而问题来了。 学习是一件很广阔的东西,铁山无懂得许多,那么他必定是学习到的,比如说他的战斗力,比如说他的指挥能力,他可以是从师何人,就像说丘镜山就是李显岳的老师。他也可以是依靠自己的经历自己体悟出来的,像镇武将军王独就是这样的。 然而,李显岳得到的信息是——铁山无根本就没有机会学到武技和统兵,最起码,他能够带着这么多人穿越大片范围,而没有被突兀人歼灭,也算是统兵能力了。铁山无在被发配之前,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长安府衙役,本来他应该有着稳定美满的生活,娶到了娇妻,可是没想到造化弄人,最后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不管怎么说,一名衙役就算有些手段,也不会是他现在的手段。 至于像镇武将军王独一样,黄沙百战穿金甲,一将功成万骨枯,一步一步爬上来,一步一步增强自己的武技,一步一步懂得理解了战争,从而学会打仗,铁山无只有短短的几个月,可能吗? 常言道,世上有天纵奇才,但是李显岳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天纵奇才,而且他得到的消息是铁山无从一名普通士兵到成为队官的过程太过平坦,那个家伙从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就表现惊人,绝对不像是循序渐进的人物。 虽然调查下来铁山无没有问题,但是李显岳还是很好奇,并且难以置信:铁山无是怎样做到的? 大多数人大概对铁山无的感觉只能是惊为天人,然后便是绝对的信任,不会去多想其他,因为,北唐军中,像铁山无那样的人,越多越好,最好就连自己都是,那是北唐之福。 在这其中的少数,而且是周围数百人中的唯一一个对铁山无怀疑,觉得这个家伙满身都是谜的人,现在已经离开了,不知道是死是活,那个人是管阔。 甚至管阔就在认识铁山无的第一天,感觉着这个家伙对充军的态度,看着这个家伙的笑容,就已经断定铁山无绝对不是普通人。 这就叫眼力,中书令管清和之子不是白当的,见识就和无用等人不一样,虽然无用他们说他是个傻子。 “天生我材必有用。”铁山无咧嘴一笑。 这说明他不想说,哪怕这是在李显岳的面前。 无用在那边愣愣并且紧张兮兮地站着,一句话都不敢说,他惊讶于自己的老大铁山无在晋王李显岳的面前竟然都不肯说实话,但是同时又有一种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具备的情绪在沸腾着——对,这样的姿态,才是我们的老大铁山无,要是随随便便就老老实实交代了,那就不是铁山无了。 李显岳笑出了一声,然后笑着转过了头来,环视过周围一圈的亲卫们,他的笑容很难得,而现在的笑容自然不会是高兴满意的笑容,而是带有着微微的嘲讽意思。 他的头又转了回来,道:“天生我材必有用?” 铁山无点头:“天生我材必有用。” 李显岳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铁山无一番。 铁山无站得笔直,脸上的神情很自然。 无用看着铁山无面对晋王李显岳的态度,额头上开始渗出了汗水,心想自己没看见、看错了,真的没看见、看错了。 李显岳这一次真的笑了起来。 “好!”他喊道。 “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 他拍拍铁山无的肩膀,道:“来。” “来,我们谈谈打仗吧。”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而去了。 铁山无回头望了望已经目瞪口呆的无用,回眸一笑。 无用并没有被惊艳到,但是还是被惊愕到了。 这就完了? 所有人几乎视若神明的晋王李显岳就这样三言两语被自己的老大给搞定了? 铁山无也走了,那些亲卫们也走了,远处只剩下了呆呆愣愣的无用一个人,看起来像一个傻子,比管阔傻了不知道多少倍。 许久之后,那些后来就连偷看都不敢的家伙们一个又一个从一个又一个的营帐之内探出头来,一点都没有在战场上的英勇的样子,贼溜溜的,特别难看。 “走了吗?” “走了吗?” …… 他们互相之间朝着忐忑程度并不比自己低的人不断询问,看起来分外喜感。 “哈哈!”就在这些凌乱的声音之中,忽然传出一声嚣张并且傻不拉几的笑声:“哈哈哈!” 无用站在高处,俯视着那些人。 别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上去的。 他振臂一呼,大声喊道:“看见了吧,看见了吧,我们的老大啊,快点来膜拜啊,那可是我们的老大啊!!” 他以为他的这个样子非常意气风发,欲上青天揽明月,可是别人看他就是一个傻子。 当然没有人去膜拜他,无视他倒是有的,所有人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对他毫不理睬。 在大呼小叫哈哈大笑了一阵之后,无用到底还是自觉无趣了,骂骂咧咧了几句,自己爬了下来,一脸的黑。 想象中无数人涌过来对着自己献殷勤想要套近乎,顺便可以接近一下铁山无的情景并没有发生,现实和想象的差距到底还是差的很远了。 他又不是铁山无,他是无用,没有人会买他的帐。 “一群没有自知之明的东西!”无用恨恨地骂了一声,同时因为自己没有获得应有的效果,而难得地有些脸红,“现在不来膜拜,等以后要是想方设法接近我们的老大,那就给老子滚远点!”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战场之外(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可雷一边笑着一边把他迎进了营帐之内,他同样也是喜上眉梢,不过他没有说出来的是:他也觉得无用刚才的样子特别傻。 他们以为真的是铁山无搞定了李显岳,其实并不是的。 铁山无不想说出过多关于自己的事情,李显岳也就不问了,那不是他被铁山无折服了然后不问,而是因为他是晋王李显岳。 他是一朝皇子,北唐战神丘镜山的继承者,只要他想调查铁山无的底细,那就一定能够查的出来,所以他无所谓铁山无是否老实。 …… …… 北唐天载十四年的暮秋,冬季来临之前的最后时节。 天空阴沉沉的,冷空气伴随着阴云开始积聚。 天气真的开始冷了。 阿史那沁合围过来的三支部队全部都已经到位,剩下的也就只有推进了。 冬季即将来临,北唐的援军也快要到达,阿史那沁绝对不可能留给北唐任何的机会,所以他的攻势很快,迅如闪电。 这很符合他的一贯风格。 冠英将军带着两万府兵还有三千羽林日夜兼程,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但是因为这些兵马之前的聚集之怠慢,还是来不及。 真的真的来不及。 晋王李显岳只能独自先抵挡住阿史那沁即将爆发的猛烈攻击,坚持到冠英将军他们的到来。 当这一切形势都非常危急的同时,内心不安,焦虑无比的管阔还在跟着那个小祖宗到处闲逛,“欣赏”风景。 阿史那沁的速度太快,他们去往长安的路程因为北唐和突兀双方部队的存在而被截断,于是他们只能在一大片被限制住的比较安全的地方闲逛。 少女的心情现在已经变得非常烦躁。 “小姐,我要去打仗。” “小姐,我要去打仗。” “小姐,我要去打仗。” …… 这是管阔每天无数次的念念有词,他真的被憋得快疯了,他想着突兀人快要和北唐决战了,而自己却只能在这里游山玩水,心里面就像被一只猫用爪子抓了无数遍。 “管阔,我发现,你真的真的是一个傻子,传言果然是真的!”少女咆哮道。 “本小姐说你是不是没脑子,就你一个人,又不是我们的圣将,单枪匹马的,还没到你的部队里,半路上就被突兀人杀死了。上一次被十个突兀人追杀,都跑得跟兔子一样,现在躲在本小姐的庇护之下,充什么好汉!?” 看得出来,少女是真的很生气很烦闷,她清丽的小脸在咆哮的时候都有些发白了,步摇下的坠子摇晃得剧烈,几乎只能够看到几个虚淡的影像。 她生气的样子很没有风度,但是挺好看的。 “你们北唐到底行不行啊?”看到管阔不作声了,她又开始抱怨,“快点把那些突兀人赶跑了本小姐好去长安散散步啊!” 在她的心里面,并没有什么国家危亡的紧迫感,更何况她是南吴人,而不是北唐人,她现在心中装得最多的,是自己要去长安欣赏景色,然后因为双方的战争,她却只能在这里转悠,不能够前进一步,所以她烦恼,她焦躁。 管阔听着她的那些抱怨,心中无疑是很不乐意的,可是他也知道少女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自己也没有能力让她住嘴,还是先想着怎样才能够摆脱掉这个烦人的小祖宗吧。 目前看来,少女是不太可能放他走的,也是,抓住的人,就算以后失去了兴趣,然而以少女那样的人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会愿意把人放走,来削弱自己的威势呢? 小安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管阔比肩而行,管阔都没怎么在意他是怎么出现的,现在的管阔,对于这个家伙几乎和驼背老金如出一辙的神出鬼没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其他神色,剩下的只有平静。有的事情看多了,真的也就没有了什么新意。 管阔盯着他看了看,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他现在对小安安真的是无话可说,对方对有关自己的身世以及经历,在知道驼背老金在管府内的故事之后,就一直讳莫如深,不透露出半句,更加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就是少女了,这个一向口无遮拦,你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卖了你,或者卖了包括她自己在内所有人的害人精,现在关于小安安,竟然就连她都无可奉告,一点点的口风都没有,这还是让他感觉到震惊的。 他明白,小安安的身上是真的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哪怕是少女,在感知到一些隐秘的时候,也都坚决地保持了克制。 小安安的神秘性真的有点不同。 很多所谓的神秘人物,就是他来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而小安安不一样,他就这样以美死人的脸庞不要脸地靠近你,让你感觉他一直就在你的身边,他和你非常非常“亲近”,“亲近”得无话可说,可是你偏偏就看不透他,就像是隔了万重山。 管阔盯着小安安看,厚脸皮的小安安却面无表情,依旧是那副潇洒的南吴贵族公子样,但是少女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探出了秀首。 “看什么看,不知道他美?有啥好看的!”她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拍着铁板一样的马车叫喊道。 “我又没看你。”管阔觉得她很烦,真的很烦。 少女露出一丝冷笑。 “小安安,本小姐要石子了,好多好多的石子。”她的眸光望着管阔,嘴角微微勾起,泛出那种很是意味莫名的笑容,看得管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嘞!” 小安安的脸色在少女的面前,同样也是说变就变,刚刚还一脸指点江山的潇洒公子样,现在忽然就是一脸谄媚的笑容,屁颠屁颠地开始在路程中前前后后地翻找石子,他的那一声吆喝,像极了一名殷勤的小二。 “这贱样……”管阔真的非常非常鄙夷他。 不久之后,管阔发觉小安安似乎捡了不知道有没有一箩筐的石子,然后又屁颠屁颠地献给了少女。 然后的然后,少女就一直用石子扔管阔……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战场之外(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许躲,我是你的小姐,敢不听话,想被打屁屁吗?” “你还躲!” “快点跑起来,闪起来啊,木头人一样,一扔就中,有什么意思啊,不好玩。” “听见没有,走两步啊,死啦?” “嘻嘻嘻,好玩好玩。” …… 少女的欢声笑语伴随着越来越冷的风,四处飘荡,总是给这个萧索的季节带上了某些喜意。 当然,伴随着的,还有管阔一直盯着现身的小安安的幽怨的眼神。 “盯我干嘛,又不是我扔的,我也没有办法,你知道的,我是小姐的人,我对小姐忠心耿耿,小姐这么说,我就只好这么做,再说了,你看你看,我没有欺负你吧,我什么都没干,扔你的是小姐啊,别看我了,我比李惜芸丑……”小安安感受着管阔无时不在的目光,浑身不自在,在那里一直为自己开解着。 “叫你捡好多好多的石子,你就真的捡了好多好多,你还可真听话啊!”管阔的目光当然不会移开,口中同样也是嘲讽道。 “什么,你个死呆瓜,你还真当本小姐没有听见吗?本小姐告诉你,你死定了,小安安,继续捡,我没有喊停就不能停!”少女傲娇的声音传进了两个人的耳中。 小安安的脸瞬间就绿了。 那个那个什么什么,她没有喊停就不能停? 管阔却笑了起来,笑得非常开心。 虽然他要一直被扔下去,但是还有某个人陪着他一起倒霉,而且他恨不得把那个家伙揍上一顿,倒是挺好的。 “你自己找死,怪我喽?”他道,“真的挺好的,听见没有,小姐没有喊停,你就得一直俯下身忙活着,别奢望能够直起腰来。” “死呆瓜你还说,小安安,给本小姐捡一年的石子,我要扔死他!” 小安安:“……” “这贱样……”看着管阔的笑,小安安恨恨地,“太贱了,自己想死,还要拉着我,算你狠。” 少女扔的石子在空中飞啊飞,他们远离了河道,又近了河道,走上一片高地,又下了一片低洼地带,冷空气一直在飘,旅程在继续,但是范围却被限制得一直这么小,于是他们走了很远的地,便会又转回来,再转过去,一直这样、这样。 后来,忽然,他们停住了这样无趣也有趣的旅程,因为在数里地之外,发现了突兀游骑的踪迹,很显然,大概在十几里地之外,就是突兀人的大部队了。 管阔的心开始揪紧,又沸腾,他感觉自己手中的秦杀在渴望着什么,而无迹眼中的渴望,更加强烈。 “小姐,让我走吧,等我们击退了突兀人,我再回来做您的护卫,可好?”管阔几乎可以说是苦苦哀求了。 “休想!” “做梦!” 少女的回答,从来都是这两个词。 最后,她还是有些老气横秋地叹气:“你现在是本小姐的护卫了,本小姐要对你负责,那是为了你好,你确定你有实力越过突兀人的部队,到达你们北唐的那个什么皇子的身边?” “你这个呆瓜、傻子,北唐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别把自己高看了,等你什么时候打得过十个小安安了,本小姐会放心地放你走的。” “你说的话就跟放屁一样……”管阔在心中道。 小安安很显然很郁闷为什么自己总是会被别人当成挡箭牌,然后自己就会开始倒霉。 后来他们才发现,远处确实是突兀人的大部队,而且还有北唐的大部队,战争开始了。 直到这个时候,管阔还没有想明白仅仅八十多人的群体,是怎样把远方的一切情报都搞明白的,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少女终于有些不太淡定了起来。 当见到了真正的战争,她才会理解,管阔身上的那些她都不敢看的伤疤,就是个屁。 现在的少女,已经真的把自己缩在了坚如城墙的马车之内,把四面八方全部都封上,再也不探出头来。 管阔有些欣慰地想到:她终于是有些害怕了,这个小祖宗,也有怕的一天。 …… …… 兵贵神速,是阿史那沁一直放在心中的四个字,同时他也是这么做的。 他利用了苏印的叛国,鬼使神差地歼灭了珍威将军的部队,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三支部队合围了过来。 关外的大地在颤抖着,马正潇潇,旗正飘飘,坚实的北唐军队坚定地捍卫着自己的土地,而突兀人的旗帜也在向前挺进。 援军,没到,右翼,全军覆没,左翼退回来的部队,因为统帅苏印的叛国而士气低落,晋王李显岳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那将是突兀人的盛宴,他们的统帅,传奇名将阿史那沁将会在自己的军旅生涯之中再次填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个寒冷的冬天,突兀人可以舒舒服服地度过,不需要忧愁吃不饱、穿不暖。 强者肆意横行,弱者逆来顺受,丛林法则而已,安稳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拥有,而失败的弱者就会需要承担代价,这里面没有绝对的对错。 突兀人的千军万马涌动,呼啸如同大海,从三个方向狠狠地压向部署好阵线的北唐军。 北唐军的第一层防线,有一半是定远将军白从云的部队,他的部队如同泰山一样,非常稳重。而士气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一鼓作气,或者一败涂地。北唐需要一些先行者,抵挡住突兀人最最猛烈的初始锋芒,白从云的部队防御能力最强悍,希望他们能够为全军作出一个表率,给予所有人强烈的信心。 这并不是李显岳最最擅长的打法,但是如今形势如此,北唐军只能保持守势,抵挡突兀人的迅猛攻击。 初次交锋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非常惨烈,尸骨如山,哪怕是白从云的部队,都有些吃不消,伤亡惨重。 中军帐内,一向脸色温和的白从云,也已经脸色铁青了,他看着脸色同样严肃的李显岳,几次欲言又止。 “说吧,说吧,你也可以骂几声,我知道你的心里面不舒服,很憋屈,说出来就可以好受一点。”李显岳道。 他知道白从云不是要禀报什么,也不会是提出什么有见地的话语,事情到了如此境地,拼的就是硬碰硬,看谁比谁狠,看是我北唐人勇猛不怕死还是你突兀人够狠够毒辣。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战场之外(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太惨了,”白从云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又悲愤又坚决的复杂神情,“殿下,是从云无能,我的部队快要顶不住了,突兀人三面合围,气势如虹,而且在阿史那沁的带领下前仆后继个个都不要命,我的手下……” 他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就这一次交锋,我们已经死了一半人。” “一半人啊!”他喊到。 那些全部都是他的兄弟,他心痛。 李显岳不作声,他就希望白从云多喊几声发泄发泄,哪怕是骂自己一顿也好,他也觉得,如果自己能够从丘战神的身上多学到一些东西,可能这一次就算苏印叛国,也不会具有这么大的危机呢? 白从云当然不会骂他,不是因为不敢,而是白从云尊敬他,而且作为这么多年的将领,白从云很清楚,李显岳的部署以及应对完全没有错误,要是换作他自己,或者除了李显岳和丘镜山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现在的军队应该已经溃败了。时局如此,怪不得李显岳,李显岳再厉害,也不可能真的来一个乾坤大挪移。 其他人都低着头,最前面的部队很大一部分是白从云的,他们有些惭愧,而且很快也要轮到自己的部队了,对于防守这一方面,大家都比不上白从云的部队,到时候真的不知道怎样才好。 沉默许久之后,李显岳忽然问道:“那个叫铁山无的,表现怎么样?” 听到这个名字,白从云的神情稍微舒缓了一下,随后道:“我给了他三百多人,说实话,很不错,真的,我感觉……他可能比我还厉害。” 铁山无当然不会比白从云还厉害,最起码也不会超越白从云,可是他真的很厉害,厉害到就连白从云都佩服无比,欣慰于大敌当前之际,北唐军捡到了一块宝。 铁山无就像是如今危急之下的一抹微光,他们调查得很仔细,也和铁山无接触了一段时间,他们觉得铁山无很不错,如今大敌当前,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白从云给出三百人的时候,并没有作出太大的迟疑,只能试试看了,如果那个家伙确实行的话,三千人都可以给他。 当然,前提是他们的调查大体上已经结束,铁山无除了他的武技以及谋略出人意料之外,出身没有任何的问题,甚至像苏印那般仇恨大唐的理由都没有,他生在北唐,成长在北唐,也没有和外面的人接触的机会,忠心应该不成问题。 大敌当前,疑心太多是很愚蠢的事情,国家的危亡,不是过多的小肚鸡肠就可以营救的。 现实让白从云满意,也让李显岳满意,因为铁山无的表现非常不错。 虽然在突兀人的猛烈攻击之下,白从云的整个部队都死了有接近一半人,铁山无的那三百多人,伤亡也有七八十,这些伤亡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这是形势问题,留给突兀人的时间不多了,而且突兀人士气很旺,他们都坚定地相信自己会赢的,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伤亡绝对不会少。 关键的是铁山无的表现,他虽然折损了七八十人,或死或伤,但是他们的杀敌数很多,比周围的其他部队都要多。 白从云应该感到欣慰,为那些死去的同袍们感到欣慰,因为这一仗虽然惨烈,但是突兀人的伤亡也非常大,士气旺盛固然有利,但是想必如果这样的伤亡持续下去,阿史那沁也会吃不消。 北唐军队以关内的大唐土地作为后盾,可以和他们玉石俱焚,可是突兀人却不一定能够做到。 留给铁山无的时间同样不多,三百多人作一个证明,白从云现在留给他的,是一千多人。 就算铁山无本身的统兵能力多么强悍,也需要一段时间作为过渡,先前的那三百多人,跟着他的时间,只有两三天。一名将领,并不是随随便便带着多少人就可以发挥得出他的实力的,重要的是,那些人有没有真的成为了他的人,成为了坚定地支持他的人。 现在战争已经开始了,白从云只恨铁山无出现得晚了点,就是希望现在给他人马,他还可以力挽狂澜,最起码发挥出自己实力的一半以上。 不知道一半有没有。 人世间最痛苦的并不是人才没有出现,而是人才来了,老天却给了他一个无法施展的机会。 突兀人的进攻仅仅停了两个时辰,便再次降临。 白从云的部队作出的表率已经完成,现在所有部队的消耗都在持续,包括突兀人。 可以说,整个北唐和突兀的历史之上,像这样的战斗是很少见的,这样双方都不怕死的战斗。 这将会是北唐这五十多年以来最痛的一战。 突兀人三面的合围把北唐的所有军队都包围在其中,而北唐的背后,就是大好河山,于是,他们不能进,也无法退。 双方的拉锯战在持续,尸骨和鲜血蔓延了数里地,随着荒原的大地起起伏伏,如同波涛汹涌。 冠英将军的两万府兵和三千羽林还在途中,而李显岳的形势已经危急。 在这一年的秋冬交接之际,大量的北唐人都寝食难安,眼巴巴地望着北方,等待着令人忐忑的结果。 后宫的陛下在欣赏了一段舞曲之后,忽然脸上毫无征兆地现出厉色,心情烦躁无比,一拳锤下,站起身来,咆哮道:“跳得真难看,就像是一只一只的鸭子,滚,全都给朕滚,没用的东西!” 那些宫女们都不敢真的退下,纷纷花容失色,噤若寒蝉地跪下请罪。 陛下从装饰华美的果盘内拿起一个又一个的水果,一边咆哮一边朝着她们扔着。 有宫女被扔到了额头,发出一声嘤咛,很快就起了一块红印。 也有宫女被扔中了纤手,很痛,真的很痛,于是眼泪哗哗地流。 陛下扔累了,靠着坐下,身体仿佛都瘫软了下去,呆呆地望着朱门,喃喃道:“没用,真没用,一个有用的都没有,丘战神,朕好想你……” …… ……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三千越甲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长流宫内,颜色更加黯淡了,那些鲜艳的朱红色,似乎都褪却了几分神彩。 李惜芸缓缓走过宫门,伸出素手,自桃树上折下一段已经枯萎的枝条,失神地望着。 她的红色宫装裙摆拖地,依旧美艳如花,倾城就像她的眉眼。 她抬起了秀首,静静地、亭亭地望着北方,轻轻地道,就像是呢喃:“你们都要活着,本宫等着你们……” 谁也不知道她所说的“你们”之中包括着谁。 …… …… 秦王李择南喜欢种花,花就是他的命,就是他的人生。 冬天,好多花都谢了,于是他就不停地叹气。 “桃花飞绿水,没了。” “有情芍药含春泪,没了。” “十亩藤花落古香,没了。” “无力蔷薇卧晓枝,也没了。” “显岳,皇兄等着你回来,到时候,皇兄还可以说,花没了,还有你陪着我呢……” 说完这句话,他笑了笑,他是故意的,于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 …… 形形色色的北唐人,各地的北唐人,百态人生。他们做着自己的事情,然后影响到别人,最后便把那种影响蔓延到全世界。 北唐人忧愁、焦虑,却没能够飞奔过去帮助李显岳抵御突兀人,于是他们只能为李显岳祈福。 只是很多人都觉得很哀伤,似乎有一个传言,就是说,李显岳决定与那一场战争共存亡,不成功,便成仁。 普通的北唐人并不知道,就在好多好多天以前,有由一支三千多人组成的黑甲部队从南方而来,越过某两个国度的边境线,一直朝着北唐的北疆进发,他们的速度奇快,行军速度几乎达到了普通部队的两倍。 在他们之前,是北唐与南吴的政治博弈,以及交易,那些都是不为北唐普通人所知的。 后来,在此战之后,哪怕是北唐人,也对这一支部队的战斗力肃然起敬,并且他们有了一个象征着某种精神的称呼——三千越甲。 …… …… 范饶身上的黑甲和所有人的黑甲都一样,他们之中,看不出来任何人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似乎都没有统帅,可事实就是,他确实是统帅。 谁说统帅就一定要和其他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区别?他们就喜欢没有区别,吃一样的东西,穿一样的盔甲,用一样的武器。 北唐的江山很伟丽,北唐的城池也很雄壮,范饶他们在北唐的指引之下,穿过一片又一片地域,一直往北而去。 虽然他们是来帮助北唐人,同时完成自己的任务的,但是鉴于北唐和南吴的恩怨纠葛,像是游览一样大摇大摆地过境,那是休想,于是他们所走的路线都很偏,而且都是北唐人事先安排好的。 幸好,那些路线速度还是第一的,要是北唐人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可真的是找死了。 “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来都来了,沿途就给我们看这个?”旁边的一个人嘟囔。 “你想看什么,看美女?”范饶挑了挑眉,问道。 “听说北唐第一美人,广乐公主李惜芸很漂亮……” “如果你愿意被千万长安人给揍一顿的话,你可以去那个长流宫宫门前叫喊着要看美人。” “那还是算了吧……” “不过,听说……管清和的那个傻儿子被扔到北边打仗去了,不知道是死是活。”又有人道。 管阔与李惜芸的赐婚,真的是天下皆知,北唐人全部知晓,南吴人同样全部知晓,虽然他们不愿意承认,但是一提起李惜芸,所有人都会想到管阔,那个应该天杀的管阔。 管阔这一个恶名远扬的名字,就像黏住了李惜芸这一个芳名远播的名字一样,短时间之内,怎么挥都挥不掉,只要一提起李惜芸,人们所想到的第二个人物,自然而然就是管阔。 没有办法,有的时候,人们想起的不一定都是喜欢的事情,反而讨厌的事情会汹涌而来。 “管阔?”范饶一笑,道:“中书令的儿子,没有打过仗,虽然北唐人并没有杀了他,可是谁都看得出来北唐人想弄死他,既然如此,战死沙场,也是他最好的归宿。” “他不重要,”旁边的裨将道,“于这天下大势而言,他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父亲管清和,和北唐地位最高的那些人的恩恩怨怨,他都没有资格卷进去,更没有资格受到赐婚,而后成为牺牲品。” “的确,”又有一人道,“其实我发觉那个家伙也怪可怜的,听说脑子有点迟钝,死脑筋,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迎娶了广乐公主,话说,这叫什么,傻人有傻福吧,哈哈!” 提到这个,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这句话说得很贴切,放在以往,谁能想到区区一个管阔,他的父亲是中书令,然后他还差一点就娶到了李惜芸呢?真的是傻人有傻福啊。 那个人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这种来自别人的福气,确实不能够长久,紧接着他又浑浑噩噩地被满门抄斩,然后发配充军了,父母,死了,还没真正成亲的妻子,跑了,做人做到这么窝囊可怜的境界,也是人生一大极致了。” “关键是他好像什么都没干啊,他就转瞬间一无所有了。” “他的荣华富贵是飞过来的,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又飞走了,要说吧,把他的故事写成一本人物志,我们南吴的某些奇葩书痴们,必定是争抢着看啊,哈哈哈……” “虎父犬子吧,那个可怜的家伙,真的是虎父犬子啊,要是他能够有管清和的一半,我看这北唐下一个二三十年,都是他们管家父子的天下了。” …… 他们自己都没怎么发觉,是怎么从沿途北唐的风景,扯到广乐公主李惜芸,然后又把大量的话题停留在管阔的身上的,只是关于管阔,他们真的有着太多的共同语言前去“探讨”,然后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就像他们来到北唐,真的是来游山玩水的,如同某一个烦人的小祖宗一样。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战争是这样的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怪乎他们如此想法,他们虽然是来帮助北唐抵挡突兀人,然后重点是还有一件任务的,但是突兀人打的并不是他们南吴,他们南吴如今国富民强,四周都没有什么战争,北唐的危亡,全都不在他们的心上。 要说这真的很奇妙,只要自己的国家安好,自己的家人无恙,整个人的心情就会不同起来,哪怕是去打仗,会死人,也是欢乐地去打仗,然后慷慨赴死,这一点和李显岳他们完全不一样。 什么都在继续,时光缓缓流淌,他们的行军也在继续,而且很快,比起冠英将军他们的速度还要快上一大截。 就连引路的北唐人都对之感到极为忌惮:这些实力恐怖的南吴军队。 范饶他们的闲聊随着行军一起,也在继续,但是每天,他都会作出一个严正的指示,让所有人都清楚自己将要做的事情—— “记住了,我们的目标只有两个,完成它们!” “第一,帮助那些虚伪的北唐人抵挡住突兀人的入侵,让那个叫什么阿史那沁的家伙滚回去。” “第二个,也是最最重要的目标,我们坚定地去执行它,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那就是找到小公主殿下,然后把她安全地带回我们大吴,要是我们没有完成,拜托大家把我范饶的头颅带回去献给陛下请罪!” 当说到第二个目标的时候,所有南吴人全部都停止了随性的嬉笑怒骂,变得面色严肃并且坚定起来,和之前谈到打仗的时候的一笑置之判若两人。 这才是他们最最关注的事情,意味着他们的尊严,他们愿意为南吴的利益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男儿何不带吴钩,操吴戈兮披犀甲,吴钩越剑,吴越春秋。 …… …… 天上的阴霾与地上的阴霾在天际线处相接,化为了一种震撼的永恒。 管阔他们在战场之外四处游走,不知道能够归宿到哪里,只是他们一边观望着残酷的战争,一边躲避着其他的任何人,包括北唐人。 这一段时间很短,但是将会是少女今生今世最最难以忘怀的时光之一,她这么一朵终于找到机会逃跑出来感悟人生的温室里的花朵,在领略了四处的风景之后,最后迎来了她本来一生一世都不会亲眼见到的残酷的战斗。 那些场景,是真正地把她惊憾住了,一直吵闹捉弄别人,不停歇的她,难得不再动作,也不再说话,端庄娴静得像是大家闺秀。 她秀丽的小脸苍白着,纤手交叉地握着,看着沿途很远的地方一片又一片的惨烈,然后又远离、再接近、再远离,沉默着,一直不说话,紧紧地抿着唇。 作为曾经的北唐中书令之子,管阔在第一次看到战场的时候,同样也是被惊憾到了,心中久久不能够平静。 但是少女毕竟是和他不同的,他管阔已经家破人亡,一无所有了,所以他虽然对战争感觉到很迷茫、很无助,但是他有准备,因为他一无所有,所以也就无所谓失去,既然如此,他的内心很快就平息了,接受了这一切,并且努力让自己融入到战争之中。 所以直到现在,他总是很自豪地说自己是一名顶天立地的北唐军人。 那么少女呢? 就像少女一直强调,并且让管阔认可的,她是高贵的、至高无上的。天下的所有女人中,本来唯一能够和她相提并论的李惜芸都已经“堕落”了,她拥有着一切一切,战争是什么?在从前,她不知道,她也没有想过,因为她一生可能都很难真正认识到这两个字。 所以这一场真实的战争,带给她的震撼性非常大,而且没有减弱的迹象,在她的心中将会持续很久。 小安安一直皱着眉头,他对少女的情况非常担忧,虽然他有足够的信心保证少女的安全,因为不论是拉着马车的马匹,还是其他南吴人的马,或者管阔的无迹,都比突兀骑兵、北唐铁骑要快,这个是毋庸置疑的,再加上他们的提前预知能力,即使是在战场不远处,也是游刃有余。所以他最最害怕的就是少女的状态,不知道看到了这么大的人间罪恶,她幼小的心灵会不会受到摧残(这句话为什么总感觉味道不太对……)。 小安安尝试过帮助少女把厚实的铁板封上,不让她透过马车窗看到外面远处的景象,但是被少女就像是忽然恢复刁蛮,蛮不讲理地赶走了。 后来,老是被骂得狗血喷头的小安安学乖了,他把“帮助”关上转换成了劝说,劝说少女不要看那些情景,那些对少女的心灵很不好。 “小姐,这些不应该是您看的,关上吧,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回去,不,去长安,去美丽的长安看风景。”他道。 “我不!”少女就像是一只发怒的小猫,凶巴巴的,“本小姐偏偏不,你想要做什么,让我两耳不闻窗外事?小安安,你到底是何居心!?” 小安安只能够讪讪地退走,心里面怪不是滋味的,人世间最难受的就是你明明是好心,别人却以看待坏人的目光看着你。 “我们大吴的大好男儿,难道也是这么战斗的……”小安安走了,她还在望着远方的图景,震撼、再震撼,于是喃喃道,“如果不是这些天,我根本就不会知道他们是怎样保护我大吴边疆的,那个坏蛋果然是坏蛋,不让我出来,那么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她的喃喃和发怒都很少,大多数时间,就是那样愣愣地望着外面的情景,发呆。 管阔承认,她比刚开始好了很多,起初,她连管阔身上那些微不足道的伤痕都不敢看,那些血流成河的景象就更加不敢看了,成天地躲在马车里,密封得严严实实的,不敢露头。 而事实证明,越是这样压抑封闭的环境,越是会增加她的想象力,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想象马车正在尸骨之间奔驰着,于是,第一次探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当隐隐约约看到远方的情景时,她吓得又马上缩了回去,如是许多次,现在的她,就变成这样了。 (本章完) 第四十章 我眼里的管阔(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时间一直过去,所有人都在以不易被人察觉的速度在蜕变,她也是。 现在的她,再看向管阔的目光,变得带上了某种其他的意味了。 只是管阔总是觉得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小……小姐……别看我,没啥好看的,我知道我好看……”终于有一次,管阔有些战战兢兢地鼓足了勇气道了一声。 “哼!”她扬起头来,秀发泼洒,时隔这么久,终于再一次发出了那种傲娇的冷哼。 管阔看到,小安安竟然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自己,说实话,这几天,少女的样子真的要把他也弄疯了,现在因为管阔,少女似乎终于正常地傲娇地哼了一声,他真的真的十分感谢管阔。 少女的眸子斜过去,嘴角微微勾起,再次现出那种鄙夷的神采,道:“长这么丑还好意思得瑟?” 管阔:“……” “好吧,小姐,这里您最大,您觉得怎样就怎样吧。”他无奈道。 现在,他被束缚在少女的身边,已经很难再有征战沙场的机会,除了心里面觉得有些愧对珍威将军的托付外,心中渐渐也变得平静起来,他承认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的确不能够力挽狂澜,挽救大唐于水火之中,重要的是并不是自己不想去战斗,而是不能够战斗,心中有意,哪怕有心无力,也可以放开点。 “哼!”少女再一次傲娇地哼了一下,然后“哐当”一声把铁板封了上去,作出一副不想再看见你的样子。 管阔耸了耸肩。 现在他们整个队伍的速度都因为警惕着四面八方而变慢起来,再也没有人骑马,他和无迹瞬间就找回了心理平衡。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看了看跟在自己后面的无迹,轻声问道:“无迹,不是我不想去打仗,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对吧?这不能怪我,也不能怪你,对吧?” 无迹点点头,表示很对。 他的心里面更加安定了起来,心想无迹身为珍威将军这么多年以来的兄弟,不还是也被看着不能够去完成对方的命令? 少女轻轻地移开那块坚硬简直像城墙的铁板,隙开了一条缝,一只明眸隔着那条缝静静地盯着管阔看了许久,最后她噘了噘小嘴,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把铁板又移开了。 “喂,死呆瓜!”她喊道。 管阔没有理她,大概是也知道她喊自己准没好事。 “死呆瓜,本小姐喊你呢,听见没有!?”看到对方不理睬自己,不知道是真的没听到还是假装没听到,她皱了皱琼鼻,再次喊道。 管阔瞄了她一眼,带着无迹,离马车远了一些。 少女鼻子都差点被气歪了,心想你不是说也知道这里我最大,你真的想要上天? 末了,她想了想,神情渐渐缓解了下来,变得沉静了许多。 “管阔,现在本小姐不叫你呆瓜了,你吱一声行不行,本小姐忽然想起来对你有好处的一些话还没有和你说,等到过了这一段时间,本小姐不想说了,你就等着后悔吧!”她这一次声音也变得有些平静,但是隐藏在其中的威胁,还真的比之前大多了。 然后…… 管阔“嗖”地一下窜到了她的面前,一脸特别虚伪的“谄媚”道:“小姐你最好了,你是不是要告诉我那个死安安的信息?我在这里听着便是。” 远处表面上看起来在观察着四面八方的小安安斜起了眼,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少女:“……” “管阔啊管阔,本小姐发现,那些自己才是真傻的北唐人叫你傻子真的是不可理喻,有好处你就这副表情,没好处你就那副表情,本小姐的话都敢不听,你不是傻子,你简直就是一个无耻小人啊!” “不说就算了。”管阔准备翻脸走人。 “哎哎哎,”少女学着大人的样子,伸出白皙的小手朝着他招了招,“别走别走,本小姐现在要说了,你过来,靠近一点,不能让别人听到。” 管阔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朝着小安安张望了一下,发现那个家伙连看都不看这里一眼,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禁心里面有些狐疑,心想那个死安安难道不应该像之前一样奔过来要死要活地哀求这个小祖宗不要出卖他,他对少女忠心耿耿的云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看到他迟疑,少女道:“过来啊,你不想听了吗?靠近一点,到马车窗边来。” 管阔心想靠这么近说什么,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禁又离远了一些。 “你做什么?”少女恼道。 “小姐,我感觉您叫我靠近,是又要打我。”管阔的回答非常诚实。 少女这一次是真的忍不住了,她终于彻彻底底地短暂恢复了,咆哮道:“管阔,你这个死人,在你眼里,本小姐就是这样子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远处的小安安撇了撇嘴,小声嘟哝了一句。 “你难道不觉得小姐我温柔善良娴静淑雅国色天香人见人爱吗吗吗!?”少女情绪激动地叫喊着。 “除了第三个词国色天香之外,其他的都不对……”小安安小声再次嘟哝了一句,“哦,现在年纪太小,似乎国色天香暂时也看不出来,那么就是全错……” “嗯啊,似乎……是吧……”管阔回答得很模糊,虽然他明知道必须全部都不是。 不过他感觉今天少女好像真的要说什么,先且靠近了听一听,自己已经落到如此境地了,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看到他靠近,少女收敛了愤怒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比较满意的。 “本来本小姐有着很好的心情,想好了要说什么话,但是现在被你这么一弄,心情全部都没了,忽然不怎么想说了。”少女皱起了好看的秀眉道。 管阔本来想说不说就算了吧,但是生怕又激怒她,最终选择了没有说这一席话,而是道:“小姐您说吧,我听着便是。” “看到你现在这个臭臭的样子,本小姐就来气。” “小姐您不说的话我就走了。” “……” “好啦!”少女习惯性地找马车的那些怎么也打不烂的铁板捶了几下撒气,然后轻声并且睁大了美丽的眼睛,非常好奇地问道:“你打仗的时候不害怕吗?” (本章完) 第四十一章 我眼里的管阔(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说实话,管阔被她这莫名其妙忽然冒出来的话弄得有些不明所以的,心想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回答道:“怕啊,但是怕也没用,不战斗,就会死,战斗,也会死,时间长了,就麻木了。” 现在,他忽然渐渐有些明白少女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些了,作为少女,如果不是这一次,她压根就没有机会知道一个国度的完整究竟是怎样维持的,最近这段时间的震撼,让她无言,心中搅起千层浪,她想要发泄一些什么,却无法发泄,然后她忽然想起管阔是经历过战争的,和还活着的管阔聊聊这些,可以让她心里面释然一点。 管阔回答的时候特别自然,虽然他在说的是一件有关生死的大事,但是大概是他经历了那么多,很多应该让大多数人感觉绝望的事情,在他看来,就是如此而已。 少女体会到了管阔的那种“如此而已”的心态,略微有些吃惊。 说实话,在和管阔相处了这么多时日之后,她越来越觉得看不出来对方会是昔日的中书令管清和之子,在所有人眼里,一个长安的公子,惨遭变故,然后又被发配充军,身处在这一片令人绝望的疆场,理应颓废丧气,精神萎靡,度日如年,对生活都失去了信心,而不应该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怎样的样子? 斗志昂扬、骄傲自豪、心中有着情怀。 如同管阔所说的那样,他也是那样想的——长安有酒,我们有刀,长安有泪,我们有血。 这句话真真实实地在管阔的身上体现了出来。 他确实应该是长安的一个纨绔,但是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是管府的纨绔,他的父亲是管清和。 管清和的中书令做得怎么样,不去道来,但是管清和是一个非常合格的父亲,于是就会有和其他的纨绔完全不一样的管阔。 于是在所有人看来,包括少女在内,觉得应该是送去北疆送死的管阔,现在还活着,甚至还在珍威将军临死之前得到那一位老将的赏识,就变成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若是管清和知道丘镜山曾经对管阔作出的评价,还有和晋王李显岳的赌注,一定也会感觉到欣慰。 “你是冒充的,你一定是冒充的!”少女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叫喊道:“你不会是管阔,管阔哪有你这么帅!” 管阔刚想要说话,她便又泼冷水:“帅的不是脸!” “……” “小姐,”管阔道,“我说过,随便您怎么想,我是管阔,这是事实,也是我个人承认的事情,您不承认,也不这样认为,那是您自己的事情,我当然没有能力强迫您的想法。” “好吧……”少女蹙了蹙细眉,道:“就暂且当你是管阔吧。” “其实吧,你也挺好的。”少女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道。 管阔真的觉得今天她的那些话怪怪的,不知道是她年纪轻,表达得不够好还是怎样。 “本小姐吧,现在倒是挺佩服你的,我一直以为打仗也是没什么的,特别是你说你是管阔,你管阔的打仗肯定更加没出息……” 她一个人在那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管阔也隐约明白了一点。 自从见识到了真实的战场之后,哪怕是离得特别远,少女真的和以前似乎也有些不太一样了,她大概是渐渐明白了所有一切的来之不易,而看似一无是处,自己觉得没用的管阔,同样也是来之不易,更何况,接触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也承认,管阔和传闻中的、自己想象中的像一只拱过李惜芸的猪的模样实在是相去甚远。 所以她就想说说话,和一个真正上过战场的,而不是像小安安一样只是打打杀杀的人说说话,这样子她的心里面就会安心一点,哪怕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自己在说话,管阔只是在倾听。 然而,听着她说的那些话,管阔的神情上也是逐渐逐渐有些意外。 因为少女眼中的自己,具体是现在眼中的自己,真的和北唐人眼中的管阔不一样,非常的不一样,就和自己以为的自己都不一样。 “嗯,本小姐怎么想的呢,本小姐其实蛮同情你的,同情你的遭遇……” “没什么值得同情的,人生路上,总会有许多人相遇,然后分分合合,最后能够走到最后的,只有自己,我现在还活着,就会好好地走下去,前景可能会有美满,也可能会有坎坷,走着看吧。”管阔很难得地会插话,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倾听,他不管自己说的话会给少女怎样的想法,但是那些都是他自己的真实想法。 “你说这句话的样子真臭啊,不过还挺有道理的。”少女轻轻地哼了一声。 管阔笑:“这是我母亲和我父亲说的,然后父亲又对我说的。” 少女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一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管清和夫妇已经死了,她不会说一些冒犯死者的话,而且,还是因为说那些的是管清和和他的妻子,于是就带上了某种惊人的力量。少女见过管清和,在两三年前,她还要小的时候,跟着出使北唐的一位皇兄,她承认,管清和绝非浪得虚名,那个人,不管放在北唐,还是南吴,都注定了是一个大人物。 最后的原因还是——管阔说的这席话,的确非常有道理。 少女想了想,觉得心里面安心了许多,看到了那个经历过很多的管阔,也打过仗的管阔,忽然觉得自己好幸福,而人世间的一切痛苦,包括战争的残酷,既然发生了,那也是不能避免的事情,和管阔的一番谈话,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中舒畅了许多。 她觉得是时候说出心血来潮想说的话了,那些话也是她今天才想要说的,才产生的感觉。 “嗯,本小姐说了那么多金口玉言,也太折煞你了,现在,本小姐还是把最想和你说的话说出来好了。”她歪了歪头,靠在马车窗的边框上,外面的冷风吹动着她的鬓角,飞舞着,柔柔的,很清新,很美丽。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 我眼里的管阔(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的模样前所未有地认真。 “好啦,你,管阔,我姬大小姐的贴身侍卫之一,现在,本小姐收回以前的某些话和某些观点,并且赐予你本小姐现在新的对你的评价。” 管阔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心想你说的那些话对我半点用都没有,你放我离开才是真。 少女看着他那副纠结的模样,又一拍马车,喊道:“愣什么愣,在接受本小姐的赏赐的时候,你先要请个安,然后才可以给你,这是我们大吴烟雨宫,不,烟雨院的规矩,你这个人,还是中书令的儿子呢,那点礼仪都不懂!” 管阔心想我是中书令之子确实不错,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啊,虽然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你连名字身份什么的都不肯说,我怎么知道应对你的身份应该作出怎样的礼仪呢? “我现在是一名北唐军人。”他道。 “那你就用军营里面的礼仪对着本小姐施礼啊!”少女道。 “你又不是我的将军,这样子不合适。” “你就当本小姐现在是你们的将军。” “我们的将军已经殉国了,逝去了,小姐你确定让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将军吗?” “你这个死呆瓜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真的是死坏死坏的,算了算了,不需要你请安了,现在本小姐就赐予你我当下对你的看法吧。”少女非常懊恼。 “本小姐现在要说的那些话,你也别放到心里去。嗯,其实吧,你,挺好的,挺不错的,在本小姐看来。” “那些愚蠢的北唐人把你看成了愚蠢的人,真的不知道他们的眼睛是怎么长的。” “本小姐曾经也听说过你,更是在你被赐婚和李惜芸的时候对还没有见到过的你鄙视厌憎到了极点,在这里,你可以尽情地欢呼吧,因为你的大名居然传到了高贵的、至高无上的我的耳中,这是你今生今世最大的荣耀。” 她说出这段话的时候,非常自然,就像是一切都是理应如此的,不过管阔还是觉得她相当臭美,简直臭美到了极点。 “在当时,本小姐并没有想把你宫刑一百次,不过宫刑你一千次的想法还是有的,毕竟那个可怜的不再高贵的广乐公主李惜芸居然被你给践踏了。” 管阔:“……” “那么,就要说到最近的那些时间了,你三生有幸地遇到了高贵的小姐我,并且在你还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的时候,就让本小姐觉得你还不错,你打过仗,很英勇,虽然被十个突兀人撵着走的样子特别难看,但是从你的将军竟然愿意把他的刀和他的马赐给你这一方面,可以看的出来,你应该表现得很好。唔……现在本小姐也看到过战争是什么样子的了,你居然可以活下来,然后就是为了义无反顾地成为本小姐的护卫,所以你的做法,本小姐很满意,相信那些瞎了眼的北唐人也会刮目相看的。” 管阔心想傻蛋才会义无反顾地成为你的护卫,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就不脸红? “除了打仗以外,本小姐忽然发现,作为我的人,你,管阔,真的真的非常非常好。” 她有些自说自话地点着头,表示赞同,表示肯定:“嗯,是的,的确很好。” 管阔眼巴巴地等待着她夸赞自己到底好在哪里,但是到最后,她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一个劲的就这么说好,很好,非常好,云云。 “@#$” 他几乎要骂人了。 “小姐,您确定您是认真的吗,难道不是在嘲讽我?”他实在忍不住问道。 少女脸上的表情表现出了十足的认真。 “对的,本小姐很少会给别人评价,在本小姐的眼里,你就是这样子的,本小姐说话从来不骗人的,你知道什么叫金口玉言吗?说的就是本小姐啊!” 管阔心想屁! 少女再一次拿出那把贴身的镶金戴玉的匕首,用匕首柄拍了拍管阔的肩膀,道: “你放心,我说的绝对都是真话,没有半点虚假,不过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不要生气,作为本小姐的贴身护卫,就要有骨气,有气度。” 管阔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来点踏踏实实的了,接下来应该是这个家伙的真实想法,然后损自己一顿了。 然而,少女说的话却是令他有点意外。 “不过嘛,虽然你在本小姐的眼里很优秀,作为你的小姐,我很为你而感到自豪,但是不得不说,现在的你,在本小姐的眼里,暂时的确还配不上李惜芸,需要那么一点点,不对,我还是说实话吧,不要怪小姐我打击你,还需要很大的努力。” 管阔看向少女。 少女瞪大了眼睛,面对着他的目光,学着大人的样子作出一种鼓励的姿态。 “但是小姐我相信你,你管阔,管清和的儿子,虎父无犬子,你,一定会,成为很了不起的人物,到时候,你就可以配得上李惜芸了,本小姐也会为你而感到骄傲和自豪的。” 她说出这席话的时候,用上了好多个重语气,不得不说,虽然年纪尚幼,但是她的确很有感染力,很有说话技巧,换作任何一个人,被她这么一说,心中都会汹涌澎湃。 此时此刻,管阔已经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想闹哪样了,看她的样子,倒还来真格了,话说,她喊自己过来,贼溜溜地轻轻说话,尽量不让别人听到,就是为了讲这些? 然后,管阔看到。 她又仰了仰头,作出一种很臭美的样子。 “其实吧,小姐我说的话还是有所保留的,作为本小姐的贴身侍卫,仅仅配得上李惜芸怎么行?我觉得,你一定会成为就连李惜芸都高攀不起的男人的。” “这样,才能够凸显出作为你的主人的本小姐之不可逾越,一览众山小。” “唉——”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无敌是多么寂寞,我怎么可以这么高贵,高贵到这样的地步,让李惜芸情何以堪啊——” 管阔算是彻底服了她了,他几乎要脱口而出:臭美到这么令人发指的地步,你可以去死了!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 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脸一黑,扭头就走,搞了半天,原来那家伙是为了给她自己刷存在感,然后才把我管阔捧起来的。 “喂,管阔,你要上天啊,本小姐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敢走,难道你不想听听你怎么努力才能够让李惜芸对你高攀不起了吗!?”少女在背后气恼地叫喊道。 但是她说了这么多话,也是真的累了,眼见管阔实在不想再理她了,撅着小嘴,把铁板封了上去。 马车内,她懊恼并且抱怨道:“我就是看你听到我最后的评价,不太开心,活跃活跃气氛而已,你就当本小姐骗你了,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呢?” “你真的挺好的啊,作为我的护卫,管阔,你要相信自己,你要努力,你一定能行的,本小姐真的看好你,你要奋发图强,不要让李惜芸他们真的看低了!”她挥舞了一下小拳头,此时此刻,她的样子是真的特别认真。 管阔行走在荒原之上,他的身旁,是无迹,是许许多多的吴人,在不远处的马车内,还有着一位看起来似乎大有来头的小祖宗。 他想着对方刚才所说的那番话,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五味杂陈。 少女漫无边际的那些话语让他在那一瞬间觉得就是那个小祖宗无聊了,想找人说说话了而已,但是现在静下心来想想,少女讲了那么多,她的话语、她的语气、她的神态,种种的一切一切,就算那其中有着胡闹的成分,那么认真的成分应该也是存在的。 他不觉得少女能够把谎话连篇说得这么多、说到这步田地。她的眉眼之间,有着一种不可言说的东西,似乎可以告诉他,她是认真的,至少她的大多数观点都是认真的。 我是不是应该感到欣慰?管阔问自己。 我是真的已经不再是别人以前眼里的那一位中书令之子了吗,或者是我本来就不是人们所想的那个样子,只是我一无所有了,于是他们就都看清楚了我,还是两者皆有,我本来就不是那么不堪,现在我也如同弹琴的老人所期望的,变得更加强大了? 他并不能够知道具体是怎样了,这个世界是怎样了,但是不知为何,当想起少女刚才那看似胡言乱语的那些话,他忽然觉得心中很温暖,也很自豪。 他笑了起来,于是时隔那么久,又回到了马车旁边,轻轻地道:“小姐,谢谢你。” 马车内,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心事,有些失神的少女开心地也笑了,笑得两眼都弯弯地像月牙儿,她伸出纤细的小手撩了撩秀气的长发,隔着铁板,独自作出一副豪迈无所谓的样子,把头一昂,道:“不客气。” “本小姐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风儿轻轻飘,马车慢慢摇,北疆景,关内关外,辽阔无边,管阔看着有些迷茫惨淡的天空,听着马车四沿的铃儿脆响,不禁心想道:多好啊,现在。 …… …… 秋冬交接之际,四野萧索。 鼓击之声,从很远的地方而来,传荡到更远的地方。 山呼海拥一般的呐喊,就像是一首歌。 突兀人、北唐人,混杂在一起,你我厮杀,把命都交给对方。 突兀人的挺进在缓慢地进行着,世界上并没有无敌的部队,虽然北唐人的防线严密,战斗力强悍,但是处在这样被合围并且不想后退的形势之下,消耗在持续,人员伤亡巨大,于是突兀人步步紧逼而前。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苏印叛国,比如管清和忽然被满门抄斩,比如丘镜山离别而去,李显岳的能力再大,遇上这种接二连三的变故,能够现在还拒敌于外,已经是非常令人惊讶的能耐了。 本来一望无际、一览无余的起伏的荒原被人海淹没,践踏、覆盖得结结实实。 铁山无依旧看起来非常另类。 他穿着步兵的盔甲,却还是骑着匹北唐铁骑的披甲战马,领着一千多人像是楔子一般嵌进突兀人的阵线之中,而且还在越嵌越深。 耳边,刚才代表冲锋的鼓声犹在回荡,而他们那么多人,已经陷入进突兀人之中,周围的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了。 现在,铁山无已经是一名品阶不小的将领了,可是他却冲在了最前面,一边下达命令,一边带兵冲杀。 那些和他接触了只有两三天的人都为他的这一勇猛行为而感到担心,但是随他从珍威将军那里一同而来的剩下的七八十人,却看着他前突后进的样子,士气昂扬,充满了信心。 他们都很清楚,铁山无不需要自己的担心,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放在保持守势的北唐军部队中,铁山无他们显得尤其另类,因为他们锋芒毕露,每每都能够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突入进突兀人的阵线之中,尽量把对方那一整体的压过来的山一样的感觉分割开来,减轻北唐军的压力。 他们的分割最最成功,而其他的部队当然也能够对压力巨大的突兀人进行着大大小小的分割,互相之间减轻着所有人的压力。 这是晋王李显岳的部署,很符合他的风格,在这里,守势最强的是定远将军白从云,但是白从云没有能力指挥整个部队好多万人,那么他们就会遵从李显岳的打法。 一味的防守是没有用的,只能等待着突兀人的逐步蚕食,很多时候,进攻也是很好的防守。 李显岳没有看错人,铁山无是这里把他的意志贯彻得最好的人。 但是铁山无回到这里只有数天的时间,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把更多的人变成他的人,这个是他带给李显岳,也带给北唐军最大的遗憾,白从云的分配恰到好处,给他一千多人,已经是最多了,再多,只会成为铁山无的拖累,而不会有任何附加的益处。 现在看来,他们并没有看错人,铁山无没有辜负所有人对他的期望,他身先士卒,而且所选择的所有角度都恰到好处,在突兀人看来,不论是时机还是突进的方位,都简直可以说是刁钻无比。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三名突兀狼将带着两千多突兀轻骑,朝着他们隆隆而去。 枪打出头鸟,那些最最勇猛的、冲得最快的人,就需要把他压制下去,最好是消灭之,这样才能够打压敌人的气焰,而铁山无在这么多场战争中,一贯以惊人的能力作出不太可能的事情,早就成为了突兀人的眼中钉,每一次这个家伙出现,都会成为突兀部队的重点打击目标。 铁山无看到了那几支精锐部队,知道了他们将要到来,嘴角泛出一丝笑意。 “变阵!” 他一枪把一名突兀骑兵撂下马来,然后高高举起铁枪,口齿清晰,传荡到了很远。 他的这一番动作神情,于这血腥残酷的战争之中,竟然满带着某种潇洒的韵味。 伴随着他的这一声,依旧在厮杀着的一千多人开始慢慢朝着他这条线上靠近,变得收拢起来。 铁山无处在最前面,他们整个队伍就像是一颗木钉,深入突兀阵线的进程开始加快。 铁山无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像是故意显示出一种心不在焉但是很激励人心的样子。 “跟着我,冲啊!”他大声叫喊道。 随着他的这一声,他一夹马肚,速度开始加快,就像是雷霆闪电。 他带头冲锋,朝着要杀死他的那三名突兀狼将,还有两千多名突兀轻骑而去。 他手里的铁枪不停歇地挥舞着,敌人的血液,在四处飞溅,发出“噗”、“噗”、“噗”非常有节奏的声音,就像是之前敲击的鼓声。 “看到那三个壮壮的突兀狼将了没有?”他喊到,“知道他们是怎么成为突兀狼将的吗?” 他的话语看似很不经意,却猛然之间给予了所有人非常大的心理震荡。 一将功成万骨枯,突兀狼将是怎样成为突兀狼将的? 他们杀了很多敌人,于是他们就变成了突兀狼将,而突兀人最大的敌人,便是北唐人。 “想要报仇吗?”铁山无道,“那我们就一起杀了他们吧!” 伴随着他的这一声喊,他的身后爆发出一大片的惊天吼声。 “报仇!” “杀了他们!” “报仇!” “杀了他们!” …… 浴血奋战的无用可雷等人群情激愤,在挥动手里的兵器的时候,拔高了嗓门,伸长了脖子,一声又一声呐喊,心中涌动起无尽的豪情。 铁山无带领的一千多人,就像是无法抑制的刀锋,突破、突破、再突破,那些如海浪一样妄想淹没他们的突兀人,根本无法阻挡住他们前进的步伐,像是屠宰场上被大刀阔斧斩进去的猪肉,强迫性地向着两边分开。 那两千多精锐越来越近,看着铁山无他们的威猛,三名突兀狼将露出了极为凶狠的神色。 终于,他们撞在了一起。 长枪狂舞,铁山无一人一马一枪,强行拖住了三名突兀狼将。 看着铁山无的那种豪情万丈的姿态,几乎所有跟着冲过来的北唐人全部都露出了悍不畏死的神情,都要忘记了自己是身处在突兀人的包围之中。 “呃啊,突兀人,老子要你们滚出这片土地!”无用握紧着长枪,一路向前顶去,三名突兀人,都抵挡不住他的前冲之力,他就这样爆吼着,双眼布满血丝。 铁山无一直都是他们的榜样,铁山无一下子拖住了三名突兀狼将,而无用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会是突兀狼将的对手,既然如此,他就要多杀几名突兀士兵,杀得越多越好,这样子他才敢说自己有资格以铁山无作为自己的榜样。 可雷殿后,就在无用之后,保证着无用的安全。 三名狼将战铁山无,打得难解难分。 铁山无不是神,但是能够一下子牵制住三名突兀狼将,还是把那些突兀人都惊住了。 他的长枪总是有着一种灵动的美感,然后在这些美感之中,隐藏着真实的杀机。 如同晋王李显岳等很多人所想的那样,铁山无就像是一个传奇,他的身世什么的全部都清清楚楚,他是长安府的衙役,在做衙役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武技超群之类的说法,而自从来到北疆之后,简直可以说是横空出世,惊憾了无数人。 他的枪法不知道师从何人,但是绝对可以说是威力绝伦。 无用他们只知道崇拜他,却很少会去想过为什么铁山无会这样与众不同。 突兀人却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像如今的三名突兀狼将,想的最多的就是迅速把铁山无斩于马下。 四匹马在奔腾,在千军万马之中形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长枪、马刀,不断碰撞,交织出一片又一片的火星,溅射出去,然后又消失无踪。 在和铁山无战斗之后,三名突兀狼将分外眼红,他们都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拥有着真实的实力,本来他们的想法就是一对一,根本不屑于群战铁山无,可是事实却是——铁山无始一上来就主动把他们三个人全部都拖住了。 他们的四匹马,还有马上的四个人,就这样冲杀在荒原里,冲杀在四面八方的血战之中,难分彼此,所过之处,其余的所有人都只能够避其锋芒。 远处,很远的地方,北唐军的最高统帅,晋王李显岳望着整个的大范围的形势,一道又一道新的军令自他的口中而出,那是他和阿史那沁的生死战,是你死我活。 双方的十几万兵力,尽收他的眼底。 他的眼中带有着隐忧,北唐军的大部分,形势都不容乐观,突兀人的包围一直都无法被他们突破,在如此之下,北唐军基本上只能够死死抵挡,若是抵挡住了,几乎就是胜利,而瞬间翻盘的可能,近乎渺茫。 只要他能够坚持到冠英将军的两万府兵和三千羽林赶到,他就有信心把阿史那沁赶回到荒原深处,所以最最关键的就是现在,他究竟能不能够坚持到那一刻。 他李显岳在北疆那么多年,创下了赫赫威名,而阿史那沁这一名突兀名将,也绝对不会是浪得虚名,他对自己有信心,同时同样也不会轻视阿史那沁。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二人谈(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纵观整片偌大的战场,他最多的还是把目光停留在那最最深入突兀军的那一处。 那些人在几天前还是和其他的所有的千千万万北唐士兵一样的人,但是现在,却个个都成为了最最勇猛的一批人。 就是因为那个赶鸭子上架一样被自己推上去的铁山无。 到现在,虽然对铁山无依旧保持着极大的疑惑,但是对方的忠心,他可以肯定了,也可以放心了。 他看着铁山无和三名突兀狼将血战的场景,不禁叹道:“有猛将如此,我大唐将永远稳固,只是可惜发现得太晚……”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太晚,我想我可以尝试给你一万人,而不是一千人,看看你能不能够杀到那个人的面前……”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越过千军万马,越过起伏不平的大地,似乎望向了远方的某一处。 …… …… 苏印带着微微的笑意,望着偌大的战场,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影在冲杀,像是有点欣慰,谁也不知道他欣慰的是突兀人的势如潮水,还是北唐人的英勇坚定,或者这两者都不是,而是其他的什么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如今的大多数时候,都像是一个局外人,他既不站在北唐人那边,也不站在突兀人这边,仿佛一切都已经和他无关。 然而,他终究还是在那局内,如果不是因为他,李显岳他们绝对不会遭受到这么巨大的挫折。 他还算年轻,仅仅年过而立,而且因为出身军旅的原因,一向都充满了朝气,身姿挺拔,昂首挺胸,在那些还在长安的日子里,他是很多女子倾慕的对象,然而他一直都没有成亲,那是他自己不愿意成亲。 他已经想好了,等到大仇得报,看到了那个狗皇帝焦头烂额的样子之后,一切都了了,他会在突兀成亲生子,不再回到那个令他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国度。 现在如果还有北唐人看见他的样子,一定会非常吃惊,因为他已经瘦了一大圈,歪歪扭扭地站立着,显然腿上有着很重的伤势,那是看不见的伤势,他的脸上和手上,露在人们眼中的伤疤也依旧触目惊心。 看着那些情景,也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苏印抬起头来,望了望那个因为自己歪歪扭扭地站着,而显得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男人,道了一句大多数北唐人都听不懂的话:“李显岳是不是很难对付?” 那是突兀语,对于很多北唐人来说莫名其妙完全听不懂的突兀语。 那是一名体格宽大的年轻男子,看起来和苏印的年纪差不多,面容称得上是英俊神武,他是那种一看就让人觉得很有力量的男人,是大多数突兀女子最最钟爱的那种类型,而且相信如果不是因为民族的差异,大多数北唐和南吴女子也会承认这是一个伟男子,值得托付一生的伟男子。 那个人笑:“如果李显岳不难对付,那么他就不会站在这里,我也不会站在这里。” 说罢,他有些关心地看了看苏印,道:“你看起来很不好,我想,这里面,也有你的感情因素,你现在思虑太多,人也就变得憔悴。” “与王独一战,我还没有死,只是受伤,应该算是我的福音。”苏印的眸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他和王独兄弟相残,不仅仅是形同陌路,更是不共戴天,他的脑中久久回荡着那一场和王独的追逐战,心里面不能够平静下来。 他们没有说什么王独会不会拥有杀死苏印的机会,因为阿史那沁和李显岳一样,都是一个不容许自己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王独杀到苏印的面前,那么就意味着他们突兀的全线溃败,那绝对不会在他们突兀一方考虑的范围之内。 阿史那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愿长生天保佑你。” 苏印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眸子,然后看了看对方,真诚道:“谢谢你,阿史那沁,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听到苏印的这句话,阿史那沁忽然显得有些悸动,他对着身旁的人招了招手,下达了一道新的指令,随后对着苏印道:“听到你说这句话,忽然像是回到了好多年以前,我们还是少年英豪的时刻。” 他的这一席短短的话,恍惚间有着某种非常隽永的格调。 昔日纵马任逍遥,俱是少年英豪。 苏印和阿史那沁相识和相知的时候,正是他们人生中最最美好的时段。 突兀和北唐交好,双方无战事,北唐的大批年轻人被送往突兀学习骑术,而突兀的不少年轻人也去长安学习一些新鲜的事物,而那些时候,正处在苏印他们最好的年华之间。 年轻,突兀和北唐交流文化,南吴和北唐经贸繁盛,到处是和平,欣欣向荣,那岂不是人生的一大极致? 阿史那沁和他在回想交谈着那些温暖的往事,也在指挥着惨烈的战事,此情此景,不得不说有着某种很古怪的格调,让人唏嘘长叹。 “你不必心里面藏着太多的东西,”阿史那沁盯着他看了一眼,“你们北唐有一句话,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你们的那个所谓陛下之昏庸无能,北唐人知道,南吴人知道,我们突兀人也知道,既然那么多人都知道,那么遭受到报应又如何呢?” “你不必觉得自己担负着太多的责任,你来到我们突兀,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没有理由为了别人牺牲自己,让自己背负着仇恨而为仇人卖命,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这样强求你,因为你首先是自己活着,然后才是和别人一起活着。” 阿史那沁的目光很清晰,说明他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同样条理很清晰,不清楚他自己处在苏印那个境地将会是怎样的,但是他觉得苏印就应该是这样的,他说得很对,没有人有资格为了自己而限制别人,作为一个被北唐皇帝弄得家破人亡的人物,如果让苏印依旧兢兢业业地去做那个成武将军,那是一种残忍,是没有人性。苏印确实作出了损害北唐利益的事情,北唐人可以骂他、恨他,却不可以强迫他认错。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二人谈(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苏印点了点头,不知道他认同与否。 “我忽然想到有一个和你的遭遇很像的人。”在片刻之后,阿史那沁又道。 “管阔?”苏印问道。 阿史那沁点点头。 苏印微微一笑:“没想到你也知道那个傻子。” “我们知道管清和,当然也会知道管阔,虽然知道得并不多。”阿史那沁并不想用“傻子”来称呼那名年轻人,或许因为他不是北唐人,也不是和北唐人相近的南吴人,他对管阔没有任何正面或者负面的印象。 “你们北唐人都做了一件比自己的陛下还要愚蠢的事情,虽然那件事我很喜欢看到。”阿史那沁道。 “管清和做得太过模棱两可,他可以取而代之,也可以隐在暗中,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是他偏偏两者都不,他没有取而代之,也没有用那个狗皇帝挡在前面,所以他会死,李家的天下容不下这样的人。”苏印抬首,望了望空中的激荡的阴云。 “但是管清和存在着,就必定比你口中的狗皇帝亲政要好得多,北唐保持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微妙平衡。结果,你们的那位五皇子,秦王李择南,还有那个广乐公主李惜芸,不由分说地就把那种平衡打破了,这样子带给北唐的,只会是灾难。”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史那沁脸上浮现出来的只有一种淡淡的看笑话的神情,他虽然很向往突兀和北唐平和的时代,但是他们突兀人耕种能力低下,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够游牧,所以他们也只能索取,既然现在北唐是他们的敌人,那么索取的对象就必定会是北唐,北唐越乱越好,但是最好不要崩溃。 这就是立场不一样,管清和之死对于北唐来说是一件坏事,对于突兀来说就是一件好事。不论怎么说,管清和保持着以前的状态,或者取而代之,都对突兀没有多大好处,因为管清和治理下的北唐比较平稳,而现在这样的状态,方是突兀人想要的。 “你是不是希望像我,像管阔那样的北唐人越多越好?”苏印想了想,看向他,问道。 阿史那沁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虽然他确实是觉得越多越好,但是作为苏印的朋友,他当然不会说苏府的满门抄斩是一件值得欢乐的事情。 苏印笑了笑:“你不必考虑我个人的感受,因为我现在所说的并不是我个人。” 阿史那沁点了点头。 “如果管清和的儿子不是管阔,而是其他的,像你一样的人,我想,我会很愿意和他谈一谈,只是可惜……” 他说的东西很隐晦,可是苏印能够听得懂,苏印成为了北唐的成武将军,结果给予了北唐沉重的一击,要是管阔也有着和苏印一样的实力,他很愿意和管阔做一下朋友,然后说服管阔同样给予北唐沉重一击,只是可惜,管清和的儿子,是管阔,是那个被传扬成傻乎乎的人物。 阿史那沁并没有见过管阔,但是人的名,树的影,很多事情都不会空穴来风,他认定就算管阔不是真的傻子,也绝对不会是一个值得他正视的有用的人物。 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管阔是一个小人物,并且只能够成为一个小人物。 虽然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位不这么想,甚至都很看好他,比如管清和夫妇,比如北唐战神丘镜山,比如珍威将军,比如铁山无,某一个小祖宗可能是这么看他的,也可能不是,但是那些人真的很少很少,少到几乎让人觉得可笑的地步。 也许阿史那沁在不久的将来会因为身边的那一位朋友而悔恨自己拥有了这么一个想法,然而也许呢? 苏印点点头道:“我只见过管阔一次,他应该都不认得我,我对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清晰的印象,只是大概记得的确不是怎么起眼,却也不像是传言中的、想象中的那种模样。” 阿史那沁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必要去多谈那个家伙了,因为谈下去真的是毫无生趣,那个管阔的闪光点,似乎除了被赐婚过广乐公主李惜芸,还是被赐婚过广乐公主李惜芸,除此之外,他阿史那沁,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对北唐第一美人并不感兴趣,他要的是带领着突兀人走向辉煌,功成名就,在军事上和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所以管阔于他而言,完全没有值得多关注的地方。 苏印也不提了,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他和管阔只见过一次面,管阔也没有给他留下多么深的印象,他苏印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伤心的局外人,看着大国变迁,管阔,就更不用说了。 “苏印,这多日以来,我的心中总是有些不太心安,北唐战神丘镜山离开了,根据我们突兀的线人所说,他被某些非常隐秘的事情拖住了手脚,分身乏术,但是我还是对此有所保留,也许这只是北唐人撒给我们的迷烟,你知道丘镜山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阿史那沁想了想,虽然知道这一件事情说出来不太合适,因为苏印虽然已经叛国了,但是依旧非常崇敬丘镜山,可是突兀的安危犹在,他不得不想从苏印口中得到一些什么信息。 苏印是北唐的成武将军,但是苏印不一定比阿史那沁知道得更多,因为苏印资质不老,而阿史那沁作为突兀军的最高统帅,几乎能够得到突兀人得到的有关北唐的一切信息,不过也许有些事情阿史那沁不知道而苏印知道呢? 一想到丘镜山那看似老迈的身体,即使是阿史那沁,都心中升腾起一股寒意,若不是丘镜山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横亘在那里,他们突兀也不会难得发动一次像如今这样强烈的攻势。 丘镜山是北唐的战神,绝非浪得虚名,阿史那沁只配做晋王李显岳的对手,而有资格做丘镜山对手的,只有那个号称不败神话的南吴圣将。 突兀人也想拥有一位战神,或者一位圣将,但是可惜他们没有,他们虽然为阿史那沁而感到骄傲,但是静下心来的时候,阿史那沁还是会怪自己根本无法追得上那两位的步伐。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二人谈(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所以阿史那沁最最忌惮的便是丘镜山忽然杀一个回马枪,也许下一刻自己就会发现对面北唐人的统帅忽然不是晋王李显岳了,而是那个让突兀人闻风丧胆的丘战神。 苏印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因为当阿史那沁提起丘镜山的时候,他的心里面激荡是巨大的,他回想起丘镜山对自己的勉励,就有些羞愧。 但是他的犹豫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最大的使命是让那个狗皇帝后悔,那便是自己生命存在的意义。 他的人生注定如此,和丘镜山无关。 阿史那沁看到他恢复了平静,然后说话了。 “说实话,丘战神到底为什么离开,他去了哪里,又是去做什么事情,整个北唐都没有几个人能够知道,全天下清楚的人都是寥寥无几。李显岳知道的可能比我多一些,但是绝对不会多多少。” “你要知道,丘战神如此关注的事情,必定非同一般,他面对的人物,也不会是我可以随意想象得到的。” 他说了那么多,好像都对阿史那沁并没有多大的价值,可是阿史那沁在细细聆听,没有出声打扰。 “我得到的唯一信息,便是丘战神他去了南吴,而且是孤身一人,去对付某一个人,至于那种‘对付’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形式,又会是多么剧烈,没有人知道,我可以实话实说,有可能就连那个狗皇帝都不会完完全全知道。” 虽然苏印已经叛国了,他将会是丘镜山的敌人,但是他依旧非常尊敬地称呼之为“丘战神”,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可想而知在他的心中丘镜山的地位有多么重要。 阿史那沁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可理喻的,甚至他的心底里面,都对那一位北唐战神充斥着敬佩,与双方是否是敌人无关。 他点了点头,道:“那么,你觉得……” 阿史那沁若是能够知晓丘镜山到底去了哪里,去做什么,当然喜闻乐见,但是既然苏印道不出什么,他的重点当然也就放在苏印的看法之上了。 “你放心,”苏印道,“虽然我并不知道丘战神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短时间之内,他应该是不会回来的,你的对手,只会是李显岳。” 阿史那沁笑:“尽管如此,李显岳也是一个很麻烦的对手。” 苏印看着他,说道:“我相信,李显岳在现在的形势之下,应该对你无能为力,虽然他用兵如神,如今也只能算作是在死撑。” “我们在长安的人得到消息,冠英将军带着两万府兵和三千羽林已经在支援的路上,如果我们不能够在短时间之内破了李显岳,会很不好。”阿史那沁抬了抬头,望向远方,看向大战,也在望着那个望不见的对手。 “他们应该是来不及的,就算赶到了,那个时候李显岳也应该已经被击溃,到时候他们不需要再想支援李显岳,而应该想着自己的安危了。”苏印稍微皱了皱眉头,道。在他看来,就算到时候突兀能赢,他也不太愿意看到双方太大的伤亡,这是一种很微妙的矛盾心理。 “希望如此……”阿史那沁喃喃了一声,“只是我总是觉得不太心安,不知道是因为提防丘镜山,还是别的什么。” “只是我们的伤亡太大了,李显岳这个人……”他的声音渐渐提高了一些,随后望向偌大的战场,看向某一处,道:“还有,这个人必须杀死,他对双方的士气有很大的影响,而且我总是认为这个人不简单,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我突兀大患。” 苏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望到了那个一杆铁枪力敌三名突兀狼将,带领着一支部队勇猛冲杀的年轻人。 苏印皱了皱眉头,以他的眼力,而且曾经成武将军的身份,一眼便可以看得出来那个身先士卒,实力强悍的年轻人应该是周围许多人的将领,并且品阶不低。 他忽然有些疑惑,他在自己的脑海中迅速地搜索了一遍,眉头皱得更深了一点,于是再次搜索了一番,却是无果。 “咦?”他轻咦了一声,对着苏印道:“这个人,我似乎没有见到过,我在北疆这么多年,像那种品阶的都能够认得出,可是为什么这个人我完全就没有印象?” 阿史那沁挑了挑眉,很显然对苏印的反应略微有些诧异,他是阿史那沁,就算是北唐军中,能够让他看到眼里的人也不多,横空出世的铁山无自然是其中之一,他一直都以为铁山无在北唐军中应该大名鼎鼎,苏印若是能够对这个人道出多一点的信息,最好是知道那个人的统兵手法,或者有什么特点、弱点,但是实在没想到苏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反应。 “你都没见过?”阿史那沁并不认为苏印会欺骗自己,而成全北唐人,但是他的这一语气还是情不自禁地带上了某种质疑的色彩。 “绝对没有见到过,甚至连听说过都没有,这一品阶的将领中,我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同时就是那一品阶之上下的人物中,也没有过这个人。”苏印的回答极为确定。 “这就奇怪了……”阿史那沁觉得这一件事情,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以苏印的身份,莫说在北疆的军队中,应该在北唐的所有军队中,都能够认出很多很多的人,如果那个横空出世的人物是从别的地方调过去的,苏印也不应该完全没有得到什么信息,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下,北唐的其他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来得及赶到这里,要不然的话,冠英将军他们早就到了,突兀人和北唐人之间的形势也绝对不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苏印因为伤势的未完全愈合,动作有些缓慢僵硬,他席地坐了下来,不再去想太多烦心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以前都过得太累,要把仇恨埋在心灵深处,同时还要做好自己的成武将军、和阿史那沁秘密通信,现在,自己所期望的东西近在眼前,就算冒出来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年轻人又如何,突兀人这一仗,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赢定了。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 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现在就应该杀死那个人,扼杀掉,不然的话,恐成我突兀心腹大患……”阿史那沁望着惨烈的大战,招了招手。 一名大汉敬畏地走了过来。 阿史那沁是他们的英雄,没有之一,对他敬畏,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看到那个人了没有?”阿史那沁站得很高,于是把下面的那些战斗尽收眼底。 虎背熊腰的大汉没有他高,于是踮起了脚尖。 他当然看到了铁山无,因为铁山无的勇猛,对方所带领的部队,太过明显,而且他在今天之前就知道了那个人的存在。 “传我命令,”阿史那沁的声音很轻,但是很有威势,“全力围杀此人,我会在这里看着你们的。” 大汉的眼中闪过几丝寒芒,领命而去。 这个时候,阿史那沁才再次看向现在正坐在地上,微笑着,也似乎感慨万千的苏印。 他看出了苏印的疲惫,苏印这么多年以来,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我的朋友,”他道,“我阿史那沁发誓,此战功成之后,我会为你在我突兀女子之中寻找一位贤惠能干的好女子,我知道你不想再卷进什么是是非非,我们会给予你安定,永久的安定,安然到老。” “这是我的诺言,”阿史那沁的声音抬高,充满了感情,“以长生天的名义,愿它保佑你。” “谢谢。”苏印对着这一位现在的唯一的朋友,眼中终于泛起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感动。 阿史那沁也坐了下来,伸出手,握住了苏印的手。 “李显岳这一次不可能赢得这场战斗了,”苏印轻轻道,“等待他的只有失败。” “是的。”阿史那沁声音沉稳,眼中透露着极大的自信。 …… …… 北唐铁骑在原野上驰骋,然后和突兀骑兵不断厮杀,然后死亡。 箭矢、弩矢横飞,再扎进肉体里,带出一片又一片的鲜血。 四面八方的战士,山呼海拥,一眼望不到尽头。 铁山无的长枪拉出一声呼啸,刺穿了一名突兀狼将的后脑勺,当此时,他们两骑正交错而过。 这一惊变太过突然,因为先前没有任何的预兆,铁山无也完全没有什么占据了上风的现象,于是就让其他的两名突兀狼将以及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北唐人,都惊住了。 “老大威武!”在惊住一瞬间之后,无用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枪把突兀人的马刀震开,兴奋又崇拜地高呼了一声。 伴随着他的这一声高呼,突兀人的怒吼声也紧随其后爆发而出,那两名突兀狼将更甚,几乎要把双目都瞪了出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那种突然而然,简直可以说是不明觉厉。若是在之前铁山无表现出了明显的优势,他们或许还能够接受这一事实,然而现在,太突然了,真的太突然了。 两匹战马在和铁山无交错而过片刻之后,马上调转马首而回,马刀霍霍,和突兀狼将的吼声交织,化为了一股极为震撼人心的力量。 铁山无并不能够听得懂他们两个人在骂什么,但是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但是他却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他策马而前,那匹披甲的战马凶狠地同样撞了过去。 其他人都对他忽然杀死一名突兀狼将而感到不可思议,可是他不这么想,因为战场之上,是要分生死的,生死一瞬间,而已。 铁山无在想,那两个大喊大叫的突兀狼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死去呢? 然而,与此同时,对一切都感觉灵敏的他忽然觉得,他们突进来的部队承受的压力隐约变大,而且是猛然增强的。 他们原本就是突破进突兀人的阵线内的,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就连他铁山无,都一直觉得那种压力不仅仅是巨大的,而且是最大的,不能够再大了。 此时此刻,他才发觉,这一个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突兀人能够给予他的压力,还可以更大、更更大! 英勇杀敌的他或许自己都没有预料到,枪打出头鸟,特别是受到敌军最高统帅的注视将会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四面八方突兀语震天,满带着剧烈的杀意,一浪,又一浪,轰隆轰隆,奔腾作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突兀人拼命朝着这边涌过来,他们非常崇拜阿史那沁,于是会坚定并且近乎魔障一般地执行他的命令。 阿史那沁说:灭杀铁山无,那将会是我们突兀的大患。 于是,他们把矛头指了过来,现在哪怕另一个方向是李显岳,李显岳就这样站着等待他们杀过来,他们也会把绝大部分注意力放到铁山无的身上。 这就是阿史那沁率领下的突兀部队,和以往的其他人的突兀部队都不一样。 他们执行阿史那沁的命令,并且不会有所怀疑,把那个命令摆到第一位。 其他方向的北唐军莫名其妙地发觉,自己的压力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变小了起来,而且不是小了一点点,虽然他们依旧承受着突兀人剧烈的攻击,可是那种压力的减小,非常明显。 他们在短时间之内并不能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肯定有事情发生了。 特别是当某一个方向的突兀人爆发出的呐喊声强烈到让他们神情非常严肃的时候,那种危机感觉越来越深。 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才意识到,那个方向,正是他们在最近的战斗之中,目光放得最多的一个中心,那支部队战斗最最勇猛,战绩最最辉煌,他们都以这支部队作为榜样,增强了很多的信心。 于是,他们狂吼着,试图对突兀人造成更大的伤害,然后能够减轻那支部队的压力。 结果,效果寥寥,他们自己都如同陷入了泥潭之中。 中军帐外,晋王李显岳也看到了这副情景。 他身旁的亲卫略微有些担心地这么久以来,铁山无带领的部队作战之勇猛非凡,已经获得了北唐军全军上下的一致认可,那些亲卫也是如此,他们看着铁山无,便能够预料到北唐又出了一位将来的传奇将军,所以铁山无他们如今所受到的遭遇,牵动着他们所有人的心。问道:“要不要想想办法去支援一下他们?”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 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显岳神情严肃地看了片刻,然后道:“他们压力大,我北唐军,哪里压力不大?” 周围的亲卫们全部都一愣,李显岳的话,很明显有些不对劲,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和很多人所想的都不一样。 李显岳难道不应该是看着那支自己最最得意的部队所面对的危局,有些担忧,然后命令其他的部队想尽办法为他们减少压力吗? 看现在他的话语、他的神态,很显然并不是的。 “我给他这么多的兵,给他们最好的装备,他们知道应该要做什么,他们需要作出榜样,铁山无,如果你连这一次的危局都挺不过去的话,那就是我看高你了。”他道。 那些亲卫们都有些意动,却不说话。 看得出来,这还是对铁山无的考验,而且是生死考验,没有退路的考验,那是实战的、是存亡的考验。 要么上天,要么下地。 成了,你铁山无没死,北唐有一个大好的未来在等着你,不成,你就万劫不复。 “现在的情况正是我想要的情况,”李显岳又道,“突兀人把目光投放到他们的身上,正是其他方向寻求突破的契机的好机会。” 那些亲卫们猛然惊醒,这才发现,李显岳所说的一点也没有错。 分进,合击,分化对手,而后征服,以少量的部队牵制住,或者吸引住敌人大量的部队,然后击破敌人剩下的部队,最后再合为一处,正是战争中经常出现的手法。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所想的太过虚假了,阿史那沁没有那么蠢,虽然铁山无他们所承受的压力陡然变大,但是北唐军因为受到合围的缘故,其他方位的形势依旧不是怎么好,最多只能说变得轻松了一些。 不过李显岳却对整个北唐军的表现很满意,因为他需要的并不是自己力挽狂澜,突然让阿史那沁焦头烂额,那是不现实的,他需要做的就是坚持住,多闹腾几下,让突兀人吃不下自己,只要等到冠英将军他们到来,就是自己可以翻盘的时刻到了。 仅仅获得自己的部队数天时间的铁山无,带着同样才跟随了他数天的阵亡后剩下的近千人,承受着无与伦比的攻势。 阿史那沁既然想要杀死他,那么就绝对不会是仅仅说说而已。 援军迟迟不到,他们虽然奋勇杀敌,可是谁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人面对的最大的挫折便是看不到希望。 在不知道希望什么时候到来,苦苦坚持的时候,忽然发现希望还是不来,但是压力却越来越大,那种压抑,真的让人窒息。 铁山无的部队,伤亡开始变大。 一个又一个人倒下,有些人渐渐又找回了跟随铁山无之前,还没有现在那么大的精神寄托时候的感觉。 如果不是铁山无依旧微笑着,然后挥动着长枪,在抵挡住突兀狼将的同时,还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他们一定会有些崩溃。 无用在珍威将军那一战的伤势还没有愈合,现在又添加了更多,盔甲和血水纠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天空一直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或者要刮风,看不出时辰的明显变化。 无用自己都没有确切意识到,自己抬头望天,然后试图推测现在的时辰的动作,正是一种潜意识里的数天数,或者别的一些什么,他们都在等待着时间快点过去,然后冠英将军他们快点到来。 只是,以往一直都显得特别迅速,白驹过隙的时间,现在真的很慢很慢,慢得叫人心焦。 他的身边,自己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或者虽然不认识但是见过有印象的人,或快或慢,在四面八方倒在突兀人的马刀下。 那些人中,有很多都是本来跟随着珍威将军的人,他们随着铁山无,越过了生死线,躲过了溃败的大危机,最后却还是死在了这里。 无用忽然有些迷茫,他虽然依然坚定地认为北唐会抵挡住阿史那沁的这一次雷霆一击,不过他自己会身死的觉悟却是越来越深了。 这是一个听起来有点莫名其妙的道理,却真实存在着——我无用在这一场战争中可能会死,于是我们北唐会坚持着把突兀人阻挡在外面,不让他们入关内一步。 没有的牺牲,哪里来的结果? 突兀人势如潮水,在占据了绝对优势之下,就算是铁山无这一段时间之内战功赫赫,留下不小威名的这一支部队,都开始缓慢地消耗、瓦解,尸体层层叠叠在地上,几乎可以阻挡住人马的前进。 空中灰云翻滚,飘动得越来越快,人们的预料没有错,天气越来越冷,冷空气席卷,风也越来越大,发西风了。 战场是如此之大,人如此之多,涌动着,和天上的云一样翻滚。 他们挥汗如雨,然后汗水和血水混杂,在这越来越冷的天气下,他们的热度,越来越旺,那是发挥出生命之中最最炙热的温度。 这样就造成了一片非常壮观的奇景——战场之外,冷风习习,吹得土地都黯淡了下来,失去了明晰的颜色,而战场之内,千万人的挥汗如雨,蒸腾出的热度,和冷空气相撞,便形成了大范围的淡淡白雾,人在其中,像是一片缥缈的仙境。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兵天将的由来。 不论是北唐人,还是突兀人,都喘着粗气,把灰尘和蒸发出来的汗水一同吸进去,四面八方的景象都略微的模糊,那种生与死的绝望与压抑,几乎让他们感觉到窒息。 无用被一名突兀骑兵连人带马撞过来,跌倒在地,在倒地的一瞬间,他才忽然从战斗中稍微清醒了一些,头微微偏转,一边迅速起身,一边试图寻找着铁山无的踪迹,却如同一向的混战一样,找不到了。 他的心里面有些空空落落的,但是依然蒸腾起一股火苗,因为他相信铁山无,就像相信大唐不会屈服一样。 战斗一直在持续,伤亡很大,保持着前面优良战绩的这一支部队,终于再也难以为继那种荣光,现在他们的损伤,放在整个北唐军中,都是最最严重的之一。 (本章完) 第五十章 于某些人来说,扰乱军心是很简单的事情(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值得欣慰的是:突兀人为了杀死铁山无、泯灭这一支部队,付出的代价同样很大。而且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一支部队战斗依旧很顽强,甚至都让某些少数意志不坚定的突兀人产生了自己是不是在得不偿失的想法。 远处的高地上,阿史那沁看着那些蒸腾起的微微白雾,良久驻足。 虽然有些辨不真切,但是铁山无的身影依旧隐隐约约在他的眼中闪烁,他发觉自己对那个人越来越感兴趣了,苏印说不认识那个人,那么那个人又是怎么冒出来的? 不远处,那名传送命令的大汉有些焦躁不安,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向大旗所向无不功成的突兀精锐会这么长的时间还无法完成阿史那沁的命令,只是自己都为下面的那些部队感到有些耻辱,无颜再见阿史那沁。 阿史那沁却没有丝毫的那种焦躁感觉,铁山无于他而言只是一个有需要去灭杀的人物,却并不是必须要在出现杀死之的想法之后就马上完成这一切,因为他可以看到,突兀对北唐的包围圈在逐渐收缩,李显岳只是在负隅顽抗。当然,他承认,李显岳确实是一个令他有些忌惮的对手,要是换作别人,他的部队现在已经破关而入,直奔长安了。 苏印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再看别的东西,因为他刚才站立了一下,看到了一些东西。 他看到了曾经属于他成武将军的那些部队,那些人在几个月前还对他忠心耿耿,对他言出必从,把他当成所有人的骄傲,而现在,他却站在突兀人这边,看着那些人英勇牺牲,和突兀人抗争。 他闭了闭眼睛,突然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阿史那沁有些诧异地看过去,他是苏印忠实的朋友,他答应过对方,也对自己发誓过,他只需要苏印做之前的那些事情,不会有更多,突兀的胜利近在眼前,而苏印要是再做一些事情,必定会对对方的内心产生巨大的损伤,他不觉得让苏印现在去杀北唐人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所以他摇了摇头。 “我怕有变。”苏印道。 “就算有变,那也是我应该承担的事情,而不是你,我不希望看到你痛苦的样子,我的好朋友。”阿史那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心中还是非常不安,于是表示了自己的并不赞同。 “你放心,我不会做太多,我被王独伤成这个样子,也不会去上阵杀敌。”苏印站起了身来,眼中闪烁着光芒,然后伸出手,指向某一个方向。 “看到那里了没有?”苏印道,“那以前是我的部队,他们是我的人。” 阿史那沁点点头。 “我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反戈一击,因为他们是北唐人,他们的家人也是北唐人,不像我一样,因为我已经没有家了,”苏印侧首,定定地看着他,“但是我可以过去,让他们看到我,看到我就那样站在那里,不仅仅是他们,还有所有的北唐人,包括李显岳。” “你是想扰乱他们的军心?”阿史那沁皱着眉头问道。 “他们中间的很多人大概都会想到我是故意的,然而这没有用,就算他们知道我是故意的,愤怒、心痛,或者其他的什么情绪,也都会自然而然。”说出这一席话的时候,苏印显得很有信心,他仰起头,望着阴霾密布的天空,嘴角渐渐泛起了一丝微笑。 阿史那沁很不能理解苏印现在的心情,还有他的意愿,如同苏印从前所要求的那样,在苏印叛国之后,他没有期望苏印再做一点别的什么,因为连他都能够知道虽然苏印已经义无反顾地做了那些事情,但是却在心中留下了永恒的不可磨灭的煎熬,而今苏印主动要求,他反而有些不可思议了。 所以他长久没有答应。 苏印笑:“我知道,你不理解,甚至有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然而我的心中有那么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就需要这么做,因为我不能够多等待,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家伙一天没有遭受到报应,那么我此生的目标就一天没有完成过,我的生命依旧是没有意义的。” “我的人生惨淡无光,而等待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情,我若是能够做什么,那么我就感觉到了光亮,那种光亮或许很微茫,但是我会很舒服。” 阿史那沁渐渐听懂了,缓缓道:“如果你觉得这么做你会感觉到舒服的话,那么就去吧,小心一些,我会让很多人守护你。” 苏印摆了摆手。 “李显岳不是傻子,他不会在我的身上耗费太多的精力,因为那么做对他们没有意义,不需要太多人。” 阿史那沁却很坚决:“若是你死了,北唐军的士气也会高涨呢?” 他并不是不稀罕苏印的性命,但是他觉得这样说更容易获得苏印的认同。 苏印却转身就走,道:“五十人就够了。” …… …… 人们看不见夕阳,但是天边的灰蒙蒙却总是带上了某种淡淡的红光。 无用发出一声闷哼,把扎进手臂上的一把马刀拔出,然后趁着间隙迅速裹紧伤口处,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有没有用,只是血水像是喷泉一般依旧涌出。 他望了望西天,意识到傍晚来临了,他们又度过了一天,离救援到来的日子也近了一天。 只不过,看突兀人的攻势,今夜将会无眠。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微微一怔,因为在西方的远处,战场之外,突兀人的方向,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走路的姿势很不稳,似乎受过多么严重的伤,而整整四五十名突兀人,把他围在了中间。 因为距离的缘故,他看不太清那个人的脸,但是他的视力很好,他可以看见很多很多的东西,他还可以感觉得出来,那个人的出现,应该不简单,一定会发生一些什么。 他不认识那个人,北唐与突兀在这里总共有那么多的部队,十几万人,可不是他随随便便就可以认出某一个人的。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 于某些人来说,扰乱军心是很简单的事情(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他忽然感觉到西边的那一块区域的氛围似乎很明显变得有些不太对劲,那大范围的、数万人的不对劲,就在一瞬之间,可以受到大多数人的注意。 他多喘了几口气,他的周围倒着数也数不清的尸体,虽然时间很短,但是他知道自己可以有一段珍贵的喘息时间。 鉴于那西边唐军的不对劲,他好奇地再一次看了那个突然出现的人一眼。 他的视力很好,带给他的某一个好处就是反应特别快,所以他才能够走到今朝,虽然距离很远,但是那个人的大体形象还是入了他的眼中。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人,抛开那些伤势还有很明显的瘦削,观其形体,特别是架子,可以看的出来那本来应该是一个气度不凡的人,身材很匀称。 那个人穿着突兀的服饰,可是总有一些气息让无用感觉到别扭,觉得这不像是一个突兀人,却说不出来不像在哪里。 他眯起眼睛,大概察觉到那个人似乎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很古怪的微笑。 与此同时,距离那个出现在战场之外的人更近的北唐军西边的部队,先是气氛瞬间压抑,沉默了片刻,随后群情激愤,呐喊着冲杀,似乎对那个人有着极大的特殊情感。 他是无用,他只做过一段时间的珍威将军的部队,他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是他有一种预感,那就是那里面的故事,必定不会简单。 几滴血水溅射而来,落到了无用的脸上,战马踏出的马蹄声带有着某种韵味特殊的格调,一人一马冲破突兀人的攻击,以及淡淡的因为人多而和冷空气产生的白雾,来到了无用的身前。 无用一咧嘴,变得有些欣喜,他不久前还因为看不到了铁山无的踪迹而为对方有些担忧,没想到不久之后铁山无就单枪匹马杀了过来。 想到这里,他又张望了几下,发现可雷还是不见踪迹,心中有些不安。 “老大!”他把刚才发生,当下也正在发生的情景抛在脑后,在战场上,只要见到了铁山无,就是信心,就是一切。 “跟着我。”铁山无点头致意,从他的身边一掠而过。 无用这个时候才发现,铁山无的身后跟着许许多多的北唐士兵,可雷那个家伙赫然在那里面。 因为铁山无的带领,大量这支部队的人汇聚,而周围一块区域的突兀人也被短暂击退。 无用和可雷比肩而行,皱眉问道:“你知道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可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无用一边思索着,和无数人跟着铁山无杀过去,一边自顾自地自语道:“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一出现这边就不对劲了……” 听着他的话,可雷一怔,问道:“什么谁?” “不是在西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之后,他们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起来了吗。”无用顺口一说,随后才意识到可雷的视力没有自己好,虽然不是老眼,可是对比自己,就算是有些昏花了,那边的情景,估计那个家伙是没看到。 无用顺势便把自己看到的情景说了出来。 “看来有古怪,”可雷道了一声,觉得心里面非常的不安心,“所以老大说不太对头,有可能会出什么大问题,叫我们全部都跟着他,不要再胡乱和突兀人纠缠了。” 苏印的出现非常突然,于是那些认识他的,特别是曾经以他为自己的统帅、崇拜他的北唐人,都感觉自己的心里面很烦,也很梦幻,他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好,应该愤怒、兴奋,还是悲伤? 自从知道苏印叛国之后,他们就做了一个梦,那种梦非常不真实,不真实到让他们无法相信,他们很多人承认自己当第一次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想到的是陛下或者谁想要创造一个理由来陷害苏印,甚至就连后来那个消息被晋王李显岳亲自确定之后,他们中还有许多人都不肯相信。 而今,苏印就这样从突兀人的后方,被四五十名突兀人保护着,而不是押解着而来,他们很多人的心都碎了。现实虽然很残酷,但是它就是现实。 就像管阔所说的那样,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承不承认,史书上会怎么写,事实就是如此,它不会被改变,它就是这样的,它站在那里,永远地站在那里,无所谓你们的看法如何。 氛围会被传导,言语也会被传导,到后来,就是许多本来不认识、没有见到过曾经的成武将军苏印的人,也全部都知道了在突兀人阵线后方的那个人是谁,于是,整个北唐军,都笼罩着一些什么。 他就是苏印?无数人想到。他就是我们曾经的骄傲,我们自豪的成武将军,长安无数大家闺秀梦中的情郎? 然后他真的叛国了? 我们大唐这是怎么了,世界是怎么了? 当这一消息很迅速地传到无用可雷他们那边的时候,就是他们两个,也是怔了一怔。 久久无言,剩余的只有和突兀人厮杀时的兵器碰撞声。 铁山无望了一眼那个方向,急驰而过,他的身后,倒下两名突兀人,随后他拍了拍马背,笑了笑。 那种笑,和他平日里的并不一样,并不是那种无所谓的、漫不经心的、对什么都淡淡的笑,而是带有着某种微弱的苦笑。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最多表示有些遗憾,毕竟苏印叛国,而导致他们的失败,导致珍威将军阵亡的消息,在他回到中军不久之后就已经听说了。 他和其他人并不一样,他对苏印恨不起来,但是他还是很愿意杀死对方,就像杀死突兀人一样。 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唯一的不同,就是立场的不同,苏印以前选择站在北唐这边,那么他就看好苏印,苏印现在选择站在突兀那边,那么他最多就表示遗憾,然后道一声:“好吧,我们现在是敌人了。” 如此,而已。 想好这些之后,他变得更加勇猛了。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 于某些人来说,扰乱军心是很简单的事情(再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而在他的身后远处,无用奋力撂倒一名突兀人,然后可雷一枪捅下,两个人没有多停留片刻,也没有多看几眼,就离开了。 同时,无用突然骂了一声:“TMD!” 他忽然觉得好烦,真的真的好烦,一想到苏印居然叛国了,导致了他们莫名其妙的兵败,然后那个人就这样不要脸地站在那里看着北唐人出生入死,他就特别心烦。 问题就是他的心中,以前的苏印忠君报国的形象根深蒂固,难以磨灭,他根本无法去除那种看法,哪怕现在苏印确确实实地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们:看啊,看吧,我叛国了,我辜负了你们的崇拜,你们恨不恨我,恨不恨我? 就连无用他们没有见过苏印,甚至因为被发配的原因,只做了几个月军人的军人,都产生了这样的矛盾、微妙的想法,那些曾经在苏印旗下的过万人,就更不用说了。 士兵有的时候是会哗变的,跟随着他们的主将哗变,那是因为他们把自己的主将当成了自己的信仰,而苏印一直就是他们的信仰,苏印并没有带领着他们投靠突兀人,他们也觉得自己不会这么去做,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事实来临,心里面还是怪不是滋味的。 不需要多加感受,那种涌动性的氛围就席卷了大片范围的北唐军。 几乎像是获得了某种信号一样,突兀人的攻击变得更加空前猛烈起来,气势如虹。 镇武将军王独站在自己部队的阵线后方,望着自己的部队奋勇冲杀,虽然眼中有着焦虑之情,但是很明显依旧对自己部队的表现很满意,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严厉。 他的拳头紧紧握起,骨节“咯吱咯吱”作响,似乎都要把自己的手给捏碎掉。 望着很远的地方,微笑地站在突兀人阵线后方的那名年轻人,他确定,他今生今世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这么一个人。 他恨过许多人,那里面有突兀人、南吴人、畏兀人,甚至还有北唐人,但是那种痛恨程度都不能够和苏印相提并论,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而最最痛楚、最最刻骨铭心的恨就是你们互相之间付出真心,然后那个人就背叛了你。 所以有一句话就叫做可耻的背叛。 他不知道人海茫茫之中,苏印有没有真的看到这里,但是他却真的感觉到苏印似乎在看着这里,然后带着那种以前在他看来很阳光,而今在他看来非常阴险的笑容。 “铿锵!” 他拔出佩刀,然后大声吼道:“看看,看看,你们看到了没有!?” “那边,西边,应该是夕阳西下的地方,那个可耻的人,站在了可耻的位置上,那是我们大唐的屈辱,你们难道可以容忍这个人就这么带着嘲讽的笑意站在那里一直嘲讽着我们吗?” “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击溃突兀人,然后把那个叛徒撕碎在这片土地上,告祭我们的大唐,告祭珍威将军还有他们牺牲的军队!” 他的这一席话,很有感染力,虽然因为千军万马的冲杀,不能够传扬到很远,但是离他最近的那些北唐士兵,尊敬他的,他统帅的那些部队,全部都随着他的那一声呐喊狂呼起来: “杀!杀!杀!” “杀死那个叛徒,告祭我们的大唐,告祭珍威将军和他的部队!” …… 王独不知道这些呐喊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但是那些热血的状态可以让大多数的人心里面踏实许多。 只是他抬眼望去,发现那种效果越过了他所率领的那些部队,就开始效果寥寥起来。 “这个混账东西!”他咒骂了一声,然后脸上闪过一丝自责——如果自己那个时候并不只是重伤对方,而是杀了对方,那该多好? 他的后面,越过无数人,便是晋王李显岳的所在地,而今,身边还有被紧急召回的定远将军白从云。 此时此刻,苏印的突然出现,几乎让所有的人都产生了不同的变化。 一向神情严肃的李显岳,目光显得悠远而又平静。 而一向平静温和的白从云,却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眼中出现了动荡不安的波澜。 十年同袍,如今化为不死不休的仇敌,这般大的反差,让人心中久久难安。 “苏印……”白从云轻轻道了一声,却并没有再说其他,或许是无话可说,也或许是要说的话太多,难以道明。 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让他的心中一直都不能够平静,但是他一直都告诫自己要平心而对,莫要纠结其中,误了大事。 但是看着远方那个熟悉无比的身影,不需要看到面孔就已经知道是那个人的身影,他的脸上还是难以抑制地涌动着怒意。 两人从前的点点滴滴,指点江山、谈笑风生,全部都犹在眼前,而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人世间最痛苦的不是我们之间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而是同袍之间的背叛。 “好,他算计得好,好算盘,也好决心。” 李显岳忽然出声道。 他的脸色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是白从云并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平静。 在那个时候,李显岳是最先想到苏印叛国这一事实的,而当时的李显岳,几乎可以说是怒不可遏。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解下自己的佩刀,交给王独,让王独去诛杀苏印。 而今,几乎所有的北唐人都对苏印的突然出现有着又恨又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很难确定李显岳是不是真的没有像他脸上所表现的那样怒意全无。 当白从云听到李显岳的这一句话的时候,确定了对方的愤怒绝不亚于任何人这一事实。 “他现在真的把自己当成突兀人了,为了突兀就连脸都不要了,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承受我们整个北唐的目光,他怎么会好意思?”李显岳忽然冷笑一声。 他的冷笑突然而然,就像是凭空里的一道惊雷,让白从云都感觉自己遍身寒意。 李显岳的那种怒意,是结结实实的。 (本章完) 第五十三章 于某些人来说,扰乱军心是很简单的事情(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对于叛国者来说,我们的一切目光他都无所谓,因为他正是因为无所谓,所以才会叛国的。”白从云道。 李显岳摇了摇头:“不,我不会这样认为。” “就算是脸皮再怎么厚、再怎么无耻的叛国者,我都不会觉得他们会真的一笑置之,因为我们都是人,我是人,你是人,他们也是人,人是有感情的,就算是怀有着恨意地相处着,在作出那种背叛的行为之后,他的心里面依旧会很难受。” “而这,正是他利用到的这一点,他对我们狠,对自己也狠。”李显岳的目光忽然变得冷然。 如同李显岳所说的那样,苏印是叛国者,他恨大唐,但是日久生情,他对大唐的爱意依旧深沉,同样如此,如今苏印叛国了,但是他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唐子民,于是乎,所有的北唐人,都会对苏印有感情,而这正是苏印利用的一点。 苏印的目标还没有达成,他需要看到那个狗皇帝付出应有的代价,他的那种意愿与意志是如此的强烈,所以他能够逼迫自己承受住那么多北唐人,特别是曾经属于他的士兵们的火辣辣的目光,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着苏印一样的意志力的。 爱恨交织之下,很多人都分心了,于是突兀人的攻势变得更加凶恶了。 北唐的兵力本来就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原因部署缓慢,在突兀人把拳头砸过来之初便处于劣势,但是因为李显岳的才干,还有北唐士兵们的军事素养,可以和突兀人一较高下,但是紧接着苏印便叛国了,珍威将军全军覆没了,在这样一个又一个打击之下,可以说是遍体鳞伤,李显岳准备只等到冠英将军他们的到来,然后作出一个大反攻,可是没有想到苏印不给他这个机会,就这么坚定地帮助突兀人过来扰乱北唐人的军心。 风大了起来,云也乱了起来,就像是水沸腾,也像是因为水沸腾而腾起的烟雾。 曾经属于苏印的部队的那些人,看着那个曾经自己非常敬爱,作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作为自己永远达不到的榜样的人,就那样带着淡淡的笑意站在突兀人的那边,感觉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一名北唐士兵红着眼睛吼了一声,“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们曾经同生共死,我们把你当成自己的信仰,最最尊贵的信仰,你却把我们当成生死兄弟,不论品阶的生死兄弟,我们一起抵挡着突兀人,欣赏着大唐的安定祥和,而今呢?而今的景象又是怎么了?”又有一名北唐士兵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问周围的人,或者是在问那个远方的苏印。 他们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苏印,你是千古罪人!” “苏印,我三生三世都不会放过你!” …… 终于有实在忍受不住的人怒吼道,然后声音很快就被突兀人的马刀淹没。 天渐渐黑了下来,只能够泛起的淡淡红光,也已经可怜地消失不见,所有人都饿着肚子,包括突兀人,从午时到如今的酉时,可能还会到明天的寅时,或者更长久。 当然,很多人也不需要吃东西了,也不会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苏印的出现,就像是引发了一场大火,瞬间燃尽了整片战场,而且并不能够如同很多人所想的那样激励北唐军众志成城,因为苏印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叛徒,而是曾经深受绝大多数北唐人爱戴的叛徒。 天黑了,北唐军这边,显得比起突兀人那边更加黑暗。 李显岳的怒火很深,他有了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因为苏印那不要脸到极点的动作真的出乎了他的预料,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苏印竟然会想到这样的一个做法——在白天的尽头,露脸给你们看,看吧,我是叛徒,我辜负了你们,是不是很伤心,是不是很痛恨我,是不是觉得像做梦? “你成功了,很好,你成功了,你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个不需要脸面的可耻的人。”李显岳的眸光,在营火之中闪烁着极大的锋芒。 他昔日对苏印的恨只是处在叛国者一方面,但是现在,他是对苏印的这整个人,都产生了难以置信的痛恨——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徒。 在黑夜来临之前,苏印把他的所有计划、所有部署全部都打乱了,那是临头一击,而且是正中! 李显岳解下了腰畔的佩刀,然后看了看身边的白从云,又看向传令官,道: “吩咐下去,血战关外,我与你们共存亡,今夜无眠,不死不休,若是你们都死了,我也会带着白霜,虽死犹荣!” 传令官被他的这一席话弄得整个人都怔住了,定定地望着对方,许久都没有什么动作。 他从李显岳的目光中看到了坚决,一种直往死地而去的坚决。 突兀人气势如虹,而他晋王李显岳,将不会再退一步,要么战斗到生,要么战斗到死。 “今夜将会很难熬,或许也会是这一场战争中最难熬的时刻,我知道你们看见了那个可耻的人站在那里,心里面很不是滋味,我也不奢求你们能够心无杂念,不去想他,但是我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多多珍惜自己的生命,而不是因为受到那个人的影响,而放弃自己。那么,现在,传我的令下去,我也不知道我刚才说的话你能够记住多少,但是最好多说一些话,把我想说的那些都说出来,拿起长枪,举起佩刀,战吧,就像是多少年以来的无数同袍们一样!” 他虽然定定地站在那里,比较高,却并不是很高,然而在周围的人看来,现在的他,特别高,非常非常高,他带着自己的信念,注视着大家,告诉大家:今夜,不成功,便成仁! 是的,今夜的我们会难熬,但是我们还是会就那样熬下去。 远处的苏印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望了过来,像是在笑,也像是在嘲笑,还可能是苦笑。 …… ……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隔岸观战火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成千上万人并没有关注到的地域,几团篝火若隐若现。 火光照亮了很多人的眉眼,很清晰。 少女明媚的脸庞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迷人光辉,特别是她的那双弯弯的明眸,一闪一闪的,就像是璀璨的小星星。 她的动作很秀气,轻轻地提提裙摆,又很潇洒地一撩长发,然后再昂起头来,露出一种孤芳自赏的神情,很洒脱,很傲娇,同时当然也很臭美。 “啦啦啦啦啦,本小姐又回归了,战争算什么,本小姐也见到过了,本小姐没有害怕,只是为你们大吴的好男儿们感觉到自豪,的确很好很好。” “你们应该很幸运居然获得了本小姐的赞许,这种赞许来自我的金口玉言,既然如此,面对这么高贵无双的赞许,难道你们不应该表示一下受宠若惊吗?” 她特别臭屁地提醒着大家她的地位,就像是生怕和所有人混得久了,大家就不觉得她高贵了,但是她的这一番对话,还有行为,却完全没有其他那些纨绔们趾高气扬居高临下的那种讨厌之态,反而让人觉得她特别的有趣,特别的……可爱,好吧,暂且就说她可爱吧,虽然欺负人的时候一点都不可爱,而是相当的可恶。 管阔看着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说真的,他渐渐开始喜欢起她那种臭美的姿态了,那种明明应该很不要脸,充作人上人的姿态在她的身上,毫无杀伤力,反而增添了几分天真无忌之美,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虽然他管阔自己也曾经是中书令之子,而且是长安最没有杀伤力的纨绔,然而他还是觉得做少女的人,比做管府的人似乎还要舒服上许多。 他们完全可以打成一片,而且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少女的人,在这里,少女可以是高贵的、至高无上的,也可以是和大家蹲在一起感悟人生的人,让你感觉她特别的有血有肉,她一直就在你的身旁,而不是不可亲近。 “小姐说得好,小姐说得妙,小姐您这么高贵的赞赏,让我们情何以堪啊?”察觉到少女故作严厉的目光,小安安开始说话了。 “砰”地一下,无疑,小安安又挨了一记,捂着牙在那边喊疼,还有什么他没有少女的匕首硬云云。 “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难道我一直都没有教导过你们应该怎样讨好自己的主子吗?”少女懊恼道。 说罢,她看了一圈,看着那些吴人一脸无辜的样子,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随后站起身来,白色的宫裙展开,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望着远方战火纷飞的管阔,用匕首柄捅了捅对方的脑袋,问道:“喂,死呆瓜,你说呢,你是管清和的儿子,你不是念过书吗,虽然肯定没有本小姐念的多,也可能还没有死安安念的多,但是你试试看,对小姐我的表扬作一种回应,看看能不能够令本小姐满意。” “您没有表扬我啊,我又不是吴人……”管阔头也不回,目光穿过同样站在前方看向战场的无迹马,望着那一片令自己心焦的土地,喃喃道。 少女的鼻子都快被气歪了,虽然刚才她所说的话只是信口而来,自己都没有怎么在意,但是没想到管阔那看似漫不经心没怎么动脑子的话,几乎就把她给秒杀了,在这一瞬间,她几乎都觉得自己哑口无言起来。 “你……你……”她伸出纤细的手指,“你你”了很久,然后气呼呼地开始用匕首柄敲依旧不看她,而是在失神地看着远方战场的管阔的头,一边敲一边有节奏地叫喊道:“死呆瓜——不想活——敢顶嘴——本小姐——很生气——生气打屁屁——” 但是管阔确实依旧不理睬她,和无迹一样,呆呆地望着战火纷飞,眼睛里面有着光,有着希冀。 他们都应该属于那一片战场,那里有他们最最亲爱的、目前正在出生入死的战友们,而他们现在却在隔岸观火,烤着篝火,暖洋洋的。 少女敲了一阵,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她蹲在管阔的旁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然后道:“死呆瓜,你真的那么想要去打仗吗?” “*******,岂因祸福趋避之。”管阔面有忧色道。 少女现在经常离他这么近,可是他早就放弃了劫持少女然后逃走的想法,一者是他知道有小安安他们在,就算少女离他只有一手的距离,他也不会成功的,二者是他越来越真心地想要爱护这个可爱又可恶,同时经常很可笑的小祖宗了,这么对待对方,他也下不去手。 他如今说出这一句话,不仅仅是他是这么想的,更是他几乎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今晚和其他时候都不一样。自己格外牵挂北唐军,北唐军今晚会不会发生些什么呢? 他不知道,于是更加难熬。 他没有王独那么强的眼力,也没有少女他们拥有的独特的情报能力,他只能够知道战斗很残酷,但是到底谁是劣势谁是上风他也很不清楚。 少女看到了他的那种忧愁的目光,皱了皱细眉,又揉了揉琼鼻,渐渐有些于心不忍起来。 她能够体会到管阔对北唐安危的牵挂,只是不是她无理取闹地不想放管阔走,而是觉得管阔的这一想法特别不现实。 她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板着小脸喊到:“你这臭臭的样子真烦,好啦,本小姐知道你很难受,你想要为国尽忠,但是啊,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毕竟认识了你,本小姐觉得你挺不错的,你现在是我的护卫,我怎么会忍心让你去送死?我们在那帮突兀人的后方,你要想去那个什么狗屁皇子那边,还没到就会被突兀人淹没,这样子又有什么用?” “你对那个虚伪的北唐的忠心确实很让小姐我为你而骄傲,但是那并不代表无谓的牺牲是应该的,那样子实在是太傻了。”少女此时此刻的神情显得难得地认真。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 话南吴(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我知道,”管阔点头,他终于把目光从战场那个地方离开,而是看向了少女,“谢谢小姐,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还是感到很难受,或许就是因为我还不够强,莫说丘战神和你们的圣将,若是我能够达到小安安的那种高度,或许我还可以试一试,可是现在,只怪我不厉害。” 他说的话也是出自真心,竹简上面的内容他一直都在暗中练习,就算少女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他也可以一直修炼那种玄奥莫测的运气法,他知道自己比起初遇少女他们的时候还要强大了很多,但是比起小安安,真的差了老远。 小安安笑了笑,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在笑自己被管阔恭维还是夸赞了。 管阔并不会觉得自己是在特意地恭维或者夸赞小安安,因为他就是在就事论事,在阐述一些事实——小安安的确很强大,而且比起我管阔要强大了太多太多,要是我能够达到小安安的那种高度,或许我就可以义无反顾地试上一试,试试看可不可以做到。 少女静静地蹲在那里,低着脑袋,任长发垂落,然后猛然一甩,青丝飘舞,紧接着再次低下脑袋,一直就这样重复着,也不说话,看起来是在无聊,但是管阔知道,她这是在无声地安慰自己,安慰一个想要做某件事情却做不到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安安也就那样坐了过来。 他其实得到的信息远比管阔更多,他清楚北唐军如今所面临的危局,可是面对管阔,他不准备告诉对方,于是就这样同样沉默地望着那一片浩大并且残酷的战场。 今夜无眠,广大的范围内都是无眠。 “我和你讲讲故事吧,我们南吴的故事,或许你的心里面会安定一些。”小安安道。 管阔转头看向他,发现火光里的那张脸庞似乎比起平日里还要光鲜亮丽。 不对,应该说是美艳。 但是今夜看着对方的那种真诚的目光,管阔却再也没有了那种想要把那张美男子脸一拳砸碎的冲动。 他可以感觉得到,在北唐遭遇灾难,而自己无能为力,他们也无能为力的时候,小安安和少女他们都在诚心地想方设法安慰自己。 他第一次感觉他们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真正的自己人。 小安安开始说话了,他的声音很低沉,但是富有一种磁性,很能够引发人们聆听的意愿。 “如今我们的南吴疆域,在很久以前,经历了一百多年的战乱,分属不同的国家,就在二十几年前,才被我们雄心万丈的陛下统一,因为陛下的雄才伟略,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我们便达成了团结,可是你要知道,那个时段,正是你们北唐的先帝野心勃勃,厉兵秣马之际。” 管阔默默地听着,他知道很多有关南吴的历史,但是毕竟他是北唐人,有不少的细节他都不知道,而且从小安安这么一位南吴人口中说出来,才会更有氛围。 当提到南吴皇帝的时候,小安安以及周围的所有吴人眼中都泛出了一种叫做尊敬的神彩,那是绝对的信任。 就是那个一向自己说自己很高贵的少女,都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神情,只不过,管阔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彩和其他人神彩之不一样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想的,我是吴人,我们都是这样看的,说出来,希望你不要介意,那就是你们如今的陛下,和我们的陛下是不能比的,而你们的先帝,也不是你们的陛下可以比较的。” “我们都承认,你们的先帝,是一位明君,是我们南吴足以正视的对手。” 管阔默不作声,但是心中已经有了无数的想法,他也承认,如今北唐的陛下,不可言说,而南吴的皇帝,却的确可以算得上是励精图治,让南吴一片欣欣向荣。 他点点头,出于北唐人的身份,他下意识地没有多说一些什么话,或者作出什么评论。 “在你们的先帝以前,你们北唐也不是多么安定,朝政紊乱,北方战火纷飞,而在你们的先帝手中,经过了好多年的休养生息,国富民强,正处在一个巅峰状态,相比之下,刚刚统一的吴国还是多少显得有点脆弱不堪。” “于是,你们的先帝终于鼓足了劲,在边境整顿兵马,开始准备攻打我们大吴。” “你要知道,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争,那个时候的北唐,人口数都是连年征战不休刚刚统一的大吴的两倍之多,兵力、装备、补给能力、经济实力……种种的种种,都不是我们新生的吴国可以比的,所以在战争的起初,我们吴国便遭受了灭顶之灾,就连我们的陛下,都有了亡国的觉悟。” 当说到这一席话的时候,小安安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是回到了父辈他们那个时候国家生死存亡之际的水深火热之中,心中的波澜很大。 少女皱了皱琼鼻,不服气地叫喊道:“亡国?小安安,你这是在胡说,小心你的屁屁哦!就凭那些虚伪的北唐人,休想!” 她是真的不服气,虽然那是事实,可是处在她的身份之上,坚决不承认那明明确确发生过的事实。 小安安任由着她的气恼,还有各种搞怪,一会儿揪头发,一会儿敲脑袋,管阔在此时此刻看得出来,那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少女的身份,更多的是一种怜爱与放纵。 少女折腾了一会儿,累了,恨恨地吐出好几口气,然后傲娇地转身,走了。 正是因为她知道小安安所说的是事实,并且是她不愿意接受的事实,所以她不想听了,她就走了,她完全可以阻止小安安继续说下去,可是她看得出来,小安安是在试图让管阔的心里面安心一点,才会讲这些的,而他们在关外这么长的时间,早就明白了北唐的艰难处境,不禁有着一种兔死狐悲,唇亡齿寒之感,于是她觉得帮助一个她觉得挺不错的北唐人敞开心扉,是一件很有爱的事情。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 话南吴(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故此,她离开了,她进了马车,却并没有阻止小安安。 小安安看了看她那一身雪白宫裙,泼洒着秀发的背影,脸上带着笑意,心想,多好的女孩啊。 人美,心也美,虽然很臭美,管阔也想到。 小安安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大吴的男儿们都誓死捍卫来之不易的和平与统一,因为我们的父辈们都经历过那些居无定所、战乱不休的时光,所以他们都非常珍惜自己的生活,而不想再活出一个未知。尽管这样,我们还是抵挡得非常艰难。” “你们北唐人,包括现在的南吴人,很多都以为那一场战争最后的胜利是因为我们的圣将,他强渡淮河,决战两淮之地,甚至扬言要剑指长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圣将指挥的不是我们吴人,而是其他的随便什么国度的人,都能够打赢吗?” “我们大吴的人的勇气与毅力,还有我们的潜力,都是你们北唐人所需要的,你们最终还是看透了这一点,于是我们两个国度和平了,不再征战了,我们成为了朋友,你想想看,你是北唐人,你为北唐人而感到自豪,那么你觉得,如今我们做朋友做成这样,是什么国度都有资格可以这么和你们做朋友的吗?” 管阔点点头,道:“你们是好样的,我们也是好样的。” 小安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道:“我相信大吴,我们大吴可以面对一切困难,度过所有煎熬的难关,而有资格和大吴做这样程度的朋友的国度,也是绝对不会轻易便被困难击倒的,也许你们现在很困难,但是你难道没有自信吗?最近一段时间,我发觉你特别的忧虑,你心心念念着那边的危急,不过你放心,你们北唐有的是你这样的人,于是,它会好起来的,就像当年我们的大吴一样。” 管阔低着头,似乎沉思了很久,慢慢消化着小安安好意的劝解。 虽然初一看起来小安安刚才说的话有点凌乱,前言不搭后语的,但是仔细想想,他就彻底理解了—— 小安安想表达的意思是,我们大吴当年面对这样剧烈,比如今你们的北唐还要严重得多的灭顶之灾,最终都就这样挺过去了,你又为什么对自己的国家没有信心呢? 小安安尝试让管阔明白,北唐和南吴是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他们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们的崩溃也是天方夜谭,虽然北唐现在可能会比较艰难,但是会挺过去的,真的会挺过去的。 管阔笑了一下,然后对着对方道:“小安安,因为你的那张臭脸,我以前对你的成见很多,我就是觉得你特别能装,不过现在看来,那些感觉都只是一些表面现象,你其实挺好的,我也是挺喜欢你的,谢谢你了,不管我能不能够释然,你都已经做了你想要做的事情,你的安慰很不错。” 小安安笑了笑,虽然管阔诚实地说出了自己对他的一贯印象,但是他真的不怎么生气,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很多时候,都是他那臭臭的样子反过来叫人生气。 今夜,远方惨烈的大战不休,天空无星,也无月,到处都是黑云翻滚,让地上遍布的鲜血都已经看不出了颜色。 这里的北唐人和突兀人无眠,而南吴人,也是同样无眠,至少管阔身旁的小安安是的,还有那些分散在四处警惕着四面八方的汉子们也是的。 管阔望着远方的惊天大战,眼中闪烁着光芒,就像无迹眼里的一样。 但是小安安他们眼里同样有光,却和他们的光都不一样。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出来,那是北唐不死不休的决战,今夜,或者明天,或者后天,结果就会出现,他们不由得被北唐人宁愿死在关外,也不愿意憋屈地退回关内的精神所折服,不禁心想:这就是我们大吴一直都不敢轻视北唐,把北唐当成如今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最重要的对手的原因。 少女探出头来,神情难得严肃地望着远方的大战,眸子很清澈,今夜,她也无眠。 管阔想起了珍威将军临死之前的那种坚决与豪迈,便渐渐理解了今夜所有北唐人的意志。 风很大,有点冷,他就着风,循着记忆,开始唱歌,虽然学得并不像,但是很有味道。 “边关外,征战胡儿,你显将才……” “胡儿骁勇,我兵败。为国尽忠,也应该……” …… 他在观望,他没有上战场,可是却忽然想为那些同袍们唱一首歌。 虽然唱得的确不好听,可是他看到,所有的南吴人,包括少女和小安安,都听得很出神…… …… …… 夜深了,四野寒冷了起来。 天地相接,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而且,这样的深夜,理应很寂静,死寂死寂的。 但是在那么一片地域,却是到处闪动着火苗,喊杀声震天。 北唐人的肚子里空空如也,然后接二连三地带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倒下。 只有一只手臂的阮单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心手背上都是血红一片,一道刀痕很清晰,皮肉外翻,因为失血过多都已经泛白了。 战争到了这样的境地,大多数人所想的都会是自己还活着,然后必须要战斗,战斗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 他紧紧地跟着队伍,一路冲杀,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处在了哪里,只是他知道那是铁山无依旧在带着所有人。 因为在日落之前苏印的突然出现,给予了苏印曾经的部队很大的影响,那边已经开始节节败退,伤亡很大,虽然其他的北唐军部队受到的影响较小,但是他们的劣势依旧很明显,哪怕是曾经作为北唐军骄傲的他们的部队,铁山无的部队,都已经损失了一半人。 整个北唐军的左翼便是苏印从前的部队,如今已经换上了新的统帅,然而这并不能够解决什么实质性的问题,相反,在傍晚发生那件事情不久之后,左翼已经被突兀人冲破,分割包围,如今十个人里只能够剩下两三人,按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全军覆没是迟早的事情。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 突围啊,还能做什么?(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山无带着部队一直在往前冲,准备寻找突破的机会,而之前准备杀死他的那两名突兀狼将同样带着部队一直在后面追。 风吹得北唐旗帜歪歪扭扭,晃荡不安。 “不要再垂死挣扎了,你们北唐已经输了,这个夜晚,这个冬天,属于我们。” 蹩脚的北唐话在冷空气中回荡,其中一名突兀狼将带着自信的神情劝说道。 北唐人有一些会说南吴话或者突兀话,突兀人会说北唐话也并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而且那名突兀狼将所说的是事实,他们两千多人在和铁山无他们相遇不久之后,铁山无便察觉到了苏印的出现将会导致形势变幻,于是脱离了他们的纠缠,开始寻找突破方向,所以他们的两千多人还剩下一千七百多,至于铁山无的部队,因为陷入突兀阵线太深,而整个北唐军遭受到重创,无法作出回应,只剩下了四百五十二人,而且随时随地都在减少。相比之下,可以说,铁山无他们如同笼中困兽,迟早会被磨灭。 铁山无依旧不言不语,脸上的神情很平静,就像平日里一样平静,只是他不再笑了。 如果管阔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狼狈的铁山无,他就像是从血色沼泽地里面钻出来的一样,全身的血红色呈现出一种半凝固状态,挂在他的各处,就算他原来的脸庞再怎么英俊,也难以去弥补那样的难看姿态。 只是,他坐在战马上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看得出来虽然战绩不能够令北唐感觉到满意,但是他打得很认真。 他冲在最前面,开始带着一直在减少的部队往南而去。 他没有告诉别人他要做什么,而且那些人因为绝对的相信他,根本就不会去询问,可是,他的心中很通明,全部都想好了,并且很坚决。 他要开始突围了,就像珍威将军的部队被合围而全军覆没的时候。 那一天,北唐铁骑发动着自杀式的冲锋,一直杀到了那名突兀统帅的面前,他铁山无也在那里面,他亲眼看着那些北唐人是怎么死的,看起来,他也是悍不畏死,然而在最后关头,他却选择了调转马头,突围离开了。 在这里,根据铁山无以往所作出的决定,便可以知道——铁山无的心里面很清楚,北唐这一场战役会输,虽然不能确定最后的战争会不会赢,但是如今肯定会输。 铁山无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他很爱国,他爱北唐,但是他绝对不会在一场必输的战役里面挥霍自己的生命,那不是他胆小,也不是他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与军队,在他看来,留下来等死,还不如先突围出去,等到机会成熟,再发动一场战争。 也许有人会觉得他的这一个想法很可笑,因为如果北唐军中都是像他那样的人,那么又由谁来消耗突兀人?又怎么可能可以随时随地组织起下一场的战斗? 这真的很奇特,或许只有他自己才会理解自己。 后面,无用看着身旁的战友几乎快死绝了,心在不断颤抖着,他吼啊吼,最后累了,真的累了,不是不想动弹,因为他还在跟着铁山无左冲右突地杀敌,但是感觉自己愤怒与悲伤不动了。 他的手脚又酸又痛,于是希冀地望向南方,期待着可能会神兵天降一般出现的援军,紧接着又望向晋王李显岳。 虽然已经是深夜,火光在四野燃烧,但是李显岳还是很清晰地分辨出了铁山无的部队,因为他一直都在关注着铁山无。 铁山无看起来像是一直在冲杀,轨迹难定,但是作为在北疆征战那么多年的统帅,李显岳还是下意识地感觉到那个家伙有点不对劲,不知道究竟想要做什么。 直到铁山无带着自己的部队一直往南、往南,他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在从前的他看来,铁山无勇猛过人,敢恨敢拼,善于统兵,是一名难得的将领,他相信对方就算是处在危局之中,也能够临危不乱,虽然不至于说可以是力挽狂澜,但是必定能够作好表率,冲杀出一片天地。 可是,在之前,铁山无没有问题,他的整个部队都没有问题,现在北唐军处在最最危险的时刻,铁山无的动作,他李显岳怎么就咂摸着好像有点不对头呢? “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他皱起了眉头,像是在自语,也像是在问周围的亲卫们。 那些亲卫们自然不敢回答,而且他们并不认为以李显岳这么一个让他们崇拜的身份,会需要向他们提问,于是只能愣愣地寻找着李显岳望的那个方向,想要确认出来李显岳说的到底是谁。 当然,就算李显岳洞察秋毫,对战争中发生的一切都有着极大的敏感,他也不可能预料到铁山无的确切想法以及正在做的事情,因为铁山无的这一做法毕竟和先前的殊死搏杀区别太大。 战斗在继续,因为天的黑,还有四面火光的摇晃,一切都辨不太清晰,有一种梦幻感。 李显岳看到了左翼的收缩,以及对面突兀人的挺进,他很明白危机感已经迫在眉睫,然而神色却并没有显露出什么焦虑,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在苏印出现以后他就已经知道了。 他再次看向铁山无,铁山无带领着部队已经来到了双方交锋处的外围,还在一直退向北唐军阵线处。 现在,莫说是李显岳,只要是经历过战争的士兵,都已经大概能够猜到铁山无想要做什么了。 李显岳心中的火苗非常怪异,他想要让之腾跃起来,但是那火苗之中更多的还是夹杂着不理解与难以置信。 先前还视死如归,一直突入进突兀阵线深处的铁山无哪里去了?为什么现在这个不要脸地往外钻的家伙和所有北唐人之前的看法是那么不一样? 有一个词就叫做翻脸不认人,而铁山无给他的印象便是——翻脸就变了一个人。 这句话初一听起来似乎还挺有意思,或者带有着好笑意味,但是在李显岳这里,在如今的北唐形势之下,却丝毫笑不起来。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 突围啊,还能做什么?(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铁山无他在做什么……”旁边的亲卫们很显然也被那个带兵往南突的家伙给弄懵了,现在铁山无的名头早就已经响彻了北唐军中,毕竟就连突兀统帅阿史那沁都注意到了这个人,所以他们当然也都知道铁山无的名字以及现在的身份,只是在前一段时间带给他们骄傲的铁山无现在在做什么,他脑子坏掉了吗? 有着相似想法的不仅仅是站在高处俯瞰战场的他们,还有见到铁山无部队动作的周围的部队,以及无用等四百多人。 因为战场的混乱,再加上天黑以及人多而带来的视野的局限性,最重要的是对铁山无无比的信任,导致直到现在,跟随着铁山无的那些人才意识到铁山无的意图,于是他们的脑中“轰”地一声炸响了,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跟着铁山无做了那么长时间的蠢事。 “老大,我们现在在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无用气喘吁吁地追着骑着马冲在最前面的铁山无,看着那闪了自己眼睛的枪芒,心中震撼无言,一直都没有慌乱的他现在是真的慌了。 铁山无手里的长枪不缀,越过迎面的北唐人,扎进凶神恶煞般的突兀人的身体,他的声音却很是理所当然以及带有着略微的漫不经心: “突围啊,还能做什么?” 很淡定,真的很淡定,就像往日里一样淡定。 但是周围听到他这句话的所有人都感觉惊雷在一个又一个地炸响,经久不绝,几乎要把自己的耳膜都震碎。 “突……突围!?”无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这样的一句话,整个人几乎都要傻了:我们居然跟着老大准备做缩头乌龟!? 在此时此刻,形势危急,所有北唐人都同仇敌忾,前仆后继,大家想的都不是什么功成名就,也不是什么生存毁灭,而是就这样一个个地杀上去,和这片土地共存亡,虽然自己可能会死,但是只要在冠英将军他们过来之前,北唐军还有人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人生价值。 但是铁山无在做什么,突围?这叫美名其曰,实际上就是缩头乌龟! 其他的北唐人都在往北冲,他们居然在往南突! “老大,你……你是不是脑袋有点不舒服?”可雷在失神了片刻之后,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最后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组织自己的语言,于是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没有,我很好,”铁山无居然又笑了一下,举起了长枪,“听我的命令,现在,冲!跟着我,往南冲!” 说罢,他一夹马肚,开始加速,一马当先。 无用他们都没有跟上去,他们感觉今晚的自己心中凌乱不堪,一时间都不知所措起来,李显岳叫他们往北杀,现在他们的统帅铁山无却带着他们往南撤,那么他们应该怎么办,怎么抉择? “怎么办?”独臂的阮单跟了上去,那一次没有死,被救过来,是他的福气,现在他没有什么队官不队官的了,他也准备只听铁山无一个人的话,然而就现在铁山无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敢听啊! “他可能是有自己的道理吧……”后边的高林皱着眉头,心中永不平静,同样是很纠结。 如今,无用、可雷、阮单、高林四个人,是铁山无最最忠诚的士兵,他们和铁山无待的时间最久,所以现在他们也成为了最亲近的四个人,面对铁山无这简直不可理喻的行动,他们并不想简单地用“贪生怕死”去形容对方,因为相处了那么久,他们都清楚的知道铁山无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 “枉我瞎了眼,原来和苏印一样可耻!”后面一名汉子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露出一副愤怒并且不齿的样子。 他们原先都对铁山无非常信任与敬佩,但是没想到一个人居然会变得这么快,快到让他们难以接受,在见到了苏印之后,他们都明白了:人是会变的,变得让你心痛,他们断定铁山无就是突然怕死了,不敢打仗了,所以现在缩回去了,于是非常看不起他。 “你胡说些什么!”可雷的脾气最最火爆,他顺势瞄了一眼两边逼近过来突兀人,骂道:“老大他杀敌几十的时候,你在哪里!?” “哼!”那人冷笑道:“缩头乌龟就是缩头乌龟,这个和杀敌多少又有什么关系?我算是看透他了,就算是他杀过一万个突兀人,该缩的时候,他也会照缩不误!” 他的话引起了周围很多人的认同,他们满心以为可以跟着铁山无忠君报国,死而后已,没想到铁山无居然带着他们想要退出战场!这让他们非常的不甘心。 “什么铁山无,就是一只铁乌龟,我呸!” “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说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怎么穿着步兵盔甲,却搞到了一匹战马,原来就是为了跑路的时候快一点!” 无用虽然脾气的火爆程度比起可雷要小一些,但是他更习惯打人,突兀人还没有冲到面前,不过他倒是准备动手揍上去了。 阮单和高林急忙把他拉住,不断地劝解着。 “算了,大敌当前,先杀突兀人,我们自己人之间,还有什么不能化解的?”阮单意有所指道。 “对,他们虽然说话糙了点,但是也是合格的北唐军人,由得他们去吧,他们不信老大,就让他们往北杀过去好了。”高林也是小声劝说。 激动的人毕竟较少,而疑惑并且纠结不堪的人居多,除了小部分马上就对铁山无恶语相向的,其他的人大多都沉默着,脸色很复杂。 “我们走,让那个家伙逃跑吧,我看,待会儿他就会从马上摔死!”那名对铁山无最最不齿的人朝着铁山无离去的方向冷笑一声,喊了一句,他们准备回去了,战死在这片土地上也比浑浑噩噩地跟着铁山无要好。 “现在,想要和突兀人不死不休的,遵循晋王殿下的命令的,跟着我们,杀回去,至于那些以跟着将领而退为理由,实际上只是寻个由头一起缩头的,你们好自为之吧!”又有人站了出来,举着兵器,带着满身的血,杀向了北面方才来的方向。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 突围啊,还能做什么?(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零零散散,许多人陆陆续续跟了上去,但是最终还有一百多人留在了原地,一边抵挡着突兀人的攻击,一边等待着有人给自己解惑。 那些人多多少少都是对铁山无比较信任的,他们和铁山无接触了这么久,铁山无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很清楚,也很信任,这个和苏印的叛国不一样,首先,铁山无绝对不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其次,若是铁山无有问题,他应该是朝着突兀人那边冲,而不是现在的这个方向。 “大家都有自己的看法,你们认为我们的将领胆小,我也不能够说什么,但是,我说一句,我是相信他的,要是他胆小,他根本就不会站出来接受晋王殿下的任命,同时也不会杀敌的时候冲在最前面,你们想一下,第一个冲锋的将领,你们看见得多吗,当然,这个和胆小怕死并没有关系,只是这能够说明铁山无他不是刚才他们所说的那种人,他这么做,肯定有着他自己的想法和理由,现在,若是你们愿意继续杀回去,我们为你们而感到自豪,要是有愿意跟着我们一起追随铁将军,信任他的,那就一起追上去,等看到了结果,应该也就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在这里,无用、可雷、阮单都是十足的莽汉,只有高林不仅勇猛,而且有说法,他这么明明白白地讲了出来,很清晰,给了大家两条路。 最终,这里的一百多人本来就是因为信任铁山无才没有跟上去的,当然还是全部都去追随了铁山无,很多时候,人的选择并没有绝对的对错,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已。 铁山无面上带着笑意,吹着南边的风,虽然寒冷,可是他却感觉很舒畅,那是家的方向。 对于还有一百多人愿意跟着自己,他很欣慰,但是对于那些不肯跟随着他的,他也并不是十分生气,他就是这个样子,你们信得过我,我就尽力为你们好,你们信不过我,我也最多表示很浅的遗憾,仅此而已。 他做出这一切的之前,就已经猜测到会受到很多人的误解,但是他觉得世界就应该是这样的。他认为无谓的牺牲是不对的,是浪费的;而他们认为那不是无谓的牺牲,而是无畏的牺牲,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哪怕死去。或许这就叫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显岳脸上的愤怒越来越深,终于快速涌现而起,无论如何,铁山无如今的动作已经被确定,如果说苏印的出现是当头一棒的话,那么铁山无现在就是落井下石了,铁山无自己突围,而且如果那个家伙影响到了其他的北唐人呢? 铁山无不仅仅辜负了他的期望,更是让他恨不得马上拔刀杀了对方。 “我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李显岳低低地吼了一声道。 “这……这算是违抗军令吗?”一名亲卫依旧处在难以置信之中,他先是表达得极为模糊与不合适,随后又喃喃道:“似乎不仅仅是违抗军令……” 铁山无是李显岳的人,但是同时也是一名品阶不低的将领,在李显岳并没有特意对他作出明确的命令的时候,铁山无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进行着部署,所以从这一方面来讲,铁山无的行为,的确难以去定义。 “想办法把命令传到那个家伙的耳边,”李显岳的神情变得严厉而又阴沉,对着不远处的传令官道,“让他带着他的部队和突兀人决一死战,看看他会怎么做,要是他敢违抗,我就用白霜砍了他的头!” 传令官看着李显岳的神情,知道他是真的怒了,李显岳遇到过苏印的背叛,而今又碰上了一个辜负了他的期望的人,可想而知他的滔天怒火有多深。 今夜如梦,作为传令官,他也如梦,但是在定神了不久之后,他的脸上便露出了坚决,声音洪亮道:“遵命!” …… …… 四面八方的火光带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这个世界由黑暗压抑与诡异的光亮组成,然后便意味着死亡。 今夜死去了很多人,而且在接下来还会死更多人。 随着一直往南突,无用感受着身外的压力越来越小,但是内心的压力却是越来越大。 虽然他绝对地相信着铁山无,但是他还是感觉很不安心。 “老大,”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追上了铁山无,和铁山无比肩而战,问道:“老大,虽然我相信你,但是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铁山无看着因为距离北唐阵线越来越近,而变得越来越稀疏的突兀人,舞动不停的长枪终于能够停歇一段时间。 无用不说话了,他愿意倾听铁山无的理由,他想好了,如果铁山无的理由不能够说服他,说不定他会扭头就走,往北战斗。 “相信我,现在的战斗我觉得没有存在的意义,至少是现在的,在苏印出现之前,我奋力作战,是因为我相信我们还能够坚持,那么就需要好好打,然而现在,我们很明显是等不到冠英将军他们的到来的,结果已经注定了,所以我会选择突围,那是正确的,至少我认为是正确的。”铁山无的神情很认真,他望着远方,像是在望李显岳,也像是在望北唐的关内,或者更南的地方。 “可是,我还是觉得……”可雷也靠了过来,神色变幻不定。 “觉得太突然,你来不及接受,我在一两个时辰之前还深入突兀那么多,大有鱼死网破的姿态,后来突然翻脸就带着你们突围?”铁山无就像是知道他们一切一切的想法,随便他们怎么说,不需要说完,他就可以接下去。 可雷无声地点头。 “我们的光阴是由一个个的瞬间组成的,”铁山无道,“前一瞬间,和下一瞬间,都是不一样的。” “苏印他出现了,他站在了那里,看起来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个瞬间,但是它发生了,你别看那一个瞬间,要知道,它会对几乎所有人的心态都产生巨大的影响,甚至削减看不见的士气。所以,苏印出现之前,我知道还可以一战,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但是当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那一瞬间之后,我们输定了,绝对没有翻盘的可能,若是退回关内再坚持几日,才是可行的。” (本章完) 第六十章 突围啊,还能做什么?(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山无的道理或许在大多数北唐人看来都是蛮不讲理,特别是强硬永不退缩的晋王李显岳,那个晋王殿下一定会觉得他就是为自己的退缩寻找理由,是这个家伙失去了自信了,他的自信就像是一团火碰上了一盆水,“噗”地一声,没了,只剩下一团团袅袅而起的烟雾。 铁山无一笑:“如果我能行的话,我会带领着全军都突围出去,然后退回到关内再坚守,但是,我们都是晋王殿下的人,我只能带自己的人突围,却不能够左右他的思想,所以,我一直都是那句话:相信我的,我带着你们尽力做得更好,不相信我的,我也最多聊表遗憾。” 铁山无的理由说完了,虽然很多人还是处在云里雾里,可是他们可以看的出来,铁山无是认真的,他经过了深思熟虑,而绝对没有肆意妄为。 无用点了点头,一咬牙,道:“老大,我相信你,我跟着你走,但是,我还是会保持着自己的想法,我现在跟着你突围,是为了以后的战斗,若是叫我做逃兵,是不可能的,到时候,我还是会转身就走,并且再也不会听你的话了!” 可雷、阮单、高林三个人和无用一样,彻底放下了心中的一切,准备和铁山无一起冲回去,至于以后的事情,只有过了今夜再想了。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一个严厉满带着感情的声音: “铁山无!” “铁山无!” 铁山无皱起了眉头,大概是他也觉得接下来可能会略微有点麻烦了,不过,对于他来说,那种麻烦并不大。 “铁山无,军令到!”一名浑身血污的传令兵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在不久前,那些人对铁山无的称呼都是“铁将军”,但是在不久之后,因为他那颇令人质疑的行为,人们的语气变了,称呼也变了。 “铁山无,殿下有令,你带着你的部队,马上调转方向,与这片土地共存亡!”传令兵双眼布满血丝,狠狠地盯着他看,扯着喉咙喊,他这是第一次传递命令的时候露出这副神态。 无用他们都怔了一怔,如今殿下的命令都来了,他们应该怎么办,是继续跟着铁山无,还是违抗军令?违抗军令,是要被处斩的! 四周的战斗在继续,时间也只是过了几个瞬间,但是在那很短的时间之内,他们的内心深处很漫长,同时也觉得一片死寂,只剩下了空虚混沌。 随后,他们听见铁山无开口说话了。 他的话语似乎并没有经过过多的思考,或者他早就已经思考过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我们在战场上,我也觉得我应该保持着自己的观点,晋王殿下他是全军统帅,而我们,也应该凭借自己面对的战斗,作出适应自己的选择,如果殿下觉得我做的不对的话,在战争结束之后,可以拿我问罪,但是现在,我只想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他的这句话简直毫无道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和他现在的情形风马牛不相及,可是在他的嘴里说出来,倒还真是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的确,将领在战斗的时候都会遵循自己的风格,但是前提是意向会与统帅同步,而今,统帅李显岳说:杀,一步不准退,铁山无说:杀,突围出去,往南退。 这两种命令,截然不同,完全相悖,战场之上,当然是要听李显岳的,他铁山无在李显岳的面前,真的暂时什么都算不上。 而且在白天铁山无带着一千多人冲锋的样子多么英勇,如今带着一百多人往后退的样子又有多么猥琐? 当真真实实地听到铁山无随随便便、理所当然地拒绝李显岳的命令的时候,先前铁山无是一代新星、新的北唐传奇将领的形象在那名传令兵的心中彻底陨灭,他的嘴角抽动着,满带着愤怒,那也是一种对铁山无本来带有着极大期待,然后落差太大而带来的失望。 “殿下的命令,你要是敢违抗,杀无赦!”那名传令兵朝着他吼道。 铁山无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心平气和。 “是的,杀无赦,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接受,战争结束之后,再来评价我的观点,好吗?如果到了那时候所有人都认定我,而且我也被你们批判得无法辩驳,我确确实实是错的,可以,可以杀了我,但是现在,请不要阻拦我为自己的部队作出选择,因为所有人的命都应该珍惜,而不是付出得太过不值得。”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无用可雷他们一样选择相信铁山无,觉得他应该是有理由的,在大多数人看来,铁山无那就是在无理取闹。 那名传令兵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们大唐军队军令如山了。” 他昂起头来,举起手中的令符,喝道:“铁山无目无军纪,藐视晋王殿下的命令,临阵脱逃,如今,军法处置,把他斩立决!” 周围有着很多的北唐人,那些人都是相信铁山无并且跟过来的,这么多人,就算铁山无反抗,单枪匹马,也不可能杀出去。 但是,所有人都神情复杂地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作,虽然传令兵说的话很在理,而且可以看得出来,那是晋王殿下的命令:铁山无服从,那就既往不咎,铁山无拒绝,那就斩立决。但是正因为他们无比信任铁山无,所以并不觉得就这样马上杀死自己的将领是一个正确的选择,那样子太过草率了。 周围,兵器与兵器相撞,喊杀声中也仿佛带有着饥饿的音调,血和风相触、交融,最后撒向四面八方,而这里的氛围,却是太过诡异异常。 传令兵难以理解这些人的反应为什么会和自己所想的这么不一样,在北唐军中,所有人都坚定地崇拜着李显岳,李显岳基本上都是对的,所以他们言听计从,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李显岳的话都有人敢不听了? 这在他看来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我将带头冲锋(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抖了一下手,再一次显示了自己手中的令符,这一次他的脸色更加阴沉: “听见没有,我最后再说一遍,晋王殿下命令,铁山无目无军纪,临阵脱逃,当斩,斩立决!” 还是没有人有反应,一个是他们下不去手,另一个是杀死铁山无哪有那么简单?这里的人要填一阵才能够把那个家伙填死,但是现在北唐军危机四伏,突兀人才是最大的敌人,这么做,合适吗? 传令官一脸厉色,冷声道:“你们都想和他同罪?” 这一句话,就像是风卷残云,一下子就都让所有人心中揪紧,并且清醒了许多。 军令不是儿戏,到时候,晋王殿下军法处置,他才不会管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留给这里所有人的,都会是临阵脱逃的骂名,就算死去,也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冷风吹得萧索,四野激战,他们,应该何去何从? …… …… 李显岳的目光越过大片土地,越过无数在殊死奋战的北唐军人,还有嘶鸣的战马,以及血迹斑驳的兵器。 他在看着铁山无他们,而铁山无等人,于人海茫茫之中,却不一定知道他的目光所向。 “铁山无不肯领命。” 他的眸光可以洞察秋毫,虽然无尽冷风之外的情景,只见其人,不闻其声,而且很是模糊,影影绰绰,但是他可以很清楚地知道,铁山无不肯领命。 “胆大包天!”一名亲卫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声。 他们都对李显岳的崇拜发自真心,而且事实证明李显岳绝对不会辜负他们的崇拜,现在,突然就出现了一个铁山无,肆无忌惮地藐视李显岳的意志,这是让他们无法忍受的事情。 铁山无往后退了,苏印也因为夜色而已经看不见了,留给他们的,是不断消耗,难以为继的北唐军队,可以清晰地看到,突兀人突进了北唐的左翼,那些原来属于苏印的部队。 其实铁山无说得没错,这一战,输定了,完全没有了胜利的可能,但是李显岳的决策和他所想的不一样,他要极力消耗阿史那沁的锋芒,死死地抵挡住,而不是给予对方喘息的机会,到时候直扑雁门关。 一鼓作气,雁门再被破,北唐的大好江山真的就是一览无余了。 铁山无认为可以死守雁门,而不是在这里拼命,那是他的想法,可是他怎么确定雁门可以守得住,要是到了那个时候,他又是第一个所谓的“突围”,岂不是特别搞笑? 再突围,那个家伙就要退守长安皇城了!李显岳冷笑着想到。 他认为自己是对的,铁山无是错的,不过他倒是并不觉得因为这个就应该斩了铁山无,铁山无有着自己的想法,而不是真的缩头乌龟。 铁山无其实就是在做给他李显岳看:看吧,我觉得是那样的,相信我吧,突围,据守雁门关,带着这里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要留下来死撑浪费生命。 可是他李显岳偏偏不,一鼓作气,或者一溃千里,适用于北唐人,也适用于突兀人,退了,就收不住了,很有可能收不住了,突兀人和北唐人全部都收不住了。 不能退,绝对不能退,拒敌于此,没有退路。 突兀人离这里越来越近了,他知道,有少数的突兀人或许都已经看见了自己。 铁山无不肯打了,那么,就他来打。 他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盔甲,拔出白霜宝刀,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白霜的锋芒在火光中闪耀,不减当年。 接着,他转身,进了中军帐。 中军帐内的兵器架上,他已经好久没有用来战斗过的那杆长枪静静地躺在那里,默默地等待着它的主人拾起它,再次挥发出冲锋陷阵的豪情。 当那些面面相觑的亲卫们看到李显岳全副武装,手握凛锋枪,腰胯白霜刀的样子的时候,瞬间便明白了晋王殿下到底想要做什么了,纷纷大惊失色。 李显岳虽然脸庞丑陋了一点,但是他的样子一向神武,然而今晚的他,比起往日里还要神武了不知道有多少。 他身姿高大挺拔,身材匀称,就像是一尊战神。 一名亲卫“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随后扑上去,大声喊道:“殿下,不行,您不能这么做!” 其他的亲卫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纷纷冲上前去阻挠,李显岳想要亲自出战,这……这简直不可理喻!! “殿下,您是这里的最高统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整个战场的形势还需要您判断,您不可以亲自出战!” “不行,绝对不行,殿下,我们是不会让你带兵冲杀的,你这是拿整个大唐军队开玩笑!” …… 那些亲卫都对李显岳忠心耿耿,他们南征北战那么多年,跟随着李显岳经历过数也数不清的战斗,对李显岳的感情已经达到了极致,他们愿意冲锋陷阵,死而后已,但是绝对不愿意看到李显岳作为堂堂一名皇子,这里的最高统帅,亲自披甲上阵。 李显岳明白他们的心意,所以完全没有呵斥,他的声音难得变得非常平和,简直就和白从云一样平和: “军人,忠君报国,现在突兀人的牙齿已经逼到了我们大唐的北疆近前,我是李显岳,不是其他的任何人,我是和丘战神一样的人,”他伸出手指指向影影绰绰的远方,“看到了没有,突兀人已经越来越近了,我们累了,但是他们也一定是累了,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我和阿史那沁不言自明,现在,是时候来一场决战了。” “形势,已经不需要判断了,传我的命令,收兵一处,跟着我,一起杀,我将带头冲锋!” 李显岳目光坚定地对着那名已经呆住不知所措的传令官道。 这算不上是什么鱼死网破,因为尽管在这样很明显的劣势之下,李显岳依然有着一决胜负胜利的信心,现在,他要像白天的铁山无一样,冲杀在最前面,和阿史那沁来一场大决战。 他李显岳已经很少这么痛痛快快地来一场了。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 我将带头冲锋(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些亲卫们根本就阻止不了他,李显岳踏着整齐的步伐,握着凛锋枪,跨着白霜刀,开始往前走去。 他蓦地停下脚步,打了一个呼哨。 黑夜里,一匹浑身都是黑色的马像是闪电一样窜了过来。 那匹马真的特别黑,马眼睛是黑的,马尾巴也是黑的,全身都是黑的,浑然无迹。 而且,这还是一匹母马。 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因为这匹马,李显岳经常被那些皇子们嘲笑,甚至就连那些世家公子们都嘲笑他,管阔虽然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好嘲笑的,不过管阔知道这件事情,这件事情的名字就叫做“李显岳的马”。 李显岳的马黑不溜秋,而且是一匹母马,就这一点,被长安的权贵子弟们笑了好多年。 李显岳人长得丑,就罢了,马也难看,这就是别人嘲笑他的理由。 这个其实就奇了怪了,李显岳长得丑又怎么了,难不成你们还可以怪他爹娘生得不好? 当然没人敢这么说,因为这是会诛九族的。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们就死命地黑李显岳的马,反正他的马已经够黑了。 李显岳不是无所谓,而是根本就没把那些整日无所事事之徒放在心上,虽然他们嘲笑他,但是在他的心里面,那些人反而是让他鄙夷的对象。 最后证明他的鄙夷是对的,他和他的马来到北疆了,战功赫赫了,功成名就了,成为北唐人的骄傲了、丘战神的骄傲了,那些嘲笑他的人却还是那个老样子,一无所成。 如今的战场上,没有任何人会嘲笑李显岳和他的马,因为不仅仅李显岳证明了自己的实力,那匹马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那匹马,万里挑一,迅如闪电,如同一股黑旋风。 李显岳骑着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它和李显岳一样,战功赫赫,获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当看到那匹马来了,那些亲卫们都知道,已经无法阻止李显岳了,于是他们纷纷前去放出自己的战马,准备和李显岳一起和突兀人来一个了断。 高处,中军帐前,一杆最大最威严的北唐旗帜挺立而起,迎着大风猎猎作响。 与此同时,命令传达到了北唐军的各处——晋王殿下亲自披甲上阵,将会带头冲锋,所有部队合为一处,跟着他,和突兀人决一死战! 看到那杆北唐旗帜迎着大风飘扬,如山如海一般的呐喊在四野里回荡,就像是天雷滚滚,就像是波涛汹涌。 风,更大了起来。 天,马上就要亮了。 黎明前的大决战,即将爆发。 大风起兮云飞扬。 李显岳将北唐旗帜绑在了自己的马上,跃马,挺枪,带着锋芒毕露的亲卫们,在战场之上开始驰骋。 他们的速度很快,转瞬间便已经来到了两军相接之处。 看到那杆北唐旗帜,看到那把长枪,最前方的突兀人感觉如在梦中,并且先前还昂扬的战意,就像是冰雪遇到了骄阳,转瞬间便融化了。 李显岳纵横北疆这么多年,威名赫赫,他的名字可以让许多突兀人胆寒,如今突兀人有阿史那沁撑腰,可是当看到李显岳就这样挺着枪,带着亲卫和数万北唐军,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在迅速蔓延。 “噗——” 李显岳骑着马的影像一闪而过,一名突兀人的眉心,一朵血花绽放,躯体轰然倒下。 “噗噗噗……” 长枪刺破血肉的声音此起彼伏,亲卫军所过之处,就像是割稻,突兀人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地,从空中往下望,就像是乘风破浪的一艘船。 后面,是得到命令,斗志爆发的北唐军。 李显岳身先士卒,锋芒很盛,不可撄。 刚刚才给北唐军造成极大压力的突兀前锋,在迅速地瓦解。 北唐旗帜一直往北而去,到了哪里,哪里的突兀部队就会崩溃。 远处的阿史那沁眯起了眼睛。 他也没想到李显岳居然会亲自带兵冲锋,这一种情况出乎了他的预料,也让所有突兀人,包括他在内,措手不及。 “传令下去,”他的神色很难会这么严肃,“不要和他硬拼,从两边分开,莫要迎面撞上去,李显岳的锋芒很盛,我和他交手过好多次,就连我面对面和他撞上,也只能够选择退缩。” 听着他的话,传令的人很吃惊,在他们看来,阿史那沁的亲卫军,是突兀最强的精锐,是无敌的,现在阿史那沁居然亲口承认就连他都不敢硬接李显岳的锋芒,那么李显岳亲自带兵杀敌到底是有多么强悍? 步步紧逼的突兀人就因为李显岳的亲自出场,不得不作出退步,这几乎让人觉得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黑暗与气雾混杂,在那火光照不尽的地方,有着一点微茫,依稀可以看到人的影像。 苏印的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似乎没有预料到李显岳会忽然之间作出这个决定。 虽然已经快要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但是他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双方的战斗,然后他就忽然看到了那个高处突然耸立起来的北唐旗帜,紧接着那杆大旗开始向下冲锋,势如破竹,所有人都得到了李显岳亲自出手的消息。 他的眼皮蓦地一跳,一直以来都因为心中的仇恨而已经死去的心灵猛地震荡了一下。 他在李显岳帐下那么多年,对李显岳虽然谈不上十分了解,但是却很清楚对方的实力,那些时候,他还不是成武将军,李显岳也还没有成为北疆的统帅,他们一起冲锋过,李显岳的锋芒,他自论不及远矣,两个人对冲,如果他不想死的话,他会马上选择带兵转头就跑。 这个和双方最终的胜负无关,只是你不会想到李显岳在北唐军失败之前,会不会拉上谁谁谁垫背,那些“谁谁谁”可能会是突兀的高级将领们,或者他苏印,还甚至会是阿史那沁。 苏印的神色阴晴不定了许久,最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望向阿史那沁的那个方向,告诉自己,自己相信阿史那沁……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我将带头冲锋(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而在北唐军的某一处,却正在发生着更加难以评价的事情。 当此时,正是那名传令兵与铁山无他们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 他们突然就听到了新的命令,也可以说是一则震撼人心的消息——晋王殿下亲自带兵冲锋,所有部队汇合一处,跟着他李显岳! 铁山无本来那种看得传令兵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的淡淡微笑僵了一瞬,随后朝着南方望了过去。 他看见了那杆离这里越来越近的北唐最大的旗帜,脸上闪过了刹那间的诧异,随后又是很快的不明觉厉。 以他的统兵风格来看,他是真的看不懂李显岳到底在干什么了。 这是……小孩子过家家?他不禁想到。 李显岳这么做有着自己的道理,而且很难马上就确定那种道理是错误的,可是那种道理铁山无完全就看不懂,他根本不知道李显岳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脑袋瓜子里塞的是什么。 于是,这就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显岳这么做,是不给自己留退路,是破釜沉舟,铁山无觉得这简直是不可理喻,如果可以赢,或者本来就没有退路,或许可以这么一试,但是在他看来现在北唐军输定了,那还打什么?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潮涌动了起来。 北唐人的涌动,是因为兴奋,突兀人的涌动,是因为惊惧。 大浪在交叠,轰隆轰隆,把铁山无的脑袋震得霎时间昏昏沉沉的,他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 他看到,那杆旗帜更近了,而李显岳高大威猛的影像,也在火光与黑暗之中轮转,若隐若现。 的确是李显岳,不会错的,这个家伙真的疯了!在现在,铁山无的脑中闪过这样不尊敬的一句话。 突兀人疯狂的攻击迅速收敛,阵线开始趋于保守,阿史那沁的命令到了。 李显岳带着他的亲卫,真的冲在最前面,那些挡在他前面的突兀人,就像是稻草人一样,根本不能减缓他的速度,被一个又一个地杀死,然后撞飞。 那匹黑不溜秋,以前被长安权贵子弟们嘲笑了无数次的母马瞪着凶狠的眼睛,却隐隐浮现出一种兴奋的状态,冲得特别快。 百丈。 八十丈。 六十丈。 …… 李显岳越来越近了,他的眉眼越来越清晰,丑陋的脸庞在火光之中有着一种迷人的光辉。 他朝着铁山无这边而来,结结实实地逼过来,铁山无向南,李显岳向北。 无用可雷他们有些人感觉有些哆嗦,他们先前准备跟着铁山无违抗李显岳的命令,而李显岳是令他们极为尊敬的人,现在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对方。 铁山无的眼中光芒闪动,没有人知道他想了什么,但是那里面肯定有着许多的东西。 四野喧嚣,人潮散开,突兀人被击散,北唐人主动退散。 那种场景,并算不上壮观,但是很令人感觉震撼。 北唐旗帜飘扬,李显岳跃马挺枪,到来。 马作的卢飞快,人未至,风先到。 无边大风萧萧下,铁山无的头发被风吹起,纷纷扬扬,但是腰畔的佩刀和他手里的长枪却巍然不动,那种动与静的结合,化为了一种永恒的画面。 李显岳处在最前面,雷霆万钧,骑着马,朝着他直直地奔驰过来。 那样凌厉的气势,即使是一向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用都大惊失色地选择了避开,李显岳前方的巨大扇形面,北唐人和突兀人都离开了,于是,只剩下了静静坐在战马身上的铁山无。 那匹战马开始全身颤抖起来。 李显岳的气势如虹,像是一把把的刀架在了它的马脖子上,让它不敢动弹分毫。 不仅仅李显岳,就是李显岳身下那匹马的凶狠,也让它心胆俱裂。能够站立着哆嗦,而不是瘫软在地,已经算是不平凡了。 铁山无的眼睛很闪亮,几乎要把那很迅速时段内的每一个瞬间全部都看在眼里,还有周围一切的分毫,哪怕是一粒灰尘。 近了! 一股尘烟迎面而来,李显岳策马撞了上来! 铁山无把手中的长枪握紧,脸上突兀地浮现出一股耐人寻味的笑意。 周围的很多人都发出惊呼,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担心要被撞的铁山无,还是撞过去的晋王李显岳,或者单单的只是因为这一个场景。 那一系列情景在此时几乎化为了一种静止,静得只有所有人的心跳,那是某种内在的隐性场景,隐藏在人们的内心深处,可以抛开周围的一切喧嚣。 李显岳盯着铁山无的眼睛看,铁山无也在盯着他的眼睛看。 李显岳挑了挑眉。 他忽然一勒缰绳,那匹黑一片,浑然无迹的马前蹄高高地跃起,几乎要人立起来。 一股烟尘撞到了铁山无的脸上,伴随着的还有一股大风。 大风过后,又是一道细碎的风以及一声呼啸。 李显岳手里面的凛锋枪枪尖吞吐着寒芒,停留在了铁山无的眉心处,直到那匹马把前蹄放下来,依旧没有移动分毫。 只要再往前几分,枪尖就会扎进铁山无的脑袋里,捅出一个大窟窿。 周围的人长大了嘴巴,难以置信自己看到的这一系列惊险的场景,虽然李显岳停了下来,但是看此时此刻的形势,一点都不能够让他们放松。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李显岳道。 这句话,声音并不算是很大,甚至可以说是说得很平和,和不少人想象中的李显岳破口大骂铁山无,恨不得把对方揍得鼻青眼肿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但是很清晰,而且让大家感觉遍体都是寒意。 周围的突兀人开始退却,北唐人朝着这里一边战斗着一边汇聚,厮杀声比起先前最最惨烈的时候小了许多。 场景变幻莫测,而这里的场景,同样也是全在一些人的一念之差之间。 铁山无随便的一句话,他的脑袋就有可能会被枪尖刺穿,或者那杆枪离开,李显岳的随便一个想法,都会把枪往前捅出,或者往后拉。 时间缓缓流淌,他们两个人之间,却仿佛永恒。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黎明的曙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可雷,他的脸色红白交错,迫不及待地想要冲上去,喘着粗气道:“殿下……铁将军他,他不是您想的那样,他也是要忠君报国的……” 那些跟随着铁山无的、信任他的,都不会觉得他是真的怕死,但是他们生怕李显岳以为铁山无是怕死的,要是李显岳的枪尖就这样捅出去,铁山无会死得特别冤枉。 一失足成千古恨,古往今来皆如是。 除了可雷,无用阮单高林等好几个人都准备上去求情。 铁山无伸出没有持枪的左手,摆了摆,示意他们不要激动。 随后,他很自然地歪了歪脑袋,笑了起来。 “我没有错,我不该死,这个理由充分吗?” 李显岳身边的那几十名亲卫早就在先前看到铁山无居然做出那种几乎令所有人都失望的事情的时候,就已经对之怒不可遏,如今看到这个家伙居然还敢露出嬉皮笑脸不知死的样子,顿时怒火中烧。 “铁山无,你真是不知死活!”一名亲卫大怒道。 这真的很奇妙,铁山无以前的那种半带着自信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给了他们极大的好感,认为这是铁山无的独有性格,而且那是给予周围人信心的标志,然而现在,那种笑容就显得特别可恶了,简直可以和苏印那个“不要脸”的笑容相提并论。 “让他说。”李显岳沉声道。 随后他又道:“速度说,我的时间不多,我给你的时间也不会多,现在我在心里开始算时间,要是在时间到了之后,你还不能够说服我,我这就在这片战场上杀了你。” 铁山无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他首先说的话并不是足以让李显岳打消杀死他想法的理由,而像是在调侃: “哦,看起来很难啊,那还是考验吗?” “殿下,我看这个家伙就是和苏印那混蛋一伙的,杀他还污了您的凛锋枪,还是我来吧!”看着他这个慢悠悠厚脸皮天下无敌的样子,另一名亲卫同样也忍不住了,“铿锵”一声拔出佩刀就要冲上去。 但是,他还是被李显岳给阻止了,只能够毫不理解地退了回去。 铁山无的淡淡笑容终于缓缓退却了,他开始认真说话。 “殿下,我知道当着你的面告诉你应该退回关内据守,而不是硬拼,你肯定不会听我的,说不定还会说我是扰乱军心,把我绑起来。如今我这么做,就是做给你看的,我想,以你的眼力,一定是早就看了出来,殿下,相信我吧,这一仗,就算您亲自上场,也还是打不下的,反而,您会死,这不值得。” 即使是那些亲卫们,也同意他的一半话,那就是李显岳不应该亲自上场杀敌,但是对于他的整句话,却还是反感连连。 “这不足以说服我,”李显岳摇了摇头,“你可以有其他的想法,但是在战场之上,这么做,就是违抗我的军令,所以,你得死。” 铁山无叹了一口气:“唉——看来,这一回,我是非死不可了。” 谁也不知道他的这一句话到底是真是假,但是还是一如往昔,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就像是:死便死了,算我倒霉吧,就这样吧。 李显岳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的枪开始微微颤动。 这个时候,他看了一下枪芒上面的光,忽然觉得这种光像是在火光之中,还加上了别的什么,很淡很淡的其他的光辉。 他回头,朝着东南方向看了一眼。 黎明的光辉很暗淡,也很艰难,这里的天空依然灰云翻滚,但是在东南方向,天地相接之处,却留有一小块的朗空,于是,才露出一点点的黎明之光,就这样微弱地透发了过来。 但是他关注的重点并不在那黎明之光上面,而是同样的方向,地平线上,出现的黑压压的一大片人。 他的脸上,无数神情不断交错变幻着,怎么也不能有个定型。 整片北唐军,都带上了某种别的什么氛围。 铁山无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殿下,我想到了您暂时不杀我的理由了。”他道。 “因为,从现在开始,我又要杀敌了,我有信心了,我们能赢,我可以将功补过,这就是我的理由。” …… …… 东边的光芒很暗淡,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那种微茫。 那种光芒透在无所不在的冷风里面,仿佛带有着深沉的暖意,一丝,又一丝,进入人们的心灵深处。 所以,这就叫黎明的曙光。 伴随着那些曙光的,还有黑压压一大片出现在东南方天地相接之处的军队,他们就这样以那片曙光作为背景,仿佛自黎明之中诞生。 很有梦幻般或者诗意的一种感觉。 那里理应不会有军队出现,因为冠英将军他们虽然已经足够努力,却也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刻出现在那个地方。 但是偏偏那里出现了一支军队,神兵天降。 不仅仅北唐军和突兀军看到了天边尽头处的那一支部队,还有更早看到的。 少女清丽的脸庞隔着马车窗,好奇地望着那个方向,黎明之光微微地照在她如画的眉眼之上,充满了某种美妙到极点的意境。 那些吴人纷纷站立而起,呆呆地望着那里,似乎是在观望,同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安安眼睛一眨不眨,但是不久之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嘴角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笑意。 管阔看了他们一眼,尝试了一下,发现没有人阻拦,于是上了无迹的马背,这样子可以让他看得更清楚一点。 他不知道出现在那里的到底是谁,是什么军队,但是人好像很多。 不仅仅北唐军和突兀军一夜未眠,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一夜未眠,包括那个身份最最高贵的少女。 天边那支军队的行军速度很快,他们的人影越来越清晰,也显得越来越大,一杆大旗在迎风飘扬。 黎明的光辉也越来越亮,相比之下,空中的阴沉似乎也缓解了好几分。 六里。 五里。 三里。 …… 管阔眯起眼睛,终于看清楚了大旗上面的那个大字。 那是“越”字。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来,跟着我,重新冲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他学过南吴话,同样也学过和北唐字相差其实并不太大的南吴字,所以那个字看一眼就被他看了出来。 “南吴的部队?”他低语了一句,百思不得其解。 他忽然觉得现在的脑中有点乱,他不知道北唐和突兀打仗,南吴的部队怎么会像神出鬼没一般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在如今的完整的南吴诞生之前,有过一个越国,他们的战斗力极其强悍,注重武力,兵器冶炼技术非常先进,所以与吴国有“吴钩越剑”之说。 南吴的陛下很开明,所有的国度统一为一个整体之后,曾经的越**队保持着他们的象征,于是那个地方出身的士兵,都处在“越”字大旗之下,代表着绝对的恐怖实力。 如今,三千越甲到来。 战场之处,包括李显岳、铁山无等人在内,同样被那支突然出现的部队弄得脑中思绪万千。 那三千越甲的行军速度太快,以至于南吴来援的消息还没来到这里,他们就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不断逼近的南吴军队,李显岳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周围的人,更像是在问那个一直坐在龙椅上的男人。 他不能明确地知道那些吴人到底是敌是友,但是他不觉得如果那些是敌人,会就这么来到这里,更何况,如今的形势,北唐若是崩溃,南吴没有任何的好处。 无用可雷等许多人都在面面相觑,心中震撼非凡。 “南吴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是神仙把他们送了过来?”阮单小声说了一句不知道是笑话还是胡言乱语。 其实他说的不无道理,在这里并没有接受到南吴会来援的消息,或者说因为南吴人的迫不及待,和北唐消息传递的繁琐,所以也就造成了这一支部队就像是凭空出现、神兵天降一般的结果。 大多数北唐人和突兀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铁山无很显然并不是这样,因为在这之前,他就已经表现出了重新恢复的战意,说明他坚定地认为那是援军,而不会是其他。 他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嘲讽一下李显岳还是怎么的,答道:“就是这么回事。” 李显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呼”地一声收回长枪,随后忽然厉声道: “收拢你的部队,回去,冲锋,多立功,看看能不能抵消你的项上人头的重量!” 他的这一席话是猛然产生的,几乎把周围的人全部都吓了一大跳,但是铁山无却是神情自然,再一次咧嘴一笑,道:“遵命,殿下。” 他拍了拍身下的那匹还沐浴在恐惧里的战马,他的动作很奇怪,就这样随着他拍了三下,每拍一下,那匹马就显得活跃了一些,第三下完成后,战马发出一声嘶鸣,调转马首,显示出了战意昂扬之态。 铁山无此时此刻的人性光辉,再一次绽放,并且伴随着越来越亮的天光,他对着身后留下来的七八十人,举起了长枪,意气风发道:“跟着我,杀破突兀人的军队,碾碎他们,现在,我在最前面,冲锋!” 说罢,他一夹马肚,风驰电掣,战马化作一道闪电,朝着来时的方向奔腾,迎面的大风吹得他身上的盔甲都开始晃动起来,枪尖却是稳稳当当。 刚才,因为他的所谓的“突围”的行为,他丧失了很多人对他的信念,当他带着缓慢增多的部队杀回来的时候,正遇上先前因为不齿他的行为而脱离的许许多多的人。 铁山无道:“归队,现在,你们又可以听我的指挥了。” 他的马没有停,枪也没有停,但是话语却在四面八方回荡。 听到他的话,有少数的人朝着他那边靠拢,大多数人的神情有些复杂,并没有作出什么很明显的举动,还有不少人,对着他露出的神色依旧是不齿。 他们并不认为那是铁山无主动想通了,或者说脑子正常了,胆子也恢复了,所以回来了。 大家都知道晋王李显岳亲自出动的消息,所以信心倍增,李显岳朝着这里来了,然后铁山无就掉头了,这可以给人联想到什么? 铁山无这个胆小的家伙碰上了李显岳,被对方截了回来,而现在的铁山无,本质上依旧是缩头乌龟,但是因为李显岳的威势,只能够重回北面杀敌。 一个缩头乌龟,就算他再厉害,也是没有资格成为他们的将领的。 “铁乌龟,你也知道回来,你不是缩回去了吗?”有一个胆子特别大的人冷冷地嘲讽道。 相比而言,其他人虽然对铁山无之前的行为而感到不屑,却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也没有那种强烈的当着对方的面骂出来的意愿,所以相对来说用词要好一些,但是语气依然充满了激烈。 “铁将军,在刚才,你自己违反了晋王殿下的命令,我们才离开你的,你觉得就凭你现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们还会再相信你吗?” “就是啊,跑得比自己的士兵还要快的人,怎么可能再让我们听你的话?” …… 感受着周围的那种酸酸的语气,还有那种略显尴尬的氛围,一边杀敌,无用一边忍不住了,喝道:“现在晋王殿下没有收回任何的东西,他还是我们的将领,唧唧歪歪的,你们也是要违抗军令吗?” “你是那家伙的跟班,刚才也跟着跑得那么快,现在灰溜溜地被殿下截回来了,你还有脸冲我们!?”那个胆子最大,脾气最火爆的避开突兀人的刀,同时愤愤不平地反驳一声道。 周围的北唐人,如今的境地很尴尬,有少数人不愿意归队,听从铁山无的指挥,如果不解决掉这些人,这样子势必会造成其他人就算跟着铁山无,也不会心服口服的现象。 但是,铁山无对此情况的回应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现在我的头颅攥在殿下手里,要是这一仗我打输了,我想我会死的很惨,所以,我并不介意拉几个像之前的我一样不听命令的家伙一起,你们有谁想要陪我吗,想的话,那就别过来了,我的枪会过来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六十六章 那是我们的军队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句话的效果很大,那些人本来对铁山无的崇敬心理就非常大,只是因为刚才铁山无那些莫名其妙的动作,才会心寒,现在就算有些不满,却也觉得这个家伙又好气又好笑,虽然要恢复先前的那种尊敬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跟着他一起冲还是可以有的。 对于他们这一支部队而言,先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可笑的也不应该当真的闹剧,战争继续,还是如此,只不过因为天边的那一支来历不明的部队,多了一些旁的什么味道。 事实证明,铁山无的英勇并没有因为先前发生的那一切而产生什么影响,他的锋芒很盛,他归来了! 东南方向的南吴军队越来越近,“越”字大旗招展,天光也越来越亮,昭示着他们来了,同时新的一天也真正的来了。 铁山无坚信那一支部队不管他是哪里人,都只会是北唐军的援军,但是李显岳却对此还是留有一些余地。 他要提防着那些人,在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就连苏印都可以叛国,南吴人,怎么可以相信? 可是几乎所有人都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南吴过来军队之前,北唐方面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或者也有可能是还没有来得及过来消息? 这里面有两种原因,其一是丘镜山和管清和离开之后,北唐的机构运行缓慢,需要一段时间的缓冲,其二便是这一支南吴部队堪称恐怖的行军速度。 李显岳招了招手,一名亲卫会意靠近。 “有胆量过去探探底吗?”李显岳沉声问道。 “万死不辞!”那名亲卫抱拳,表示自己愿意领命。 李显岳满意地点了点头,深深地望着那名亲卫疾驰而去的背影,在把那些南吴人搞清楚意图之前,他的亲自带兵冲锋将会暂停。 不久之后,令李显岳心中涌现出无名火的事情诞生了。 亲卫一脸怪异神色地回来了,而那支南吴军队在距离战场三里地的时候停住。 与此同时,南方,北唐阵线的后方,消息也堪堪才来到李显岳的手中。 那则消息就是南吴军队前来支援的消息,直到现在才来到李显岳的身边。而亲卫怀里揣着的,是陛下留给那些南吴军队,让他们带到关外李显岳处的密旨,以作证明。 南吴军队到了,带着密旨到了,同时,他们前来支援的消息也到了。 周围的亲卫都沉默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们可以看到,李显岳额头上的青筋跳跃着,眼中闪烁着滔天火苗。 “他们好快的速度啊!”他冷笑道。 处在这样的情景之中,再加上那些亲卫对李显岳的熟悉,他们都知道,李显岳说的这句话,指的绝对不会是南吴军队,而是…… 真的,真的好快的速度啊,援军来都来了,你还来消息? 这些消息有没有都没有什么关系。 “殿下,克制……”一名亲卫小声地提醒了一声,“如今大敌当前……” 李显岳看了看他,随后道:“你去,我知道,你的说法最好,对那帮南吴人,你表示一下感谢,告诉他们我们北唐和突兀人正在决战,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对于李显岳的这一番话,那名亲卫想笑又笑不起来,最终只好就这样领命而去。 等到这一切都落定,李显岳闭了闭眸子,深呼吸一口气,等到眸子再次睁开的时候,怒意已经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大唐的大好男儿们,援军来了,”他道,他的声音传递得很远,“击碎突兀人野心的时刻到来了。” “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往前,往前,不要往后看,因为后面的土地上,长眠着你们的同袍!” 他的声音很有感染力,话语同样很有感染力,在说出这一席话之后,他带着那杆北唐旗帜,和周围的亲卫再一次冲锋,而北唐军的呐喊,也变得狂暴起来。 他们等待这一刻很久了,和援军是否到来无关,也和援军是谁无关。 远处的南吴军队,三千越甲,开始挺进,大旗招展,狂舞如风。 越过那一片战场,土地绵延,起伏不平,就像是海中的浪涌,在东北方向很远的地方,还有着那么一群人望着那些画面。 无迹躁动不安地踢着蹄子,整个身体都展现出一种兴奋和狂暴的气息,它很聪明,也可以隐约感觉到一些东西,它虽然并不是很确切发生了什么,然而有那么一个声音仿佛在告诉着它:你想要的时刻来临了。 管阔依旧坐在它的身上,登高,而望远,他看见了南吴军队,对之的突然出现表示吃惊,同时心中也涌动起一股狂热。 不管怎么说,南吴有一个他现在还不知道身份的小祖宗在这里,而且介于和李显岳等许多人所想的一样的觉得南吴军队不可能在不经过北唐同意就穿行大片土地来到这里的想法之下,他都认为这一支南吴军队不太像是敌人。 看着那支部队,小安安的脸上泛起欣慰的笑意,很温暖很温暖,不知道是他自己觉得温暖,还是什么,但是想来应该是的。 自己的国家强大了,所有人都会感觉到温暖,感觉很踏实。 其他的南吴人那种自豪感更深,他们望着那里,心中在说:看,那是我们南吴的军队。 而把姿态放得最高的,当然就是那名少女。 “小安安,死安安,本小姐要上马车顶,检阅我们的军队!” 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出了乌龟壳一般的马车,白色的宫裙和乌黑的秀发被风撩起,飘飘扬扬,她伸出白皙的小手,不断神气活现地挥舞着,看起来兴奋到了极点。 她说得对,小安安是她的人,她说怎样就怎样,别说要上马车顶,她就是要上天,大家都得把她给捧起来。 小安安飞身而起,幻化出数道诡异莫测的虚影,来到了少女的面前,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 看样子,大概是今天的景象太过让他们感觉到激动,他是一冲动,就想要把少女给抱上马车顶,直到到了少女的面前,才忽然想到,没有经过少女的允许,是不可以触碰她的,不然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宫刑一百次。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她的身份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少女一脸坏笑地对着他瞄了瞄,随后趾高气扬道:“小安安,别当本小姐刚才不知道你的想法,是不是本小姐平日里太过放纵你了,你心都飞了起来,就要上天啊!” 她掏出匕首,用匕首柄捅了捅尴尬站着的小安安,道:“小安安,你也算是我们大吴最最有名的大家公子之一了,要注意形象,更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她虽然年幼,但是没想到短短的几句话,便可以变得意有所指起来。 小安安干咳了一声,道:“呵呵,小姐教训得是。” 少女撇了撇嘴,又皱了皱琼鼻,道:“真虚伪。” “……” 小安安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去回想对方的话,反正他怎么做都是不对的,高调了,那就是自己想要上天了,低调了,自己就变得虚伪,里外不是人啊! 旁边有吴人拿来了少女专用的特殊木梯,非常安全,只要少女不是什么婴儿,就都不会出什么事情,在被大家擦了好多遍,终于可以确定彻底干净之后,少女才裙摆微摇,故作姿态地展示自己作为一名贵族,特意很“优雅”地登了上去,幸好管阔没有闲心情去看她,不然肯定会看得想打人。 少女手脚并用,看得出来,别人都是干活干得一点都不想再做了,她却不一样,她爬得很开心,偶尔做做运动,能够增加她的兴趣,提高她的心情。 她哼哧哼哧爬上了马车,仰仰小脸,俏皮地吐出几口气,然后开始小手叉腰,朝着东南方向,南吴军队过来的那边望了过去。 她站得很高,一身洁白,不染尘垢,风萧萧兮,吹在她的身上,却完全变了味道,她如瀑的青丝舞动,步摇上的坠子脆响,白色宫裙迎风飘扬,整个人便染上了某种挥之不去的仙气,活像一个小仙女,美轮美奂。 管阔回头,看一眼,正好看到了这一幅情景,不禁怔了一下,他被那种纯洁无暇的即视感震撼到了。 少女看着他的那种莫名的眼神,一双明眸开始缓缓斜了过来,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那种经典的鄙夷神色,道:“喂,死呆瓜,你什么眼神啊?本小姐越来越发觉你是一个坏人了,死坏死坏的。” 她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带给别人的那种意境,就是单纯的觉得管阔的神情有点不太对头。 管阔想了想,然后诚恳道:“再长大一点,你迎着风宫裙飘飞的样子,就可以和李惜芸广袖招展的样子一样美了。” 他有的时候样子有些傻傻的,说话也不怎么懂得变通,所以长安人才会把他黑成傻子。 他心里所想的是少女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绝美花儿,普天之下,都没有几人可以比得上,然而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就给人以另外的一种感觉了—— 唔,你太小了,虽然你很臭美,但是暂时没有还没有李惜芸的……确切来说,那不是美不美的问题,而是还没有拥有李惜芸那种倾国倾城、艳冠天下的绝代气质。 果不其然,在少女看来,管阔那就是在嘲讽自己,而且在那个混蛋坏家伙的眼里,本公主居然没有李惜芸美? 这简直不可理喻,用她的话来讲就是她温柔善良娴静淑雅国色天香人见人爱,她无敌是多么寂寞,无敌的她怎么可能会输给李惜芸?李惜芸已经堕落了,不再高贵了,没有资格做她的对手了。 “你说什么,管阔,管阔!”她横眉立目,一连叫了两个“管阔”,她平日里从来不叫管阔真名,一直都是死呆瓜死呆瓜的,现在被她喊真名了表面上看上去好像受到她的尊重了,可是管阔反而觉得自己心里面凉飕飕的,特别的不踏实。 明明是想要夸赞别人,最终却得罪了别人,让别人对你生出恶感,是人生一大痛苦事。 他苦着脸,道:“小姐,你要知道我本来是想赞美你的,但是我表达能力不行……” “哦?”少女挑了挑细眉,带有着极大的怀疑和淡淡的嘲讽道:“是吗?” “说了不敢承认可不是好孩子。” 看到她的这副样子,管阔忽然像是回到了以前,自己义正言辞地说自己是管阔本人那时候的情景,于是他的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小姐,我心里面充斥着的的确是对你的赞美,就算我表达得再不好,那种赞美之情也是藏在内心深处的,虚假不了的……” “好了好了,”少女摆了摆手,露出一脸的鄙夷,“暂且就当你是在说的真话吧,你真是恶心,你比小安安还要虚伪,你刚才说的话虽然是在拍本小姐的马匹,可是本小姐都已经听不下去了。” “……” 不远处,在面带笑意地望着南吴军队的小安安脸上闪过一丝无辜,心想我又招谁惹谁了,每次都被拿来当挡箭牌。 少女今天的心情真的出奇地高兴,从前,她被拿来和李惜芸比,特别是如果有人敢说她没有李惜芸厉害,就会触了她的逆鳞,拖出去宫刑一万次都不为过的,然而如今的她很快就似乎忘记了刚才管阔所说的所有的话,而是站在马车顶上,两手叉腰,一脸骄傲,就像是真的在检阅军队一样,小脸上满是幸福之色,笑得两眼都弯弯的,大声喊道: “你们都看到了没有,那是本小姐的军队,他们过来,就是来迎驾本小姐的,快来快来啊,快来请本小姐千岁啊,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啦啦啦!” 小安安的神色猛然一动,下意识地朝着管阔那边望了过去。 管阔的瞳孔一阵紧缩,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虽然他一直就对少女的身份有过诸多的猜测,有着不小的准备,如今被那个喜欢出卖别人的小祖宗无意识地点出来,他还是心中涌起千层浪。 从少女刚才的那句话中,他可以得到一些确切的信息—— 一,少女是公主,只有公主才有资格说这句话,介于先前得到的他们是南吴人的信息,可以确定,她是一名南吴公主。 二,那些南吴军队或许的确是为了援助北唐而来,但是和少女一定也有着很大的关联。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本小姐要打仗(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两点非常重要,而且由这两点可以生出无数的疑问以及更多的信息。 身为一国公主,少女是怎么、也是基于什么原因跑到这里来的? 又是怎样重要的公主能够让南吴人派出一支军队过来迎接、接驾,或者别的什么? 最后,还是一个最深刻的问题:少女是谁? 管阔的心中闪过无数思绪,他虽然被很多人称作傻子,可是并不是真的傻,他感觉就快要找到答案了,一抹微光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根本就不再需要少女亲自出口。 但是就在这时,少女的一句话却是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远处,三千越甲已经从东南方向切入,风驰电掣,如狼似虎,他们的战斗力极其强悍,在交战的很短时间之内,便瓦解了突兀人的包围,反过来有和北唐军联合,包围对方的意思。 “好好好,我们大吴的好男儿好样的,高贵的本小姐正在看着呢,用力揍那些突兀人,好好表现,表现好的有赏,但是你们要记住,本小姐的赏赐根本就不算什么,大吴百姓们的目光才会是最珍贵的东西!” 她一边在马车顶上蹦蹦跳跳的,一边兴高采烈地拍手,看起来非常兴奋。 其实北唐的陛下那一句话说得很形象,不管到底对错——这就是一个没教养的野丫头。 她越看越觉得吴人的战斗表现特别顺眼,最后,她忽然作出一副豪情万丈的姿态,学着大人的样子把一双手背到身后,昂首挺胸,脸上带着笑意,道:“本小姐决定了,这个决定对你们至关重要,也将会是你们的荣耀。” “你们难道可以光看着我大吴的男儿们奋勇杀敌,只是单单的为他们而骄傲,而不上前跟着他们一起为国立功吗?” “难道我们只是把目光放过去,便可以得到心中隐藏着的激荡吗?” 听着她的这一席话,小安安等所有吴人,包括管阔也都猜到了她接下来想要做什么,纷纷变了脸色,小安安更是变得铁青起来,张口想要说一些什么,然而少女却完全没有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 表面上看上去她是在问话,但是其实她是在自问自答。 “不,不行,当然不可以!”她的脸上浮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笑意。 “那好,既然如此,本小姐现在命令你们,大家一起展示我们大吴的光辉,痛击那些突兀人,和迎驾本小姐的大吴男儿们合兵一处,现在,杀啊!” 她迎着风,手里拿着那把用来防身的匕首,遥指远方,那一片动荡的战场之处。 她感觉自己的表现非常好,达到了某种巅峰的感染力,但是,就在她说完那一席话,也作出那个动作之后,却完全没有得到她想象中的那种回应,而是—— “不行!” “不行!” 两个坚定的声音几乎同时发出,其中一个来自小安安,另一个来自管阔。 他们两个从理论上来说,现在都是少女的护卫,然而,此时此刻,到了这种话题之上,他们完全不会理会少女的意愿。 小安安诧异地看了看管阔,而管阔却是神情有些古板地看了看他。 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在场的所有吴人全部都用神情动作表达了自己坚决地反对这一意见。 现实与想象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少女刚才的汹涌澎湃,万千豪情,就像是撞上了一座巨山,轰隆轰隆一阵之后,就被阻隔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怒火。 “管阔!”她的脸上因为心中的巨大反差而出现了一种摄人心魄的冷笑,虽然她眉目如画,黛眉弯弯,那种冷笑有一种另类的美感,但是隐约之中却满带着剧烈的压力。 “你不是想要上阵杀敌吗?”她生气的时候,就特别生气,她的声音此时此刻虽然依旧很好听,但是很冷很冷,“现在,本小姐赐给你这个机会,你可要好好抓住了,你又为什么反对!?” “还有,你算什么,在这里,本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的这一席话虽然杀伤力很大,也很伤人心,但是管阔却像是免疫了她的一切威势,因为对的就是对的,就算少女反对,其实她心底里面也明确地知道大家都是为她好。 他平静道:“小姐,我自然是要上阵杀敌的,但是你却不能,你是我们所有人都要保护的人,如果你有恙的话,就算我们,不管北唐人还是南吴人,杀敌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要你管,你可以去死了!”少女其实知道自己理亏,她小脸微红,气急败坏地拼命跺着马车顶,表达自己的愤怒,“本小姐也是可以上阵杀敌的,等到本小姐有了军功,回去后那个坏蛋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再也不会把我限制在那些无趣的鬼地方了!” 她的这个样子真的很好笑,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丫头,大家都知道她蛮不讲理,她也知道自己没有道理,但是一种叫做虚荣心和面子的东西逼迫她死不认错,就是要一意孤行,一条道走到黑。 但是谁也不能笑,越是笑,她就越是来劲,如果她控制不住自己,要宫刑你一百次了,你就等着哭吧,最多等到她气消了之后回应一句:本小姐宫错了,但是宫都宫了,你还想怎么滴? 这个时候,小安安说话了。 “小姐,我们能够做到的事情,不管多么难,我都会为您去做,但是有些事情,我真的不会去做,坚决地不会去做。” “我不管,本小姐就是要去打仗!”少女的日常撒泼又开始了。 “小姐,您杀过人吗?”小安安沉默了一下,然后淡淡地问了一句。 少女先是被他突然的这一句话弄得哑口无言起来,张了张小嘴,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而且小脸上出现了几丝隐约的惊慌与后怕,她是一时激动,一时兴奋,别说杀人,她连杀鸡都不敢。 紧接着,她秀丽的脸上满是红白交错道:“小安安,现在我就命令你,杀一个突兀人,谁说本小姐不敢杀人的?”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本小姐要打仗(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小安安摇了摇头,道:“那是我杀人,不是小姐你杀人,你要明白,上战场,那就只有你自己动手,你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应该用那把随身的匕首?” 少女显得有些愤怒,叫喊道:“我……我肯定敢的,就连那个北唐的狗屁中书令的傻儿子都敢杀人,作为高贵的小姐我,怎么可能会输给这种人?” 虽然无缘无故又被骂了,但是对于她这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管阔还真的生气不起来。 她愤愤地揪了几下自己那秀丽的头发,随后撅起了嘴,蹲在了马车上,配合着洁白的宫裙,就像是一朵白色莲花开在那上面,她把刚才的兴奋一扫而空,显得特别的失落,许久之后,才小声道:“好吧,本小姐承认,像杀人那种有辱我身份的事情,我是不屑于去干的,本小姐刚才只是激励你们的士气而已……” 说到这里,她又站了起来,两手叉腰,再次作出那种居高临下的臭臭的样子,喊道:“激励士气懂不懂?你们这都看不出来吗吗吗?” 小安安笑了,他知道,少女虽然很多时候都蛮不讲理,但是她都有个度,她会知错,虽然并不会承认,但是却不会一错再错下去。 这样很好。 南吴有很多位公主,但是愿意收住自己的错误的,很少。 这大概就是她一直被所有南吴人当作掌上明珠的原因。 这个时候,她又挥舞了一下拳头,再次尝试激励道:“现在我们大吴的军队来都来了,那些突兀人绝对会被赶跑掉,作为本小姐的人,怎么可以错失这样建功立业的机会呢?到时候便宜和功劳全部都被那些北唐人占了,岂不是很亏很亏?” 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总是无意识地把管阔这么一个北唐人给忽略掉。 “小姐,我们最大的荣耀和功劳是保护您的安全。”小安安面色平静道。 他是那一个不可言说的家族的公子,权势、名声、利益,他全部都有,有些时候那些东西对他来说也全部都不怎么重要,所以少女那自以为充满了诱惑力的话语,对他完全没有感染力。 “这个马屁拍得好。”少女嘲讽道。 这个时候,她转头,看到了管阔作出的动作,不禁皱了皱秀眉。 管阔依旧坐在无迹的背上,左手伸进怀里,然后掏出了什么东西。 “哗啦啦——” 他迎风一抖,一个大大的“唐”字徐徐展开,就像是展开了一大片的锦绣河山。 他做这些的时候动作很平静,很自然,也没有发出多么大的声响,就这样默不作声。 可是,当他把那一系列动作做完,却给人以一种回味隽永的韵味。 我把大旗徐徐展开,那一片河山。 锦绣北唐,还有那千千万万的北唐人,全在那里面。 “你要做什么啊?”少女大声喊道。 “你……你什么时候把那个东西藏在那里的?”她又喊道。 珍威将军命令管阔好好地保存北唐旗帜,那是北唐的荣耀、北唐的象征,管阔一直好好地珍藏着,直到现在才拿出来。 在这之前,这里除了管阔的所有人,包括少女和小安安,全部都不知道那一样东西的存在。 管阔觉得,现在,是应该拿出它的时候到了,他的心中已经迫不及待,少女把他限制在身边的那些时候,对于他来说前路有些迷茫,但是如今,他猛然清醒了起来,知道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小姐,冲锋的时候到了,他们在召唤我,它……”他庄重地捧起那张大旗,“它也在看着我,它告诉我,它要一往无前,让我带着它,不,是命令我带着它。”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啊?”少女叫喊道,“命令你?在这里,本小姐我最大,现在本小姐命令你,你要听本小姐的命令,不听其他的任何人的命令!!” 回应她的,是管阔淡淡的微笑。 就这一个微笑,少女非常痛苦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再也控制不住管阔了。 她捶了捶光洁的额头,道:“真是一个麻烦的家伙。” 随后,她猛然抬起头来,面带迷人的笑容。 “看看,看看,就连那个家伙都有胆量和勇气去冲锋陷阵,你们呢,要不要跟着他?” “小姐,这件事情,您想也别想。”小安安道。 少女狡黠地一笑,道:“不,为了不让我们忠心的小安安伤心,本小姐决定不会再要上阵杀敌抢你们的功劳了,但是,那种荣耀,本小姐很感兴趣,作为我忠心的护卫们,你们谁愿意为国争光,也为本小姐争光呢?” 可以说,少女第一次见识到战争是什么样子的,战场是什么样子的,她非常兴奋,那种兴奋从初次见到那些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减,甚至可能还会愈演愈烈。军人建功立业,英勇杀敌,是历朝历代极力宣扬的光辉故事,她曾经沉迷过那种故事之中,所以她也期待自己能够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就算她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她的人,或者也可以说她“率领”的人能够如同她白日做梦一般立下赫赫战功,她会非常非常高兴与满足的。 小安安还是不会轻易同意,他觉得,能够保护少女的人越多越好,那些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于他而言,都只是过眼云烟。 还有的南吴人望着远方的战场,也望着那如狼似虎一般的三千越甲,眼睛里有光,他们在成为少女忠心耿耿的护卫之前,也都是参加过战斗的人,功成名就,昔日纵马任逍遥,都是他们最最热衷的事情。然而,他们还是保持着清醒,如今,少女是最最重要的人物,比起他们自己的生命都要重要,什么杀敌成为英雄云云,在少女的安危之前,都是个屁! 少女再次变得气恼起来,她觉得自己一再退步,小安安却得寸进尺,虽然她明白小安安是为了她好,但是小安安的担心太过了,真的太过了,婆婆妈妈的,怪不得比女人还漂亮。 用管阔的话来讲,便是:你这个家伙,比李惜芸还漂亮。 (本章完) 第七十章 本小姐要打仗(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小安安,你留下来,有你保护本小姐就足够了,这样子你还不放心吗,还是你自己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少女“哼”了一声,不知道是激将还是什么。 人们看到,听闻此话,小安安的脸色变了,眼睛也是猛然一亮,随后嘴角的笑意很浓。 “虽然这句话太露骨了,但是,我喜欢,我接受。” “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一说你好话就要上天啊!”少女愤愤地一匕首拍了上去。 当他们作出决定的时候,管阔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他把衣裳整理得整整齐齐,也把北唐旗帜铺展开来,腰跨秦杀宝刀,不仅仅是他,他身下的无迹都显得英姿飒爽,气质勃发起来。 这也就意味着,他现在真的不会再理会少女同意不同意的思想了,他只为自己而行动。 好在,当看到南吴军队的三千越甲之后,少女已经不准备阻止他的这一想法了。 南吴人都很兴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建功立业了,而且他们都很期待自己能够建功立业。 在之前,只是北唐人在抵御突兀人,他们如果出手,只能算是道义,心里面不会感觉到充实,如今不一样了,南吴军队的出现,意味着要是他们加入进去,便是报效祖国。 小安安决定留下来保护少女,还是之前的那种说法,以他的身份地位还有资历,什么军功之类的,全部都不在他的眼里,留下来的还有二十多人,那些人中有些是自愿的,也有些眼巴巴地望着其他做准备的那些人,似乎有些略微的不甘心,不知道有没有被少女看出来,要是被看出来的话,必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管阔从少女的那“半个烟雨宫”内寻到了一枚杆子,将北唐旗帜插了上去,代价是他为少女做护卫的时间延长到了下辈子,不过不知道这个代价能不能够实现。 看着管阔坐在无迹背上,一手大旗招展,一手秦杀刀的样子,少女越看越气,随后随手一指一名汉子,道:“你,把衣裳脱下来。” “小……小姐,您……想干嘛?”那名汉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也紧了紧身子,心想这么冷的天,叫我脱衣,自己什么时候又惹小姐生气了? 他当然不知道,他完全没有惹少女生气,之所以少女选中了他,无非就是那个小祖宗随手一指,然后他运气很不好地正好站在那里,还有,他是决定留下了保护少女的人之一。 少女皱了皱琼鼻,道:“你们难道没有觉得,那个家伙单枪匹马的抬着一个破旗,你们再跟着他去,看起来就像是你们是他的人,是北唐人了?” “这样子很不好!”她忽然尖叫道,脸上带着不是怒意的怒意,她把两手再次叉腰,眸光斜斜的,也严肃地望着马车下面。 “我们大吴人,当然要大吴的旗子,怎么可以给人这样的误解?” “你的衣裳,现在就是我们大吴的旗子了,这样很好。” 那个人哭丧着脸,心想没办法,谁让自己对少女忠心耿耿,别说衣裳,就是叫他脱光,他也只好听话。更何况,少女讲得也有道理,这么说来,自己脱衣裳也是理所当然?可是为什么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最后,因为少女觉得单单表示吴人身份还不够,于是那件衣裳做成的大旗上,便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姬”字。 姬,吴国皇室正统姓氏,有着悠久的历史。 当管阔看到那个“ji”就是那个“姬”的时候,已经彻底确定了少女的身份了,但是如今他的心中没有闲暇多去想这件事情。 不得不说,从一件衣裳到一杆大旗,真的没有用多长的时间,少女简直可以说是心灵手巧,这里面的功劳,大多数都属于她。 “好啦,”她收回匕首,一脸笑容,两眼弯弯如月牙儿,“看啊,多好啊,肯定比那个家伙的破旗要漂亮!” 紧接着,她回头看了看那个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大汉,道:“你又不是只有这一件衣裳,本小姐也没有说不准你穿,快去快去啊。” 那名汉子一脸感激地飞奔而去,简直可以说是如蒙大赦,要是没有少女的这一句话,他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应该怎么度过这一段陪着少女瞎逛的时光。 少女学着大人的样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唉——就这种体质也想保护本小姐,本小姐保护你还差不多……”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健壮的大人在担忧自己家瘦弱的孩子,那样摆满了姿态,又做作,又让人鄙夷。 她的背后,小安安撇了撇嘴,心想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脱衣的又不是你。 他决定了,一定要把这一句足够被宫刑一万次的话永远忘记在心里,要是在睡觉的时候一不小心说出来,就完蛋了。 管阔的脸上,开始洋溢着微笑,他望向远方,天色的昏暗渐渐淡了,东方的天光逐渐稀释那些阴云,相信,今日过后,将会天高云淡。 在不久之后的原野上,出现了一个奇特但是却隐隐震撼人心的景象。 四五十骑奔驰在高低不平的大地上,虽然人数不多,却带起一路烟尘,直直地往西南方向而去。 他们气势如虹,就像是凛冽的刀锋。 唐刀与吴钩的锋芒敛没在刀鞘之内。 战场之外广袤的原野,空旷辽远,一直到天地相接之处,越来越淡的灰云就像是停留在了那一线之上,缓缓地堆积。 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战马。 而更加奇特的是他们这么四五十人,却带着两杆大旗,一杆北唐旗帜,另外一杆歪歪扭扭但是巨大的“姬”字飘扬。 也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这片荒原上等了那么多天,就是为了等待今天的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冲锋。 后面,少女站在马车顶上,宫裙荷风微摆,她黛眉弯弯,明眸弯弯,激动地挥舞着小拳头,大声喊道:“冲啊,本公主的军队,所向无敌!!” …… ……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突兀的景象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永远无法事先断定战争的天平会倾向哪一方 ——塞涅卡 战争时期,我们必须随时应付命运的打击以及突发的意外 ——波利比阿 国家与国家的战争,会涌动起无尽海浪,人潮和人潮,在四野汹涌,起起沉沉,正如大运,亦如人生。 一向面色平和的阿史那沁变得有些阴沉,他低低地喝了一声道:“这不可能!” 别说他觉得这不可能,就是对面,他的对手,北唐的晋王殿下李显岳,在获得南吴支援的消息以及陛下的密旨之前,都觉得这不可能。 在大多数人看来,南吴没有帮助北唐的理由。 于突兀人而言,这是蛮不讲理。 南吴的军队就这样在出乎突兀人和在这里的北唐人的预料,赶在突兀在北唐的那些隐藏起来的线人传过来消息之前,就突然赶到了。 阿史那沁一向坚信并且坚定地执行兵贵神速这一态度,而那三千越甲,却是更是把那种兵贵神速的精神贯彻到了极致。 他们来了,他们到了,他们加入了战斗。 直到那三千越甲已经和突兀人交手,阿史那沁还是没有接受南吴人会突然出现并且和北唐合力对付突兀的事实。 南吴和突兀距离很远,双方没有任何的接壤,所以也就没有多大的利害冲突,不需要发生战争来获得彼此的利益。 更加重要的是——南吴的军队过来,为什么突兀的线人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不论是在北唐的线人,还是在南吴的线人。 当此时,不管他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南吴军队已经和北唐军队汇合,并且疯狂地消耗突兀人的力量。 如果是冠英将军带着部队超出他们预料地早过来了,或许他还能够接受一点,然而,北唐自己的援军还没有赶到,南吴人却来了。 这一点令李显岳感觉耻辱与恼怒,却令他阿史那沁感觉匪夷所思以及还是恼怒。 他把一道又一道军令传递下去,如今,他已经没有多少退路,他和李显岳是对手,李显岳在明显的劣势之下,还带有着昂扬的战意,他阿史那沁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冬天,这是他们突兀人最后的机会,成败在此一举。 只是,偶尔的,他的目光越过千军万马,略微有些担忧地望向那个还在默默观战着的人,心中闪过很淡的无颜以对之情。 苏印作出了那么大的牺牲,若是这一场战争最后还是败了,那么他应该以后再怎样面对苏印的目光,苏印以后的日子怎么度过? 如果北唐的皇帝最终没能够得到苏印所期待的“报应”,苏印的一生就是真正地毁了。 突兀和北唐不一样,北唐战败之后,只要可以休养生息,只需几年,如果没有发生什么朝政混乱之类的事情,便可以彻底恢复元气,而突兀人,胜了,就是胜了,欢呼着、满载而归,败了,那就是大败,下一次的机会,可能不会再在他阿史那沁的手里,而且就算他阿史那沁有心为苏印报仇,他也没有资格为所有突兀人作出选择,发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只是为了帮助苏印抛却心中的仇怨。 苏印的目光掠过那些像是神兵天降一般的南吴人,眼中闪过深沉的失望,那种失望别人或许很难可以和体会得到,但是真实存在着。 他摇摇头。 “我不理解。”他对自己道。 阿史那沁说这不可能,他说他不理解。就在南吴人出现的那一刹那,他的心就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了一样,他很难受,但是那种难受就连他自己都难以说得清楚,并不是心痛,而是像是空空落落的,失去了很多东西,失去了生命的意义。 “我不理解!”他的面目忽然变得狰狞恐怖,这在他的脸上几乎难以出现,但是现在一切都是自然而然,他的怒吼震天,就像是火山爆发,把周围的那些奉命保护他的突兀人全部都吓了一大跳。 哪怕是叛国后,他都是一直微笑,最起码大多数时候都在微笑,这正是令王独李显岳等人对之感到愤怒的地方。 那是因为他坚信自己的成功,直到现在,他的内心有些崩溃了。 他愤怒地对着战场大吼,就像是很多年以前,他还特别年轻,得知苏府面对的结局的时候一样大吼。 风萧萧兮,吹乱了他的头发,乱蓬蓬的,他就像一个疯子。 李显岳所代表的那杆最大的北唐旗帜在战场之上驰骋,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 李显岳想杀死他。 那种杀意是如此明显,明显到几乎令他战栗。 他后退了一步。 他明白,那不是害怕,不是怕死,而是他心中的执念依旧深刻——不让那个狗皇帝付出代价,他就永远不会疲倦,也永远不会得到人生价值。 在复仇没有完成之前,他不能死。 东北方向,一片烟尘越来越近。 管阔感受着无迹的那种狂躁以及激动的情绪,他自己也被感染了起来。 秦杀刀的锋芒几乎要抑制不住地喷发出来,它渴望着敌人的鲜血。 珍威将军托付给他的北唐旗帜“哗啦啦”作响,那种招展,似乎就是为了等待今天。 他的身侧稍微靠后的地方,少女的杰作——“姬”字大旗同样也在飘舞,此时此刻,那些从前也参加过生死大战,后来成为了精锐中的精锐,成为了少女的护卫的人,就像是回到了当年驰骋沙场无敌手的时刻。 突兀人看着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出现的四五十骑,感受到了非常凛冽的杀意,几乎让他们战栗。 “哪里冒出来的?”一名突兀狼将双目恶狠狠地瞪了过去。 “才这么点人也过来找死!”另一名突兀狼将冷笑道,“不知道是北唐人还是南吴人,但是埋伏这么点人,又有什么用?” “阿铁木,你带着一百个人,杀光他们,一个都不要留!”第一名突兀狼将命令道。 这两名突兀狼将,还有他们的部队,正好便是之前追击铁山无部队的那些人,最后因为铁山无铁了心想要突围,深入北唐阵线太深,他们没能够跟着杀进去,转移了战斗的地方。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归来可好(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就这几个南蛮,我马上就提着他们的人头回来!”阿铁木放声大笑。 随着管阔他们距离的拉近,他们的身影也是越来越清晰,而且不仅仅突兀人看清楚了,就连北唐人和南吴人也看清楚了。 他们的出现本身就充斥着某种惊人的色彩,而管阔的出现,更是让这一情景带上了一点传奇。 管阔并没有死,他现在现身了! 这在认识管阔的人看来,足以称的上是一件大事件。 “那个家伙……这……” 管阔他们的突然出现,虽然不能够说是惊天动地,但是足以让看到他们的人印象很深,而且,他们很醒目,很显眼。 最先看到那边的情景的,是阮单。 阮单的独臂挥舞着,杀死了许许多多的突兀人,跟着铁山无一直突入进敌人阵线的深处,如今虽然南吴人的突然出现,并且是作为援军的身份而出现让他们都觉得云里雾里的,但是李显岳的亲自带兵杀敌,还有内心的安定,让他们更加英勇。 他和管阔之间发生过一些事情,对于管阔的失去踪迹,以及由此几乎可以确定的死讯,他感慨过,然而现如今,管阔却突然出现了,无声地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阮单惊讶非凡,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避开两三名突兀人攻击的高林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回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阮单靠了上去,和他并肩而战,然后顺势迅速地指了一下远方管阔他们的那个方向。 高林抬眼望过去,明显怔了一下,如果不是阮单在给他挡着,说不定他还会因此而陷入危险。 那三千越甲是神兵天降,管阔他们从那个位置突然杀出来,同样可以说是神兵天降。 最最重要的便是——在所有人几乎可以认定之下,管阔不是死了吗? 看着那杆飘扬的北唐旗帜,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梦幻般的感觉。 战斗距离无用可雷他们越来越近,阮单觉得很有必要把这么一个消息告诉他们几个人,毕竟管阔曾经也是个无用他们同一个营帐的。 “老吴,老吴。”阮单击退一名突兀人,气喘吁吁地靠了上去。 “你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无用没好气道,“老子要多杀突兀人为老大争光呢,老大说杀的人少了不好抵消他的项上人头,难以向晋王殿下交差。” 铁山无表达过那种意思,李显岳同样表达过那种意思,不论晋王殿下是来真格的还是怎么样,多杀敌当然是最最正确的选择,若是因为少杀了一个突兀人,李显岳不满意,把他们的老大铁山无给宰了,岂不是特别冤枉? “我没有心情胡乱打扰你和你开玩笑,你以为我不在意老大他的项上人头?”阮单喘了一口粗气道,“你快看那边,那里的人,是不是那个小子?” 无用根本就不明白他说的“小子”到底是谁,又是怎么回事,云里雾里的,但是介于如今战争之中,阮单也不可能空穴来风,他便奋力击退了如今开始渐渐保持守势的突兀人,开始转头。 这个时候,旁边可雷的喃喃自语令他有点意外:“这……不是死了吗,失踪了那么久,现在怎么蹦出来的……” 很显然,可雷是被那边突然出现的人给震惊住了,不然的话以他大大咧咧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失神的状态,很显然那里发生的情景就连他可雷都感觉不可思议。 这一次无用很显然是真的意识到出现了一件可能会令自己震惊无比的事情将会发生。 直到他先是望到了那杆总是觉得眼熟无比,像是在哪里见到过许久的北唐旗帜,心中闪烁起无尽的疑惑,再接着往下望,他便看到了那个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早就已经死了许久的人。 他的瞳孔一阵紧缩,然后失声道:“诈……诈尸!?那小子诈尸了?” 因为时间的长久而缓减了许多震撼情绪的阮单嘲讽道:“你怎么不说管清和迷失在北疆多年的,和那个家伙是同胞兄弟的二儿子来了?” “这不符合常理!”可雷有些激动地叫道:“除了我们这些跟着老大回来的,其他人全部都不见了,突兀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突围出去的人,那小子要是还活着,早就回来了,现在才出现,又是怎么回事!?” 当时的战场太乱,活着回来的人都不知道珍威将军和管阔在一起的最后时光,包括北唐旗帜、无迹和秦杀,还有那些要求带着这三样东西突围出去的命令。 或许到如今,无用才的的确确地相信了铁山无那本来看似只是安慰的话,轻声道:“原来老大说的是真的,那个家伙真的没有死,现在又回来了。” 他说着铁山无,却丝毫不知道铁山无的心中同样也是波荡不定。 铁山无在说出诸如“只要没见到管阔死去,就当他还活着”的话的时候,其实只是一种心态居多,而不是真的这样认为的,然而就连他都没有想到,他的话居然应验了。 他骑在马上,比无用他们都要高,他也比无用看到得更早,当无用兴奋异常地过来想要分享这一切的时候,他其实早就看到了那两杆大旗,还有那些人。 在微微错愕之后,他的脸上终于又浮现出了笑意,轻声道:“欢迎回来,我们的驸马都尉,广乐公主殿下等待着您的再次迎娶,当您凯旋归朝之时,她已长发及腰……” 他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说得有多么恶心而且遭人反感,要是被别人听到,不仅仅北唐全体其他的人会把他五马分尸,管阔也会找他拼命。 但是,在那种惊喜稍微缓解了几分之后,他就又马上注意到了除了管阔之外的另外那些人,还有那杆大旗。 特别是那杆总是感觉特别别扭的大旗之上的那个大大的、歪歪扭扭的“姬”字。 他和无用他们不一样,无用他们只认得管阔,也没有太多的心思,看到管阔冲过来的时候,完全就选择性无视了管阔身边的其他人,眼睛里面只有管阔一个。然而他在为看到管阔还活着而感觉到高兴之后的不久,便在意到了管阔身边其他人的不同寻常。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归来可好(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姬”字,在这片世界上,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姓氏,就和李姓一样。 除非南方那个国度的皇族,其他人在面对“姬”字的时候,只能够选择避讳,哪怕是北唐人,也是一样,因为这会引发南吴人的怒火,最终的后果,那些连锁反应,就连北唐也会头痛无比。 而现在,就那么不起眼的四五十人,如此光明正大地举着“姬”字大旗,那能够说明什么,又能够带来多么大的联想? “南吴人?”他骑着战马在战场之上驰骋,轻声自语道,“还是有来头的南吴人?” 如果那些人真的是南吴人,而且是有来头的南吴人,那就不得不说今天的关外,的确充满了传奇色彩了,因为在先前,还有三千越甲神兵天降。 他让自己放开思绪,如今的那三千越甲已经被确定是援军,就算那忽然和管阔一起冒出来的南吴人有什么问题,应该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他的脸上洋溢着非常阳光的笑容,比如今的天光还要明亮。 “兄弟们,今天是一个好日子,”他大声喊道,“有另外的一个兄弟回来了,我们曾经并肩战斗过,如今还会一起战斗,在这样的好日子里面,我们难道不应该斗志昂扬一点吗?” “斗志昂扬,杀!”无用听得懂铁山无的意思,也知道对方说的是谁,所以他显得最为激动,虽然他曾经为失去了很多的同袍而愤恨过,但是今天他举着兵器浮现出的笑容发自真心。 “杀!”可雷和阮单高林等比较亲近的人顺势喊道。 “杀!” “杀!” “杀!” …… 其他人或许并没有怎么弄明白铁山无说的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今日援军来到,突兀人形势急转直下,虽然自己可能会死去,但是他们很高兴,如同铁山无所说的那样——今天是一个好日子。 …… …… 很多时候,人世间总是能够有一种力量,让代表着某些象征的东西更容易被人发现,那种发现或许并不是有意的,但是却能够恍然之间映入你的眼帘。 大风起兮,云飞扬,大旗卷起又舒张,然后急促地抖动,发出“哗啦啦”激励人心的大响。 李显岳说过他将要带头冲锋,他当然是做到了。 其实很多时候大概是时间长了,人们都忘记了在成为北唐北疆军队统帅之前,李显岳本来就是一直冲锋陷阵,逐渐逐渐爬上来的。冲在最前面,在好多年以前,对于这一位皇子来说,这些都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而已。 他和他的亲卫锋芒很盛,他们就是这么多年以来历练出来的北唐最最精锐的人群之一,像是刀锋一样的骑阵带着后面紧紧跟着的北唐军,切开一片又一片突兀人潮。 在突兀人人仰马翻,而他们冲上一片高地的同时,李显岳总是觉得眼角的余光里,那无尽人海、广阔天地之间,有着一样很不寻常的东西透了进去。 那种穿透力很厉害,就算是再怎么一晃而过,就算是天地之间扰乱视觉的东西再多,它也就这样进来了。 他猛然稍稍地侧了一下头,也斜了一下目光,便在东北方向,很远的地方,看到了一个令他感觉到非常熟悉的、已经丢失了好久,也感觉可能已经被毁掉、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那一杆珍威将军的部队所持有的北唐旗帜。 失而复得的欣喜,能够冲垮人们的几乎所有负面情绪,但是李显岳感受到的,不仅仅只是这些。 那是某种丢失的灵魂。 “这是……珍威将军的旗帜,我们大唐的旗帜!”旁边的一名亲卫最先察觉到李显岳的目光,不禁也望了过去,由于管阔他们和战场距离的拉近,他们的身影,已经很清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名亲卫的喊声吸引住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力,他们纷纷望过去,全部都看到了那杆消失已久,成为北唐人沉痛的旗帜。 珍威将军已经殉国,那杆大旗如今在大风之中招展,让他们的眼眶都几乎要湿润起来。 旗子还在,珍威将军之魂就还在,那一支军队之魂也还在。 管阔见到过珍威将军带着大旗冲锋的样子,不得不说,如今他同样也是带着大旗上阵,情不自禁地回想起珍威将军那屹立如山的形象,所以他看起来也有些像。 不,是非常像,特别是他骑着无迹马,手握秦杀刀的那个样子。 “那是珍威将军的旗,那匹马……好像也是珍威将军的……无迹马!”有一人吃惊地喊道。 因为距离的缘故,他们还不能够认出来管阔手里的刀就是秦杀,但是北唐军中赫赫有名的无迹马却还是让他们一眼就认了出来。 无迹很特别,放在整个北唐军中都很特别,就像李显岳那匹黑不溜秋浑然无迹的母马一样,非常显眼。虽然不至于说是北唐军中人尽皆知,但是只要见过一次的,绝对忘不了,望一眼,便可以认得出来。 在此时此刻,他们除了因为意外的突然发生而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欣喜之外,心中还布满了疑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珍威将军殉国了,大旗、无迹、秦杀,都消失了,大家以为它们再也不会出现,直到今天。 看来,这一切,都只有和管阔相遇才能够知道了。 李显岳很快就作出了决定,因为这杆旗的出现关系到北唐军的荣耀,而那杆旗接下来的动向以及命运,也是更加关系到北唐军的荣耀。 那杆旗曾经消失过,也可能是倒下过,而今有人努力让它又立了起来,突兀人一定会同样努力让它再次倒下去,李显岳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带人,去支援珍威将军的大旗,千万不能让大旗倒下,不然的话,唯你是问!”他沉声对着身边的一名亲卫命令道。 随后,他有些疑惑地望了望管阔身边的其他人,还有那同样飘扬的大旗,皱了皱眉头,自语道:“姬?” …… ……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归来第一战(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无迹很难会奔跑得这样兴奋,几乎就像是在撒欢。它一向稳重,如今这样的情况,说明它的斗志特别昂扬,而且它意识到为珍威将军一雪前耻的时刻到了。 昔日纵马任逍遥,俱是少年英豪,那毕竟只是逍遥而已,如今无迹马、秦杀刀,才是铁血豪情。 管阔只对周围那些吴人的战斗力有过大概的猜测,却并不知道具体有多强,只是感受到周围的那种无形的气势,他便有了底。 突兀人越来越近,他可以看到有突兀骑兵朝着这边奔驰而来,几乎可以预料那就是针对自己这些人的。 体内的运气法马上就发动了起来,那种久违的战斗来临的感觉终于再次来了,这一次,他比起从前对秘法的控制更加精纯,相信像是上一次那样再被十名突兀人追杀,他绝对不会再那么狼狈。 气体顺着经脉四处游走,他不断地吞吐着荒原之上的空气,手握着秦杀刀越来越紧,整个人感觉比起平日里更加精神充沛。 他的长枪在上一次的败仗的时候就已经折断并且扔掉了,但是现在有着这把百战不钝,劈云卸甲的秦杀,便足够了,再加上现在他比起那个时候更加强大,并且强大了不止一点点,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突兀人觉得,就这样让他们杀进来,很没有意思,如今北唐和南吴的联合,已经叫他们焦头烂额,颜面尽失了,若是连这区区四五十人都能够搅起不小的云浪,那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于是,阿铁木带领着的那一百突兀轻骑冲出了阵线,要把他们截杀在路程之中。 阿铁木的嘴角一撇,眸光淡淡扫过,数了数,五十二个人。 紧接着又看了看北唐旗帜之上的那个图案,还有另一边大大的“姬”字,用北唐人的音调嘲笑地道了一声:“鬼画符!” 每一个民族都有着自己的标志,那些标志代表着荣耀与尊严,这就是为什么珍威将军临死之际要把旗帜交给管阔,同时当时对面突兀军的统帅要求截杀管阔的原因。 而蔑视那些代表着某种尊严的标志,也能够让人面对敌手获得某种居高临下的即视感。 管阔听到了他的那一声喊,挑了挑眉。 阿铁木对自己很自信,他是突兀军中少有的猛士,虽然他的品阶并不高,那是因为他自己不想做什么突兀狼将,他明白自己没有统兵的天赋,而且他很喜欢那种冲锋在前,手刃敌人的快感,死在他马刀之下的北唐人不计其数。 他还有一个不为北唐人所知,却为突兀人所熟知的名声,那就是抢夺北唐女人的手段最最迅猛,他曾经在一场北唐北疆的战斗中,面临千劫万险,被北唐的部队堪称绝望地围杀过去,还是带着二十多名突兀人以及大量抢夺过来的财富,当然还有十几名女人回到了部队中。 他很让其他的突兀人眼红,但是几乎让人发狂的是——他还会当着其他人的面,把劫来的北唐女子杀光,用他的话来说,那是他的,他想怎样就怎样。 这大概也是他不能够提升品阶的原因之一,他的行为,即使是突兀人,也对之不齿,如果不是他的勇猛,他或许也活不到今天,因为阿史那沁讨厌这样的兵,不过他不在乎,他要的就是那种得到,然后亲手毁灭掉的快感。 今天,他又有了新的想法,他会把管阔和那枚北唐旗帜带回去,当着北唐人的面,将管阔杀死,把大旗毁掉。 和凶神恶煞,发出古怪吆喝的突兀人不一样,连同管阔在内,这边的人都很平静,虽然速度如风,马蹄声声,一路烟尘滚滚,但是那些人不论是神情还是别的什么,真的都很古井无波,面对即将爆发的大战,全部都像是寻常事一样。 莫说在他们成为少女的护卫之前,就参加过数也数不清的战斗,单单保护少女这一个任务,危险程度以及难度就不一定比战争要小。 “要活的,不要死了的,你们知道我的习惯。”阿铁木的脸上带着阴冷诡谲的笑容,对着身后的人用突兀语命令道。 那一百多跟随他好多年的突兀轻骑知道他会做什么,但是对此早就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因为和阿铁木待的时间有些久,他们之中的很多人也渐渐喜欢上了那种得到然后毁灭掉的快感,或许是跟着阿铁木,他们没有了提升的机会,而那种习惯就变成了唯一的乐趣了。 管阔把体内的运气法已经运转到了极致,在这冷天之中,整个人都变得温暖起来,有一股股的暖流不断地在体内流转,经久不绝。 最后,他把那种力量汇聚到了紧握着秦杀的右手之上。 在阿铁木传出命令的不久之后,双方就撞到了一起。 无迹万里挑一,那些南吴人的马虽然不至于都像无迹一样,但是个个百里挑一也是没有悬念的。四五十人拉出一长道的风,带着满身烟尘,凛冽地扎过去。 当手中的力量达到某一种巅峰的时候,就应该让它挥发出去了。 秦杀划出一道寒光,“刷”地一下而过。 没有多少人看清了他的这一番动作,当无迹带着他一掠而过之后,因为速度带来的热度引发的红色血雾才在空气中飘散开来,一名刚刚还紧盯着管阔左手上的北唐旗帜,露出一脸诡异笑容的突兀人蓦地凝固住那种神情,随后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 管阔其实并没有想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他只是想切开对方的喉咙,但是无迹太快,秦杀太锋利,而且他的运气法使得右手上的力量也达到了顶峰,于是一刀把对方的头都割了下来。 阿铁木之前就朝着管阔冲了过去,但是因为角度以及冲锋之前双方本来的位置,他们两人交错而过,并没有交上手。 看到那种情景,他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自己想要杀死的人,却把自己的人一瞬间就杀死了,那种耻辱感,直入心扉。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归来第一战(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就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他的怒火刚刚腾跃起来的同时,他又听见了“噗噗噗”接二连三的刀锋破入血肉的声音,不禁把目光短暂离开持着北唐旗帜的管阔,望向他处。 他的眼中,瞳孔一阵紧缩,所有的表情都凝滞住了。 那些以举着“姬”字大旗为首的人,手里拿着某种非常奇怪的弯弯的像是刀状的兵器,在和他们相错的同时挥砍,然后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手下,稀里哗啦纷纷倒地。 当双方的第一次交锋结束,战马载着人交错而过之后,地上倒着二十多具突兀尸体,而管阔和那些南吴人,零伤亡! 阿铁木对自己以及自己身后的那些人都是信心十足的,毕竟他最最传奇的战绩就是那一次深入北唐北疆,躲过北唐军队的截杀,还带出大量财富和许多北唐女人,如果单单凭借他的一己之力,也做不到这一点,由此,也让其他的突兀人,还有他们自己,都很坚定地认为自己不可一世,足以冲入敌人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他狂妄自大到认为只有突兀最精锐的部队,和阿史那沁的亲卫,以及对面北唐的那些像白从云、王独等人甚至李显岳的亲卫才有资格做自己的对手。 当然那些想法只是他们自己说出来的,具体战斗力应该怎样评估无人知晓,但是估计就算比不上那些将军们的亲卫,也肯定会比普通的双方部队要强大不少。 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巴掌打在了他们的脸上,几乎把他们给打懵了,感觉非常不可思议,那些突然杀出来的人表面上看上去其貌不扬,甚至都不像是正规的军队,他们就这样冲过来,阿铁木也是就那样冲过去,交错了一下,对面就蛮不讲理地杀了他们那么多的人,自己却是零伤亡! 莫说阿铁木等人对那种恐怖的杀伤力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就是管阔都吃惊不已,惊憾异常。 他有无迹和秦杀相助,还练习了那么长时间的秘法,得到过非常强大的弹琴老人的点播,他有一定的信心能够在自己不受伤的同时杀死一名普通的突兀士兵。但是那些南吴人…… 只能说,少女的身份非常恐怖,她的护卫必须也非常恐怖才能够配得上她身份地位的高大。 不派出阿史那沁的亲卫,那么他们根本就是来求虐的! 在好多天以前,面对追杀自己的十名突兀骑兵全军覆没而追击的那些吴人毫发无损,管阔还只能归结于他们的警惕外加足够的运气,而今天他才承认,那天的同样零伤亡结果,只是又一个理所当然! 少女认为,她理所当然是很高贵的,当然她确实很高贵,所以她的护卫理所当然是强大到离谱的,由此,阿铁木的那些人被单方面杀戮,自然也是理所当然。 “这不可能!”阿铁木用突兀语低吼了一声,然后目光死死地盯了过去,一脸的阴沉,用音调很怪的北唐话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迅速地从那些人手中那种非常古怪的刀掠过,在先前,他就总是感觉那种刀他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而现在,一道闪光从他的脑中猛然亮起,他的脸上仇恨之色越来越浓,对着手下大吼道:“吴钩!又是那些该死的南吴人!” 可以说,突兀人这么多年以来最最仇恨的一直都是北唐人,然而仇恨太久了,有的时候也会稍许麻木,今天他们的战争眼看就要成功,却突然杀出了一支南吴部队,相比之下,南吴人带给他们的痛恨很新奇,于是特别的强烈,在今天这一天之间,超越了他们对北唐人的痛恨。因为他们最最不甘心的就是在和北唐人纠缠,并且就快要成功的时候,突然被南吴人又补了几刀。 阿铁木认出了那种经典的吴钩,他也确认了那些人的来历,在觉得今天的一切都有些混乱的同时,一股滔天怒火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直接忽视了只有拿着唐刀也举着北唐旗帜的管阔,直接把那些忽然冒出来的人全部都定性为该杀的南吴人,他的脸上显现出了非常大的杀意,以及狂暴,整张脸都开始扭曲变形,变得略显狰狞恐怖。 和他相处过的人知道,那个状态下的他最最危险,敌人会最惨,那是他要发疯的征兆,以前,遇到这样,周围的人都会远离他,而且对面的敌人已经被宣判了死刑,而且是非常痛苦的死刑。 “杀光他们,除了拿旗的那两个人,其他的一个都不要留!”他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着,双眼布满血丝,像是一条撕扯着猎物的狼一样大吼。 管阔听不懂突兀语,那些南吴人懂一些基本的北唐话,却同样不懂突兀语,并不知道他在愤怒的叫喊着什么,但是所有人的脸色都很平静,不管阿铁木有多么凶恶,他们都相信自己的实力。 “这点突兀人完全不够我们练手的,快些解决掉,冲进他们的大部队吧。”一名吴人无意地朝着身后的人道。 他们的话语表面上听起来特别高调,高调到令人发指,但是管阔却怎么也生不起鄙夷的态度,因为见识到了那帮人的实力,他知道于那些人来说,那一句话就是自然而然而已。 还有,不得不说,他们果然是少女的人,少女高调到理所当然的高度,他们果然待得久了也学习到了精髓。 当阿铁木发出发怒的命令,而那些南吴人也感慨和这些突兀人打没多少意思的同时,双方已经回折并且再一次撞在了一起。 嘴角带着阴冷神情的阿铁木一刀朝着身侧的管阔横着砍过。 “你是第一个。”他冷冷道,嘴角泛起诡谲的笑意,眼中的寒芒闪烁着森冷之意。 “说的什么玩意儿……”伴随着无迹的嘶鸣,管阔口中也喃喃了一句,心随意动,全身气息快速流转,经行手臂,几乎直达秦杀之内,一刀上挑。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归来第一战(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阿铁木刚才和一名南吴人交手了,当时他对这些人有些轻视,所以并没有发力,于是在拼了几记之后就分开了,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并没有觉得那些人的战斗力真的有多么恐怖,至少对于自己来说。于是在他的想象当中,如今自己已经发狂,全力以赴,下一刻,管阔就算不死,也会负伤,就算不伤,也会体内气息紊乱,进而手忙脚乱,然后便应该是自己的第二刀了。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也在他的习惯之中,以往,他基本上都是这样,便可以放倒敌人,他对自己的信心是十足的。 但是就在他手里的刀和管阔的刀相触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力量透过刀,沿着他的手、他的手臂,一直往上延伸,进而让他的全身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一般,难以自抑地摇晃了一下。 那种力量由起初的无到有,再到越来越大,最后让他的脸色都变了。 两刀的相触只有很短的霎时间,当对面那把精致的、寒光闪闪的唐刀往回缩的同时,体内的那种力量也就消失了,阿铁木的身体也稳住了。 那种双方兵器的分开,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是就在那一瞬间,阿铁木竟然产生了某种轻微的解脱感,似乎再多那么一瞬间他也会承受不了。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管阔胯下的无迹速度很快,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后,而那把秦杀同样很快,刀锋偏转,第二刀已经来到。 他不知道对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全身都是结结实实的肌肉,管阔虽然不至于有什么弱不禁风之态,但是看双方的体型差异,便可以知道管阔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就算没有受伤,当此时也已经立脚不稳,在战马上晃动身躯了。 一切都反了过来。 大风起兮,北唐旗帜猎猎作响,依旧耸立在那里,阿铁木的颤动刚刚停歇,便又迎上了管阔的第二刀。 大风和越来越亮的天光、旭日东升联合起来推开了严密的云层,空中的迷蒙渐渐变得虚淡。 青霜乍现,一道更亮的光闪了阿铁木的眼睛,让他情不自禁地眯了起来。 觉察到危机的来临,他浑身的冷汗霎时间就冒了出来,几乎是下意识地顺势格挡。 耳边,那些像是魔鬼一般刀锋破开血肉的声音再次传来,同时他举刀的右手感受到了一股比起之前还要剧烈几分的力量。 “铿!” 在他企图把眯起来的眼睛睁大的同时,他听到了相撞之后自己马刀所产生的那种破音,带有着标志性的声音。 一道风袭向他,人先去,风后至,管阔骑着无迹和他交错而过了。 他咧了咧嘴,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着某种说不出来的疼痛,不知道疼痛的感觉具体处在哪些地方,又算是怎样的一种疼痛。 这个时候,他清醒了过来,很迅速地目光从自己的马刀之上掠过,眼神一凝,他看到,一块很大的缺口出现在了自己的马刀之上,就像是被什么凶狠的东西狠狠地咬上了一口。 “这是什么东西?”他语气粗重地问自己。 他是突兀军中难得的勇士,他的马刀更是千锤百炼,羡煞了其他的突兀人,一刀之威,他的刀便出现了这么大的创口,这让他难以置信。 但是接下来看到的情景,让他的脸更加扭曲了起来,而且这种扭曲和他先前发狂的扭曲并不一样。 地上又倒下了十几具尸体,全部都是他认识的人。 那些该死的南吴人,还是一个都没有死。 这群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心中,终于开始渐渐弥漫起恐惧起来。 他和北唐战斗多年,和其他的国度,还有在突兀的各个部落冲突之中也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大战,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战斗力这样强大的一批人,也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恐惧的感觉。 人最害怕的便是未知以及不符合常理、难以揣摩的事情。 他阿铁木如此,其他的突兀人更是在这一次交锋之后变得木然以及头脑迟缓起来。 如果说第一次交手的结果是让他们猝不及防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确定了对方的战斗力匪夷所思这一事实,几乎让他们绝望了。 有些突兀人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他们跟着阿铁木,在以往对北唐的骚扰性战争之中,都习惯了劫掠一番而后冲杀出去,虽然他们会死人,但是那只是少数,而且北唐女人的尖叫以及大量唾手可得的财富让那种少量的死亡更加带上了某种刺激欢畅的感觉,所以在之前的人生里,他们都不怕死。朝不保夕的人生中,寻求的就是那种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感觉。 今天一面倒的虐杀,唤醒了他们对死亡的恐惧。 因为这里没有任何的刺激,只有铁定的死亡。 管阔略微松了松拿着秦杀的手,又紧了紧,以一种非常特殊的方式呼出一口气,在刚才,他一瞬间就把体内的力量爆发了出去,所以一向战无不胜的阿铁木才会遇上令自己难以置信的交手结果。 他在一边战斗一边寻找着自己的突破,他渐渐找到了状态,那种引气以及运气法,便是把天地之间的那种神秘力量充盈体内,达到某一个顶峰的时候再释放出去,那种顶峰越高,威力越大,他所要做的就是不断吞吐、不断运气,只要能够保持一个平衡,便可以一直发力下去,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进行着连续的战斗。 体悟到是一回事,能不能够做到是另外一回事,虽然现在的他比起刚开始练习那些的时候强大了不知道有多少,但要想更进一步,还是前路艰险。 无迹显得尤其兴奋,战马和其他的马就是不一样,其他的马看到了血腥的情景可能会被吓瘫,而许多战马,特别是像无迹那种的,一旦看多了血,反而会狂性大发,用少女的说法,那就是简直要上天。 他顺势抖了抖大旗,调转马首,便又看到地上多了好多突兀人的尸体,而那些少女的超级杀手们,又是一个都没有死,甚至受伤者都寥寥无几。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归来第一战(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原先,因为抱有着迅速吃掉他们的想法,突兀人的人数几乎是他们的两倍,而今两次交锋下来,双方的人数几乎差不多了,而战斗力,更是越拉越大。 阿铁木的脸部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地望向涌向北唐军和南吴军的突兀军队,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怎么意识到,那是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获得某种援助,他不想全军覆没在这里。 但是突兀军队面临着非常大的压力,而且管阔他们人数太少,再加上对阿铁木的不应该有的信心,几乎没有人注意这里的战斗。 在这很短的时间之内,阿铁木的心里面闪过无数种不同的想法,他在思考着自己现在的遭遇、境遇,而最后发现,就算自己的武力能够对那些南吴人造成伤害,也不会太大,而且自己肯定会死。 他理应不怕死,越是像以前那样被北唐部队追杀,陷入危局,他就越是勇猛,但是今天周围有着大量的突兀人,他就会不甘心了,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死掉,实在是太不值得,人就是这样,有了生的希望,便会对死亡越发恐惧,而一旦陷入绝境,反而会爆发出铤而走险的精神。 面对着正在迂回的南吴人,还有举着北唐旗帜的管阔,阿铁木决定最后再试一次,看看到底有没有翻盘的机会。 马蹄踏下,溅起泥尘,又被风一刮,引向远方,一名突兀人喘了喘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策马来到阿铁木的身旁,面有惧意道:“那些南吴人太不对劲,根本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我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先前还紧紧盯着他看,似乎在听他讲话的阿铁木神情蓦地一变,变得阴狠毒辣起来,那把被秦杀破出一个大口子的马刀挟带着凛冽的劲风,突然爆发。 “噗——” 轻微的声响传进周围人的耳中,阿铁木的马刀穿过了那个人的喉咙,那名突兀人的神情还保持在面带微微的惧意之上,丝毫没有意识到死亡的到来,但是那种神情已经凝固了。 血水顺着那具还坐在马上的尸体厚实的衣物往下流淌,“滴滴哒哒”地落到那匹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战马身上,那种情景只有一瞬间,但是在很多人的眼里,就像是持续了很久。 阿铁木收回马刀,尸体“砰”地一声砸落在地,他的面色变得有些阴沉,用突兀语冷冰冰道:“我看得出来你们都没有出全力,在下一刻,若是还是那样的结果,你们就会跟他一样。” 他知道这里的人绝对不会对着那些南吴人留手,可是他这么说,也这么做,是因为需要一种影响力,让这边打起精神来,作最后一搏,因为他不相信先前两次交手的结果,若是这一次还不行,他会扭头就走。 即使是在突兀军中,阿铁木的阴险毒辣也是出了名的,他杀人不眨眼,而且很多时候都有着一种病态的疯狂,让人敬而远之,在这里的突兀人是他的手下,是相对来说和阿铁木接触得比较可以的人,虽然阿铁木会偶尔杀死他不满意的人,但是像今天这样突然并且不明不白的出手,也是极为少见的。 那些突兀人在这一刻,都有些吓傻了,那是两种恐惧的交叠,进,是那些战斗力不符合常理的南吴人,退,是丧心病狂的阿铁木,他们夹在其中,在这一瞬间便觉得自己宛如处在地狱之内。 但是那种迟疑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们心中对阿铁木的惧意更深,迎着冷风,纷纷怪叫起来,他们也不相信前面两次交手的结果,下定决心再作一搏。 不仅仅突兀人,阿铁木这突然的下手,就连管阔和那些南吴人都吃了一惊,感觉不可思议,他们有的时候也会杀死逃兵,但是很明显不是像刚才的那名突兀人一样并没有犯什么错误的人,因为那样显得很无缘无故、非常唐突。 “连自己人都杀,果然是一个疯子。”一名南吴人低声道。 “你看他的眼神,早就看出来是一个疯子了。”旁边的一个人回应道。 “管他呢,我就不信疯子还会三头六臂,砍他也不会流血。” …… 他们之间短暂的对话落在管阔的耳中,于这片生杀予夺的战场之上,显得很特别,他可以感受到那种强大的自信,那就像是在一种无所谓的调侃,根本就不把那些突兀人放在眼里。 以他们作为公主护卫的身份,对面的那些突兀人的确还不能够入他们的眼中。 突兀人的怪叫很古怪,听起来很难听,但是却有着一种很奇特的魔力,即使是意志再坚定的人,面对那些怪叫以及杀过来的突兀人,都会感觉到深深的忌惮。 在管阔以前的战斗之中,有的时候遇上的实力强劲的突兀部队也会发出类似的怪叫,在后来,他们熟悉了,知道一旦这种怪叫爆发,就意味着战斗将会更加凶险,这边的伤亡会更大起来。 那些南吴人并没有和突兀人战斗过,所以他们不会知道那种怪叫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就算他们知道,也不会放在眼里。 “看来不仅仅那家伙是疯子,其他人看起来也像是疯子。”刚才最先开口的南吴人道。 他举起左手,那杆“姬”字大旗往上耸了耸,展示出一种居高临下屹立不倒的姿态。 大风把它拉伸开来,完全展开,就像是呈现出一幅画,那一幅秀美的南吴江山。 管阔把那杆旗帜卷着风挥舞起来,同样展开了一幅画,那幅画上画的是锦绣北唐。 马蹄雷动,大地轻微地颤抖,他们的四五十人,在和突兀人交锋之前,突然分开,相互之间根本就没有作出任何的交流,似乎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他们就这样把那一支人数锐减的突兀骑兵左右夹击。 “为了大唐!”管阔的秦杀闪烁出一道绚美的光芒,震飞马刀,从一名突兀人的前胸穿过,喷出的血就像是一支箭羽,激射出对方的后背。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归来第一战(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为了大吴!”为首的那名南吴人左手一震姬字大旗,吴钩刀立劈而下,那名突兀人的皮帽一分两半,随之的还有额头上垂挂的一条血红色。 马作的卢飞快,双方的马,像是雷霆闪电,相互之间交叉,一擦而过。 地上,突兀人的尸体“砰砰砰”地倒下,震起一片又一片的烟尘,然后烟尘又与地上流淌着的血水混杂、交融。 管阔重新调整了一下体内的气息,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周围的一些南吴人也受伤了。 反观对面的突兀人,情况才叫真的糟糕,这一次的交锋,阿铁木的身边,只剩下了彻底胆寒的二十多人,他们的眼睛里充斥着恐惧,那是一种像是遇到了不能用正常人来看待的魔神的绝望眼神。 最最绝望的战争就是敌人的不可战胜,比如用马刀去砍坦克,也比如突兀普通骑兵遇上了南吴公主的精锐护卫。 阿铁木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他整个人生的所有勇气在此时此刻都被消耗殆尽,他忽然觉得自己从前的那些凶残以及威严都是那么虚假,在管阔的唐刀以及那些南吴人的吴钩之下不堪一击。 “退,走!”他低低地喝了一声,望了望前方两侧再一次冲过来的那些异邦人,产生了绝对的退意。 那在以往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的凶恶使得只有别人才会惧怕他,他绝对不会惧怕别人,但是今天一切都被打破了。 他的低喝很轻微,大概是他下意识地想要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惧,但是那些突兀人全部都听到了,因为他们一直都在等待着这句话,虽然他们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内心深处所想的东西。 管阔的秦杀刀锋微微偏转,无迹的马目变得冰冷,就像是冷冽的冰棱。 珍威将军的牺牲,就在他和它的眼前,现在,只是一点利息而已。 他和那些南吴人从两面朝着那只剩下的三四十名突兀人包夹过去,修长的秦杀刀尖前指,上面的饕餮纹爆发出了嗜血的气息,刀尖的尽头处,正是调转马首带着突兀人准备退走的阿铁木。 阿铁木的眼皮跳了一下,恍惚之间似乎被秦杀的锋芒闪了眼睛。 突兀人随着他都开始往阵线处退去,马蹄声稍显凌乱,战马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境,它们也都很通灵,把刚才发生的所有战斗全部都放在了眼中,它们知道害怕。 他们逆着风而退,管阔带着南吴人逆着风而追。 无迹和后面的南吴人稍稍拉开了距离,和阿铁木的距离却在迅速拉近。 少女的马车非常快,快得惊人,简直要飞起来,简直要上天,她的护卫的马当然也非常快。 感受着身后的啼声雷动,阿铁木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的马是突兀军中的上等骏马,跟着他的人也是如此,所以他们的恶名才能够传扬出去,因为他们不仅残暴、强大,速度也快,来去如风,卷走能够卷走的一切东西。 在无迹和南吴最好的那些马的面前,那种来去如风的自信在迅速瓦解、崩塌,今天他们觉得自己见鬼了,不但遇上了战斗力令人难以置信的人,还遇上了速度令人难以置信的马。 北唐旗帜在管阔的左手中猎猎作响,那种声音越来越大,阿铁木脸色铁青地听着身后大风吹动旗帜的那种呼啸声,感受着越来越迫近的压力,知道管阔已经来了。 一道很细的风袭到他的脸庞,但是他却感觉寒意从那里出发,很快就蔓延了他的全身,他的身体猛然一颤,在心脏怦怦直跳的同时,头微微偏开。 似乎带着某种隐性神秘力量的饕餮纹在这一瞬间便停留在了他的眼前,而后那把充斥着杀气的唐刀倏地收回。 阿铁木迅速回头,看到了眼中闪烁着光芒的管阔,还有那匹凶悍地瞪着自己的马。 “刷——” 秦杀卷裹着冷风,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弧,直劈阿铁木的胸口。 阿铁木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了,既然管阔的马比他快太多,并且已经追了上来,除了交手,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发出一声大吼,把体力凝聚到马刀之上,结结实实地迎了上去,他的力气极大,就像是在甩着一个大锤。 “当!” 两把刀相撞,又相互弹开,金黄色的火星喷溅、泯灭。 阿铁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感觉对方那不起眼的体内力量简直惊人,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击力透过秦杀,也透过他的马刀,传达到了他的身上,那种被震荡的疼痛感,让他的脸色煞白。 “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是你自己要撞上来,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阿铁木到底是谁!”他一脸阴厉,面色再次变得狰狞恐怖。 可惜,他的北唐话并不好,这一句话说不出,他用的是突兀语,管阔听不懂,就算是听懂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管阔道,他把北唐旗帜往上提了一提,“还有,我今天是来为我们的将军报仇的,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你是第一个。” 阿铁木懂一些北唐话,于是他大概理解了管阔的意思,冷森森地挑动着对方的内心道:“你们北唐的女人尖叫很好听,今天我想听听你们北唐男人的尖叫是怎样的。” 他用的是北唐话,管阔可以勉强听得懂的音调很怪的北唐话。 管阔的脸色很古板,或许是他确实很不擅长准确地表达自己的心理,所以一切都显得有些迟钝,但是他的话却足够代表一切了。 “哦,是吗?其实我也很想听听你们突兀男人的尖叫是怎样的。” “找死!”管阔那看似很不经意的淡淡的话语听得阿铁怒火中烧,一挺马刀,直斩管阔的头颅,他已经决定了,不论如何,今天先要把管阔的血涂满自己的刀,其他的再说。 就在他的刀和管阔交锋上的同时,后面的南吴人已经追上了其他的突兀人,兵器碰撞声、划破皮肉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一时间凌乱非凡。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归来第一战(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些南吴公主护卫的随意一次冲杀,对于那些突兀人来说就像是来到了修罗地狱,他们对对方的反抗只能够持续很短的时间,然后就会被一面倒地砍伤、杀死。 战马的嘶鸣在四野里回荡,人仰马翻,血撒泥尘。 “铿!” “铿!” “铿铿!” …… 管阔和阿铁木不知道拼了几记刀,火星在他们之间不断绽放,两匹战马一边奔跑一边相撞,阿铁木的战马虽然速度上比起无迹差远了,但是没想到很强壮,以无迹那么暴烈的力量,居然也不能够让它倒下。 阿铁木眼中的惧意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深,管阔的刀在他的眼中闪过无数道虚影,他急促地喘着粗气,他的左肩上、左臂上、右胸上、两腿膝盖上,都布着新的刀伤,来自秦杀的刀伤。 因为和管阔的对战,他汗如雨下,也无暇顾及到他人,他相当投入,但就在忽然之间,四面的厮杀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轰隆轰隆的马匹奔腾声。 他迅速地一望,脸上顿时毫无血色。 那些南吴人已经把他给包围了,而他的手下,一个不剩,全部都死了。 而且那些南吴人和真正的打仗完全不一样,全部都面带玩味似的笑意,停在了那里,并没有急着杀上进去。 “这个还没死,有点意思。”一名南吴人道。 “我看是那个傻子实力不济。”另一人道。 他们和管阔相处了那么久,相对来说已经很熟悉了,所以他们口中的“傻子”并没有带上歧视挑衅的姿态,相反说明他们和管阔已经有些亲近,言出无忌。 阿铁木眼见自己一个人已经陷入进四五十人的包围,已经彻底绝望,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莫说能够杀敌,他就是想跑都跑不掉了。他再也没有了和管阔拼杀的动力,调转马首就想要远离。 一名南吴人策马而前,奔驰出一道风,拦在了阿铁木的去路之上。 “噗——” “呃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后面,一把锋利的唐刀从阿铁木的后背刺入,身前刺出,鲜血染红了战马的马背。 阿铁木感受着那种无与伦比的疼痛感,汗如雨下,他觉得自己的肌肉正在抽搐,秦杀的温度很冷,就这样顺着和他的身体相触的地方,一直把那种冷冷的温度弥漫开来,于是就造成了那样一种古怪的场景——他浑身是汗,但是身体却是越来越冷。 他艰难地回头,眼中闪烁着恶毒,如今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住了他,四面八方的敌人,把他一个人围得密不透风,他根本就没有了活着离开的希望。 “你是北唐人,”他对着管阔咧了咧嘴,道,“我今日死了,多年以后长生天会让我重生,到那个时候,我肯定会跟着阿史那沁将军卷土重来,你们这些南蛮的土地,将会寸草不生,我向长生天发誓……” “只要你敢再冒头,那我就再杀你一次!”管阔最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临死之前还要恶毒诅咒或者发誓的人,那是真正的自欺欺人,伴随着阿铁木的再一声惨叫,秦杀“噗”地一声被他收回,而后面对着阿铁木还没有转过去的脖子,顺势一划。 血溅当场,阿铁木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红线,那种恶毒的神情凝固在了他的脸上,尸体轰然倒下。 “真没意思,最后一个也死了。”一名南吴人道。 他是真的觉得真没意思还是假的觉得真没意思,管阔并不知道,只是管阔越来越觉得他们臭臭的姿态和少女特别的像。 无迹发出欢快的嘶鸣,管阔杀死突兀人,可以让它感觉越来越兴奋,大概是征战了那么多年,它对突兀人的气息以及模样非常熟悉。 管阔不想多和这些人说什么话,因为人相处的多了,难免会沾染上别人的一些习性,而且一般更容易沾上地位比他们高的人的习性,比如少女的臭美,比如小安安的无耻,介于这一点,管阔觉得和那帮人说话也将是很难受的事情。 他举着北唐旗帜,握着秦杀,骑着无迹,当先一步朝着突兀阵线处冲了过去,刀锋在极快的速度下留下一道上上下下跃动的浅痕,如同震动的蝉翼。 “这傻子就杀了一个人,肯定是不服气,急着和我们抢功劳呢。”那名举着“姬”字大旗的吴人撇了撇嘴,道。 “反正最后功劳都是小公主殿下的,抢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图个乐子而已。”又有人道。 其他人深表同意。 …… …… 北唐人和南吴人的大反攻如火如荼,突兀人面对着增加了数倍的压力,知道再打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阿史那沁不声不响地默然看着战场,看着被分割包围的突兀部队,心中在作着无数的思索。 “越”字大旗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迅速地把因为已经和北唐人战斗得非常疲惫的突兀部队狠狠地切开,然后蚕食。 现在的他,包括整个突兀军队,都有两个选择:一,撤退,想办法控制住伤亡;二,留在这里,和北唐人以及南吴人决一死战。 如果现在准备且战且退,那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这个冬季,突兀将会很难过,而且会颓废好多年,若是北唐再在那一段时间里雄心勃勃一点,大可以挥师北上,把他们整个民族绞碎。 如果留在这里和北唐人以及南吴人决一死战,那么就需要等待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奇迹,让他们获得胜利,但是那种概率非常渺茫,几乎没有,最后的结果基本上会是北唐人和南吴人很痛,而他们突兀人更痛,他阿史那沁、苏印,还有许许多多能够影响突兀将来的人都可能会死去。 北唐和突兀不一样,李显岳和他阿史那沁同样也不一样。在面对危局的时候,李显岳可以选择继续和他硬拼,因为北唐的江山不仅辽远广阔,并且有着无数的后手,就算李显岳输了,还可以作其他的打算,换言之,李显岳输得起。 (本章完) 第八十章 归来第一战(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突兀人、他阿史那沁就不行了,他们突兀正是因为深陷危局,才会选择向北唐发兵,试图以之作为缓解,如果他在这里全军覆没,伤亡惨重,突兀就真的完了。突兀人习惯来去如风,而不是誓死不理智地死拼。 权衡利弊之下,阿史那沁作出了决定,他不是什么不懂得通变的人,他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虽然他感觉很悲哀,而且非常不甘心,但是他觉得保留实力度过严冬,肯定会比和北唐军队死磕要好上许多,冠英将军的两万府兵和三千羽林就快要到了,在那之前若是他的部队还留在这里,等待他们的只有毁灭。 阵线后退,准备撤退,这就是他的命令。 在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他带有着非常大歉意地望了望那个从昨天傍晚便一直站在那里的苏印。 苏印的身影,更显瘦削,恍惚间仿佛变得沧桑了起来。 这一天过后,苏印的心可能会破裂,也可能会破碎,但是路还很长。 “让苏印回来,保护他的安全。”他传令道。 他隐约看到苏印朝着这里笑了一下,那种笑容特别的难以言喻,不禁一怔。 …… …… 两名突兀狼将的面色显得有些阴沉。 今天,是他们感觉最最没有意义的一天,他们的人生,似乎都已经黯淡无光。 他们本来有三个人,带着两千多骑兵去杀死铁山无,最终反过来被铁山无杀了一人,追杀许久,却被铁山无跑掉了。 随后,他们接受命令来到阵线的后方,却忽然看到了黎明之光中突然出现的南吴部队。 而今,阿史那沁准备撤退的命令又传达到了他们的耳中,主帅的判断让他们最后一丝的希望都破灭了——他们已经输了。 这真是最最糟糕的一天。 一名突兀骑兵破开且战且退的部队,面色很不好看地疾驰到了他们的身边。 “将军,阿铁木,他……他……” 大概是因为觉得特别耻辱,那名突兀骑兵显得有点难以启齿。 “他怎么了,那点儿敌人,现在还没有归队,告诉他现在形势不对劲,不要再玩了,下手快一点儿,杀了得了,那些又不是女人,轮不上他再丧心病狂。” 听语气便可以听得出来,对于阿铁木其人,就是那名突兀狼将也是有些反感,他们突兀人的性格大多都是直爽畅快,就是打仗也是快刀下去,不愿意拖泥带水,所以像阿铁木那种以折磨人为欢乐的手段,他们都很不耐烦,也颇为不齿。 那名突兀骑兵一咬牙,只好实话实说,道:“阿铁木……那个家伙,全军覆没,他自己也死了!” 那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不仅那两名突兀狼将愣住了,就是周围听到这一消息的所有人,全都像是被雷劈住了一般。 那些不知道到底是北唐人还是南吴人的敌人只有四五十人,而阿铁木有一百多人,重点不仅仅是这个,而是他派出去的人是阿铁木以及他的部队! 全军覆没,这是怎样的弱小,又是怎样的强大,才能够打出这样的一个战绩? “他怎么搞的!?” 在沉寂了片刻之后,另外一名突兀狼将咆哮道。 他今天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突兀的失败突然而然,而阿铁木的这么一个战绩,也是天方夜谭一般。 这件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要是说阿铁木失败了,灰溜溜地回来了,他可能会不怎么相信,但是至少是可以相信的,而今说阿铁木全军覆没,自己也死了,这叫他怎么相信? “没用的东西,难道他碰上了吴皇的禁卫军,还是唐帝的御前侍卫?”突兀狼将恶狠狠地吐出一口气。 他当然不认为吴皇的禁卫军和唐帝的御前侍卫会不好好保护着他们的皇帝,而跑到这片土地上和他们突兀人打仗,所以他说的这句话充满了自嘲以及对阿铁木的嘲讽,还有着极大的情绪波动。 阿铁木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没用过,但是,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因为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已经死了。 “而且……”那名报信的突兀人的脸色特别难看,那是因为他觉得他们突兀人受到了很大的羞辱,“将军,你看,那些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人杀过来了。” 突兀狼将嘴边的肉抽动着,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们看到了那两杆杀过来的大旗,一股受到挑衅般的愤怒油然而生。 阿史那沁要求全军开始撤退,不要和北唐人以及南吴人硬拼,但是他们并不介意在这之前把挑衅突兀军队威严的不自量力的小部队消灭掉。 突兀的部队中,旗帜林立,就在此时此刻,两杆截然不同的大旗就这样忽然窜了进去。 和突兀那些各个分部队的旗相比,那两杆大旗特别高,也充斥着更为有力的力量,就在一瞬间,就把那些小旗帜给比了下去。 一个“唐”字,一个“姬”字。 “傻子,你为小公主殿下立更多的军功,那是想要表达比我们更大的忠心吗?看来那样子你需要好好努力了。”一名南吴人笑道。 周围生死搏杀,刀尖相碰,他们谈笑风生,此情此景,大有一种笑看沙场我心悠然的韵味。 说完之后,那名南吴人便一愣,意识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特别是少女叫嚣要“检阅军队”、让大家请她千岁云云,再加上好久没有打仗早就手痒痒,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太过兴奋,居然把坚持了那么多天的忌讳直接点明了。 其实,他们也知道少女的身份瞒不了管阔多久,他们作为少女的护卫,不仅勇武,头脑也是非常清晰,三千越甲现身,用了很短的时间他们就已经猜到少女的出逃已经到了尽头了,那是陛下要把那个小祖宗收回去了。故此,一旦那支部队降临,真的请公主殿下千岁,难道还可以奢望瞒住管阔? 对于少女身份的一不小心被自己暴露,在略一紧张之后,所有的南吴人都抱有着无关紧要的态度。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归来第一战(八)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过令他们惊讶万分的是管阔的态度。 在他们的想象当中,管阔一定是惊讶非凡,然后问东问西,难以置信自己随便就能够撞到一个公主,更何况那个乱跑的公主实在不像一个公主。 这一切,全部都没有。 管阔的神情很平静,就像是他一直都知道少女是公主一样。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南吴人的脸庞,意识到了那些人的想法,于是道:“虽然很多人都说我是一个傻子,但是我并不是真的傻子,其实吧,小姐的身份,我早就看出来了。” 他的这句话明显有着装#的成分,所谓的“早就看出来”,其实就是刚才少女无意识的说出的“千岁”等字眼,再结合其他的东西,他才艰难地“蒙”了出来。 “小姐说得对,不,小公主殿下说得对,”一名南吴人因为没有见到管阔吃惊的样子,于是颇有些酸溜溜地道:“你哪里是一个傻子?你分明就是一个无耻小人啊,你说你早就看出来了,那你一直装得好像看不出来一样!” 管阔心里面有些发笑,心想那不是装,是我真的没看出来。 当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剧烈的兵器碰撞之声越来越近,通灵的无迹察觉到了他的失神,几乎像是提醒一般发出一声嘶鸣。 全身气息运转,然后他的右手发力。 “喝啊!” 一声像是天雷一般的吼声,一名突兀汉子双手举刀,朝着管阔的头顶砍下,他的身体都几乎要冲下马来。 管阔的胸膛略微起伏,一呼一吸,同时也是在一呼一吸之间,秦杀闪过一道流光,朝着前方刺出。 那名突兀汉子的表情凝固,胸膛插着修长的秦杀刀体,手里的马刀“咣当”一声落地。 一道风撩起他的粗布衣裳,无迹载着管阔一掠而过。 “铿!” “铿!” “噗——” “噗——” …… 周围到处都是混乱的交战声音,那些南吴公主护卫所过之处,尸体稀里哗啦地倒地,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镰刀在割稻。 “杀光他们,不自量力!”一名突兀狼将睚眦尽裂,双目怒瞪,阿铁木的全军覆没,他不相信,现在亲眼见到了那些人的威力,就不仅仅是不相信了,还有因为屈辱而爆发的滔天怒火。 他亲自领着自己最得意的那些个狼卫,袭杀而去。 整个突兀阵线都在后退着,北唐军和南吴军队从两个方向蚕食过去,尽管如此,管阔他们撞进突兀部队中的样子,还是像鱼群撞进了大海。 他们的锋芒很盛,几乎可以和如今李显岳带着亲卫亲自冲锋的样子相提并论,只要靠近他们,突兀人便会从马身上倒地,但是很快他们就进入了突兀人的包围之中,被围了一层又一层。 很远的地方,晋王李显岳带着亲卫,举着那杆最大的北唐旗帜,如入无人之境。 另一处地方,铁山无枪舞成风,领着四五百人的部队来回冲杀,气势如虹。 这里,珍威将军的大旗和“姬”字大旗迎风飘扬,永远不倒。 而李显岳派去接引管阔等人的部队也在越来越近。 珍威将军将会是北唐军载入史册的痛,也是李显岳觉得自己最最难以面对的人之一,他不容许好不容易再一次挺立起来的那杆旗帜依然倒下,所以他下的命令非常坚决——带着那杆不倒的旗帜和那个可敬的举着旗帜的人活着来见我。 管阔的身上已经全部都是血,他受伤了,那里面有着他的血,但是更多的还是敌人的血。 秦杀的刀身、握着秦杀的手,全部都鲜红。 百战不钝,劈云卸甲,秦杀没有浪得虚名,哪怕它整把刀都沐浴在了鲜血里,寒芒依旧,森森如冰。 “当!” 一声金属的颤音,一把马刀崩碎在空气中,管阔的手臂怪异地颤动着,难以控制住的气力从他的体内喷发,最后凝聚到秦杀之上。 “嗤——” 刀锋破入血肉,一名突兀人的胸膛出现了一个血洞,血水狂涌而出。 “呃啊——” 一名几乎发狂的突兀人吼叫着玉石俱焚一般把马刀砍上了管阔的肩头,同时他自己的头颅也被秦杀削飞了,上面画满了狰狞与不甘心。 随着战斗的进行,管阔体内的气息运转得越来越快,强大的力量在他的全身各处流转,越是和别人对决,同时运转它,它就越聚越多,有的时候引发他全身一阵刺痛,同时忽然从秦杀爆发出去,造成恐怖的杀伤力。 他不知道那些南吴人怎样了,只是他的眼睛里面已经全是血色,几乎要看不真切,他看到的世界都已经变成了红色。 无迹的鬃毛一簇一簇的,和血水混杂,纠结在一起,半张马脸也如同半江红一般,竟有些森然恐怖。 今天的它战斗得很痛快,几乎要把这么久以来所有的忍耐全部都爆发出去,突兀马看着疯狂的它,产生了某种恐惧之感。 “滚开!” 一名突兀狼将双眼布满血丝,睚眦尽裂,看着那杆北唐旗帜,还有那把挥洒着血液的唐刀,朝着挡在他前面的几名突兀人爆喝。 他要亲自出手,手刃管阔,今天他没有杀死铁山无,那就退而求其次,管阔就必须会死,他不认为管阔还能够比得上统兵一千的铁山无。 秦杀的锋芒破开前面一名突兀人的腹部,那人发出一声惨嚎倒地。 就在那名突兀人斜向下倒去的同时,一把闪着白光的马刀突然出现,朝着管阔的胸膛刺出。 突兀狼将就伴随着前面那名突兀人腹部喷出的血花突然出现,他的面部微微扭曲,充满了疯狂之色。 这一马刀非常突然,那些时间也很短,不能够看得真切,但是管阔从那把刺过来的马刀之上感受到了极为恐怖的力量。 周围的突兀人人仰马翻,南吴的战马驰骋,吴钩刀舞出数不清的残影,到处都是喧闹繁杂的声音。 无迹非常配合地朝着左侧方斜过去,而管阔的身体也是迅速一偏。 马刀淋着鲜血,从他的面前擦过,几乎要逼近他的脸庞。 他抬起秦杀,顺势上撩。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归来第一战(九)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暴怒的突兀狼将一击未中,马刀留下一道残影,向后收回。 管阔体内的气息经过手臂,直达秦杀之上,这一刀刀势惊人,在那把马刀回抽了一半的时候,撩中了那道锋刃。 两把精良的金属兵器相碰,擦出一长串的火星,像是扫把星拉着长长的尾光。 “当!” 管阔的眼睛一眯之间,右手微微偏转,秦杀随之而动,在碰撞就快要消失的一刹那,和马刀的接触离开,又快如闪电一般微微劈出一刀。 巨大的撞击力将马刀弹开,突兀狼将的手臂微微一麻,眼中露出阴厉之色,两匹战马交错而过。 突兀狼将果然就是突兀狼将,虽然阿铁木大名鼎鼎,也心狠手辣,可能在战斗中还会比较狡诈,但是单论双方的力量,突兀狼将绝对不是阿铁木可以比的。 这一点,和阿铁木以及突兀狼将同时战斗过的管阔绝对有资格评价。 他们两个人的战斗,和骑兵对冲不一样,在交错而过的同时,他们便已经迂回,手里面的兵器也没有停。 远处,北唐的一支足有一千多人的部队袭杀过来,为首的是一名盔甲样式很显眼的人,看起来并不像是统兵的将军,但是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威势。 因为突兀的部队正在撤退的原因,那支部队的袭杀,看起来锋芒很盛。 为首的那个人枪出如龙,随着战马的疾驰而过,挑爆了挡在前路的许多突兀人的头颅,一时间这一方向的突兀人显得特别的恐慌。 看着那杆迎风飘扬的曾经属于珍威将军的旗帜,那个人的眼中逐渐氤氲起有些复杂的神情。 他正是被李显岳派过来接引管阔他们的那名亲卫,虽然统兵能力和那些正宗的将领们不能比,但是他非常适合带兵袭杀,因为他的锋芒就是李显岳带出来的。 他们和管阔的距离越来越近。 且战且退的那两名突兀狼将的部队感觉压力忽然变得越来越大,然后就注意到了那支气势如虹的部队。 另外一名指挥战斗的突兀狼将看了一眼远处的那杆北唐旗帜,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那杆大旗具体意味着什么,还有那个拿旗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北唐人居然会特意派出这么一支战斗力恐怖的部队前去接引。 当此时,管阔与那名突兀狼将正在进行着生死搏杀,锋利的刀锋把双方的盔甲以及衣裳都割得破碎不堪,落下来的碎片再受到马蹄的踩踏,陷进泥里,凌乱非凡。 管阔对自己现在的实力很满意,他体内的气息基本上做到了循环往复,只是偶尔会难以为继那么一些时段,然后他就会被对面的突兀狼将短暂压制下去。 相比较而言,那名暴怒的突兀狼将伤势更加严重,他的部队被那些战斗力恐怖的南吴公主侍卫阻隔在外面,根本加入不进他和管阔的战斗,当然同时他们数量庞大的突兀部队也把那些南吴人给淹没了,就算这些小祖宗的超级打手们有着三头六臂,一时间也深陷进了泥潭。 对于真正战斗下来,管阔同那些南吴人的实力,那名突兀狼将由之前的对阿铁木恨铁不成钢变成了如今的惊疑不定,南吴和突兀的接触较少,而他和北唐人交战多年,对北唐人的品阶也有一些大概的了解,虽然管阔没有穿盔甲,但是很明显他不会是一名将领,既然如此,对方的实力怎么就让他感觉有点不太符合身份起来呢? 明明不可能是一名北唐军的将领,偏偏扛着旗子,骑着这么好的马,也拿着那么好的刀,突兀狼将面色铁青地将眼神从已经坑坑洼洼的马刀之上掠过,不甘心地想到。 “北唐人压过来了!” 远处,另外一名突兀狼将吼叫道。 看着依旧和管阔厮杀的好友,还有那些和南吴人殊死搏杀的自己的兵马,他开始焦急起来。 周围突兀的其他部队都一直往北而去,他们现在已经处在了阵线的最前面,若是再有拖沓,绝对会被淹没下来。 东南方向,“越”字大旗也在逼近。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再恋战拖延时间,绝对会死在这里,那名和管阔斗得难解难分的突兀狼将意识到大势已去,即使是管阔,自己恐怕也没有机会杀死对方了。 在先前,他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他轻视了管阔,于是在他预计之中的短时间之内拿到对方的头颅,一直延长到了现在。 “走了,快!快!”另一名突兀狼将又在大喊道。 一咬牙,那名突兀狼将把屏住许久的气全部都用上,双手举马刀,朝着管阔劈下。 这一刀用上了他能够爆发出来的全部力量,管阔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两手上举,秦杀横在了他的头顶。 一串火星喷发,他的手臂微微发麻,已经运转到手上的气息也微微一凝,而当此时,同样手臂发麻的那名突兀狼将已经策马而去,放弃了和他的战斗。 他微微一震右手,把凝滞住的气息调顺,秦杀拉出一道风,迅如闪电一般前刺而出,流光乍现。 伴随着一声闷哼,一朵血花绽放,秦杀的刀尖破开远去的突兀狼将背部皮甲,洒下一路的血珠,如同雨落。 管阔迅速地环顾一周,这才发现突兀人已经大规模后撤了,伴随着那名突兀狼将的离开,那些刚刚还和南吴人纠缠在一起的部队同样很快地退走。 他稍稍作出示意,无迹便已经明白,迅疾如风,朝着那名离开的突兀狼将追了过去。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后方北唐军的方向,传来一句喊声:“这位兄弟,晋王殿下有令!” 他眯了眯眼睛,侧头一望,发现有一支战斗力非常强悍的北唐军,最前面的那个人正遥遥地望着自己,而那句话,正是对他说的。 他一拉马缰,无迹有些不解地放缓脚步,而那名突兀狼将,已经退入突兀部队中,虽然伤势很深,但是看来已经杀不了对方了,于是只好作罢,伫立原地,偏头望着那些人。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初次见面(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一直都为自己是北唐人,特别是一名北唐军人而感到自豪,他对北唐的部队有着亲切的心理状态,所以当听到北唐部队的召唤的时候,杀死突兀狼将可能会给他带来的任何荣耀感觉全部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那名亲卫带着部队很快就来到了他的面前,眼睛看着他举着的北唐旗帜,又目光掠过无迹和他手里的秦杀,那名亲卫的目光竟然带上了几丝柔和。 他跟随晋王李显岳多年,当然和珍威将军也是认识,珍威将军殉国了,现如今看到珍威将军的旗帜、珍威将军的马、珍威将军的刀,在感伤之余,更大的是一种欣慰,以及莫名的激动。 管阔看着那名亲卫的一身盔甲,眼中闪过一些疑虑,他看得出来对方的装扮,不像是将领,但是和普通的士兵也不一样,而且他暂时还没有想到对方为什么会寻找自己,不论如何,难道不应该先追击撤退的突兀人,然后再论其他吗? “你是珍威将军的兵?”那名亲卫止住马匹,看了看他,问道。 管阔点了点头。 他的名字鼎鼎大名,若是说出来,对方肯定认得,但是正如同很多人所说的那样,他一直都被认为是一个小人物,晋王李显岳的画像被作为英雄而贴满四处,大家都由衷地崇敬之,而他管阔,却徒有恶名,大家都骂他,也许长安人认识他的多一点,出了长安,他的那张脸,认得出的寥寥无几。 眼见得到确定,那名亲卫看向他的目光,更加充满了亲近感,甚至还难得地显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很好,晋王殿下想见见你,在今日,将会有一个重大的命令等着你。” 他没有问管阔的名字,也没有问管阔和珍威将军是什么关系,更没有问他是怎么得到珍威将军的东西的,在此时此刻,只要知道这也是一名北唐军人,然后对方和铁山无一样都是珍威将军的兵,那就足够了。 管阔没有说话,他并没有马上明白一切的东西,所以他在等待更多。 “看到那面大旗了没有?”那名亲卫隔着很远的地方,隔着千军万马指了指那一面最最显眼的,也最最万夫不当的北唐旗帜,道:“晋王殿下在旗下等着你,去吧,我们的大好男儿。”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写满了肯定。 管阔感觉全身都很温暖,恍惚间,他有了这么一个想法——我回到家了。 那一日之后,他已经没有家了,从此以后,军队就是他的家。 “遵命,将军。”他行了一个礼,便自顾自地朝着亲自带兵冲锋的晋王李显岳处而去。 而那名亲卫,眼见珍威将军的旗帜已经保住,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心中十分安定,也不管管阔称呼自己为”将军“到底是对是错了,带着兵马,继续追击撤退的突兀人。 “哎,那个傻子怎么跑了?”就在管阔离去的很短的时间之后,一名刚才好奇地看管阔和亲卫对话的南吴人大叫一声道。 “跑了?怎么不跑啊!今天不跑,难不成还要跟咱们的小……”另一名南吴人环顾了四周一下,最终还是谨慎地改口道:“小姐一起瞎跑?此时不跑,就来不及了!” “那怎么行,要是那个傻子跑了,回去我们肯定会死得很难看的。” “兄弟们,追不追?” “追啊,怎么不追?不管是他跑了还是一不小心被突兀人杀了,小姐都会不高兴的。” …… 在“商讨”了很短的时间之后,那些本来就只是手痒痒,也不求建功立业热血杀敌的南吴人,举着“姬”字大旗对着管阔的背影急追过去。 …… …… 在如今的北唐军中,丘镜山不再统兵杀敌的北唐军中,晋王李显岳以及他的亲卫军,是战斗力最最强悍的部队,没有之一。 说是部队也算不上,但是他们的威势比起一般的部队都要盛很多。 马蹄踏下,深深地陷进泥里,然后带起沾着血水的湿泥,溅向远方。 那条马腿很黑,和马的全身一样黑。 李显岳其实很想和阿史那沁来一场,你死我活,但是阿史那沁不给他这个机会,既然失败理所当然,而且他们突兀没有一个稳定的后方,那么阿史那沁就必须要保存好自己的实力还有自己的性命,所以撤退了。 李显岳所向披靡,大旗所向,群雄避退,他的长枪到达哪里,哪里就会人仰马翻,然后像潮水一样退却。 管阔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李显岳的锋芒毕露,这是他今生今世的第一次亲眼见到李显岳亲自出手,他不得不承认,单单以个人战斗力来讲,即使铁山无那么不可一世,勇猛不当,气势上居然还比李显岳逊色一筹。 他一直以为铁山无非常厉害,而今见到了李显岳的枪法,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厉害的人还是很多的,并不是只有铁山无一个。 李显岳非常显眼,哪怕在千军万马之中,再怎么偏僻的角落里,也能够让人第一眼就见到他,而管阔举着的大旗,同样也是非常显眼。 “砰!” 一枪横抽,一名突兀人的身体发出一声骨裂的声音,软绵绵的,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李显岳就这样抽飞了出去,一直到四五丈远处,挣扎了几下,都没能够起来。 李显岳的眸光微斜,余光之中看到了那杆越来越近的北唐旗帜,眼神中闪过很多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风在远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几分泥尘的味道,管阔举着的大旗快速地抖动,配合着他身后越来越明晰的天光,构成了一幅灵动的图景。 背后,是千军万马,再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大地,终极处,是天地一线。 风尘仆仆,他带着珍威将军的命令,来了。 “见过殿下。”当见到李显岳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停止了主动的厮杀与冲锋,管阔似乎是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然后才说出了那四个字。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初次见面(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显岳身姿挺拔,伟岸如山,他坐在马上的身影,英姿飒爽,有着一种逼人的光辉。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面这么近地接触李显岳,也可以说是中书令之子管阔和晋王殿下的第一次认识。 这一段时光过得很快,也完全没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但是从此以后的某一些时段回想起来,管阔会觉得这一刻很难忘。 他瞄了李显岳一眼,又目光躲闪了几下,似乎是觉得自己一直紧紧地盯着李显岳那张略显丑陋的脸多看,会显得特别的不礼貌。 传闻没有错,画像上也画得没有错,李显岳的确谈不上好看,总之绝对不会比他的妹妹李惜芸好看…… 但是管阔怎么也不想用“难看”或者“丑陋”这两个词去形容李显岳,因为他一直都感觉对方特别的有型,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有型。 或许,人不可貌相,用珠宝装饰自己,不如去充实自己,人世间有一种凌驾于虚伪的相貌之上的力量,就叫做气质。 长得再好看,打扮得再漂亮,内里空空落落的,只能算是一个花瓶。 所以虽然李显岳比起他的妹妹,北唐第一美人,广乐公主,差点成为他管阔的妻子的李惜芸差得太远,但是管阔怎么看都觉得比李惜芸顺眼,也亲切得多。 至于那个自己早就发誓要向之复仇的秦王李择南,更是和李显岳是不能比的,他坚决那样认为。 那些完全没有军人风范,像是真的只是为了给少女表演的南吴人停留在了不远处,并没有跟过来,他们细细端详着李显岳,互相之间小声议论着什么,和这片战场显得格格不入。 晋王李显岳鼎鼎大名,他们南吴人虽然并不怎么在乎其他国度的所谓“皇子”,但是还是自然而然的因为忌惮或者其他的什么,也许是敬畏,不敢靠近。 只不过,他们无视他人议论纷纷的样子实在和忌惮敬畏搭不上边。 李显岳淡淡瞄了几眼那些举着“姬”字大旗的南吴人,最后什么都没有说,那些是南吴人,如今他们在北唐的关外帮助北唐人打仗,所以他们是朋友,也是客人,面对朋友和客人,就算对方不是多么礼貌,也应当保持客气。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管阔的身上。 他并没有见过管阔,不过他倒是派人调查过管阔。 那是那个时候丘镜山随意的一个想法,所以他叫人调查了一下听琴的那个家伙的底细,却并不知道现在停留在自己面前的、自己感觉很看好的小子就是那个天杀的管阔。 所以如今的场面就非常具有戏剧性了,管阔认识并且知道李显岳,而李显岳知道甚至调查过管阔,更差点因为李惜芸的赐婚差点和管阔成为了亲戚,但是现在管阔在他的面前,他就是偏偏不知道管阔就是管阔。 虽然这些话有些绕口,但是,就是这样的。 管阔看着他,对他感觉很有好感,而在并不知道管阔的身份之下,李显岳可耻地也对管阔产生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其实那种好感是自然而然的,而且名正言顺。 首先,管阔是一名北唐军人;其次,管阔是珍威将军的兵;第三,管阔举着珍威将军的旗,骑着珍威将军的马,拿着珍威将军的刀;第四,管阔明显历经了千难万险,却还是坚持回来了;第五,刚才管阔奋勇杀敌的样子真的很好看,他看见了。 如此,双方的亲切感自然而然。 “你是珍威将军的兵?”李显岳终于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开口了。 “是的,殿下。” “你的旗,你的马,你是刀,都是珍威将军的,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这是命令,我接受了,于是我执行这些命令。” “你和那些南吴人是怎么回事?” “我被他们救了,现在我要回来杀敌,他们看见了自己的部队,于是也选择对抗突兀人,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您可以去询问他们,我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之后,双方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管阔看着他,犹豫了。 他不是可耻于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他可以很自豪地告诉以为很臭美的南吴公主自己是管阔,但是自己的面前是晋王李显岳,自己差点就成功娶到了对方的妹妹,关键是他相信李显岳肯定也和其他的北唐人一样,对管府被赐婚这一件事情深恶痛绝,所以这叫他怎么说? 他倒是可以接受李显岳另类的目光,但是却不是现在,如今胜利近在眼前,战斗还没有结束,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节外生枝。 但是沉默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李显岳便又说话了。 “你的名字将会在胜利之后风风光光的让其他人知道,也不急于这一时,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最最重要的事情,是我接下来要给你的命令。”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显岳的神情非常肃穆,并且带上了一种如山如海一般的坚决。 那种坚决是如此的强烈,虽然那个命令还没有说出来,管阔便已经感受到了极为强大的气势。 “你很好,你很勇敢,你的表现非常精彩,我都看见了。”李显岳道。 听着他的那些话,管阔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浮现出的竟然是那一位弹琴老人的目光,还有那个臭美的南吴公主的目光。 他们似乎对自己表达过差不多的看法,管阔一向都把那些看法当做是勉励,是为自己打气,并没有怎么个当真,如今,又一个人对着自己这么说话了。 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真的已经和从前的那个“傻子”不一样了,但是那些话语听得他……总是感觉心里面很是复杂。 李显岳承认,管阔面对他所说的那一句话的态度以及反应,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他见到过太多太多因为自己那些鼓励并且表达赞许的话语而受宠若惊、飘飘欲仙的人,那些人他不会表达什么反感的看法,可是也不会有什么另外的好感。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初次见面(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前一个对他的赞许反应不太寻常的,是铁山无,如今他又遇上了一个。 只不过铁山无那是心有天地,于是宽,或者也可以说并不是特别在乎他晋王殿下的赞许,管阔并不是这样,而是略微有些失神,甚至都看不出有什么高兴的意思,像是在短时间之内想着什么事情。 他把那一切都落在眼里,随后又道:“接下来的命令,我不会勉强你,你可以选择不接受,你先不要着急着表态,听我说完我要求你去做的事情再说。” 管阔的思绪很快拉回,他看了看李显岳,道:“殿下请讲。” 他和那些急着建功立业,或者要在李显岳的面前极力表现自己的人不一样,所以既然李显岳都这么说了,必定是那个命令很不一般,他可不想到时候骑虎难下,最终赔了夫人又折兵。 看着管阔的态度,李显岳很满意,他要的就是那种冷静的人,而不是咋咋呼呼吵着要建功立业,最后却又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那种能力的人。 “你是珍威将军的兵,现在珍威将军把他的精神寄托给了你,你举着他的旗帜,骑着他的马,拿着他的刀,而且我先前看过了,你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想来也不会辜负我的期望,既然如此,现在害死珍威将军的那个仇人就在那边,你是为你的将军报仇最最合适的人选。” 李显岳的大旗微微一偏,遥遥地指向了某一个方向。 他们所处的地势相对较高,管阔的视力原本就很厉害,如今修炼了竹简上的秘法,更加得到了某种惊人的提升,于是他望了过去,并且很快就寻找出了李显岳想要指给他看的那个人。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当看到那个人的脸庞,而且想着李显岳说那个就是害死珍威将军的人的时候,管阔明显是怔住了。 他的记性很好,虽然很多时候反应都很迟钝,他和那个人只在长安见过一次面,当时那个人是威名赫赫的北唐成武将军,而他是臭名昭著的北唐中书令之子,双方只是互相知道了身份,照一下面,别无其他,可是直到现在管阔还是清晰地记着对方。 “成武将军?”管阔说出的这四个字不知道是呢喃还是询问。 李显岳的那句话莫名其妙的,他还没能够反应过来,苏印怎么就忽然成为了害死珍威将军的罪人了? 李显岳的目光迅速掠过管阔的神情之上,很快就想明白了管阔如今的情绪,就是现在都还有人不愿意相信苏印已经叛国了,管阔的这种神情,恰恰很符合,也恰恰能够从侧面证明他的确是珍威将军的兵。 紧接着,管阔看到,苏印所处的那个方向,正是在突兀人那边,于是一种叫做难以置信的气息涌遍了全身。 他不是真的傻子,虽然他不愿意相信,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武将军……苏印……他……叛国了?”他实在不愿意说出这句话,但是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从李显岳的口中获得肯定。 李显岳点了点头:“对,他是我们的耻辱。” “难道……我们……珍威将军的失败,就是因为他?”管阔的大拇指感触着秦杀刀柄上面的纹络,一时之间心里面复杂无比。 苏印不是普通人,以那样的年纪成为北唐的成武将军,苏印直接可以说是一个传奇。 他的身世暂且不谈,但是他的大名传荡北唐土地,他是长安多少贵族小姐的梦中情人,牵动了无数女子的芳心,也激励着无数的北唐男人和突兀人一战到底,很多人都以他作为人生目标,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生目标,居然叛国了! 这何止是耻辱,这简直是天地颠覆。 某些让人非常赞叹的形象分崩离析,猛然毁灭,会叫人感觉刻骨铭心。 “你们的将军,珍威将军,其实就是死在他的手中,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们就不会忽然遇到另外一支突兀部队,也不会全军覆没。”当谈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李显岳的面色变得阴厉,变得可怕,眸光之中隐藏着冷冽,他很少会如此痛恨过这么一个人,相信在这片土地上的其他很多人也是一样。 他没有说更多,现在并不是让管阔弄清楚那一切的好时机,他遥望了一下那边,知道再晚可能就会来不及了。 “你要杀死苏印,在此之前,你需要穿过我们大唐军队的阵线,还要突破突兀人的阵线,最终杀光那个混蛋身边保护他的那些突兀精锐,在这其中,你会遇到难以想象的阻力,所以,我问你,你有信心吗,你愿意接受这个命令吗?”李显岳的目光充满了期待与希冀,还有一丝柔和以及冷冽的锋芒。 “如果你觉得你做不到,我不会怪你,因为这的确很难,你的心中要放宽,确定一下自己能不能够做到,谨慎接受。” 管阔低头看了看无迹,看到无迹仰了仰马首,似乎也想看一下自己,只是因为双方所处的位置的问题,没能够做到。 他又握紧了一下秦杀,抬头,北唐大旗在迎风飘扬。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杀死苏印,只是感受着自己身上所携带着的珍威将军的期许,他明白,他有那个责任。 除此以外,他还想问问苏印,这到底是为什么。 苏印比他年长十几年,苏印从前的事情,很多人讳莫如深,李显岳作为皇子,自然知晓,王独白从云等人年长,也是知道的,但是管阔并不知道,也因为不知道,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的父亲有关苏府的往事。 他抬起头来,面色郑重道:“殿下,我接受。” 李显岳点了点头。 “我给你三百人,你不需要觉得无从下手,你只需要带着他们冲到苏印的面前,用珍威将军的秦杀血饮那个混蛋,这样说起来很简单,其实也很难。” 管阔知道,李显岳所谓的给他三百人,并不是他是那三百人的将领,也没有任何的统领性质,他们只是同袍,是兄弟,一起去杀苏印的兄弟。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我们的耻辱,由我们自己来解决(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显岳招了招手。 一名亲卫会意。 管阔在等待,等待接下来和他一起去同生共死前仆后继灭杀苏印的同袍们。 在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些部队,他们的喊杀声声嘶力竭,就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力量全部都砸出来,因为他们恨,他们不甘心,却只能接受事实。 那名亲卫策马从后面追了上去,看了看一直往北撤的突兀人在那些部队的刀下倒地,眼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情感。 “兄弟们,”他喊道,“我知道,你们曾经无比尊敬苏印,因为他是你们的统帅,但是那个可耻的家伙叛国了,就连你们似乎都被泼上了难以去除的丑恶痕迹,因为你们曾经是属于那个叛国者的军队。” 因为突兀人的大撤退,北唐军并没有多少压力,于是有很多人短暂停止了死命追赶突兀人的动作,沉默地听着那名亲卫的讲话。 “但是你们还是很荣光,今天你们的表现非常震撼,我们大唐的子民都会赞许你们、尊敬你们,而今,一雪前耻的时候到了,你们心中的耻辱感就是那个叛徒带来的,随着突兀人滚出这片土地,他也要逃跑了。你们难道愿意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混蛋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说完这句话,那名亲卫环顾了一下四周。 四周依旧是沉默,但是人们的心中却在起伏不定,隐藏在那些沉默与不予回应之下。 “我想,你们肯定是不愿意的,既然如此,现在晋王殿下的军令到了,他并没有针对任何人,因为那个任务很难很难,那就是杀死苏印,杀死那个叛国者,你们之中可以有三百人站出来去找那个混蛋报仇,愿意的人,跟我来吧!” 他说完这一句话,并没有像以往的任何李显岳的军令一样遇到欢呼与义愤填膺,四下,依旧是厮杀声之外的沉默。 他可以理解,毕竟那些人在确定了苏印叛国的消息之后,整个人都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了,既然就连所有人最最尊敬的苏印都可以叛国,都不能够相信,那么这个世界难道还可以说是真实的吗? 他们恨苏印,但是那种恨意很复杂,有些梦幻,很难说得清楚。 亲卫的等待其实很短,可是他却感觉很漫长,因为周围那种压抑的气氛。 有第一个人无声地站了出来。 没有什么呐喊,没有什么愤怒的斥责,也没有斗志昂扬的神态,就是那样无声地作出动作,而已。 有了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接着是第三个人、第四人、第五人……许许多多的人。 一模一样,他们全部都无声地站出来。 最后,无所谓有没有站出来,因为曾经属于苏印的部队,而且听到这边的军令的所有人,全部都愿意去杀死苏印。 “我们自己的耻辱,我们自己解决,就在今天。”一名品阶不低的将领道。 他曾经是苏印最最得意的将领之一。 “还有,我们都要亲口问问他,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他又道。 最终,因为对撤退的突兀人的打击也要继续,也很重要,因为打得他们越痛,就越可以确保突兀在未来好多年之内的闷声不作响,所以只有在最前面的三百多人来到了李显岳的大旗之下接受命令。 当他们得知管阔是珍威将军的兵,他手里的大旗是珍威将军的大旗的时候,眼神之中都充满了坚定,或许大家都觉得,他们和管阔的组合,是非常完美的组合,一个是遭受到背叛的部队,一个是因为苏印的背叛而被害死的部队。 如此,甚好。 管阔眯起眼睛,仰头望了望天,天光大亮,云开雾散,又是一个极好的新的一天。 无迹上面,大唐旗帜飘扬,后面,北唐的三百多满带着复仇之情的人沉默不响地跟着,他们即将前往一场于他们而言意味深远的征途。 前路漫漫,人生之路,大家都将渐行渐远…… …… …… 四野因为人影绰绰,还有怎么也停歇不下的喧嚣,显得特别的芜杂。 阴霾从空中渐渐散开,旭日从东方缓缓升起,照亮了四面八方,灰暗了好多天的大地,仿佛带上了几分光泽。 苏印眯起眼睛,望了望南方,最后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像是在看这个世界,觉得他是越来越看不清楚了,这个世界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显得有点迷茫。 最后,他笑了笑,先前还暴怒的情绪在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消散,他到底还是想通了。 让那个狗皇帝付出应有的代价,是他的人生理想、人生目标,既然今天那个眼看就要达到的人生目标无法达成了,那么自己就应该好好活着,继续为那个目标的达成而奋斗,他有一生的时间去做那件事情。 “苏将军,我们快走吧,统帅正在等着你,这里很危险。”因为阿史那沁和苏印的关系,还有苏印在这一场战争之中对突兀人的贡献,大多数突兀人都对他很尊重,所以即使他已经不是什么北唐的成武将军了,也不会成为突兀的什么将军,但是突兀人也还是习惯性的称呼他为苏将军。 苏印遥望了一下南方的某一处,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长安的方向。 “我想,尽管我失败了,但是这一次你也坐得不够安稳吧?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的,下一次,可能不会只是这么简单了……”他轻声道。 那是他对那个他最最仇恨的人最最庄重的誓言,还有威胁,虽然那个人并不能够听到。 说完这一句话,他再次笑了一笑,就转身,上了马。 那匹马,还是那匹马,他苏印、他成武将军的马,虽然那匹马在与王独一战之中受了伤,他苏印同样受了伤,他的伤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那匹马却已经又活蹦乱跳的了。 如今突兀的失败在所难免,李显岳和范饶他们不可能手下留情,他苏印要想留着命报仇,就必须现在马上就走,他在这里待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我们的耻辱,由我们自己来解决(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昨天和今天的那些时间段之内,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可其实是做了很多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他的家世,在他叛逃到阿史那沁身边的那些时间之内,他整个人非常的沉抑、落寞,今天突兀和他全部都确定了失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短暂的愤怒失态之后,突然变得出人意料的平静。 在这种平静之下,他转身、上马、离去的形象,便隐约之中带上了几分潇洒。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 就是那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给许多人带来的心情很不好。 在距离这里半里地,一眼便可以望见的地方,一杆北唐大旗艰难地破开突兀人潮,剧烈抖动着,朝着这里而来。 “苏印!”一个声音,确切来说是一声几乎像是呵斥一般的声音传来,穿透力极强。 “苏印!”又是一声大喊,还是那个人。 “苏印!” 许多人同时大喊,这一次不仅仅只是那个人,当然那个人也在其中。 第一个喊自己名字的声音苏印感觉很熟悉,因为那个声音和他陪伴了好多年,那是他最最得力的干将。 如今,那个声音之中,没有任何的友好以及亲近,满带着斥责与暴虐。 后来的那一大片声音之中,他也听出了不少他隐约觉得熟悉的,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他活得太梦幻,似乎忘记了具体是谁。 他有些意外,也不耐烦地挑了挑眉,淡淡的回头看了一眼。 他不觉得如今有人能够留下自己,因为这里有着大量的突兀部队,这里是突兀人的范围,而且自己身边的那五十多人,是突兀最最精锐的部队。 他看到了那杆自己比较熟悉的北唐大旗,神情微微一凝。 他和北唐的所有将军关系都很好,珍威将军和他无话不谈,他们之间是忘年之交。 他很清楚珍威将军已经战死了,而且可以说是被自己给害死的。 虽然他告诉自己为了复仇,为了让那个狗皇帝付出应有的代价,就应当不择手段,下得去狠心,可是他毕竟还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尽管他隐藏了起来,但是内心深处对珍威将军的愧疚,依旧存在。 他不知道那杆大旗究竟是怎样出现在这里的,只是猜测可能是李显岳特意要叫自己看到,来拷问自己的良心。 不论是那些曾经对自己充满了期望的手下,还是那杆属于珍威将军的北唐大旗,都能够获得拷问他的心灵的效果。 但是当看到了那个举着大旗的人的时候,他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管阔?那个傻子?”他自顾自轻声道,“居然还没有死,运气不错,不过你确定是想要来杀我,而不是找死?” 他和管阔只有过一面之缘,但是鉴于管阔当时的中书令之子的身份,就是想让他忘记对方、记不住对方,都有点难度,所以尽管双方只见过一次面,而且如今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他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 李显岳和其他的很多人都知道管阔,却不认识管阔,而他是既知道管阔,也认识管阔。 管阔和广乐公主李惜芸的赐婚,以及管清和之死,还有管府的衰落,他全部都知道,于是今天看到运气很好居然还活下来的管阔来杀自己,他感觉挺有趣的。 不管怎么说,在今天的这个自己失败了的日子里,遇到了好多认识的人,也算是消减了一下遗憾了吧? 和那些对着苏印直呼其名,露出刻骨铭心的痛恨神情的人们不一样,管阔对苏印单单的这个人并没有特别的仇恨,只是因为北唐军的荣誉,还有珍威将军的期许,他觉得自己有责任过来杀死苏印。 而已。 所以管阔没有说话,也没有义正言辞、义愤填膺,就是那样举着大旗,提着秦杀,骑着无迹,一直往那边冲。 不得不说,晋王李显岳说得对,这个任务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苏印位于突兀人的后方,要想杀到他的面前,需要经历千难万险,如今他们杀过来了,却被突兀部队消磨得惨重无比,三百人只剩下了一百多人。 尽管突兀人因为形势所迫,不停地在后退,军心也很低落,但是战斗力依然存在着,管阔身边的这些人不是战斗力恐怖的南吴公主侍卫,于是巨大的伤亡理所当然。 好在,他们并没有全军覆没,如今苏印近在眼前,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苏印闭了闭眸子,把因为看到管阔到来而觉得新奇甚至略微的因为好玩而有的欣喜之情缓缓放下,他的脸上笑意消却了。 他没有再回头,而是转过了身去,策马往前。 不管怎么说,现在过来杀他的除了一个他并不是怎么在乎的管阔,还有许多曾经对他忠心耿耿的兵、将,用李显岳等人的话来说,那就是他怎么好意思呢?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句话,并不能够适合他。 只不过他并没有疾驰而行,更不会有什么急急如丧家之犬的样子,而是让自己的战马缓慢地踱着步,他很清楚保护自己的突兀部队的战斗力,也自认为很清楚管阔的实力,再说了,就算管阔比起以前的那个傻公子强了不少,也没用。 虽然这并不能够让他感觉到荣耀,可是他很确信:就凭他的那一百多人的部队,还有一个管阔,只会被这里的突兀精锐淹没,那些人是杀不了自己的。 于是,他不着急,北唐军的大部队也冲不到这里,那些人也杀不了自己,再加上他不愿意看到自己曾经的部队被突兀人杀光,于是就形成了如今的那种他缓慢地骑着马,背对着他们的那种情景。 他的那种姿态有着他的道理、理由,还有正确的心境,但是却偏偏给了背后的那些北唐人一种被轻视的感觉——背对着你们,你们都不值得我正眼看一眼。 那名曾经和苏印最亲近的将领全身都是血污,眸光里充满了愤怒。 他难以置信苏印居然会这么做,他要向苏印问个明白,还有,探探苏印的良心,看他还有没有脸面对自己,可是没想到千难万险地杀到近前,最终苏印留给他的竟然是一个缓慢离去的背影。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我们的耻辱,由我们自己来解决(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皱了皱眉头,他也稍稍感觉到了苏印对自己的轻视,当然,苏印对他自己曾经部队的那些人并没有任何的轻视,而对他管阔,却的确是的。 苏印背对着他们,越来越远,虽然远得很缓慢,迎面,如狼似虎被阿史那沁派来保护苏印的突兀精锐凶恶地冲了上来。 暴怒充斥了管阔身后的那一名北唐将领的脸部。 他曾经是苏印最最信任的人,他也是无比地信任苏印,他们不仅是无话不谈的好友,还是无话不谈的上下级关系,但是很明显,今天面对即将到来的质问,苏印根本就不想和他谈。 “苏印,你这就想走!?”那名将领怒极道。 他曾经想好了许许多多很有杀伤力的话,想要打击苏印的心灵,但是临到近前,苏印就这样摆出一副不想理睬他们的样子,背对着离开,在这一瞬间,想好的话全部都在他的脑中烟消云散,脱口而出的是这么一句毫无新奇,甚至连小孩子都会情不自禁冒出来的话。 但是可以想象,就在这一句很没有意思的话语之中,包含了他的多少愤怒,以及失望。 苏印的脸色没有任何的波澜,他听着身后那些突兀精锐的喊杀声,心里面蓦地变得很平静。 都过去了,虽然过程很艰难,但是对于他来说,的确都过得去。 他可以背叛大唐、背叛陛下、背叛晋王李显岳、背叛北唐战神丘镜山、背叛王独、白从云、珍威将军……许许多多的人,而今只不过又是一次面对而已。 他停止了策马而前的动作,整个人的身体蓦地止住,就像是一尊雕塑。 随后,他忽然发出了几个古怪的音节,管阔听不懂,但是他猜想那应该是突兀语。 那些面露凶狠之色的突兀精锐出现了几分疑惑的神色,但是很快就化为了一种理解,在最终他们警惕地停止了驰骋,面对那些冲过来的北唐人,露出来的是冷冰冰的表情。 那种表情之中,隐藏着的是自信:他们绝对会在那些北唐人杀死苏印之前,全灭对面的敌人,而且他们也在苏印刚才的话语之中知道了那些北唐人和苏印曾经的关系,于是表示理解,他们和阿史那沁非常亲近,而阿史那沁亲近苏印,于是他们也就愿意苏印能够解决掉以往的一切。 管阔举着那杆大唐大旗,他仿佛能够感觉珍威将军跟随着那杆大旗,就在自己的身边,看着他们所有人,也看着苏印和那些突兀人,看着这些整个的画面。 他握紧了秦杀,吞吐了一下气息,感觉体内舒畅了很多,手上也充满了力量。 他看到身后的那些北唐人放缓了前进的速度,在略微一皱眉之后,他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虽然苏印近在眼前,他们要抓紧时间杀死苏印,但是毕竟身后的人和苏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不是一个不讲情面的人,如果后面的原本属于苏印的部队他们不能够和苏印敞开心扉,就这么战死在这里,那将会死不瞑目,若是他们还活着,而苏印死了,他们的后半生也就不会再释然。如此,在现在让他们和苏印短暂地谈一谈,才是最好的机会。 苏印缓缓地策马转了过来,他们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的脸庞。 曾经的英姿勃发全都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一个缅怀着昔日之光的瘦骨嶙峋的青年。 苏印和管阔印象当中的、那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成武将军早就完全对不上号,他的脸上有着一些刀疤,身体更是瘦得如同皮包骨头,几乎就剩下了一副骨架,突兀厚重宽大的服饰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可笑,那种情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孩子裹着一条大人用的棉被,看起来随时都会被棉被给吞没。 他如今的这个样子,抛开他已经叛国这一个事实,就算把他摆在长安街上,让那些原先爱慕他的贵族小姐们随意把他领走,估计也没人会要。 虽然很想马上杀死那个背叛大唐,也背叛了自己的男人,但是人世间很多的事情都需要去释怀,伴随着无迹的停下,后面那些终于杀过来的北唐部队一百多人也停了下来。 苏印一时间没有说话,他们也没有说话。 周围的厮杀,和这里的那种沉静,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他们隔着并不远的距离,也隔着管阔以及那些突兀精锐而对。 在偌大的战场之上,只有这里的氛围,带有着某种奇异的哀伤,那些哀伤也牵挂着淡淡的美感。 重回首,往事如烟,我在这边,你在那边。 我们现在是敌人了。 “为什么?” 最终,还是那一位在这里品阶最高,也和苏印最最亲近过的将领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定定地看着苏印的眉眼,企图找回一丝让自己安定、让自己感觉熟悉的东西。 最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时隔那么久,大家都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模样。 苏印的目光直接忽视了管阔,他没有再看管阔一眼,在大家的眼里,管阔都不会是一个适合成为众人中心的人,没有任何的闪光点,而且苏印和管阔只见过一次面,没有说过一句话,由此,他没有和管阔说话的必要,管阔似乎也没有要求他对着自己说话的资格。 管阔曾经有过很多次那种被人用忽视的态度对待的经历,但是在从前他是中书令之子,他不在乎,某些自以为是的人忽视他,他也有资格忽视别人,但是在此时此刻,再一次被人忽视,他还是有着一种淡淡的恼怒,大概确实是他什么都不是,也很多东西都没有了,于是他就会特别珍惜少得可怜的残存,比如尊严。 然而现在并不是去追求尊严的好时机,最好还是让苏印他们用很短的时间释怀一下为好。 苏印眸光深邃地看了那名将领一眼,道:“你知道为什么的。” 那名将领脸上再次蒸腾起愤怒,朝着他大声喊道:“虽然我知道,因为你和我说过,我也曾经很同情你,但是我还是不理解,因为我觉得这不至于,这个原因还不够让你做出这样的事情!”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我尊重你,你也应当尊重我,这才叫礼尚往来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是你的想法,”苏印道,“不,确切来说是你们的想法,对我来说,那个原因却足够了,非常非常足够,甚至我做的东西还不够抵消那个原因。” “你就是一个疯子,丧心病狂!”一名北唐步兵吼道,“你出生在大唐,成长在大唐,你居然能够出现这样不可理喻的想法!” 苏印忽然沉默了一瞬,他低了低头。 可能有些人会觉得他是被骂得狗血淋头,开始质疑自己了,但是却并不是的,因为他很快就抬起了头来,而且眸光变得有些冷冽与坚定起来。 “你们之所以这么想,那是因为,被灭府的不是你们,你们没有在苏府生活过,也没有经历过苏府被毁灭的那种事情,”他的眼神越来越冷,声音也渐渐抬高,“故此,你们没有资格评价我值不值得,也做得对不对!” “谁也不知道当你们经历了我所经历的那一切的时候,究竟会怎么做,在那些事情没有发生,也不太可能发生之前,请你们不要用你们的思考方式来认定我应当产生的想法!” 苏印的这一席话说得很决绝,把那些曾经和他最亲近的人最后的希冀都泯灭了。 那些北唐人虽然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世界已经是这副模样了,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也不可能再冰释前嫌,或者一笑泯恩仇,但是如果在生死搏杀之前,能够得到苏印的悔悟,他们会觉得释然。 苏印却什么都没有给予他们,他确定自己所做的是对的,也试图让他们认定他所做的是对的。 既然如此,没有什么值得多说的了。 “苏印,我们都看错你了。”那名将领的眼中充满了失望。 苏印的嘴角微微勾起,笑了起来。 因为那几道刀疤,还有太过瘦削的原因,他的这个笑容特别难看。 “现在,我们互相之间的心意都已经挑明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只看今天往后的,来吧,尝试杀死我吧,但是我要提醒你们,这里的突兀骑兵,都是阿史那沁最最精锐的部队,以你们的实力,很难杀死我。”他道。 “还有,我在将来还会给予龙椅上的那个家伙一些惊喜,至于会是什么,目前我也不知道。” 说完,苏印缓缓调转马首,往后而行。 管阔确定了一下,他们之间确实是说完了,那么自己压制住的略微的愤怒也就可以显示出来了。 从停下马蹄,到回过身来,再到和那些曾经的下属说完所有的话,苏印没有和管阔说一句话,甚至都没有看上一眼。 管阔知道自己不仅仅受到了轻视,也受到了羞辱,但是他最最在乎的并不是那点可怜的自尊,而是自己举着珍威将军的大旗,骑着珍威将军的马,也拿着珍威将军的刀,他不相信苏印会认不出来这些。 苏印确实是害死珍威将军的罪魁祸首,而且在他叛国之前,他和珍威将军的关系非常好,那么,他就不应该表示一下吗?哪怕是一句话,或者一个眼神。而今看都不看自己,也不看那些故人的东西一眼,又是怎么个意思? 这样子很不好,真的不好,于是管阔知道自己是真的生气了。 “苏印。” 他忽然喊了一声。 苏印不知道是没有听到他的这两个字,还是直接忽视了,没有任何的反应,兀自作出调转马首的动作,直至开始往北行。 苏印最近的心情很不好,于是一个并不能够让他正视,也和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管阔,他压根就懒得理睬,这里面不仅仅有一种无视之情,这些日子的叛逃、突兀的失败,等等许多事情让他不高兴,也有很大的原因。 苏印的反应,在管阔的预料之中,他沉住气,然后继续道:“苏印,我尊重你,如果你也尊重我,那才叫礼尚往来。” 背对着他离开的苏印微微挑了挑眉,似乎觉得他的这一句话很有意思。 后面的一百多名北唐人大多数还沉醉在苏印如今的态度之中,悲伤,也愤慨,还有少数注意到管阔和苏印之间发生的事情的人,也因为并不知道管阔的身份,对苏印的反应有些不太理解,在他们看来,管阔很英勇,在之前的厮杀之中,他们对管阔产生了由衷的敬佩之情,再加上珍威将军的那三样东西的缘故,他们一直觉得管阔不是一般人,然而苏印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管阔说完这一句之后,似乎又找到了自己完全不值得苏印轻视的理由,于是脸上充满了自信,又道:“苏印,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看不起我,但是,今天的我,要说的是:对于一个无耻的叛国者,理应是我看不起你,你说我说得对不对?你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我看的起你是你的荣耀。然而我并没有看不起你,所以,你居然忽视无视我,真是奇了怪了,有违天理啊!” 苏印忽然一勒马缰,停住了马蹄。 他铁了心要忽视无视管阔,他的耳朵却又不是聋的,管阔在那边喊,那么他自然会听到,做不了彻底的无视。 今天的管阔,和他印象之中,也大多数北唐人印象之中的管阔不太一样。 管阔从前的形象,都是木讷、寡言少语,也不懂得怎样说话,更不会说一些像今天那种略显无赖的话语。 听起来无赖,偏偏又不无道理。 管阔作为一个冲杀疆场的北唐军人,怎么说也不至于轮得到一个北唐的叛徒看不起的地步吧?换过来,他管阔看不起苏印,反倒是天理昭昭。 如今虽然你已经叛国了,你已经无耻了,我没有看不起你,我依然尊重你,那就请你也尊重我,这才叫礼尚往来。 苏印是一个奇特的人,如今的几乎所有北唐人说他是一个无耻的叛徒,但是偏偏他其实无耻不起来,由此,管阔如今很有道理的话语让他脸上无光,也忽然觉得消减了轻视对方的底气。 他并没有回头,听着身后突兀精锐的喊杀声,还有唐刀抽动的声音,道:“管公子,你想说什么?” (本章完) 第九十章 我决定试试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依然称呼管阔为“管公子”,颇有些嘲弄的意味,相反,此时此刻,如果他直呼管阔的名字,反倒能显示出重视的态度。 管阔的呼吸平缓了一些,让自己不要纠结于对方对自己的态度,道:“你应该看到了我的旗、我的刀、我的马,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来到这里到底意味着什么。” 苏印嘴角微微勾起,依旧没有回头,道:“李显岳想要让你带着这些东西来让我感觉到愧疚,也可以说来羞辱我。只是可惜,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让你一个大公子过来,难道他是想要把那些东西送给我,在你被杀死的时候?但是很抱歉,你可以回去告诉他,我不在乎他给你的那些东西……” “那不是晋王殿下给我的!”管阔猛然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抬高,充满了压迫力,“那是珍威将军临时之际亲手托付给我的。”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虽然你是一个叛徒,但是几乎没有叛徒会觉得过得很开心,但是,请不要希冀能够依靠羞辱我来获得心理安慰,我知道,有一个词就叫做狗眼看人低,”管阔的眼中闪烁着寒芒,“很抱歉,我用错词了,那应该是一句话,那就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虽然可能依然是一个废物,是一个傻子,但是和你想的不一样,傻子也在成长,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不一样,哪怕我的成长在你们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们的面前微不足道,却也是存在的。” “晋王殿下是让我来杀你,但是我手里的那三样东西和他并没有任何的关系,那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是珍威将军他给我的,那里面除了有他的期许,还有对我的赞同,在这里,我可以很不要脸地这么说,毕竟,我和你不一样,他对我的是赞许,对你呢?你有脸去见他吗?” 在突兀精锐和他们交锋之前,管阔零零碎碎地说了很多的话,他不知道苏印听懂了没有,但是他觉得这么嘲讽一个看不起自己的人,还是挺舒服的一件事情。 听完管阔劈头盖脸的那么多话,苏印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终于回头看了管阔一眼,只有一眼,便又转回了过去。 “你确定你是来杀我的?” “为什么不可以?”管阔抬起了秦杀,天光照在刀刃之上,反射出几道光辉。 “希望你不是来找死的。”苏印大笑,笑得很突然,只有一下。 “再见,管公子,下一次见面,我可能会杀向长安的,不,今天的你,会愚蠢地死在这里,不再见了。” 说完这一句话,他一夹马肚,战马发出一声嘶鸣,疾驰如风而去。 他潇洒地挥了挥手,对着管阔,也对着整个北唐。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够杀死你,但是我决定试试看。”管阔忽然眯起了眼睛道,虽然苏印是听不到了。 突兀骑阵化为连绵的一道墙,墙之前,是密密麻麻的马刀。 无迹前蹄跃起,几乎要人立起来,当落地之时,卷起一地烟尘,风驰电掣地迎着对面的突兀精锐而去。 后面,是已经和苏印了断了的北唐一百多人。 今日,一切见分晓。 …… …… 苏印的身影在烟尘之中渐渐远去,越来越远,再最后就变得虚淡了起来。 一个自己想要把他千刀万剐的人就这样潇洒地离开,是一件让人感觉到特别愤怒的事情。 阿史那沁派来保护苏印的只有五十多人,而和管阔一起冲过来,并且还没有战死的,剩下一百多人。 如今的情景却和双方的数量差距完全违背,因为那五十多名突兀人把这里的一百多人给包围住了,管阔和那些对苏印感到无比失望的北唐人已经陷入了进去,很明显突兀人准备像包饺子一样消灭他们。 那说明那些突兀人有着绝对的自信,并且,他们做到了。 阿史那沁对苏印非常重视,苏印和他是多年的好友,而且为了这一战突兀能够具有的的优势,苏印付出了很多,他派来保护苏印的是整个突兀军实力最最强悍的部队之一。 而在先前因为受到苏印的影响就马上处于劣势的这样一支北唐部队,而且只是其中的一百多人,能不能够消灭对面的突兀骑兵暂且不谈,他们很明显很难在那些突兀人的阻拦之下杀死苏印。 管阔手里的那杆大旗在风中飘摇,停滞不前,陷入重重的泥沼,就像是被逆风的巨力阻拦,烟尘扑上那个“唐”字,又被大旗抖开。 管阔眼睁睁地看着苏印越来越远,也许很快就会消失不见,手里的秦杀不停挥砍,体内气息运转了一周又一周,杀得昏天黑地,原先干涸的黑血又泼上了一层又一层。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是他知道他身边的北唐人正在越来越少。 很多时候,实力的差距并不是能够用精神来完全弥补的,虽然这些曾经属于苏印的部队都不怕死,也都很坚决的要去杀苏印,却还是不是那些突兀军最强的骑兵的对手。 管阔知道,李显岳给自己下这么一个命令,对方本来就明白难度非常大,如果自己最终做不到的话,估计再严重也最多吃一些军杖,可是他却会觉得自己对不住珍威将军,也会对自己感觉有些失望。 “杀,今天,杀不死苏印,那我们也不怕死在这里,有勇气死在这里的,便是对得住自己!”那名将领短暂捂了一下鲜血汩汩直流的肩头,便马上松开了,再次陷入了突兀人的重围。 没有人响应他,或许是那些人觉得那就是属于自己将领的命令,对待命令,默声接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或者是有的人觉得说出来不如做出来的,做就行了。 苏印的身影因为远离,最终变得特别模糊,在大多数视力不好的人眼里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苏印的模糊。 管阔的秦杀微微一抖,一把马刀从他的手臂上擦过去,刮出一大片血淋淋的疤痕。 失败了吗?他问自己道。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那些可爱的烟雨宫侍卫们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李显岳下这个命令的时候,李显岳应该就准备好了如今的结局,也或者自己在接受李显岳的命令的时候,也准备好了现在的失败,那只不过,是意料之中而已。 但是,真的很不甘心啊。 苏印的那个背影,距离突兀的大部队还有不多的距离,虽然很模糊,但是管阔好像感觉他停止了策马,而后回过了头来。 管阔的视力很好,他依稀能够看到,苏印在朝着这里微笑,又挥了挥手。 他不知道苏印是朝着谁微笑,也朝着谁挥手,但是他下意识地认定一定是自己,那是苏印对自己的挑衅。 他仿佛能够看到苏印正在微笑着说的那句话:看吧,管阔,我说过,你杀不死的我的,你只能会是来送死,你现在突围离开,也许还能够活命,再晚一点,莫说杀我,你自己都会死在精锐突兀骑兵的马刀下。 他身边的北唐人越来越少,突兀骑兵的包围圈也是越来越小,可以想象,当某一段时间的时候,还在坚持的只会剩那么几个人,那几个人中,也许会有他管阔,也许没有,谁知道呢? 天色放晴,太阳探出了金光,空中出现了道道白云,被冷风拉成了一长条一长条的,一直延伸到天际,有一种壮阔的美丽。 管阔举着的大旗在那朗朗天光之中越来越清晰,那些纹络沾着血,点点滴滴。 这里仿佛是一处被胜利遗忘的角落,北唐与南吴军队的绝对优势并不能够把那种力量影响过来,留给他们的只有毁灭,以及失败的阴影。 当然,还有苏印那模糊的身影。 秦杀砍着砍着,好像是重了许多,管阔终于觉得稍微有点累了。 他这才意识到,不管是多么无往不利,也毫无悬念的东西,也会遇到难题,秦杀有些地方钝锋了。 百战不钝,毕竟只是传说而已。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一刀将一名突兀骑兵斩下马去,一边又思索到:苏印的成竹在胸、毫无悬念,也是不可破坏了吗,他就会这样嘲讽着自己,也嘲讽着晋王李显岳,嘲讽着龙椅上的那个男人,还有大唐许许多多的人,潇洒地挥一挥手,再潇洒安然无恙地离开吗? 然后,他就听到了奔腾的马蹄声,来自身后,却不是周围的那些北唐人,而是在后面很远的地方。 并不是杀过来的突兀部队,因为那些人同样举着一杆大旗,那上面是一个歪歪扭扭但是特别可亲的“姬”字。 他笑了起来,想到了少女的那种臭美的样子,仿佛看到那个一身白色宫裙的女孩正站在马车顶上,老气横秋地背负着小手,喊到:“本公主正看着你们呢!” “傻子你要是死了,小姐她会不高兴的。”为首的拿着大旗的那名南吴人叫喊道。 如今这里还有别人,他们当然不想直接喊“小公主殿下”。 管阔感觉很高兴,也很温暖,他知道虽然那些人说是那么说,其实他们是不放心自己,所以过来帮助自己的。 “你们帮我挡一下那些突兀人,我要去杀苏印,他不死,我心难安。”管阔策马向左突去,同时用吴语说道。 “苏印?”很明显那些南吴人并不知道苏印叛国的事情,一个人诧异道:“那个你们的成武将军?难道他打不过突兀人带头逃跑了,做了逃兵?”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管阔想杀苏印的理由。 “逃兵都比他强一万倍!”一名北唐士兵挺着长枪往前疾冲,听到了越来越近的南吴人的话语,用音调很怪的吴语咆哮道,原来这里除了管阔,还有会吴语的北唐人。 就在这之后不久,那些战斗力恐怖的烟雨宫侍卫凶狠地杀进了突兀精锐骑兵的阵线之内。 他们这四五十人数量的加入,给予了双方形势巨大的摇摆,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把这边很明显的劣势拉了回来。 那些自信的突兀精锐在先前的战斗中,尽管占有着一面倒的优势,却依旧面色冰冷,古井无波,就像是一直在做着很寻常的事情一般,但是在现在,他们的神情终于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吴钩刀的锋芒在这片土地上绽放出了夺目的光彩,恍惚间他们似乎看见了令他们一向忌惮的北唐铁骑排成一道铁墙撞来,回过神来,却发现没有北唐铁骑,只有连甲都没有披的南吴马,盔甲都没有穿的南吴人。 而且只有四五十人。 他们从里没有遇到过这样装扮,看起来都不像是部队的部队,同时带有着如此恐怖的战斗力。 吴钩刀的杀伤力,和那些人表面的人畜无害完全不能够对照啊! 有了那些南吴人、烟雨宫侍卫们的帮助,配合殊死搏杀的北唐军人,管阔的压力顿减,先前那种快要被淹没的感觉消失了,他对突兀阵线的突破越来越深入。 他要穿过去,追杀苏印。 那是他当下的信仰。 …… …… 风在远飞,不知道多久之后又会吹回来,那是一个轮回。 人们来来回回,人生,很多时候,也是一个个的轮回。 苏印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往北行了,在他很年轻的时候,他去突兀学习骑术,往北,再后来,他往南行,回长安,突兀和北唐打仗了,他又往北走,这片土地他征战过许多次,有不少他的兄弟,还有突兀人死在过这里。 最近的这些天,他感觉自己做了能做的一切,突兀的胜利显而易见了,他的人生目标也即将实现,所以他跟着阿史那沁他们又往南推进,他梦想着能够攻破长安,看到龙椅上的那个混蛋吓瘫的样子。 事实证明,梦想终究只是梦,突兀失败了,阿史那沁失败了,他苏印也失败了,于是他又循着这片地带,往北去。 前路漫漫,不知何方。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的脸上,失落的表情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然后信心再一次回归,他显得斗志昂扬。 这一次失败了,那就说明他的奋斗还在继续,至于那个同样梦想杀死自己的家伙,就让他见鬼去吧! 想到管阔的时候,他的脸上出现了好几分的笑意,心想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啊,那个中书令府的傻子现在居然也叫嚣着要杀死自己了,这片天地不仅奇怪,而且特别好笑。 远处很远的地方,突兀最具标志性的那杆大旗正在与风共舞,阿史那沁就在那里等着他。 阿史那沁和他都明白北唐人将会不择手段地杀死他,他必须要离开。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我在追你的路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发出一声呼哨,坐下的马在缓慢踱步了不久之后,再次奔驰起来,身边的风撞进他的衣间,让他打了一个哆嗦。 与此同时,他隐隐约约听到了轻微的、随着风飘过来的马蹄声,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战马的马蹄声。 他在北唐与突兀之间驰骋多年,只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他就听得出来,那匹马不是突兀马,而是北唐马。 除了是北唐马,那马蹄声,他感觉特别的熟悉,好像曾经无数次听到过。 他极力想要思索那马蹄声为什么自己会感觉到熟悉,同时下意识地侧头用余光往后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脸上充满了疑虑的表情微微凝滞了起来。 大旗、秦杀、无迹,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那个自己内心深处直到现在还有点愧疚的珍威将军。 他晃了晃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这才发现,是自己产生了错觉,那不是珍威将军,珍威将军已经死了,死去的人,无法再回来,那个人,是管阔。 只是此时此刻管阔的样子,和珍威将军很像,真的很像。 管阔,那个该死的管阔,骑着快马,提着刀,在后面拼命地追,而且只有一个人! “这傻子……是怎么回事?”他微微蹙了蹙眉头,感觉现在看到的情景有点光怪陆离般的感觉。 南吴的三千越甲几乎凭空出现在了关外,那管阔凭空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他下意识地望向远处还在厮杀着的,阿史那沁派来保护他的那些突兀人,试图看看那些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他看到的东西很模糊,只有一团一团的人影,虚虚实实,辨不真切。 他的视力退化得厉害,他现在人很憔悴,他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处心积虑着要报仇,在背叛北唐之后,又陷入进无数的矛盾之中,再加上王独带给他的严重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他整个人的身体早就已经和年轻的时候不一样了。 管阔的突然出现,让他产生了某种梦幻般的感觉,他实在是无法明白,管阔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怎么追上来的?”苏印面色沉了几分,把头往后转,对着那个死死缀着自己的年轻人问道。 “你能够逃,我就能够追,我还要杀你呢!”管阔道。 “可笑!”苏印的脸上出现了几分阴厉,随后他作出了一个决定。 管阔的无迹比王独的战马还要快上许多,当然比苏印的马更要快。 他的身上已经显现出黑红色,冷冽的冬风让那些血水很快就干涸了,他的衣服硬硬的,就像是一块块的板子贴在身上,而且因为连番战斗,他浑身都是汗。 还好,他感觉不是怎么难受,体内的气息平稳,在全身何处运转,让他的全身充满了力量,非常充沛。 苏印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看到远处的苏印忽然刹住了战马,然后停在了原地。 苏印调转马首,面朝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 “看来,你这个傻子和传闻中的一样,是一个死脑筋,我说过你杀不死我的,最多只能算是找死,既然你还是要试一试,那我就让你试一试,只是我提醒你,在我的面前,是没有后悔的。”苏印道。 同时,他从腰畔抽出了那把陪伴了他好多年的唐刀。 那把唐刀已经重新打磨过,锋芒毕露,寒光湛湛。 他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战斗了,但是如同他的刀一样,他曾经是威名赫赫的北唐成武将军,他的实力即使是现在身形憔悴、伤势未愈之下,依旧恐怖,他很自信能够让管阔后悔,而且用的时间并不会有多久。 依旧在疾驰的管阔看着拔出刀来,刀势渐渐展露的苏印,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很清楚苏印的实力,若是在来北疆之前的自己,那个权贵公子,他在苏印的手下,过不过半招。 现在他已经强大了很多,但是他依旧没有足够的底气直面一名北唐的将军,更何况,那个强大到离谱的、每次都能够把他秒杀掉的小安安更是让他很清楚自己的路还有很长。 苏印的头发有点乱,在风中凌乱地飞,再加上他脸上的刀疤,结合他如今的憔悴形象,看起来有些可怖。 管阔眯了眯眼睛。 太阳升起来了,苏印手里唐刀的刀刃把金色的阳光反射进了他的眼睛里。 尽管苏印看起来身体好像是被拖垮了一般,但是在这样的大风之中依旧巍然不动,唐刀微微前指,就像是一座稳重的大山。 恍惚间那个战功赫赫的北唐成武将军又回来了。 管阔距离他越来越近,远处的厮杀声、突兀人的撤退声越来越远,他渐渐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把他因为消耗体力而带来的热气都冲淡了许多。 他很清楚地知道,那种寒意就来自前面不远处的那一名青年,还有那把唐刀。 危险正在逼近,他感受到了有史以来最最强大的杀意,苏印将会是他目前为止遇上的最具杀伤力的对手。 他从神秘的竹简之上获得了某种运气法,还有许多的武技,这个世界是平衡的,老天不会特意垂怜某一个人,像李显岳王独等人之所以这样强大,同样是传承了一些特殊的武技,苏印也是一样。 在距离苏印三丈的时候,管阔让无迹停了下来,苏印带给他的潜在的寒意达到了最高峰,而一向气势汹汹的无迹竟然也变得沉默起来,用一双冷冰冰的马眼警惕地瞪着前面的那个人,一动不动。 就连通灵的无迹都出现了这样的状态,可想而知苏印从体内透发出来的那种神秘的“势”有多么强烈。 “在你背叛大唐的时候,你都没有后悔,今天的我,又怎么会后悔?”管阔盯着他看道。 “那是因为那个决定我已经做了十几年,那你呢,你是被冲昏了头脑吗?”苏印的嘴角泛起一丝诡谲的笑意。 管阔沉默了一瞬,然后他道:“不,并不是这样的。” “我之所以作出这个决定,那是因为我是管阔,那是我的性格,我的性格选择了这个决定,而我也已经成长了十几年。”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与苏一战(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实在是和传闻中一样,可笑得很。”苏印脸上的那种诡谲的笑意渐渐消减,取而代之的是微笑,和从前很多时候差不多的微笑,他是渐渐觉得管阔有点意思了,最起码管阔的那些思想,让他有了兴趣。 他伸出左手,探出食指和中指,夹着唐刀的刀刃,缓缓地划过,就像是在轻轻地擦拭。 刀刃更加雪亮了,带有着冰冷的寒意。 管阔腰畔的秦杀缓缓出鞘,刀刃和刀鞘擦出细微的声响,上面的饕餮纹渐渐从刀鞘之中显露出来,映着阳光,也割裂着风。 “不管你们都到底是怎么看我的,”管阔望着对方,道,“是觉得我可笑也好,不自量力也好,反正我管阔就是这样的。” 真的,很多时候,被人轻视看不起惯了,也就麻木了。 随着他的这一句话说完,他胯下的无迹忽然动了,手里的秦杀一如既往地划出一道流光,削碎微冷的空气,而前。 苏印的脸上依然带着那种微笑,他的刀,他的马,也动了。 昔日的北唐中书令之子和昔日的北唐成武将军,两个已经无家可归的人,就这样战在了一起,如果这一消息传回长安,那肯定会引发巨大的反响,然而在这里,这一小片的范围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咀嚼着只属于自己的战争。 “砰!” 一声大响,气力通过旗杆,狠狠地透进泥土深处,那杆珍威将军的北唐大旗被管阔奋力朝着地面一掷,笔直地矗立在了那里,迎着大风微微地抖动,却始终屹立不倒。 苏印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危险到极点的人物,他随时随地都会被对方凛冽的刀杀死在这片土地上,把那杆大旗插在那里,是它最好的归宿。 在北唐的大旗之下,两个很出名的北唐人,殊死搏杀,这种韵味,流淌在时间长河里,充满了一种回味隽永的格调。 李显岳跃马挺枪,带着自己的亲卫,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了突兀人的心脏,粉碎了突兀人想要安然撤退的想法,造成了一片又一片阵线的溃败,他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朝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面色肃穆了一瞬,而后再次看向哀嚎着的突兀败兵。 铁山无带着无用可雷等四百多人,瓦解着突兀人的意志,他的枪每一枪都很准,就像是完全计算好了一样,丝毫不浪费自己的力气,他并不知道管阔到底去了哪里,但是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心里面有着淡淡的隐忧。 在这个大风起兮云飞扬,也风萧萧兮的初冬里,无数的人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也在想着自己的事情,或者别人的事情,最后连绵成一片广袤无垠的天地。 …… …… 两把刀不断交锋,马蹄扬起烟尘,在四野里飘飞,最终被空气稀释。 管阔喘出几口气,和苏印短暂分开,他尝试让气体在体内的流动变得稳重一些。 对面的苏印把佩刀低垂,停在了远处,皱着眉头道:“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你现在的实力,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虽然他的脸上并没有变现出来太多,但是其实他很惊讶。 管阔的实力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而且相信就是和大多数人的认知都不一样。 苏印低头,看了看自己左肩下面的刀痕。 “你居然能够伤我?”他道。 那句话听起来像是在挑衅管阔,但是却饱含着他的某些难以置信。 从今天管阔的表现来看,管阔实在是和从前的那个中书令之子搭不上边,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管阔的巨大变化,在他带着珍威将军的大旗四处杀敌,在先前还和突兀精锐骑兵搏杀,最后居然还有能力单枪匹马地突破那些突兀人的阻拦,追上自己的时候,就被苏印看了出来,只是苏印并没有觉得那种变化能够让他惊讶,因为以他自己的实力,做到这一切很轻松。 直到而今两个人的交手,管阔的实力被他确切地评估,他才意识到管阔的巨大变化,并不止自己所认为的那样。 管阔没有回答他,一个是因为他不可能把自己的经历完完全全的说出来,第二个便是他不觉得现在说出诸如“关你屁事”、“这个和你无关”之类的话会让自己显得很厉害,反而如同无用他们所讨厌的那样,有装#的成分,并且是装得很失败的那种。 但是在苏印看来,管阔如今的那种沉默,对他的话语没有作出回应的沉默,就变成了一种对自己的蔑视。 那种蔑视,简直和他之前忽视管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管阔虽然从前在长安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很沉默,也可以说是木讷,不太擅长与人交流,但是一旦被人嘲讽,很多时候都会特别生气,很容易被激起愤怒,而且他那时候的沉默,是不自信的沉默,现在,则是自信的沉默。 自信,并非我外在强大了,而是我的内心强大了。 心中有着宇宙,自然能够容忍鸟兽,那是那一位弹琴的老人教育他的。 苏印的脸上,先是严肃了好几分,但是紧接着却又浮现出笑容。 “但是,这还是没用,你还是会死。”他道。 管阔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多处伤势,再对比着对面的那把刀的刀锋,神情越来越凝重…… …… …… 刀刃划破皮肤,刀锋浸入鲜血之内,冰寒刺骨的温度从切口处透入体内,就像是被冰雪瞬间包裹住了一样,那种感觉,让管阔永生难忘。 他把秦杀回折,一股气息冲进右手中,忍着剧痛往上一撞。 “当!” 苏印手里的唐刀在一直深入他的皮肤,几乎要斩到骨骼之前被他生猛地弹开,顺势回收。 身旁,苏印和他的战马带出一道风,那道风顺着切口处往里钻,增添了那种冰冷的感觉。 管阔额头上的汗水滴落而下,就在苏印和他交错而过的同时,他看到了对方嘴角勾起的那种笑意,心有些沉抑。 苏印很自信,而双方交手片刻之后的结果更加增强了苏印的自信。 管阔所想的完全没有错,苏印是他有史以来碰到的战斗力最强的对手,单打独斗之下,他非常危险。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与苏一战(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显岳毕竟是想要让他带着部队一起来杀苏印的,但是因为阿史那沁派过去保护苏印的那些突兀精锐非常强悍,哪怕是后来的烟雨宫侍卫们加入了进去,除了他管阔,也没有人再杀过来。 换言之,突兀精锐把其他的北唐人和烟雨宫侍卫拖住了,而他的那些同袍跟少女的超级打手们同样为他拖住了那些突兀精锐,双方都陷入了一滩泥沼,只放出了他一个人,现在要想杀死苏印,只能靠他自己了。 但是,真的很难很难啊。 在来到苏印面前之前,管阔并没有意识到杀死苏印的难度不仅仅在于保护苏印的那些突兀精锐,还在于苏印本身恐怖的实力。 他有运气法,苏印也有,他有武技,苏印比他更加熟练,他在这一场战争中获得了一些经验,而苏印的经验已经积累了十几年。 北唐曾经的成武将军,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小人物战胜? 从这些角度来讲,他毫无胜算。 “大家说得没错,你果然很愚蠢,”苏印带血的刀刃映着他的笑容,“你就这么听李显岳的话,然后让自己过来送命?” “是我自己要来杀你的,当我知道就是你害死了珍威将军的时候!”管阔的眼中沸腾起愤怒,他最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把他本来就有的意愿归结为自己傻呵呵地受人指使,那样子真的显得自己特别的愚蠢。 苏印的马回折,管阔的马也回折,两把刀相撞五次,爆发出五片炫彩的火星。 “如果你觉得这么说就可以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点,不这么愚蠢一点,而是带有主见一点,那你就这么认为吧。”苏印道。 他一刀上扬,从下方划出一道寒光,刮出一片风。 一声剧烈的金属碰撞音,管阔的右手整个手臂都抖动起来,如果不是体内的气息还在运转,可能这一下秦杀就脱手而飞了。 “好吧,你愿意这么认为,那就这样吧。”管阔的语气忽然变得平和,刚才还愤怒的脸庞也平静了起来。 他如同遇见少女那时候一样释然了起来,别人的想法,是别人的自由,你不可能强制性改变别人的想法,做好自己就行了。 苏印有些诧异,他尝试挑动起管阔的愤怒,而事实证明他似乎成功了一点,那样子让他感觉特别有趣,他很愿意看看那个管清和的傻儿子犯傻的样子,或许那会让他的心情稍微愉快一点,但是没想到管阔的愤怒仅仅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那样烟消云散了。 管阔他的内心果然强大了许多。 鲜血顺着他的袖子往里灌,随后又被剧烈的动作甩出去,如此形成一个循环,但是他体内的鲜血只会越来越少,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秦杀钝锋的地方越来越多,经历了那么多场大战,而没有打磨的机会,即使是这一把名刀,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苏印的刀势非常诡谲,就和他的用兵一样,也和他的性格有关,那些轨迹光怪陆离,在前一刻,根本就猜不到它下一刻的走向。 管阔喘着粗气,一直填补着的气息终于还是补不上呼出去的频率,他变得越来越累,他渐渐意识到,今天的自己,很有可能会死在苏印的刀下。 这个和不自信不同,那只是一种相对正确的自我认知。 战马带着苏印,苏印握着唐刀,三者一掠而过,破开管阔的皮肤,带出一片鲜红色。 “我早就说过,你杀不了我的,你如今过来,那是在找死,介于我对你这个只是傻傻的被人摆布的小人物并不怎么感兴趣的原因,本来只要你选择离开,我也就不会有兴趣主动杀死你。但是现在很好,你成功的激起了我杀了你的这一意愿。” 苏印的人往后稍稍远去,但是他的话语却在管阔的耳边回荡。 这种类似的话语,特别是那种语气,管阔听到过很多次,他从前偶尔会愤怒,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笑置之,如今,他同样是一笑置之,心态却早已今非昔比了。 他依旧不说话,在苏印看来是他在倔强,在咬牙坚持着自己的愚蠢,而于他自己而言,他就是单单的不想说话而已,别无其他。 无迹知道管阔现在的处境,它也在沉默着,它沉默的时候是最最危险的,它从来没有想过成功与失败的问题,就只是尽力做得最好。 管阔受到了几分它的感染,心中越来越平缓,人生路上,不知道前路究竟是怎样的,最好的做法,就是做就是了,所以祖先教育我们: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无迹的轨迹很迅速地往回,管阔紧了紧秦杀,刚刚往回冲,便看到了呼啸着刺过来的刀,还有苏印的那种令他非常忌惮的嘲讽笑意。 管阔偏头,冰凉的风拂过他的脸庞,苏印的刀从他的脸侧擦过,随后猛然偏转,刀刃向内,迅速变了轨迹,一刀劈出。 苏印刀势的诡谲之处可见于此,刺与劈的转变,只在一瞬之间,让人防不胜防。 劲气扑面而来,管阔意识到,那是来自于苏印体内的恐怖气息,他自己也迅速运转起全身的那些气力,让自己的动作达到最最灵敏的状态。 他的头以几乎不可能的速度低下,刀锋从他的头上一斩而过。 “刷——” 伴随着唐刀挥舞的风,一撮头发被斩落而下,随风远飞。 战马载着苏印,留下一道虚影,移形换位。 他们的速度快得惊人,虽然无迹比苏印的战马好得多,但是管阔和无迹总是会因为对方的速度,不论是战马的速度还是唐刀的速度,而陷入困境。 那是因为一个词:配合。 苏印和他的战马配合多年,南征北战,东进西突,在生与死之间徘徊,而管阔和无迹才配合了多久? 如果现在无迹背上的是珍威将军,鉴于苏印早已经不是从前身体健硕精力充沛的苏印了,可能不多久就能够让对方陷入困境,然而珍威将军已经死了,这里只有管阔。 他和无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与苏一战(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苏印觉得今天的自己打得很尽兴,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战斗过了。 看起来他和战马一直都在移形换位,像是在戏耍管阔,不过他自己知道,就算他拿出了最最巅峰的实力,就算管阔看起来手忙脚乱,遍体鳞伤,他短时间之内也杀不死对方。 管阔虽然还不在他的眼里,更不可能是他状态最好那时候的对手,但是真的还能够勉强做他的对手。 能做他的对手,那就足够了,整个北唐军中,能够做他对手的,也不会太多。 他忽然有些感叹,心想这个世界的变化一直都存在着,有些变化甚至会石破天惊,比如南吴人居然会帮助北唐人,还比如曾经的中书令的傻儿子短短几个月便勉强可以做自己的对手了。 然后这些还不够。 管阔会死,他和突兀人会撤退,他的复仇、他的人生理想,依旧没有实现。 秦杀挟带着风,伴随着无迹以及背上管阔的虚影,当头劈下。 苏印的身体稍稍偏转,佩刀轻轻地往上抬起,最后坚定地止住,笔直地横在那里。 “当!” 秦杀没能够在苏印的刀挡下之前解决什么事情,管阔的神情一凝,他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是苏印连续的恐怖刀势。 在他和苏印交锋之中,他的主动攻击极少,大多数时候都是陷入被动,而他偶尔的几次主动出手,同样也会是无疾而终。 果然,苏印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戏谑的笑容,轻声道:“好了吗,现在轮到我了。” 他那好像是提问,却完全不是提问,因为他的刀已经到了。 他左一刀,右一刀,刀刃划出道道虚淡的轨迹,就像是袅袅的烟,明灭不定。 一滴汗水落在同样浑身湿透了的无迹的身上,让它的毛乱糟糟的,管阔试图保持着自己气息的平稳,却发现很难。 他的身上多出了三道刀伤,鲜血汩汩的流,汗水顺着额头渗进眼睛里,他感觉一阵刺痛,视线模糊了好一段时间。 看着苏印身上那寥寥无几的伤,他越来越认定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 他开始想到:难道自己真的注定杀不了苏印,反而会死在这里? …… …… “姬”字大旗迎风飘扬,风正萧萧。 为首的烟雨宫侍卫低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南吴人已经不再有任何表情变化的脸,心里面抽搐了一下。 这里是突兀人最最精锐的部队之一,来自阿史那沁的王牌部队,就算他们身为南吴实力顶尖的团体,在连番冲杀之下,伤亡还是在产生着。 自从选择了把战斗作为自己的人生,他们已经把自己奉献给了整个南吴,特别是那一位南吴陛下,以及后来的他们爱怜的小公主殿下。 他们的人生就是这样,不论是打仗,还是成为烟雨宫侍卫,都是一直都在和自己的兄弟生离死别,一年又一年就这样过去,韶华易逝,容颜易老。 只是在后来成为姬如是的侍卫之后,他们的生死完全没有了从前的那样轰轰烈烈,快哉快哉,那些和他们交锋的人,阴暗、阴险,他们的头顶上,就像是永远不散的黑夜。 在今天作出过来厮杀一场的决定之前,他们当然很清楚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可是他们依然义无反顾,因为一直在与阴暗搏斗的人,真的很想来一场阳光下的死而后已。 那是他们的人生,已经注定了。 他们就是向死而生的人生,不过他们知道自己死了,还会有别人保护他们的小公主,那些人也许会做的更好,于是没有遗憾。 想到这里,举着大旗的那名南吴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心想地上的那个家伙获得了充实的人生价值。 “你们是谁?”突兀人的声音很浑浊,他用犀利的眼睛盯着对面那个举着大旗的人,冷声问道。 他们是突兀最最精锐的部队,所向披靡,而先前苏印原来部队的损伤也证明了这一点,对于那些北唐人的死亡,他们感觉很欢畅,那就和一向的无往不利一模一样,那是很熟悉的感觉。 他们打心眼里的瞧不起那些妄想杀死苏印的北唐人,认为那是不自量力,习惯了成为强者的人,的确很难会正眼看待实力不如自己的人。 而后,那些烟雨宫侍卫们就来了,他们终于遇上了让自己忌惮无比的对手,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 能够让他们付出那种代价的并不是没有见到过,但是大多都是那些裹覆着严严实实铁甲的北唐精锐重骑,那些一看就让人胆寒的大铁疙瘩。那现在忽然冒出来举着鬼画符大旗的又是怎么回事?他们连盔甲都不穿,活像一些来战场上搞笑的土包子! 接下来,那些“土包子”就以他们的方式,好好地给他们上了一课,那一课就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地上倒着的尸体中,很明显他们突兀人的要比那些人多一些。 这里的南吴人没有人听的懂突兀语,因为如果不是这一次,他们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和突兀人接触,于是那人用吴语回了一句:“说的什么东西!” 言语并不能够阻止什么,或者解决什么,在这一句双方都没有互相理解的交谈之后,是依旧的战斗。 但是许多吴人的目光依旧情不自禁地掠过大地,望向模模糊糊的远处。 管阔插在地上的那杆大旗旗杆一动不动,除了旗子本身一直都在飘舞。 “他成功地追上苏印了,”一名南吴人对着为首的人道,“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北唐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的确,苏印叛国的事情就连管阔都在不久前才得到确认,鉴于成武将军苏印在南吴也有着不小的名气,他们南吴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 管阔和苏印的身影一直都在动,虽然模糊,但是只要找准了方位,便能够推测出他们战斗之惨烈。 那些南吴人和管阔相处这么多日,还真的没有看到过现在这么危险的管阔。 那种场景,很震撼,北唐的两个很出名的男人,不死不休。 最近的状态似乎不是太好,大概是脑子里有点乱,还有生活中的事情打扰了心境,第一卷快要完结了,我想要写好第一卷的大结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无从下手起来,希望我的状态能够渐渐调整过来。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北唐之血(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对比于千军万马的厮杀,他们两个人的战斗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可是偏偏却给了别人某种旷世大战般的感受。 “嗯,那个傻子,说真的,他的那种魄力,如果是我遇到,我都会感觉到害怕。”为首的南吴人道。 “我现在承认,也意识到了,那个家伙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要强大,换作是我,莫说能够和苏印对敌,我都没有那种勇气。”先前说话的那名南吴人道。 那次管阔能够突破他们来到姬如是的面前,是因为他们暗中得到了小安安的命令,特意让对方突进去的,在那些时候,他们是真的没有觉得管阔能够和“强大”这个词搭上边,在之后,双方互相也没有机会去验证实力,直到今天,这些烟雨宫侍卫们才发现:管阔的确很不凡,至少那种实力和自己所认为的很不一样。 就在和他们交手的突兀人之间,发生着另外的一种情景。 带领着突兀人的那名很特殊的将领面色阴沉,低声喝到:“你们都干了什么!?” 他的恼怒自然而然,因为他是这支部队的指挥者,他在阿史那沁的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保护苏印,万无一失,然而现在,他们挡住了大多数人,却还是漏了一个,被冲了过去! 不管苏印现在的战斗力究竟如何,如果让被自己保护着的人亲自出手,那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非常大的耻辱,他们无法回去见阿史那沁。 他的目光好多次落在那两个因为距离太远而显得极小的人影身上,心中越来越不安。 “我们放过去的究竟是一个什么人……”他又自语了一声。 作为曾经突兀人的老对手,苏印的实力在突兀军中传扬得很深,可是他计算了一下时间,很明显管阔和被他第一眼看到同苏印交手的时候相比,已经过去了许久,两个人还没能够决出胜负。 这就说明,那个人的战斗力,足以作为苏印的对手。 他的心里面越来越觉得不安心,不管怎么说,放过去一个人,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失败了,而放过去一个可以和苏印战在一起的人,那简直就是天塌地陷。 “我们刚才试图阻拦他,但是没有挡住,还死了四五个人。”一名突兀人面色铁青道。 那名突兀的将领相对来说比较理智,他并没有就此对手下的人大发雷霆,或许是他也明白,要拦住一个能够做苏印对手的人,绝对不仅仅是自己说说而已、责骂几声的事情。 但是他的脸色依然非常严厉,并且带上了几分警告: “不论如何,我,还有你们,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摆脱面前的这些人,然后去保护苏将军,如果失败了,我们都只能够对着统帅以死谢罪了。” 周围听到他命令的突兀人全部都抿紧了唇,随后才爆发出一阵接受命令之声。 那是因为他们意识到,要想解决掉或者摆脱掉面前的那些人,比起刚才的阻拦管阔还要困难的多,因为他们的伤亡居然还在对手之上。 今日是管阔他们的艰难之战,同样也是他们这剩下的四十多人的艰难之战。 在这里,想的最少的,估计就是那些曾经属于苏印的北唐人了,在烟雨宫侍卫到来之前,他们的伤亡堪称恐怖,杀过来的一百多人转瞬间便只剩下了一半,后来,因为获得了那些南吴人的帮助,伤亡明显减少,直到现在的那么长时间,还有三十几人在艰苦地战斗。因为战斗力的原因,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在作着自保,同时尽力能够拖住突兀人,由此没有心思去多想别的事情。 只是,他们依旧在心里面祝福管阔能够为他们完成愿望,解决他们的耻辱的愿望。 他们意识到,如今的形势之下,管阔或许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 …… 阿史那沁布置下的突兀人,即使是在撤退,战斗力依然强悍,那来自于他的人格魅力。 在先前一段时间的忙碌部署之后,某种特别重要的事情突然又闯进了他的脑中,然后一个名字透入了进来——苏印。 从他发出带着苏印回来的命令,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许久,然而苏印还是没有回到他的身边。 他对时间有着非常精确的把握,这在所有的突兀人群体中都是首屈一指的,所以只有他才配得到突兀名将这一称呼。很明显,苏印那边得到命令,然后撤回到自己身边的这一段时间,超出了他心里面的上限。 他的目光迅速掠过四面八方,那偌大的战场,包括战场之外的广阔天地,随后面色变得阴沉起来。 他不是神,当然不可能瞬间便寻找到苏印所在的方位,但是对于身为突兀统帅的他来说,这已经不是他的事情了。 他伸出手,指向一名壮汉,道:“你,带上两百精锐,把苏将军带回来,我不求过程,只问结果,那是你现在接受的唯一命令了。” “这……这不行!”那名壮汉明白阿史那沁所谓的“两百精锐”究竟是怎样的部队,那将会是保护阿史那沁的最最贴身的突兀骑兵! 现在败局已定,形势危急,在这样的情况下阿史那沁分出去两百人,那北唐人和南吴人杀过来怎么办?在阿史那沁和苏印之间,他们不会多想片刻,便会作出抛弃苏印,而守护阿史那沁的决定,这是他们这些阿史那沁的亲卫们留在这片战场之上的意义。 周围听到阿史那沁命令的人纷纷大惊失色,那种命令,他们接受不了。 “你们都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认为我会让那些国度的敌人们冲到我的面前?”阿史那沁的面色变得冰冷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个命令我们不会接受!”那名壮汉的吃惊之色缓缓消减,剩下的是一脸坚定,大概是他确定了自己的态度是极为正确的。 “铿锵!”马刀出鞘,阿史那沁的马刀闪现出一道宝光,架在了那名壮汉的脖子上,冷声道:“这是军令,不遵从,你就会死。” “我不怕死,只要您还活着。”那名壮汉定定地望着他。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北唐之血(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听着他的这些话语,阿史那沁忽然沉默了,他的千言万语,在此时此刻都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壮汉他们的态度,他竟然无法反驳。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我不想杀你,我也不想你死在敌人的手里,我就是希望你带着苏将军,一起回来,我请求你们,好吗?” 听着他放软的话语,那些他最最忠心的突兀人们意动了,他的声音仿佛哀求,可以想象苏印对他的重要性。 那名壮汉也是叹了一口气,随后坚定之色重新回到脸上,看着苏印松开了脖子上的马刀,单膝跪地,右手放于左胸前,道:“我会带着苏将军他一起回来的。” 阳光下的荒原,土壤的颜色仿佛蓦地明晰,一直到天际。 …… …… 晋王李显岳带着亲卫,也带着千千万万的北唐军大部队,朝着北方一直突进。 东面,是那一支神兵天降一般的南吴军队,虽然李显岳对南吴人并没有太大的好感,但是他承认,南吴人的配合,他很满意,这是他感觉打得很好的一场联合战。 太阳越升越高,洒下淡淡的金辉,让整片原野都变得特别的明媚。 阳光是生命的源泉,只要有阳光在,就算战斗艰苦,也可以给人们相对较好的心情。 李显岳的战马上面的鬃毛有一种飘逸的味道,他的整个人也比先前的好多时候都精神了许多。 阳光是一个好东西,即将到来的胜利同样也是很好很好的。 他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四面八方,凛锋枪划出一道银色的圆弧。 直到如今,场面到处混乱,即使是他,也早已望不到了管阔和苏印所处的方位。 他的身边,一名亲卫忍耐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那个人……他真的杀得了苏印吗?” “如果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确定下来,那么人生也就不会再是这样的一个模样了。”李显岳道。 那名亲卫沉默了。 “他是最好的人选,至少我觉得,至于他能不能够杀死苏印,只有看结果了,而且我想从他接受这个命令的时候,他就应该清楚,他杀不了苏印,他就会死,而且他没有退路。” 说到这个时候,李显岳的面色变得严肃了几分,甚至还微微皱起了眉头,那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先前令他特别生气的人物。 铁山无骑着马,伫立在原地,而他的前面,无用等许多他率领的人却在追杀突兀人。 李显岳皱了皱眉头,他不明白那个在先前脑子不正常过一次的人到底又怎么了。 他带着亲卫往前而行,直到他接近了铁山无,铁山无依旧没有做出什么其他的动作,像是在望着什么方向,神情凝重。 李显岳不是一个喜欢无缘无故质问别人的人,如今突兀的颓势已经不可逆转,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也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多杀更多的突兀人了,所以他策马来到了铁山无的不远处,同样朝着铁山无望的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人海茫茫,天地辽阔,人的眼睛在高处往远望,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东西,同时也会因为东西太多而根本不知道哪些才是自己需要的。 铁山无早就注意到了李显岳的到来,他本来应该非常尊敬地对着李显岳施礼,然后被对方大骂一通杀敌不力,骑着马马上停止伫立,前去继续杀敌,但是他没有,因为他正在看的东西是比起这一件事情更加重要的。 李显岳终于知道了铁山无在望什么。 在三方势力战场的外围,靠近突兀人后方,有一处地方,正在上演着惊心动魄的战斗,而且这战斗虽然对国运大势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但是却足以受到这里所有人的关注,然后是重视。 时隔这么久,因为铁山无的目光所向,李显岳终于又找到了苏印,也找到了管阔。 苏印给北唐带来了灾难,如今的苏印,已经不能够给他们的国度带来更多的痛击了,可是手刃苏印,是所有北唐人的信仰,苏印不死,会让千万北唐人在以后的日子里都感觉非常难受。 铁山无不顾周围的一切,定定地望着那里,不肯再做别的什么动作,是因为他心慌,他感觉,在这片战场上他最最珍惜的兄弟,就快要死了。 他也终于明白管阔出现又消失是因为接受了什么任务。 铁山无朝着李显岳看了一眼,然后没有说一句话,一夹马肚,忽然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李显岳面色一冷,张口想要斥责什么,却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想到了珍威将军,他知道珍威将军面对的困难,没能够前去帮助对方,珍威将军是他的兄弟,他看得出来,管阔也是铁山无的兄弟,铁山无就和他一样不愿意接受珍威将军面临的那些事情。 看着那边只属于两个人的大战,李显岳的神情越来越阴沉,云被风越吹越远,他的心也越来越不定。 国家荣辱、个人荣辱,全在那边,只是他是李显岳,他不能够再像从前还被丘镜山教育的那些时候,快意恩仇,不管其他了,很多事情,他想做,但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有负担着的东西,而不能做。 铁山无的反应很有理由,因为管阔和苏印的战斗似乎很快就要出结果了。 “计光!”李显岳忽然暴喝道,他的声音就像是一道惊雷,瞬间就让周围一大片的北唐人全部都震惊到了。 被叫到名字的亲卫神情一凛,他不知道李显岳到底看到了什么,只是他的心中感觉波涛涌起,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等待着自己去完成。 “你带着三百重骑,去杀苏印,前面的那些人就快要失败了,那就你上,或者带着苏印的尸体回来,或者就死在苏印那里,你自己选择,这是兵符。去王独的部队调三百重骑去吧!” 他的话语和声音将今日一个最最重要的期许推到了最高峰,在今天的胜利之余,杀死苏印,将会成为北唐的坚定信仰。 …… ……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北唐之血(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四周的风扬起了烟尘,在阳光下特别的明显,斑斑血迹点在荒草稀疏的地上,触目惊心。 管阔微微蹙了蹙眉头,低头看了看,看到了那把透过自己肋部的刀,又看到了自己的血从伤口处流出,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苏印出乎意料的强大,那种强大,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于是也在交手之前没有想象到过的。 四面八方,无数人看到了这副场景,有些人冲了过来,有些人依旧在回味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景。 苏印微笑着看着他,声音很轻。 他的那种声音就像是凑在你的耳边,干扰你的神经,虽然很轻,但是语气很重,充满了穿透性。 “傻子,你不是来杀我的,而是来找死的。” 管阔握着秦杀,抵在苏印的唐刀之上,尽力阻止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两把刀发出“咯吱咯吱”让人头皮麻发的声音。 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一直流到下巴,最后因为汇聚的重量太多,而滴落下去,被风一吹,不知道去了哪里。 管阔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神情也有些恍惚,那种刀刺入血肉的疼痛感如此切身,如果不是他的意志坚定,这个时候已经痛晕过去了。 对于苏印说的话,他没有回答,他现在的力气更多的是用在抵制疼痛感以及抵住苏印佩刀下一步的动作之上。 “我很高兴,在我和北唐说再见的最后时光,有一个故人陪我一起度过,虽然我和你只见过一次面,但是至少还算是故人,不是吗?”苏印问道。 管阔艰难地点了点头。 远处的声音非常大,于这辽阔的原野之中回荡,当此时,管阔和苏印两个人的情况,在迅速地朝着四面八方传响,就像苏印在昨天太阳落山之前带来的效果一样。 无用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铁山无的离开,而当他看到了管阔和苏印的情景之后,也有一种力量让他很快就猜到铁山无去做了什么。 无用、可雷、阮单、高林、李显岳……许许多多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看到了这里,他们为管阔而担心,但是距离太远。 面对危局,管阔只能靠自己。 “管阔,你真的是不自量力!”这一句话,苏印充满了讥讽。 “也许是吧,”管阔终于说话了,他动着干涩的嘴唇,“但是,如果我想做的话,你也不能够阻止我,不允许我来杀你,对不对?” 苏印轻笑着摇了摇头,他的马和无迹靠的很近,他和管阔当然也很近,他往前探了探身子,那就几乎要撞进管阔的怀里了。 “你真可怜。”他道。 “你是真正的一无所有,而我,至少还留存着一些东西。你没有了广乐公主,也没有了中书令夫妇,没有了管府,然后,你还为那个到处都是你仇人的国度而丧命,你连复仇的心思都不存在,胸无大志,最后还丢了自己的小命。” 管阔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一些什么,但是却被苏印突然放大的声音给打断了。 “管阔!”他的眼睛变得凛冽,刚刚往前探出的身体也往后移去,整个身体坐得笔直。 “你就是一个可怜的一无所有的小人物而已,你什么都做不到,我苏印能够给那个国度带来那么大的动荡,那么你呢?你什么都不是,于是什么都不能够影响,你全家都被杀之后,你就是一只微小的蚂蚁了,然后今天你居然还妄想来杀我,你说,你难道不是找死,也想闹一个笑话吗?” “我很讨厌你们这些所谓的‘大人物’们俯视的姿态,”管阔的眸光忽然闪现出一道别样的光彩,手中的秦杀也猛然带上了极大的力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这个臭臭的样子,特别像李惜芸那个娘们儿吗?” 他的这句话喊声很大,他就是想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他不在乎这里有多少北唐人,有多少爱慕尊崇广乐公主的北唐人。 他的这一声喊非常突然,更加重要的是他的那副姿态,他的那种语气,他的那些神情,让苏印惊诧然后愣神,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但是却足够了。 虽然苏印自认为早就对北唐这一个国度已经毫无留恋了,那个国度的一切于他看来都不再有多大的意义,那个龙椅上的男人是一条暴虐的狗,于是那个男人有血缘关系的子女们,又算什么? 然而,北唐的广乐公主那个高贵无双的形象依旧在他的心中根深蒂固,李惜芸在他的心里面,依旧是一头凤凰。 管阔如今很不屑地说:那个娘们儿。 虽然李惜芸的确是一个娘们儿,而不是一个爷们儿,可是这个词从来没有在她的身上体现过。 不得不说,他苏印自以为现在自己是最最不在乎北唐皇族的人,可是管阔的那种表现,让他觉得:管阔才是真正不在乎什么皇室的高贵的人,至少对方对李惜芸就是这样的。 “砰!” 一声大响,管阔的整个身体忽然爆发出了一股非常巨大的力量,他体内缓慢运转着的气息突兀的发力,他在被苏印刺中一刀之后的这么长时间,所积蓄的所有力量,就是为了在这一个时刻爆发。 苏印双眼一冷,猛然发力,气息通过他的身体到达手臂,又往手上而去。 然而却来不及了。 他的刀被狠狠地撞出,弹了出去,脱离了管阔的那片范围。 刀抽出血肉的同时,带出一串血花。 管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吭声,那种疼痛感,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苏印不可能给他包扎的时间,他紧了紧衣裳,尝试让那块地方被勒住,他感受了一下,虽然很痛,但是应该并没有伤到什么要害。 当爆发出这一击,也做完一切的时候,他像是用完了所有的力气,身体在无迹的背上摇晃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了。 现在,他的伤势很严重,身体里的气息也所剩无几,短暂的吞吐恢复得很慢,面对实力完全在自己之上的苏印,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样熬过去。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北唐之血(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苏印的脸上带着玩味似的笑意,道:“管阔,我并不知道你是怎么达到现在的实力的,但是想来现在你也很清楚了,尽管如此,你还是杀不了我,你非但杀不了我,你还会死。” 管阔不言不语,于很多人而言,叫他们亲口承认失败或者不是别人的对手,是很难的事情。 他尝试握紧秦杀,同时运气,额头上的汗珠依旧渗出,然后往下流淌,他的手颤抖了起来,感觉有一股疼痛感涌遍全身,然后有一股气流随着自己的运气在体内横冲直撞,他还没能够凝聚起来,就被被那股气流冲垮了。 他面色很难看地盯着对面的苏印。 苏印对着他咧嘴一笑,配合着那张瘦削的脸庞,显得有些森然。 管阔的心直往下沉,他从来没有知道,有人能够把自己的运气法运用到这样的地步,在重创别人的同时,打入别人的体内,阻碍别人的运气,同时对敌手各处的经脉还有内脏造成损伤。 在这场战争之中,凭借神秘的运气法,管阔无往而不利,让那些突兀人都感受到了绝望的感觉,今天,同样面对一个拥有运气法的人,他也终于品尝到了那种诡异力量的破坏力。 因为对自己的运气法也还谈不上多么熟悉,管阔对那种类似的武功所知甚少,如今他终于碰上了另外的一种运气法,他并不知道这两种运气法究竟孰强孰弱,但是很明显苏印比他强大,在苏印的面前,他只能够被逼迫着挨打。 无迹往后退了一步,在土地上留下两行深深的马蹄印,它并不是害怕苏印,只是它很聪明,它意识到了管阔所面临的危机,那是一种保护管阔的做法。 管阔抬头远望,太阳已经斜在了半空,将周围的云都染成了一种淡金色,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远,一层又一层,仿佛是一个个的光晕。 十几骑突兀精锐骑兵摆脱了烟雨宫侍卫的攻击,朝着这里赶了过来,而那些北唐人和烟雨宫侍卫一起,在后面追,他们奔腾的身影,有一种灵动的美。 更远的地方,更多的突兀人以及北唐铁骑在朝着这里靠近,形势变幻莫测。 可是很显然,在那些形势,还有那些人赶过来之前,这里会结束一切。 “都结束了,管公子。”苏印收敛了那种笑容,马蹄声声,他的战马缓慢地踱着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大概是想到了管阔的曾经,由此而想到了自己的曾经。 管阔闭了闭眼睛。 然后,蓦地睁开。 他再次尝试了一下运气,发现虽然体内的气息恢复了一些,但是因为没有把苏印的那股气流排出的原因,而非常的紊乱,以他这样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再和苏印对敌。 他深呼吸一口气。 与此同时,苏印突然动了。 苏印的战马没有无迹快,但是他的刀非常快,他和战马的配合也非常快。 当管阔呼出那口气的时候,苏印的刀也到了。 他咧了咧嘴,秦杀上抬,但是体内的气息却猛然一滞,手也是一僵。 他感觉一股巨大到恐怖的力量从秦杀上传来,然后涌遍他的全身,体内一阵剧烈的震痛,身体猛然摇晃。 第一刀。 苏印刀锋的轨迹一变,神情中闪过很短的诧异,他没想到管阔居然还能够接下这一刀。 刀尖避开因为身体僵硬而动作慢上一拍的秦杀,“噗”地一声,带出一片血花,划破了管阔的左肩。 第二刀。 佩刀回抽,顺势一撩,一道很深的血痕出现在了管阔胸前的衣衫上。 第三刀。 管阔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疼痛感遍布着他的全身,他想要作出什么反击,但是苏印太快,而他因为气息的凝滞,实在是太慢。 三刀之后,苏印没有再出刀,而是突然身体微微后仰,而后对着因为动作迟缓,而身前毫无防御的管阔狠狠地踹出了一脚。 一股气浪迎面而来,管阔能够感受到苏印那一脚里面挟带着的恐怖的运气,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座山砸了一下,刚刚才提起几分的体内气息瞬间就被冲垮了,下面的无迹试图尽力载好他,但是他的身体依旧像是寺庙里撞钟的巨木一般往后撞出。 “砰!” 巨大而又沉闷的声音从地表发出,管阔感觉全身的骨骼都像是散架了一般,身体结结实地砸在了地上。 地面之上冰冷的温度由后背透进他的全身,让他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而头顶上的阳光却洒下一地金辉,让他的脸庞沐浴在一片温暖里。 一片阴云迅速地飘来,让那漫天光辉都消失了。 那片阴云,是策马而来,挡住阳光的苏印。 马蹄踩在他的头边,马首俯视着他,苏印更是俯视着他。 管阔现在才发现,从他这再一次见到苏印以来,苏印的微笑,第一次不那么难看了,相反就像是和煦的春风,伴随着桃花飘香。 他的眼中,从前苏印俊朗的脸庞和现在瘦削憔悴的脸庞不断重叠、又分开,重叠、又分开,让他辨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苏印。 “管阔,你就要死了,”苏印就这样带着和煦的微笑,低着头,看着他,声音很轻柔,虽然并没有那一夜李惜芸被他用匕首抵在秀项上那一刻说的话那么轻柔,“现在,说出你最后想说的话吧,毕竟,你和我,是一样遭遇的人。” 管阔的意识略微模糊,苏印的那一脚,直到现在还残存着强大的气流在他的体内流转,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四处,也牵动着他的伤势。 刚才被苏印刺中的一刀处,鲜血又流了出来,他的全身一片殷红。 一道寒光蓦地闪了他的眼睛,他的头顶上方,苏印的那把唐刀刀尖静静地悬在那里,距离他的双目只有一尺。 管阔从里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无力过,哪怕是那个时候身负重伤,还被十名突兀轻骑追杀,也没有如今的那种绝望感觉。 现在的他,就像是失去了一切的希望,就想要那样,静静地躺着,看着这片天地,感叹人类的渺小,然后归去,归到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地方。 (本章完) 第一百章 驼背老金与诡异身法(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远方,两百突兀精锐骑兵撕破北唐人追击而来的阵线,朝着这里杀了过来,三百北唐重甲铁骑就像是钢铁洪流,化为一道铁墙,从另一个方向而来,近一些的地方,十几名突兀人,后面缀着烟雨宫侍卫以及几十个北唐人。 铁山无的马依旧在冲,战马身上的披甲因为这么久的不更换,已经零零碎碎,而管阔和苏印的身影,在他的眼里,却依旧很远,他把铁枪越握越紧,最后略微弯曲了起来。 无用抬头远望了一下,暴怒地撞翻一名突兀人,像是要发泄一切。他的身边,可雷、阮单、高林等人渐渐露出了悲意。 北唐最大的大旗之下,李显岳沉默着,然后缓缓低了低头,又缓缓地抬起,道:“你和多少年以前倒在这片土地上的祖先一样伟大,你的家人将会赢得最最炽烈的荣耀。” 这片天地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但是这些都不在管阔的心中,更不在他的眼里。 他现在所想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苏印让他留下最后的话,那么他应该说点什么? 他有着太多太多的话要讲,但是苏印不可能给他说那么多,于是,他就要思考哪些是他最最念念不忘的。 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管府,那个承载了他过去的一切的地方。 有些人梦回故里,那是因为那个地方还有着让他牵挂的东西存在着,但是管府已经没有了,只存在于他的记忆深处,于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回到哪里,那是他最深的遗憾。 他想着父母,想着管府里曾经的仆役、丫鬟,还有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但是很明显带有着并没有太大恶意看待自己目光的那个雨晴。 苏印看到,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想到管府,有一个别人认为可有可无,但是管阔却觉得仿佛和管府融为一体的人物。 那个神秘不可亲近的驼背老金。 驼背老金之谜,在他和那些南吴人相遇之后,非但没有能够解惑一点什么,反而更加深沉了,那就像是一个黑潭,你永远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他的思绪缓缓回到了过去,那些和驼背老金相处的时光,最终在某一段时光定格。 那也是一个冬天,而且是晴天,一个很好的天气,长安下过了雪,雪后初晴,暖洋洋的阳光撒在檐上,映得地面上的雪也是金光灿灿,到处都是明媚的光亮。 那个时候他才十多岁,他挨着驼背老金,驼背老金挨着他,两个人躲在院墙之下,躲避着阳光。 驼背老金一直都是这样,他很喜欢阴暗,充满了神秘感。 他和驼背老金具体说了一些什么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是驼背老金的那么一番话,直到现在他还记忆犹新。 驼背老金脸上的褶皱就像是没有整理好的被套,深深的,很难看,但是却并不显得多么恐怖。 他像是自语一般缓缓开合着干枯的嘴唇,低声道:“人接受的东西越多,也就会越强大、越充实。” “我们包容万物,心里面、身体里面不断添加新东西,于是在让自己变得强大充实之余,也变得越来越沉重,最后便会变成一种拖累。” 他看了看小管阔,指了指落在院子里枝头上叽叽喳喳跳动着的麻雀,问道:“你想要飞起来吗,就像它们一样。” 小管阔点点头,他真的很想听听驼背老金会说出来什么能够让他真的飞起来的方法。 但是驼背老金后面说的话他完全没有听懂,那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没有懂。 “把身体里面给你拖累的东西放出去,放出去的越多,你就会越轻,当你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你就可以飞起来了。” 当想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脑子里的回忆就像是镜面破碎一般消失不见,眼前出现了当今的现实,在自己双眼之上一尺的那把刀,还有拿刀的那个人。 然而,驼背老金的这一句话,依旧在他的脑中回荡不休。 “放出去的越多,你就可以飞起来了。” “放出去的越多,你就可以飞起来了。” “放出去的越多,你就可以飞起来了。” …… 驼背老金那踩着黑夜破空而去的身影,小安安在他和无迹周围明灭不定的身影…… 当然,还有他没有看到,但是几乎可以想象得出的父亲管清和那飘逸如飞的快刀。 驼背老金走了,父亲离世了,小安安不在身边,但是时隔那么多年,也修习了竹简上的功法那么多日,时至今日,对于驼背老金那看似毫无意义的话语,他终于是懂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那种诡异的身法,隐藏着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啊! 吸纳天地之间的气息,为我所用,让自己的攻击变得强大而不可匹敌,那是收。 吐出体内所有所有的气息,包括自己身体里本来就存在的、维持身体运作的气息,让自己的身体变轻,几乎能够凌驾于空气之上,那是放。 吸纳、吐出、收、放、强大、变轻、强大、变轻…… 收放自如,便到达最高境界,进可所向无敌,退可身轻如燕。 那诡异无比的身法,便是把他现在一直在修习的,运转气息然后杀敌的手段倒过来,把可以放出去的气息尽可能地放出去,然后身体就变轻了,就可以飞起来了! 能够做到这一切,才是真真正正的简直要上天! 当想好这一切的时候,管阔终于开口了。 他很认真地看着苏印的脸,包括那悬在他的头顶上,仿佛随时随地都会落下来的那把刀。 “好吧,我想好了我要说什么了,你不需要打断我什么,因为那句话很短。” 苏印的嘴角微微勾起,坐在战马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我会听着,或许多年以后我杀入长安,我可以给你转达给一些人。” 管阔咧了咧嘴,也笑了起来。 他的脸上血迹斑驳,还有着几道刀痕,切口处看起来血肉模糊,所以他的这一笑,竟然有些狰狞,却不恐怖。 “你可能会死在秦杀之下。”他道。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驼背老金与诡异身法(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似乎是想不到他忽然冒出来的话居然还是这么一句,更何况管阔说那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的义愤填膺自欺欺人的神态,反而非常平静,就像是他真的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一样,于是苏印微微一愣。 愣过之后,他展颜一笑,道:“中书令府的傻子,我给过你留下一句话的机会,你没有珍惜,现在那个机会用完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苏印的身上涌出一股凛人的劲气,刀锋如电,向下闪去,距离管阔一尺的刀尖瞬间就到了。 这一瞬间很短很短,但是于管阔而言,却近乎永恒。 管阔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他这是在赌博,而且是生死大赌博。 他不能够确定驼背老金说的那一番话到底有没有用,有用的话应该作何解释,和那种诡异的身法有没有关系,最后还是自己理解得到底对不对? 他没有任何的犹豫,把自己幸幸苦苦刚才吸纳进体内的气息迅速地全部排了出去,不仅如此,他还尝试把本来就属于自己身体里的、能够排出去的、拖累自己的份量的东西全部都逼出了身体。 成败在此一举,老天留给他做这一切的时间,只有苏印的刀从一尺外到达他脸部的那一段。 随着体内气息的迅速排出,他感觉自己曾经充实的身体空空落落的,习惯了用运气法保护自己的他,就像是刹那间失去了大人保护的孩子,全身都涌现出一种不自信的恐惧。 他把能够排出的气息全部都排了出去。 苏印的刀尖距离他的脸部半尺。 除了因为失去那些气息而感觉惊惧之外,他还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变轻了许多,他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他的错觉。 当此时,苏印的刀尖已经距离他的左眼一寸。 他知道不管身体变轻到底是不是什么错觉,而自己对驼背老金的话到底有没有误,只能暂且一试了,不然的话,下一刹那,自己只能是死。 他闭了闭眼睛,尝试让自己的心也变得空灵起来,随后手微微一动,身体也顺势而动。 背后高低不平的土壤与碎石犹有感觉,他的身体就像是流淌的水中轻轻浮着的竹排,横着移开。 “哧!” 刀尖插入土壤的声音清晰可闻,苏印手里的刀深深地朝着地面上扎了下去,进入了三分之一。 管阔同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这一幕,在惊讶惊喜的同时,心有余悸。 如果他在刚才慢上几分,苏印的刀就将会穿过自己的头颅,然后死死地钉在地上,自己会死得不能再死了。 在忌惮缓解之后,惊喜感涌遍了他的全身,他成功了,驼背老金说的是对的,他理解得也是对的。 一直都平静而胸有成竹的苏印看着扎进泥里的刀,还有躺在离刀一寸远处的管阔,眼中跳跃着各种各样的光芒,神情也是变得阴沉与惊疑不定交织,低低地喝了一声:“这不可能!” 管阔意识到,今日之后,和从前完全不同的一片天地将会呈现在自己的面前,将一直以来自己所认为的最最正统的运气法反其道而行之,便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诡异身法! 将运气法修习到极致,天下难逢抗手,万军丛中可取敌将首级,将诡异身法修习到极致,这天下之大,哪也去得,谁也拦不住他! 虽然他的路才刚刚开始,那些景物都距离他太远,但是老天已经给他展现了一幅瑰美的图景。 管阔的身体微微一动,他就像是云在飘,几个动作,便已经从躺在地上的状态变为了站立在地。 刚刚因为他被苏印踹到地上而担心奔过来的无迹停住了马蹄,明显对于他的那一系列动作非常好奇,不住地歪着马首。 远处,十几名突兀精锐骑兵依旧在奔腾,但是脸上充满了疑虑,他们看不懂。 后面的烟雨宫侍卫们以及曾经属于苏印部队中的那些北唐人们同样看不懂,但是很明显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喜色,不论如何,管阔还活着,岂不是很好。 更远的地方,铁山无忽然勒住了马缰,皱了皱眉头,盯着站在那里的管阔那因为距离太远而显得小小的人影,自语道:“搞什么?” 虽然他的武技非常之强大,但是运气法以及诡异身法之间的秘密,他真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再远之处,三百北唐铁骑以及两百突兀精锐,还有其他的人,对于这里的场景相对就看得很模糊了,大多数人都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管阔不确定现在的自己还是不是苏印的对手,但是人一旦从险境之中脱身,而且并不是凭借的运气,而是由于自己的努力,心情就会好,心情一好,人也会精神,也自信许多。 所以他说话了。 “我也在之前觉得不可能,但是可惜它发生了。” 苏印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问道:“你是怎样做到的?” 在这个世界上,管阔亲眼见到过动用过诡异身法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驼背老金,另一个是小安安,那里面有可能是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运气法可以这样反向运用,也有可能是并不是所有的运气法都能够这么用,但是至少可以确定,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寥寥无几。 管阔修习的可能是和驼背老金一样的运气法,而且他还得到过驼背老金有意无意的指点,尽管如此,他还是艰难地“蒙”出了途径,至于苏印等其他人,估计想破脑袋都不会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管阔握稳了秦杀,刀尖斜斜地指向地面,道:“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苏印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可笑!” “你现在这个装腔作势的姿态,实在是可怜得很,就因为你没有在我刚才的一刀之下死掉,你就觉得很骄傲?” “难道我应该觉得悲伤?”管阔像无迹一样歪了歪头,脸色平静道。 “你是一个可怜人,”苏印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冷,眸子中也泛起了冷冽的寒光,“死亡是可以延后的,但是并不代表延后就是不存在。” 当苏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管阔的面色一凛,他感受到了极为强烈的杀意,一股隐隐约约的劲气扑面而来。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北唐之血(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苏印拿出了最最巅峰的力量,不再顾忌自己最近这段时间身体比较虚弱而超出承受的力量。 一声金属的颤鸣,苏印的刀刀身剧烈地抖动,一道寒芒蓦地绽放。 刀锋破空而来! 管阔的眼睛一眯。 他身轻如燕,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而后消失不见。 下一个瞬间,他出现在了苏印的身侧。 运气法运转,天地之间的气息导入体内,他的力量在回归,然后秦杀削出一道银光,直斩苏印。 苏印冷冷一笑,佩刀回收,伴随着一道破空声,横劈向管阔的现身之处。 “当!” 两把刀相撞,苏印一刀上撩。 管阔体内的气息疯狂地喷涌而出,身体再次变得轻飘飘的,原地一道影像被苏印的刀切碎,但是管阔早已不在那处了。 苏印的攻势比起以往都要强大迅捷,并且毫无停顿,但是他的心中却是波澜万千,他震惊于管阔如今的表现,不管对方的秦杀杀伤力到底如何,单单那种让人防不胜防的身法就足以令所有人忌惮,只是他想不明白,管阔是怎样做到的,又是为什么会突然表现出来,如果管阔本来就拥有这样的实力的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拿出来? 看着管阔的身影明灭不定,虚幻淡化在各处,他眼中跳跃着无尽的惊疑,他发现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明白那个曾经鼎鼎大名的中书令府的傻儿子了。管阔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他对对方的认知。管阔变了,他感觉有意思,管阔变强了许多,他也觉得有意思,但是可以接受,但是管阔居然变得这么强,而且对方的手段让他几乎都不认识了,这一点他无法接受。 这一切全部都隐藏在他的刀势之内,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却非常深沉。 管阔从来没有体会过今天这样的感觉,在从前是他没有学习过秘法,后来是学习了秘法之后一直以为所谓的秘法就是包容越来越多的气息,越多越好,只有今天,一切都颠覆了。 他体内的气息在收与放之间轮转,身体也在强大与轻飘之中转换,他把自己所能够理解的一切全部都发挥了出来,不管对不对,因为没有驼背老金和弹琴的老人来教导他,一切他都只能靠自己的体会以及尝试。 他的身体总是能够化作好几道虚影,然后几乎凭空出现,一刀击出,又在遭受到苏印恐怖的攻击之时身影幻灭,转瞬自原地消失。 他因为气息收放的不连贯,数次被苏印伤到,但是他乐此不疲,因为他发现,他和苏印战斗过这么长的时间,从来没有过像现在那般能够带给对方这样的烦恼和伤势。 他很庆幸,他终于真正可以威胁到苏印了,他最最成功的战绩是苏印项部的一道浅痕,如果他让秦杀再往前一点,苏印可能就会死去。 他们的战斗,受到四野里越来越多的人关注,那些情景,久久地烙印在人们的心里,造成极大的震撼。 苏印的刀挥舞如风,强势无匹,劲气几乎能够透出刀锋斩出,而管阔的身影就在苏印的周围不断闪现,又消失,在到处留下身影,还留下秦杀精美的刀身,转瞬便到了别处。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因为这里没有驼背老金,也没有小安安,也或许那些烟雨宫侍卫们知道一点,但是绝对不会太多。 北唐人、突兀人、南吴人,越来越近,铁山无在原地怔了片刻之后,继续策马而冲。 阿史那沁的目光、李显岳的目光,越过千军万马,来到他们那边,都显露出了不同的神情。 而管阔与苏印两个人,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剩下了战斗,以及生死一线的觉悟。 那是他们两个人的战争,两个北唐人,两个被灭门的北唐人。这里面没有国仇家恨,也没有恩恩怨怨,只有我和你的你死我活。 风吹着各处的烟尘,阳光照耀下,仿佛弥漫的金粉。 于是,也略微朦胧。 一棵已经枯萎了许久的草边,一滴血滴落、溅开,然后管阔的身影蓦地出现。 与此同时,刀光乍现。 管阔的身影消失,原地只留下苏印笔直地向着右侧劈出的刀。 苏印的头朝着两侧迅速转动,冷眸如电,辨别着管阔的方向,随后突然身体往后一转,刀也向后一劈。 “噗——” 刀锋破入血肉的细微声清晰可闻,他的刀出现在了管阔左肩下的腋部,定定地悬在那里。 管阔不动了,就这样站在那里,脸色因为失血和伤势而惨白惨白的。 苏印蹙了蹙眉头,禁不住发出一声闷哼,缓缓低下头去,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秦杀透过他厚重的衣物,刺进了他的腹部,那处地方一片殷红,鲜血止不住地涌出,疼痛感从那里而出,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经历过无数次或大或小的伤,可是不得不承认,没有人会习惯伤势,因为真的很痛,就算经历过一千次、一万次,也不会麻木,依旧是一种煎熬。 这是他伤得最重的一次,管阔附在秦杀上的气息冲击了他的身体,紊乱了他各处的经脉,虽然管阔并没有学会像他一样可以把那种气息留在别人的体内,可是单单那种一瞬即逝的冲击,他也不可能轻易承受得住。 “居然就连你这种人都能伤我?”苏印的脸上充斥着愤怒,忽然爆吼道:“我现在就连一个傻子都可以随意欺凌了!?” 他的这种状态并不仅仅在于管阔本身,他最近经历的不顺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得数也数不清楚,所以他心情非常不好,他感觉很烦,他今天也没有顺心地顺手杀死那个一直都不在自己眼里的家伙,甚至被对方重创,于是更烦。 他的体内爆发出一阵劲气,但是随着刀擦过血肉的声音,还有他腹部的又一阵疼痛感觉,管阔的身形“刷”地一声往后移开,他的刀离开了管阔的腋下,管阔的秦杀也离开了他的腹部。 剧烈的疼痛感让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他冷冷地盯着管阔。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北唐之血(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的神情很是肃穆。 “第一,我没有欺凌你。” “第二,我不是傻子,如果你坚持认为我是一个傻子的话,那就证明你也是一个傻子,因为只有傻子才会傻到和傻子对话并且战斗在一起。” 苏印的脸色现在也已经有些苍白,今天他伤得很重,更重要的是他已经不如少年英豪的那些时刻了,他的心已累,心累了,身体再如何,也已经不行了,再说,他的身体现在也很憔悴。 他的脸上配合着那种不正常的苍白,出现了一丝诡异的笑意,道:“你就是一个傻子,你可以去问问天下人,管阔是不是很出名的一个傻子,就算你不承认,那么你也还是一个傻子。” “如果你坚持这么认为,”管阔抬高了声音,“那么你就傻到要上天了!” 苏印的神情微微一冷,他的眼眸中,隐藏着几许愤怒。 在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更加喜欢道貌岸然一点,“文质彬彬”一点,即使是骂人,也会相对“文雅”,那当然很虚伪,很没有意思,但是大家都乐此不疲。 管阔因为家境的原因,不是怎么喜欢骂人,但是一旦他开口,他就会很直接,管你是谁,骂就对了,骂出自己的心声,骂得越狠越好。 就像那个时候他对李惜芸说:你TM才是个傻子! 就像他现在对苏印说:你傻到要上天了! 苏印当然不可能就因为他的这么一句骂就气急败坏暴怒异常,但是他就是很不习惯管阔那种勇于掀桌子的精神,那种把一切都摆得明白一点,不拐弯抹角一点的精神,哪怕只是骂人而已。 “管阔,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现在的一切的,我如今也不想知道了,但是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苏印的愤怒压制了下去,面色严肃,沉声道。 管阔眯起了眼睛。 “总有一天。”苏印非常认真的加了一句。 “我不觉得我会后悔,因为杀死一名叛国者,是一件天理昭昭的事情。”管阔道。 他看到苏印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腹部的鲜红弥漫开来的范围越来越大,很显然秦杀的刀身设计再加上这一次的伤势之严重,让苏印的伤口久久不能够止血。 苏印盯着他,渐渐笑了起来。 他忽然动身,身体很迅速地出现在马下。 这是他第一次下马,他提着刀,身体踉跄了一下,朝着管阔而去。 管阔冷眼看着他,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他非常警惕,感觉全身的毛孔都收缩了起来,随着苏印的逼近,就像是一片阴云飘了过来。 就在苏印距离他一丈的地方,对方忽然停下了。 管阔握紧了秦杀,全身气息迅速回流,充实着他的身体,蓄势待发。 苏印忽然出刀。 这一刀很简单,但是它来了,就像是山河撞了过来,撞出漫天的星辰碎片。 体悟着对面那恐怖到极点的气势,管阔的神情都变了起来,他本来回流的气息又迅速溢出,他的眼中闪烁着无数的情绪,他在很快地判定着一切,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动作,只是他感觉苏印从来没有这么可怕和令他胆寒过。 他清楚,以他现在的实力,万万接不下苏印的这一击。 他的身体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向后飘去。 在这一刻,他看清晰了苏印的那一双眸子,那种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某种决绝、不屈,以及不亢。 那把刀顺着他的身体的往后,如影随形。 随后,变了轨迹,像是一把鞭一样拍了上来。 汹涌的劲气迎面而来,管阔全身的骨骼“咯吱”“咯吱”作响。 看着苏印的那把刀,他的眸光越过千山万水,仿佛看到了父亲那一夜的刀影。 他把所有的气息排出体外,却并不是让自己变轻然后施展诡异的身法,而是全部作用在了秦杀之上,把那把秦地名刀打了出去。 秦杀发出一声带有着特殊格调的刀吟,脱手而出。 与此同时,他的身上发出了“咔擦咔擦”什么东西折裂的声音,一种疼痛感蔓延了他的全身,他的身体往后“砰”地一声飞了出去。 一切都仿佛永恒,他不知道苏印的刀是怎样动作的,秦杀飞中了什么没有,而自己的身体又砸到了哪里。 无尽烟尘在他的眼中乱飞,他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是喉咙口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一张口,就是一大片的血红色砸在地上。 他的两肋痛得让他麻木,他意识到,自己的肋骨似乎是骨折了。 他尽量抬头,看到苏印的身影很模糊,但是那个模糊的身影似乎正在接近。 他的视野渐渐清晰,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他的头边,苏印站在了他的身前。 他看到,苏印的胸口处,插着一把刀,秦杀刀。 血水顺着秦杀的刀身流淌,不断滴落,在他的身边,仿佛是一条血河。 他已经很难动弹了,于是他只能看着接近的苏印,就这样默声望着对方越来越清晰的脸。 苏印艰难地蹲了下来,脸上毫无血色。 “我们之间,何必如此呢?”苏印紧紧地靠近着他,轻声道。 那句话飘在空气里,慢慢地消散。 现在的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紧接着,就像是最最亲近一对。 管阔强忍着疼痛,困难地爬起,最终费尽力气,才堪堪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 他环顾一周,看到那些赶过来的人们已经越来越近了。 十几名突兀精锐和烟雨宫侍卫,还有那些曾经属于苏印部队的北唐人心急如焚。 三百北唐铁骑和二百突兀精锐骑兵眸子中闪烁着火苗。 阿史那沁的手几乎要把刀柄捏碎。 李显岳皱着眉头,无声地望着这里,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显岳都想不明白到底怎么了,那些其他的北唐人、突兀人、南吴人,就更不知道了。 他和苏印不约而同地停止了生死搏杀,就想这样,静静地坐着。 无数人不明所以地望着这里。 也许人世间真的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可以让不知情的人和别人产生某种共鸣。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北唐之血·终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知道我为什么叛国吗?”苏印缓缓道。 管阔无声地摇了摇头。 “我说过你会后悔今天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管阔依旧是摇头,但是他现在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状态,他就是感觉有一种淡淡的悲伤,就想和苏印说说话,也听苏印说说话。 苏印开始讲苏府,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可是他讲得很认真。 管阔就在不久前才知道苏印叛国的事情,而且他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苏印会叛国,直到如今。 “曾经的我,就和曾经的你一样,有父母、家人,许许多多的朋友,许许多多亲近的人。我出生在长安,也在长安长大,我一出生就很幸福,因为我和一些天生苦难的人不一样,我们家食国之俸禄,不需要去为生存而绞尽脑汁,我们所思虑的东西,和普通人并不一样。” “儿时的长安,真的很美丽,也很宁静,在那些时候的我眼里,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任何的丑恶和不愉快的,我们会微笑着长大,又微笑着死去,这就是人生。我还记得长安的柳絮,长安的槐花,当然还有,长公主殿下的倾城容颜,那些时候,看着长安景,看着长安的美人,是我们最最开心的事情。” 苏印脸上的微笑很甜蜜,他就像是回到了曾经,和长安各府的公子们一起,见到了那个引人无限遐思的佳人。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他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淡淡的悲伤浮上眉梢。 “后来。” 他说道。 我们会长大,当然有后来,儿时是美好的,后来是残酷的。 “后来,有的人离开了,有的人留下了,我也离开了,我们到了天涯的各方,曾经的情谊,就像是陈年的酒,只能够回味,却无法重新拾取。” “长公主殿下……”苏印的眸子里闪现出泪花,“她死了,死于抑郁,她就像是上天派来点亮夜空的璀璨流星,让我们的心灵明亮了那些时光,就消失不见。” 管阔低着头,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苏印这些絮絮叨叨的话,心中涌现出淡淡的忧伤。 他略微听说过长公主殿下的事情,那是一个名满长安的美人,开放在最最和煦的春光里,然后又义无反顾地枯萎。 苏印的情愫,静静地沉淀在那里,让人肝肠寸断,毕竟,旧梦归来琴依稀。 你说可人如玉,与子偕臧,后来长亭远望,夜色微凉。 你说暗香浮动,刹那光芒;后来玉殒琼碎,疏影横窗。 你说兰州轻发,西楼月下忆姣娘;后来江湖两忘,只影天涯踏秋殇。 长公主的刹那明媚结束了,但是苏印的人生还在继续,他又轻轻地说了下去。 “我放下心中的哀伤,也放下天涯各方的情谊,在军队中找到了同样诚挚的友谊,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很珍惜他们的友谊,在我看来,人生就应当是这样的,我们失去,又得到,然后再失去,再得到,但是至少,生活是美好的,不是吗?”他侧头看向管阔,问道。 管阔低着头,没有说话,因为他明白,当然不是的,人世间的美好太多,悲伤也不会少。 “现在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并不适合一直坐在那上面,而我的父亲是一个很忠诚的人,这一点,我想当时的长安人都知道。”苏印叹了一口气,眸子里的光芒有些暗淡,他伸出手,仰起头,就像是要抚摸蓝天,也抚摸阳光,然后回到儿时的时光。 “当我们苏府被灭门的消息传到我耳中的时候,正是我和侵犯边境的突兀人鏖战,艰难地取得了胜利的时刻,你可以想象当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心里面是什么感觉。” 苏印的手缓缓垂下,闭了闭眸子,整个画面就像是静止的画。 “我把一切的美好都葬送在了过去,包括我的亲人、朋友,还有……那个逝去的她,从那天开始,从前的苏印已经彻彻底底地死了……” 苏印不说话了。 管阔看着他,他看到苏印在流泪,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苏印会有现在的模样,一个北唐的成武将军,就这样把泪水混着血水流进土里。 苏印死都不怕,现在却流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苏印的泪水流得很快,紧接着就消失了,然后他定定地看着管阔。 远处的马蹄声雷动,越来越近,大地都在微微地震颤,但是此时此刻,他其他的什么都不想去想,就是想对着一个有着和自己差不多遭遇的人说说话,虽然那个人在先前他并没有放在眼里,但是在这个最后一刻,他发觉没有比管阔更加亲切的人可以倾诉了。 “我选择和仇人不死不休,你却选择为仇人而战,管阔,你让我觉得很失望,我想你的父母、管府那些死去的人也会对你很失望的。”苏印看着他道。 苏印说的那些话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在这一刻,管阔想不出多少反驳的话,至少他觉得苏印虽然不一定是对的,但是却是很有道理的,苏印有理由做出这些事情。 管阔的声音轻轻的,并不剧烈,但是他觉得那就是自己坚定的理由。 “我的仇人,是某一些人,但并不是所有的北唐子民,所以我并没有觉得我做的是错的,苏印,我同情你,我也不好评价你做得对错与否,只是我觉得我绝对不会和你一样。” “你确定那些人云亦云的北唐人会不把你当敌人吗,要知道,你的父亲是管清和,你是管阔,你父亲的身影已经烙印在你的身上了,”苏印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是他的口齿依旧清晰,“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的很多价值观以及判定对错的方法,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中,很多时候,下面地位低的,甚至就没有地位的那些大多数人,都只是无条件地相信那极少数人所说的话。”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他的胸口依旧插着秦杀,鲜血依旧在流淌,但是他指的并不是这把刀,而是他自己。 “我是北唐的成武将军,我的父亲是北唐的礼部侍郎,我们的地位在北唐的大多数人之上,但是那个北唐地位最高的人说我们是错的,我们该杀,然后我们就会死,也会被不明就里的愚蠢的大多数北唐人给唾弃。” 他又遥遥地指了指很远处的地方,北唐军的地方,那里,那杆最大的北唐旗帜迎风飘扬。 “看到了没有,那个人,他的地位比我们两个人加起来都要高好多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他微微地冷笑,“但是呢,又有什么用,还是那个地位比他高的,而且是整个北唐地位最高的人随口一句话,他就被灰头土脸地丢到了北疆。” “不要相信北唐,”苏印把那张苍白的脸凑了过来,他的眉眼在管阔的眼中非常清晰,“不要相信那个国度,特别是那些地位很高的人,不然的话,你不仅会死,而且会死无葬身之地,死不瞑目,甚至还会遗臭万年,只需要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的一句话,整个北唐都会听那个人对你的评价,他说你罪有应得,那你就是罪有应得。” 管阔的嘴蠕动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之色,他听着苏印所说的话,不敢全部苟同,但是他全部都记在了心里。 “管阔,”苏印看着他的目光很认真,“苏府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因为我不想死,所以我离开了北唐,管府也已经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如果你还是对那个国度表示坚决的相信的话,你会死,你们整个的管府,也就会彻底地覆灭,这是我留给你的,我最想说的话。” 苏印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来到了他的肩膀上方。 管阔本来应该躲避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躲。 苏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多少年后回想,管阔一直都在纠结于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事情发生之前意识到那一眼是苏印看自己的最后一眼,也是苏印人生中的最后一眼。 他们两个人性格、总体的人生际遇,甚至经历过的时代都不一样,但是此时此刻的他们,就像是互相面对着一面镜子。 他们都是被灭门的人,他们都是无辜的人,他们都存在着家族仇恨,在面对家族仇恨的时刻,苏印作出了他的选择,最后走到了今天,管阔迟早也需要做出选择,只是现在的他很迷茫,他面对着面前的那一面破碎的镜子,忽然有些无助,无助得想哭。 苏印保持着拍他肩膀的动作,身体向后倒去。 只是这个时候的苏印带着很温馨的微笑,那是一种很幸福,也什么都解脱了的微笑。 他仿佛回到了儿时。 他有一个温暖的家,他和那些风华正茂的少年们行走在长安的街道上。 长安柳絮飞,箜篌响,路人醉。 风舞槐花落御沟。 他们又来到了宫中的宴席之上,朱门掩着窗,长公主殿下的如画容颜芬芳了整个天空。 很多东西都好像不对。 但是,天是蓝的,草是绿的,这总对了吧? 最后,让我们在这永久怀念的时光里沉淀、老去,或者死去吧。 微笑的苏印的身体,就这样倒在冰凉的地面上,仰头对着蓝天、白云。 秦杀在他的胸前微微地颤抖,就像是在悲戚。 鲜红的血,就像鲜红的花,流淌在这片关外。 北唐的血,开在锦绣山河之上。 第一卷·北唐之血终 (本章完) 第一卷·北唐之血终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本来不知道想说什么的,因为有着千言万语,但是最后感觉不说出来很没有意思,憋得慌,那么,我们就来谈谈人生吧,哦,也可以谈谈这本书。 这本书的情节,我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想过了,但是那些时候真的只是想过,我也只是想了一个开头,可能会有人看过我的第一本书,知道我本来是写玄幻的,真的,玄幻挺好的,我很喜欢,但是我也喜欢历史,第一本的玄幻,我写的很难看,当然也死得很难看,但是我有很用心在写。这一本吧,我也有很用心在写,当然还是死得很难看。 可能为我不是怎么适合写网文吧,写传统文学,又没有什么笔力,我不怎么会装#,不怎么会打脸,也不想开什么庞大恐怖的后宫搞得主角有志于创造亿万子孙一样,当然,这只是我不会写,也不想写而已,并不是说我觉得那些不好,因为我有的时候也在看那种书,然后怎么也学不会。 大概也是这样子注定了我会死的很难看。 不过,我这个人很不适合半途而废,第一本书没有签约都写了两百多万字,最后写得主角和我都像一个二货,这本书虽然很惨,但是目前我还不知道放弃为何物,毕竟我虽然很喜欢成绩神马的,但是更喜欢想好的故事,故事已经完整了,不写好写完它怎么好意思呢?我见到过很多成绩好得可以让我流口水的一上架看到订阅就TJ了的,我感觉这是他们发挥的一次很好的打脸,毕竟像这种我的收藏都比不上他们的订阅的优秀生,就这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让我这种默默单机还很不要脸地觉得自己的成绩完全不足以让自己TJ的人惊呆了一地下巴。 也许会有许多人会觉得我的书很无趣很没有意思,一点都不爽,我有在努力,但是提升的空间还有好几亿光年,然而我真的在努力,我坚持得不容易,你们坚持看我的书也不容易,在这里我谢谢大家了,毕竟没有那么几个人在默默支持着我,我会坚持得更加不容易,我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但是我知道你们,我有在看,你们中的大多数人我都知道。 好啦,说说书吧,第一卷,我写得有点艰难,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怎样在战场这个副本里面一路火花带闪电起来,然后,然后就写成这个#样了。苏印死了,苏印是管阔的镜子,对他有不小的影响,接下来,要回长安了,在我的想法里,回到长安应该会好写许多,也会好看许多,比如李惜芸她会怎么样,李择南他会怎么样,形形色色的长安人他们会怎么样,最后能写成怎么样只有看效果了,希望我能够发挥得好一点。 最后,要新年了,大家过个好年,你们可以放假,写书的任务我不能丢啊,桑心ing。 第一章 失去了苏印的我们,你们,和他们(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第二卷·长安龙虎斗 ——我在,管府依在,虎父无犬子 管阔静静地看着苏印倒下的身体,看着那把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秦杀,久久无言。 他坐在那里,再也不想起来。 苏印死了,那个叛国者死了,可是为什么就因为苏印最后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呢? 相反,他很悲伤。 原来苏印是因为如此而叛国的,原来苏印经历了这些。 苏印作出了选择,而且坚定地执行到了最后,那么他管阔呢,他应该何去何从? 他轻轻地,又艰难地往前,握住了苏印的手。 苏印的手还有一些余温,但是越来越冷。 他就想握着对方的手,叫他起来,然后问问自己应该怎么办。 但是苏印已经死了,他们之间再也不会对话了。 远方,那十几名突兀精锐发出一片哀嚎,当他们看到苏印倒地的那一刻,就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 哀嚎之后,他们义无反顾地回身,然后和后面追赶上来的北唐人以及烟雨宫侍卫们决一死战。 那十几名突兀人已经没有脸面回去见阿史那沁了,所以他们决定死在这片土地之上,来证明自己对阿史那沁的忠心。 那些曾经属于苏印的部队的北唐人,看着已经倒下,不会再起来的苏印,情绪莫名,他们本来觉得自己因为苏印让他们的失望,会对苏印之死有一种仇者快的快感,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却觉得亲者痛的心理回荡在自己的心中。 他们曾经长久地信仰过苏印,对于苏印的叛国,他们非常痛心,感觉如梦似幻,而今苏印死了,苏印那瘦削憔悴的身体就这样倒在远处,他们非常悲伤。 “去吧,走了,都走了……”那名血战之下还活着的将领喃喃自语道。 他曾经无数次亲眼见到过并肩作战的兄弟死去,却远远没有今天苏印死在自己的面前那么震撼。 相对来说,他们这些最最接近管阔和苏印的人中,情绪波动比较小的只有那些烟雨宫侍卫了。 管阔还活着,并没有死,他们由衷地高兴,除此以外,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苏印和北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对于大名鼎鼎的北唐成武将军的死亡,有点感叹,而已。 三百北唐铁骑看到了苏印的倒地,而管阔还坐着,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便爆发出一片欢呼。 “去,把我们的英雄安全地接回来!”那名带队的李显岳的亲卫,计光的脸上洋溢着飞扬的神采,苏印的死去,让他们一雪前耻,现在突兀人败退,苏印也已经被杀死,最近的这段时光里,还有别的可以像今天这样让人扬眉吐气吗? 对面,很远的地方,相对而来的,是两百战斗力最最强悍的突兀精锐骑兵,他们在看到苏印倒地的那一瞬间,便变得纷纷茫然无措了起来。 阿史那沁让他们去带着苏印活着回来,可是苏印在他们赶到之前就死了,他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们的茫然无措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在接受了阿史那沁的命令以后,带着苏印回来,是他们的一切,除此以外,别无其他,这种对自身的要求是如此强烈,由此,当他们忽然发现那种要求就是自己再努力,也已经永生永世无法完成的时候,内心的崩溃是巨大的。 当茫然无措渐渐消失之后,爆发出来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愤怒。 “杀死他!” 一名突兀人咬牙切齿地把声音发出。 没有人回应,但是所有突兀人的目光都已经变得冰冷。 当此时,根本不需要阿史那沁给予他们命令,他们自然而然的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苏印已经死了,他们永远是罪人,在阿史那沁的面前抬不起头来,但是如果能够把管阔的头颅带回来,那将会最大限度地抵消那种负罪感。 他们的后方,远处,那个高大的男人,突兀永远的勇士,不倒的阿史那沁,身体踉跄了一下,面色变得惨白,他就像是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他是晋王李显岳非常可怕的对手,冷静、果断,但是他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苏印的死,带给他的心理打击太大了,大到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他没有想象到过。 苏印是他最最诚挚的朋友之一,也是现在他最大的失败,最大的遗憾,永生永世。 那一件事情完全可以避免,比如他不同意苏印去到那个地方影响北唐人的士气,比如他很早就让苏印撤回来。 莫说可以避免,这一件事情,本来就不可能发生,可是却偏偏发生了。 他早就知道北唐人会不择手段地去杀苏印,可是他不在意,因为他成竹在胸,而且那些时候苏印非常安全。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输,然后苏印就会陷入险地,最后……死在了这片土地上。 他闭了闭眼睛,神情开始变得平静了起来。 他身边的那些人非常担心他,而且虽然阿史那沁看起来平静了下来,但是他们总是觉得心里面非常不安心。 一道又一道缜密的命令被阿史那沁吩咐了下去,周围的突兀人震惊于在战争失利之后,阿史那沁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镇定过。 他就像是思索了往后的许许多多,然后纷纷部署了下去,毫无遗漏。 只是越是看着阿史那沁这么镇定地下命令,旁边那些最最亲近的人们就越是觉得自己的心里发寒,觉得会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直到片刻之后阿史那沁的命令忽然停下。 那种之前还充斥着严肃的言语,现在却猛然消失的寂静,形成了一片瞬间的压抑。 阿史那沁无声地仰头,望了望天。 当他低下头的时候,目光平视前方,声音带有着极大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尼拖,走,带着你的人,跟我一起。” 他的这句话就像是惊雷炸响,瞬间就把所有人的不祥预感全部应验,周围的突兀人大惊失色,特别是那个被喊道名字的尼拖,一脸紧张地问道:“您……您想去做什么?” (本章完) 第二章 失去了苏印的我们,你们,和他们(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做我阿史那沁必须要做,如果不做就会后悔一辈子的事情。”阿史那沁声音平缓,但是携带着坚决。 “您……如果您要去做这种愚蠢的事情的话,我们都不会跟着您去的,而且,我们会尝试控制住您,虽然这很不礼貌,也对我们的形势来说很危险,但是绝对不会比您现在想要去做的事情更加危险。”尼拖的脸色非常难看,但是当他把这句话说完,便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勇气。 “我不会做你们想象的那种事情。”阿史那沁道。 说完,他便翻身上马,朝着他的目光一直远望的那处地方而去。 尼拖一咬牙,招呼上了其他人跟上,他已经决定了,他暂且保持着对阿史那沁的信任,希望对方的确不会去做他们所想象的那种事情,若是不然,他绝对不会多犹豫,会招呼所有忠于阿史那沁的人把对方绑走拖回来。 “疯了,实在是疯了……”一名突兀人喃喃道。 这种疯狂,简直就和晋王李显岳亲自带兵冲锋一样令人感觉不可思议。 …… …… 太阳光与风齐下,荒原里的空气冷冽又清新。 两个人在那里,在阳光与大风下,一个坐着,一个躺着。 管阔沉默地,也艰难地移动着身子,移动到苏印的面前,看着对方瘦削的脸庞,看着大地之上渐渐干涸的鲜红色,轻轻地道:“你也是一个可怜人。” “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是现在我的感觉,却是想把那句话倒过来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没有无缘无故的背叛与伤害,因为在这之前,必定是有人先背叛伤害了你。” 周围的形势变幻莫测,至少于他来说,但是此刻他的心中却已经别无其他,他的肋骨已经骨折,还受了非常严重的伤,无法再继续战斗,甚至都无法上马,无迹踱着步在他的身边转圈,而苏印的那匹马低垂着马首,在静静地流泪。 他开始困难地挪动着身体,亲手给苏印整理衣冠,不为什么,就为了对方那苦难的人生,然后他和苏印都经历过一段极为相似的人生。 他们是对手,也是同路人。 苏印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温度,冰凉冰凉的,他把苏印的手摆放整齐,腿也摆好,最后盯着苏印微笑着的脸,没有去动。 对方带着这样的神情,真的很好,好到他不忍心去破坏。 远处,那十几名原本就已经处在劣势的突兀人被烟雨宫侍卫和北唐部队消灭殆尽,然后那杆“姬”字大旗朝着这里赶了过来。 两百突兀精锐骑兵和三百北唐铁骑的身影终于彻底清晰,距离这里只剩一二里地。 苏印死了,他的任务完成了,但是他却感受到了更加郁结的压抑,那是一种对未来的迷茫。 所以他并没有在原地留下热情洋溢等种种正面的情绪,反而有一种死死的沉默。 风拂着大旗,四十多匹马疾驰而来,带来一股股的冷风。 管阔转头,看着南天明媚的阳光,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 当看到这些可爱的人的时候,他短暂忘却了迷茫与无助,还有对未来的恐惧,觉得人世间还是有很多人、很多事物、很多事情值得自己珍惜以及欣慰的。 “傻子,你成功杀死了苏印,小姐会为你而感到骄傲的,也许她正望见了我们呢!”为首的烟雨宫侍卫举了举“姬”字大旗,声音中充满了豪迈以及洋溢着的对今后美好未来的憧憬。 管阔微微笑了笑,对于苏印是不是他成功杀死的话题,他不想多说一些什么,于是他道:“是的,我们没有给小姐她丢脸,我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好,现在,应该慢慢结束这一切了。” 曾经成武将军的那支部队,以步兵居多,他们的速度比起那些烟雨宫侍卫来当然要慢一些,当此时,盔甲声声,那些人才来到此处。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是亲眼看到苏印倒下的,但是远远望着是一回事,来到面前,又是另外一回事,当躺在血泊里、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的苏印尸体就这样呈现在了他们面前,而且距离如此近的时候,他们心中的哀叹更深了。 他们只剩下了二十多人,从跟着管阔杀过来的三百多人,到如今的二十多人,他们为杀死苏印付出了太多太多,但是当看到苏印真的死了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觉得恨不起来,毕竟,作为和苏印比较亲近的人,他们也是知道苏府的那些事情的。 他们几乎同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随后,静静的,也远远的站在苏印尸体的南方。 许久之后,领头的那名和苏印兄弟之情最深的将领才缓缓往前几步,试图靠近一下苏印的尸体,他低头看着苏印那张熟悉又清晰的脸庞,低声道:“结束了,苏印,你解脱了,我知道你过得很难过,你生不如死,你的所作所为,我们不同意,也不会觉得是对的,但是我们理解,不管怎么说,这样,才是你最好的结局。” 他缓缓低下身去,弯下膝盖,握住了苏印冰冷的手,道:“别了,苏兄。” 几乎与此同时,他的神情微微一凝。 地面上,泥土开始轻微地颤动,奔腾的声音由远及近,进入耳中。 他抬起头来,看到了北方远处怒吼着的突兀骑兵。 苏印死了,他们的任务失败了,但是报仇是一件很有必要,也很有意义的事情,在得到阿史那沁的命令之前,他们自己就作出了那个决定,而且他们认为阿史那沁也会认为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那些烟雨宫侍卫反应最快,他们迅速摆出了防守的姿态,组成了阵列,那种阵列很古怪,他们都骑着马,但是那很明显并不是什么骑兵阵列。 紧随其后的是那二十多名北唐人。 举着“姬”字大旗的那名南吴人策马来到管阔的神情,皱眉看了看他,特别是目光关注了一下他的伤势,问道:“能行吗?” 管阔尝试动了一下,疼痛感让他咧了咧嘴,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本章完) 第三章 阿史那沁的箭(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有运气法,还有那枚竹简上面的很多东西可以强化身体,可是伤了就是伤了,这并不是那些强力的招式以及炼身方法可以化解的。 那名南吴人看了看无迹,他知道管阔已经没有能力再骑马了,最终对着管阔伸出了手。 管阔的手与他相握,奋力想站起身来,但是这一系列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势,他额头上的汗水汩汩直流。 在此时此刻,那些烟雨宫侍卫虽然勇猛,那些北唐人也不怕死,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热衷于送死,现在扑上来的那两百多突兀骑兵,很明显不是现在的他们可以对付的,留给他们的唯一选择,只有马上退走。 显然,那些任务失败然后暴怒的突兀人并不想就这样让他们安然退走,马蹄声越来越近,大地的震荡也是越来越剧烈,就算他们马上动身,可能也做不到全身而退了。 但是他们看到,那些突兀人的神情在暴怒之中,还隐藏着非常大的忌惮。 身后,同样有奔腾的马蹄声连绵不绝,越来越近。 虽然距离这里比起突兀骑兵距离这里要长,但是北唐铁骑还是到了。 计光的眸光渐冷,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想从我的手下杀人,痴心妄想!” 他举枪高呼:“不要慌张,我们来了!” 三百多北唐铁骑在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变阵,化为了一道长长的铁墙,密不透风,沉重得几乎要将大地踏碎。 心情最最激荡的莫过于那二十多名北唐人,还有管阔。 一个人感觉最有力量的时刻,就是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你的国家的武力站了出来,喊一声:不要慌张,我们来了。 这句话,便是所有。 那些突兀骑兵开始怪吼,苏印死了,就算对面的北唐铁骑让他们忌惮,但是他们依旧别无选择,只有这样决一死战,他们才有脸面回去见阿史那沁。 烟雨宫侍卫以及那二十多名北唐人严阵以待,那些突兀的精锐会在北唐铁骑之前一些赶到,那段时间不会很长,所以他们需要独自作战那很短的时间,等待转瞬即到的北唐铁骑。 “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抖动起漫天尘烟。 为首的烟雨宫侍卫面对着人数远远超出这边的突兀骑兵,面无惧色,反而露出了战意昂扬之态。 他们只需要支撑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的时间,如果就连这点底气都没有,他们就不叫烟雨宫侍卫,也不敢妄称要保护那个小祖宗。 凶狠并且因为绝望反而变得义无反顾的突兀人撞了过来,管阔躲在了那名为首的南吴人后面,以他现在的样子,只要不是成为拖累,便是做得最好的事情。 无迹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把身子靠过来,于是刚才千辛万苦站起来的他忍着疼痛靠在了无迹的马背上,这样子他才不至于会倒地。 突兀人的攻势很猛,烟尘滚滚,到处都是刀光剑影,人声嘈杂,在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已经辨不清了方向,四处都是一种像是面对大海一般的压抑。 他不知道烟雨宫侍卫以及那些北唐人的伤亡情况怎么样,但是挡在他前面的南吴人还是坚定地守护住了他,没有让他受到什么伤害。 这样很难得。 友谊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他和这些南吴人接触的时间其实不算多,但是那么多日的风风雨雨,大家一起围在少女身边被呼来喝去的日子,就这样让他们的友谊产生,然后又变得坚定无比。 此时此刻,他们的友谊便是,他们会保护着管阔,用尽最大的努力,然后也没有其他了。 很简单,但是也很震撼。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隆隆作响,然后管阔本能地感觉到周围的那种绝望压抑迅速缓解。 他的身侧,越来越多的北唐铁骑面色冰冷地掠过,撞向那些凶狠的突兀人。 这一场战斗,没有丝毫的情面,也不需要作任何的言语,突兀人想杀死管阔,北唐人想把管阔带回去,于是他们必须分一个你死我活。 这一点,就和管阔要杀死苏印,而突兀人要把苏印带回去一样的道理。 战马嘶鸣,马蹄践踏,掠过苏印的尸体,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或者也可以说是什么心理,所有人全部都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一块。 并不是说死者为大,毕竟作为曾经威名赫赫的北唐成武将军苏印,也算是一个传奇人物,对于传奇人物,不管人们是恨他也好,尊敬他也好,都会保持着一种神秘的不想接近,或者去破坏。 管阔喘着粗重的气,他感觉真的很不好。 今日与苏印一战,他从来没有伤势如此严重过,他缓缓运转着体内的运气法,试图让自己的疼痛以及伤势能够缓解一点,但是并没有特别大的效果。他的肋骨骨折压迫到了身体器官,好多地方感觉特别压抑,他忽然有些心焦,他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的骨折有多么严重,在这个世界上,肋骨骨折如果严重的话,是无法养伤养好的,甚至还会死亡。 当他想着这一切的时候,周围的厮杀在继续,北唐铁骑那熟悉的声音带给了他和心脏一样的律动,他撑着无迹的马背,抬头望了望天,阳光依旧明媚。 与此同时,他的耳朵动了一下。 他听到了什么东西擦过空气的呼啸声,一种几乎本能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他的手臂狠狠一推无迹的身体,就这样让自己仰天倒下。 因为本来的伤势,这一倒引发的疼痛让他禁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向上的头看到了一支挟带着强烈的死亡气息的箭羽一掠而过,几乎带动起一道微不可查的气流。 “嗖!” 他在箭羽过来之前倒下了,于是那支箭羽就这样过去了。 鲜血迸溅,一名刚刚才举起马刀的突兀人胸口处就这样扎着这支箭羽,尾部的翎毛高频率地颤动着,那名突兀人从马上栽了下去,死不瞑目。 冷汗顺着管阔的后背溢出,他感觉自己的嘴唇非常干涩,手也因为那一瞬间带给他的紧张而微微颤抖了起来。 (本章完) 第四章 阿史那沁的箭(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除了之前和苏印对决时候的一些时段,他从来没有过距离死亡这么近过,如果刚才他没有提前察觉到那支箭羽的步伐,没有果断向后倒下的动作,可能被扎到胸口的人,就会是他了。 这里的突兀人都没有配备弓箭,所以很明显这一支箭羽并不是这里的突兀人射出来的,而且双方已经交锋,没有人会傻到一边短兵相接一边放冷箭,所以的话…… 管阔将目光越过来来往往厮杀的人影,试图望得远一点。 但是此时此刻他躺在地上,看到的大多数都是马蹄和人腿,还有大地起伏的线条,实在是看不到远处的什么事物。 所有人都明白,虽然并没有明说,但是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为了带管阔活着回去而战的,所以刚才管阔的一系列动作,还有那支箭羽,不少人都看到了。 挡在管阔前面,帮助他抵挡了几乎所有攻击的那名为首的烟雨宫侍卫用吴钩刀斩落一名突兀人,微微侧了侧首,不安地用吴语喊到:“你怎么样!?” 管阔因为刚才的突然倒地,骨折压迫到了肺部,咳嗽了一声,道:“还好,没受伤,它没有伤到我。” 那第一支的箭羽,就像是发动了一个信号。 那些在烟雨宫侍卫还有北唐铁骑联合之下被死死压制住的突兀人爆发出一片欢呼,战意昂扬到了极致。 因为看到了那支箭,他们就明白:那个人,正在背后看着他们! 那个人不需要做太多,只需要站在很远的地方,表达一下自己的存在,便可以造成极大的影响力。 但是今天,那个人不仅仅会在那里表达一下自己的存在,更已经决定了亲自出手,并且正在做。 虽然那个人很远,而且人影憧憧之下,并不能够看到分毫的身影,但是倒在地上的管阔还是觉得自己的背后如同被无数根刺钉住了一般,遍体生寒。 或许有不少的南吴人和北唐人会以为刚才的那一箭可能是一个意外,但是管阔本能地觉得绝对不仅仅是这样子的。 尽管全身疼痛无比,但是他还是再一次运转起体内的运起法,让强大的气息充盈体内,他的整个身体都进入了一种警觉到极致的状态。 他再一次听到了那声令他几乎汗毛倒竖的箭矢呼啸声。 虽然很轻微,但是非常凌厉。 他非常果断的将体内的气息排出体外,全身都进入到了一种轻灵的状态,他的身形一掠,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本来仰躺在地上的他消失了。 空中,他的身影出现了一瞬。 那支箭羽挟带着冰寒刺骨的风,自他的左膝盖上擦过,留下一道浅痕。 不是很痛,但是真的感觉很不好,他刚才再一次和死亡作了一个照面。 箭矢还在继续向前,一匹奔腾着的北唐披甲战马呼啸而过。 “叮——” 轻微的箭头撞破铁甲的声音传出,那支箭矢轻易地射穿了覆盖在战马马腿之上的那一层铁甲,带出一连串的血花,战马发出一声哀鸣,朝着前下方撞下去。 一声砸击地面的大响,人仰马翻,烟尘震动而起,那名北唐骑兵在原地滚了几圈,被顺势而过的马刀砍中了脖颈,鲜血汩汩直流,再也不能动弹。 这一切,全部都落在了这里的人眼里,突兀人更加兴奋了,发出声声的怪叫,而南吴人和北唐人神情凛然。 当此时,强行压制住疼痛感觉的管阔化做一道风落在苏印的尸体旁边,默默看了对方一瞬,暗道一声对不住了,右手一划,将犹插在苏印胸口上的秦杀握到了手中。 不管对手有多么强大,秦杀在手的他相对来说底气都会足一点。 之前管阔同苏印的战斗比较远,虽然看到了他施展的那种诡异身法,但是毕竟没有那种临在眼前的震撼感,所以相对来说还好接受,而今管阔切切实实地展现出来,那就让周围的人感觉震惊非凡了。 尤其是那些烟雨宫侍卫们。 他们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们和小安安待过好多年,对于那种诡异身法,他们说熟悉也熟悉,说不熟悉也不熟悉,他们曾经无数次近距离的见到过,也在实战中和那种身法配合过,但是他们都觉得那种身法非常高大上,除了那一个不可言说家族的某些人,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根本就不会存在,整个世界上能够施展的都屈指可数,包括那个不可言说的家族之内。 虽然管阔只施展了一下,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但是他们还是坚定地意识到——那种诡异身法,就是小安安的那种诡异身法,或者是无限接近的一种身法。 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现象。 管阔到底是怎么学会的?这是一个巨大的疑问。 他们并不认为管阔会是小安安教的,虽然他们包括小安安和管阔认识了那么久,已经建立起了一种非常奇怪但是很稳固的友谊,但是那种友谊并不可能会让小安安把那种身法都教给管阔,除非小安安的脑子被驴踢了,或者被门夹过了。 难道是管阔是天纵奇才,自学成才,仅仅看到过小安安的数次施展,就自己学会了? 这依旧不太可能,那些南吴人看着管阔的那张脸这样想到。 虽然管阔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特别的傻,但是绝对不会聪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在不懂得原理,也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之下,这样的假设根本就不存在,即使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南吴圣将,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敌当前,那些烟雨宫侍卫们强行让自己把脑中的疑惑以及震惊摆进心底里面,这些东西,还是留待以后再去解决吧。 那些北唐铁骑还有烟雨宫侍卫坐在马上,相对来说便可以望得远,为首的拿着“姬”字大旗的那名南吴人目光越过来来往往的三个国度的人,隐约看见了远处的那个人,面色不禁越来越凝重。 他们虽然并不一定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他们可以肯定那个人的存在,会对他们想要安全带回去的管阔造成无与伦比的威胁。 (本章完) 第五章 阿史那沁的箭(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无迹风驰电掣,来到管阔的身边,用马首蹭了蹭他。 管阔摇了摇头,他现在要做的不是杀敌,而是活命,固然在无迹的身上他会拥有着极大的自信,可是以他现在的体力,或者说身体状况,还是不要骑马更加稳妥一点,这样可以把诡异身法发挥到极致。 无迹懂得了他的想法,最终觉得不让他担忧才是最好的决定,于是奔驰了几下,消失在了管阔的视野里,看来它知道应该怎么做。 四处尘土飞扬,鲜血飞溅,为首的烟雨宫侍卫看了一下他,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保护过去,或许是见识过小安安的诡异身法的他们都知道,留给管阔较大的施展空间,才是最好的做法。 有他们抵挡住那些疯狂的突兀人,管阔最大的障碍并不是那些人,而是那个在很远的地方的危险人物,还有那随时随地都会冒出来的箭羽。 在距离这里更远的地方,越过波澜起伏的大地,在那无限天光朗照之下,一杆大旗“哗啦啦”作响。 李显岳的眸光看着经过精密部署退后的突兀人,还有追击的北唐人和南吴人,最后看向了那个束缚住他的目光的地方。 那个人。 “阿史那沁,他疯了。”他面色冷然道。 阿史那沁作出的那种决定,就连他都完全没有想到,但是他不会和对方一样疯狂,因为他已经疯过了,现在处在危局之中的并不是他们北唐人,于是他不想再疯一次。 “只能靠你自己了,”他定定地看了看那个他知道现在还不知道名字的人,接着又看向其他的那些人,“还有你们。” …… …… 管阔的身体飞了起来。 就像很多年以前他小的时候,驼背老金说的那样。 某一个可爱又可恶的少女同样无数次说过飞起来之类的话语,但是真正能够体会到飞起来感觉的人,并不多。 而且,飞起来并不像很多人所想象的那样那么美好,至少对于现在的管阔来说就是这样的。 他体内伤势严重,于是作出这样的动作很艰难,更加不会好受,不会有什么简直要上天的感觉。 一支箭羽带着强大的劲气擦破他的衣裳,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除了躲避那一支箭羽之外,管阔还想看看远方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想混混噩噩,最起码他要知道这么迫切想杀死自己的敌人是谁。 他这么高,当然是看到了。 那是一个高大英俊威猛的男人,他的周围,是黑压压的突兀大军在涌动。 对阿史那沁的形容,管阔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见地,但是只一眼,他就可以把那种强大的姿态铭记在自己的心中。 那种强大的方式,弹琴的老人教导过他,他却暂时还远远无法达到,那是他一直以来都在追求的境界。 当他飞到最高处的时候,他看到,阿史那沁拉开了大弓。 对着这边。 会挽雕弓如满月。 对方的眼神,就像是大海,要把他淹没。 突兀人中,精通箭术的人有很多,但是管阔是第一次感受到那样的气势,弓未松,箭未动,他便已经全身凛然,那是一种非常恐怖的姿态。 虽然他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但是就这短短的一眼,他便得到了两个信息:一,自己面对对方的杀意,已经处在了非常危急的时刻;二,对方杀死自己的信念,是如此强烈。 他不清楚那个人对自己的仇恨确切地来自哪里,但是他下意识地猜想到可能是和苏印有关。 当他在空中短暂停留,留下一道虚幻的残影之后,开始迅速落下,而那个拉开大弓的男人,又是一箭射出。 第四箭。 距离如此之远,在先前的那三箭之中,管阔都亲眼见到其中的两支或直接或间接的带走了两个人的生命,他可以相信,当那些箭羽射中自己的那一刻,就是死亡降临的时刻到了。 那支箭,它来了,于是就到了,只有短短的刹那。 管阔感觉自己遍体生寒,正在下落的身体内,气息排出,他作出一种非常怪异的动作,然后身体飘飞,原地的空中,出现了四五个他,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快速消失。 “噗——” 右手手腕的上面一点,一股剧烈的疼痛感爆发出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握住的秦杀都剧烈颤抖,几乎要脱手。 他亲眼见到那支箭羽挟带着凛冽的气息,从他的右手手腕稍上一点一穿而过,就像是破开一块豆腐一般轻轻松松。 作为突兀军中的传奇名将,阿史那沁令人绝望地强大,管阔不知道对方是有着运气法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但是阿史那沁绝对不会仅仅是普通的一箭射出,因为以这样的距离,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射得那么远,射得那么准,并且在到达的时候还保存着这样强大的力量。 在落地的一刹那,他朝着自己被射中的那一处看了过去,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那里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血洞,他体内的气息到达那处的时候空空落落的,如果不是他是管阔,并且是现在的修习过竹简上东西的管阔,此时此刻这只手可能已经废了。 远处,阿史那沁停顿了一下。 他的眸光看得很远,就像是盘旋在高空俯视的鹰。 他能够准确地射中管阔的右手,那自然他把管阔的所有动作全部都看在了眼里,只是他不确定管阔的伤势,或者是死活。 他眯起了眼睛,心想,这一箭下去,就算是再厉害的人,也得倒下了,特别是对方只能算是一名有点特殊的普通北唐士兵。 但是他对对方刚才在他的箭锋所向之下,还能够施展出那些诡异莫名的身法,直到现在还有些疑惑,他是突兀人,不,别说作为他突兀人,就是北唐人和南吴人,知道这一样东西的人都不多,他们突兀就更加压根不存在那种奇特的东西。但是他依旧有着自信,他的箭下,全天下能够存活的人并不多,而且很明显管阔对于那种身法很不熟悉,施展得特别别扭,就像是在蹒跚学步,于是,管阔会死。至少,管阔在死之前,能够接下他的四支箭,已经算是一个神话了。" 第六章 铁马入梦来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人马影影绰绰,管阔落下去的身影被那些影像淹没,然而阿史那沁还是能够清楚地找到管阔的位置,并且能够看到对方的状态。 阿史那沁皱起了眉头。 “还没有死,真是一种生命力强悍的生物。” 他再一次拉开大弓,轻声道:“看看这一次你会不会死。” 管阔如今已经知道了阿史那沁的方位,于是尽管人影憧憧,他还是能够越过那些一闪即逝的间隙,看到阿史那沁再一次拉开了大弓。 他的心越来越沉抑,阿史那沁杀死他的信念是如此强烈,就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躲过那些箭矢,照此下去,原本就重伤在身的他很有可能真的会死。 现在,那些看起来凶神恶煞一般的突兀精锐反而不显得怎么可怕了,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再加上经过在这里的北唐人和南吴人的联合,完全处在了下风,支撑他们的只有阿史那沁远处的目光,他们唯一要做的,也只是配合阿史那沁杀死管阔。 一名统帅这么亲自出手,誓要杀死一名普普通通的北唐士兵,这一件事情说出去实在是有些光怪陆离得很。 没有人能够理解阿史那沁和苏印的情谊,就如同别人不太能够体会到晋王李显岳同珍威将军的情谊一样,只有真正当你临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时刻,才会明白做出一些别人看起来很疯狂的行为,真的算不上什么。 管阔感受了一下自己折断的肋骨处,感受着那种剧烈的疼痛,神情都恍惚了一下,那种疼痛感几乎可以麻痹到他的神经。 身体的重量几乎要压垮他,那些还未愈合的伤口依旧在缓慢地渗出血,失血过多、内脏受损、疼痛感……种种的种种,让他感觉自己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方才躲避那个人的那几支箭,是他用了无数的勇气以及毅力才完成的,所以当现在停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力气、精力,甚至就是那种坚强的毅力,都已经几乎用完了。他双手撑着冰凉的地面,感受着因为周围的大战而造成的大地震动,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很难再动弹了,更不用说像之前那样躲避那个人的箭。 他的目光越过无数人,看到了那张大弓。 那张大弓越过无数人,对着他。 他的心跳在持续着,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律动。 那些箭就像是天罚,南吴人和北唐人全部都感受到了,也清楚地知道管阔的危机,但是他们毫无办法,他们能做的,唯有尽量在管阔的前面作战,尝试用自己的身体抵挡住那个人不可匹敌的杀意,还有就是多多杀死突兀人。 对于那些用真心想要保护管阔,保护这么一个杀死苏印的英雄的人来说,他们经历的,也是一种绝望,那种绝望并不是生死存亡的绝望,而是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受到非常强烈的威胁,但是自己却无能为力。 管阔的瞳孔一阵紧缩。 第五支箭,来了。 把时间放缓,可以看到,突兀人凶恶以及痴狂的神情,北唐人南吴人凝重心焦的神情,全部都凝固在脸上。 突兀人所想的就是多杀敌,因为那个人的杀意,只属于那个人自己。 北唐人和南吴人看到、感受到那支箭来了、近了,他们觉得那支箭似乎触手可及,可是却远在天涯,怎么也阻挡不住,也来不及去阻挡。 他们无助地把眸光扫向管阔,因为所有人都发觉,面对那个人的那些箭,管阔真的只能靠自己。 管阔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他额头上的虚汗滴落在地,浸湿身下的泥土,他想要做出一点动作,他的心已经飞起来了,也很强大了,几乎可以飞上高天,或者用秦杀斩灭一切,然而,当他的心作出所有的准备的时候,他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的动作,因为,他真的已经很累很累,这是真真正正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终于是在那支箭过来的那一瞬间,身体歪了一下。 箭羽从他身前而入,身后而出,鲜血点点滴滴,随着那支穿空而飞的箭羽撒下一路。 他感觉很奇怪,为什么疼痛感比起预先所想的要轻微许多,他意识到,可能自己真的已经受伤疼痛到麻木了。 他也很庆幸自己还没有死。 然而,他黯淡的眸光看到,就当那第五支箭穿过自己身体的同时,那个远方的人,已经搭上了第六支箭。 虽然很远,但是可能是生死之间的一种特殊力量,让他清楚,这一箭,对准的,是自己的眉心。 弓弦缓缓拉开,阿史那沁眯起了眼眸,将箭尖对准了自己的目标。 死亡迈动着它的步伐。 大风依旧,风声却仿佛已然沉寂。 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管阔只来得及看向了那名举着“姬”字大旗的南吴人。 那名南吴人也只来得及看管阔一眼,然后面色苍白地喊了一声:“傻子!” 他的这一声喊就像是破了的锣鼓,非常难听,也许是他感觉到了,这可能是他和管阔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最后一次对视。 少女不希望管阔死自然不用提,但是他们这么多日来,和管阔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他不想看到、经历到这一切,但是他很无助地觉得自己没用。 阿史那沁的大手很稳,动作也有着一种近乎完美的频率,他射出了箭。 他很少会觉得射箭的时候像这一支那样感觉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非常流畅,不拖泥带水。 或许,这就叫报仇的味道。 管阔的瞳仁里,箭尖的锋芒越来越近,虽然他的眸光黯淡,但是他还是清晰地看到了那一点寒星。 他的身体哆嗦了一下,那是一种本能,只是他不清楚那是一种本能的害怕还是本能地想要提醒自己回到状态,只是,他真的动不了了。 那支箭距离他的眉心。 六丈。 五丈。 三丈。 一丈。 …… 烟尘朝着他的脸庞涌来,马蹄声就像是鼓击。 一点寒芒先到,而后,枪出如龙。 “当!” 箭尖与枪尖相撞,爆发出炙热的温度,然后碰出一片细微不可察的火星。 在这一瞬间的恍惚,让管阔辨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真实的,只是他一直都觉得那是…… 铁马入梦来。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亲切又令他本能地感觉到厌恶的声音传进了自己的耳中。 “我们的驸马都尉,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你要让我们的广乐公主殿下情何以堪啊?” …… ……" 第七章 归去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阳光洋洋洒洒地落下,清晰地照亮了那个人的眉眼,恍惚间就像是春日里暖洋洋的那一片淡金色。 冷风袭来,灌入了管阔的衣袖内,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他吃力地晃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了许多,把那种再一次见到对方的如梦似幻感觉打散。 对于对方的那句话语,他心中的怒火还未来得及爆发,便听到一个别扭的带着南吴口音的北唐话顺着铁山无的那一句话传了过来: “傻子,作为我们大吴烟雨宫的人,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你要让我们的小公主殿下情何以堪啊?” 说出这有样学样的别扭北唐话,真的不怪那名口音比他们的小公主殿下好不了多少的南吴人,实在是那种类似的意思已经藏在他们的心中很久了,当听到铁山无的那一句话之时,自然而然地就冒了出来。 铁山无很明显是诧异了一瞬,而后道:“什么情况,这你们南吴人都要抢,那家伙是我们大唐的驸马都尉,是御前赐婚,是我们的广乐公主殿下的,你们的小公主来晚了吧?” 根本不知道那个混蛋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特意的,或者是有意的,反正从他的脸上绝对看不出,他就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真的特别吃惊似的。 铁山无的这一席回应,很明显让那名南吴人一瞬间脑袋转不过弯了过来,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可是铁山无直接就判定了他就是那种意思。 于是,在脑子僵硬了片刻之后,那名南吴人直接就气急败坏地大骂起来:“你神经病吧,你们北唐人也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很明显,管阔苍白如纸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他什么都没干,为什么总是有一种躺着也中枪的感觉? 虽然他的伤势很重,他一点也不想动弹,他一句话都懒得说,可是他感觉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了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羞辱”,于是他必须马上立刻立即要表态。 他咳嗽了一声,当然那是他真的有那种要咳嗽的感觉,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我说你们两个都是神经病吧,广乐公主那边,你是在嘲讽我还是什么意思,还有你,我怎么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他们此时此刻的情景,很明显抛开了先前的一切,包括危急、绝望、死亡,更是选择性无视了远方的那个人的感受。 阿史那沁的眸光越来越冷,就像是刺骨的寒冰,他的面色同样阴沉。 人世间最最让人心中涌起万丈怒火的事情便是明明自己成竹在胸,自己要做的事情完全不可能失败,然后半路杀出了一个混账东西。 很明显,铁山无就是那么一个混账东西。 阿史那沁攥紧了拳头,他的脸上阴晴不定,周围的突兀人对于铁山无的出现,自然是深恶痛绝,但是鉴于阿史那沁那压抑的沉默,沉默着的杀机,他们全部都不敢出一句声音。 “是他,”阿史那沁眸子中的寒芒更甚,“居然又是他。” 阿史那沁对铁山无的印象深刻,在这一场战争之中,铁山无对突兀人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勇猛非凡,以至于在很早以前就得到了阿史那沁的格外关注,特意下令要杀死对方。 可是,铁山无偏偏没有死,而且非但没有死,还在他在为苏印复仇的最后一击之下,掺和了一脚。 这种可恶程度,完全不亚于横刀夺爱。 “既然你们两个人现在处在一起,”阿史那沁冷冷道,“那就省得我多费气力去寻找了,虽然我知道你们的实力,可是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你们两个全部都杀死。” 当此时,铁山无的出现,的确增大了阿史那沁杀人的难度,可是既然他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么他就一定要去做,至于能不能够做到,这不是他非常追求的东西。 原处的铁山无他们并没有胡言乱语太久,他们都是经历过战争或者生死存亡的人,全部都明白阿史那沁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留给阿史那沁的惊憾以及停顿不会有多少时间,接下来的箭羽,马上就会来到。 “小子,你还可以吧,能骑马吗?”铁山无面带一如既往的淡淡笑意,低头对着他道。 “你说呢?”管阔反问了一句,他的语气自然不会好。 铁山无笑着摇了摇头。 就这之后,他对着支撑在地上,单手捂住刚才的箭伤的管阔伸出了手。 看到管阔的伤势,他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管阔的伤真的非常严重,即使是似乎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他,都感觉自己的内心一阵悸动。 管阔知道没有时间多摆姿态,也没有时间和这个家伙多讨论那一场赐婚的话题了,忍着疼痛伸出了手。 那名刚刚还因为铁山无“侮辱”他们的小公主殿下而感到气氛的南吴人早就杀向了突兀人,为他们的离开争取更多的机会。 同一时间,阿史那沁弯弓搭箭。 铁山无的力气极大,在和对方有力的手相握的一瞬间,大风扑面,整个身体腾空而起,又轻轻落下,管阔来到了铁山无的马背上。 那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其实并不太好,特别是还被一帮大男人保护,但是如今的管阔,只能够隐忍住那种不太好的感觉。 再说了,作为一个为那么多人“圆梦”,杀死苏印的人,他怎么说现在的样子也应该不是“柔弱”,而是铁血。 时隔这么多日,回到北唐军中,又看到了自己昔日的队官铁山无,那种回归的感觉越来越深切,他的心渐渐安定。 他伸出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把这个带上,这个不能丢。”管阔道。 铁山无微微一怔,随后笑意弥漫了他的脸庞。 “这个的确不能丢,那是我们军队之魂,虽然它已经名存实亡了。” 珍威将军所在部队的那杆大旗依旧笔直地矗立在那里,旗帜迎风招展。 当然,在这之前曾经有突兀人尝试过,想要把它放倒,然而在北唐铁骑的威力之下,一直都没能够成功。 而今,作为曾经珍威将军部队里面的人,把它安安稳稳地带回去,才是最好的做法。 (本章完) 第八章 不再见,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小心了,在我们的路上,阿史那沁的箭,会极力阻挡我们所要做的一切动作。”铁山无一夹马肚,那匹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啼声雷动,卷起轻微的烟尘,朝着那杆大旗而去。 “阿史那沁?”管阔的情绪,明显有些吃惊。 “那个要杀你的人当然是阿史那沁,不然还会是谁,你难道就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管阔几乎被他那种轻微的嘲讽弄得哑口无言,他最最讨厌的就是铁山无的那种姿态,明明那是一件很多人都猜不到的事情,偏偏在对方的言语中,变成了自己猜不到就是一个蠢货的意味。 但是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他知道铁山无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平日里会因为他的性子留给你许许多多讨厌的地方,但是归根结底,他终究还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或许有些朋友就是你看见他的时候你就来气,你看不见他的时候,才感觉到了怀念。 “来了!” 铁山无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风烟迎面而来,冷飕飕的,也夹带着泥土的味道。 破开那些略为模糊光线的风烟,一支箭就像是雷霆闪电,挟带着万钧之力,直逼过来。 现在它的目标,是管阔,同时也是铁山无,既然他们两个人都送到了阿史那沁箭锋所向之处,那么阿史那沁自然很乐意照单全收。 感受着阿史那沁那一箭挟带的恐怖波动,胯下的战马明显颤抖了几下。 但是那匹战马自从和铁山无在一起之后,也变了许多,颤抖虽然存在,但是真的只有几下,因为它选择相信背上的铁山无,在以往的那些他们两个一起的经历之中,铁山无无数次让它的恐惧无功而返,保护着他们两个的安全。 今天,也会是一样。 因为战斗而已经略微弯曲变形的铁枪扫动,当扫到一定的角度之后,凌厉地刺出。 枪尖与箭尖,就这样针尖对麦芒一般相撞。 “砰!” 一声脆响,箭矢偏离了原有的轨道,斜斜地朝着地面扎下,尘土瞬间爆发,原地出现了一个深洞,而箭矢却因为巨大的撞击而弹跳而起,落在不远处。 远方,阿史那沁的神情微微一凛,这算是他和铁山无的第一次交手,而且并没有直接接触,而是隔着很远很远,但是铁山无的那种强大的力量,还是能够隐隐让他感觉到。 他的那一箭,被铁山无一枪挑去,可想而知铁山无的那一枪有多么凌厉,最起码,铁山无的枪法,几乎可以和自己的箭法匹敌。 管阔承受了他好几箭,但是毕竟管阔那是身法,那是在躲避,而铁山无不一样,那可是实打实的硬碰硬。 他看到过铁山无的作战,由此对这个人很感兴趣,并且对杀死铁山无也有兴趣,但是只有在现在交手之后,才发现铁山无的实力,简直出乎了他的预料。 “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能不能够在我的箭下活着离开。”阿史那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怒意,先是一个管阔,紧接着又是一个铁山无,两个他要杀死的男人,就这样在他的箭锋所向之处大摇大摆,可想而知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铁山无的手依旧微微颤抖,但是他的脸上神色如常,阿史那沁的力量非常强大,就连他都在接下那两箭的时候有些吃力,所以哪怕现在过去了一段时间,他的手竟然还是有点酸麻。 战马疾驰如风,来到那杆深深地插在泥里的大旗旁边。 他的身后,管阔伸出了一只手,强忍着剧痛,使出力气顺势拔出大旗。 现在铁山无骑着马,带着他,还要抵挡阿史那沁那满带着死亡气息的箭羽,能够做这些的,唯有他了。 看到那杆大旗再一次高高地立起,周围的北唐铁骑热血沸腾,纷纷发出一声声的怒吼,那种怒吼里面,虽然确实有怒,也可以说是恨意,但是更多的还是一种激动以及畅快。 珍威将军的大旗依旧在招展,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感觉到欣慰的事情。 但是留给他们欢愉的时间并不会太久,因为一支箭羽已经掠过一匹披甲战马的马首,来到了铁山无和管阔的近前,就在那杆大旗耸立的一刹那。 铁山无的眸光一冷,他催促着战马调转马首,开始准备回折,同时铁枪划出一个银色的半圆。 “叮!” 铁枪剧烈地颤抖,那匹承受到巨大力量的战马同样也在颤抖,阿史那沁带过来的力量,通过两者相碰处传导过来,弥漫到那匹战马以及战马身上的那两个人。 管阔可以感受到,铁山无的呼吸急促了好几分,虽然看不到铁山无的神色,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到对方那一瞬间可能存在的神情微乱。 阿史那沁果然就是阿史那沁,即使一向铁打的铁山无,居然也会受到这么大的影响,管阔不禁这样想到。 “走!” 铁山无低喝了一声,策马迅速地朝着北唐军阵线后方之处赶过去,虽然他接下了阿史那沁的好几箭,但是他知道再这样停留下去,他和管阔绝对会死在这里。 风云扑面而来,远处的大地在阳光下仿佛带上了几分淡金色的边,管阔回头一望,看着躺在地上微笑着,再也不会动弹的那个人,神情复杂。 四周人影绰绰,但是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苏印的尸体,尘土扬到苏印的脸上,他的眉目却依旧清晰,他的笑容很温馨,也很安定,就像他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早已经不存在的苏府,也又一次在雕栏玉砌的皇宫里看到了国色天香的长公主殿下。 管阔知道,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再见到苏印,那个和自己有过相似经历的男人,永远留在了对方最好的年华里,苏印的时光,再也不会往前走。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管阔却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自己很反感的女人所说的话—— 别了,旧时光,安。 想到这里,他学着李惜芸的样子,对着苏印挥了挥手,道:“不再见,虽然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但是我会好好的走下去,而且我绝对不会学你。” 他的背后,铁山无展露出了几分迷人的微笑。 (本章完) 第九章 透骨风(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很远的地方,阿史那沁冷眼看着他们转过了身去,朝着东南方向而去,脸上的阴沉和怒意却已经消失无踪,他没有回头,却郑重道:“尼拖,把那三支箭拿来。” 尼拖微微一愣。 在这里,阿史那沁的口中,“三支箭”代表的绝对不会是普普通通的三支箭,而是指定的那三支。 “那是大汗赐给您的,整个突兀都只有十支,您这里只有三支,您确定……”尼拖有些犹豫道。 箭是好箭,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好箭都是适合用来杀敌的,阿史那沁得到那三支箭,是无上的荣耀,那三支箭从本质上来说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一种象征。 突兀的部落联盟盟主,如今他们所有突兀人的王,他们的大汗,命荒原上那个神出鬼没的大师制作了十支箭,命名为“透骨风”,突兀第一勇士在大汗以及无数突兀人的注视之下的试过一支,所有人都见识到了那种恐怖的威力,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用过,但是这并不能影响透骨风的恐怖杀伤力。 现在,阿史那沁决定把那根本不是用来杀敌的箭用来杀死两个人。 “好东西留着不用,那就是废物。”阿史那沁冷声道。 “是!”尼拖知道阿史那沁心意已决,而且虽然那三支透骨风代表了非常不同寻常的意义,可是相比于阿史那沁那些其他的疯狂的行为来说,那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了,所以他马上就表示了自己的遵循命令。 当手里面握着那代表着恐怖与死亡的透骨风的时候,便意味着阿史那沁要杀死管阔和苏印两个人,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铁山无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往后看了一眼。 阿史那沁依旧停留在原地,现在再往前一些,他将会变得十分危险,因为北唐人正在前推,他虽然在很多人看来有些疯狂,可是并不是真的疯了。 就像之前的好多次一样,阿史那沁拉开了弓。 距离太远,阿史那沁的动作一如往昔,这里的没有人能够看得清楚他手里的箭现在和先前是不是有着什么区别,但是不论是铁山无还是管阔,都本能地感受到了危机。 铁山无眯起了眼睛,他隐隐约约地看到阿史那沁似乎诡谲地一笑。 一箭来。 无声无息,那一支箭没有任何的声音,它和空气的摩擦似乎已经不存在,它的轨迹几乎变成了一种完美。 铁山无的瞳孔一阵紧缩,手里的铁枪迅速作出动作,只是他的脸色竟然苍白了一瞬,虽然只有一瞬,但是在他的脸上,居然还会出现这样的脸色,已经足以说明阿史那沁的这一箭对他的威慑力了。 在之前,阿史那沁的箭羽都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厉啸声,那些厉啸声几乎让管阔产生了今生今世都不想再听到的心理。 而今的这一箭,厉啸声完全没有了,无声无息,可是他的汗水滚落而下,比起先前的任何一箭,他都感觉到胆寒。 无声的箭,透骨风。 那支箭迅猛,并且威力惊人。 铁山无的铁枪在感觉到阿史那沁杀意爆发的那一刹那,就开始作出动作,但是还是非常艰难地堪堪赶到。 厉啸声此时此刻才突然发出,惊绝了一片。 或者,那根本不能用厉啸声来形容,那就是透骨风在腐蚀铁山无的铁枪的声音。 管阔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状态的铁山无。 他眼睁睁地看着铁山无的汗水在迎接透骨风的同时就涌了出来,再被那淡金色的阳光一照,几乎让人感觉到震撼。 那匹战马终于再也无法支撑那股巨大的冲击力,马蹄踉跄了一下,就要栽倒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突然闪出一道像是闪电一般的影像,以一种恰到好处的力量撞在了战马之上,稳住了那匹战马的身形。 无迹的眸子里凝聚着凝重之色,看来对于管阔他们的危机,它也非常担忧。 与此同时,铁山无的铁枪和透骨风的箭头触碰的力量恰恰达到最高峰,管阔可以清晰地听到铁枪枪头剧烈弯曲的那种声音。 一种非常怪异的声响发出,透骨风飞速旋转着一掠而过,而铁山无的枪头,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那种恐怖的力量,应声而断。 一箭射断千锤百炼的铁枪,而且是从铁山无的手里,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铁枪和透骨风的较量、战马的踉跄、无迹的突然出现、透骨风旋转着穿过、铁枪枪头应声而断…… 那些情景的发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之内,那段时间很短,可能给人生出想法的时间并不多,可是当这一切都发生之后,却叫人思绪万千,也心有余悸。 无迹是一匹好马,铁山无竟然也会吃瘪,这是管阔的想法。 阿史那沁非常可怕,自己刚才居然真的有了死亡的觉悟,这是铁山无的想法。 阿史那沁想杀的人,没有人可以幸免,那是我们的骄傲,这是突兀人的想法。 我们很想化作铁墙挡住所有的攻击,就像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可是对于无孔不入的箭矢,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这是包括计光在内的北唐铁骑们的想法。 若是这还让阿史那沁把管阔杀了,小公主殿下会怎么看我们?这是烟雨宫侍卫们的想法。 那数也数不清的人的想法,就在一呼一吸之间。 目光掠过有些弯曲,同时枪头也已经断掉,现在只是一杆铁棍的铁枪,铁山无的眼中微微茫然,而后迅速清明。 他的右手猛然发力,把那把铁棍抬起,目光寻找着那个会挽雕弓如满月的高大男人。 “一切都结束了,两个北唐的年轻人。”那个高大的男人冷笑道。 第二支透骨风已经来到了他的大弓上,隔着很远,对准了铁山无和管阔。 在铁山无的身上,管阔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无力的感觉,铁山无真的很难会遇到生死存亡的时刻,甚至“危险”这个词都不会存在于他的身上,然而今天,面对突兀名将阿史那沁的杀意,即使是铁山无,也变得并非不可一世起来。 原来,如同所有人一样,铁山无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并不是铁打的啊! (本章完) 第十章 透骨风(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阿史那沁一箭射出,动作水到渠成,有行云流水之美。 透骨风的加入,让他的箭术发挥到了极致,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绝对不是什么神话。 那支箭几乎无视任何的空气、流动的风,还有烟尘,以及到处闪动的人影,无声无息地靠了过来。 阿史那沁很稳,也很准,当此时,铁山无与管阔正好处在一直线上,再加上那支透骨风,正好是三点成一线。 以后的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管阔他都知道铁山无是怎么做的,但是他一直都无法理解铁山无是怎样做到的,即是对方是怎么把自己的那种几乎很难完成的想法付诸于实践的。 透骨风来临的时候,铁山无眯起眼睛,双手握住枪杆,肘部撑于胸上,将枪杆笔直地往前一送,就像是朝着透骨风刺出一枪。 那枪杆的角度,正好和透骨风的轨迹重合,也可以说是挡在了透骨风的轨迹之上。 透骨风、枪杆前部、枪杆后部,三点成一线。 如果轨迹不发生偏转,透骨风必须要从枪杆的前部一直破坏到后部,才能够伤到管阔和铁山无两个人。 当然,即使它是透骨风,那样的情况也是不存在的,等待它的命运,只有在造成最大的破坏力之后,偏离轨迹。 一股猛力撞上枪杆,透骨风那旋转着的箭头将枪杆的前部削出纷纷扬扬的铁粉与铁屑,在空中飘飞。 力量传导到铁山无的手上,再延续到他的胸膛,他的身体开始震动起来。 管阔忍着剧痛,死命抵着他。 无迹也死命抵着那匹战马,不让它因为承受不住那股力量而发生大的晃动。 诡异凄厉的破坏声其实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但是他们都觉得很漫长。 透骨风无法破坏掉整支枪杆,反而因为巨大的力量,而发生了偏移,从枪杆处斜斜地撞出。 “噗——” 被消耗掉极大力量的透骨风杀伤力依旧惊人,它从铁山无的腰部轻轻松松地一穿而过,溅出一长串的血花,最终斜斜地扎进后面的泥里。 此时,周围的一切都仿佛万籁俱寂了。 必死之局,就被铁山无这般破解,或许能够清晰看到他所有动作的人并不多,可是哪怕是只看到一点片段的,也全部都感觉到了震撼。 铁山无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是他还是保持着神色的平静,一夹马肚,让战马快点逃离这一片对于他和管阔来说危机重重的地域。 “你怎么样?” 管阔亲眼见到了透骨风穿过铁山无腰部的那一系列动作,他深深地明白透骨风的破坏力有多大。 “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铁山无的头微微上扬,随着太阳之光,脸上出现了几分浅浅的笑意,同时呼出一口气。 管阔看到,他腰部的那一片血红色氤氲开来,染了一大片。 今天的连番大战,带给铁山无的感受自然不会太好,而对付阿史那沁的杀机,他的内伤和外伤都很严重,只是当一切都消却的时候,铁山无便会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笑意,或许这就是他的人生态度。 过去了就好。 战马驰骋,无迹在侧面比肩而行,风如流水,也像流淌的人生长河。 管阔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沉重,深呼吸一口气,心想终于能够短暂闭一眼。 远处的远处,阿史那沁紧紧地握着弓,许久未言,也许久未动。 他还有一支透骨风,但是不论是他还是铁山无都知道,随着第二支透骨风的失败,他已经失去了最后一次杀死管阔和铁山无的机会,距离越来越远,即使是他,再加上透骨风,也都不能够准确地射到那两个人的面前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人世间,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努力了,不一定做得到,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他作为突兀民族中的智者,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愤怒和不甘心都已经没有了什么用处。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叹了第二口气。 铁山无在最后的关头准确地把铁枪枪杆那整整的一长条和透骨风的轨迹摆在一直线上,这得需要多么强悍的眼力、行动力,以及手速? “既然长生天选择放过你们,那么自然有它的道理,长生天的力量,长生天的意志,毕竟不是人能够抵抗的……”他喃喃了几句,把大弓缓缓收起,望了望苏印倒下的地方。 北唐铁骑虽然战斗力强悍,但是那杀过去的两百突兀精锐的杀伤力依旧恐怖,那里并不应该是决一死战的地方,追击战理应发生在远处,既然苏印已死,管阔已经逃走,珍威将军的大旗也被带走,那些北唐人和南吴人开始缓慢撤退。 管阔已经面对了无数次的危机,作为有心把他活着带到李显岳面前的人们,他们当然不会就让铁山无和管阔如此二人行,待会儿万一又遇上了别的危机。 阿史那沁的背后,尼拖朝着空中射出一支响箭。 那些残余的妄想追杀北唐铁骑和烟雨宫侍卫的突兀骑兵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他们中的五六人低下身去,沉默不语,也郑重地将苏印的尸体摆上战马,开始撤回。 他们突兀已经彻底失败了,是时候离开这片土地了。 阿史那沁深深地望了那边一眼,调转马首,留下一路烟尘,像是一首悲歌。 战争还需要收尾,苏印已经先一步离开,而其他人的人生之路,更是漫长。 …… …… 睁开双眼,头顶上,是精美的花纹,暗红色,或许这可以和这片战场之上的铁血相照应。 管阔静静地躺在那里,思考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睡着之前的事情太多,脑子里竟然有些乱,也一时之间难以理得清什么思绪。 他已经不怎么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是怎样睡着的,只是依稀想起,昨天铁山无的战马奔驰如飞,身旁,是紧紧跟随的无迹,他的手里举着北唐大旗,他们似乎回到了北唐军的后方,他隐约看到了晋王李显岳那张略显畸形的脸,再接着,就什么都消失了,他猜想自己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睡着的,也有可能是因为伤势和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管阔有点怀疑当自己睡过去的时候有没有把大旗扔掉,于是他尽力让自己的头抬起一点,朝着四周环顾了过去。 这是一顶虽然简陋,但是比起军中其他地方的营帐要隆重得多的大帐,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当然,他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大旗,于是心中微微惘然,紧接着,他的神情一凝,他看到秦杀静静地躺在他的旁边,锋芒归在刀鞘内。 他情不自禁地动作了几下,想要去摸摸这把刀,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手中有着利器,才能够让他感觉到更加安心一点。 这个时候,全身剧烈的疼痛感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受伤很严重,同时也已经骨折了的事实。 (本章完) 第十一章 兄弟重逢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种疼痛感,比起战争中更加强烈,或许是因为当他战斗的时候,便会选择性地忘记一切,而现在,安逸了,疼痛什么的,也就回归了。 “@#¥”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只不过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咒骂谁。 他深呼吸几口气,想要起身,却发觉这样很难,他并不知道如今的外面是怎样的状况,只是叫他就这样子了无牵挂地躺着,心里面实在是空空落落的。 帐外的太阳大概很好,光线透过帐门,一直传达到里面,一切都很清晰。 管阔轻轻地运转起那种运气法,让那些气息顺着全身各处流淌,感觉舒畅了许多,他以此来抵消住全身的疼痛感,终于艰难地坐了起来。 营帐外的人影映在帐门上,人影晃动,就像是皮影戏,而外面的人声,也渐渐透了进来,大概是他现在才真的完全清醒,注意到了周围的所有动静。 “你这个家伙已经这副狼狈样子,留在这里是你最好的归宿,可是我可雷,就这么傻愣愣地守在外面,看看天,看看地,看着那帮家伙走来走去走来走去,里面的那个小子也是睡觉、睡觉,还是睡觉,这……这搞什么啊!” 听这语气,便可以听得出来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家伙,正如他的名字一般。 管阔皱了皱眉头,略感诧异,他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状态,可是可雷那家伙居然就在外面,倒是令他有些意想不到。 只不过听可雷的话语,他的旁边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倒是有些好奇,想知道究竟还会是哪个家伙也在外面,于是他没有作声,继续听了下去。 “老雷,我警告你,你抱怨归抱怨,我可是没有得罪你什么,我的手臂是在作战的时候断掉的,你也不看看其他的那些人看我的目光,那可都是崇敬啊,到了你的口中,老子怎么就好像是一个没用的东西了!?” 很显然那个人对于可雷这一段时间以来毫无营养的抱怨等等许多的东西已经有些忍无可忍了,人就是这样,你抱怨可以,但是请你抱怨的时候不要把别人推出来。 “唉,软蛋啊……” “嗯!?” “咳咳,老阮啊,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就想损损别人,时间长了,习惯了,就算并没有那种想法,它嘴上也就自己冒了出来,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我可还是真的看不出来。”旁边的那个人嘲讽道。 听着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莫说他们,就是管阔都觉得他们无趣得很,只不过现在得知外面的那两个人一个是可雷,一个是阮单,相对来说他放松了许多,那两个人是他来到部队之后认识得比较早的两位,既然外面的是他们,他的顾忌以及心里的空空落落也就减少了。 想到这里,他开口说话了。 “兄弟相逢,是不是不应该忘了我?” 他的话非常突然,那个时候可雷和阮单正在喋喋不休着,猛地听到他的声音,顿时一切言语都顿住了。 一片死寂,突然而然。 随后便是阮单那咋咋呼呼的声音:“MD,那小子早就醒了过来,老雷,他在看我们的笑话呢!” 伴随着他的这一声喊,帐门被人掀起,外面的阳光轻轻地撒了进来,虽然营帐里面本来光亮也很充足,但是管阔还是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 可雷和阮单的眉眼,在光线里愈发清晰。 虽然过去了不多久的时间,可是管阔总是觉得那两张脸庞,既熟悉又陌生,而且更多的是重见的亲切。 在他昏迷或者睡着的时候,可雷和阮单早就无数次看过他了,但是他不一样,他可是这么多日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那两个人。 于是,他看了许久,面带微笑,最终看起来有点愣神一般的样子。 看着他的呆愣,可雷和阮单互视一眼。 最终可雷口头上嘲讽道:“好吧,我承认,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我早就已经对他们说你是一个傻子的行为嗤之以鼻了,但是为什么一见面你就会又开始露出那种傻到不能再傻,痴痴呆呆的样子?” 管阔瞪了他一眼,道:“你看我不爽很久了,我知道,但是现在我受重伤了,就算你想要找理由和我单挑,也总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可雷挥舞了一下拳头,叫喊道:“你这个喜欢装#的家伙,一如既往地欠揍啊,你不装#你会死吗!?” 他的拳头停留在空中,当然没有落下,虽然可能他们的价值观会有点不同,但是既然已经成为了兄弟,也已经相互理解,原先的一切成见也就全部都不存在了。 于是,管阔忽然笑了起来。 阮单也笑了。 可雷收回拳头,同样笑了。 “小子,说说看吧,我们都以为你早就死了,没想到活得这么滋润,你经历了一些什么?”可雷问道。 这种疑问,困扰了认识管阔的那些人好久,久久都没有得到答案,现在管阔就在他们的身边,也已经醒来,是时候谈谈这些了。 管阔顿了顿,似乎是沉思了一下,然后娓娓道来。 珍威将军已经死了,他和对方只经历过很短的时间,但是对方对他的影响很是深远,他们在一起的时刻所做的事情、讲过的话,他不想就这样沉寂,他想把珍威将军的那种形象讲出来,他尊敬对方,他希望别人也尊敬对方。 他仔仔细细地说出了他和珍威将军在一起的那一段时光,他看到可雷和阮单攥紧了拳头,然后眼睛里充斥着炙热,看得出来他们对珍威将军的情感也很深。 “那是苏印那个狗贼造成的,他现在死了,算他运气好,不然的话,不要让我们见到他,见面就一定把他大卸八块!”可雷的眸子中闪现出凶光。被发配之前,他杀过人,他是一个性情中人,不管对于苏印,他能不能够做到他所说的一切,但是至少管阔相信他的心里面的确是这样想的。 (本章完) 第十二章 曾经有一个可以变得强大的机会摆在你们的面前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对于可雷他们对苏印的愤怒,管阔沉默以对,苏印害死了许许多多的人,他当然不会为苏印开脱,觉得对方做的是对的,但是他还是有所保留地看待那个人。 随后他带着无迹和秦杀逃脱的事情,他讲得也很仔细,但是后面他遇上了南吴公主的事情,他就说得很是隐晦了,不管怎么说,那些人的身份有些扑朔迷离,特别是其中的小安安,再加上驼背老金,还有自己学到的吴语之毫无瑕疵等因素在里面,他只能选择把那些东西隐藏大多数。 好在,可雷和阮单都是粗人,并没有对这些作什么深究,只是开始迫不及待地说起他们跟着铁山无逃亡的日子,铁山无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破突兀人的封锁线,又怎样带着他们冲杀疆场,说得眉飞色舞,一脸自豪。 管阔看得出来,他们对铁山无非常崇拜,不禁觉得好笑。 说到最后,他问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你们又是怎么留在这里的?” 这当然是他最最关心的问题,也是最最重要的问题。 听到他说的这些话,可雷就气不打从一处来,他本来想要去追杀突兀人的,但是最后却被丢在这里给管阔“看门”,他憋了一肚子的气。 “别提了,”他气恼地摆了摆手道,“你这个家伙昨天在跟着老大一起回来的途中,忽然就往下栽了下去,要不是老大眼疾手快,狗啃泥是少不了的。当然这幅场景我没看到,那是老大他们说的,晋王殿下大概是下了命令,说到这里,小子,你还可真是好运气,看得出来晋王殿下对你非常重视啊,他亲自吩咐把你带到营帐中,让随军的郎中看看你怎么样,结果,老大命令我们两个陪着你,早知道那个时候我就不往你和老大这边赶了,正好被他揪到给你看门!” 说到这里,可雷一肚子怨气。 阮单倒是笑了起来,管阔也笑了,可雷这个郁闷的样子,和平日里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分外格格不入。 “话说……”说到这里,可雷是想到了什么,紧紧地盯着管阔看道,“我早就发觉你不对劲了,就在那些个夜晚,你整个人都变了,特别是昨天,你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以你现在的实力,居然能够杀死苏印那个狗贼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脑袋忽然开窍什么的?” 说到这个,阮单也马上来了兴致,那些时候,和管阔战成那样,是他无法忍受的事情,然而时至今日,看到管阔杀死了苏印,他几乎都习惯了对方现在的实力,重回首,才又想问一问在管阔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对于自己身上的运气法,管阔知道,纸毕竟包不住火,迟早得承认,但是现在见到了苏印,也面对了阿史那沁那恐怖的箭,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着特别能力的人,不少,既然如此,他也就渐渐放下了心来,那说明那些神秘的东西并非只有屈指可数的人拥有。 于是他一边想着说辞,一边道:“其实吧,要我说,你们几个,就是有眼不识泰山。” 他忽然冒出来的这一句话,完全不知所云,只是咂摸着这种味道,倒像是在嘲讽他们两个。 可雷瞄了管阔一会儿,正要发作,管阔便又说了下去。 “不要激动,我说的又不是我自己,我有几斤几两自己知道,我说的是那个弹琴的老人。” “曾经有一个可以变得强大的机会摆在你们的面前,你们没有珍惜,反而把别人说成了是一个卖弄风雅装#的人……” 管阔说到这里,便不说了,他嘿嘿一笑,然后不置可否地看着阮单和可雷两个人,他想,接下来的东西,他们估计也就懂了。 他不想把驼背老金、管府的地宫,还有那枚竹简抖出来,现在那个弹琴的老人不见了,而且分别的那一天夜晚,通过对话,他便已经知道两个人的再次见面会变得难于登天,既然如此,把一切东西都推到弹琴老人的身上,岂不是美哉?这样一了百了,是最好的办法,再说了,他的确从对方的身上学习到了很多的东西,就这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会显得天衣无缝。 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可雷和阮单良久无言,管阔到底说的是谎话还是真话,他们也没有心情去多加推敲了,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因为看不惯管阔而附带看不惯的弹琴老人,再到后面的神秘失踪,再也不见,其实已经印证了那个老人是神秘人物的事实了,既然如此,管阔从那几夜之后变得慢慢强大,完全就说得通起来。 只不过,被管阔这么一说,他们两个心里面倒还真的有点五味杂陈。 “曾经有一个可以变得强大的机会摆在你们的面前,你们没有珍惜,反而把别人说成了是一个卖弄风雅装#的人。”这句话虽然特别装#,也特别欠揍,但是恰恰说得非常恰当。 “MD,我怎么就没想到,话说,其实我早就怀疑了,那老家伙在军营里随便弹琴到处骚扰,要是普通人的话早就被扔出去了,怎么会每天都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可雷良久之后一拍旁边的一张案几,骂骂咧咧道。 阮单倒是放得开,他眼中的后悔以及失望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随后对着管阔一笑道:“算了,都过去了,话说,小子,那你教我们不也是一样?” 管阔先是一怔,随后一笑道:“好啊!” 他倒不是特别的大公无私,只是可雷阮单他们作为自己现在最好的兄弟之二,他虽然不至于把那种秘法完全教出去,但是简单教一些保命杀敌的武技,也并非什么大问题,他相信以自己现在的实力,也足够资格教他们了,就当是亦师亦友吧。 可雷却是完全不领情,“呸”了一声,直接就摆手回绝:“得了吧,你小子这一次自己都差些死了,还教我们?再说了,我也不稀罕你这些,软蛋,你想学,你就自己学去,我便想多杀杀敌,自己锻炼自己,我就不信还会输给那个中书令府的傻子!” 管阔笑着摇了摇头,从前可雷这么说,他可能会生气,一个是他自己内心不够强大,而且可雷是真的在嘲讽他,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他不论是内心还是外在,都强大了,所以也就对别人的言语无所谓了,再加上可雷当今可没有多大的恶意,那就是对方的性格,由得他去。 (本章完) 第十三章 对于薛昭,应有的态度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阮单轻轻一拍管阔的肩膀,也笑道:“老雷说的也是,等以后再说吧,我们这一场战争胜利了,时间多的是,也不急着一时半会儿的,你还是先好好养伤吧。” 说到这里,他正色道:“我听随军的郎中说,你的肋骨骨折了,好在并没有伤到什么要害,按照你这样的伤势,痊愈可能需要两三个月呢!” 听到这里,管阔皱了皱眉头,心想两三个月?那时间可够长的,现在来到了北疆,每天多锻炼自己,做点什么事情他才会感觉到充实,两三个月的痊愈时间,那岂不是让他感觉特别的憋屈? “不过……”阮单同样是皱了皱眉头,很明显还有话要说。 “不过什么?”管阔问道。 “不过那个随军的郎中说好像你的身体有点不太对劲,昨天刚抬回来的时候他看过了,今天上午他也看过了,他说感觉到你的体内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很特别,就昨天和今天的那七八个时辰,伤势居然缓解得惊人,可能你的骨折也会提前一点时间,至于是多少,还不知道,只是他对于你体内的那种力量,眼神中有些惊喜,却不肯明说,当时他支支吾吾的,我们都差点打他了。” 听到这里,可雷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什么都没吃呢,我去搞点东西吧。” 说完他便起身离去,反正郎中的那段时光他当时也在看着,他也没有心情再听阮单讲一遍。 对于这种话题,毕竟涉及到那枚竹简以及上面的秘法,管阔并没有深入去讲太多,不过他的心中还是有着一些思考的,他也渐渐的知道那种运气法可以强化自己,现在看来,不论是体质,还是伤病,都会有所进益,这东西的原理,那些深藏在天地之间的奥秘,看来他需要好好去推敲了。 于是他顺势把那个话题简单地带了过去,随后问道:“现在突兀人是什么情况?” “突兀人?”提起突兀人,阮单明显笑了,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样子,“当然是被我们给打跑了呗,冠英将军在今天清晨带着两万府兵已经到达了,阿史那沁那东西前一段时间就像是一条凶狠的狗,现如今也只能够被我们撵着走了,对了,听说,除了两万府兵,还有三千羽林呢,我们的陛下为了驰援这里,居然把羽林军都放了过来,要知道,那可是羽林军啊!” 羽林军,在这个世界上鼎鼎大名,他们的战斗力自然非凡,但是那些名声更是让他们站上了某种新的高度。 对于羽林军,阮单并没有见到过,更不能够确切地知道他们的战斗力,可是单单从羽林军的名声来讲,足以令阮单那种加入部队并不太久的普通士兵产生盲目崇拜的心理了。 不过管阔对于羽林军的态度却是令阮单有点奇怪,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后轻轻,也淡淡道:“羽林军……也就那样吧……” 那一夜的刀光,那一夜的鲜血,无数次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说到羽林军,他的情感自然会是复杂的。 他没有和羽林军中的任何人交手过,他不能确切的知道羽林军的战斗力到底如何,不论羽林军的名声多大,也又有多么强悍,最起码在那一夜管清和的刀下,确切来说,是于管清和而言,羽林军的表现,确实只能说也就那样吧。 阮单眼睛斜了斜,他对于管阔的那种语气,还有说法,当然不会有其他的什么感受。 “管阔,我发现你现在变强了之后,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起来,羽林军也就那样吧,你好大的口气啊!” 管阔嘴角勾了勾,不置可否,只是道:“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意思,只是我的那种意思,你不会明白。” 阮单懒得理他,往后靠了靠,试图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同时像是漫不经心地顺口道:“听说薛昭薛将军都来了,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大人物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不能够见一面,估计这次可是唯一的机会。” 他并没有发觉,当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管阔的眸光忽然就变了。 薛昭。 管阔在心中默念那两个字,然后眸光中闪过一道寒芒。 他和薛昭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或许薛昭本身并没有怎么在意他管阔,但是他管阔绝对不会忘了对方的那些眉眼。 管府的那一夜,李惜芸有参与,薛昭同样有参与,虽然背后的指使、谋划,也可以说几乎对薛昭下命令,对李惜芸提出建议的那个人,是秦王李择南,李惜芸和薛昭只不过是认同李择南的想法,然后甘愿去做那一件危险十分的事情,可是,他管阔绝对不会对薛昭有任何的好感,如果他们两个人相遇,条件可以的话,他很愿意把薛昭斩于秦杀刀下。 他和可雷阮单他们可以由反感,甚至动手最终变为了兄弟朋友,但是他和薛昭,绝对没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只能够作为一对对手,必要的话,当薛昭挡在他管阔复仇的道路之上的时候,管阔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对方,甚至比起杀死苏印更加义无反顾。 管阔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杀死薛昭的机会,可能也还没有那样的实力,但是他时刻准备着,一血耻辱的契机,只有在秦杀的刀锋之下。 感觉到他的不对劲,阮单不禁有些诧异,就像苏印、李显岳等许多人一样,薛昭同样是北唐无数女子倾慕的对象,是北唐男人奋斗一生前去追赶的目标,本来在他的想象中,提到薛昭,他和管阔有着说不完的话,然而没想到,管阔留给他的气氛居然会是这个样子的。 知道管府那一夜细节的人并不多,知道薛昭和管府的关系的人同样很少,阮单等无数北唐人全部都不知道薛昭在那一夜具体扮演了什么角色,所以阮单可能一生一世都不会理解管阔对薛昭的态度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喂,管阔,你想什么呢?”阮单突然叫喊了一声,似乎想要把管阔的那种有些冷冰冰的状态打破。 (本章完) 第十四章 不见无迹(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把那些东西都埋藏在心底,随后让神色缓缓平静下来,问道:“薛昭现在在哪里?” 他就是依旧沉浸在其中,下意识地一问,可是在别人听起来,怎么着就是这个味道不太对。 阮单虽然有点怀疑不知道为什么管阔一提起薛昭就有点不太对劲,但是也没有去想多,随口道:“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明确知道薛将军做什么去了,况且我和老雷不是还守着你这小子吗?只是听说冠英将军的两万府兵还有三千羽林来到关外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去追击败退的突兀人了,虽然阿史那沁那狗东西被打跑了,但是追逐战总还得好多天吧,彻底清理一下突兀人那嚣张的气焰。反过来,我们这些本来就在北疆的很多部队反而留了下来修整,冠英将军和薛昭他们虽然路途劳顿,但是总是比我们这些差点死了的人状态要好得多,让他们去追阿史那沁,也在情理之中。” 阮单现在真的变得有些喋喋不休的,他们这些犯了大事的,并且被抓起来的人,本来都觉得人生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紧接着又被发配,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于是他们终于是找到了活下去的信念,但是昨天和今天,他们又被甩到了这里看护管阔,可想而知不多说说话他和可雷会不会被憋死。 管阔静静地听着,很少说话,当他得知薛昭也来到了这片土地上之后,就变得有些沉抑,阮单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不多久之后,可雷从外面拿了点吃的进来了,一边掀开帐门一边哈哈大笑道:“管阔啊管阔,你现在可算是我们军中的名人了,那群混蛋,要点吃的都不给,爱理不理的,甚至还要和老子动手,说军人不打仗还有脸喊饿,谁知道我说杀了苏印的那个家伙醒来了,要吃点东西,那些人马上就变了脸色,那殷勤的样子,特别是那种神情的转换,现在想起来我简直都想笑!” 管阔摇了摇头。 对于杀死苏印,他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大的成就感,也没有多大的骄傲感觉,但是别人看待自己的目光却总是有点不太一样,对此他也无可奈何,同时不知道为什么,为那个曾经同样是北唐人骄傲的成武将军感觉到有点悲哀。 一个人的好,很多人可能会记一段时间,一个人的坏,那就会被人记一辈子了,“记仇”这个词,就是这么的来的,苏印做了那些事情,他从前所做的,甚至也可以说牺牲的一切,全部都已经没有了用处。 吃着东西,管阔的目光再一次掠过秦杀,忽然皱了皱眉头,他这个时候才想到一件对自己特别重要的事情,不禁问道:“无迹呢,哪里去了?” “乌鸡?什么乌鸡?”可雷和阮单正扯着淡,恍然听到管阔的这么一句话,不禁不明就里地问道。 管阔沉吟了一下,道:“一匹马,珍威将军的马,现在也是我的马了,不,是我的兄弟了,它昨天应该跟着我和铁山无一起回来的。” 可雷和阮单面面相觑了一阵,而后阮单道:“我们不知道啊,昨天太乱了,我们也是后来看到老大和你才赶过来的,紧接着就让我们两个陪着抬着你走的那几名士兵一起,随后的事情,几乎就跟今天你所知道的一样了,我们没什么事情干,心里面燥得很,马什么的,没怎么在意啊,也一直都没看见。” 听完他们所说的话,管阔虽然有些担忧,但是也并不是多么强烈,无迹是一匹好马,而且是珍威将军的马,想必晋王李显岳也认得出来,总不至于把它杀了吃了,它估计被带到了哪里,秦杀都躺在这边,既然珍威将军托付给自己的,想来也没有多少人会故意使点什么绊子,想必等自己伤好点之后,再去寻找吧,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让自己安心一点,但是总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让他有些心里略微发寒。 他猜想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伤势太严重,而今天气也越来越冷的缘故,并没有多想太多。 日子渐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对于外面的事情,阮单和可雷所知甚少,他管阔知道的更是少,他现在每天稍微有点波澜的就是郎中来给自己看伤势了,他的内伤并没有太过严重,但是还是得吃药,军营里面药很少,大多数人大多数时候只要不死,都是熬,熬到自然痊愈,当然条件不好连年征战之下,也有许许多多的人就是这样熬死的。他管阔能够得到这么好的待遇,只能是因为他杀了苏印的缘故吧,他苦笑着想到。 那名郎中可能是看出了点什么,每次的神情都是有点怪异,想来对于运气法这种东西,像这种医者知之甚多,不过当知道苏印王独白从云等很多人也同样拥有之后,管阔对此也并没有多大的忌惮了,如果有人有所怀疑,那就全部都推到弹琴的老人身上吧,反正他也的确是从对方身上学到的。 只是那名郎中每次都对他的伤势愈合程度啧啧称奇,用对方的说法来说,那便是自己每天都是奇迹,照此下去,除了骨折的时间可能会长一点,其他的伤,都是小事情。 而事实证明,对于管阔来说,骨折似乎也是小事情,在四五天之后,每日都在体内运转气息的他已经能够起身做不少基本的动作,按照这样的恢复速度,可能完全用不了两三个月。 阮单和可雷依旧每天都在无聊,然后吹牛扯皮,但是比起刚开始好多了,可见,人一旦习惯了安逸,渐渐的也就不会再有强烈的追求了。 在这些日子里,管阔格外关注外面的事情,比如说突兀人到底被赶到了哪里,北唐军有没有再受到什么阻挠,他特别关注的更是羽林军的动向。 但是可惜,对于这些东西,他们都只能知道一些大概,羽林军的动向,更是不太可能传到这里。阿史那沁虽然败退,但是突兀的实力摆在那里,对方的阻击遍布北方各处,尽管并不能够对以两万府兵和三千羽林为主的追击部队造成什么困扰,但是要想把突兀人打痛了,打得好多年都不能够再做出什么动作,可不是短时间之内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可能短则需要十天半个月,长则要好几个月,要是突兀人再难缠一点,甚至可能会一年半载。 世界格局就是这样,大规模的战争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些小规模的角逐,那些小动作虽然不能够有多么大的影响,可是却足够延续很长时间了。 (本章完) 第十五章 不见无迹(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在这些日子里,管阔尝试过好多次去探探关于无迹的事情,毕竟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再加上那是珍威将军托付给自己的,这么多天杳无音讯,他觉得心里面空空落落的。 阮单和可雷也在帮他询问,可是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他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管阔渐渐越来越不安心,可是却毫无办法,只能够看着自己的伤势越来越轻微,药也渐渐不用吃了,每日只需要自己静养。 其实他很难体会得到北唐大多数人面对叛徒,比如苏印的那种恨意,所以也很难体会得出现在军营中受到李显岳命令的人,还有下命令的李显岳把自己当成一块宝的那种心理,只是那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真的不是太好。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除了可雷和阮单,还有有限的几个人,再也没有别人来找他,那种被“珍藏”起来的感觉和被遗忘的感觉何其相似,他渐渐憋得慌,在又是十天左右的时候,他感觉虽然骨折还没有养好,但是做一些动作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了,于是便腰胯秦杀,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了帐门。 外面越来越冷了,无迹也还是没有消息,不过他得知铁山无他们已经到了很北的地方,不禁有些担心对方的伤势,他很清楚那一天阿史那沁透骨风的威力。 当正在闲聊的阮单和可雷发现他站在自己身后的时候,立马就扑了上来。 “小子,不好好养伤,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在里面晃荡几圈就可以了!”可雷朝着他叫喊道。 可雷的嗓门的确非常大,管阔的头禁不住往后避了一避。 “不多活动活动手脚,难受。”管阔道。 “骨折了还闹腾,虽然休养了那么多天,但是你能行吗?”阮单又蹲了下来,盯着他道。 “又不是去杀敌,又有什么不可以的?”管阔手脚顺势活动了几下,发现疼痛感已经很轻微了,他猜想这一切功劳,应该都取决于自己每天都在运行的运气法。 “怎么样,有没有得到什么有关无迹的消息?”在那句话之后,他情不自禁地问道,那是他每天都必须要问的。 可雷鄙夷地瞄了他一眼,道:“一天到晚乌鸡乌鸡的,你是不是到了军营里面看不到什么女人,和马好上了,我说你好歹也是和公主殿下……的男人……” 可雷说到后面,声音小了下去,他知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现在人多眼杂的,指不定那些个路过的忍不住和自己打一顿。 管阔摇了摇头,他倒是想揍可雷,只是他不屑于这么做。 “乌鸡没找到,”阮单道,“不过听说大多数人都已经回来了,晋王殿下也回到了营中,好像老大他们也在回来的路上,话说,军营里面都在传晋王殿下可能会抽空过来看看你呢,看看你这个诛杀叛国贼的大英雄。” 管阔皱了皱眉头,声音低沉道:“我不是什么大英雄,苏印……杀死苏印,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说完这句话,他留下原地不明就里的阮单和可雷两个人,便漫步朝着远处走去。 现在的天气很好,虽然温度越来越冷了,可是阳光却很充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管阔闭起眼睛,微微扬起头来,对着太阳光的方向,深呼吸了几口气。 天空中,他印象中的灰蒙蒙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朗朗青天,还有像是棉絮一般的白云。 阮单他们所说的没错,目力所及之处,走动,还有操练的士兵已经很多了,遍布原野之上,看来两万府兵和三千羽林分担了追击的任务之后,原本就属于北疆的部队大多数都得到了难得的修整。 他是管阔,他也是杀死苏印的人,他的名气很大,不过路过之处,除了有限的一些离他养伤的比较近的人,绝大多数人都认不出他。 这样很好,人怕出名猪怕壮,那一天他被千万长安人骂出长安,便是明证。 阮单和可雷到底还是追了上来,这几天管阔一直躲在营帐内独自养伤,他们也不好出去,而今管阔出去走动,一者是他们放心不下对方,二者他们也终于有了出去走动的机会。 从进入军队到现在,管阔经历的生活大多数都是铁血和规整,不过在今天的他眼里,北唐的军队各处,竟然展现出了可观的自由度。 “那边的那几个,就像是地里做活做累了的老农,瞧这毫无品味的唠嗑姿势!” 后面,可雷有些讥讽的声音弥散在空气中,或者他自己都忘记了每天和阮单在管阔营帐内外扯淡的样子同样没有多大的品味。 “那也算不得什么,你看那边,这是在做什么,小孩子过家家?”阮单的声音马上就压了上去。 管阔实在是忍不住了,沉声回了一句道:“那是在战斗!” “什么战斗!”可雷瞄了过去,看到那两名北唐士兵抱在一起狠狠地摔落在地,撞起一片烟尘,讥笑一声,“那是摔跤,不,滚泥巴!” “那就是小孩子过家家。”阮单瞥了瞥嘴。 管阔同样瞥了瞥嘴,心想那个时候无用找自己单挑,不见得比那一对好看多少。 不得不说,常年在生死之间挣扎的人们,的确不是怎么在乎自己的形象,因为那些虚伪的形象在生死面前,就是个屁,所以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军营里面,热闹非凡,同时又透着无数种奇葩的搞笑。 他们走过军营的各处,看过形形色色的人,大多数时间,管阔都是面带笑意,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或许在此时此刻最可爱了。 他身后的可雷和阮单,你一句我一句,几乎把沿途的人嘲讽了个遍,话说,他们这其实也同样是一种丑态,是放下了累赘的丑态。 管阔的目光掠过四处,心中又想起苏印,特别是苏印临死前对自己说过的话,眸光渐渐有些黯淡。 很多人已经离开或者死去,但是还有些人依旧留在这个世上,前路漫漫,不知何方,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没有人知道,包括走路的人自己。"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十六章 不见无迹(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就在这个时候,背后阮单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哟,这边有意思,这才是真正的有意思,有我大唐军队的铁血风范啊!” 管阔的神色微微一凝,把脑中的一切放了下来,看向前面远处的一片低洼地带。 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已经来到了这里。 银灰色的铁甲在阳光下发出一种耀眼夺目的光辉,晾在四面八方的营帐之前,远望过去,有一种惊人的瑰美。 战争已经结束,战马和骑兵的披甲都已经脱下,露出了里面最最真实的事物。 大概很少有人会想到,闻名天下的北唐铁骑,当剥下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铁甲之后,其实也和大多数人、大多数马一样而已。 管阔没想到他们竟然来到了一支部队的北唐铁骑驻扎之处。 单单这并不能够让阮单感觉到振奋。感觉到振奋,是因为那些终于脱下铁甲的人马正在做的事情——赛马。 赛马不论在哪个国度,都是足够令人感觉到激动,也非常吸引别人眼球的事情。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马、骑兵,是大多数国度都必备的两样东西,而赛马,也是可以绝大多数国度都很热衷的事情。 对四面之处目光都一带而过的管阔终于有了兴趣,静静地站立在原地,如同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其他人一样。 只是他的眉头不经意间一挑,他又想起了无迹,时隔这么多天,也见不到无迹的踪迹,他是越来越担忧了。 在这驻扎的地方,当然不会有什么称心如意的赛马场,但是下面被清理出了长长的差不多一里地,虽然可能不会叫人尽心,但是已经很难得了。 阮单和可雷哈哈大笑着靠近,看着远处正在准备的三个人,开始品头论足。 “中间的那个身材太小了吧,我看打仗也不会怎么灵光,叫我说,难,难,难,估计也就垫底吧。”可雷大大咧咧地远远指着道。 “你什么眼神,人身材小不正好吗,打仗行不行暂且不说,那你看右边的那个那匹马相对来讲娇小秀气了一点,坐在马上的又人高马大的,马小,人大,这个肯定垫底。”阮单丝毫不给面子地反驳道。 管阔听着他们的奇葩评论,不禁离远了一些…… 当然,那是他知道那两个家伙认真不得,旁边的人却认真了起来,一个身材矮小,但是非常壮实的汉子皱眉道:“我说你们两个,别人都是看谁会赢的,哪有像你们这样品评哪个垫底的?” “关你什么事,老子喜欢!”可雷完全没把那个人放在眼里,眼睛一瞪,便将一股气势压了上去。 那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可雷的吨位,自己知道惹不起,嘴一撇,扭头走人,嘀咕了一声:“神经病……” 可雷虽然脾气暴躁,可是也不至于会因为这一句“神经病”就上演什么二人战,盯着对方离去的背影骂道:“矮胖坨,整整一坨……” “开始了!” 前面的呼喊声忽然爆发,把可雷的目光拉了回去,伴随着这一声大喊,场间顿时就热闹了起来,不管马长得怎么样,人长得怎么样,观看的人又是怎样的一路货色,当赛马开始的时候,那一切全部都不重要了。 啼声开动,大地微微抖动,三匹马,以及马背上的三个人,迎着太阳之光疾驰,虽然战甲已经卸下,但是他们的身姿,在此时此刻,却将北唐铁骑的那种铁血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 太阳的淡金色阳光照在两旁晾着的银灰色战甲之上,就像是两道不规整的金边,将那三骑夹在中间,如同给他们开路,开了一条金光大道。 三匹战马奔腾的远方,望过去,是天地相接之处,是像是棉絮一般的白云。 出乎可雷和阮单的预料,最先发力,跑在最前面的,是那个被阮单评价马匹略小,人却高大的人,看着可雷得意洋洋的目光,阮单的脸色瞬间就绿了。 “这家伙怎么搞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我敢肯定,他的重量特别轻,估计力气也不怎么样!”阮单喊道。 明明跑在第一的,却被人说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能全天下都没有几个了。 好在,还是正常一点的人以较多,阮单的这一番论断得到了周围大多数人的嘲讽,那家伙回应了几句,最后看看别人人多势众,只好闷炮了。 当此时,跑在最后的是那个可雷不看好的身材不壮的那一位,而很幸运没有被他们两个人提到垫底的那名骑兵,冲在中间。 四周的呐喊声震天,现在荣誉并不是特别重要的,高兴就好,或许那三个人放在北唐铁骑之中并非是什么优秀的人物,但是这些都没有关系。 “艾龙,快啊,他们要追上来了!”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刘大狗,你就快要追上了!” “你TM再叫老子刘大狗看我待会儿不打死你!”中间那个被叫作刘大狗的人在一冲而过的时候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最终的结果是毫无威慑力,反而引发了一大片的哄笑声。 当差不多有半里地的时候,跑在最后面的那一位追上了中间没有被可雷阮单两个人“点名”的刘大狗,紧接着便超越了过去,那些刚才还嘲笑刘大狗的人爆发出一大片的叹气声。 一里地越来越近,虽然有人紧张,但是欢呼声和喝彩声占据了大多数,在这里,输赢可能并不是特别重要的。 接近终点之时,艾龙只差了几步,却终于被追上了,最终的嬴家已经出现,四处一片欢呼雀跃之声。 不过在这其中,最最郁闷的可能就是阮单和可雷了,他们一个赌艾龙垫底,一个赌身材不怎么壮的那一位,可是没想到最后垫底的居然是没有被他们提到的刘大狗。 “什么大狗,简直是衰狗啊,太没用了!”阮单顺势叹了一口气道。 直到现在,那赛马的三个人终于被他和可雷提点了个够,也算是比较公平了。 (本章完) 第十七章 左惊(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可雷同样是有些郁闷,主要是方才他和阮单讨论的时候声音太大,周围的很多人都听到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说中,他总是觉得够难堪的。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可雷也是叹着气蹲了下来,顺势对着管阔问道:“小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管阔并没有理睬他,而是盯着某一个方向,脸上略显疑惑,以及回忆之情。 在那终点的一里地之处,一名骨瘦如柴的年轻人正靠在马身上,身边围着不少北唐人,看得出来,周围的人,全部都以那一名年轻人马首是瞻。 那名年轻人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容虽然并没有什么吸引少女的特色,不过倒也并不丑陋,只能说是相貌平平,但是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再加上众人中心的那种感觉,倒是增添了几分色彩。 他听着周围人的讨论声,大多数时间都是有些漫不经心地摇头晃脑,一副有气无力爱理不理的样子。 更加让管阔觉得意外的是那刘大狗三人下了马之后,竟然径直冲着那名年轻人而去,点头哈腰的,看得出来对那名年轻人特别敬重。 这些其实和管阔也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管阔却总是觉得那名年轻人的脸庞他似乎有点熟悉,却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想到这里,他踏着步伐,朝着一里地外那名年轻人那边而去,他确信双方必定见过面,他倒是很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在这个胜利的日子里,到处都充斥着喜庆,军营里的喜庆,和其他地方并不一样,他们谈笑风生,骂骂咧咧,你嘲讽我,我给你一拳,那便是所有。 管阔的目光掠过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特别是那些准备下一批赛马的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那小子怎么跑了!”正在人群里面瞎挤的可雷和阮单在片刻之后才发现了管阔的离开,于是好不容易挤进去,又艰难地挤出来,狼狈不堪。 不管怎么说,管阔现在是病人,而且管阔杀了苏印,他们骄傲,那种骄傲,就如同他们骄傲晋王李显岳亲自来找铁山无一样,所以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毕竟管阔可不是什么三岁儿童不能照顾自己,他们还是得跟上,不出一点差错。 …… …… 左惊在这里的品阶并不高,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本事,更是杀敌甚少,好几次都差些被最最普通的突兀骑兵干掉,完全不符合他在部队中的地位。 不过,在这里,他还是成为了周围的中心,甚至品阶比他高的人在平日里也得对他恭恭敬敬的,那是因为他的家世。 “刘大狗,”当刘大狗面色难看但是依然保持着嬉笑地靠近,左惊淡淡瞄了他一眼,“难看,真难看,太难看了。” “公子,我们这些歪瓜裂枣的,自然很难入您的法眼,要不,公子让大家伙儿们见识一下吧,以我们这些人的实力,那可真是玷污我大唐铁骑的威名了,要想扬我大唐国威,就是得公子这样的。”旁边的艾龙急忙给刘大狗打圆场,顺势拍一下马屁,可以说,他是这里的人中最最得左惊欢喜的人之一了。 “让我给你们表演?”左惊的脸庞毫无征兆地变色,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你们看戏?” 艾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番话最终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不禁愣在了原地,嘴唇哆嗦了一下,好长时间没有说出话来,他此刻难以置信自己对左惊的溜须拍马怎么会突然失灵了,这样的情况可是很少见的。 左惊阴冷的神色持续了一段时间,随后忽然消失,展颜一笑道:“好啊,刚才我心情不太好,但是现在心情又好了起来,那我就亲自上场,让你们看看我大唐铁骑应该是怎样的。” 艾龙松了一口气,背过身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想和这个二世祖打交道,再熬上几年,长安的那一位想他了,把二世祖召回去了,自己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可要是一个不留神,惹了对方生气,可能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当左惊的那个决定下下来之后,今天诸事不顺的刘大狗终于找到了缓解一下对方对自己看法的机会,骑马迅速来到了一里地之外,那三个正在做准备的人的身边,道:“好了好了,海清,下场了下场了!” 那个被叫做海清的正在做一系列的准备,闻听此话脸上闪过几分不喜,骂道:“下什么场,找茬寻别处去,刘大狗,我忍你很久了!” 刘大狗嘿嘿一笑,道:“海清啊海清,你可以选择不遵从我的话,但是以后后悔了可不能来找我,公子要上场,他对你点了名,你不下场谁下场?” 闻听此话,海清的脸色微微一凝,盯着刘大狗笑嘻嘻的脸庞许久,随后道:“怎么可能会是公子对我点了名,刘大狗,我看是你拿着鸡毛当令牌,在这里面做什么猫腻吧!” 刘大狗面不改色,依旧是那种令人忍不住想揍几拳的嬉笑,道:“好啊,海清,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待会儿公子发怒了你就等着想死都不能吧。” 海清皱着眉头遥望远处,看到左惊翻身上马,那匹乌骓马缓慢地踱着步,朝着这里远远地过来,一咬牙,牵了马,扭头就走。 刘大狗是不是挟报私仇他不知道,可要是对方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所谓的面子去冒极大的风险,那是傻子的行为。 背后,刘大狗哈哈大笑,欢畅淋漓,要说,有的时候利用那一位二世祖的威风狐假虎威一把,也是很畅快的事情。 海清快速地离去了,但是左惊却慢悠悠地过来。 他胯下的乌骓马速度很快,但是大多数时候都会非常慢,只是没有人会去嫌他慢,那几乎是一种下意识地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而产生的认同一切。 管阔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就在他准备赶到一里外的终点处的时候,他的目标主动朝着这里过来了。" 第十八章 左惊(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眯起眼睛,抱臂而立,脑中迅速思索着一切,对方的脸庞他从前绝对见到过,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可见那个人应该和他见面的次数非常少,也许如同苏印一样只有一面之缘。 他缓缓朝着其他两名整装待发的北唐铁骑处而去,而左惊也是同样朝着那里而来,左惊的脸庞越来越清晰,微微勾起的嘴角、稍许的阴厉、骨瘦如柴、纨绔玩味似的眼神…… “小子,你跑这边来做什么,刚才那里地势那么高,看着也舒服,这里能看得清吗?”可雷大大咧咧的话语猛然发出,打断了管阔的思绪。 思绪一旦被打断,要想再连接起来那就增大了难度了,管阔微微摇了摇头,随后转头道:“我倒是觉得这里看得舒服。” “不,那里看得更舒服!” 他伸出手,指向终点的一里地处,然后也不招呼他们两个人,自顾自朝着那边过去了,不论怎么说,他觉得要想仔仔细细地看着对方,在终点那边是最好的地方了。 “我感觉他真的是个傻子。”阮单撇了撇嘴道。 “我也是。”可雷道。 左惊来到了准备赛马的地方,慢悠悠的,眸光掠过其他两个一脸凝重的人,神情中闪过一丝戏谑。 他的马是乌骓马,是当初被老家伙赶到这片北疆的时候带过来的,比起这里其他人的战马,要优秀许多,他并不觉得那些人可以赢过他。 当然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到过,其他人也不敢赢他啊! 旁边两个人纠结的东西并不是怎么取得第一名,而是怎样输,然后输得不难看,总之也不能输得太假,当然,以他们的马,照理来说也追不上左惊的乌骓。 “怎么样,要不要我让你们先行几步啊?”左惊讥讽一笑道。 “不敢。” “公子,那怎么行,我们怎么可以占您的便宜。” 那两人明白面对左惊自己应该作出怎样的回应,纷纷回绝,虽然有的人面对回绝是会很不高兴的,但是如今的情况,再面对左惊,要是特意摆出一副左惊很强大我们很弱小,左惊让我们接受我们就接受的样子,对方虽然可能会很有成就感,但是绝对不会高兴。 这一场赛马,因为左惊的加入,变成了毫无趣味的一场,但是周围的欢呼声还是热闹非凡,那里面有不少人是因为知道左惊的身份,而溜须拍马,也有不少是人云亦云,图个乐呵的。 管阔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曾经是长安中书令府的公子,对于左惊的那种情况,他看几眼便全部都看了出来,同时他也对认识对方的把握更深了,而且几乎可以确定应该就是在长安认识的。 其他两名北唐铁骑全部都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人们都在等待,直到左惊环视过周围的一圈,淡淡一笑:“开始吧。” 他说开始,就是一个不容置疑的信号,赛马真正地开始了。 随着一声吆喝,马作的卢飞快,那两名北唐铁骑一夹马肚,化作两道雷霆闪电,两骑绝尘而去。 但是在冲出去不久之后,他们的心里面就“咯噔”了一下,因为他们两个人不想输得太假,所以在起初便用尽了全力,然而左惊的马怎么没有窜出来? 周围爆发出一片惊呼,他们回头,看到左惊骑着马,留在原地,脸上露出一脸嘲讽的笑意,就像是在看两个不自量力的傻瓜。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公子够男人!”随后,周围零零散散分布各处的地方,都有人在到处宣扬。 “刚开始就让步,后面再追上去,那才是一种姿态!” “嘿嘿嘿,公子就是公子,大家都等着看好戏吧……” …… 那些分布在四面八方对左惊溜须拍马的人,几乎引起了其他不明就里的人的共鸣,当此时,所有人都在为左惊摇旗呐喊。 就在他们两个下意识地缓慢下来的同时,距离左惊大概三丈,左惊忽然爆发。 左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刚才那两个人不识好歹地接受他的让步,他会很不高兴,但是哪怕是拒绝,为了凸显自己的实力,他还是会做出让步。 当然,于他来说,那其实本不应该叫让步,而是叫作秀。 左惊的马很快,同时,那两名骑兵因为左惊忽然给他们来那么一下,都愣住了,身下的马也同时缓了起来。 几乎没怎么看清人影,一道风从他们旁边一掠而过,衣衫瞬间飘舞而起。 先天不足的人很难和那些“天之骄子”们相媲美,而现在的情况,那就是左惊的马和他们的马对比,他们先天就不足。 一骑绝尘,他们的马本来就比左惊的马差太多,哪怕是左惊让他们先行,再加上他们察觉到了左惊的让步,情不自禁地放缓了步伐,所以现在当左惊从他们身旁一掠而过的时候,他们几乎望尘莫及。 “哇,好快,好马,好马啊!”可雷几乎看得呆了,忍不住感叹道。 他的前面,管阔微微一笑道:“比无迹差远了,要是我骑着无迹,可以让他七八丈。” “你就不怕牛皮吹破天了!”可雷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乌鸡乌鸡,一天到晚乌鸡乌鸡的,那只乌鸡你倒是放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管阔的脸色沉了下去,无迹,他一直都有在找,然而却非常乏力,直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所以他今天才会出来走走,希望有所成就。 一路烟尘,马不停蹄,左惊很快就已经来到了终点,引来一大片的欢呼。 左惊今天装得特别成功,不费吹灰之力,听着周围那群人几乎恶心的溜须拍马,他虽然脸上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心里面感觉还不错。 “公子,那匹马太厉害了!”艾龙大呼小叫道。 左惊冷冷地瞄了过去。 艾龙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语,连忙改口道:“但是关键还是公子驾驭得好!” 左惊微微点了点头,他今天心情很好,既然艾龙都已经改口了,他也是不想再追究对方前面的那一句话了。 (本章完) 第十九章 长安二府公子的聚首(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左惊冷冷地哼了一声,道:“等到我把那匹暴躁的马驯服,到时候这匹也就不要了,你们谁表现得好,就赏给谁。” 在北唐铁骑里面,战马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事物,不管左惊是信口开河还是怎样的,若是左惊心情好真的送人了,那可是皆大欢喜。 “公子一定会用很短的时间驯服它的,我们都拭目以待,想想公子骑在马上的英姿飒爽,我就期待万分!” “听说这匹马原来是珍威将军的,上次叶求那小子看到那匹马后说过。他当年可是在珍威将军的手下当过兵。” “珍威将军已经死了,那匹马现在可是无主之物,自从那一天被牛彩那小子牵过来之后,就闹腾无比。”左惊眉头一皱道。 “他们说那匹马本来是杀死苏印的那个家伙的,具体叫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后来就一直受伤昏迷,当初场面混乱,那个叫铁山无的喊人照顾一下那匹马,随后就继续打仗去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牛彩那小子顺手牵羊……” “什么顺手牵羊,珍威将军已经殉国了,他的那匹无迹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钻到了那个人的手里,宝马就应该配英雄,在这里,难道你们还觉得会有比公子更有资格驾驭那匹暴躁马的人吗?牛彩那家伙做得对,无主之物,怎么可以沦落到什么阿猫阿狗的手里,以公子的身份,和晋王殿下商量商量,还不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我看谁敢胡乱说话!”刘大狗今天比较失败,他得了最后一名,左惊也看低了他,若是能够哄得左惊高兴一点,那么失去的东西也全部都可以赚回来,所以当下对先前的那个人红着脖子根嘲讽,分外激烈。 “无主之物?我能说,那匹马,是我的,是我的兄弟吗?”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个声音真的很平静,甚至就连音调和音量都很平静,所以放在左惊周围的五六丈范围之内,便很容易被淹没。 那些溜须拍马还在继续,毕竟人的大脑正处在亢奋之中的时候,是很容易停不下来的。 “刘大狗总算是说对了一句话,哈哈哈,宝马配英雄,宝刀配英雄,珍威将军牺牲了,我们大唐军队就应该寻找一个继承他的意志的人,那把佩刀现在没有了踪迹,什么时候哪个兄弟找出来配在公子的腰畔看看有多帅气!” “说得对,那匹马已经找到了,还缺一把刀……” …… 哄闹的声音渐渐低落了下去,随着第一个人的低落而承接,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很惯常于溜须拍马察言观色,但是跟风也是不少人的本事,当最最敏感的艾龙等几个人突然不说话了的时候,周围的声音也就渐渐稀了、低了,紧接着消失了。 艾龙为什么不说话了? 因为刚才挂着玩味似的笑意仰头对着太阳的左惊忽然面朝向了一个方向,眸光中充斥着无尽的寒意。 刹那死寂。 那些人看着左惊的脸色,心中忐忑,根本不知道是哪个人的话,甚至是字眼忽然触动了左惊的怒火。 “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滚出来!”左惊的前面那一句话有点冷,而后面那很短的只有三个字的话那就不仅仅是冷了,更如同带着忽然爆发的惊雷一般。 他虽然骨瘦如柴,体质也不是太好,尽管在军队之中,也还是有点养尊处优,但是那三个字,却是显得中气十足。 或者是他认为那种忽然的爆发带有着强大的气势。 他的那三个字声音很大,更远处的那些不明就里的人也全部都望了过来,窃窃私语,而左惊的附近,则是面面相觑,互相之间思索着自己或者是别人,到底哪一句话、哪个字眼触怒了左惊。 可是他们真的想不起来,但是因为左惊的性情古怪,既然他发怒了,那么那句惹怒左惊的话是必定存在的。 左惊的眸光中,第一次真正地闪烁了寒芒,大概是因为这里的人都不敢惹他,闹得他不高兴的事情,也不过如此罢了。 现在的那个人,很明显是一个意外。 …… …… 那种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站在管阔附近的人清晰地听到了他开口说话,纷纷转头看着他,先是意味莫名,紧接着便转换成了看待死人一般的目光。 当察觉到管阔有往前走的姿势的时候,前面的一名汉子一笑道:“你还真敢往前去啊?我说,我和你无冤无仇的,也不会害你,你还是听我的话,在这里磕几个头认错,也许公子还会让你不难看一点。” 管阔认真地看着他,开口说话了:“你可以选择不让路,接下来你会有两种结果,一:被你们口中的‘公子’像打狗一样打翻在地;二:虽然我受伤了,我也不知道你的实力如何,但是把你像打狗一样打翻在地,我倒是想试试看。” 那人显然也不是一个特别意气用事的人物,轻笑一声,避了开去,心想待会儿到底谁会被像打狗一样打翻在地? 管阔的身后,可雷和阮单两个人或许在先前便已经猜到了那个骨瘦如柴高高在上的年轻人可能不是太好惹,也可能是因为被管阔念叨了那么多天的“乌鸡”,也听说过了管阔和无迹的经历,现在对管阔的愤怒产生了某种共鸣,那种共鸣压制住了理智。 管阔在往前挤进去的同时,可雷和阮单跟进。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现在跟着管阔往前的样子,就和他们一直跟着铁山无走路的样子特别像。 和管阔所想的并不一样,当左惊并没有再说出其他的话,他也并没有来到左惊面前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说话,嘲讽、咒骂什么的全部都没有,可能是作为北唐铁骑,虽然他们在红尘中丢失了一些东西,但是也留存了一些东西,真的像一群左府的狗一样,他们做不到。 但是他们看待自己的眼神,管阔还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 他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衣冠,心想再一次见到长安的故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还是隆重一点的好,那并不是说他非常重视对方,就单单只是自己的一种心理作用罢了。 管阔拨开人群,缓步来到了左惊的一丈之外,看着对方那张略显寒冷的脸,开口道:“辅国大将军府的三公子,左惊。” (本章完) 第二十章 长安二府公子的聚首(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听到管阔就这么郑重地喊出自己的来历以及名字,左惊咧嘴一笑,脸上有些感慨与讽刺。 当管阔把那些来历以及这个名字在这一大片谁也不敢当着左惊的面直呼其名的人群中亮出来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有些惊讶,他们以为管阔并不知道左惊的身份,所以敢这么做,但是既然管阔知道左惊就是左惊,那么他哪里来的胆子敢前去挑衅? 想到这些的时候,心思细腻的艾龙最先离管阔远了一些。 谁都知道,当这一情景发生的时候,只会有一个答案——管阔并不惧怕左惊,至于管阔为什么不惧怕左惊,那自然是管阔有底气,那么管阔的底气是什么,先离那家伙远一点,不要得罪他吧。 艾龙之后,又有其他的人缓慢地退后了几步,他们不想贸然得罪管阔,当然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明显退缩而得罪左惊。 这一切左惊有没有看见,管阔就不知道了,但是他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他知道,离开了长安,离开了左府,就是左惊再怎么用自己的身份地位耀武扬威,怎么说也还是显得有些虎落平阳,这里的人,总是不会像左府的下人一样的。那种感觉,身为管府独子的管阔,他感受得最最真真切切了。 后面,可雷和阮单神情各异,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特别欠揍的家伙来头居然那么大,管阔那小子要是没有发生那件事情,倒是可以怼怼左惊的耀武扬威之气,但是现在…… 然而,他们依旧坚定地站在管阔的身后,也许这就是他们互相之间都当作兄弟了。 管阔看到,当自己的话语传出,而周围的人退却的时候,左惊的脸上,嘲讽之色越来越浓,随后仰头望了望天,闭起了眼睛。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左惊说话了,话语之中满带着嗤笑:“好久不见啊,中书令府的傻子。” 管阔称呼他为“三公子”,左惊直接叫他傻子,更何况在很早以前,当着管阔的面骂他傻子是一个禁忌,左惊大概觉得,这样子看着一个傻子待会儿发疯,是一件很令人感到高兴的事情。 但是管阔并没有,而是脸带微笑着正视着对方。 有的时候,这并不是管阔尊重别人,他那是在尊重自己,这是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自然是因为心中有着宇宙,自然可以容忍鸟兽,那是弹琴的老人教育他的。 左惊依旧闭着眼睛望着天,但是他却迟迟没有听到管阔发怒破口大骂的声音,于是有些诧异与不解。 尽管慑于左惊的威势,但是他刚才的那句话,还是引发了大地震,让周围的那些北唐铁骑全部都先是呆住,随后窃窃私语,对着管阔指指点点起来。 除了铁山无无用可雷等和管阔比较熟悉的人,没有人会想到管阔还活着,更不会想到他今天、现在居然还会站在这里,距离所有人那么近。 不管管阔是一个笑话,是一个可怜人,还是一个活该的人,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他总的来说还算是一个传奇人物,当然他的传奇来自于管府的荣光,来自于他父亲的光辉,和他本身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关系。 他能够出现在这里,虽然不至于让人不分青红皂白地笑话他,可总是不会有什么好感。 不论是北唐人对他父亲的看法,还是那一场赐婚。 可雷和阮单早就知道管阔就是管阔了,但是现在当看到别人知道管阔就是管阔那时候的情景,看着那些人的神情,为管阔而有些悲哀,或许他们自己都忘记了他们得知管阔就是管阔的那一天,同样并没有多么友好。 艾龙往前踏了几步,站在了左惊那一边。他不知道管阔为什么会有底气去挑衅左惊,但是管阔为什么能够叫出左惊的名字,已经有了答案,那个答案对他们毫无威慑力,或许在国家存亡之间,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死而后已,然而在这里,他们却是会无条件地站在左惊那一边,因为当左惊回到长安之后,也许会给他们带来飞黄腾达,而管阔,什么都不是,非但什么都不是,还是一个令他们比较讨厌的名字。 艾龙的动作当然是作出一个示范,一个表率,那些反应最快的人也终于把刚才后退空出来的地盘补了上去,一时间密密麻麻的,密不透风,将左惊、管阔、可雷、阮单四个人围在了里面。 当然,他们的压力与目光,全部都落在了管阔三人之上。 迫于距离左惊比较近,在这里并没有多少人说话,但是越往外围,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对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非常津津乐道。 “发生什么了,还赛不赛马了,那里聚集了那么多人在讨论什么?” “讨论什么啊,我看那是要打架!” “听说中书令府的那个傻子冒出来了。” “早就有被发配边疆的说法了,原来真在这里啊!” “他们这么说你就信?就是被发配到这里,估计也早就被突兀人一刀杀了。” “什么信不信的,简罗锅亲眼见到的。” “烂脚的你别以为离得远我就听不到,就是罗锅也比你这个烂脚的要好。话说,虽然模模糊糊的,但是那个时候我去长安传达军令,后来因为受伤,留下去休养了几天,那几天里我路过一次管府,那家伙坐在府门前的傻样,我绝对不会认错。” …… 外面的喧闹和这里的沉寂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左惊脸上的诧异之色渐渐消失,他抬起眼帘,瞄了管阔一眼,笑了笑。 管阔知道,左惊是在示意外面那些人对他的评价,让他生气。 但是管阔真的生气不起来,无用等很多人曾经对他也是这样的一个看法,但是现在却变了,那些人对自己的看法同样也是可以变的,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生气? 也许苏印说的是对的,很多人在事情没有轮到自己的时候,都很喜欢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有的时候,那么几个人说你是傻子,那么你就是傻子,那么几个人说你是混蛋,那么你就是混蛋。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长安二府公子的聚首(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已经和管阔相处了很长时间的可雷和阮单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们知道管阔不傻,最多有的时候有点死脑筋,面对一些事情反应也迟钝了一点,管阔还杀死了苏印,管阔总的来说对北唐是贡献居多,威胁……似乎压根就不存在过。唯一的,可能就是被赐婚广乐公主,然后伤了北唐很多人的心。 “傻子?老子看你们才是傻子吧!一个个长得跟鳖孙一样,在这里指桑骂槐的,还北唐铁骑呢!在我们这些普通士兵们的面前,少丢点脸好吗?”可雷最先一个不愿意,抚起了袖子,挥舞了一下拳头。 阮单更是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断臂,那是他最近一段时间最喜欢做的事情:“对,你们是北唐铁骑,是我大唐的象征,你们的战斗力强悍,不是我们这些普通的步兵可以比的,但是怎么说,你们就这样辱骂我们这些生死与共的同袍,也不会怎么光彩吧?” 很明显,可雷的大嗓门起了一点儿的作用,而阮单的断臂作用更大,不管在什么国度,什么时代,一名因为保家卫国而失去东西的士兵,都会得到别人情不自禁的尊敬,那些东西可能是手,可能是脚,当然也有可能是生命。 他们两个人的话语很显然短暂将周围的那些北唐铁骑都惊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但是毕竟脑袋的凝滞并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不久之后,就有一个人大声喊道:“你们两个,走开点,我们又没有说你们,有你们什么事情,我们说的是那个傻子!” “他也是北唐士兵,有什么不一样吗,我们这里有来自各个地方的人,难道就因为来的地方不一样,就会有什么贵贱之分吗?”阮单的这句话虽然不适用于左惊,但是适用于这里的大多数人。 可是阮单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却忘记了管阔。 “他?”有一个人冷笑一声,大声喊道,“他可是曾经的管老贼之子,高贵得紧,他还妄想迎娶我们的广乐公主殿下,他和我们可不是一路的人!” “那他现在……”可雷几乎要高脚跳起来,他这个人脾气就是这么火爆,别人越是对他对着干,他就越是来劲,最后终究还会是打一架,问题是这么多人,他打得过吗?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管阔拉了拉:“三张嘴想要说服成百上千的人,很难。” “管阔,我说你就是一直那么懦弱才会一直背负着傻子的名号的,雷哥我教你,以后再听见谁喊你傻子,上去就是一拳,让他眼睛里冒花,喊一个打一个,看看时间长了还有谁敢喊你傻子!”可雷面对那么多人,完全不惧怕,挥舞着拳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出生到现在,打过的人不少,挨过的揍也不少,军营之中,这么多人看着,晋王李显岳治下的军,难不成还敢打死人不成?那种痛,他就不在乎,就算打不过那么多人,也不能弱了气势。 管阔想到了弹琴老人说过的话,脸上泛起一丝微笑,道:“也许这并不叫懦弱,这就叫强大,强大的感觉,真好。” 可雷看见他的这副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话说,你现在的这个样子,还有说出来的这句话,还真的看起来挺傻的。” “软蛋,哦不,老阮,你说对不对?”他转头,看向阮单,问了一句。 “对。”阮单深表同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不打他们,他们也不敢打我们。”管阔道。 “虽千万人吾往矣,虽千万人辱骂,吾一笑置之,这难道不是强大吗?” 左惊把头低了下来,他感觉脖子有点酸,那种装出一副无视管阔,然后仰头看太阳的动作,当得到管阔三言两语之后然后不理不睬的回应,无处发泄,非常愤怒,脖子当然也很难受。 他的眼中闪烁着怒意,他原本想要羞辱一下管阔,可是为什么他潜意识里面总是觉得好像自己反而被管阔给羞辱了?可是管阔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啊! “管阔,你来到我这里,难道就是借我的力量,来一次轰轰烈烈的登场,展示你这个很多人都想千刀万剐的家伙直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吗?”左惊冷声道。 “为什么有人想把我千刀万剐?”管阔问道,“没有理由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他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显得特别的冠冕堂皇,甚至还带上了好几分的不要脸色彩。 “管府的傻子,你们管府妄想篡位我们无上的李家之江山,人尽皆知,而你,当然也是人人得而诛之!”他的这副样子,莫说左惊忍受不了,远处的那些一直都在对着他破口大骂的人同样接受不了。 “你说是就是?我们无上的陛下呢?陛下是怎么说的?无上的陛下说,管清和在陛下身有大疾,把朝政托付给这一元老的时候,管清和行为不检,犯下了好多滔天的错误,唯有满门抄斩,才能够抵消他的罪过,念在管相爷多年以来一直兢兢业业,留下他的独子发配边疆,自生自灭,无上的陛下都这么说了,你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懂。”管阔道。 管阔可以忍受别人说他,但是面对别人说他们管府,甚至说他的父亲,他就会有些怒火,即使是现在这种心理状态的他,也有些忍受不住。 可雷和阮单面面相觑,刚才管阔叫他们不要说话,说那就叫强大,他们居然真信了,然后等他们不说话了,管阔那个家伙自己就开始耍嘴皮子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些话从管阔的嘴里说出来,居然气势上就是那么不同了起来。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管阔此时也有些懵,他其实说出第一句就是想要嘲讽一下左惊,然后有人说他们管府的坏话,他一个不小心就接了上去,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 事实证明,如果他从始至终都对那些人说的话不作任何的回应,人们反而会渐渐自觉无趣,然而只要他朝着那些人一发声,那就对不住了。 (本章完) 第二十二章 瞎子?不,睁眼瞎!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少拿那些有的没的诓我们,陛下那是给你们管家留点面子,你管家妄想行不轨之事,天下人尽皆知!”一个嗓门很粗的人大吼道。 人的压力大了,就会很需要发泄,他们发泄的对象,可能是带给他们压力的人,但是更多的时候,是现在比他们弱小的人,那样子可以缓解他们的压力,而不必在乎那些弱小的人能够反向施压。 很明显,已经被满门抄斩的管阔,面对他们那么多脾气暴躁的汉子,是一个很合适的释放压力的对象。 管阔冷眼环视了他们一圈,计算了一下,确定就算自己的运气法已经达到了那样的程度,面对那么多人,还是打不过。 “我想说明几件事情,第一,我们管家是怎样的,不是你们说了算的;第二,不管我们管家是怎样的,我管阔就是这样的,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你们没有资格对我发火,如果你们想要朝着我发泄一些什么,对不起,我不接受;第三,正如你们刚才所说的那样,大唐江山,李家是无上的,陛下是无上的,无上的陛下说的话,你们认为那是欺骗,你们不认同,你们反对,请问你们到底要闹哪样?你们可以去皇城那里对着无上的陛下说出你们的心思,远走不送;第四,我现在还有事情,没空搭理你们,要骂架,找别人去。” 说完这句话,他就真的再也没有回头。 可雷愣愣地盯着管阔看了良久,他不得不承认,认识管阔这么久了,管阔虽然一开始面对无用就反抗激烈,但是没曾想直到现在,也能够变得这么嚣张了。 “为什么我感觉有点……”阮单喃喃了一句,“霸气?” 如果说单单管阔说的那些话,当然不够霸气,但是关键是管阔的那些动作,还有他的节奏,最后那毅然决然地回头,说不鸟你们就不鸟你们的姿态,倒还真的有点霸气。 “不骂架,揍你可以啊!” “早就想揍那个混球了,今天自己跳出来找死,不揍他天理难容啊!” …… 他的那些话可能有点用,但是更多的用处却是增加了那些粗人们的怒火,如同他管阔先前自己说的那样,妄想凭借三张嘴让那么多人服气,不存在的。 今天的管阔,和从前早就非常不一样了,但是对于那些人来说,他更多的不一样,便是他已经没有了管府的庇护,是一个徒有虚表的伪纨绔,那便意味着曾经的隐忍已经烟消云散了,随着过去的过去,一同过去了,而今可以尽情地教那个可恶的傻子好好做人了。 人潮涌动,军营之中,铁血与蛮不讲理共存,他们可以蛮不讲理地成为兄弟,生死与共,也可以蛮不讲理地把你揍到怀疑人生。 前者譬如这里的可雷阮单,后者譬如周围数也数不清的人,前者与后者之间的转换,同样可以非常蛮不讲理。 可雷意识到,这一回管阔可能真的要挨揍了,他扬起了拳头,往前一步,狞笑着嚷嚷道:“来啊,老子已经好久没有练练拳脚了,你们可以试一试啊!” “这件事情和你们无关,你们要是再帮那个中书令府的傻子出头,那就连你们也揍。”人潮中处在前头的一名汉子冷冷道。 在这里,大多数人都并没有见过管阔,只是有少数人说管阔就是管阔,他们也许会揍错人,但是他们不想放过人,揍错了,只能算那个人倒霉,这就是他们这一个群体的道理。 “好大的口气!”阮单的脾气没有可雷火爆,但是此时此刻也被触动了真火,紧随其后一步跨出,和可雷比肩而站,他就不信这些人的头头难不成就是个瞎子。 这些人的头头的确不是什么瞎子,但是却只想做一个睁眼瞎。 冬天的阳光很温暖,照起来很惬意,地上淡金色的光辉,间隔着各色的阴影,便演义出了人生百态。 “将军,你看,那边那些家伙,又是想找事情啊,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一名裨将远远地从那边过来,顺势朝着旁边的那个人那边一坐,丝毫没有什么顾忌。 骑郎将卫佰懒洋洋地靠在那边晒太阳,眼睛微微眯开了一条缝,紧接着又闭上,道:“忙活一点好,要是不忙活了,不发泄发泄,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我了,只要不出人命,随他们去。” “好像是中书令府的那个家伙要被揍了。” “那敢情好啊,我也早就想揍他呢,就他那个熊样,也敢接受广乐公主殿下的赐婚,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卫佰眼皮都没有抬。 “不过看情况左府的那个混账东西可不会把那么好的事情让给那些吃饱了撑的家伙们,我估计得被左惊抢着揍了去。” “不要提那个左惊,等到老爷子哪一天心情好,把他召了回去,那就万事大吉,来到我们铁骑这么多年,他还真当这里是他在外面圈的左府院墙了,还以为我不知道,我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不过话说回来,管府那个傻子让他揍了去,我总觉得心里面怪不是滋味的……” …… 没有人会想到远处的那一名骑郎将把这里的情景全部都看在了眼里,然后故意假装没看见,要是知道这一情况的话,可雷可能会生气,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周围的人,必然会是更加肆无忌惮。 好在卫佰只会让可雷阮单等人造成一个只要他知道,他就会来阻止,让那些北唐铁骑以为只要他知道,自己就会挨揍的错觉,这样子才会造成一个平衡,才会不做得过分。 左惊揉了揉脖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听着那些人的哄闹以及气势汹汹,似乎是烦了。 不管这里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身份地位,他都觉得自己在这里是至高无上的,既然他想揍管阔,那么其他人都得靠边站,而在揍管阔之前,他还得和管阔“唠嗑”几句,现在他和管阔之间什么都没有解决,那些咋咋呼呼烦人的家伙们就迫不及待了,那么他的身份地位被摆在了哪里?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左惊的往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歪了歪头,嘴咧了咧,不耐烦之色达到了极点。 “吵什么!?”他忽然爆发了一声,“先让我和那个傻子解决了事情,你们靠边站!” 从那一天之后,他从来不用“本公子”等称呼来称呼自己,很多人都不知道原因,但是管阔知道。 他的这一副姿态很显然引来了那些并不知道他身份的人的不满,但是那种不满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因为他的身份被诸如艾龙等许许多多的人抖了出去。 事实证明,人世间真的是强者肆意横行,弱者逆来顺受,单单以态度与张狂程度而言,管阔不及左惊的万分之一,可是刚刚那些还自以为背负着正义,无所畏惧,要打破一切的人竟然渐渐都压抑了自己的声音,选择了隐忍。 人们总是为自己的“锄强扶弱”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形容,其实也就是一句很简单的道理而已——曾经强大的那些人,变得弱小了,他们失去了一些东西,失去了威慑,于是便可以锄去了。 周围的声音渐渐小了,静了,于是管阔就开口说话了,但是就因为那一句话,左惊就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左家的不肖子,刚才我们说到哪了,继续啊!” 那三个字就像是一个可以引发滔天大火的源头,让左惊的神情变得非常精彩。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左惊在两三年前被扔到这里的原因,但是从长安管府过来的管阔知道。 那个原因同样也是左惊不想认那个人为父亲,于是也不再用“本公子”来称呼自己的原因。 只是左惊似乎还是很享受他作为那个人的儿子而带来的便利,不论是名、利、色,这些他都丢不了,这明显很矛盾,但是这也注定了他只能是一个废物。 那件事情在长安都没有几个人敢在左惊的面前提,当初的管阔敢,不过他没有机会提,现在貌似随着管府的衰落,他已经没有资格去提了,但是他依旧敢。 左惊比管阔年长两三岁,他并不是左府的嫡长子,只要他的两个兄长在,他没有必要为左府以后的命运而思考。左府的日子让他沉醉,消磨了他的意志,金迷纸醉,醉生梦死,他的人生就是什么都不用操劳、操心,只需要享受左府所带来的一切。 管阔并不知道左惊为什么会和他那两个严于律己的兄长完全不一样,但是左惊的确是左家生产出来的一个废物,胸无大志,十二三岁起就声色犬马。他就像是多余的,左家没有任何的负担与前途砸在他的身上,如果一直就这样,或许左惊的人生轨迹也不会有什么波澜。 直到十五岁的时候,辅国大将军,那一个因为先帝的原因,雄踞这一散官虚衔三十多年,也因为丘镜山和李显岳的横空出世而几乎被北唐普通百姓忘记的老头子忽然发现,左惊居然和他的一个侍妾有染。 辅国大将军已老,左惊年方十五,那名侍妾正值三十芳华,花容月貌,容光焕发,毫不褪色,要说这件事情再加上左惊一向的品性,倒也还能在左府的接受之中,但是可气的是,这件事情发生便发生了,那名侍妾也被毁容并成为了下等奴婢,至于左惊,则是被急火攻心的老父亲扔到了这片战场上,期望在自己的老友,丘镜山的军威之下,能够对那个不肖子有些好的影响,但是这件丑事还是偏偏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传出了左府。 谁也不知道是隔墙有耳,还是哪一些强大的势力,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那一件丑闻转瞬间便熏透了长安。 当左府开始作出动作,并且艰难地把那桩丑闻阻隔在长安城内的时候,整个长安城,已经人尽皆知了,不论是左惊,还是那个侍妾,还是辅国大将军,都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不,整个左府都是一个笑话。 闹得最欢的是那些半懂不懂的管阔的同龄人,他一直都记得那一天他正一如既往地坐在管府的门前晒太阳,摆出那个大多数人都觉得他最傻的那个姿势,路过的黄门侍郎家的公子和刘府的公子看都没看见他,自顾自地聊得正欢。 刘府的公子一脸坏笑地说:“听说了没有?左惊那个混蛋和他父亲的女人……” “听说了,左惊和他母亲……” 可以说,当时的管阔是怎么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左惊明明和他父亲的侍妾,怎么会传成和他母亲的,只是他一直记得管清和对他说的话:不要笑话别人家的丑事,要是天下人家的丑事传出去,指不定谁比谁更丑…… 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就那件事情笑话过左惊,虽然那个他只见过一次面的左惊一直都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他自己也没有对左惊表示过什么异样的态度,左惊就是左惊,那也是个人,而已。 直到今天,左惊惹怒了他,那就不要怪他拿那件事情损一下对方。 那件事情对于左惊来说,几乎是致命的,他的脸色红白交错,虽然管阔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但是他还是觉得周围的好多双目光都在盯着自己看,看得他如芒在背。 末了,他冷静了一下,他在猜测管阔这么说,却并没有说出来,是不是在威胁自己什么。 他示意了一下,艾龙、刘大狗等七八人围拢了上去。 “待会儿我想让他闭嘴的时候,你们能保证马上让他闭嘴吗?” 艾龙往后看了一圈。 “公子,我们四五十个北唐铁骑,刀下生刀下死的,管阔那种东西,别说闭嘴,闭眼都行!” 在这一片中,左惊当然没有能力让许许多多的人对他言听计从,但是让几十个人揍管阔,做那种举手之劳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那些人做这些还是心甘情愿的,毕竟小事情而已。 于是他放心地笑了起来,摆了摆手,示意艾龙等人离开。 人影散去,他又看见了管阔那经常露出的有一种傻样的认真模样。 于是他尝试学着对方的样子,也想要认真严肃一点,道:“管阔,你还有说一句话的机会,我想你应该知道能够说什么,什么样的事又是不能说的,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让你闭嘴,当然,在那一句话之后,我会揍你,不过要是你说得好,说不定揍完你之后,我还会帮你把那一件事情办成。”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飞天(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那种严肃认真的样子学得一点都不像,而且也没能够坚持多久,在不久之后他的脸就绷不住了,发出一声嘲讽的大笑,对着周围的人环顾了一周。 听到他的话,管阔动了动身体,测试了一下自己的伤势,特别是那几根正在恢复的肋骨,又瞄了左惊几眼,测算了一下双方的距离,于是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他意识到左惊那混账东西应该是真的说完了,那么就应该自己说了。 “嗯,好吧,那我就说吧,你手底下那个什么牛彩的东西顺手牵羊弄到的珍威将军的马,它叫无迹,记住它的名字,它是我的兄弟,是我的,如果你现在就把它放出来,我们之间,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好?” 他的那句话非但听起来没有任何的威慑力,放在这里,反而有一种喜感的味道。 特别是以他是管阔的身份,以他在北唐人口中传言的那个样子,现在看起来,他真的是傻到没边了。 别说左惊和艾龙、刘大狗等人,就是周围的其他一些和无迹事件完全没有关系的人,都觉得搞笑。 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他们能够在面对成百上千想揍自己的人面前谈笑自若,他们一种人就叫做丘镜山和南吴圣将,包括类似的强大的人,另一种人,就叫做傻子、疯子,包括类似的脑子坏掉、不自量力、螳臂当车的人,以他们看来,比如说:管阔。 “哈哈哈……” 左惊放声大笑,久久没有说话,他笑得摇头晃脑,在那匹乌骓马上摇摇摆摆,就差没有人仰马翻了。 艾龙也在笑,刘大狗,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在笑,虽然他们的笑有的含蓄,有的张狂,但是的确都在笑他。 可雷和阮单没有笑,但是他们也没有说话,虽然他们是向着管阔的,他们也决心和那么多人打一架,可是也压根就没有想过今天可以带回无迹,只是因为他们知道晋王李显岳对管阔的看重,期望晋王殿下以后能够主持公道。 “看他刚才说话那认真的样子,真傻。” “虽然我也看不惯那什么左府公子的嘚瑟劲儿,可是不得不说管家的这一位,实在是无可救药啊!” “管老贼有子如此,简直是报应!” “虎父犬子,莫如管阔。” …… 周围的那些并不准备借左惊飞黄腾达,也和左惊不怎么熟悉的都在窃窃私语,现在见识到了左惊那令人厌恶的惺惺作态,对冲之下,他们倒对于管阔会被左惊揍一顿这件事情不是怎么热衷了,所以心中的狂涛也减轻了许多,窃窃私语是很自然的状态。 左惊笑了好一阵,差点笑岔了气,艰难地止住了,把那张瘦削阴森的脸往前凑了一些,哈出一口热气,盯着管阔,道:“管阔,你的脑袋瓜子,是让那匹马给踢过了吗?” 管阔没有说话,因为左惊只给他说一句话的机会,而他给左惊的机会,也是自己只说一句话。 “那个畜生太躁了,没有一个人能够骑上它,还有好多次都跑了出去,废了我好大的力气才又抓了回来,话说,你说那畜生是你的兄弟,你也是畜生?” 他的眼中充斥着意味深长,脸上的笑意渐渐泛起一丝诡谲。 管阔想了想,牵扯到无迹,他不得不说第二句话。 “在我看来,它是有血有肉的手足,而你,睡了你父亲的女人,最后害得她被毁容,过得猪狗不如,你却没有一点儿的担当,你连畜生都不如。” “住口!”左惊刹那变色,他一直都以为管阔这个傻子妄想用此来威胁自己,和自己做交易,所以肯定不会轻易说出来,可是没想到管阔居然这么毫不犹豫地便出口了。 “动手,打裂那个傻子的臭嘴!”谁也难以理解左惊为什么会发怒成这样,他的头发几乎都要倒竖起来,睚眦尽裂,脸庞瞬间变得狰狞。 那是他一生最最痛恨别人说起的事情,如同管阔说的那样,他虽然纨绔,他虽然嚣张无耻卑鄙阴险无情恶心,但是那是他年少萌动的时候真正爱过的一个女人,他虽然很不是男人,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都没有去做,但是他不容许别人提起。 艾龙刘大狗等几十人等待的就是这一句话,当左惊的那一句话闪出来的时候,他们几乎同一时间就动了。 艾龙是一个非常擅长察言观色,心思灵敏的人,他看到了左惊那真实的愤怒,那种深入骨髓的耻辱感,他虽然并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会引发左惊这样子的状态,但是他很清楚,越是这样的状态,自己等人再为左惊做事情,会获得左惊更大的好感。 一片绵长的云缓缓遮住了太阳,阳光都变得稀了起来,四野里的光线,就像是夏日里支起了蚊帐,变得有些灰暗迷蒙。 风依旧在飘,因为赛马的数次跑动而变得松软的尘烟弥漫,凌空而起,纷纷扬扬。 要说近战的迅速程度,北唐铁骑并不一定可以声势惊人,但是他们依旧可以几乎毫无例外地四面八方围杀过来,围得你密不透风。 可雷察觉到自己身边的光线因为人潮的涌进而忽然变得黯淡起来,神情不禁愈发凝重。 他虽然很能打,很想打,也不怕打,但是当知道肯定会打输的时候,心情当然不会有多好。 只是他和阮单却有些高兴,因为好歹管阔的样子很符合他们心中对对方的期望,只要不低头,痛一点,又怎么样? 艾龙和刘大狗之间,相距一尺,只留下一尺光辉透入。 管阔眯起了眼睛。 透过那一尺,他看到左惊的脸上,那种因为愤怒而产生的狰狞已经渐渐缓解了,更多的是一种欣慰与畅快,不论如何,管阔都会因为对他的出言不逊而付出非常惨重的代价。 “管阔,以前在长安,你没来惹我,算你识相,当然我也不敢动你,但是现在死了爹娘家破人亡一无是处的你,还在我的面前蹦跶,不把你打出shi来,天理难容啊!”这是管阔在人潮闭合之前听到的左惊说的最后一句话。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飞天(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下一瞬间,艾龙和刘大狗留下的那一尺间隙,那一尺天光消失。 “小子,看看吧,够不够兄弟,不要担心你的伤势,很快,你雷哥也会来陪你了,是不是很不错?人生嘛,就是要这样,特别是像你,像软蛋,像你雷哥,我们一无所有,怕什么,老婆没娶到算什么,打一场才算硬道理!”可雷望了望四周,感受着汉子们迫人心扉的吼声,感受着那种泰山压顶一般的气氛,还有越来越黑的光亮,却是笑得很畅快。 “老雷,我决定了,出去以后我绝对会一脚踹死你!”阮单吐了一口唾沫。 “哈哈哈!”可雷仰天大笑,虽然他的样子很难看,但是估计他自己觉得自己帅到要翻天了。 “管阔,”可雷扛了一扛管阔,问道:“你怎么不说话,要不要来一个有点气势的宣扬?” 管阔微微一笑,看着接近的艾龙的脸,然后头也不回道:“收回你刚才的话,你说的不对。” “有什么不对!?”可雷嚷嚷。 管阔摇了摇头。 阴影越来越盛,太阳隐入云间,消失不见。 四面八方人潮涌动的脚步让大地产生了微微的颤抖,就像是鼓在跳动。 他看到,逼近的艾龙的脸上露出非常饱满的笑容,然后开口问道:“你知道什么叫铁墙吗?” …… …… 在今天的北唐军营之中,这片地带,汇聚了最多的人。 之前是因为赛马,汇聚了许许多多,现在则是因为传扬,是因为即将发生的打架,还有左府与管府曾经的公子两个人物,于是显得有些人山人海一般的感觉。 卫佰的身边,那名裨将看着涌动的人潮,估摸着那边里里外外也得有一两千人了,终于有些不安心,不禁问道:“将军,人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卫佰撑着把头抬了抬,眯起眼睛瞄了一眼,又躺好,道:“不多,差不多,还算好。” “将军,晋王殿下可是离得不远……”那名裨将提醒道。 卫佰嘴角泛起一丝惬意的笑意,又砸吧了一下嘴,道:“啧啧,太阳怎么躲了起来,大冬天的晒晒太阳不容易啊!” 裨将露出一副自讨没趣的神色,他知道,骑郎将表达出这样的态度,那就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他也饶有兴致地往下张望,竖起耳朵听。 当卫佰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那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跑了。 人们对于管阔即将遭受到的境遇,无疑是唏嘘长叹的。 这很奇妙,这里的无数人都叫嚣着要揍管阔一顿,而今他们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揍管阔,于是心里面就怪不是滋味的。 但是他们对管阔的智商真的是特别的恨铁不成钢。 他们自论看到过很多比较傻的人,有些是真的傻傻痴痴呆呆,但是面对危险的时候,不管有没有用,一般都会服软求饶,要不就算是强撑着死要面子活受罪,最起码也有被揍一顿的觉悟,脸色也不会好看,问题是今天的管阔很明显并没有那种觉悟。 “可能是管府的衰落对他的打击很深吧……”有人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能产生了某种淡淡的恻隐之心。 “可能吧,不过他受到打击的样子怎么和别人都不太一样?” “性格问题吧,不过话说回来,管老贼这么可恶,他的儿子落到这步田地,也是活该。” “说的也是,要是管府没有被抄斩的话,我们的公主殿下的一生岂不是都毁在了那个小混蛋的手里?” …… 外面的看不清里面情景的人评论不一,而在越来越光线暗淡的包围圈里面,管阔面对着艾龙问出来的那个问题,却是忽然淡淡一笑。 “知道。” “但是铁墙是面对敌人的,不是对战友的,很显然并不是你们现在这种拙劣的状态。” 一名缓慢靠近的汉子阴冷一笑,道:“管阔,你说这些都没有用,你是管老贼的儿子,你们管府漏了你一个,敌人不敌人的话题,轮不到你来说。” 艾龙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管阔却是忽然叹了一口气。 周围的人并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叹气,但是下意识的都会自己附加上去某些概念。 “小子,这就叹气了,我告诉你,我以前还在长安的时候,被这么多人围殴是家常便饭,你先尝试一下吧,以后锻炼锻炼就可以打回去了。”阮单又开始吹道,提到这些,他大概是特别自豪。 可雷嘿嘿一笑,却是没有说什么。 “你终于怕了?刚才为什么傻到连害怕都不知道?”刘大狗跟随着身边四周的人,一同往前踏出一步,进一步收拢包围圈。 管阔摇了摇头。 “铁墙,”他道,“四面八方。” “你们以为你们密不透风,封绝一切,但是很抱歉,你们漏了一个地方。”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伸出手,向上指了指。 那是天。 天道的天。 天理的天。 天无绝人之路的天。 人在做,天在看的天。 他说的这一句话、做的这一系列动作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在场的人,全部都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艾龙的脸上先是掠过非常短暂的迟疑,或者也可以说叫疑惑,但是随后一脸嬉笑道:“大狗,知道这小子说的是什么吗?” 刘大狗瞪了他一眼。 一名汉子继续往前踏出一步,道:“傻子说的话,傻子都听不懂,更何况我们?” 这句话不得不说很经典,处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大家还是都笑了。 重点是,就连管阔居然也都不知死活地笑了。 对于管阔的笑,心思细腻的艾龙下意识地感觉到有点什么旁的味道,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周围围过来的北唐铁骑所带来的阴云越来越大,弥漫四方。 在这里,或许只有可雷和阮单两个人并不会觉得管阔说的会是什么胡话,可是就连他们都是同样听不懂。 阮单用胳膊扛了一下管阔,问道:“管阔,你想做什么?” 管阔向上看了一眼。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股笑意。 “漏了这个方向,可不行。”他忽然道。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飞天(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艾龙的神色蓦地一凝。 管阔动了。 所有的变化全部都在一呼一吸之间。 一呼一吸之间,管阔往前踏出了一步,同样是在那一呼一吸之间,距离管阔最近的艾龙感觉有一股股难以言喻的气浪从管阔的体内冲出,漫天烟尘飘飞,撞向他的眼睛,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 他感觉他们围拢过来的整个包围圈之内,都仿佛有着一股强烈的风在喷涌、旋转一番,而后……风平浪静。 “MD!”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骂出了一句脏话,当所有人的双眼都大致恢复视觉的时候,看到的只能是一道道冲天而起的残影,而原地的管阔,已经不见了。 艾龙张了张口,表情僵硬,他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周围的所有人全部都呆住了,那种超出人类能够想象的现象的产生,凝固了他们的神经。 似乎是好多个瞬间之后,可雷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才把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搞毛啊!” …… …… 阳光的短暂晦暗让左惊感觉特别的难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因为这个而难受还是因为受到了管阔的嘲讽而难受。 周围的人声很嘈杂,远远望过去,那些看戏同时也很想加入进去的人就像是海滩上的潮水,在一涌一涌,听得他有些头昏脑涨的。 只是当看到管阔的身影被艾龙等人淹没的时候,他觉得又好受了许多。 他想揍管阔,不过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不论管阔变成怎样的,他自己都打不过管阔,所以他美名其曰的揍管阔便是命令别人揍管阔,这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思,可是对于一些纨绔中的败类来说,却是有意思的很。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在长安最最倒霉的谁家公子,因为没有别人比他更加耻辱,也没有别人比他的下场更惨,当那些混账东西们现在正和自己的丫鬟鬼混的时候,自己却在这个男人气十足的地方风餐露宿,难以寻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乐趣,人生难道还能有比这个更加惨淡的吗? 直到今天,他终于看到了那个被长安各府的公子小姐们笑话了十多年的管阔,才觉得自己的遭遇还不算太坏,昔日没人敢上门去惹的中书令之子,现在已经家破人亡,发配边疆,还有别的什么可以更加大快人心的吗? 这是他第一次打管阔,甚至是第一次产生这种心理,不过似乎感觉还不错。 他一个翻身,来到马背上,心中想到:既然这个傻子这么在乎那匹暴躁马,那么在打完之后,把那匹暴躁马五花大绑过来,当着这个傻子的面撒泡尿在马身上,那这个傻子会气成什么样子? 想到管阔气得鼻孔冒烟的样子,他一个没忍住,就大声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前面的包围圈,忽然一片死寂。 他的大笑戛然而止,眉毛皱了皱,有些诧异于忽然发生的这种事情,他把仰天大笑的动作停止,头也平视前方,远望起来。 他看到,包围圈的中心地带,几道虚淡的人影忽然几个闪烁就来到了空中,然后伴随着一些汉子的痛呼,那些袅袅兮若轻烟的人影从那些汉子的头顶几个跳跃,便来到了自己的近前。 那些人影猛然一晃,所有的影像全部重叠,管阔出现在他的乌骓马前面,抬头望着他。 他也就这样低头望着管阔,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刹那永恒。 刹那死寂。 时间过得很慢。 一瞬。 两瞬。 三瞬。 …… 所有的人全部都堪堪有了些反应,把眸光朝着这里望了过来,神情微微错愕。 管阔咧嘴一笑。 “忘了跟你说了,囚禁我兄弟不放者,我会打的他爹娘都不认得,这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绝对公平。” 说完这句话,左惊的瞳孔一阵紧缩。 他身下的乌骓马惊恐地倒退三步,全身的鬃毛都疯狂地窜起。 左惊感觉四周的风猛然大了起来,确切来说,是周围一大块区域的气流全部都以管阔为中心,快速汇聚过去,管阔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无底的漏斗。 这一把挥发出去的气息再收回来的动作,只持续了非常短的霎时间。 管阔迈出一步、两步、三步,绕过马首,来到了左惊的身侧,高高地扬起了拳头。 当这个时候,谁都知道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管府的傻子,你找死!”艾龙的爆喝就像是惊雷,当看到管阔的拳头扬起的那一瞬间,他由错愕被惊醒了过来,他知道,这一拳下去,自己保护左惊不力,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全部都完了。 此时此刻,管阔是怎样做到的、刚才又发生了什么,已经没有时间与精力再去思考了,最最重要的,便是马上阻止这一切! 刘大狗发出一声怪吼,把木木地挡在他前面的一个人推翻在地,就朝着这边冲了下来。 “管阔,你胆大包天,辅国大将军的三公子你都敢打!” “你早就不是那个中书令之子了,你当现在还是什么时候!” “这几拳头下去,你就真的成为了傻子,你将会万劫不复!” …… 人们相信,言语比动作的速度更快,他们要想抢在管阔下手之前阻止住,言语攻击、威胁,是最好的手段,但是可惜,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言语的阻截力度,却远远及不上动作。 管阔脸色平静,也很认真地道:“你们居然还叫我傻子,背后骂我傻子的,我懒得理你们,因为那是无耻小人的行为,当着我的面喊我傻子,那就是在挑衅我了,这几拳头下去,我看看谁才是傻子!” 艾龙的威胁、周围其他人的威逼利诱,他全部都不在乎,在先前,他们毫不犹豫,妄想全无代价的就要揍自己,现在自己要揍别人,当然也是有样学样,无所顾忌。 左惊愣愣地坐在马上,很显然被这一系列的惊变弄得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末了,强行让自己露出一副镇定自若的神色,道:“管阔,管府已经完了,而我,很快就会回到长安,如果你今天敢对我下手,你以后的人生再也不会过得下去。”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面对挑衅,我就会用拳头(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我和你只见过一次面,”管阔眉头一挑道,“不过我倒是和你的父亲见过七八次面。” “你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很清楚,儿子惹事了,挨揍,他才懒得管,至于你自己对我的报复,那就先问问现在我手里的拳头!” “现在,先送你一脚!” 感受到管阔的意志,左惊的面色煞白一片,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管阔的手脚居然会这么蛮不讲理,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深刻理解过管阔的为人,管阔一直就是这样,管阔很少揍人,主要原因是当初敢惹他的人不多,而且只要别人不当面挑衅他,他都当作不知道,所以左惊不知道管阔会揍人,而且揍人的时候会是这个样子、这种态度的。 当初在营帐里面,无用就迎接过管阔蛮不讲理的拳头,在更早之前的长安大狱里面,狱卒也迎接过,今天,是左惊。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管阔说到做到,一脚踹出。 “哗——” 就因为他的这一蛮不讲理的一脚,周围一片哗然,左惊的身份因为刚才艾龙等人的宣传,已经传达到了很远很远,成百上千人全都知道了左惊就是辅国大将军府的三公子,但是,管阔就是这样不给面子,也什么都没有多想地动手了! 最最重要的是,场景的转变太快,明明是左惊喊了那么多人围殴管阔,但是就在所有人还没有弄明白的情况下,突然就变成了管阔揍左惊,并且它还发生了! 艾龙等人眼睁睁地看着管阔凌厉地踹出这一脚,想要喊一些什么,却已经失声了。 人未至,劲风先到。 左惊稀少松软的头发凌乱地飘舞,就像是浅滩上乱糟糟的芦苇。 一股剧烈的疼痛感觉从他的腰部传达到他的全身,他的脸都因为那种难以言喻的疼痛感而变得扭曲畸形起来,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呃啊——” 同时他的身体就像先是一轻,紧接着就一重,疾速地往下面坠去,冰冷的风凉了他的屁股,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砰!” 一个沉闷的声音砸出,他的身体与地面作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接触,难以忍受的疼痛感几乎把他整个身体都浸透在了里面,他整整蜷缩成了一团,几乎难以置信人世间居然会有如此强烈的疼痛。他是左府的三公子,从来都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他虽然打过仗,但是他基本上就没怎么杀过人、立过功,他就是被北唐铁骑给养着,这么多年以来,他总共受的伤也不过七八次而已,而且都是微不足道的轻伤,疼痛感根本就无法和这一次相比。 被管阔踹中的腰部、砸到地面的屁股,他用两只手分别捂着,疼得直哈出白气来,在这短短的一刻,他简直就像是经历了人生百态,也早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做过的事情……一切的一切,但是当那最痛的过程过去之后,他还是想到了这些东西。 “管阔,我会把那匹马杀了的!” 他喘着粗气,斜躺在地上,用怨毒的眸光盯着管阔,他尝试让管阔相信,如果管阔还是选择继续,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去做。 脚步声由远及近,管阔缓缓来到了他的身边,俯视着他的脸,随后龇了龇牙,摸了一下自己的那几根肋骨,紧接着是全身各处,最终,管阔不得不承认,就刚才的那一脚,他全身各处都痛。 管阔缓缓蹲了下去。 他的脸靠近了左惊那表面阴厉实际上惧怕紧张的脸。 “你要相信,那样做的话,我会把你给杀了的。”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却能够引发人彻骨的寒意。 “我不相信。”左惊用牙齿咬了咬下唇,道。 “你或许真的敢打我,但是,你不敢杀我,你真的不敢。”疼痛感已经渐渐减轻,左惊涣散的眸光再次凝聚,他盯着管阔的眼睛看,尝试能够看出一些令他自信的东西。 “薛昭那个家伙很清楚的,”管阔道,“我连李惜芸那个娘们儿都敢杀,那一次,我把匕首抵在她雪白的秀项上,割破了她的肌肤,鲜红的血,哗哗地流啊。” 左惊看着管阔的那种神情,特别是眸子里面的那些隐藏着的东西,从那一句话之中品尝到了非常巨大的危机,于是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几乎声嘶力竭地喊道:“疯子!你不是傻子,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你对她这么不尊重,公主殿下她为什么想要放过你!?” “那是因为我尊重我自己,我也尊重值得我尊重的东西。”管阔正色。 “放了无迹,放了我的兄弟,我说过,不然的话,我会揍得你爹娘都不认得。” “你休想!”左惊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他刹那间狞笑起来,“你打啊,你真的不敢杀我的,你只要不敢杀我,在这之后,你会付出十倍的代价!” “好。”管阔点了点头,答应得非常畅快。 左惊微微一怔,他也没有想到管阔居然会真的不想再多废话。 他看到管阔再一次扬起了拳头。 “管府的傻子!”刘大狗的胸膛起伏,声音仿佛奔雷,几乎用完了他的全部中气。 “管府的傻子!”他又重复了一遍,加重了语气,“军营之中,动手以下犯上,将会重罚,面对长官的打骂,你就算不服,也应该选择日后追求责任,而不是像现在那样以下犯上。” 管阔手中的拳头顿了一顿,戏谑地盯着左惊那张普通到毫无特点的脸看着,笑着问道:“看不出来,你这个废物,居然还是一名军官?” 左惊冷冷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但是!”管阔蓦地加重了语气,他回头望了刘大狗一眼,眯起了眼睛,里面闪烁着无尽寒芒,“我说过,背后骂我傻子,我会当你放屁,当着我的面喊我傻子,我会视作是对我的挑衅,面对挑衅,我就会用拳头!” 话音刚落,他呼啸的拳头也同时落了下去。 没人想到他会说拳头就真的用拳头,一时间都愣住了,至于左惊,完全还没有思想准备,脸上就挨了一拳,发出一声像是杀猪一般的惨嚎,鼻子里的血,狂涌而出。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面对挑衅,我就会用拳头(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拳头!”管阔再次吼了一声,一拳落下。 左惊感觉自己的鼻梁骨都要断了。 艾龙的脸色已经发绿。 刘大狗的脸色发白。 周围看戏的人都有些发懵。 可雷和阮单也都愣住了。 喧闹越来越淡化,而管阔的声音,和左惊的惨叫,在这一小片的区域内却是越来越清晰。 “叫你们喊我傻子!” “呃啊——” “你抢我的马还不还!” “疯子!” “你还不还!?” “你等着,我会……啊——” …… 今天的此刻,这些情景,几乎让他们永远都不能忘怀,不禁感叹人生究竟是怎么了。 …… …… 今天卫佰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觉得躺在那里翻来覆去的就是不是滋味。 阳光不好,现在风也大了起来,冷飕飕的,他的心拔凉拔凉的,于是心里面也不怎么爽起来。 他咒骂了一声,一个翻身爬起,远望了几下,发现热闹还是那么多,未曾散去,不禁心想左惊那个混账东西怎么现在还没有解决事情,可不能玩大了,玩过火了自己也不好收拾,毕竟晋王殿下还在军营之中呢。 他抬头,看见了一个背着双手晃悠过来的人,不禁表情一僵。 “计老弟,怎么有空来这里闲逛?”他抢先搭讪道。 现在他的手下正在做戏以及看戏,计光作为晋王李显岳身边比较亲近的亲卫,若是传了一些话过去,可并不太好,虽然问题并不会太大,最多算是治军不严,被李显岳训斥几声罢了。 “骑郎将现今好惬意。”计光淡淡一笑道,紧接着靠着卫佰坐下。 “军人报效祖国,永远都没有尽头,难得惬意,自然要好好享受,毕竟阳光好的日子少,阴的日子多,突兀人闭嘴的日子少,闹腾的日子多,两万府兵和三千羽林代劳的日子也不会多。”卫佰打了一个哈哈道。 计光叹了一口气,道:“唉——人生嘛,特别是我们的人生嘛,就应该是这样的,丘战神都已经不复当年俱是少年英豪的年华了,但是他还是任劳任怨,为了我们的国度而四处奔波,这是命,躲不掉的,你想想自己后世子孙的生活安定,就会心里面快活一点。” “说的也对。”卫佰微微点点头道。 “可是想着像左惊那种家伙享受着我们给他们带来的安定,还觉得那是应该的,总是不太舒服啊。”他又道。 计光笑而不语。 他们远望,远处的人山人海先是渐渐安静了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便猛然爆发了,一片哗然,哄闹非凡,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件。 “骑郎将,你下面的兵,都在做什么,这么热闹?”计光当然知道军营里面没有多大的乐趣,也很少会有现在那种胜利之后的短暂安宁,适当的放纵是应该的,所以也不会顺势指责一些什么。 卫佰一笑:“唉,计老弟啊,你也知道,做我们将军的,也是难啊,太严厉了不好,会受到反向弹压,现在阿史那沁那狗贼被打跑了,他们想放松放松,我也不好不留情面地否定不是?” 计光点头:“懂,我们当然都懂,骑郎将为国尽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付出了太多太多。” 卫佰盯了他一眼:“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计光大声笑了起来,而后又皱了皱眉头,指了指远方,道:“可是你看,他们是不是闹得太欢了一点?” 远处的人潮就像是爆发了一般,这些在战场之上搅动起狂涛的北唐铁骑们现在,一点都不比战场上逊色,反而有一种石破天惊的感觉在四处酝酿。 卫佰眯起眼睛,沉吟了半响,道:“的确是。” 这个时候,他看到,裨将的人影由小到大,由远及近,便顺手一指道:“看吧,来人报告情况了,待会儿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吧。” 那名裨将在奔跑,跑得飞快,气喘吁吁,脸上震惊、激动以及焦急混杂,他的人影几乎要跑出一道尘烟,人也迅速地变大,最终来到了卫佰的面前。 他看着卫佰那淡定自若还坐在那里的懒洋洋的样子,也没来得及在意旁边的计光,喊道:“将军,将军,出大事了!” 卫佰看他的神情,也知道一定出了什么事情,可是他却依旧镇定自若,他了解自己的兵,也了解左惊那个烦人的家伙,那些人下手都有分寸,绝对不会给他添太大的麻烦,至于管阔,管清和已死,管府已经完了,吃点苦头,也无所谓,只要别被打死。既然如此,还能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能有什么大事?”他卫佰虽然平日里对自己的裨将毫无将军风范,但是现如今计光就在自己的身边,人总是一种好面子的生物,这么严厉的说话口气、这样斥责,很明显听起来更有一名骑郎将的气势。 “简直是疯子,他不是傻子,他就是一个……疯子!”那名裨将喘着粗气道。 卫佰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将军,你必须亲自出马,马上去阻止吧,现在场面混乱,我挤都挤不进去,MD,那群混账东西,平日里太惯着他们了,我说都没用了。”那名裨将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喋喋不休的,一时间愣是都说不上重点。 “到底怎么回事!?”卫佰沉声问道。 他的裨将品阶不低,在他的面前看起来不怎么靠得住,可是他很明白那家伙平日里面对下面的兵有多么淡定,多么有为将之风,现在这么失态,必定是发生的事情真的不简单。 计光的脸也凑了过来,很明显也很好奇。 “管阔那个傻子,把左惊打成了猪头!!!”那名裨将语不惊人死不休,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都是满脸的红白交错以及难以置信,说实话,如果不是事情得到了确认,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如今已经权势全无,真正成为了一个废物的管阔,是怎样做出、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他的话语和先前所有人所认为的那个样子跳跃度太大,卫佰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别的表情,也没有说出什么话、作出什么动作。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面对挑衅,我就会用拳头(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阵风吹来,把他那飘逸的长发撩动而起。 计光好歹是比较先反应了过来,干咳了一声。 卫佰让自己安定了一瞬,又沉吟了一下,道:“你刚才说什么?” “将军,你快点去看看吧,你再不去,管阔那个疯狂的傻子真的有可能会把左惊给杀了!” 卫佰的脸色变得非常严肃,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是他还是没有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他之所以放任那边闹腾,便是因为知道处在危险局面的是管阔,管阔虽然来头很大,但是那些毕竟也都是过去式了,作为一个和所有北唐男子一样爱慕倾慕广乐公主李惜芸的男子,他很乐意管阔被人揍一顿,只要不出人命,都好说。后来,当得知左惊掺和进去的时候,他知道,其他的那些人可能今天是插不上手了,不管怎么说,就算左惊暴虐不讲理,公子病严重,但是他底下的那些人,那些北唐铁骑,都是他卫佰的人,他卫佰很清楚手底下的人的性格,那些人虽然有的时候无法无天,极难调教,但是脑袋都还算清楚,不会做得太过分让他难看。 于是,卫佰就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左惊那个家伙撒气撒完了,闹腾好了,那就万事大吉,至于管阔嘛,只要他下面的那些兵高兴,放松了心情,赔点汤药费,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就当他作好所有的打算的时候,就现在,突然就发生了这种事情,完全不在他计划中的事情。 左惊到底是怎么搞的,非但没能够把管阔收拾一顿,还反过来快被对方给打死了? 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砰!” 他一拍地面,尘土飞扬,身体也是轻快地爬起,动作迅速,不拖泥带水,和之前的懒散样子判若两人。 “走,去看看!”他快速作出了这么一个决定。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计光问道:“怎么样,计老弟,一起去不?” “好!”计光同样轻快地爬起,就像是轻快地翻身上马,道:“我和你一同去看看,中书令府的傻子怎么就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 …… 管阔打了六拳,然后停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他相信左惊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不会有特别大的骨气,万一打晕了,昏迷了,反而事情不好解决,想必现在,左惊已经尿了裤子,此生都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云开雾散,太阳又探了出来,淡金色的阳光一泻而下,照在他的背上,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话说,把左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做事情毫无下限的混账东西揍一顿,的确特别舒服。 尤其是当想到左惊抢了他的无迹不还,还反过来想揍他,现在被他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 他的那六拳很快,只用了一两个呼吸,当此时,几乎要暴走的艾龙和刘大狗等人还在两眼通红地奔跑着接近,却暂时还没有到。 “管阔,你住手,我说到做到,你打几拳,会以十倍计!”艾龙的吼声几乎要把空气都撕裂开来。 他拼命地朝着这边冲过来,耳边风声呼啸,他几乎听不太清了别的什么声音。 周围真的很嘈杂,管阔所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人们对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之发生是会有着长久的消化过程的,那种过程会带着某种发泄,就比如议论纷纷。 “这是管阔?” “这不是管阔。” “刚才哪个混蛋说这家伙是管阔的,给老子站出来,你家的管阔长得这么嚣张?” “我想静一静,现在有两种情景摆在我的面前,一种是我在做梦,我还没有醒,另外一种是军队里面有一个和管阔长得特别像的厉害人物正在我的面前。” …… 管阔到底是不是管阔的问题,成为了当下周围围观的人们所潜心研究的话题,这真的很重要,因为这关系到他们到底是在睡觉还是在现实之中。 在接近管阔与左惊那骇人听闻的情景的一块区域,有两个另类。 他们既不是围观的那种本来对管阔恶感连连的人,也不是和艾龙等人差不多的想要讨好左惊的人。 “阮单,我怎么咂摸着,那小子是越来越强了呢,那以后和他待在一起岂不是显得我们特别没有面子?”可雷用颇有些羡慕嫉妒恨的语气道。 他虽然同样有过震惊与难以置信,但是他和阮单毕竟是知道管阔现在的实力早就已经今非昔比这一事实,也知道了弹琴老人和管阔变得强大之间的关系,他们知道那种因为所以,所以那种情感也渐渐的就淡化了。 “强归强,但是胆敢暴打左家三公子,那小子是真的狂啊!”阮单想的比较多,看得出来他略微有些担忧,“老雷,你说,会不会是那小子时间这么长还没有习惯自己早已经不是什么管府公子了这一事实,直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的那种可能,倒是可以把那家伙的拳头解释得比较合理,但是不应该啊,他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健忘的东西,毕竟你应该知道他特别的记仇,记性可好着呢!”可雷翻了翻眼睛,想了想,道。 他们两个人现在的这种姿态,还有说风凉话的腔调,放在想要讨好左惊的那些人的眼里,简直是不可接受,可是他们完全不用在乎会被谁给记住,因为刚刚还把他们围在中间的人因为见到左惊现在面对的危机,跑了一个精光,相比而言,左惊的安危和把他们两个人打一顿,孰轻孰重,谁都明白。 管阔向后看了一眼,看到了奔在最前面的艾龙距离越来越近。 他皱了皱眉头,道:“左惊现在在我的手里,你还威胁我,甚至我看得出来,你想要打我,你难道就不怕我一个冲动,把这个纨绔里的败类的脑袋瓜子砸个稀巴烂?” 艾龙微微一怔,随后眼睛里闪烁着暴虐的寒芒,喝道:“你敢!?” 随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后张望了一眼,看到可雷和阮单还在不知死活地站在原地,冷笑一声:“那你就不怕你的这两位兄弟再也回不去了?” (本章完) 第三十章 我们谈谈吧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自己说,那匹马是你的兄弟,你很珍惜你的兄弟,你的兄弟不可辱,那么那两位呢?” 管阔的神色一凛,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微微一笑。 他想到了那些时候和少女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也想到了那个欠揍无比的小安安,道: “没用的,你知道的,我比你们快,就算你们距离我的那两位兄弟比我更近,我还是比你们快,你们要相信,以你们刚才看见的速度,我会在你们威胁到他们之前,打烂左惊的脑袋,然后再把你们打成猪头。” “或许我不是你们那么多人的对手,但是我想,全身而退我还是有点把握的。” 艾龙顿住了步伐,此时此刻,他距离管阔以及左惊只有三丈远,他惊疑不定地望着面露自信之色的管阔,显然是在快速分析着管阔所说那些话语的真实性以及可靠性。 他不想轻易放过管阔,但是同时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误判让左惊受到更多的伤害。 他眼帘低垂,看向地上的左惊。 左惊的脸上已经满脸是血,躺在那里哼哼唧唧的,说不出了什么话,他从前带给所有人的压迫感在此时此刻全部都烟消云散了起来,他就像是一无所有的一个可怜虫,而不是那个可以甩手给人永坠地狱或者荣华富贵的辅国大将军府的三公子。 他们一直以为管阔作为曾经风光无限的中书令之子,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恍然如梦,也终于不再像从前那样想打却不可及。但是现今看来,躺在地上的那一位,左惊,也是如此。 任何的光鲜亮丽,被打碎了,就很难看。 艾龙渐渐冷静了一些,他的头脑毕竟是周围的人里面转得最快的,刚才管阔一系列出人意料的动作叫他猝不及防之下是愤怒,是爆吼,但是清醒过来后,他明白,不管怎么说,左惊都在管阔的手里,他们和管阔总是得聊一聊。 “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最后谁会被谁打得爹娘都不认得!”刘大狗的怒火越来越盛,他几乎没有在意到艾龙的突然停下,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仿佛那个躺在地上被打的就是他自己。 艾龙忽然伸出手来,拦住了他。 刘大狗并不知道艾龙为什么会突然拦住他,但是还是停了下来,冷冷地盯着他。 后面的人也不解地停了下来。 “艾龙,你做什么?公子正在受到那个傻子的羞辱!”刘大狗冷声道。 他们看到,左惊说不出什么话来,就这样躺在地上,难以动弹,先前的一切纨绔神彩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楚楚可怜的目光,求助似的望着他们,似乎想要寻求什么帮助。 “不要冲动,”艾龙道,“管阔不仅仅是一个傻子,更是一个疯子,现在公子就在他的手里,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对他没有用,要想阻止他,我们得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刘大狗像是听到了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你准备和一个傻子好好谈谈,这谈得拢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刘大狗是一个比较冲动的人,由此很多时候都得不到左惊的欢心,但是不能否认他试图解决事情,试图让左惊安然无恙,不过艾龙觉得他所做的事情一无是处。 “请便。”刘大狗冷笑着往后退了一步,手往前一摆,示意艾龙既然一心如此,那就自己试试看好了。 看得出来,对于艾龙近乎服软的行为,刘大狗非常不舒服,他认为艾龙这是对牛弹琴,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反而白白浪费了时间,所以他后退一步,便是削减自己的责任,若是艾龙没有解决什么,而左惊出大事,也好把事情都推到艾龙的身上。 艾龙知道刘大狗的想法,嘴角微微勾了勾,直接忽视,随后便看向了管阔。 管阔已经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就这样笔挺地站在那里,如同一杆枪,他腰胯一把长刀,整个人很有精神,虽然他直到现在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北唐士兵,但是他现在的样子,丝毫不比一身戎装的李显岳逊色多少。 人世间有一种凌驾于外貌之上的东西,就叫做气质,这也许与心灵有关,再更深一层层次,可能就是某种灵魂的力量,一种物质世界之外的力量。 管阔从前的传闻以及形象给了所有人第一眼的感觉,而今再看第二眼,艾龙承认,管阔似乎显得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起来。 “管阔,我们谈谈吧。”后面的人已经再也没有往前冲的了,四面八方在惊憾了许久之后,终于静了下来,那同样是一种很不同寻常的安静。 现在大家看待管阔的眼光,真的带上了“疯子”这么一个标签,他们就想安静一点,不要惹怒了对方,然后做出什么令管阔后悔莫及,他们也后悔莫及的事情。 左惊缓了缓,最后艰难地开口。 “艾龙……救我,要是我……死在这里……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左惊的性格决定他不会有什么好话,但是不论是恳求味十足的话语,还是有点威胁味道的,都表明他开始害怕了,因为管阔下手之狠,他开始不相信管阔,于是他没有向管阔求饶,而是选择寄希望于艾龙他们能够救出自己。 “你们想谈什么?”管阔瞄了地上的左惊一眼,问道。 “这句话应该是我们问你的,”艾龙道,“你现在作出那么冲动的事情,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是真的疯了吗?” 周围的过千人都有些安静,人们静静地看着他们,偶尔交谈,也是窃窃私语,他们处在那么多人的中间,就像是立身于戏台之上。 管阔摆了摆手。 “不,我想,你们应该搞搞清楚,惹事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我说,把无迹还给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们不想谈,你们非但不想谈,还想要问候我拳头,那么我也就会问候你们拳头,这就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很反感你们这种冠冕堂皇的态度,你们想揍我,喜气洋洋,得意洋洋,现在反过来被我揍了,一脸严肃,警告我,提醒我,让我做人不要冲动,让我做人要理智,这真的很好笑哎!那你们为什么冲动着要揍我,也冲动着送上来让我揍呢?”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殴打军官,应当什么处罚?(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艾龙的嘴角蠕动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能够说出来,在交谈之初,他感觉自己据理力争,完全可以以道义压制管阔,让管阔知难而退,并且承认错误,可是管阔的一席话,让他失败了,一切都化为了泡影,他一败涂地。 管阔说得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们曾经这样对我的事情,你们现在就不谈了,光来谈谈我的态度。一个巴掌拍不响,没有无缘无故的单方面错误。你们做了,所以我也做了,这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已,你们想要指责我,让我认错,这不可能,反过来你们应当认错,这我们才可以慢慢谈下去。 艾龙当然不可能代替左惊认什么错误,就算他认了,左惊也不会认,到时候左惊迁怒于自己,他完全就没有能力去承担一切。 艾龙低了低头,又皱了皱眉头,抬起头来,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并没有说出声来,他还是觉得,自己做左惊的一个阿谀奉承的狗更加合适一些,其他的那些东西,那些代价,他承受不起。 刘大狗越来越感受到了谨慎的艾龙的犹豫,不禁嗤笑一声:“艾龙,你就是一个胆小鬼,我们现在距离那个傻子只有几丈,只要我们想,难不成你还会觉得我们这么多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可以试试看。”管阔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刘大狗冷笑一声,他虽然下意识地对管阔的威胁不去在乎,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打消了马上试试看的想法,或许也是因为管阔说话的时候那种认真的态度让他觉得一切都看不透起来。 “把公子先放开,然后我们好好谈一谈,你已经对公子做了这些,我想,这已经够了。”艾龙想了想,觉得这么说话是最合适的。 他们确实挑衅管阔,想打管阔,但是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做成,艾龙觉得,这是说服管阔的最好的理由。 但是很显然,管阔并不想如他们所愿,在先前,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在乎他的希望是怎样的,上来就要揍他,那么他现在又何必那么遵从别人的愿景? “很抱歉,我做不到。”管阔直截了当地回答。 “你到底想怎样!?”刘大狗叱道,他的脸色瞬间就更加冷了起来。 管阔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抬起头来,望向前方。 “哼!”一声冷哼,刘大狗再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被艾龙摆手制止住了。 刘大狗皱了皱眉头,却也感觉到了周围氛围的不同寻常,于是不再说话,转过了身去。 如果说之前的安静是因为那些人不想刺激到管阔,让管阔作出什么不好的冲动的事情的话,那么现在就是一种畏惧的安静了。 那么多桀骜不羁无法无天的北唐铁骑全部都寂静无声。 管阔看到,远处,人潮在涌开,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因为人影憧憧的缘故,他看不真切什么,但是他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大人物到来了。 他能够预感到,现在这种情况,若是有什么大人物过来,必定是对自己不利的,可是他不想就那样屈服地低头认错,他想试试看。 “什么情况啊,那群嚣张到没边的孙子怎么突然这么听话,到底是什么人物来了?”可雷丝毫不顾忌周围的北唐铁骑距离自己这么近,大大咧咧地叫嚷道,虽然他名义上是在跟阮单提问,但是几乎和大喊大叫差不多。 阮单虽然同样是一个粗人,但是把握的分寸比较好,他捏了捏可雷的腰,疼得那家伙哇哇大叫。 “不要出声,看情况再说,不管怎么样,见机行动,不能让那小子真的出事了,这里的人不知道苏印是他杀的,我想,不管怎么说,晋王殿下都会给他几分面子,待会儿要是冒出来一个谁要把那小子办了,我们跳出去试试看用晋王殿下的名头压一压。” 可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喊道:“轻点儿会死啊!?” 阮单耸了耸肩,只是因为他失去了一条手臂,于是耸肩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别扭。 管阔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很自然地成为众人中心,他比较讨厌那种感觉,因为他喜欢安静,也许像驼背老金的那种安静是他最最适合的,不过当现在的太阳之光照在这里的时候,那就昂首挺胸地接受这一切吧! 那个隐藏在人海之中的人仿佛就像是破浪的小舟,他走到哪里,哪里的人潮就会朝着两边散开,但是他实在是太神秘了,只有那些散开的人才知道他到底是谁,没有经历过的人,直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因为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讨论,于是也就不会用迅速的言语来进行传播,这一点,和管阔就是管阔这一消息的席卷八方完全不一样。 这一等待持续了好久。 管阔很有耐心。 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他就这样去面对,仅此而已。 太阳暖洋洋的,但是风又凉飕飕的,他的身体感受着那两种温度的交织,不是怎么好受。 就在那同样的天地之间,同样的阳光之下,同样的大风之间,他渐渐地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脸庞。 那似乎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伟岸,但是并不魁梧,身材很匀称。 随着距离的拉近,管阔又渐渐看清楚了他的神态。 神态中有些懒散,这一点和铁山无有点像,但是还有一股狠劲,那种狠劲让管阔确信对方的品阶应该不低,这样才能够驾驭那些桀骜不羁的北唐铁骑。 脸庞也已经非常清晰。 他看到,那个人抬头,望了自己一眼,玩味似的一笑。 那种意味,和左惊的那种戏谑并不一样,而是一种很淡很淡的,对事情并不怎么在乎的意味。 “我讨厌和铁山无那家伙很像的人……”管阔低低地自语了一声,脸上掠过一丝不爽。 那个人终于来到了空出来的边缘处,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接受着旁边的北唐铁骑们的尊敬,没有作出任何的表示。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殴打军官,应当什么处罚?(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出了人潮,就那样隔着二十多丈的距离,歪着头,望着管阔,没有再往前。 管阔也就那样无声地望着他。 艾龙他们就像是看到了救星,只是牵扯出了这一位救星,让他们感觉很难堪,有些难以面对,他们悻悻然地抱拳呼了一声“将军”,便朝着两旁退了出去,退进了人海之中。 无论如何,既然骑郎将来了,那么不管事情最终会以怎样的形式散场,总是会得到解决的,他们继续待在那里也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就这样把那种难缠的事情顺势扔出去,很好,一身轻松,至于左惊会怎么看待自己,再说吧。 只是刘大狗等很多人临走的时候对着管阔嘿嘿一笑,那种笑意便是:你完了。 管阔站在那里,不明白对方不说话,也不动作,究竟是要做什么,只是他隐约觉得,对方似乎也在等待自己做出些什么动作,然后说出一些什么话。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四周一片寂静。 那个人“啧”了一声。 “还愣着做什么,看见长官,也不施礼,在那边等等等,到底是我等你还是你等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微微扬起了头来,眼睛往下斜,稍微眯起,呈现出某种睥睨的姿态。 他的声音不是多么严厉,也没有什么凶神恶煞之态,给管阔的第一感觉那就是威胁性寥寥,只是管阔略微有所保留,人不可貌相,有些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心里面都阴险歹毒,更何况就这么一个人物,没有点真本事,他是怎么做到把这么多北唐铁骑训得服服帖帖的? 管阔往前迈了一步,随后郑重其事地抱拳道:“见过将军。” 他的那些动作不能说是恭恭敬敬,但是中规中矩,毫无瑕疵,几乎可以说是完美。 不论怎么说,对方的品阶与威势摆在那里,在对方的面前,他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兵,做人,有的时候要锋芒毕露,有的时候就要含蓄,收放自如,这一点,和气体运行法以及诡异身法之间的转换有点像。 卫佰看着他,点了点头。 就在他点完头的一瞬间,脸色忽然就变了。 他的所有懒散以及漫不经心全部都退却,面色里面的温度快速下降,转眼之间就变得冰冷无比。 他的眸子就像是两把寒刀,凛然地隔空架了过来。 “卫佰……把那个傻子疯子收拾掉……他竟然敢对我……”左惊此时此刻已经恢复了很多,忍受着面孔上的火辣辣的疼痛,艰难地说出了这么一席话。 只是,他的声音并不响,被风一吹,就没了。 管阔并不知道卫佰有没有听到,但是最起码他现在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卫佰。 他瞄了地上的左惊一眼,轻声道:“你不要期望收拾我,你要相信,我比他快,在他救你之前,我不介意再收拾你一次。” 左惊现在却是已经完全不怕他了,艰涩地开口,面上带着略微的嘲笑:“管阔,你虽然傻,但是也不会傻到那样……的地步,现在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你能够承受的代价,你所能够做的……只有收手……” 管阔没有再和他说话,而是抬起了头来,看着远处的卫佰那冰冷的神色,神情严肃了几分,他知道,接下来自己可能真的会有麻烦了。 “管阔,你可以和本将军说说看,你现在在做什么?”卫佰的声音透过风,显得有些邈远,但是还是清晰地传到了管阔的耳中。 “他们挑衅我,想揍我,然后就被我揍了去,就这么简单。”管阔昂了昂首,声音尽量平和。 “我问的是你在做什么,是你!”卫佰的声音抬高,那种在他的身上本来仿佛都不存在的威势如今已经遍布了他的全身,“他们挑衅你,我并没有看见,那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只看见,你,作为一名普通士兵,殴打一名军官!” 殴打一名军官,以下犯上,好大的罪名,卫佰就这样扔了过来,关键是,管阔一时之间还真的难以去推开那种罪名! 只是,管阔并不想接受那种罪名,因为他不接受左惊就这样霸占着这一个职务。 于是他想了想,在这段时间里,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于是四面八方都是一片压抑。 人们都在等待着他说话,包括卫佰。 可雷和阮单面面相觑,感受着这种不妙的氛围,他们为管阔非常担心,现在要弄管阔的是一名来头不小的将军,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沉住气,”阮单小声道,“先看看那小子怎么应对,那名将军又会怎么做,等到真的什么都阻止不了的时候,我们再尝试一下。” 可雷不知道骂骂咧咧了一句什么,最后看向满脸是血的左惊旁边的管阔。 管阔已经想好了、确定好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于是他看着那名眼神冰冷的卫佰,道:“很抱歉,我不知道他的品阶是怎么来的,要说我殴打军官,我不接受。” 是可忍,孰不可忍,左惊听着管阔那赤luo裸的轻视,就和管阔面对他们所有人赤luo裸的轻视的感觉一模一样,关键还是,他的品阶的确不是他依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而是因为他的父亲是辅国大将军,为了不让他打仗死了,而送给他的虚衔。 “管阔,你……狗眼看人低!”左惊面色扭曲着,感受着管阔的那种轻视,心里面尤其难受。 “你们刚才又何尝不是?”管阔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不管你承不承认他的品阶,他都是长官,你都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你的承不承认都不要紧,你已经是殴打军官了,”卫佰开始往前迈步,“现在,我们就来谈谈你殴打军官应该面对的责罚吧。” 卫佰的步伐很稳,他不仅马骑得好,走路同样很好。 “那军官无缘无故想要殴打士兵呢,应该作什么处罚?”管阔沉吟了一下,忽然开口问道。 卫佰的步伐依旧没有停,他的面色古井无波,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管阔,有一种隐形的威势就那样压了过去。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我将上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我没看见,也没有任何人作证,所以,它不存在,”卫佰环顾了周围一圈,问道,“你们有谁看到左惊无故殴打管阔的吗?”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人点头,也没有人摇头,虽然大家都知道那件事实存在,但是在现在的卫佰面前,谁要是冒出去给管阔作证,那就是作死。 “看看吧,”卫佰道,“没有任何人看见,我们只看见你,以下犯上,殴打上级军官。” “军法如山,既然犯了,那么就得付出代价,这里是军队,不是你们曾经乌烟瘴气的管府。” 听着卫佰的那些形容,听到卫佰对自己管家的那种言辞,愤怒占据了管阔的心理。 “如果你执意只手遮天,”他道,“那么,乌烟瘴气的,就是这里。” 他伸出手,手指遥遥地指着卫佰,“我将上告,你,卫佰,律身不严,包庇手下,无法无天。” “我将上告,你,卫佰,威慑八方,敛没真理,万马齐喑。” “我将上告,你,卫佰,纵容手下,无军纪可言,坐视不管,坐山观虎斗!” 管阔非常精准地指着卫佰,每说出一句话,便向前一步,有一种凛然的气势从他的体内透发而出,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义正言辞,就像是一道又一道的鞭子抽打在了卫佰的身上。 卫佰停住了脚步,眼睛里闪烁着寒光,他望着远处那个昂首挺胸的年轻人,顿了片刻之后,缓缓开口道:“你说什么?” …… …… 阳光很明媚,万物都很清晰,虽然天气转冷,但是一切都很宜人。 四面的一大片区域,北唐铁骑的铁甲晾在各个营帐前,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千百人处在这里,如山如海,蔚为壮观。 管阔的声音犹在人们的耳中回荡,隽永无穷,但是时间却缓缓往前。 寂静,依旧是寂静,但是现在的那种寂静,就和因为人们敬畏卫佰而不想说话的寂静不一样了。 管阔的那种近乎于斥责的话语让他们心中久久不能够平静下来,管阔所说的也许全部都是对的,也也许好多的东西他们都没有确定,比如说管阔认定卫佰早就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可是却坐山观虎斗,但总的来说,管阔的那种气势令他们凛然,并且情不自禁地深受感染。 紧接着,便是有些哗然。 那是他们的骑郎将,管阔就如此大言不惭? 但是管阔赶在他们说出什么之前,便说话了。 “我将上告,你,卫佰,律身不严,包庇手下,无法无天。” “我将上告,你,卫佰,威慑八方,敛没真理,万马齐喑。” “我将上告,你,卫佰,纵容手下,无军纪可言,坐视不管,坐山观虎斗!” 他郑重其事、一字不漏地将刚才自己所说的话全部都重复了一遍,他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对的,事情的确是这样的,他很有信心。 卫佰听完他再次说完这些话,展颜笑了起来。 “这真是很可笑啊!”他笑道。 “你打了左惊,打了品阶比你高的长官,现在,还要诬陷……不,斥责我?” 他仰天哈哈大笑。 “管阔,你真的是很不知天高地厚啊!或者,你的确是一个傻子?” 管阔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澜,虽然他并没有看见卫佰的动作,甚至在卫佰过来之前,并没有看到过卫佰,但是当时左惊要殴打自己,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卫佰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卫佰绝对纵容了那些北唐铁骑,包括左惊在内,隔岸观火,任由着事情的发生,直到左惊出事了才冒出头来。 这里面,除了管阔肯定事情闹得太大卫佰会看到、听到之外,还因为他是管清和的儿子,他虽然不是很懂为官之道,可是他可以猜测得出当手下人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上位者一般会作出怎样的态度,就这样稍微纵容,是绝大多数上位者首先会做的事情,卫佰肯定也做了。 他不太可能会和卫佰这种身份的人硬碰硬,所以他现在所能够做的,只有让对方畏惧,抽出对方的把柄,最好能够让卫佰束手束脚,知难而退。 他并没有看到,在卫佰后方,隐在人群里面,有一个他认识,晋王李显岳也认识,而且可以把消息传递到李显岳处的人正在那里。 那是计光。 此时的计光,在把震惊渐渐缓解之后,是有些感叹,他把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是却不准备现在就道破,因为他就想多看看管阔,看看管阔是否和从前所有人印象里面的那个样子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人事变迁,真的难料啊……”他在心中轻轻地道,“管阔,没想到你是管阔,这样的事情居然发生了,这真的很奇妙……” 那一天,管阔和苏印血战,事情危急,李显岳在当时几乎已经确定了管阔杀不死苏印,反而有可能还会死在苏印的刀下,于是命令计光带着他的军令,从王独的部队里面调出三百北唐铁骑,前去杀死苏印,同时最好能够把重伤的管阔带回来,要知道,在当时,他万万不会想到正在和苏印殊死血战的那个人,居然会是管阔! 他一直以为那是一个值得所有北唐人都尊敬的新一代青年才俊,然而没想到那个人在从前他们的眼里,是那般一无是处。 “虽然我很看不惯管老贼只手遮天的那种腔调,但是我真的想说,虎父无犬子啊,就算从前看上去这是一个埋没管家荣光的傻子,但是终究,还是一个扮猪吃虎的混蛋……”他轻轻地叹道。 “突兀人揍过来,我们就揍回去,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老祖宗教育我们的,而且我们一直都在贯彻、在实施,放在我这里也一样,他们想要揍我,我不可能等他们把我揍成了傻子之后再还手,该出手时就要出手,我揍回去是必然的一件事情,这里面和他们有没有成功揍到我没有关系,”管阔道,“至于你,如果你想要在没有把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就对我动手,我是不可能接受,也不可能服气的,然后,我还是会上告你,纵容下属,只手遮天!”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这个人,你不能打(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卫佰环顾了周围一圈。 “你们听到了没有?” “他承认了他揍了左惊,揍了品阶比他高的长官,并且还认为这么做是对的。” 他回头,看向管阔,道:“管阔,我听到了,你已经承认了,这里的人也都已经听见了,同时看见了你的行为。”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歪了歪头。 “我不接受,这是无理取闹。”管阔感受着对方的那种意志,整个人都摆出了一种警惕非凡的态度,他知道,接下来,狂风暴雨即将来临,自己在卫佰的手下打了左惊,不论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给辅国大将军做一个交代,卫佰都不可能会善罢甘休。 只是,无迹的事情都还没有解决,又添一件,最终呢,无迹能不能够回到自己的身边?他有些担忧。 “我不接受你的不接受,因为这是在军队里面,军法如山,我言,即是军法,”卫佰挥了挥手,道,“艾龙,叫上十几个人,把他拿下,若是胆敢反抗,就地斩立决!” 他的这句话是一个信号,同时也是一个命令,他的军令,如山。 在此时此刻,艾龙等人已经没有了丝毫的顾忌,不管左惊是不是就在管阔的身边,然后会不会受到什么威胁,一切最后的后果,都会由他们的骑郎将卫佰来承担。 卫佰说是十几个人,但是他们整整四五十个人全部都站了出来。 先前,就是他们想要遵从左惊的意志,把管阔揍一顿,最后非但没有成功,还导致左惊最后被管阔打成了猪头。 这一耻辱,他们必须要解决。 “手脚麻利一点,刚才那小子很明显有问题。”想到先前管阔从他们的包围圈里面飞天而起的样子,艾龙非常警惕,于是轻声对着周围的人提醒。 但是他不在乎管阔会不会逃走,现今,名义上是他艾龙带着人前去拿下管阔,其实周围的那千人,都是卫佰的人,只要管阔做出什么事情,人人得而诛之,谁也不会手软,他不信管阔能够从这么多人中全身而退,因为能做到这一点的,直到现在,整个北唐都只有丘镜山一个人。 再说了,如果管阔不肯束手就擒的话,整个北唐军数万人都不会包庇他,他插翅难飞。 管阔看着逼近的那么多人,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想到因为无迹的原因,最终自己会闹出那么大的事情,然后会落得如此地步,不过,就算现在时光倒流,重新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因为珍威将军对他说过,无迹从那一天起,就是他的兄弟了。 “管阔,束手就擒吧,”艾龙面色阴沉道,“只有这样,你才会能够度过这一天,不然的话,你也听到了,骑郎将他说,若是你反抗,那就斩立决。” “你们会后悔的。”管阔道。 艾龙摇了摇头。 “你把公子打了,而我们什么都没有对你做,所以我们不会后悔,也不会得到什么报应。” 那四五十人再次接近,但是现在和之前已经完全不同了,因为在他们的远处,四面八方,人潮也在涌动,他们都看见过管阔的身手,所以作好了一切的准备,比如管阔再一次“飞天而起”。 管阔看向四面八方,估计了一下自己的形势,知道不容乐观。 他看向就快要被人影挡住的卫佰,问道:“你一直都这么做?” 卫佰没有回答他,只是脸上的那种懒散漫不经心之态再次回归了。 卫佰伸出双臂,伸了一个懒腰,看上去随随便便地呼喊了一声,道:“待会儿下手不要太过轻柔,要是遇上反抗,该用力就用力,不要整得像和自己的婆娘调情一样!” 艾龙等人会意地一笑,他的这一句话,这里的所有人都懂。 不管管阔有没有反抗,他们都会断定管阔反抗了,然后狠狠地揍一顿,这样子,左惊才能够心里面平衡一点。 地面上,左惊咧嘴笑了起来,血水渗进雪白的牙齿里面,看起来有些森然恐怖。 管阔朝着他挥舞了一下拳头,道:“不要笑,你信不信我再揍你?” 左惊还是在笑:“你不能再揍我了,因为卫佰他已经下令,那么除了艾龙他们几个,其他的成百上千人也不会放过你,你不会有逃走的机会,你若是想稍微消停一点,就不能够揍我,这样子我才会发发善心,让你少受一点惩罚。” 管阔点头:“不得不说,你说的还算有点道理。” 左惊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总是感觉自己受到了嘲讽,于是眸光中闪过一丝寒意,没有再说话了。 艾龙等人围过来的速度很快,他们有人尝试着靠近左惊,管阔淡淡瞄了他们一点,并没有作出什么阻止。 左惊已经被他打完了,他现在面对的是新的事情,继续揍左惊并不能够解决什么问题,反而会浪费他的时间,有这时间,他还不如去想想办法。 毕竟,他不可能像是劫持一样控制住左惊,妄想凭借此来和这么多人对抗。 刘大狗拿出一件衣裳,给左惊披上,不得不说,这一个动作很是贴心,因为左惊这么长的时间一直躺在地上,的确身体寒冷非凡。 左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意识到终于都结束了,管阔已经不能够再对他做出什么威胁了,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但是在劫后余生的感觉之后,便是无尽的仇恨。 他的眸光冷冷地盯着管阔的脸,道:“管阔,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将会得到十倍的偿还,现在,就会开始。” “我等着。”管阔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管阔的心里面没有底,刚才他所做的一系列,排出气息、吸收气息,看起来似乎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但是其实耗费了他很大的精力,介于他的伤势未愈,他已经很难再发挥出同样威力的了。 他隔着那么多人“望”向卫佰,缓缓开口。 “卫佰,将军,我看不到你,但是我现在在对你说话。” “首先,我不是你的兵,在今天之前,我甚至都不认识你,不知道你这个人的存在,你没有资格惩罚我。”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这个人,你不能打(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你打的是我的人。”卫佰仰起头,眯起眼睛看着太阳,感受着那种温度,似乎很是舒服,他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进了管阔的耳中。 “其次,你这个将军做得很不称职,我虽然不是很懂为官之道等等,但是你这种拙劣的决定,就连护短都算不上,你就是忌惮左惊那辅国大将军府的底蕴,你失去了自己的方向,这不符合你的身份……” 卫佰听着管阔的话,露出一丝讥讽,在没有等到对方喊完的同时,就大喊了一声:“抓起来,若是反抗,那就打一顿,若是还反抗,斩立决!” 管阔说的话,他不认同,他也不想听,他要的,是马上出结果,即刻、瞬间。 艾龙等人等待的就是这一句话,随着卫佰的那一句话,他们几乎同时动了起来,人影绰绰,同时发出一种古怪的吼声,那种吼声,是他们在战斗的时候用的,可想而知面对管阔他们表现出了怎样的态度。 “注意上头,防止那小子用那种莫名其妙的手段冲出去!”艾龙喊了一声。 “放心吧,就是他飞起来,我也把他给踹下去!”刘大狗嘿嘿笑了一声,他们都作好了十足的准备。 外围,人潮涌动,那过千北唐铁骑都在往前挤,一个是他们想要看看管阔会面对什么,另外一个,则是他们作为卫佰的人,都做好了抓捕管阔的准备,要是管阔忽然冲出了包围圈,那就拦住对方,他们就不信,管阔还可以冲出他们过千人的范围。 “我就说嘛,那个混蛋骑郎将其实就是一个二货,是一个混账东西,乌龟王八蛋,老阮,现在就试试看?”可雷看到管阔转瞬间便被淹没了,心急如焚,骂骂咧咧。 “只能试一试了,看看能不能够用晋王殿下的名头压一压那个骑郎将!”阮单同样是对卫佰的非但纵容下属,还要反过来给别人定罪的行为特别的反感,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都知道面对这么多人,还有官大几级压死人,不能耍性子硬拼,只能够智取。 可雷当先跳了出来,吼叫道:“慢着!” 他的声音很大,但是周围人潮之声更大,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阮单同样跳了出来,他的声音没有可雷大,于是更快就被淹没了。 卫佰的身边人比较少,对于这一位骑郎将,大多数人都是保持着某种敬畏避讳的心理。 于是,有一个人出现了,因为人少,所以有点显眼。 他的声音同样很大,而且因为他的身边人并不多的原因,所以就有点像是惊雷乍现,虽然并不能够压制住全场,但是压制住周围的那一片,足够了。 “卫佰,你不能这么做,事情会被闹大,你也会完蛋。”计光来到卫佰的身后,神情严肃,声音凛然。 卫佰回头,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神情这么严肃的计光。 他并不知道计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但是总不至于空穴来风,他没有对自己的手下作出什么指示,但是总是得问问计光具体是怎样了。 只是他下意识地没有把计光所说的话放在心上,因为无论怎么推敲,管府已经覆灭,这是一个事实,管阔能够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不存在。 “计老弟,让你看笑话了。”卫佰一笑道。 “下面的人没用,让别的部队的臭小子打了,还得我亲自来解决,你说,作为一名骑郎将,我是不是特别的窝囊啊?” 计光摆了摆手。 “卫佰,我不是来和你说笑话的,”他道,“我是为你好,如果你相信我,那就让你的人赶紧住手,不然的话,谁也救不了你。” 卫佰皱了皱眉头。 “计老弟,你的这些话我就不爱听了,我的人,被别人打了,我把人给抓起来,为什么反而在你的话里面是我做错了?” 计光叹了一口气,上前几步,凑了上去,他看着卫佰的脸,声音放大,大到周围的两三百人都听见了。 “卫佰,听我的话,马上住手,今天我们大家都玩得有点大了,我本来的话是不想掺和的,可是我不得不提醒你,如果你今天把管阔,就是那个把左惊打一顿,又被你们围起来即将打一顿的家伙打成了猪头,晋王殿下他绝对会把你卫佰给打成猪头,我保证,我了解殿下他,他绝对会这么做的!” 看着计光严肃的神态,听着对方严肃的话语,卫佰的神情终于变得凛然了起来,计光是认真的,发自肺腑。 周围的人也全部都有些愣住了,他们不明白计光何出此言,管阔,百无一用的家伙,现在一无所有的没落弟子,何德何能会遭受到晋王殿下这样的态度? 影响在放大,两百人、三百人、四百人、五百人……一圈又一圈扩大,声音都放小了起来,寂静由这里往外扩散,最终传达到了艾龙等人那边。 艾龙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他们都听到了计光那因为渐渐静下来而清晰无比的声音。 “这个人,这个家伙,不能打,因为这会寒了整个北唐军队的心,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不仅仅晋王殿下会发怒,会把你卫佰打成猪头,那些知道那个家伙究竟是谁的部队,也不会放过你们,我们整个北唐军队都不会同意,到时候,你们可能会面对其他的许许多多部队的怒火!” 卫佰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道:“计老弟,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为什么我有点听不明白?” 计光深呼吸一口气。 “曾经有一个人,是我们的骄傲,后来,他成为了我们的耻辱,他带给我们的损失是如此巨大,巨大到我们不能承受,他本来可以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不过他最终还是被我们的一个英雄用生命作为赌博,杀死了。” 他忽然顿住了,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等待,同时又因为某种非常古怪的氛围而觉得脑中有些空白。 “苏印,是他杀的,他是管阔。”计光很快地说完这一句话,然后就没有了声音。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这个人,你不能打(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卫佰的口中轻轻地“嘶”了一声,环顾了一下四周。 他在确定究竟是一切都寂静了,还是时间凝固住了。 他感觉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而自己的脑袋也像是被一道雷劈中了一样,有点不太灵光。 他挠了挠头,在原地踱着步,缓慢转了几圈,随后抬起头来,看向计光,道:“计老弟,你说的话有点乱,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计光苦笑一声。 他的话说的很明白,但是周围没有怎么明白的人占据了大多数,那是因为他们听进去了,但是脑子还没有思考完毕,脑子还没有明白。 管阔也隐隐约约听到了计光的话,但是因为他前面的景象被艾龙等等许多人阻挡住的原因,他看不到刚才喊话导致周围寂静的人究竟是谁,只是稍微感觉有点熟悉,那个人,自己应该见过。 他看到,艾龙、刘大狗等人没有再继续往前,随后有些木然不知所措地望向计光的方向,又回过头来,盯着自己看,接着又回过头去,然后再回头看自己。 就这样持续了好久,艾龙等人重复了好多次,神情也从之前的那种木木的以及不知所措变为了吃惊。 “苏印……是你杀的?”左惊略微有些结巴的声音并不大,而且打破了周围那一片的平静。 “难道还是你杀的?”管阔反问。 左惊看着他的神情,知道管阔其实已经承认了这一件事情,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暴虐,忽然吼叫道:“我不信,就凭你,长安各府里面最最不入流的一个,杀得了苏印?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在这一刻,左惊他懂了,艾龙、刘大狗,包括远处围观的那个什么牛彩的,全部都懂了。 对,无迹,是杀死苏印的那个人的。 无迹,是管阔的。 所以,管阔就是杀死苏印的那个人,一切都完全没有错,就这样简单。 但是真的不太简单啊! “我不在意你的相信,因为在我的眼里,你也是很不入流的一个,是一个笑话。”管阔道。 在长安,各府里,有很多自以为是,却无所事事的浪荡子看不起他管阔,而他,同样看不起那些人。 就像李显岳的相貌以及他的马被他的那些个皇兄皇弟皇姐皇妹们笑话了很多年,但是李显岳一笑置之,因为他也看不起那些笑话他的人。 请不要在背后指指点点笑话别人、轻视别人,因为谁也不知道在别人的眼里,你是个什么东西。 “管阔,居然就连你这样的人都敢轻视我,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奇妙啊!”左惊感受到了管阔的那种真实的鄙视,心里面既发笑又发怒,他冷笑着拍着艾龙等人的肩膀,问道,“你们怎么看?” 艾龙等人没有说话,因为远方的卫佰说话了,虽然他们妄想依附左惊,期望能够飞黄腾达,但是那些毕竟是很远的事情,而且充满了变数,而卫佰作为他们的老大,是当下已经发生的事情,而且卫佰接下来的决定,将会影响到他们许许多多的人。 “计老弟,你可以和我开玩笑,但是并不是现在。”卫佰笑了一笑,道。 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光景,但是很明显他想要作出一个缓解当下尴尬局面的动作。 “卫佰,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说实话,我也不愿意相信那些东西,但是,我不能够否定我自己。”计光面色有些沉抑道。 “管阔,那个杀死苏印的人,居然就是管阔?这是一个笑话,并且一点也不好笑,可是时至今日,我也不得不接受了。” 计光的声音显得有些感慨。 “很多天以前,我们抛头颅,洒热血,我们同生共死,我也是亲眼见到了某一个年轻人是怎样杀死苏印的,”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我的眼睛,真真实实看见的,那个人的形象、那个人的动作,直到现在还烙印在我的眼里,一旦想起,我便热血沸腾,扬眉吐气,苏印那个国贼,终究得到了报应!” “是他杀的,”计光伸出手,遥遥地指向管阔,“很多很多天了,我一直都知道就是他,就是这个人,但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居然就是管老贼的儿子,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啊!” “计光,这样愚蠢的事情你都肯相信,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卫佰的神情变得有些阴厉。 他不愿意接受这一切,和管阔本身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关系,管阔于他而言,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但是关键是他已经摆足了姿态,他的人,想要对付管阔,他假装没看见,然后他的那些人全部都失败了,反过来被管阔对付了去,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他坐不住了,他跳了出来,他大手一挥,就要处理掉管阔的那件事情,而现在,计光忽然跳了出来,说:那个人,你不能碰,因为他杀死了苏印,他是北唐军队的英雄,如果你动了他,你会得到包括晋王殿下在内的许许多多部队的怒火。 他已经骑虎难下了,他是骑郎将,而管阔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普通士兵,现在让他放弃对付管阔,那岂不是颜面尽失,有一种讪讪的、灰溜溜地缩手的味道。 那么他以后还怎么带兵? “计老弟,你说的不对,”卫佰的神情渐渐平缓了下来,他这个人,虽然懒散,但是城府极深,他很快就找到了说服自己,也说服别人的理由,“北唐英雄,也是人,人,是会犯错的,他固然是北唐英雄,可以将功补过,但是他已经被确定了下手殴打左惊,罪行存在,不管他是谁,那一切罪名他都逃不了。” 计光笑了起来。 “卫佰,你说的话,我都不信,晋王殿下会相信吗?”他道。 “对,是管阔揍了左惊,但是左惊是一个怎样的人,这里的人都很清楚,我清楚,晋王殿下他也清楚,管阔不会无缘无故揍人,在他揍人之前,左惊做了什么,殿下是一定会查得到的。” 今天去体检了,明天就要上班了,不用说,这一定又是一个坑,我总是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然后今天会三更,以后再想三更可能会很艰难了。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解决不了的事情,求助殿下吧(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把脸凑了过去,轻声道:“包括你纵容下属,任由左惊为所欲为的事情。牵扯到杀死苏印的人,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的,一切都会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到时候,不仅仅左惊会完蛋,殿下一怒之下,你也会完蛋。” 卫佰低了低头,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这真的很头痛哎!”他叹道。 “那么,就这样放他走?”他忽然抬起头来,看向计光,“那么,我算什么?” “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件事情。”计光道。 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不管怎么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戏剧性,而且牵扯到他们的骑郎将,不论是围观还是想要看看自己的骑郎将最后会是怎样的下场,都让他们的眼睛眨都不眨的。 只是最最尴尬的,除了卫佰,还有艾龙左惊等早就准备好揍管阔一顿,却现在又无法进行的人。 左惊倒是不怎么在乎一切,他很想无视任何人,一拳头下去,就把管阔打得满地找牙,然而艾龙等人听他的话,却更听卫佰的话,卫佰没有叫他们动手,他们不想给卫佰惹麻烦,至于左惊一个人,只有被管阔反过来揍得满地找牙的命。 他虽然一无所成,但是他还是很敏锐地感觉到如今的氛围,在接下来,他把管阔狠狠地揍一顿的愿望,可能会无法实现了。 于是,冲天的愤怒引燃了他的内心,他疯狂地大吼了起来:“卫佰,动手啊,吩咐他们动手啊,管阔那个傻子打了我,你难道没看见,你是睁眼瞎吗!?” 卫佰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的确是睁眼瞎,在先前,就是因为他是睁眼瞎,于是纵容自己的手下去揍管阔,最终导致左惊反过来被管阔揍成了猪头,现在计光表示将会帮助他解决事情,他不介意继续做一个睁眼瞎。 他敬重在长安的那一位老爷子,他也也许平日里对左惊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不代表他会重视左惊,像现在,他就完全不在乎左惊会愤怒成什么样子。 他看着计光,几乎已经猜到了计光的想法,他觉得,这样很好,可以给自己解了围,而不会有什么骑虎难下的样子。 “你是想要让晋王殿下解决这一件事情?”卫佰问道。 计光点了点头:“殿下说怎样,那便怎样,没有人敢再胡言乱语一些什么,而你遵从殿下的意思,又有谁敢说你不对,谁敢笑话什么?” 卫佰拍了拍计光的肩头,一笑道:“殿下的决定,我会表示绝对的信服,我相信殿下,那就让殿下来处理这件事情吧。” 计光点了点头。 这一次,他决定帮助卫佰把管阔带到李显岳的身边,并不仅仅是今天的这一件突发事件,更加重要的是李显岳本来就表示过想看看管阔,和他好好谈一谈的意向,借此机会,水到渠成。 还有,他认定,现在管阔就是杀死苏印的那个人,这一石破天惊的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对于此,作为李氏皇族的皇子,广乐公主李惜芸的皇兄,李显岳也完全有必要好好斟酌一番,和管阔聊聊,这点小心思,在计光的自我打算之中,他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就必须要解决,拖,只会越陷越僵。 卫佰再一次昂起了头来,这一次他把所有的懊恼、厌恶以及愤怒等等许许多多的情绪都挥发出去了,整个人又变得轻松许多,他喜欢那种轻松的味道。 “大豆,”他喊道,“带着你的人,把管阔左惊他们两个人,跟着计光将军一起走,去殿下那里接受殿下的处理,这是命令,听明白了没有,要是人跑了,那就抓回来,抓不回来,唯你是问!” 计光不是什么将军,也不是什么普通士兵,但是他身经百战,丝毫不逊色于他卫佰,很多人都习惯性尊称那些晋王李显岳的亲卫们为“将军”,那只是一种尊敬。 “是!”一名面色古板,看起来品阶不低的军官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表示领命。 艾龙和左惊贴得太近,卫佰怕到时候会有什么猫腻,给他惹麻烦,而且他对艾龙刘大狗等贴近左惊的人有些反感,对于“押送”管阔和左惊的人选,自然不会是那些人,那个绰号叫做大豆的,是他很满意,和他比较亲近的,最最符合做这一任务。 管阔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他相信晋王李显岳不可能是一个偏袒有失公允的人,现在得到这样的一个处理结果,正是他所需要的,所以他无话可说,看着那些逼近过来的大豆的兵,表示接受。 但是左惊可就不一样了,他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怒火难以自抑,他想要修理管阔,谁知道却反过来被管阔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后来卫佰出现了,他蛮以为卫佰可以替他出气,谁知道冒出来了种种奇奇怪怪不明觉厉的破事情,现在居然还要烦劳晋王殿下处理这件事情。 他左惊什么都没有做成,是受害者,现在也要过去接受处理,这算是几个意思啊? 他的面孔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扭曲,直接往前踏出了一步,破口大骂道:“卫佰,你个孙子,你脑子是不是也叫那匹暴躁马给踢了?堂堂骑郎将,小爷我被打了,你什么事情都办不成,现在居然还要叫我去李显岳那里搞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你这个骑郎将是不是不想做了!?” 卫佰淡淡一笑,压根就不想理他。 他骑郎将做不做得成,在这里,晋王李显岳最大,就是辅国大将军都没有资格过来管,辅国大将军的三儿子左惊,算个球? 左惊,他心情好的时候会给点面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左惊是什么玩意儿? 他不想理左惊,那么对他言听计从,忠心耿耿的大豆当然也会无视左惊的气急败坏。 “让开。”那么绰号叫大豆的一向就看不惯艾龙刘大狗等阿谀奉承的熊样,眼见如今卫佰下了命令,还杵在那里不动,不肯离开,摆出一副犹豫不堪似乎还妄想保护左惊的架势,当下没有任何的好语气。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解决不了的事情,求助殿下吧(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事已至此,艾龙等人就是再有想法,也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只得神情复杂地盯着左惊看了一眼,不甘心地退下。 “你叫大豆?”左惊看着逼近的大豆等四五十人,冷笑一声,道:“卫佰不知好歹,你们就言听计从?我想你知道我是谁吧……” “品阶还没我大,老子管你是谁!”左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豆不耐烦地打断了,“军队里面,军功最大,品阶决定一切,我们谁会在乎你在长安是怎么翻云覆雨的,在这里,你就是一个杂毛!”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豆挑衅似地瞄了几眼离开的艾龙等人,不知道艾龙他们听懂了没有。 “好!好!”左惊怒极反笑,他的整个脸都已经铁青,他感觉今天背极了,想揍管阔,反过来被揍了一顿,卫佰,这个平日里一般不会违逆自己意愿的骑郎将,今天无视了自己,而现在,连一个小小的大豆,居然也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一连喊出两个“好”字,面上几乎带着狞笑:“我记住你了,大豆,你就叫大豆,你会死得很惨,我左惊的话,从来没有食言过!” “啰里吧嗦唧唧歪歪扭扭捏捏,什么玩意儿!?”大豆踏前一步,一道风对着左惊袭面,伸出左手,又右手握住还没有出鞘的佩刀,“砰”地一刀拍了上去,惊得左惊不禁倒退几步。 虽然大豆拍的是自己的手,但是对方的那种极具威胁的动作还是把左惊给短暂惊住了,如同对方所说的那样,他虽然在长安翻云覆雨,在军队里面,若是有人买他的账,那就还好,若是不待见他,他真的就是个屁。 左惊知道,今天自己已经颜面尽失,他怨毒地盯着大豆看了几眼,最后不得不接受了事实,不过他转念一想,不论如何,自己都是辅国大将军的儿子,李显岳断然不会特意为难自己,最多,就是如此罢了,虽然是他主动惹事,然而他反过来被管阔打了一顿,难不成,李显岳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会追究他的责任? 令大豆的人有些意外的则是管阔的表现,在先前,揍左惊的时候,他们都看在眼里,管阔几乎就是一个疯子,但是如今,却安静得令人心里发寒,管阔乖乖地听话,一点想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他们盯着管阔看了好几下,似乎是想确定这个是不是真的就是管老贼的儿子,同时也是杀死苏印的人? 真的不像啊! 感觉到他们的目光,管阔一笑,春风和煦。 “笑什么笑,你给老子消停一点!”大豆斥道。 看着管阔的那张脸,大豆想的更多的并不是苏印不苏印的,真的就是管府以及广乐公主的赐婚,别无其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会对管阔有好感才怪。 但是他已经不敢把心里面想把管阔揍一顿的想法付诸于实践了,也许这就是一种个人光环的叠加,那是某种超脱世间的神秘力量。 管阔远远地朝着左惊对视一眼,他看到左惊也在看着他。 左惊的脸上,血污已经被清理掉了,但是脸庞还是有些青肿以及破损,他的眸子中闪烁着阴冷,就像是一把刀。 管阔嘿嘿一笑,转过了头去,别人怕左惊,他可不怕,其实他也说不上来他凭什么不怕左惊,可能只是因为当初在长安,他作为管府独子,他的身份还在非嫡长子的左惊之上的缘故吧,虽然管府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可是他的某种心理素质依旧。 “不知死活……”左惊冷冷一笑。 大豆的人把他们两个人分别围住,然后向前。 大概是因为左惊是左惊,管阔是管阔的缘故,他们并没有被诸如绑起来之类,毕竟,这么对待辅国大将军府的三公子以及杀死苏印的北唐人,也太不讲情理了一些。 当路过可雷和阮单的时候,管阔透过把他围起来的北唐铁骑,轻轻道:“我去去就来。” “老大就快回来了,你放心,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很长时间回不来,老大一定可以把你救出来的。” 管阔顿觉好笑,从可雷的口中听得出来,他对铁山无的盲目崇拜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但是他知道无论如何那都是可雷他们对自己表示的好意,于是大声道:“好,我等着你们,不过我希望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助,就会很快回来。” 他不知道可雷他们后面又会有怎样的神态,还会想些什么,却无来由地有些安心与温暖,或者,这就叫做有兄弟一直都站在你身边的力量? 远处,人海茫茫,卫佰在那边,计光,同样在那边。 当看清楚计光的面庞的时候,管阔明显是愣了一下,道:“你……就是那个谁?” 计光微微一笑:“我们又见面了,不辱使命的北唐好男儿。” 听着他的话,管阔恍惚间又想到了苏印临死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我做到了,我对自己很满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却高兴不起来。” 计光当然不会体会到他的那种心情,道:“走吧,带你去见晋王殿下,那天之后,殿下他一直都没有机会和你好好聊聊,当然,还得和你聊聊你今天所做的事情。” 那边的左惊冷冷地“哼”了一声。 听到左惊的声音,计光朝着那边看了过去,脸色也微微冷了起来,道:“左公子,你和殿下也是好久没有见过面了,这一次,你又惹了麻烦,这就是你想他的方式?” “是管阔那个傻子动的手,你眼睛瞎啊!?”左惊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如果不是大豆和那些人围着他,说不定他已经冲到了计光的面前。 “事情到底如何,到时候殿下自有分晓。”计光冷冷道。 虽然是个人都看见了是管阔动的手,但是同样是个人就知道一定是左惊先做了什么,所以没有人会可怜左惊。 计光抬头望了望天,估计了一下时辰,心想,今天对于殿下来说,又会是一个充实的一天。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管阔和李显岳的真正见面(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当路过卫佰的时候,管阔忽然停下了脚步。 卫佰略带嘲讽地盯着他看,问道:“怎么,你想要对我说什么?” “我将上告,你,卫佰,律身不严,包庇手下,无法无天。” “我将上告,你,卫佰,威慑八方,敛没真理,万马齐喑。” “我将上告,你,卫佰,纵容手下,无军纪可言,坐视不管,坐山观虎斗!” 管阔原封不动地把那三句话砸了过去。 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卫佰的纵容手下,坐山观虎斗,今天的一切都不会这么麻烦,也不会发生这么多、这么大的事情。 卫佰脸上的嘲讽意味更浓了。 “请便,你可以试试看,有没有用。” 他看到,管阔不知道嘟哝了一声什么,然后迈步离开了。 他们挤开人潮,朝着中军帐处而去,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一切都告了一个段落,但是于左惊以及管阔而言,或许一切都只是一个开始。 直到看不到了管阔的身影,卫佰才略微变了脸色,同样嘟哝了一句道:“MD,这个疯狂的傻子该不会和我来真的吧?他要是跟晋王殿下说我这么多的不是,就算殿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够我喝一壶的了……” “看看看,看什么看!?”卫佰在低头嘟哝了片刻之后,突兀的一声大吼打破了那种平静的特殊氛围,虽然现在并不是在紧张的战争时期,但是他的话还是有那么一种军令色彩。 人群“哗”地一声散开了,现在大家可以尽情地乐呵,但是发生了这些事情,他们在卫佰的面前成群结队的,并不是一个很理智的动作,现在,该玩什么就玩什么去,但是偏偏不能够触动卫佰的逆鳞。 卫佰的那一声吼很短,然后他特别潇洒地跟着计光管阔左惊大豆的背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了解他的人都很清楚:谁要是敢惹他,绝对会死得特别难看。 …… …… 天边,是云烟,云烟过来,是波澜起伏的大地,再近一些,是密密麻麻的军帐,还有军营里面数也数不清的人。 行走在这片土地上,直到现在,管阔都找不到几分熟悉的感觉,有的只是依旧的震撼与违和——这一片广袤无垠。 他在长安生活了十五年多,在这里却只生活了一年都不到,虽然长安有酒,我们有刀,长安有泪,我们有血,这里有的是手足情深,有的是生离死别,却还是异乡。 管阔盯着那一顶中军帐,心想,这么多年以来的大多数时间都处在这片异乡,没有亲人陪伴,不知道晋王李显岳是怎么过的。 他对晋王李显岳的感情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围住他和左惊的那些大豆等人,特别的不自在,大概是想到中军帐里那个人的身份了。 他朝着左惊瞄了一眼,发现左惊露出了几分百无聊赖,甚至有些不耐烦的神情,心想处在这里还会产生这样的心理,这家伙无非只有一个原因——在这里阿谀奉承的人不少,左惊过得挺自在的,他一直都保持着左府纨绔的状态,所以对于军队里面的晋王李显岳等品阶,以及威严,他不是怎么在乎。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中军帐那边,计光走了出来,对着他道:“管阔,你先进去吧,殿下想见你一个人。” 管阔挠了挠头,朝着四面的大豆等人看了一眼,忽然觉得心里面特别的不自在,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必定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不是怎么好的事情,于是他有点忐忑与紧张了。 晋王李显岳的中军帐很大,但是并没有什么繁复的装饰物,看起来简简单单。 作为一名身份尊贵的皇子,这很难得。 管阔的眸光掠过守护在中军帐外面的那些面孔,发现了好几个比较熟悉的,于是朝着他们笑了笑。 那些人同样是笑了笑以作为回应,其中一人还点着头问道:“伤怎么样了?” “挺好的,每天吃饱喝足,能不好吗?”管阔打了一个哈哈,越过他们,却有一只手挡在了他的前面,紧接着那个人微微一笑,帮他打开了帐门。 管阔释然,这些人这么做,一是为了表示对自己的好感,第二个则是作为保护晋王李显岳的亲卫,似乎由他们打开帐门更加合适一点。 随着帐门的打开,一股微微的热气扑面而来,里面很显然点了一些炉火,在这越来越冷的天气之中,这些是最最适当的事物。 帐门关上,外面的金色阳光与帐内的略显昏暗作为对比,管阔的眼睛还来不及适应,视觉很是模糊,什么都看不真切,但是他隐隐约约感觉营帐内应该只有一个人。 就在他的视觉恢复的那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听到了一个冰冷充满了敌意的声音传出: “管阔,别来无恙。” 那个声音的调子直到很久以后,管阔都一直深深地记得,他的全身都涌现出了一股寒意。 那个声音,他听见过。 他的视觉渐渐清晰,他看到,一身素衫的李显岳正冷冷地盯着自己,就像是一头猛兽盯住了一个猎物…… …… …… 这是管阔第二次见到李显岳,但是那是他第一次和对方正式见面。 中军帐很大,应该是非常时刻参加议事的人比较多,但是如同外面一样,非常简单,然而战场上一个优秀统帅必备的物品,应有尽有。 这些都入了管阔的眼里,却进不去他的心田,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晋王李显岳的身上,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做好一头被猛兽盯住的猎物…… 李显岳脸部的棱角很清晰,说实话,他的脸真的有一些畸形,那会是一个不明白他为人的人第一眼的感觉,一直到第二眼、第三眼,大多数人和他接触过后,都会越看越顺眼,那种让人感觉到顺眼的力量,还是叫做气质。 管阔一直都不是特别喜欢用表象来看待别人的人,所以他对李显岳其实比较“帅气”的那种感觉的产生,比较早一些,就像现在,他就完全忽视了对方的那种丑陋。 只是李显岳的那种目光,真的让他很不自在。 (本章完) 第四十章 管阔和李显岳的真正见面(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曾经压根就没有想到过会和李显岳见面,因为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北唐士兵,所以对于和李显岳见面后的情景,他没有任何的想象,或者也可以说是准备,当上一次接受杀死苏印的命令的时候,他很是猝不及防,但是幸好那个时候情况危急,李显岳对他的身份不是怎么感兴趣。 一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任何的准备。 沉默,一片沉默。 他是管阔。 他是李显岳。 他被陛下赐婚过,和李显岳的皇妹李惜芸。 他差一点就成为了管阔的大舅子。 管阔在那个时候觉得,能够娶到一朝公主,还是挺好的。 李显岳在那个时候觉得,自己的皇妹如果嫁给了那个傻子,那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她的一生都毁了。 他们之间算不上是什么仇人,但是见面,却是分外眼红,当然那是李显岳的态度。 管阔的不自在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平静了下来。 自己终究还是没能够娶到李惜芸,李显岳没有任何的损失,对方又能够把他怎么样? 他甩了甩手,道:“嗯,的确,挺好的,见过晋王殿下。”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管阔就微一施礼,本本分分,几乎让人无法挑剔。 但是管阔的这些动作在李显岳的眼中看来,就成为了某种不要脸的代名词,他一直都觉得管阔对不起自己,然后,对方就不想作任何的表示,这么淡定? 话说这真的很奇特,在当时李显岳和管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李显岳怎么看管阔怎么顺眼,但是现在,他却怎么看管阔怎么觉得对方欠揍。 “是挺不错的,你还活得好好的,滋滋润润,我还请了那么多人照顾你,天天好酒好菜,伤病药汤,要说,在这个军队里面,能够得到这些待遇的,也是真的没多少人了。”李显岳有些阴阳怪气地道。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一点都不怪,但是他的那些酸溜溜也充满了后悔的话语,的确很怪很怪。 管阔感受着对方的那种态度,真的挺难受的,幸好他没有坐着,不然的话还可真的是如坐针毡了。 他轻声应了一句:“嗯,多谢殿下抬爱。” “抬爱?”李显岳高大的身躯猛然站起,大步朝着管阔而来。 管阔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那股风,感觉撞上了一座山。 李显岳把那张略显阴沉的脸靠近,管阔几乎能够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那些毛孔,有了一种窒息般的感觉。 虽然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李显岳的,但是李显岳的那种为皇妹出头的样子真的就像是一头护犊的老虎,他就是想要朝着对方硬气一点,也下不下那个决心。 他管阔并没有妹妹,不过他想了一下,如果自己的妹妹嫁人,就算对方的夫君自己没觉得差强人意,估计也会有那么一种觉得被占了便宜的心态。 但是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啊! 李惜芸不是还好好地做着她的广乐公主殿下吗? 李显岳冷冷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时间缓缓过去,一瞬、两瞬、三瞬…… 但是最后,李显岳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更没有什么责骂,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 因为他真的找不出痛骂管阔的理由,如果他是和左惊差不多的纨绔子弟,他完全可以不顾形象,也蛮不讲理地把管阔先骂一顿,再打一顿出出气,然而他是有教养,也受人尊敬的李显岳,他很不擅长空穴来风,管阔这坨牛粪毕竟最终没能够玷污李惜芸那朵鲜花,然后对方也没有犯什么可以让他发泄一通的错误。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管阔一番,而后面色阴沉道:“管阔,看你这个样子,你还真的配不上惜芸。” 管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人世间威力最大的嘲讽或者贬低并不是破口大骂,或者唾沫横飞,而是那种淡淡的理所当然,就像是现在李显岳所说的那样:对,你配不上李惜芸,你的的确确配不上李惜芸,要想配得上李惜芸,你差得很远。 管阔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说不生气,也不懊恼,那是自欺欺人,他感受着李显岳的那种很确定的语气,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可能,也许是吧,配不上,那就配不上了罢。”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云淡风轻,却恍惚之间又有了一种特殊的味道。 李显岳认为,他理所当然是配不上李惜芸的,管阔说:好吧,我的确是配不上,配不上,那就配不上了吧,那又怎样,能怎样? 李显岳皱了皱眉头,在先前,他预想到了管阔的很多动作以及神态,在他的想象中,管阔一定会气急败坏,或者垂头丧气,或者虽然不说话,但是一脸的不服气。 然而这一切,全部都没有。 管阔在愤怒了片刻之后,就淡定了下来:对,可能在你们看来,也可能确实是我配不上李惜芸,我距离配得上李惜芸,还差得很远,但是我并不是特别在乎这一点,因为这压根就没有多大的关系,配得上李惜芸,又不是我管阔的人生理想、人生目标,既然如此,配不上,又有什么打紧的? 这样很好,这样很强大,很坚定地贯彻了弹琴老人对他说的那些话。 我只奋斗于我认为有意义的那些事情,而我压根就不在乎的事情,就算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又有什么关系? 李显岳往后退了一步,他人长得比管阔高,再加上他的特意,在先前便有一种俯视的姿态,但是如今,他却开始有点正视管阔,越来越觉得对方有意思了。 他再一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管阔一番,但是这一次的态度和先前完全就不一样。 管阔昂首挺胸了一些,尽力让自己显得光明磊落一点,他同样正视着李显岳,但是却不显得无礼,那只是一种认真的状态。 李显岳可能在知道管阔就是管阔的时候,早就想好了怎样对待管阔,然后管阔又会作出怎样的回应,面对管阔的回应,他又会怎样继续对待,然而管阔把那一切都打乱了。 (本章完) 第四十一章 管阔和李显岳的真正见面(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继续想要发泄一些什么,却发觉自己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那个时候和丘镜山打的那个赌,特别是丘镜山那种一如既往不可一世的神态,忽然有些不寒而栗起来。 “你或许可以和老夫打个赌。” “不谈薛昭,也不谈广乐公主,就说管阔。” “你要看看他的成就吗?” “如果老夫赢了,你就请求你的父皇把春流赐给你,日后,老夫会过来取走的。” “那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 丘镜山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已是今朝,但是对方那一天夜晚和自己打赌时候所说的话,在现在一声又一声回荡,刺激着他的大脑,再和管阔的那张脸重叠,他忽然越来越感觉心中意味莫名起来。 难道丘镜山所说的话会成为现实,而自己愚蠢地和对方打赌,打的也是一个必输的赌? 在先前自己一直都没有把那一场打赌放在心上,因为赌注他也不是怎么在乎,春流赠送给丘镜山,不论是他还是陛下,都是极为愿意的事情,然而时至今日,他们打赌的人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且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是同一个模样,那么他就不得不重新审视那一场打赌了。 毕竟,前面的那个管阔,言行举止都和传闻中的傻子完全不符合,而且,对方还破天荒地杀死了苏印。 如果没有那一场打赌,他绝对会嗤笑着认为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而已,但是配合着丘镜山那自信的神态,就完全颠覆了。 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一件事情:丘镜山,从来就没有输过,这一次,可能也是一样。 但是他们打赌的对象是管阔,然后丘镜山几乎像是变戏法一样把必输变成了赢的概率特别大,这,叫人怎么能够相信这是事实,而不是在梦中? 管阔并不知道李显岳和丘镜山有过一场赌注,于是看着沉默并且脸色阴晴不定的李显岳,便有点不明觉厉起来,他想象过李显岳痛骂自己,气势汹汹的样子,鉴于对对方的尊敬,还有对方对自己皇妹的爱护,虽然他会委屈一点,不过他也准备接受,然而李显岳现在那莫名其妙的神态,又是怎么回事? 许久之后,李显岳的神情恢复了正常。 不论如何,现今管阔对北唐的贡献都有目共睹,虽然他有些讨厌管阔,但是对于那些结果,却是喜闻乐见的,比如杀死苏印。 “对于管清和,还有管府的事情,已经都过去了,那是你的家,也是你的父母亲人,我不想多说一些什么,”他开口道,“至于惜芸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你也不会再有迎娶她的机会,况且,作为她的兄长,我不会容许这种机会的发生,所以也就不多谈了。” 管阔皱了皱鼻子,心想李惜芸嫁给我难道就真的那么可耻?果然是傲慢与偏见啊! 不过既然对方不想谈,那么他也就不想再去回想了,毕竟那不是什么令人感到高兴的事情。 “那我们就讲讲丘战神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对他做了什么?”提到这个,李显岳的语气加重,同样心情并不是怎么好。 管阔怔了一下,而后道:“很抱歉,殿下,我不认识什么丘战神。” 他很确定李显岳一定是搞错了,他被发配边疆,本来就是一件很晦暗的事情,他的人生都在迷茫与绝望中度过,他感觉自己一直就是走背运来着,其他的,真的没有任何东西了,丘镜山,他压根就没有机会遇到过,甚至想都没有想过,毕竟那是一代战神,怎么可能! 李显岳眯起眼睛看着他,盯了半响,随后缓缓开口了: “那几天,你和丘战神一起弹琴听琴的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闭口不谈了,他知道,这已经足够。 管阔闻听此话,明显是怔了好长的时间。 在刚才李显岳和他说他认识丘战神的时候,他几乎是嗤之以鼻的,因为这件事情完全不存在,他几乎不需要思考什么,反正他的人生当中,任何和丘镜山有关系的片段都没有。 然而,现在李显岳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把他给点醒了。 驼背老金很神秘,弹琴的老人同样很神秘,既然如此,弹琴的老人,为什么就不能够是一代战神丘镜山呢? 这真的很可以解释,而且毫无破绽。 在军营之中,弹琴毕竟是一件违和的事情,如果身份不够,定会遇到许许多多像无用的人怒不可遏、极不耐烦,但是既然他是北唐战神丘镜山,那么他就是到处乱跑弹琴,那又怎样? 敢因为他“扰民”而把他给绑起来的人,现在还没有出生! 众所周知,丘镜山很强大,万军丛中可取敌将首级,能力功参造化,而那几天,短短的只有几天,丘镜山便把竹简上面的内容给理清了,这同样一点也不奇怪。 管阔的心中涌现出无尽的波澜,自己这就算是见过并且认识了丘镜山了,而且可以算是和琴有关的朋友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有成就感的事情,放在这里,却完全没有任何的骄傲自豪呢? 大概是那种认识的过程和他想象中的差得太多了,而且他就从来没有准备过那个弹琴的,被无用等人嗤之以鼻的老人竟然会是一代战神丘镜山。 看着管阔那种明显有些傻样的愣愣样子,李显岳觉得心里面舒服了一些,毕竟,如果管阔还是表示出一副淡定,表示不就是丘镜山嘛,不就是认识了嘛,他必定会想把对方揍一顿。 李显岳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身形再一次变得伟岸严肃了起来,他缓缓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就那样坐下,随后对着身前的案几用手指头敲了敲。 管阔回过了神来。 李显岳不明白他是怎样和丘镜山认识的,但是他自己也真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自己怎么说才是最最恰当,最后只好用某种略带怀疑的语气道:“我……弹琴,他……听琴,哦不对,我听琴,他弹琴,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 管阔和李显岳的真正见面(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这种姿态完全不像是在诉说自己的事情,反而像是在对着李显岳询问。 “是我在问你,不是我回答你。”李显岳沉声道。 管阔细细回想了一下,最终真的觉得不可能用寻常的叙事方式来说得清楚这些,但是,他回望曾经,体味着那个时候的感觉,忽然脸上出现了几丝微笑。 他觉得这样解释,真的再合适不过了。 “缘分这东西,真的很奇妙。”他面带笑意。 李显岳的眸子微微一冷。 管阔继续道:“就像殿下你,我和你,本来应该不会有认识,甚至见面的机会,但是,人世间真的有一种神奇的东西,就叫做缘分,我们从虚无走来,我们诞生了,我们中的某些人会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相遇、相识,这里面很难说得清楚,但是它让我们看见了彼此,然后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一路走来,如此走到人生的终点。” “虽然你说了很多,也说得好像挺有道理的,”李显岳沉吟了一下,“但是真的什么也没有说。” 管阔微微点了点头,有些东西,并不是可以用言语说得清楚的。 “我听懂了。”李显岳道。 “给我讲讲珍威将军的故事吧。” 管阔微微一怔。 …… …… 管阔对珍威将军有着很特殊的感情,李显岳同样也是。 这一点和接触的时间长短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管阔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并没有去仔细思考怎么说才能够叙述得比较完美,就是根据自己所想到的、所理解的,把他眼里的珍威将军,特别是殉国的那一刻看到的事情讲了一遍。 他当然很着重地讲到了秦杀和无迹。 现在秦杀就跨在他的腰畔,但是无迹直到如今还不见踪迹,他希望能够感染到李显岳。 李显岳安静地听着,可能管阔所形容的东西有很多他都不表示赞同,可是他一声不响,就这样做一个很合格的倾听者。 一个陈述者,一个倾听者,一个没落的管府公子,一个得到无数人爱戴的皇子,这样很好。 当管阔讲完之后,李显岳沉默了好几分,而后忽然道:“现在我们来讲讲今天发生的事情吧,说,为什么殴打军官?” 想到左惊的那张脸,现今居然就连李显岳都承认了那是一名军官,管阔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如同那一句话所说的那样:殴打军官,搞得还像是真的一样,搞得我几乎都要相信了。 但是在李显岳那张严肃的脸庞面前,他终究没有笑出来。 “是他先要无故打我,我这是反抗,是自我保护。”管阔道。 “无故?”李显岳挑了挑眉。 “好吧,是他看我不爽,要打我,然后我自我保护。” “我不是来和你浪费时间的。”李显岳的声音变得严厉了起来,他紧紧地盯着管阔,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剧烈的动作,也没有极具威胁性的话语,但是管阔从他的身上真的感受到了威胁。 管阔想了一会儿,道:“殿下,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绝大多数事情了,但是我还是会把我想说的说出来。” “我和你说过珍威将军的事情,也说过秦杀以及无迹,我和它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人世间,缘分是一个很奇妙,同时也很难忘重要的东西。” “那一天我受了重伤,我可能是昏迷了,或者睡着了,我并不是十分清楚,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秦杀还躺在我的身边,但是无迹却已经不见了,而且那种不见持续了很久的时间。” “我想你可以理解当我知道无迹到了左惊那里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当然,我并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大一些,我说过了,我只需要无迹回来,其他的,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左惊在好几年前便已经来到了军队里面,他还活得好好的,我想,殿下你应该也对他有所照顾,那种照顾取决于他的父亲。由此,你应该也知道他的为人、他的性格,他是不可能把无迹还回来的,同时他觉得一个有胆量问他要回东西的落魄公子,也是一种很欠揍的生物。” “虽然如同你们所想的那样,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我不是什么中书令府的公子,就只是一名普通的北唐士兵,尽管如此,我还是很不擅长于面对没有道理逼近过来的拳头,不作出任何的反抗。” “当时我面对那么多人的拳头,能够让他们停止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让他们非常在乎的左惊脸上开出花来,你要知道,如果我单单以左惊作为威胁,是没有用的,只有让他们看看我敢,我也能够威胁到左惊,他们才会忌惮。” 最终,管阔似乎是再一次想了想,而后确定: “就这样,其实很简单,大家都懂,前因后果,说个大概,殿下应该就能够明白。” “你说的,我当然都知道,”李显岳的神色很平静,“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做到的,因为我已经大概听说了当时那里的情景,你的拳头几乎不可能到左惊那家伙的脸上去。” 李显岳的声音没有很大的波澜,就像是在询问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一样,但是管阔沉默了几分,竹简上的东西,他不想让人知道,比如说铁山无虽然聪明,也知道那枚竹简的存在,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强大和竹简的关系,那么晋王李显岳,自己又为什么会让对方清楚这些? 最终,他觉得,既然李显岳已经很清楚了丘镜山和自己的关系,那么一如既往地把一切都推到丘镜山的身上,是最好的选择,虽然这于一代战神来讲有点不怎么尊敬,可是最最合适。 于是他道:“都是丘战神教的,我很荣幸。” 李显岳抬眼看了一下他,随后意有所指道:“我和丘战神在一起待了好多年,他的手段我基本上都很清楚,但是听他们所形容的,还包括你和苏印战斗的场面,那些能力,并不符合丘战神他。”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 管阔和李显岳的真正见面(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的确是丘战神教的。”这么说的时候,管阔很有底气,因为最起码这一句话,是事实。 然而李显岳的态度却令他心生寒意,因为李显岳丝毫不在乎他的那种说辞,很迅速地回道:“那说明不了什么,你会的那些,依旧不会是丘战神他本人的。” 可以肯定,李显岳很自信,他对丘镜山特别的熟悉,丘镜山几乎是他的老师,他的能力绝大多数都是丘镜山教的,丘镜山会的,很多他都会,就算某一些东西他不会,但是他绝对知道,于是,管阔的那些,不应该属于丘镜山这一事实,他也很确信。 在李显岳的面前,想要把一切都推到丘镜山的身上,对于管阔来说,竟然有些绝望,那成为了一种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说说看吧,”李显岳再一次用指节敲了敲案几,“虽然丘战神他看起来比较相信你,但是我却不相信你,你变了,变得太多,很多东西都像是凭空产生的,我不得不提防你,防止你……” 他没有说下去,但是管阔理解他的意思。 “我对大唐忠心耿耿,那是我的国,也是我的家。”管阔的神情前所未有地认真。 “证明呢?”对于他的那种诚恳态度,李显岳丝毫不在乎,转而道,“我听说,你和南吴人还有关系,似乎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这并不能够说明什么,我们大唐现在和南吴的关系很好,大唐人和南吴人关系好的人也有千千万万,那又如何?”管阔皱着眉头反驳道,他很厌恶那种被人戴帽子的感觉。 “但是那可以让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不信任你,毕竟你是管清和的儿子,然后管府已经覆灭了,紧接着,你做出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立下了能够让我整个国度都侧目的汗马功劳,这可以让人联想到什么?” “你是在说,我是被南吴人操控了,他们利用了我,给了我能力,然后取得你们的信任,再瓦解你们?”管阔的神情冷了起来,他很不乐意被人这样诬陷,“这很可笑,仅仅是凭借这个?可是那些的确是丘战神他教给我的,难道你们认为丘战神他也是被南吴人操纵了?” “对于这个话题,我希望你马上住口。”李显岳的神情陡然变得冷然,涉及到丘镜山的清誉,他不容许继续下去。 虽然管阔的回答几乎可以说是据理力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对,丘战神他对大唐是绝对忠诚的,那么殿下你又凭什么说我是不忠诚的?”管阔上前一步,逼视对方道。 “我没有说你是不忠诚的,”李显岳把头往前,死死地盯着他,“但是你很可疑,而且你还不能够化解掉那种可疑。” 管阔面色缓和了下来。 “很多东西是不能够证明的,但是它还是存在或者不存在的,只是你同样不能够证明我有什么不忠诚,如此,你不可以对我做什么。” 李显岳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往后靠了靠。 “我不能够证明你是不忠诚的,但是你也没能够说服我你是忠诚的,不过我相信丘战神,希望他没有看错你。而且既然如此,我暂时还不能够明确对你的态度,只是我警告你,我可以现在很欣赏你,但是你一旦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我的白霜在第一时间就会横在你的脖子上。” 管阔明显是愣了一下,李显岳的语气以及对自己的态度怎么就和这一句话这么违和呢? 李显岳怀疑自己、不信任自己,甚至似乎有些反感自己,但是现在却说欣赏自己,这叫人怎么能够相信? 但是这个世界上无所谓管阔相信不相信的,因为以李显岳的身份,根本不在乎他相不相信,对方也没有必要欺骗他。 “殴打军官,”李显岳忽然道,他转变话题的速度也是非常快,“军杖二十,鉴于你的伤还没有好,而且是为国立功而受的伤,那就等到伤好之后,再去领取吧。” 管阔挠了挠头,对于这个处罚,他是不愿意的,可是左惊终究是被自己打成了猪头,如果他什么处罚都没有,反而会让他表示怀疑。 顿了顿,李显岳的语气和脸色一样缓和了下来。 “半个月后,我会回长安复命,也会停留一段时间,你也一起吧。” 听到他的这句话,管阔很明显特别的意外,他不觉得自己和李显岳有多么亲近,可以让对方像是带着亲卫一般带着自己,于是有了那么一种受宠若惊之感。 但是对方很快就把他的那股火给浇灭了。 “不要看我,也不要多想,和我无关,只不过我们的陛下对杀死苏印的人很感兴趣,陛下对苏印这个卑鄙无耻翻脸无情恩将仇报的小人憎恨有多深,对你的兴趣也就会有多大,不过我了解我的父皇,我想,他就是心血来潮而已,可能对你感兴趣了没几天,就会把你扔到一边,自生自灭,你作好那种准备吧。” 他的前面是嘲讽,后面同样是嘲讽,不过这么多年了,不管是对管阔,还是对陛下,李显岳都显得滴水不漏,难以指责他一些什么,或许,因为那一次被扔到北疆之后,他也学乖了。 “关于珍威将军的那匹无迹,虽然我并没有觉得你适合做它的主人,不过你放心,我会叫人帮你牵过来的。”李显岳的身体往后仰了仰,似乎是和管阔说了那么多,有些累。 “我不是它的主人,我只是它的兄弟。”管阔纠正道。 李显岳瞄了他一眼,淡淡道:“和一匹马称兄道弟?” “它是珍威将军的兄弟,珍威将军说,从那天之后,它也是我的兄弟了。”管阔郑重道。 李显岳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虽然管阔的那句纠正并没有任何的威慑力,但是很明显那是用珍威将军来压他,管阔应该并不是有意的,可是他李显岳面对那个逝去了的老将,实在是生不出任何的脾气。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旧的结束·新的天地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说是,那就是吧。”李显岳冷冷哼了一声。 管阔感觉到了对方的那种不悦心情,于是挠了挠头表示自己的尴尬。 “殿下,我还有一件事情……”管阔沉吟了一下,大概一开始觉得这样并不是太好,但是他随后还是觉得这还是值得说的,因为他对今天自己的经历感觉很不高兴,要不是计光在那里,他可能就不仅仅是感觉到不高兴了。 李显岳看着他,道:“说吧,什么事?” “殿下,我将上告……” 李显岳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管阔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对于李显岳能够作为部队里面的统帅而具备的无所不知的强大能力,的确感觉到非常敬佩。 李显岳将案几上面的东西摆好,道:“好了,没事情了,你出去吧,管阔。” 他这句话的最后两个字带着很多的情感,那里面有感慨,有嘲弄,当然还有玩味,所以吐字很清晰,语气也比较重。 管阔知道,对于自己就是管阔,李显岳还有其他的许多人,都接受得很缓慢,并且带有着极大的感情,这一点,需要长久时间的回缓。 他微一施礼,走出了帐门,呼出一口气,忽然感觉心里面特别的轻松,虽然过去全部都存在,但是的确都已经过去了,他现在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他见到了很多值得托付的兄弟,还有秦杀和无迹,这样真的很好。 只是,当他猛然想到还要回去长安的时候,神情便微微一凝。 报仇,是一个很不错的决定,但是只是存在于他的心里,他一直都认为自己能够回去的机会很渺茫,他很有可能会死在这一片土地上,刚才在中军帐内的氛围太过压抑以及变幻莫测,他在震惊之后,没有再多想,但是而今出了帐门,一切思绪都回归了。 这就要回去了,因为陛下想见见自己? 这似乎有点匆忙,恍然之间得到这一信息,他忽然有了一种没有准备好的情绪。 此行山长水远,虽然那里算是他的故乡,可是他忽然有了那么一种疏离感。 他把这片土地作为了他新的家,这里有诚挚的兄弟,有身形伟岸的晋王殿下,也有一代战神丘镜山留下的魂,而那边的长安,充斥着仇人、看不起他的人,以及难以回首的过去。 这么一想,他是不是和苏印一样,那边的长安,似乎对他有的只有负面的东西? 他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自己给予自己的责任太大了,复仇是一件长远的事情,需要做的只是等待,这一等待可能会很漫长,自己应该好好过。 驼背老金说过,人背负的东西太多,就难以轻松。 父亲说过,你现在站在哪里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的方向。 母亲说过,先要努力活着,才能够继续活着。 丘镜山说过,一个人的内心强大了,他才是真的强大了,强大,就是包容,包容的,可以是很多东西,管阔可以认为那里面有着仇恨。 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忽然发现外面的云淡淡,天很蓝,于是思绪慢慢走远。 他看见了远处计光的那张脸,对着自己笑了一下。 还有旁边,一脸阴厉,同时脸庞有些浮肿的左惊。 “让左惊进来。”他听到背后的中军帐里面,传来了李显岳的声音。 左惊冷笑了一下,都没有等李显岳的那些亲卫言语,便大踏步朝着中军帐这边走来。 今天他感觉非常憋屈,他的怒火滔天却无处发泄,因为卫佰搅和进去之后,那些人就只听卫佰的话了,而他自己又打不过管阔,再后来,计光的出现意味着李显岳也加入了进去,尽管他是左惊,他自以为无所顾忌,但是在那个时候,他想做的一切都已经成全不了了。 在这里,他对李显岳不是很熟,但是作为辅国大将军府的三公子,他毕竟和李显岳在长安见过一次面,再加上他的身份,这么多年以来,他给李显岳造成了无数的麻烦,可以说,他们之间,已经照面过很多次了。 由此,他丝毫不在乎自己面对李显岳应该有的模样,他认为,他没有闯进中军帐,已经算是对李显岳的尊敬了。 “管阔,你还活得好好的。”当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左惊停住了脚步,那双充满了怨毒的眸子望了过来。 “难道我应该死得很难看?”管阔歪着头对着他。 “难道不应该是!?”左惊的面色蓦地变的狰狞,忽然咆哮道。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管阔道,“而且这些是你自找的。” 左惊强行忍住了冲上去把对方扑倒在地然后狠狠揍上几拳的冲动,随后道:“我们不会完。” 说出这五个字的同时,他的脸色正在由狰狞朝着平静转变,声音也由高到低。 随后,他大步朝着李显岳的中军帐走去,留下一路烟尘。 管阔顺势拍了拍自己的衣裳,虽然并没有被泼到多少尘土。 他知道,作为左惊,根本不可能冰释前嫌,以后的以后,双方都不会拥有好好相处的机会,不过,他不在乎。 就算他当时被左惊揍了一顿,左惊还是不会对自己有任何的好感,既然如此,他把左惊揍了一顿,岂不是特别不错? 既然矛盾是注定的,那么就去学会接受吧,人世间,很多东西,是躲不掉的。 就像他必须回到长安面对那些人一样。 远处,计光朝着他招了招手。 不论以前计光是怎么看待那一位管清和之子的,现在他们之间都有着很不错的关系,因为他们并肩战斗过,而且也互相认可了。 “怎么样?”计光问道。 管阔苦笑一声:“殴打军官,军杖二十,等我伤好了去领。” 闻听此话,计光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拍了拍管阔的肩膀道:“那恭喜你啊,什么事情都没有啊!” “军杖二十,可是很痛的,怎么可能会什么事情都没有?”管阔觉得他的那种欢乐以及报喜莫名其妙的。" 第四十五章 南吴大练兵?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还真信,来真格的?”计光摇了摇头,“军杖二十,等伤好了去领,这么没有确切时间、确切地点、确切人物的处罚,你觉得会生效?” “为什么不生效?”管阔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可是他还是没怎么理解。 “在军队里,就连傻瓜都知道,真正的处罚应该是怎样的,而你的这个所谓的‘处罚’,就意味着什么事情都没有,那只是殿下的一种说法而已,他根本就没有命令谁对你执行,也没有明确时间,伤好了,伤好了是什么时候?你说伤好了就好了,或者左惊说,殿下说,你就是伤好了?” 虽然计光说的话有点绕,但是管阔还是听懂了,于是他有些诧异道:“殿下为什么会这么处理?虽然对于左惊居然是一名品阶不低的军官,我很不服气,可是他毕竟真的是军官,而且我也真的殴打了他了,更何况,左惊是左惊,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而我的身份地位……” 他没有说下去,但是计光却理解他的意思。 计光笑着啧了一声,道:“管阔啊管阔,说实话,有的时候,你的脑子的确是迟钝了一点,你要知道,这里是北疆,是关外,这里是要红刀子见血的,是凭真本事的,左惊他来头再大,又是个屁啊!?” 这么说的时候,计光对左惊的嗤之以鼻特别明显。 “我们都留存着丘战神他老人家的军魂,军队之中,难能可贵的是真正有用的人,而不是像左惊那种什么本事都没有,还总是平白无故添乱的那种,一个对这里来说没有用的人,而且老是惹是生非、这一次又是他自己先寻事的人,殿下凭什么迁就他,而处罚占着理,又能够为我们大唐做贡献的人?” 计光说得很在理,而且管阔能够感觉得出这里的人们的价值观,于是瞬间就理解了一切。 像艾龙那种人,毕竟少。 他和计光相互点了点头,便离开了,现在,战争暂时结束了,他也要准备回长安了,恍惚间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一时间有些空空落落的,那就到处走走吧。 最近的天气都很好,管阔很希望那样的天气可以继续。 广阔的关外没有山,但是那种粗犷的美丽依旧不比山地的奇伟逊色多少。 关注到他管阔和左惊的事情的人,放在整个军队中,毕竟只是少数而已,四面八方种种对别人来说很奇怪,但是对于他们自己来说很有意义的事情依旧在上演着。 比如友好的摔跤,比如一大帮人烤火然后扯淡。 他管阔虽然出名,但是并不像晋王李显岳那样被画到画像上,然后被很多人记住他的容颜,于是那种无人打扰的感觉让他很享受。 在此时此刻,没有可雷和阮单在身边喋喋不休,他独自行走,顿觉清闲。 在他也不知道多久之后,他看到,那些目前来说闲得dan疼的人,似乎有了那么一点不对劲。 虽然他们分散各处,但是总有那么一种骚动的感觉在四处传荡着,他看到有人跑向了高处,然后朝着东方张望着什么,紧接着这么做的人越来越多,也渐渐有人朝着那个方向赶了过去。 他有些好奇,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吸引人的事情发生了,在先前,他和左惊上演了一场他们觉得无趣但是别人觉得精彩的“好戏”,而今他觉得自己似乎也能够做一回看戏的人,不禁来了兴趣。 他踮起脚尖,朝向那个许多人张望的方向望过去,看到那边朦朦胧胧的,有许多的黑影在晃动着,并不怎么看得真切。 他所在的位置并不是特别高的,附近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最终想了一下,决定往下走,问问那帮如今显得特别好事的家伙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时,他祈祷着不会有什么人认得出自己。 他的运气不错,他离李显岳那种跑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的境界还差得很远,沿途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就是那个欠揍的管阔。 迎面,三五成群地有人从西面朝着那个方向赶了过去,同时口中还在闲聊着什么,他屏气凝神,开始细听。 一个最起码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高个子话最多,嗓门也最大,一边挥舞着手,一边唾沫横飞道:“那帮南吴人瞎显摆什么,我看他们就是嘲讽我们,阿史那沁那家伙都灰溜溜地跑了,我们苦战那么久,有多少兄弟倒在地上,休息休息还被他们装模作样的针对,什么玩意儿!” “针对我看是谈不上,不过今天他们突然这么集合,摆出一副要大练兵的样子,的确欠揍,听说他们特别严肃认真,搞得要见他们的吴皇一样,我感觉这是要闹笑话!” “我说嘛,老李说得对,他们就是瞎显摆,好多年没和我们大唐打仗了,这是挑衅来着,想要让我们看看他们的军威,我呸!什么时候殿下也让我们大练兵让他们看看,打他们的脸,叫他们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威武之师。” “嘿嘿,反正也无聊,他们要演戏给我们看,何乐而不为呢?正好大家乐呵乐呵,最好找一些难看的地方,嘲笑他们一番,叫他们得瑟!” …… 他们说的话有些没边没际的,但是管阔在停了半晌之后,还是大概听懂发生了什么。 那支南吴部队居然在集合,摆出一副要大练兵的样子! 按照常理来说,那一天的苦战,足以让那些南吴人也消停好长的时间,以作修整,这样大规模的架势,一般都不会出现,如今的这个样子,的确是令人有点意外。 话说,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些烟雨宫侍卫,今天去看看那支神奇地出现的南吴军队,倒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他是北唐人,但是和南吴人接触过之后,他和这里其他的对南吴人抱有成见的北唐人有点不一样,其他人是过去挑刺,用他们的说法,那就是去“直面挑衅”。 想到这里,他笑着摇了摇头。 确定了并没有人能够认出自己,他很随意地靠近,侃了两句,很快便和这些没有太多心思的人们打成了一片。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请公主殿下安(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四面八方,朝着那边赶过去的人非常多,零零散散,三五成群,就像是迁徙的动物。当然这不能算是军纪散漫,在他们之外,还有无数兢兢业业的将士们还在恪尽职守,北唐军的斥候、游骑等侦查的兵遍布方圆二十几里地之内,那样的警觉程度,足以在发现任何问题之后传来消息,然后集结兵力。 在战争结束之后,除了日常的操练,管阔好歹是寻找到了略微的轻松,就像现在这样,虽然如今的状况很难得,不知道还能够延续几天,可是这无疑是给了那些连年征战,疲惫不堪的人们一些希冀。 再加上他受伤了的缘故,这几天就连日常操练都免了,自然是轻松得多。 “听说那群南吴人睡觉都穿着盔甲,不知道真的假的。” “这个我也听说了,好像是有个家伙的父亲在南吴做过生意,他和那群吴蛮子里面的一位很熟,那天战斗的时候恰巧看见了,有一天晚上偷偷摸摸地溜过去唠嗑来着,然后亲眼看见的。” “不是说那个家伙因为这样被判违反军纪,被打了个半死吗,现在还躺着起不来。” “活该,就算和那个南吴人关系特别铁,大晚上溜过去,不被打军杖才怪!” “哈哈,蠢货!” …… 这群人就是这样,可以由这件事扯到另一件事,嘻嘻哈哈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扯回来,不过对于那种睡觉穿盔甲的说法,管阔是不会信的,估计也就是以讹传讹罢了。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前面的光线似乎有些改变,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 营帐渐渐稀少然后消失,前方,是一大片广阔的土地。 管阔抬眼远望,果然看见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盔甲,绵延无尽。 看着那一片如山如海,他仿佛看到了南吴圣将统帅下的越甲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情景,不禁有些凛然。 “什么玩意儿,不表演点有意思的?” “就这样子,谁不会啊,突兀人、畏兀人,他们也会啊!” “跌价了跌价了,那群南吴人跌价了啊,我还以为会有点吓傻我们的,哈哈哈……” …… 他听到站在远处围观的北唐人中有很多都在起哄,在嘲讽,但是隐藏在其中的,却是很深沉的警惕。 北唐人都在嘲讽他们,把南吴人的动作,那些集合,那些壮观的图景批驳得一无是处,嘻嘻哈哈的,可是很明显,大家口中所作出的评价,完全不是事实。 如山如海的黑色,三千越甲,从这头到那头,留下大片的黑影,动作整齐划一,并且迅速。 管阔并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但是他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们绝对不仅仅是在大练兵或者其他的什么日常操练。 今天的南吴军队,庄重肃穆无比,充满了一种神秘同时中规中矩的色彩。 但是很快,北唐人,包括他管阔在内,就将会知道今天的南吴军队,究竟是怎么了。 远处的天边,白色的云被拉长,与蔚蓝天空相互映衬。 大地仿佛大海中的波涛,粗犷无边,一直到那无尽处。 在三里地之外,人们可以比较清晰地看见一名南吴骑兵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约五里地,同样是一名身着黑甲,庄严肃穆地伫立在那里的南吴骑兵。 差不多十里地的地方,人影已经不太清晰,但是依旧可以分辨得出那是一名一动不动的南吴骑兵。 再远处,便越来越模糊了,可是依稀可以分辨得出还是有人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那些南吴军队的所有人,很明显都在迎接着什么。 不久之后。 东北方向的那一线之处,逐渐出现了非常模糊的大大小小的黑点。 所有的南吴人,密密麻麻浩浩荡荡的南吴人,不需要任何的命令,都在同一时间昂首、挺胸,目光平视前方——那些黑点所在的天地一线之处。 北唐人的嘲讽以及起哄逐渐逐渐便变得小了起来,人们毕竟不是真正的无法无天无所顾忌的,当意识到一些什么的时候,都会狐疑、紧张,或者忌惮。 管阔很好奇,这帮看起来一本正经特意显示出铁血寒冷的南吴人究竟是怎么了。 如同其他的所有北唐人一样。 只是他有预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和自己也有点关系,虽然关系不大。 天边的那些黑色小点正是朝着这边而来,而且可以预料到,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那一支正在严阵以待的南吴军队。 可是,和很多人所预想的不一样,这里的人都看到了那些黑点,天那边的人理应也看到了这里,然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策马奔腾,那些人的移动很是缓慢,也更像是在因为自身的身份而特意去保持威严。 但是,有一个黑点是例外。 他正朝着这里疾驰过来,越来越大,最后渐渐显出了人形。 那是一名和距离这里三里、五里、十里、十五里处装扮一样的南吴骑兵,只是猜想应该在更远处,或者就是在那天边。 卷一路烟尘,那名南吴骑兵策马来到了严严实实的南吴军队面前。 整个南吴军队的最前面,手执长戈,静静地站立着一名穿着和其他南吴人一模一样盔甲的男人,他的身形并不算是特别高大,但是那种背影却给人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 “公主殿下已经启程!”那名南吴骑兵声音洪亮,在此时此刻的大范围安静之下,传扬到了很远。 随着那名骑兵的归队,整片南吴军队气氛更加肃穆。 但是下意识想要维持那种安静的北唐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在这窃窃私语之中,隐藏着的,是无尽的惊讶。 公主殿下?南吴的公主殿下? 南吴的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北唐的关外,又是怎样的公主殿下能够让这些南吴人敬重到这样的地步? 那名比起管阔要高出大半个头的大个子此时此刻也很乖地压低了声音,蹙着眉头对着周围的人问道:“什么情况啊,还冒出来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南吴人脑子被驴踢了吧?”" 第四十七章 请公主殿下安(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鬼知道他们要搞什么,公主?我看不见得,南吴的那些个公主都娇贵着呢,吴皇怎么可能舍得叫她们乱跑跑到这片荒凉的地界来?” “南吴的公主漂不漂亮,我倒是想看看呢,我活了三十多年,还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公主呢,感觉都白活了。” “肯定没有我们的广乐公主殿下漂亮,我们的公主那才是天下第一美人!” …… 很显然,当谈到漂亮,又谈到公主的时候,北唐人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广乐公主李惜芸,然后又会特别骄傲于广乐公主,紧接着又带有着睥睨的神采去看待其他的任何一位公主,包括北唐的其他公主。 这可能也算是傲慢与偏见吧。 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的管阔在隐约听到那名南吴骑兵的禀报之后,神情就非常的古怪。 他其实早就应该想到的,在这片地域,能够让那支南吴军队摆出这样尊敬的状态的,也就只有那位小祖宗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受伤养伤的那么多天没有和她见面,也没有和小安安还有其他的烟雨宫侍卫们见面,竟然一下子就忘了她,今日陡然见到这一奇景,也听到了那名南吴骑兵声音洪亮的禀报,才顿时感慨万千。 在管府的那一夜之前,虽然在别人看来他的人生挺传奇的,可是于他自己而言,却是挺一般,那一夜之后,离开长安,来到北疆,他认识了铁山无、无用等人,也认识了珍威将军,由此与秦杀、无迹彼此不可分,他见过了丘镜山、李显岳,当然还有一个非常难以忘怀的人物,便是那一位小祖宗,南吴的小公主殿下。 他承认在那一段相处的时光里,他无数次讨厌过那个臭美无比的死丫头,可是在今天,得知她将会来到这里,来到自己的眼中,他却是非常期待以及由衷的高兴。 或许人世间就是这样,和铁山无一般,见面的时候看不惯对方,离开了,又想念那些时光,还有那个人物。 他是北唐人,但是他现在却有有了那么一种骄傲自豪的感觉,他认为这里的北唐人也会很喜爱那一位自命清高的丫头,然后自己认识那一位丫头,这难道不值得骄傲吗? 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远方又一位南吴骑兵疾驰而来,来到阵前,声音洪亮地大声喊道:“小公主殿下距离十五里!” 北唐人的窃窃私语还在继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望向远处那一群越来越大的黑点。 虽然很多北唐人依旧在表示着自己的不屑,特别是用广乐公主李惜芸的名头给予自己表示不屑的信心,但是隐藏在他们眼睛里的,却是非常大的期待。 真的,嘴里说着的,和心中想着的,是两回事,所以才会有口是心非这个词。 时间缓缓而过。 第三骑南吴骑兵策马而来:“小公主殿下距离十里!” 远处的那些黑点变得清晰了许多。 “小公主殿下距离五里!” 人们可以看清楚了那些黑点渐渐化作的人影、马影,特别是最中间的那一辆华贵的马车。 北唐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现在除了说话的那个人,还有倾听的那个人,已经很难会有第三个人、第四个人听到说的话了。 “小公主殿下距离三里!” 六十多名骑着南吴骏马的身影已经很清晰,但是最最惹人注目的是最中间的那辆马车,那些奇异的宝光以淡金色阳光作为背景,美轮美奂。 所有刚才窃窃私语的北唐人全部都已经情不自禁地不说话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过来的人儿。 身份也是一种很奇特的力量,人们赋予了世界上所有的人身份,于是哪怕你并没有见到过那个人,也会因为那种身份而作出情不自禁的动作、神情等等许多的表达方式。 不管这里的北唐人对那一位素未谋面的南吴公主有多么不屑一顾,但是他们都会当对方来临的时候,端正了自己的态度。 这就是“公主”这两个字的力量。 虽然那一位并不是广乐公主,甚至都不是北唐的公主,而是南吴的公主,可是她就是公主,这个是无法否定的。 在管阔眼里,那就是一个惹人烦的死丫头,完全没有公主风范,但是当那辆马车到来了,他同样有了很奇特的情感。 骑着骏马的烟雨宫侍卫、数辆马车,特别是中间的那一辆处在最前面的马车,缓缓顺着原野来到了那静穆的三千越甲的前面一里地处。 管阔看清楚了,随后轻轻地“啧”了一声。 他看到,容颜俊逸,风流倜傥的翩翩美公子小安安,居然亲自驾车,为那一位小祖宗。 那些烟雨宫侍卫们也全部都神情古板,隐隐中又有着一种生人勿近的警惕之态,几乎可以说是神圣不可侵犯,由此将最中间那辆马车的最最不可侵犯烘托到了最最高峰。 不得不说,看着他们的那种神情态度,管阔居然都要相信了,仿佛那些人先前的那种不正经甚至还有点二之态,全部都没有存在过。 不得不说,经过那些庄严肃穆的越甲的衬托,看着那些烟雨宫的人们的身影,真的感觉那种氛围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数匹披着厚重铁甲的骏马,跃然所有人的眼中。 精美充满了无价艺术色彩的花纹映着花窗。 雕着繁复纹络的铁轮滚动。 檐牙高啄一般的马车顶四沿,风铃脆响。 随着那辆马车的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双眼目不转睛。 这可能是某些人的发自真心,但是更多的是互相之间的感染,由一个人,到另一个人,源头可能是那些南吴士兵,也有可能根本就来自于北唐人自己。 浩大密密麻麻的南吴军队组成黑色的一片方阵,正对着那辆马车,还有分列两边的烟雨宫侍卫。 小安安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没有人明白这具体蕴含了一些什么。 那辆马车以及烟雨宫侍卫们停了下来,前面的那几匹披甲的骏马高大威猛,高昂着高傲的头颅,平视着前方的数也数不清的越甲。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 请公主殿下安(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整片广阔的土地上,大风起兮,云飞扬,微弱的尘烟四处远飞,却并不能够迷蒙一些什么,反而增添了那么一种奇伟的气势。 最前面的那名穿着和其他所有南吴人盔甲一模一样的将领将吴钩刀拔出,紧紧握住,竖于胸前,然后蓦地向上举起。 像是惊雷一般的声音回荡于荒原之上,似乎到那遥远的天际,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参!” 数千人的声音同一频率,同一时间发出。 震耳欲聋,直上九霄。 “刷!” 数千南吴人的动作齐刷刷地进行,整齐划一,充满了一种壮观同时规整到极点的美感。 “刷!” 三千越甲同时单膝跪地。 “刷!” 黑压压的一大片抱拳、低首。 如山,如海,如若汪洋,并且完全没有时间差。 包括管阔在内的北唐人都惊呆了下巴,他们是野战的戍边军,他们的先辈见过历任的陛下,也见过许许多多诸如晋王李显岳一样的皇亲贵族,但是他们毕竟和京城的那些羽林军等军队不一样,他们的战斗力以及协同能力不一定比那些军队低下,可是要说参见陛下、公主、皇子等等的动作,绝对不会这么壮观并且毫无瑕疵、无可挑剔。 直到今天,他们才看到,有些军队参见公主殿下的动作是怎样的不可思议。 如何把成千上万人的动作化为同一个人的动作,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 远处,一脸温和笑意的小安安走下了马车,随后恭恭敬敬地伸出手去,掀开马车的帘布。 已经换成了统一服饰,神清气爽的烟雨宫侍卫们鱼贯而前,作出一种拱卫的姿态。 不得不说,他们现在的那种几乎俯视、威严的姿态,把管阔从前眼里嘻嘻哈哈老不正经的形象毁灭得分崩离析。 似乎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 “出来了出来了。” “叫唤个啥,小声点,待会儿那帮南吴人要打你了。” “老李你这什么丑态,头往前,眼睛滚圆,这又不是咱们倾国倾城的广乐公主殿下,你保存点脸面好不好?” …… 虽然很轻微,但是眼看那一位神秘的南吴公主就快要出来了,几乎所有人的心都在怦怦直跳,那里面是一种情不自禁,也莫名其妙的心理。 于是,他们忍不住用小声说话来掩饰或者缓解自己的那种不淡定,或许这样能够让他们的状态更好一些。 管阔早就无数次看到过那个恼人的、完全没有大家公主风范的丫头,但是今天他的心态却很特别,感受着周围的那一大片的氛围,还有小安安以及烟雨宫侍卫、那些越甲的庄重,他也可耻地产生了尊敬期待的情感。 随着马车帘布的缓缓掀开,方才为了安定自己的内心而产生的小声说话再一次消失。 一片安静,除了风声依旧。 天气微寒,但是飘动而起的帘布却轻柔得像是春天的风。 一只雪白的小手淑雅地探了出来。 紧接着,是绣着淡淡荷花的香袖,安详芬芳。 环佩叮咚作响,南吴最最尊贵的小公主殿下姬如是,端庄恬静地缓步而出。 今天她一身盛装,白色的宫裙点缀着淡雅的花,金钗、玉坠,高贵但是亲和,如沐春风。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马车外,小脸上洋溢着美丽的微笑,风来,裙裾荷风微摆,如瀑的青丝飘舞,背后映衬着万里长天,千里白云,还有一泻而下的淡金色阳光。 在今天,这片土地上,这个时刻,她站在那里,便是一切,她是所有所有的中心,没有之一。 北唐人,自以为是对其他的所有公主都不屑一顾的北唐人,全部都看得呆了,如同他们看到广乐公主李惜芸广袖招展的时候一样。 管阔看着宛如大家闺秀,平静若夏花的姬如是,苦涩地感觉到自己的三观崩溃了,而且是粉碎性的。 姬如是,南吴的小公主殿下,所有南吴人的掌上明珠,以不容置疑的真实实力告诉所有人:她的风采,不是任何抱有偏见的人可以诋毁的,除了北唐的广乐公主殿下,这个世界上,还有她,还有至高无上高贵到令人汗颜的她。 她把素手放于身前,向人们展现出了一副纯洁无暇的画,同时也展现出了一个道理—— 她无敌,是多么寂寞啊! 要想让这些自命清高桀骜不驯目空一切的北唐粗人们快速折服的唯一办法,便是,你的实力足够强,强大到可以泯灭所有的固执。 奔雷滚滚,三千越甲,同一时间发自真心,也充满了敬服,并且作为一种宣誓。 “请公主殿下安!” 这句话,比起前面的“参”更加雄壮,更加直入云霄。 风起了,云在飘,南吴至高无上的小公主殿下,她的无上神彩、白色宫裙,耀眼了所有人。 因为他们骄傲,他们自豪。 在北唐人面前,他们赚足了面子,因为强大到寂寞的姬如是。 “大吴不朽。” 姬如是把一只小手微微挥舞,对着所有的南吴人示意,她面带微笑,声音清脆响亮,动听悦耳,于这片安静的土地上,传得很远。 “公主千岁,大吴不朽!” 三千越甲巨音震荡,表达着对自己的小公主殿下的敬意,以及对南吴由衷的祝福。 “起吧。” 姬如是把方才挥舞而后落下的小手微微抬起,语调饱满而又有亲和力,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花田里的蝴蝶吸吮着露珠。 “刷!” “刷!” 同一个动作,同一种声音,同一时间,整片南吴军队站起,昂首挺胸。 南吴人兴奋但是不表达出来,但是北唐人却是怅惋,他们不是不表达出来,而是难以表达。 对于那些南吴人的待遇,有些人忽然有些羡慕嫉妒恨。 对方的公主殿下过来看他们了,而且那一位公主殿下,并不像所有人所想的那样不堪一击,连李惜芸的一根玉指都比不上,反而带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以及情不自禁的尊敬。那么,他们征战多年,有绝大多数人,就连广乐公主的一面都未曾见到过,莫说广乐公主李惜芸,他们压根就没有有幸见到过北唐的任何一位公主。 羡慕吗?嫉妒吗? 肯定必须有的。 第四十九章 一朝皇子,一朝公主(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关键是那一位公主完美到挑不出什么刺来,完美到足以和他们传言中的、心中所想象的广乐公主殿下相媲美。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说过南吴还有这么一位可人的小公主,但是并不完全,剩下的三分之一,都已经猜到了那一位是谁。 李惜芸天下闻名,是因为她已经风华正茂,一笑倾城,那一位还没有李惜芸出名,是因为毕竟年幼,然而她的名声依旧不小。 不少人都猜到,这一位肯定就是整个南吴的掌上明珠,小公主姬如是。 以前不少北唐人都知道姬如是,但是却因为没有见到过,还有对李惜芸那不可思议的盲目崇拜,总是认为南吴传扬的那一位根本不足以和李惜芸相比,但是今天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当然,在这边,只有管阔才知道她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不得不说,现在那种端庄淑雅温婉大方的样子,她装得简直要上天,要不是管阔早就知道她的为人,可能会愚蠢地信了。 现在的管阔,看到她把那么多两个国度的人都折服,甚至把自己都折服,真的很想竖起大拇指,道一声:“你牛#,你厉害,在下佩服。” 在震撼无言了片刻之后,望着那一位一身白色宫裙,简直就像小仙女一样的公主,许多北唐人实在是憋不住了,互相之间又开始压低声音讨论了起来。 毕竟,今天看到这么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特别有意思的事情,让他们憋着不发泄,特别的难受。 “这就是他们的小公主殿下?还可以吧,但是也就那样吧。” “就是,我还当什么呢,其实不过如此罢了。” “这也就南吴最最拿得出手的一个了吧,勉强能看,要是南吴的其他公主,我都懒得出营帐。” “那群土鳖的南吴人,嘚瑟什么,什么时候我们的广乐公主殿下让他们看看,杀一杀他们的威风,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风华绝代。” “就是,迟早有一天的,我相信那一天终究会到来。” …… 听着他们自欺欺人的话语,同时眼睛还是情不自已地盯着远处的那一身白裙,管阔顿觉好笑,心想不想看你们走啊,快回去啊,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话说,刚才你们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们了,现在打肿脸充胖子有意思吗? 但是他的那种好笑心理以及独自的想象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感觉到周围一大片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小,而且是逐渐逐渐蔓延开来,延续了一大片的范围。 他抬眼远望,朝向后方,发现后方的北唐人潮就像是浪涌,一层又一层低下去。 那些察觉到情况的北唐人全部都自发地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施礼。 “殿下到了!” 这一消息飞速传播着,激荡着所有人的心。 在这片土地上,说到殿下,不会是其他的任何人,只有一个殿下——晋王殿下李显岳。 管阔可以对许许多多颇负盛名的人都不怎么在乎,这里面不包括他的父亲管清和,不包括北唐战神丘镜山,当然也不包括晋王李显岳。 在他看来,李显岳是一个坦荡荡光明磊落的人,虽然因为李惜芸,还有管府的关系,他们之间很是微妙,但是这些不足以抵消掉李显岳的人格魅力,以及管阔对对方的尊敬。 他随着人潮单膝跪地,那是李显岳作为他们的全军统帅,在北疆征战多年,出生入死,应得的。 今日的事情有点波澜壮阔。 先是南吴人摆出一副要大练兵的样子,随后他们的小公主殿下,鼎鼎大名的姬如是驾到了,紧接着,晋王殿下李显岳亲自迎接。 李显岳的出现,意味着那一位的公主身份如假包换,并且表明北唐承认她的尊贵。 不管这里的北唐人口头上是怎么说的,李显岳都亲自出现了,姬如是都不是他们简简单单就可以诋毁掉的。 随着大范围北唐人的单膝跪地,李显岳那高大的身影在远处显现。 他的脚步铿锵有力,有着军旅之中特有的步伐,不急不缓,不卑不亢,把北唐的大国风范展露无遗。 就因为他,不少被南吴公主的风采弄得酸溜溜的北唐人感觉心里面舒畅了许多,李显岳完全可以代替李惜芸展现他们的荣光。 姬如是很明显知道了李显岳的赶到,她停止了对南吴军队的激励,然后像是一朵白云一样亭亭地站在那里,被烟雨宫侍卫拱卫着,朝着李显岳的那个方向,微笑。 李显岳越来越近,最后,两个人的脸庞在互相的眼里都变得非常清晰。 一国皇子,一国公主,就这样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地方相见,这实在是有点传奇色彩。 毕竟,不是随便的皇子都会领兵打仗,报效国家的,也不是随便的公主都会那么叛逆,逃出皇宫,到别国的关外乱跑的。 李显岳来到了姬如是的身前。 他看了姬如是几眼,随后眼中闪过几许感慨。 他和姬如是见过面,那个时候的姬如是更小,而他还在长安。 很明显,今天姬如是端庄秀丽的样子和他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不禁感叹时光荏苒,当年只知道撒泼的野丫头现在也变得懂事了。 不知道如果让李显岳知道现在姬如是的模样是因为在这么多人面前,特意的演戏,会作何感想。 “李显岳!”姬如是笑眯眯地伸出手,用纤指指着对方,两眼弯得像月牙儿,“我认识你!” 李显岳点了点头,随后道:“小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啊。” “不需要这么见外,”姬如是把双手往后背了背,又踮了踮脚尖,身躯摇摆了几下,道,“嘻嘻,你是李惜芸的皇兄,李惜芸还比我大,我们大吴和你们北唐是兄弟,那么,我就叫你显岳哥哥吧。” 李显岳一怔,随后笑道:“那我就叫你如是妹妹?这样子会不会显得有些别扭?” “不会不会,”姬如是嘻嘻哈哈地摆手,但是却很奇特地保持了大家之态,“要是你不愿意被我这么叫,就直说嘛。” 第五十章 一朝皇子,一朝公主(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见到这一位小祖宗,而且是阔别多年的小丫头,李显岳实在是威严古板不起来,他笑着摇了摇头:“这样也好,当年我是真的把你当妹妹一样,带着你逛了一遍皇宫,现在虽然许久不见,可是要是回归当年的心态,也是极好。” 随后,李显岳往前探了探身子,轻声道:“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你又给你的父皇惹了多么大的麻烦?” 时至今日,北唐的消息就算传递得再缓慢,也早就把那些比较隐秘的东西送到了李显岳的耳中,北唐和南吴的外交究竟有些什么,又是因为什么前提,他早就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姬如是颇有些骄傲地仰了仰小脸,道:“麻烦?不麻烦啊!父皇可是专门准许我出来看看世界的,我们都已经说好了,你看,这不,又用三千越甲来接我回去吗?” 李显岳的嘴角歪了歪,心想,你这个死丫头说谎话从来都不脸红,也算是淡定。 如今的北唐和南吴关系真的很好,虽然隐约有些相互不待见,那只是一种潜在的警惕,但是双方相遇,还是友好的居多。 先前,姬如是的风范已经折服了许许多多的北唐人,现如今看到李显岳和姬如是似乎很是亲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李显岳也是有说有笑的,于是对于姬如是口头上的偏见,也已经难以表达出来了。 至于那些南吴人,不论是烟雨宫侍卫还是三千越甲,都是以战斗为生的人们,李显岳的南征北战赫赫有名,作为常年和刀剑接触的人,对于李显岳,自然也是好感居多,同时同样因为看到自己家小公主和李显岳似乎挺熟悉并且很融洽的样子,对北唐人产生了那么一种平和的心理。 更何况,在好多天以前,他们还一起战斗过,出生入死,对抗同样的敌人。 当仇恨并不存在的时候,要产生好感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一些微不足道的契机,比如说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李显岳和姬如是互相之间的态度。 现在,情不自禁的,北唐人看南吴人越来越顺眼起来,而看着李显岳和那个一身白色宫裙的可人少女有说有笑的样子,也是越来越怜惜那一位小仙女了。 既然李显岳很明显把那一位当成了妹妹来看待,那么就有许多人觉得那一位虽然是南吴的公主,那么也总算是公主,就把它当成大家的公主吧。 更何况,给人的第一感觉,那一位小祖宗还可真的是惹人怜爱啊。 感受着周围的那些氛围,管阔稍稍叹了一口气,心想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那些可怜的北唐人,甚至那三千越甲也很可怜,只有你们和那一位看起来一身白裙,不染尘垢的小祖宗接触多了之后,她那可恶的本性才会在你的面前暴露出来。 至少今天,她是不会露馅的了。 这里是军队,是刀剑与血的地方,当然很不适合姬如是多待,所以李显岳也不会好客地有请姬如是参观,说直白点便是像当年那样带着小如是游荡皇宫一般。 于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便是只能微微回忆曾经,温故一下感情,当然更多的,还是客套。 李显岳光明磊落,姬如是年纪尚幼,但是处在他们的这种地位之上,他们只能早早学习并且运用那些手段,最终可能会延伸到政治领域,这是他们那些人的悲哀,也是他们的无奈,但是相比于那些穷苦的底层人,同样也是他们的幸运,紧接着是因为那种幸运而应得的付出——报应,那是一种高贵者的报应。 他们永远不可能简简单单地活着,姬如是的纯洁无暇以及古灵精怪,永远都只能是一种表象,而不会是拥有。 今日,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难得闲暇下来的人们,见到了很多有趣的大事件。 比如说左惊想打管阔,但是后来管阔打了左惊。 比如说南吴最负盛名的那一位小公主殿下来到了阵前,接受三千越甲的参拜。 比如说晋王李显岳亲自出现,迎接南吴公主。 这其实很平淡,但是因为那些人的身份,便不平淡了。 管阔望着李显岳的高大身姿以及姬如是的白色宫裙,有些感慨。 他曾经是中书令的独子,还被御赐为广乐公主李惜芸的驸马都尉,那两位现在光彩耀眼恍然如梦的人物,他也可以和他们一样,但是现如今,他的光彩已经消失了,同时他也解脱了。 人们羡慕着那些天之骄子郎才女貌们,而经历过那些的他,却已经对此不屑一顾,人怕出名猪怕壮,最好的人生,还是闷声发大财。 人们目光的中心,李显岳对姬如是胡闹的微微怪责变为了人们眼中两人如同兄妹般的亲昵。 李显岳的怪责很有资格,因为姬如是跑到了关外,受影响的不仅仅是南吴、吴皇,还有北唐的陛下,以及他,北疆的统帅李显岳。 姬如是知道自己这一次的动作,让自己的父皇操碎了心,虽然三千越甲的出动,更多的还是一种政治目的,是因为北唐与南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那里面还是包含着吴皇对她的爱怜,所以也并没有再多恬不知耻地多加辩驳,找出许许多多并不存在的理由。 在三言两语之后,她在李显岳的眼里露出了些许的不好意思之态,紧接着又狡猾地岔开了话题。 “听说本公主的烟雨宫侍卫为你们北唐杀死了苏印,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妹妹我?”她嘻嘻笑道。 闻听此话,因为这一句话和事实相去甚远,李显岳很明显是一怔,紧接着皱眉道:“你的烟雨宫侍卫?” 管阔——烟雨宫侍卫,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而且非常无厘头、不可理喻。 “当然啊,怎么样,显岳哥哥,多年不见,我们大吴烟雨宫的实力是不是越来越厉害了?” 在姬如是的这些话中,虽然并没有很明显的无理取闹的成分,但是很明显那还是存在着的,直到这几句话的产生,让李显岳更加坚定了这一事实。 第五十一章 一朝皇子,一朝公主(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诧异以及愣神结束之后,一笑道:“我们大唐的大好男儿,怎么就成了你的烟雨宫侍卫了呢,如是,你的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虽然光明磊落,心胸宽广,并且李显岳提起管阔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一肚子的火,但是陡然间大家都骄傲的大唐好男儿就被人抢了去,变成了“大吴烟雨宫侍卫”,他的心里面还是有些不舒服,并且马上决定予以反驳。 “哎呀!”姬如是伸出白皙的小手,几乎要顺势老不正经如同以往一般踮起脚尖拍拍李显岳的肩膀(尽管大多数时候她都不能被别人碰,但是对方是李显岳,是被她认为和她站在同一高度的身份的人),但是猛然想到这么多人还看着,反应了过来,把手迅速缩了回去,道:“显岳哥哥,那个家伙怎么搞的,你也是怎么搞的,好吧,是我忘了告诉你了,那个昔日管府的傻子管阔,当得知高贵的公主我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早就已经迫不及待死皮赖脸地投到我的烟雨宫的门下了。现在,他是本公主殿下最最忠诚的烟雨宫侍卫之一,既然如此,我的人,为你们杀了苏印,是不是要奖励妹妹我一些什么?”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幸好管阔不在这里,不然肯定会气得吐血,并且说不定还会忍不住把她打得她爹娘都不认得,什么叫“迫不及待死皮赖脸地投到我的烟雨宫的门下了”?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听着她的这一席话,可能李显岳的那种感受最深,古灵精怪的姬如是满嘴都是胡话,吹牛不打草稿,十句里面九句是假的,并且还非常臭美,简直令人发指到极点。 然而,她的那种烂漫若夏花的神情却怎么也叫人生气不起来,对此,李显岳只能生出一种笑意,他也不清楚是苦笑还是觉得好笑。 李显岳调查过一些什么,也知道了那天同管阔一起作战的是烟雨宫侍卫,由此知道管阔必定和这群南吴人有过一些什么,但是要说管阔成为了烟雨宫侍卫,还对这个从前看来很恼人的野丫头服服帖帖的,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总之,她说管阔是她的人,那就管阔肯定不是她的人。 “如是,他这么多天来一直都在我的部队中,和他的战友们在一起……” “那就谢谢显岳哥哥照顾他了,你真好,伤好了我就可以把他领回去了,我们大吴烟雨宫有的是医术高明的人,不必劳烦你们了。”姬如是打断他的话,还是一脸笑嘻嘻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特别是诸如说话不要脸等等。 李显岳本想再一次反驳她,但是后来想想和这个丫头较真,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于是顺口想要刁难一下对方道:“医术高明,哪儿呢?” “喏,”姬如是伸出纤指,往后一指,“就是这个死安安喏!” 李显岳看着那个俊美非凡,但是因为姬如是的光彩还有对方很高明的借势隐藏手段而几乎被自己忽视的美男子,不禁挑了挑眉。 李显岳的脸,和小安安对比,实在是不能比,但是他的气场很厉害,抵消了那方面的缺憾。 小安安今天特别安静,并且特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但是李显岳望一眼,便能够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而且他总是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见过对方,但是具体是什么时候,已经不太清楚了。 小安安很安静地站在姬如是的身后三丈外,那种距离基本上不能用贴身来形容,不过李显岳有那么一种感觉:只要发生任何的异常,那个人都会在异常影响到姬如是之前,便来到姬如是的身边。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预测,毫无头绪,也理所当然,李显岳相信那种预测将会是真的。 应该,这就是小安安的气场。 “这个人很厉害,要是与他为敌,他也可以变得很可怕。”李显岳在心中默默道。 “我和他似乎见到过。”李显岳把思绪隐进心灵深处,沉声道。 “是吗?”姬如是展颜一笑,眼睛再一次弯了起来,随后一带而过道,“他是我的小跟班,跟了我二十多年了,显岳哥哥你见过也是正常的。” 李显岳:“……” 小安安:“……” 姬如是仰起小脸,青丝泼洒,她再一次背了背小手,眯了眯眼睛,一脸微笑地迎接了一下阳光,同时,确定了一下时间,道:“时候还早着呢,显岳哥哥,那个杀死苏印的烟雨宫侍卫管阔呢?作为他的主人,公主殿下我,爱民如子,不对,呸!爱烟雨宫侍卫如同我的烟雨宫,我是一定要看看他的,紧接着再把他不伤毫毛地带回去,我别的地方都不去,就把他叫过来,看看有没有缺胳膊断腿的,也有没有破相有损我们烟雨宫的威严。” 李显岳当然不会同意管阔跟着姬如是走,不仅仅是陛下还要见那个家伙,同时也是因为管阔是北唐人,是对北唐有贡献的北唐人,他李显岳需要的不是像左惊那样来头很大却一无是处的人,而是真正有用的人。不过他并不想马上对姬如是泼冷水,这个小祖宗闹腾起来谁都会头大,先让她如愿以偿地见见管阔,说不定心情会好一点。 于是他不动声色,道:“好,小公主殿下爱才,爱惜我大唐的大好男儿,那是他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 听到李显岳特意用“我大唐的”、“大好男儿”等字眼,姬如是感觉非常的不服气,她轻轻地皱了皱琼鼻,很明显很不高兴,但是介于李显岳的身份和她从前遇到的可以居高临下的人们都不一样,而且今天她要演戏,表示自己的大家闺秀之态,于是没有发作什么。 只是一想到那个好玩的管府傻子,她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可是最喜欢找乐子了。 “计光,把管阔那个小子找来,叫他好好表现,南吴的小公主殿下要见他。”李显岳沉声吩咐道。 计光瞄了姬如是一样,没有多说什么话,领命而去。 计光把先前李显岳和姬如是的对话都听在耳中,对于姬如是大大咧咧地就把所有的功劳,包括管阔的整个人都据为己有,他是有些不太高兴的,只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他不好说些什么。 …… ……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 去见小祖宗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周围是人潮人海,有人窃窃私语,但是没有人大声说话,虽然并不会有谁去限制音量,或者阻止一些什么,可是面对姬如是和李显岳这两个人物,大家的动作以及决定还是情不自禁。 管阔看着人潮之外的云淡天长,还有那以云淡天长作为背景的两个人物,心中很是安定。 李显岳是他在北唐很敬佩的人物,至于对姬如是,他是真心的喜爱、爱怜,虽然现今双方的身份地位已经差距越来越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是他还是感觉一身白色宫裙的那位少女很是亲切,足以亲近。 两个人认识,并且互相亲近,并不在乎那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如何,比如计光和李显岳,也可以比如管阔和那个老是喜欢拿管阔取乐的姬如是。 这是超脱世间的力量,所有的一切荣华富贵、穷困潦倒都不能够阻隔,因为在那些力量之前,身份地位全部都不存在。 姬如是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可是他就准备那样默默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身份地位差距都很大,姬如是以后是会卷进政治风波的人物,而他管阔,就算把竹简上面的东西修习到极致,也只能算是一介勇夫。 其实很多时候,远远地看着自己关切的人,而不去打扰,都不让对方知道自己存在,只是默默地祝福,是很多老好人的心态。 老好人是找不到媳妇儿的,想着李惜芸的那一身鲜艳的红,管阔笑着在心中叹道。 就这样想着,他缓缓蹲了下去,感受着身边的人头攒动而带来的阴影,逐渐逐渐找到了那些和驼背老金一起躲避阳光的日子。 只是,天很多时候都不遂人愿。 周围的人潮微微散开,于是阳光的光亮透了过来。 好不容易躲一会儿,却又是一大片的明媚,管阔有些诧异并且心中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那阳光又被一道阴影挡住了。 一个人蹲了下来,与此同时,管阔正好抬头。 计光就这样蹲在他的前面,微笑道:“管阔,跟我走吧,殿下以及南吴的小公主要见你。” 大概是忽略了后面的那个人物,管阔有些狐疑道:“不是刚刚才见过吗?” “你要听清楚了,是殿下,和南吴的小公主,这一次,是两个人,”计光“刷”地一下站起身来,做了个手势,道:“跟我走吧。” 管阔并没有很快作出行动,而是不解地问道:“人海茫茫,那你又是怎样找到我的?” 计光笑了起来。 “在军队之中,殿下要想找一个确切的人,总是会有办法的,只要想,我们就能够做得到,不然的话,这军队又为什么会是殿下统帅着的军队?” 说实话,管阔实在不理解计光所说的那些方法,还有那些方法所蕴含着的哲理,不过他也觉得如此,在李显岳的军队中,李显岳要想找一个人,肯定能够迅速找到,哪怕人海茫茫,如果就连这都做不到的话,那么现在忽然来了消息,说阿史那沁又杀了过来,岂不是会阵脚大乱? 这是军队,讲究的就是效率以及某种神奇到吓人的速度。 虽然计光是李显岳身边非常亲近的人,而且他一路走来,但是当李显岳和姬如是站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时候,其他人的存在感到底是很低的。 他们的确是看到了计光过来寻找管阔,也看到了计光和管阔说话,但是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说话的内容,更何况,他们之间的对话,音量的确不大。 对此,管阔很庆幸,他实在不想之前和左惊在一起被人痛骂以及注视的情景再来第二次。 其次,听着计光说的那些话,管阔忽然感觉有点头痛。 他不太想和姬如是这类的人多加接触,一方面主要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身份越高,并且和身份很高的人常年接触,总是会遇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这大概就叫爬的高,跌的痛,树大招风,管府的那一夜,让他改变了许多。 其次,自然是因为他虽然很是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死丫头,可是叫他再和对方接触,他实在是有点后怕啊! 她会不会拿石子再扔我?她会不会再拿匕首敲我的头?她会不会指使小安安做很可恶的事情? 想到从前在姬如是身边的点点滴滴,他是真的觉得和对方在一起不是什么好主意,也不会有什么好经历。 于是,他的头往后缩了缩,情不自禁怯怯地询问道:“我……可以不去吗?” 计光瞄了他一眼:“今天殿下责骂你了,所以你怕了?” “殿下是一个好人,”管阔撇了撇嘴,“我主要是怕那另一个人。” 看到他的这副样子,计光忽然有些好奇,来了兴致,现如今是姬如是想见管阔,又不是李显岳,那是他的份外事,耽误一些时间,他觉得无所谓,只要把管阔带过去就行了,不禁问道:“我听说南吴的小公主刁蛮任性,是一个恼人的野丫头,这么说来,是真的了?可是为什么今天我看到的情况,不太像啊,我感觉她挺好的。” “吴皇的宝贝女儿又不会傻,撒泼也不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她父皇的脸面,你当然看不出,”管阔压低声音道,紧接着他又问道:“话说,计大哥,你能不能求求殿下让他想个办法把南吴的小公主想见我的念头打消,我不想去……” 看到他的这副样子,计光顿时觉得非常有趣,同时对李显岳偶尔透露出来的对姬如是的印象表达了绝对的相信,毕竟管阔现如今的样子,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了。 不过,他肯定不会同意管阔这么一个仿佛天方夜谭一般的要求。 李显岳头痛于那一位小祖宗的胡搅蛮缠,只要不是难以忍受的事情,都会选择同意,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计光? 计光露出一个非常假的笑容,随后马上板起了脸来:“很抱歉,我做不到,跟我走吧。” 管阔在心中不知道有没有骂出来一些什么,但是外在的他,还是只能够垂头丧气地接受了事实。 (本章完) 第五十三章 你好无聊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个小祖宗是南吴非常重要的一个人物,她的要求,作为东道主的北唐,只要可以做到的,肯定会去做,比如说把管阔带过去。 旁边的那几位眼见刚才还和自己扯了几句淡的管阔忽然就跟着计光走了,都吃了一惊,同时感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心想殿下的心腹计光过来找那个平凡得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家伙做什么? 这一切,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远方,三千越甲严阵以待,烟雨宫侍卫拱卫,代表着保护姬如是的绝对信心。 而姬如是和李显岳的话题,在说到管阔以及带着管阔过来见一见之后,就变得有些无关紧要了。 姬如是已经很多天未见到管阔,一想到那个傻傻呆呆并且从前的来头挺大的家伙,她就感觉特别的高兴,所以对于李显岳那些并没有实质性意义的客套话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回答得很是走心。 在接受到几次敷衍以及答非所问之后,李显岳苦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孩子心,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很老道,可是真正接触起来,还是会有好多不成熟的地方,比如现在面对另一个国度的皇子,还走心,显得不礼貌。 还好他是李显岳,他心胸宽广,并且真的把姬如是当成妹妹看待。 姬如是就是这样,她高兴的时候就特别高兴,生气的时候就特别生气,她的性情不能够说是多变,但总是很容易忘记不快乐,于是永远都不会抑郁。 她仰起小脸,趁着李显岳接受到几次答非所问之后不再说话的间隙,叹了一口气:“好慢啊!” 李显岳瞄了她一眼,随后又把目光转向别处去。 过了一会儿。 “真的好慢啊!”姬如是又道。 她优雅地转了一圈,白色的宫裙就像是一朵莲花刹那开放,明媚了瞬间。 “真的真的好慢好慢啊啊啊!” 远处的人都只能够看到她的这一番动作,只是觉得优美,美妙绝伦,那种老不正经的转圈,真的像只是一种高贵的舞蹈,于是无数人由衷地赞叹。 可是在近处听到她转圈的时候说的话的李显岳却是渐渐感觉到头痛了,心想这么多年过去,她果然什么都没变,还是那么让人无可奈何。 “如是,你如果累了,可以先休息一下,我会叫人把管阔带过来的。”他道。 真的,面对恼人的小祖宗,他只能够想到这么一个办法,别无其他。 “没有啊,”姬如是用小手轻轻地拍了拍宫裙,“一点都不累,只是,那个混蛋家伙那么慢,迟迟不到,真的好无聊啊!” 随后,她轻快地往前几步,来到李显岳的近前,仰起头来,盯着她上方的李显岳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显岳哥哥,你真的好无聊啊,过了这么多年,你依旧是那么无聊,我们已经好久未见了,你就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的话题,你好无趣啊!” 李显岳又好气又好笑,面对姬如是的指责,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他是皇子,也已经有了王妃,有了年岁很小的小郡主,他已经成年很长时间了,他们每天所想的东西,都是成年人自以为很有意义的事情,但是于姬如是而言,他们所想的事情,他所说的话,真的是无趣得紧。 “你想听点什么?”李显岳无奈道,“在管阔到来之前。” 姬如是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微微倾斜,头也微微歪起,又露出了那种非常经典的鄙夷的神彩,随后“啧”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李显岳感觉自己很悲哀,他被完全打败了,他纵横北疆这么多年,金戈铁马,纵横十方,但是姬如是的这一种鄙夷的目光,似乎瞬间就把他给秒杀了,让他开始怀疑起人生,自己是不是真的特别失败。 尤其是姬如是接下来所说的话。 “显岳哥哥,你真是没用啊,你比我多活了那么多年,难道一直都不知道应该怎样讨女孩子的欢心吗,女孩子喜欢的话题,你一个都不知道,我想知道王妃和你这么多年是怎样过去的,当你凯旋回朝的那些时光。” “我的女儿都已经不小了……”李显岳叹息道,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更像是在做一种无力的辩驳。 “对啊!”姬如是惊叫道,随后她迅速地环顾了一周,发现她的这一声惊叫除了烟雨宫侍卫、小安安、李显岳等人之外,并没有被别人听到,不会破坏掉自己的大家闺秀形象,不禁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你已经错过了王妃姐姐,你很失败,那么现在小郡主妹妹还小呢,你还有机会呢,你是不是应该在如是我这里学一学,也练一练,想出一点让我觉得有趣的话题,这样子以后你见到郡主她才不会显得尴尬啊!” 李显岳完全不知道姬如是没头没尾的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他还是有点理解了姬如是的心理。无聊,无非就是这两个字了,姬如是感觉特别的无聊,因为他是李显岳,是一国皇子,是北唐北疆军队的统帅,根本不可能给她欺负来作为取乐,而姬如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还要保持大家闺秀的姿态,要给南吴挣面子,又不好在无聊的此时去欺负那些烟雨宫侍卫,由此,她的乐子,也就只有和李显岳说说话了,然而,李显岳说的都是些什么? 她女孩子家家的,完全不喜欢听。 李显岳知道,自己此行,是注定了会很难过。 他放缓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随后轻声道:“那好吧,你来教教我吧。” 但是可气的是,这个时候姬如是已经不理睬他了。 她一脸兴奋的笑容,望着远方。 因为小安安微微咳嗽了一声。 远处,人海之中,出现了计光和管阔的身影。 管阔现如今感觉自己越来越不自在了,随着和李显岳以及姬如是的越来越接近,再加上他跟着计光的缘故,他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的目光。 不用想,大家都知道,管阔他是朝着那边过去的,对于不了解其中缘由的人来说,他就这样被召唤过去,大家都很好奇。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相见时难(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人海之中,有一处地方,一名脸部肿胀的年轻人被几十人围着,给他空出了大片的范围。 “公子,以后的日子多的是,管阔那个小子,迟早会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我们今天就会开始想办法,也开始行动。” …… 艾龙刘大狗等很多人看着左惊脸上的伤势,尤其心惊胆战,因为他们今天保护不力,左惊发了很大的脾气,拿了几个人做了出头鸟,因为艾龙等人和左惊的亲近,没有受到什么波及,但是他们的心中依旧忐忑。 左惊有些厌烦地挥了挥袖子,让他们住嘴,他清楚,虽然他一定要复仇,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是不可能的了。 今天的左惊心情特别不好,因为他想打管阔,但是又被管阔打了。 随后和李显岳的交谈,他先被李显岳斥责了一顿,紧接着得到了李显岳的答复——对方会给他一个交代,管阔会得到惩罚。 就这样,而已。 总之,他压根就没有看到管阔受到了什么惩罚。 直到后来,随着好奇的北唐人,他听说南吴有一位公主驾到了,抱着看戏放松心情的态度,他也过来围观了。 他看到了像是小仙女一样的姬如是,虽然她年纪尚幼,含苞待放,但是更加增添了那么一种另类的美感与吸引力,他的心情放缓了许多。 真的,美好的事物,不论是什么,都会给人很好的心情。 就像那些时候,他看到广乐公主李惜芸那夺目的红,令人惊颤的美丽,他就特别的激动与高兴,同时浮想联翩,今天也是一样。 再然后,他就看到,那个他厌恶的计光,带着他更加厌恶的管阔,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朝着李显岳以及姬如是接近。 在从前,管阔和他没有多大的交集,鉴于对方的身份,他也不想去惹事,可是今天之后,报复管阔,将会是他非常热衷的事情。 当看到管阔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并且一切都好端端的时候,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并且攥紧了拳头。 不过暂时他不想作出任何的表示,只是他忽然很好奇:管阔为什么会朝着李显岳和那一位谪落人间的小仙女而去? 在他看来,管阔根本不可能是向着姬如是而去的,那么难道是李显岳? 在先前,李显岳和管阔的谈话已经结束了,而且就算还有什么要谈的,总不至于会选择现在这个时候。 当时间缓缓而过,而管阔也来到了李显岳和姬如是的面前的时候,他才会看到他们之间会发生一些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随着那一天中最最温暖的时段渐渐过去,阳光也比起先前暗淡了许多。 四野的人影,把那些大风似乎都磨灭了不少,当风吹到人群中间的时候,威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管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抛开那些对面见姬如是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之瞎想,尽力想点对方可爱动人的方面。 紧接着,他又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衫,昂首挺胸,让整个人有精气神一点。 不管怎么说,大庭广众之下,而且要面见一名皇子和一名公主,总是要让自己看起来帅气好看一点为上,虽然现在的这些动作完全算不上是什么打扮,可是有气质一点,也是好的。 姬如是带着那可人的笑容,微微歪着头,把两只小手放在宫裙的两边,然后似乎很满意地点着头,就像是在检阅属于自己的私有事物。 感受着她的那种目光,管阔感觉并不是怎么好受,而且单单计光朝着李显岳和姬如是靠近,并不会让人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他管阔,一个大多数人都没有见到过面孔的人物,同样是朝着那边儿去,那么就会给这么多人的目光引发自然而然的好奇,于是,他感觉更加不是怎么好受。 他倒是很羡慕李惜芸姬如是那些人面对众人中心的感觉所能够保持的心态,她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并且没有人会对她们表示出诧异、嘲笑等等的并不是太好的心理,剩下的只有崇敬以及赞美等等。 或者,作为曾经的中书令之子,也经历了那一夜的变故,他就不太喜欢被太多人关注了,因为这会让他想到很多不开心的事情。 他缓步来到李显岳和姬如是的面前,不卑不亢地施礼道:“见过殿下、公主。” 姬如是蹙了蹙细眉,又噘了噘嘴,随后露出一脸训斥的神情,道:“喂,管阔,你是我烟雨宫的人,是本公主的人,你把我摆在那什么殿下的后面,是不是显得特别的不尊重?” 李显岳无缘无故被对方说了一把,他瞄了姬如是一眼,不过并没有作出任何的表示,如果这都计较,而且是对这一位经常不讲道理的小祖宗,他会显得特别的小肚鸡肠和自讨没趣。 管阔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过烟雨宫的人,甚至他都不承认自己成为过,所以对于姬如是的那种理所当然的姿态,他非常地不认同,不过他也不想惹恼对方,或者伤害对方那种“纯真幼小脆弱”的心灵,于是恭恭敬敬道:“公主殿下对我非常好,我会铭记一生一世,但是我是大唐人,很抱歉我可能不会成为您的烟雨宫侍卫。” 姬如是特别的生气,她的小脸上很明显充斥着怒火。 就像她说的那样,李显岳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女孩子是不能忍受认定了的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这样挥一挥手,对自己说一声再见,我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可以视为北唐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抢了她的人。 她或许并不是非要管阔成为烟雨宫侍卫不可,但是她不可能答应她的人就这样不认同属于自己。 男人会非常霸道地把一些事物划定为自己所拥有,别人不准许染指,女人也是一样,特别是女孩子,尤其是一朝公主女孩子。 管阔感觉到了她的那种生气,有些不寒而栗。 在和对方相处的那段时间,虽然经常会很倒霉,可是快乐的时光更多一点,而且姬如是虽然小孩子心性,喜怒无常,但是真的是没心没肺高高兴兴的居多,面对对方的怒火,他不会习惯,也不太愿意承受。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 相见时难(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姬如是眯了眯眼睛,面色有些冰寒,非常严厉地喊了一声。 当她确定她所说的话语大多数都不会被别人听到的时候,她的不作出明显动作的撒泼就会变得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毕竟,看着她的动作,别人都会以为那是一位端庄淑雅的公主,可是谁又会看得清楚她的表情,以及猜到她说话的语气呢? 管阔回头看了看李显岳一眼,心想,我可是把自己摆在了忠心的北唐人的位置上,你总会救我的吧? 李显岳看了一下他,沉声道:“如是,我们好久不见了,把重逢的话语全部都在这朗朗天光之下说出来,总是不太好,不如,去我的营帐?” “正有此意!”姬如是很迅速地作出了这样一个表示。 假扮端庄淑女,她感觉已经坚持了许久许久,久到她几乎都要相信了自己真的是一个淑女,只是回过神来,她才感觉自己特别的累,她不想再坚持了,这真的很难受,也完全不是她自己。 “去本公主的马车吧。” 她回头,伸出纤指,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一辆像是铜墙铁壁一般的马车,建议,不,几乎是命令道。 李显岳颇有些无言地看了一下那一辆严密到不可理喻的马车,随后点头道:“好。” “作为跟着本公主我二十多年的忠心耿耿的大家公子,小安安,你,继续保护我。” 小安安:“……” “作为本公主严正申明的我们烟雨宫的人,我的人,管阔,我们现在来谈谈你对本公主我不忠贞而应该有的处罚,你也给本公主跟过来。” 管阔:“……” “啦啦啦啦啦……”想到自己终于不用再假扮淑女毁坏自己的真实形象了,姬如是感觉生活真是美好,她幸福地哼着那个她经常会唱的调子,轻快地往前走几步,便优雅地转了一个圈,再往前走几步,再优雅地转了一个圈,白色的宫裙随着她的转圈飘起而又落下,就像是洁白的木槿花绽开又收敛,如是几次,那种绝美又清新的图景,震撼了所有人的眼帘。 这真是一个可人的小仙女啊!看着她那老不正经的样子,非但没有破坏她的淑女形象,反而让围观的人们感觉她充满了灵气仙气。 人世间真的有这种人,其实她刁蛮、任性、不讲理,但是人们还是会喜欢她、爱怜她、不忍心亵渎她,这是一种惊人的力量。 大概是因为就算她刁蛮,也是很可爱的刁蛮,坚决不会侵犯别人的利益,不会造成任何的伤害,相比之下,她的那些负面的东西,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李显岳并没有阻止姬如是现在想做的任何事情,管阔便只能够一步一步走下去,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虽然是慢腾腾地趟在最后面。 周围,是坚决不会离开姬如是半步的烟雨宫侍卫们,管阔环顾了一周,便见到了许许多多已经熟悉了的面孔,当时追杀苏印的时候举着“姬”字大旗的那些人,也赫然在里面。 那一次他重伤醒来之后,无迹不见了,计光他们不见了,铁山无不见了,烟雨宫侍卫们同样也不见了,在当时他还有些担心,而今重新见到那些人,便感觉十分的安定。 只是,还有一些面孔,永远都不会见到了。他猜想,姬如是肯定也伤心了许久,但是那些路都是大家自己选择的,那些烟雨宫侍卫们守护姬如是那么多年,就是想要再寻求一点别的人生价值,死在战场上,是他们挺好的一个归宿。 “我们告诉了公主殿下你杀死了苏印,她由衷地为你而感到高兴,你是不是应该特别的自豪,那可是你无上的小公主啊!”一名烟雨宫侍卫靠近,嬉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管阔看到,李显岳回过头来,淡淡地瞥了自己一眼,但是没有作出任何的表示,便又转回了过去。 李显岳对他说过,对方怀疑他,也怀疑他和南吴人之间的关系,虽然这里面并没有明显的恶意。 管阔想了想,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如果自己就连交朋友都不能够尽兴和自由,那人生还有什么有趣的呢? 只是,他总是觉得这个烟雨宫的家伙所说的话意有所指,他们因为离得近,所以刚才姬如是、李显岳,包括他管阔的对话,全部都听到了,由此,这一句话必定也是提醒他:要遵从小公主殿下的意志,小公主说你是她的人,那么你就是她的人,你就是她的烟雨宫侍卫,你应该只忠心于她一个人。 管阔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只是轻声问道:“哎,你说,这个家伙今天对我的态度怎么有点不对劲?” 他说话的时候,朝着小安安努了努嘴。 真的,他和小安安总的来说还算是朋友,朋友相见,不总应该表示表示吧?可是小安安直到看见他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特意针对他作出任何有意义的表情或者其他的一些什么,就像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就不曾认识过一样。 那名烟雨宫侍卫含糊不清地道:“那个,待会儿,公子他想和你谈谈,你们之间自己聊吧,我就不多说了。” 管阔皱了皱眉头,他总是感觉这群烟雨宫侍卫对于自己和小安安之间隐瞒了一些什么,但是要叫他自己猜想,一时之间还可真的是猜不到。 反正他就是想不出来自己和小安安之间会发生什么难以解释的事情。 看着他们离去的影像,三千越甲气势巍峨,依旧挺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忠实地等待着他们的小公主殿下。 今天他们的公主来了,所以他们只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一直都注视着小公主殿下的动向,直到她的马车来到他们的军队严密的保护之下,安顿下来,于是,他们很安静,也很安定。 可是虽然同样纪律严明但是好事的北唐人的感觉可就不一样了,他们眼见李显岳、姬如是、管阔、小安安四人朝着马车而去,很显然是要谈一些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交谈的事情,于是特别的好奇。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 相见时难(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些并没有见过管阔,同时也不知道那一位就是管阔的人,尤其好奇为什么管阔会成为那四个人之一,而且管阔似乎和其他的三个人全部都认识一样。 北唐的皇子,南吴的公主,还有一个明显是南吴很有身份的贵族公子,却和一个看起来很不显眼的北唐普通士兵一起走,互相熟悉,那是什么情况? 在他们很多人看来,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基本上不止是一个普通的北唐士兵。 然而,汇聚过来的人中,还是有寥寥几个认得管阔的人。 可雷和阮单消息得到得特别晚,但是好歹他们是赶过来了,看到了南吴公主的风采,还有晋王李显岳的伟岸,他们知道一些管阔和南吴人的事情,但是恰恰不会想到是这个样子。 “背着我们与老大和南吴的公主鬼混,这简直就是一个混蛋啊!”可雷从来就不知道文明说话为何物,虽然他对管阔没有什么恶意,但是这句话实在是不耐听。 “我还以为是什么南吴人呢,居然是一位南吴公主,话说,这南吴公主年纪不大啊,可是风采真的是不凡,举手投足之间的风范,还可真是一看就是一个公主。”阮单顺口叹息道。 “你这屁话说得真像是放屁!”可雷对着他嘲讽道。 阮单不想和他多说,四处张望了一番,随后压低了嗓门道:“喂,老雷,你看,这个是谁?” 可雷眯起眼睛观察了良久,随后道:“就是那个叫什么艾龙的铁骑,还有叫刘大狗的。” 因为左惊被艾龙等许多人包围着的缘故,他们看不到左惊本人,可是傻瓜都知道,这样的情形,左惊一定也在。 因为管阔的缘故,还有两个时辰前看到左惊那嚣张的样子,他们两个对左惊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感。 不过虽然他们很多时候都敢想敢做,却也不可能会就这么冲上去把自己看不惯的家伙打一顿,尤其是那个人还是左惊,周围保护的人特别多。 而在那被四十多人保护的中心,左惊本来就阴厉的脸上更是皱起了眉头。 刚才发生的事情对于很多人来说莫名其妙的,对于知道管阔身份的左惊来说那种感觉更甚,甚至还带上了某种别的什么味道。 虽然在这里面管阔并没有与他有任何的矛盾,但是他总是有点自然而然的不舒服。 那个像是小仙女一样的南吴公主在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征服了他,但是他却并没有机会和对方说上一句话,甚至就连靠近的理由都没有,这让这么多年以来都处在沉闷枯燥的军队之中,难得见到这些绝美图景的他有一种百爪挠心一般的难受。 然后那个和他现在有仇,他也一直都没有怎么放在眼里的管阔,却无缘无故地接近了李显岳,也接近了姬如是,在这三个人之间究竟有点什么,他不知道,他只是知道自己很不舒服。 “我需要和那个南吴公主谈谈,枯燥的军队里面,还能够出现这样的一幕,也算是一种乐趣。” 说真的,这个地方虽然充斥着像艾龙刘大狗等等对他言听计从的人,在这里他没有任何的危险,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但是他觉得这个烦闷的地方几乎快要把他给憋疯了,他知道,一国公主,而且是气质这么独特的公主出现在这里的情况,今生今世可能只会有这一次,身为辅国大将军府的三公子,他真的很想和对方谈谈,他认为只有一位公主才能够和自己有许多的共同语言,而不是一帮像艾龙等人一样毫无身份可言的大男人们。 当他迫切地这么想着的时候,丝毫没有意识到即使是在长安的时候,他都没有机会过和任何一名公主说上话,而在今天,他又算什么? …… …… 是的,姬如是很高贵,左惊在她的面前什么都不是,很多人都这样认为,她自己更是认为南吴的小公主殿下是独一无二、天下无敌的。 但是有的时候,认识她,并不一定需要像李显岳那般显赫的身份,比如那些普普通通的烟雨宫侍卫,也比如说:管阔。 人世间很多时候真的是缘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两个人,没有缘分,就算他们至高无上,身份不相上下,即使一个是吴皇,一个是唐帝,也只是照面过一次,而且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而已。 有缘千里来相会,有缘的时候,就像管阔和铁山无,管阔和丘镜山,管阔和李显岳,管阔和姬如是。 而且即使是纷纷乱乱的关外,他和姬如是分别之后,在今天又见面了。 马车四沿风铃脆响。 披甲骏马稳重如山。 细细密密的花纹就像是一件让人不忍心去触摸的艺术品。 即使在远处已经看到过了那一辆奇特的马车,而且南征北战多年,对任何的攻击以及防护都很熟悉,当李显岳站在马车之前的时候,还是无言了许久许久。 看到李显岳的这个样子,姬如是美丽的眸子弯得像月牙儿,一脸的得意。 真的,看到别人这样的目光,真的很舒服。 “嘻嘻,显岳哥哥,以你的实力,可以攻进去吗?”现在已经被烟雨宫侍卫们围住,外面的人看不清了他们之间的情景,姬如是毫无顾忌地蹦蹦跳跳了一下,然后一脸希冀地问道。 她有的时候,女孩子家家的,的确也很需要满足一下虚荣心,虽然在这一件事情上,很可笑。 不得不说,被她说中了,李显岳的确活了这么长的年月,还是一点都不懂得怎样讨女孩子欢心。 他的回答和姬如是所有预料中的都不一样。 “我是不可能把枪对准这一辆马车的,永远都不会,我只会保护它,还有其中的人,在我的面前,我不容许任何人有带着敌意接近它的机会。”李显岳的眸子里面充满了坚决。 他说得真好,足以让任何的女孩子感觉到安心,但是偏偏不会欢心,因为他这是答非所问。 姬如是的双眼微微斜过去,嘴角轻轻勾起,对李显岳表达了十足的鄙夷。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 谈谈有关杀死苏印的话题(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她的眼里,李显岳那么厉害,但是在面对女孩子的时候,一无是处,简直就是一个弱智。 李显岳这是人生中第二次面对姬如是的那种鄙夷眼神,但是那种杀伤力让他每一次都怀疑起了人生,觉得自己特别失败。 “殿下,您应该说,这个像乌龟壳一样的东西,就算是十个您,都打不破。”管阔感觉这样的尴尬非常不好,而且作为北唐人,他非常要为李显岳而着想,打破尴尬,是他应尽的责任。 李显岳瞄了他一眼。 管阔的脖子往后缩了缩,顿觉自己失言。 “看来,你很会讨女孩子欢心?”李显岳的表情很平静,但是管阔可以感受得到他的恼意以及嘲讽意味。 管阔在心里面自嘲了一下,心想,我要是真的这么厉害,我怎么还会被李惜芸一脚踹开? 很明显,他并没有意识到李显岳的那种不爽只是很轻微的一样东西,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头痛。 “乌龟壳?”姬如是笑着歪了歪头,她的容颜很娇美,她的笑容很迷人,但是在那种美丽到极点的笑容里面,管阔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是的,他把自己一直都藏在心里面的对那一辆马车的评价脱口而出了。 他低了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这是乌龟壳?”姬如是清美的声音抬高。 “呃……可能……像是吧……”管阔含糊不清地回应道。 “那是乌龟壳,那么,本公主算什么?”姬如是的笑容变得刹那冰寒,声音里面也充满了寒意。 周围的那些烟雨宫侍卫现今和管阔的关系早就不同以往了,他们并没有急着立功一样去收拾管阔,纷纷抬起了头作仰天状,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小安安也是一样,不对,那些烟雨宫侍卫就是因为看到小安安这样,所以也那样的。 “小姐,您是上天赐予大地的恩泽,是照亮吴地的月亮,您的眸,清澈如水,您的容颜,绝美无双,您的身姿,风华绝代……”管阔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惹恼了那个小祖宗了,毕竟,先前因为自己坚决地表示自己是北唐人,已经触犯了她的逆鳞,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去用“乌龟壳”去挤兑她,简直就是作死。 姬如是听着他的话,不住地点着头,但是偏偏没有任何的缓解的迹象,管阔说着说着自己就声音低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不要叫我小姐,”姬如是的声音很动听,但是却隐隐之中充满了威势,“叫我公主殿下。” “好的,小姐,哦不,敬爱的公主殿下……” 姬如是并没有理睬他,而是把那种冰冷的冷笑收敛,再一次换上了那种春风和煦的暖暖微笑,优雅地伸出手臂,指向马车,道:“你先请,显岳哥哥。” 李显岳瞄了管阔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入了马车。 管阔眼巴巴地望着李显岳走了进去,想进,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马上回头,即刻跑路才是王道。 “你就不用进去了,”姬如是看向他,微笑消失,面无表情地昂了昂秀首,问道:“冒犯烟雨宫之主,至高无上的小公主殿下,应该受到怎样的惩罚?” “宫刑一万次。”小安安这一次终于好好地朝着管阔看了一眼,同样是面无表情道。 听着小安安的这一句话,管阔感觉一股火苗都要从自己的七窍里面喷涌而出,直接破口大骂道:“小安安,我@#¥” 姬如是蹙了蹙秀眉,又问道:“在烟雨宫之主,至高无上的小公主殿下面前喧闹,冒出污言秽语,应该受到怎样的惩罚?” 小安安面无表情:“罪加一等,宫刑十万次。” “……” “好,”姬如是很有风度地挥舞了一下白皙的小手,转身而去,一边进入马车,一边道,“本公主和显岳哥哥多年未见,需要好好地叙叙旧,你们,执行烟雨宫的命令,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她秀气地一撩额前的黑发,掀开帘布,潇洒而入。 马车外,只剩下了烟雨宫侍卫们、小安安,以及管阔。 四面八方的人全部都把目光盯了过来,尤其是那些烟雨宫侍卫们,露出一脸的坏笑。 小安安还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小安安一向都是脸上挂着阳光般的笑容,但是今天面对他管阔,这个家伙就没有过正常一点的神情,管阔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被他弄得心里面格外发毛。 “公子,现在就执行小公主殿下的命令吗?”那名那天举着“姬”字大旗的南吴人嬉笑道。 管阔恼怒地转头看着他,道:“执行个屁啊!” 接着,他又看向小安安,露出了一脸的警惕:“小安安,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我现在有伤在身,君子不趁人之危。” 不管怎么说,就算今天的小安安面对自己似乎有点不对劲,但是在他看来,以小安安的性格,一定会表示遵从姬如是的命令,对自己执行宫刑十万次。 可是没想到,他错了。 “管阔,我们谈谈吧。”小安安侧头感受了一下风的气息,他的侧脸在此刻俊美无比。 …… …… 管阔迟疑了许久,是在推测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最起码,今天小安安对自己的态度,实在是让他感觉难以置信。 他仰头看了看天,发现天色比起那些最好的时光已经黯淡了许多,虽然太阳并没有被云层遮挡。 他低下头,又挠了挠头。 “谈什么?”他问道。 “跟我走吧,就我们两个人。”小安安道。 马车在这里,虽然马车内的李显岳战斗力强悍,但是烟雨宫侍卫们还是必须得守护在周围,而以小安安的实力,就算他离得较远,他也能够在发生不妙事情的第一时间赶到,所以他和管阔离开,比起让烟雨宫侍卫们离远一些,是比较恰当的做法。 管阔跟着小安安拨开人群,朝着远处的一处洼地走去。 迎面的风吹来,顿觉清寒。 背后,那些南吴的大男人们相视一笑,窃窃私语着什么,管阔并没有听清,但是他可以猜到应该和自己以及小安安有关系。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 谈谈有关杀死苏印的话题(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来到远处,小安安眯了眯眼睛,当先坐了下来。 管阔盯着他看了几眼,觉得好笑。 不管怎么说,小安安这么一位衣着华贵的翩翩美公子,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实在是有点不太美观,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小安安出现这么不讲究的动作。 但是他并没有纠结太多,挨着小安安,就像从前的很多时候,就这样坐下。 “你想和我谈什么?”管阔望了望远方,淡淡道。 “离开小公主殿下和我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小安安道。 他的话很是无厘头,完全不在重点之上,但是作为开场白,还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很好,就和遇见你们之前差不多,只是因为受伤的原因,有点痛。”管阔打了一个哈哈。 “其实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是在遇见我们之前经历了什么,还是遇见我们之时经历了什么,或者离开我们之后经历了什么?”小安安沉吟了一下,最终觉得还是把话早着说出来更好一点。 管阔看了看他,感觉莫名其妙的,道:“你可以说人话吗?” 小安安却不理他,自顾自地说话。 “如果是在遇见我们之前,那么你就是隐藏得太深,遇见我们之时,我觉得不应该会发生什么,那么,难道是在遇见我们之后?可是我真的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 听到他还是这样,管阔有些无言,无奈地重复了同一个意思:“你可以不说人听不懂的话吗?” “你是怎么杀死苏印的?”小安安的目光“刷”地一下透了过来,紧紧地盯在他的身上,就像是要看透他的一切。 管阔有些不寒而栗。 小安安的那种目光很可怕。 管阔面对小安安的时候,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像现在这样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目光。 那里面有怀疑、逼迫、威胁、凝重、审视…… 总之,那是许许多多让人心情一沉的东西。 在先前,因为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天,他和姬如是小安安他们也有那么多天没见了,他压根就不会理解小安安为什么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神情以及目光,然而现在,在后背一寒之后,他渐渐明白了小安安到底想对自己说什么。 小安安想说的是他们离开之后的表现,尤其是他与苏印一战之中发生的事情。 在那一战中的情景,小安安肯定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因为参与追杀苏印的,除了北唐铁骑,还有烟雨宫侍卫们,对于那其中发生的一些不可思议的事件,他们有责任告诉小安安。 特别是杀死苏印之前,管阔那些诡异的影像。 管阔瞄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他感觉现在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在从前,小安安套了他很多的话,他蛮以为依照那样,自己完全有资格知道更多、小安安完全有必要告诉自己更多,可是小安安就是无耻地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就是不告诉你,让我说出来,你算什么,你有能力吗? 管阔无可奈何,因为在小安安的面前,他什么都不是,虽然后来他们成为了有些交情的朋友。 “怎么,我现在还不知道名字的小安安,听你的口气,你不相信我能够杀死苏印,你觉得苏印不应该是被我杀死的?”管阔转回了头去,望向远方波澜起伏的大地,有些漫不经心道。 “我想知道你的手段。”小安安依旧在盯着他,说实话,小安安面对管阔,很难会有如今这样的状态,因为从前的管阔,根本不能够给他造成如此的心理——想知道对方的秘密,却不想求对方。 管阔把腰畔的秦杀解下,往上举了举,道:“刀。” 接着,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与血。” “生死之前,是刀与血的较量,此间种种,万般不可言。” 此间种种,万般不可言,这九个字,包含了许许多多,怎么也说不尽,但是小安安却觉得这些完全不够。 “我和你总算是交过手,”小安安道,“虽然我和苏印并没有交手过,但是作为北唐的成武将军,我相信,以你和我交手的时候的速度,绝对快不过苏印的刀,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们分别之后,你经历了什么,你又隐藏了什么?” 管阔摇了摇头:“很抱歉,我不知道我必须要告诉你的理由,就像你连真名都不肯告诉我一样。” 小安安沉默了片刻。 “我可以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但是我要知道你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他终于是不再盯着管阔看,而是同管阔一样望向了远方,从地上拈起一颗石子,奋力一扔,石子在空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落在了远方。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这个世界上很少很少,我是其中的一个,而且是屈指可数的一个,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学会的。” “如果我说的你不满意,你是不是会杀了我以绝后患?”管阔一笑道。 “虽然我很好奇,也很震惊你居然能够做到,不过我可不会那么毒辣,我知道,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是有渊源的,你既然得到它,那么当然也会有得到它的理由,同时,你会受到许许多多的限制,哪怕是你自己心里面的秘密,最起码,你不会出卖自己的内心,你会把它隐藏在心灵深处,直到死去,或者传给一个有必要并且同样不愿意轻易传出去的继承者。” “你说得对,世界上有很多种凌驾于世界之外的力量,比如说缘分,也比如说某些限制,哪怕仅仅是一个人内心深处自己对自己的准则,但是最起码它会让一个人根本不可能为所欲为,那些恶性的东西很难会蔓延开来,”管阔点了点头,道,“你先说,你欠我的,欠了别人的,迟早要还。” 小安安现在的神情已经缓和了下来,不再变得那么咄咄逼人,而是很平和。 管阔能够很奇特地感受到他的那种心境变化。 心境的变化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之前之后,可以完全不一样,甚至千差万别。 对了,我记得,王独和白从云等人应该不认识管阔吧?时间太久都写忘了,我就想对着大家确定一下,没有人纠正的话就当他们不认识吧。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 小安安的真实身份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小安安很不愿意承认地承认了,管阔的确拥有了让他正视的资格了。 管阔和他成为了朋友。 小公主殿下也和他成为了某种难以言明的畸形朋友关系。 管阔杀死了苏印。 管阔能够施展出普天之下都屈指可数的和他相似,甚至很有可能相同的身法。 “我想,虽然很多人都说你傻,但是你应该早就有那种觉悟了。”小安安仰天往后躺下,长呼出一口气,眯起了眼睛,看着蓝天白云,显得特别惬意。 管阔看了一下他,微微一笑,同样仰天躺下。 和身份神秘并且必定尊贵的南吴某府公子就这样挨在一起,仰天躺着,真的感觉很不错。 人生嘛,抛开其他的一切,享受一下两个人靠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时光,真的挺好的。 不远处的烟雨宫侍卫们看着一个没落的管府公子,和一个正当巅峰的同样某府公子就这样挨着躺下,感情莫名。 不得不说,在没有遇到管阔之前,他们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样的画面会产生,因为当时的他们根本就瞧不起那个大名鼎鼎并且臭名昭著的北唐中书令之子,而小安安,是南吴权势最最滔天,也是最最荣光的公子,很少有人能够和他比肩。 但是随着时间的进行,一切都改变了,虽然依旧恍然如梦,但是他们却产生不了任何负面的情绪,就是觉得,那两个人就这样挨着,真的挺好。 管阔闭起了眼睛,道:“继续说吧。” 小安安似乎是自嘲地笑了一下。 “其实这些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的名字到底叫什么,整个大吴的很多人都知道,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我选择了隐瞒你,但是我知道,其实这也隐瞒不了多久。” 管阔轻轻地“嗯”了一声。 “好吧,其实,我叫金安,这很好推测,因为当你和我说了那个人的事情之后,我就不想告诉你了。” 虽然如同小安安所说的那样,他早就有点觉悟了,可是当小安安亲口说出来之后,管阔还是觉得有些…… 万般不可言。 金安,在自己身边挨着的,就是那个被许多国度传唱了好多年的金安。 这两个字很简单,但是却充满了传奇色彩,让人不敢亲近的传奇色彩。 在管阔并不知道他就叫金安的日子里,他对小安安的看法就是无耻可恶卑鄙而且非常漂亮,漂亮得不像话,同时,却又无耻可恶卑鄙得有些好笑,因为对方的那种无耻可恶卑鄙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至少管阔并没有见到过。 但是金安这个名字,他并不是和对方相遇之后才听说过的,而是听说了好多年,并且因为对方的巨大名声,对对方已经具有了比较完整的印象,也可以说是想象。 金安,南吴的传奇,南吴二府、两大世家,金府的大公子,同时也是南吴的第一公子,北唐的任何一位权贵子弟,都没有脸面与底气和对方作任何的比较。 十岁崭露头角,十五岁打遍南吴无敌手,并且在南越叛乱中立下战功赫赫,二十岁吴皇在钟山会上亲自接见并且当着数万南吴人的面册封他为临安公,在这样的年纪之下被封为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他做到了。 虽然北唐人都觉得南吴人是南吴人,即使习性相像,但是毕竟是南吴人,可是不得不说,金安,是北唐无数女子倾慕爱慕的对象,虽然她们很多都并没有见到过对方。 有一种魅力,就叫做不管你长相如何、气质如何、是哪个国度的人,就因为你的名声,我们都依然想嫁给你。 不得不说,小安安那长久以来的为姬如是鞍前马后,而且一脸奉承的样子,真的特别掉价,简直就像是一个谄媚的太监。 管阔实在不能够把他和那个传闻中的金安放在一起比较。 但是,他现在就在侧着脸,看着仰头望着天的小安安,盯着对方俊美到令人眼红的脸庞,“啧”了一声,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我们北唐的很多怀春的女子们,她们果然都很明智,像你这种比李惜芸还漂亮的姿色,留给别的女人,简直是天理难容啊,给自己嫁回家藏着掖着多好?” 和管阔想象中的不一样,面对这样的话语,小安安并没有有任何的愤怒神色,只是略微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种鄙夷的神情很明显是跟姬如是学的,只是真的学得并不像,姬如是的精髓,可能全天下都只有那个小祖宗自己才可以领会。 “我很想知道,以你的身份,堂堂临安公,怎么会甘心为那个啥……公主殿下,任劳任怨,做牛做马的?”他又问道。 小安安挑了挑眉:“在你的眼里,我有那么不堪吗?” “还可以吧,不过确实挺猥琐的……” “管阔,难道,你真的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应该是怎样的吗?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连饭都吃不上的人,也有不少像我一样吃穿不愁的人,我已经不用担心饿死冻死或者累死了,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像许许多多纨绔里面的败类一样,一年又一年地鬼混、享受,糊涂地过日子,或者绞尽脑汁为家族争光,让家族千秋不朽,自己位高权重,一直往上爬?” “虽然我和小公主殿下待在一起,用你的话来说,我特别的奉承她,但是,换一个词,就不能够说是关心爱怜她吗?我已经是临安公了,我们金家是南吴的二大世家之一,和关家齐名,我还要多求什么?我觉得,和小公主殿下待在一起,听听她奇怪但是很神奇的建议,看着她的喜怒哀乐,和她一起逃出烟雨宫,甚至逃出南吴,逃出北唐的北疆,来到你们的关外,关键是我还能够绝对地保护她的安全,这难道没有什么成就感,没有什么人生价值吗?” “我们一起走过许许多多的风风雨雨,踏马江湖,逍遥自在,我们看庭前花开叶落,观窗外云卷云舒,天地那么大,既然不愁吃穿,那么是否我们也要去看看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是怎样生活的呢?我的确是金安,是你们口中所说的、所想象的金安,但是那又怎样,我不在乎你们会怎样看待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因为我认为有价值的,那就是有价值的,可能我会遇到红颜,遇到知己,然后成家立业,离开小公主殿下,但是那是我的人生,很充实。” (本章完) 第六十章 驼背老金和金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听小公主殿下的话吧,放开点,轻松一些,和我们一起走吧,你难道就不想去大吴看看吗?” 管阔沉吟了许久,随后他的脸上带有着一丝怅惋。 “我要回长安,”他道,“那里是我的根,也是我的梦,更是现今遍布我仇人的地方,我必须要回去,那是我的命,躲不掉的,人生,很多时候就是一个个的圈,走了一圈,就会又回去。” “那样我们会感觉很惋惜,但是我还是诚挚地邀请你,什么时候来我们大吴看看吧,我们会一直等着你,小公主殿下虽然她经常会发脾气,会让你害怕,但是她的心很纯,她是真的希望你跟着她,一起去看看大美天下。” “我会来的,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但是当我觉得事情了了,我一定会来到大吴看看。”管阔微笑道,他终于第一次用“大吴”而不是南吴去称呼那个国度,是因为那个国度有着他觉得非常美好的人,他感觉那里很温暖。 “如果到时候在大吴的江山见面,我们说一些什么呢?”小安安同样笑了起来,问道。 “不知道,你说呢?” “你再想一想吧,这个不能够让我来说。” “江南晚来客?”管阔的眸子蓦地闪亮。 “小公主殿下说过,”小安安笑了笑,“那就红绳结发梢吧。” “小公主殿下对我有意思?怎么可以是这一句?” “癞蛤蟆想吃天鹅头,你想多了,小公主殿下认为那是对人最好的友谊,当初她和你们的广乐公主殿下见面的时候,也是约定好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红绳结发梢,难道她对李惜芸有意思?” “她们见过?我还一直以为清高的小公主殿下一直都不把李惜芸放在眼里。” “见过一面,多年以前。” “那好,那就这两句吧。” 江南晚来客。 红绳结发梢。 如此,甚好。 …… …… 他们两个人在这之后就这样躺着望着天,不说话许久。 天上的白云飘得很快,那是似水流年。 时光啊时光,他们现在还在这里,以后又不知道在哪里。 “驼背老金的金?”很长时间之后,管阔打破了沉默。 “对的,你所说的驼背老金的金。” “这就是你不肯告诉我你姓什么的原因?” “的确。” “这种东西,真的只能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所以我决定今天就告诉你了。” “既然你本来就觉得瞒不住我,想要告诉我,那么我和你再做交易,是不是显得亏了点?” “不亏,因为你的事情,也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听到他的这一句话,管阔忽然顿了一顿,然后笑着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你杀死苏印的那一套东西,也是来自于一个姓金的人,驼背老金的金。”小安安侧头,和他的目光对视。 “你难道就这么确定?” “我说过了,在这个世界上,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得到并且领悟那一套东西的,有一个词,便叫做屈指可数,你说他叫驼背老金,那么他就一定会是我所想的那个老金。” “你和驼背老金是什么关系?”管阔问道。 “他是我的祖父。” “你的祖父是谁,权势滔天的金家家主吗?” “不是,金家家主是我的父亲。” “那么就是上一任金家家主?” “也不是,他虽然是我父亲的父亲,但是现在南吴二大世家之一的金家之第一任家主,是我的父亲,和你口中的驼背老金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如果没有他,我们金家,也不会存在,也不会是现在的这个模样。” “我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上上辈的事情,的确不是我们这一辈的人可以轻易弄清楚的。并且很抱歉,深入的东西,我不能够告诉你,更何况,我自己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管阔抿了抿唇,没有继续追问什么,他也有自知之明,驼背老金的真正秘密,小安安根本不可能告诉自己,更何况,单单今天他所听到的一切东西,便已经让他难以消化了。 事实证明,他一直都担心,正确点来说是一直都在怀疑的那件事情,终于成为了现实——驼背老金,是南吴人。 如假包换的南吴人,南吴二大世家之一金家家主的亲生父亲。 管阔的心中涌起千层浪,很多时候,知道的东西越多,也就问题越多,头脑越发迷茫。 驼背老金,一个南吴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权倾朝野的中书令的府上,并且在他出生之前就存在了,就他所知道的年数,就有十五年左右。 在十五年或者更早的之前,驼背老金做了什么,管府又是怎样形成的? 对于管府的形成,他只是知道一个大概,这些可以欺骗大多数的北唐人,也可以欺骗那一夜之前的管阔,但是却不是现在的管阔。 驼背老金和管府具体是什么关系? 他也不知道。 在管府,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两种人:管清和一家、管府的仆役婢女。 而驼背老金是第三种人,管阔不知道驼背老金存在于管府之中的意义,对于管府,他什么都不用做,管阔甚至都没有见到过他吃饭甚至……上茅厕。只不过驼背老金却偏偏和他们管府融为了一体,不可分割,他理所当然是存在于管府之中的,缺了他的管府,就是残缺的。 驼背老金是南吴人,然后,管清和会纯正的吴语,他管阔也会。 这能够说明什么,这里面隐藏着什么? 他还是不知道。 用小安安的说法,那便是金家因驼背老金而存在,那么难道管府也是? 只是对于小安安的说法,管阔有着无尽的心思,因为几乎普天之下都知道那一个金家,也知道金家的家主,还有金家大公子金安,却偏偏没有人听说过金家还存在一个家主的父亲、金家大公子的祖父。 今天小安安,哦不,金家大公子金安亲口告诉了自己,这几乎是可说是权威性的,可是毕竟因为那一位金家家主的父亲似乎在整个历史上都不曾存在过一样,所以就充斥了那么一种荒谬性以及没有意义性。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走啦!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个只存在于金家或者其他的极少数人脑中的人物,一个出了金家,还有很少很少的人的心,便不存在的人物。 这个人物,和管阔相识了十五年,十五年之后,管阔还是看不透他,他就是一层迷雾。 在此中,自己的父亲管清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母亲呢? 管阔感觉自己真的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宝宝,只知道混日子生活,到头来,就连自己的家族都不清楚。 他的心中有些郁结,他相信,小安安从自己的口中得知管府的驼背老金就是对方的祖父,肯定也有许许多多的想不通。 他们两个人现在就这样挨着,谁也没有说话,慢慢消化着内心里面的东西。 天上的光芒比起之前更加黯淡了不少,昭示着大半个白天已经过去,形状各异的云在朝着同一个方向飘,有些云因为风烟的变化,而变得有些虚淡,像是要被吹散。 管阔蓦地抬起了头来,虽然有一定的距离,但是他还是清晰地听到了马车帘布掀起时候上面坠子的脆响。 透过拱卫在马车四周的烟雨宫侍卫们留下的间隙,他看到,李显岳正一脸微笑地从马车里面下来,随后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一把马车里面的姬如是。 一只白皙的小手狠狠地把他的手推开,姬如是很明显生气地“哼”了一声。 李显岳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贵为一国皇子,这里的全军统帅,他几乎不可能遇到这样的遭遇,也没有人敢,或者这么不尊重,可是对象是那个惹人怜爱的小丫头,他实在是生不起任何的气来。 随后,一身盛装的姬如是才夺目地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不得不说,今天的她真的多出了好几分的贵气,每一次在众人面前的出现,都能够让人眼前一亮。 只不过,管阔很明显看到,她精致的脸蛋上面一脸的煞气,就像是一只怒气冲冲的小猫。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就连他都为旁边的李显岳而感到尴尬,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要不要弄成这个样子? 不得不说,姬如是确实和大多数的公主们都不一样,公主们,有装模作样清高的,有刁蛮可耻不管别人生死的,而她我行我素,有的时候确实也略显刁蛮,关键是她还让你生气不起来,这不是很难得吗? “管阔,呆瓜,死过来,还有死安安,你也死过来!”当听到姬如是这很明显是真的生气了的悦耳声音,管阔的身体几乎一颤。 他见到过姬如是的好多次生气,但是都没有这一次这么强烈、这么真实。 “干……干吗?”他一个紧张,都忘记了对方是公主,自己现在什么都不是,顺口结巴地问了一句。 “哗——” 在他和姬如是之间,烟雨宫侍卫们几乎同时散开,这群老奸巨猾的家伙们,反应几乎吓人。 因为他们知道,目光是可以杀人的,姬如是朝着管阔的目光,谁挡着谁就会被烧成黑炭。 他看到,姬如是那一双美丽的眸子里面,像是有滔天大火在窜动,也像是有千年寒冰在涌动,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在遭受着难以言喻的酷刑,整整一个冰火两重天。 他一个翻身爬起,一边跳着拍屁股上的尘土,一边朝着那边手忙脚乱地赶过去。 下意识地回头,他发现,刚才还想着心事躺在自己身边的小安安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再回头,小安安一脸严肃地正站在姬如是的身边,作出一副待命的样子。 “这#@¥” 管阔直接咒骂出了声来。 他越过那些散开的烟雨宫侍卫们,赶到姬如是的那一身白色宫裙之前,胆战心惊地问道:“公主……殿下?” “您需要我做什么?” “走啦!还愣着做什么!?”她两手叉腰,秀首微微向前,怒气冲冲地朝着他咆哮道。 “走?”管阔不可思议地转头,看了看依旧神色尴尬的李显岳。 他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李显岳难道这就把自己给卖了,可是不是说陛下还想见见自己吗? 关键是那样子的话姬如是为什么还会发那么大的火? 只见李显岳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虽然姬如是在身边,就这样当着她的面表示质疑非常不好,可是管阔并不会觉得自己真的是某些人所拥有的人物,他会有自己的行为准则,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因为姬如是的这句话还有李显岳的这一番点头,就不问青红皂白地随波逐流。 “管阔!”姬如是发怒道,“本公主的话你现在都敢不听,你是我们大吴烟雨宫的人,而我,高贵的姬如是,是大吴烟雨宫的主人,所以,本公主殿下,是你的主人,你的主人现在喊你跟着走,你还胆敢有疑义?!” “公主殿下,喊我回家吃饭吗?我正好饿了。”管阔道。 姬如是的鼻子都气歪了,她今天的心情不好,管阔还不知死地朝着自己吊儿郎当,她从香袖里面掏出匕首,就一匕首拍了上去。 管阔举起臂膀一挡,他可以躲的,不过让姬如是发泄发泄也好,更何况对方这点小力气,又不疼,只是自己以前的伤势还是隐隐作痛,估计痊愈还得十天半个月的。 这个时候,还是李显岳说话了。 “管阔,这几天好好陪陪小公主殿下,不要惹她生气,也不要给我惹麻烦,过一段时间,跟我一起回长安。” 李显岳的那几句话,把一切都说清楚了,管阔终于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一向我行我素的姬如是终于是失败了,没能够说服李显岳让管阔跟着她走,但是姬如是一定是大发脾气了,最后只能够让管阔回长安之前跟着姬如是,让他们好好谈谈人生理想。 “这还差不多。”管阔顺口道。 姬如是又是一匕首拍了上去:“管阔,死人,本公主告诉你,你死定了,你会死得很惨的,还有你,李显岳!” 她伸出纤指,直接不礼貌地指向了李显岳的鼻子,看得出来今天她真的特别生气。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 这几天(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本公主听出来了,什么叫给‘我’惹麻烦,我知道,你这是在挑衅我,提醒我管阔是你的人,哥哥欺负妹妹,女孩子们都会鄙视你的,我要告诉你的宝贝小郡主,我也再也不想理你了,哼!” 她傲娇又怒气冲冲地一甩香袖,裙摆飘扬,青丝泼洒,环佩叮当,钻进了马车,把所有的铁板全部都封上了,真可以用拂袖而去来形容。 她把自己封得严严实实的,一个也不想见。 管阔看了看小安安,小安安朝着他耸了耸肩。 他再看向李显岳,李显岳朝着他摆了摆手。 话说,叫他这几天跟着姬如是谈谈人生理想,他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可是处在这样的境况之下,姬如是不高兴,弄得他也不会怎么高兴。 小安安朝着李显岳毫无瑕疵地施了一礼:“晋王殿下,您诸事繁忙,这一次占用您的时间了,我们此去有数千大吴子弟守护,公主殿下的安全不会有任何的问题,您放心吧。” 李显岳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我总是隐隐之中觉得你……” 小安安笑而不语。 既然如此,李显岳也并没有多问什么,虽然他很好奇,可是这里面对他并没有什么绝对性的影响,知道与否,就单单是他的一种好奇心罢了。 小安安上了马车,然后坐在了驾车的位置上。 如今在知道了小安安身份的情况之下,再看他亲自驾车,管阔不得不说心情很是莫名。 一位这么赫赫有名,前途无量的金家大公子,愿意和姬如是四处晃荡,也愿意成为一名车夫,反而不会让他跌价,倒是让他成为了别人眼中的一名奇人。 或者这就是某些注定不平凡人的光环,远远不是那些人贵志短的人可以比拟的,用珠宝装饰自己,还不如去充实自己。 管阔对着李显岳施了一礼,随着马车的缓慢动作,他也在一侧跟上。 说起来他也很好奇,他不知道这马车轮运用了哪些玄妙的技术手段,在这么重的情况下,在荒原里行走,还不会陷进泥里太深。 想着这些的时候,计光等亲卫已经来到了停留原地目送马车的李显岳的身边。 “那个人我一定见到过,而且这不是一般人。”李显岳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对着赶过来的计光等人说话。 随着以姬如是那辆马车为首的四五辆马车进入阵线之中,三千越甲也朝着马车有序地围拢,把马车引向他们的营地之内。 马车是姬如是的一个移动的家,那里面应有尽有,此后,那将会是一个像是堡垒一般的特殊营帐。 行经之处,那些越甲很明显对管阔有些好奇,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但是看着神情平静的小安安,那个他们的人生目标,便不再有任何的迟疑,他们知道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管阔笑了笑,回长安之前,他感觉会挺有趣。 …… …… 时光缓缓流转,冬的深沉气息浸透了关外。 这一段时间关外的天气不是怎么好,刮着大风,也下了几场小雪,虽然并没有遗留下一些什么,但是当雪融化之后,这片土地总是变得泥泞了一些。 管阔觉得跟着姬如是实在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无忧无虑,敢爱敢恨,不需要忌惮太多,也没有多少恩怨仇杀,渐渐的,他也理解了金安的那种心态,毕竟,人生,吃饱喝足之后,快乐嘛!那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不是他是管阔,他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也需要去做一些事情,他会很乐意一直跟着姬如是的,他想到。 只是当天气变得不怎么好的时候,本来就心情不好的姬如是,是更加不好起来。 她的愤怒以及欢乐一般来说都只能够持续不长久的时间,而这一次,似乎更长了一点。 这也很能够理解,因为在从前她不开心的事情,都是只要她一不开心,就会有人竭尽全力让它变为她开心的事情,然而这一回,却不行。 李显岳可不是她可以随意指使的人,更何况对方已经和她说清了,北唐的陛下特意点名要求管阔一起回到长安觐见,这是无法扭转的。 这么多天以来,姬如是在南吴的军营之中带着烟雨宫侍卫们闲逛,却从来都没有理睬过管阔。 管阔本来应该感到尴尬的,可是,他却产生不了那种心理。 他知道,姬如是是一个很聪明的少女,她其实理解自己,只是她不想去理解自己,这句话有点搞,却足以道明姬如是的心境。 反正,姬如是从来不叫他管阔做什么,管阔只是很自觉地每一次姬如是出去放松心情的时候跟着走,然后姬如是一直都是板着小脸,就当作没看见他。 管阔明白,虽然姬如是不理他,但是那只是保持着某种平衡,要是自己真的乐呵乐呵地正好在原地乐见其成,姬如是一定会爆发小脾气,心想你这么不自觉? 对此,管阔觉得好笑,心想你费尽心机想要让我陪着你几天,然后你就这样子,那么这么做又有什么意思呢? 直到七八天后,小安安再一次来到了他的面前。 “小公主殿下想见见你。” 管阔瞄了他一眼。 “小公主殿下最近不是都不想见到我?” “她无聊了,想找你玩了,这是你表现自己的机会,去吧,我们都支持你。”小安安俊美的笑容,闪了他的眼睛。 “为什么你每一次说话都有点用词不当?”管阔问道。 “是吗?”小安安反问。 马车周围,一身白色宫裙飘扬的姬如是正在蹦跳着哼着歌,然后转圈,她轻柔秀气的黑发随着她的蹦跳一上一下地招摇,看起来很清新。 再外面,是表面上打着瞌睡,实际上警惕异常的烟雨宫侍卫们。 管阔摆了摆自己的脸想了想待会儿面见姬如是会遇见的所有情况,然后朝着那里走去。 眼尖的姬如是很明显是在转圈的时候看见了他,本来小脸上的幸福马上消失,变得板起了脸。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这几天(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顿觉好笑,但是在此时此刻却不敢笑出来。 直到他接近,喊了一声:“公主殿下,需要我做什么吗?” 姬如是并没有马上理他,一身盛装的她环佩叮当地朝着管阔而来,一阵淡雅的清香扑面,紧接着那一片洁白便又远去。 当着管阔的面,姬如是板着小脸转了五六圈,然后似乎是累了。 一名烟雨宫侍卫搬来一张小巧玲珑的梨花木椅,又衬上一块绣满了荷花的坐垫,然后姬如是翘着二郎腿,在那上面坐了下来。 “管阔,你还有脸在本公主的面前出现,哼!” 这是她这么多日来对着管阔说的第一句话,可歌可泣。 “那我走了?”管阔问道。 姬如是小手一拍木椅,一脸怒容道:“管阔,本公主叫你说话了吗?” “面对公主殿下的对话,不予理睬,是不尊敬。”管阔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姬如是很明显是被说得哑口无言了起来,但是要想解决这种丢失面子的局面,于她来说很简单。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随后一步、两步、三步,来到了管阔的面前,右手伸进香袖之中,取出精致的匕首,踮起脚尖,有些吃力地……开始敲管阔的头。 “叫你顶嘴!” “惹了本公主生气还不知廉耻!” “这几天本公主要重新把你训练成一名合格的烟雨宫侍卫!” …… 时隔那么多天,重温被她用匕首敲头的感觉,管阔非但没有什么郁闷,反而感觉心情舒畅。 当然,这不是他贱,而是杀死苏印的之前之后,他都很累,身累,心也累,此时此刻,看着无忧无虑喜怒无常的姬如是,他才觉得人生的快意恩仇真的是挺好的。 姬如是很容易累,特别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敲了片刻后,便懒懒不顾形象地瘫在了椅子里。 “管阔!”她喊道,“你不要以为本公主现在找你玩了,呸!本公主接受你的觐见请求了,就是不想追究你的罪责了。” 我什么时候请求觐见你了?管阔感觉特别的奇怪,更何况,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需要去请求吗? 姬如是伸出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椅子的扶手。 “管阔,本来本公主是不可能接受你的觐见的无理要求的,可是我想了想,我好不容易从李显岳那个家伙那里把原本就属于我们大吴烟雨宫,但是后来被他们北唐人抢了去的你要过来几天,这样的话,就得好好利用,不然,过一天是一天,日子越来越少,本公主殿下岂不是特别的亏?” 听着她说话一套一套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样子,管阔都为她有些汗颜。 别的地方不敢说,但是在这里,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公主殿下,您说。”管阔俯了俯首,虚伪地表示了一下对姬如是的“尊敬”。 “忽然不想和你玩了,也不知道和你说什么了。”姬如是歪了歪头,蹙起了细眉。 “……” 管阔正要再委婉地嘲讽她几句,对方便又说话了。 “好嘛!”姬如是一拍木椅扶手,道:“现在我们的大吴很需要我这么一位温柔善良娴静淑雅国色天香人见人爱的尊敬的、至高无上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美丽的小公主殿下前去让他们生活得更快乐,这么艰难并且神圣的任务,本公主义不容辞,毕竟牺牲自己是本公主的崇高精神,而你,管阔,虽然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大哭大闹地要跟着我回去烟雨宫,但是,我绝不容许就此伤了显岳哥哥的心,虽然面对女孩子,这个混蛋很不是男人。” 看着她残忍地拍着木椅,管阔格外心痛,像这么名贵的木椅,一般人家根本不舍得让它跑到荒原之上,承受西北风呼呼地刮,还有姬如是的力气,想来,这一张名贵的木椅,寿命肯定不会多么长。 其次,更加深刻的情绪,自然就是汗颜了,姬如是的说话,教育了他怎样才是人不要脸以及无法无天的最高境界,她就这么直接大骂李显岳是混蛋,但是从她的口中出来,再以她这样的姿态,真的很难让人产生反感的心理。 “嗯,公主殿下说得对,公主殿下高风亮节。”对于那些话,他很不情愿地捏着鼻子认了。 “怎么说话呢!?”姬如是狠狠地一拍扶手。 管阔看到,小安安很明显笑了一下,但是看到自己的目光望过去,便板起了脸。 “好吧,暂时你还有好多天对本公主感激涕零以及依依不舍的机会,要好好珍惜,其他的话,等到本公主要离开的时候再和你说。”姬如是歪头想了想,道。 “这几天,你要好好听本公主的话,现在,罚你给我讲几个有趣的故事,本公主不满意的话,打屁屁!” 一想到“打屁屁”这三个字,她忽然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别快乐的事情,两条手臂举过头顶兴奋地挥舞起来,笑得两眼弯弯。 管阔的脸一黑。 他知道,和姬如是在一起,快乐和痛苦是并存的,这里面真的很难说得清楚。 在这些日子里,如同对方所说的那样,他格外珍惜,以后的以后,姬如是将会回去南吴,而他管阔,也将同李显岳一起回京,再相见,真的很难了。 时光匆匆,一日、两日,放在岁月长河里,真的是微不足道,不过于人的一生来说,却都是意义非凡的一些时段。 当管阔还在回味着好多天以前的事情的时候,越来越多本来前去追击驱逐突兀人的北唐部队回来了。 从信息灵敏的一些烟雨宫侍卫口中,他听说,冠英将军带着大约一万府兵还有一些羽林已经回到了军营之中。 这一天,天气依旧阴沉,风很大,也很冷,管阔站在马车外,看着坐在木椅上,用两只手臂撑着脸庞发呆的姬如是,感觉有些无聊。 一名浑身覆盖着黑甲的南吴士兵越过各处的营帐,也在被烟雨宫侍卫们验证过手里的令牌以及身份后,来到了姬如是三丈之外,一脸崇敬地单膝跪下:“小公主殿下,有一名北唐人,自称是李显岳的亲卫,牵着一匹气度很不平凡的马,还带着他们晋王的令牌以及一封信以作证明,说是想见管阔。”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无迹回归(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听闻此话,姬如是依旧神情涣散,但是管阔却是整个人都几乎要直立起来。 这么多天了,他几乎快要忘了这个家伙,但是今日听那一位越甲所言,他就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他和左惊,然后发生的一系列可大可小的事件,都是因为无迹,那个走失了的无迹。 “想见管阔?”姬如是渐渐回过了神来,露出了一脸的不高兴之色,道:“李显岳这个家伙难道就没有讨本公主欢心的交待吗,送点好吃的也行啊,王妃姐姐嫁给他真是倒霉啊!” 那名越甲很明显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回应,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的什么都没能够接下去。 至于管阔,则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他对无迹的终于回归感觉很高兴,但是对于姬如是的话,也就只能够无言以对了。 姬如是大概是感觉到了自己在越甲面前忽然冒出这句话,有损自己那大家闺秀之态,于是摆出一副严肃脸,整个身体坐直,变得有些威严,马上道:“嗯,很好,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进来吧,给本公主送一匹好马过来,也算是他们北唐人有心。” 管阔:“……” 那名越甲领命而去,不多久之后,在远方,管阔依稀看到了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身影。 随着距离的拉近,还有辨识的提高,管阔才确定,那是计光。 他和计光总体来说接触得并不多,但是大家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互相之间也是很有好感,对于这一个人物的到来,他自然是表示欢迎的。 而无迹的身影,也是越来越清晰,看着这一匹和他同生共死过好多次的马,他忽然有种热泪盈眶一般的感觉。 无迹非但没有瘦了,比起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居然长嫖了。 和他一起作战,也和珍威将军作战的日子里,它的确吃不怎么饱,也因为战斗受伤、劳累、受伤等等原因,铁定是有些瘦削。 管阔皱了皱眉头,心想看这情况,敢情在左惊和李显岳身边的时候,这家伙过得很逍遥啊! 无迹也很明显是看到了他,嘶鸣了几声,随后歪了歪马首,看着一身宫裙的姬如是,忽然昂首阔步,变得气宇轩昂起来。 不得不说,这家伙实在是成精了,除了被那什么牛彩牵走的时候二了一点,再说了,从铁山无交给北唐军队照顾,直到被牛彩牵给左惊,它还真的生不出多少的防范心理。 “参见小公主殿下。” 计光的话语打断了管阔的思绪,也打断了他和无迹的“眉来眼去”。 姬如是带着迷人的微笑,恍惚间又变成了那一天一身盛装倾城的小公主殿下,她雅声道:“这是显岳哥哥送给本公主的马吗?好可爱呀,我很喜欢。” 听到姬如是用“可爱”来形容自己,无迹老脸一红,随后恬不知耻地嘶鸣了一声,表示自己接受。 至于管阔,便是觉得姬如是这一番作为,倒是有点像是顺手牵羊的那个什么牛彩了。 姬如是又不是没有见到过无迹和管阔在一起,如今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还没等人说话就表示自己接受李显岳送给她的“礼物”,实在是无耻。 计光这还是第一次亲自和姬如是打交道,对于对方很明显很端庄淑雅却说着很不正经的话的样子,实在是有点手足无措,他讪讪地笑了一下,道:“这个……公主殿下,这匹马……不是给您的,这是给管阔的,当然,这匹马本来就是他的,如今就是物归原主罢了。” 无迹顺势点了点头。 见此,管阔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生怕这个小祖宗为了惩罚自己,顺势把无迹收了,然后让自己哭去。 “什么?”姬如是作出一副公主威严受到侵犯的样子,脸色一冷,质问道:“难道李显岳他让你来本公主这里游玩,不做一点表示吗?本公主可是客人,他这么做,太不礼貌了,我想,应该不是的吧?” 姬如是往前探了探身子,颇具威胁性地问道:“拿出来吧,我想,空手而来非君子,非皇子,这是不会的,肯定会有的。” 计光额头上满是汗水,心想这是敲诈勒索啊,可是一国公主敲诈勒索,说出去谁信啊? 他求助似的看了看管阔,管阔摊了摊手,表示别看我,我无能为力。 小安安咳嗽了一声。 姬如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样子虽然很有公主的威严,但是太不淑女了,便嘻嘻一笑道:“那好吧,没有小礼物的话,那这匹马就归我啦,本公主最喜欢小动物了。” 计光脸一黑。 管阔的脸直接就绿了。 “公主殿下……您……这等劣马,您看不上的,会摔跤……”他嗫嚅道。 “管阔!”姬如是厉声质问,“你是在怀疑本公主殿下的马术,还是想和本公主殿下抢东西!?” 面对这种原则性的问题,管阔当然不可能就这样任人摆布,他把两手束在后面,身体往前倾了一下,轻声道:“尊敬的小公主殿下,那匹马,本来就是我的。” 姬如是当然知道那匹马本来就是管阔的,而自己本来就是理亏的,可是在她心情不好,也没能够从面对女孩子觉悟太低的李显岳那里获得什么小礼物,她当然要流氓一把、撒泼一把,以表示不满,至于谁的利益被她侵犯了,她才懒得管,算那个人倒霉。 姬如是瞄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管阔,你是本公主的人,那么你的马也理所当然也是本公主的,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本公主就是抢你的马怎么了!?”姬如是忽然爆发,小手一拍木椅,娇喝道。 意识到自己在计光的面前失态了,姬如是忽然把满脸的怒容收敛,换作一脸假假的笑容,刹那百媚横生,她特意轻声细语婉转动听地学着淑女的样子重复了一句: “本公主就是抢你的马,怎么了?” “……” 虽然她真的很臭美,也很美,但是这一番装腔作势,故意娘娘腔的样子,管阔看得、听得真的想吐。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无迹回归(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此时此刻不得不唏嘘长叹地承认,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流氓是公主。 计光的额头上开始渗出了汗水,他感觉自己是最无辜的,他其实就是来把马牵给管阔的,其他的,都与他无关,可是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一位流氓公主,当着管阔的面,他还真的不好说你们抢吧,我先撤了。 看到管阔吃瘪,姬如是特别兴奋。 她现在的笑容才是最最真实的,也是最最美的。 她双手一撑扶手,雪白的宫裙随着风飘起,稳稳落地,随后学着大人的样子背起手来,骄傲地昂起了头颅,朝着计光和无迹走去。 身为一名南征北战多年,生死一线多次的亲卫,计光不得不承认,当看到姬如是朝着自己这边过来的时候,他忽然有点忐忑。 他理应不怕一位丝毫不讲道理,没有公主威严的野丫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从这么一位表面上人畜无害的小姑娘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让他不得不仰视的威压。 这真的必须是一位公主,理所当然是公主里面很高贵的一位。 管阔看着姬如是的那些动作,丝毫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现在姬如是要抢他的马,虽然他不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并不紧张心焦,这真的很奇怪,要说,要是换做别人,比如说左惊那个家伙要做这件事情,他早就把秦杀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姬如是就这样背着小手,高昂着头,来到了计光的面前。 但是,她看都没有看计光一眼。 她径直走向了无迹。 随后,她伸出白皙的小手,笑得两眼弯弯如月牙,抚摸了一下无迹的脸。 无迹露出一脸享受的样子,随后温顺地蹭了蹭姬如是。 如果这副情景让一直把它称呼为“暴躁马”的左惊看见,一定会气急败坏很多天。 “真听话,真是一头可爱的小动物,咯咯咯……”姬如是的心情刹那放飞,直接就打破了不能够让身份不够的“男性”触碰的惯例,搂住了无迹的脖子,忽视了周围的所有人,包括还牵着无迹的计光,把小脸埋进了无迹的毛里面。 看着无迹这彻底沦陷,很明显很舒服的样子,管阔陡然间生出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姬如是离开了无迹,随后还是爱不释手地踮起脚尖,拍了一下无迹的头。 紧接着,她用极具诱惑性的悦耳声音问道:“嘻嘻,马儿啊马儿,你是愿意跟着温柔善良娴静淑雅国色天香人见人爱的本公主殿下呢,还是那个无耻无能无趣的家伙呢?”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直接不留情面地指向了管阔。 管阔心想我有你说的那么没用的话你还要抢我做你的烟雨宫侍卫? 当脑中闪过这些的时候,不妙的感觉达到了极点。 他看到,无迹望了望自己,随后,很明显是露出了一种很罕见的马式笑容,那种笑容里面充满了抱歉,以及……对美好事物的义无反顾。 管阔的心里面“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就那一望之后,那个混蛋的马眼睛已经停留在姬如是的身上不动了,紧接着又是撒娇又是蹭来蹭去的,简直就是一个占便宜的马流氓。 小安安很明显是看不下去了,但是对这一头很受姬如是喜欢的马,而不是一个人,他还真的下不去手。 “你这个重色轻友的禽兽,枉我还把你当成兄弟!”左惊没有机会气急败坏,管阔最先忍不住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了。 无迹看了他一下,然后直接无视。 如果不是姬如是还在这里,管肯定会拔出秦杀,让对方好好看看。 现在,轮到计光朝着管阔摊了摊手了。 面对管阔这么一位马兄弟的背叛与出卖,他计光是更加无能为力的。 “那么,公主殿下,在下告辞了,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派人告诉殿下,殿下一定会尽量满足的。” 谈起李显岳,姬如是马上就露出了一番鄙夷到极点的神彩,挥了挥手,道:“这个不懂女孩子心思的白痴,还是算了吧。” 计光咳嗽了一下,忍不住提醒,也可以说是声明道:“小公主殿下,请您尊重我们的殿下。” 李显岳是他最最尊敬的人之一,虽然面对姬如是的那些话语,李显岳本身可能不会说什么,可是计光却是难以忍受,只不过因为姬如是的身份,还有面对姬如是,他实在是生气不起来,于是只能就这样稍作提醒。 “嘻嘻,我以后会改正的,显岳哥哥他一定不会生气的。”姬如是嬉皮笑脸道。 面对她的这个样子,计光实在是无可奈何,抱了抱拳,转身离开,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个名声在外的南吴小公主殿下,果然如同晋王殿下所说的那样,很让人感到头疼,至于管阔和无迹的事情,自己也无能为力,只能是自求多福吧。 计光走了,也可以说是溜了,留下一片惊喜之后的烂摊子丢在这里。 好吧,管阔就在这样不明不白之中,还没接手晋王殿下送过来的被左惊抢掉的无迹,便又被一个小祖宗给抢了,到头来什么都没给他留下,空欢喜一场。 “那我算什么?”他苦涩地想到。 “嘻嘻,马儿啊马儿,你真乖,你是本公主殿下的小宠物,走喽,本公主殿下以后要骑着你行走天涯,看看世界,可能还会回来呢,我很期待,你期待吗?” 无耻地顺手牵羊抢了管阔的马,姬如是的心情极好,她一边哼着歌,一边对着无迹说话,一脸的幸福,她的眼睛很闪亮,当不露出那种眯眼的笑容的时候,就像是小星星,特别的有神。 她就这样牵着昂首阔步的无迹,旁若无人,也无视了管阔地穿过去。 “还妄想行走天涯?老子诅咒你被吴皇关一辈子!!”这是管阔此时此刻最最恶毒的心理。 不得不说,现在看着她那纯洁无暇的背影,他想到的就是打她的小屁屁,别无其他。 当然,那只能是想想罢了。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庆功的宴席(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小安安对着他摊了摊手。 烟雨宫侍卫们对着他摊了摊手。 “别幸灾乐祸!”管阔恨恨道,紧接着他靠近了小安安,把脸凑了上去,“我倒是几天后就解脱了,你们还跟着她,有得受呢!” “我无所谓,我喜欢。”小安安微微一笑,真的俊美异常,像个漂亮的娘们儿。 “你真贱。”管阔不得不作出如此评价。 “……” …… …… 时间过得很快,至少在战争之后的管阔等等许多人来说是这样的。 战争很难熬,也很痛苦,于是时间过得很慢,现在很难得,很悠闲,于是时间过得真快。 这是不变的真理。 归来的府兵以及羽林越来越多,阿史那沁,包括整个突兀民族,都被击溃,元气大伤,十几年之内再难以发动任何的攻势,包括骚扰。 武力维系和平,我们为和平而战,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大多数时候,战争的目的,真是只是为了和平,当然,那是对于自己的人民来说的,而不是别人。 这将会是一个极好的十几年。 管阔看着灰暗天光下那一片更加深沉的黑影,得意洋洋又幸灾乐祸地说:“怎么样,受不了了吧?知道抛弃兄弟的代价了吧?我和你说过,重色轻友的家伙是不值得同情的。” 无迹唉声叹气了许久,随后蹭了蹭他,再一次变得气宇轩昂起来,表示谁说的,你说的那些都不对,明明是我够意思,够兄弟,为了怕你伤心,才回来的。 是的,无迹回来了,姬如是根本就圈不住它,特别是姬如是真的天真的以为它是一匹脾气很好、温顺可爱的小动物的时候。 管阔其实并不是很明确地知道无迹回来的具体原因,可能是它在姬如是的那边待得不开心,也可能真的如同对方所表示的那样,它对姬如是只是一时的兴趣,而兄弟之情,方是永恒。 “管阔!” 姬如是暴怒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只在无迹回来的很短时间之后。不得不说,他们的效率真的很快。 “管阔!” “管阔!” …… 她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激昂,具有穿透力。 管阔看到,除了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的小安安,其余的全部烟雨宫侍卫,都跟在姬如是的一身白裙后面,气势汹汹而来。 “偷本公主的马,该当何罪!?” 管阔扶了扶额头,感觉这件事情不太好对付。 “宫刑一百次!”烟雨宫侍卫们齐声高呼。 “我@#¥。”管阔直接对那些和无迹差不多抛弃兄弟的家伙们表示绝对的愤怒。 “管阔,你自己说!” 姬如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特别不好,开心的时候就特别开心,现在就处在心情非常不好的状态下。 “是它干的,与我无关。” 姬如是已经做好了那个很多人传唱的傻子,在自己眼里也不怎么聪明的家伙又开始倔,对着自己殊死顽抗,然后自己又有乐子,可以找茬,解闷的准备,但是没想到管阔居然给她来了这么一手,让她一时间都猝不及防。 管阔手一指无迹,然后后退了几步。 无迹一脸幽怨地看着他,表示自己很伤心。 一片沉默。 很久很久以后,姬如是皱了皱秀眉,道:“管阔,你真无趣!” “……” 管阔怎么就觉得,这个场景就这么违和呢? 难道不是姬如是横眉立目,对着无迹和自己撒泼,硬是要作出惩罚吗? “好啦!”姬如是潇洒地一撩乌黑的秀发,“那匹马比你还无趣,本公主殿下早就玩腻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一件事情的,本来还想找你玩……找你谈谈人生理想的,但是既然你这么无趣,就不了吧。” 管阔略感诧异,心想最近能有什么事情,难道不是等着姬如是和三千越甲离开,或者等着李显岳带自己回长安吗? “公主殿下,什么事情?”既然姬如是不是来欺负他的,他相应的也就尊重一点,站起身来,恭敬了许多。 “你家统帅说,今晚会有一场庆功宴会,为远道的什么冠军将军,哦,冠英将军接风洗尘,而且他还诚挚也死皮赖脸地邀请高贵无比的本公主殿下我前去参加宴席,好让他们蓬荜生辉,当然,他也顺带点名了你,你也去吧,作为本公主忠心的烟雨宫侍卫之一,就连你能够接受到邀请,正好体现了本公主殿下我的尊贵与非凡,嘻嘻嘻……” 不管怎么说,当听到了姬如是的前半句话之后,他直接就忽视了对方后面的那一番不要脸的自吹自擂。 今晚会有宴席,给冠英将军他们接风洗尘,这他能够理解。邀请姬如是,他也能够理解,毕竟这样重要的场合,可不能丢下南吴的小公主。 邀请他管阔,他虽然心中感情莫名,但是同样能够理解,在这一场战争之中,他杀死了苏印,也做了其他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宴席理应请到他。 只是,他真的不太愿意参加这一场宴席,他有预感,在这一场宴席之上,会发生有关自己的一系列很不好的事情,也可能会遇上一些很不好的人物。 “管阔!”感觉到管阔的失神,完全没有把自己得意洋洋说自己有多么厉害多么无敌的话语听进去,姬如是厉声呵斥。 “你和那匹死马狼狈为奸已经冒犯了高贵的我一次了,现在居然敢不听话,敢走神,你自己说说看,你需要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她喊道。 无迹奇怪地看了看管阔,又看了看姬如是,心想我和管阔哪个是狼,哪个是狈? 管阔拉回了思绪,随后想了想,用拙劣的方式表达了一下:“嗯,那个……尊敬的小公主殿下,对于您居然亲自移驾,告知宴席的事情,我感觉受宠若惊……” 姬如是很不高兴地挥手打断了他那恶心的马屁,道:“管阔,你的脑子真的很不灵光哎!那么简单的话被你说成这样,本公主殿下觉得你几乎是在讽刺我,再说了,什么叫亲自移驾告知你宴席的事情?本公主殿下无聊了,想找你玩……不,看你无聊,想给你开导开导人生而已!”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庆功的宴席(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哼!”她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随后,她最后提醒了一句道:“管阔,你给本公主好好打扮一番,待会儿你跟着小安安去领一套衣裳,不要给本公主殿下丢脸,你知道没有?要是丢脸了本小姐就把你丢到河里去!” 说完这句话,她明显很不开心地一甩香袖而去,后面跟着跟屁虫一般的烟雨宫侍卫们。 “小安安?”管阔皱了皱眉头,“我怎么知道死哪里去了?” 身后,一道轻微的风拂来。 管阔转身。 小安安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阳光灿烂地一笑:“找我吗?” 如今管阔已经熟悉了诡异身法的气体运行方式,所以对于小安安的高深莫测也能够有一些先见之明,他相信,随着自己实力的提高,可能以后小安安的那些身法真的不能够对他造成大的威胁了。 经过那一天的谈心,虽然依旧留下许许多多的隐秘没能够解决,可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渐渐回归了常态,不再是太过提防,也许这样的状态才是最好的。 “今夜,你去不去?”管阔问道。 “你说呢?”小安安反问。 管阔笑着摇了摇头,那个小祖宗手无缚鸡之力,到时候宴席上会存在着包括李显岳、冠英将军等人在内的强者,虽然因为现在北唐和南吴之间的关系,那样子的情况基本上不会出现,但是小安安绝对不能够放任那个小祖宗孤身一人深入宴席之中。 “那好吧,听小公主殿下的话,去找一套不会给她丢人的衣裳吧。” 小安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道:“长这么丑,再打扮也没用的。” “你别以为我打不过你!”管阔挥舞了一下拳头威胁道。 小安安微微一笑,感觉两个人之间这样很好。 …… …… 随着夜幕的降临,四面八方的军营之中,亮起了火把,照出了一大片黄橙橙的图景。 越甲的黑色与夜色相融,显得格外森冷。 马车内,看不出一丝的光亮,一切都被那些铁板给封住了,谁也不知道那个无敌到寂寞的小祖宗到底在做什么。 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之下,那一辆马车代表了绝对的安全,但是在夜晚,一片黑暗能够保证它难以成为别人的目标。 马车的周围,那些烟雨宫侍卫们看起来懒洋洋地或坐着、或站着、或躺着。 那种懒洋洋当然只会是一种表象。 小安安又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一个已经穿上了齐整南吴贵族公子服饰的人同样坐在那里,不知道让那个小祖宗看到他那么糟蹋那通行头,会不会怒火中烧。 不得不说,时隔大半年,再一次穿上符合自己昔日身份的衣裳,他的那种感觉是很难以道明的。 习惯了衣衫褴褛,或者一身戎装,或者一身铁血,再去接受那些光鲜亮丽的荣光,一时之间,他很不习惯。 真的,仅仅是大半年而已,他的心境居然发生了如此变化,人世沉浮,如同浮萍,真的难以预料,也真的充满了戏剧性。 在那些感受之外,管阔当然还在想着更加重要的事情。 他想了大半天,一直都在想那场宴席。 他总是觉得不安心。 人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变数,谁也预料不到自己的命运将会怎样轮转,得胜归来的北唐与南吴高层之间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的宴席即将徐徐展开。军营之中的宴席,不比长安,肯定不会奢华,也不会华丽,但总的来说还算是风云际会。 随着时间的进行,管阔越来越忐忑,现在,当着他的面承认他既是管阔,又是杀死苏印的大人物们,似乎只有晋王李显岳,旁边马车里的小祖宗也算是吧,那么其他人呢?他相信定远将军白从云、镇武将军王独等人不一定清楚这件事情,因为他们三个人之间并没有照面过,那么,冠英将军,还有其他的许许多多的人呢? 他是管阔,由此也会和那些忠于大唐,也对他抱有各种各样看法的人碰撞出无尽的火花,他应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这一切?他完全不知道。 天色依旧昏沉,看不见月亮,更看不见星光,四野有些压抑,风在寂寥地吹,土地变得有些干硬,真的微寒。 到处都没有什么大的动静,远处的北唐军,星星火光绵延了一大片,与这里的三千越甲遥相呼应。 姬如是并未有任何的声响动作,安安静静,难得。 管阔一直都觉得过去了很久,其实距离宴席的开始真的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一道逆风吹来,一个身影落在了他的旁边。 “想什么呢?”小安安问道。 管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需要他回答,小安安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毕竟小安安已经知道了有关他的很多事情。 “人生路嘛,慢慢走,”小安安靠着他坐下,不对,现在应该叫他金安公子了,“对,的确,很多时候我们都需要未雨绸缪,当然那是对我们能够掌控的事情而言,至于你,现在,你能够掌控什么?一场宴席,究竟具体会遇到哪些人你都不知道,你更不会知道每一个人你应当怎样应对,那些都是你能力之外的事情,既然你做不到,而且想了大半天都想不出什么对策,那么就不用去想了吧,人生路,走着走着,就走过去了。” 金安拍了一下管阔的肩膀。 听着他的话,管阔看了他许久。 对于名声在外,几乎被宣扬成神的金安,他一直以为那是一个凡事小心,不容许有任何超脱对方掌控的事情存在的人物,可是没想到,对方那很明显很有道理的话,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样子。 金安朝着他笑了笑,又转回了头去,望向了远方的星星火光。 “我被你们传成那个无所不能的样子,也就逼迫着从前的我做很多超出我承受能力的事情,那样子能够得到更多的赞许以及崇拜,真的很舒服,可是那样很累,于是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做不到的,先做就是了,不要期盼自己一定能成功,开心就好,顺着自己觉得对的思路去做,人生,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你上过战场,人生最大的挫折就是无法击败的死亡,你都不怕战死,又在意其他的那些小事情做什么?”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庆功的宴席(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微笑,心想,金安说得对,对于死亡而言,一切都是小事情,自己不怕战死沙场,那么其他的事情,就都是浮云了。 看着他的微笑,金安知道,他释然了,于是站起身来,道:“准备准备,就要出发了,去赴宴,多吃点东西,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不多吃点多浪费啊!” “这可真的不像是传说中的金安。”管阔笑着道。 “但是这是真实的金安。”金安同样笑着道。 远方,火光颤动,齐刷刷的脚步声朝着这里而来。 黑色的越甲配合着黄橙橙的火光,充满了一种凌厉的味道。 那边大概有十几名南吴甲士,为首的一名越甲腰胯吴钩刀,气宇轩昂,整个人就像是凝固的铁塑雕像。 后面的人执着长戈,随着步伐的前进,一丝颤动都没有。 周围的烟雨宫侍卫们速度很快,把那些懒洋洋横着竖着立着的姿势全部收敛,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威严地拱卫着马车,神情严肃。 不得不说,对于他们的那种装腔作势,管阔非常的鄙夷,要是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倒还罢了,观众来了,奋力表演,这算什么? 金安脸不红心不跳地站到了马车一侧。 管阔看了看四周,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里,于是混进了烟雨宫侍卫之中道:“让一让,挤一下嘛!” 当然,接下来,他们的主子,烟雨宫之主,南吴最最尊贵的小公主殿下,也即将开始她那精彩绝伦的表演。 那十几名越甲靠近马车十丈之外,齐刷刷地单膝跪下: “恭请小公主殿下移驾,北唐晋王的宴席开始了。” “本公主知道了。” 悦耳动听的声音仿佛天籁,同时还带有着一种宁静芬芳,能够让人很自然而然地想象出一名气质淑雅和蔼可亲的公主殿下端庄地坐在马车内的情景。 管阔偷偷地嗤之以鼻了一把。 姬如是的声音仿佛给那些越甲灌注了非常奇妙的力量,让他们全身都很振奋。 环佩叮当,铃儿脆响,在微黄的火光之中,姬如是的那一身白色宫裙闪烁出了夺目的光辉,她面带迷人的微笑,就这样伸出素手掀开帘布,探出了马车。 因为就连金安一般情况下都不能够碰她的原因,她只能够自己走下马车,可是管阔不得不承认,她表演得特别优美动人。 什么叫莲步款款,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 “唉——如果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那该多好啊……”管阔情不自禁地叹息。 包括他和金安在内的不少人都知道,这当然只能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罢了。 姬如是站在马车之下,望了望单膝跪在最前面的那名越甲,雅声道:“范饶将军,你是我们大吴的骄傲,今天北唐的晋王殿下也把你邀请到了宴席,这是理所当然的,你尊敬本公主殿下,我感到很荣幸,但是我希望待会儿宴席之上你应该具有自己的不卑不亢的风度,这样才能够体现出我们大吴统帅的闪耀之光以及身份。” 听着姬如是的话语,范饶感觉自己的心情特别的舒畅,他确实品阶不低,但是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会遇上所有大吴人最最喜爱的小公主殿下的金口玉言,更何况,今天姬如是所说的话的确让他感觉到很高兴。 “谢公主殿下,在宴席之上我必定不会辱没大吴的光辉,不辜负陛下和殿下对我的期望。”范饶俯首道。 对于某些人来说,笼络人心很简单,他们只需要几句完全没有实质性东西的话语,便可以让你服服帖帖的,对他们言听计从,并且崇拜非凡。 人真的很奇怪,有些人对你一片真心,比如说夫妻、兄弟,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叛了他(她),有些人只是信口开河的一些话语,你却成为了他(她)最最忠诚的人。 当然,姬如是的确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只是有许许多多的臭毛病。 “范饶,今天的宴席之上,除了高贵的公主我,和不辱使命的你,还有一个一无是处的家伙也在邀请的行列之内,今天,因为那个家伙的无能,你一定要把他给我们大吴丢的脸给挣回来,本公主相信你。”姬如是微笑道。 范饶很奇怪,他被邀请了,那是因为他是三千越甲的最高统帅,姬如是被邀请了,因为她是吴国皇室血统,还有一个人呢,到底是谁? 他的眼睛从金安的身上掠过,最后又停留了下来,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让自己崇拜无比的金家大公子,但是在他看来,此人气度明显不凡,若是也被邀请的话,必定就是他了,可是他事先知道那个人是姬如是的贴身保护者,有着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功劳,按照他所想,姬如是绝对不会用“一无是处”来形容那个人的。 但是如果不是金安的话,还会是谁? 他的目光从那些烟雨宫侍卫们的脸上掠过,但是找来找去却还是找不出来第二个有可能的人,于是有些狐疑。 “管阔!”姬如是故意作出来的颇具威严声音响起:“宴席就要开始了,缩在后面做什么,你缩头乌龟啊!?” 管阔面对姬如是之前的评价,还有现在的那些话语,实在不会是多么开心,但是对面的范饶,则是瞳孔一阵紧缩了。 管阔! 他范饶从前没有见到过管阔,但是绝对听说过管阔,那是因为管府和管清和太出名了,如同很多人没有见到过金安,但是绝对听说过一样。 摆在现在,特别是管府覆灭的那传奇一夜传扬出去之后,那个名字的突然出现便仿佛带有了某种魔力。 是的,管阔被发配了,南吴的很多人都知道,范饶不知道知不知道,但是他肯定不会认为管阔直到现在还活着,并且活到了现在,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管阔?”他盯着管阔的脸看了良久,细细体味着这个名字,又非常怀疑地吐出另外两个字:“大吴?” 他当然并不是怀疑后面那两个字本身,而是管阔在小公主殿下的口中,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大吴人,而且还是在晋王李显岳的邀请人之内,那么他就略显迷茫了。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庆功的宴席(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盯着管阔看的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想猜猜看是不是世界上又有一个和那个在他的印象中真的一无是处的管阔同名同姓的人,恰好让自己给碰到了? 可是那样的概率,真的很低。 在北唐境内行军,而并没有来到关外参加战争的时候,他曾经和自己的手下指点江山谈到过管阔。 看待管阔的那种目光,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全天下的绝大多数人。 对于管阔能够有幸得到和广乐公主李惜芸的赐婚,他们不禁感叹对方的狗shi运,而对于最后婚宴之上产生的惊变,他们只能是嘲笑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终究是不会成为现实的。 管清和的光辉附加在管阔之上,但是因为管阔的无能,那么他到底还是一个笑话,只能够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而不会真的进入别人的眼里。 而现在,管阔却是真的进入到了他的眼里。 听到姬如是的话之后,管阔缓缓从烟雨宫侍卫中间走出。 他既然还活着,并且活得好好的,那么他就得作好被一个有一个人用怀疑诧异的目光盯着的准备,这是躲不了的。 他朝着范饶微笑了一下,随后开口道:“你好。” 范饶把脸上的那些情感渐渐收敛了回去,然后探查了良久,似乎是想确认一下管阔的那种正常之下,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傻子。 然而,他终究没能够看出什么来,于是沉吟了一下,同样回应道:“你好。” 总的来说,他可以在心底里面保留对管阔的鄙夷以及其他的那些许许多多的负面情绪,但是正是因为他们都觉得自己是比管阔那种人高一等的人,所以高一等的人是不能够不礼貌的。 察觉到范饶的那种神情变化以及态度,姬如是很高兴。 她就是很喜欢那种自己带给别人惊讶的感觉,那样子可以满足她那女孩子的虚荣心,李显岳不懂得如何去满足那种虚荣心,那么她就只好自己层出不穷地想方设法出来,自得其乐。 “啊,范饶将军,忘了告诉你了,那个北唐中书令府的公子管阔,已经忠诚地愿意跟随我公主殿下,成为了一名烟雨宫侍卫了。”她微笑道。 这一次,她倒是难得的并没有贬低管阔,而是把“北唐中书令府”这几个字搬了出来以抬高管阔的身价,或许她觉得这样能够让自己听起来更加光彩耀眼一点。 范饶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不禁再次看了管阔几眼,心中的疑问越来越深。 虽然姬如是的描述非常清楚,但是这并不能够打散他的全部疑虑,因为这实在是太笼统了,再加上姬如是本来就是撒谎的缘故,更加增添了一种敷衍的色彩。 但是,他很聪明,他并不会因此而多加追究一些什么,对于这位小公主殿下,这样是一种冒犯的行为,于是他颔首道:“小公主殿下的气质,让在下等许多人非常愿意追随。” 虽然那样的马屁真的有些太露骨了,可是很明显范饶是出自真心,姬如是开心地笑了起来,黛眉弯弯,明眸弯弯。 看到姬如是的那种笑容,范饶的心有些融化,紧随其后的是坚定的信服——他绝对崇敬这一位不凡的小公主殿下。 “范饶将军,既然北唐人有请,还是早到一些为好,那样子,才能够显示作为客人的礼仪,那就出发吧。” 姬如是挥舞了一下洁白的香袖,那上面的淡雅荷花在火光之中隐约带上了一种神圣金辉。 在这里,她的话,那就是命令,她说赴宴的时间到了,那么南吴这里被邀请的人们,就应该出发了。 “遵命,公主殿下。”范饶抱拳,没有表示任何的异议,面对姬如是的话语,莫说表示,他压根就不会去思考能有什么异议。 看到范饶对自己随便的一句话便趋之若鹜,姬如是略微有点小小的不好意思,于是挥舞了一下小手,道:“出发!” 可以听得出来,对于今晚的宴席,她特别的斗志昂扬,她可能已经想好了怎样去展现大吴的荣光了。 远处的越甲全部都站在营帐之外,恭候着他们最最尊敬的小公主殿下,这是范饶与姬如是的宴席,和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是每一次能够观望,哪怕因为夜晚的缘故,大多数人都看不到姬如是的神彩,但是他们还是很愿意对着姬如是表达自己真心的崇敬。 那种机会管阔从来没有过,所以他也很不能够理解被人盲目崇拜到底会是什么感觉。 马车徐徐而动,上面精美的花纹在黄色的火光里若隐若现。 依旧是小安安驾车,而范饶骑着马匹,带着几名亲卫随侍,出于姬如是不愿意管阔丢她的脸的缘故,管阔打消了跟在一边走着去的想法,而是骑上了最近心情很不错的无迹。 烟雨宫侍卫们全部出动,恪尽职守地守护在四周,在进入到宴席之前的整个路途之中,他们都不会远离马车半步。 夜色下的关外,有一种深沉的粗犷,在广袤的大自然的面前,所有人都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马车和一行人离开越甲的营地范围,远处,是戒备森严的北唐军,人影绰绰,无数巡逻的兵士在火光与夜幕之中闪现。 战争已经结束,但是军队的运转却和从前一样,那是一种长久的不会停歇的疲劳,永远没有尽头。 随着马车以及一行人的接近,南吴小公主前来赴宴的消息在北唐军中快速传颂,无数人影从营帐里面探出,虽然知道今天姬如是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露面的概率非常小,但是人们还是兴致勃勃。 在那一天,许许多多的北唐人已经真实见到了这一位南吴公主的风姿,姬如是已经成功倾倒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虽然在内心深处大家还是不承认姬如是能够和李惜芸比较,但是这并不能够影响他们下意识的兴奋。 姬如是的马车不仅仅防护严密,也非常精致,在很远的时候,并不能够看得清楚它的实体的时候,那些曲线优美的轮廓便已经让人赏心悦目。 第七十章 庆功的宴席(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无用的身影从营帐里面冒出来,他的身旁,是可雷阮单高林等人。 在他们前面远一些的地方,一名年轻男子的身子就像是一杆枪,笔直地挺立。 背后的无用等人当然不能够看到那名男子脸上挂着的淡淡笑意。 无用他们回来的天数,也不过三四天,得胜归来的喜悦,让他们感觉非常的酣畅淋漓,虽然这一次追击战的惨烈程度完全不能够和鏖战的时候相比,但是他们真的感觉打得舒服多了。 果然,胜利带给人们的积极的东西是自然而然并且很多的。 “回来晚了,你们说的那一天看到南吴公主,我们居然没有经历到,真是丧气!”无用大大咧咧地嚷嚷,丝毫不顾忌周围一大片见到过姬如是的北唐人们的氛围。 大概是遥望那一辆传奇的马车的状态太过投入,虽然无用的嗓门很大,可是可雷还可真的没怎么听到,确切来说是没放在心上,从脑子里面抹去了。 无用特别的郁闷,直接朝着可雷推了一把:“老子和你讲话呢,老雷,傻了?” 可雷这才回过头来,皱了皱眉头问道:“讲什么?” 无用凑了上去:“哎,老雷,那一天你们很多人都看见了,怎么样,南吴的公主漂不漂亮?我活了那么多年,还真的没见到过一次公主,感觉都白活了。” “当然漂亮了,”可雷有些鄙夷地看着他,现在他也可是亲眼看到过一朝公主的男人,难得可以在无用这样的人面前嘚瑟一把,必须要好好抓紧,“皇帝的女儿嘛,肯定漂亮啊,这有疑问吗?” “皇帝的女人漂亮,生下来的女儿当然也漂亮,这一点,根本就不需要多想的!”不远处的阮单插了一句。 他们当然都不敢这样去评论自己的陛下以及自己的公主,可是既然那是吴国的皇帝和公主,自然而然就没了多少顾忌。 无用很满意于那样的答案,但是完全无法忍受那两个人的那种说话的语气以及姿态,直接就骂骂咧咧了开来,同时紧紧地盯着那辆马车看。 马车里面的那一位南吴公主总是会出来的,运气好的话,还能够惊鸿一瞥,那种猎奇一般的感觉,涌动在无用的心间。 这个时候,高林又扯出了另外的一个话题,道:“对了,你们说,管阔那个傻子真的和那个什么南吴公主在一起?他到底是怎么跑过去的?” 他们得胜归来,见到了可雷阮单等许许多多的人,可是唯独没有见到过管阔,至于管阔的去向,知情的人也全部都和他们说了,只不过那些陈述略显模糊,直到现在他们还是感觉莫名其妙的。 “和你说过了嘛!”阮单眼睛还在随着隐约的马车的轮廓而动,口上却已经说话,“那小子本来就和那个什么南吴公主认识,这段时间,听说是去叙叙旧了吧!” “你说了等于没说,他怎么就和南吴公主本来认识了?虽然他从前是中书令之子,但是也不应该啊!”高林反正还是没怎么听懂。 但是有人却比他想得更多。 “他什么意思啊!”无用因为看到可雷和阮单等人对着自己鄙夷、嘲讽等等诸多体现而不怎么高兴,当下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语气,“被我们的广乐公主殿下一脚踢开了,转头就去和南吴的什么小公主好上了,简直不是人啊!” 可雷再一次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你又没有见到过那一位南吴公主,不知道实情不要瞎说,那名南吴公主还小着呢,管阔那癞蛤蟆就是吃得到天鹅肉,也成不了!” “我明白了,那小子没能够被我们的广乐公主殿下看上,就去欺骗纯真无知的小姑娘,总之就是一个坏东西。”无用撇了撇嘴,声音很大声。 说完,他察觉到其他的营帐的人都在朝着自己看,大吼了一声:“看什么看,老子有那么好看吗!?” 那些人的目光都移开了,一个是因为他还真的不会有那位南吴的小公主好看,另一个是无用虽然回到这里不多几天,但是已经因为种种原因和临近的几个营帐的一些人打了几架,那些吃过苦头或者知道他强大并且不讲理的,直接就不想和他瞎搞什么了。 但是还有一个人的目光没有移开,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无用并没有什么激烈的表示,反而露出了一种略带谄媚的笑意,嘿嘿一笑道:“嘿嘿,老大,嫌我嗓门大吗?你别理我就是了,你管自己看公主,我这就闭嘴。” 铁山无却完全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朝着他微微看过来,而是微笑道:“那一位南吴公主赴宴,本来的话,殿下说过让我也去,我觉得那里面有极个别人我可能会不太喜欢,而且我也很不适合那样的场合,所以拒绝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刚刚还说自己嗓门大不会大喊大叫了的无用给打断了:“别啊,老大,那么好、那么有面子的机会,你居然拒绝了,都不和兄弟们说一声,到时候殿下,还有许许多多的将军们也都在,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兄弟我求之不得梦寐以求呢,你怎么就不声不响地表示不去了?” 铁山无被他这么一串,瞬间停止了,不说话了。 无用尴尬地一笑,自己打了一记巴掌:“老大,我忘了,你先说,我们听着。” “殿下知道我们和管阔的关系,他和我说过,这一场宴席,管阔那小子也会去,这也是他把我喊上的一个原因,所以我觉得管阔他会和那一位南吴公主一起走,兄弟们那么长时间没有相聚了,待会儿去守在外面远处,等宴席结束他出来和他谈一谈?”铁山无道。 “好主意!”无用一拍大腿,兴奋地叫喊道:“好长时间不骂那个傻子,我都嘴痒痒了!” “我看你欠揍吧你!”可雷一掌朝着他的后背拍了上去,“现在那小子可不比从前了,他可是杀死苏印的人,你已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了。”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庆功的宴席(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他呢!”现在正处在兴头上,无用早就把刚才自己说嗓门大的话题抛到了九霄云外,“兄弟相见,他看我不爽,总不至于会把我打得缺胳膊断腿吧!” 铁山无笑着摇了摇头,知道青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帮人的破嗓子,是治不好的了,只是他站在那里,遥望远方,辨识着哪一道虚淡的影像会是管阔,心里面想着自己的事情。 …… …… 今夜是一个好日子。 回到长安以后,晋王李显岳可能会遇上比这里气势大上好几倍的真正宴席,可是常年军旅生涯的人,却觉得这里最最自然,也最最能够释放快乐。 管阔却并没有那种快乐的感觉,因为他总是感觉今夜可能会遇上不太愉快的事情。 马车内,姬如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就连打哈欠,伸懒腰的声音都没有,现在,进入了众人目光的中心,不远处还有一个对她敬服无比的范饶,她只能够再一次进入到痛苦无比的演戏生涯。 真的,身不由己。 金安的神情很平静,如果让李显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绝对也会在宴请的名字之内,并且将会是整个宴席之间最最尊贵的人物之一,可是他并不介意以作为姬如是的贴身侍卫的方式去参加宴席,同样是去参加宴席,选择的方式不同,味道也就天差地别。 管阔看着他们的平静神色,心想作为和参加宴席的绝大多数北唐人并不太熟悉的客人,这真的很好,他们只需要做好客人的本分就可以了。 当姬如是和烟雨宫侍卫,还有范饶跟他的亲卫们来到北唐的营地内之时,得到消息的二十名北唐铁骑已经早早地跃马等候在那里了。 他们的战马全部披甲,全身重甲严严实实,充满了铁血。 二十名北唐铁骑,真的并不多,尤其是和那么多的烟雨宫侍卫们比起来,但是他们的迎接更多的是表示北唐对姬如是的重视,而不是其他。 那一天姬如是的无上风采很成功地征服了他们,所以现今的那种恭敬迎接,全部都是发自真心。 望着那一辆华贵的马车,北唐铁骑们仿佛再一次看到了那一天姬如是迎着大风白色宫裙荷风微摆的样子。 最前头,北唐铁骑开路,后面,烟雨宫侍卫以及数名越甲拱卫着马车,而管阔,骑着无迹来到了最后面。 这一场宴席,除了晋王李显岳,姬如是的确算是身份最最尊贵的人物了。 这一行人越过关外的大地,越过无数营帐,也跟随着数也数不清的目光,朝着那一顶专门为宴席而准备的大帐而去。 话说,在这样的地方参加宴席,的确不太符合姬如是这一位公主的画风,如果不是她和李显岳亲近,估计她也不会答应赴宴。 随着距离的拉近,管阔看到了前方的灯火通明。 那一大片的区域,全副武装的北唐军队已经封锁住,不容许任何与宴席无关的人进入,而大帐周围,已经装饰起了很多的东西,倒是被布置得真的具有了某种喜气洋洋的特色。 时间还早,姬如是说他们是客人,尽早赴宴最好,他们做到了。 晋王殿下李显岳已经脱下了一身戎装,穿上了平日里几乎不会去触碰的王袍,静静也客气地等候在那里。 在距离大帐很远处的地方,北唐铁骑以及烟雨宫侍卫,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小安安自驾驶位跳下,随后一丝不苟地掀开了帘布。 事实证明无用等许许多多好奇并且期待的人们要失望了,在这么远的距离之内,再加上夜晚的光线朦胧,他们根本不可能看清姬如是的身影。 李显岳把从前的那种不苟言笑全部都埋藏进了深处,露出一个很明显很是牵强的“微笑”。 这是今夜赴宴的第一个客人,并且是最最尊贵的那一位。 马车内,姬如是那标志性的洁白宫裙显现,就像是一朵花。 周围为数不多可以看到这一情景的北唐人们面色不变,但是心中却是波澜很大,有些欣喜。 “小公主殿下,我们又见面了。”李显岳道。 姬如是的细眉不易被人察觉地一皱,很明显对于李显岳的那种装腔作势很是不喜。 但是,放在这样的场合之下,那种虚伪的客套是必须的。 她甜甜地笑了笑,又甜甜地道:“如是见过显岳哥哥。” 李显岳干咳了一声,道:“如是,今夜的宴席,会有很多惊喜。” “我很期待。”姬如是微微歪了歪头。 这个时候,李显岳把目光从管阔的脸上扫过,迟疑了一下,最终当先对着另外一边的范饶道:“范将军的三千越甲在此战中光彩耀眼,可见范将军的治军之能。” “晋王殿下的治军之能才是传扬得最远的。”范饶一笑道。 李显岳点了点头:“那好,宴席之上还会有其他的许多将军,到时候坐而论战,将会是一个很好的夜晚。” “好!”范饶表示自己接受李显岳的好意。 这个时候,李显岳大概是想好了自己面对管阔应该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应当说什么话,于是看向了管阔,点头道:“管阔,这一场战争中,你的表现很不错,我很满意,这一场宴席,你会遇上很多其他的勇士,你们也多聊聊吧。” “多谢殿下提携。”当此时,不便说更多的话,客套才是最重要的,管阔觉得这样表示很好。 李显岳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伸出手,重点是对着姬如是。 “请。” 姬如是展颜一笑,当先朝着大帐内跨步,她的动作很端庄自然,可是管阔却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种“端庄”很别扭。 金安和范饶紧紧地跟在她的两侧后方,虽然他们相信北唐人,尤其是李显岳的能力,但是那种警惕与守护是必须要有的。 管阔跟在最后面,整个人尝试放松下来,金安就在旁边,还有李显岳也在这里,如果发生什么事情,都会被他们这些人给挡住,要是就连他们都挡不住的话,他就不需要尝试了。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庆功的宴席(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铁骑以及烟雨宫侍卫留在了原地,默默地站立在那里,今夜的等待或许会比较漫长,可是他们很高兴。 进入到大帐内的时候,由于光线的变化,管阔眯了眯眼睛,最终一切都缓缓清晰。 果然,对于李显岳等人来说,今夜算是非常隆重了,可是管阔却觉得还是略显简单。 座椅,的确齐全,佳肴,是从关内的城中快马加鞭送过来的,酒,军中本来就有,只不过一般没有人会喝,那是李显岳珍藏的好酒,当然珍贵。 其他的,大概就行。 重要的还是氛围,还有参加宴席的那些人。 姬如是很明显对那些东西都看不上眼,心想李显岳真是没有品味,很轻微地撇了撇嘴。 那种动作,范饶自然是没有发觉,但是金安和管阔都发现了,只是装作不知。 计光等几名李显岳最最信任的人正在大帐内恭候,眼见清丽脱俗的姬如是入了帐门,纷纷过来见礼: “拜见小公主殿下。” 姬如是优雅地摆了摆小手,道:“免了。” “公主殿下,这是您的座位。” 计光将姬如是引到最靠前的一处,恭恭敬敬道。 金安很自然地跟了上去,今夜他没有受到邀请,但是作为整个南吴实力最最强大的人之一,他必须会紧紧地站在姬如是的身边,没有人会表达异议。 范饶看了看姬如是的身影,最终没有跟过去,今夜的宴席,他会有他自己的位子,管阔也是一样。 整个大帐内,除了计光等李显岳最信任的人,便只有姬如是、金安、范饶以及管阔四个人了,今天姬如是说要来早一点,果然是早透了。 大帐内灯火通明,管阔的目光掠过四处,感觉自己略显局促,他看了看强行保持住优雅姿势的姬如是身后的金安,发现那个家伙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禁有些来火。 紧接着,他的目光和范饶对视,双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点什么。 他和范饶并不认识,南吴的将领那么多,他也不会听说过对方,所以他会对范饶略微好奇,但是很明显范饶对自己的目光就不止那么简单了。 他们的目光互相对着,沉默了瞬间。 随后,管阔问道:“你认识我,范将军?” “我想,天下的很多人都认识你。”范饶移开了目光。 今夜的短暂接触,他并没有察觉出管阔有什么值得斜视的地方,对方的那种形象和他想象中的差距有点大,所以他想多看看管阔,看能不能够看出点什么。 很多时候思考的迟钝并不是很明显的真的傻,管阔当年的傻子之名的传播,可能最起初只是欺负他并且成功的谁家公子,后来因为大家对管府的傲慢与偏见,愈演愈烈,最终的源头,其实不过如此而已,范饶当然短暂接触下来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我很荣幸。”管阔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帐门再开,一名气宇轩昂的将领当先而出,后面同样是一名脱下了戎装的北唐将领。 他们的目光从大帐内的所有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一身盛装的姬如是的脸上,道:“见过小公主殿下。” 姬如是并不认识这两位,于是只是微微笑了一下,道:“你们好啊。” 紧接着,她又作出一种很难得的礼貌的样子,问道:“二位认识我,而我并不认识二位,这样子并不公平啊,二位对着自我介绍一下可好?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啊。” 后面的那一名将领对着壮实的另一位相视一笑,随后和范饶对视,同样是相视一笑。 “范将军,别来无恙,我们见过面,要不,你给小公主殿下介绍一番。” 范饶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公主,这一位是赫赫有名的北唐定远将军白从云,这一位,则是镇武将军王独,两位都是北疆军队的中流砥柱,对北唐有着汗马功劳。” 姬如是的眼中泛出神彩,看起来略微有些激动道:“原来是两位啊,那本公主可是久仰大名啊!” 背后的小安安睁开了眼睛,心想,你久仰大名才怪,你怎么可能会关心北唐的那些个将领?果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装得特别像。 的确,如果白从云和王独知道姬如是的那些“激动”以及眼中的神彩都是装出来的,不知道会不会晕倒。 “居然能够入小公主殿下的耳中,这很荣幸。”白从云高兴道。 不管怎么说,这总是算是一种荣耀。 姬如是脸上的笑容里面隐藏着很深的尴尬,心想自己一定要装下去,不能够露馅。 王独也显得比较高兴,至少,姬如是的表现,给了他们很大的期待,由此,对方的“金口玉言”,也能够让他们重视并且微感自豪。 白从云的目光从姬如是、金安以及范饶的身上离开,最终降临到那剩下的一名年轻人之处,微微诧异。 在此前,他们如同其他的所有人一样,对这一次宴席可能会被邀请到的人选都有了大概的猜测,至少,那些人,他们都会见到过,或者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有所耳闻,至于脸庞,最不济也最多觉得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然而,管阔,他们真的是完全不认识。 当然,他们都知道管阔。 白从云对管阔的身份有些好奇,于是礼貌地询问道:“这位是?” 对于这种情况,管阔早就作好了许多的打算,他就是管阔,这一点,迟早得接受所有人的目光,躲不掉的,于是他准备开口。 却被一个悦耳的声音打断了。 “这位是本公主殿下比较杰出的烟雨宫侍卫之一,上一次你们的晋王殿下与他交谈甚欢,一见如故,故此也作为新朋友邀请了过来,他的名字,不足挂齿啦,嘻嘻。” 不得不说,对于姬如是的这一横插一脚,管阔的心情状态是郁闷的,他没能够表示任何的东西,姬如是便把他的话全部都扼杀了。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冠英将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既然姬如是都这么说了,再强求那一名年轻人的名字,就会显得有些得罪人,白从云只好讪讪地放弃,心想以后总有机会相识的,于是略微有些讨好意味道:“公主殿下手下,人才辈出,实在是让人羡煞。” 姬如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接受这一说法。 白从云对着管阔笑了一下,管阔只能够就此简单回应一下,也是一笑。 随后,他和王独互相点首示意,那两名将领互相之间早已熟络,不需要计光等人多谈,挑着管阔的对面挨着坐下。 管阔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样也好,自己的名字说出来,的确会给很多人都造成不小的影响,能够拖延,也作为一种逃避吧,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怪责那一个小祖宗,还是感谢她。 落座之后,白从云、王独和范饶之间进行了友好的聊天,那里面涉及了不少军事的见解,以及他们的军旅生涯,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客套话,可还算是有点意思。 (因为在这里的人物都懂得北唐话和南吴话双面语言,言语的不合适,直接就忽略不谈了,话说,一直注明这些东西,实在也是有点累大家将就就好) 鉴于姬如是的身份,而且他们之间和姬如是实在是没有多少合适的话题,所以基本上都是他们三个人在讲,姬如是基本上不插嘴,管阔,想着自己的心事,同样没有怎么说话。 于是姬如是很无聊,还得装作不无聊,很端庄的样子,特别累,这一点,管阔从她的眼神之中才能够勉强看得出来。 随着时间的进行,越来越多的北唐将领还有其他的一些人物渐渐进入大帐,当然,最先进行的必须是对着姬如是见礼,随后大帐内便热闹了许多,一帮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大男人们相遇在一起,总是会有说不完的话题,就算范饶是南吴人,也和他们谈得很好。 虽然因为姬如是在大帐内的原因,他们已经收敛了许多。 管阔看向金安,发现那个家伙在这么热闹的氛围之中却不动声色,依旧在站着一动不动地闭目养神,看起来很是气定神闲,不禁佩服这一位鼎鼎大名的南吴公子的定力。 正在这个时候,大帐外面传来了比较热切的声响,伴随着里面的火光摇曳,有一种古怪的气息弥漫开来。 人们聊天的声音小了下来,而后陆陆续续朝着帐门处张望。 所有人的目光掠过比较靠前的那一张空着的座位上,很快就知道这一场宴席之中很重要的两位到来了,那也是最后的两位了。 随着声音的放小,大家清晰地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那正是晋王李显岳的。 “冠英将军,这一次劳烦你前来支援显岳,是显岳不力,不过战争最后还是胜利了,追击战中,你劳苦功高,宴席上,你能够来,显岳很高兴。” 很明显,晋王李显岳面对那一位老将,放低了皇子的身段,很尊敬。 或许范饶等南吴人对这一位冠英将军所知甚少,可是这里的北唐人大多数人都很清楚。 冠英将军在这一场战争之前,已经好久没有打仗了,他年事已高,德高望重,是当年雄心万丈的先帝的左膀右臂,立下了赫赫战功,是这里的大多数将领们的前辈。 面对前辈,虽然不至于像是丘镜山一样可以让人顶礼膜拜,但总是会让人尊敬非凡。 特别是年事已高的冠英将军还为了北疆的安危义无反顾地领命而来。 冠英将军还没有进入营帐,但是那些北唐人们都齐刷刷地站起了身来,等候迎接这一位为了北唐而鞠躬尽瘁的老将。 管阔和范饶同样站起了身来,管阔是因为他是北唐人,至于范饶,那只能算是一名别国将领对前辈的尊敬了。 唯独姬如是依旧坐着,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她要是站起身来,只会让人感觉莫名其妙,也把自己的身份弄低了。 至于金安,他本来就站着。 “晋王殿下你这么说,可就折煞老夫了,老夫年纪大了,不中用了,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们成长,很高兴,突兀那群狼崽了妄想对着我们大唐咬上一口,陛下能够信任老夫,让老夫领兵,这是很大的殊荣,只不过,当时事态紧急,还是来得晚了一些,希望殿下莫要怪罪。” 当冠英将军谈到这个的时候,李显岳的脸上很明显闪过了一丝不愉,这当然不是对冠英将军,因为他知道进程的缓慢和这一位老将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对方的罪过,相反冠英将军他们到来的时间还比起预计要早了不少。 “将军说笑了,现在阿史那沁灰溜溜地跑回了荒原深处,是莫大的欢喜,将军的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轮不到显岳我说些什么,宴席就快要开始了,将军有请。” 当这些话说完的时候,正是冠英将军进入帐门的时候,后面李显岳很明显隐隐约约对着另外的一个人说了一些什么,可是因为冠英将军的到来而有些严肃的人们是没有心情多去窥探的了。 冠英将军其实并不是特别老,看起来依旧神采奕奕,他的脸上带着的并不是普通军人们所拥有的铁血与豪迈,而是一直笑眯眯的,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只会以为他是一名慈祥的邻家爷爷,而不会想到他跟随先帝时候手下斩过的敌人,以及浩大的威名。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老祖宗教育我们的很深刻的诫训。 “见过冠英将军。” “冠英将军,你老人家的教导,我一直铭记心间。” “这一次劳驾冠英将军出兵,是我们不力。” …… 在这里的人,认识冠英将军甚至和对方有过数面之缘的人,尤其高兴,就算没有见过面但是听说过对方名头的,也是表示见礼。 只有范饶和管阔略显尴尬,要是他们像金安一样,假装只是一名侍从,那么就无须考虑自己面对冠英将军应有的态度,因为那就是没有态度,可是恰恰他们不能够像那个可耻的金安一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狭路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范饶是南吴的将军,不便于对着冠英将军套近乎,至于管阔,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是,那么更加不知道怎么套近乎。 幸好,这里有着很多的人,管阔,冠英将军并不认识,所以不在乎他是不是将军什么的,只当他是又一名小辈罢了。 至于面对范饶,冠英将军的眼力就不得不说很是惊人了。 他的眼睛淡淡扫过一番后,便已经确定了这一位是一名将领,但是绝对不会是北唐的将领,至于被邀请到的南吴将领,那就只能会是这一位了。 于是他笑眯眯地道:“想来这一位就是范饶将军了,我已经听说过好多人夸赞过你的英武非凡,而且我们大唐和你们南吴是兄弟,我们的危机,你们能够帮助,非常感谢,在这里老夫就对着范饶将军谢过了。” 虽然那很明显是客套话,但是从笑眯眯的冠英将军口中说出来,就显得“真实”了许多,范饶的心中也很是舒坦,连说不敢,接着又寒暄了一两句,对着座位最前端的姬如是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的小公主殿下。” 冠英将军可能的确是现在才察觉到姬如是的存在,脸上闪过一丝自责,心想自己怎么把这一位给忘了,于是马上笑着抱拳一礼道:“老夫见过小公主殿下,早就听闻小公主的芳名,如今一见,果然是天仙下凡,老夫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天仙下凡”这个词的确是说到了姬如是的心坎里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随后道:“老将军是本来就依旧精神。” 冠英将军的笑意更浓了,看得出来,面对这样一个可人的小姑娘,他的确是想到了自己的小孙女,于是慈爱之心展露无遗。 “公主殿下这么说,那么我就感觉自己真的依旧年轻啊!”冠英将军哈哈一笑,很是畅快。 冠英将军特意站直了一下身子,挺了一挺,就像是真的恢复到了当年年纪轻的时刻,随后微笑着来到了自己的位子之上。 这个时候,众多人也并未坐下,冠英将军在这里算不上是什么大人物,但是介于对他的敬重,大家都会站立而起,而在这里,除了他之外,能够让人如此表示的,便是姬如是和李显岳了,接下来,李显岳也将要进入大帐,他们就省得坐下再站起了。 人影透入帐门,李显岳果然是下一个进来的人,但是除此之外,这里的人发现宴席之中,还空着一个位子,那就意味着,除了李显岳,还会有一个人。 那个人究竟会是谁,有人会知道,也有许多人,并不知道。 “见过殿下!” 和冠英将军不同,这一次,大家很是齐声,那种声音布在军营之中,当然是洪亮粗犷,充满了一种大无畏。 李显岳那张难以用“英俊”这个词来形容的脸庞在大帐内非常的清晰,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常年和李显岳接触的人,可是每一次李显岳的出现,依旧让他们有些激动,更加多的是敬服。 李显岳举了举手,道:“都坐下吧,我想,你们很应该迎接我身后进来的这一位,你们中的很多人可能都并没有见过他,但是绝对听说过他。” 不少原本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的,也渐渐猜到了那一位的身份。 比如说,管阔。 在这里他总是显得非常格格不入,除了必须要表达的情感,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说话,大概是因为他和这里的其他人,都是不同类型的,他虽然已经把北唐军当成了新的家,但是重回首,却发现依旧没能够融入进去。 直到现在,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名字,便把目光投向了帐门处,他的眼中,涌起波澜壮阔,就像是海潮正在翻涌。 他的人生,那一次之后,和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名字都绑在了一起,他明白,这是人生,躲不掉的,那些人,他也是躲不掉的。 那些人,也躲不掉他。 并没有完全闭合的帐门被再次打开,一道身影背对着外面昏沉的天空、黑魆魆的夜色,迎向了里面的通明。 光亮照在他的脸庞上,曲线有些优美。 这真是一张俊秀同时充满了阳刚之气的脸庞。 和其他的所有人都不同,他依然穿着盔甲,鲜红色的,像血一样红,和那个夜晚一样红。 管阔的眼中,冰冷、炙热交织,就像是融合了一大片的毁灭力量。 他的体内,气息几乎自行运转起来,一股凛然的气势透发而出,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穿出体外,影响到周围的人,被别人感知到。 他不确定很多的东西,但是他只确定一件事情——他的一切,全部都是针对着进来的那名年轻人。 …… …… 大帐外面的风袭进来,火光摇晃,人们的发丝也轻微舞动,凉飕飕的,惹人寒颤。 周围的气氛却依旧火热,今夜的宴席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喜气洋洋的,自然会涌现出浓烈的热切。 姬如是的一身雪白放在这样热热闹闹的情形之下,特别的格格不入,当然也很醒目,她不易被人察觉地打了一个哈欠,美丽的眸子瞄了进来的那名年轻人一眼,虽然对方的脸庞很是俊秀,但是她还是顿觉无趣地移开了目光,心想又是一个臭男人,真是无聊啊! 在这样的情景之下,若是唯一能够被她放在眼里的广乐公主李惜芸也来到这里,北唐南吴两大公主齐聚,那才是人间奇景,只不过,那也只能让她想想罢了。 但是其他人的目光却是完全不同了。 如同晋王李显岳一样,一个锋芒毕露的人的逼人气质,有的时候不需要他做太多的动作,也不需要他说什么话,自然而然就能够体现出来,让人明白——这个不是一般人。 而现在进入大帐的那一位,很显然便是这样。 他的身材匀称伟岸,很是挺拔,一身的红色盔甲更加给他增添了一种神清气爽英气逼人的气质,恍惚间能够晃了人眼。 第七十五章 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尽管和这个人发生了一些事情,可是管阔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确能够让长安的大多数娇羞千金们疯狂。 李显岳说得没错,因为常年在长安的缘故,这个人的名声在外,倒是真的没有和这里的大多数人见过面。 即使有限的几个知道那个人身份以及名字的人,也是面带微笑,没有说话,因为很明显晋王李显岳想要亲自去道破这一件事情,抢在他的前头的话,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看着那个人,管阔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他很庆幸自己潜意识里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体内气息的运转,并没有让别人感知到。 李显岳的脸上,再一次难得地露出了几丝微笑,看得出来,当提到身后的那名年轻人的时候,他很是赞许,也很满意,的确,那个人可是他们兄弟几个早就钦定的最最合格的驸马都尉,没有之一,只有这位,才能够配得上广乐公主殿下李惜芸,而经过了这一场追击战,对方又立下了战功赫赫,给那种资格增添了更大的一笔。 “这位,”李显岳放高了声音,那种介绍,显得很隆重,大概是他觉得把那个人拿出来,非常拿得出手,“便是京城羽林军统帅,我们大唐最最杰出的青年才俊之一,薛昭。” 薛昭,这一个名字,在此时此刻摆出来,的确带来了最大的影响力。 薛昭的确比不上金安的锋芒,但是北唐的年轻人中,能够和他相提并论的,真的没有几个。 左惊,什么都不是,管阔,那就是一个笑话,整个长安的年轻人中,薛昭一直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用他的光辉融化了其他所有人的身形。 薛昭,名将薛圣纪之子,在薛圣纪战死沙场之后,薛家非但没有衰落,反而因为薛昭的横空出世,而充满了光彩,金安年纪轻轻便在钟山会上被封为临安公,而薛昭,同样是年纪轻轻,便已经统帅羽林,他不仅武艺高强,战遍长安年轻一代无敌手,而且谋略非凡,从他刚刚成为羽林直到现在,从来没有犯过任何的过错,哪怕是小错。 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所有的北唐人都会把他当成和广乐公主李惜芸郎才女貌的一对,北唐人说得对,除了薛昭,没有任何人有资格配得上李惜芸。 一代战神丘镜山曾经在某一个夜晚对着李显岳怀疑地吐出两个字:“薛昭?” 丘镜山当然并没有怀疑过薛昭的能力,只不过他并不认为配得上李惜芸的只有薛昭一个人,然而当此时此刻,看到了薛昭本人,李显岳完完全全就把丘镜山的神态给忘记了,因为如果薛昭都不能算是配得上李惜芸的年轻一代第一人,那么北唐岂不是没救了? 周围的其他不包括有限的那么几个人的绝大多数,都会认同李显岳的观点,当薛昭到来的时候,他们隐约看到了年轻人的那种逼人的光辉,不可替代的第一人的光辉。 百闻不如一见,能够见到传闻中的薛昭,他们很荣幸,也感觉很满足。 至少,不需要薛昭做其他,他的那些神彩,还有那种透发出体外的气质,便已经征服了他们。 薛昭的神色很平静,他不卑不亢地回应着一个又一个人初见他然后说出来的话语,不慌不乱,同时不怠慢了任何一位。 姬如是很显然也听说过薛昭的名头,此时正好奇地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远远地看了薛昭好久。 “刚才没觉得什么,也没什么看头,但是不得不承认,当知道那个家伙就是传说中的薛昭的时候,至高无上的小公主殿下我,还是觉得这臭男人还挺有看头的,不错不错,能够让本公主如此评价,你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她小声地自顾自嘟哝道。 她的身后,金安微微一笑,但是并没有作出任何的表示,可能那种笑容里面的意味,只有他自己才能够知道。 管阔则是没有听到姬如是的这番话,不然的话,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周围的气氛随着薛昭的出现更加热腾了起来,达到了某一个峰值,冠英将军年事已高,虽然人人尊敬,但是总是多了那么几分英雄迟暮之态,人们最最喜欢的,便是年轻人的朝气蓬勃,还有逼人的气势。 薛昭无疑是最最逼人的那一位。 薛昭的目光平视前方,平视任何一个赶过来和他搭话的人,而没有任何时刻的环顾,那样子不显得不尊敬任何人,相反还会让人产生敬意。 同时,这也就意味着他不会去在意宴席之上都会有些谁,除了他平视的目光所及之处。 甚至就连姬如是,他都没有在意到,更何况,就算他看到了,他也不会认识、不想去认识这是一位尊贵的南吴公主。 他是北唐最有前途,也最最出类拔萃的年轻人,至少目前为止,还真的找不到几位能够和他媲美的,李择南算是一位,可是他毕竟是皇子,身份就不一样,还有的,的确寥寥,由此,他可能会有一种优秀年轻人特有的傲骨,那种傲骨让他不会特意去蔑视任何人,但是却依旧时时刻刻都在俯视着你。 他在乎北唐第一美人,广乐公主李惜芸,但是却不在乎其他的任何一个国度的任何一位公主。 当人们散去之后,李显岳很明显是发现了这一点。 以姬如是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像是其他的钦佩薛昭威名的人们一样自然地上去互相打招呼,可是如此一来,很有傲骨的薛昭同样也不会腆着脸上去拜见,这样的话,那个小祖宗一定会发飙,并且发得薛昭无话可说,他们北唐人会特别丢脸。 于是他继续道:“你们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今日我们有一位非常尊贵的贵客同样来到了宴席之上,那一位就是南吴芳名远播的小公主殿下。” 他转头看了看薛昭,又朝着一身白色宫裙,强行让自己正襟危坐的姬如是示意了一下,道:“薛昭,还不快去拜见?她可是我的半个妹妹。” 第七十六章 相逢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显岳的提醒不至于让被无视的姬如是爆发,但是却并不能够缓解她的不爽心理,她蹙了蹙细眉,噘了噘嘴,不太乐意地小声嘟哝一声道:“长着一张漂亮脸,其实就和管阔一样,是一个死人,一副自高自大的样子,你当自己是谁?和小安安比,你还是差远了,和至高无上无敌是多么寂寞的本公主殿下我相比,你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虽然很多时候无法无天,不爽的时候不会在乎任何人的面子,但总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任何人的耳光,因此也并没有发作什么。 薛昭果然是现在才知道姬如是的存在。 姬如是很有名,但是令人诧异的是,他的神情很平静,眼神也是毫无波澜,随后朝着像是小仙女一般的姬如是那边望了一眼,并没有露出其他所有人一般的惊诧或者欣赏的神色,而是中规中矩地俯首、抱拳:“薛昭见过小公主殿下。” 姬如是带着微笑歪了歪头,像是在等待着后面的东西。 但是薛昭并没有给予她其他的任何的表示,而是缓缓站直了身子,目光平视着她。 他想做的事情已经全部都做完了,想说的话也已经全部都说完了,就这么多。 姬如是的微笑僵在了秀丽的脸上。 李显岳很明显是察觉到了姬如是的那种几乎没人有敢让她露出来的神色,心中一沉,但是同时他却稍稍为薛昭而感到骄傲自豪,他见过许许多多人见到一身盛装美若天仙的姬如是之后的神情,除了薛昭,都大同小异。 薛昭对李惜芸的心意,其心如铁,其他的任何一位哪怕是真的仙女,他也不为所动,或者说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这很强大,但是真的让人很不爽。 姬如是就是不爽到了极点。 她仰了仰小脸,闭起了美丽的眸子,脸上绽放出一个动人到极点的笑容。 熟悉她的人知道,这是她要爆发的征兆。 李显岳并不知道她的这一番表情之中隐藏着的巨大威力,但是他很清楚薛昭得罪了这一位不能惹的小祖宗,于是开口道:“薛昭,很多人都说你刚直不阿,但是更多的人说你像一根木头,今天南吴的小公主殿下难得屈尊来到大家的面前赴宴,她可是对你的名头有些好奇,不如,你和她多说说些话吧,南吴最最尊贵的公主,遇上大唐年轻一代第一人,的确是很难得的情景。” 薛昭的眸子中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不过他抱了抱拳,再施一礼,道:“小公主殿下,薛昭不怎么会言语,可能有些木讷,希望公主殿下见谅。” “呵呵!”姬如是忽然发出一声悦耳动听的笑声,她脸上的迷人微笑如同春日里明媚的阳光,随后闭了闭眸子,不再看对方,道:“不怎么会说话,那你就不说话了好,这样也好,真的很好。” 今天她真的很生气,她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北唐人特意用薛昭来挑衅自己,但是她不准备爆发,她来到这里,带来的是大吴的颜面以及尊严,别人不尊重她,她必须要自己尊重自己,所以她决定不在这里爆发,只是她对薛昭的感观已经恶劣到了极点。 虽然她总是说李惜芸已经不再高贵了,至少没有自己那么高贵,但是现在,她忽然还是觉得面前的这个像死人一样但是还自以为很厉害的薛昭,还是省省吧,如果她是李惜芸,以她的性格,早就放狗轰出去了。 周围一片死寂,很多人都知道薛昭就是这个脾气,甚至有不少人还很喜欢他的那种脾气,只是并没有想到当这个脾气的薛昭遇上尊贵的南吴小公主殿下,居然会把宴席弄得这么僵。 但是薛昭却神情不变,他再次施了一礼,默默无声,随后转身,朝着自己的位置而去。一身红色盔甲光彩夺目,他的步伐稳重沉静,他挺拔的身姿非常醒目。 他不卑不亢的态度虽然惹恼了南吴的小公主殿下,但是在此时此刻却折服了那些终日打打杀杀的将领们,他们觉得,这才是薛昭,有血有肉的薛昭。 随着姬如是的不再追究,还有薛昭那平稳的步伐,宴席之中再一次开始热闹了起来,今日有酒,昔日有刀,以今日的欢庆,悼念死去的兄弟们,那才是人间真谛。 在和薛昭打过招呼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但是当热闹逐渐回归之后,人们才发现,还站着的,除了正在朝着自己的位子而去的薛昭,以及还未坐上主位的李显岳,最终是没有被邀请到的姬如是贴身侍卫金安之外,还有着另外的一个人。 他们回想曾经,似乎,那个人,根本未曾和薛昭打过任何的招呼,也从很久以前,没有说过一句话。 人们都很奇怪地看着那个人,他的腰间跨着一把不少人隐约觉得熟悉的长刀,还穿着南吴的贵族公子服饰,看起来有些华贵,可是不得不说很容易让人忽视,一个这么不醒目的人没有说过一句话,那么就更加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他们看见,那名同样年轻的年轻人,目光紧紧地盯着薛昭,那里面的感情很是莫名,并不冷,也不热,可是很专注,就像是要把薛昭的整个人,所有的毛孔、头发都看进心坎里去。 一个人注意过去,两个人注意过去,三个人…… 站立着的人,只有四个,薛昭、李显岳、金安、那名年轻人,由此,本来很不显眼的他也就会变得醒目。 这真的很让人感觉到好奇。 周围的声音小了许多,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那个人的身上,随后轻声怀疑着这个从来就不认识的人的身份。 在这里的人都是南征北战同生共死多年的兄弟,互相之间莫说认识,都比较熟悉,除此以外,便是和他们一起战斗过的范饶,以及南吴小公主殿下姬如是,只有那第四个还站着的人,大多数人都不认识。 第七十七章 勇者胜(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定远将军白从云和镇武将军王独在进入大帐的时候就已经对那个人的出现表示好奇了,但是最终因为姬如是的那么一句话,没有能够知道对方的身份,而今忽然看见了那么一件古怪的事情发生在那个人的身上,不禁有点诧异。 薛昭的位子就在那边,以他的步子,只用了七八步。 七八步之后,他转身,进入座位,再转身。 他看到了那个盯着自己看、第四个还没有坐下来的年轻人。 他的眼睛一直都平视前方,于是他也就会难以抑制地望见前方的许多东西。 比如说这一个并不熟悉,他也几乎快要忘记的人物。 在很多人看来,那是一个不应该还存在于世界上的人物,可是他偏偏还存在着。 他根本不可能成为有资格被邀请到这一场宴席的人物,可是他偏偏来了。 他也偏偏就撞上了薛昭,还坐在了薛昭的对面。 人世间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缘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和亲人、和爱人、也和对手。 薛昭昂起了首,眼帘微微向下。 他的眼中隐藏着别人谁也看不见的波澜,他今日看到了像是小仙女一般的南吴小公主殿下,也没有任何的表示,但是直到现在,他眼中,才出现了稍许的不平静。 这并不能够说他被感动也有些倾慕,只是那个人和他共同经历的那一夜,也是他无法忘怀的。 在那一夜之前,他并没有想象过自己成功扳倒管清和之后的情景,所以即使是高傲如他,也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由此,他的不平静并不能够算是面对那个人,而应该是面对管清和、面对那一夜。 只是管阔真的还没有死,并且被邀请到了这一场宴席之上。 他缓缓开口,随后声音中正平和道:“管阔。” 营帐内,霎时间,一片寂静。 …… …… 地上的人影在晃动。 但是人并没有晃动。 那是火光在晃动。 关外的冬天有点冷,于是哪怕是在这样的大帐之内,还是有着一股股若有若无的风吹进来,人们感觉不到它的飘动,却感觉得到它的寒意。 静,一片静,人影晃动,人却不动。 管阔站在那里,望着薛昭,眼中的神情很复杂,但是他能够确定,其中一定有千刀万剐的威力。 薛昭站在那里,眼里隐藏着的波澜消失,依旧是一片平静,但是他的确是在俯视着对面的那一名昔日中书令之子。 晋王李显岳的表情有些严肃,自从薛昭动身之后,他都没有动,他站在原地,他看着管阔,也看着薛昭,现在才思考到这么一种严肃的问题。 金安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闭着的眼睛这才睁开,打了一个哈欠,刚才他可能是睡着了,谁知道呢? 姬如是清丽的容颜上,刚才的愤怒等种种负面情绪全部都消失了,她带着一种笑容,很少有人能够看出来,这是一种坏笑。这一场宴席对她一直来说都没什么意思,直到刚才,但不包括现在。 范饶的目光、白从云的目光、王独的目光……许许多多人的目光,全部都望向了同一个方向,那可以是薛昭,当然也可以是管阔。 今天的宴席还没有真正开始,也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图景,但是他们却还是觉得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因为南吴的小公主殿下驾到了,因为冠英将军到来了,因为薛昭也来了。 还有……管阔。 管阔?这里需要带一个问号。 管阔!感叹号,也是很符合的。 除了极少数不愿意相信但是不得不相信那就是管阔的人,其他的,全部都感觉很怀疑。 管清和的那个傻儿子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何德何能在这里? 这个被扔到战场上之后根本不可能活过数天的人居然活了好几个月! 这真的很奇怪哦。 那些人看着管阔的眉眼,看着他的神态,看着他腰胯长刀的姿势,感受着他的气势,却完全看不到自己想象中的管阔的模样。 一直都是笑眯眯看起来很是和蔼的冠英将军看了那两名正在对视的年轻人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管阔的身上,在怀疑之外,脸上闪过一丝不愉。 他冠英将军对李家大唐忠心耿耿,所以他一直都十分仇视痛恨管清和,虽然他并不会觉得那种仇视痛恨应该附加到管阔的身上,可是他真的非常讨厌管家的任何人。 当管府被锄去,陛下悲哀地发现一切都已成定局的时候,他提醒过陛下,既然李择南他们已经做了,那么斩草就要除根,他当时的建议便是不论管阔有多么不起眼,那么都应该除掉。 可是陛下并没有采纳他的建议,而秦王李择南在被大怒的陛下责罚之后,也已经不再牵扯进这些事情中,闭门思过了好久,于是那种想法最终也没能够实现,又因为管阔的不起眼,就连他冠英将军,居然都忘了。 老了,他真的老了,记性不好了,警惕性也变得差了许多。 也或许是他潜意识里虽然略微有些提防,却下意识地知道管阔绝对活不了多长的时间。 直到今天,薛昭面对面看见了管阔并且喊出这两个字,他才看到,管阔非但没有死,还就这样好端端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于是他不经意地瞄了晋王李显岳一眼,想到:一向英明神武的晋王殿下今天是怎么了,这一场宴席,居然会叫上了管阔? 只是,一直都气势沉稳的他在这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内脑中有点乱,因为他就连管阔这种人为什么还活着都没能够接受,更别提搞清楚,不用说管阔为什么会有资格参加这场宴席了。 邻近的白从云和王独互相对视一眼,但是因为此时氛围的不祥,他们并没有用言语作出任何的交流,不过作为同生共死好多年的兄弟,目光便已经足够了,他们都各自从对方的目光之中看到了几许狐疑,还有就是百思不得其解。 晋王李显岳既然邀请了管阔,那么必定是知道管阔的底细,可是为什么他们两个人并不知道?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勇者胜(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更加重要的是就连他们都不明白管阔存在在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然,那是因为李显岳不知道在宴席之前怎么把这些荒诞的事情摆出来,反而有利用这一场宴席摊牌的心思,可是没想到管阔撞上了薛昭,就变成这样子了。 其他人的目光大同小异,但是已经经历过那些心情的范饶就显得平静了不少,他同样不知道管阔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至少他知道管阔的现状,所以他正襟危坐,同时目光看着那两个人,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什么事。 姬如是一脸坏笑,她感觉很有乐趣,那里面并没有什么恶意,也不是要看管阔的好戏,但是她就是那种性格,不过因为她还要保持端庄淑雅的样子,那种坏笑就显得有些奇怪。 所有人中,可能最强大的便是南吴金家大公子金安,于是,他也是最最“平静”,他在和之前一样闭目养神,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此时此刻,众人目光的中心,管阔与薛昭之间,更是微妙。 于管阔看来,薛昭是那一夜的执行者,但是对方只能算是一把剑,握剑的手,在李择南身上,薛昭是他想杀死的人,却不是必须要杀死的人,这里面说得不太清楚,但是下一句话,应该就很清楚了:一旦有机会,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用秦杀砍下对方的头颅,不过他不会迫不及待地去创造机会,或者处心积虑的等待机会,因为他的敌人不少,他没有那么大的精力摆在薛昭身上,他的最多杀意,冲击在李择南那边。 这是内心强大之后的一种冷静,一种对主次的分析,在灭杀李择南之前灭杀薛昭,不利于他之后的任何行为。 这样一来,他对薛昭的态度,就很明了了。 薛昭和管阔则是完全不同。 他承认,当看到管阔好端端地出现在宴席之上,站在那里的时候,他的确有过很淡的,也很快的惊讶,但是之后就消失无踪了。 他是公认的,也完全是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管阔,就算能够经历那么残酷的战争而不死,也能够因为某些原因有资格接受晋王李显岳由衷的邀请,那么也绝对不会对他有丝毫的威胁。就像突兀人强大了,也拥有了阿史那沁,却依旧难以撼动北唐的实力。 于是,他的心中也很平静,他自己认为,那不是他看不起管阔,他从来没有看不起任何人,只不过,他看人从来都是这个样子,这就是他薛昭,他薛昭的目光从来都是这样子的。 管阔还没有死,令他有些意外,但是他答应过管清和,他会放管阔一条生路,而今天在宴席上看到管阔这一情景,对他没有任何的威胁,他一诺千金,不会因为一个苟延残喘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破戒。 这就是管清和和他做交易的原因。 李显岳看着那两个人,眯了眯眼睛。 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他就把一切的一切都想明白了。 那一夜,他并没有参与,但是发生了什么、都有些什么人物,他全部都知道,他了如指掌,心如明镜。 不过欢庆之下,他倒还真的忘记忽视了管阔面对薛昭会造成的毁灭性力量。 他自然不知道管阔是怎么分析的,只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管阔会认为薛昭是他的杀父仇人,这样的话,这两个人见面,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不过,他错了。 管阔看到了薛昭的那种目光,他发现,那种目光就和那一个夜晚对方看待自己的目光一模一样。 他敌视对方,那是原则性问题。 但是,他不生气。 丘镜山告诉他,心中有着宇宙,自然能够容忍鸟兽,不管你自己有多大、多么强大,你的对手有多大、多么强大,你都要保持自己的内心一直都这么大。 内心强大了,再遭受轻视了,那么就不生气了。 他的胸膛挺得笔直,腰畔的秦杀收敛着锋芒,整个人,再加上秦杀,就像两把刀连在了一起。 面对薛昭一如既往的那种很奇特的俯视目光,他平静道:“薛昭,我不会和你问好,原因你是知道的,所以我只会说,我们又见面了,也许以后还会有好多次的见面,今天是这样子的,但是我很期待下一次会是什么模样。” “下一次,可能我会有机会杀死你,当然,也可能没有,谁知道呢?” 说完这一句话,他动作很自然地坐了下去。 落座,正衣冠,稳如山。 在很多人看来,摆出那种云淡风轻但是危险意味十足的姿态的,理应是薛昭,然而没有想到,倒是管阔最先放了出来。 那是水到渠成的一系列动作,但是李显岳的目光中却是闪烁过一丝波澜。 在管阔刚才说话以及坐下的那种气势之中,他看到了隐约的强大,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仿佛看到了丘镜山的一些影迹浮现在了管阔的身上。管阔的动作,形,完全不像丘镜山,但是却有那种神韵。 周围的其他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只是,有些哗然。 管阔居然存在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了,他再说出这么张狂并且无知的话,那就更是一个笑话了。 这是宴席,理应不太出现一些不愉快,或者破坏气氛的话语,可是作为大多数不信邪,也讲求心直口快的将领们的聚集地,稍许爆发也是很自然的。 薛昭是这里的很多人都看好、喜欢的一个人物,而面对管阔,那就只剩下厌恶与鄙夷了,现在的情况却反了过来,那个明明一无是处的人恬不知耻地号称要杀死薛昭,这太无耻了! 管阔在说出这一席话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那些人会面对自己露出的态度,不过他不在乎。 没有人有权力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准许或者不准许别人提出自己的观点,只要这种观点并不是荼毒世间的恶俗之语。 管阔想要杀死薛昭,那是很必然的东西,因为他们之间有仇,一个被满门抄斩的人,面对仇人表露出杀意,然后被别人嘲讽,觉得他没有资格去露出那种杀意,究竟是谁更可笑?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勇者胜(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薛昭就像是没有听见他说的话那样,目光平视,神情淡然地坐下。 一只蚂蚁叫嚣着要杀死一头大象,大象是不会去在意那种叫嚣的。 营帐里的绝大多数人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可是他薛昭却并没有觉得那是一个笑话,因为他压根就忽视了那种愚蠢可爱的挑衅。 薛昭作为当事人,反而能够找到那种心境,但是其他的许多本来就对管府厌恶无比、对管阔瞧不上眼的人们就不一样了。 因为这真的很让人感到恼火,哪怕换作管阔站在他们的立场之上。你不可能愿意接受一个你嗤之以鼻的傻子在你的面前像傻子一样嚣张。 “管阔,我们中的很多人倒是很想把你们那个管府杀得鸡犬不留的,现在,就剩下一个你了。”东南角落里,一名管阔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将领嘴角微微勾起,抬了抬眼帘,轻笑一声道。 管阔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随后平静,那种转变只在一瞬之间。 他泰然自若地解下腰畔的秦杀,左手很稳,让这把刀不颤动丝毫,随后竖着摆在了自己面前的案几之上,字句清晰、巍然有力道:“你可以试试看,就现在。”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还有由此而引发的从体内而出的那种气势,全部都在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的意料之外。 今天他很明显很理所当然的话语以及动作,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别人看来是越看越离谱与嚣张了。 谁都知道这一场宴席之上就算剑拔弩张,也是不太可能会出现血光的,但是管阔却不在乎:你可以试试看,就现在。 重要的是,他在说出这句话的之前之后,只看过那名将领一眼,没有更多。 那不是管阔对那名将领特意轻视或者其他的什么,而是很浅显的一个道理——你尊重我,我也尊重你,哪怕你是乞人,我是皇亲;你不尊重我,很抱歉,在我的眼里,就算你满身绫罗绸缎,你真的是个屁。 “管阔,你还以为这里依旧是你的管府!?”性格比较烈的王独在沉吟了许久之后,忽然爆发。 王独和白从云的名头在军队里面很大,管阔比较敬重他,但是傲慢与偏见实在是人性的缺陷,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太想和对方闹翻,于是不卑不亢地微微抱拳道:“王将军,这里是宴席。” 王独并不是问句,但是管阔却像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一下,令对方一时间鼓着双眼,却语句凝滞了瞬间。 周围其他将领们的爆发随着王独的爆发近在眼前,可是之前那名挑衅管阔但反过来被管阔挑衅的将领又开口说话了。 “可以,但不是现在,宴席结束之后,我真的很想尝尝暴打管老贼之子的滋味,这种滋味,我期待了好多年。”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咧嘴笑了笑。 “你是一名将军,是为国而战的,我理应不想对着你做出什么事情,但是面对一个人莫名其妙的挑衅,我接受。”管阔道。 他的那种以国家为名的“挑衅”将爆发推到了最高峰,让那名将领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因为那里面包含着许许多多的潜台词。 你是一名将军,为国尽忠,所以我尊重你,抛开那一切,你没有什么值得我尊重的地方;我们都是为国而战的,我们所想的应该是团团结结,齐心协力,而你想的却是和我内讧,既然如此,我接受你的内讧。 这一番话把那名将领奇奇怪怪地就推向了不义的境地,叫他脸上无光。 “砰!” 一声大响,又是一名将领狠狠地一拍面前的案几,站立起来,巨大的震动力将那张案几拍出了好多道裂纹,可想而知他的力道有多大。 “管阔,我发现,今天的你,实在是很狂啊!” “殿下,这个傻子存心叫我们的宴席办不成,我愿请命,把他打一顿拎出去!” …… 为将者,的确都会略有谋略,但是在这之前,更多的是生杀所带来的口直刀快,而且氛围也会影响,一个人的爆发,会引发一群早就快要憋不住的人爆发,当此时,营帐之内火热气息冲散了寒气,“哗啦啦”一大片人陆陆续续站立了起来,一切一触即发。 金安依旧在闭目养神,似乎周围的那么大的哄闹都不能够打乱他的心绪。 姬如是用小手托着腮帮,笑得两眼都眯成了月牙儿,她特别兴奋地看着那帮人的那些动作,觉得很有意思,至少在现在,她倒是很想看看这帮北唐人到底会做些什么动作,事情又会如何发展。 但是接下来她略微有些失望。 一声苍老的咳嗽穿透在喧闹之中,随后很神奇地让那些四面八方的喧闹越来越低微,渐趋消失。 人的名,树的影,那种奇特的力量可以让他们为大名鼎鼎的薛昭而出头,也同样可以因为一声咳嗽而停歇。 冠英将军安稳地坐在位子上,脸上的笑意有些变了味道。 “今天是晋王殿下安排的宴席,你们想做什么?” 那句话让那些热血冲动同时因为平日里面对相似事情李显岳的纵容而忽视了这一名殿下可能会有的反应的将领们顿时就心中一惊,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面色严厉,不声不响地还站在帐门不远处,没有去到主位上的晋王李显岳。 在冲突发生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都没有说话,甚至因为管阔、薛昭,还有管阔的言语而导致的激烈火药味而敛没了他的身形。 他当然知道只要自己在这里,谁人胆敢胡来,只需要一句话,那些人便会变成乖兔子。 更重要的是,尽管他是心思缜密的李显岳,但是诸事繁忙,薛昭遇上管阔从而带来的后果,他居然并没有想到过。 宴席之上他容忍了短时间的激烈,那是纵容,同时也是等待。 只是如今,他依旧没有说话。 不过,威势还在。 那些激动非凡几乎就要冲上去动武的将领们互相之间看了几眼,又带着极大的敌意盯着管阔,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愤怒,纷纷坐了下去。 (本章完) 第八十章 勇者胜(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宴席,南吴人也都在这里,这样的情景,真的谈不上好看。 四周静了下来,李显岳也没有说话,于是气氛显得有些异常。 薛昭还是那种目光平视前方的姿态,看得出来,他的内心是真的平静,就像管阔的那些“挑衅”,还在他的面前“挑衅”别人的动作神情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他的内心强大便是无所谓别人到底是谁,这一点和丘镜山、和管阔都有点不同。 那种压抑古怪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李显岳依旧站在原地,看了冠英将军一眼。 冠英将军说话了。 他依旧是笑眯眯的,但是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来他那笑眯眯的中间,隐藏着几丝不喜甚至还有冷意。 “你果真就是管阔?”他看着管阔,问道。 他的声音很和蔼,就像是一个慈祥的祖父,但是管阔并没有体会过拥有祖父的那种感觉,所以冠英将军带给他的那种感受特别的莫名。 “是的,我就是管阔,你们所知道的管阔。”管阔郑重地看着他,又郑重地回答道。 冠英将军点了点头。 “我和你的父亲打了好多年的交道,”他说道,“同时,我们也是那么多年的对手,甚至可以说是敌人。” 他不介意在管阔的面前挑明自己和管清和的关系,他曾经义无反顾地表达过斩草要除根的信念,也的的确确和管府明争暗斗了好久。 管阔并不太知晓冠英将军和管府的关系,不过他能够仅仅从对方的这一句话之中听出来猫腻。 “我很意外你居然还能够活着,并且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冠英将军的声音有些缓慢,但是每一个字句都很有力量。 “重回首,如果单单让我看待现在的这个结果,也许我也会感觉到意外,但是我自己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历经千辛万苦才活到现在的,那些经历我都很清楚,所以我也很清楚我能够活到现在,是理所当然的。”管阔的声音回荡在大帐里面,很是坦荡荡。 “我会尝试杀死你的。”冠英将军脸上的那种笑意蓦地消失,变得一脸冰冷,就像是一头笑面虎瞬间就亮出了自己那锋利的獠牙。 他的这句话很是突然,从某些方面来讲甚至可以说是光明磊落,但是真的是太过令人感到意外了。 整个大帐之内都仿佛凝结成了一片寒冰,一切都凝固住了,四周静得压抑,甚至就连一向不羁的姬如是都不再发出任何的声音、作出任何的动作,小嘴微张,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表达过对管阔的恶意,但是从来没有哪一位像冠英将军那般直截了当,然后带上了好几分的刀光剑影之概。 管阔显得有些诧异,冠英将军忽然朝着自己来这么一下,倒还真的是超出自己的预料,他想象过许许多多人对自己的不满,但是还真的没有想到冠英将军这么一个总是笑眯眯的老好人居然会朝着自己表露出这么凛冽的杀意。 李显岳看了冠英将军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知道冠英将军和管清和那些时候的明争暗斗,但是却也并没有想到双方的那种势同水火居然强烈到了这样的程度,一直延续到了管阔的身上,而且是必杀之的那种态度。 周围的情绪以及氛围虽然默然无声,但是一直都在改变着,在瞬间的震惊之后,那些欣赏薛昭同时对管阔的无知“嚣张”非常看不惯的将领们感到很高兴。 在冷静了一些之后,他们中的有些人也意识到了在宴席之上自己的冲动有些不太合理了一点,然而现如今他们非常尊敬的冠英将军如此直白地表达出自己的杀意,在让他们感觉到内心的支撑之后,一阵舒畅。 这就是一件本来不太好发泄的事情,忽然因为有那么一位地位崇高的老者摆足姿态,而让他们无所顾忌的舒畅。 周围的气氛变得热烈了起来,不少性情直爽的将领跃跃欲试,甚至都想试试看现在就冲上去把管阔打一顿,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当他们看到李显岳的那张脸庞之后,便打消了那些念头。 管阔看着他们那种热切的笑意,心里面的讶异也渐渐消失了。 不管怎么说,从那一夜开始,想杀自己的人就特别多,来到战场以后,对面的突兀人又何止千千万万?如此一来,再多一个冠英将军,又算什么? “老将军,”他道:“我很尊敬你,你为了大唐付出了很多,但是面对你的那句话,我还是想说:你可以试试看,我等着。” 居然一名受到很多人爱戴的老将军都对自己表示出这样的态度,他必定是生气或者沮丧的,但是他还是要保持着自己的强势,那是一种姿态,在这个世界上,莫说冠英将军,就算是丘镜山想要杀死自己,自己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人会在面对别人的杀意的时候表示顺从,但是于别人看来,他的这一席话又变得嚣张狂妄起来,成为了对冠英将军的挑衅。 不得不说,周围有些哗然。 这一点和面对薛昭不一样,面对薛昭,他们是不满,但是面对冠英将军,那就是被作为一种冒犯而义愤填膺了。 冠英将军,那可是冠英将军! 薛昭不管怎么功成名就锋芒毕露,那么总算还是管阔的同龄人,管阔的那些话语,可以算作是同龄人对同龄人的不服以及不屑,但是冠英将军可是这里的丰碑,是成名很多年的名将,管阔何德何能胆敢说出这样的话? “管阔!”这一次,王独终于压抑不住了怒火,双目狠狠地瞪了过去:“你算是什么东西,管府的傻崽子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 管阔在说出那一席话之前,便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将会面临的所有问题,但是如同他觉得说出那席话理所当然的一样,他也觉得自己面对这些是理所当然的,他没有任何的慌乱、恐惧、愤怒或者其他,而是一脸的认真,反问道:“那么请问镇武将军,难道我应该对着冠英将军他老人家说:我是管清和之子,我很可耻,我该杀,我束手就擒,你过来杀我吧?”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勇者胜(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虽然表情认真,但是真的都很嘲讽。 接下来他的话才是光明正大的嘲讽:“我这么做,我相信这里宁愿战死沙场的硬汉子们会看不起我,而如果你这么做,我也会看不起你,如此一来,作为你,你应该怎么回答冠英将军他老人家的话呢?” “你……”一向心直口快的王独终于语塞住了,管阔说的话很是刺耳,也让他怒火中烧,可是却偏偏让他无言以对。 世间力量最大的便是真理,哪怕它表面上看起来是歪理,哪怕它很脆弱,你可以选择用强势去压垮它、碾碎它,但是却无法让它从客观上变为错误。 一直都不说话,哪怕是在先前无数将领们最最义愤填膺的时候也保持着沉默与冷静的定远将军白从云此时此刻却开口了: “管阔,对于此,我本来不想这么说的,可是,你要承认,因为你是管阔,所以大唐甚至南吴的大多数人都会觉得你是该死的。” 管阔沉默了一下,而后迎着那么多人可怕的目光缓缓开口道:“的确,你说得对,同时,很不礼貌的说,你是定远将军,无数突兀人都觉得你是该死的,可是你自己不会这样认为,我们的许许多多人都不这样认为,难道不是吗?” 白从云点了点头,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情绪激动,而是声音平和道:“你是对的,对于你该不该死,我本人并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只是,我想说,看你今天的表现,看你的气质,我觉得,你将会很难死。” 说完,他就不说话了。 冠英将军盯了白从云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白从云的这一席话表面上看起来有些不明觉厉,但是很明显可以让他感到不悦,他说他会尝试杀死管阔,但是白从云却说管阔将会很难死,白从云究竟是什么意思? 尽管如此,他并不认为白从云是对自己不满而特意针对的挑衅,那是一个很好的后辈,他很欣赏,白从云也从来都对他恭敬有加,只不过今天的白从云真的有点奇怪。 周围的其他大多数将领们也并不明确白从云的意思,但是因为白从云的那些话总体还说还算是无足轻重,而且更加猛烈的是他们对管阔的怒火,于是并没有多去深究些什么。 不得不说,管阔也被白从云的这句话弄得愣住了瞬间,在他看来,也根据白从云的第一句话,接下来理应是对自己表达不满以及鄙夷,可是为什么第二句话给他的感觉那么不一样呢? 很多人觉得白从云的这一席话莫名其妙的,但是并不去多想,不过坐在白从云旁边的王独就不太一样了,王独脸色很难看地询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白从云却是笑而不语。 直到王独显露出了不耐烦之色,他才笑着说道:“王独,你看看这里,是不是觉得只有管阔是最最不应该来到宴席之上的?” “那个家伙何德何能可以来到这里!?”提到这个,王独的怒火很盛,“别说参加宴席,就是他加入我们的军队,我都觉得是一种玷污!” “你觉得晋王殿下会邀请一位你心目中这副样子的人来参加宴席吗?”白从云轻声道。 王独感觉他话里有话,不禁同样放低了声音,也把头凑了过去,问道:“我也觉得奇怪,晋王殿下今天是怎么了?” “能够不是将领,也不是那位南吴的小公主殿下,而参加宴席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功劳足够大,在你看来,在这一场战争之中,有谁的什么表现是具有象征意义,也最最让人扬眉吐气的?”白从云看了好几眼李显岳的神色,心中基本上已经明了,于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显得意有所指起来。 王独先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但是很快便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低吼一声道:“你觉得……这不可能!” 白从云的声音更低,在这么多人之中,他们开始变得窃窃私语起来,短时间内就从这一场冲突之中跳脱了出去,没有别人知道他们到底在交谈什么,放在此刻,注意到的人也并不太多。 只是王独时不时看待管阔的目光显得特别的古怪,那里面情绪夹杂,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当白从云不知道说出什么话语之后,王独定定地盯着那把被管阔摆到案几上,却几乎被情绪激动的所有人都忽视的秦杀上,渐渐浮现出了几许震惊。 管阔并不知道白从云和王独具体谈了一些什么,只是他感到居然还能够有着一位将领对自己不表示出明显的不满以及仇视,也算是一个极大的成就了。 因为李显岳的缘故,周围的人虽然说着一些什么,但总不能算是口诛笔伐,只是气氛显得有些闷。 作为当事人的冠英将军和管府之间本来就是势同水火的关系,现如今管阔如此回应,倒是反而不能够给他带来多大的怒火,只是他感觉自己真的是直面了管阔的挑衅,在从前,他把管清和作为死对头,却完全不在乎管清和的那个傻儿子,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就连管阔都敢这么对待自己了,实在是造化弄人,弄得他很难以置信。 面对着这么多人的目光以及即将爆发的神态,李显岳往前走了几步,最终站在了整个大帐的中心。 他的这一系列简简单单的动作,便让那么多人都感受到了威慑力,并且什么都没有表示出来。 他们并不是很确切李显岳的态度,但是他们认为那应该是李显岳要保持宴席的平稳运行,而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李显岳的眸光变得有些犀利,他神情严肃地环视过周围的那些人,最终把目光停留在冠英将军的脸上。 冠英将军大概是并没有想到李显岳居然会面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目光,面色稍微变化了一下,随后站起了身来,抱拳一礼道:“晋王殿下,老夫今日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给你添麻烦了,宴席结束之后,愿意接受责罚。” 第八十二章 勇者胜(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显岳摇了摇头,道:“将军为国尽忠,劳苦功高,今日面见管清和之子,你的心情,我很理解,这一点,你并没有任何的罪责。” 他的话语对冠英将军褒奖有加,却只字不提管阔本人的什么事情,这一点叫人有些意外,最起码,在许多人看来,管阔的那些神情动作语言也是引发这一系列事件的根源,他难道不应该受到一些斥责吗? 有人不服气,但是没有人敢提出什么反驳。 “今天的宴席之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作为宴席的组织人,我感觉到很抱歉,大概是我并没有考虑周全,最终导致了这么一个并不是太过愉快的局面。”他又道。 他的声音并不能算是很有感情,但是有些真义,他的那种自责的神情,让那些刚才还情绪激动的人们感觉到很羞愧。 晋王殿下为了大唐付出了很多,他诸事繁忙,如今的宴席也是他辛辛苦苦地一手操办,到头来宴席之上却发生了那么多的不愉快,虽然大家都是情不自禁,甚至可以说是情有可原,但是当心静下来的时候,确实觉得挺对不住晋王殿下的。 有的人低了低头,有的人却依旧坐得笔直,显得光明磊落,他们的神情动作不同,但是面对李显岳的愧疚之心还是存在的。 “显岳哥哥你错了。”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预料之外,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从靠前的那一处最最尊贵的地方传了过来,回荡在大帐之内,有着一种清美的隽永。 姬如是的声音真的很好听,那并不仅仅是声音的本身,更在于她那里面包含着的人生态度,她敢爱敢恨,却并不是特别纠结于那些事情,总之,她很会生活,开朗、乐观,同时也略微有些可爱的无耻。 “我们宴席一场,的确是为了欢乐,为了庆贺,但是人生嘛,真的会有许许多多的不如意,大家能够相聚在这里,不容易,很多人,你痛恨他,下一次见面却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抓紧机会去发泄一把,何尝不是一种不羁以及释放不开心、保留快乐呢?本公主就觉得,宴席嘛,其实很多时候并不一定需要那些表面上的和睦,因为这真的很虚伪,情绪不得到发泄,反而会在表面之下隐藏着很大的波澜,那样子很不好,虚假的和平比起战争更加危险。我觉得吧,动手,那自然是不行的,那是闹哄哄的没有秩序,但是宴席之上大家可以谈笑风生,也可以快意恩仇,对着自己不喜欢的人表达不满。当然说这些,妹妹我并不是要看好戏的意思,而是觉得显岳哥哥你大可不必自责,你是一个人,不可能影响到大范围的情绪,那些都是压制不住的,那样很累,你的压力也就太大了,你的压制,需要适当,却并不是熄灭那些气焰。” 她的声音不仅清美同时饱满,富有感染力,在这一刻,她的影响能力达到了最好的体现,她虽然不少时候都有些可恶,可是每当她认真起来、想要去陈述自己的观点起来,真的每一次都会是大获成功。 像现在,就是这样。 她的话、她的观点,换一种陈述方式,可能就会叫人嗤之以鼻,觉得这完全都是歪理,一无是处,但是偏偏从她的口中出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李显岳微微挑了挑眉,看了看一脸善意,两眼弯弯如同月牙儿般对着自己的姬如是,心中闪过一丝温暖,那种感觉很莫名,他承认,若是说出这些话的是他的皇妹李惜芸,他肯定会由衷地骄傲,只是可惜,这个可人的丫头,是一名南吴公主。 至于周围的那些将领们,便是更加生不出任何的反感了,因为在先前,已经见识过姬如是风姿的他们就已经喜欢上了这么一位小公主殿下,现如今,姬如是不管说什么,都会附加一层让他们觉得亲近的光环,再说了,从那一席话中,他们真的觉得有点道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有点怪异。 冠英将军刚才脸上难得展露出来的冰冷杀意已经完全收敛,又变回了一脸慈祥的笑,他笑眯眯地看着那一位一身白色宫裙的少女,心中的喜爱越来越深,这一个和他的孙女差不多年龄的小公主,已经完全征服了他。 在这其中,薛昭的反应尤其大,虽然于别人看来,那种反应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反应。 他的确不把除李惜芸之外的任何一位公主放在眼里,可是姬如是并非普普通通的一名公主,她的实力摆在那里,就算你是再傲慢与偏见,也敛没不了对方的那种凌驾于外表之上的气质。姬如是很特别,他不得不承认,所以他终于第一次不再正视前方,而是郑重地看了像是小仙女一般的姬如是一眼,又移开目光,继续正视前方,虽然只有一眼,但是却已经足够了。 管阔对于姬如是居然耐不住性子说话了,但是却耐得住性子坚持了那么长时间不说一句话,实在是表示不出任何的有见地的观点,但是他可以这样认为:姬如是的出声,为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解了围,包括晋王李显岳、他管阔、冠英将军、薛昭,还有其他的那些之前情绪激动的将领们。 当然,他还有另外的一个深刻的想法,和金安是一样的。 站在姬如是身后像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金安稍稍不易被人察觉地撇了撇嘴,心想:还“妹妹我并不是要看好戏的意思”,谁信啊?反正我是不信的。 的确,姬如是这可是一不小心把自己心里面最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幸好没什么人注意到。 因为姬如是的说话,把一切都改变了,现在大帐内的气氛还真的和所有人想象中的,甚至都和姬如是所说的不一样了起来。 没有人真的因为姬如是的这些话语而发泄发泄,破口大骂起来,反而怪不好意思的。 先前因为李显岳的原因,他们是羞愧,但是心底里面不会服气,可是姬如是这么一说,他们要是再胡闹的话,就真的显得幼稚不堪了,更何况,如此一来,不少人都释然了许多。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案几上的那把刀(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姬如是说得对,大家相聚一场不容易,宴席,特别是庆祝这一场战争的宴席只有一次,还有不少的将领本来也足够资格被邀请进来,但是因为要提防四面八方随时随地的危机,而依旧恪尽职守,他们这些有幸进入大帐的人,今天就表现一些这些? 姬如是不说话了,人们把目光投向李显岳。 李显岳对着姬如是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好看的微笑,姬如是同样以迷人微笑作为回应,随后他大步昂然地走向自己的主位,但是却并没有落座,而是站在那里,俯视着下方。 “今天的宴席来了很多人,这样的盛况,自从突兀人横行以后,已经很难得了。”李显岳道。 听到李显岳的这一句话,包括薛昭和冠英将军,全部都正襟危坐起来,而且薛昭也终于把目光投向他。 “小公主殿下说得对,相聚一场不容易,这一场宴席,是无数牺牲的将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回来的,我们应当好好珍惜。” 当确定自己的那一席本来无厘头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而李显岳也已经亲口说出来以后,姬如是颇有些沾沾自喜,真的,女孩子真的有些可笑的虚荣心,这一点点很小很小的成就感,她们就可以高兴很久。 “在这场宴席之上,有那么一个人,你们或许可以觉得他和这里格格不入,同时完全没有资格参加,他来了,那就是玷污。” 李显岳忽然把话题转变,同时那一双犀利的眸子望向了管阔。 这一句话把众人心中的怒火再一次勾起,所有人都望向了管阔,神情各异。 李显岳的话,真的很是露骨,但是管阔却是神情自若。 那句话可是事实,说不说出来,它都存在在那里,说出来是用来解决的,李显岳觉得这一句话不得到解决,人们会一直质疑,同时放不下,心有芥蒂。 在今天,宴席尚未开始,就已经“热闹”非凡,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就是因为李显岳说的这句话,以及这句话所指向的那个人。 很多人都不理解,包括一向睿智的冠英将军,大家都需要一个说法,来解决心中的不服,因为有管阔的参加,这一场宴席也就显得不荣耀与快乐了。 而现在,纵容了他们刚才那些戏剧性也无法无天的发泄,李显岳终于觉得可以好好谈谈了。 当李显岳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白从云和之前的王独一样,瞄了一眼管阔摆在案几上的那把刀,脸上浮现出了几许笑意。 至于王独,更是盯着那把刀看了良久,脸上还残存着一些难以置信。 李显岳环顾了周围一圈,把那些人狐疑的神情都看在眼里,随后再次开口说话了。 “突兀人是我们大唐好久好久的敌人,当然,我们也成为朋友过,不过现在,我们之间不共戴天。” “阿史那沁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面对他,能力不足的我很忐忑,我步步小心,提防着所有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情它总是会发生的。” 听着这些话,人们的脸上,出现了很深刻的思考,把之前对管阔的不满都短暂压制埋藏,因为虽然管阔是他们很多人都很痛恨的东西,但是比起突兀人尤其是阿史那沁而言,却显得有点微不足道了。 “珍威将军的部队被击溃,他战败殉国,是这一场战争之中我们最大的耻辱,也是最大的痛苦。” “这并不是珍威将军的过错,因为本来这件事情是不太可能会发生的,但是因为一个人的叛国,那件事情发生了。” 整个大帐内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凝滞,在欢庆之余,那就是一盆凉水,让他们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苏印!”李显岳的这两个字铿锵有力,响彻了整个大帐,甚至还透到了大帐外面,引来外面戒备的计光等亲卫的忐忑。 “那个人,是我们大唐这十年之内最大的耻辱,我们大唐的确有许许多多可耻无耻的人叛国过,但是这么长久岁月以来,没有其他的叛徒可以像他这么一样恶劣过,也很难像他那样恬不知耻地给自己的生死兄弟们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仇恨蔓延了大片的范围,对管阔、对管清和的仇恨,大概只是在长安、在传闻中、在人们的言语里,可是对成武将军苏印的仇恨,就在他们的身边,让他们的体会非常切身,他们都是战场之上的人,而苏印也是在战场之上背叛了他们。 如果单单只是苏印的背叛,或许还不会那么强烈,但是珍威将军兵败殉国,他的兵马几乎全军覆没,那让朝夕相处的将领们实在是难以忍受。 在此时此刻,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的破口大骂,只需要互相从言语里面体会到对苏印的那种仇恨,便能够让他们激动到极点。 只是在情绪激动之中,只有极少数人忽然怀疑到:李显岳为什么会忽然提出这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和管阔被邀请到有关吗? 一名将领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管阔,于是看到了管阔摆在桌子上的那把刀,恍惚之间感觉有点不对劲。 因为并没有人想到这一点的原因,所以即使管阔把那把刀摆在了案几上,也还是没有人轻易察觉到。 直到有稍微冷静点的人怀疑起李显岳前面在说管阔,后面却谈苏印,这两者之间的联系性,才忽然察觉到了那把刀的不对劲。 “这是……”那名将领神情凝滞住了,最终变成了张口结舌的奇特神情。 “秦杀!” 在情不自禁之下,他直接发出了较大的声音,那把刀的存在,还有存在的地方,让他震惊到了极点,从而短暂忽视了自己正处在宴席之上,同时还有着李显岳、姬如是、冠英将军等很多尊贵的人物。 目光的转变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缓慢,从四面八方,到达那一把名刀之上。 万籁俱寂,只留帐外风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案几上的那把刀(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做到这一点,只需要一把刀,一个刀名。 秦杀,百战不钝,劈云卸甲。 传奇之刃。 此时此刻,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案几上,躺在那个许多人都觉得一无是处的人面前。 这实在是玷污了那把刀啊! 时隔这么久,一起作战,一起在生死一线之间挣扎,秦杀染上了敌人的血,也染上了管阔的血,他们之间,已经融为了一体,不可分割,管阔可以很有底气地告诉别人:看到秦杀来了,那就是我管阔来了,看到秦杀出鞘,那就是我管阔要杀死你了。 从许许多多的老秦人,到珍威将军,再到管阔,传承的表面上是一把刀,其实延续的是一种意志,更是一种信任——信任接下这把刀的人可以不辜负自己的期望。 管阔和珍威将军真的只有一面之缘,秦杀的传递总体上来说竟然显得有点仓促,可是在生死之间才能够看到真谛,缘分这东西很奇妙,很多时候挑来拣去都相互之间不合适,关键时刻只需要你望我一点,我望你一眼,便觉得那是天注定(这些话显得有些歧义呵呵)。 那种东西,管阔、珍威将军、秦杀、无迹,他们四个都懂,只有别人不懂,也不愿意去接受。 这就叫命里有时终须有。 和你们承不承认、喜不喜欢没有关系。 总之,那把杀意凛然的秦杀就这样乖乖地躺在了管阔的身前,不会作出任何的反抗。 白从云和王独在先前已经聊过了不少不可不说的事情,那些话语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到,虽然王独很明显眼中有着诸多的不信任,可是在整个大帐之内,算是比较沉得住气的一个人了。 沉不住气的人有很多,在沉默之后总会发生一些什么,不过有一个人的爆发是最早的。 那名在先前和管阔发生过较大冲突的年轻将领满带着怒火站立了起来,喝道:“把那把刀拿过来,那把刀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 他的身边,又是一名将领忍不住站了起来道:“管阔,你应该和我们谈谈,你是怎么拿到这把刀的?这把刀我们整个北唐军的许多人都寻找了许久,原来就是你一声不响恬不知耻地据为了己有!” 李显岳咳嗽了一声。 一个拥有着强大气势的人,只需要一声咳嗽,便可以磨灭一切即将爆发的冲动。 那些几乎要对着管阔冲上去的将领们强行止住了自己的步伐。 被管阔回答“试试看”的那名将领眼中冒火,对着李显岳抱拳道:“晋王殿下,末将不知道那把刀为什么会出现在管阔那里,我希望殿下能够给予我们公正,我是一步一步跟着珍威将军走过来的,我一直都把自己当成是他的兵,不论何时何地,我不能容忍我敬佩到极点的将军的那把刀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一名莫名其妙的人手里。”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数次带着满腔怒火瞪向管阔,今天管阔“挑衅”薛昭、“挑衅”他、“挑衅”冠英将军,如今又“玷污”了在他的心目当中无法替代的珍威将军的刀,他的目光可以把管阔千刀万剐,还不会解恨。 只是令人很奇怪的是,今天的管阔出乎意料的平静,从起初直到现在。 不论是看见薛昭、面对冠英将军的杀意,还有他们许多人的怒火,虽然他可能会愤怒或者有过其他的什么负面情绪,但是真的很短暂,从整体上而言,他冷静得可怕,也冷静得让人越发愤怒。 刀还在他的身边,别人想要的,他不给,就不能抢,如果有谁过来抢,那就得看看会付出什么代价。 北唐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个最最霸气的皇帝,他就说过:朕的江山,给你的,那就是你的,朕不给,那你就不能抢。 最后,他的几个儿子为了抢夺江山,全都死了,他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侄子。 这当然算是历史上的一则笑话。 管阔当然不会有那一位皇帝那么霸气到愚蠢的地步,可是他却有着相同的信念——秦杀,是我的,谁来抢我,我就砍谁,我管你是谁! 看看左惊抢了他的无迹最后遭受的代价就知道了。 既然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么他便也作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于是绝对会冷静。 他相信晋王殿下李显岳,他尊重珍威将军,对方也尊重珍威将军,秦杀是珍威将军传承给自己的,李显岳不太可能会违背珍威将军的意志。 面对那么多人的质疑以及愤怒,李显岳的声音清明,在大帐内饶了一圈又一圈,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那些嘈杂的痛斥管阔声,很奇特地被瓦解。 李显岳说话的时候,虽然他没有斥责任何人,但是没有任何人愿意盖过他的声音,而不尊重对方。 李显岳抬起厚实有力的手,盛了一樽酒。 “敬珍威将军,与天不老,与国无疆。” 接着,撒在地上。 那可以沉寂一片,也敬畏一片。 除了姬如是,哪怕是范饶以及冠英将军,也站立起了身来,盛上一樽,撒在地上。 看着他们的样子,姬如是难得收敛了好奇或者微笑等诸多不符合时宜的表情,难得严肃,虽然严肃得一点都不好。 管阔的那种冷静缓解了许多,眼中有些难以自抑的热泪,他和珍威将军接触得真的并不多,甚至就在他还是管府的中书令之子的时候,压根就不知道北唐有一名将领是珍威将军。 可是珍威将军殉国前的那一段时间,他们之间的情谊,超越了千山万水,他们之间是互相托付,也是忘年之交、生死兄弟。 管阔的情绪、许许多多人的情绪都依旧沉浸在那里面,但是晋王李显岳已经放缓了神情,眼神却依旧深邃地坐下了。 他的王袍在大帐之内分外夺目,只是忽然许多人觉得更加喜欢他身着盔甲英姿飒爽的样子。 “现在我来介绍你们许多人觉得不应该参加宴席的一位。”李显岳道。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案几上的那把刀(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但是还有不少人依旧时不时地看向躺在案几上的秦杀,他们不服气李显岳忽然不处理、甚至都不谈这一件事情了。 “他是珍威将军的生死兄弟,虽然他们认识了并不长久,但是他们是莫逆之交。” 李显岳的眸光投向管阔。 突然而然的这句话让许多人都怔住了,他们难以置信李显岳居然会冒出这么一席话出来,生死兄弟?管阔? 姬如是并不认识什么珍威将军,她只认识管阔,不过她隐约听说过珍威将军的事情,又见到那些北唐人这么尊重的样子,越来越觉得好奇,于是不作声,也不再有任何比较自然的动作。 “听得出来那个什么珍威将军是一个大人物,管阔那个死人又撞上狗shi运了……”她小声嘟哝道。 “管阔是珍威将军他殉国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把秦杀和无迹托付给的人,这一点,我希望你们不要多加质疑,因为我相信。”李显岳的眸光变得分外强大。 他知道许许多多的人会质疑,但是他还是要这么强势地表态,因为他不希望事实会被淹没,至于为什么他觉得那会是事实,便是许许多多的因素,比如管阔的神态、管阔的叙述、无迹的表现,还有……直觉,以及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李显岳也是一个内心很强大的人,因为丘镜山是他的老师,不得不说,他的那些话,还有透发出来的气势,真的非常强大。 “我希望你们不要多加质疑,因为我相信。” 这句话,实在是太强大了。 我相信,所以它就是事实。 他其实并不是要把所有的观点强加到别人的身上,但是以他的那种强大,真的是自然而然地压了上去。 可是这太天方夜谭了,即使他是李显岳,即使他相信,却依旧不能够让别人轻易相信。 “殿下,我知道这很不礼貌,我表示很羞愧,但是我还是要说:我质疑!”那名年轻的将领红着脸,但是还是坚持把自己的观点说了出来。 “殿下,我们不服,这不足以说明什么。”又有一人道。 “殿下,我觉得,如果您想要说服我,那么就得说出更多的理由,我也感觉到羞愧,但是我不能对不起珍威将军,让他的刀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出现在那个畜生的手里!” …… 他们说的真的都是事实,没有人会因为别人的一句“我相信”便他们也相信,哪怕那个人是李显岳,他们最最尊敬的统帅之一,丘镜山真正意义上的唯一的学生。 李显岳很显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他缓缓看向管阔,又缓缓开口道:“管阔,你听到了没有,他们不相信,你需要证明给他们看,否则的话,你的这把刀,就得交出来,当然,还有那匹马。” “这不可能。”管阔平视他道。 “即使是我?”李显岳问道。 “即使是丘战神。”管阔在此时此刻展现出了极大的强势。 “那把刀、那匹马是珍威将军托付给我的,除非珍威将军他亲自开口,其他人,想都别想!” “狂妄!” “无耻!” 他的这一席话完全惹怒了几乎所有人,狂妄,是他胆敢这么对李显岳,还带上了丘战神;无耻,是他明知道珍威将军已经殉国,还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你就连尝试都不屑一顾?”李显岳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喜,他已经准备好了给管阔一些台阶下,可是没有想到管阔这么冥顽不化,也根本就不想动脑。 管阔沉吟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那些群情激奋的将领们,随后忽然看到了神情复杂的镇武将军王独,想了想,道:“无迹可以证明。” “它是不会说谎的。” 李显岳点了点头。 但是却大多数人都不同意。 那名年轻的将领嗤笑道:“一头畜生能够证明什么,管阔,你真是可笑得很!” “它是我的兄弟,也是珍威将军的兄弟,你说它是畜生?”管阔蹙了蹙眉头,“在我看来,它立下的功劳,可能比你还多,你不觉得脸红吗?” 许多人的目光扫了上去,珍威将军已经殉国,他的战马无迹不管怎么说都沾染着珍威将军的气息,许多人不忍心去玷污,那名年轻气盛的将领所说的话的确是太过了。 那名将领感受着那么多人的目光,自知失言,只是嗫嚅了一句:“人呢,你就不能找一个人来证明?也就是说,无人可以证明?管阔,这样的话,你真的难以服众……” 就像晋王李显岳对着管阔说过:我不相信你的忠诚,你没有能力证明自己的忠诚。但是他同样不能够证明管阔的不忠诚,所以他不能拿管阔怎么样。 但是今天却并不一样,管阔无法证明秦杀是珍威将军传承给他的,别人就会把他怎么样。 薛昭的神色很平静,就像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虽然他同样敬重珍威将军,可是他并不关心秦杀和管阔的关系。 他不需要秦杀,既然如此,秦杀的归宿与他何干? 但是可惜在大帐之内和薛昭的想法一样的人,完全没有,所以秦杀的归宿其他所有人都很在乎。 冠英将军可能相信李显岳,从而也相信秦杀和管阔的关系,可是他不愿意承认这些,因为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他会尝试杀死管阔,斩草要除根,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可以容忍秦杀跑到管阔的手里? 他的眸光望向管阔,并没有说话,可是其他的将领们却都懂了那一位老将军的意思。 那就是站在他们身后的,对抗李显岳的意志的坚实力量。 或许遇上另一件什么事情,他们可能会在冠英将军与晋王李显岳之间摇摆不定,但是这一件,他们绝对会依托冠英将军,来和李显岳站在相反的立场之上。 李显岳并没有感觉到不高兴,尤其是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的那种意思,因为他理解那些人的想法。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案几上的那把刀(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别说李显岳,就是管阔都会理解那些人的心情。 一把受尊敬的刀,无缘无故到达了一个大家全部都嗤之以鼻的人手里,那是何等令人愤怒的景象! 帐外的风艰难的,又微微的拂动姬如是的白色宫裙,上面淡雅秀丽的荷花一漾一漾,就像是浮在了清澈水面之上。 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随后皱起了好看的秀眉,又噘起了小嘴。 不管怎么说,其他的那些人,对于她来说,不论是地位有多么崇高,也不会有管阔那么亲近,在先前,管阔和薛昭等人的冲突,她可以喜滋滋地看戏,但是现在,如果管阔受到压迫,李显岳表示,对方的秦杀就必须要交出来,她认为管阔是她大吴烟雨宫的人,秦杀也理应是属于管阔的,现在这么多人当着她的面要抢夺管阔的东西,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否则的话,她大吴的颜面、烟雨宫的颜面,被置于何地? 周围的咄咄逼人愈发强烈。 冠英将军已经用目光表示了态度,而李显岳在发现自己不能够维护管阔之后,也已经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思考着对策。 这些时候,正是他们让管阔把秦杀交出来的最好的机会。 “管阔,一匹马并不能够证明什么,我想你很清楚这一点,因为它既不是证据,也难以作为一位证人,如果你想要用它来解决事情,我想,你实在是太可笑了。” “管阔,我们这里很多人都在珍威将军手下打过仗,或者和他是生死兄弟,我们不可能容忍秦杀出现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手里,交出来吧,我们可以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 有几名将领站了起来,往前跨出了几步,看了看皱眉思索的李显岳,接着再往前几步,目光直逼管阔。 管阔歪了歪头,随后很平静地把秦杀摆摆好,让它依旧处在案几之上,他就像是一点都不在乎秦杀会不会被人出人意料地抢走一样。 他挺直了腰杆,坐坐好,随后开口道:“秦杀,是我的。” 他的这五个字铿锵有力,是宣告,也是陈述。 “这是我的秦杀,我主动交出来,那么你们就可以拿走,我不给,你们就不能抢。” “不然的话……”他的眸光中突兀地闪烁出道道寒芒,整个身体里面的气息疯狂运转起来,在此时此刻,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忽然变得危险无比,如同一头不容侵犯的老虎,“你们现在试试看,就知道了。” 金安蓦地睁开了眼睛,管阔的那种力量他实在是太熟悉了,整个世界上都没有几个人能够拥有,那种危险的气息,只有他才能够体会得到隐藏在里面的那种恐怖威力。 在这一刻,距离管阔最近的那四五名将领全部都感受到了那种令人凛然的气息,他们不是很清楚那是什么,但是真的感觉到了威胁。 管阔依旧巍然不动,但是他看起来一触即发,随时随地都会发动雷霆一击。 这些时候,金安忽然想到了一句话,不禁叹了一声—— 虎父无犬子。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所有人都以为管清和是一头老虎,而他的儿子管阔,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傻子,可是到头来,那依旧是一头越来越强壮的猛虎。 那四五名将领神情有些惊疑不定,他们并不清楚从管阔体内隐隐约约透发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力量,只是感觉自己有了极大的危机,于是纷纷停住了脚步。 这个时候,一个和他们的咄咄逼人完全不一样的悦耳声音忽然出现了。 这几乎打破了所有人的思绪,哪怕是李显岳的。 “本公主殿下可以证明,那把刀是管阔的,并且一直都是管阔的,他们相伴,一直都未曾离开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望了过去。 这里知道管阔和姬如是的关系的人并不多,所以他们真的很奇怪,南吴高贵的小公主殿下,为什么会忽然为管阔说话? 姬如是倾城一笑。 “怎么,本公主殿下的证言,你们还会有什么疑问吗?” 那些将领们面面相觑,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质疑晋王李显岳,那是因为他们了解李显岳的为人,而且晋王不仅仅是晋王,在这里,更多的是他们的统帅,同时也是生死兄弟,是亲近的人。 但是姬如是不一样。 姬如是是和他们不熟悉的人,于是在不亲近之余,也就增添了几分敬畏感。 姬如是也不是他们北唐人,面对客人,可不能够随心而动,胡乱得罪人,尤其是得罪一位南吴公主,更加尤其是那一位南吴的小公主殿下。 周围的声音刹那就静了下来,很多人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应。 这真的很奇怪啊,为什么这么一位尊贵的南吴公主会主动站出来,承受北唐人不善的意味,而为管阔出头? 虽然他们觉得姬如是很不明智,但是因为姬如是的突然出口,还真的把他们都难住了:这么一位可人的小仙女肯为管阔作证,那么他们能够怎么办? 冠英将军感觉更加的奇怪,同时心里面特别不是滋味。 他可喜欢这一位小姑娘了,不亚于他自己的孙女,那真是一个惹人怜爱的丫头啊!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他如此喜欢的丫头,却偏偏为他恨不得马上杀死的管阔而出头,他真的是有点不甘心。 同时,他必须要出口。 他带着慈祥的笑意,笑眯眯道:“小公主殿下,老夫知道你心地善良,可能看到管阔他一个人面对我们这么多人,忍不下心,想要帮助他一把,可是你要知道,人心难测,有的时候,并不能够只看表面现象,恶徒虽然是只有一个人,但是他就这样用不干净的手段占有了他没有资格拥有的东西,那样子会伤了我们那么多人的心,你觉得,这样好吗?” 姬如是露出一口整齐的皓齿,动人一笑,道:“嘻嘻,将军爷爷,这些本公主都懂,可是本公主可不是小孩子啊,本公主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我之所以为管阔而作证,那是因为那的确是事实,是本公主经历过的,自己经历过的事实都不相信,那还能够相信什么呢?” 第八十七章 案几上的那把刀(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冠英将军笑着摇了摇头。 总之,他不会相信姬如是说的话,也不会当真,而且就算姬如是看到的情景是真实的,他也觉得不会是最终的事实。 管阔一直以来都很尊重冠英将军,甚至自从接触以来,他一直保持着对对方的尊敬,可是对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树立为敌人,他略微有些悲哀,但是更多的则是把心里面对方的那种受人尊重的形象分崩离析,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不高兴,还有,不认同、作为对手。 这是冠英将军逼他的。 “人心难测”、“恶徒”、“不干净的手段”、“没有资格拥有”…… 种种言语击中他的心脏,让他的嘴角微微泛起一丝冷笑。 “冠英将军,”他道,“我本来很尊重你,但是现在不了。” “我只是想说,你说了那么多,对我都没有用,因为秦杀是不是我的,并不是仅凭你的一两句话就可以决定的。” “换言之,”他顿了顿,一个字一个字铿锵有力道:“你压根就没有资格!” 此言一出,因为姬如是的话语而短暂收敛的人全部都受不了了,今天管阔对着冠英将军说你可以试试看,那还算是情有可原,毕竟冠英将军说想杀死他在先,可是现在,他直接谈到了资格不资格的问题,那就明显是嚣张无耻了。 李显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的神色,斥道:“管阔,注意你的言辞!” 管阔看了李显岳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李显岳看上去似乎特别的生气,但是以他和李显岳接触下来,却能够确定:李显岳真的不是特别的生气。 李显岳真正生气的话是不会这样子的,很明显,李显岳是在纵容管阔,否则的话,以冠英将军在北唐的地位,还有管阔的那些言语,足以让李显岳对着他作出惩罚,或者骂个狗血淋头。 显然,李显岳对管阔的勇气以及气势有着隐在的、不为人知的赞许。 作为北唐的晋王殿下,他同样尊重冠英将军,但是如果他是管阔,他觉得自己也会这样应对。 当一个人受到挑衅的时候,不管对方是谁,都是会生气的,既然生气,那么说出任何的话都是合乎情理的。 冠英将军却似乎并不是特别生气,大概是他年事已高,已经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场面,那些,对于他来说,都不过如此而已,在周围的义愤填膺之中,他缓缓开口道:“哦?那么你觉得谁会有资格?” “珍威将军。”管阔道。 冠英将军的面色一冷:“你明知道这不可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很无耻,如果珍威将军再世,必定会拔出秦杀,取下你的头颅!?” “我不这样认为。”管阔沉吟了一下,似乎是确定了许许多多自己的表现,随后摇了摇头道。 “本公主殿下也不这样认为。”姬如是收敛了一向的笑嘻嘻的,郑重道。 姬如是再一次掺和了一脚,但是对于她的身份,北唐人真的觉得很难办。 “公主殿下,”那名年轻的将领抱拳道,“虽然这很不礼貌,我在此表示抱歉,但是我认为是管阔那个傻子欺骗了您,我想知道,您是怎样和管阔他认识的,又是如何看到秦杀一直都在他的身上的?” 姬如是美丽的眸子变得冰寒起来,她的整个身体都充满了一种危险的气势,这一点,是大帐内一直把她当成可人的小姑娘的人们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她一直都很危险,只不过外面包覆着“天真善良”,当你触犯到她的时候,便会把那种危险释放出来。 “你是在质疑本公主殿下吗?”她的嘴角同样泛起寒意。 金安睁开了眸子,不再闭目养神。 他看起来很人畜无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隐约觉得凛然。 一直都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姿态看戏的范饶站起了身来。 整个大帐之内,都只有他们三个南吴人,但是却在此时此刻给予了许多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 那名年轻将领的额头上冒出冷汗,可是他年轻气盛,他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尽管对面是南吴最最尊贵的小公主殿下,可是他征战沙场,总是有着不小的骨气。 “小公主殿下慧眼识珠,末将不敢质疑,只是末将质疑管阔那个混蛋用什么手段蒙蔽了公主,那是他的事情,末将质疑管阔在和公主认识之前所做的事情。”他低了低头表示自己的尊敬与谦卑,道。 事到如今,尽管他们很多人都并不明白姬如是为什么会忽然向着管阔说话,但是很明显姬如是和管阔必定认识,并且可以推测出来,姬如是看见管阔的时候,管阔就已经拥有了秦杀和无迹,而在此之前发生了一些什么,姬如是是不会知道的。 既然如此,他同样可以很不尊敬地在心中想到:姬如是是没有资格为管阔作证的。 “慧眼识珠?”姬如是的双眸斜了过去,嘴角微微勾起,“蒙蔽?”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么一个矛盾的东西摆在姬如是的身上,真的是有些可笑,虽然这一点和事情本身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一名年轻将领沉吟了许久,都没能够说出来一些什么。 “如是,他是想说,在你认识管阔之前,你并不知道在管阔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所以你的证明无效。”李显岳抬了抬眼帘,道。 虽然他是向着管阔的,但是他同样很清楚姬如是的无理取闹以及蛮不讲理,姬如是的证明最大的威力只是她的身份,并不是她证实的内容,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他的将,是北唐人,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将领在姬如是的威迫之下憋屈。 姬如是有些恼怒地朝着李显岳瞪了一眼,但是那种神情很快就消失了,不管怎么说,李显岳都是一朝皇子,不是她可以随意威迫的,再者,大吴的威严,并不是用这种方式便可以表现的。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案几上的那把刀(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晋王殿下,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公主也不好掺和进你们北唐人的矛盾之中,只不过,虽然管阔只当过很短时间的烟雨宫侍卫,但总算是当过我的人,我不容许你们用任何方法欺辱他,我现在就在这里看着。”姬如是昂了昂秀首,她的年龄是这里最小的,可是她的姿态一旦摆起来,气场一旦释放出来,那真的有着大吴皇家的那种无上风范。 她的这句话摆出来,让周围的人神情一凛,很显然,姬如是表达出了维护管阔的绝对强势,而且在许多人看来都是莫名其妙的。 姬如是的参与,让场间的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管阔,你成为过烟雨宫侍卫?”大帐内的一名一直都沉默不语的老将此时此刻忽然开口说话了。 他在军中的地位虽然比不上冠英将军,甚至军功也没有勇猛的王独和运筹帷幄的白从云那么多,但是在大帐之内,罕有人比他在军中待得时间更长的,所以相对来说也有着一种老道的资格。 管阔看了姬如是一眼。 他看到,姬如是对着自己展颜一笑,黛眉弯弯,明眸弯弯。 如果是在平日里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烟雨宫侍卫的,可是在今天,姬如是为他出头,他若是还要去“摧残”对方“幼小”的心灵,那就实在是过意不去。 只是,在这里的很多人都知道隐藏在那名老将话语里面的那种危险。 这就是一个局,等着管阔自己跳下去,若是他承认自己做过烟雨宫侍卫,那么他们就完全可以质疑管阔对北唐的忠诚,由此可以把无迹和秦杀的获得推入进一个黑色的隐秘里面,甚至他们可以直接指出管阔与珍威将军之死里面有可能会隐藏着的联系。 而若是他不承认,那么姬如是可能就会生气,然后会打消为管阔出头的思想,就算她不会打消,姬如是也会因为管阔的不承认,失去了掺和进去维护管阔的资格,她先前所说的“虽然管阔只当过很短时间的烟雨宫侍卫,但总算是当过我的人,我不容许你们用任何方法欺辱他,我现在就在这里看着”,也就没有了任何的资格,成为空口的威胁。 这一招很狠,让管阔进入到了某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姬如是对着他举起白皙的小手,握了握拳头,表示本公主殿下就在你的身后,不要怕。 姬如是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受到羁绊的人,那句话里面隐藏着的危险陷阱,以她的聪慧,也应该早就已经看了出来,只是她不在乎,只要管阔承认成为过她的烟雨宫侍卫,她就会用自己的强势,为对方撑腰,不然的话,她的人,就这么让人压制着,她哪里还会是南吴的小公主殿下? 管阔看着那个可人的小仙女,心里面感觉到温暖。虽然以他现在内心的强大,并不恐惧于大帐内那么多人的咄咄逼人之态,但是能够得到这么一位地位尊崇的少女的强势表态,他有些感动。 姬如是在平日里是一个恼人的、可恶的丫头,但是归根结底,她还是一个心地善良、纯真美好的小公主殿下。 面对姬如是这样的表态,若是自己还是坚决否定一些可有可无的事实,他自己都会鄙夷自己。 他昂起了头,挺起了胸膛,气息沉稳地回答道:“是的,我的确成为过烟雨宫侍卫,但是这件事情和我们现在所讨论的事情有关系吗?” 姬如是的小脸上出现了迷人的酒窝,她略微有些慵懒地往后靠了靠,似乎觉得今天特别的舒适。 “虽然很不尊敬小公主殿下,但是管阔,我想说,你也明白,既然你已经承认了,那么你得到秦杀的这一件事情,就得值得斟酌了。”那名老将很显然是得到了自己比较满意的回答,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一脸的气定神闲之色。 话说,他的这么一个陷阱,不论管阔是怎么回答的,他都会很满意。 “您到底想说什么?”管阔不卑不亢地抱拳施了一礼,表示自己后辈的身份,逼问道。 那名老将抬了抬眼帘:“管阔,我怀疑你对大唐的忠诚,由此秦杀的来历,我觉得,实在是太过黑暗了,那里面黑雾重重啊!” 他的这一席话非常的耐人寻味。 但是可以引发周围的许许多多人的共鸣。 或许珍威将军的部队存活下来的人们中间,有人亲眼看到过管阔和珍威将军待在一起的情景,但是并不能够证明他们二者之间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还有秦杀到底是怎样跑到管阔的身边的,由此,他们完全可以怀疑管阔对于秦杀与珍威将军动了什么手脚。 南吴不会容许北唐灭亡,但是却很有可能会选择严重削弱一下北唐的力量,由此,“成为过烟雨宫侍卫”的管阔,被南吴人下命令杀死珍威将军、抢了秦杀以及无迹,也完全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很让人愤慨,双方的——其他将领们愤慨于管阔在这其中可能扮演的角色,管阔也完全有必要愤慨他们的血口喷人。 站在管阔的立场之上,这些的确是不可理喻,他和珍威将军出生入死,在对方生命的最后一刻成为了莫逆之交,但是却被这帮愤怒的将领们如此羞辱。 然而,人世间最痛苦的就是心意,只有两个人互相之间才懂,其他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你。 管阔在和李显岳的第一次真正见面的时候,就已经面临过那种不信任的目光,只不过因为丘镜山的原因,还有李显岳对他管阔知道得更多,感情更复杂的缘故,最终李显岳决定暂时相信管阔的忠诚。 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人们的心中没有丘镜山来作为羁绊,也不会对管阔有任何的好感以及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管阔面对的压力就非常大了。 李显岳没有说话,从本质上来说,他一直都是向着管阔的,如同熟悉他的计光所说的那样:李显岳需要的是那种有用的人,而不是左惊那样子的非但没什么用,还老是惹麻烦的人。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案几上的那把刀(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姬如是暂时也还没有说话,但是只要她处在这里,便已经具备了绝对的压力,能够让周围的那些将领们有着微妙的忌惮心理,虽然那种忌惮心理并不是多么强烈。 管阔正视着那名老将,声音平缓道:“那么,那又能够说明什么呢,将军?” “我们怀疑,你对珍威将军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随后盗走了秦杀和无迹。”那名老将缓缓站起身来,整个人释放出一种凛然的气势。 这个罪名太大了,虽然很多人都想强加到管阔的身上,但是他们很清楚这不太可能,并且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可是没有想到这一名老将就这么结结实实地砸了上去,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 周围都被惊住了,即使是一向义无反顾的王独都感觉非常的吃惊。 李显岳皱了皱眉头,就连他也感觉那名老将这一次玩得太过火了。 珍威将军殉国,是一件悲壮、悲哀,但是同时让人感觉到肃然起敬的事情,可是就这样把某些阴暗的东西强加上去,瞬间就增添了那么一种不光荣的色彩,这是他们北唐军所不能够容许的。 他想要开口斥责什么,但是管阔却抢先说话了: “很抱歉,你们说我没有证据和证人可以证明秦杀和无迹是珍威将军传承给我的,那么,你这么质疑我,请问你的证据呢,你如何证明你的胡言乱语是真实有效的,你又如何证明我对大唐的忠诚是虚假的?” “你只是怀疑,我同样可以怀疑你对大唐不忠诚,想要在宴席之上搅起一些风浪,挑拨离间,让本来应该团结一致的北唐军自己瓦解。” 他的这一系列话语,就像是一道又一道鞭子抽打在了那名老将的身上,那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于是就显得特别痛。 姬如是说过她会为管阔撑腰,但是却长久时间没有说话,直到现在,她略微有些兴奋地笑了起来。 “管阔说得对,虽然本公主殿下是大吴人,而不是你们北唐人,可是就连本公主殿下都要看不过去了,这位老将军,你这么挑拨离间,到底是何居心啊?” 那名老将面色难看地看了姬如是一眼,但是因为对方的身份,他根本难以发作,最终把怒火撒到了管阔的身上,呵斥道:“管阔,你不要血口喷人!” “那你又何尝不是血口喷人!?”管阔将案几上的秦杀握到手中,离了座位,往前踏出一步。 “刷——” 事情闹大了,就会很不好收拾,包括白从云王独等许多将领在内的人全部都站立而起,往前一步,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要对着管阔动手还是准备阻止某些人有可能会发动的动作。 战斗,或者什么不妙的冲突一触即发,场间的这一瞬间是沉默的,同时也是火爆的。 红色的盔甲在火光之中分外夺目,上面的纹络流淌着铁血的味道。 薛昭平静地站起身来,目光平视,身形挺拔,他越过多多少少的人,最终来到了人群的中间。 就是很简单的一些动作,他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众人的中心。 管阔曾经说过他和金安比起来,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他非常不愿意地承认,他和薛昭比起来,也是这样。 “秦杀是珍威将军的兵器,现在管阔说那是他的,”说出这一席话的时候,他却丝毫没有看管阔一眼,“那没有证据。” 管阔瞄了瞄他身材匀称的背影,眯了眯眼睛,随后没有作出任何的表示。 那名老将点了点头,道:“珍威将军殉国了,他的佩刀无缘无故出现在了管阔的身上,这一点很是匪夷所思,我想身处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会怀疑那里面可能隐藏着的隐秘。” “更何况……”那名老将又道,“一把宝刀,应该去相配配得上它的人,比如说你,薛昭,年轻俊彦,我想,整个北唐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至于管阔,那实在是太可笑了。” 薛昭摆了摆手,道:“无功不受禄,秦杀虽好,却与我薛昭无缘,我就是想说的是,你们同样无法说明出来管阔对珍威将军不利的任何证据,如今突兀人被击溃,是举国欢庆的日子,这样不好。” 管阔其实很不理解为什么薛昭会站出来,但是他当然不会觉得那是薛昭想要为自己说话,薛昭可能只是为了北唐整体利益,为了这一场宴席,至于和他管阔,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就像薛昭都没有看他一眼。 “薛昭,年轻人,你说得有理,可是,我们总不可能让一些邪恶之徒就因为这样子而占有着珍威将军遗留下来的东西吧?在宴席之上,我们可以不和管阔多加计较,但是他必须先得把秦杀交出来,之后还会有无迹。”那名老将道。 管阔与薛昭对比,真的很不公平,薛昭站立在众人的中心,面对着许许多多人的目光,那种目光让他的整个身体仿佛都散发着一种光辉,使得他如同广乐公主李惜芸一样成为了北唐人的骄傲。 而管阔,却只能够站在一边,另一边,是大帐内几乎所有的北唐人,那是逼迫,是愤怒,以及想杀死他的信念。 薛昭就像是不知道这一切,也不在乎其他人面对他和管阔不同的态度,他的声音平缓,忽然回头,看了看神情肃穆的李显岳,道:“晋王殿下,我想,您应该做出了什么决定吧?” 李显岳点了点头。 “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今日是宴席,不是打架的地方,想打架,以后有的是机会。” 薛昭目不斜视地转身,走回座位,没有任何的犹豫。 李显岳的命令,他们本来就都会执行,但是因为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他们的执行可能会有些不甘心,然而薛昭的这一番行为,就带上了某种独特的效应。 伴随着他的离开,周围的将领们全部都比较诚心实意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管阔转身、挺直胸膛,他是最后一个。 (本章完) 第九十章 案几上的那把刀(八)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在这么多人之中,除了薛昭,他的动作最最体面。 大概是他问心无愧,这一些冲突,都是围绕着他和秦杀的归属而来的,可是他很清楚,秦杀是珍威将军亲手教给自己的,如同对方所说的那样:这是命令。 他把目光投向李显岳,看到对方也在看着他,虽然他们两个人目光的交织很短暂。 “管阔无法证明秦杀是珍威将军给他的,这一点,是事实。”李显岳坐在主位之上,宽大的王袍熠熠生辉,他的声音中气很足,即使是昏昏欲睡闭目养神的金安,也睁开了眸子。 对于此,管阔没有说话,他知道李显岳是怎样看待自己与珍威将军,还有秦杀、无迹之间的关系的,所以不需要他去纠正一些什么。 面对李显岳的这一声承认,大帐内的将领们都比较满意。 “作为珍威将军的刀,既然如此,我们大唐的军队有权收回。”李显岳沉吟了片刻之后,又道。 这一次,他的目光,再一次投向管阔。 管阔望着他。 李显岳的这一句看似云淡风轻的话语,顿时就将管阔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如果就连晋王李显岳都这么表态的话,姬如是即使是一国公主,但是她是南吴人,她根本不可能再强行为管阔而撑腰。 对于大帐内的许许多多的将领们来说,这真是一个扬眉吐气的时刻,在先前,因为晋王李显岳的隐隐维护,他们遇上了最最麻烦的阻碍,而今,李显岳已经直接表态,让管阔把秦杀交出来,那岂不是说明,那个混账的管阔,已经完全没有了后盾? 哪怕是和白从云分析过许久的王独都略微带上了几分喜意,可想而知其他人的喜色有多么浓重。 大概只有白从云一个人的神情有些复杂,因为他猜到了管阔被李显岳邀请参加宴席的原因。 面对这样绝望的局面,管阔应当怎样面对? 他似乎并没有思考多少。 就当姬如是露出那经典的鄙夷的神情,一双明眸微微斜向李显岳,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的同时,管阔就说话了。 “这不可能。”管阔字句清晰道。 这不可能,在这一场宴席之上,类似的话语,以及类似的语气,在管阔的身上体现过很多次,现在居然就连李显岳都这么说了,管阔却依旧说出这一句话。 可以说,这很强势,但是在不少人看来,他的那种冥顽不化的姿态,就像是一个不懂道理的弱者孩子,犟着要维护自己的尊严,看起来很可笑。 “在大唐军队中,这不是你说了算的。”李显岳瞄了他一眼道。 管阔很想说秦杀的归属,同样不是你晋王殿下说了算的,但是他比较尊敬李显岳,他可以对着冠英将军顶撞,却不想对李显岳太过强势。 所以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挺直了腰杆,神色平静但是坚定。 他没有做什么,但是就这一系列的动作,便能够表达自己的意志。 李显岳的嘴角微微勾起,眸光扫向他方。 “对于秦杀和无迹,不明不白地出现在管阔身边,我们会选择收回。” 他再看管阔一眼,看到管阔没有说话,但是却把左手握在了秦杀的刀鞘之上。 “这一点,宴席之后再作处理。” 姬如是笑了笑,眨了眨美丽的眸子,问道:“显岳哥哥,不管怎么说,管阔现在也算是本公主殿下的半个烟雨宫侍卫,你想要动他,是不是也要询问一下我同不同意啊?” 李显岳看了看她,道:“或许需要,不过,既然宴席之后再说,那么我觉得这应该也放到宴席之后吧。” 李显岳的眸光里面隐藏着一种很奇怪的光辉,很难让人察觉到,不过,姬如是却是感受到了。 于是她点了点秀首,不说话了。 管阔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姬如是和李显岳的目光对视,但是他觉得把事情摆到宴席之后,很好,于是他难得地没有强烈反对,一直都沉默不语。 其他人并不会明确知道李显岳的心里面在想什么,但是现在李显岳已经这样强硬地表态,而管阔又沉默不语,姬如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说话了,不像先前那样强势,这样的状况,让宴席之上的其他大多数人们都觉得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相对来说是令所有人都觉得满意的。 稍微比较欢喜的氛围在四处弥漫,管阔吃瘪,虽然并不能够让多少人获得什么实质性的利益,但是这真的很不错。 接下来李显岳所说的话语,便将宴席之上的欢喜推送到了最高潮。 “这一场宴席,大的军功,是不可能体现出来的,但是,我依旧要对一件事情论功行赏,对某一个人。” 王独看向白从云,很显然是有些疑惑,在这些将领之中,他和白从云是与李显岳最最亲近的,李显岳说只对一件事情论功行赏,而且只对某一个人,他和白从云理应知道,可是自己不知道,那么白从云知道吗? 白从云对着他笑了笑,没有作任何的表示。 王独猛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神情瞬间便变得特别古怪。 提到论功行赏,所有人都露出了欣喜以及愿意聆听的神色,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会是怎样的,但是他们都很想要去知道,即刻、马上。 李显岳的声音缓缓地回荡在大帐之内:“在这一场战争之中,我们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苏印是那些代价的推动者,但是后来,他被某一个人杀死了,今天,这个人,他就在大帐之内,宴席之上。” 当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甚至就连冠英将军的那一双笑眼都开始环视大帐内各个人物,苏印被杀的事情很大,可是直到现在确切知道执行这一件事情的人究竟是谁的,都没有几个。 姬如是在刚才和李显岳的相视之中,便已经知道了很多的信息,此时此刻,满意地微笑起来,想着待会儿那些心高气傲的北唐将领们脸黑的样子,她就尤其的兴奋。 第九十一章 案几上的那把刀(九)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薛昭的目光平视前方,那里是管阔,但是管阔却并没有入他的眼中,此时此刻,对于杀死苏印的人,他的确略有好奇,可是那个人却并不是他薛昭,由此,他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你知道是谁杀死了苏印吗?”一名将领小声地对着身旁的一人询问道。 “不知道,话说,那个人也怪神秘的,做了这么一件让人扬眉吐气的事情,居然连名字都不让人知道,说实话,他越是这样我就越好奇了。” 他们的目光在大帐之内环视了一圈,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几乎把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 他们看到了薛昭,在所有人看来,薛昭不仅仅是迎娶广乐公主李惜芸的最好人选,同时也是杀死苏印的最好人选,可是大家都明白,苏印被杀的那一天,薛昭和冠英将军并没有赶到战场之上,薛昭根本就没有机会杀死苏印,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他们看过了许许多多的人,但是都因为种种因素而被他们给否定了,在这其中,他们的目光长久地落在了金安的身上,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在大帐之内,金安是一个很奇特的人物,他没有被邀请到,而是作为姬如是的贴身侍卫而存在,他大多数之间都在闭目养神,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可是许许多多的人在看向他的时候,都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危险忌惮感觉,如果其他人都不太可能杀死苏印的话,难道是这一位? 三千越甲加入了战斗,烟雨宫侍卫同样也加入了战斗,但是他们都有着同一个标签——南吴人,而传闻中,杀死苏印的是北唐人,难道是传闻有了什么错误? 就当他们想着这一切,到处猜测着李显岳将要论功行赏的那个人究竟是谁的时候,李显岳继续下去的话语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我们大唐是一个赏罚分明,同时也是公正严明的国度,做了错失,像苏印,就应当以死谢罪,只是可惜了最后没能够把他千刀万剐,至于杀死苏印的那个人,就应该赏!” 他把最后的一个“赏”字抬得很高,同时把目光热情地望向了管阔,他的那种目光,是特意表现出来的一种热烈,因为他希望其他的所有人都用那种热烈的目光看向他看向的那个人。 李显岳果然说到做到,他说大唐赏罚分明、公正严明,刚才他还强势地表示可以剥夺管阔拥有秦杀和无迹的权利,但是下一刻,他的眸光中,便可以充满了赞赏地对着管阔。 说实话,管阔感受着他的那种目光,还可真的是不太适应。 “管阔,作为杀死苏印这个国贼的英雄,你值得受到我们所有人的尊敬。” 说完这句话,李显岳便站起了身来,对着管阔微笑着颔首。 营帐内,火光耀耀,人的影,在帐内各处或虚或淡地点缀,就像是纸影戏。 冠英将军的瞳孔一阵紧缩,心中涌动起难以自抑的杀意,发生在他产生下一步的思考之前,那是一种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危险。 这一惊变几乎把所有人都惊住了,管阔!管阔? 管阔杀死了苏印!? 管阔在这一场宴席之上一直以来的平静、古井无波终于被较大地破坏,他想到过李显岳邀请自己参加宴席,会在宴席之上说出来这么一件事情,但是却没有想到李显岳的表达会让他这么不知所措。 对方亲自起身,虽然这一个动作很简单,但是因为李显岳的身份,实在是太难得了。 而在此时此刻,大帐内的氛围是非常惊人的,许多人都在目光环视过去的同时对杀死苏印的人有所猜测,但是却恰恰忽视了管阔,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这也并不叫没有想到,而是这一件事情不应该存在。 白从云和王独互视一眼,他们在刚才就已经知道,这就是李显岳会去破天荒地邀请管阔参加宴席的原因。 “殿下,宴席之上,应该欢乐,适当地开玩笑,可是却不应该是这样的玩笑。”那名先前和管阔有着极大敌意,也曾经在珍威将军的手下打过仗的年轻将领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之后“腾”地一下站起了身来,面色潮红,情绪激动道。 虽然这样很不尊敬,可是他却说出了这里几乎所有人的心声。 管阔为了杀死苏印,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在他们看来,这非但不是不值得一提,甚至绝对不会是事实,这一点,傲慢与偏见之情绪,展露无遗。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李显岳瞄了他一眼。 这一句话云淡风轻,但是却有着非常强大的威慑力,只要他是晋王李显岳,不需要做太多,那么就难以去质疑他。 “殿下,这不是您的问题,只是我觉得这里面应该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总之,您说管阔杀死了苏印,这一说法,我们是不可能接受的,我想,在这里的其他人也都不会接受!” “但是除了你们以外,还会有其他的很多人都会选择去接受,因为那是事实,他们不得不接受。”李显岳的眸光看向帐门,仿佛透过帐门看到了帐外的大千世界,尤其是大帐外的那些他最最信任的人们。 他的声音抬高,很清晰地穿过大帐,碾灭凛冽的风声,来到了大帐外面:“计光,你们进来一下吧。” 那名年轻将领的身体僵在了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够就这样尴尬地保持着欲坐还休的状态,他忽然间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晋王殿下是何许人也,他怎么可能会没有根据和一定把握,就决定某些表面上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呢? 他用阴厉的目光看向了神色已经渐趋平缓的管阔,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为这副模样,难道世界上真的会有一种运气,就叫做苏印快要死了的时候被一个小人补了一刀?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案几上的那把刀(十)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他看来,如果晋王殿下的认定是真实的,那么苏印之死,就只会有这种可能。 冠英将军在这一场宴席之上,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强烈的危险,那种危险并不是针对于他,而是他倾心关心的那个国度。 他一直都坚信斩草要除根,虽然他从前从来都没有把管清和的那个傻儿子放在眼里,可是他还是坚定地认为诛杀那个小子是有需要的事情,而如果苏印真的是管阔杀死的话,不管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那么那种杀机便会变得非做不可了。 管阔感受到了冠英将军的那种满带着杀意的目光,对着对方看了一眼,两个人的目光对视。 冠英将军慈祥地一笑,移开了目光。 管阔皱了皱眉头,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帐门。 帐门处,一股巨大的冷风袭进,外面是黑魆魆的天空,在这之间,是数名身着北唐军盔甲的汉子,气宇轩昂而入。 那是李显岳的亲卫,整个北唐军中战斗力最最强悍的一批人之一。 他们的鱼贯而入,给处在多事之中的宴席增添了几分的铁血色彩。 “见过晋王殿下、小公主殿下、诸位将军。”走在最前面的计光带头抱拳,不卑不亢道。 姬如是颇有些不喜地蹙了蹙细眉,心想自己怎么总是被抛到李显岳的名头后面,难道高贵无上无敌是多么寂寞的自己在这帮臭男人们的眼里就真的比那个家伙矮上一截? 说完这句话,这些李显岳最最忠诚的亲卫们便站直了身体,静静地归到两侧。 李显岳看了他们一眼,由衷地为他们而感到骄傲,再加上今天的宴席,他的微笑自然而然。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把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视了一遍,道:“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的事情,是不可信的,而刚才管阔与珍威将军之间、管阔与秦杀无迹之间的事情,便是如此。” “而今却不一样了,在那一天,你们中的很多人都并没有亲眼看到苏印那个国贼是怎么死的,但是我的那些亲卫们,都看见了。” “他们是亲眼。”李显岳伸出两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 当他把这一席话说完的时候,整个大帐内一片死寂。 人们看着泰然自若的计光等李显岳的亲卫,看着他们的神情,完全不想听李显岳说下去,也听计光等人开口。 因为一旦他们开口了,那么大帐内的那么多将领们应该怎么办? 按照李显岳那样强势的姿态,计光等人绝对会证明管阔杀死苏印之实,但是这是一件让他们都不愿意去接受的事情,难道让他们可笑地非但不去处理管阔本人的恶行以及恶名,反而在宴席之上高颂他的功德? 薛昭默默地看了一眼管阔,然后平静,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得不说,殿下,”先前的那名老将开口了,“如果您说苏印是被薛昭杀死的,就算不是,是王独、白从云,甚至是南吴的某一个人杀死的,我们都可以选择相信,但是偏偏管阔,我们就无法相信。” “在知道他就是管阔的时候,我也有过很短时间的不相信,”李显岳微笑,“但是在知道他是管阔之前,我是相信的,因为……” 他顿了顿,就在这停顿的时刻,所有人的心都降到了谷底。 “当时杀死苏印的命令,就是我向他布置的。” “他是执行,并且成功了。” 他的这一句完全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话语瞬间就把周围的不愿意相信的将领们给绝杀了,这句话无厘头,并且……有些震撼。 什么,杀死苏印的命令是李显岳亲口对着管阔下的,并且管阔成功了? 但是李显岳又说在不知道管阔就是管阔的时候,他相信;在知道管阔就是管阔的时候,他有些不相信,这里面实在是有点混乱啊! 一向英明神武的殿下在下命令的时候都不知道接受命令的人究竟是谁? 只是按照晋王殿下的这种说法,管阔杀死苏印之实,便已经无法磨灭了——那处在殿下的掌控之内,是殿下叫管阔去执行的。 “殿下,我不明白。”那名老将道。 “那么我就说得明白一点。”李显岳的眸光变得强势无匹。 在他已经作出决定,并且这个决定是绝对正确的时候,任何的质疑,他都会用强硬的拳头把他们打碎。 “我看到了管阔的英勇表现,当此时,四处都在鏖战,他带着珍威将军的大旗,而那杆大旗,相信你们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它倒下,所以,我派了我的亲卫率军迎接了他。” “在那个时候,他来到我的面前,我就知道,他是杀死苏印的最最合适的人选,英雄不问出处,他的名字,我并没有多加询问,我只知道:我命令他,杀死苏印,他,接受命令。” 当听着李显岳说的这些话的时候,即使是那名老将,都沉默了,尽管李显岳的话还没有说完,可是他苦涩地意识到:可能所有人都不肯承认的这件事情,将会成为一件事实。 冠英将军的笑眯眯收敛了一下,垂了垂满是白发的头,随后再抬起来,眼中便充满了强大的坚定,就像是回到了少年时候意气风发的时刻。 他在心中已经作出了一个决定,一个在从前的他自己看来都难以置信的决定,但是现在于他而言,却是合理异常。 “为了杀死苏印,管阔,差点死了。你们知道的,就算我不说,你们也会觉得我做得对——当看到管阔即将死去,而苏印就要这样潇潇洒洒地回到突兀军中的时候,我派计光,带着三百北唐铁骑去帮助管阔。”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显岳欣赏地看了计光一眼,计光对着所有人点头表示正确。 “王独!”李显岳忽然喊道。 王独此时此刻的心情有些乱,忽然之间听到了李显岳的叫喊自己的声音,全身一震,而后站立而起,微一抱拳:“殿下。” “计光的那三百北唐铁骑是从你的部队里面调集的,这一点计光可以证明,你王独同样也可以证明,对吗?”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案几上的那把刀(十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王独沉吟了一下,随后道:“殿下,的确是的,只不过我在当时并不知道计将军他过来调集三百铁骑究竟是要执行什么任务,这一点之上,我不能够作证明。” 王独的心理很矛盾,在和一切都已经理清楚的白从云交流之后,他已经无奈并且略微有些精神恍惚地接受了一些观点甚至可以说是事实,可是在现在让他证明的时候,出于一种不太愿意承认的心理,所以他要加最后一句话,即是他不能够证明那三百铁骑是去帮助接受杀死苏印之命令的管阔的,尽管这一点小心思在强势的李显岳面前,显得有些颓然无力。 李显岳却不在乎,他微微一笑道:“没关系,这样就足够了,你坐下吧,今天是宴席,放松一点,不要看起来精神萎靡。” 王独讪讪地笑了一下,他知道,李显岳也同样知道,他今天不是精神萎靡,而是觉得发生的好多事情都不太真实了一点,像是梦境一般,而且是一个荒诞的梦。 “计光,尛思淼,刘权欣,你们在这里的七八个人,是不是愿意站出来当着这么多表示质疑的人的面,证明管阔杀死苏印之实?”李显岳的声音瞬间变得高亢,把胡想联翩的许多人的脑子弄得清醒了许多。 在宴席之上发生这一幕,而且他堂堂北疆军统帅,晋王殿下李显岳已经确定了的事实,居然还需要程序如此繁琐的“证明”,这真的是有点可笑,可是摆在管阔这么一个人物,还有管阔杀死苏印这么一件事情之上,这真的是很有必要的一段程序,唯有如此,才能够打消所有人不切实际的疑虑。 计光昂首挺胸,往前踏出一步,面对着这么多人逐渐开始氤氲起敌意的目光,毫不畏惧:“是的,我们亲眼所见,我们可以证明,管阔手里的秦杀,染上了苏印的血。” 说完,他转身,往后迈出一步,回到原地,再转身,正对着大帐之内的那么多人。 姬如是一脸笑嘻嘻的,歪了歪秀首,小声道:“嘻嘻,忽然觉得,这个家伙好帅啊,比那个叫什么薛昭的都要帅不少。” 她说得对,计光本来就不丑,英气逼人,在此时此刻,更是有着一种坦荡荡光明磊落的味道,颇有几分李显岳的雄风。 又是一名亲卫往前踏出一步,频率、脚步,都和计光如出一辙:“我也可以证明,管阔杀死了苏印,我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对于一名杀死苏印的英雄,不论他是谁、他长什么模样、他来自哪里,我都没有什么好说的。”第三名亲卫刘权欣如是道。 “我是这样看见的,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自己是只能选择相信,除非我一直都是在梦中。” …… 一名又一名当日经历过那一切的李显岳的亲卫们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为管阔作证明,将一切都推上了不可置疑的道路。 在宴席之上的将领们都是南征北战,为北唐立下汗马功劳的良将,而作为晋王李显岳的亲卫,他们的功劳以及人品也同样是毋庸置疑,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同时站出来为管阔作证,这样强大的气场,没有人可以撼动。 这是一种阵容。 面对这么多人的质疑,那种阵容就这样压过来,碾碎他们。 周围都噤声了,事情到了这等地步,就算再有人负隅顽抗,也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意义。 那名因为不愿意看到自己敬爱的珍威将军的佩刀秦杀跑到管阔手里,从而挑衅管阔,却反过来被管阔“挑衅”的年轻将领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当不愿意承认的事情最终变为事实,这的确是再痛苦不过了。 露出苦涩、痛苦神情的绝对不仅仅是他一个,当李显岳以及他的亲卫们以难以辩驳的姿态告诉他们这一切的时候,如同王独所想的一样,就算王独再想方设法阻止这一切成为事实,那也是很无力的,毕竟那就是事实。 那名老将闭了闭眼睛,叹了一口气,恍惚间似乎苍老了许多,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一切都确定下来的时候,他全身的力气都仿佛用光了。 和他完全相反的是冠英将军,这一位德高望重的两朝元老,在瞬间便似乎爆发出了盎然的生机,整个人神采奕奕起来,他的眸光中仿佛涌动着金水,闪烁着某种很奇特的力量。 他和管清和斗了那么多年,都没能够拿对方怎么样,最终,管清和还是以许多人都难以置信的方式惨淡收场了,他的心只有安逸了几个月,直到今天。 管老贼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我和管家的战争,看来远没有结束,去了老的,来了小的,这真是人生的又一大考验……他在心中默默道。 在这里,比较平静的或许只有姬如是、金安、范饶三个南吴人,还有白从云以及薛昭,前四个都对这一事实已经有所猜测,只有薛昭的平静,充斥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色彩。 别人不是薛昭,自然难以体会得到薛昭的内心世界,在那一夜,他是一把剑,握剑的手,在秦王李择南手里,但是总的来说,管阔总算是他的敌人,管阔的强大,理应让他察觉到不安心,可是他却并没有,那就说明他比起别人眼中的薛昭,更加强大。 他不认为管阔可以威胁到自己,一生一世都会是这样。 “我刚才说过,犯了错误的,杀,为国立功的,赏!”李显岳的声音高亢,随后把目光看向管阔,问道:“管阔,你自己说说看,你想要得到什么赏赐?” 管阔迎接着他的目光,沉默了一下,那种沉默和大帐内的沉默混杂在一起,有那么一种压抑的味道。 “殿下,”他道,“我想了想,人们所想要的东西,都必定是会对自己有意义的,而好多有意义的东西都是遥不可及的,至于能够让殿下您拿出来,并且我觉得有意义的东西,暂时我觉得还没有,要不,什么时候,等我想好了,再和您说吧。” 李显岳笑了笑,道:“我忽然觉得,有两样东西很适合你。”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案几上的那把刀(十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忽然间就明白了他的那种意思,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觉得那样很好。 看到他的样子,李显岳明白管阔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并且接受了,于是微微颔首,那正是他想要做的,针对宴席之上那么多桀骜不驯的将领们甚至还有极个别的元老的一个局。 李显岳缓缓落座,道:“先前我们说过,珍威将军的秦杀和无迹来到了管阔的手里,管阔却并不能够证明这两样的来历是合理的,那么我们大唐军队就有权收回,而现在,我忽然决定了,给予管阔的赏赐是什么。” 那名年轻将领的瞳孔一阵紧缩,脸部潮红,一时间想到了什么,“呼啦”地一声站起身来,张口想要抗议一些什么,但是却被李显岳先出口打断了。 “苏印害死了珍威将军,而管阔,杀死苏印,为珍威将军报了血仇,这样大的功劳,还有这样大的因果循环报应,难道你们不觉得那是上天注定吗?” “我,晋王殿下,大唐北疆军统帅李显岳决定,对于管阔的赏赐,便是秦杀和无迹,名正言顺地赏赐给你,”他再一次看向管阔,这一次他的眼中充满了善意,“管阔,现在,秦杀和无迹是合合理理属于你的了,没有任何人可以剥夺,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以任何名义强迫你交出来了,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后面几句话,隐隐地指向那些不服气甚至还有着特意的小心思的人,让他们哑口无言。 那名年轻将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现如今晋王殿下已经把那一段话说了出来了,他完全没有没能力和那一段话相抗,于是只能够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便愤愤地自己坐下。 “这样并不太好,”管阔垂了一下头,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又抬起头来,一笑道,“但是也挺好的。” 的确,对于他来说,对他有意义的,并且李显岳会给他的,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是什么,而今,秦杀和无迹名正言顺地属于他,没有任何人可以以任何小心思去恶意挑衅,那才是最好的礼物,并不仅仅止于秦杀和无迹本身。 “你觉得挺好,”李显岳微笑,“那样就好。” 他和管阔的目光交流显得很是热切,但是在他们之外,却是十足的沉默。 管阔和李显岳都觉得事情这样子解决挺好的,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的,但是其他人却并不这样认为,于是在他们极少数人的欢庆之外,是无尽的压抑沉默。 姬如是很显然对这一结果很满意,虽然管阔迟早都会回归北唐人的身边,而不永远是她的烟雨宫侍卫。 她扬了扬小拳头,兴奋地叫喊道:“显岳哥哥威武!” 紧接着,她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幅度太大了,于是正襟危坐,变得端庄秀丽起来。 不得不说,在一片沉默之下,她的这种兴奋的举动的确是不太符合时宜。 李显岳看向脸上再次恢复笑眯眯的冠英将军,问道:“老将军,您觉得怎么看?” 冠英将军微微颔首,笑道:“殿下这样处理,再合理不过了。” “薛昭,你呢?” 在这里,薛昭和管阔的关系最最微妙,所以也是李显岳所比较考虑的人,于是他倒是很想探探薛昭的想法。 很显然,对于有关管阔的事情,薛昭的想法就是没有想法。 “挺好的。”薛昭面色平静,目光平视前方道。 李显岳微微摇了摇头,又把目光转向王独。 “我没有什么意见。”王独道。 在这里的人之中,王独和白从云算是接受得比较早的人了,虽然他还是不太喜欢这一切,但是觉得这也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除非他可以回到过去,抢在管阔的前头杀死苏印。 李显岳其实很清楚这些人的想法,但是他也知道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些人就算心中再不服气,也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于是他举起酒樽,道:“不愉快的事情、麻烦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现在,让欢庆氤氲在这里,宴席继续,但是和之前,区分开来吧。” 他仰头,一饮而尽。 除了姬如是和李显岳,还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样子的金安,大帐内的人们纷纷站立而起,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这一场宴席的前戏太足,以至于真正的宴席反而变为了比较没有光彩的事情,但是总的来说,那还是欢庆的表达方式。 昔日有血,今日有酒,很多付出鲜血的人,在今天已经不能够品尝到美酒了,但是想来,他们能够体味到比起美酒更加精致美好的东西。 大帐内的灯火映照着各处的花纹,熠熠生辉,再与酒樽的色泽一配,交相掩映。 在这一场宴席之中,一身盛装的姬如是成为了某一种焦点,她比起从前无忧无虑的小仙女形象,更加增添了好几分的贵气,耀眼夺目。 白色的宫裙点缀着栩栩如生的荷花,仿佛处在夏天里阳光下的清水之间,回应着漫天白云。 隐藏着巨大欢喜之下的,是人心,管阔的事情表面上是解决了,管阔本身也表面上同其他人都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不少人都知道,这一切,都仅仅只是开始。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并没有太多的人有心认真喝酒,但是唯有一个人醉了。 那个人从前怎么喝都喝不醉,而且因为常年战争的缘故,很久以前一直都喜欢喝酒的他已经难得大醉一场了。 王独的身体有些摇晃,他的酒,撒在了身边白从云的身上,他醉眼朦胧,口齿不清地道:“珍威将军……我们赢了,你却死了……我们在这里欢庆……你还给这一场宴席留下那么多的破事,我王独……心里面不痛快啊……”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可能是今天看到了秦杀,又提到了一些事情,让他回想到了曾经,于是心中万般苦涩,他在北疆战斗了好多年,认识了许许多多的兄弟,但是一个又一个的兄弟离开,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是尽头,也许有一天,他也会离开,晋王殿下也会离开,到时候,这片北疆,又会是什么模样? 第九十五章 越来越多的敌人即将逼近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看着他的醉态,管阔沉默了几分,神情有过稍微的、短时间的黯然,他的脑中,儿时的长安、少年时的管府、那一夜的管府逐渐回荡,最后又来到了北疆,想到了珍威将军的那一天,耳边似乎还有那一曲秦腔在回响—— “边关外,征战胡儿,你显将才……” “胡儿骁勇,我兵败。为国尽忠,也应该……” …… 很多人离去了,他还活着,他也会回到长安,看到曾经的人儿,人生的路,接下来他会怎么走呢? …… …… 如果没有火光,外面的世界,会显得特别的昏黑。 一片黑魆魆的,夜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深洞,笼罩住了整个世界。 南吴尊贵的、至高无上的、无敌是多么寂寞的小公主殿下姬如是是第一个来到宴席的,此时此刻竟也是第一个离开宴席的。 外面真的已经很冷了,冷风刮过四面八方的营帐,留下凛冽的声响。 姬如是身上的环佩、坠饰“叮呤当啷”急促地响动,就像是演奏了一场快节奏的乐曲。 她洁白的宫裙同样也是快速舞动,卷裹住一些风,又被那些风透了过去。 她却动作优雅地转身,面带迷人端庄的微笑,伸出白皙的小手,挥了挥。 整个大帐内的其他所有人都已经出来了,于是面对她的这一挥手,作出了最最尊敬,也是发自真心的表示。 “恭送小公主殿下!” 几名将领齐声道。 “和小公主殿下在一起的时光,是老朽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冠英将军笑眯眯地道。 “本公主也是。”姬如是礼貌地点头,展颜一笑。 紧接着,她便蹙眉看向昂首阔步的薛昭,不悦地问道:“薛将军,你就不想跟本公主殿下说说什么话吗?” 她明知道薛昭就是这个样子,却还是要故意刁难,那是因为今天见到传闻中的薛昭,实在是令她窝火到了极点。 “公主殿下万福。”薛昭不卑不亢地抱拳。 姬如是的嘴角微微勾起,轻蔑地一笑。 “薛昭,要本公主说,你跟李惜芸,不配,她会讨厌你这种人的,你还是别想了。” 说完,她优雅地转身,香袖微甩,上面的荷花仿佛荡漾起一片芬芳。 很多人都想到她会不高兴,但是还真的没有几个人想到她在不高兴之后对着薛昭说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一席话。 薛昭和李惜芸,是几乎所有北唐人都看好的郎才女貌的一对,而且没有人觉得这里面和姬如是本身有什么关系,但是偏偏姬如是似乎对这一件事情的质疑程度非常大,关注程度也是非常大。 “这一点,和小公主殿下无关。”薛昭道。 姬如是没有作任何的停留,也没有作任何的表达,更没有任何的表情,就这样背对着薛昭,背对着许许多多的人,接着,侧首,看了看身旁的李显岳,道:“显岳哥哥,今日事务繁忙,你先去忙吧。” 李显岳微笑点头。 他在这一次北疆战争之前,和姬如是只见过一次面,那些时候的姬如是还小,虽然印象很深刻,但是却总是多了好几分的疏离感,直到如今,忽然间多了几许的亲近。 他看向跟在姬如是身后左侧的那名年轻人,开口道:“管阔,好好陪陪小公主,保护好她,这是我对你的命令。” 管阔沉默地抱拳。 宴席结束之后的管阔,出人意料地沉默,与他关于秦杀而被侵犯之时的强势甚至是“嚣张”,都完全两样,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 他抬头,看了看薛昭,薛昭却并没有看他,于是,他一笑,拍了拍腰畔的秦杀,整个胸膛都舒展了开来。 今日之后,将会有越来越多的敌人逼近,他需要做的,便是碾碎他们。 姬如是的白色宫裙迎着大风招展,她张开双臂,两眼弯弯如同月牙儿,她姣好的身姿沐浴在这片黑夜里,恍惚间带上了某种迷人的光辉。 远处,烟雨宫侍卫以及三十多名北唐铁骑静静地等待在那里。 管阔并没有回头,可是他却感受到了背后许许多多人的目光,有一道让他格外寒冷,他猜测,那是冠英将军的。 管清和是一个很好的父亲,所以在那一夜之前,他管阔并没有承受到诸如冠英将军等人的危险气息,而今管府已经覆灭,父亲的臂膀已经不在,所有的一切,他都只能够一个人去承受。 马车顶四沿的风铃脆响,在许许多多人目光的注视之下,姬如是带着一身白裙进了马车。 管阔如同以往一般,处在了队伍的最最后面,迎接他的,是那匹无迹。 虽然宴席之中,秦杀和无迹已经被晋王李显岳作为赏赐给了管阔,但是见到无迹和管阔心心相印的样子,还是有很多将领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只是,有那么少数的几个人,不得不承认,他们开始相信秦杀和无迹是珍威将军亲自托付给管阔的了。 四野里,火光点点,仿佛繁星。 无数北唐人又出了营帐,看向这里。 今天是李显岳安排的宴席,其实也是他们所有人的欢喜,外面有许多依旧守护在冷风里的士兵,而他们这些可以休息的人们,自然会感觉到更大的温暖。 北唐铁骑和烟雨宫侍卫们开路,姬如是的马车带着管阔破开一片又一片的地带。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是因为前面的北唐铁骑们停了下来。 管阔策马往右,把头探出,朝着前方望了一眼。 因为夜色与火光,还有人影绰绰的缘故,他的眼中画面有些凌乱,所以没有辨得清楚什么东西。 只是他隐约听到了前面的北唐铁骑似乎在和谁人对话,用的自然是最最纯正的北唐话。 紧接着,一名北唐铁骑下马来到姬如是的马车近前,恭恭敬敬地抱拳道:“小公主殿下,我们大唐军队的一名将领说想要见什么管阔,他说管阔就在您的身边,说实话,我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知道管阔就在姬如是身边的人并不多,今天在宴席上的人后来全部都知道了,可是那些普通的北唐铁骑们自然还不知道,于是便会听不明白。 第九十六章 人有相逢日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而之所以那些北唐铁骑会选择理会那一名将领的“无理要求”,很显然,那名将领在这一场战争之中表现卓著,得到了许许多多人的目光以及认可,他们不觉得这样优秀的一个人会空穴来风。 姬如是悦耳的声音在沉默了几分之后传了出来。 “他是谁?” 她在马车内的脸色略微有些不悦,但是并没有发作什么,很明显,当事情和管阔有关的时候,必定不会是什么无关紧要的破事,想来,想见管阔的,都会是有着什么原因。 那名北唐铁骑抬了抬头看了看驾车的金安,随后又垂了垂首:“铁山无。” “铁山无?”马车内的姬如是低语了一声,“好烂的名字……” 与此同时,在马车队列最后面的管阔却是神情一变,显出了几分激动,策马往前,分开那些烟雨宫侍卫,来到了马车前部,开口道:“公主殿下,他们的确是找我的……” “本公主还没下命令呢,作为忠心的烟雨宫侍卫,管阔,你提前表什么态?”姬如是好听的声音很快便打断了过来。 此言一出,周围的那些北唐人全部都吃了一惊,刚才铁山无说想见管阔,他们都觉得不明觉厉的,直到现在管阔策马而前,姬如是又出口道明,他们才发现:有那么一位烟雨宫侍卫还真的叫做管阔!?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管阔身上,似乎是在辨别着这个管阔是不是就是自己所认为的那个管阔。 只是,也许许许多多的长安人都见到过管阔,但是放在偌大的北唐,管阔的那副容貌,真的有些不怎么值得一提。 “尊敬的、善良的、美丽的小公主殿下,我想,您会很愿意让作为管阔朋友的我们和对方相聚的,是吗?” 远方的冷风之中,一个带有磁性的声音穿过万千光影,来到了马车的近前,虽然那里面还隐藏着难以被人察觉的散漫态度,可是却又拥有着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舒畅魔力。 管阔实在无法想象那个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无所谓的家伙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语,然后正好针对南吴至高无上的小公主殿下,在吃惊之余不禁略微有些鄙夷。 他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那几个千奇百怪的生死兄弟们,可是却也在这之余有点邪恶地想看看铁山无那个混蛋在姬如是的面前会怎样吃瘪,然而没想到,一向像个死人一样的铁山无在今天居然会这么狡猾。 铁山无很成功,而事实上,管阔并没有怎么看到他有失败过。 姬如是在马车内沉默了几分,随后她的声音都仿佛带上了好几分的暖意,雅声道:“公主有成人之美,本公主殿下准许作为管阔朋友的你们和他见面。” 她的话从本质意义上来说很有自吹自擂的不要脸成分,可是偏偏给人以一种她理所当然地高贵地施予你的感觉。 “谢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福金安。”远处传来那个同样不要脸的人的声音。 管阔对着马车抱拳,也没有说出什么声音,想来姬如是是看不到他的动作的。 姬如是的马车缓缓而前,管阔停留在了原地,远方的人影闪动,北唐铁骑引着烟雨宫侍卫们离开。 就在这些人影之中,他看到了久违的熟悉。 …… …… 牵着无迹,和铁山无比肩而行,身边,是无用可雷等七八个和他熟悉的人,再远处,是各处的北唐士兵,以及密密麻麻的营帐,和夜色相融。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但是这一次见面之后,却久久没有说话。 铁山无似乎一点都没有变,他的身材依旧挺拔修长,脚步有一些略微的散漫,但是却很有力,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管阔看了他好几眼,最后还是觉得心中对这么一个人有点莫名的态度。 算起来,铁山无是他那一夜之后的第一个朋友,也算是在北疆战场之上的第一个朋友,他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相知,却已经注定了终生的友谊,尽管人生的很多时候,他们可能会分开。 阮单和可雷在战争结束之后和管阔待了好久,重新见面,总是没有更深的疏离感以及新鲜感,但是在许久之后,无用还是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想好了不少要和管阔说的话,但是因为如今的氛围,还有思绪太多,显得有点难以下口起来。 “管阔,你是……怎么和南吴的小公主搞到一起去的?”无用忽然冒出来的是这么一句毫无下限的话。 幸好烟雨宫侍卫们已经远去了。 可雷用一种鄙夷的神彩看了无用一眼,在这一段时间里,无用已经在他们的面前无数次说过类似的话了,但是这些话真的不是怎么好听。 “缘分,”管阔微笑道,“就和我认识你们一样。” 无用表示怀疑,他很想知道在管阔的眼里难道自己这些一无是处的臭男人们真的可以和南吴尊贵的小公主殿下相提并论? 管阔知道他们的想法,他缓缓道:“我们互相之间认识,和我们的身份无关,其实归根结底,我们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无用他们觉得以管阔如今的境地,认识南吴的小公主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管阔却觉得他认识姬如是,就和认识无用是一样的道理。 无用终究还是不懂,他们一起嬉笑怒骂,不会去多想那其中的事情,直到管阔接近了他们的营帐,一直都微笑着不说话的铁山无才忽然开口说话道:“无用,可雷,你们先进去休息休息吧,我和管阔随意聊聊。” 无用还想要多说一些什么,便被可雷大笑着推进了营帐。 无迹静静地站立在那里,把马首昂起,作望月状,虽然今晚并没有什么月亮。 铁山无微笑着示意管阔和他一起行走,在今天的夜里,这个家伙显得有些不太寻常。 管阔其实觉得,和这么一个大男人在这样无月的夜晚一起散步,并不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然而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夜晚很重要。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那一夜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对着漆黑的夜空,还有像是繁星一样的火光,管阔和铁山无如同管阔和金安一样坐下。 管阔并没有在乎他的那一件被姬如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南吴贵族公子衣裳,铁山无更不会在乎他的那一件战甲,他们两个人静静地坐下,虽然只离开了不多久,却像是已经阔别多年。 “你要回长安了。”这是铁山无的第一句话,氤氲在这片又冷又黑的关外,沉浸在夜色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管阔道。 “晋王殿下告诉我的。”铁山无仰了仰头,毫不顾及形象地伸了一下懒腰。 管阔真的很是怀疑,他不明白李显岳为什么会和铁山无说这些。 于是他想了想,道:“你想要对着我表达一些什么?” “这一次见面之后,可能就会分别了,也有可能会是永别,你说呢,是不是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讲?”铁山无道。 他的这一席话,不得不说把心绪颇多的管阔之大部分思维都带动了过去。 说实话,管阔倒还真的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长安会有我许许多多的仇人,”他缓缓开口道,“说实话,我真的没有再活着回来见到兄弟们的信心。” “我们大唐在北疆有着许许多多的仇人,”铁山无微笑,“我也真的没有再活着见到从长安回来的你的信心。” “你说的那些话都太不吉利了。”管阔道。 “是你先说的。” 于是,沉默。 他们感受着身边的冷风,忽然好像许久年都没有接受过这样难忘的时光了。 很长时间之后,铁山无那带有磁性的声音才又打破了平静:“你准备去长安杀死一些谁?” “敌人太多,我也不知道。”管阔道。 “你总得有几个目标吧?” “秦王李择南吧,先就是他了。”管阔轻轻道。 他的声音真的很轻,就像是说出来的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已,但是那一句话如果出现在他们两个人之外,绝对会是震惊北唐的大事情。 晋王李显岳因为战功赫赫而出名,得到北唐人的尊敬,而秦王李择南则是因为他的才能,他对北唐的数次巨大的贡献,而为人所传颂。 薛昭被认为是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但是人们却并没有忘记秦王李择南这一朝皇子的光辉,人们不拿他和薛昭比,那是因为皇子的光辉再加上秦王李择南的实力,和薛昭比太不公平。 所以,薛昭的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都是抛开李择南而言的,人们不谈李择南,便是李择南是优秀年轻人里面最最另类的一位。 在这样的情况、事实之下,管阔像是轻轻松松地作出了一个决定的神情,实在是令人感觉不可思议并且很可笑。 但是铁山无却并没有像许多人想象中的那样对管阔的这一番言辞作出“正确”的评价。 “好吧,秦王李择南,还有呢,还有谁?”他轻飘飘地问道。 就像想要杀死李择南这一件事情,真的只是小事情而已。 管阔望了他一眼。 “其次。”铁山无加了两个字。 管阔的眸光望向远方,说实话,如同他一直在考虑的那样,李择南没有死,他不会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仇人,但是那些仇人终究是会存在的,他很清楚这一点。 “在李择南之后,必定还隐藏着许许多多的推手,那些推手暂时还没有浮出水面,但是我知道他们存在,我想,当我知道得越来越多的时候,时机也越来越成熟的时候,我的刀会逼到他们的面前。” 铁山无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那么有没有哪些你明确知道名字的人呢?” 管阔看向他。 “你知道的。” 铁山无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不是你管阔,我怎么会知道?” 看到他不想接话,管阔便只好自己说话了。 “你们很多人都很清楚,那个人就在军队之中,距离我并不太远,那一夜,他是一把剑,握剑的手,在秦王李择南的手里,但是终究,他是一把凶器,不把凶器的刃口打碎,他以后迟早还会威胁到我,不是吗?” “去吧,去打碎他吧,兄弟们都支持你。”铁山无的神情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管阔露出了几分恼意。 “你知道的,这不可能,在杀死李择南之前,我不会对其他的任何人下手,因为这会给我惹来许许多多的麻烦。” 铁山无歪了歪头。 “你和我说这些,是因为足够相信我吗,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想法说出去?” “我当然相信你,”管阔的神情很平静,“当然,就算你说出去,也无所谓,因为我管阔,想杀死李择南,天经地义,这一点全天下人都很清楚,只是他们不会相信我会杀得死李择南。”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铁山无迎着冷风却舒适地呼出一口气,“但是今日和你一见面,你说的那些话,让我忽然觉得离你远点才是最最正确的做法。” 管阔看向他。 铁山无自顾自地说话。 “你难道没有觉得你的那些想法太过危险了吗,就算我没有给你说出去,我也会想要离你远点,省得莫名其妙的就被人砍了头。” “你为什么就不可以认为是我砍了别人的头?”管阔问道。 “说实话,”铁山无收敛了笑容,瞥了他一眼,“你的敌人那么多,又那么强大,我还真的没准备下一次会见到活着的你。” “你这么说太打击我的信心了。” “是的。” …… 于是,又是沉默。 他们之间认识得并不太久,却已经是不顾一切的兄弟,然而,管阔终究对铁山无的过往一无所知,而铁山无所知道的,也大多只是传闻中的那个管阔。 在说完这一切之后,便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在冷风之中坐了许久许久,四面巡逻的兵士一拨又一拨地路过,火光照亮了一片又一片的区域,随后又只留下一片黑暗。 多少年以后,他们回想,才会觉得这一段时光应该是很美好的。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别离前的最后时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我真的很想看到你迎娶广乐公主的情景,真正的迎娶。”铁山无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甚至管阔都不能够确定他有没有说出这么一句话,或者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看了铁山无一眼,看到对方在看着远方。 “为什么?” “因为这大概是我们这一类人觉得最最大快人心的事情了,也许除此之外,从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了。”铁山无的笑容,在这一刻忽然变得特别幸福,那种幸福很怪异,但是用他的说法,的确是大快人心。 “我忽然感觉你好邪恶。” “我不觉得,难道你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广乐公主殿下吗?” “这一点暂时不想去想。” “好吧,”铁山无站起身来,整个人身姿挺拔,他潇洒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又整理了一下战甲,“我要去休息了,就这样分别吧。” 管阔很想和他说更多的话,但是真的不知道应该讲一些什么话,只是他觉得,如同对方所说的那样,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有没有了,今天就这样分别? 他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于是同样站起了身来。 “管阔,我跟你说过,如果你作出背叛我们大唐的事情,不管怎样,我都会成为你的敌人,我也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铁山无道,“这一句话,你应该记得的。” “记得,”管阔把自己的袖口拢紧,“我不会背叛大唐的,这一点,你放心。” “除此之外,不论你作出多么人神共愤、不可理喻的事情,兄弟们都会永远支持你。”铁山无走过来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这一句话,很轻巧,却是最最强烈的誓言。 非常厚重,像是一片山岳。 “支持你”,管阔可以理解为精神上支持,或者其他的任何一种形式的支持。 不管怎么说,能够“支持”便已经足够了。 管阔同样把手搭上铁山无的肩膀。 “长安之行之后,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一定。” “一定。”铁山无点头。 随后,他微笑,又转身,大步昂然,朝着营帐而去。 铁山无的背影在营帐口消失。 冷风吹得萧索,管阔却感觉心中一片火热。 …… …… 时间过得很快,许多人都不知道过去的时间里自己到底做了一些什么。 浑浑噩噩是一种很好的混日子状态,但总是充满了空虚混沌。 管阔算了算时日,距离自己再一次跟着姬如是,已经过去了十多天了,而这一位南吴小公主殿下归朝的日子,也已经越来越近,甚至可以说是迫在眉睫。 姬如是本来欢乐无忧的心情越来越糟糕,这一回是真正的糟糕,她总是欢欢喜喜一阵,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神情黯淡下来,蹙着细眉,垂着秀首,老气横秋地叹气。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她叹道。 紧接着,她又觉得这一句话不太符合自己的心境,于是转而道:“人生真是无趣居多啊,有趣的时光,很快就要过去了,本公主殿下这千金之躯,实在是不适合待在那个烦闷的烟雨宫啊……” 是的,这就是她不开心、叹气的真正原因,这一次她处心积虑地逃出皇宫、逃出南吴、越过北唐北疆,无忧无虑,也无法无天了那么多时日,总是会获得非常严重的、与之等价值的代价的。 不仅仅她相信,就是金安以及其他的烟雨宫侍卫们,包括管阔都相信:这一次回去,她可能很难再会有出宫的机会了。 许多贫苦的人们都梦想安得广厦千万间,但是真正处在广厦之内的人们,却又觉得那是枯燥无趣的囚笼,想要振翅高飞,小桥听风雨,关外感雪寒。 果然人们很习惯于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也许只有像管阔这种两种生活都深刻体会到的人才会能够平心而待吧。 “小安安,本公主殿下命令你,现在、即刻、马上就计划起下一次出行的过程,在我被关到那个囚笼里之前,就必须要作好完全的准备,至高无上的公主殿下我,绝对不能够坐以待毙!” 姬如是坐在那一张名贵的木椅之上,裹紧了洁白的宫裙,裙摆在大风之中飞快地舞动,上面色泽鲜艳的花儿绽放出了最最夺目的光辉,只是和她的那些千奇百怪的坐姿,实在是搭配得比较违和。 “尊敬的小公主殿下,这是不可能的,您知道的,只有这一次。我已经犯了大罪,我都已经作好了被陛下责罚,甚至驱逐出您身旁的准备。”金安面带笑意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虽然他说的那些话表面上听上去好像让他遭受了什么灭顶之灾,但是他的神态却似乎挺高兴的,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姬如是最最厌恶的就是金安的那种神态,尤其是现今金安说的这一席话更是叫她恼火,她从香袖里面掏出匕首,愤怒地朝着金安掷了过去:“小安安,你去死吧!!” “咚!” 匕首砸上金安的脑袋,那声音、那情景,就叫做听着、看着都痛。 但是金安却仿佛什么感觉都没有,依旧带着阳光般迷人的微笑,随后静静地转身,往后走了几步,将匕首拾起,又来到姬如是的面前,托着匕首献上。 管阔觉得,自己从前对这个家伙的评价是绝对正确的——这家伙真贱! 只是他盯着金安的脑袋看了许久,又渐渐觉得,那似乎并不是金安在姬如是的面前什么都不表现出来,而是……这家伙真的一点都不痛。 难道金家还有铁头功?管阔不禁皱着眉头这样想到,只是他把那枚竹简上的内容,还有丘镜山交给自己的东西在脑中再一次过了一遍,真的没有发现有有关这种类型的炼体,于是轻轻摇了摇头。 “管阔!” 正当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姬如是那边,突然喊到了他的名字,他微微有些不妙的感觉,望了过去,愣愣地站在原地,此时此刻他的样子,一定就像是被一支箭射傻了的鸽子。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你看那姑娘(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既然你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地要求继续再做一段时间的烟雨宫侍卫,后来本公主准许了你的不合理要求,现如今你忠心为本公主殿下效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再想方设法效力一下吧,对于本公主殿下回到烟雨宫之后的计划,你怎么看?” 管阔保持着那种呆愣的神情许久,都没有说话,那是因为他不觉得姬如是往后的命运和他有什么关系,那些并不是他关注的地方,他想的应该是回到长安以后的动作,而不是身份显贵的姬如是应该怎么去摆脱烟雨宫的无聊生活。 “管阔,本公主殿下对你很失望!”姬如是看着他的神态,叹了一口气,“对啊,你这么一个傻子,能够怎么为聪慧的我出力呢,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本公主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姬如是显得特别的无趣,她一个人自语,一个人愤怒,也一个人欢乐,在这片关外的冬天里。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过去,姬如是对将来是期待的,同时也是迷茫的,管阔却是只剩下迷茫了。 而随着范饶的一次拜访,管阔终于意识到:祸害关外这么多日的姬如是,终于是刻不容缓地要回去烟雨宫了,而三千越甲在北唐北疆的继续停留,也会越来越显得不礼貌,甚至会获得一些人的怀疑了。 蜡树银山炫皎光,朔风独啸静三江。 腊月初四,大寒的那一天。 已经恢复了操练的北唐军在短暂的休息时刻,全部都望向了某一个方向,那里黑甲涌动,如山如海,三千越甲化为绵延不绝的黑色城墙,横亘在土地之上。 本来密密麻麻的营帐以及哨塔等星罗棋布的景象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下后方的辎重车承载着那一切。 今天,是三千越甲离开这片关外的日子。 今天,也是南吴尊敬的小公主殿下离开关外,回朝的日子。 在和姬如是在一起的那么多天,管阔倒是想到过这一件事情,却并没有去纠结进去,直到这一天的来临,才忽然有些感叹。 他此行去长安,不知道能不能够回来见到铁山无等人,而姬如是此行山长水远,回到那个烟雨话江南的南吴,两个人再次见面的机会更是渺茫。 今天的天气很好,晨光破晓,碧空如洗,旭日之光万里,风很轻微,虽然依旧寒冷。 姬如是起得很早,她来到马车前面,把洁白的宫裙收拢,挽起香袖,伸了一个懒腰,她秀丽的容颜开放在明媚的阳光里,安静得宛如夏花。 在这么多烟雨宫侍卫以及四面八方的三千越甲之中,北唐人们不会看到她这样子的老不正经之态,于是,她显得有些惬意。 “至高无上的本公主殿下就快要离开了,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我一起去,但是被我一脚踢开的你一定很难过吧,管阔?”姬如是对着管阔问道。 在这里,只有金安、烟雨宫侍卫以及三千越甲,那些都是会跟着姬如是一起回到南吴的人们,只有管阔是一个例外,于是,姬如是的某一种类型的话语,也就只有和管阔提起了。 “的确是有点难过的,”管阔真诚道,“但是这些都是避免不了的,分别,人生一大难以回绝之事。” 对于和姬如是的分别,他表示遗憾,但是他的思绪太多,他没有全部的心情把思绪放到姬如是离别这一件事情之上。 说起来有些不可理喻:即使是消极的东西,他都没有足够的心思去思考。 他的难过是真诚的,姬如是也能够体会得到他的那种真诚,只是看着他那种有着许许多多心事的样子,她便无来由地恼火。 毕竟管阔的心里面,除了对她即将离开的不悦,居然还占据着其他,并且份量不小。 “管阔!” 她伸出小手,一撩额前的秀发,喊道:“本公主殿下怀疑你对我的不忠诚,你需要受到惩罚。” 管阔往前几步,看着她如画的眉眼,还有那一双明亮的眸子,道:“公主殿下,你会回到大吴烟雨宫,而在这之后,我还会回到长安,此行山长水远,我不知道以后我们会不会再见面……” 姬如是依旧有些恼火,但是她很清楚管阔的那种心境。 “啧啧……”她挑了挑细眉,嘲讽地看了管阔一阵,道:“管阔,就你这一副没有精气神的状态,还可真是我们大吴烟雨宫的耻辱,你看看你现在是一个什么样子!” “那您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姬如是的眸子微微斜过去,嘴角勾起,那种鄙夷的神情展露无遗,她道:“管阔,好歹你也是被赐婚过李惜芸的男人,好歹你也是管清和的儿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那种迷茫、沉重的样子,真的很不配啊!?” “总之,就你现在的这个状态,你不配迎娶李惜芸,你也不配做管清和的儿子!” 她伸出纤指,指着管阔,完全不在乎她的这些话会不会对管阔造成什么伤害,也或许,她要的就是这种伤害。 管阔直视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姬如是的明眸也颇具威势地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周围的风并不大,阳光越来越盛,把东天的云都染上淡金色的神彩。 金安以及其他的烟雨宫侍卫们沉默地看着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动作。 管阔忽然觉得,姬如是说得很有道理,虽然姬如是大多数时候都有点老不正经,所说的话也有些臭美不要脸,但是还有许许多多的时候,她看待事情真的是非常的透彻,见地也是非常的犀利。 她说得对,自己是管阔,姬如是要离开了,他也将要离开这片关外,离开铁山无无用等许多不需要太多心机的生死兄弟,去往那个表面上繁华实际上黑水肆虐的长安,迎接艰难的、一无所知的挑战,他的确是迷茫的,但是问题是他的那种迷茫以及猜忌毫无用处,未来是未知的,他再怎么计划、怎么想象,也不会知道事实究竟会是怎样的,既然如此,内心迷茫岂不是徒劳无功地浪费自己的精力? (本章完) 第一百章 你看那姑娘(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再一次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想到了驼背老金,也想到了丘镜山,心中渐渐有些释然,也略微有点轻松。 父亲总是觉得自己傻一点好,这样能够保持快乐,驼背老金说人们给自己的东西太多了,抛开一些,人就变得轻松了,丘镜山认为,人的内心足够强大了,其他的任何挑战便都是浮云。 他们都是对的,但是自己终究还是会有迷茫的时候,那就说明自己比起那三位,还差得很远,他还有很长的路需要去走,只是,他一定要牢记那三个人的话,不然的话,他不一定会死在长安,但是绝对会死在自己的忧虑当中。 而当此时,他也越来越觉得姬如是也是格外的强大了,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态,能够保持长久的乐观,敢爱敢恨,却不去纠结其中? 他单膝跪地,抱拳真诚道:“小公主殿下,在这一点之上,您是我的老师。” 不知道姬如是知不知道他所说的“这一点”究竟是哪一点,但是她却开心地笑了起来,她黛眉弯弯,明眸弯弯,四野的风拂动她的发梢,飘舞在一片洁白之上,那种黑白相间的明丽,瞬间晕染了整片天空。 “那些不快乐的事情,那就不用去想了,我们讲讲开心的事情吧,”姬如是道,紧接着她歪了歪秀首,略微有些兴奋道:“管阔,以后你会来到我们的大吴的,到时候,你准备给至高无上的本公主殿下带些什么礼物呀?” 她所说的真的仅仅是开心的事情,抛开了她和管阔能不能够再次相见的事实,而去沉浸在美好之中,这真的是人生一大境界。 管阔沉吟了一下,老老实实道:“暂时还没有想好。” “没有想好的时候必须时时刻刻去想!”姬如是叫喊道,“过来大吴参见本公主殿下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带呢?” 管阔想到了当时计光牵着无迹过来的时候就被姬如是“敲诈”的情景,难以自抑地笑了起来,他看到,金安和其他的烟雨宫侍卫们也在笑,只是笑得特别含蓄。 “小公主殿下,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只要我能够来,我就一定会来的,我要去大吴看看二十四桥的明月,听听寒山寺的钟声,拨动秦淮河的流水,徜徉在西子湖畔,当然还有,品尝会稽的美酒。”管阔微笑道。 姬如是皱了皱秀眉:“什么叫能够来?” “好,我一定会来的。” “那样才好。” “到时候见面我们说一些什么?” “你说吧。” “江南晚来客。” “这一句挺好的。” “那小公主殿下您难道不应该红绳结发梢吗?” “管阔,你做梦!”姬如是大叫起来,“小安安,把他给我宫刑了!” 金安没有动作,只是笑,其他的烟雨宫侍卫们同样没有动作,只是笑。 管阔也笑了。 最后,姬如是也笑了起来。 今日的时光,多好,虽然分别是有些难过的,但是有了难过,才会有快乐啊。 四面八方的越甲绵延无尽,同时也拱卫着他们尊敬的小公主殿下。 一名越甲策马奔驰,卷一路烟尘,来到姬如是的面前。 “公主殿下,北唐的晋王来了。” 今天是三千越甲以及南吴的小公主殿下离开的日子,不仅仅那些普通的北唐人的目光会情不自禁地放在这里,就是晋王李显岳、定远将军白从云、镇武将军王独、冠英将军等许许多多的人都会过来送行。 尽管那三千越甲的支援其实和姬如是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关系,但是因为姬如是的身份,所有北唐人都得承她的情。 更何况,如果换作是他们的广乐公主殿下李惜芸,南吴人同样也会这么做的。 姬如是收敛了任何的不应该存在于一位端庄秀丽公主脸上的神情,把素手微抬,道:“本公主知道了。” 西北方向,晋王李显岳带着十几名亲卫,还有王独等将领,由范饶带路,穿过一大片如山如海的黑色越甲,越来越近。 姬如是对着朝阳微笑着看了良久,随后朝向那边。 “如是,人有相逢日,也总有离别时,下一次见面,你会长大,也会更加倾国倾城。”李显岳的笑容谈不上好看,但是在此时此刻,却也说不上难看。 姬如是点了点头,接着又用眼神朝着李显岳暗中示意了一下,传递了某一种信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直接道明,但是想来李显岳是看得懂的。 对于此,李显岳有些无奈,道:“好吧,如是,我承认,这一句话,我在昨夜就已经计划好了。” 的确,不管在姬如是看来,还是事实上来讲,李显岳都不具备哄女孩子的特性,用不好的话来说,那就是在那方面,李显岳就是一个白痴。于是,在今天,李显岳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肯定不是临场发挥。 姬如是很满意,虽然仅仅有这一句话,但是在即将分别,以后见面很难的日子里,李显岳能够想方设法说出这些来,也算是离别时分最最惊喜的一段时光了。 “我相信,下一次见面,显岳哥哥风采依旧。”姬如是道。 管阔望向对面,看到对面的不少人都在望着他。 他是北唐人,又是被许多北唐人所不齿的人,然后他又在姬如是的身边待了那么多天,不管目光望过来的那些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总之总会有不太寻常的想法。 冠英将军笑眯眯的,他的眸光从管阔的脸上短暂掠过,道:“小公主殿下,我有一个像您一样可人的孙女,老朽很希望什么时候你们能够见上一面,你们一定会成为好友的。” “世间最美好的东西,莫过于有几个头脑和心地都很正直的朋友,我想你那可爱的孙女一定是这样的,本公主很期待。”姬如是道。 王独和白从云作为将领,对于这一种靠近政治的“寒暄”很不适应,而且因为他们资格并不高,也和姬如是并不熟悉的原因,不便开口说出那样的话语。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你看那姑娘(再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们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管阔的身上。 管阔抬眼,并没看到薛昭,他又看了看姬如是,猜想这一位小祖宗会不会在乎这一点。 薛昭果然是敢想敢做,在他的眼里,全天下只有一位公主——北唐的广乐公主李惜芸,其他的任何一位公主,他都不在乎,宴席之上,既然相遇,那么避无可避,而今姬如是即将离开了,既然无感,那就不如不见。 “管阔,你可以回来了,这一次你在小公主殿下的身边守护了那么多天,我想小公主殿下应该很满意了。”李显岳早就察觉到了周围的那些将领们看待管阔的那种形形色色的目光,他自己也有想法,毕竟,管阔一直在姬如是的身边,他相对来说还是有点不悦的。 姬如是蹙了蹙细眉,道:“本公主有点不太满意呢。” 管阔默默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即将分别了,姬如是的最后捉弄,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他觉得现如今还是早一些离开为妙,一者是虽然他不在乎,但是北唐的那些将领们的目光的确是看得他有些不太舒服,其次,他还等在这里,是准备承受着姬如是的狂风暴雨吗? 他迈出第一步,对着四五丈远处的李显岳,但是他的身后,传来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步伐。 “管阔,你等一等。” 姬如是的声音很悦耳,就像是迷醉在水幕之中的荷花淡香。 管阔从来没有猜想到姬如是会对着自己说出这样语气的话语,而不是其他的任何搞怪或者无耻。 他回头,看到了东南方向的太阳。 阳光洒脱,一泻千里,白云重叠在天穹之上,随着阳光的透过,有一种迷醉的光辉。 姬如是一身洁白的宫裙,她的秀发慢摇,如画的眉眼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她微微地歪着秀首,明眸闪烁着光彩,沉静宛如夏花。 在此时此刻,管阔感受到了临别之际她真诚的、也震撼的善意。 这真是一个善良的小姑娘。 姬如是白皙的小手上,托着一块玉佩,上面镶着道道金边,精致得让人不敢触摸。 “这个送给你,这是至高无上的烟雨宫之主赠送给忠诚勇敢的部下的美好礼物。” 他瞄了姬如是身后不远处的金安一眼,看到这个家伙皱起了眉头,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心中埋藏着什么巨大的波澜。 世界上的有些人,看一眼便知道不平凡,世界上的有些东西,同样也是看一眼便知道不平凡,而这一块玉佩,很显然也是如此。 从金安的纠结以及其他烟雨宫侍卫们的吃惊之中,他可以看得出来:那一块玉佩很不简单。 于是他犹豫了好几分,惊疑不定,没有再往前跨步,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接受还是不接受。 姬如是很显然看出了他的想法。 她皱了皱琼鼻,道:“本公主殿下给你的,那就是你的,那是谁也抢不走的。” 她的这一席话和北唐历史上的那一位皇帝有些相像,虽然终究是不一样。 管阔再一次看向金安。 金安仰起了头,闭起了眼睛,表示自己不再有任何的思想。 管阔回头看了看晋王李显岳。 李显岳点了点头。 虽然他要作出的决定不在乎任何人的思想,但是最起码这两位的态度坚定了他的信念。 他往前几步,来到姬如是的身前,单膝跪地,伸出手。 姬如是的一身白裙在他的面前荡漾,气息有些芬芳。 她微笑着往前伸出小手,把玉佩放到管阔的手里,她的纤指在管阔的手心轻轻一点,就像是蜻蜓点水。 在整个世界上,能够有幸触碰到姬如是的男性屈指可数,虽然管阔的这一次什么都不算,但是他也能够骄傲地告诉别人:他是那些屈指可数的男性之中的一位,尽管这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 “管阔,本公主殿下很看好你哦!”姬如是微微一笑,随后她的秀首往前探出。 淡淡的清香就像是夏日里的万莲。 “你会让李惜芸都高攀不起的,本公主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加油!”她轻声道,紧接着又攥紧了秀拳,挥舞了一下。 她大概是知道这句话被李显岳听到,那张本来就难看的脸会更加难看,被其他的北唐人听到,可能也会对自己产生较大的反感心理。 她把如云秀发带回,站直了身子,用一种骄傲的、强大的姿态大声道:“管阔,我命令你,用你的生命保存这一枚玉佩,直到你死!” “我接受您的命令。” 管阔面色平静,声音平稳道。 “管阔,我赐予你权利,当你受到任何困难的时候,只需要在任何大吴人面前拿出这一枚玉佩,便会得到他们之中任何一位力所能及的帮助。” 管阔抬起头来,微微诧异。 在先前看到金安以及烟雨宫侍卫们的神色,特别是那一块玉佩本身的不平凡,他就已经有了一些思想,但是说真的,直到姬如是真真切切地说出这么一番话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的身后不远处,李显岳挑了挑眉。 王独和白从云等人面面相觑,其中隐藏着不小的吃惊。 如果姬如是不说出这些话,他们可以认为那枚玉佩只是一枚比较华贵的玉佩,而不具有其他的更多,直到姬如是如此而言,他们才意识到:事情不仅仅是如此简单。 姬如是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道明那一块玉佩可能具有的威力,并不是为管阔而树大招风,反而是一种宣誓——我,南吴至高无上的小公主殿下姬如是是明明白白地把玉佩放到管阔手里的,如果因为管阔出了什么事情,而导致玉佩出现在其他人的手里,我们大吴烟雨宫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换言之,她虽然说过这枚玉佩的功用,并且表示要管阔用生命去守护它,但是其实一旦这一枚玉佩到了其他人的手里,非但会变得毫无价值,还会带来灭顶之灾。 在许多人看来她对管阔做这些不值得,也是没有多大意义的,但是她却不这样认为。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你看那姑娘(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是南吴的掌上明珠,小公主殿下,她可能看起来比较任性,可是她却不这么想。 以她的地位,已经拥有了太多太多,于是,她也就很在乎她的烟雨宫之主所拥有的威严,哪怕管阔在很多人看来都无足轻重,那也总是她的人,如果她对于自己的人会承受的威胁不强势一点,又哪来的威严? 或许北唐的许多人不在乎管阔,甚至想要针对之,但是她在乎,和管阔在别人的眼里究竟是怎样的无关。 这样很强大。 管阔感受着那块玉佩上面模糊的温度,心中莫名,但是在这之中一定有着温暖,他确定。 他和姬如是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轰轰烈烈的情谊,姬如是也不可能从他的身上获得多么大的利益,但是两个人之间相处,然后互相之间的态度,来自于灵魂深处,你觉得这样做是对的,那么就是对的。 “小公主殿下,”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动作,看着对方清晰秀丽的眉眼,道,“说谢谢,那就显得太过轻飘飘,也不实诚了。” “我永远记得我和烟雨宫的关系,同时祝福您,一直都那么快乐、幸福、美丽。” 他没有说出更多,但是姬如是的两眼弯弯的,脸上挂着微笑,她很高兴。 管阔今天当着这么多心存芥蒂的北唐将领们的面,道明他承认他和烟雨宫有关系,那便已经足够,不需要太多,毕竟,那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 “本公主也赐予你祝福。”姬如是伸出素手,背对着朝阳,扬了扬,作出了一个令人回味隽永的手势。 她看向李显岳等人,雅声道:“大吴不朽,北唐,也不朽。” “谢公主殿下玉言!”这一齐声,是北唐将领们最最衷心的,他们祝福这一位可人的小公主殿下,同时也诚心实意地接受对方给予北唐的祝福。 姬如是带着淡淡的笑容,转身,风拂动她的发梢,上面的金钗以及坠子交织出一片悦耳动听的响声,在朝阳的淡金色光辉之下,氤氲出一片迷人的奇彩。 她就像是一朵莲,踏着清澈的湖水,翩然远去。 今日,三千越甲回国。 今日,南吴的小公主殿下回朝。 今日,朝阳一泻千里,碧空如洗,大风微凉。 管阔默默地站直了身来,后退几步,站到了李显岳的身后,目视着姬如是进入了那一辆铜墙铁壁一般的传奇马车。 风在远飞,从遥远的北方带来那里的泥土气息,一直往南。 三千越甲拱卫着那一辆马车,同样朝着南方而去。 此行山长水远,我们可能不再见,也可能再次照面时,一切尽在不言中,但是,这就是人生。 “真是一个好姑娘。”看着远去的那万千重影,李显岳微笑,轻声道。 “是的,她真是一个好姑娘……”管阔的声音更加轻微。 他想起了那个时候初见姬如是的时候,心中所想的那唯一的一句话—— 嘿,你看那姑娘! 祝福她吧。 …… …… 姬如是离开了。 整个北唐军中酝酿着一股很奇特的气息。 有人想着这一位小仙女的离开,有些怅惋,但是还有人想着姬如是的那一身白裙荷风微摆的样子,情不自已地脸上挂起微笑。 如同铁山无等不少人所预料的那样,管阔并没有回到原来的地方,而是跟着李显岳,那一夜宴席之后和铁山无他们的见面,真的成为了他回去长安之前的最后一面。 这一位晋王殿下,已经开始准备回去长安的事宜了,虽然管阔并不是很清楚回去长安之前需要做一些什么。 姬如是离开后,这是北唐军中最最重要的事情。 寒意越来越深,四野的天空阴沉的时候多,晴空的时候少,似乎是姬如是的离开,也把那些温暖的阳光给带走了。 管阔却和先前的焦虑完全不同,姬如是的离开,并没有带给他更多的忧愁,他反而显得很平静,脸上也常常挂满了微笑。 人生中,遇见过即是美好,那些美好会留存很长的一段时间,并不会因为某人的离开而消失不见。 他怀揣着那一块玉佩,如同对方所说的那样,并没有多去想回到长安后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而是想象着他去到南吴,看看那个美轮美奂的烟雨宫以及像是一朵纯净荷花的烟雨宫之主时候的情景。 姬如是离开关外三天之后,晋王殿下李显岳也准备启程了,但是他却并没有带上管阔,只是带上了计光等亲卫,还有其他的一些将士,总共三百多人。 左惊也在其中,这是管阔听说的,这些时间他并没有机会见到对方。 辅国大将军他老人家大概是想念自己这个不肖的儿子了,儿子再混蛋,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也是没有办法的。 除夕即将来临,这一段时间的长安,应该会很热闹。 管阔并不明白李显岳回京为什么会没有带上自己,但是想来有着对方的打算。 随着李显岳的离开,管阔可以感觉得到周围的气氛有些诡异,虽然没有了左惊,但是薛昭、冠英将军,还有许许多多对自己有各种各样看法的将士们都还在。 好在他继续停留在关外的时间不多了,姬如是离开的第五天,一个人找上了他。 在北唐军队中,镇武将军王独是名人,他和定远将军白从云是北疆将领之中名气最大的两位,而与此相对应的则是这两个人的能力。 换作其他的任何一位将领,甚至是白从云,面对管阔这么一位有名无实的普通北唐士兵,可能都会选择派人过来传话,而不是亲自到场,但是王独偏偏就这样自己来了。 王独的身材魁梧,脸上胡子不少,谈不上好看,但是因为他是为将者,还有手下杀死的敌人之多,有着一种另类的气质,那种气质使得他很特别。 在知道管阔就是管阔之后,他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脸色,虽然他从心底里面已经承认了管阔所拥有的成就,但是“管阔”这一个名字一直都是他所厌恶的,这一点怎么样也避免不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再见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就这样撞进了管阔和其他三名亲近李显岳的士兵的营帐,用那双眼略微有些轻蔑地盯着对方。 因为日常操练的缘故,其他三名士兵并不在,于是营帐内只有管阔一个人在默默修习运气法。 “镇武将军。” 当王独进入帐门的一刹那,管阔不急不缓地起身,又不卑不亢地抱拳施礼。 王独的嘴角微微撇了撇,道:“管阔,你好惬意啊!” 他并不知道管阔到底在做什么,只是他知道管阔最近一段时间似乎什么操练都不需要,也不常出去走走,躲在营帐里面坐坐躺躺,真的是悠哉悠哉。 “锻炼心境,修习自我。”管阔的情绪似乎并没有什么波澜,他无所谓王独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殿下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吧?”王独微微冷笑一下,道。 管阔点了点头。 “本将回京述职,你自己收拾收拾,下午时分顺势把你带走。” 他的这一席话轻飘飘的,就像管阔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样可以带走的东西,并且是拖累的那种。 晋王李显岳在两天前带了一些人朝着长安进发,而今天,王独同样也会带着较少的一些人离开这片关外,管阔是其中之一。 虽然管阔依旧不明白王独和李显岳的时间为什么会错开,甚至还有一些人会在王独之后离开,但是至少,他的确是今天就要回去长安了。 此行,没有什么当初一同来的人,铁山无等人都会留在这里,更何况那个时候一同过来的囚徒已经所剩寥寥,只有并不熟悉的王独等同袍,人事变迁,真的难以预料。 他的神情恍惚了一会会儿的时间,便恢复了过来,动作平稳道:“遵命,将军。” 遵命,将军,短短的四个字,便保持了他的所有尊严。 王独眉毛一挑,总之当得知这个人就是管阔之后,他已经从对方身上发现了无数个和以前自己想象中并不一样的地方,今天也是一样。 反正,管阔的任何动作、神态,还有隐在的气质,都绝对不像是一个可以嘲弄的对象。 他皱了皱眉头,道:“管阔,好吧,我承认,你不像是一个百无一用的家伙,但是要想让我们赞赏你,是一个大问题。” “将军的这一句话已经算是一种赞赏了。”面对王独,管阔知道他是一个敢爱敢恨同时敢说的人,这样的人总比把一切都埋藏在心里的笑面虎要好上许多倍,尽管目前王独似乎真的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好感。 “我不喜欢你,”王独道,“但是我也不会对你做一些什么,因为我憎恨苏印,我想杀了他却没有成功。所以,我提醒你,我是不会做什么,但是你小心一点,不论是在这军队中,还是回长安的路上,或者回到长安,都会有许许多多的人想对你动手。” 这些东西,管阔一直就知道,但是他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底气,然而当隐约知道一些什么的王独亲口对着自己说出来,他还是感觉到了极大的危机感。 “准备准备,下午出发。” 王独的身影从帐门处消失。 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果然就是王独。 管阔缓缓坐下,沉默着在原地坐了许久,这一次跟着王独回去的人有不少,但是可能王独只见了自己,王独对传闻中那样但是见面却是这样的管阔必定是好奇的,于是亲自过来说了很少的话。 这是一个好将军,虽然他不喜欢自己,管阔想到。 他闭了闭眼睛,再次运转起气息,因为如同王独所说的那样,一切的不确定因素都在逼近,毕竟晋王李显岳已经离开了。 下午时分,天色依旧昏昏沉沉的,大风起兮,云飞扬。 又一些人要离开关外,回去长安了。 和姬如是三千越甲齐动的轰轰烈烈完全不能比,送王独的人,还有关注他的人并不太多,只有白从云等寥寥数位将领。 大概是人们知道,王独终究不久就会回来,和姬如是并不一样,他的生命,是属于这片战场之上的。 管阔牵着无迹,腰畔跨着秦杀,来到了汇聚的地方。 四野的风很紧,冷飕飕的,因为穿着盔甲,而没有打仗,也没有操练的缘故,真的身有寒意。 王独的手并没有牵着什么,但是他的那一位马兄弟却紧紧地跟着他,可见这两位互相之间的心意已经达到了某种很深刻的程度。 在到达汇合的地方的时候,管阔看到了一些陌生的面孔,但是并不包括其中的一位。 那是那名在宴席之上被邀请到,同时因为在珍威将军的手下打过仗,再因为秦杀的缘故和他有着很大仇恨的年轻将领。 秦杀依旧在管阔的手里,那名年轻将领并没有能够如愿,而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来得快,却可能一生都难以消却。 有一句话这样说到——吵架时一炷香你说出的话语,是你用一个月都挽回不过来的,这其实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征战多年,他们那些将士之间彼此都已经很熟悉,当管阔来到的时候,他们之间正在谈笑风生。 他并没有加入进去,尽管他知道进入一个群体,友善地对待别人会很快让你交到许许多多的朋友,但是前提是你并没有和其中的任何一位拥有什么矛盾。 在那名年轻将领和其他人关系很好的前提之下,对方只需要寥寥数语,便可以毁灭自己的形象,让别人用厌恶的目光看待过来。 无迹的高大身姿真的很显眼,于是导致褪去了管府公子服饰而很不显眼的管阔在一瞬间便获得了诸多的目光。 那名年轻将领在看到无迹的一刹那,便瞳孔一阵紧缩,那种让他怒不可遏的情绪打消了之前的任何欢乐,冲击了他的脑海。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管阔腰畔的秦杀之上,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他的那种情绪变化很明显,同时整个身体也透发出来一种危险的气息,那些将领们的大声说笑声戛然而止,很奇怪地看向了年轻将领目光所及之处的管阔。 第一百零四章 想揍我的人那么多,你算什么?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得不说,无迹、秦杀,真的是很特别,很吸引人的目光。 正和王独道别的白从云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对着管阔微微一笑,对于此,管阔当然也是微笑以对。 至于王独,只是轻飘飘地回头,淡淡地瞥了管阔一眼,依旧和白从云交谈着一些什么。 既然管阔杀死苏印的事实已经确定,而且这一次管阔被召回长安,也是因为陛下对苏印叛国的痛恨,由此对管阔有了极大的兴趣。于是,他们两位对于秦杀和无迹被殿下赐给管阔,没有了其他的看法。 但是在那两名名将之外的氛围,可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林海,这个兵渣子是谁,他和你有仇?” 军旅之中的有些人可能的确有点肆无忌惮,再加上那些人都是有着一定品阶的将领,而管阔真的只是一名普通士兵。当着管阔的面,一名壮硕的汉子直接嚷道。 他虽然并没有刻意表现出对管阔的轻视,但是那种无所谓的姿态有着更加深刻的居高临下。 “那一场宴席你们在执勤,并没有时间参加,其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你们可能听说过,具体的我待会儿给你们详细道明,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倒是的确很想现在就打歪那个傻子的鼻子!”林海冷笑一声道。 虽然他已经是一名将领了,但是毕竟年轻,再加上他的战绩卓著,由此更有着一种盛气凌人的气息,他就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叫嚣想要动手。 管阔仰头看了看天,脸上浮现出几许笑意,此时此刻,他倒是忽然找到了几分铁山无那一贯的心理状态,没心没肺,漫不经心。 林海那一段话之后,周围的那些将领们都有过瞬间的思索,可是宴席之上发生的事情,的确在他们这些将领之中传扬了开来,虽然下面的士兵知道得并不多。 那名壮硕的汉子眸光再一次扫过无迹和秦杀,随后脸上浮现出一股怒火,紧接着又冷笑一声道:“难道,这个,就是管府的那个傻子,那个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妄想迎娶广乐公主殿下的蠢货?” 提到管阔,几乎所有的北唐人都会同仇敌忾,而在宴席之上传扬出去的一些东西,更是让那些珍视珍威将军的将领们与他不共戴天。 尤其是今天,管阔就这样大大咧咧地牵着无迹、跨着秦杀,这难道不正是这个傻子朝着这么多人作出的挑衅吗? 王独这一次带领回去的将领们大多数都比较年轻,由此,除了具备冲杀疆场的勇气,还有着敢想敢做的痞气。 “不是那个蠢货又是谁!?”林海嘴角勾起,今天管阔的出现让他愤怒,同时也让他兴奋,那是一种很美妙的感受,“那天宴席之上他挑衅我叫我试试看,后来因为殿下的缘故,我不知道他躲到了哪里,也并没有去寻找他,没想到今天这混蛋居然傻不拉几地带着无迹和秦杀在这里晃悠,不打他真是浪费啊!” 不打他真是浪费啊,这是一个多么深刻,也多么形象的感觉! 林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拍了拍自己的战甲,也不废话,便开始往前跨步。 他的身体算不上魁梧,但是挺结实的,他和左惊并不一样,他的地位,是完完全全用自己的实力杀出来的,于是也就是实打实的威慑。 “回长安的日子长着呢,我们这么多人打他一个,就算打痛了,这个傻子也肯定会叫嚣,说我们以多欺少,而且还欺负他一个小兵,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所以今天我先来,以后一天一个人,等到打到长安,我们那么多人差不多也打完了。”林海感受着迎面的大风,心情舒畅无比,那种沐浴在冷风里的感觉,还有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是人生中难得的好时光。 林海说得很有道理,那些自视甚高的年轻将领们尽管全部都手痒痒,但是就这么一窝蜂地冲上去,真的是很没有面子,还会遭受到远处不明白真相的自己士兵异样的目光,所以只是在欢呼雀跃着为林海打气,没有都冲上去。 “林海,你给老子打轻点,要是你今天就把那个傻子打残打废甚至打死了,我们以后做什么!?”那名壮硕的将领大声喊道。 “这个我可不好保证!”林海哈哈大笑了一声。 管阔看了王独一眼,他知道王独和白从云都听到了,尤其是面对着这边的白从云更是看到了,但是白从云的那种笑容很是莫名其妙,看得出来,暂时而言,他们两个人并不准备阻止。 管阔皱了皱眉头,他忽然想到了卫佰纵容左惊等人的那个时候,不禁心想难道“适当”的纵容是军队里面不少将领们的通病? 或者,是王独和白从云有着什么其他的想法? 这些他不能够确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当意识到白从云和王独的装作没看见、没听见之后,林海等人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在这里,白从云和王独并不是那些桀骜不驯的年轻将领们的上级,他们能够压制这些人的唯有他们的资格以及名气,于是那些年轻人们得意非凡。 林海的步子很快,眨眼间便已经来到了管阔的一丈之外。 管阔考虑了一下,并没有拔出秦杀,他觉得如果这样做,可能就算是王独和白从云都会对自己有着不小的恶感。 “管阔,我揍过的人,都是挺有名气的,你是其中之一,所以你应该感觉到荣幸,并且也应该庆幸不会像突兀人一样被我一刀砍死。”林海的嘴角泛起一丝诡谲的笑意,看得出来他很得意。 “虽然我并不这么觉得,”管阔道,“但是可能在你们的许多人看来,我很欠揍。” 他说的这句话很奇葩,但是也很强大。 “想揍我的人特别多,那里面有许许多多身份地位实力都在你之上的,所以,在这之中,你又算什么?” 会有很多人以自己受到多少多少人推崇而自豪,而居高临下,但是真的很少会有人因为想揍他的人特别多而引以为傲的,因为这真的是极致欠揍。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年轻人的拳头(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可能是这整个军队之中的唯一一个。 林海先是明显步伐缓了一下,神情也是怔了一下,但是紧随其后的是哈哈大笑。 不错,这很可以,和宴席之上的管阔很不一样,但是和传闻中、和他们许多人想象中的管阔一模一样。 “傻子果然就是傻子!”一名将领大笑着打了一声唿哨,就像是见到了一个漂亮的姑娘。 “这是傻到怎样的一种程度?”林海对着管阔笑道。 “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管阔神色平静地把自己的盔甲整理干净,然后笔直地站好,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也许换作从前的他,可能早就主动一拳头轰上去了,但是现在他却不想这么做。 还是那一句“试试看”,或许管阔说其他的一些什么话,林海并不会在乎什么,反而会嘲笑他的愚蠢,但是偏偏不能够是这一句话。 在宴席之上,管阔面对林海、面对冠英将军,甚至可以说是几乎面对所有人,都是这一种态度,关键是最后他非但还活着,并且还是活得好好的,就那样稳稳当当地拿住了秦杀和无迹,于是“试试看”也就成为了林海的逆鳞,不可触。 “当初因为殿下的原因,”林海道,“我并不想去理睬你的挑衅。” “但是现在,”他的声音放高,“不打你天理难容啊!” 当他的最后一个字落定,他的整个身体就像是一只飞翔的鸿雁,顺着风,同时也带起一道风,袭向管阔。 这一时刻,他等待了许久,许许多多人也等待了许久,他的拳头迫不及待地想要撞上管阔的鼻梁骨,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四面八方传来零零散散的喝彩声,那种老不正经的姿态在这些已经有了一定品阶的将领身上很难体现出来了,但是此时此刻,却让他们短暂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再去在乎会不会有自己带的兵看到这里的情景。 “林海,打头!” “别打头,打下面!” “左一拳,右一拳!” “帮我也打一拳!” “不用帮我打,我的那几拳自己打就行,说好了别打残了,而且已经够傻了,别打得再傻一点。” …… 最近似乎都没有特别开心的日子,但是今天是一个例外。 暴打妄想迎娶广乐公主的管清和之子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身后的灰云在翻滚,天光敛没,大风呼啸,撩过衣角。 林海找到了酣畅淋漓的感觉,他回想起曾经见到广乐公主李惜芸的日子,那些时候,他还要年轻,李惜芸鲜红色的宫裙拖地,广袖招展,瞬间明媚了整片天空。 再想想待会儿那个可耻的家伙被打得跪地求饶的样子,他脸上的笑容便越发清爽。 虽然和薛昭比,他没有底气,在广乐公主的面前,他也略微有些自惭形秽,但是这并不影响到他的那种英雄一怒为红颜的豪情壮志。 面对着迅速逼近的林海,还有那一只拳头,管阔体内,一股庞大的气息在涌动,最终冲出了体外。 他身上的衣衫飞快舞动,包括最外面的盔甲也在抖动,强大的气息就像是生生不息一般不停歇地溢出,他整个人就像是身处在高空之中,四面八方都是巨大的气浪。 王独转过了身来,神情淡漠地看着管阔,当然还有已经出手的林海。 王独提醒过管阔会有很多人针对他、揍他,甚至想杀死他,但是并不代表王独很乐意在管阔遭受到这些的时候随随便便地出手相助,可能当确定管阔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时候,王独还会想看看管阔被揍是什么样子。 不清楚白从云是什么想法,但是这一名稳重的将领在微笑着看着,但可以肯定的是其中并没有看好戏的情绪。 也许白从云能够提前预料到一些什么。 伴随着那些年轻将领们毫无姿态的喝彩声,林海的拳头挟带着一股风逼上了管阔的脸颊。 一切都近在咫尺。 林海的眼中已经浮现出了管阔那头破血流的样子。 但是,在他拳头所挟带的风之外,他又感受到了另外一股气流。 原地,管阔的影像随着他拳头的突进而陷入了进去,就像是出现了一个洞。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林海的心就“咯噔”了一下,有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危机感。 “残影!”他的脑中响起这么一个声音。 事实证明,左惊和他根本是不能比的。虽然骄傲自大自满,也略微有些张狂不羁,但是林海的反应真的很快,他并没有沉浸在轻视之中太多。 在此时此刻,在林海的心中,除了深深的忌惮以及迅速的思考之外,还有着极大的震惊。 他这么年轻便已经是品阶如此的将领,前途无量,在整个北唐的年轻一代中都可以说是佼佼者,在战场之上,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他杀死敌人,在北唐军中,也大多数时间都是他揍痛别人,但是他也遇到过许许多多结结实实的对手,那些对手即使是他也不敢等闲视之,甚至还有寥寥几位可以反过来把他揍痛。 但是在这些所有的敌人、对手、朋友之中,他都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诡异的情景。 他可以接受管阔被自己一拳轰到,哭爹喊娘,也可以接受管阔破天荒地居然格挡住了他的这一拳,但是偏偏没有想到过管阔会以这样不可能的速度从自己的拳头下消失。 在这一瞬间,冷汗狂涌而出,再被狂风一吹,他的整个人都冷得哆嗦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忽然感觉到了身体左侧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在涌动,那是一种很猛烈的吸引力,周围的气体似乎以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方式朝着某一处汇聚。 “在你左边,小心!” 那名壮硕的将领的提醒这个时候才突兀地传出,再被大风一吹,便显得有些模糊邈远。 没有多考虑什么,他的腿迅速发力,朝着右边一闪,同时眸光朝向气流发生异常的那一处瞥过去。 他看到管阔冷静地站在那边,同时又冷静地挥出一拳。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年轻人的拳头(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一股狠意从心底透发出来,他难以理解管阔这么一个他们从来就看不起的傻子是怎样爆发出来这么不可思议的能力的,同时也因为痛恨对方,激发出了体内的那种力量。 一声断喝,他的左臂朝着那逼近过来的拳头狠狠地挥出。 “砰!” 一声大响,巨大的冲击力从接触处传导过来,顺着手臂一直延伸,最终到达了他的全身,他的整个人如遭雷击,右脚弹跳了几下,在地上留下几点深深的脚痕,一连退出了一丈。 另一边,管阔的身体也是轻微摇晃了一下,往后退出一步、两步,随后站稳,静静地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他。 林海的胸膛起伏不定,他先发制人,可是没有想到反过来被管阔抢占了先机,并且用的是他完全就无法理解的手段,他不服气,但是内心深处又为方才交手时管阔爆发出的那一股巨大的力量而暗暗吃惊。 管阔的脸上看不出来有什么巨大的情绪波动,那种样子可能和他从前坐在管府门前晒太阳的木木的样子有点像。 虽然他很鄙夷林海,也想把对方揍得爹娘都不认得,但是他在心中对林海还是显示出了足够的重视。这一场交手,让他确定:林海的地位真的是真凭实据的,对方完全不是左惊那种狐假虎威花架子的二世祖,林海比起苏印当然差得太远,而自己那一天杀死苏印,一方面是运气以及出其不意,另一方面是那个时候的苏印已经不是北唐战力无双的成武将军了,对方骨瘦如柴,心力交瘁,而且身负重伤未愈,苏印之死,抛开对方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也赢得不光彩,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经历了那么多,林海应该已经不是他管阔的对手了,但是至少也还算是一个值得警惕的人物。 在他们二人之外,则就是另一幅光景还有各种各样的心情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尽管管阔将自己的动作把握得很好,也看清楚了林海的攻击,但是却完全没有旁观的那些人看得透彻与全面。 王独朝着白从云看了一眼,眼中有些诧异。 白从云同样有些诧异,但是程度比较浅。 他们两个人算是比较能够接受管阔杀死苏印,并且得到珍威将军的赞许的一类人了,尽管并不是十分确信这一切,可是当今天管阔小试牛刀稍稍展露了一点实力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 刚才发生的一切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当林海的那一拳头轰上去的一刹那,管阔的身体就像是行云流水,在运行的过程之中,留下了无数道虚虚实实的影像,最终偏移到了林海身体的左侧,转而一拳打出。 那种情景有些快,但是大概是因为管阔对诡异身法并不是怎么个精通的缘故,他们还是看得比较真切,那种一气呵成的移形换位,以及勃然出击,化为了一种连绵的整体,就像是管阔已经精确计划了许久许久一般,并且也练习好了很长一段时间。 而事实上,管阔根本不可能知道今天会遇上林海,也不可能预测到林海会出手,并且是怎样出手的。 他是怎样做到的?这是一个疑问。 作为征战沙场多年的名将,王独和白从云面对目前的管阔,可以有许许多多多的手段将之打倒在地,毕竟他们两位比起年轻的苏印还要强大稍许,并且他们体力充沛,精神饱满,但是他们承认,要想做到这一点,需要花费一些手脚,管阔会是一个麻烦。 其他人或许并不能够从这短短的交手之中看出什么出来,但是他们两位很清楚——也许林海会把管阔打痛,但是林海不会是管阔的对手。 林海虽然是崭露头角,但是也在北疆两三年了,是他们不少老将看重的后起之秀,但是管阔才过来多久,还有,管阔是什么? 这些,都不需要重申一遍了。 白从云对着王独摇了摇头。 王独对着白从云皱了皱眉头,两个人都没有说一些什么。 在这之外,是那些年轻的、意气风发的新秀将领们。 想象与事实总是会有一些差距的,那些差距有的时候并不大,有的时候却特别大。 他们之前的毫无姿态的欢呼雀跃以及喝彩,那是因为他们和林海的关系很不错,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林海的第一次拳头就会给管阔造成极大的麻烦。 事实却完全不是这样,而且差得太远。 他们都是一些冉冉升起的新秀,虽然军功不多,但是在他们的年纪之中,已经是屈指可数,然而就是刚才那短短一瞬间之内的情景,让他们意识到:管阔的那些动作,即使是他们,也很难做到。 就算刚才给管阔一拳的不是林海,而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位,他们都没有底气敢说比林海应对得更好,甚至没有几个人比林海更加强大。 当那些诡异的场景发生的一刹那,那些肆无忌惮的喝彩声、呼哨声戛然而止,应该是他们知道,要是还恬不知耻地自欺欺人,给自己一种管阔已经被一拳打倒在地头破血流的假象,那是在是太愚蠢与可悲了。 林海与管阔依旧处在原地,谁也没有动作。 管阔是因为不想给王独和白从云一种自己惹事的形象,更何况现在他的心很平静,他很乐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不是一寸又一寸地往前逼迫,逼得林海特别没有面子。 林海的神情有些惊疑不定,直到现在他还没能够接受刚才管阔所做的一切,尽管他已经应对对方的动作作出了非常合理的接招。 他不明白,这一幅场景,让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可笑的梦,梦中的管阔居然成为了一个让他忌惮无比的强者,难道是最近和兄弟们谈笑风生的时候笑话说多了? 他有心掐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在做梦,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做不太合适,最终他压制住了那种想法。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来打我呀(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随后,他听到了一个沉闷、轻轻的,但是却也有些熟悉地破入自己耳膜的声音—— “你们确定他就是我们所说的那个管阔?” 在管阔暴打左惊的那个时候,曾经有人这样质疑过,在今天,这个问题被再一次抛了出来。 那个壮硕的将领对着身旁的一人道。 被提问的那个人因为遭受到忽然的问题,而有过短暂的茫然,此时此刻当然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一种毫无答案的眸子看着他。 没有得到答案,那名将领略微有些失望,望向了依旧保持着防范动作的林海,问道:“小海,你说他是管阔,你确定?” 林海回想着管阔刚才的那一系列动作,从前的那些仇恨忽然之间就变得有些无处发泄起来,他的内心深处也有些动摇了:难道这个管阔真的不是大家想象中那个的管阔? 在今天之前,他和管阔只有一次见面,那就是宴席之上,当时剑拔弩张,而且管清和之子的名声挺大,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去质疑这一点,更何况晋王殿下也并没有指出什么。但是今天管阔的表现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一点,把这么一个问题抛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管阔今天的表现,和他在传闻中的那个人人可以嘲笑的样子完全不同,并且还有一个致命的疑点。 假如说他是一个扮猪吃虎的小人,那么就算他忍住了从前的装模作样,也完全没有理由在管府的那一夜碌碌无为,难道他真的为了保命,就算在那一灭门的特殊时段,都一直隐忍不发?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他又展现出了自己的真实实力? 毕竟,没有人会认为管阔的实力会是在那一夜之后的短短时间之内发展起来的,因为那样的天差地别太过惊人。 于是,这样的奇景也就变得光怪陆离起来,成为了一个难以解决的谜题。 知道这一切的,或许只有管阔自己,哪怕就连他的父母、驼背老金、丘镜山都不会理解他实力的暴涨究竟是因为什么。 三个原因—— 他是管清和的儿子,他被管清和教育了十几年。 他和驼背老金一起生活了十几年,那十几年同样影响深远,随后驼背老金又给了他一枚神秘的竹简。 他和丘镜山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在遭遇灭门之变之后,他的心境完全就不同了,丘镜山的人格魅力,还有所代表的那些气场,给了他一个总结性的提升,将管清和、驼背老金、丘镜山三个人的精华糅杂在一起,灌输进了他的体内。 他不能够完全理解那三个人在世界上的价值究竟是怎样的,但是那三个人教育出来的管阔就是这样的,以后也不知道到底会是哪样。 林海朝着那些将领们看了一眼,脑中有些乱,于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那些人有些失望,他们蛮以为林海对管阔的仇恨,还有宴席之上发生的一些事情最起码可以确定管阔的身份,可是到头来,他们现在想揍的到底是不是想象中的那个管阔,居然都没能够确定,这是不是显得太失败了? 管阔的目光短暂离开林海,环顾了一下那些神情复杂的人们。 既然他们不能够确定自己的身份,那么就由他自己来说明吧。 “我是管阔。”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管清和的儿子。” 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长安管府的唯一公子。” 这是他的第三句话。 三句话,便可以确定他的身份,绝对不会有第二位管阔。 林海的眸子在他的身上扫视了一番,没有说话。 那名壮硕的将领眼中闪过道道光彩,最后忽然咧嘴冷笑道:“连傻子你都要冒充,你这个人是不是贱,如果你现在就承认你不是管阔,随后当着整个军队接受冒充之后的惩罚,我们或许可以考虑对揍扁你消除兴趣。” “也许只有像你这种无聊的人才会想出来冒充这么一种说法。”管阔面色不变道。 他望了望四面八方。 “就像许许多多个时刻一样,我可能无法证明我就是管阔,并且是你们所认为的那个管阔,但是,你们可以选择在不确定之下就过来打我。” 人们见过很多很贱很贱,也嚣张到无耻的人,但是管阔此时此刻的那种贱与嚣张无耻也已经达到了某一种境界。 对的,就像我那个时候无法证明秦杀和无迹是珍威将军托付给我的一样,我也无法证明我一定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管阔,但是这并不妨碍你们马上就过来打我。 他就是这么说了,也是这么挑衅了,但是作为那些趾高气昂的年轻将领们,他们根本就放不下脸面真的冲上来群殴他一顿。 那名壮硕的将领脸部的肌肉抽动着,面色阴沉道:“我觉得我们先前所做的决定不变,在回长安的路上,我们每天抽出一个人打他一顿,一天都不要停,就算他不是管府的那个傻子,我也觉得他欠揍的程度完全不亚于那一位!” “MD揍扁他,我忽然发觉不管他是不是那个管阔,揍他绝对不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就算他不是那个管阔,但是把这个管阔揍一顿也是挺美妙的一件事情。” …… 那些年轻将领们都几乎要疯狂了,在战场之上,他们什么没经历过?面对突兀人,一刀砍过去,面对北唐人,一拳冲过去,哪里需要管太多? 林海对管阔的厌恶程度在现在也早就超越了对对方身份的怀疑,他的眼睛里面跳动着火苗,但是忽然之间他又发现了自己的骑虎难下局面。 他们都想揍管阔一顿,但是他们都决定一个一个地揍,这样才符合他们的身份以及傲气,可是至少在今天、当下,能够揍管阔的只有他林海独自一个人,最最关键的是刚才的短暂交手让他意识到他想把对方真的揍一顿的话,可能很难! 正所谓看花容易绣花难,看人挑担不吃力,他的那些生死兄弟们义愤填膺、斗志昂扬,然而逼的却是他,而不是那些呼喊着的人们。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来打我呀(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内心告诉自己冲上去,和管阔战在一起,打爆对方的守势。 但是那仅仅是冲动。 理智告诉他,他这么做的后果很有可能是和管阔打成一片,胜利渺茫,最终的结果,并不会太好。 骑虎难下,应该怎么做呢?冲动与理智在他的心间冲击,久久不能够平静。 “林海,管他是谁,先揍了再说!”那名壮硕的年轻将领对着林海喊道。 在现在,对管阔的仇视把刚才发生的情景都在他们的脑海之中冲淡了不少,一时之间他们都想不到了林海的处境。 人在冲动和理智两个时段有的时候仿佛是两个人一般,此时此刻,管阔那给他们造成极大震撼的诡异身影,还有打出去的那一拳头都从他们的脑中被短暂抹去了,剩下的只有暴打管阔的心。 林海在脑中对管阔刚才的那一系列动作作了一个简单的回想,脸上渐渐浮现出一股自己带给自己的自信神情,刚才的那一拳他处在了下风,一个原因是因为他轻视了管阔,他觉得在正常情况之下,对方对于他来讲还不一定是多么难缠。 在这之外,他已经先一步对自己所面对的局面作出了分析——在众目睽睽,也没有台阶可以下去的境地,他根本就找不到今天终止战斗的理由。人越是年轻,就越是好面子,喜欢强撑,直到阅历多了,才会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有点可笑。 当内心把自己平日里血杀八方的情景重演一遍之后,林海感觉自己的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尤其是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个在长安的人儿。 广乐公主李惜芸。 美好的事物总是能够给别人带来强烈的志气,在勇士眼里,危险如同日光般闪耀,更何况,他们并不会认为管阔会代表着危险。 “管阔,”之前还惊疑不定的林海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昂了昂头,用居高临下的气势道,“不管你是哪个管阔,今天我打的就是你。” 这句话同样嚣张,在现在,他们两个人,几乎成为了一唱一和。 管阔说:来啊,你来打我啊! 林海说:老子打的就是你! 周围的气氛更加热烈了一些,林海的强势给了那些和他熟识的年轻将领们极大的兴奋感觉,那种兴奋感觉并不一定是高兴,但是肯定是很期待很畅快。 王独朝着白从云看了一眼。 王独在那些资格最老的一批将领之中算是脾气比较坏,也很直爽的人了,但是他毕竟征战多年,阅历非凡,看待事情总是留有余地,他的确想让林海发泄发泄,但是之前的那一拳也已经差不多了,再下去,可能会事情闹大,非但没有发泄出什么,还会很憋屈。 但是白从云却神色镇定地微笑了一下,轻声道:“先看着再说,我也很想看看林海的实力,还有管阔的真实实力,你放心,这两个人,就算其中一个会赢,也不会是短时间之内的。” 白从云在军队中一向以稳重著称,现在他都这么说了,王独稍稍心安,他和白从云成为生死兄弟多年,白从云还真的没有过特别大的失算,对方的话语,给了他一定程度的镇定。 场间,在没有人阻止,而林海不想收回战意、管阔不想退缩之下,继续战斗已经避无可避了。 风依旧很大,也依旧很冷,管阔并不知道对面林海的心中是火热还是怎样的,只是他相对有点冷静。 说实话,他也很清楚这是一场没有必要的战斗,不论是林海还是他,都不能够从中获得什么实质性的利益,反而会是浪费时间,在这之后,会有漫长的路途要走,精力被花掉实在是不值得。 但是,面对挑衅,他很不擅长于服软,在从前,因为他是管清和之子,别人在背后骂他傻子,他不在乎,但是也没有人敢打他,而今,有人敢,那么他就打回去,很简单的道理。 他体内的气息在运转,在现在的众目睽睽之下,他找到了那些时候战场之上杀敌时的感觉,那种感觉就是不去多想其他。 风带动着气流,又朝着他的体内缓慢汇聚,体外的气息、体内的气息,化为了一种相向运动,但是隐隐之中却又有着一种微妙的联系。 修习神秘运气法这么久,又领悟了诡异身法的运行方式,对于那种收放的手段,他已经感觉尤其的亲切与熟悉。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没有摆出任何的姿势,因为他不知道林海的下一次攻击会是怎样的,他只能够以不变应万变,这才是最强的状态。 对面,林海却并不一样。 林海的进攻性极强,他的左腿微微后撤,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整个人就像是一支即将射出去的箭,锋芒毕露。 他很好胜,所以他不能输,他想象着广乐公主殿下就在背后看着自己的那种虚幻场景,整个人陷入了某种奇妙的激动之中,那种激动让他汹涌澎湃,荡气回肠。 看管阔的状态,绝对不会主动出手,也许是对方对自己有所忌惮,也也许是对方愚蠢到根本不屑于主动出手,那么就是他抢先攻击,这个和面子无关。 而且就像双方所表态的那样——管阔:来打我呀,那么就是他林海打过去。 风骤歇,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就在这一瞬间,林海动了。 他的方位,正是顺风的方向,随着他的动作,停歇了极短时间的冷风再一次呼啸,助着他袭向管阔。 乘风破浪一般的气势,势不可挡,再加上那种壮志豪情,林海在这一瞬间便充满了凛冽的气息。 管阔面对这一拳,双目把这整体的所有动作都放在眼里。 林海快如闪电一般的动作在他的脑海中放缓、解析,成为了不连贯的一系列图景。 在面对突兀狼将、面对势如潮水的突兀骑兵、面对苏印那诡谲到令人绝望的刀势的时候,他都无数次屏息凝神,重复做着这种动作。 人的动作都是有轨迹的,那种轨迹能够大致确定最终落定时候的方位、威力,当你能够做到准确预判的话,只要你的动作足够快,对手的攻击基本上都对你无效。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来打我呀(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目前还做不到这一点,他猜想丘镜山和驼背老金也许可以做到,但是他也已经比起普通人拉大了许多。 一道风拂面。 又是一道风拂面。 第三道的时候,林海的拳头到了。 借势借力,林海的这一拳头威力极大,不容小觑,管阔的身体微微一侧,一掌挥出。 一声闷响,管阔的掌力稍稍偏侧,从斜处与林海的拳头相触。 两股力量的相撞让双方都往后有过略微的动荡,但是却不妨碍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周围的呼喊声依旧热烈,那些年轻将领们见到过无数次决战敌人的生死时刻,却绝难会有今天这么令人兴奋的时光,尽管他们也都说不出来究竟兴奋在哪里。 林海在与管阔身体相错的同时,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左腿像是一把剑一般向后“刺”出。 风让管阔的头发略微凌乱。 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头鸟一般往上而起,整个身体的气息都迅速向外排出,他的盔甲不断震动,仿佛是要裂开。 林海的左腿在击出那一击之后,便迅速收回,就像是未曾踢出来过,只有地上深深的痕迹证明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切的存在。 一道劲风袭来。 林海的瞳孔一阵紧缩。 他没能够击中管阔,于是管阔的攻击到了。 没有秦杀血杀八方的那种刀下生、刀下死,今天的战斗更像是一种演练,但是林海对于他来说的确是一个可以练练手的对象。 他明白,当他面对长安的那些对手的时候,生死可能只是在一瞬间的事情,没有多大拖泥带水的必要,所以当能够出拳击倒对方的时候,就必须要出手,那也是一种事先的锻炼。 林海的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强烈的攻击状态,豪情漫天,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两次攻击都会不见成效,而当他的攻势收不住,管阔却已经打了过来的时候,那种防守难免就会变得有些捉襟见肘。 最强大的防守就是攻击,这一句话很多时候都并不实用。 管阔的拳头逼近了他的脸颊,而他还在作收回左腿之后的缓解。 战斗的本能让他的头自动往下一偏,不管处在何时何地,把头避开是最最正确,也能够让伤害变得最小的做法。 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传出,管阔的拳头并没有落上林海的脸颊,但是却从他的头顶狠狠地擦过。 林海躲避的速度非常快,所以用“擦过”这个词来形容非常贴切。 最最关键的是——管阔他的拳头擦到了。 那是两者之间的直接接触。 一股灼热的气息从相触处蒸腾而起,林海在这一瞬间便感觉头皮发麻。 随后,才是疼痛感。 管阔的拳头之外,那种神秘的气息附着,挟带着恐怖的力量,在这一击之中,林海本来束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就像是被击碎的稻草人一般,凌乱地飘舞而起。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大风还是管阔的力量,总之林海乱发狂舞的样子一点都不潇洒,反而略显狼狈。 在这些场景之外,那些喝彩声、呼哨声明显凝滞了一瞬,面对着那种结结实实的事实,他们的心中猛然传动起一大片的郁结。 事实一次又一次地打击在他们的心上,这实在是有些痛苦。 他们可以蒙蔽自己刚才林海面对管阔的第一击是因为管阔出其不意,是因为林海的轻敌,但是绝难蒙蔽自己林海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风,甚至可以说是挫折依旧是一些意外。 管阔的强势很明显,林海的弱势同样很明显。 乱发狂舞,和管阔错开的林海发丝凌乱,在风中飘起。 没有了束缚的头发获得了某种自由,同时又让林海有一种不修边幅之态。 想象与现实的差距实在是巨大的。 在这里并没有倾国倾城的广乐公主殿下微笑着注视着他,他也并没有三拳两脚把管阔揍翻在地,头破血流。 什么都没有。 这真的很失败。 这一系列的交手虽然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东西,但是他林海绝对的劣势展露无遗。 周围的那些意气风发的年轻将领们同样很难受。 在刚才,林海的壮志豪情斗志昂扬,以及他们自己的义愤填膺将情绪推高到了极点,那种酣畅淋漓的众心所向,比起蜜汁还要甜,但是最终,落到口中,却是苦的。 “这不可能,这个混蛋一定是耍了什么手段!” 一名年轻将领勃然大怒地喝道。 不管那个人是不是那个管阔,总之现今他们对对方的痛恨是一样的,而那种管阔一定是耍了什么手段的想法更是把那种痛恨推高到了最高峰。 管阔没有驳斥,他和林海都短暂住手,他就那样以某种意味莫名的目光看着那名将领,什么都没有说。 那种目光很奇特,让那名将领觉得管阔看待他非常可怜。 那种怜悯的目光叫他特别的难受。 你们可以打输了,但是却最好有尊严地输,输了就是输了,而那些输了还百般寻找理由的人,真的很可怜。 那名将领尤其愤怒,他往前踏出几步,几乎就要冲上去,但是却被一个相对理智的人拉住了。 “你现在上去,会让林海他更加难堪,这样不好。”那个人凑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那名将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回首看了看那人一眼,最终还是忍住了冲上去的冲动。 “但是我们不能够就这样让这个家伙踏踏实实地在那里嚣张!”他低喝一声。 “先看看再说。”另外一人劝道。 而众人目光中心处的林海,整个人的情绪已经达到了某种癫狂之境,即将崩溃。 他林海是林府二子之一,与他的兄长林荣都有着一定的名气,那些名气让他们意气风发,一直拥有异于常人的高傲之情。来到军中以后,他的才能得到了进一步的展示,在年轻一代中,少有对手,他的品阶突飞猛进,成为了军中人人称道的年轻俊彦,他可以接受薛昭的光彩,因为薛昭一直都比他闪亮,但是…… 但是他不能接受一个叫管阔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处在下风!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不听话的人就得挨揍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军队中,他看不起无所事事的左惊,但是同样,他们全部都知道,即使是左惊这种人,都会看不起管阔。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就连他看不起的人都看不起的家伙,今天用真实实力把他羞辱了一顿,这让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在他的头发散乱之前,他有过一段时间的理智,但是直到现在,那种理智全部都消失不见了。人是一种好面子的生物,尤其是像林海那样的年轻俊彦,薛昭面对一切的冷淡,那是因为薛昭认为那些都威胁不到他,但是林海虽然强大,却比起薛昭差得很远,于是他就会疯狂。 管阔可以很明显地察觉到林海的脸色变化,那种铁青的状态,可以印证对方的心理状态。 “管阔,这是你逼我的!”林海的眼中跳动着难以抑制的火苗,那种极具攻击性的眼神,足以让大多数人都感觉到畏惧。 管阔的眼皮抬了一下,望了林海一眼,他并没有太大的危机感。 没有人会因为某些不明觉厉的原因把自己的真实实力压制到让自己难堪的地步,就像如果管府的那一夜他就已经像如今那么强大,他一定会试试看对着那些羽林军出刀,所以他并不觉得林海说出这句话的之前之后,实力会有多么天翻地覆性的变化。 “没有谁逼你,逼你的恰恰是你自己。”管阔道。 说实话,直到现在,他都依旧不想和林海爆发出什么冲突,因为这对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利益,而恰恰是林海自己主动撞上来要对着自己出手,但是很显然林海认为这都是自己的错,这岂不是特别的可笑? 林海果然并不在乎他的这一席话,冷眼看着他,开始解下自己的战甲。 他的战甲很漂亮,是许许多多的北唐士兵们梦寐以求的,但是这些对于他来说,一点都不稀奇,这是他作为林海,作为一名具有品阶的年轻将领所应得的。 王独看向白从云。 “这样下去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白从云轻声道。 林海现在就是在追回自己的面子,而且最终的结果也难以预料,所以继续下去,对谁都不好。 王独点了点头,随后作出一副现在才转身看向那些年轻人们的样子,朗声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之中的不少人都需要跟着我回去述职,我知道你们有一些家就在长安,这一次回去,与家人团聚,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但是你们要记得,敌人在暗中虎视眈眈,我们都要尽早回到战场之上杀敌,如今的拖延并不表明你们战斗的信念,相反,还会暴露出你们怠慢的性格。” 在管阔与林海,还有周围那么多人这样的氛围之下,王独忽然说出来这么一席话,真的很不符合时宜,但是正所谓快刀斩乱麻,那是终结现在尴尬状态的最好的做法。 但是很显然,能够有所反应的人寥寥。 “听到命令了没有!?”王独的脸色陡然一沉,就像是晴天忽然遇上乌云密布,紧接着便是电闪雷鸣。 王独的嗓门很大,在此时此刻,他为了压制住这些人暴躁的心理,声音用得更加大。 人的名,树的影,虽然王独并不是这些桀骜不驯的年轻将领们的上级,但是他的威慑力一旦爆发,便势不可挡。 大部分年轻人全部都收敛了凶神恶煞之态,随后退了几步,表示自己对王独的敬畏以及服从。 如同林海等很多人曾经所认为的一样,回去长安的路途很长,时间也有很多,若是想要收拾修理管阔,还有很多的机会,而不应该是在今天顶着王独硬来。 林海已经把战甲气势凛然地扔在了地上,溅起一片尘土,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已经没有多大的退路了,即使是王独的威势已经逼了上来。 而那名壮硕的将领以及其他的几位,也并没有因此而退步,他们个性张扬,敢爱敢恨,他们今天若是硬要把管阔给打一顿,就算能有什么惩罚,又会哪样,难道王独还会砍了他们? 王独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他也年轻气盛过,他也有过那些时刻,现在他承认那些时候自己是错了,但是他不会后悔。 只不过,阻止还是需要的,而不应当是纵容。 那名壮硕的将领以及其他的两三人往前踏出了几步。 “管阔,今天,我们揍定你了!”壮硕的将领冷声道,那里面满带着义无反顾的强大信念。 “谁也阻止不了!”另外一人道。 王独的神情越来越冷,沉声道:“即使是我吗?” 一名年轻将领回头,对着他恭恭敬敬地抱了一拳,但是眼神中充斥着坚韧不拔:“将军,很抱歉,我们今天不能够接受您的命令,在这之后,我们会心甘情愿地接受惩罚。” 王独正要说出一些什么,林海却开口了:“你们走开,不需要你们出手,明天我不管会是谁的,但是今天管阔的那张脸,是我的。” 白从云看着这些年轻人用很理所当然的神态却说着毫无道理的愚蠢话语,不禁笑了起来,道:“在没有命令的时候,你们或许可以放肆一把,但是现在,命令下来了,你们就要遵守,这是军队,你们知道的,如果你们的兵不听从你们的命令,你们会怎么做?” 没有人回答,他们都知道,如果自己的兵不听自己的话,那么那些兵一定会死得很难看,但是尽管他们知道这一事实,却依旧不想停下自己即将进行的动作。 “不回答,很好。”王独咧嘴一笑。 “那就我来说吧,”他往前踏出了一步又一步,全身的战甲发出有规律性的响声,“不听我的话的,就会挨揍。” 连同林海,他们一共有四个人,他们都是有所成就的天之骄子,如果他们一同出手,管阔绝对会承受到很大的损失,但是如果对手是王独,那么就说不定了。 更何况,他们根本就不敢对着王独出手,如果王独来真格的,他们只能够躲避,只不过他们不确定能不能够避开王独的攻击,甚至王独可能会命令其他的人去执行处理他们的决定,难道他们还能够和几十人打一场群架?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才只是开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现在事情已经转变,他们面对的是王独而不仅仅是管阔,他们可以选择现在就收手,也可以选择在王独动手之后被强迫性地收手。 一个人终于退缩了,他对着其他人道:“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哪怕是到了长安。” 说完,他没有强迫性让其他人表态,便自己往后退了。 又有一个人朝着那名退缩的人瞄了一眼,皱了皱眉头,低头思索了瞬间,没有说一句话,便同样往后退了。 他们骨子里是意气用事的年轻人,但是毕竟已经在军队之中耳濡目染了这么久,军队的那种体制,他们不得不选择接受。 剩下的人便只有骑虎难下的林海还有那名壮硕的年轻将领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而林海的处境也足够微妙,若是让他们就这样踏踏实实地收手,真的有些难。 王独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催促,更没有逼迫,他知道这两名年轻人都是后起之秀,都是好男儿,都足够聪明,他们应该能够理解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林海默声不响地开始穿上战甲,整理自己的仪容,收拢自己的头发,他的那种沉默,尤其压抑。 他这是在夺回自己仅有的尊严,他的收手是被逼无奈,沉默是一种最好的保留自己的方式。 管阔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作出任何的动作,这和他一直以来的不想惹事的想法很符合。 当做好这一切之后,林海朝着管阔那边踏出了好几步,最后停留在一丈之外。 他们之间就这样面对面,敌意明显。 管阔昂了昂头,神色依旧平静。 “这才只是开始。”林海咧嘴一笑。 随后,他的笑容迅速收敛,脸色宛如万年寒冰,义无反顾地转身,走向那名和他关系很好的壮硕将领。 那名壮硕的将领神情同样冷然,他们之间互相对视一眼,便已经互相心知肚明。 紧接着,那名壮硕的将领瞄了管阔一眼,仅仅只有一眼,但是那里面的危险很深。 事情表面上解决了,但是如同林海所说的一样,都才只是开始。 白从云在看管阔,看他的脸色。 管阔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可能意识到了,但是对于林海等人,还有以后长安的危险,他却表现得绝对的平静,仿佛一无所知一样。 白从云微微点了点头,在从前,他对管阔的出现并且还活着抱有着某种很复杂的情感,但是不知道何时何地,也有可能是受到了晋王李显岳的影响,他倒是忽然很好奇管阔最终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人物。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喜欢这么一个家伙了。 从前传闻中的管阔和别人不太一样,那是因为很多人都人云亦云地骂他是一个傻子,但是现在的管阔也和别人,尤其是同龄人不太一样,就像林海等人朝气蓬勃,同时也太过意气,但是管阔却冷静得令人觉得可怕,就像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害怕、兴奋,以及面子到底是何物一样。 王独很满意。 年轻人放得出去,也要收得住,那才好,不然的话,就是一个个的愣子。 以他一向的脾气,就算最后大家都选择了收手,他应该也会骂个狗血淋头出出气才好,但是面对这些后起之秀们,就连他都没有那么大的脾气。 “就要离开这里了,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是你们想说什么没有?”他问道。 几名年轻将领们对视了一眼,最终大概是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一人笑着道:“既然还会回来,那么还用说什么?”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来来去去,虽然次数并不多,时间也并不长,但是总是有了一定的习惯,再一次的离开,无非就又是一个循环而已,所以他们都不怎么在乎。 王独把目光看向管阔。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或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管阔依旧是沉默,他和那些人想的一样,长安虽然是他的故乡,但是那一夜之后,他已经没有家了,这里的军队是他又一个家,他还会回来,可能会对长安有些留恋,但是却并不深切。 王独看懂了他的意思,对于管阔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一名北唐军人,并且有一种属于这里的觉悟,他很满意。 只是多久以后,管阔再回想今天的这些想法,可能会苦涩地一笑,因为他再也没能够回来过。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风吹得猛,也吹得冷冽,离别的时刻到了,在人生之路上,人们来来去去,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离合,五天前他们送别了姬如是以及三千越甲,两天前他们送别了晋王殿下,今朝只是又一次而已。 “那就走吧。”王独一笑。 了无牵挂,来一场说走就走,王独的性格真的挺好。 管阔来到无迹的身边,发现它在望着一个方向。 那里,是他和无迹一起征战过的地方,也是某一支军队几乎全军覆没的地方,更是一名名将殉国的地方。 那里地势较高,于是他也环顾了一圈,看到了浩瀚的北唐军营地,还有天地之间略显渺小的人儿。 “再见,我会回来的。”他轻声道。 无迹发出一声嘶鸣,往前踱步。 白从云嘴角挂起微笑,很果断地转身离开。 几十人的队伍,朝着南方而去。 …… …… 薛昭和珍威将军依旧留在关外,而他们已经远去。 关外的大地起伏不平,但是绵延一片,并没有突然而然的嶙峋。 如今再看向这样的地形地貌,管阔并没有了初来时的那种迷茫以及疏离,反而像是和一位老友。 林海那一天对着他说过这只是开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天以来,并没有人前来寻找他的麻烦,可能是林海改变了主意。 当然,王独这么一位威名赫赫的名将也是一直横亘在那里,成为了一种阻碍。 直到有那么一天,雁门在望。 当初管阔从长安而来,想到过不到长城非好汉,现如今由北往南,再一次远远地望见雁门关,他的心情实在是很莫名。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那天前(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毕竟在雁门待过一段时间,而且那一段时间是他人生的低谷,是最最难忘的时光之一,所以再一次见到雁门关,所思所虑颇多。 在雁门关下,曾经有无数敌人在不同的时代蜂拥而至,也有许多朝代的战士们喋血于此,一直到今天,雁门依旧在,却也已经不停地修缮,变了模样。 天渐渐越来越暗,望山跑死马,朝着那边赶过去,并不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王独的决定是现在就安营休息,准备第二天的体力。 在这里,王独的资格最老,他的话就是命令,不论是多么细微的事情。 在这些个寒冷的夜晚,管阔无疑是有些孤独的,林海他们都是生死兄弟,也都是有品阶的将领,他们之间谈笑风生,但是唯有他,和别人一个都不熟悉,甚至还是对头,并且,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北唐士兵。 这一路,他注定无话。 只是在傍晚时分,看着天边依稀的晚霞,他却依然微笑。 人最重要的并不是他经历的事情一直都是开心的,而是他的内心一直都是开心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进入了他一个人的营帐,准备早些休息了。 关外冬天的夜晚真的很冷,大风刮过营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风声之外,四野都很静谧,大概是军旅生涯的警惕让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们保持了夜晚的默然无声。 无迹和其他的许多战马都紧紧地靠在一起,抵御寒风,虽然并没有什么遮挡的地方,但是早就习惯了风餐露宿的它们对这些并不惧怕。 除此之外,没有人烟。 直到那深深的黑夜之中,出现了一个更深的黑影,还有细微的、不易被人察觉的脚步声。 黑影的手中,一些东西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他抬头望了望远处看不见的夜色里,想到:明日就会入了雁门,而今夜,将会是在关外的最后一段时光,明天之后,做一些事情,也许就会更难了,那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要做的事情其实他有些不屑一顾,但是他必须要去执行,因为那是命令,而之所以他不屑一顾的事情依旧要做得那么警惕小心,那是因为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会有较大的波澜。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某一个营帐,没有得到任何生物的发觉,随后,轻轻地掀开帐门,把手里的那件东西抬了起来,对准了某一个方向。 那是一台北唐神弩,营帐内一片漆黑,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确定目标的。 他扣动了弩机。 …… …… 让我们把时间倒推,看看在数天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同样是一个夜晚,但是并不静谧,那是在北唐的营地之内,到处都是星星火光,在空中往下望,如同一片星空。 好一片璀璨,就像是那一片锦绣大唐一样。 营帐很大,却布置得比较简单,因为老人喜欢简单。 虽然营帐里面并没有其他人,但是老人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就像是见到了什么令他感觉到很温暖的事情。 其实,很多时候,笑容代表了心中灿烂,但是无时无刻都是笑眯眯的,那个人的心中反而可能比较阴暗,那是笑面虎。 一个高大威猛的形象出现在了帐门之外,大步昂然地走了进去。 “见过冠英将军。”那名身材壮硕的年轻将领抱拳一礼道。 “黄海天,我们只见过一次面,但是那一次,我们谈过很久,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彪炳你是我的门生,虽然我一直都没有承认,因为我觉得,你这么优秀的年轻人,绝对不会是老夫三言两语便可以教出来的。”冠英将军的脸上挂着笑容。 “一些重要话语的影响力,可以延续人的一生。” 那名被称作黄海天的壮硕年轻人低了低头,表达了自己对冠英将军十足的尊敬。 冠英将军稍稍沉吟了一下,望着大帐内的火光,有些出神。 虽然这一段时间非常短,但是黄海天还是有些吃惊,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这么一位两朝元老产生如此失神的表情。 “你可以猜到老夫让你过来是要做什么事情吗?”就在黄海天有些胡思乱想的一瞬间,冠英将军忽然又开口问道。 黄海天摇了摇头。 “你猜猜看。” “想和海天说说话?但是就算是这样,应该也不仅仅是这样。” “不对。” “想让我向晋王殿下传达一些老将军不便于传达的信息?” “也不对。” 黄海天笑着摇了摇头。 “老将军心系大唐江山,实在是太过广阔,海天可能是胡猜不到了。” 冠英将军收敛了笑容,抬起眼帘,示意了一下帐门。 黄海天看到对方这样的神情,心中瞬间一凛,转身几步,把帐门关上。 他知道,接下来冠英将军所要讲的事情,不仅仅会是对自己说的,更是极为重要的、不可以为人所知的。 “海天,你说,老夫为什么会愿意相信你这么一位只见过一次面的年轻人?” 冠英将军脸上的褶皱在光与影之中闪动,轮廓略微有些模糊。 “会不会是我年纪大了,于是也就会老糊涂了?”他又问了一句。 黄海天想了想,对于冠英将军忽然说出的这么一番话深感震惊,但是还是坚定了神色道:“信任不需要理由,海天愿意以性命来报答老将军的信任。” 冠英将军停歇了很短时间的笑容再一次绽放,这一次和从前的笑眯眯完全不一样,而是很爽朗的一种笑。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在这军队之中,有许许多多和我朝夕相处的年轻人,也有许多老友的子侄,但是我偏偏就选中了你,大概是老夫觉得已经看清楚了你,你会对得起我的信任。” 黄海天默默等待着,没有插话,今天冠英将军对着他说了那么多,他很感动,同时也深深地为老将军的那种气质所折服,他愿意为这一位为了大唐付出太多太多的老人去做一切,哪怕是生命,因为他上这战场就是准备死而后已,为大唐效力的,既然如此,冠英将军因为大唐而嘱托他做一些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那天前(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冠英将军再一次沉吟了一下,因为他就要说到重点了。 “这么多天以来,我忽然重复做着一个梦。”他道。 “梦中,那个让我战栗的老对手管清和对着我微笑着甩出一道火把,然后,整个大唐都成为了一片焦土。” “他有这样的实力,你明白的,虽然他并没有对着大唐发动过这么致命疯狂的行为。”他忽然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黄海天,眼神之中压抑得可怕。 黄海天被他看得很紧张,他不明白这种紧张究竟从何而来,但是却是结结实实的。 随后,他放松心情,一笑道:“老将军,管清和他已经死了,这是梦,是假的。” 冠英将军摇了摇头。 “但是还有一个人他没有死,他可能会成为第二个管清和,那对我们大唐的安危,是致命性的。” 黄海天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在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并没有寻找到可以成为管清和第二的人选。 而今南吴圣将失踪了那么多年,两国保持着长久的和平,突兀人又被击败,退进荒原深处,元气大伤,管清和已死,整个北唐都处在一片平和之中,还会有什么隐患可以让冠英将军这么忌惮呢? 想了想,虽然冠英将军显示出了十足的压力,但是他黄海天却依旧很放松。 冠英将军很显然对黄海天的不以为然有所预料,所以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缓声并且凝重道:“管阔还活着。” 风撞击在大帐外面,发出声响,就像是在嘲笑着这五个字。 面对这突然的五个字,黄海天略微有些吃惊,当然那种吃惊之内,隐藏得更多的是快乐。 因为一个笑话而引发的快乐。 也许冠英将军说管清和复活了,他的快乐可能还会比现在更少一点,但是冠英将军神情凝重地点名管阔还活着,那么他就感觉非常的好笑了。 更何况,在这之前,管阔在宴席之上嚣张无比的事情已经传扬到了他们的耳中,他们兄弟几个都已经决定找个机会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狠狠地打一顿出出气,就这么一个让他们想起来就发笑的存在,冠英将军居然这么慎重对待…… 如果对面的不是冠英将军,他可能马上就会反驳,丝毫不给面子。 冠英将军叹了一口气。 “年轻气盛,目中无人,的确很有朝气,但是很危险,你们果然还只是年轻人啊……” 他也年轻过,他理解年轻人的张狂以及坦荡,但是现在,他是冠英将军,他身为两朝元老,这样的一名老将,活到了现在,不得不归功于他后来的警惕。 黄海天这些年轻人,会光彩夺目,但是很有可能会活不长。 黄海天笑着一礼,道:“老将军,但是他是管阔啊!” 但是,他是管阔啊,这是多么简单的领悟,你可以说其他的谁谁谁会成为管清和第二,可是偏偏您说的是管阔。 冠英将军再次笑了起来,看起来一脸的慈祥。 “对的,他的确是管阔,但是那又如何,他依旧是管清和的儿子,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虎父无犬子吗?” “我只知道虎父有傻子。”黄海天笑。 “我有一种预感,”冠英将军的眸光望向前方,就像是透过营帐看到了远处的夜色,“这一位管清和之子,可能会成为我们大唐的极大祸患,假如放任这种祸患,他也许就会是下一个管清和。” 黄海天凝视着冠英将军的眼睛,似乎是想看看对方是不是认真的。 冠英将军当然是认真的。 黄海天感觉到了冠英将军的那种认真,他稍感诧异,但是想了想,觉得以冠英将军的声望,绝对不可能会是空穴来风,只不过对方的那种判定,让他觉得有些恍惚。 “我已经知晓了,”冠英将军道,“你将会跟着王独一起回去长安,而管阔也会。” 黄海天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管阔?” 他当然知道自己要回去长安,也知道王独会回去长安,但是并不知道,也不会理解为什么还会有那个管阔。 冠英将军点了点头:“对的。” “你们同行。” “黄海天,我请求你。” 当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冠英将军的那种请求意味尤其真切,真切到令黄海天几乎感觉到战栗。 黄海天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往前一步,把身体俯得更深,道:“老将军,请不要这样,我不敢接受,您说吧,那将会是命令,而绝对不会是请求。” “这不是命令,”冠英将军道,“这是一种责任,老夫再一次请求你,在回去长安的路上,杀死管阔,绝对不能够让他活着,不然的话,他对大唐可能就会是灾难。” “我不理解。”黄海天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服从,但是他还是要询问,因为他真的不明白冠英将军为什么会这么要求,这个要求实在是有些离谱,离谱并不在于它的难度、它的不可能,而在于它的可笑。 冠英将军,这么一个权威的人物,居然请求黄海天杀死管阔,并且将那件事情看得如此重要,觉得管阔不死,大唐就会得到灭顶之灾,这难道不可笑吗? 就算是薛昭破天荒地做出一些什么事情,黄海天都不会觉得那可以用“灭顶之灾”来形容,那么管阔…… 冠英将军理解他的不理解,但是他并没有马上解释一些什么,而是紧紧地盯着对方:“你先答应我。” 黄海天的神情一凛,单膝跪地,抱拳道:“遵命!” 在军队之中,这是最最庄重的答应。 冠英将军终于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随后开口道:“不管你相不相信,老夫所虑的事情又会不会发生,总之,这件事情你做了,那么就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你将会是我们大唐的英雄。” 黄海天知道,冠英将军说的是对的,不论对方的那种想法是有多么离谱,只要管阔被杀死,那么就不会再有任何的事情,这一点,可以确定。 “你会完成这一责任的。”冠英将军道。 “如果失败,我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黄海天郑重道。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好。” ……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月黑风高夜(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弩机扣动的声音在营帐之内响起,但是到了外面,被风一吹,就被碾碎了。 这真是一个杀人放火的好天气。 黄海天感受着那些冷风,只是觉得舒畅,别无其他。 弩机一次又一次扣动,营帐内发出“噗噗噗”的声响,直到把弩箭全部射光,他才微微一笑,将这一把北唐神弩很不在乎地扔在了地上。 没有人会查到这一把北唐神弩是谁的,只要他现在马上离开。 而且他觉得,就这么一个无足轻重,活着都是一个笑话的小人物死了,如果短时间之内查不出来,可能也就那样结束了。 那把神弩里面装满了弩箭,那个傻子的营帐总共就那么大,就算弩箭射出去的方向不同,那家伙也足以被射成一只马蜂窝。 转身,迎面大风拂面,心张扬。 冠英将军给他布置的任务已经完成,他现在,神清气爽。 但是,营帐之内,忽然传来了一声长刀出鞘的声音。 营帐内,一股巨大的风逆着帐外的风而去,撞向他的后背,那才叫真正的冰寒刺骨。 他微微挑了挑眉,侧头一探。 青霜乍现。 一把刀闪着寒芒,距离他的身体一尺,刀的上面,是一对平静的眸子。 …… …… 秦杀,百战不钝,劈云卸甲。 现在的管阔,很有资格说一句话—— 看到秦杀来了,那么就是我管阔到了,看到秦杀出鞘,那么就是我管阔要杀你了。 刀已经出鞘,接下来就是杀人。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绝对公平。 黄海天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幕,他和林海是好友,林海和管阔的那一次简简单单的交手,他都看在了眼里,在这之前,他对管阔足够轻视,但是在这之后,他已经决定了对管阔实施暗杀,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觉得就算管阔拥有一些实力,也无济于事,只能够等待着悄无声息地死去,成为一个永远的谜题。 直到那把秦地名刀逼近了他,他才微微惘然。 他实在无法理解那一把刀是怎样过来的。 那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秦杀的寒芒在此时此刻爆发到了极致,一股股强大的气流在涌动,就像是流水冲击着岩石。 黄海天的后背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虚汗一片,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凝滞。 但是他在这片北疆征战多年,多少次在生死之间徘徊,而且他也绝对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年轻人,他是公认的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这绝非浪得虚名。在这微微惘然的同一刻,他很果断地把右手放到了腰畔长刀的刀柄之上,随后……长刀出鞘。 “铿锵!” 长刀的出鞘声很清脆,有着一种具有魔力的韵调,飘散在四野的风声之中。 他回身就是一刀,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去纠结太多。 “铿!” 那一道青霜乍现的光芒与他的刀锋相撞。 黑暗之中的火星很美,也很绚丽,开放在空气中,就像是永恒的烟花。 一朵血花在火星闪亮的那一刹那显形,溅射出去,隐而不见。 两道人影之中的一道往后退了几步。 管阔的神情很平静,在这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就已经完全放开,接受了即将到来的未来。 未来将会有越来越多的敌人逼近,他要做的就是碾碎他们,不然的话,他就会死。 今天的黄海天,只是一个开始,他的秦杀必须把对方一刀两断,这样才能够迎接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敌人不在乎杀死他会有什么后果,这样很好,他也不会在乎别人是谁。要想杀死他的人,他的刀就会出鞘,至于后果……总比他被杀死要好。 黑暗之中,黄海天的左手自左胸处拿开,那里的血红色很快便晕染了一片,如同天边的晚霞。 他的脸色特别难看,还包含着轻微的心有余悸。 刚才秦杀的刀尖距离他的心脏并不远,只要再往前一些,他现在已经躺在了地上。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眼中的傻子出刀会这么狠。 当然如果他看到过那一夜管清和的刀,便会觉得管阔的刀也不过如此罢了。 “你为什么没有死?” 当事实已经确定,无可辩驳的时候,黄海天只能够选择接受,但是他还是不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大概是因为我比你快,也比你的弩快,”管阔的声音响起,“也或许是因为我怕死,所以我警惕,不敢睡得太死。” 黄海天笑了。 他的笑有些意味莫名,随后便变得有些嘲讽:“想不到管府的傻子现在也这么嚣张,并且有嚣张的资本了。” “我曾经说过,”管阔道,“谁在背后说我傻子,那是小人,我不屑于去理睬,但是谁当着面说我傻子,那就会被我视为挑衅,我会打他。今天你不仅当着面骂我傻子,还想杀我,那么我就会尝试杀死你。” “好大的口气!”黄海天的脸上充斥着怒意,今天,在明明不可能失败的情况之下,他竟然失败了,随后那个傻子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张狂,这让他窝火到了极点。 刀已经出鞘并且相互触碰,军旅之中的警惕会导致王独等人不知道何时何地就会反应过来,他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马上杀死管阔。 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到了右手之上,黄海天往前跨出一步。 尽管亲眼见到了林海和管阔的战斗,如今也被秦杀打出轻伤,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杀不死管阔,那是一种强大的自负以及对一个传闻中不堪一击的家伙的俯视。 管阔曾经受到过许许多多的轻视,但是因为他是管府的公子,他不在乎,然而现在他同样不在乎,因为他被那三个人教育过,他还有秦杀以及无迹被作为托付。 有这样强大的资本,他为什么会畏惧? 营帐内的气息疯狂地朝着他收拢,他就像是水中的一个巨大漩涡,来者不拒。 黄海天感受到了那种气流的古怪流动,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却忽然之间感觉到了危险。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月黑风高夜(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当整个体内都充满了磅礴的气息的时候,管阔提着秦杀开始往前。 黄海天的嘴角微微勾起,“刷”地一下出刀。 横劈。 管阔往前踏出一步,一刀上撩。 黄海天震开秦杀,刀身一个回旋。 管阔再往前一步,刀锋微转,刀势由上而下。 黄海天发出一声低喝,整个身体作用在刀上,而长刀压向秦杀。 管阔静止不动,整把刀的力量忽然变轻,刀身折回。 黄海天的这一刀,他不接。 那些死在一把刀下的羽林军都知道,管清和的刀大开大合,势不可当,他也从不却步,一步又一步往前跨出,没有人可以硬撼他的锋芒。 管阔往前跨步并且出刀的气势和管清和有点像,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他的刀势会变轻,会退避,进退自如,并没有一味的大气磅礴。 他不知道这种气质来自于哪里,可能是收放自如的驼背老金。 在先前的那几刀之内,黄海天惊讶于管阔力量的爆发,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管阔会突然收敛刀势,变得飘忽。 他的身体就因为这样不断往前倾,他感受到了前方气流的快速流动,管阔应该近在眼前。 当然,还有对方手里的秦杀。 冷汗从他的后背涌起,他忽然感觉到了几分恐惧。 外面忽然有光亮起。 警惕的王独等人很明显是发现了不对劲,各个营帐之内相继出现了动作。 借着外面微弱的光,黄海天看到了管阔手里的秦杀高高地扬了起来。 还有管阔的眸子。 他从那一对眸子之中看到了三个字: 你死了。 他的瞳孔一阵紧缩,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够作出什么有效的动作,那三个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胡思乱想的字就会成为现实。 他的身体急促地抖动,向后一缩,同时挥出一刀。 他不指望这一刀能够对抗管阔,但是他的目标仅仅是在秦杀的这一击之下自保。 剧烈的疼痛感从肩膀处传来,最后席卷全身,让他的整个身体一阵战栗,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一道血红色的线笔直地从他的肩膀上延伸。 管阔再一次往前踏出一步。 当刀势由之前的收敛退避又变为主动出击之后,那种强悍的威力更加惊人。 秦杀在光与影之中流转出无数道影像,就像是分出了许许多多的刀身。 最终,合为了一把。 “锵!” 黄海天的虎口剧震,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身体几乎弹跳了一下,往后疾退出去。 “哧——” 他以刀拄地,稳住了后退的趋势,额头上的汗水滴落而下,他抬头,望了望提着秦杀继续逼过来的管阔。 “难道苏印就是这么死的?”恍惚之间,他的脑中忽然闪过这么一个想法。 那种想法一闪而逝,管阔离得更近,秦杀的锋芒几乎可以让他感觉到凛冽的温度,同时,他听到了背后一个愤怒到极点的大吼声: “管阔!” 那是林海的声音,他辨别出来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彻底底地失败了,王独等许许多多的人都已经站在了他的后面,看到了这一切。 他苦涩地笑了一下,停止了继续战斗的想法,心就像是失去了平衡,如同死水,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管阔的秦杀很明显有继续往前的动作,但是他抬头,看到了王独的目光。 那种目光里面有愤怒,但是也有着对自己的警告。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往前。 虽然杀死潜在的威胁是一个很必须的做法,但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他如果一意孤行,可能会遇上很不好的事情,那反而会让自己所占据的道理被破坏。 黄海天身上的血淌落,整个人非常憔悴。 林海看着自己的好友这副样子,心有些抽搐。 他冲上前去,想要搀扶一把对方。 但是黄海天把手里的刀朝着他指了指,道:“你不要过来。” 林海稍稍怔了一下,大概是还没有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他带着仇恨的目光看向管阔,冷声问道:“管阔,你在做什么,你想现在就死吗?” 管阔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你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 “你是傻子吗?” 你是傻子吗?这样的一句话,从来都是别人对管阔说的,所以今天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杀伤力惊人。 “哈哈!哈哈!”林海怒极而笑,今天自己的好友承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而事情的发生又是这么戏剧性,他的情绪已经非常紊乱,再遭受到管阔这么理所当然的羞辱,他的整个心都几乎疯狂。 “杀了他,今晚就不能留!”一名年轻将领阴沉着脸,拔出佩刀,往前踏出一步。 随着他的往前踏步,周围的那些年轻将领们“稀里哗啦”地往前一大片。 场景已经失控,今夜已经见了血,那么就需要一个结果。 管阔觉得他们好好笑。 事实究竟是什么,所有人只要去思考,全部都会知道,只需要他们略微的思考,但是问题的关键是他们不想去思考。 黄海天是他们的好友,而他管阔是他们要对付的对象,所以不管是谁做了不要脸的事情,那么该死的应该是他管阔,这样真的很简单粗暴。 世界上是有道理的,但是很多事情的执行是不讲道理的,因为人是受感情支配的生物。 黄海天的脸色有些苍白,秦杀的杀意穿过伤口透进了他的体内,而任务已经失败,他面临的结局非常惨淡,于是他身心俱疲。 那些生死兄弟们义无反顾地为他而出头,全部都站了出来,这样子令他很感动,但是忽然又令他有些恐惧——如果这些信任自己的人们不得不接受自己今晚所做的事情,那会怎样? 管阔看向黄海天,问道:“你觉得他们这么做很好?” 黄海天张了张干涩的嘴唇,道:“我不知道。” “管阔,我们一直都想揍扁你,但是后来我们决定让你有些喘息的机会,但是今晚,你让我们不得不杀死你!”林海冷冷道。 “那好吧,来啊。”管阔握紧了秦杀的刀柄,没有说其他的任何挽回的话。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月黑风高夜(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事实就这样摆在林海他们的面前,但是他们不接受,既然如此,那么他也就没有挽回的必要,因为这没有用。 在宴席之上,面对那么多人,他说:你们可以试试看。 在今天,面对那么多人,他还是说:来啊。 不是他很狂妄,而是既然事情无法躲避,那么你就只能够选择去迎接。 黑夜与火光之间传来了好几声冷笑。 紧接着,是长刀纷纷出鞘的声音。 再然后,是脚步声。 北唐军无数次对阵冲锋过,但是这么多有品阶的将领们聚在一起像士兵一样冲锋,也是很难得的事情。 但是晴空一声炸响,便可以把那些壮阔的情景以及声音全部都冲散。 这就是一个人的气场。 “我看谁敢乱动!” 长久时间都没有说话的王独呵斥道。 那就像是一个终止符,可以终结一切一切的豪情以及杀意。 在这里,他们都不是王独的直系部队,但是王独在这里最大。 他们都很愿意听王独的话。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王独,北唐的镇武将军。 王独的腰畔跨着佩刀,他的步伐很猛烈,就像是可以把大地都踩碎,那是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他越过那些意气风发的年轻将领们,来到黄海天的三丈之外。 黄海天沉默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闪过几丝苦涩还有羞愧,随后又低下头去。 “黄海天,你能说说看,这是为什么吗?”从来都是快刀斩乱麻的王独在今天忽然有些叹息。 黄海天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后起之秀,冠英将军这么认为,他王独当然也这么认为。 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北唐军中,最最不能够容忍的就是自己人在背后的冷刀,不然的话,到了战场之上,又怎么能够安心杀敌? 这么好的年轻人,犯了这样致命也不可原谅的错误,实在是令人感觉到可惜啊。 “将军,明明是管阔……”林海脸部的肌肉抽动着,双目中喷着火苗,他们全部都认为该杀的是管阔,但是王独却是针对黄海天,他不服气! 但是他的后半句话却被王独冰冷的眸光给熄灭了,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和周围的那些人,包括黄海天是错的,但是可能世界上的真理之光一直都在照耀着,也影响着他们的良心。 黄海天抿了抿唇,王独的那种目光,还有对自己的态度让他惭愧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面对对方的逼问,在此时此刻,暗杀管阔之前的那些豪情壮志,已经被理智所冲散,他的心中一团乱麻,完全没有丝毫的底气。 管阔一直都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一个结果。 林海以及其他的年轻将领们也全部都心中思绪万千地站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王独在沉默地等待着他,没有逼迫,也没有催促。 他不断地跟自己说话,想想自己应该说一些什么,也做一些什么。 良久,冠英将军那恳切的神情以及话语在他的脑海中显现。 于是他的眸光逐渐闪亮。 王独企图告诉他,他是错的,而从当前看来,他的确是错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有大唐的整个平和,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是对的,尤其是当今天面临秦杀的刀锋,他感受到了那个人恐怖的威力。 “黄海天,我请求你。” “这不是命令。” “这是一种责任,老夫再一次请求你,在回去长安的路上,杀死管阔,绝对不能够让他活着,不然的话,他对大唐可能就会是灾难。” “你先答应我。” “不管你相不相信,老夫所虑的事情又会不会发生,总之,这件事情你做了,那么就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你将会是我们大唐的英雄。” …… 冠英将军那一夜的话语再一次在他的脑海中回想,他本来像是死水一般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豪情壮志再次回归。 他参军,就是因为心中有着热血,有着冲动,如今有那么一件事情,有人告诉他他错了,但是他深深地思考一下,却觉得自己是对的,并且还有那么一位元老级别的老人“请求”自己去完成,那么还应该有更多的什么考虑呢? 王独看到了他眸子里的闪光,深感震惊。 他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能够让这么一位朝气蓬勃前途无限的年轻人死不悔改。 黄海天已经相对冷静了下来,他也知道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知道,现在自己的局面,已经没有退路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林海等人冲动之下依旧支持自己,但是王独绝对不能够容忍,而且当林海他们冷静下来之后,也会想明白这一切的。 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但是他还没有死。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向管阔,他不清楚管阔有没有依旧在提防着自己,但是这将会是自己最后的出手机会。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忽然诡异地一笑。 王独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手开始往刀柄处靠。 然而这来不及。 刚才管阔提着秦杀迅速逼近黄海天,所以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而现在,是黄海天忽然逼近管阔,同时出刀。 林海等许多人很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一惊变,全部都惊呆了下巴,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确实在刚才想杀管阔,但是那是在冲动之下,现在他们已经冷静了许多,他们寄希望于同心协力,众志成城,把这件事情在王独的面前压过去,同时反过来逼迫管阔。 但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黄海天竟然还会义无反顾地发动突袭。 这真的在许多人的预料之外,而正因为如此,黄海天才会有放手一搏的底气与勇气。 他在赌博,赌博管阔也料想不到,同时也反应不及。 他炙热的眸子对上了管阔的眸子。 近了,大风扑面。 管阔的眸子里面,是他黄海天,还有,坚定的意志。 他的刀一直都在蓄势待发,虽然表面上他已经把决定权交给了王独,可是他还是很不擅长对一名想要杀死自己的人放松警惕。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黄海天之死(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黄海天的刀迎接的并不是管阔的胸膛,而是坚硬冰冷的秦杀刀锋。 “铿!” “铿!” “铿!” …… 一道又一道火星在空中迸溅、四散,伴随着眼花缭乱的轨迹,不知道触碰了多少下。 那是刀与血的较量,也是生与死的较量。 对招有很多,但是时间很短,结果也出得特别快。 黄海天闪亮了不多久的眸光再一次黯淡了下去。 但是这并不是源于他的心理上,而是因为他的伤势。 一声大响,两人撞开。 王独提着刀的身影已经逼近了交手的两个人。 鲜血“滴滴哒哒”地落在地上,黄海天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忽然苦笑一声,心想冠英将军他是对的。 “黄海天,你让我很失望。”王独的神情中,充斥着和话语中一样的失望情感。 黄海天的确让他太失望了。 他已经决定好对这么一名步入歧途的年轻人有所留手,尽量不断送对方的未来,但是黄海天却磨灭了他的那种留情。 黄海天却并没有望他,而是望向了林海。 他希望林海可以看懂他的意思。 他没能够完成冠英将军交给他的任务,本来他对这一个任务嗤之以鼻,但是现在,他忽然很迫切,他为大唐而感觉到了危机。 林海并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的心中很乱,一团乱麻。 黄海天叹了一口气。 “把他抓起来!”王独喊道。 没有人动作。 王独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他往前一步,问道:“是谁让你干的?” 黄海天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道:“为了大唐。” 王独眯了眯眼睛,杀意渐渐扩散开来,再问一句:“是谁,说!” 黄海天忽然一笑。 王独的瞳孔一阵紧缩。 黄海天握着刀,抬高了手,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为了大唐!” 这一声喊,壮怀激烈。 “噗——” 鲜血迸溅,他就这样一刀朝着自己的脖子刺了上去,夺目的红,在昏暗的火光之中触目惊心。 谁也没有想到,他选择了自裁。 他宁愿死,也不会出卖那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他要让那一夜的秘密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他坚信那一位老将军是对的,而自己也是对的,但是他没能够完成任务,同时他害怕自己会说出心中的秘密,出卖那一位老将军,所以他选择去死。 他和冠英将军只见过两次面,但是他却用生命去报答那两次见面。 冲动的年轻人,热血的年轻人,愚蠢的年轻人,可敬的年轻人…… 只是有些悲伤。 林海看着地上的血,还有倒下的黄海天,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就像是傻了一样。 他征战沙场,见到过许许多多的敌人,也见到过许许多多的兄弟死在八方,但是远没有今夜的这一次死亡让他感觉到震撼与战栗。 周围的其他人也都呆住了,他们感觉自己还没有弄明白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就这样结束了? 王独沉默了。 他不知道黄海天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做出了这么疯狂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以他的性格,在黄海天已经死去,调查已经很艰难了的情况之下,他也不会有多少精力去多加追究什么。 只是,即使他是王独,他见惯了生离死别,今夜发生的事情,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心情沉重。 冷风还在呼啸,但是四野里却像是静谧了。 许久之后。 管阔把秦杀归鞘。 那种声音打破了死一般的静谧。 呆了很久的林海就像是现在才从睡梦中惊醒,发出一声非人似兽一般的嚎叫,朝着躺在地上,颈部鲜血汩汩直流的黄海天扑了上去。 那种嚎叫特别难听,也非常恐怖,他的动作也像是一头发狂了的野兽。 好友就这样当着自己的面自杀,那种震撼人心的场景让他痛苦到了极点。 他摇晃了一下黄海天,但是黄海天的尸体已经渐渐僵硬。 这个好友已经怎么触碰都不会动弹了。 越来越多的年轻将领朝着那边靠了过去,他们和黄海天的关系并不及林海,但是也有一些人关系很密切。 黄海天今天所做的事情让他们做了一个梦,那种梦在短时间之内难以醒来。 林海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那并不是害怕,而是激动,更是仇恨。 他把脸缓缓抬起,看向那个提着秦杀的年轻人,整张脸扭曲变形,变得非常狰狞恐怖。 “管阔,我要杀了你!”他嘶吼道。 “我——要——杀——了——你——”他一个字一个字,很清晰,也很沉重地吐出第二次,那是重复,也是定势。 管阔没有说话,就这样面色平静地看着对方,就像是一个路人。 他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也知道黄海天出事之后林海等很多人都会和自己不共戴天,但是这又如何,难道就因为这样,自己刚才就应当把头凑上去给黄海天砍吗? 没有人会傻到这么做。 看到管阔那种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神情,林海心中的怒火滔天。 他把黄海天的尸体庄重地放下,站起了身来。 “林海。” 王独的声音沉闷而具有威慑力。 今天发生的事情谁也不想看见,并且直到现在很多人都不理解,但是他还是很清楚:管阔没有错。 林海等人对管阔的怒火自然而然,但是毕竟那些只是歪理。 林海没有理睬王独的声音,拔出刀来,往前跨步。 “刷——” 又有五人同样起身,拔刀朝着管阔而去。 王独的神色冷然,他的长刀出鞘。 他知道,黄海天的死,导致了场面的失控,即使有他王独在这里,要想控制住局面,也不是短时间之内可以完成的。 迅疾如风,六把愤怒的刀不分青红皂白地斩向了管阔。 北唐的军旅之人都有着非凡的战斗力,六名普通士兵也可以爆发出超然的合力,更何况是堪称天之骄子的六名年轻俊彦,锋芒毕露的将领。 王独的刀就在后面,他完全可以马上出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脚步顿了顿,刀势也凝滞住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黄海天之死(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一些时段很短,但是可以改变很多的事情。 那六把刀的对手,只剩下了一把秦杀。 危险已经逼近,避无可避,管阔刚刚才归鞘的秦杀再次出鞘。 对面有六把刀,他肯定打不过,而且还会死,但是他只能选择去战斗。 六把刀呈现出不同的攻击状态,从六个不同的方向劈出。 在这之间并没有特别严密的配合,那是因为他们六个人从前就没有一起配合过,而且愤怒已经击毁了他们的理智。 管阔身体里面的气息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飞快排出,强大的气流逆着风将对面六个人的头发吹动。 六把刀,六个方向,要想避开,真的很难很难,但是他必须去做尝试。 他的身体在原地诡异地颤动,然后虚化出好多道的影像。 在那六把刀的刀光之间,那些影像不断破碎又重合,却总是不会消失。 后面远处,王独凝神望着那些在刀光之中穿梭的身影,脸上浮现出几分思索。 直到现在,他和白从云都已经不得不承认了这个家伙的实力,可是他还是没有明白管阔的那些手段究竟是什么,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面对这样恐怖的六把刀,管阔还没有死,虽然这段时间其实很短,但是那些身影还在活动着,就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刀光乍现。 管阔在躲避了那么几个瞬间之后,终于出刀了。 他的影像有许多,于是那些在光线里闪烁的刀芒也密密麻麻的,爆发出恐怖的气焰。 密集的长刀撞击之声不绝于耳,七把刀的声音,有一种震撼的味道。 “铿!” “铿!” “铿铿铿!” …… 时间并不长久,但是在某些人看来却很漫长。 林海忽然发出一声闷哼,往后退了一步。 其他的五个人同样退步。 管阔消失了片刻的身影终于显形,他稳稳落地。 他的盔甲上面有好几处地方都已经破败,里面隐藏着刀伤,鲜血从那些地方溢出,他的体外血红了好几块。 六名年轻俊彦的攻击手段,即使是王独白从云等名将都得掂量掂量,而他管阔,自然不会是对手,在战斗不久之后就负了不轻的伤。 但是还是那一句话,在这样威力的六把刀之下,他还没有死,这已经算是奇迹与骄傲了。 林海充斥着愤怒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波澜。 他们刚才有绝对的信心六把刀齐出,短时间之内就灭杀管阔,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管阔现在还是坚定地站着,而他们所有人都被震退了一步。 林海和管阔交过手,早就领会过那种诡异身法的威力,但是其他的五个人仅仅是看到过,而今才是第一次产生碰撞,那五个人对于这一次交手之后的结果,是深感震惊的。 “这不可能……”其中一个人低喝道。 他和黄海天的交情并不深,之所以选择违背王独的意愿而出刀,那是因为他和林海的关系特别好,所以相应来说,他的理智比起愤怒的成分更多,愤怒并不足以使得他忽略这一场战斗不可思议的结果,而疯狂地继续出手。 他们完全就不明白当六把刀逼上前去的时候,管阔那随处可见的诡异身影到底是什么东西,而对方最后的震开六个人的那一刀,也足以令他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六个人可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每一个都足以自傲北疆,在他们的眼里,整个北唐都只有那极少数的一批人才有资格和自己对抗,所以他们六个人的出刀,并不是和管阔对决,而是灭杀,很简单的灭杀,他们每个人都觉得只要出一两刀,管阔就会被碎尸万段。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他们出了好几刀,管阔都没有死。 王独忽然笑了一下,那种笑容很短暂。 “结束了。”他一边往前跨步,一边道。 后面的七八名年轻将领也紧紧跟了上去。 那些人和黄海天以及林海等人的交情虽有,却并非莫逆之交,在抉择之下,他们坚定地听从王独的命令,如果那六个人脑子坏掉了一意孤行,仅仅凭借王独一个人,估计得费一些手脚,而那七八人的跟进,也就意味着只要林海等六个人铤而走险,他们会义无反顾地听从王独的命令,转而对那六个人出手。 在这样的压迫之下,林海等人的刀已经很难再挥出。 “将军,黄海天就这么当着我们的面被管阔这个狗贼害死,难道您觉得就这样结束,真的很好吗?” 林海脸部的肌肉抽搐着,一个转身,单膝跪地,抱拳,几乎像是请求道。 “事情的产生,本将已经看得够明白,”王独把目光下垂,看着他,“林海,我想,你不需要再多说了,因为你也已经够明白的了,只是你不想去接受。” “起来吧。”他轻轻地道。 林海却不肯起身。 “将军!”他的声音抬高,“管府的傻子,人人得而诛之,百无一用之徒,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的死活,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价值,难道您会认为这样的东西可以和黄海天的性命相比吗?” 他的这句话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有点乱,但是周围的人都能够听明白。 管阔是一个很多人都不放进眼里的东西,所以他的死活根本就不重要,既然如此,黄海天杀不杀死这个东西,又有什么大问题?既然如此,难道就应该为了维护这东西,黄海天反而应当死,并且是白死吗? 王独的笑容有些嘲讽。 “林海,你们刚才六个人都出刀了,你们都看到了百无一用之徒、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吗?” 林海的神情微微一愣,王独的这一句话,就像是当头一棒,把他给棒杀了。 王独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离开,转而看向提着秦杀静静而立的管阔。 “反正那样的人物,我是没有看见。” 林海的沉默,昭示着他的语塞。 他一直都觉得杀不杀管阔,都是理所当然的,管阔是管清和的儿子,而管府早就已经覆灭了,管阔更是一个人人鄙夷的对象,这样的人物,留不留在世界上,都没有任何的价值,可是王独却用事实击倒他:你们六个人联手都杀不死的人,怎么会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呢?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黄海天之死(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军队之中,都是用实力来说话,左惊虽然是辅国大将军的儿子,有许多谄媚的人都去献媚,但是并没有人重视他,故此,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事实证明,管阔可能比他林海还要重要。 那种强烈的打击击打在他的心上,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之所以保持着对管阔的居高临下,那是因为他选择直接忽略事实,而当事实已经逼近到他的面前的时候,可想而知他心里面的阴影面积有多大了。 林海的眼皮跳动着,他回过头去,看了管阔一眼,咬了咬牙。 “我不信!”他低声喝道,“除非,就像我们一直都未曾证实过的一样,他压根就不是那个管阔。” “他就是那个管阔,”王独用一种可怜的目光看着他,“我们都已经调查过了,那是事实,无可辩驳,你只能够选择去接受。” 林海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他看了看躺在地上,不会再自己起来的黄海天,喃喃道:“我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了,这不值得……” 今夜发生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而王独的态度更是让他明白——一切都是黄海天自找的,他什么也做不了,管阔还会好好地活着,而接下来如果有人还妄想对着管阔出手,可能得到的会是和黄海天一样的结局。 他忽然怪叫一声,站起身来,朝着夜色之中狂奔而去。 他已经功成名就,但是只有十七岁,他自以为已经指点江山,已经长大,然而当天塌了下来,他才会意识到自己的脆弱。 “林海!” 几名年轻人完全意料不到林海竟然会作出这么难以自抑的动作,仇恨地盯了管阔一眼,便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站住!”王独喝道。 “让他疯去,疯一会儿就好了,这点打击都受不了,以后怎么领兵打仗,我怎么敢安心把担子传给你们?” 王独的性格直爽,但是不得不说,他很多时候所说的话都意义深远,在这里的年轻人,都有着满腔热血,期望为国尽忠,功成名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这点打击都受不了,那么以后更大的打击呢,国家危亡呢? “把他葬了吧,我知道他是一个孤儿,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方,葬在这里,也是他最好的归宿,只是他最后并没有战死沙场,可惜了……”王独的声音变轻,叹息了一口气。 今夜的事情面对很多人来说是灭顶之灾,令人难以置信,但是归根结底,这还是一件事情而已,大事情小事情,都只是看人们的想法,解决是必须的,解决的手段有可能恰恰是很简单的。 在王独看来,事情已经很明了,黄海天想杀死管阔,而这件事情是北唐军无法容忍的,最后黄海天选择了自裁,他可以判定为对方畏罪自杀,既然如此,就连惩罚都不需要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埋葬,别无其他。 那些年轻将领们都不服,他们想针对管阔做出一些什么,但是王独横亘在这里,这一切都不可能。 管阔没有说话,他对着王独施了一礼,默默地转身,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黄海天也许是一个难得的年轻人,但是他还是不擅长于埋葬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敌人。 王独看了看他的背影,忽然说出了一句话: “你的刀法和身法是谁教的?” 管阔停止了步伐。 周围那些朝着黄海天走过去的年轻人们也都看向了他,这一点,他们都不知道,并且想要知道。 管阔却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南吴人、北唐人。” 他进了营帐。 后面,王独皱了皱眉头。 …… …… 多少天以后的北疆军队军营之中,一个即将启程的夜晚,一名老将静静地坐在火光之下。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但是却照不亮他皮肤的褶皱深处。 一个人破帐门而入,递上了一张狭长的纸。 纸上只有一句话—— 黄海天死了。 老将忽然展颜笑了起来,脸上的褶皱也舒张开来。 他的笑容里面,弥漫着强烈的杀意。 …… …… 黄海天死了,其他人还没有死,人生之路很漫长,路程还得继续。 四野的温度更冷了,风刮在身上,就像是凛冽的刀。 那一夜之后,周围的氛围,由敌意而变为了杀意。 管阔可以觉得时时刻刻自己都会遭受到攻击,然后死在回去长安的路上。 对此他有些恼怒,他一直都以为生命的威胁在回到长安之后,可是没想到就在关外,便已经显现。 但是好在王独的影响力依旧惊人,而那些愿意杀死自己的人中,对王独表示遵从的人也占据了一大半,在快意恩仇与听从王独的命令之中,他们选择了后者。 只不过管阔不能够放松警惕,一直到回到长安之后。 那一夜林海没有回到营帐,在外面待了一夜,在第二天清晨沉默地又回来了。 在这么冷的天气之下,他居然没有病倒,这么年轻就成为了具有一定品阶的将领,果然很有斤两。 从这之后,林海并没有对他表示过什么特意的关注,甚至就连敌意或者言语都没有表示出来,但是管阔却无时无刻不在背后感觉到了什么。 林海不作动作,他也不会做什么,但是只要对方敢动手,他就会回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那一夜之后的第二天,入雁门。 不到长城非好汉,这是许许多多人都知道的地方,但是真正能够来到这里的,并不多。 管阔被发配之后,来到这里过了很长时间生不如死的生活,直到阿史那沁大军压境,他们中的很多人才被带到战场之上。 所以重回雁门,他的心中感慨良多。 迎接王独的依旧是当初的那一名将领,他竟然还认得管阔。 当意识到管阔居然也是跟着王独回京的时候,那名将领很明显是吃了一惊,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这些都已经不怎么重要了。 他们在雁门只停留了半日,便入了关内,在锦绣大唐之内徜徉。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长安,我回来了,你变了吗?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长安就在远方,那里还有美丽的姑娘。 管阔平静的心又开始跳跃,那并不是后怕与忌惮,而是略微的激动。 那里是他的故乡,虽然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 尽管那些各府的公子和他处得并不愉快,但是那也是他的童年。 尽管广乐公主以及其他的那些公主,还有那些千金小姐们并没有怎么个正眼瞧过他,但是他承认,李惜芸还有其他的那些名美人,的确是好姑娘。 他已经变了模样,也不知道长安又会是怎样的景光。 …… …… 距离除夕还有许多天,但是欢庆的气息已经一如往年。 长安的冬天的确很冷,但是却依旧美丽。 它有很多道城门,但是人一次却只能够走一道,就像人生有很多种选择,你也只能够选择一样。 城楼的檐瓦下,风铃脆响,微风摇晃。 和关外那么多天的阴霾不同,今日的长安,天空很清爽,阳光很狭长,整片地域的色调当然也很明媚。 管阔这一次是真正地回来了。 他牵着无迹,跨着秦杀,行走在长安的大街上,一人一马一刀,没有其他人。 在不久以前,距离城外很远的地方,便有得到王独回来消息的几名将领过来迎接,他们之间是超越了生死的情谊,许久没见,无话不谈。 但是管阔却作了一个决定—— “将军,我想一个人在长安四处走走,一天的时间。”他对着王独说道。 王独觉得他有些可笑,道:“请便,你回长安,没有军务在身,似乎也不会有欢迎你的朋友,陛下召见你,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你随时可以四处看看。” 王独知道他的心情,他觉得管阔就这样走走,或许可以很好。 于是,管阔便只剩下了一个人,而那些杀意也随着林海等人的离开而消失了。 他似乎是自由了,一身轻松,也忽然有些沉重。 行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之上,他算了算,自己离开这里或许是半年了,也或许更久。 他变了,但是长安并没有很明显的变化,就和许多年前一样。 就是不知道和苏印印象中的长安是不是一样。但是想来,没有了长公主殿下,也没有了苏府的长安,对苏印来说,也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苏印,我已经回到了长安,我并不知道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但是我会好好走下去的……”他轻声道。 长安的街道上,车水马龙,淡金色的阳光把形形色色的人都染上了夺目的光彩。 错落有致的建筑檐牙高啄,在两侧层叠着万千重影,再被阳光照射,投影在石板街上,精致而又规则。 四周并不安静,但是却很安详,没有群情激奋的年轻人们,大概是因为管府已经覆灭,不会像那一天一样出现管阔迎娶广乐公主殿下的情景,而阿史那沁也已经被打败,没有内忧,也没有外患。 被发配边疆的时候,是千万长安人把他“送”出去的,而今依旧是他管阔,他回来了,从城门口直到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他,这真的很是戏剧性。 也可能是他真的变了,不论是穿着盔甲,牵着战马,跨着佩刀,昂首挺胸的样子,还是那种无形的气质。 更何况,长安人估计早就选择性忘了他,认为他已经死在了北疆。 和身旁的热热闹闹不同,他一个人牵着无迹,默默地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着自己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而去。 无迹大概是体会到了他的那种心境,用马首蹭了蹭他,瞪着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和他对视了几下。 过了一条街,便是起居舍人的府邸。 越过府邸,往前一段距离,再右拐,进入另一条街。 那条街上有太学博士与中州长史的府邸。 一直往前行,再右拐,便可以见到熠熠生辉的“白府”匾额。 就这样走了很久,管阔在尚书右丞的府邸前面停顿了很短的时间,笑了笑。 尚书右丞的千金长得非常漂亮,从前的时候,这里倒是不少年轻人喜欢停留的地方,管阔也做过一段时间这么愚蠢的事情,但是有一次那位千金小姐进入花轿的时候,蹙起细眉瞥了他一眼,露出了几丝厌恶的神情,管阔看懂了。 从那一刻之后,他忽然就觉得尚书右丞府的千金不漂亮了,而且是越来越这么觉得。 尚书右丞府门前的府卫目光轻轻地从他的身上扫过,看到了他身上的北唐军装,微微诧异,但是后来又辨识出来那似乎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便把目光投向了他处。 管府已经覆灭,他果然也就失去了存在感,即使是在长安,人们也都已经不认识他了。 他一笑置之,牵着无迹继续往前走。 他不知道,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居然特别的潇洒。 只是没有观众。 他一步又一步往前走着,无迹看着这偌大繁华的长安,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管阔似乎觉得自己已经离开长安很久了,但是今天旧地重游,却轻车熟路,依旧如故。 不知道和某些人,相见如故否? 他似乎走了很久,也有可能并不长久,忽然停止了步伐。 他抬眼,望向右侧的那朱红色的大门,忽然觉得这大门好高,也好远,他触摸不到。 匾额已经消失不见,关门闭户,一片落寞。 不过似乎有人清扫,这里很干净,就和记忆中的一样干净。 一辆马车碾过石板,马蹄声声,车轮滚滚,马车四沿的坠饰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清脆响亮。 一名举着密密麻麻糖葫芦的中年人叫喊着路过,后面追逐着几个孩子。 “没有铜板就吃不到!”那人笑着喊道,然后把糖葫芦高高举起,让那帮孩子够不着。 一顶精致小巧的轿子被四名仆人抬着,往远处而去,轿子内的美人伸出纤手,把轿帘掀开一角,凤目好奇地往外面一探,撩动起几缕香风。 周围依旧热闹,但是管阔和无迹站立在那里,就像是静止的画。 他们是画中人。 也或许周围那些安详快乐的人们才是画中人,而他们只是局外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纵马任逍遥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里曾经是我家。” 站立了许久许久之后,管阔才对着无迹说话。 无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但是现在不是了。” 无迹再一次点了点头。 如今,管阔只有它一个倾听的对象,所以它会努力做好一个倾听者应该做的事情。 管府依旧存在,并且还挺不错的样子,但是那已经不是管家的了。 那里面也没有人烟,除了干净,一无是处。 偌大的管府成为了长安城内的一个摆设,它很美,很壮阔,也很具有标志性,但是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从来没有人可以进去过。 周围人来人往,但是管阔却就着石阶坐下,无迹紧紧地靠过来,他开始给无迹絮絮叨叨地讲故事,讲自己的从前、讲父母、讲管府、讲驼背老金、讲长安人的人们、讲广乐公主李惜芸…… 他讲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但是无迹一直都听得很认真。 当你失意或者说的事情很没有价值的时候,那个在你的身边默默倾听着,并且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耐烦神色的,便是真正的朋友,并且是生命之中最最重要的人之一。 珍威将军说过,无迹是他的兄弟了,珍威将军没有骗他。 阳光的斜度一直都在变化,时间也在缓缓流淌,但是人们真的很难捕捉到那种变化。 管阔在管府门前的石阶上坐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一路上有过数也数不清的长安人路过,他们或许觉得管阔这样肆无忌惮也呆愣地坐在那边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傻子。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想到这个傻子就是那个傻子,并且坐在那里晒太阳的样子,和那个傻子如出一辙。 大概是管阔消失了太长时间,还有他穿着北唐军盔甲的样子实在是和从前太不符合。 管阔站起身来,他准备走了,人生之路上,风景太多,不能够停留太长的时间。 这里是长安显贵的府邸最多的区域,四面的人很多,也会偶尔有谁家公子或者谁家千金路过,不过这些都和管阔没有多大的关系了,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在刚才的那些时间里,他看到过两三张比较熟悉的面孔,或者座驾路过,不过依旧没有谁认出他。 他沿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行走,他会去找王独、找晋王殿下,或者其他的什么人,但是至少今天,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离开的时候,他在长安游了一天,那个时候有广乐公主李惜芸陪着他,现在他回来了,还是长安游一天,陪着他的,是无迹。 他就这样一直游荡到了正午时分,最终去了一家酒楼,吃了一顿饭。 北唐的军饷给的很足,虽然他现在几乎什么都没有了,但是一顿饭还不至于把他给吃穷了。 远处传来喧嚣,如同长安每朝每代的许许多多个时刻一样。 但是喧嚣和热闹繁华总是不一样的。 他皱了皱眉头,出了酒楼,牵起无迹,站在当街,朝着远处望去。 …… …… 长安阴霾了好多天,而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 这样灿烂的金色阳光,可以带给人们极好的心情以及很大的兴致。 尤其是那些锦衣玉食的无所事事之徒。 昔日纵马任逍遥,俱是少年英豪,那是不少人在很久以后对从前的美好回想。 那些真正的少年,骑马驰骋的时候,也的确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以及显要感。 他们是长安的上层人物,而不需要付出多少的辛苦。从他们出生以后,那些好处就平白无故地自动送给了他们,所以他们的乐趣,在于在长安街上快马驰骋之时长安百姓们的惊呼。 尤其是那些姿容秀丽的女子们的惊呼。 当然若是有那些美若天仙的各府小姐们恰巧路过,看到自己英姿飒爽潇潇洒洒的样子,更好不过了。 北唐很大,在城外有着广阔的地方可以让他们策马奔腾,但是他们就是喜欢在长安街上,因为那样子很爽。 当然,在他们的前面,是府中的下人骑着快马当前开路,虽然他们很喜欢看到长安人惊慌失措、花容失色的样子,可是他们也不想因为马太快,而撞上什么东西,所以那些开路的下人们,便成为了破开阻碍的关键。 事实上,即使是他们府内的下人们,也没有人敢惹,从来就没有遇到过挡道的人物,除非撞上皇亲国戚,那算他们倒霉,只不过那样子的情况告歉几句便会了事,那些贵重的大人物也不想轻易得罪他们的长辈。 今日阳光下的街道,是属于白、阮、华三家公子的。 他们也许叫过其他的狐朋狗友们,但是最后能够来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不过这样子也足够了。 马作的卢飞快,明媚的阳光,绵长的白云,配上宝马,还有大街上陆陆续续的长安人,那是人生一大快乐。 “闪开!” 冲在最前面的是华府的下人,他做这件事情已经好多年了,刚开始的时候,或许有过紧张与惶恐,但是时间长了之后,他知道只要他的背后有那位小爷,那么他不会出任何的事情,所有的麻烦,只需要华府的一句话,便可以粉碎。逐渐逐渐,他也慢慢找到了自己家主子的那种快感,尤其是狐假虎威的感觉让他更加畅快,那些貌美如花的千金小姐们注视着自己家主子的目光,仿佛也附加到了他的身上,而长安人恐惧的眼神,更是让他感觉到刺激。 他的这两个字就像是命令,本来祥和热闹的大街上顿时就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闪避尖叫的人们,一时间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 伴随着的,还有一阵爽朗畅快的笑声。 “哈哈哈,一个月来一次,果然是酣畅淋漓啊!”(这句话应该不歧义吧?) 白云里感受着耳旁的风,还有一闪而过的一名妙龄女子跌倒时的窈窕身姿,心也飘飘然了起来。 “一个月一次?你是害怕你家老头子骂你吗?”华府的公子大笑着嘲讽道。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今日方好(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哼,骂我?”白云里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有用吗?我不在乎。” “管那么多做什么,开心就好。”阮府的公子对于这两位谈论的破坏氛围的话题,颇有些不太乐意。 前面开路的下人骑马飞快,那些马同样是难得一见的好马,虽然并没有他们三个人的千里挑一。 一行六人,错开一段距离,在长安大街上无视一切,此情此景,在他们看来,充满了一种豪情与潇洒,而于那些普通的长安人看来,却是嚣张跋扈。 很多事情当然换一个角度来看,都是不一样的。 耳旁的景物飞快倒退,如画长安,长安如画。 长安人的声音因为速度的迅疾而变得有些怪异。 “长安居”气势恢宏的飞檐下,挂着大红灯笼,再下面坠着铃铛。 白云里的眸光看到了什么,蓦地一亮。 虽然阳光一泻千里,不过今天很冷。 虽然今天很冷,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心里面有些火热。 在长安居的前面不远处,一座精致小巧的轿子缓缓落下。 轿子四沿垂下色彩鲜艳的流苏,外围点缀着百花,在明媚的阳光下就像是灵动的春天。 那一座轿子长安的一些人都知道是谁的,那里面包括白云里等各府公子。 马蹄声阵阵,好奇的美人掀开轿帘,往外一探,露出一双如秋水般的明眸。 云鬓轻挑婵翠,蛾眉淡扫春山。 美人,一颦一笑皆可杀人。 白云里远远地就望见了美人的惊鸿一瞥,心中涌起一丝狂喜。 今天真的是一个好日子。 策马奔腾,还有美人。 俊秀的少年,漂亮的姑娘,这两个事物相遇之后,总是会碰撞出美丽的火花。 刘府的千金在长安是芳名远播的美人儿,虽然比不上广乐公主李惜芸的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但是年纪尚幼,含苞待放之下,十三四岁的年华,便已经被北唐一些好事的文人才子们评为大唐十大美人之一,尽管这并没有受到任何的考究。 可想而知,刘府千金的美貌对意气风发的少年的杀伤力有多大。 在白云里等许多年轻人的想象里,刘方好十三四岁,自己也是十三四岁,那正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白云里望见了那轿帘掩面的美人,阮府和华府的公子也望见了,街上的其他一些人也望见了,不过三府的那三名开路的府卫大概是太过得意洋洋了,并没有看见,依旧在策马疾冲,越过了那座精致的轿子。 刘方好蹙了蹙细眉,把秀首收回了轿帘内,很显然是并不想被快马带起的烟尘冲上那姣好的面容。 疾风带动,流苏摇晃,泼散开来。 自己家的下人这么没有眼力,白云里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露出凶狠之色,正要开口骂出一些什么,却猛然看见街道的深处,人群避退之间,当街还立着一人一马。 那里比较远,但是以他们的速度,很快就会到。 他们的马很快,若是静止的人被冲到,轻则损伤,重则死亡,当然骑马的人也会十分危险,不过因为长安人都知道他们的身份,敢怒不敢言,更不敢挡道。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依旧立在当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了。 “刘家小姐好!” 华府的公子尽管很有兴趣知道立在远处当街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了,但是在经过轿子之时,还是潇洒地挥手致意,尽管在躲在轿子之内的刘芳好并不会看到他的“英姿飒爽”。 当感觉到马蹄声远去了一些之时,刘方好才又忍不住掀开轿帘,眨着灵动的眸子,看向远去的那些少年。 并不能够确定她对那些少年,或者其中的某一位有没有感觉、有些什么感觉,但是既然她是一名女子,那就注定了很难像那些少年一样随意驰骋,不顾自己的大家闺秀形象,而且这样的限制估计会是一辈子。 所以不管怎么说,看到那种嚣张跋扈的行为,作为一名获得上层特权的大家千金,她不会有特别大的反感,反而会一直都很好奇。 就这一眼,她越过白云里三人,也越过那三府开路的府卫,看到了立在当街的那一人一马,芳颜上露出一丝诧异,兴致更大了。 不论是谁,都会很想看看,到底是谁人,胆敢一人一马立在当街,而对于这三位祖宗的疾驰没有任何的表示。 …… …… 管阔离开了长安半年更多。 这一段时间应该并不太长,但是很多时候回想,却恍如隔世。 他在长安当众逛了半日,没有一个人认出他。 管府已经覆灭,果然人们都当他不存在了。 然而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他却认出了很多的东西,那里面包括建筑物,包括一些氛围,也包括不少的人物。 白云里三人是其中之一。 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人认出他,可是他在望见那疾驰的六个人的一刹那,就认出了那三位。 管阔比那三人大两岁左右,从前,他是管府的公子,中书令的儿子,很多人都想挑衅他,却不敢触碰他,所以在那些时候的他看来,那三个就是跋扈不讲理但是一无是处的小屁孩,他完全会老气横秋地用过来人的眼光俯视那些人。 如今春去秋来,秋又归去,已是寒冬,也不过过了不多久,那三人的张狂不羁依旧,他却忽然感觉他们似乎长大了不少,也可恶了不少。 在北疆和那些为国捐躯死而后已的同袍们接触了那么久,他对那些“小屁孩”们的态度由轻视不屑变为了如今的厌恶。 或者是他已经和他们不是一类人了。 远处的马蹄声没有减慢丝毫,但是人和马都在接近,如果没有任何一方让步的话,代价绝对会很惨重。 那六个人的不让步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熟悉管阔的人也都会知道,管阔的不让步是始终如一的,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他腰胯秦杀,牵着无迹,完全不作动作,甚至就连避开的意思都没有。 无迹扫了扫马蹄,看着越来越近的快马,龇了龇牙,露出一副凶狠的神色。 它横行北疆这么多年,和突兀马横冲直撞,与北唐铁骑并行,就从来不怕任何马匹的冲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爷我还没撞死过人呢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周围本来热闹快活的长安人因为受到惊吓,惊呼之后便是死寂,面对那六个人,他们已经提前退避到了石板街的两侧,心怀忐忑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快马。 于是,立在当街的管阔和无迹,便成为了唯一。 他的北唐军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辉。 长安人看着那名像是傻子一样立在原地的年轻人,惊讶非凡。 他们见到过不怕死的,但是并没有见到过以这么形式不怕死的奇葩。 这是准备被那六个人的快马撞死同时期待着拉几个人垫背吗? “小伙子,快躲开!”一名老汉急得满头是汗,疾呼道,尽管长安微冷,但是他的汗水居然是真实的,那是被吓出来的。 “你是一名大唐军人,好男儿,我认得出,我家老二也当过兵,不过他战死了,你可能是外地人,不知道长安是什么模样,听大家的话,赶紧让开,不然,你会吃亏的!”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很明显对当兵的人有着非常诚挚并且热切的感情,实在不愿意看到这么一名可敬的年轻人因为无知而遭遇不测。 那些人可能在他被发配边疆的时候骂过他,恨不得杀了他,但是他不恨他们。反而,今天那些人对他的忠告,以及为他而着急,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关切的情景,让他感觉到了几丝温暖。 的确,有的时候兵器对你造成了伤害,但是真正可恶的是拿兵器的人,长安人人云亦云,对他造成过伤害,可是他们骨子里,还是很可爱的人。 他并没有如同人们所期望的那样在最后的机会之下避开,而是对着那些人微笑,道: “在我的脑中,遇到这种情况,就没有过避开这种说法。” 他的微笑肯定没有刘方好漂亮,也不会有李择南漂亮,更不会有李惜芸的一笑倾城,但是在此时此刻,那些长安人们却恍惚之间觉得自己被闪了眼睛。 他管阔可以给陛下让道,可以给丘镜山让道,也可以给周围的那些关切他的普通长安人们让道,但是在今天,他却完全不想给那六个东西让道。 可能他完全可以安安静静地在街道两旁等待这些快马过去,反正时间并不会太久,但是他今天的确有些想没事找事了。 或许是重回长安,便遇到了那六个东西,他的心情并不太好。 他刚才对那些长安人所说的话很愚蠢与幼稚,但是那些神态以及气势,却是显得那般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那些本来还想劝阻他的人哑口无言起来,面面相觑着说不出了继续劝说的话。 马蹄声雷动。 石板街都似乎有了轻微的抖动。 近了! 华府的那名冲在最前面的府卫看到在这样的距离之下,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还胆敢挡在街道中央,不禁脸上闪过一丝厉色。 狐假虎威的人遇到变故,会比起他们的主子脾气更大,那正可以说明他们内心的空虚。 “好狗不挡道!” 那名府卫冷笑一声远远地喝道。 “不想死的话滚开!” 阮府开路的那人紧随其后开口。 他们的速度不减。 不过后面不远处,白云里三人的马匹却渐渐减缓了速度。 他们真实的乐趣其实并不在于骑马本身,而是长安人的反应,当此时,终于出现了一个“意外”,那可以给他们的刺激增加一种特别的惊喜,所以他们忽然很想减慢速度,仔仔细细地看看那个胆敢挑战权威的家伙究竟会怎样惨不忍睹。 “那家伙该不会是一个傻子吧?”阮府的公子哈哈大笑道。 白云里的脸上露出一副心血来潮的神情,忽然开口说道:“今天挺不错的,小爷我撞残过人,倒是没有撞死过人呢,今天兄弟们要不要试试看?” 华府的公子皱了皱眉头,道:“事情闹大了并不好吧?” 白云里讥讽一笑,道:“他自己不想活了敢挡小爷我的道,到时候大家伙儿可都看清楚了,那只能算是一个意外,是那个傻兮兮站在大街中央的家伙时运不济,怪不得我们啊!” 阮府公子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与兴奋,道:“云里说得对,老华你就是胆小如鼠,你难道觉得那些长安人胆敢说我们的不是,或者谁敢治我们的罪?” “看那身打扮,也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士兵而已,可能是回京执行什么任务,传递点消息罢了,难不成你还怕这么一名北唐士兵会冒出来皇亲国戚?你也不想想,就左惊那种货色,听说都拿了点军官当当,一名普通小兵,呵!” 提起左惊,他们三人都大笑了起来,其实左惊的混账程度和他们指不定有些什么千秋,但是因为左惊做的那件有违伦理的事情,最终成为了整个长安贵族圈子里面的笑柄,就是他们三个货色,都可以尽情地鄙视对方。 “说得也对,”当感觉自己被两名狐朋狗友略微有些鄙夷的时候,华府的公子顿时觉得自己脸上无光,不禁在心里面把自己责怪了一番,所有的后顾之忧也全部都没有了,说道:“刘府的千金可是在后面看着呢,现在谁也不能打退堂鼓,让大美人小瞧了去!” 华府公子的这一席话正说到了另外两人的心坎里去,一想到刘方好的美貌,他们的心都要扑腾了起来,待会儿玩大一点、刺激一点,最好让那个美女吓得花容失色,那样子才可以得到对方的深刻关注啊! 刘方好的确一直都在关注着他们,但是到底关注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女人心,海底针,他们做得是对是错,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阮府公子对着白云里问道:“话说,你家的那个行不行啊,到时候人没撞死,他自己摔马出了事情,叫人笑话!” “这点本事都没有,那还不如死了算了,没用的东西!”白云里冷笑一声道。 “哈哈,我华府的下人都练过,你们待会儿看着吧!”提到这一点,华府公子颇有些得意洋洋。 “谁怕谁啊,到时候看谁家的人撞得猛、撞得狠!”阮府公子不甘示弱。 决定已经下去,那么就不需要再顾虑太多,快马距离那个挡在当街的家伙已经很近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持刀威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白云里把手指放到嘴里,发出一声呼哨。 白家的下人回头看了一眼。 白云里作出了一个手势。 对于那个手势,那名府卫马上就看懂了,很明显略感诧异与震惊。 如同白云里所说的那样,不论是白云里本人,还是他们,都撞残过人,但是真的没有当街撞死过人呢! 就算他是白家的人,身后还有白云里撑腰,但是白云里就这么下了如此决定,还是让他吃了一惊,有过瞬间的忐忑。 但是看着白家小爷的那副肆无忌惮的样子,他马上就心底里面涌现出海浪一般的信心,脸色也变得有些残忍。 “还不让道,撞死他!” 他对着其他两人喝道。 他的那句话旁边的长安人们都听到了,于是爆发出一片惊慌失措的喊声。 马速更快,石板街的抖动更加剧烈。 管阔依旧处在当街,没有让步的意思。 惨剧即将产生,这在繁华的长安是很少会发生的事情,因为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之想象,长安人们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了口中。 “天啊!”一名老汉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地踉踉跄跄倒退几步,直接一屁股冲到了地上。 有女子发出刺耳的尖叫,捂住了眼睛。 长安大街乱成了一锅粥,似乎天都要塌了下来,末日即将来临。 大风拂面,快马近前。 “找死!” 冲在最前面的华府下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一抖马缰。 那匹快马跟着主人一向横冲直撞,也已经桀骜不驯,脾气暴躁,当此时,见到居然有人胆敢挡道,马目中闪过强烈的敌意,马前蹄高高跳起,来到了管阔的头顶上方。 天上的金色阳光被一人一骑遮挡,留下一大片的阴影,出现在了管阔的身上。 无迹的眼中闪过厉色,被这等劣马挑衅,它的脾气即将爆发。 不过管阔似乎并没有让它作出动作的意思。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在下一刻,华府的这匹马,就会狠狠地朝着管阔踏下去,非死即伤。 华府公子很骄傲地说自己的人练过,那么当然绝非虚言,没有人会傻到和管阔来一个同归于尽,所以那个人要做的便是将管阔踩在马蹄之下。 时间仿佛凝固。 长安人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头破血流的惨状,在心脏抽搐之下,都有些叹息。 多少年了,这些贵族公子都肆无忌惮,他们却只能够选择忍让,如今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名不怕死的北唐军人不肯让步,但是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在这一瞬间,那种兴奋刺激感觉让白云里的快感几乎要冲出体表。 他也是多少年没有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了,今天放肆一把,实在是太爽。 他的身旁,华府和阮府的公子同样也是如此。 再后面,精致小巧的轿子内,明眸盯着远处那些情景的刘方好深呼吸几口气,把秀首很果断地退了回去,一个人躲在轿子内。她的胸膛起伏不定,不敢去看那些情景,也不敢去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情景,喃喃道:“太疯狂了……” 把场景放到管阔这一边。 电光火石之间,雷霆万钧之力。 在战场之上,面对上千突兀狼骑的强力冲锋、面对势如潮水的大军,他都没有退缩过。 那六个东西的快马和那些相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应该做什么呢? 很简单,就和在战场之上一样。 当那马蹄踏下来之时,他的右手握到了腰畔秦杀的刀柄之上。 “铿锵!” 长刀出鞘。 青霜乍现。 持刀威。 华府开路的府卫也许是看到了这一幕,也也许是因为嚣张跋扈而不在乎会面对什么,但是可能是冥冥之中的力量让他感觉到了面对危险时刻的战栗与无力。 马蹄在踏落的同时,血花迸溅。 马蹄并没能够踏下去,便断裂了开来。 整整齐齐的刀痕,一刀四断,两只前蹄分离。 快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朝着右侧方倾斜过去。 无迹像是一道闪电一般往后方躲开。 管阔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体内的气息疯狂喷涌而出,随后消失了,在下一瞬间,出现在了另一处。 他们两个停留在那里的动作,可笑得就像是局外人,就像之前的那一切都和他们毫无关系一般。 马蹄被砍断,猛然脱力,那匹快马载着上面的那个东西朝着右前方向直直地撞了过去,就像是攻城时投石机投出去的巨石。 那个方向上的长安人呼喊着逃窜,即使是剩余的惯性力,他们也不敢让这股力道触碰一下。 华府的公子说过他的人练过,但是事实证明那种花拳绣腿,摆到战场之上,面对那些杀机,真的活不过刹那间。 愚蠢的人真的只能够被砍死。 “砰!” 一人一马撞击石板街的声音奇响,响得人灵魂都感觉到了颤抖。 灰尘弥漫,人马擦击地面,擦出好大一片。 华府的那名嚣张跋扈了那么多年的下人蹬了一下腿,死了。 那匹快马在原地抽搐着,不断发出哀嚎。 与此同时,又是一声大响,阮府的那名下人撞了墙,顿时头破血流,在原地直打滚。那匹马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很幸运的是,因为猛然减速的原因,他还活着。 至于白家的那个人,一直冲出了好远才停下,整个人已经呆若木鸡,完全就傻掉了。 他们两个人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惊变,故此在惊慌失措之下,一个撞了墙,另一个下意识地刹住,却依旧冲出了老远。 周围的长安人依旧在大呼小叫,尽管所预料的情景有着极大的差错,但是还是发生了足以震惊长安的大事情。 见了血,还死了人,在当街! 死的是华府的人,受伤的是阮府的人,而白云里那三位小祖宗,骑着马就在后头看着! 这是怎样的一种不可思议? “哗——” 整条长安街一片哗然,消息在以飞快的速度往外传播,越来越多的人向着这里赶过来。 在距离除夕不久的今天,发生了一件足以震惊半个长安的大事件。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想怎么死?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华府的那名下人之前还在气势汹汹,但是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体温越来越冷,而那断腿的马,也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眼看是活不成了。 那些先前还为管阔而担忧,甚至劝阻过他的人全部都说不出了话来,就像是在看待一个怪物。 一个看起来无权无势的普通北唐士兵,当街把华府的人弄死了。 这真的又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梦。 “这就死了,太脆了。”管阔轻轻叹息了一口气,他不得不承认,相比于视死如归,只要还能战斗就会继续站起来的北唐铁骑,华府的那些人,真的是弱不禁风不堪一击啊! 大街上已经乱得天都要翻了起来,在平日里,遇见这样的事情,人们想到的第一件事情肯定就是报官,可是事情牵扯到那三个纨绔,他们都又打起了退堂鼓,谁也不想有什么动作。 越过一段距离,长安居门前不远处,那座轿子依旧停留在那里,而事实上,这一段时间真的并不长。 刘方好听着外面的哄闹甚至是尖叫,尝试让自己平复一下心情,她闭了闭眸子,轻轻祈祷。 末了,她对着轿子外面的下人们问道:“那个人……被撞死了吗?” 外面沉默了一瞬。 一名婢女神色不定地回应道:“小姐,的确是有人死了。” 刘方好叹息了一口气。 但是婢女下面的一句话让她吃了一惊。 “华府的人死了。” …… 许久之后。 她轻轻地道:“快去报官吧,找京兆尹大人。” …… …… 因为速度的加快,景物的变幻也非常快。 快马加鞭,少年英豪,快节奏的人生,总是会产生快节奏的效果。 从华府的下人骑着马用前蹄踏下去,到管阔拔刀、出刀,再到华府的人从马上摔下来跌死,长安人喧哗一片,只在很短的时间之内。 那些变故以及转折同样太快,以至于白云里三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吃瘪,第一反应居然是愣住了。 这可能是人生的第一次。 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于是在遇见这样的情况第一时间,便忽然有过很短的不知所措。 然后便是难以抑制的愤怒。 尤其是死了下人的华府公子。 “哈哈!哈哈!”他狂笑两声,然后面色狰狞地看向白云里,问道:“云里,你说,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这真的很好笑啊!” 他这是怒极而笑。 长安人都是恐惧而不敢相信事实,而他则是愤怒到不愿意相信事实。 他的确有过很多时候的吃瘪,当遇到有仇怨的别府公子之时,当遇到皇亲国戚他不敢惹之时,但是那些人要么就忌惮他的家族,要么就是因为身份高贵而不会动刀动枪,最后的结果最差也是不欢而散。 今天是唯一的一次,他的人,直接就被人给弄死了! 如果对面的是一个嚣张并且他不能惹的大人物,他最多是难以置信然后保持仇恨,但是对面的一个,是谁? 一名其貌不扬,像个乡巴佬的普通小兵! 这样的胆量,难道就叫做没有见过世面吗? 华府公子策马往前几步,看向静静地和无迹站在那里的管阔,阴厉一笑道:“你把我的人弄死了,你想怎么死?” “千刀万剐,还是五马分尸?” 他的第二句话,几乎让周围所有的长安人后背都涌出一股强烈的寒意。 那些纨绔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因为他们都是能避则避的缘故,倒是很少会遇到过那样强烈的杀意,直到今天,他们才感觉到,那些纨绔们露出来的杀意,是这样骇人。 那是可以让人闻风丧胆的可怕气息。 哄闹因为这种可怕的氛围而渐渐消散。 静,一片静。 阮府公子看着依旧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满脸是血的下人,眼中同样泛着杀意。 白云里虽然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他的地位依旧受到了挑衅。 他们已经拥有了太多太多,以至于很多普通人非常羡慕,觉得特别珍贵的东西,他们都觉得无趣,所以他们的心理都会变得扭曲,他们不可以受到任何的挑衅。 管阔应该很感谢上天给了他这样的一对父母,十几年来都没有让他成为这样的一种怪物。 他曾经很想对着那些“小屁孩”们好好教育教育,而如今,他是觉得自己更有资格了。 “我不想死。”他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道。 我不想死,这一句话初一听起来,像是一名知道害怕的人物可怜兮兮的求饶,但是管阔的这副姿态,还有说话的语气,却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在所有人看来,他就这样把华府的人弄死了,可是他却是显得那样若无其事。 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闹出这样的事情,也许重回长安,他忽然很想找回中书令府公子的那种状态,那个时候的他,也是像现在那样天不怕地不怕啊!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他说的话语,倒是并没有再一次造成哗然一片,因为他虽然看起来比较嚣张,可是在大家看来,的确很没有嚣张的底气。 不远处那位曾经劝阻过他的那位老人叹息了一口气,强行把叫管阔快跑的冲动抑制住,毕竟,这里是长安,而他惹的又是那些纨绔,可以跑到哪里去呢? 周围的长安人又避退了一些,互相之间窃窃私语,他们对管阔非常好奇,但是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结局几乎已经注定。 事情已经闹大,今日的长安将会鸡飞狗跳。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华府的公子曾经一直被视为是三个人里面胆子最小的,今天,他的人死了,若是他不把天给撕开来,可能整个长安真的会以为他华府好欺。 “乡巴佬,在长安,我想要你的命,只需要一根手指头。” 他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那是愤怒之后急于把对方撕成碎片的冲动,关键是他还拥有着这样的能力。 管阔绝对不会是长安人,这一点,许许多多人都可以确认,因为没有哪一个长安人会愚蠢鲁莽无知到大庭广众之下作出这种事情,还那么不知死。 管阔却不这样认为。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赤佬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没有想杀死那个脆弱的家伙,但是他没有觉得对方死了可惜。 面对攻击,那么就动手,那是战场之上所有军人都知道的最最基本的常识。 大概是在那一夜之后,他看到的血与死亡太多了,也麻木了,当长安死了那么一个死不死都无所谓的东西,那么多人大惊小怪的时候,他忽然有些不可思议,仿佛觉得那又哪样? 哦,他想了想,才忽然明白,自己已经回到了长安,而不是活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北疆,在长安是和战场上不一样的。 “小赤佬,在长安,我想要你的命,只需要一刀。”管阔对着那边扬了扬秦杀。 当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忽然有些诧异,不禁心想那个称呼是怎么得来的,他想到了那个一身白色宫裙的少女,哑然失笑,心想原来是从那一位口中得来的。 他嚣张的样子,再加上那极具吴语色彩的三个字非常的可笑,同时也就显得对面的那三个纨绔同样很可笑。 华府的公子狰狞一笑,道:“首先,这里是在长安,你以为仅仅凭借匹夫之勇,就想要翻天?” “其次……”他忽然挥了挥手。 “哗——” 从人群中忽然凶狠地分出十名穿着华府特有服饰的府卫,越过白云里三人,朝向管阔压迫过去。 阮府的公子同样挥了挥手,涌出十三四名阮府的府卫。 原来他们一直都有人保护着,虽然平常并看不到。 只有白云里居然没有马上作出什么动作。 “打残他,但是不要杀了他,到时候拖回府里,慢慢玩,等我玩够了再交给京兆尹处。”华府公子带有着极大的怒火命令道。 在长安,遇上事情,交由官府处理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偶尔的时候,也需要看对象是谁。 白云里他们把人先抓回去“玩玩”,是很简单的事情。 长刀陆陆续续地出鞘,二十多人往前而去,长安人像是海水一样惧怕地往后涌去,战斗即将爆发。 “白云里你怎么回事,你白家的人呢?”阮府的公子看到白云里的迟缓,不禁有些狐疑,问道。 今天华府死了一个人,他阮府伤了一个人,这些其实对于他们二府而言都是毫毛般小的事情,但是关键是他们三个人的威严,难道白云里就因为没有死人,也没有受伤,便不想出手了? 这不符合白云里的风格,就算白云里这么说,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白云里皱了皱眉头,道:“我一直都觉得那个人的身形略微有些熟悉,刚才听见他出口,更是有了那样的感觉,该不会不是什么外地人,而是什么故人吧?” “故人?”华府公子面露狰狞之色,“管他是什么人,拿下再说,你觉得对小爷我出刀的会是什么朋友?” “说的也是。”白云里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接着手一挥,道:“都出来吧。” 白家跟随的只有六个人,但是那六个人的出现,给前面的阮、华二府的人们居然带来了无形的压力。 那六个人的战斗力,可能不比他们二府的人联手要弱。 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一切都已经不可避免,也毫无悬念了。 长安作为京城,戒备森严,街头斗殴是很少的事情,更是难以拔刀相向起来,不过当怒火冲天的时候,那些可以承受得住代价的纨绔们便会大胆地去破坏。 看着逼近过来的那三十多人,管阔明白,自己一时冲动做的事情,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还别说,他忽然倒是很头痛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他明白,陛下想要召见自己,想来如果事情被传扬出去,而自己是管阔这个事实也传扬出去,应该可以化解。关键是愤怒的白云里三位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的人死了、伤了,他们的面子受到了损伤,所以这三位不会给予自己那样的机会。 华府那名死去的“开路者”依旧躺在地上,而华府的公子却已经不再看向他了。 很显然,华府公子的生气,真的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被冒犯了,而与那些人的生死毫无关系,甚至他都把那个人当一只死狗一样,不屑于去处理。 管阔忽然觉得那个狐假虎威的家伙有点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紧接着,他就把心思放到了逼近过来的那三十多人身上。 独对三十多把刀,那就是在战场之上,他也是没有经历过的。 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人山人海。 得到消息的长安人都被震惊了。 今日有人正面挑衅白云里三人,还弄死了一名华府的下人,尤其是那个人看起来还只是个普通的北唐士兵,这几乎可以说是开创了某一个先河。 是个人都明白,没有身份与底蕴的人,遇见白云里等人就得绕着走,更别说动手了。 然而很明显管阔并不明白。 那么他就得死,而且死的很惨。 不过管阔并不想死,或者说他还没有想死的觉悟。 三十多人,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要想硬撼并且取胜,不存在的,在他的眼里,能够轻轻松松做到的依旧只是自己的父亲、驼背老金、丘镜山三个人。 所以他就想把事情闹得越来越响亮,惊动越来越多的人。 如今惊动的人已经够多了,但是那些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长安人,这还不够。 他必须要坚持,在那三十多把刀之下,坚持到惊动能够帮助他的人。 比如王独,比如晋王李显岳,甚至是……陛下。 只要那些人被惊动,吃不了兜着走的可能不会是自己,而是白云里三个人,毕竟长安已经忍了他们很久了,而死去的华府之人,就连华府的人都不在乎,陛下他们又怎么会在乎? 虽然这样的希望很渺茫,可是事到如今,他做了这么骇人的事情,也已经收不住手,没有退路了。 其实现在想想,他也不是特别清楚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可能只是心痒痒,于是忍不住挡在了大街上,随后又是手痒痒,于是拔出秦杀来一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 这在北疆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情,可是这里是在长安。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杀,冲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北疆,左惊、白云里等人就是一个个的废物,没有丝毫的用处,然而在长安,他们就是宝,他们就是爷。 这依旧很搞笑,可是长安人把他们当成真的一样。 管阔握着秦杀,来到无迹的身前,问道:“怎么样,拖延时间,不给他们砍死,行不行?” 无迹扫了扫马蹄,整个身体都处在一种兴奋的状态之中,发出一声嘶鸣。 管阔懂了。 千军万马都面对过,三十把破刀,算什么? 在所有长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骑在了无迹的马背上,面对着那逼过来的三十多把刀,把秦杀往前一指,道:“杀,冲锋!” 此情此景,万般不可言。 他一个人,一把刀,就像在北疆的许许多多的先辈们一样,在危急时刻,进行着孤独的冲锋。 他把北疆军队的魂带来了。 “我仿佛看到了我的兄弟征战沙场,马革裹尸的情景!”那名壮汉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起来。 “我大唐的大好男儿啊!”一名中年人忍不住叹道。 整个长安大街上几乎沸腾了,他们料想过那个闹出大事情的人在白云里三人的威势之下死无全尸,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如今这么铁血澎湃的情景。 他们都对大唐的军队很尊敬,但是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看到过那种驰骋沙场的情景,而今看到管阔的这副样子,不禁猜想:难道我们的军队,就是这样子作战的? 是这样的。 他们在战场之上冲杀,与敌人殊死搏斗、鏖战,如今回到长安,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尊敬,挡在他们的前面的,反而有三十多把刀,这算什么? 这真的忽然让长安人有些愤慨了起来。 而先前,若是管阔给华府的下人让道,反而会叫北疆的兄弟们看不起,他不让道,天经地义,哪有大唐军队给别人让道的,那样子突兀人岂不是就长驱直入了? 当然,还是那句话,作为军人,他可以给尊重他的人让道,但是偏偏不能给那六个东西让道。 杀,冲锋,三个字,代表了绝对的强势,那可能是丘镜山遗留下来的气。 “可笑的混账东西!”华府的公子发出一声狞笑,“卸了他的胳膊,打烂他的嘴!” 三十多把刀距离很近了,刀刃在阳光的反射下散发出逼人的光辉。 随着那三个字,无迹也动了。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那是军队的海量。 这几乎可以说是一场战争,尽管某一方只有一个人。 无迹化作一道轻烟。 它的速度快到几乎让它了无踪迹。 秦杀拉出一道长长的流光。 好快!那几乎是在场数百人同时的想法。 “那匹马我要了。”白云里眼中泛起神彩。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们打个赌吧,”阮府的公子道,“看是谁的人把他先拿下的。” “好!”华府公子表示同意。 白云里点了点头,同样表示同意。 “迫!” 随着一声大喝,华府的那十个人同时把刀向前刺出,对着那一道像是轻烟一般的影像。 管阔毛孔舒张,疯狂地汇聚气息,整个身体都瞬间充盈了起来,随后秦杀刀锋微微偏转,一刀挥出。 “锵!” “锵锵锵!” …… 火星乱舞,比起阳光还要耀眼,秦杀被舞成了一道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以及角度几乎和那十把刀同时交锋到了。 轻风过,管阔越过了他们十个人,朝着后面阮府和白府的人扬起了刀。 太快了。 那十个人在交手之后的一刹那,是发愣的。 他们那么多人,而对面的那匹马虽然看起来有点猫腻,可是毕竟只是区区一名小兵,于是有绝对的信心在交手的一刹那就重创对方,然而结果是什么? 管阔没有拖泥带水地就越过了他们,并且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 现在他们是集三府之力,可是若是今天只有他们十个人,华府的公子会不会就会受到威胁呢? 那种想法在他们的心中一闪而逝,随后便是几乎发狂般带刀转身砍将而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管阔的锋芒在面对那十把刀的时候,被削弱了不少,而事实证明,白云里带来的那六个人实在是挺强大的。 他和无迹没能够继续往前突破,就像那个时候姬如是的烟雨宫侍卫故意放水一般。白家人可是不会放水的。 可是他还是挺自傲,在三十多把刀之内,他没有死,甚至都没有受伤,那足以笑傲长安街了。 三十多把刀的包围圈缩小,再被他用秦杀震开,循环往复,形成了某种僵持。 “不要伤了那匹马!”这是那三位的命令。 而事实上,他们也很难伤到无迹,不然的话,那也就不是战功赫赫的珍威将军的战马了。 在今日,长安人看到了天方夜谭一般的场景。 一名普通士兵,一人一刀,冲杀在三十多把刀之内,不断被淹没,却每每都能够杀出,虽然很快便已经受伤,可是怎么也不死,甚至都不能够把他打下马来。 这给他们造成了某种错误的自负心理。 “我们大唐一名普通士兵的战斗力都这么强悍,突兀人怎么可能打得进来!”一名年轻人兴奋地高呼。 年轻人都很喜欢热血,但是因为长年累月对那些纨绔们的天生畏惧,他们的热血仅仅止于此,而不会像林海黄海天等在北疆战斗过的人一样付诸于行动。 时间过了似乎许久,但是并不太久。 管阔和秦杀以及无迹依旧在三十多把刀之内冲杀。 他受了伤,然而那三府的人中,受伤的人也是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一人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 他出刀真的很狠。 看到管阔迟迟没有被拿下,华府公子几乎要疯狂,他算了算时间,知道拖得越久,就算是自己三个人,也会越来越麻烦,于是愤怒地咆哮道:“一群蠢猪,要你们何用,这么多人,难道就连一个兵渣子都拿不下吗?真是丢脸!”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京兆尹的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这一席话直接把白府和阮府的人也骂了去,但是眼见白云里和阮府公子那同样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就知道他们也是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华府的公子越来越着急,他并不在乎手下人是死是活,可是最最关键的是他的面子!面子!面子!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他已经死了一个人,他就怕再死一个、两个、三个,那么他的脸面往哪搁?长安人岂不是要笑话他?关键的是…… 他有些心虚地往后探了一眼,人海茫茫,并没有看到那道窈窕的身姿,还有那一双秋水般的明眸,只是心里面依旧有些焦急,他不知道心中的美人儿看到了这些没有,又会不会觉得自己没用,看轻了自己? “你们难道要叫小爷我再喊上六十个人帮助你们吗!?” 在隐忍了许久之后,就连白云里也忍不住爆发了。 那六个人一直都沉默不语,他们的战斗力强悍,同时心性也比较冷静,但是现在也是真的有些急了,他们知道要是任务不能够完成,自己会遇上怎样的后果。 可是那个骑在马上的兵渣子,真的是一个变态啊! 他们可以接受自己这三十多把刀被丘镜山或者南吴圣将秒杀,被薛昭或者晋王李显岳,或者各处部队那些赫赫有名的名将轻轻松松地击败,但是实在无法容忍这么一个普通的小兵在这里横冲直撞地嚣张! 这实在是太嚣张了。 长安人也几乎要醉了。 现在,华府死了人这一件事情几乎可以被忽略为一个过往,那个人的摔死,华府的公子不在乎,他们长安人同样一点都不在乎,甚至当在不会牵扯到自己的时候,巴不得他们死的很难看,而当下的事情,才是大事件。 并非所有人都会像那名年轻人一样真的相信随随便便一名普通的北唐士兵都拥有着这么强悍的战斗力,大多数人还是看清了:这不是一名普通士兵,这就是一个坑! 不得不说,今天的所有长安人,这些长安人中包括白云里等纨绔,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么大,也这么奇葩的事情,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白云里三人以及那三十多把刀不得不痛苦地询问自己:难道仅凭这里的人,真的拿不下对方,还会造成笑话吗? 他们不想再去叫更多的人,因为那必须会造成笑话,可是还会有更好的办法吗? 管阔感受着自己身上的那些疼痛,眼睛瞥过那些鲜红色,迎着冷冷的空气,稍稍打了一个寒颤,然后颇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自己终究不是三头六臂,自己比起丘镜山他们差得太远,可能距离薛昭也够远,那三十多把刀,他也不会是对手,如今只能算是在坚持、在顽抗。 那三十多把刀其实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他们焦虑的并不是能不能够拿下他,而是能不能够在短时间之内拿下他,并且背后还有着愤怒的白云里三个人。 还是没有惊动能够帮助他瓦解这一切的人物,他稍稍有些叹气,心想世界上的许多事情到底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就算你闹腾得再大,时运不济,也还是徒劳。 不过还有一件稍微有些窃喜的事情——直到现在,长安百姓,还有白云里等人,都没有认出自己,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装扮和从前完全就是天差地别,还有自己爆发出来的气势以及实力也叫他们料想不到。 这也挺好的。 他一刀斩下去,又一刀斩下去,再一刀斩下去,逼退一个又一个府卫,同时在自己或者对方的身上留下伤痕。 远处的长安人潮涌动,又分开。 他们就像是遇见了什么忌惮的东西,情不自已地让道。 管阔望见了,不知道那三十多把刀望见了没有,但是能够产生这种反应的,无非就是那么几种情况。 长安人在避退,同时也在议论纷纷。 京兆尹的人终于来了。 长安,都城,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惊动京兆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一般来讲,他们来得还是早了点。 在管阔看来,他觉得最好先惊动自己想要惊动的人是最好的,在白云里三人看来,京兆尹的人应该在自己把管阔拿下之后到来是最好的。 可是今天他们偏偏就是来得那么早。 “京兆尹的那群狗东西怎么来了?”阮府的公子低声骂了一声。 虽然他们在长安可以为所欲为,可是一旦那些官面上的势力插手,总是不会自在,他们的确想过最终把事情交给京兆尹解决,但是那不是现在,而是他们把管阔抓回去发泄完了之后。 “集我们三府之力,难不成还对付不了那些家伙?”白云里冷笑一声道,很明显,京兆尹的人来得这么快,他也是十分不高兴。 “管他是谁,今天休想从小爷我的手里抢人!”华府公子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今天他的人死了,他颜面尽失,他的心情非常差,别说京兆尹,就是更大的官,他都会强硬地试上一试。 长安人潮破开,京兆尹的人穿着特殊的服饰,那代表了某种地位与震慑力。 那种地位与震慑力,是历朝历代的皇帝所赋予的,京城有很多大头,白云里三人都算不得什么,如果不给京兆尹那么大的地位与威慑力,怎么压得住? “停!”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脸部严肃,就像是嶙峋的山石,今天当他们得知闹事的一方是白云里等三个人的时候,便已经感觉到了麻烦,所以现在的脸色更加严肃。 那三十多把刀停顿了很短的一瞬间,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主人。 那一瞬间,管阔也抬眼瞥了那些人一眼。 白云里三个人没有任何的表示。 那三十多把刀懂了。 于是,继续出刀。 京兆尹的人感觉有些头痛。 要想解决白云里他们的事情,果然很难。 “三位公子,”为首的那人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交给我们解决吧,事情闹大了会很麻烦,大人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小爷我的人死了!”华府公子朝着他咆哮道,“然后你们就要把人抢走,谁知道是不是护着他!?”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君看美人多妩媚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要是今天就这么完事,那么岂不是叫人笑话我们三府无人?”白云里冷笑一声道。 “三位公子还有不长的时间,”为首的那人道,“再等一会儿,不知道还会惊动谁,我想,这对谁都不好。” “你们这群鼻子灵敏的狗!”阮府公子狞笑一声道。 他曾经因为某些无法无天的事情,被京兆尹教育过,虽然只待了半个时辰就被放了出来,可是这足以让他对京兆尹的人恶感连连。 那些人蹙了蹙眉头,很显然面对对方那种肆无忌惮的狂吠有点愠怒,可是鉴于对方的身份,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你们是怎么闻到这里的味道的?”阮府公子继续道。 “是我家小姐报官的。” 远处,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虽然声音并不大,也不显得成熟,但是充满了无惧无怕的底气。 阮府公子嘿嘿一笑,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女人,没事找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今天他的心情不好,要是撞上哪家的千金,那就算对方倒霉,可是当他用眼角的余光瞄到某一道娉婷身影的的时候,声音就像是在喉咙里卡住了一般,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当此时,他的感觉那就是——尴尬。 然后,他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刘方好,这一位被好事的文人才子们评为北唐十大美人之一的刘府千金,已经离开了那座小巧精致的轿子,被几名丫鬟与仆役簇拥保护着,亭亭地站在了那里。 阳光明媚,照在她姣好的容颜上,充斥着某种叫做小家碧玉的光辉。 君看美人多妩媚。 “原来是刘家小姐,嘿嘿嘿……”阮府公子涨红了脸,强力掩饰自己心里面的忐忑与凌乱。 但是那个脆生生的声音却不肯罢休,恼道:“你刚才说谁是不长眼的小女人,是说我家小姐吗?” “没有,哪个王八蛋说的!”阮府公子恨不得把自己给揍一顿,他想方设法地在刘方好的面前寻找到显要感,要表现自己,同时获得好感,但是却什么都没做成,反过来说了一句毁灭性的话语。 这个蠢货大概是没有意识到,他这一句话,把自己的爹都骂了去,许多长安人想笑又不敢。 在刘方好的面前,让长安人忌惮非凡,嚣张跋扈的阮府公子根本就不堪一击,而白云里和华府公子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此时,所有的强势都殆尽,只留下一片殷勤。 白云里手足无措了一阵,随后以一种自以为英俊潇洒的姿态道:“方好妹妹,我们的事情,多谢费心了,我们自己处理就可以了,不需要你报官的。” 那个脆生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谁是你妹妹,谁要为你们费心?白公子,你对我家小姐放尊重点!” 可以说,这个时候,白云里就是想杀死那个贴身丫鬟的心都有了,但是偏偏什么都不能够表示。 他只能够嘿嘿一笑,把怒火隐藏在那一笑之中。 刘方好的确算是一名闺秀,她看起来文弱不堪,遇到事情也会慌张,但是还是会很快冷静下来,做出正确的事情。 京兆尹的人,是她叫来的,而在刚才,她就跟在那些人之后。 对于有人死了,她表示叹息,但是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她就希望大事化小,或者不要再有别的什么事情了。 她当然知道那些纨绔都喜欢自己,所以她站了出来,她觉得那样可以好好地解决问题。 这姑且可以称之为自信……自恋? 也不尽然。 此时此刻,她才说话,她不喜欢多说话,所以话真的不多。 “白公子,华公子,阮公子,我觉得,事情交给京兆尹解决,是最最恰当的了,你们以为呢?” 她面带微笑,就这样等待着那三位的回话。 美人就这么“请求”,这真的难以拒绝啊。 而事实上,这一点都不为难,尤其是当条件是刘方好提出来的时候。 “虽然死的是我的人,”华府公子沉了一下脸,“但是这种没用的东西,死了就死了,刘小姐说得好,这种小事情,就让京兆尹那个老头子给本公子处理吧!” 刘方好很明显是蹙了蹙好看的细眉,有些不喜。 华府公子自以为说出这么不在乎、无所谓的话,可以显示自己的牛#,显示自己资本大,死几个人不要紧。但是恰恰表明了他的漠不关心和视人命如草芥,给了刘方好极大的恶感。 管阔所想的是对的,那三个从前嘲笑他是傻子的小屁孩,才是真正的蠢货。 “刘小姐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够做说什么呢?”阮府公子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用自以为很大度很海量的姿态表示道。 对于他的这种姿态,虽然并不会有特别好的效果,但是至少得到了刘方好善意的笑容。 阮府公子感觉自己的心都化了,非常的飘飘然。 可能最不堪的就是白云里了。 他平日里面最嚣张,也最可怕叫人忌惮,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面对心动的女孩儿,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那……那好吧……” 他本来还想多说一些什么的,但是违了他的愿景,他一说出来就是惨不忍睹的、仅仅的这三个字。 听起来,好像他很不情愿似的。 看到刘方好的神情,白云里急得涨红了脸,最终还是没能够憋出更多的字。 长安百姓,还有京兆尹的那些人,都有些醉。 这么难缠的三个纨绔,就这样被搞定了。 有一种伤害与被伤害,就叫做……秒杀。 刘方好对那三位,便是结结实实的秒杀。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葩,此时此刻的那种奇葩程度,完全不亚于管阔作为一名普通的北唐士兵,独对三十多把刀的奇葩。 “收手了,没觉悟吗,想死啊!?”华府公子本来三个人中思虑最多,但是今天死了人,又想在刘方好的面前极力表现自己,所以就变得最最气势汹汹。 那三十多把刀和管阔拼得火热,对于刘方好的出现,以及和三位公子的对话,完全没有在意,所以非常的诧异。 第一百三十章 刀离我手,概不负责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可是华府公子都发话了,便意味着白云里和阮府公子也会是这样的一个意思。 于是他们果断撤刀,往后退去。 管阔坐在无迹之上,身上血迹斑斑。 他深呼吸几口气,尝试平缓自己的气息,有了一些效果。 他看到了刘方好,也在惊鸿一瞥间看到了白云里他们的神情变化,所以他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人死了,”华府公子看向为首的那个人,道,“如果京兆尹处没有处理好,我想,我的父亲会对纪大人表达强烈的不满的。” 他本身什么都不是,也不能够对京兆尹大人产生什么威慑力,但是他的父亲可以附加一些影响。 今天他的脸上无光,而现在把自己父亲的名头抬出来,那种显要感,让他感觉舒服多了。 “我们两家也是一样。”白云里当不面对刘方好的时候,状态好了许多,他对着那名为首的人道。 “了解。”为首的那人抱拳。 京兆尹府的人就是这样,简洁明了,并且答应的事情绝对会做到。 当双方一个是三府公子,一个只是一名来历不明的普通北唐士兵的时候,傻子都会知道应该怎样抉择。 “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什么时候我们三个会来探望探望那个不长眼的狂徒的。”阮府公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为首的那人轻声并且无所谓道。 白云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都相信,自己的父亲虽然并不能够直接威胁到京兆尹大人,可是京兆尹大人绝对会看在三府的面子上,让他们三位都满意的。 京兆尹的人腰胯长刀,往前而去。 三府的人往后而退,归到白云里三人的两侧。 他们交错而过,就意味着一种隐在的交接。 纷乱归于沉寂,长安人却依旧不敢靠近,他们看着地上的残迹,不禁在心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事实吗? 三十多把刀退开,于是骑着无迹,握着秦杀的那名年轻人就会显得特别的清晰。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而冷风被那么多的人潮挡住,于是他感觉到了温暖。 管阔仰起了脸,对着阳光,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挺舒服的。 千万长安人,看着这像是静止的画一般的情景,心中难以自抑地产生一种触动。 管阔的心中,同样有些触动。 当日,离开的时候,千万长安人,送他去边疆。 今日,回归的时候,千万长安人,迎他长街上。 人生,真的很多时候,就是一个圈,走着走着,又回来了。 又见当年景。 刘方好明眸闪烁,细细地端详着那个身上血迹斑驳的年轻士兵。 她一直都觉得那种安详的神情以及气质,有着一种别样的风采,尤其关键的是,有些熟悉。 似乎记忆之中曾经见到过多次,只是因为人世浮萍,完全变了模样,她已经很难认得出来了。 “下马。” 京兆尹的人逼近,把管阔围住,为首的那人冷声道。 无迹用一双铜铃般大小的马目瞪着他们,龇了龇牙。 它驰骋沙场那么多年,今天所遇到的一切,真的就是个屁,而今这帮傻不拉几的菜鸟居然敢过来挑衅它和管阔兄弟两个,它的战意再次被扬了起来。 但是它没有想到的是,管阔平静地下了马。 无迹有些恼怒,大概是觉得那货就是一个怂包,用马屁股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管阔把头低下,凑在它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如果人能够看得懂马的表情的话,或许可以推测出一些什么,但是很可惜,具有那种能力的人真的是凤毛麟角一般稀少。 总之在许多人看来,无迹面无表情。 “刀!” 为首的那人面色严肃道。 管阔挑了挑眉。 无迹跑了可以再跑回来,但是秦杀呢? “这是晋王殿下赐给我的,这是珍威将军的佩刀,你确定要叫我交出来?”他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为首的那人道。 “我怀疑你的脑子有问题。”他身后的另一人道。 管阔的这一席话声音挺大的,大家都听到了。 只不过,如同京兆尹的人所说的那样,他们都听不懂。 晋王殿下,大家都知道,珍威将军,大家也知道,但是他所说的那句话,大家不知道。 长安人在窃窃私语,可能是在推测着他说的这一席话,但是更多的可能的确是在议论他的脑子。 管阔笑了一下。 白云里三人也是笑了起来。 他刚才说的那一席话不仅不明觉厉而且神经,最重要的是还一本正经说得跟真的一样。 “一个兵渣子,还晋王殿下,还珍威将军?”白云里嘲笑道,“别做梦了,你还是想着待会儿怎么死吧!” 他们三人相视而笑,可能管阔的那种“傻样”,让他们找到了某种别样的快感。 管阔看得出来京兆尹的人眼中的坚持之意,于是说了一个字: “好!” 他默默地将秦杀归到刀鞘内,又将整把刀从腰间解下。 同时他又马上加了一句话: “你们先要作好准备,免得后悔,刀离我手,以后发生什么对你们不利的事情,概不负责。” 他很清楚北疆那群虎狼的脾气。 珍威将军是他们的逆鳞,不管是王独,还是晋王殿下,甚至是表面上比较温和的白从云,都会露出凶狠的面目,把触犯的人撕碎。 整整北疆几十万军队,翻脸就会不认人,别说京兆尹,就是陛下都不可能作出有损珍威将军的事情。 他说的那些话毫无理由,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有些好笑,白云里三个人笑得有些愤怒,因为他们觉得管阔就是在他们的面前装#,更何况那是一个将会死的很惨的人,临死之前装一下。 但是京兆尹的那些人距离他挺近的,从管阔的身上,他们可以感觉到那么一种让他们忌惮的气息。 那种气息让他们怀疑——管阔说的有可能是真话。 为首的那人迟疑了一下,但是那种迟疑很短。 “我们的纪大人的京兆尹身份可不是吓上去的。”他冷笑一下,随后对着身后的人示意。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无迹的狞笑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人警惕地往前几步。 管阔把秦杀单手托在了手上。 当然没有什么意外,虽然他今天的行为看起来像个疯子,可是现在他没有疯。 “有一件事不能忘了。”远处的白云里忽然笑着道了一声。 “人你们可以带走,但是那匹马,得留下,好东西可不能糟蹋了。” 管阔的嘴角微微勾起,那群人的习性,果然一成不变,那种事情,他早就有所预料。 他没有说话。 白云里他们并不认为他管阔现在还能够拥有对无迹的所有权,所以根本就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命令京兆尹的人。 但是只有他明白,当无迹傻不拉几地经历过被牛彩左惊他们“拐走”的那一次之后,第二次已经成为了不存在。 京兆尹的人看了看无迹,心中暗叹一声这么好的马可惜了。 为首那人对着白云里道:“三位公子请自便。” 管阔这一次必死无疑,这是几乎可以确定的事实,那么不管是他的马,还是他的刀,他都已经没有资格拥有了,他倒是很有成人之美,无迹是一匹好马,虽然落到白云里这种人的手里,可惜了一点,可是顺口送一些好意,也是情理之中。 白云里和其他二府的公子很明显对他们的识时务很满意,他们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对京兆尹那些人的肯定,虽然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围观的长安人中有些人感觉到愤慨,但是同时也感觉到理所当然,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状态。 虽然白云里等人的做法很可耻,可是就是因为他们是那三家的纨绔,所以做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大唐的军人征战沙场,来到长安,或许是路见不平,想要杀一杀那些人的威风,但是到底是年轻气盛,被卸了刀,连马都被抢了,太可惜了……”那名兄弟战死沙场的汉子满脸的落寞。 “也许他在战场上杀了许许多多的敌人,到头来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一名妇人很明显是多愁善感得多,自然想象到了管阔的过往。 …… 长安人唏嘘长叹,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可能那不是胆子的问题,而是他们知道站出来也只是多死一个人的问题,没有任何的用处。 管阔听到了他们的话,转过头去,对着他们微笑着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想开点,今天我回来了,我很高兴。” 这句话使得他看起来真的脑子有点问题。 别人都在为他叹息,但是他现在就像是一个看戏的局外人一般表示“很高兴”,同时还“劝说”别人“想开点”。 说实话,从前北唐人传说他是一个傻子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他只活在自己的快乐里,有的时候,别人并无法理解他的话语所代表的心境。 “把那匹马牵来。”白云里盯着管阔看。 在他看来,管阔有点奇怪。 他觉得,只要是正常的人,面临这样的情况,就算已经认命,再不济也会暴跳如雷,心理素质差的可能会痛哭流涕,但是管阔却是说说笑笑,好像没什么事似的,除了之前用那把佩刀威胁了京兆尹的人一把。 难道真的遇上了一个傻子?他不禁这样想到,联合管阔的胆大包天以及近乎愚蠢的嚣张,他越来越这么觉得。 不知道为什么,当猜想这样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些不爽快了起来,他宁愿看到一个正常人遭受到惩罚的时候恐惧惊慌的样子,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傻子不知死地呵呵的样子,因为这很没有报仇之后的痛快感觉。 白家的那六人往管阔那而去,而华府和阮府的人也不甘落后,无迹的归属,现在还不确定,那将会是他们三府的又一个有趣的赌博。 刘方好抿了抿唇,眼帘微微垂了垂,她不太喜欢长安的那些纨绔跋扈的样子,于是有些可怜管阔,但是华府的人又死了,于是她又觉得那个死掉的人可怜,而管阔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于是她的那种心理就比较矛盾。 只是,她依旧不喜白云里他们当着管阔的面抢马的样子,那种吃相很丑,也很无耻,最后她又觉得无能为力。 “这三个坏人。”那名年纪尚幼的丫鬟很不愉快地凑在刘方好清丽的容颜边,轻声说了一句。 她并没有过多地同情管阔,因为管阔毕竟只是一名不足挂齿的普通士兵,只是她很不喜欢那三个人。 刘方好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管阔面对着逼近过来的那三府的人,往后退了一步。 那并不是惧怕的意思,虽然他的确已经赤手空拳了。 他看起来真的很猥琐,因为他伸出了手,示意道:“请吧。” 这样好贱好贱,别人过来抢他的马,他却拱手奉上,就差没有谄媚地笑一下了。 长安人的窃窃私语变了味道,他们先前同情管阔,同时为他的行为而觉得他好样的,但是现在管阔和之前的那种无畏的样子实在是相差太大,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长安人虽然不至于因此而马上对他产生反感的心理,可总是会觉得那些场景太奇怪了。 的确是太奇怪了,走在最前面的白府的六个人先是用看待死人的目光看着管阔,紧接着便是有些警惕,他们不知道刚才还大杀四方的管阔到底会不会再耍出什么猫腻。 但是管阔的手中已经没有了刀。 他们缓慢地靠近了无迹,然而管阔什么动作都没有做。 而事实证明,他们把大量的注意力放到管阔的身上,却转而忽视了无迹,是一种很傻瓜的行为。 无迹露出了一个就连管阔都看不懂的狞笑,紧接着忽然发出一声嘶鸣,一对前蹄高高地跃起。 随后……踏了下去。 离得最近的那名白府之人眼睛瞪得滚圆,却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砰!” 正中胸膛。 “噗——” 身体受力,喷血而倒。 电光火石之间。 围观的数百长安人中,爆发出一片惊呼。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撞翻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无迹化作一道轻烟,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愣神的一刹那,和三府的人交错而过。 近了。 骑在宝马身上的白云里就在那一道轻烟的正前方。 “拦住它!” 白云里先前还意气风发的样子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煞白的脸。 他带着白家的人打打杀杀的,可是他本身手无缚鸡之力,比起左惊还要不堪得多,面对无迹的疾驰,他只能够等待别人救他,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先前摔死的华府的人,所骑的马非常凶悍,而他白云里骑的马,跟着他横行霸道了那么多年,更加凶残。 但是不怎么见过血,尤其是刀上血的马,终究就连战马都算不上,终究只是纸糊的老虎。 当珍威将军的那匹立下赫赫战功的无迹冲过来的时候,凛冽的杀意以及铁血的气息迎面而来,白云里胯下的宝马,浑身都颤抖起来。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在无迹,甚至北疆随随便便一匹披甲战马的面前,迅疾如风,血统高贵的它没有接受过任何的历练,所以真的什么都不是。 人生下来的确有天才与蠢材,但是后面的成果还是需要以后的努力,不然的话,当后发者已经屹立于巅峰的时候,你还是处在起跑线上。 马也是一样。 白云里包括他的宝马在跋扈的时候,会有一种深刻的快感,那种快感令他们在舒畅的同时,越来越不满足。 无迹也会有很阴险的快感,它的快感就是那些傻不拉几自以为血统高贵,却没有上过战场的蠢马面对自己的冲撞的时候所露出来的惊恐神情。 这让它感觉很刺激。 在从前,到处都是披甲战马,北唐铁骑横行,虽然它的光彩依旧夺目,但是北疆的军队和马匹尊敬它,却不会崇拜它,甚至畏惧它。 来了长安,它脱缰了,这里到处都是菜马(鸟),就像姬如是所说的那样,它无敌是多么寂寞! 而且白云里所骑的那匹马挺帅的,它看对方不顺眼,虽然它很自恋地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帅。 它将要做的事情,说实话,就连管阔都意想不到,管阔刚才凑在它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说了一些话,但是那些话里面并不包含它即将要做的事情。 但是在它背后的管阔还是想大喊一声:干得好! 行如风,无迹深刻贯彻到了这一点。 白云里脸色煞白地停留在原地,因为他胯下的马也被吓傻了,停留在原地。 无迹不仅仅速度快,威力也大,重心稳定。 它撞了上去。 如果时间可以放缓,人们一定可以听到白云里那匹马肋骨折断的声音。 “咔擦。” “咔擦。” …… 很轻微,但是真的很猛。 嚣张跋扈却没人可以奈何的白云里就这样像是木偶人一般随着胯下宝马的倒下同时倒下。 可以说,当倒下的一瞬间,他的脸上是惊恐的、无力的。 “砰!” 他的后背结结实实地着地。 一道风从他的身上刮过,他华贵精美的衣角舞动。 无迹潇洒地一掠而过。 挡在前面的长安人纷纷让开,生怕遭受到白云里以及那匹宝马一样的结局。 它去也。 静,一片静,除了远去的马蹄声。 人们见到过嚣张的人,比如说白云里,也比如说……刚才的管阔,但是实在没有想到一匹马都可以这么嚣张。 白家的人慌慌张张地扑上去,他们感觉到了灭顶之灾,白云里居然就在他们的面前受到了袭击! 他们六个人横行长安街,极度自负,一向都只有他们给别人造成麻烦,唯有今天,一匹马给他们造成了麻烦。 白云里摔下去的声音挺大的,但是好在,他摔得不够痛,只是特别的狼狈。 当看到那六个人的脸的时候,他逐渐逐渐清醒过来。 他想到刘方好这么一个美人儿就在自己的后面不远处,应该也看到了自己狼狈地摔下去的情景,就感觉脸部发红,一阵发热。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在刘方好的眼里,自己是怎样倒下去的。 他的脸色又由煞白变得扭曲变形。 “把那匹马抓住,杀死!”他气急败坏道。 没有人答应。 长安人都隐隐地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他感受到了那其中的意味,在被扶起的一刹那,咆哮道:“动身啊,傻啊!?” “公子……”一名白府的人嗫嚅道,“那匹马……跑了,追不上。” “没用的东西!” “没用的东西!” “没用的东西!” …… 他一声又一声地咆哮,似乎不这样就不足以挽回他损失的面子。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愤怒到极点的时候也要说三遍。 但是这没有用。 无迹已经一路烟尘而去,他们非但没有把那匹好马收进自己的囊中,他白云里还被撞翻在地,失了颜面。 他被白家的人扶起,胸膛起伏不定,一侧头,看到华府和阮府的公子还在忍不住地笑,虽然已经很节制了。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狞笑一声道:“姓华的,你死了人还这么高兴?” 虽然他和阮府还有华府的公子关系很不错,但是他们那些纨绔之间的“友谊”,真的是非常奇怪,可能前一天两个人还在一起吃吃喝喝,“欣赏”美女,第二天便已经成为了死仇,不共戴天。 也许这就叫狐朋狗友。 他并不会在乎他的这一句话会不会让华府公子仇恨自己,因为他们之间,真的谈不上什么友情,对方嘲笑他,那么他就用对方的笑柄提醒对方。 “你……”华府公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是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对付对方的话语,今天他的人死了,虽然他不在乎那点“损失”,但是的确是损失最大的,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冷冷地道:“谢谢你的提醒!” 白云里冷哼了一声,随后用阴厉的眸光看向了管阔。 管阔把手摊开。 他的面色很平静。 “白家公子,这可不关我的事,这么多人都看着,你总该保留自己的威严吧?” 白云里歪着头恶狠狠地瞪着他,道:“但是那是你的马。” “是吗?”管阔反问,“你们确定它还是我的马,不予抢夺吗?这么多人都听着呢,白家公子言出必行,是我辈楷模。”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上刑具,押走!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知死的家伙!”白云里还没有发出什么话语,华府的公子已经最先出口了,今天他自己觉得自己是最有资格杀死管阔的,但是因为刘方好的原因,他要让自己看起来很坦荡荡,像一个君子,但是他实在是看不惯管阔那种嚣张的姿态。 “我觉得他说得对。”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很是清雅。 刘方好沉静地站在那里,如云秀发上插着一支缕玉金步摇,下面的坠子轻轻地颤动,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你们已经剥夺了他的马,现如今你们又因为你们的马冲撞了自己,而去指责他,岂不是很不讲道理?” 她微微地歪着头,秋水般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白云里,表情很是认真。 白云里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脸微微地又红了。 刘方好那姣好的面容几乎闪了他的眼睛。 “我觉得刘小姐说得对。”阮府的公子反应最快。 谁都能够看出来,刘方好很明显是在为管阔而出头,但是他们三个却不在乎。 或许的确很贱很贱的。 “我也觉得刘小姐说得对。” 对于自己说在了白云里的前头,华府公子有些得意洋洋的,他略微有些挑衅似地朝着白云里瞄了一眼。 “看在刘小姐的面子上,在这里,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白云里的脸上露出一副诡谲的笑容,他没有说下去,然而在周围的几乎所有人,除了其他两位纨绔,几乎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管阔皱了皱眉头。 他猜想事情总会在自己被弄得很难看之前传到李显岳或者王独等人的耳中,北疆的那些人,可不会容忍自己军队里的人被京兆尹随意摆布,但是他不确定他们会在什么时候赶到。 “当街杀人,上刑具。” 京兆尹府为首的那人冷冰冰的眸子望了过来。 管阔张开双臂,没有任何的反抗。 虽然他有实力,但是这里是在长安,如同驼背老金所说的那样,做人要收放自如,一条道走到黑的话,是活不长的,就算是李显岳他们,也会难办。 “押走!” 那两个字,便是定音。 很多时候,奇迹是不会发生的,不论是长安百姓,还是管阔所期望的奇迹,都没有出现,他将被押到京兆尹处,生死不知,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他越过许许多多神色复杂的长安人,对着他们微笑着致意。 人们真的觉得他很奇怪,不像是寻常人,虽然他所做的很多事情都像是疯子傻子,可是他的淡定却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名劝过他的老汉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 “得罪了那三位,而且还是死了人的大事件,他进去之后,不会再出来了……” “我忽然觉得他像一个人。”他的背后,一名中年人神色凝重道。 老汉眯起了昏花的老眼,极力想看清一些什么,随后忽然莫名其妙地自语了一声:“这不可能!” 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人在想什么,而管阔已经被押着远去。 他越过白云里三个人,同时看了看被白家的人架起来的那匹马,忽然觉得无迹干得好。 “放心,最近几天,你死不了。”白云里阴测测地一笑,那句话里面意味深远。 华府的公子对着他面色阴厉地作了一个划脖子的手势。 今天发生的是他不能容忍的事情,但是可惜也可喜的是,刘方好在这里。 他会去京兆尹那边“看看”管阔的,不管白云里和阮府的公子怎么想。 白云里已经处在了管阔的背后,京兆尹的人把他团团围住,他插翅难飞。 “我忽然觉得你的声音有些熟悉。”白云里回头,忽然道了一声。 “是吗?”管阔没有回头。 今次回到长安,他不想被人轻易认出来,但是如果被认出来了,那么也无所谓。 “你的脸也有些熟悉。” “哦?” “你今天是不是太过嚣张了一点?” “在刘小姐的面前,我可不敢嚣张。” “你……” 那三个字,就是白云里的致命之处,管阔早就抓到了。 “让你多活几天,好好享受吧。”白云里嘿嘿冷笑道。 接着,他脸色一沉,命令道:“那匹马跑了,找人,四处搜寻,这不长眼的畜生居然敢撞小爷,直接杀死!” 他看向华府和阮府的那两位公子。 阮府的公子耸了耸肩,道:“一匹劣马而已,我无所谓。” 但是华府的公子却是冷笑一下,几乎像是针锋相对一般,对着一个人命令道:“去府里再多找几个人,搜寻那匹马的踪迹,找到就牵回来,那可是小爷我的下一个坐骑!” 很明显,他还在想报之前白云里针对他的仇。 “那就咱们看看谁先找到那匹马。”白云里眼睛里泛起寒芒。 “谁怕谁啊!”华府公子冷冷地哼了一声,仰头看天。 京兆尹的人对着华府的公子询问道:“您的人,我们带走吧?” “没必要。”华府公子面色阴沉地挥了挥手,他们都知道这是流程,死了人,又抓住了“行凶者”,一齐送过去,再定罪,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但是他们却不需要。 管阔只是一名普通的北唐士兵,他是华府的公子,他说管阔杀了人,应该千刀万剐,那么京兆尹大人也会这么说,然后就会变成事实,至于那个实力不济自己摔死了的家伙,他根本就不屑于带过去。 他对着远处华府的两个人招了招手,道:“你们一起去,帮我盯着。” 谁都知道他这里面隐藏着的东西,他不愿意看到管阔死得很轻松,他甚至都想亲自去把这个可恶的东西弄得生不如死,但是因为他的身份,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保持自己的威慑,于是华府的这两个人就会代他完成这一切,这也算是监视。 白云里一笑,看向白府的那六个人,道:“你们也去两个,给小爷我盯着。” 阮府那边,不言自明。 他们的做法很好笑,京兆尹大人做事,他们还盯着,搞得好像他们是天子一样,而事实上,他们的爹可能比较强悍,而他们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府衙里的京兆尹大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可笑,他们的“盯着”会成为理所当然,京兆尹大人对他们的迁就也是理所当然。 远处,刘方好带着那些护卫在周围的丫鬟和仆役们避开。 她是一名很有涵养的闺秀,直面押解犯人的情景,她可不太喜欢,所以她让道。 只不过,对于管阔把她的名头搬出来,她蹙了蹙细眉,显得有些不喜。 管阔看了看她清丽的眉眼,微微笑了一下,心想,从前的那些小屁孩们居然都长大了,若不是被发配边疆再回来,他可能都并没有发觉。 他这一笑,很短暂,但是却很深刻。 刘方好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于是微微愣神。 曾几何时,似曾相识。 她回想许久许久以前,忽然脑中闪过了一丝一毫,脸上渐渐浮现出震惊的神色。 像,太像了。 不,不是像,就是他。 “你……你是那个……傻子?” 管阔眯了眯眼睛,被京兆尹的人押着,与她交错而过的同时,冷声道:“再叫我傻子,打得你爹娘都不认得。” 刘方好并没有害怕,而是忽然有些高兴地笑了起来。 “我会想办法救你的,虽然我们并不熟识,但是毕竟你已经……”刘方好的贝齿咬了咬唇,似乎是在想着措辞,但是最终并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只好道,“命运已经对你不公了,虽然从前我看不起你,也比较讨厌你,不过你不应该死。” 管阔觉得她有些好笑。 看得出来,他一点都没有感激涕零的样子,而是觉得她无知得可怜。 “看不起我的人那么多,你算什么?”他道。 “想救我的人那么多,你算什么?”他又道。 他有足够的自信,想救他的人中,刘方好什么都算不上。 “那你就去死吧,哼!”刘方好没有说话,她身旁的丫鬟已经气呼呼地喊出来了。 管阔背过身去,在旁边京兆尹的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带着沉重的刑具,轻轻松松地挥了挥手: “再见,我会回来的。” 长安的大街上,一片唏嘘。 …… …… 京兆尹,正四品上。 放在外头,那样的官秩足以吓坏一大片的地方官,但是大概只有京兆尹自己才知道,这个大官,不好做。 京兆尹,就在天子脚下,皇亲国戚、位高权重的巨头们横着走,顺了这个,就得罪了那个,如果没有一定的能力,那就只能够等着死得很难看。 纪晓光直到现在都没有死,更别提死得很难看了,他在这一位子上能够维持两三年之久,也算是一大本事。 为人处事之道——左右逢源、圆滑。 在那种位子上,你不奸诈,那就只会被别人坑了去。 今天的长安死了一个人,就在京城之内。 每天都会死人,今天死的那个本来也是微不足道的人,以纪晓光的身份,他都懒得亲自去管,那种事情,两个少尹便可以解决了。 可是牵扯到白云里,还有另外的两个,整整三府,他不想管也得管了。 他穿着官服,在主位上坐了半晌,随后打了一个哈欠。 虽然有些心烦,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了解这些纨绔,知道怎样叫他们满意。 府衙外,传来人声,他眯了眯那一对三角眼,脸上闪过一丝戾色,他真的很讨厌那个给他惹事的小兵。 在北唐,军队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军人的地位很高,那里面有些难以言喻,不过确实如此。 但是就算那个不开眼的家伙是一名军人,终究只是普通的北唐士兵,而他是京兆尹大人,所以他并不需要考虑别的什么东西。 他应该怎样做,白云里等人知道,他自己也当然知道。 他的那一双眯起来的三角眼见到了进入府衙的手下,还有周围面色阴沉的白、华、阮三府之人,不禁冷笑一下。 那三个纨绔的想法虽然很符合他们的心理,可是实在是幼稚不堪,今天这三府的下人是来“监视”的,生怕那名士兵被自己给放走,估计明天那三位就会忍不住亲自过来,发泄取乐。 那一名士兵不能死,今天也不能动什么手脚,得等到明天那三位亲自赶到,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能让那个人离开这儿。 他自然不会傻到放人离开的。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禁朝着满身刑具的那名士兵望了过去,心想到底会是怎样一个愚蠢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才会做出这样无法无天,并且胆大包天的事情? 弄死了人就算了,还敢弄死华府的人。 他做了那么久的京兆尹,这样的事情倒还是少见。 当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轻轻地“嘶”了一声。 他的眼神很好,就这一眼,他就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觉,那名平平无奇的士兵,他似乎见到过。 就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究竟是在哪里见到过的。 他皱眉思索了一阵,还是没有结果,于是放弃,准备待会儿问个明白。 三府的人朝着他望了过来,他收敛了所有其他的神情,正襟危坐起来,那是他的威严。 白云里他们要面子,他也要面子,人终究跳脱不出那些怪圈,只不过追求的面子,以及追求面子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 …… 刑具戴在身上的确比较累,因为那些东西很重,就是为了让人的行动受到限制,才会如此设计的。 管阔还是第一次体会到那种被押走的感受,不得不说,很不好受。 大概是他有着运气法,又在北疆历练了那么久的原因,对于那些刑具的加身,倒是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的不堪,这一点令人诧异。 难道大唐的士兵都是这样的体质?周围押着他的中也许有人这样想到。 想到这些的时候,他抬眼,见到了威严而坐的纪晓光,还有鱼贯而出的京兆尹府衙的人。 他从纪晓光的那一对三角眼里感觉到了危险。 他认识纪晓光,在从前,这个阴险圆滑的家伙对他的父亲言听计从,就像是一条谄媚的狗,没想到管府覆灭之后的今天,在别人的面前,对方居然这么道貌岸然了起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是不是觉得这有些可笑?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想到这里,管阔忽然想笑,但是好在他憋住了。 他明白,这是一个狠角色,在京城都能够左右逢源,面对自己这等人物,那就会是十足的杀伤力。 白、阮、华三府的人昂起了头,今天他们是来给纪晓光找麻烦的,他们需要对自己家的主子有所交待,于是他们就必须要看着纪晓光会怎样给予交待。 在白云里三人的面前,他们就像是一条条的狗,可是一旦在那三人之外,哪怕是在纪晓光的面前,他们都如此极具姿态,这个世界,的确很奇妙。 “纪大人,”白府的一人拱了拱手,语气颇有些盛气凌人道,“今天发生的事情想必刘家的千金已经派人同你说了,我想,没有必要纠结再多,这一路走来,就是走一个过场,叫长安百姓们看看而已,这个人,我们白家自然会过来处理的。” 纪晓光的那一双三角眼颇具嘲讽意味地看了他一眼。 狐假虎威的东西,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看看面前的是谁,实在是愚蠢得可怜。 他是谁?他是京兆尹大人,在这个位子上坐了那么久,已经不是处理那些错综复杂关系的可怜人了,而是他就是在那些关系之内,许多皇亲国戚与巨头们都和他有关系,而那三府的三个东西,是什么? 大言不惭,幼稚不堪。 事情是白云里他们要搞起来的,他亲自到场了,现在白家的这么一条狗颇有些居高临下地对着自己说:“好了,你的表演完毕了,不需要你了,你可以下个命令就退场了。” 这是要寻死吗? 他淡淡又轻蔑地瞥了那名白家人一眼,抬起了手。 “本官已经坐在了这里,大唐的律法就是这么规定的,既然开始了,那么就继续。” “纪大人!” 华府的那个人抬高了声音,今天死的是他们华府的人,他们的心情也是最差,在过来之前,他们都已经想好了一切,想必纪晓光所想的和他们也是一样的,但是没想到,来了这里,纪晓光居然摆出一副“公正廉明”的样子,要审一遍,一个流程都不能漏,这是什么意思? 纪晓光轻笑一下,把手朝着那个人一指。 “哄闹公堂,鉴于初犯,轰出去。” 那句话很淡,但是那里面包含着的内容却叫三府的人面色骤变。 府衙内的人面无表情地逼近,凛然气势冲身。 “纪晓光,纪大人,我家公子是要做什么的,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那名华府的人看着逼近的威胁,勃然大怒道。 “第二次了,打,打出去。” 纪晓光轻飘飘道。 府衙内的人就像是接收到了一个信号,大步而前,双手齐动,那名本来拥有着一定战斗力的华府之人在此时此刻却只能够束手就擒,简直是不堪一击。 看着京兆尹府的那些人的动作,管阔微微凛然。 “纪晓光,我家公子……” 那个人那句话还没有说完,便是一个拳头冲了上去,直接闷声了。 纪晓光本来一脸淡然的脸变得刹那狰狞,道:“狗东西,你家公子算什么,你更是算什么?本官要不是看在你家老爷的几分薄面上,早就把你下了大狱了!” 事实证明,三府的合力只能够让他忌惮,但是三府的狗在他的面前狂吠,那就只能是自寻死路,那六个人,实在是无知“无畏”。 华府的那个人被带走了,堂外传来惨叫,果然,三府的下人,在他纪晓光的面前,什么都不是。 一个人得到了结果,便可以震慑剩下的人,三府还有的五个人都不闹腾了。 “纪大人好威风、好手段。”白家的那个人脸色很难看道。 “你也想试试看吗?”纪晓光瞥了他一眼。 没有人回应,除非那个人疯了。 “好了,哄闹公堂的人被解决掉了,现在,让我们开始审查今天的大案吧。”他意味莫名地笑了一下,往后靠了靠,抬眼,望向被围在中心的管阔。 “跪下。”他道。 京兆尹府的人朝着管阔的腿踢了一下。 那一力道很猛,足以轻易将人和动物都踢翻在地。 但是管阔的身体只是晃动了瞬间。 “咦?”那个人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他在府衙内当差那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不过那样的诧异时间很短,他暴喝一声,就着纪晓光刚才的那一声,同样喝道:“跪下!” “你跪不跪!?” “大唐律法规定,”管阔的声音很缓慢,但是充满了一种沉重的气息,“大唐的军人,跪天地、跪天子、跪父母,夫妻对拜、对上级将领单膝跪地、对皇子公主单膝跪地。” 他顿了顿,接着一笑,看向纪晓光,道:“很抱歉,纪大人,这里面似乎并没有你的份。” 纪晓光的那一双三角眼再一次眯了起来。 管阔昂了昂头。 “可笑!”那个刚才踢了他一脚的人面色冷然,准备再动。 纪晓光摆了摆手。 “华府告你杀了他们的人。”他道。 “大人……”那个人不明白纪晓光为什么准备就这样算了,在他看来,就算大唐律法规定,就算管阔他是军人,但是那个人不会再从府衙出去了,一个将死的普通士兵,真的什么也不是。 但是纪晓光扫了他一眼,于是他闭口不言起来。 “他是自己摔死的。”管阔看着纪晓光,正对着对方的目光。 纪晓光审过许许多多的人,但是很少有人能够像管阔那样直视他的目光。 那些人中,或者是不敢看他,或者是睥睨他。 管阔没有不敢看他,也没有睥睨他,只是目光不卑不亢。 那一双眼睛,他依然找到了几丝熟悉的感觉。 他沉吟了一瞬,随后冷笑一声道:“他是自己摔死的?” “他不想活了所以自己摔死了?” 管阔皱了皱眉头。 纪晓光的眸光有些冷,他的身子往前探了探,道:“那么他们又为什么会告你,难道那个人死的时候,你都不在旁边,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他们当街随便抓了一个人就要状告,接着那个人就是你?” 他一拍惊堂木,嘲讽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有些可笑!?” 第一百三十六章 纪伯伯啊,贤侄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没有说话,虽然纪晓光说的话总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却找不出任何的问题。 纪晓光坐稳了身子,他对这个小兵忽然来了兴趣,那种兴趣并不是见到了自己看重的人而有的兴趣,而是觉得很好玩,本来他对于这一桩案子很不耐烦,因为既然结果已经注定,他的出现岂不是很浪费时间?但是接触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士兵之后,他忽然找到了乐子,那是他在这一位子上很难得的乐子。 白、阮、华三府的公子想要玩玩这个家伙,而在这之前,他也要好好地玩一把。 “叫什么?”他问道。 管阔在盯着他看。 纪晓光也在盯着管阔看。 他们两个人在互相之间有着异样的氛围,但是周围的人却无所谓。 像白、阮、华三府的人就懒得听,甚至都不屑一顾,一个将死之人的姓名,有什么意义吗? 管阔认识纪晓光,而纪晓光也隐约觉得管阔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果能够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可能会解决他的疑虑。 管阔忽然一笑,道:“纪伯伯不认识我了吗,真是好记性啊!” 他相信,如果自己换一通装束,比如说管家公子的标配,一定会在进入城门之前,就被人认出来,但是现如今,他一身朴素的戎装,再加上没有人会认为他还活着的前提之下,想鲁莽地确定他的身份,的确是不太可能的。 他的那句话轻飘飘的,面对纪晓光,就像是遇上了一个久违的故人,随意地问好,但是说出口来,却令堂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异样起来。 纪伯伯?这个称呼…… 三府的人面色阴晴不定地望了过来,他们不明白管阔为什么会忽然冒出来这一句话,难道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兵,还会和这位京兆尹大人有关系? 这实在是有些好笑啊,京兆尹大人的侄子混成这个样子? 但是听起来倒像是的确有着某种嚣张的资本,只是遇上了他们三府,那就特别的愚蠢了。 然而那种想法一闪而过就消失了,纪晓光难道还会认不出自己的侄子? 他们露出一股颇有兴致的看戏的样子,想要看看事情到后面究竟会怎样发展。 京兆尹府的那些人看着自己尊敬的纪大人,眸光显得更加古怪。 自己的大人年纪并不大,照理来说也不会老眼昏花了,更不会记忆力低下或者脑子不清醒了,那个小兵称呼他为“纪伯伯”,难道真的会是纪晓光就连自己的侄子都不认得了? 或者,是远房的? 可是终究还是觉得不合理啊,他们跟随着纪晓光这么久了,亲眼见到过偶尔过来找事的纪晓光的所谓“远房亲戚”,哪一个不是一上来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不断地套近乎。 但是管阔做了什么?管阔似乎一上来就显得有些没事找事,不怎么待见纪晓光,连跪都不想跪,以“大唐律法”作为后盾。既然如此,一开始不认,那么就直接不要认了,他们了解自己家大人的为人,越是这样,纪晓光越是会厌恶,到最后管你是不是真的远房亲戚,会死得更难看。 然而那些终究只是他们那些局外人的胡思乱想,事实要比他们所想的更加复杂得多。 光凭管阔的这么一句话,断然不至于让贵人多忘事的纪晓光马上能够记忆起什么来,但是他的脑中,闪光越来越亮了。 一些信息即将破纸而出。 他定定地看着管阔,看着对方的眉眼,回想着管阔刚才说话的调子、语气、神态。 真的有点熟悉,而且是越来越熟悉。 他和管阔其实见的面不多,大多数都是和管清和接触,可是正因为管清和的关系,他断然不会忘记管阔这么一个人物,而今天之所以需要回想那么久,实在是因为管清和死了。 因为管清和的原因,管阔出名了,因为管清和的原因,很多人认识了管阔,也和他曾经有过关系,曾经把他当成自己真的子侄一样。 可是管清和一死,他真的就什么都不是了,甚至还从别人的记忆里面被慢慢抹去了。 这真的有些好笑,也有些悲哀,但是管阔并不觉得悲哀。 父亲给予他的,终究是父亲的,父亲走了,给予的东西就会收回,他要想继续拥有,那么就只有自己去夺回来。 他今天回到长安,或许就是上天唆使他把失去的东西全部都夺回来。 想到这里,他看着纪晓光,笑了笑。 纪晓光也笑了笑,随后所有的神情都舒缓了起来,身体放轻松了,他的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的惬意。 他咂了咂嘴,那一双三角眼里面渐渐显露出了笑意。 “哎呀,贤侄,今日我们居然还能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相见,看到你的这副光景,还可真是造化弄人啊!不过你还能够活着回来,我很高兴。” 周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席话,于是相熟的人之间都面面相觑。 方才纪晓光很迫切地想要玩玩,想要玩出点花样来,但是而今却突然不着急了,整个人如此舒缓与舒服,那是京兆尹府的人很少见到的。 “纪大人。”白府的一个人冷声提醒。 纪晓光称呼管阔为“贤侄”,虽然现在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对劲,可是总是让他们忍不住要给纪晓光提一提耳朵,让他感受到三府的威胁正处在那里。 纪晓光摆了摆手,淡淡道:“你也想被打出去吗?” “不想,”那人道,“大人请自便,不过想提醒大人一声,不管那个家伙和你是什么关系,我们三家……” “打出去!” “你……”白府的那人又惊又怒,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纪晓光居然会这么做,而且他自论已经给足了对方的面子,完全没有触犯到对方的威严。 可能是纪晓光认为他身为一名狐假虎威的下人,他的面子根本就不存在。 京兆尹府的人只听纪晓光一个人的话,而且他们也知道,就算三府能力再大,也断然不会因为几个下人而对纪晓光做一些什么,于是面对着白府那名下人大大的脸,就是一拳轰了上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说我是傻子,你是瞎子吗?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呃啊——纪晓光你……我家公子……” 白府的人在痛苦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今天是第一次来到京兆尹处,但是他觉得自己可能再也不想过来了。 他被打了出去。 三府剩下的四个人也许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侧目而视,和敢怒不敢言。 他们希冀于自己家的公子会把纪晓光修理一顿,他们的底气也在那里,可是理智回归之后,才会发现:自己家公子还真的可能不能拿纪晓光怎么样。 “好了,又一个扰乱公堂的家伙被轰出去了,贤侄啊,你觉得如何?”纪晓光看向管阔,问道。 纪晓光的这些语气,包括里面的“贤侄”两个字,都充满了嘲讽。 他在管清和的面前言听计从了那么多年,虽然里面并没有什么损失,可是总是心里面有些不太平衡。 现在管清和已经死了,管阔这一位“贤侄”还在,是不是可以再找点别的什么乐子? 反正就是觉得心里面舒爽。 曾经有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山的上面,有一棵小树,那棵小树跟着那座山一起俯视着他,他还得陪着笑脸,但是忽然有一天,那座山塌了,那棵小树跌到了他的公堂之上,那么…… 嘿嘿嘿。 周围的人对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是更加狐疑了,管阔称呼纪晓光为“纪伯伯”,而今纪晓光也称呼管阔为“贤侄”,也就是说,纪晓光承认了管阔对他的称呼,也承认了他和管阔本来就认识,甚至还有着一些关系。 在这里,京兆尹府的人无疑是最最迷茫的,他们和纪晓光待了那么多年,自认为对纪晓光已经非常了解了,如果纪晓光不在乎管阔,那么就不会是这个模样,但是如果说纪晓光在乎管阔,同样也不会是这一个模样,于是,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到底是要闹哪样? 纪晓光没有道明管阔的身份,管阔也并没有说出来自己的名字,但是这一程序似乎已经完成了,莫名其妙的。 经常有判案的时候,上面大呼一声:报上名来。然后下面就跪倒在地,高呼:草民某某某。但是今天的情况,实在是很奇怪啊。 纪晓光的嘴角泛起一丝意味莫名的笑容,道:“贤侄啊,你知道纪伯伯我的脾气的,我从来都是公事公办,今天可就要得罪了。” 他眼角眉梢的笑意抑制不住,京兆尹府的人很少会看到他这么发自真心的开心,他的今天,心情极好,直到现在的这个时候,心情好到了某一个巅峰。 “您的为人,我的确是了解的。”管阔意味深长地抬了抬头,一笑道。 感觉到了管阔话语里的嘲讽之意,纪晓光却并不怎么生气,因为既然面前的是管阔,是一个在自己掌心里的人物,那么他就不在乎。 白、阮、华三府剩下的四个人的心里面百爪挠心一般地难受,他们是受到自己家主子的嘱咐,过来盯着进程的,但是今天整个大堂之上的氛围,实在是古怪得紧,一切都显得莫名其妙的,在他们看来,他们哪管管阔是谁,反正落到他们公子的手里,就什么都不是了,但是纪晓光的一系列让他们看都看不懂的做法完全就打乱了他们的那种理所当然的想法,最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不能说,一说可能又会被那个老混蛋给打出去了。 纪晓光看出来了三府的那四个下人们眼神里面压抑着的怒火,笑了笑,心想这里哪里轮得到你们发火? “嗯,”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开口道:“本官知道了,你,管阔,管清和的儿子,当街行凶杀人,有许多人都看见了,现在就开始审审这一件事情。” 他虽然有些惊讶于那名士兵的身份,可是就连他自己都不是怎么清楚为什么会淡定如斯,也许是管阔落到自己手里这一事实让他高兴乐呵到忘记了惊讶。 于是他说出这一句话也是轻而易举,就像那是所有人都早就认定的事情一样,完全不需要在乎。 然而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的反应可就有点大了。 管阔?管清和之子? 就是那个妄想迎娶广乐公主殿下然后结果是满门抄斩的家伙? 也是那个很多人虽然忘不了,但是却选择性忘记的家伙? 京兆尹府的那些人张大了嘴巴看向自己的大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似乎想要从纪晓光的脸上获得什么确定性的信息。 看到纪晓光隐藏在三角眼之内的那种笑意,他们都懂了。 他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名士兵,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曾经那个中书令之子应有的模样。 或许他们都没有看到一个方向。 在纪晓光的后面,一名神情冷峻的年轻人微微露出半张脸,当听见纪晓光和管阔的那一系列对话的时候,微微一怔,随后又是一笑,轻轻地缩了回去,所有的动作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流畅,没有惊动任何的人。 也许只有他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纪晓光,可能会很难看。 另一边。 白家的人看了看华家的人,华家的人看了看阮家的人,阮家的人看了看白家的人。 今天真的是莫名其妙。 今天已经遇上了很多让他们心烦,也和预料之中不一样的事情,然后现在又忽然冒出来了一个管阔! 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突兀人的刀不长眼睛的吗? 很多人都知道管阔,也看见过管阔,可若是说多么地熟悉他,倒是不然,就像那三府的人都见到过管阔,却比起纪晓光认出对方要艰难得多。 纪晓光亲口说出管阔就是管阔,而管阔也并没有马上否定。同时,管阔称呼纪晓光为“纪伯伯”,纪晓光也相应地称呼对方为“贤侄”。 这么看来,这是真的了? 但是总是觉得很不对劲啊! “你就是管阔,那个傻子?”白家的那人阴沉着脸,冷冷地问道。 “我的确是管阔,但是要是说我是傻子,我想问你:你难道是瞎子吗?”管阔瞄了他一眼,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闹事”的三府千金(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可以尊敬随意一位大街上走着的行人,或者田间的一位老农,或者是给别人府邸内倒马桶的仆役,只要那些人也同样尊敬他,可是他尤其看不起那些狐假虎威到处乱咬人的狗。 “是不是瞎子,你过来让老子揍一顿就会知道。”那人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怒意,往前踏出一步,似乎就要动手。 很明显,他早就忘记了之前管阔一个人独对三十多把刀时的情景了,不过现在的管阔已经是全身刑具,的确威胁性聊胜于无。 “你也是想要被打出去吗?”纪晓光的声音变冷。 如果那三府的公子在大堂之上摆出这样的姿态,他可能还只会蹙蹙眉头,表示一些不悦,但是三府的狗在他的面前目中无人、如入无人之境,他就非常的反感,感觉自己的府衙都受到了侵犯。 在他看来,今天管阔这么一个乐子,是属于他的,那三府的狗,怎么可以被他容忍住狂吠? 剩下的仅有的那名白家人脸部抽搐了一下,往后退去,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他再被打出去,那么今天的白家可就真的是颜面无存了。 纪晓光冷笑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耳朵动了动,皱起了眉头。 …… …… 人声渐渐放大,那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京兆尹府衙前面的人越聚越多,似乎想要达到先前大街上的那种热闹程度,尽管直到现在还差得很远。 这里面大多数都是道听途说被吸引过来的,但是谁也不知道最先的一批人是怎样被聚拢过来的。 在府衙外面的不远处,停留着三座精致小巧的轿子,上面的色彩很美丽。 而在人群的中间,靠近府衙石阶处,被空出了一片地方。 刘、曹、孙三府的人面色严肃地维持着那一块地方的不受侵犯。 被他们保护的中心处,站立着三名身姿绰约的姑娘。 其中一位如云秀发上斜插一支缕玉金步摇,青丝如瀑,眸子像是秋水一样,容颜清丽无双。 “方好,你说想要救一个人,你把我们姐妹两个骗过来了,但是到底是谁呀,你都不肯说。”曹家的千金噘了噘嘴,道。 刘方好蹙了蹙细眉,她知道,一旦自己的那种愚蠢的想法说出来,一定会受到两位姐妹的鄙夷,并且她们会转身就走,所以她绝对不能说,至少是现在还不能说。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做,这样把事情闹大,其实并没有好处,也许眼不见为净,她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倒还罢了,然而入了她的眼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催促着她一直要坚持做下去。 她明白白云里他们会怎么做,她也知道纪晓光会怎么做,可能是因为她虽然看不起那个傻子,但是总是把那一位当成曾经同样身份的人,而今那家伙已经虎落平阳,总是多了几分落寞之气,由此,她觉得,落井下石是不好的,既然看见了,也和对方对话过了,总是要做点什么最好了。 这里的不少人是她引来的,也有不少是刚才看着管阔动手,情不自禁地想要过来看一看的,再加上刚才的事情传播出去,还有路过这里的人,于是便汇聚了那么多,她可能幼稚地觉得人多了就可以威慑到白云里和纪晓光他们,但是最终的结果会怎样,她也不清楚,只能说是尽力而为了。 “救一位朋友。”她轻轻地回答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用“朋友”来形容管阔。 “怎么救?”既然刘方好不肯说,她们虽然好奇,那么也就没有多问的必要。 “我也不知道。”刘方好垂下秀首,看了一下自己的指甲,道。 孙家的千金捶了捶光洁的额头,深感头痛…… …… …… 当人处在喧闹之内的时候,可能会随着喧闹一起兴奋,但是一旦处在喧闹之外,便会对不属于自己的喧闹而感觉到特别的烦躁。 纪晓光本来心情不错,但是听着外面的声音,便又觉得不爽了起来,对着堂下的一人道:“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那人正待转身,门外急匆匆跑进了又一人,抱拳道:“大人,外面不知道怎么回事聚了好多的人。” “无所事事,不务正业,全都轰走!”纪晓光一甩手,面现厉色,他最讨厌那些喜欢看戏的刁民了。 那人迟疑了一下,并没有马上退下。 纪晓光颇有些不耐烦道:“怎么了?说。” “不能轰走,”那人道,“刘府的千金也在里面。” “那丫头,”纪晓光皱了皱眉,“她到底搞什么名堂,报官的是她,现在过来捣乱的也是她,刘府的千金一向小家碧玉,不喜惹是生非,也不喜欢凑热闹,她今天脑子烧坏了吧?” 堂下的那人讪讪一笑,不敢接话,他家大人可以指点江山,他可不敢随意得罪各府的公子小姐们。 管阔听到刘方好也在外面,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心想那丫头说过要救自己,没想到真的来了,只是他们之间非亲非故的,也不熟悉,他也是实在想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是他回长安的路上想的是对的——长安在远方,它有许多美丽的姑娘,里面的确有好姑娘。 白、阮、华三府的人听到了刘方好的名号,禁不住眼睛一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虽然他们并算不上什么君子,也门不当户不对的,可是想想总不至于是大罪,更加重要的是他们都知道自己家公子对这一位美人儿可是志在必得,于是一听到刘方好来了,就神情有些异样,压根就不想去思考刘方好过来这里的原因。 “那就客客气气地请走,若是不肯走,稍微放重一些语气,你自己掂量。”纪晓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所有人的思绪。 “这恐怕……”那人露出一副为难之色,随后开口道:“大人,我也想这么做,刘方好一个还还对付,但是她可是把曹家和孙家的千金也带来了,那两位可就……”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闹事”的三府千金(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把曹家和孙家的那两个也带来了?”纪晓光略现几分讶异,随后脸上沉抑了下来,自语了一句:“她到底想做什么?” 刘方好好对付,不仅仅在于刘方好本身,还在于她的爹并不难对付,他纪晓光并不怎么在乎,但是曹家和孙家的那两个丫头,不但本身难缠,她们的爹也是自己有些忌惮的。 “有礼有节一点,你去试试看。”他沉吟了一下,抬起头,道。 虽然他并不明确那三位千金到底过来做什么,但是他也明白,这么多百姓被引来了,那三位也站在外面,那么这个案子可就真的会是一个案子了,可不是像白云里和他四人所想的那样,轻易便可以完事,毕竟这么多人都关注了,结果就不能是他们四个人所要的那种结果了。 如果公事公办,就算把管阔定了死罪,那么那三个纨绔一定会不满而闹腾,白家和阮家好说,但是华家毕竟死了人,虽然死的人华府不痛不痒的,但是华家的颜面摆在那里,华家的老爷子可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摆平的角色。 只是他并不觉得这会是什么大麻烦,不然的话,他就不叫纪晓光了。 那人心中叹了一口气,只好领命而去。 纪晓光看向管阔,三角眼中泛起一种让人发寒的光芒,道:“好啊,我们继续。” …… …… 刘方好有些心神不宁的,她时不时地低下头,拨弄几下自己的指甲,说实话,她忽然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了,又能做什么,而且她和管阔非亲非故的,这么做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忽然想离开了。 但是在第六次拨弄自己指甲的时候,她又忽然坚定了一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她已经来到了这里,也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把曹家和孙家的两个姐妹也骗了过来,付出了那么多,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 长安百姓们对着府衙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今天的事情并非这里的所有人亲眼所见的,但是经过其中某些人的添油加醋,也变得有声有色起来,最终化为了许许多多的版本,谁也不清楚到底哪一个靠谱一点。 “听说有一个回京的士兵杀了华府的人,还抢了白家公子的马。” “嘶——这可是大事情啊,杀人,还是杀的华府的。” “瞎说,明明是华府的人自己撞到了那名士兵,然后自己摔死的,至于马,应该是那名士兵的,被白家公子抢了去,你说反了。” “明明都是这么说的,你哪里听来的,胡说八道!” “哼,信不信多问几个人,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 他们吵吵闹闹,虽然是在府衙面前,但是北唐比较开明,倒是没有几个人忌惮太多,只要京兆尹的人不出来处理,他们也无惧。 只是曹家的千金听得心烦,她抬头望了望空中的太阳,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跟着刘方好来到这里,是不是显得太傻了点,刘方好说是要来救人的,可是来了这里,就变成了呆呆愣愣的看戏,看戏也就罢了,可是戏呢? 还不如回家去绣花。 “方好。”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虽然她知道刘方好一向的性格,有的时候神神叨叨的,把心思藏起来,一副柔柔弱弱多愁善感的样子,但是别人问她她也不说,那些贵族公子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就是喜欢刘方好的那种娇柔之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脑筋搭错了。 她问道:“已经这么久了,我们两个也都陪你来了,你总得说说清楚到底要救的是谁,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对啊!”孙家的千金也道,“我听他们说什么士兵、白云里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也没有个定论,听得心烦啊!” 刘方好抬起头来,露出一脸的为难之色,末了,又低下头去,摆弄起了指甲。 曹、孙二府的千金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加催促,就这样干等着,她们熟悉刘方好,刘方好这是要说出来了,只是还是因为性格问题,要扭扭捏捏一阵呢。 过了良久,刘方好细细的声音才传了出来:“我说了你们两个可不要生气……” “你不说我们才生气呢!”曹家的千金没好气道。 刘方好清丽的眉眼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随后道:“那个……我想救的是……” 她又低下头去,声音更小:“管阔……” 孙家的千金挑了挑细眉。 曹家的千金眸子微微斜了过去,这一表情可能和姬如是有点像,但是没有那种无敌是多么寂寞的神韵。 孙家的千金把纤手放到刘方好的额头上,“啧”了一声道:“哎,不烫啊!” 刘方好拍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啐道:“我没病!” 曹家的千金把妆容精致的脸庞凑上去,盯着她的明眸,问道:“你到底怎么啦,今天都有点不太对劲呢。” 感受着她的吁气如兰,刘方好的俏脸有些发红,恼道:“我是说真的!” “我本来不想说的,你们偏偏要问我,我现在说了,你们又说我有病!” 她愤愤地往后一步,随后在那边生闷气。 曹家千金看了孙家千金一眼。 “好像是真的。”孙家千金道。 曹家千金摊了摊手:“这叫我怎么相信?” 她们了解刘方好的为人,所以她们可以认定,刘方好说的是真的,最起码刘方好是看见了管阔,并且这么认为的。 “你确定你看见的是那个傻子而不是别人?”想到从前传说的有关管阔那个傻子的坏话,曹家千金的脸上就抑制不住笑意。 “你应该是看错了。”孙家千金道。 “他被满门抄斩了,整个大唐都容不下他,陛下需要贤名,所以放过了他,但是你真的以为是放过了他吗?他被发配边疆了,那么没用的傻子,那是一条死路,他可能运气好在参加战争的第一天活下了,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他怕死,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但是他的运气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好,第二天、第三天呢?” 第一百四十章 “闹事”的三府千金(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孙家的千金说得很有道理,相信北唐的大多数人都会这么认为,以管阔的本身能力,若是没有管清和,估计在这温暖的长安都活不下去,更何况苍茫荒凉的关外呢? 这是她们的想法,却殊不知关外的同袍之情,可能比起长安温暖多了。 “一定是他,我不会看错的。”刘方好的神色很坚定。 “虽然我和他不熟悉,也见过的面很少,但是那些神情,那种神韵,总是不会变的,而且我问过他了,虽然他并没有让我说出口,可是他还算是承认了。” “不过……”她又顿了顿,道:“总是觉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并且非常不一样。” “那么就是你认错人了。”孙家的千金挑眉道。 刘方好摇了摇秀首,随后抬起眼帘道:“不管他是不是,我们大唐的兵士征战北疆,回到长安,又受到欺凌,我觉得就算最后是死罪,也应当让他光明正大地死去,而不是这么窝囊,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曹家的千金有些不高兴了:“你真是不可理喻!” “这与我们又何干,一个小兵,或者他就是那个傻子,死了就死了,又会翻天了还是覆地了?北疆的士兵那么多,这种小人物,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为此你引着那么多人要闹出点动静,你傻是不傻?” “方好,我们走吧,纪大人要是不高兴了,和我爹说一些坏话,我吃不了兜着走。”孙家的千金转头看了看来时的方向,道。 本来她也是一个爱看热闹、多事的人,又被刘方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云云,一时心血来潮跟了过来,但是眼见动静那么大,最后刘方好要救的究竟是谁都说不出来,而且就算真的是管阔,那又如何,如同曹家千金所说的那样:与她何干? 更何况,管阔这种东西,正是长安无数公子千金鄙夷的对象,这种“郎君”,就是送她十个八个她都会踹起一脚,当初的陛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广乐公主李惜芸赐婚给这个东西,还好最后管府完了。 刘方好沉吟了一下,道:“我不走。” 曹家的千金露出一副不高兴的神色,正要再说几句,一眼瞥见了府衙内走出的那人,眯了眯美眸。 “请三位小姐安。”来人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尽量表示自己的谦卑与恭敬。 “看,纪大人来人了。”孙家的千金并没有理睬那个人,只是对着刘方好道。 刘方好没有说话。 “公堂审案,国之常情,年年岁岁都数不胜数,实在是无聊得紧,三位小姐千金之躯,还是不要被外面的寒风吹冷了去。”那人恭恭敬敬道。 这一席话,他想了许久,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只是他听说过曹家千金的难缠,于是心里面非常忐忑。 然而事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看,”曹家千金对着刘方好道,“纪大人都来人了,他说的有道理,我们千金之躯,大家闺秀,处在这闹市之中看热闹,实在是有伤大雅。” 刘方好还是没有说话。 有的时候,越是看起来柔弱的人,越是心思很多,犹犹豫豫的时候犹犹豫豫,不犹豫的时候就是一个死脑筋,她这是倔强。 孙家千金叹了一口气。 “那么你总该想出点办法来啊!”她道,“你说要救人,然后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办法暂时没想好,”刘方好道,“但是现在还不能走。” 她的办法其实已经想好了,那就是现在的这幅场景——引来那么多人,请来自己的两个好姐妹站场,给予纪晓光和白、阮、华三府压力,让他们不能够为所欲为,把一切都摆到台面上来。然而这么愚蠢的办法,她绝对不能说,所以就只好这么说。 曹家的千金的确很有气场,她瞄了一眼纪晓光派来的人,看向刘方好,道:“方好,那好吧,好姐妹一场,我们再陪你一段时间,看你能不能够想出办法来,如果再不能有什么见地,那就我们两姐妹要把你给拖走了,你说好不好?” 刘方好面现为难之色,最后只好轻声细语地道了一个字:“好。” 曹家千金看向那个忐忑地等候在那里的人,道:“你就和纪大人这么说吧。” …… …… 那三个丫头虽然是一个问题,可是算不上什么大问题,纪晓光自然有强制解决的办法,只是非关键时刻他不想用。 他的那一双三角眼莫名地瞥了一眼管阔,又看向他方。 “把刀拿来。”他道。 府衙里的一人端着秦杀呈上。 纪晓光的三角眼再一次眯了眯,看着案几上的那把秦地名刀,诧异良久。 他虽然不怎么懂刀,但是很多时候,所谓的好东西,便是看一眼,便知道不同寻常,秦杀很明显就是如此。 刀刃未出鞘,刀柄与刀鞘之上的精美花纹,便已经昭示了一切。 他没有马上把秦杀拔出来看,皱眉问道:“这把刀是你偷的?” 管阔想到了之前自己威胁京兆尹府的那几个人的时候所说的话,忽然笑了起来。 他说过,这把刀离了他手,出了事情,他概不负责,别人觉得他在虚张声势,甚至想法很可笑,可是只有他知道:这是真的。 现在刀到了纪晓光的手里,一旦出了事情,那么首当其冲的便是纪晓光。 如果王独这个暴脾气知道秦杀跑到了纪晓光的手里,会不会一刀劈将过来?如果晋王李显岳知道秦杀跑到了纪晓光的手里,会不会一声冷笑,带着亲卫围了京兆尹府?如果北疆各个方向的整整几十万军队知道秦杀被纪晓光夺走了,会不会要求陛下把纪晓光的头颅祭奠在珍威将军的衣冠冢前,以此谢罪? 当然,暂时他们还不可能知道。 “你笑什么?”纪晓光瞥了他一眼,问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华家的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管阔开口说话了。 “不是偷的,本来就是我的。”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四十一章 陛下的眼睛(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是珍威将军的刀,他战死沙场之前,把这把刀托付给了我,在这之后,晋王殿下也是亲自把它授予我,所以这把刀是我的,是谁也抢不走的。” “曾经有很多人想叫我把它交出来,我没有理睬他们,今天,我很轻易地把它交给了你们京兆尹府,那是因为我知道,它在你们手里留的时间并不会长久,它很快就会又回来的。” “纪大人,这个混蛋的脑袋有点问题,我想,这一点上面,没有必要再多追究了,因为他只会是这种傻呵呵的白日做梦一般的说法。”华府剩下的那个人声音有些生硬道。 “本官的决定,需要你来帮我做吗?”纪晓光挑了挑眉,眼神之中充满了威胁。 那人愤怒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纪晓光看向管阔。 “你坚持你的说法?你要知道,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这里都有所记录,到时候晋王殿下他们追究起来,嘿嘿嘿……” 他完全可以严刑逼供,可是他不想,他的心情越来越好,今天的阴霾似乎都消散了,他想知道自己怎么玩才能够玩出花样,虽然他不一定真的会劳烦晋王殿下,可是一想到这个傻不拉几的小兵死得很难看的样子,他就忽然很高兴。 “这是事实。”管阔道。 “好!”纪晓光看向旁边记录的那人,问道:“都记下来了没有,他说这把刀他是偷的珍威将军的,后来又偷的晋王殿下的。” “记下了。” 管阔斜视了他一眼,道:“这真的很没有意思。” 纪晓光却并没有就此说什么话,而是把秦杀拔了出来。 “你说事情和你无关,那个人是自己摔死的。”他道。 “但是刀上有血,”他瞄了管阔一眼,“难道是他摔死的时候自己撞到了你的刀上?” “这是马血,不是人血。”管阔道。 “谁的马?” “他的马。” “为什么刀上会有他的马的血?” “因为是我砍的。” 纪晓光停了一瞬,一笑,道:“那好啊,事情很明了了,你砍了他的马,所以他的马失控,把他给摔死了,那么,人就是你害死的。” “可是大人为什么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砍他的马呢?”管阔问道。 “这和死人之间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本官说它没有关系,这不是你杀人的借口。” “大人你好气场。” “是吗?很多人都这么觉得。” “大人你真的像个畜生。”这句话是管阔在心里面想的,并没有说出来。 纪晓光的指尖上下点着案几,身体也有些得意洋洋地摇晃起来,看得出来他的心情真的是极好极好。 管清和已经死了,现在管清和的儿子又落到了自己的手里,这实在是…… 他曾经为管清和做过不少的事情,虽然那些时候是认为靠着大树好乘凉,但是时过境迁,人的心境就变了,他忽然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窝囊,而且最后管清和居然死了,他鞍前马后像条狗一样那么多年,居然找错了靠山,这真的让人觉得窝火。 那么管清和的儿子落到自己的手里,是不是上天给予自己的恩惠呢? “唉——”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管清和那祸国殃民的狗贼也算是一世枭雄了啊,可是没想到连儿子都教育不好,教出来一个杀人犯,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此话一出,堂下的京兆尹府衙里的人顺着自己家大人的话大笑了起来,笑成了一片,一方面是为自己家大人撒气助威,另一方面,纪晓光的话这么“幽默”,的确是引人发笑。 白、阮、华三府的人并没有大笑,但是那是冷笑。 “上梁不正,下梁歪,狗东西教出来坏儿子。”白家的那人道。 “不仅仅坏,而且傻。”阮府的人道。 “傻成这样还不忘记坏,果然是和他那狗爹一样,坏到骨子里了。”华府的人道。 管阔瞄了纪晓光一眼,眼中的波澜只是晃动了瞬间,他甚至都懒得看其他人。 生气是有必要的,但是清醒的时候,要想想,别人要的就是你的生气,你一生气他就开心了,更何况,逞口舌之利,纪晓光那个家伙又得到了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呢? 只是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管清和做了很多的事情,那里面有一些是纪晓光帮他做的,到头来,树倒猢狲散,纪晓光一口一个“祸国殃民的狗贼”,反咬一口,这种姿态,是不是感觉笑死人了? 于是他真的笑了起来。 看到他笑,纪晓光略微有些诧异,心想傻子真的就是傻子,骂他全家居然都笑,可是那个傻子不应当像小时候那样发飙,洋相尽出吗? “这好像和这个案子无关吧?”管阔笑着问道,“纪大人就是这么吊儿郎当地办案的?” “我的确是杀过很多人,那些都是突兀人,我们在北疆铁马冰河的时候,纪大人你也在杀人,只不过不知道杀的是不是该杀的人。” 他没有说自己还杀过苏印呢,这一旦说出来,就会显得意气用事和逞能,反而会遭到对方的笑话,而且他坚信,他会完完整整地走出去,只是不知道带他出去的究竟是谁,是王独,还是晋王殿下呢? 纪晓光同样不生气,他能够坐在这个位子上,就不会是一个三言两语就可以撂倒的人,他舒服地往后靠了靠,道:“本官已经审出了案情,管老贼教出来的傻儿子当街行凶杀人,继承了他父亲的‘雄风’,接下来,你们三府的人还需要说一点什么吗?” 他看向三府的人,神情里面说不出来的舒畅。 …… …… 长安城内,有皇城。 巍巍皇权的中心。 雕栏玉砌,琼楼玉宇,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皇宫的巍峨雄壮宏大华贵,并不一定代表了国家的强大,但是强大的国家的皇宫,必定会是巍峨雄壮宏大华贵的,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阳光照耀在四面的琉璃瓦上,更加光彩夺目。 一名青年脚步匆匆地行走在御沟上的石桥上,单手举着一枚令牌,沿途戒备森严,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胆敢拦他。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四十二章 陛下的眼睛(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有一个秘密的机构,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叫什么,但是它既然存在在那里,那么就无所谓它的名字为何。 北唐陛下的眼睛密布海内外。 这是雄才大略的先帝的杰作,虽然当今的陛下比起先帝差了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区区长安,还是尽在掌中。 就看陛下有没有心情用那些眼睛去“看”一“看”了。 最近的陛下自然没有那种心情,可是鉴于他的眼睛看到的事情之重要性,某一个府衙内的眼睛决定把自己所看到的事情告诉陛下。 …… …… 香炉内袅袅地升着烟。 雕花窗外的光透进来,被里面金灿灿的光一摧,淡了。 一身明黄色的陛下倚靠在龙榻上,略微有些失神。 自己今天做了哪些事情?他思索了一下,最后略微有些烦躁,觉得今天如同以往一般无趣。 后宫佳丽三千,他已经很少去了,一个是管清和死了,他要是不想大唐完蛋,那么就只好少去,另一个是他年纪大了,兴致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变得轻了。 还有,他真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经常觉得很累,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其实还有许多的事情等待着他去处理,但是他还是靠着龙塌,不想多动弹。 朱红色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静悄悄地走进来一名老太监。 能够如此行动的,也就唯有陪伴了陛下不知道多少年的他了。 “陛下,有件不太好的事情。”彭公公轻轻道。 他看到陛下正在失神想着什么心事,所以只能够小心翼翼,放低声音。 陛下从失神之中缓缓恢复了过来,瞥了他一眼,面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南吴人?”他问道。 突兀人已经被打痛,逃进了荒原深处,他不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这么快东山再起。 “不,是小事情,”彭公公笑了笑,“不需要烦劳陛下,老奴去解决就行,只需要陛下一道口谕。” 看到这一位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家伙露出这样的一个笑容,唐皇蓦然之间有了些许兴趣,问道:“出什么事了?” 彭公公把袖中一道密奏呈了上去。 陛下依旧靠在龙榻上,慢慢地看,他的耳朵依旧很灵,但是眼睛的确是不太行了。 看着看着,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如同彭公公所说的那样,那的确是一件小事情,只是那件事情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陛下冷冷地哼了一声,眼中难得地泛起一道寒芒,冷声道:“不长眼的狗东西,朕要召见的人都敢碰,不把他的这只手剁掉,还不知道要做出多少蠢事!” “陛下,老奴亲自去一趟,请一道口谕。”彭公公道。 唐皇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紧接着似乎又觉得挺有意思的,开口道:“你去,把人好端端地带过来,至于纪晓光这个狗东西……”他沉吟了一下,“骂他几句,用词你自己想,只要别把他吓个半死就行,最后,让他明天到宫门前跪一天请罪。” 这算是什么口谕?彭公公不禁心想。但是他跟随了陛下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遇上过,他知道应该怎么做。 于是他躬身而退:“谨遵陛下旨意。” “朕的好心情都让这家伙给败坏了!”唐皇呼出一口气。 彭公公笑着想到:陛下您的心情什么时候好过? …… …… 时间过了并不太久,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够久了。 京兆尹府衙前,人越聚越多,当刘、曹、孙三府的千金参与进去之后,的确是不太好胡乱赶走的。 曹家的千金抬眼看了看天,开口道:“方好,你还没有想出来应该怎么做吗?” 刘方好蹙了蹙细眉,虽然难以承认,可是她真的只能够做这么一件事情——等待、汇聚人海。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问自己道。 她虽然是刘府的千金,可是终究只是一介女子,以她的能力,的确是无能为力。 更何况,她能够说服自己坚持、义无反顾地去救援的理由,实在并不重。 “管阔这种没用的东西,死了就死了,如果是举手之劳,那还罢了,但是现在……何必呢?”孙府的千金劝道。 她又继续说了下去:“方好,我知道你菩萨心肠,昔日管府,就算大家都很不齿,但是毕竟荣光摆在那里,一朝落寞,他家的公子也落得这样的结局,的确有些不忍心与唏嘘长叹,但是那终究只是一时的仁心,很没有必要的。” 曹家的千金相对就比较强势了,她的声音也变得冷了起来:“方好,她说得对,如果是举手之劳,本小姐我可能还会发发善心施予一点,但是现在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更何况,像管阔这种人,我一想到他当初一脸傻样地盯着我看,就浑身的鸡皮疙瘩,谁知道这种下三滥的东西脑子里有些什么龌龊的想法。” 她作势打了一个寒颤,似乎真的感觉到了战栗。 “所以,我之前说过了,我想,你们刘府的人也会支持我们的,”她看向刘方好身后的那些丫鬟仆役,问道,“你们愿意把你家小姐架回去吧?不然在这里多丢脸。” 一名丫鬟为难地看了看她,小声道:“这样并不太好吧……” 但是那名声音脆生生的,年龄却不怎么大的,却是打起了包票:“曹小姐你放心,我们铁定能够把小姐弄回去。” “哎呀!” 她的话还没说完,刘方好就回头瞪了她一眼,赏了一个爆栗。 刘方好转回了身去,心想,自己也只能够做到这里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够多了,声势也够大了,管阔能不能够体面地死去,也就只有看对方的造化了。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自己走,不必麻烦你们劝我了。” 曹家千金嫣然一笑,道:“这才听话嘛。” 刘方好最后看了府衙一眼,被仆役丫鬟们簇拥着,往轿子而去。 三府的千金们都准备离开了,长安人朝着她们拼命地望,不管怎么说,美人儿总是很容易引起人们的目光以及不舍,尽管这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要走了,有人来接我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远方的人潮涌动,隐约传来几声惊呼,本来把府衙前围住的人海,朝着两边散开。 和面对白云里等人不同,现在那些人是真心实意地让道,并且充满了敬畏。 刘方好停止了步伐,秀首往后,微微一探,有些讶异。 曹家千金和孙家千金却因为今天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懒得管其他,入了轿子。 曹家千金坐了一会儿,掀开轿帘,眯了眯眼眸,蹙眉道:“怎么还不走?” 她看到刘方好也是还停留在原地,又问道:“你怎么还不上轿子?” “小姐,”她的一个丫鬟凑上前去,轻声道:“等会儿,我们还不能走呢,那边大人物的轿子拦在那里呢。” “大人物……”曹家千金一脸疑惑,眸光望向远方。 府衙前面,正前面,又是一座轿子落下。 并不精致小巧,只是华贵大方。 一名老人被宫廷禁卫搀扶着落下,随后仰头看了看天,声音有些尖细道:“哎呀,今天好大的太阳啊,也好大的风啊!” 是的,的确好大的风啊,把他都吹来了。 曹家千金俏丽的脸上出现了几许震惊,她不明白今天的这个案子到底牵扯进了什么,居然把这一位都引过来了,当然最最重要的是站在这一位身后的、整个北唐地位最高的男人的意志。 …… …… 今日事不多,总共就一件事。 但是因为牵扯进的人物,可以毁掉整整的一天。 不就是杀了一个人吗,他管阔在北疆也不知道杀死过多少人了,更何况,他不拔刀杀人,那么他就会是被杀的对象,而且会是被撞死的,死得很难看,最后可能白云里他们什么事儿都没有,当然前提是不会有人知道死的是自己。 现在北唐的京兆尹大人认定他当街行凶杀人,让他翻不了身,所以他看起来仍然会死得很难看。 他又好气又好笑,但是他自己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够等待着别人帮他做。 他倒是很想冲上去夺过秦杀,把纪晓光这条老狗的胸膛捅出一朵花来,但是那只是匹夫之勇,他绝对会死在长安。 纪晓光笑吟吟地看着他,道:“贤侄啊,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纪伯伯也救不了你的,要不……你先下大狱蹲着,今天晚上纪伯伯来看看你?” 管阔知道纪晓光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是在府衙,外面又有着那么多人,可能那三位千金还没走,他是不会做什么的,那么就总得找一个好点的地方,好好地“叙叙旧”。 他抬起头来,望着对方,道:“你不能这么做的。” 他转头,看向白、阮、华三府的人,又道:“你们,更是差得很远。” “哦,是吗?”纪晓光依旧笑吟吟的,他可能是在管阔的身上看到了管清和的影子,但是那影子里面可能并没有管清和的那种危险。 “是的,”管阔竖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整个身体的毛孔舒张,感知着细微的气流,冥冥之中体会到了一些什么,于是微笑着道:“把刀还给我,把刑具也下下来吧,我要走了。” 华府的人脸上露出一丝厉色。 纪晓光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的表演。 管阔晃动了一下,身上的刑具发出金属的颤鸣。 “有人来接我了。”他道。 …… …… 府衙外的喧闹俱寂,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府衙内死寂的时间,用得更短。 当守在府衙外的人慌慌张张地进来禀报的时候,纪晓光的脸色是不耐烦的。 当看到那一位陛下身边最最亲近的人之一没有等待自己前去迎接,而是自顾自晃悠着进来的时候,整个京兆尹府内,都像是死了一样。 管阔微微讶然,他知道总会有人来接自己出去的,但是却万万没想到来的居然是这一位。 在长安的不少人都知道,看到这一位来了,那么就意味着有旨意到了。 白、阮、华三府的人心惊肉跳地看着进来的这一位老公公,脸上闪过几丝畏惧。 他们仰仗自己的主子,一向都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纪晓光他们都敢顶撞,当然结果是很惨,然而一见到皇宫里的贵人,尤其是这一位的时候,他们都有些害怕了。 他们明白,这一位,只需要轻轻一个手势,便可以以陛下的名义宰了自己,而自己的主子只能是陪起笑脸道一声:杀得好。 京兆尹府衙内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过今天彭公公的突然到来,却令他们乱了方寸,尤其是此时此刻他们正在做一件平日里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的时候。 管阔瞄了纪晓光一眼,觉得这个家伙的眼神是最最喜感的。 纪晓光在那一瞬间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被突然袭击的箭射傻了的鸽子。 虽然那一瞬间很短。 纪晓光没有来得及想太多,比如彭公公为什么会过来,又怎么会知道那一件劳烦对方过来的事情,他就是很迅速的几个动作,起身、跨步、下台阶,然后拜倒。 他府衙内的人很迅速,果然是和他纪晓光混了多年,就在他拜倒之后的一刹那,也齐刷刷地拜倒了。 谁都知道彭公公会带过来什么,跪不跪,是早晚的事。 管阔的动作不急不缓,但是他思考得很快,他默不作声地跪下了。 他说过北唐军人跪天地、跪天子、跪父母,旨意到了,那就相当于陛下到了,而且陛下居然派了这一位过来,如此大恩,如此给面子,不跪拜谢恩简直是天理难容啊! 可以说,他的郁气,在见到这一位的同时就烟消云散了,所有的不愉快与委屈都消失了,简直是天高云淡,晴空万里。 今日长安阳光在,真好。 彭公公戏谑似地淡淡瞄了瞄白、阮、华三府一脸苍白的四个人一眼。 白府的人拉了拉阮府的人的衣角,先且慌慌张张地跪下了。 四个嚣张的家伙,服服帖帖地跪倒了一大片,根本不需要人催促。 这果然就是欺软怕硬,小人本色。 彭公公一笑,看向跪在地上,心中忐忑并且迷茫的纪晓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四十四章 陛下口谕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纪晓光没有敢抬头,把额头低低地触碰到地上。 他很少会接受到陛下的旨意,而根据他以往的经验,陛下的旨意到达他这儿,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他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今天可能同样是如此。 “原来陛下要召见的人被京兆尹大人给扣在这儿了,陛下都等了老半天了,让老奴我好找啊!” 彭公公带着笑意朝着管阔道。 管阔同样也是嘿嘿一笑,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紧接着这一位陛下最最亲近的人之一又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道:“唉——让陛下等了那么久,也算是老奴我无能,到时候回宫,责罚是少不了的了,不过能够让陛下撒撒气,也是应该的。” 他的这句话尤其意味深长。 他是朝着管阔说话的,可是谁都知道,他是在和纪晓光说话。 纪晓光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浑身都有些颤抖起来,他感觉今天的自己突然很倒霉,那种倒霉的感觉就是在这一刻席卷了他的全身的。 这个死太监从来都话里有话,每次都把他自己给贬一顿,说完蛋了,陛下生气了要责罚了云云,但是到最后那家伙都是屁事儿都没有,跪在地上听他说话的人都死得很难看。 纪晓光忽然想哭,他明白,自己绝对会死得很难看,但是他不服气的是——他完全不理解啊! 这究竟是怎么了? “陛下口谕。” 彭公公看着纪晓光的这副样子,觉得好笑,但是他知道,陛下的确还在龙榻上等待着结果,还是早些解决了事情为妙。 此时此刻,他的笑意全部都消失了,剩下的是一脸的庄重。 纪晓光的头已经触得更低,不能够再低了,于是只能够默不作声。 他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地上都黑了一块。 彭公公略微有些尖细的声音,加上如今高亢的气势,有着一种另类的惊心动魄。 “不长眼的狗东西,朕要召见的人都敢碰,不把他的这只手剁掉,还不知道要做出多少蠢事!” 彭公公瞥了一下伏在地上的纪晓光,看到那个家伙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随后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呼喊道: “饶命啊,彭公公,求求您了,和陛下美言几句,臣知错了,骂我、打我都好,让我在床上躺几个月都行,但是这手不能剁啊,臣对大唐、对陛下忠心耿耿,这手,还要为长安做许许多多的事,为皇上分忧呢!” 整个府衙内的其他人虽然一片沉默,但是心中却已经天塌地覆,尤其是跟了纪晓光好多年的那些人,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这个一个管阔,居然陛下要剁纪晓光的手!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纪晓光的手如果被剁掉了,那么这京兆尹的位子也就坐不成了,那么他们怎么办?他们的前程似乎也完蛋了,只能够滚蛋回老家。 而白、阮、华三府的人完全被吓傻了,他们平日里跟着自己的主子横行霸道、嚣张跋扈,欺凌惯了,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例外,今天管阔的出刀是第一次,纪晓光把他们中的两个人打出去是第二次,那第三次呢? 是陛下的意志! 他们无法明白陛下为什么会维护管阔,但是他们最起码已经知道纪晓光这么一位京兆尹大人已经自身难保了,如此之下,作为引发这一系列事件的白、阮、华三府,是不是会更加倒霉一些,而作为白云里他们伸过来推动事件的触手,又会不会被彭公公一个眼神,便宰杀当场,让愤怒的陛下出出气? 莫说他们,就是管阔,都吃了一惊,他倒是的确很想看看纪晓光这条老狗吃瘪的样子,还有白、阮、华三府的人吓尿的样子,最后最多只能是三府的人和纪晓光把怒火往肚里咽,一切都不了了之。可是没有想到陛下居然会来真格的,就连他都觉得有点过了。 彭公公看了看大呼小叫几乎要涕泗横流的纪晓光,皱眉思索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为难。 陛下让他随便骂,把纪晓光骂个狗血淋头都行,可是他没有那种心情,于是就把陛下当时的原话说了出来,直到纪晓光几乎快被吓得半死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陛下随口的气话,当成口谕说出来,真的很歧义啊! 然而君无戏言,难不成,真的把纪晓光的手给剁了? 要是真的如此,陛下可能也真的会责罚自己了。 不过待在陛下身边那么久了,他什么事情没见到过?他很快便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陛下的口谕老奴还没有念完,居然口出狂言打断,纪晓光,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他尖声呵斥道。 纪晓光此时此刻的心情已经被绝对败坏了,完全没有心情多想这些,就是在那边不断地喘气,他感觉不需要陛下派人来剁他的手,他现在就自己要死了。 北唐历史上有很多任陛下,也有不少陛下放出过狠话,但是至少他们知道,当今的陛下,喜怒无常,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起来很不可能的事情,恰恰就会是真的,谁也不清楚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陛下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被剁手,一个是明日在宫门前,当着整个长安的面,跪上一整天,以此谢罪!” 彭公公觉得自己说得很对,陛下的确是这么说的,如今他当成口谕说出来,完全没有违背陛下的意思,也不会有任何的歧义,反正,就算纪晓光傻到没边了,也不可能哭着闹着要剁手,也不愿意在宫门前跪上一整天。 纪晓光的眸光中渐渐闪亮出了光彩,陛下到底不会是真的疯了,自己对陛下的鞍前马后服服帖帖陛下也并没有白看在眼里。看来,这一次陛下是真的生气了,所以让彭公公来吓吓自己,也警告一下自己。 别说跪一天,就是跪一个月他都可以,虽然难受一点,但是总不会比起被剁手更加难受。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的刀也可以还给我了吧?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略微有些激动地拜倒在地,仿佛一瞬间便恢复了所有的力气: “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句话,是发自真心。 人真的很贱,他看你心善,就会想方设法地欺负你,但是他遇上了一个比他拳头大的人,把他打得面目全非,然后忽然说:我放过你了。他会感激涕零,对之肝脑涂地,认为这个拳头大的人真的是贤明、是一个好人。 看着纪晓光的这副样子,彭公公见怪不怪,他在陛下身边那么多年了,什么样的臣子没有见到过?人,形形色色的人,有傲骨的人、软骨头的人、吊儿郎当不知死活的人、谨言慎行的人、潇洒如云的人…… 看那些,他就像是在看过眼云烟,他不管那些人是怎样的人,只要听话,听陛下的话,他就都无所谓。 不过,今天纪晓光烦劳他亲自走一趟,再见到对方这副恶心的样子,他就觉得心烦,更何况,刚才有关口谕的事情也已经发生,那么总得做一些解决,以圆一切的事情。 “纪大人,现在我们来谈谈你刚才打断口谕的事情。”他看着忘乎所以,几乎要喜极而泣的纪晓光,一笑道。 这是当头一棒,把纪晓光几乎都打懵了瞬间。 “这可是大罪。”彭公公提醒道。 纪晓光张了张口,不知道应该说一些什么。 “念在你明天还要在宫门前跪一整天的份上,责罚太重的话你也会吃不消,那就这样吧,”彭公公假装思索了一下,其实他的心里面早就有底了,“打上十大板子。” 他看向身旁神情肃穆的宫廷禁卫,道:“押走,行刑。” 在京兆尹大人的府衙内,没有任何的犯人接受刑罚,反而是这一位大人自己被打了板子,这一情景,实在是有些戏剧性。 京兆尹大人被打十大板子,虽然并不算太多,但是有史以来,还算是一大奇景。 可是纪晓光并不怎么在乎了。 这也算是彭公公的一大手段,先用剁手吓尿你,然后再轻一点,这些时候,因为不需要承受剁手这么严重的惩罚,受处置的人已经不论受到什么处罚,都会很高兴了。 京兆尹府衙内的人看着自己家大人被拖出去,再听着外面的惨叫,觉得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纵横长安,左右逢源那么多年而从不跌倒的纪大人,今天居然也会遭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 彭公公意味深长地盯着白、阮、华三府的人看,却一句话都不说。 越是这样,越是充满了威势。 三府的人吓得头都不敢抬,大气都不敢出,就这样俯在地上,宁愿自己马上就从彭公公的眼前、从京兆尹府衙里面马上消失。 今天华府死了一个人,但是华府并不是怎么在乎,而且长安百姓们都看在眼里,如果管阔不出刀,可能死的就会是管阔,至于现如今的所谓“状告”当街杀人,并非华府多么想为自己的人讨一个公道,只是因为华府的公子满心怨气,想要发泄一下,他当众失了颜面,不把管阔弄得很惨,他就不姓华。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碰管阔,就牵扯出了那一位整个北唐权势最大的男人。 一旦陛下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感兴趣,由此知道了前因后果,那将会有无尽的可能。 最坏的可能不仅仅是他们四个人的结局了,而是脾气暴躁的陛下觉得华大人律下不严,丢了他的面子,革职查办。 陛下喜怒无常,凭感情用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苏饷、李显岳……许许多多的前车之鉴,已经摆在了那里。 当然那也是最最严重的一个情况了。 但是彭公公就这样一直盯着他们看,也不说话。 长安那些权贵自己暂且不说,但是他们的公子千金,不少都跋扈惯了,的确是得治治,今天的纪晓光,就是一个杀鸡儆猴,杀给白、阮、华三府看;而后面的三府,在将来,也会是一个杀鸡儆猴,至于那些,只看陛下的心情了,他也没有心思去多想。 十大板子,不多,在军队里面,这样的刑罚,就会是一个笑话,但是养尊处优,在那些位子上坐久了的权贵们,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当最后一声惨叫停歇之后,纪晓光是被宫廷禁卫们架进来的。 他的额头上遍布细密的汗珠,嘴唇都被咬破了,淌着血,一脸的憔悴。 彭公公瞟了他一眼,尖声细气地问道:“纪大人,看你这样子,明天的罚跪不碍事吧?” 纪晓光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又有气无力地讪笑了一下,回答道:“不碍事……不碍事……” 他说是说不碍事,可是他觉得这十板子下去,他还是快要死了一样。 彭公公一笑,指了指管阔道:“陛下正等着呢,纪大人,人老奴我可是带走啰?” “纪某该打,烦劳公公费心费力跑一趟了,求公公代我向陛下请安。”纪晓光虽然感觉自己已经全身都被抽去了力气,恨不得马上躺到床上不再起来,可是还是得陪起笑脸连说好话,他明白,这一位死太监,随便说他几句坏话,再加上今天他在陛下的面前印象不好,他马上就会完了。 “那么……”彭公公用下巴指了指管阔。 “快……下刑具……”纪晓光喘着气吩咐道。 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面涌动起一股酸水,恨不得一脚把地都给跺碎掉。 管阔曾经对着他们说,他会待一会儿就出去,可以给他下刑具了,当时他们都嘲笑那家伙是傻了,但是最后,谁变成了傻子? 管阔的刑具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下下来了,而他纪晓光,还有三府的人,反倒变成了傻子。 很显然管阔却没有什么自知之明,他感受着刑具下下来之后的一身轻松,又笑眯眯地对着纪晓光问道:“纪伯伯,我的刀呢,也可以还给我了吧?” 纪晓光脸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强忍着怒火,对着身旁一名还跪在那里的人示意了一下。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重见天日,阳光依旧好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人站起身来,去往案几处,拿起秦杀,来到管阔的身前,一脸不甘心地把秦杀递了上去。 管阔单手握住刀鞘,感受着上面冰冷的温度,心里面却很舒服。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这才是人生一大境界。 他本来还期望着用这把刀逼王独或者李显岳或者更多的人发飙,但是现在却用不上了,因为那个北唐权势最大的男人已经小小的飙了一把。 京兆尹府的人陆陆续续地站起身来,从宫廷禁卫的手中架过他们敬爱的纪大人。 管阔同样站起身来,微微晃动了一下身体,心想戴着刑具跪拜还可真是不怎么舒服。 随后,他收敛了所有的神情,不急不缓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盔甲,端端正正地站立在那里,面对着彭公公,就像是在等待着陛下的检阅。 他是军人,他这样的姿态,不会让任何人感觉到不尊重,反而会由衷地为他而感觉到自豪。 彭公公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随后想起陛下心心念念还想着的管清和,不知道怎么的,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管清和的儿子,是真的长大了,他想到。 他最后一次意味深长又有些坏坏地瞄了一眼依旧吓得面如土色地跪在那里的四名三府之人,转身,道:“走啊,回宫!” …… …… 府衙外的三位千金并没有走。 曹家的千金今天不仅仅是想跟着刘方好过来“救人”的,更也是过来看戏的。 她等了许久,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戏,所以她有些不耐烦,就想走了。 长安百姓看到她们准备走,虽然还是准备热热闹闹地待着,但总是会有那么一种缺了主心骨的味道。 好在,那三位终究还是没有走成,他们也看到了震惊非凡的“戏”,于是就更加不想走了。 当皇宫内的那一位过来的时候,他们因为敬畏而默声,而一旦那一位进了府衙,心中难以压抑的人们便情不自禁地议论纷纷起来。 虽然因为心里面的小九九,不至于哄闹,而是比较轻声。 曹家的千金掀开轿帘,看到刘方好一直都站在那里,相信对方和自己一样吃惊以及疑惑不堪,她有心再下轿,找一个人说说话,但是出于某种心理,不敢冒头出来。 一个是她一会儿上轿,一会儿下轿,免得长安人看她像管阔那个傻子。 另一个,府衙前面那么多人,总是她和刘方好还有孙家的千金引来的,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总是一件事情,自己的爹知道了,最多责骂几声,可是她心虚之下,不知道皇宫里刚才过来的那一位会是什么看法。 当然,陛下才懒得搭理她们这些瞎胡闹的小心思。 对面,孙家的千金同样探出秀首来,和她正好相视。 曹家千金张了张口,唇语几句,想问问看对方知不知道陛下的手伸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对面的那一位摇了摇头,很显然是看不懂她在说什么。 她垂了垂眼帘,再抬起眼帘,却看到,一身翠绿色衣衫,小家碧玉的刘方好居然带着丫鬟仆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莲步款款而来,于是心中一喜。 “哎,方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彭公公他老人家赶到,和我们……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啊?” 她心怀忐忑地轻声问道。 刘方好蹙了蹙细眉,摇了摇秀首,道:“我也不知道……” 曹家千金噘了噘嘴,抬头想了想,道:“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关系,管阔这样一无是处的傻子,估计陛下都不会在乎他的存在与否。我看呀,是纪晓光那个老东西指不定犯什么事儿了,阴沟里翻了船,现在陛下要拿他消遣消遣了,嘻嘻嘻……” 刘方好觉得她好笑,问道:“你为什么就不能认为是纪大人做了什么值得夸赞的事,陛下让彭公公过来赏赐呢?” “哼!”曹家千金一脸不高兴的神色,她的父亲和纪晓光一向不和,她看纪晓光,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纪晓光这个老东西,一肚子坏水,怎么会做好事?” 刘方好笑了笑,没有接话,她们刘府与纪晓光并没有什么恩恩怨怨的,她不好作什么评价。 只是其实她的心里面同样有些忐忑,不知道彭公公此行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难道真的如同曹家千金所说的那般,是纪晓光犯了什么触怒陛下的蠢事了吗? 至少,这一点上,她和曹家千金想的一样:管阔是不可能得到陛下的关注的。她甚至颇有些“自信”地认为整个长安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管阔就在府衙内,知道管阔活着回来了。 哦对了,纪大人现在经过了审问,也许也已经知道了。 但是不管怎样,在几乎所有北唐人的眼里,管阔就是个屁,在陛下的眼里,管阔自然会是屁都不是。 当她垂下秀首思索着这一切的时候,小声议论的长安百姓们噤声了,甚至有人已经开始默默地退走,不再有胆量堵在这里看热闹了。 “哎呀,从里面一出来,风居然就小了,但是阳光依旧挺好的。” 彭公公尖细的声音传进所有人的耳中。 刘方好怔了怔,正待抬起头来,又听到了另外的一个声音:“彭公公,外面天气挺冷的,劳烦您过来,在下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个声音略微熟悉,于是她微微惘然。 她听得出来,那是管阔的声音,就在不久前自己还听到过,所以她是绝对不会听错的。 很多人都骂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傻子,但是事实上他真的比左惊白云里等自以为聪明的蠢货识趣多了。 他的话很尴尬,也不够圆满,听起来有些做作,但是令人欣慰的是他居然真的还会拍马屁。 彭公公笑了起来,虽然这个马屁拍得够烂的,但是好歹也是一个马屁,更何况,管阔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像诸如纪晓光之类的人脸上所拥有的谄媚之色,只是显得生涩,这正是他所喜欢的。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是像,他就是!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为陛下分忧,是老奴我的分本,何来烦劳一说?” “陛下的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管阔问道。 彭公公瞟了管阔一眼,似乎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出了真诚,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意。 大唐的许多人都暗中对陛下有所诟病,这一点,不仅仅他知道,就是陛下自己也是晓得的,甚至有一些无理取闹屁都不懂的刁民巴不得陛下早点死呢! 只是这些事情都摆在大家的心里,没有人会去道明而已。 但是他感觉到了管阔似乎是真心的关心陛下,虽然他并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什么,然而作为和陛下相处多年,早就产生无尽情感的他,总是略感欣慰。 他们之所以会认为管阔真心地关心陛下的身体有些不可思议,那还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了解管阔。 谁对他好,他都记得,他无所谓对他好的人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虽然无数人觉得陛下昏庸,他也明确的知道陛下昏庸,可是这个和他对陛下的态度有关系吗? 很多北唐人都想杀死他的父亲管清和,但是他却认为管清和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厉害也最最值得尊敬的人物之一。 陛下一直都对他们管家很好,现如今,他刚刚回来,便又得到了陛下施予的恩泽,如此,他还像一些在背后痛骂陛下的百姓一样巴不得陛下早点死了,他的脑袋是被无迹踢了吗? 这个和陛下存在在那里,会不会对北唐不好无关。 “陛下龙体安康,更胜往昔。”彭公公面带微笑道。 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但是肯定是一句祝福。 他们的后面,纪晓光带着府衙里面的一些人,被架着出来了。 他今天特别的丢脸,也根本就不想傻兮兮地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展示自己的窝囊,表示自己因为不听话而被打了一顿。然而今天他的确是被吓了个半死,他知道,这个死太监随随便便的几句话,便可以增加陛下对自己的好感,丢脸什么的,在自己的仕途、在自己的小命面前,就是个屁! 由此,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彭公公回宫,他必须要亲自相送,以讨好对方。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惊呼,虽然声音很小,但是还是能够感觉得到。 见到往日里威严十分的京兆尹大人今天居然狼狈成这样,他们情不自禁地脑补起了彭公公带来的旨意究竟是什么、又是因为什么了。 纪晓光听到了那一片惊呼,脸上火辣辣地刺痛,面色阴厉地对着这群人扫视了一遍,心想你们中,总会有人一倒霉就落到本官手里的,看戏,好看吧?到时候让你们看个够! 有的人很懂得收敛,但是很显然大多数人实在是不知死活、不识时务,甚至还小心翼翼地对着后面的纪晓光指指点点。 越过几片人群,是被护卫着而没有旁人可以靠近的几块区域,曹家的千金看到彭公公出来的那一刹那,娇容就变得煞白,她依旧是心虚,不知道对方看到那么多人堵在这里,又会不会注意到这里,紧接着怀疑这些场景和自己有关系。 刘方好相对要沉静一些,她平日里看起来娇柔不堪,但是遇到事情却每每坚韧不拔,这大概便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吧。 然而当听到了管阔的声音之时,她脸部的表情瞬间便凝滞住了。 紧接着,心中的波澜有些涌起。 她们认为,彭公公带着陛下的旨意过来,绝对和管阔没有关系,最大的可能就是和纪晓光本人有关系。 由此,纪晓光出来相送,是很合理的,不过管阔出来做什么,他不应该还是被押在府衙内的吗? “这……难道……陛下的旨意,就是为他而来?”她喃喃了一声,觉得这一场梦是不是做得有点复杂,也为什么怎么也醒不过来。 今天她居然看见了管阔,这个一向大家都看不上眼的傻子穿着盔甲,骑着战马,握着刀,大杀四方,他不仅仅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刀居然这么犀利,真是好笑。 管阔当街弄死了华府的人,白、阮、华三府想要抓回去私刑,她挺身而出,最后利用京兆尹的力量,暂且延缓局势,又拉来两姐妹压阵,期望可以有什么神奇的效果,结果什么效果都没有,反而是彭公公带着陛下的旨意把管阔带出来了,真是好笑。 两个真是好笑,深刻说明了她今天所遇到的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伸出纤指,捏了捏自己的皓腕,结果很痛,但是她还是不确定是梦着还是醒着,毕竟梦中的疼痛感也是很真实的。 曹家的千金把秀首缩回了轿内一段时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猛然一想刘方好还大大咧咧地站在外头呢,自己只能算是“从犯”,怕什么?心下对着自己微微鄙夷了一番,又把娇容探了出去。 她正看到刘方好捏自己的样子,于是问道:“自己捏自己,你今天是不是真的病了?” “可能的确是真的病了吧……”刘方好喃喃了一声。 对于她的这副样子,曹家千金感觉到诧异,正要说一些什么,抬眼看到孙家的千金居然也下了轿子,莲步轻移,朝着这里而来。 “方好,”孙家的千金一边朝着府衙前张望,一边走过来,口中对着刘方好道:“还别说,那家伙长得还可真像那个傻子,不怪乎你会认错。” 刘方好瞪了她一眼:“不是像,他就是!” 当人们不怎么在意的时候,很容易忽略事实,而一旦他们得到了某些信息,而特意去关注一些事物,就会不一样了起来。如果刘方好没有对她们说过见到过管阔,她们怎么也不会觉得那个穿着盔甲的家伙像管阔,但是刘方好这一席话一旦说了出来,她们要认人,就显得很容易了。 听到孙家千金的话语,曹家千金吃了一惊,同样朝着那边望了过去,一怔之后道:“对,的确,就是那个傻子,那双眼,我是不会忘记的,那个时候他盯着我看的那种龌龊眼神,让我恶心得一辈子都忘不掉。”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纪大人,麻烦你了,再会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至于吧,”孙府的千金稍稍鄙夷了一下,道,“人家当年好歹也是管府的嫡子,管府的奴婢我见到过好几个特别漂亮的,要说他的眼神龌龊,那也不应该是对你啊!” 曹家千金一下子就挥出秀拳,孙府的千金嬉笑着避开,见到对方恼道:“你的意思是本小姐堂堂曹府的千金,还不如他管府的奴婢美?” “你最美,你最美,我开玩笑呢。”孙府的千金笑道。 曹家千金没有再多加追究,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戏剧性,已经让她几乎确定了那一位真的就是管阔,她结合众所周知的管阔被发配边疆的事实,再和如今对方穿着北唐军盔甲的样子作对比,那是完完全全说得通的。 刘方好说要救管阔,已经让她觉得够菩萨心肠和没事找事的了,但是如今彭公公带着陛下的旨意赶到,同样是过来救管阔,她更是哑口无言起来。 在她看来,管阔,她无所谓对方是死是活,甚至因为对对方从前的感观,她还觉得这种人死了好,不然的话也是一个笑话,或者是一个悲剧,而今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一个又一个抢着要去救他,这是一块活宝吗? “彭公公路上小心,替我对陛下请安。”纪晓光在环顾长安百姓那一刹那的阴厉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是温风和煦的笑容,就像是刚才彭公公带给他的不是灾难,而是一件让他惊喜万分的好事。 “纪大人的忠心,陛下一定会知道的,老奴会好好传达纪大人的心意,”彭公公被两名宫廷禁卫搀扶着走下了台阶,期间管阔想要帮上一把,却被老太监摆了摆手,“你的手是拿刀杀敌的,是应该在边疆的,这种事情,还是让长安的他们来做吧。” 管阔心中有些感慨,这一位彭公公,虽然已经是一名阉人,但是言语之间还是透露出对大唐的忠诚,远比纪晓光那种左右逢源,一直期望高升的权臣要好得多。 当此时,围观的长安百姓们已经真真实实地看到了一切,其中的不少人,也已经确定了他就是刚才闹出大事情的那位,于是小声议论着,讨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就是刚才那个把华府的人弄死的士兵吗,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这就出来了?” “这你还看不出来吗,是彭公公带着陛下的旨意,把他保出来的,有陛下在,当然是个没事人了。” “这实在是看不出来啊,这一位平平无奇的士兵,难道大有来头?怪不得胆子那么大,敢当街对着华府的人出刀。” “我说嘛,世界上哪有真正的傻子,他敢挡在当街,自然是敢出刀,也有把握自己不会被撞死,随后,他既然出刀了,那么当然是因为背后有着……”那个人瞄了瞄彭公公,没敢轻易把“陛下”这两个字给抬出来。 “该不会是陛下特意嘱咐着装打扮的宫将,让他在大街上巡逻,要杀一杀那群纨绔的威风吧,难道这是要结结实实地整治这一股歪风了?” “那敢情好啊,陛下成为了明君了。” “咳咳……” “陛下一直都是明君……” …… 长安百姓们集齐几百个脑袋,也不会想明白这其中的一切,能够了解其中具体原因的,也就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远处传来马蹄声,伴随着外围长安人的惊呼: “那匹马又回来了。” 管阔一笑,那家伙果真是回来了,珍威将军的马,的确是聪慧非凡(老奸巨猾)。 也是,无迹也就最相信北疆的人了,所以那一次傻呵呵地叫什么牛彩牵了去,在那一次之后,它就连北疆的人都不会轻易相信,白、阮、华三府更加不可能逮得住它,兜了一圈,它可能在暗中还一直跟着京兆尹的人,而今又是嗅到了什么味道,直接赶了过来。 是的,尘埃落尽,的确没事儿了。 无迹嚣张嘚瑟地在府衙前面扫了扫马蹄,随后靠近了管阔。 管阔回头,对着纪晓光笑道:“纪大人,刀回来了,马也回来了,我说的话终究还是事实,一切都没事儿了,也麻烦你了,再会!” 他抬起手,摆了摆。 纪晓光的脸变成了猪肝色,眼中闪烁着怨恨,他今天遭遇到了最最耻辱的一段时光,他被一个傻子摆了一道,那个傻子曾经嚣张地对着他宣誓着一些什么,到头来,那些事情成为了现实,对方也即将扬长而去。 他脸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没有作出什么回应,只是在心里面立下了一个誓言—— 我纪晓光,一定会斩草除根! 今天的结局,只能说是他没有想到,于是算是轻敌,而以后,玩阴的,整个长安,他都算是高手。 彭公公被搀扶着入了轿子,管阔牵着无迹,隔着轿帘,和彭公公轻声说了几句话,便朝着某一个方向而去。 长安人看着他所向,纷纷避开,那不能算是一种敬畏,只是管阔今天所表现出来的,让他们感觉陛下的光辉附加在了他的身上。 那头的三位千金,看到他牵着马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有些紧张与不知所措。 本来的话,她们都很习惯于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这一位管府的公子,但是可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于是慌了阵脚、乱了分寸,让她们几乎都忘记了自己理应比这一个傻子“高贵”的。 管阔在三丈之外,便停下了脚步,微笑道:“三位千金,别来无恙。” 轿檐边缘的流苏被冷冷的风吹着,又被金色的阳光照着,不知道温暖几何。 重回长安,他会遇到许多的姑娘,但是最初的,便是这三位美人。 这只是一个开始,他需要心情坦然地面对,所以擦肩而过如同陌路人是不对的,他终究还是要相认一回。 一个一个,直到长安甚至是整个北唐地位最高的那几位。 刘方好用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瞄了他一眼,又迅速地离开,抿了抿唇,苦笑一下,道:“看来,你所说的,是对的。”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告诉长安的公子千金们,我回来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不久以前,管阔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想救我的人那么多,你算什么? 当时的刘方好对那一句话是嗤之以鼻的,她觉得那就是一个爱面子的傻子在那边强撑,很是可笑。 然而这终究是事实。 想救管阔的人中,有陛下,她刘方好跟陛下相比,真的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算。 曹家千金在看到管阔过来,又对着她们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出来自己要说什么话,不过现在,她忽然有很多的话要和管阔讲。 “你居然没有死?”这是她现在最最无法理解的事情,谁都知道,管阔被扔到北疆,必死无疑,根本就不会有存活的机会,这也是北唐高层的那些人决定这样处理他的原因。 然而管阔还活着,今天她看到了他,然后对方的背后,站着陛下的意志。 那样强大的姿态,真的和从前印象中的那个傻子一点都不一样,她几乎要不认得了,不,如果刘方好不说,她可能真的很难把对方给认出来。 “很奇怪吗,曹红药,难道你觉得我们北疆的兄弟们一个又一个在突兀人的刀下死去,那才是应该有的事情?”管阔反问道。 当说到北疆的兄弟们的时候,他的脸上抑制不住地产生了笑意,只要想着那边的同袍们,危险的长安的在他的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还是有许多真正关心他的人的。 “你……”曹红药的俏脸涨得通红,她一向伶牙俐齿,敢想敢做,但是今天看到这些令她感觉天方夜谭一般的事情,她的脑袋就迟钝了,于是应对也就变得艰难了。 “那……陛下和你又是怎么回事?”孙家的千金说出了许许多多的人都不明白的事情,管府已经完了,管阔就是一名不值得一提的小兵,陛下又是何等人物,为什么陛下会派彭公公过来,专门……难道是为了救他? “很奇怪吗?”管阔此时此刻看待她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这副样子让孙家的千金抑制不住怒火。 “你们觉得我没事找事回长安做什么?我当然是回来述职啊,我要向陛下述职呢。”他不想说有关苏印的事情,因为他对苏印的感情很是莫名,然后他忽然想到了王独回京是做什么的,便觉得这样说挺不错的。 “你?”曹家的千金面露嘲讽之色,“一名不值得一提的普通士兵,还向陛下‘述职’,你觉得以你的脑袋骗得了本小姐吗?” 管阔根本就不想搭理她,他从前和这三位千金没有什么大的往来,甚至可以说是不怎么愉快,他今天过来,不是单纯的为了她们三位,而是为了自己,为了告诫自己要认认真真面对长安所有的人,所以他直接无视了这一位自以为是,总是以为自己很漂亮,而他管阔对她色眯眯的白痴。 他继续说了下去: “陛下要召见我,当然并不是现在,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足以让我蹲大狱,而陛下召见我是必须的,因为他是陛下,既然如此,你们觉得难道应该让陛下亲自去大狱里找我吗?” 刘方好的明眸清澈,抬头看着他:“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刘方好不太喜欢多说话,也不太喜欢胡乱接触人,但是她一向心如明镜,管阔说的话,漏洞百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笑话,她是不可能轻易相信的。 “不管你信不信,”管阔道,“总之你们看到的就是这样的。”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 “今天我以管阔的身份只和你们三位说了一些话,当然,在北疆的时候,我也和左惊说过一些话,我想通过你们之口,帮我告诉长安的那些老对头们,告诉那些自命清高一无是处的公子小姐们一声:我管阔回来了,不要找我的麻烦,除非他们期望自己会惹麻烦上身。” 这是最最庄重,也最最嚣张的誓言。 我管阔回来了,你们中的有些人不想看到我回来,有些人觉得我回来就是给你们看笑话的,随便你们怎么想,我无所谓,只是我提醒你们:不要惹我。 在没有回来长安的时候,他就被左惊给惹了,回到长安的第一天,白云里三人就又来惹他,他觉得烦了,所以是时候警告一下那些人了。 既然总会避无可避地面对所有人,那还不如通过这三位之口,自己告诉他们这一件事情,而不是那帮公子千金们一个又一个的撞上来。 “你怎么可以这么狂妄,不就是一个傻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三位千金兀自消化着他的那些话,但是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却气呼呼地喊了出来,刘方好的那一位贴身丫鬟,实在是受不了今天听到、看到的这一切了。 “你当着面骂我傻子?”管阔看向她。 “怎么了,傻子傻子傻子,我就说你傻子怎么了,你这个傻子。”那名贴身丫鬟挑衅似地扮了一个鬼脸,一脸欠揍的样子。 她跟着刘方好也有四五年了,那些时候她更小,而今她也不过十一二岁,管阔她当然知道,她也知道刘方好如同其他的那些千金一样,看不起这个家伙,她自然也想当然地觉得自己也看不起这个家伙。 “小翠!”刘方好蹙眉,呵斥了一声。 那名小翠只听刘方好的话,但是可能是刘方好平日里太惯着她了,声音虽然轻了下去,却依旧喋喋不休的:“他就是一个傻子,大家都知道,我就是说事实而已,又没有错……” 管阔淡淡一笑。 “白云里那三个花痴忌惮着某位美人,稀罕着你,有心杀了你却不敢下手,你当我也会稀罕?” 他连“花痴”、“美人”这些字眼都说了出来,刘方好不禁俏脸一红,却猛然看到管阔握刀的左手动了。 电光火石之间,速度太快了,她听到曹家的千金发出一声惊呼,于是意识到自己的花容也一定已经失色了。 白云里三位出行,是为了惹事情,所以会带上许许多多的府卫,但是这里毕竟是在长安,她们身为刘、曹、孙三府的千金,除非有些人不想活了才会下手,所以带来的仆役虽然身手不错,却也并不像白家三府的武力那样壮观,然而此时此刻,她们忽然后怕了,觉得自己距离一个腰胯长刀的危险人物这么近,实在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谁落幕后能混得比我好?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哎呀!” 伴随着一声痛呼,刘方好的贴身丫鬟,那位“小翠”,双手捂着头,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痛得眼泪都哗哗地流。 管阔喜欢说谁敢当面骂他傻子,他就会打得对方爹娘都不认得,但是这终究只是一种威胁,对付这种只知道逞口舌之利的小丫头,用刀鞘狠敲一记就行了,让她长点记性,省得落得像华府骑马开路,狐假虎威的那个人一样的下场。 脚步声一片,曹、刘、孙三府的那些有些身手的仆役们面色微变地围了上来,他们实在是太大意了,当见到管阔是跟着彭公公一起出来的时候,削弱了他们的第一层警惕,而当听到这一位居然就是管府的傻子的时候,震惊之下又削弱了第二层警惕,心想这样的无能之徒能够翻出怎样的浪花?结果事实证明,他们把自己家的小姐放在这个人物如此之近,真是不知死活。 “你家小姐教不好,那我就教一下。”管阔没有再动手,镇定自若地把秦杀系在腰畔,开口道。 “你算什么,有你什么事情,呜呜呜……”小翠哭哭啼啼地捂着头,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裂开了,又急又气,却偏偏无可奈何。 “管阔,轮得到你吗?” 刘方好一向娇柔,但是不代表她就是软柿子,如果这样的情况下,她还一声不吭,那么她就不是刘府的千金。 管阔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她今天的打扮很干净,很清爽,一身翠绿色的衣裳,皓腕上环着玉镯,如云秀发泼洒,斜插一支缕玉金步摇,再加上那清丽无双的容颜,还有此时此刻的那种微怒而不发的冷意,风华独特。 他开口道:“我们管府的人,不论是谁,都不会看不起任何人,也不会觉得他们作为管府的人而高人一等,或许,这就是之所以你们仅仅是刘府、曹府、孙府、白府、阮府、华府……许许多多的‘府’,而唯一我们是管府的原因。” 曹家千金嗤笑一声,她的伶牙俐齿恢复了许多: “那么,现在还有管府吗,管府又在哪里?” 管阔回头看了她一眼,一笑: “以目前看来,以你们的样子,也不可能显贵一辈子,总有落幕的一天,到时候,不知道你们混得会不会比现在的我好。”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摆了摆手。 “陛下还在宫里等着我呢,我要去了,再会,不要忘记我让你们传达给长安那些老冤家们的话——我管阔,回来了,如果他们不想惹上麻烦的话,就不要不厌其烦地给我找麻烦,我的刀,北疆兄弟们的刀,砍突兀人,也砍不长眼的狗!” 他的这句话有着许许多多隐在的含义,他抬出了陛下,一个是印证落幕之后她们还不一定混得比他好的事实,另一个则是用陛下来压一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长安纨绔们,可不要无法无天惯了,忽视他的警告,到时候乐极生悲。 “你的话我们一定会带到,就是不知道你话放得那么满,也是不是有足够的能力接下。”如今到了这样的地步,她们三位的脸色不可能好看,孙府的千金一脸冷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带有着讥讽的意味。 “我说的话没有任何‘满’不‘满’的,我就是叫你们不要没事找事找我罢了,难不成,你觉得这么说过分了?”管阔没有回头,问道。 “如果能够平安无事,自然是极好的,就是希望你如今回到长安,也不要因为心怀不满内心怨恨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至少,你不闹出什么浪花,我刘府也绝对不想和你有更多的牵扯。”刘方好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很清晰悦耳。 “刘小姐所说的正是我要说的,最后,三位千金,我知道你们现在在这里是为了做什么,在此在下先且多谢了,以后若是有什么能够帮助的地方,这人情,定会还。” 说完这句话,他便没有丝毫犹豫地抬步往前走去。 背后,曹家的千金兀自在愤愤不平: “长得什么样儿,自以为是,谁要你的感谢,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要是早知道被押到府衙里的是你这个东西,本小姐都懒得出府门……” 刘方好清澈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忧虑,她总是觉得心里面不安心,虽然并不知道不安心在哪里,但是她想来觉得应该和管阔这种人无关。 彭公公的轿子起轿,管阔骑着无迹,跨着刀,庄重地跟在一侧,看起来就像是一名护卫,而事实上,在这一路之上,他的确会作好彭公公的护卫了。 他们一行,沿着长街,顺着数百长安百姓的目光,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太阳的金色光辉照耀着他们的身影,隐隐中映照出一片难以言喻的强大气势。 长安人的心中的确是因为这一行人的强大气势而震惊与沸腾了,他们中的一些人见证了管阔今天面对三府时的刀,就算没有亲眼见证,也在这么长时间的围观之中,大多数人都知道了府衙之所以汇聚了人海的原因,由此,在这样的情况之中,管阔在陛下的意志之下安然离去,也就满带着一种潇洒自如,以及对那些自以为是的权贵们的讥讽。 这真是长安一件值得称道许多天的惊奇事件,相信那一股大风,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会把这一京都席卷。 …… …… 京兆尹府衙内,白、阮、华三府的人还没走,他们可以行动的四个人把被纪晓光下令打出去的那两位已经扶起,六个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白家被打的那个人大概是因为疼痛,也因为心中充满了怨恨以及当时并不在大堂上的原因,并没有注意到里面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又说了一些什么话,依旧在愤愤不平:“纪晓光这条老狗,肆无忌惮,真当我们白家是好捏的软柿子,回去后一定要告诉公子……” 他咒骂了几声,抬眼看了看白家的另外一个人,紧接着又看向阮、华二府的那其他三个人,看到他们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副心有余悸,不禁问道:“刚才彭公公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白云里的往事(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白家的那人艰涩地开口道:“稍等一会儿说给你听,我现在心里面有点乱。” 被打的那一位还不清楚他们招惹了什么,可是他却是心如明镜,牵扯出了陛下,尽管今天彭公公对三府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以陛下的性子,他知道,三府肯定会有麻烦了,而且那种麻烦来得并不会太晚。 那个被打的人更加好奇了,心中也闪现出不妙的感觉,看向阴晴不定的阮府和华府的人,正待要开口再说一些什么,便闻听见了府衙外面有人进来的声音。 纪晓光他们回来了。 纪晓光被府衙里的人架着,脸色阴沉,一双三角眼中闪烁着凶光,熟悉他的人知道,此时此刻的他,极度危险,绝对不能够再对他造成什么波澜,否则的话,他可能会作出一些特别疯狂的事情。 如今抓捕管阔这一行动成为了一个笑话,既然有陛下的意志存在在那里,那么管他是华府还是白府还是阮府的人死了,都没有了任何的意义,那个人的死亡,华府不在乎,陛下不在乎,虽然案件存在在那里,可是更加致命的是管阔在人们的印象中并非当街杀人的恶人,而那名府卫的死,长安百姓们都不会在乎,甚至还会觉得杀得好、死得好。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就算他们三府强势了,要追究,也能够有什么用呢? 可以说,他们从来都是以势压人,压得别人窝囊得说不出话来,唯有今天的这一件事情之上,他们反过来被压得特别窝囊,什么都做不了。 由此,他们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们可以走了,之前他们之所以没有走,是因为彭公公在外面,他们不敢走,不敢作出任何的动作。 在路过他们的时候,纪晓光示意扶着他的两个人,停了下来。 他眼睛里的凶光依旧存在着,扫向了那六个人。 随后,他冷笑了一声,那种声音特别的渗人,几乎刺骨。 他的心情在今天败坏到了极点,他对管阔是仇恨并且恨不得马上处理掉的,而对于这六个人,还有他们背后的三府,同样是仇视。 “你们三府今天赐予的‘恩惠’,本官一定会铭记在心的。”纪晓光的嘴缓缓张开,低沉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白、阮、华三府的人没有敢随意应话,虽然他们的心中对纪晓光同样是心存极大的不满,但是一个是之前两个人被“打出去”,已经叫他们忌惮非凡,而现在,纪晓光就是一头随时随地疯狂,露出獠牙的凶虎,绝对不能够触动分毫,不然的话谁知道他会不会顶着三府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今天你们六个东西可能是看好戏了,本官的确很狼狈,你们完全可以得意地向着自己家的主子诉说自己的所见所闻,不过本官提醒你们,以陛下的性子,对本官只是小打小闹,而你们三府的好戏,还在后头,我会好好看着的。” 说完这一句话,他有些阴厉地嘿嘿笑了几声,被府衙里的人架着,扬长而去。 感觉着他的那种笑声之阴森恐怖,三府的下人们感觉遍身寒意,不管纪晓光说的到底是对是错,但是绝对不无道理,他们必须立刻赶回去,告诉自己家主子今天遇上的事情,虽然他们很忐忑这样的境况应该怎样和白云里等人说出口。 …… …… 阳光照在檐瓦上,金灿灿的,像是一片海。 美人穿着罗裙,纤细的腰肢白皙微露,玉臂光泽惑人,她们看了看大开的门户,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真冷啊! 这不是穿罗裙的天,也不是露出玉臂的天,更不是穿成这样还开着门起舞的天,但是她们的主子喜欢。 白云里看着那几个娇俏的丫鬟,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丫鬟虽美,太容易得到了,那么也就令他失去了兴趣。 他还是想着刘方好。 大家闺秀就是大家闺秀,得不到的大家千金,才会对他们这些锦衣玉食的纨绔造成巨大的杀伤力,或许这就是人性的弱点。 人们总是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其实指不定谁比谁好,一旦得到了,又会觉得得到前和得到后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其实人还是那人,美貌依旧是那美貌,只不过一个叫别家的千金,一个叫自己家的夫人。 这是白云里索然无味的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在思索着怎样处理那个不知死的小兵。 纪晓光是知道应该怎么做的,他也铁定可以把那个小兵千刀万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显得有些焦急,本来的话,那名小兵应该现在就在白府之内,被他取乐,却因为刘方好的出现,还有京兆尹的那些狗东西的强势,他只能留到明日,去牢里“看看”那一位胆敢冒犯他白家威严的乡巴佬了。 今天当着那么多长安人的面,他们三府的公子居然被一名名不见经传、平平无奇的小兵渣子挑衅,最终又因为刘方好与京兆尹,而摆出一副强制性的“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他觉得心里面窝囊。 这种窝囊,只有在明日开始于牢中慢慢捞回来。 收拾一名北唐士兵,他倒是第一次,不过这应该很有趣。 他回想起曾经在去年,一名外地来的乡下丫头的时候,忽然脸上泛起一丝快活的笑意。 那些时候,他和陶府的公子闹得不愉快,心情正不好,于是带着几名府卫在长安的大街上游荡,准备找点乐子。 路过一名举着糖葫芦的中年人的时候,他顺手就摘了几串,那名中年人敢怒不敢言、面色铁青的样子让他在当街停留了一阵,放声大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丫头可能是行路不慎,撞上了他的马,也擦到了他的干净且名贵的衣裳上。 他的衣裳脏了。 在当时,他是准备发怒叫人把这一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当街打个半死的,但是当对方抬头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改变了心思。 那丫头一双大眼睛,虽然皮肤并不像长安的那些千金小姐们那般白皙,但是长得特别的水灵。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对方慌慌张张并且结结巴巴地告歉:“对……对不起,公子……是我不长眼……” 白云里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就这样一直盯着对方看。 那丫头抬起头来,看了白云里一眼,被看得特别的不自在,俏脸通红,马上羞怯地低下头去。 那副乡下小丫头的样子,让他有些心动,而且他意识到——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野丫头,是对自己意动了。 他长得俊气,再加上大家公子的服饰,的确可以恍惚之间晃了一些无知丫头的眼睛,在那一刻,被他盯着看,那个丫头的心肯定是化了。 “你跟着我回府,接受我白家的惩罚,我就接受你的道歉,并且原谅你。”白云里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丫头犹犹豫豫地往后瞄了一眼,那里有一名妇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白云里没有等那丫头答应,便摆了摆手,他身后的府卫手脚毛糙地骑马揽起那丫头纤细的腰肢,便跟着白云里扬长而去。 丫头的惊呼可能是惊动了那边的妇人,但是那名妇人随便怎么喊叫,也是追不上白家的快马的。 当到了真正到了白府的时候,那名对白云里有些意动的无知丫头哭成了泪人儿,她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情,也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么富丽堂皇的府邸,这里和她就是两个世界,她心慌,她不踏实,她想要逃跑。 她并没有得到白云里所谓的原谅,白云里把她关在厢房里,让她给自己搓脚。 他让她把衣裳脱了,跳舞给他看。 她哭哭啼啼的,不肯照做。 白云里的脸变得狰狞,变得和她第一眼所看见的俊气男儿完全不一样,威胁道:“你不脱,小爷我不会原谅你,并且还会让你看着杀了你的娘亲,而最后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他当然仅仅是威胁,就算他是白家的公子,在长安,他也不敢随意这么做。 但是那丫头信了,他让她脱衣跳舞,丫头不会跳,他就拿鞭子抽,美人的惨叫,他听得很舒适。 第二天早上,昨晚玩够了很晚起床的他发现:那丫头死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紧紧地捂着胸,捂着自己仅有的尊严,用他“赐”给她的发簪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像白云里这种人,或者一些以利益、政治作为手段的千金们永远都不会理解,真正的女人,把贞操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那名妇人终究还是寻了上来,在白家门前撒泼,向京兆尹报官,又被纪晓光扔出了府衙。 白家不敢杀了她,也不敢对她做更多的事情,那个时候的管清和还存在在那里,他们白家怕管清和。 那个时候的白云里有些害怕了,他知道,如果事情传出去,在这个长安,将没有他的立足之地,除非长安人都支持他,觉得他做的是对的,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像诸如被他摘了糖葫芦的中年人,都一定恨不得他马上死。 最终,白家、妇人、纪晓光处在了一起。 “你女儿是自杀的,这个不可否认。”纪晓光眯着三角眼道。 “她是被白家害死的。”妇人道。 “她自己用发簪终结了,与我何干?”白云里无所谓地挑挑眉。 “她就是被你害死的。”妇人道。 在这里,仅仅用文字无法表明妇人说出那些话时候怨毒的神情以及悲愤的气势,只能够凭借人们的想象。 “白家愿意赐予你荣华,一生。”纪晓光道。 “我想他们赐予我那个混账东西的死亡。”妇人道。 “不,”纪晓光摇了摇头,“就算那些事情和白家有关系,那么最终你的女儿还是自杀的,你这么闹下去不会有结果的,那将是你唯一的出路,你将会得到荣华。” “好。”妇人道。 在那一刻,妇人的心中作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 对于她的答应,白家认为她是看中了他们的钱财,虽然他们并没有给予妇人真正的荣华,但是他们给予的钱财足够妇人那样的人过上半辈子。 在那以后,妇人不见了,但是白家开始接受到来自各地的刺客的挑衅,那些刺客死了一波又一波,白云里也几乎达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晚上不敢只搂着娇柔无力的丫鬟睡,而是有二三十名大男人像是看戏一样待在他的卧榻前。 直到有一天,白家受不了了,他们开始寻找那一名妇人,但是那名妇人却失踪了,再也没有被他们找到过。 白家给她的钱财已经全部用完,短短的两三个月,全部被她用来买通了刺客。 事情到此已经全部结束了,妇人不会再出现了,而白云里的滋润日子也渐渐回归,他回想着那名丫头光着身子时候的窈窕身姿,不禁心中涌现出一股火热,心想真是可惜了好身子。 (此段非是空穴来风,那将是不久的将来压死白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思想从那名去年的丫头转到了那个小兵的身上,不禁邪恶地想到:如果把那名小兵当成那名丫头一样对待,会不会有一种另类的愉悦呢?脱了衣裳,把他当女人一样,让他跳舞,跳不好,抽鞭子。 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再看向穿着暴露罗裙,身段婀娜的那些丫鬟们,忽然涨起了兴致,开口吟诗道: “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口氛氲。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南陌北堂连北里,五剧三条控三市。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 他被父亲逼着读过的诗很多,但是他记不得几首,那首诗很长,但是他也只记得几句,那便是其中的一段,只有在此时此刻的得意洋洋之中才吟得出来。 但是他并没有踏踏实实地得意更长的时间,因为冷气弥漫的外面,他最忠实的一名府卫,面色慌张地朝着这里奔了过来。 白云里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家的下人露出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羸弱样子,在这偌大的长安,有小爷他在,就算是天真的塌了下来,他一只手指便可以顶住。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是管阔(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有些不乐意地挥了挥手,那些舞步优美的婢女丫鬟们都停了下来,怯怯地站成了一排。 “你们先退,”白云里道,随后露出一脸意味莫名的笑容,对着其中的一位道:“今晚你来。” 那名婢女俏脸一红,羞羞地垂了垂秀首,但一双美眸之中却抑制不住的窃喜。 她们并不会像去年的那个野丫头一样有着不知所谓的廉耻自尊,于她们而言,没有被公子厌恶,而是被选中,那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美滋滋地看着娉婷的美人们离开,白云里的脸马上就阴沉了下来,对着一脸心事地候在外头的那人斥道:“你是我白家的人,有我们白家给你撑着,你还总是露出这种慌慌张张的样子,叫小爷我看得心烦!” 那人嗫嚅了几句,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只是神色依旧阴晴不定。 白云里冷声道:“怎么了,是不是纪晓光那老王八蛋觉得又抓住了我白家的什么把柄,耍什么手段?你慌张什么,他也不看看我的父亲是谁,岂敢轻举妄动?” “公子,不是纪晓光……”白云里的话语丝毫没有给那人带来任何的心理安慰,白家的一切强势荣光,在此时此刻的那人心里,几乎已经烟消云散了。 “小爷我不是叫你跟着去京兆尹府衙了吗,不是纪晓光,难不成,你跑到了别的地方去!?”那个人直到现在还说不清楚什么,白云里面现愠怒之色,“砰”地一声,一拍身前的案几,吓得那人浑身一哆嗦。 白云里甩着手,觉得好疼,虽然他的手经常持着马缰,但是整天声色犬马的,骨头还是有些脆。 “公子吩咐,小的岂敢。”那人急忙跪拜下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的心理防线即将崩溃了,而今刚一回来就又被白云里一番狂怒惊吓,他的腿酥软得快要承受不住身子。 白云里皱着眉头,呼出的气息也变得重了起来:“老一呢,死哪里去了?” 那人小意抬头看了白云里一眼,他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不仅仅难以置信,而且还会令白云里暴怒异常,但是路还是得一步一步走下去,所有的事情都要慢慢说。 “老一……”他顿了一下,道,“养伤去了,他是被我扶着回来的。” “怎么回事?”白云里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他听到这句话,看到那人的那副神情,便知道白家的威严一定是遭受到了侵犯,他倒是想听听看,究竟是谁人,有那么大的胆子。 “是纪晓光!”那人短暂忘却了内心的恐惧空落,神情上出现了怨恨,“那个老贼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我们把三位公子的意志表露了出来,提醒了几下他,那混蛋便说我们哄闹公堂,把老一还有华府的一个人打了出去,当时我们势单力薄,不能拿他奈何……”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白云里的脸上便闪现出股股的厉色,眼中的寒芒越来越盛,冷笑一声道:“这条老狗,不识好歹,三番五次地找我们麻烦,他是视我们白家无人吗?” 那人的怨恨在自己家的主子面前得到了发泄,真的把今天的灭顶之灾抛到了九霄云外,恨恨并且略微有些激动地道:“公子说的对,纪晓光,他就是一条乱咬人的老狗,我看,是不是他京兆尹的位子坐得不太爽了,故意找一些麻烦发泄发泄,在长安各府之间显示一下存在感?但是他也不看看我们白家是谁人,老爷又是谁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很多人的显要感来自于他背后的一些势力,以及一些人物,白云里如此,那名下人更是如此,白家和白家老爷是他们的主心骨,是他们力量的源泉,也是他们嚣张跋扈的源泉,一旦感觉到身后白家的底蕴,还有翻手覆手云和雨的老爷,他的心就得到了满足,有一种病态的快感与虚荣心。 “你放心,敢动我的人,纪晓光这条老狗真是老糊涂了,动手打老一的那些人你记清楚了吗?”白云里问道。 “记清楚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人的眼中闪烁着凶光。 动手打纪晓光,他白云里也是不敢的,到时候纪晓光不找他的麻烦,白家老爷也会先找过来了,但是白云里所想的很简单,好,你纪晓光打我的人是吧?那我白云里就打你纪晓光的人,你又能奈我何? 对纪晓光本人做手脚,那人和那个什么老一同样也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如今白云里的意思他也明白了,他觉得这样挺好,于是磕了个响头,连声道公子真好、公子有气魄云云。 白云里想象了一会儿纪晓光得知京兆尹府衙的人被白家揍一顿的时候脸黑的情形,便得意地狞笑了好一会儿,紧接着又猛然想起那件最重要的事情,开口问道:“那名不知死活的士兵呢,纪晓光把他怎么样了?” 被问到这句话,那人瞬间惊醒,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而且是惨白惨白的。 白云里根本就无法理解那个人脸色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种差不多的神情之前在那人慌慌张张地奔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显示出了,可是如今措不及防之下,他猛然提到管阔,让那人的脸色比起之前还要难看许多。 “怎么了,有小爷我白云里在,你还有什么害怕的地方,难不成,是陶府的那个小鳖孙没事找事威胁了你们?你怕什么,他的祖父虽然是太傅,正一品,但是那又如何,那老东西年纪大了,没有几年好活的,更何况他姓陶的又不是嫡子,难不成还敢正面和小爷干一场?” 在长安,和白云里嫌隙最深的莫过于陶府的五公子,那家伙不学无术,混账到极点,到处惹事生非,和白云里不分千秋,也正因为那些性格,互相产生了许多许多多的碰撞,非但和白云里成不了狐朋狗友,还变得不共戴天了起来。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他是管阔(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而他知道,其他人,来历都不比白家高,自己的人断然不会惧怕,那些府也都不会随意对白家人出手的,除了那个陶秋,陶家五公子。 但是,就算是陶秋,面前的这个现在看起来没用到极点的家伙也不至于露出这么让他恨铁不成钢的怂样啊! “不是……”那人的声音颤抖了几分,开口有些艰难,“是……他是……是管阔……” 他断断续续,也语调不明的话语,听起来含糊不清,同时也毫无意义。 “什么管阔!”白云里的脾气彻底爆发了,他忍了这么家伙好久了,本以为那家伙就算一副怂样,也总会给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没想到冒出来的净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废话。 他操起案几上那只图案精美的茶壶,就朝着那个人的脑袋砸了过去。 他整日声色犬马,到处惹是生非,自然不会有什么精确的瞄准,茶壶砸中了那人的左半边脸,紧接着又擦过左耳朵,那半边脸很快就红肿了起来。 “砰!” 这一只价值不菲,足够长安边远地带的清苦百姓生活好几年的茶壶落地,稀里哗啦碎了一片,就像是泼散的水花,零零满地。 外面的丫鬟仆役们们听见了白云里的怒吼,还有茶壶破碎的巨大声音,纷纷打了一个寒颤。 “你给小爷我脑子放清醒一点,难不成今天你们一个又一个的,不管是那名小兵,还是纪晓光,还是你,都脑子坏掉了!?”他暴怒道。 疼痛感,再加上今天所见所闻的毁灭性,以及茶壶落地的大响,最主要的是暴怒的白云里,让那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呆呆地躺倒在地上,什么话也说不出,也怎么也动弹不了了。 看到他的这副样子,白云里的怒气越来越深,但是这个人不同于白府的其他人,是他最忠心也办事最得力的狗之一,他也不舍得一怒之下把人弄死或者弄废了,他深呼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怒火变得小一点,对着外面命令道,“把他扶起来,灌几口水,等到缓过了劲,小爷我还要问话呢。” 外面的仆役丫鬟们战战兢兢,又手忙脚乱地进来把那人扶起,灌了几口水,谁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将会面对什么。 白云里站起身来,踱步了几下,半晌,看到那人的眼睛渐渐恢复了神彩,便面色充满了戾气地开口问道:“好,现在小爷我不骂你,也不打你,你慢慢说,说个明明白白的,不然的话,你知道会怎么样的,听懂了吗?” 那人神色不定地点了点头,随后声音依旧颤抖地开口道:“公子……管阔……那名小兵,他就是管阔呀,就是那个傻子……” 白云里先是面现怒意,紧接着又是微微一怔,似乎是思索了几分,最终面现几许震惊之色。 他终于是想明白了。 他见到那名小兵的那一段时间,无数次觉得对方的脸、对方的声音、对方的语气、对方的神彩略微有些熟悉,可是他思索遍了自己认识的长安的那些狐朋狗友或者是老冤家们,都没有想出来那究竟是谁,原来如此! 那个傻子被满门抄斩,又被发配边疆,本来的话,他们都想着管府覆灭之后,那个嚣张但是自己又不好动的傻子终于没有后台了,想要玩上几把,但是一直到天牢,还有天牢里面出来,直到出了长安,他们都没有机会。 尤其是他忽然想到管阔出天牢的那一天,自己没有机会收拾对方的原因,他就忽然恨得牙痒痒。 因为那些时候,北唐第一美人,广乐公主李惜芸一直都陪伴在管阔的身边。 管阔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样的恩惠?他白云里,长安的许许多多公子纨绔们,都倾慕了李惜芸许多年,却没有几个人有机会接近这一位倾国倾城的公主十丈之内。 管阔被赐婚,也就罢了,可是管府彻底完了,离开长安之前,李惜芸居然还和那个傻子在一起,也是变相的保护了那个家伙,这让他的心中涌动起无尽的无名火。 在此时此刻,他的脑中全部都是那三个字:李惜芸、李惜芸、李惜芸…… 一身鲜红色宫装,青丝如瀑,一顾倾城的李惜芸,广袖招展,背后长流桃花盛,如画美景掩映的绝代佳人李惜芸。 那些场景,还有那不可得的现实,让他心怦怦跳的同时,很想撕碎所有的一切。 然后管阔傻呵呵的样子又闯进了他的眼中,他似乎看到了洞房花烛之夜,一身吉服的李惜芸端庄淑雅地坐在床沿上,管阔毛手毛脚地掀开红布的场景。 他也仿佛看到了管阔离开长安之前,和李惜芸眉来眼去,君有意,妾有心,依依惜别的情景,虽然那是他一厢情愿地为管阔而胡乱脑补的场景,但是在一个脑子正常的人看来,李惜芸在管阔的长安最后一天所做的一切,真的很有可能可以如此解释,所以这足够让他越想越气,直到最后简直要气炸了。 当生气达到极点的时候,他又忽然找到了十分的扬眉吐气之息。 “好啊!”他忽然仰天大笑,“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没有死,你居然回来了,真是老天有眼!” “就你这种东西,还敢纵横长安,还敢接受陛下的赐婚,你怎么可能配得上广乐公主殿下!?” “哈哈哈!”他笑得特别酣畅淋漓。 “管府已经完了,你那反贼老爹早就死翘翘了,你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小兵,撞到了我的手里,在长安大街上胆敢对着小爷我嚣张,若不是刘府千金在场……”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不,如果我当时知道你就是那个傻子,就算刘方好那个小妞在场,我也完全不会理睬京兆尹府衙的那群狗!” 他的面目瞬间变得狰狞,让看着他疯狂大笑大叫的仆役婢女们浑身寒意:“我要把你抓回来,慢慢玩。” 他不停地踱步,又自言自语,神采越来越飞扬,他的心情也越来越激动,想想今天的美好事情,他就感觉今天又没有白活。 (本章完) 十万火急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靠,当时没记,现在就忘了,我刚才往前面翻了翻,发现李显岳居然是六皇子,那么李择南是几皇子,有谁记得的吗,求教大神,十万火急啊啊啊~《北唐风云》十万火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他是管阔(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下人奔回来时候的面如土色,因为他需要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信息——那名不知死的小兵,就是那个许许多多长安公子们都想要报复的管阔! “走!”他的意气风发,整个胸膛之内都充斥着激情,“不要等明日,也不要等今日夜晚,小爷我现在就走,我要去纪晓光那条老狗的大牢里看看那个傻子!” 那些仆役婢女们都慌慌张张地站直了身去,虽然今天他们听到的信息有些不知所云,可是白云里此言,算是已经下了命令,他们没有什么身手,固然不会被白云里叫着出门,可是他们都很了解白云里,白云里所要的正是那种他一个动作、一句话语,便得到极大反应的显要感。 那个左半边脸越来越肿的人也被扶起,只是他的心依旧忐忑,如今白云里意气风发,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出口,告诉白云里今天发生的事实。 但是幸好,他的救星来了。 “公子,阮府的公子亲自来了。”门外,一名府卫模样的白家人迈动着步伐,从远处而来,对着不断踱着步狂笑自语的白云里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 “阮府?”白云里兴奋的情绪被短暂打乱,皱了皱眉头,道:“不是上午还一起出去游玩吗,他这么快又找过来做什么?” 紧接着,他想到了什么,心中的不爽快越来越盛,沉了沉脸,道:“哼,这家伙也知道得早,他家的下人口舌可真利索。” 他极具威胁地对着那名脸部红肿的人瞪了一眼:“看来他也知道了,小爷本以为可以先去一段时间,独自一个人找那个管府的傻子好好乐呵乐呵,没想到,阮府的那一位,动作还真快!”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太理解,作为他来说,最先去收拾管阔的,好处最大,如果作为他,断然是不会去找别府的公子的,先且自己一个人去了京兆尹的大牢才好,阮府的那一位平日里也不像是这么喜欢分享好处的人,难不成今天他的脑子也坏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随意点了几个人,道:“跟我出去,会会那个家伙,看看他到底过来做什么。” “姓白的,会一会我,你想要会什么?”远处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阮府的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 他们之间臭味相投,直到目前阮府公子和他白云里还没有过什么不愉快的地方,这一点和华府公子不一样,所以白府的人也不会多事,直接就让这一位纨绔自己进来了,反正白云里也不会指责一些什么。 白云里也没有什么客套话,直接道:“怎么,老阮,上午才闹了那么大的事情,这才过去了多久,就来找小爷我玩耍了?” 阮府公子的眼睛瞄了一眼白府里行来行去的那么多奴仆丫婢女,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道:“老白,这里不太方便,你有什么地方……” 白云里丝毫没有任何的觉悟,嘿嘿一笑道:“你难道是想去……” 他没有说完,便继续道:“你怕什么,这里的人,都是我白府的,我是白府嫡子,他们岂敢多嘴?就算听到了又怎样,难不成你觉得他们会去告诉我爹,或者你爹?” 阮府公子不太清楚事情闹得这么大了白云里为什么还会这么气定神闲,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不管对方怎么想,他的心里面极为不安定,于是坚持道:“不行,老白,这里人多眼杂,你不愿意的话,我索性就不说了,现在就走,一个人想办法也总比不想办法要强。” 看到阮府公子这个样子,白云里稍微有些怀疑,但是并没有深入去想,面现不悦之色,道:“你这算是威胁我?好,我接受,跟我来。” 他不明白阮府的公子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几乎可以确定,对方肯定也已经知道了管阔的事情,既然如此,难道不应该是很高兴兴奋的吗? 可是看着阮府公子严肃的神情,也不像是空穴来风,这家伙找事乐呵的时间都嫌不够,无缘无故哪里有心情装作不淡定和自己开玩笑? 他带着阮府公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随后在对方一再的坚持之下,把其他所有人都关在了门外,冷声命令道:“都给小爷我看着,别让任何人打扰到我们!” 那名和老一一起去京兆尹府衙,现如今还被人扶着的松了一口气,他猜想,事情的开口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屋内升着火炉,暖烘烘,亮堂堂的,把四面的华贵映照,于是一片金黄。 熠熠生辉。 白云里和阮府公子相邻而坐,那茶壶已经摔碎了,还躺在地上,像是仙女散花,所以白云里索性茶都不请。 莫说今天茶壶碎了,就是平日里,他也不会有那种待客的礼节,他和你好,放肆地来一顿酒肉,想不到的时候,那就什么都没有。 “好了,就剩我们两个了,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以说了吧?”白云里的神情懒洋洋的,笑容也同样有点懒。 阮府公子朝着他看了一眼,心想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都这么淡然,你的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这句话当然是不值得说出口浪费时间的了。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阮府公子的脸往前凑了凑,略微有些阴沉道。 “你是指?”白云里斜斜地瞥了他一眼。 “自然是今天的事情了,就在不久前,我们三人看不到的时候发生的那些。”见到白云里如今还是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阮府公子想当然地认为他是在装模作样,于是面现愠怒之色,心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 “知道,当然知道,哈哈!”白云里仰天一笑,一想到那个傻子终于落到了自己的手里,他就抑制不住地狂喜。 “你知道你还这么高兴?”阮府公子这一次是真的发怒了,对着白云里抬高了声音,“你不会和那家伙一样,真的傻了吧?”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有,陛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白云里正处在兴奋的状态下,猛然被他这种语调,还有这种话语一激,也是爆发了怒火,声音冷了起来:“老阮,你这是什么意思?” 阮府公子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面对白云里过火了,声音缓和了一些,道:“你觉得,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白云里的语调依旧不是怎么好,“我是准备马上出发,去大牢里把管阔那个傻子好好地揍一顿出出气的,没想到你来了,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语。” 想到这些的时候,他的心情马上就好了不少,神情缓和了一些,又一笑:“这混蛋倒是沉得住气,今天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露馅,小爷我还真的看走眼了,待会儿去牢里,看他还怎么躲,我很想看看他知道我们认出他时候的表情,哈哈!” “去大牢里揍他?”阮府公子这时候终于是渐渐明白了一些事实,他看着白云里道:“老白,看来,你是真的暂时还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你府内的下人回来,还没有来得及跟你说那些事情?” 白云里越来越感觉到了不对劲,皱眉问道:“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小爷我已经知道了,那家伙是管阔,你要知道我听到这件事情那时候的心情有多么愉悦。” 阮府公子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老白,管阔他,不在牢里,而我们三府,可能有麻烦了,那些事情,暂时只有我们三个人,不,我不知道老华他知不知道,现在看来,你都不知道,那么就只有我自己知道的,我的父亲、你的父亲、老华的父亲,他们都还不知道。” 阮府公子的几个“知道”把白云里说得云里雾里的,瞬间有些头昏脑涨,他看了看阮府的公子,久久没有反应过来作出回答。 过了一段时间,他好歹是明白了一点点东西,问道:“管阔他,现在不在牢里?” 阮府公子点了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纪晓光搞的鬼?”白云里的脸上闪现出一股怒意。 阮府公子摇了摇头:“不是纪晓光。” “那还能是谁?”白云里的戾气涌现。 “别说纪晓光了,他自身难保,老白,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自己可能都是自身难保,出了这样的事情,牵扯出了……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的父亲,我现在,忽然有些害怕了……”阮府公子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看得出来,他有些忧心忡忡。 他没有敢道出牵扯出的那一位的名讳,但是他脸上的后怕以及忧虑是结结实实的,白云里逐渐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觉得阮府公子这副样子,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心中稍稍有点紧张了,问道:“老阮,你说说清楚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那个不听话的东西可能没有对我实话实说,也或者许多话都没有说出来。” 阮府公子面色阴沉地看着他的眼睛,同样问道:“你今天是不是觉得,以管阔如今这一名普通士兵的身份,作出那些事情是不是显得肆无忌惮了一点,就算我们大家都骂他是一个傻子,但是也不会有傻到如此程度的人物。” 白云里皱了皱眉头:“你想说明什么?” “那是因为,”阮府公子顿了顿,“他的背后有人,今天他不是傻,也不是疯,他是真的肆无忌惮。” “背后有人?”白云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冷笑道:“在这偌大的长安,集齐我们三府之力,还没有怕的人,老阮,你露出这副神情,我倒是有点看不起你了,你的爹、我的爹,再加上华府那个东西的爹,你说说看,还有什么摆不平的事、摆不平的人吗?” “有!”阮府公子的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他,盯得他心生寒意,那一个字的回答斩钉截铁,并且没有丝毫的迟疑。 但是白云里却觉得他的那种斩钉截铁有些可笑,正待要嘲笑几句,阮府公子继续说了下去,这一次只有两个字,就把白云里给绝杀了,将要出口的话语,也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 “陛下。” 白云里的眼神有些古怪,他感觉这一切都是不对的,想要反驳一下阮府的公子,但是却忽然之间觉得反驳不出什么来。 “你的父亲、我的父亲、华府的老爷,这偌大的大唐,所有人的一切,所有的地位、身份,都是陛下的,是陛下赐予的,就算我们再怎么强势,再怎么纵横长安,只需要陛下的一句话,我们就什么都不是,我们的父亲,也会一无所有。”在说出这么一席话的时候,阮府公子的声音里面充斥着绝望与恐惧。 白云里许久之后才强装自然地笑了一笑,道:“姓阮的,这个玩笑,可开得有点过了。” “我没有开玩笑,你没有听完你府里的人传回来的话,我听完了,随后马上就赶了过来找你。” 阮府公子道:“你知道今天在府衙内,纪晓光要处置管阔的时候,来了谁吗?” “谁?”白云里的心一紧,听着阮府公子的话,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起来。 “彭公公,带着陛下的口谕。” 白云里的瞳孔一阵紧缩。 …… …… 时间仿佛放缓,整个房间内一片死寂。 屋内的炉火烧得正旺,暖烘烘的,放出黄灿灿的光。 四面的装饰都很精美华贵,在那些光的映照下,留下棱角分明的影子,与实物交叠在一起,在此时此刻显得有些光怪陆离。 白云里和阮府公子在这里,外面的人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而屋内,更是像死了一样。 万籁俱寂。 沉默不堪。 当某些事情的发生,击垮人的心灵的时候,会有许许多多的表现方式,其中一种就是沉默、死寂。 似乎是过去了许久许久的时间。 白云里讪讪地笑了一下,也许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淡定一些,也或许是他觉得这样可能会让自己所听到的话变成了不现实。 然而终究只是徒劳。 “姓阮的,你是在说笑吧。”他内心忐忑地道。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重走皇宫路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阮府公子依旧阴沉着脸,轻声但是语气很重道:“今天的纪晓光已经死得很难看,估计现在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呢,至于我们……相信就在不久的将来……” 白云里的脸色终于变得特别难看,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我听不懂。” 阮府公子沉吟了一下,像是在组织着语言,不久之后,开口说话了。 “我不知道确切的事情,但是就以我所知的,从头到尾推导一遍吧。” 白云里点了点头,他的内心开始紧张了,没有出言打扰。 “管阔出现在了长安大街上,根据我手下的人说,彭公公道出了他出现在长安的原因。” “是陛下召见他,他可能是正走在觐见陛下的路上,而陛下,正等待着他的到来。” “你知道的,陛下……他不可能有耐心等待太久,然而……” 他深呼吸几口气,看到白云里因为自己所说的话,脸色已经变成了猪肝色,事情牵扯到了陛下,而阮府的公子这么一说,他已经大概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就在这路途之中,他撞上了骑马驰骋的我们,便发生了那么一大片的烂摊子事情。” 当阮府公子的“我们”两个字出口的时候,白云里的脸有些扭曲,这两个字就像是鞭子一般打在了他的身上,“我们”,就是“我们”,“我们”一不小心撞上了那个将要觐见陛下的家伙,导致了陛下一直都在“苦苦”等待着。导致陛下愤怒的这整整一个过程,今天都已经和“我们”脱离不了关系了,由此,陛下的愤怒,必须要彻彻底底地寻找原因,寻找导致这些的人物,人物是谁?就是“我们”。 “我不信!”白云里一拳砸到了案几上,这一次他的拳头都红了,他是动真格的,可是他就像是没有体会到疼痛一样,低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为什么会召见那个没用的傻子?他何德何能可以接受到陛下的召见,随后让我们给撞上了!?” 阮府公子的心情同样不会好,他阴沉着脸,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他一直重复着这五个字,心中一团乱麻,他本来以为可以找人诉说一些什么,可是没有想到白云里这么不堪,把他的心带得更乱了。 末了,又是一段时间之后,白云里想到对方说纪晓光也自身难保的话,便感觉抓住了一片镜子,他想从纪晓光的身上看出来自己三府大致会受到什么惩罚。 “你说纪晓光那条老狗躺在了床上,他被陛下……怎么样了?”他问道。 “我府内的人说,纪晓光那老贼被彭公公派人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路都走不动了,被人架着才可以行动,听说明天还要去宫门外跪上一整天,让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阮府公子的面色阴晴不定。 “就连纪晓光这条老奸巨猾的老狗都栽了,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白云里这一次是真的害怕了,在从前,只要有白府在,他就无法无天,天不怕地不怕,因为在长安,他有一个强悍的爹,然而今天,他才真正意识到:在那个北唐地位最高的男人的面前,他的爹弱小得轻轻一碰就会倒,“我们截住了觐见陛下的人是其中之一,若是我们在长安大街上带着下人策马疾驰的事情入了陛下耳中,不说也还好,只要不出什么大事情,陛下懒得管,可是因为我们策马疾驰而导致了他的等待……” “我不知道……”阮府公子一脸的愁容,“我爹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估计很快那件事情就会席卷整个长安,陛下的性格,全天下人都知道,纪晓光只是小打小闹,打上几个板子,宫门外跪一天,便了事,长痛不如短痛,可是我们呢?我们看起来现在还风平浪静,那正说明以后会有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我爹的目光……” “要是陛下动我们白家,我……我会被我爹给打死的!”白云里的眼中逐渐氤氲出惊恐,从小到大,白府老爷只打过他两次,那两次都是他闯了大祸,几乎是灭顶之灾一般的大祸。白府老爷基本上不会对他动手,像去年就算弄死了人,只要可以轻易摆平,同样不发一言,除非像那两次一样,那么他白云里,无法无天、受尽宠溺的白云里会被打得白家老爷自己都不认得。 很显然,事情牵扯到了陛下,就是像那两次一样的灭顶之灾。 “两个人还不够,我们去找老华一起聊聊吧,想想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紧接着便是陛下的滔天怒火。”阮府公子受到白云里的感染,声音略微有些颤抖道。 “他?”白云里很显然并不赞同。 “事已至此,我们三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今天上午虽然你们两个之间有过不愉快,但是想来面对那样子的事情,他也不会有心情和你搞别的东西的。”阮府公子分析道。 白云里的脸色红白交错着,皱了皱眉,道:“那好吧。” 今天,将会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白、阮、华三府的公子即将相聚一堂,不是为了玩耍取乐,而是为了商讨办法怎么迎接接下来的灭顶之灾,尽管希望很是渺茫。 …… …… 时间已经到了深冬,离开时候的长安柳絮飞、风舞槐花落御沟的景象已经不见。 一时光阴有一时景,长安看起来依旧,却已经在细微之中变了模样,他管阔也已经变了。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无论是这条河还是这个人都已经不同。 偌大的皇宫横亘在这片土地上,宏伟而又壮观,从视线的这一头一直绵延到视线的那一头,层峦叠嶂,同时又充满了规律性与艺术性的美感。 他想到了那些时候,自己迎娶广乐公主李惜芸时的场景,那时候的皇宫背后映衬着天边的晚霞,美得就像是一幅画。 今天,在金色阳光的朗照之下,那依旧是一幅画,只是相比曾经,他的心已经比较平静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陛下(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没有美好的未来,没有倾国倾城的广乐公主殿下在等着他,一切都是梦,是不存在的,他已经醒了。 他是管阔,被发配边疆的普通士兵,现在没有管府,他只有一些和他不相上下的北疆兄弟们。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他不再融入进那个如梦似幻般的长安权贵阶层了,有的只是脚踏实地。 彭公公的轿子沿着雕栏玉砌的石桥,越过戒备森严的宫廷禁卫,一直往里。 那是陛下体谅这一位忠心耿耿几十年、任劳任怨的老太监而特意赋予的权利。 陛下任性,朝臣们不敢胡乱说一些什么,更何况,这一位老太监也并没有作出过令人反感的行为。 管阔已经下了马,不过他牵着马的样子依旧很是违和,也很显眼。 当越过石桥之后,神情肃穆的禁军拦住了轿子。 确切来说,是因为管阔与彭公公同行,他们想拦管阔的同时拦住了彭公公的轿子。 彭公公把头探了出去,一笑,声音有些尖细道:“无妨,这是陛下吩咐的,陛下的爱将已经战死沙场,能够看看爱将的刀和马,也聊表一下惋惜之情。” 管阔这才明白,要见陛下,他应该把刀和马留下。 那几名禁军没有多言,抱拳一礼,往后退下,分列两边,目光平视前方,就像是之前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彭公公往后笑着看了他一眼,道:“以后记得了?” 管阔点头。 皇宫很大,但是彭公公以及保护着他的宫廷禁卫却轻车熟路。 四面的空气依旧冷,管阔看了看无迹,无迹也看了看他,他在无迹的眼中看到了好奇,很显然,它并不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又为什么会修建得这么富丽堂皇。 他望着建筑群连绵的皇宫,朝着四面八方张望,猜测着长流宫的方向、松柏庭的方向、千禧殿的方向。 想想觉得好笑,他被陛下赐婚,可是李惜芸住在哪里他都不知道,或许那些时候,就已经昭示了一些事实。 似乎过了许久,也走了许多的路,彭公公被宫廷禁卫们扶下了轿子,开始步行。 管阔看了看彭公公,又看了看无迹,有些不知所措。 “刀带着,马……”彭公公朝着一人示意了一下。 那名禁卫往前几步,正要接过管阔手里的马缰,看到无迹极具威胁性地龇了龇牙,又扫了扫腿。 在这一系列之中,那名禁卫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 “这是陛下的吩咐,不要乱跑。”管阔开口道。 无迹仰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管阔,再看了看彭公公,最后看了看过来想要牵走它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似乎叫做尊敬的光彩。 那种光彩,可能只有管阔看懂了。 只是他不会明白为什么无迹会在听到“陛下”这两个字的时候会露出尊敬的神情。 珍威将军是一名忠君报国的将领,对陛下的忠诚已经深入到这一位将军的骨子里面,同时也渗透到了他的马无迹的身体里,在耳濡目染之下,无迹虽然并不知道“陛下”是什么,但是知道陛下是至高无上的,也是所有北唐的事物都要效忠的对象。 无迹就这样因为这两个字而被乖乖地牵走了。 管阔跟着步履缓慢的彭公公,行走在色泽明丽的回廊之上,心想,能够像彭公公一样让陛下耐心等待的人,真的不多啊,这就是几十年的情谊,不是陛下的暴躁脾气便可以敛没的。 他低头算了算,和自己有着十几年情谊的,可能只有父母以及驼背老金了,父母已经不在了,驼背老金也离开了,于是对彭公公略微有些羡慕。 沿着回廊拐过几个弯,闻流水之声,再往前一点,隐约可见亭子的尖顶,再往前走过一条回廊,便是陛下的书房了。 陛下等待在那里面。 管阔开始整理自己的盔甲,又拍拍干净身上的尘土,把秦杀跨好,在刀鞘以及刀柄之上擦了好几把。 要去见那个北唐地位最高的男人了,他很庄重,他希望陛下能够看自己顺眼,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喜欢陛下,和陛下是一个怎样的人无关。 彭公公回头,正好看到他的这副样子,笑了起来。 管阔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末了,又问道:“彭公公,难看吗?” 彭公公还是笑:“好看,好看,陛下一定会很高兴的。” 管阔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随着接近陛下的书房,戒备更加森严,如果不是彭公公步履缓慢地在前面,跨着刀的管阔估计那些禁军会不问一句话就会砍将过来。 终于接近了北唐政治权利的中心,管阔不是用好多年爬上去的,而是就这么走过来的。 他能够感觉到周围那些像是雪亮的刀子一般的目光,他知道,自己随便一个具有威胁性的动作,都会让自己陷入灭顶之灾。 尤其是自己还跨着秦杀,那样子更加危险。 越过朱红色的门,他终于看到了那一位险些成为自己的“岳父”的男人。 陛下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静静地坐在龙椅里,裹紧了貂皮,垂着眼帘。 他见过几次陛下,可是多少年以后,他依旧觉得,这个北唐地位最高的男人,唯有在今次才最最亲切。 这一种感觉,和他依旧是管府公子的时候并不一样。 …… …… 金黄色的龙袍,金光色的龙椅,金黄色的香炉,金黄色的火光,金黄色的光线…… 这一大片许许多多的金黄色,写满了贵气。 陛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样子,也像是一尊金黄色的雕塑。 彭公公轻轻地扣了扣朱红色的门。 “陛下,杀死苏印这个逆贼的英雄到了。”他恭恭敬敬的声音传出。 管阔看到,那一尊尊贵的“雕塑”动了。 陛下抬起了眼帘,紧接着又抬起了头。 他的头发并没有像野心勃勃严于律己的先帝一样紧紧地束着,龙袍也并没有整整齐齐、棱角分明,而是看起来层叠在一起,极似褶皱。 但是管阔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尊敬的陛下,越看越顺眼,他觉得这样眼神经常涣散、漫不经心的陛下有着一种别样的风采。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陛下(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这里,他并没有找到像别人一样对脾气暴躁的陛下的忌惮心理。 看到陛下抬起了头,彭公公很自觉地自己退了出去。 看着管阔手里的刀,几名宫廷禁卫却入了书房,面色古板地立在两边。 管阔看到陛下的那一双眼睛望了过来,那其中终于闪烁起了几分神彩。 他跨着秦杀,准备拜倒。 但是他听见陛下说话了。 “在这里,你可以把朕当成大唐的最高统帅。” 陛下的声音有些深沉,很有磁性,只是中气不足。 管阔顿了一顿,然后马上理解了陛下的意思,把拜倒改为了抱拳、单膝跪地。 他忽然想到了那三千越甲参见南吴的小公主殿下时候的情景,开口呼出一个简简单单的字: “参!” 北唐的大多数人,参见陛下的时候,绝对会高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岁万岁云云,他的这一番应对,倒是别具一格。 不过很显然,陛下喜欢,陛下可能是觉得,军队之中的人,简洁明了,只要心在,便是一切。 “起来吧。”陛下靠着龙椅,似乎对他越来越感兴趣。 “刷——” 管阔起身的动作很迅速,快到发出了如同三千越甲一般的声音,随后便跨着秦杀,笔直地站立着,像是另一尊雕像。 他看到陛下眯起了眼睛,绣着祥云的大袖在案几上轻轻地拂过,应该是在打量着自己。 陛下的眼睛的确是不太行了,他叹道。 而且他发现,和彭公公所说的不一样,看精气神,陛下的身体也不怎么好,令人担忧。 “近一点。” 陛下的身体往后靠了靠,闭了闭眸子,叹了一口气,道。 管阔往前跨了九步,步伐匀称,来到了陛下之前一丈远处。 看着他腰畔的秦杀,周围的宫廷禁卫有些紧张,禁不住纷纷往前跨步,但是陛下摆了摆手,道: “无妨,朕爱将的刀,认朕为君,这偌大的大唐,认朕为君。” 陛下有的时候尤其自负,甚至自负得可爱。 当然,管阔是绝对认他为君的。 陛下的眸子再次睁开,似乎是好受了一些,而管阔也离得近了一些,他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了一些。 他就这样看了好久好久,上上下下,似乎要把管阔的眉眼、管阔的神彩、管阔的气质都完完全全地看在眼里。 陛下又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像他。” 管阔笑了笑,他理解了陛下的意思。 他终究不是那个陛下可以托付的管清和,他距离自己的父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清和走后,朕越来越累了。”陛下道。 “陛下要保重龙体。”管阔低了低头表示敬重。 “突兀人、南吴人、畏兀人,还有那许许多多不懂朕的该杀的大唐人,都不愿意朕清净。” 管阔没有说话,心想您所遇到的烦心事,比起先帝、比起历朝历代的其他帝王,要轻松得多。 陛下再次看向他:“不过,管阔啊,你倒是变了。” 在这一点之上,陛下的眼神倒是极好,似乎能够透进灵魂深处。 “在北疆,面对如狼似虎的突兀人,不改变,就得死。” 在这里,他并没有说不改变,在长安,他更会死。 “这么说来,朕把你扔到那荒凉的地方,你不恨朕?”陛下的身子往前探了探,脸上出现了一种饶有兴致的表情。 当他知道别人背地里恨他的时候,他可能就会命人挥动屠刀,消灭一切胆敢抵抗自己意志的力量,可是当某些时候,他自己主动提出来这种的问题,他的心却很坦然,他很好奇,或许这就是我们的陛下,古怪并且矛盾、喜怒无常的陛下。 “陛下没有杀了我,”管阔道,“然后正是因为陛下让我去了北疆,所以这是在保护我。” 话题再一次回到了那上面,陛下的眸光稍稍黯淡了几分,道:“清和是朕的爱卿,朕是不舍得他的,朕这是逼不得已,朕没有杀你的理由,你是一个好孩子。” “好孩子”,这一个称呼,让管阔的神情有些意动。 在从前,因为陛下喜欢管清和的原因,他和陛下虽然并没有过多并且亲近的接触,但是他能够感觉得出陛下对自己的善意,再后来,陛下把广乐公主李惜芸赐婚给了自己,更是让他对陛下的那种善意感觉到了极致。 如今,再听到陛下那个“好孩子”的称呼,不禁再次想到了从前和父亲一起见到陛下的情景,当然还有,赐婚这一事实。 陛下险些成为了他的岳父,他果然是陛下的好孩子,他苦笑一声。 “陛下在北疆挥舞着许多把刀,我只是其中的一把,能够成为一把好刀,我很荣幸。” 他不太想把话题继续牵扯在从前,于是讲起了现在。 陛下把眸光投向了他腰畔的秦杀之上。 “这是他的刀?”他问道。 管阔的神情有些沉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呈上来。”陛下开口道。 那些宫廷侍卫都把手把在了刀柄之上,神情紧张警惕到了极致。 看到这些情景,管阔把秦杀连着刀鞘解下,随后把刀柄送向前,他的手只握着刀鞘的顶端。 随后,往前跨步。 这样,刀柄在陛下那一端,如果拔刀出手,那将是陛下,而不是他。 陛下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管阔为表示忠诚而作出的动作,让他的那种自负得到了某种满足。 他本来可以让周围的侍卫接刀,然后再转呈给他,可是他是当今的陛下,他不屑于这样做,他就是要管阔亲手呈上去。 秦杀到了陛下的手中,那些宫廷侍卫稍稍松了一口气,把手自刀柄上拿开。 秦杀的光辉,敛没在刀鞘之内。 珍威将军的魂,珍威将军对陛下、对大唐的忠诚,敛没在刀鞘之内。 陛下伸出手,明黄色的大袖晃动,他轻轻地抚摸着刀鞘上精致的花纹,又盯着那些图案,眼中闪过几丝感怀。 “十多年前,朕心血来潮的一场殿前武试,他是第一个入殿的。”陛下开口道。 “朕问他是哪里人,他说,他是老秦人,为战而生的秦人,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朕看他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可以为将,可以为朕的大唐效力,别问朕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因为朕也不知道。” “但是朕是对的。” ……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朕教你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唯有陛下的声音在回响,别无其他,陛下在此时此刻,就像是好多年没有说过话了,絮絮叨叨地讲了许许多多,在这里,没有什么家事国事天下事,没有江山与美人的抉择,只有放下其他,聊聊过往,感念那些逝去的人。 管阔没有声音,但是陛下可以感觉到他在认真听。 他上午回长安的时候,同样也是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无迹在不声不响地认真听,而当此时,他转而变成了一个称职的倾听者。 周围的那些宫廷侍卫们也在,同样也是不声不响,可是陛下很清楚,他们的思绪太多,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考虑着陛下的安危,他们的心静不下来,当然也不会认真地听他的话,更何况,在这些方面,陛下和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陛下可能是讲了几炷香的时间,也可能是半个时辰,只是谁也不会在乎。 他似乎有些累了,往后靠了靠,闭目养神。 管阔依旧挺直了腰杆站在那里。 今日回到长安,直到现在,他才找到了放松的感觉,因为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对之放松的人,虽然这里算不上家,但是恍惚之间,面对这个很不像皇帝的男人,却很温暖和自由。 许久之后,陛下睁开了眸子,把左手握到刀鞘上,又把右手握到了刀柄上,将秦杀缓缓拔出。 时隔那么久,换了那么多的主人,它的寒光依旧。 森然逼人。 “有些事情朕已经从显岳那里听说了,”陛下道,“这把刀,是珍威将军他托付给你的,那就理应是你的,谁也没有资格夺走,现在,这些话,是朕说的,是旨意。” “可是刚才还有人把它夺走了。”管阔忽然笑了笑。 “纪晓光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陛下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念在他不知情,他也为朕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暂且就这样吧,或者,管阔,你觉得处理得不够,现在就可以和朕说。” 他看向管阔,目光中忽然涌现出一丝怂恿。 感受着他的目光,管阔有点诧异,心想这是陛下想要借我之口,出出气吗? “跪一天太短。”管阔道。 在先前,没有秦杀被夺这一件事情发生,陛下可能觉得这样就够了,然而现如今那件事情摆了出来,陛下忽然觉得这里面很需要看看管阔的态度。 “那就一个月吧。”陛下轻描淡写道。 管阔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心想这可不是我说的,只是可惜,纪晓光那个家伙可能真的会跪死在宫门外。 末了,陛下又想了想,道:“连续一个月的话,那东西可就没有时间为朕分忧了,既然如此,那就每日跪两个时辰,三更天开始,一个月后再看他表现。” 管阔心想,这一回,纪晓光可能会哭晕在茅房里了。 在这之后的某个时间段,当躺在床上装死,哼哼唧唧的纪晓光得知新的旨意来了,跪在宫门外一天变成了持续一个月,每天两个时辰,苦得马上就从床上翻了起来,悲戚道:“谢主隆恩!” 陛下将秦杀归到刀鞘内,问道:“今日,纪晓光为什么会把你押到府衙里受审?”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管阔知道,这是自己给长安那些冤大头们第一个下马威的机会,他不希望以后的以后,在长安的这一段时间里,每天都会迎接那些公子千金们的“挑战”。 “因为我的秦杀出鞘了,也见了血,死了人。”管阔道。 陛下挑了挑眉,对于刀出鞘、见了血、死了人,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哦,为什么?” 他甚至就连死了谁都不屑于去问。 “白家、阮家、华家的三位公子带着下人在长安大街上横冲直撞,闹得鸡飞狗跳,我来不及闪避,于是他们下令,撞死我。” 他抬眼看了看陛下,看到陛下的眸光里出现了几分怒意。 “我不想被他们府内的下人撞死,于是就在马蹄踏下的那一刹那,拔出了秦杀,挥舞了刀,斩断了马腿,马失控,把人给摔死了。” 他听到陛下冷笑了一声。 “这刀拔得好!”陛下道。 紧接着,又是更大的怂恿。 “管阔,朕教你,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不应该斩断马腿,要把刀捅向骑马的人,把他的胸膛捅出一个窟窿来,如果有人敢治你的罪,就说这是朕教的。” 管阔可以从他看似怂恿的话语之中,感受到强烈的杀意与怒意,他知道,陛下听到这一切之后,是真的怒火中烧了起来。 这些事情,其实陛下都知道,但是只要没有被他亲眼看见、不传到他的耳中,他都无所谓,可是一旦影响到了他,那么他的屠刀就会在你的头顶上方俯视着你。 这和军队一样,纵容的时候,就得纵容,但是杀一杀威风的时候,会得毫不留情,如此循环往复,才能够保持一个平衡。现如今管阔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就是一个契机,一个整治的契机,又一个轮回开始了。 管清和死后,陛下再一次亲临朝政,他很忙很忙,也很累很累,整日精神萎靡,却这么长的时间似乎都无所作为,而今,陛下的心忽然汹涌澎湃,他觉得,这是他现在要做的一件伟大的事情。 “大唐,是朕的,长安,是朕的,”陛下的眸光难得变得雪亮,“朕的长安,朕都不忍心破坏,居然有东西胆敢在朕的长安大街上跋扈。” “白家、阮家、华家,还有许许多多的府邸,食朕之俸禄,当然,他们为朕分忧了,那么他们家族里的小畜生们呢?”他发出一声冷笑,“什么都没为朕做,却同样靠朕的施舍被养得滋滋润润,然后还要在朕的长安撒野!” “可耻!”他的大袖高高地飘起,明黄色的光泽,以及上面的祥云在一瞬间就像是凌云在了九天之上,俯瞰着偌大北唐的苍生万物。 “砰!” 呵斥声,以及拳头锤向案几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就像是惊雷炸响,可以喷发出无穷的威力。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翻手覆手,几府兴,几府衰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和身娇肉贵的白云里不一样,喜怒无常的陛下虽然身体不太好,但是愤怒地砸向案几的这一动作,他做了许多年,每一次做这个动作,都是信手拈来、云淡风云,让人真的感觉他的拳头里面,充斥着极大的破坏力。 “跋扈也就罢了,今日,朕要召见的大唐男儿、北疆英雄,居然就因为这么一件不值得一提也可耻的小事情,被押解公堂,朕要是不作出任何的表示,岂不是让朕的军队心寒,让长安百姓们心寒?” 管阔感受着陛下的那种发自真心的怒火,虽然亲者痛、仇者快,可是还是有了那么一种巨大的震撼心理,他可以知道,白云里那些东西,这一回是真的栽了、完蛋了,仅仅是因为自己心痒痒,而后手痒痒,所引起的一系列“无足轻重”的事情。 “彭公公。”陛下的声音突然显得宏大,即使只有那么三个字,却隐约可以感觉得到他坚定并且强势的意志。 许多北唐人背地里对自己的陛下嗤之以鼻,可是管阔不得不承认,皇帝不管是哪个皇帝、是怎样的皇帝,他都是皇帝,当他的意志爆发出来的时候,都充满了一种万夫不当的无上霸气,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陛下的气势如此骇人,但是年纪显老的彭公公却是依旧面带淡淡的笑意,步履缓慢地入殿,而陛下,居然就这样静悄悄地等待着,没有说出任何的话。 那便是情谊,与信任,和双方的身份为几何无关,缘分这东西,真的很奇妙,相遇了、相知了,无所谓你们是谁。 “陛下。” 彭公公微微俯首,他的手上,拿着的,是陛下即将挥毫,而震惊整个长安的圣旨。 陛下难得露出了几丝笑意,与彭公公的笑意相对。 果然,只有这个老家伙最懂陛下的心。 管阔看着彭公公把空白的圣旨呈上案几,然后静静地为陛下磨墨,所有的场景都变得悄无声息并且缓慢,心中思绪万千。 他回来了,第一天,长安却已经天翻地覆,看起来似乎都是因他而起。 他受到了攻击,来自白、阮、华三府以及纪晓光的攻击,前面的三股势力其实算不上是特意针对他管阔的攻击,也就是说,他不能够确定回到长安的自己如果没有今天发生的事情,白、阮、华三府会不会对自己出手,但是事已至此,他觉得,先下手为强才是最好的手段,尽管看起来都是陛下的意志。 越来越多的敌人即将逼近,黄海天的刀,只是一个开始,而今日的白、阮、华三府,还有京兆尹,也只是开始。 管阔并不知道他会在长安待多少天,但是他必须要作好在那些天内承受攻击,并且作出攻击的准备。 陛下挥毫的动作很是流畅,就像是他的圣旨上,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尽管那里面隐藏着翻云覆雨的巨大伟力。 洋洋洒洒,大气磅礴,谈笑间,几府兴,几府衰。 只有当陛下的眸光俯瞰过来的时候,人们才会知道,翻手覆手云和雨的,一直都是陛下、都只是陛下,白家老爷的能力,在陛下的面前,什么都不是。 陛下闭着眼睛太久了,以至于某些可笑的东西真的以为他瞎了。 北唐天载十四年的深冬,除夕夜将近,在巍巍皇宫的深处,书房内,案几上,狼毫下,圣旨里,白、阮、华三大权臣,衰落了。 在当时,见证这一于外宛如惊涛骇浪,于内却波澜不惊的事件的,只有陛下、彭公公、八名带刀侍卫,还有一名普普通通的北唐士兵。 这同样只是开始,陛下要的,是整个长安各府的收敛,他们口头上说:长安是陛下的。陛下看不出来这些话的诚意,他们需要用行动做给陛下看。 陛下的字很是气势恢宏,令人感觉如临大海,如登高峰,同时又有着一种不羁与狂放,可能他并不会特别在乎自己随随便便的几道旨意所能够带来的毁灭性力量。 这正是他令人忌惮并且深深为人所暗中诟病的原因。 不过管阔却觉得这个样子的陛下帅呆了。 “朕的身体不行了,你也老了,”当把圣旨写完之后,陛下往后靠了靠,眉宇间出现了几许疲倦,但是他很明显是对着彭公公说话,“今天纪晓光那狗东西烦劳你走了一趟,相信你也挺累的,你派几个人吧,自己不要去了。” “谢陛下关切。”看得出来,彭公公很感动。 他接过圣旨,恭恭敬敬地往后倒退好几步,才转身,依旧步履缓慢地朝着门外而去。 管阔往后看了看他的身影,想到接下来几个横行长安的巨头就要栽了,仅在弹指之间,忽然有种不切实际的梦幻性。 紧接着,他又想到了曾经风光无限,落幕只在转瞬之间的管府,垂了垂头,一会儿过后又抬起。 “让烦心的事情都远去吧,”陛下道,“现在朕不想谈这些。” 三府很快就会衰落了,但是陛下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管阔苦笑一下,果然,很多人看着那些位高权重的巨头们,感觉他们的身影是如此高大,可是在北唐地位最高的男人面前,这些全都是个屁,陛下给你的,那就是你的,陛下不给你,你什么都不是。在陛下站在最高处往下望的时候,再高大的巨头,都是那么渺小与不值得一提。 “管阔,你应该已经知道,朕召你回京,到底是为了什么了。”陛下就这样毫无威严地斜倚在龙椅里面,眼帘都有些懒懒散散与有气无力的。 可是在经历过刚才那些事件的管阔知道,陛下的威严一直都在,而且沉重得几乎可以压垮一切。 “因为臣杀死了苏印。”管阔抱了抱拳。 “那东西,”陛下道,“辜负朕对他的期望与信任,朕给了所能给他的一切,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会突然反过来咬了朕一口,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实在也是一大奇观。”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喜欢惜芸吗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很奇怪的是,一向脾气暴躁喜怒无常的陛下,在谈到苏印的时候,居然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怒发冲冠、痛斥连连,而是就这么斜靠在龙椅里,就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故事。 在从前,陛下的确是那样子的,但是今天,陛下却不那样子了。 今天,对苏印深入骨髓的痛恨,从陛下的脸上看不到了,从管阔的脸上,同样更是看不到,因为管阔居然理解了苏印的行为,虽然并不赞同。 管阔看着陛下好久,都没能够看出一些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今天的朕在提到苏印那个逆贼的时候,太过平静了一些?” 陛下瞄了他一眼,问道。 管阔点头:“臣觉得,对于苏印那种人,作为每一个大唐人,都会感觉到耻辱与愤怒。” 陛下忽然笑了起来,虽然那种笑容很短暂,但是他的确是笑了。 “曾经朕对他的愤怒的确是溢于言表,可是时间过了这么久,朕忽然不是那么痛恨他了,也不会愤怒到极点了。” 陛下的声音有些感慨。 “朕知道,在许多人看来,朕做了一些的糊涂事情,那里面,就包括了杀死苏饷。作为臣子,他不应该就这样当着整个朝堂之上的面指责朕,不过,朕的确不应该杀了他,他对朕的忠心,朕是知道的。” 作为陛下,他不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因为他是不可以错误的,虽然仅仅是被人从语言上指出,但是,好在他终于是承认苏饷罪不至死了。 管阔当然不会指出陛下的错误,因为错与对,都在人们的心间,口头上的承不承认,只是一种形式而已。 他就这样听完了陛下的话,而没有作出任何的回答,毕竟逝者已逝,他也不是当年的参与者,他甚至都没有像苏印一样看到过长公主殿下的如画芳颜,那段时光,陛下是一名匆匆的过客,而他,只是一名看书的局外人。 “但是,杀死苏印是必要的,”陛下道,“他把对朕的不满发泄到整个大唐之上,他的所作所为,让朕寒心,也让全天下人寒心,他留不得。” 陛下看向管阔:“朕已经知道了,苏印这个逆贼,可以有着千万种理由安然离去,去突兀那些虎狼处过上好日子,在挫败朕的大唐之后,他会得到那群虎狼的尊重,显岳、王独,他们都不行,他们没能够杀死他,但是你却做到了。” 他的眸光变得有些郑重:“是你为朕除掉了这么一个心腹大患。” “你是大唐的英雄,苏印之死,事关我大唐的尊严,还有朕的尊严,他不仅仅是威胁而已。” “臣有责任去做这一切,不管能不能做到,当可以做的时候,就去做。”管阔昂了昂首,声音却很平淡。 陛下的身体放轻松了一些。 “现在,那就论功行赏吧。” 管阔看了陛下一眼,又垂下了目光。 说真的,当去做这一切的时候,真的只是自然而然,他并没有考虑到这些。 陛下的目光渐渐变得很柔和,开口道:“你想要什么赏赐呢,自己先说说看吧。” “是吗……”管阔笑了笑,似乎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让他自己说,这真的挺不好意思的,但是目前来说,他的确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在经历了那些之后,他忽然觉得许许多多陛下可以轻易给出来的东西,都不那么重要了。 钱财吗,他能够用来做什么,买下管府?没这个必要。 权位吗,他觉得李显岳王独白从云铁山无无用可雷他们才是他一直要相处的对象,他就没有准备在长安待更久,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陛下轻易能够给出,并且陛下的手中多得数不胜数的,似乎唯有这两个了。 他的那种不好意思以及思考其实很复杂,但是陛下看到了,却想得太简单了,并且似乎误解了什么。 “你喜欢惜芸吗?”陛下忽然打破了一时的沉默,开口问道。 他可能是觉得管阔的那种“不好意思”只能够解释为儿女情长,不管和他的广乐公主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六个字在周围人的脑中,就像是惊雷炸响,管阔蓦地抬起了头来,刚刚才敛没的往事似乎又涌上心头。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他明显惊鸿一瞥到周围一直都古井无波的宫廷侍卫中,有几位身体都颤抖了一下。 人们似乎都害怕了,害怕那种场景的重演。 他也害怕了,因为不堪回首的往事。 在这么一句话之中,北唐代表了美貌与智慧的广乐公主殿下,居然成为了一个令人害怕的对象,这实在是有些光怪陆离。 在这一瞬间,管阔忽然有那么一个想法涌入脑海——如果陛下再一次赐婚,他应该怎么应对? …… …… 人的思想在每时每刻都是不同的,人也在成长,因为成长,我们失去了太多,也因为成长,曾经美好的东西会令我们感觉到惊惧。 若是在那一夜之前的时时刻刻,当听到陛下的这六个字的时候,他一定会觉得像吸吮到了蜜汁一样甜,然而现在,到了他的口中,却是苦的。 他管阔,终究是醒了,梦虽美,但是它的确是梦,是不属于你的。 他想起了那个时候,驼背老金的神态、驼背老金的语气。 “和广乐公主成亲?” 驼背老金的样子在此时此刻于他的脑海之中是如此清晰,对方的嘴微微地裂开,瘟瘟的声音发出来,在春风之中显得有些渺远。 渺远的梦。 当想到了这些的时候,他的忐忑、他的紧张、他的震惊,他的那些所有负面的情绪,都消失了。 他抬起头来,腰杆继续挺直,目光平视前方,没有马上回答,先是一笑。 从他的笑容里,陛下看懂了。 于是陛下也笑了起来,只是那里面微有苦涩。 “就算你对朕所提出的需要的赏赐是朕的这一位掌上明珠,朕也是不会同意的。”陛下开口道。 “管阔,好孩子,和你本身无关,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朕很喜欢,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也不会发生那一件事情,朕依旧会觉得,惜芸她,嫁给你,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但是那件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虽然惜芸她并没有动手做什么,但是,她毕竟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她参与了,现在如果还把她赐婚给你,对你是不公平的,她也不会好受,所以你们相错而过,是最好的结局。” 陛下的声音有些伤感,管阔听得也有些伤感。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只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侏儒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清和是朕的左膀右臂,他因惜芸而死,既然如此,你们两人,今生今世,不如不见。” “世间是不定的,若是偏偏撞见,相视而笑,一笑而过,也是极好,臣以为,心中有便是好,无须特意。”管阔道。 “管阔,你的这种想法,倒是让朕欣慰啊。” “陛下,臣以为,那是告别过往的最好方式。” 陛下再一次笑了笑,在今天,他的脸上,出现笑容的时候可能比较多。 “管阔,如今,你知道的,在那些时候,朕可以给你赐婚朕的广乐,可惜,现如今,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朕也不可能把朕的其他适龄的掌上明珠赐婚给你,你要知道,像苏饷那般口直心快的货色可是挺多的,你毕竟是清和之子,你和清和的忠心,也唯有朕自己的心里清楚,其他人……到时候弄得朕心烦,也是不好。” 管阔听着陛下的话,面带笑意,在陛下看来,甚至在整个大唐的人看来,能够得到陛下赐婚,随意哪一位公主,都会是无上的荣光,可是陛下如今的话语,在他的心里面激不起半丝波澜。 说真的,“公主”这一个词,现在在他的心中,就和“女人”这个词是等价的,而不会附加更多的光环。 其实他的心里面也明白,以他如今的境况,没有了父亲,陛下就算想,也不会赐婚任何一位公主,因为他已经失去了那种资格,陛下今天提出来,更多的可能只是试探,也尝试化解那一夜,陛下并不想看到另一个苏印的诞生,陛下在这些事情上,其实还是很警惕的。 “大唐有许许多多的好男儿,管阔在这其中,只是沧海一粟,陛下的掌上明珠,管阔是万万不敢奢望的。”他抱拳道。 陛下瞄了他一眼,似乎想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大唐有许许多多的好男儿,但是清和之子,只有一个,被丘战神赞誉的清和之子,也只有一个。” 陛下的声音,在此时此刻猛然变得高亢,眸光也深邃了一瞬间。 管阔的身体一颤。 他抬头看着陛下,眼中有着丝许震惊。 今天,他被陛下召到了近前,说了许许多多的话,在那里面,让人忌惮的陛下显得如此容易亲近,就像是他的一个长辈,陛下给予了他自由选择赏赐的权利,甚至还谈到了赐婚,谈到了陛下的掌上明珠。 再往前面,他于远方的北疆杀死苏印,陛下居然就召自己回长安觐见。 就像李显岳所说的那样,他和晋王殿下一般,一直都以为是喜怒无常的陛下心血来潮,可能因为对苏印的痛恨,见了自己一面,很快就会失去兴趣。 不是的,完全不是的,就算他只是当今的陛下,而不是雄才大略的先帝,那么他也是陛下。 杀死苏印,只是其一,仅仅凭借这一方面,他管阔还不配今天站在这里,得到陛下如此这般的态度,甚至以他为引,抬手间,让白、阮、华三府衰落了。 他自己,何德何能啊? 还不是因为陛下知道,站在他管阔身后的那两个北唐的强大男人,那两个陛下最最信任、最最喜欢、最最敬佩的两个男人! 他管阔,果然只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侏儒。 一代权相管清和。 一代战神丘镜山。 他是管清和的儿子,也是丘镜山的学生。 陛下相信他、看中他,不需要太多,只需要很简单的理由,那两个强大的男人,便是理由,可以让陛下毫无顾虑。 如果管清和和丘镜山两个同时都看走眼了,那么北唐也不会是现在内安定、外强硬的北唐了。 管阔的眼中,震惊渐渐消散,因为他全部都懂了。 陛下要捧起他,而摔落诸如像白、阮、华三府等许许多多的家族。 李显岳回来了,更何况,他是陛下,所以北疆的许多事情陛下都知道。 “朕已经给丘战神准备好春流古琴了,显岳这个明知败还要赌的蠢货!”他的话语很重,也很明显是在斥责,但是他的眼角眉梢却都是笑意。 管清和和丘镜山的教育下来的人,被朕培养到最后,会变成怎样的一个怪物呢?陛下颇有些得意洋洋地想象到。 最起码,他可以确定,他可能会安安心心,不用每天都这么累了。 可以说,那些不能发一言的八名宫廷侍卫是最最难受的,他们在今天听到了许许多多的话,虽然长久以来的经历早就让他们习惯了把话烂在肚子里了,因为他们只忠于陛下,也只有他们为数不多的人可以带刀接近陛下,只不过今天他们所听到的东西让他们太过震惊—— 今天陛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是管阔,陛下对管阔特别的热情,热情到不可思议,紧接着陛下摆出一副又要给管阔赐婚李惜芸的架势,到最后,陛下又说:丘镜山很看好管阔。 这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 管阔知道春流古琴,但是并不清楚陛下忽然说出的丘镜山、春流,还有李显岳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什么关系,只是他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了。 陛下在今天的笑容特别多。 他说了那么多的话,放倒了长安的三个巨头,倒像是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了。 “管阔啊,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这是朕欠你的,朕的掌上明珠,都不可能给你,但是在这偌大的长安,美人无数,虽然朕可以很自豪并且诚实地说一声:她们都比不上朕的惜芸。然而,浩瀚大唐,长安那么几位,也可以算得上是艳冠天下了。” “在这里,没有别人,儿女情长,是自然之事,你给朕说说看,那些各府的千金,可看中了哪几位?” 虽然陛下的神情保持着威严,可是管阔却怎么看都觉得陛下的那笑容,是坏笑。 他马上把那种感觉从心中推出去,心想这些想法若是被陛下知道,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臣不配。”他抱了抱拳,略显尴尬,虽然陛下做主,这是极好的,但是他真的已经对这长安无可恋了。 更何况,他的确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名普通的北唐士兵。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嘿,你们看那泼妇!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配?”陛下笑着摇了摇头,“管相爷和丘大将都看好的人,到底是谁不配?” 他郑重其事地把身子往前探了探。 “管阔啊,你要明白,他们凭什么有资格觉得你不配?他们那都是虚的,是朕赐予的,今天朕说他们是,他们就是,明天朕说他们不是,他们就什么都不是,而你不同。” “什么叫资格?管清和的儿子,丘战神的学生,这就叫资格!这才是实的,即使以朕的伟力,也是无法收回来的。除此以外,身份?地位?这些算什么,朕什么都可以赐给你,朕可以让他们对你高攀不起!” 陛下的身子又往后倚靠了上去:“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朕的好孩子,看中了谁?” 管阔看了看陛下,不禁心想,虽然看起来有些可笑,但是,什么叫霸气?的确,陛下这就叫霸气。 长安,各大巨头横着走,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你一直都是巨头,陛下把手伸过来轻轻碰一碰你,你就马上会跌到地狱。 陛下说得对,那些都是虚的,他都可以轻轻松松地收回,而唯有管清和和丘镜山的教导,陛下是无可奈何的。 管阔心中觉得好笑,心想自己看中了谁?这倒是的确没有想过。 今天和他聊了那么多,陛下的心情极好,或许陛下已经很难会有这么放松的时光了,看到他许久没有说话,倒是带着一种莫名的笑意,一直都在等待着。 好长好长时间之后,陛下说话了。 “曹红药,性格泼辣,有见地,有主见,独立性强,敢于担当,人也长得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陛下的语气显得有些循循善诱。 管阔摇了摇头。 “徐梦珊,她的父亲可是朕很得意的爱卿,她的姿容也是无双,如诗如画,美若天仙,在整个长安,整个大唐,屈指可数,唯一的不足就是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像一根木头,不过可笑的是,我们大唐的文人才子们偏偏喜欢这种的,让她成为了我大唐十大美人之一,不知道管阔你怎么看?” 管阔你怎么看?他的脑中一团浆糊,觉得今天的陛下老不正经的,顺势摇了摇头,等他清醒了一些的时候,头都已经摇好了。 但是陛下很显然依旧兴致勃勃。 “朕觉得不太应该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徐梦珊那丫头的美丽,虽然比不上朕的惜芸,但是也足够说是倾国倾城了,管阔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管阔笑了笑:“我都不认识她。” “那你总该见过吧?” “见过。” “是不是美若天仙?” “的确是的。” “心动吗?” “不心动。” …… 陛下很明显是顿了一瞬间,他的循循善诱失败了,不过他可不生气,现在说的可是令他感到很高兴的话题,他最喜欢美人了,也喜欢给自己喜欢的年轻人赐婚美人。 他开始往后靠着,闭目养神,口中却是轻声自语。 那些自语之中充满了某种自负与自恋,还有得意洋洋: “朕的大唐,江山如画,美人如花,美人如此之多,管阔啊,朕都帮你挑得眼花缭乱了,容朕好好理一理思绪,管清和的儿子、丘镜山的学生,可不能够随便送了出去。” 管阔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了,陛下的确是很喜欢心血来潮,做出许许多多在别人看来意气用事而会导致严重后果的事情,此时此刻的陛下,真的是……任性啊! 他喜欢的人,他就送你上天,谁惹他不高兴了,管你位高权重还是职责重要,他一脚踩得你永不翻身。 当此时的管阔,心里面是凌乱的,陛下兴致这么高,他不可能说陛下您还是洗洗早点休息吧,暂时臣不想娶姑娘。谁也不会知道他说出这些话之后,陛下会不会发怒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他真的很担心像陛下所说的那样,莫名其妙的就被对方随随便便找一个“窈窕淑女”送了出去。 而且他知道,外面的那些文人才子们,还有各府的千金以及千金的爹娘们,一旦知道他现在站在这里和陛下“讨论”这些话题,就算没有扒了他的皮杀了他的心,也会有自杀的心。 他猜想,如果当时,被赐婚的不是广袖招展,眸光望天下的广乐公主李惜芸,也没有李择南的阴谋,估计那些用不公正目光看待自己的姑娘们,真的有可能会用自杀来威胁。 他的那种忐忑等待并没有太久,陛下便很迅速地把脑中的美人粗略理了一遍,继续开始了。 “看来,太外向的你不喜欢,太内向的你也不喜欢,朕想了想,那就折中吧。” 管阔心想这都能够折中,怎么个折中法? “江满庭,这个丫头,虽然容貌普普通通,姿色中等稍上,但是端庄大方,淑雅有礼,在朕见到过的各府千金之内,算是最有大家之气的姑娘之一了。就连徐梦珊你都能够不动声色,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单单注重容貌的年轻人,毕竟朕可以说,除了朕的惜芸,就是其他的各位公主,在徐家千金的面前,都会黯然失色,大唐第二美人之称,当之无愧。” 管阔不得不腹诽,对于广乐公主李惜芸的美貌,陛下这是有多么得意和自信?不过的确,除了那一位无敌是多么寂寞,含苞待放的南吴小公主殿下姬如是,他倒是真的没有看到过可以和李惜芸相媲美的妙人儿。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此处省略那个字)。 管阔他还是摇头。 不是他看不上人家,也不是他“谦虚”而真的像先前所说的那样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而是经历了那么多,他的心淡了,以后他的心态不知道会怎么变化,但是最起码在当下,他宁愿和铁山无可雷他们在北疆铁马冰河地打光棍,也不愿意看到那些自命清高的大家千金们得知陛下的赐婚之后哭爹喊娘要死要活的做作样子,不然的话他指不定自己会不会对着那些情不自禁破坏掉自己大家闺秀样子的“大家闺秀”鄙夷地指着,对着遥远的北疆兄弟们道一声: “嘿,兄弟们,你们看那泼妇!”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看到过大海的人,是不会稀罕湖泊的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陛下终于是蹙了蹙眉头。 他决定再说一个,那一个在他看来同样是极好。 “如果她嫁出去,也是朕挺舍不得的一个了,因为朕挺喜欢那丫头的,不亚于朕的那些个掌上明珠。” “刘府的千金,刘方好,那可是一个好姑娘。” 陛下没有说更多的话,大概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位姑娘。 管阔微微一怔。 陛下看到了他的那一怔,似乎看到了希望。 “那的确是一个好姑娘。”管阔道。 “喜欢吗?”陛下的眼睛一亮。 刘方好性格内敛,但是并非像徐梦珊一样六神无主的花瓶,在她的娇柔无声之下,有着自己独特的心思,她的容貌在大家千金之中虽然比起貌美如仙的徐梦珊稍逊一筹,但是,那也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北唐十大美人之一,综合来看,陛下都觉得那姑娘算是最最合适的人选了。 管阔想象着刘大人听说女儿被赐婚给自己的时候脸黑的样子,还有刘方好默声不响却收拾行李忽然离开长安的倔强样子,就笑了笑。 然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不喜欢?她有什么不好的?”陛下的眉毛一挑,言语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快,在他看来,刘方好的确算是整个长安千金里面最好的姑娘了,就算管阔是管清和之子,是丘镜山的学生,也绝对不会谁亏欠了谁,管阔就连刘方好都看不上,他到底要闹哪样? “她挺好的,她是长安最好的姑娘之一,我也没有不喜欢她,只不过,还是不适合,臣觉得,她也会这么认为,而不怎么情愿的。” (“其实你挺好的,但是我们不适合。”这一句话为什么似曾相识,那是妹子们看不上老实人的时候惯用的说法吗?) 管阔的心有些忐忑,其实他想对陛下说,长安的姑娘们都挺好的,但是我还是喜欢和北疆的兄弟们在一起,和晋王殿下、王独、白从云他们在一起,但是他生怕陛下会用像姬如是那般的鄙夷目光看待自己,所以并没有说出口。只不过,他知道,即使这样,陛下还是会有很大的可能生气。 陛下的眸光变得略显阴厉,一股无形的力量缓慢地沉淀在周围,八名宫廷侍卫隐约感觉到了什么,神情更加肃穆与敬畏。 管阔看着陛下。 他还没有承受过陛下的怒火,陛下的怒火让北唐人恐惧,但是临到眼前,他却忽然觉得不是特别的害怕了,难道,当年的苏饷,便是如此? 陛下眼中的怒火却渐渐消却,随后忽然叹了一口气。 “朕知道,”他道,“朕的惜芸,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天下的文人才子们,都为她而倾倒,你要知道,朕有了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是多么自豪。” 陛下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但是陛下的叹息何其沉抑,沉抑到管阔都不忍心去打断。 “朕理解你。” “朕当时的赐婚,是看在管相的面子上,虽然朕也挺喜欢你的,可是和你本身并没有特别大的关系,不管最后怎么样了,但是终究,你和惜芸有过那么一段过往。” “看到过大海的人,是不会稀罕湖泊的。” “你曾经可以成为惜芸的驸马都尉,现如今,朕告诉你,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让你抛开惜芸,去选择其他的任何一位女子,朕知道,这对经历过这一切的你来说,有些残忍。” “好了,你终究是重回长安的第一天,需要和长安重新接触,朕不催促你了,等到你什么时候,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就和朕说一声,朕一定会轰轰烈烈地给你来一场赐婚。” 陛下的情真意切,管阔深深地感受到了,他有些感动。 他知道,可能起初,陛下是看在父亲和丘战神的面子上,但是放松下来和自己说了那么多,陛下是真的更加喜欢自己了。 陛下的信任,即是最好的礼物,远比美若天仙的徐梦珊让他更加甜蜜。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是轻易得不到的,陛下的信任与亲近便是其一,而反过来,管阔对陛下的绝对忠诚,也是不能够强求的。 “谢主隆恩。”他再一次单膝跪地,抱拳,为的只是陛下的真情。 虽然发生了那一夜的事情,可是他知道,这其实和陛下并没有特别大的关系,苏印恨陛下,而他,真的对陛下没有恨的理由。 陛下静静地往后靠着,许久没有说话。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很奇特的寂静。 管阔也同样保持着那个单膝跪地抱拳的动作,没有说话。 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陛下不可能再像从前看待管清和的羽翼未丰的嫡子一般看待他了。 管阔的心里面可能有许多话,但是也真的不好跟陛下说。 时间缓缓而过,周围的氛围就像是静止的水,八名侍卫看着那一个躺在龙椅里,有些失神,一个单膝跪地,腰杆挺直,却同样有些失神的两人,难得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们跟随了陛下多年,这里就是他们特殊的家,感到不自在的理应是管阔才对。 外面的天色渐渐有些暗了,阳光的金色略微虚淡。 再之后,太阳斜到了西天,金色也变成了红色。 这一静止的情景,持续了阳光由金色到红色的那么长的时间。 陛下终于又开口说话了。 他的声音缓慢而艰涩,同时充满了某种压抑。 “管阔,朕对你,寄予了厚望。” “朕知道,那一夜,对你的伤害很深,你有仇恨的理由。” “但是,朕不希望你去学苏印,你是管清和的儿子,丘镜山的学生,如果你愚蠢到去这么做的话,那就太辜负这两个身份了。” “朕相信你,那是因为朕相信他们两个人。” “如果今日之后,你变得和苏印一样,那么,那个逆贼不仅仅会是前车之鉴,你会变得比他更惨,也会被挫骨扬灰,你管家的荣光,会彻底烟消云散,成为千古的耻辱,遗臭万年。” 陛下的头沉了沉:“你明白了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长流美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是臣的国,也是臣的家,”管阔道,“您是臣的君。”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我依旧深爱着这片土地,对大唐的忠诚,对陛下的忠诚,没有任何的理由被动摇,因为臣实在想不出来臣所经历的一切,和那些忠诚有没有什么绝对的关系。苏印,他走上了一条歧路,大唐的子民并没有对不起他什么,可是他却准备把灾难砸到大唐人的身上,这正是臣不能够赞同他的地方。” “你能够这样想,朕很欣慰。”陛下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但是眸光之中依旧隐藏着几分警惕,那是对前车之鉴的心有余悸,他不希望会出现第二个苏印,自己捧起来的人,背叛了自己。 如果没有任何的意外,就算管阔是管清和的儿子,就算他觉得心中有愧,也不会给管阔出头的机会,他可能看到管阔活着回到长安,会给予对方一生一世的安逸,而不会有其他。只是可惜,他收到了丘镜山的密信,也从李显岳的口中得到了一些信息。他绝对相信丘镜山的眼光,他明白,如果他想要维持大唐的安定平和强势,那么就必须要赌这么一把,他从来都胆子特别大,我行我素,所以他决定重用管阔,试上一试,这正符合他一向的性格。 “管阔听旨。”陛下一直都是倚靠着的身子坐正了起来,将明黄色的大袖也摆到了案几之上。 中气终于出现在了陛下的语气之中。 “臣在。” 管阔并不知道陛下到底要做什么,以陛下的性格,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尤其是在今天,所以他怎么也猜不到。 “朕封你为昭武校尉,好好为朕出力。” 不知道为什么,当下出这一道旨意的时候,陛下似乎是觉得挺好玩的,脸上出现了一股笑意,那种笑意让管阔有些不寒而栗。 他禁不住抬头问道:“陛下,昭武校尉……臣应该做点什么?” “嗯?”陛下的眸光变得有些严厉,“管阔,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臣接旨,谢陛下。”他抱拳,垂了垂头,以表示尊敬。 “做点什么?”陛下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随后慢悠悠道,“似乎什么都不用做。” “……” 管阔终于明白陛下的笑意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这丫就是一个散官虚衔,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真的什么任务都没有,就是吊儿郎当地每天混日子就行了。 不过好在,他居然也做官了。 “你初回长安,先玩一段时间,等朕想好了再给你安排一点事情做做。” “……” 管阔觉得,陛下真的是比较任性,如果那几年不是自己的父亲在撑着,指不定如今的北唐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他真的不太愿意就这样留在长安,他还是希望可以回到北疆打仗,然而,他知道,最起码,今天是不便和陛下说的了。 “你退下吧,朕累了。”陛下坚持坐正了很短一段时间的身子又倚靠了回去,真的露出了一脸的疲惫。 “臣告退。” 管阔躬身而退,同时面带忧色地想到:陛下的身体,真的是越来越差了,只怕…… …… …… 夜色袭近,月光皎洁。 夜晚的长流宫,色彩比起白天不减分毫。 璀璨的光亮让它充满了一种迷醉的光辉。 一如它倾国倾城的主人。 这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没有什么大的波澜,自从管府覆灭,阿史那沁被击败之后,每天都变得平平淡淡起来。 月光与四面八方的其他光亮让华美的建筑在各处留下憧憧的影像,规则又具有醉人的艺术性。 北唐第一美人,国色天香的广乐公主殿下李惜芸,就着月光与夜色的交融,静静地坐在亭子里,眼帘低垂,看着反照着白色月光的流水,默然无声。 那是安详静美的画,她是画中人。 北唐的文人才子们都坚信,她比画中人更美,美上万分。 她的宫装依旧鲜红似血,她的容颜依旧美艳到极点。 只是,时间终究是缓缓而过了,长流宫的桃花,今年是不会开了。 那一夜之后的这段时间,她一直都过得很平静,也很安定,没有了任何思想上的包袱,心如止水,整个人也呈现出一种宁静祥和之美。 她没有多去追寻外面的事情,外面的事情也很难再透进来。 宫闱之中,帘幕重重。 只是她身后的那些宫女们,看着自己家公主殿下的倾城容颜,心想:公主殿下,真的是变了。具体变了什么,她们也说不出来。 整个长安很冷,外面的寒风也不小,但是在这偌大的建筑群之中穿行,最终来到长流宫处,来到李惜芸的面前,却已经很平静了。 她的素手柔柔地倚着木栏,广袖之上的金色丝线还有鲜艳的百花在光线之中忽闪忽闪,明暗中反而有着一种朦胧之美。 她低垂着眼帘的样子很好看,像是在失神,也不尽然。 周围的宫女们都静静地陪伴着她,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惜芸每天夜晚都会选择一段时间,就这么来到亭子中,倚着木栏,看着流水,默声不响。 许久许久,她的眼帘微微抬起,倚靠着木栏的素手也动了一下,端庄地摆到了自己的身前。 远处,夜色、月色与长流宫内的光亮交织之中,一名宫女神色不定地提着灯笼,朝着这里走来。 几名相熟的宫女朝着那一位使了几个眼色,似乎是想要探究一些什么,却被对方的目光躲闪了开去。 “怎么了?”李惜芸的那一双明眸望了过去,声音依旧平静。 “公主……我刚刚从外面的人口中听说了一些事情,虽然那些事情看起来似乎和您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和您说说为好。” 李惜芸的如画容颜中,看不出来有任何的波澜,她的心,本来就很安定与坚韧,后来又经历了那些事情,使得她更加心如止水了起来。 她就说了一个字:“好。”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宫闱之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于是,那么多的目光,还有她李惜芸的目光,全部都落到了那一位宫女的身上。 处在这样的氛围之中,那名宫女很明显有些紧张,再加上她听说的事情比较乱,也对她的心理打击很大,所以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她挠了挠头,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紧接着又不好意思道:“公主殿下,让我好好理一理思绪。” “小遥,你的脑子怎么关键时刻就不顶用啊?你听见了什么就说什么,还需要理什么思绪。”一名宫女不满道。 李惜芸的眸光望了过去,那里面并没有任何的不喜与震慑,但是却很自然地让所有还要出口的宫女都噤声了。 小遥不自在了许久,深呼吸几口气,不好意思地朝着自己家最敬爱、最美丽的公主殿下笑了笑,道: “公主,我理好思绪了。” “那就说吧。”李惜芸的声音很柔和,她微微笑了一下以示鼓励,她的笑容其实很简单,但是几名宫女还是觉得自己被晃了眼睛。 “嗯,”小遥再次挠了挠头,开口说话了,“那就从最起初的说起吧。” “听说今天,白云里那三个家伙又骑马在长安的大街上横冲直撞的,真是蛮横,他们那些纨绔,不闹出点事情,似乎就觉得丢了几两肉似的。” 白云里左惊等纨绔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只不过,只要不出什么事情,不论是各府的老爷们,还是陛下,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年少轻狂,我大唐养好了他们,他们每日没什么事情做,自然无事生非。”李惜芸昂了昂秀首,细长的眸子微微瞥了瞥空中的月亮,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 那些都是避免不了的,也不是她所能管的,虽然她不赞同,但是和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只是,她也不过十五芳华,却用“年少轻狂”来形容那些纨绔,实在是有些老气横秋,也很……强大,让几名宫女想笑又不敢。 “嘿嘿,”小遥傻笑了一下,紧接着神情便强装严肃了一下,道:“不过,今天他们可是……惹了大事情。” “撞进沟里了?”一名宫女插嘴道。 “撞上了公主哪位皇兄的车驾?”另一名宫女马上顺势开口。 “被他们的爹撞见了?”第三名宫女抢着道。 …… 这里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很活跃,李惜芸对待自己的宫女,是一个很随和的公主,这一点,和许许多多其他的公主都很不一样,她对外有的时候隐约有些强势,却对自己的人稍有纵容。 她微笑着看着她们叽叽喳喳热闹非凡,也一脸兴奋的样子,没有出声呵斥什么。 看得出来,对于白云里那些纨绔,那些宫女们也都很看不惯,巴不得他们出什么大事情。 看着她们的兴致高涨,小遥也短暂忘却了自己之前的心神不定,不断地摇头说不是,却偏偏不肯马上说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说啊!”在很长时间的错误猜测之后,那些宫女们终于越来越好奇,也憋不住了,叫嚷着让小遥把听说的事情快点说出来。 小遥显得有些得意,道:“好好好,你们吵成这样,我怎么说啊?” “我们不和你猜灯谜了,你现在就说。”一名宫女道。 周围安静了许多,于是小遥开始说话了。 她终于又想到了故事中的那个人物,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头。 “你们知道的,长安百姓,碰上那些纨绔,就是倒霉,不让道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今天有一个人没有让道。” “谁呀,我们公主的皇兄?”一名宫女又插嘴道。 和那些各府的下人们一样,李惜芸就是她们骄傲的底气,顺带着李惜芸的那些个皇兄,也成为了她们扬眉吐气的资本,有事没事都要拿出来得意一把。 小遥瞪了她一眼,那名宫女意识到自己又破坏氛围了,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是从北疆归来的。”小遥道。 周围的气氛稍微有些变化,阿史那沁带给北唐人的压力太大了,而胜利更是让北唐人几乎要热泪盈眶,如今听说一名从北疆归来的士兵,虽然并不是诸如王独、冠英将军、薛昭那般让人肃然起敬甚至倾慕的对象,但总是微微有些感触。 微冷的风撩起李惜芸的发梢,她伸出素手,轻轻地拢了拢,紧接着又平静端庄地放下。 她的红色宫装鲜红似血,在夜色与月色的衬托之下,更加夺目,明艳得让人心中触动。 小遥看了看她一眼,看到她的神情依旧很是平静,不禁心想:不知道自己把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说完,公主殿下还能不能够保持这样的平静? “然后呢?”一名宫女禁不住问道。 “华府的下人骑马撞了上去。” “真可恶。”提问的宫女道。 “那名士兵拔刀,斩断了马腿。” “干得漂亮!” “华府的人摔死了。” “啊?” 人们总是惧怕死亡,虽然对于某些人的“报应”,是亲者痛,仇者快,但是一旦和死亡有关,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还是想逃避、有些唏嘘。 “弄死了华府的人,那名士兵完了。”一名宫女侧头对着身边的另一人道。 “对啊,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胆子倒是不小,华府的那一位,我见到过,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真是一个混蛋!”那名宫女蹙眉表示同意道。 “后来呢?”在她们的议论纷纷之中,一个雅致的声音忽然响起,那个声音并不高,于她们的叽叽喳喳之中,并不占任何音量上的优势,可是却显得那么另类与独特。 “公主,我还以为您对这件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呢!”小遥有些高兴地喊道。 李惜芸微微笑了笑,细长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感慨。 “大唐无事,这长流宫内,一年又一年,也是没有什么千差万别,听听外面有趣的故事,也是极好的。” 的确,别人倾慕她,觉得长流宫就是一个美妙到极点、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可是,这里于她而言,的确是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与有趣。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重要的不是故事,而是故事里面的主角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虽然看起来依旧很平静,可是她的这一提问,表示她依然关注那外面的世界,以及这一个故事,这让周围的宫女们有些高兴,因为她们可以感觉到不管怎么样,高贵而不可接近的公主殿下终于是参与了进去,而不是永远高高在上地俯视。 “那名士兵被京兆尹的人押走了。”小遥道。 “为什么不是被华府的人恶狠狠地抓走了?”一名宫女很明显很是不解。 “像白云里这一类人,不应该啊,他们怎么舍得把人交给京兆尹?”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小遥道,“反正,那名士兵就是被京兆尹的人押走了。” “也差不多,既然弄死了华府的人,到了京兆尹处,还不是差不多的结局。”旁边的宫女插嘴道。 李惜芸笑了笑,对于她们的想当然,很显然她觉得有些头脑简单。 小遥看到了公主的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有压力,她有心讲出一个惊心动魄跌宕起伏的故事,可是她总是觉得那些故事在李惜芸的面前,似乎都失去了那种惊喜与震惊性。 她们的广乐公主,绝对不会想当然。 毕竟,如果事情如同那些宫女们所说的那样,那么小遥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神情,也觉得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不可思议了。 李惜芸缓缓站了起来。 如瀑青丝垂挂。 她的宫装卷裹着微微的冷风,絮絮地荡漾着,就像是浮在水波之中。 小遥想着今天所牵扯到的人物,看到公主殿下忽然站立而起,便有些紧张。 李惜芸莲步轻移,款款来到小遥的身边,眸子瞥了她一眼,嫣然一笑道:“继续说吧。” 小遥再一次挠了挠头,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安,李惜芸站起,并且来到她的身边,打乱了她的全部思绪。 李惜芸似乎看出了一些什么,绕着她的身侧而过,站在了亭子中央。 就像是开了一朵鲜红色的花。 “今日的京兆尹府衙,迎来了皇宫之中一位陛下身边最最亲近的人之一。”小遥终于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口说话了。 “是公主殿下的皇兄?”在那些宫女的世界里,似乎皇宫之中的人物,除了她们敬爱的公主殿下,那就只有公主殿下的皇兄了。 “是彭公公。”小遥摇了摇头。 周围静了一瞬,宫女们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彭公公既然出现了,那么就代表谁的手伸了过去。 李惜芸就在小遥的身后,小遥并不知道公主殿下的神情究竟会怎样的,只是隐约觉得对方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于是有些紧张。 “陛下……是怎么回事?”许久之后,一名宫女艰涩又小心翼翼地开口。 当事情演变到这样的程度之后,也就意味着她们不屑一顾的纨绔与倒霉士兵的小打小闹完全就变了性质,变成了足以令长安人侧目的大事件。 “谁都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会有谁知道当时的京兆尹府衙之内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只不过,听说他们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副情景——彭公公带着那一名士兵走出了府衙,而京兆尹大人,被人架着出去送行。” “后来,那名士兵就被彭公公带着去觐见陛下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遥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看得出来她的心中有些忐忑,她有些怀疑自己把这一件事情告诉李惜芸到底对不对,公主殿下会不会觉得不悦。可是,那件事情终究还是存在在那里,迟早会传到李惜芸的耳中的。 听到这里,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知道,纪晓光一定是受到了什么惩罚,那名士兵被触碰,触犯到了陛下的某一个禁区,而那名士兵居然有资格被彭公公引着去觐见陛下,也绝对不仅仅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这个故事有些没头没尾啊。”李惜芸笑道。 她宫装拖地,抬起眼帘,望了望空中的月亮,在亭子之中轻轻地踱步,她微笑着越过一个又一个宫女,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暗香迎面,又悄悄地远去,李惜芸从亭子的中央,款款到了亭子的边缘,伸出素手,广袖招展开来,像是在承接着洁白的月光。 小遥感受着那股越来越淡的暗香,呼吸有些急促,俏脸微红,嗫嚅道:“公主,故事……还没有完……只是如果我说下去,您最好不要不高兴。” “本宫为什么会不高兴?”李惜芸把素手缓缓放下,垂到宫装的两侧,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她李惜芸,望的是大唐河山,宫闱虽然帘幕重重,但是她心有天下,还有多少事情是可以让她不高兴,影响到她的呢? 小遥知道自己家的公主是全天下最有气质,也最最不可一世的公主殿下,但是,她还是清楚,有些事情,依旧能够让李惜芸的芳心,产生波澜。 “重要的不是故事,而是故事里面的主角。”小遥在心中叹息了一口气,道。 “那名士兵究竟是谁?”一名宫女忍不住问道。 现如今,气氛很明显有些不太寻常了,因为小遥所说的故事,还有小遥数次的欲言又止,将那种氛围推到了某一种很奇妙的状态,那种状态让人警惕与压抑。 由此,更是让人对那一名非常奇怪的“普通士兵”产生好奇又小心翼翼的心理。 小遥看向李惜芸,看到对方也正在看着她。 她皱了皱眉头,心想:反正这一件事情迟早会传透整个长安,既然如此,公主殿下提前知道了,有点心理准备最好。 她心一狠,一咬牙,声音也情不自禁地带上了某些狠意:“虽然我希望是假的。” “但是宫里面有极少数的人在传,被陛下召进宫的那名普通士兵,是……” 她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还是自然地落到了李惜芸的倾城容颜之上。 李惜芸的眸光没有丝毫的变化,神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知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躲避的必要,小遥终于憋出了那两个字:“管阔。”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聘婷扬袖舞风轻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两个字落定。 周围一片静。 谁也没有说话,甚至就连嘲讽、反驳的声音都没有。 小遥在明暗之中看着李惜芸那如画的眉眼,心中忐忑地想看清楚公主殿下有没有什么恼怒哪怕仅仅是不悦的神情。 只是,李惜芸的神彩,却是在那两个字落定之后依旧。 她亭亭地站在那里,冷风拂起了她的鲜红宫装,像是花儿在颤动。 明艳,动人。 长流宫内的温度依然,但是寒风却像是越来越微弱,在这之间,光与影不颤动分毫,只是逐渐逐渐,一片云遮住了皎月。 就这样过去了很久。 “本宫累了,是时候休息了。” 李惜芸的声音打破了那种像死一样的平静,随后她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款款转身,青丝随着这一系列动作泼洒开来,最终又微微地垂到了窈窕的柳腰处。 她并没有说更多的话、做更多的事,自顾自地莲步轻移,朝着远处美轮美奂的长流宫殿而去。 那边张灯结彩,流光溢彩。 她风姿依旧,没有改变分毫。 但是小遥等宫女,总是感觉有什么细微的东西改变了。 “都是以讹传讹,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傻子怎么可能有能力在北疆生存下去?既然如此,你说出来做什么?”一名宫女微恼地对着小遥道。 “这件事情迟早会传到公主殿下的耳中的!”小遥面红耳赤地辩驳道。 …… …… 今天是镇武将军王独回到长安的第一天,同时也是林海等许多人回到长安的第一天。 今天也是管阔回到长安的第一天。 总体来说,虽然今天发生了一些让人产生话柄的事情、茶余饭后的话题,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讲,还是和一直以来的多少天一样。 管阔就是制造这些话题的主人公,不过他似乎并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还活得好好的。 然而今夜的许多人,注定无眠。 对于那些人来讲,今天并不是一个好日子,实在是灾难之日。 权势熏天的白府内,灯火通明,虽然时间尚早,但是他们的灯火,总是显得比起旁边的所有府邸都要显眼许多。 与灯火通明作为比较的,是府内一片隐在的压抑。 虽然大多数仆役、丫鬟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府内仍然热闹、人来人往,但是那知道某些毁灭性事情的极少数人,却像是丢了魂一般,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一名仆役将院子里的一处角落打扫干净,作今日最后的清理。 “老于,明天的事情不要忘了啊!” 在另一名仆役路过的时候,他笑着提醒了一声。 “怎么可能会忘?”另一名仆役回笑,接着吹了一声口哨而过。 他们的心情大多是时候都很好,虽然他们只是每日做着枯燥劳作的仆役,可是他们也是白府的仆役,他们的老爷是当朝从三品的秘书监大人,虽然职位并不是如何险要,但是官秩较高,还与其他的许许多多巨头有着关系,地位牢靠,所以让他们这些白府的仆役婢女们也相应的硬气了许多,在长安大街上行走都能够时时刻刻挺起胸膛。 当他把那块角落里弄干净,转身的时候,看到光线通明之中,自己家尊贵的、敬畏的老爷身后跟着一些亲信,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他吃了一惊,慌忙依据白家的规矩跪拜而下,口呼: “拜见老爷!” 出乎他预料的是,白大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略微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到自己家老爷的脸阴沉得像是雷鸣之下的阴云,看不出丝毫的血色,即使是通明的灯火,也照不亮那一张脸。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觉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白大人一向古井无波,泰山塌于前而面不改色,而今这样令人心惊胆战的脸色,几乎昭示了某种毁灭性的可能…… …… …… 厢房微暖,美人窈窕。 聘婷扬袖舞,阿那曲身轻。 照灼蓝光在,容冶春风生。 在迷醉微温的光线中,美人纤细的腰肢充满了一种梦幻般的美丽,春袖扬起,又落下,婀娜的身姿舞了一圈又一圈,暗香浮动,人影彷徨,扑人面。 白云里一动不动地斜躺在那里,看着风情万种的美人,神情看起来似乎有些痴呆。 他当然不是真的痴呆,那是因为他在失神地想着事情。 白天已经过去,看起来,有关彭公公与陛下,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他知道,危险一直都在,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来临,又是什么时候来临。 看着美人曲线曼妙的身段,可以放松一下他的心情,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他认为如此可以让自己的脑子不再绷紧,然后想出来一些好办法,尽管当他和阮府公子从华府离开之后,直到现在脑子里面依旧什么都没有。 阮府的公子、华府的公子也并没有找他,说明那两位也是直到现在也是无解。 办法迟迟没有涌现出脑海,但是一张脸却浮现在了他的脑中。 那是管阔的脸。 他的脑中,管阔依旧穿着管府公子的华贵服饰,傻不拉几地对着他叫嚣: “来啊,本公子就要迎娶大唐第一美人:广乐公主殿下了,你们恨不恨我,恨不恨我?来打我呀,来呀来呀,本公子是管清和的儿子,你们能奈我何?” 紧接着,管阔的模样又变成了那个同样傻不拉几的乡巴佬一样的小兵,还是在叫嚣: “来啊,我管某当街弄死了华府的人,我还要弄死你白府的人呢,看看吧,刘家千金正在背后看着你们吃瘪呢!来呀来呀,来打我呀,我管某待会儿还要进宫去觐见陛下呢,碰了我,你们看看会是什么结果?” 那两个风格完全不同的形象一直在他的脑海中交替,他的脸色越来越差,气得浑身发抖,随后盯着前面舞动的美人白皙细腻的肌肤,脸上浮现出一股狂热。 美人婀娜,近在眼前,烦心的事情那么无解,而且直到现在还没有什么结果,徒劳操心完全就没有任何的用处,那还不如像昨日、前日、以前的许许多多日一样,风花雪月一把,管他冬夏与春秋!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拼爹的最终可能就是坑爹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告诉自己,自己是白家公子,父亲是秘书监白大人,那么显赫的地位,区区一个管阔,又能怎么样,陛下敢轻易动吗? 今天暂时什么都没有发生,今夜狂欢之后的明日,将会风平浪静。 现在看来,这理应是事实。 他的身体与心情缓缓放轻松了,对着一名瓜子脸的婢女有些轻挑地勾了勾手指,道:“来,你过来。” 那名婢女停下了腰肢的扭动,心中窃喜,但是脸上却是有些娇羞地绯红一片。 她的容颜清秀,如果她是一名大家千金,好生打扮一场,气质与光环也上去了,也不比曹红药等名门差上多少。 可惜,她毕竟只是白云里的一名婢女,没有了那些虚伪可笑的光环,也就只能成为服侍白云里的玩物,而不会让白云里动真心。 她特意作出一副怯怯的样子,带着几缕芬芳,吁气如兰,款款地来到白云里的近前,雅声道:“公子……” 白云里此时此刻,把之前的所有郁闷都放下了,感觉整个人惬意无比,他把右手手臂张开,又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笑容,道:“坐上来。” 婢女害羞地低了低秀首,又垂了垂眼帘,小意地坐了上去,紧接着便发出一声嘤咛。 白云里的右臂,对着她盈盈一握的柳腰揽了上去。 (就写到这里了,要是被404那可就坠机了,像我们这种光明磊落的好青年……) 只是,在这一瞬间的时间,仿佛定格,他没能够做一些更加不可言说的动作,便听见了一声大响。 “砰!” 厢房的门被恶狠狠地踹开,还在跳舞的美人们发出一片尖叫与惊呼。 “小畜生!” 冲进来的那人脸部的肌肉抽搐着,整张脸都几乎变形了。 …… ……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雷霆万钧之力,掩耳不及盗铃之势…… 万般不可言。 可以知道,当某种很美妙的过程正在进行着,然后突然撞上了天崩地裂水倒流,那种崩溃感觉是怎样的。 就像是你在高呼着自己是状元,就要平步青云的时候,一大批恶狠狠的衙役冲上来把你押住,说你犯了死罪。 就像是洞房花烛之夜,看着身姿窈窕的新婚妻子,掀开红盖头,却发现丫是一个杀人如麻面目恐怖的男杀手。 白云里直接就傻掉了,因为前后事情的衔接,让他是如此这般的跟不上,他前面还在准备风花雪月,后面门就被一脚踹开,一个自己惧怕到极点的男人摆出一副要把他千刀万剐的架势。 惊慌到极点的婢女们在尖叫着撞了柱子、撞翻案几,一片纷乱不堪之后,拿着形形色色的东西遮住自己白皙的肌肤,散乱地跪在了地上,一边是抵御着外面的寒冷温度,另一边可能是显示自己居然还要脸,虽然她们的脸面从来就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那个瘫坐在那里几乎傻掉了的纨绔。 事情来得太突然,那名瓜子脸的婢女整个身体包括脑子都崩溃了,她的俏脸上毫无血色,依旧躺在白云里的怀里,瑟瑟发抖着,丝毫动弹不得。 而那个把厢房的门踹开的男人,同样是身体有些发抖。 他是愤怒与绝望到了极点。 他遇到过许许多多拼爹的,但是偏偏让他遇到了一个坑爹的。 更加让他不甘心的是——给他惹了那么致命性的一击之后,白云里居然还有闲心情在这里如此这般! 白云里傻掉的时间特别长,事情的转折太过震撼性,需要他长久时间的恢复。 在“小畜生”那三个字像是惊雷炸响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里居然一片死寂。 忽然,白云里作出动作了。 他的面目刹那变得狰狞,左手一巴掌朝着那名瓜子脸的婢女脸上扇了上去。 “啪!” 那声音极响,因为他欢喜所以平日里把肌肤得以保持得娇嫩雪白的这名婢女瞬间就鲜红一片,紧接着因为皮肤破裂而渗出了血来。 “不要脸的贱货,居然勾引本公子,还给本公子的茶里面下药!”白云里的心中忐忑,空空落落,但是呵斥出来的气势却是非凡。 他朝着白家老爷,也朝着那名瓜子脸的婢女,更朝着这里的所有人所自说自话给出的理由实在是有点搞笑甚至是奇葩,但是他还说得跟真的一样,这么精彩的表演,他简直是绝了,只是平日里还可真的看不出来他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点什么,虽然暂时还不知道白府到底经历了怎样巨大的变故,但是他不想待会儿被自己的爹给打死。 那名婢女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纤手顺势想要去触摸那半张脸,但是白云里却残忍地对着她用力一推,只听一个沉闷的声音,那名可怜的婢女从他的怀里跌了出去,摔了个头破血流,摔在地上嘤嘤地哭,整个人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思想了。 白云里强忍着心脏都几乎要碎掉的感觉,强装出一副潇洒的样子,“刷刷”两下整理好衣冠,拜倒在地: “爹,孩儿不孝,可能为您惹了一点麻烦,任由爹爹责罚,爹爹需要孩儿做什么,孩儿马上就去做。” 不得不说,就连他自己都惊讶于而今表面上的淡定,他的心理已经虚弱无比,但是表面上居然还能够成为看起来这里最最平静的一个人,他忽然觉得自己好伟大,不知道刘方好等千金看到自己的此情此景,会不会产生什么崇拜的感觉。 管阔所想的是对的,曾经的那些小屁孩们,忽然之间变了一些,他可能真的是长大了,虽然依旧是一个人渣,但是也成长为了人渣里的一个极品。 他猜测过一些结果,但是他觉得,就算是灭顶之灾,自己的父亲也是秘书监大人,位高权重,同气连枝,牵一而动全身,陛下就算发怒,也不会真的是什么翻江倒海,这一次自己父亲的第三次如此这般的发怒,应该只是因为相对于那些不伤毫毛的小事情,这一次算是动了皮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七十一章 子不教,父之过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只要他的父亲还在,不是像管府那一群蠢货一样,稀里哗啦地被杀了个满门,那就说明他们白府依旧安然无恙。 “可能?一点?马上就去做?哈哈!哈哈哈!” 白大人的面目依旧狰狞恐怖,但是却是仰天大笑,笑得尤其爽朗与发自真心。 白大人的样子让强装镇定的白云里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后他几乎听见了心脏破碎的声音。 他忽然好害怕。 在白府,身为从三品的秘书监白大人、白家老爷,是所有白家人的底气与信心,只要白大人还在,整个长安,他们都不惧怕谁,到处都可以横着走。 白云里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怒极而笑还是怎么了,但是他忽然非常恐惧于自己的父亲会不会就这样疯掉了。 白大人是他们所有人的精神支柱,几乎可以支撑一万年,如果他的父亲真的就这样疯掉了,那么他怎么办? 他的嘴唇哆嗦着,对着那名一直都在仰天大笑,而身边人心怀忐忑,却不敢上前去阻止的中年男人面色惨白地轻声问道:“爹,爹,爹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太小,比起白大人的大笑声还要小,在这片白府所遭受的惊涛骇浪之中,显得是那么渺小与可笑。 可是白大人的仰天大笑却是戛然而止。 那名刚才还在嘤嘤地哭的婢女被彻底吓傻了,当此时,哪怕依旧梨花带雨,却不再有任何的声音。 于是,白大人大笑的戛然而止让整个厢房之内寂静得可怕。 而白大人那一张本来就谈不上好看的脸则是更加令人感觉到胆寒。 他就带着这一张脸,开始往前踏步。 白云里依旧跪拜在那里,仰着头,就像是一只嗷嗷待哺等待着父母投下食物的幼鸟,只是他不像那些幼鸟一样嗷嗷地叫着,而是傻愣愣地呆在那里。 白大人来到了他的面前,缓缓蹲了下去。 宽大的绣着金线的袖子垂落在地上。 “怎么了?”那种狰狞之色渐渐有所变化,转为了某种很是奇特的冷笑。 白云里的自作聪明之后的强装镇定在这一切的面前,土崩瓦解。 “子不教,父之过,我生的好儿子啊!” 白大人的言语之间,充满了某种感慨。 “爹……”白云里的口中一阵干燥,张了张口,想要说出些什么,可是却除了这个字,没能够说出来更多。 他的荣耀、他的底气、他的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来源于这个字,所以,当毁灭性的打击来临的时候,他所能够说出来的也唯有这个字。 白大人伸出宽大的手,有些溺爱地抚摸着白云里的头,面色忽然缓和,声音也变得轻柔,那种变化光怪陆离,不能够给人丝毫的安全感,剩下的只有恐惧。 “云里,我只打过你两次,那两次你是不是特别恨我,也特别的不服气?” 白云里依旧大张着口,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白大人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知道,我明白,那两次,你一定是恨死了,你都恨不得杀了你的父亲,可是你不敢,你知道,你这么做了,你就真的完了,你什么都没有了。” 他把白云里有些凌乱的头发小心翼翼又细致地慢慢整理。 “爹知道,你的那种心理很矛盾,一方面,你很骄傲于是我的儿子,但是想到那两次的时候,却恨不得我马上去死,好啊,很好,很不错,很可以,在今天,你真的这么去做了,你要把你的爹给弄死。” 白大人忽然把那一双显得尤其温柔,简直温柔到恐怖的手收了回去,猛地站了起来。 站立起来所形成的那股冷风让白云里浑身都打了一个寒颤,他呆滞的眼睛里,他的父亲的面目再一次变得狠厉,那种狠厉是他最最惊惧的。 “爹知道,你喜欢玩,偌大的长安,随便你怎么玩,但是,白家的基业、白家的荣辱,你怎么可以玩,你怎么狠心玩!!” 白大人的声音猛然变得高亢,振聋发聩,就像是电闪雷鸣,几乎要把人劈得灰飞烟灭。 他把脚高高地抬起。 对着白云里的脑袋。 狠狠地一脚踹了上去。 那种心狠手辣,让周围人的血液都几乎凝固,恐惧到令人窒息。 白云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跪拜着的整个身体就像是无力倒地的石像,“砰”地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那声音极响,那些婢女、仆役、亲信,都吓得闭上了眼睛,唯恐会看到一副后脑勺开裂,鲜血四溅的场景。 不知道是白云里的运气很不错,还是白大人的力度恰到好处,白云里虽然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非人一般的低吼,但是他的脑袋并没有像周围的人想象的那样开裂、鲜血四溅。 白大人就这样神情冷漠地俯视着他,俯视着自己的这一位独子,像是在看待一只过街老鼠。 “爹在今天,才忽然发觉,打你那两次,真的是不够,太少太少了,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今天的这么一个结局。” “我白章横行长安这么多年,从当年的区区一名从九品上的奉礼郎爬到如今从三品的秘书监,一路坦荡荡,高歌猛进,没想到却教出来了一个这么东西,实在是失败。” 他的神情由冷漠渐渐变为了落寞,随后再一次缓缓地蹲了下去,脸上充斥着的,是数不尽的沧桑与悔恨。 白云里的疼痛感觉已经减轻了不少,但是出于对父亲的恐惧,他没有敢起来,就这么痴痴呆呆地仰天毫无公子样地躺在那里,像是死了一般。 “起来吧,爹不打你了。”白章放下了自己一向所有的秘书监大人的架子,声音也放轻,就这样不顾地面上的冰寒刺骨,坐在了地上,神情之中满是概叹。 白云里没有敢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戏剧性太大,他的神经几乎要瘫痪,根本就想不明白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纵马任逍遥,正是少年英豪的时刻,紧接着就碰上了那个混蛋管阔,再后来……就这样了?但是具体是怎样了,他还不敢向自己的父亲询问。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已经不是什么秘书监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起来吧,爹真的不打你了,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的东西,虽然都是因你而起,可是爹只有你一个儿子,要是你再被爹打死了,爹那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白云里缓缓地起身,声音有些颤抖:“爹……怎么回事,我不相信……就因为那个东西,你可是秘书监大人,陛下怎么可能会轻易去动?” “秘书监大人?”白章惨然一笑,“爹现在已经不是了。” “陛下只给我在长安,在这白府停留四五天的时间,数天之后,我们就要离开长安,去青州了。” 看着白云里震惊的神情,他惨然一笑道:“爹现在已经被贬为青州刺史了。” 虽然今天白章的这种几乎疯狂的神态举动已经让白云里有了先见之明,可是当听说自己的父亲已经不是什么秘书监大人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充斥着某种难以置信。 他的父亲已经做了三年的秘书监,在长安生活了十多年,他也随着父亲官秩的提升,越来越意气风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父亲还只是一名奉礼郎时刻的生活。 在一瞬间,他的父亲忽然告诉他:白章白大人,已经不是什么秘书监了,那种从天堂跌入地狱的疼痛感,让他根本就无法接受。 正因为他白云里本身什么都没有,他的一切全部都依附于自己的父亲,所以他的那种疼痛感何其深切,和白章本人并没有多大的分别。 “陛下……真的这么做?”白云里艰涩地说出了那么一席话。 虽然他依旧非常害怕自己的父亲,但是看着白章现在瘫坐在那里神情落寞的样子,也已经爆发不出什么杀伤力,于是胆战心惊地说出了这么一席话。 说实话,因为他享受着这些东西太久了,所以根本就不愿意接受那些东西的突然消失。 不愿意,所以不敢相信。 他根本就不知道,白家老爷不再是秘书监之后的日子,到底应该怎样度过。 白章略微有些可怜地看了看他。 “这天下都是陛下的,人事变迁,谁都难以预料,今天陛下说你可以在整个大唐横着走,那么你就真的可以横着走,明天陛下说你将会死无葬生之地,那么你就真的会死无葬生之地,你以为我很厉害?在陛下的面前,我什么都不是,至于你,我的好儿子,你又算什么?” 听着白章的话,白云里感觉浑身都特别的难受,整个人变得有些失魂落魄的,他摇着头,不断地喃喃道:“不会的,我不相信……难道就因为那个傻子……这不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凶神恶煞一般的白章,在疯狂发泄了一通之后,真的变得“温和”了许多,他瘫坐在地上的样子毫不顾忌形象,似乎也是已经认命了。 儿子再坑爹,再畜生,终究也是他生的,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儿子再出什么事情,他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你口口声声说这个东西、这个傻子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他问道。 在今天,接受陛下的旨意的时候,他也是措手不及的,本来的话,白云里等纨绔横行长安街,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情,他懒得管,陛下也懒得管,所以在今天陛下突然把他贬为青州刺史的时候,他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而后,他在圣旨里,感受到了陛下深刻的愤怒,陛下说:他要召见的人,居然因为白云里三人的胡闹,而被京兆尹扣住了。 陛下的喜怒无常,他们这些长安的巨头们都很清楚,所以在这之后,他的莫名其妙就渐渐消失了,只能够自认倒霉,而且恼怒于自己儿子的运气之差以及不长眼。 不甘心与悔恨充斥了他的全身,所以在先前,他根本就没有多去深究,更何况,整件事情在圣旨里陛下已经说得够清楚够明白的了,直到现如今,对着自己的亲儿子,他踹也踹了,发泄也发泄了,渐渐冷静了下来,从白云里的只言片语之中,慢慢感觉到了几丝猫腻。 提到这里,失落感以及恐惧在愤怒与怨毒之中淡化了,白云里的脸上充满了愤懑: “就是那个傻子,那个天杀的傻子,管老贼的傻儿子,早就应该去死的那个狗东西!” 他的脸色几乎扭曲变形。 “今天我们在长安大街上走得好好的,那个傻子就突然冒了出来,华府的那个蠢货也是足够蠢的,朝着那个傻子的刀口撞了上去,结果马被砍残了,人也就摔死了。” 当说到这些的时候,他似乎早就忘了把管阔撞死的主意正是他提出来的,蠢货恰恰就是他自己。 大多数人面对一些造成极大损失的错误,不会去寻找自己的原因,而是下意识地推到别人的身上,这正是人性的弱点。 下面,他更是在自己父亲的面前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华府的人死了,华府那个没脑子的东西能甘心吗?我们本来也没有认出来,只是想把那个傻子带到府里面,好生‘伺候’着,不过最后京兆尹的人来了,就把那个傻子押走了。” “但是谁会知道那个可恶的傻子居然正是走在觐见陛下的路上,陛下居然会召见他,他也没有被突兀人的马刀砍死,这实在是不甘心啊!” 其实管阔并没有走在觐见陛下的路上,那只是陛下心情不好想要发泄时候的说辞而已,更何况,就连管阔自己都不知道陛下是怎么知道自己被纪晓光给抓了去的,对于那些权势最大的男人们的手腕,尤其是先帝的杰作,旁人是怎么也不可能知晓并且理解的。 “管阔他活着回来了,还受到了陛下的召见?” 这一个消息令已经虎落平阳的白章白大人皱起了眉头,略微有些吃惊,同时不由得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警惕。 “怎么会这样?”他自语道。 他和许多人不一样,尤其是白云里这些没有脑子的废物,他是横行长安这么多年的巨头,和纪晓光等人一样,几乎成了精,这一次的栽跟头,实在是因为他的坑爹儿子碰上了喜怒无常的陛下,而不是他的能力问题,所以他的思考自然而然,并没有像不少人那样觉得管阔的回来并且去觐见陛下就是一个笑话。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背后隐藏着什么?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环视了周围一圈,忽然开口道:“你们全部都出去吧。” 管清和是一代权相,不管怎么说,就算管清和已死,管阔毕竟是对方的儿子,而今管阔活着回来了,还被陛下召见,这就由不得他会思索一些什么,同时和自己的坑爹儿子秘密商讨一些东西。 今天带给厢房内的仆役婢女们的波荡太大了,而后白章态度的转变也太大了,在此时此刻,白章似乎又变成了平日里那个严肃冷静的秘书监大人,所以他们恍惚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他们依旧互相搀扶着,听从了白章的命令,离开了,尽管他们之中的许多人都有先见之明——树倒猢狲散,被贬为青州刺史的白大人,他们大多数人都不可能跟着去青州,而是要另寻出路了,然而至少这几天,他们还会是白家的人。 那名瓜子脸的婢女心理受伤是最大的,她自认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无缘无故被打破了俏脸,还被推倒在地,摔了个头破血流,又被白云里这么斥责,不知道白章又会怎么看自己,当此时,惧怕与绝望的感觉渐渐消失,于是泪水再一次哗哗地流。 白章却觉得这些对于自己都完全不重要,他都懒得去多看那些人一眼。 门被轻轻地关上,整个厢房之内,就只剩下了他们父子两个人。 地面上,散落一地,凌乱非凡,就像是刚才发生过殊死搏斗。 灯火忽明忽暗,照得整个厢房之内的氛围都有些凝重。 他们父子两个,就这样毫不顾忌形象地坐在冰冷坚硬的地上,互相而视。 “你确定,那一名去觐见陛下的普通士兵就是管阔?”白章的神情变回了往日的威严严肃。 “当时跟着去京兆尹府衙的人都是这么说的,而且阮府、华府的人也是这么说的,虽然当时我看到那名士兵,并没有马上认出来,但是当得知他就是管阔的时候,我回想了一下,发现真的就是他,不论是眉眼,还是某些说不清楚的气质。”白云里感觉到了自己父亲的郑重其事,也强行收敛了其他的一切,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这很没有道理。”白章皱眉道。 “怎么了,就算他是管阔,又能怎样,他只是管阔而已,左惊那家伙都搞了个军官当当,他管阔还只是一名普通士兵,这真的是很无能啊!”想到管阔,恨意越来越深,同时他对对方的鄙夷和轻视都展露无遗。 “又能怎样?”白章的神情微冷,斥责道,“你这个蠢货,难道还想犯同样的错误吗?” “普通士兵、他是管阔,这两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会被陛下召见,要知道,就因为你的这种愚蠢的想法,才导致了我白家遭受如此惊变,你眼里的普通士兵、一个小人物,他去觐见陛下了,然后就是因为他,我们白、阮、华三府全部都栽了,这难道还不能够让你对他产生提防心理?” 紧接着,白章又像是嘲讽一般反问一句道:“你觉得,他这一次从皇宫里面出来,还会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 “我……”白云里的神情上充斥着不甘心与不服气,但是他却没有说出来一些什么,一方面是白章对他的斥责让他哑口无言,另一方面,则是他也想不明白,虽然陛下喜怒无常,很多时候做事情看起来都不用脑子(这些想法当然不能够说出来),但是就因为这个管阔,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事情,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到他不说话了,白章沉重地呼出一口气,自顾自轻声说道:“让我想想看,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同时,是不是在陛下的背后,还有着一些人物,在推动着一些什么……” 在他看来,仅仅靠陛下本身,万万不会想到去动管阔这么一个“逆贼”之子的,那么陛下一定是被谁引导了,那个“谁”也许是一个人,也也许是一批人,目前他们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但是那些背后的人让他忌惮。 “爹,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我们就要离开这长安,去青州了,虽然我倒是很想把管阔这个傻子给宰了,但是离开了长安,管他管阔能够做出多少丑态百出的事情,和我们白家又有什么关系?”白云里的语气里颇有些懊恼道。 “说你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蠢货还总是不愿意承认!”白章的脸上充满了失望,“你以为爹我在长安横行那么多年,仅仅靠的是一己之力?” “我们长安的这些人,都被拧成了一股股的绳,说难听点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去了青州,我还得承蒙那些还在长安的人的照顾,更何况,从前的一些事情……” 他的声音小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没有就此说下去,而是转变了语气道:“你以为我们去了青州,就可以天高皇帝远地悠然自得了?要是管阔或者他背后的谁人闹出什么事情,让陛下查一些陈年旧账,还在长安的那些人躲不了,爹我虽然远在青州,同样是躲不了!” “你以为爹无事生非、没事找事、装好人所以给那些悠哉悠哉还可以在长安横着走的那些人担忧?爹担忧的是万一他们比爹更惨、倒掉之后牵扯到我们白家!” “管阔这种废物,怎么可能会有能力搅出什么浪花?”虽然听着父亲忧心忡忡的话语,心里面已经胆战心惊起来,但是白云里还是下意识地充斥着怨气、不屑道。 白章瞪着他。 他往后缩了缩脖子,他感觉自己的父亲又要打自己了。 “不管管阔他本身的能力怎么样,又想不想闹出什么浪花,但是在他的背后、陛下的背后,一定有着一些推手,那些推手指不定会不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呢!” 他对着白云里的话语已经带上了某些怒火,几乎像是斥责。 白云里不敢再说一些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当时我知道出了事情之后,和阮府的那一位去了华府一趟……” 白章的脸上出现了几丝厌恶。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整天厮混在一起,最终导致我们三府共同衰落了!” 白云里嗫嚅着不语。 “不过你倒是偶尔聪明了一把,也知道提醒你爹了,我这就找一找那些老冤家们,在我离开长安之前的那么多天,一起聚一聚商讨一下。” 他的目光转向后方,外面的世界被关闭着的朱门所遮挡,什么都看不明白。 他感觉自己在锦绣北唐的面前也是这样,忽然之间打了一个寒颤。 …… ……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妇人(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夜还早,并不深,周围长安的各个建筑物之内,都亮着万家灯火,雕花窗内,还有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管阔牵着无迹,跨着秦杀,行走在人烟并不算稀少的长街上,忽然觉得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 陛下看了秦杀,不过倒是并没有再看无迹,应该是累了,懒得去看。 对于陛下来说,只要他的心里面有珍威将军这一名爱将便够了。 今天是管阔回到长安的第一天,他本来对长安能够有什么令他心情愉悦的事情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他只想着快些回到北疆,不过至少到现在看来,今天过得还不错。 他低头算了一下自己今天做了些什么,又经历了一些什么,最终也并没有得出多少有见地的结论。 身侧宝马雕车碾过石板街的声音打破了他的这一思绪,他抬眼,望向了夜色中的长安。 万家灯火点缀着这一片锦绣繁华的土地,美丽依旧,一如当年。 但是管府的很多人都已经看不到了。 确切来说,管府只剩下他还能够看到这些美景。 他从皇宫而来,在一家客栈内简单吃了一顿,便一直顺着长街,从府邸密布之处缓缓走过。 他看着街道两侧时不时冒出来的代表着荣耀的金色匾额,辨认着那些是谁家大人的府邸,计算着府内又有着哪几位公子与千金。 在一处府邸的石阶前,他抬头,看着匾额,顿了顿,又笑了笑。 刘府的朱门关得真早,他想到。 他回想着白天刘方好的芳容,觉得有趣,也忽然有点感叹。 他继续往前走。 他左拐、又右拐,并没有规划特定的路线,不过,在大概两炷香之后,他的神情严肃了几分。 这边的那些府邸,和他恩恩怨怨比较大,他倒不是惧怕,但总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街道上的人,人流有些少了,可能是时间越来越深入,也可能是这里的人流量本来就不够多。 他驻足站立在原地许久,盯着侧前方的那一座府邸,面色意味莫名。 他并不清楚陛下到底让彭公公传达了什么旨意,但是他确定白家一定是栽了。 许久之后,他把眸光扫向距离白家很远的地方的一位老妇人。 他的眉头皱了皱,觉得有些奇怪。 他也说不清楚具体奇怪在哪里,但是他略微有些意识到:那一名妇人,理应不应该用“老”妇人去形容,但是看着那体型,还有动作,却恰恰是一名老人。 别人或许一百人里面也没有一个能够有这种感觉,但是他管阔却能够看得出来隐藏着的不同寻常,那是他和驼背老金待了十五年左右的结果。这个神秘的老家伙,真的潜移默化之下教给了他许多的东西。 他牵着东张西望对夜晚的长安很好奇的无迹,缓缓朝着那名老妇人而去。 马蹄声极有规律,即使是已经脱离了军队,无迹还是保持着军队之中特有的气质,这可能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在白府、龙府、商府等许许多多长安的豪华府邸之间的这一块夹缝,总是显得和周围的建筑有些格格不入。 虽然在这一片地带,算不上破落,却还算是不堪。 在那一片几乎可以被人遗忘的角落前面的街道上,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位老妇人,摆弄着摊位上的一些小玩意儿。 安静沉重得令人叹息。 管阔牵着马,来到了妇人的面前,停住了步伐。 妇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无迹瞪着铜铃般大小的马目,朝着妇人直直地看,如果它是一个男人,或许会给女人一种非常不自在的感觉。 “在这里是没多少人会买这些东西的,除非像我那般的过路人,或者很难可以出府的婢女仆役。”管阔看了看摊位上那些做工粗糙的发簪坠饰什么的,开口道。 “有也是好的。”妇人没有多看他,把头低了下去,继续摆弄着摊位上面的东西,大概是她看得出来,管阔并不是一名真正的顾客。 “你为什么不找另一条街?”管阔问道,“换一条街,就会好上许多。” “我喜欢待在这里。”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的,在我离开长安之前,这里似乎并没有人。” “不买东西的话就请走吧,年轻人不应该像我这般没有希望的妇人一般虚度浮华。” 管阔却并不愿意走,他回到长安,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事物,他很有心情把这长安再看一遍,而且他并没有觉得这就是虚度浮华,他现在是一名军人,即使是陛下新封了昭武校尉,那么也还算是一名武官,没有敌人的时候,怎么可以胡乱杀敌? “你的声音和你的样子很不符合,虽然故意显老一点,但是还是足够年轻。”管阔并没有遵从她的话,而是继续问道。 妇人再次抬头,盯着他看,问道:“你是京兆尹的人?” “不是。” “那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调查我?” “我就是感觉到很奇怪。” “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事情特别多,畜生都可以走路甚至骑马,还把别人当成畜生一样要杀要剐,我在这里,又算什么呢?” “我为什么感觉你在骂我?” “我骂的并不是你,但是假如你想要图谋一些什么的话,说不定我骂的真的是你。” 管阔笑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这名妇人真是有趣。 “我不觉得我可以图谋你什么。”他道。 那名妇人瞟了他一眼。 “我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很有钱,但是现在不了,因为那些钱被我在短短两三个月之内就全部都用完了。” 管阔的神情落寞了几分,他忽然沉默了。 感觉到他的沉默与压抑,还有埋藏在其中的淡淡忧伤,妇人不再对他摆出一副不怎么想理睬的样子,而是盯着他看着。 可能心中有着差不多痛苦经历的人之间,总是会冥冥之中产生一些共鸣。 “我曾经有过十几年的荣华显贵,但是现在不了,就在一夜之间,那些脆弱的东西就随风而散,点滴不剩了,包括我的亲人、我亲近的仆役、婢女们。” 听着他的话语,妇人终于有些意动,她这一次认认真真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一番。 盔甲虽旧,却是整整齐齐,头发束得很好,腰畔的那把刀,还有牵着的那匹浑然无迹的马,都非常不简单。 因为某些原因,她对那些各府大人与公子千金们有着刻骨铭心的厌恶与痛恨,在她看来,如果遇上了一个虎落平阳的家伙,她会大笑几声来拍手称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遇到管阔的时候,她恍惚之间只是被影响着,继而感觉到淡淡的忧伤,而没有了自己觉得应该有的情绪。 “你是谁?”她终于收敛了那种不想理睬的样子,主动开口询问了。 管阔咧嘴一笑。 “你肯定知道我,也许还会痛恨我,但是我觉得你们没有资格痛恨我,因为我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你们。” “我是管阔,管清和的儿子。” …… ……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妇人(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酉时的长安,依旧人来人往,至于冷清,是不存在的。 各府灯火的彩光,将各个院落,包括府门前的大街,照得同样流光溢彩,美妙迷离。 今日的白家注定无眠,于是白家的灯火将周围的一大片照得更亮。 飞檐、石狮、台阶……形形色色的规则物体在四处投下不同的影像,层层叠叠,影影憧憧。 在光暗之间,还有偶尔行过的大轿、宝马雕车,包括衣着各异的路人之间,那个牵着马站立在原地的年轻人,还有坐在那边独自摆摊的妇人并不怎么引人注目,却注定了自己的独特性。 在管阔说出那么一席话之后的一段时间,没有任何人经过,人影都在夜色的远方。 管阔在微笑着等待着妇人的回应,但是妇人却迟迟都没有回应。 不久之后,妇人终于冷笑了一声,道:“管老贼的儿子,居然还没有死?” 管阔依旧微笑着:“不,你错了。” “难道不是吗?”妇人挑了挑眉,当听到管阔说自己是管清和的儿子的时候,她的态度就有了明显的变化,变得相当不善了起来。 “当然不是,我是管清和的儿子、管相爷的儿子,至于你说的‘管老贼’,很抱歉,没有这个人,我不认得。” 妇人依旧冷笑着,却并没有马上说话。 在那一夜之前,人们或许对管清和明显敛没了李家光辉的行为,只是暗中有所诟病的话,那么在那一夜之后,因为舆论的走向,“管”这一姓氏就变得可耻了起来。 那种恨意自然而然,人不仅仅是理性的动物,也是感性的动物,很多时候,他们无所谓自己所痛恨的人有没有对他们造成过任何的伤害,就是单纯地随波逐流而痛恨。 陛下仅仅是昏庸,是头脑发热,胡乱杀死过许许多多个不应该杀的臣子,但是整个北唐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具有毁灭性的打击,百姓的生活依旧,可是因为那些受到伤害的臣子们所涌现出去的潮流,并没有受到伤害的百姓们同样对着陛下暗中恶语相加。 这里面并没有明确的对错之分,只是有些有趣。 “你真的就是管阔?”妇人盯着他。 “是的。” “你居然没有死,真是出人意料。” “我只是被发配边疆了,为什么会死?” “突兀人的马刀可是不长眼的。” “一个大唐人居然会期望自己国家的士兵被敌人砍死,这实在是有卖国的嫌疑。”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没有希望的妇人,我并不知道你过来要做什么。” “我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而已,哦不,不久前,我似乎已经是昭武校尉了,至于我过来,那是因为觉得你有趣,觉得你不同寻常,我感觉你在做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妇人的眼中氤氲着强大的怒火,她的眸光里面充斥着仇恨,她站起了身来,把脸凑向管阔。 能够感觉到她身上的危险气息,但是管阔却面色很平静地看着她,没有退缩分毫。 “不太好的事情,你们这类人做得比我们更多。”她几乎像是咬牙切齿道。 管阔终于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他往后跨了一步,随后默声不响地伸出手,朝着商府的方向指了指。 他在盯着妇人的眼睛看。 紧接着,他又指向龙府,同样并没有开口说什么话。 最后,他指向了白府。 他把手放下,点了点头。 “是白府吧?”他问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妇人道。 “我不知道你和白府之间发生了一些什么,”管阔道,“现在我什么都不是,我更是帮助不了你什么,不过我今天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管阔顿了顿。 “白府栽了,具体怎样了我也不太清楚,想来应该很痛很痛,不过我可以很高兴地告诉你:是我干的。” 说完,他就转身,跨着秦杀,牵着无迹,向着前方而去。 妇人眼眸中的光亮持续闪动着,嘴唇颤抖了一下,直到管阔来到了四五丈之外,在光与影之间越来越模糊的时候,终于开口了: “你等一等。” 管阔转头,朝着她一笑,当然没有百媚生,但是却足够让妇人恍惚之间感觉到了一丝战栗。 …… …… 这是一间很简单,但是很干净的小屋子。 火光很微弱,只能够照亮一小块的地方,尽管屋子很小。 “你应该年纪不大,三四十岁的样子,但是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一名老妇人。” 管阔依旧跨着秦杀,但是无迹却在屋外自己溜达,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木桌旁,看着那名妇人,道。 木桌大概是因为时光长久的缘故,显现出了黑褐色,那上面的纹络已经很模糊。 “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妇人的神情有些落寞,同时也略微有些忐忑,尤其有警惕与好奇。 “人世间有一些力量,凌驾于身体之外,那些力量很是莫名其妙,但是却真实存在着,我只能够很模糊地感觉到一些,但是却足以让我看出你的真实年龄。” “你不像是传闻中的那个管阔,一点也不像,我觉得你是在骗我。” “我骗你能够得到什么好处?”管阔笑了起来。 “可能会是我想不到的好处。” 妇人沉吟了一下,随后就管阔之前的问题回答道:“我显老,一方面大概是我的那些经历让我心力交瘁,另一方面,只有这样,我才不至于被人给认出来。” “那么你又为什么会相信我并且愿意带我过来呢?”管阔问道。 “我不在乎你是谁的儿子,你是管阔还是别人,我只在乎一件事情,那就是白家那群畜生的死活。至于相不相信你,我没有选择,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你已经看出来了我和白家有关系,那是躲不掉的,除非我可以杀了你,”她看了看管阔腰畔的秦杀,“为了我一直都在追求的事情,我也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可能没有时间好活的了,我已经失去了一切,什么都没有,我来不及等待,所以我只能够争取一切的希望,哪怕那些希望是很危险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妇人(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难道你完全相信我所说的话,认为我可以帮助你?”管阔笑道,“说不定我说白府栽了只是说说而已的呢?” “我只能放手一搏。”妇人的眸光变得坚定得可怕。 “看得出来,你的确是已经不想等待,也在此时此刻不想作出任何的选择了。”管阔的声音有些感慨。 说实话,他的老冤家特别多,白府比起李择南薛昭等人,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虽然他很乐意把白云里那个家伙弄得死得很难看,但总不至于有着什么非做不可的深仇大恨。 由此,他也是很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关注这一位妇人,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跟了进来。 妇人听说自己让白家栽了,便认为自己可以帮助对方彻底扳倒白家,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又为什么要帮助对方。 “我现在已经不会在乎你是管阔还是谁了,我请求你,帮助我,灭了那帮畜生。” 妇人站起身来,来到他的面前,跪了下去。 “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对此我很抱歉,如果是在去年,只要你能够帮助我扳倒白家,我会把我所有的一切财富都给你,虽然那些东西对于管家公子可能不值得一提。不过,如果你想要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哪怕是付出生命,但是前提是: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管阔起身,尝试把她扶起,但是妇人的意志很坚决,他试了一下,居然并没有成功。 体内,运气法开始动作,股股气流从四面八方进入他的体内,他的手臂猛然加力,终于把妇人扶起。 “你完全不必这样,因为我目前还是云里雾里的,你没有给我选择,我也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他道。 他看到妇人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泪花,不禁心头一颤。 他经历过管府的那一夜,也经历过颠沛流离的充军路,最后也在北疆的生死之间不停地徘徊,人世的变迁,全部都在他的身上体现过,看到妇人的这副样子,他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悸动。 “我知道你已经别无选择,选择我和不选择我,对你来说都没有多大的顾忌了,你可能从前比较痛恨我们管家的人,但是那种痛恨不及对白府的万分之一,所以在对白府的这一痛恨之中,我管阔于你而言,什么都不算,于是你准备请求我的帮助。”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平缓,他也不知道说出来到底是抱有着什么心态。 他自己都背负着深仇大恨,而今另一个背负着深仇大恨的人寻求自己的帮助,这实在是有些戏剧性,他本来应该戏谑地一笑,拂袖而去。但是初回长安,他便遇上了一个和自己有着差不多心情的人,忽然之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 他总不是唯一一个在战斗着的人。 “我不一定能够帮助你,但是我想你应该对着我说说看,你和白家,到底有着什么。” 妇人的泪花依旧在脸上,但是却正在缓缓干涸着。 她终于不再坚持跪下,而是示意管阔坐下,而她自己也坐下了。 她开始缓缓叙述去年的事情,那一段她最最灰暗、也最最疯狂的时光。 “我有一个女儿。”她道。 …… …… 妇人的表述能力有限,但是可喜的是,她富有着情感,一种撕心裂肺的真实情感。 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恨以及绝望,还有悲伤,有着很深沉的穿透性,可以透进人们的心灵深处。 她讲完了,已经泪眼婆娑,还有抑制不住的悔恨以及仇恨,简直是百感交集。 管阔在倾听的时候很认真地注视着对方,很安静,但是却能够让人感觉到他一直都在听着。 直到妇人说完之后的不久,他才说话了: “我知道白云里他们都很混账,不过,却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如此混账。” “人人都说那个时候是我的父亲把控着朝政,对于在此期间发生了这些事情,白家却安然无恙,在此我为他而向你道歉。” 妇人流着泪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我发泄的痛恨都是对你这一类人,你没有觉得我很可恨吗?” “我们这一类人?”管阔挑了挑眉,而后问道,“你是长安城外的人,但总还算是长安人,你听说过白云里、陶秋等那一类人的可恶吗,随随便便哪几位。” 妇人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在那件事情之前,她知道白家嫡子白云里,但是并没有听说过白云里的什么事迹,然而最起码听说过其他的一些府邸的公子千金们做的“好事”,就是万万没有想到听说的事情最后会到达自己的身上。 “那么你听说过我们管府的人做过什么可恶的事情吗,包括我,随随便便哪几位。”管阔又问道。 妇人微微一怔,随后又沉默不语,像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许久之后,她肯定地摇了摇头。 “至少我自己并没有听说过。” 她不便说并没有过,只能够说她自己并没有听说过。 管阔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你们对我们管家的偏见,就像对这个世界上的许许多多人一样,傲慢而且毫无道理,我为什么会有信心这么问你?那是因为,我确定我们管府的人从来、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这就是我们的底气,这就是之所以他们仅仅是白府、曹府、陶府……很多很多的府,而独独我们是管府的原因。” “请不要把我和白云里那些人类比、相提并论,那是对事实的侮辱。” 听完他的话,妇人很明显是意味莫名,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是越来越觉得面前的那个人这么轻轻松松地就告诉自己是管阔,而且和传闻中的是如此不一样,那么就应该是在欺骗自己,然而,又有一种力量让她不由自主地相信了这一切。 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寻找面前的那个年轻人,只是在接触了那一段时间之后,冥冥之中忽然像是看到了最后的一抹阳光。 她自己说过,她已经没有退路,也一无所有了,甚至都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只是为了报仇。但是毕竟她的生命只有一次,就算要赌,她又为什么要赌在管阔的身上,这么做值得吗? 这么做值不值得,对于她来说,同样还是一场赌博。 “白家的人认不出你了吗?”在妇人思索了片刻之后,管阔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妇人摇了摇头:“至少现在还认不出,你也说过的,我看起来比起真实年龄要老上许多。” “你就这样每夜在白家不远处摆摊,不会遭人怀疑?” “他们怀疑过,但是没有看出什么,时间久了,我的存在就变成了理所当然,这就是习惯成自然。” “这真的很好笑。” “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情都很好笑,我说过了,居然畜生都可以骑马,然后做出畜生的行为。” 管阔干笑一声,没有接话。 “我暂时还帮助不了你什么,同时还不一定愿意动手帮助你。”沉吟了一下之后,他道。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虽然陛下站在自己的身后,他也不清楚白章他们到底承受到了怎样的代价,可是毕竟白、阮、华都是因为自己而栽了,并且他也很清楚那三府在长安盘枝错杂,如此一来,他就必须要提防某些疯狗失去理智或者谨慎安排之后的反扑。 妇人的事情,是一个可以围困白家的棋子,可能就连白家自己都不知道,他必须要好好保留着。 “我需要的就是你的一个承诺,哪怕那个承诺难以实现、你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帮我实现,但是至少,你把它放在心里了,是吗?”妇人的眼中充满了希冀,以及坚定。 “我自己都已经一无所有,真的可能帮不了你什么。”管阔道。 “目前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希望,我只能够等待你。”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把你的事情记住?” “直觉,还有,不管是真是假,你说过了,你和白家的事情。” “好。” 管阔并没有说太多,他留下了那一个字,便站起了身来。 他知道,自己应该走了,妇人也知道他这是要走了,于是同样站了起来。 管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盔甲,妇人走到门前,为他开门。 就和之前知道他就是管阔时候的不屑一顾以及鄙夷,判若两人,殷勤而又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尊重色彩。 管阔来到门外,迎着冷风,深呼吸了一口气,外面的万家灯火依旧,可是他却感觉像是过了好多年。 无迹在外面的狭小范围内依旧在踱着步,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回头,对着妇人道:“你会离开那里吗?” “不会,”妇人回答得很快,“我已经在那里很久了,如果我贸然离开,反而意味着危险,其实我感觉这样很好,我望着自己的仇人,也望着自己的女儿死去的地方,一直如此。” 管阔点了点头,望向远方,那里是被高墙堵住的一片晦暗。 ……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王府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依旧牵着无迹,跨着秦杀,远离白府的金色匾额,朝着很远很远地方王独的府邸而去。 虽然王府并不大,不过作为北唐的镇武将军,也算是有些气派了,林海他们不少年轻俊彦都在长安有去处,而他并没有,所以他只能够去王府。 今夜王独林海他们会有一场接风洗尘的宴席,不过因为他的特殊原因,并没有参加。 他感觉在妇人那里似乎过了许久,但是抬眼看看天空,夜并不深,原来都是自己的错觉,于是他笑了笑。 冷风袭身,让他清醒,周围的一切看起来也都越来越清晰了。 他沿着长街一直向前走,他觉得离开长安和回到长安的这两天是何其相似,一直在人流之中走呀走呀,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命运的何方。 三炷香之后,他才牵着无迹,来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 相比于长安的其他府邸,王府的确算是非常冷清并且偏僻了,这条巷子,估计除了王府的人,不会有其他的人无缘无故地来到,但是经历了那么多,他倒是很喜欢这样宁静的味道。 朱门关闭着,他迟疑了一下,敲了敲门。 随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敲门直到开门用了不少的时间,随后门后探出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问道:“你找谁?” “我找王将军,今夜,我……”管阔挠了挠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为好。 老人的目光瞥过他手里牵着的无迹,又看了看他腰畔的秦杀,兀自点了点头,将朱门大开,道:“你进来吧,马我来牵走。” 管阔回头看了看无迹,笑了笑,道:“还是我来牵吧。” 他知道,除了因为在皇宫里听到陛下的名号外,这头烈马(劣马)听了话,其他时候,实在是一名危险分子。 虽然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坚持要自己牵马,但是老人并没有多问什么,引着他到了马房。 一路之上,管阔朝着四面八方张望,发现王府如同自己所猜测的一样,并不大,别说比起曾经的管府,就是其他的许许多多的府邸,都显小。 然而即使占地不大,府内却依旧显得冷清,并没有多少仆役婢女。 管阔有些感慨,他在北疆待了那么久,很清楚王独等将领是怎样出生入死、为国尽忠的,虽然他不否认长安也有许许多多像苏饷一般尽职尽责的好官,然而,诸如白章纪晓光等一些只知道结党营私的家伙同样不少,反之,王独他们的府邸反而显得这般寒酸,让人感叹。 说起白府与白章,他倒是忽然想起来定远将军白从云倒是和白章据说有些很微弱的关系,虽然因为几代人的过去,那种关系已经不值得一提了。 这当然只是题外话。 跟着那位老人行走,管阔问道:“你认识我?” 老人摇了摇头,又笑了笑,道:“这么好的马,这么好的刀,很显眼。” 管阔明白,必定是王独已经事先吩咐过了。 “王将军还没有回来吗?” “他和长安的那些兄弟们难得见一次面,自然会待得长久一些。” 对于老人居然称呼王独为“他”而不是“将军”,管阔有点讶异,在他看来,无论如何,王独都算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作为王府的人,不应该对王独的尊敬之心更加热切吗? 他看了一下老人的脸,发觉平平无奇,只是隐约之间似乎有一道电光在脑中一闪而过,却捕捉不到。 他皱了一下眉头,努力去想,却百思不得其解。 和刚才大多数府邸里的满目通明不一样,王独的府中,只有有人在的地方才会亮起,大多数时候,都得依靠像老人手中的灯笼。 虽然曾经的管府并不是这样子的,但是管阔倒是挺喜欢如此。 堂屋内,已经漆黑一片,在各处的一些厢房,却是亮着光。 因为天气冷的缘故,一路之上,那些亮着光的屋子都已经关上了门,于是更显冷清。 直到路过那么一间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一个虎头虎脑的丫头,看了一下管阔,随后对着老人高兴地叫道:“祖父!” 在这一瞬间,管阔怔了一下。 那个丫头,和王独长得是何其相像。 老人俯下身去,有些溺爱地抚摸了一下那丫头的头颅,温声说了几句,那丫头甜甜地笑着回去了。 “呃……这位是……将军的小姐?” 迟疑了一下,管阔还是心中有些意味莫名地开口问道。 “对啊!”老人笑着道,很明显,对于这个丫头,他是疼爱得很。 “那么……您是……将军的父亲?” 当说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管阔就连称呼都变了。 那一位是王独的女儿,然后她称呼老人为“祖父”,那么很明显,这么一位平平无奇、像是王府的下人一样给他开门,还准备给他牵马的是王独的父亲! 老人并没有明着回答,只是很欢愉地笑了起来,似乎整个人在听见这一句话的时候都放轻松了,看得出来,对于能够有王独这么一个儿子,他尤其感觉到骄傲。 管阔情不自禁地有点肃然起敬。 他管府一向被他认为是最最严格,也最最不会仗势欺人的府邸,可是如今见了王府,发现王府开门的“下人”居然是王独的父亲,这就不得不让他感觉到伟大了,尤其是在这个世界的上位者之中。 接下来,他下意识地有些默不作声,老人也并没有多说话,他不知道老人有没有感觉到他对王府的那种感觉 直到老人在一间厢房停下了脚步,对着他说道:“年轻人,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吧,都已经收拾好了,虽然里面比较简单,略显寒酸。” “在我们军旅之人看来,能够睡一间房间,已经是很难得的了。”管阔笑着道。 虽然他连一年的兵都没有当满,可是现在他特别臭美地喜欢用这个身份来显摆了。 他进了厢房,和老人最后稍微说了几句,老人便离开了。 点上火,环顾一下四周,这里面果然很简单,物什不多,不过他觉得很清爽,他不在乎。 “白云里,看看,这就叫别人家的府邸,别人家的爹,是不是比你家强多了?”他微笑着自语了一声,虽然他知道对方并不会听到他所说的话。 他靠着床沿坐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带的东西真的只有一些军饷,还有一把刀,至于其他过来长安的路上让无迹驮着的东西,已经被作为军物被王独等人收走了。 他就这样闭上双眼,开始默默运行竹简上面得到,又被丘镜山教导的气体运行法。 现在,哪怕是比起杀死苏印的那个时候,他的实力都变得强大得多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处在怎样的一个确切的状态,至少,像白、阮、华三府的人,十个八个的同时出手,根本就杀不死他。 这也是今天他对着那么快的马,出刀精准,自己却毫发无损的原因。 他在军队之中,偶尔也会执勤,对于睡眠,并不是特别的依赖,如今刚刚回到长安,他也无法马上安然入眠,当此时,运行运气法是最好的行为。 时间缓缓过去,他的毛孔舒张,气体从他的体内进入,又涌出,重复着驼背老金所说的收放自如的过程,整个人都感觉舒畅了许多。 直到某个时候,他忽然睁开了眼睛,也站起了身来。 门外,借着外面,微弱的光,依稀可以看见站立着一个人影,跨着刀。 ……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七十八章 玩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能够这么敏感,你果然不是当初我们所认为的管阔了。” 当王独进入到厢房内的时候,脸上依然挂着几分戏谑。 他对管阔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可是也没有什么恶感,偶尔会有一些看好,总之是种种很复杂的情感。 他依旧穿着那一身镇武将军最具标志性的战甲,整个身子挺拔魁梧,就像是一株巨大的梧桐树。 他就这样左手把着刀柄,在门口缓缓地踱着步,样子看起来像是在观赏着一个有趣的事物。 “将军你宴席完了?”管阔不卑不亢地抱拳。 不管王独对他管阔有没有好感、又是什么感觉,至少他确定自己对对方一直都是很敬重的。 “感觉这里怎么样?”王独环顾了一下四周,眼中带上了几分满足。 虽然这里比起白府、华府等府邸,甚至当初的管府差远了,但是在他看来,这里是最好的地方。 “很好,比起军队里面好多了,不过我也是刚到。” “你在长安逛到刚才?”王独挑了挑眉。 他一直都以为管阔已经来到王府一段时间了,说不定晚上都是在府内吃的。 “是的。” “哦——”王独瞬间露出一副顿悟的样子,随后拍了拍脑袋,“喝了一点酒,记性也不好了,我大概听说了你的事情,想来也耽误了你不少的时间。” “将军你怎么看,嫌弃我给你惹事吗?”管阔问道。 王独难得对着他露出一副欣慰的笑容,摆摆手道:“不嫌弃,不嫌弃。” 他踱步来到管阔的面前,终于是有些不正经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干得漂亮,要是换作我,直接就一刀把人给捅死了,哪管那匹马有多么嚣张!” 管阔讪笑了一下,心想你是镇武将军,北疆有那么多的巨头,还有海量兵马都拥护着你,华府的人,别说你捅死一个两个,就是四个五个,他们也不可能奈何得了你,当然前提是像今天这样,得是对方先惹事。要是陛下或者华府就因为那么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而动你,说不定北疆的军队都要哗变了。 但是我不一样啊!他想到。 “即使是这样子,我不还是被抓了去,差点下大狱吗?”他笑道。 “你当我是白痴?”王独瞪了他一眼,“还是当晋王殿下是白痴?” “我今天晚上见不到你人,我不会调查吗?” “如果不是陛下把你给救了出来,我铁定带几个可以在长安横着走的兄弟,去找纪晓光那条老狗要人,看他敢不敢不放!?” 听得出来,他也不怎么看得惯纪晓光。 得到王独的这句话,虽然事先已经预料到了,但是当被确定下来之后,管阔还是觉得很欣慰、很满足。 他忽然觉得军队真是一个好地方,蛮不讲理护短的时候,真的是够可以无法无天的,毕竟想想分散四处的差不多全部百万大军,长安那些肆无忌惮的巨头们就算是再吊儿郎当,也会想想都怕。 于是王独便感觉他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傻,不禁微微鄙夷,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儿,简简单单的,值得得意那么久吗? “将军,林海他们都回去了吗?” “怎么,你还喜欢上他们了?”王独这是故意说反话,他明知道林海他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对着管阔出手,于是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一路之上,为了这些东西,他不知道烦心了多少。 林海等人毕竟年纪轻,接受不了黄海天那一件事情,而他征战沙场多年,阅历早就和那些年轻人们不一样了,拿得起放得下,既然黄海天事情做都做了,那么也就没有什么挽回的。 管阔笑着摇了摇头,王独遇上自己,总是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却隐隐之中又是关心,真的说不清楚。 管阔并没有和王独说起今天陛下给白、阮、华三府的旨意,更何况他自己也不知道陛下到底下了怎样的旨意,而且看情况,知道这一件事情的人也并不多,王独目前还不晓得。 “我回京述职,还没有去见陛下呢,你倒好,先见了去,赶在了我的前头。”说到这个,王独似乎有些来气,至于是真的来气还是假的来气,他也不清楚。 “将军什么时候去见陛下?” “明日。” 末了,王独问道:“陛下怎么样?” “陛下龙体安康,洪福齐天。”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少来这一套!”王独猛然喝道。 “……” 管阔倒是有些担心隔墙有耳,虽然他们讨论的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总是有些忌讳,不过看王独,倒是无所谓。 “陛下的气色好像不太好。”管阔皱了皱眉头,轻声道。 王独沉吟了一下,显得有些担忧。 一会儿后,他又道:“陛下具体和你说了一些什么,我也不便发问,不过这一回你杀死了苏印,陛下既然见了你,那么你也就肯定搞了些官当当,和我说说看,做了什么?” 管阔心想陛下准备给我赐婚的事情也不好说出来啊,不然肯定给你笑话,不过王独倒是对于这些事情之上并没有想多,真的以为陛下召自己回京真的只是因为苏印的事情,毕竟,知道他和丘镜山关系的人,真的不多。 “我现在是什么昭武校尉了,”管阔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当他把话说完,便发现王独的神情有点奇怪,略微有些斜视了过来。 这像是鄙夷,却并不是,只是说不清楚。 末了,王独吐出一个字:“玩。” “……” 管阔遇到过说得隐晦的陛下,但是还真的第一次遇上说得这么直白的王独。 虽然也不尽然,但是想来还是比较贴切—— 玩。 “哈哈!”在斜视了那么一段时间之后,王独终于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管阔的脸有些黑。 “你杀了苏印,陛下对你这么看重,要找你回京,还要亲自见你,闹得这么轰轰烈烈的,我还当什么呢,原来就封了你这么一个玩意儿!哈哈哈笑死我了!” 被他笑话成这样,管阔感觉特别的难堪。 “好歹也是正六品上的武散官……”他努力为自己找到一点存在感。 “有用吗?”王独问道,“你有什么权利,有什么职能吗?正六品上,看着好看,就是一个花瓶。” “我也做官了,我觉得挺好的。”管阔有些不爽。 王独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还是到时候回到北疆好好杀敌,多立功,那才是实的,到时候谁都不敢动你,今天京兆尹府衙内的那件事情,怎么也不会发生!” “这倒也是。” 虽然长安的确有着不少令他感觉到留恋的地方,可是,他依旧觉得,北疆才是自己应该待的地方,回到长安的第一天,已经失去了管家庇护的他就遇上了那么多糟糕的事情,若是他还留在长安,那可怎么过日子啊? “将军,今天给我开门的人……为什么会是你的父亲?” 想了想,管阔还是觉得把对于这件事情心里面的震撼对着王独说出来,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很令人难以置信的。 “怎么,你不服气啊?”王独又开始酸他,不过看得出来这一位镇武将军听到他诧异的提问,的确是有点不太高兴。 “我们乐意。”他道。 管阔点了点头,讪讪一笑随后道:“挺好的。” 他没有说更多。 “我常年在外征战,很少回来,我们王府也没有多大的产业,每天吃饱喝足就好,索性仆役婢女都少请,老爷子他年纪虽然并不算太大,但是四处走走,自己动手做做什么,总是好事情,他喜欢的话,就让他去吧,的确挺好的。”王独道。 他的言语之间并没有什么骄傲或者懊恼等任何明确性的情感,就是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似乎让他觉得这些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沉默了一下子,又道:“你这些日子回到长安,虽然我和晋王殿下,还有一些兄弟们都会护着你,但是也绝对不会护你周全,像今天的京兆尹,把你抓去了,那只是小打小闹。到时候那些疯狗直接当场暗杀你,就算我们过后再闹腾,你也已经死了,所以你给我小心一点,毕竟你是管清和的儿子,不管怎么说,有些人的心眼,坏着呢。” 虽然他说“你给我小心一点”,有点像命令的口气,但是那里面的关心意味,却很浓很浓。 还是北疆的人好啊,虽然也有像林海等无事生非的家伙,管阔不禁感叹道。 “多谢将军提醒。”他抱拳一礼。 “早些休息,陛下让你做昭武校尉,虽然可以随便玩玩,但是还是得有体力去玩。” 王独的神情又变得戏谑起来,说完这一句话,他便对着依旧大开着的门大步而出,也不带上,就这样任由着外面的寒冷空气冲击进来。 管阔的脸再一次黑了起来。 …… ……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今夜荣光(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今夜的林府,很是热闹,也很喜庆,四面的灯火璀璨,几乎可以昭示着林府很快就会进入一个越来越辉煌的年代。 林家二公子林海回来了。 虽然他的品阶并不算是非常高,但是他还年轻,这一次击败突兀人有功,也算是凯旋归朝。 林家的大公子林荣更是右护军,二子皆有所成就,比起长安的其他那些一无是处就知道惹是生非的纨绔,可是要好得太多。 今夜的荣光,属于许许多多人,但是其中必定有一片,是属于林府的。 林家并没有大摆什么宴席,林海已经吃过了,摆了宴席作为主角的林海就得敬酒,还得作出表率自己也要吃,问题是他吃得下吗? 不过人还是很多。 左散骑常侍林雕觉得自己备有面子,这么多人前来祝贺,一方面是因为他可能“人缘好”,另一方面,也是那些人都看到了林家的光明未来,知道打好关系便会坐上林家辉煌的顺风车。 这样子让他想想未来就觉得心中汹涌澎湃,他清楚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们的眼光,他们那么多人都觉得林家的前途光明,那么就一定不会错的。 他仰头看看天,都会觉得夜色很美,周围的冷风都令人有些痴醉起来。 不久之后,和出门迎接的兄长见面不多时间,只来得及笑着对视几眼的林海,就被堂屋内那些正在谈笑风生的大人们给拉去了目光。 他看到自己的父亲林雕,对方也很明显看见了他,对他朝着身边的那一位大人隐晦地示意了一下。 那是一位面色红润的男子,身姿算不上挺拔,但是颇有儒风,风雅气度非凡,结结实实的一个美男子。 见到父亲对着自己隐晦地示意,他的心中大喜,哪里还不知道父亲的这个意思? 当下,林海便跨碎无数道寒风,迎着堂屋里通明的光亮,心中激动而又有些忐忑起来。 像他那样的年纪,能够让他激动并且忐忑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原因。 堂屋内的人并不多,在林海大宴一场的时候,已经有前来恭喜的各府老爷来过了,陆陆续续的,大多数人都待了不多久,对着林雕恭维几句,便早早地离开了,在此之前,除了那一位美男子一般的男人,最后一位也已经离开了。 于是,林雕对着林海的示意是恰到好处,那是多好的机会啊! 林府的仆役婢女来往穿梭,端是热闹,亮堂的光似乎也正昭示着他们林家往后的前途无量。 林荣腰胯长刀,身材挺拔,面容英俊,那一夜带给他的所有伤痛,还有心理创伤,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烟消云散了,现在,管府已经覆灭了,管阔想必也已经死在了北疆,再说了,就算管阔还活着,没有了管清和的管阔,对于他来说,又算什么? 他的父亲给林家带来了荣光,而他林荣以及弟弟林海,也是崭露头角,前途无量,在这样之下,美好的未来近在眼前,又何必去回忆从前不愉快的事情呢? 那些对于他林荣来说,都只是过眼云烟,在那一夜,唯有广乐公主李惜芸的如画芳颜才是隽永的春天。 只是可惜,他只能够去倾慕,却无法接近,这大概会是一辈子的事情。 不过,锦绣北唐,美人如此之多,他可以把对李惜芸的永远的遗憾摆在心里,再去把热情寄托在长安的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妙人儿身上。 或许,暂时他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对林海的那种隐晦的暗示。 当林荣的脑海中正想着这些的时候,林海已经拾级而上,入了堂屋的大门。 他抑制住心中的意气风发以及发自真心的激动忐忑,让自己看起来风雅又有气质,对着林雕见礼道:“见过爹爹。” 又对着那名美男子道:“见过徐伯伯。” 被称为“徐伯伯”的那名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闪现出几许赞许,指着林海道:“林家两位都是气度非凡,少年有为,有你当年的风范啊!” 林雕的心情愉悦,但是口头上去摆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要说气度,你徐敬义才是长安最有风姿的人啊!” 接着,林雕心思百转,把自己的心思隐藏在了下一句话之中: “你徐家千金徐梦珊可是号称广乐公主之下的大唐第二美人,美若天仙,国色天香,那可也是我林家二子不好比的。” 徐敬义笑着摇了摇头:“男儿与女儿比风姿,这可不好比啊,话说,听说你家老二在战场之上立了不少功劳,这一次回京,想必能够得到陛下的大大器重吧!” 徐敬义竟然不接话,而是微微一笑,便转变了话题,这里面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林雕微微有些失望与不悦。 徐梦珊的美貌,的确是可以让整个北唐的年轻男子们激情澎湃,趋之若鹜,但是徐敬义的显贵程度,也还比起他林雕稍逊一筹,而且在他看来,不论是林海还是林荣,在长安各府的公子里面,也算是出类拔萃的,毕竟像白云里左惊那种不学无术之徒,怎么能够和他林府二子相比?他也承认,在长安,也有一些大家公子比起林海和林荣优秀,像薛昭,他更是不敢比,然而谁都知道,薛昭和广乐公主殿下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她徐梦珊,配得上吗? 林雕的不悦只是暂时的,他很自信地认为,权衡利弊之下,徐敬义会明白他林家可是可遇不可求的门当户对,更何况,综合之下,他林家也算是长安不赖了。 他们老家伙之间已经暗自探了一探对方,可是年轻气盛并且已经被美人冲昏了头脑的林海还并没有发现徐敬义的态度,虽然自以为,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有风度一些,可是也在不知不觉中显得殷勤了。 他并不知道,这样八字还没一撇的殷勤,反而会让人看低了几分,觉得他就像是讨不找媳妇儿,哭爹喊娘地要求人家似的。 这也是一种人性的弱点,你要追人家,人家就开始摆姿态起来,你拂袖而去,人家忽然发现其实你挺好的,他(她)后悔了,可是来不及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今夜荣光(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果不其然,徐敬义对林海失去了大半的兴趣,目光也在对方的身上显得有些飘忽,话语略显敷衍了。 林荣起初对于二弟的归来感到很高兴,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对林海使的眼色,直到后来,他也渐渐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出现了几丝不悦。 正如同许许多多人所说的那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惜芸,他们不敢奢望、高攀不起,就算走了狗shi运,像管阔就是前车之鉴。徐梦珊只有一个,而他林府有二子,虽然他和林海的兄弟之情很不错,但是若是徐敬义对林海有好感,岂不是他林荣的机会就变少了? 所以,在外人看起来很奇怪,于他而言理所当然的,当他感觉到徐敬义对林海似乎并不怎么看好之后,居然有些略微的窃喜。 林海毕竟不是真正的蠢货,当徐敬义把话题岔得太开,完全在讲别的事情的时候,他也渐渐意识到了事实,稍稍有些失落。 直到后来,徐敬义便告辞离开了,他们父子三人虽然前去相送,却心中并没有特别的高兴。 男方有意,女方无心,这实在是一件令人郁闷的事情,最最郁闷的是根本不知道自己不好、不配在哪里。 关键的就是,人家觉得你不配,那么你就是不配,他哪管你的底气和他自己的底气,大概这便叫做眼高手低。 林府父子三人沉默着互相看了看,周围还沉浸在自豪与欢喜之中的婢女仆役们依旧在喜气洋洋的,与这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美貌固然是好的,大唐第二美人之称,更是可以把你捧上天,但是单单凭借美貌,有什么了不起的,资格有多大不成?哼!” 徐敬义已经离开,这个时候,林雕直接就把自己的不满表达了出来。 他们已经不年轻了,年轻人喜欢美人儿,喜欢大家闺秀,可是他们不一样,在他们眼里,美人儿的美貌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资本,那些都是虚的,也就是花瓶而已,地位、前途、底蕴,这些才是实的,长得漂亮能当饭吃? 只是,这些东西林海林荣两兄弟暂时还不能够体会得到,要想顿悟,还需要很久,他们太年轻了,美貌对年轻人的杀伤力是最大的,年轻人最容易被美貌弄昏头脑,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林海和林荣并没有应对自己父亲的话说出点什么,虽然他们的确心有不甘,甚至对徐敬义略有不满,可是徐梦珊真的美若天仙啊,美到他们都不忍心说她的坏话了,甚至是她父亲的坏话。 看到自己两个儿子这没出息的样子,林雕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林海,你今天才回来,你们兄弟两个难得见面,这一次,好好说说话吧。” 说完,他便背负着双手,兀自离开了。 林雕的离开,意味着今晚不会再有恭贺串门的长安大人们了,热热闹闹的林府也会渐趋冷静。 亮堂的光线照在林海和林荣的脸上,曲线分明,仔细去看的话,他们两个人,实在是有点像,无论是气质还是脸庞。 但是终究,他们是两个人。 “二弟,欢迎回来。” 林荣的思绪已经从之前所想离开了,对着林海张开了双臂。 好久没有回到家了,也好久没有思念长安的美人儿了,见到自己的兄长摆出这样欢迎的姿态,林海略微有些感叹与感动。 他们两个人拥抱了一下,才分开。 “你好久没有回来了,四处走走吧。”林荣开口道。 作为从三品的左散骑常侍,林雕的府邸占地不小,难得归来一趟,四处走走,也是一个很放松心情的行动。 “和大哥一起走走,很乐意。”林海道。 他们两个人越过堂屋前面庭院里的几棵叶子落尽的树,也越过许多心情愉快与自豪的仆役奴婢,在林府内开始缓慢散步。 “北疆的日子怎么样?”林荣问道。 “挺好的,金戈铁马,沙场点兵,岂不快哉?”林海如今前途光明,虽然暂时还没有自己的兄长荣光,但是那种前途无量的爽快能够增加他的壮志豪情,于是荒凉的关外似乎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你觉得好就好。”林荣一笑道。 “大哥你呢,在长安怎么样,可有中意的姑娘?大哥也可以谈婚论嫁了。”林海虽然对先前徐敬义的态度有些失望,但是就像面对李惜芸一样,徐梦珊虽然是一个好姑娘,但是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不能够击毁他对长安美人的无限向往。 由刚才对徐梦珊的所想,再到如今的话题,自然而然。 林荣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异色,长安美人虽多,但是每一个美人都只有一位,还是那个说法,他林府有二子,若是像白云里左惊那般是个人渣,那还罢了,可是他们两个都是前途无量,在整个长安纨绔里面都是佼佼者,自然会隐隐有一种竞争的心态。 但是他并没有让林海看出来,顺口道:“曹红药看起来伶牙俐齿,但是我觉得她就是一个鲁莽的蠢女人,简直就是一个披着大家千金衣裳的乡野村姑,总是自以为是;江满庭……人品倒是不错,温婉大方,只是不漂亮,我林荣七尺男儿,我们林家在将来是要光宗耀祖的,自然是要寻找貌美如花的;商垂柳,人如其名,宛若细柳,弱不禁风,病怏怏的,我林家都是身强体壮,以后定会成为有名的将门,这怎么能行?唔……刘方好……这个倒是不错,小家碧玉,遇事冷静,人长得也好看,只是年纪太轻,比大哥我还要小三四岁……” 说起长安的美人来,刚刚才因为那么多客人到访,也因为二弟归来,而矜持了许多的林荣瞬间就恢复了往日里的姿态。他林荣意气风发,长安的大多数公子千金,他都不放在眼里,不过目前看来,他的确是有这个资本,尽管在二弟的面前,他谈论长安美人像是在高高在上地品评,有那么一种故意放大口气,大条般的韵味,但是他倒的确是觉得除了有限的几位千金,其他的都对他林荣高攀不起。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林家兄弟的计划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听着大哥的话语,受到感染,再加上本来就是自以为是了一些,林海顿时就眼睛亮了起来,跟着自己的大哥开始指点江山,品评起美人来,如数家珍。 怀着激动的心情,他们在林家的府邸内不断地散着步,刚才徐敬义的态度给他们带来的失落也渐渐烟消云散了。 但是话题总是多变的,而快乐也总是在不经意间溜走的。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话题,忽然让林海想到了一个人,于是他的脸色就变得阴厉了起来。 林荣看着二弟的脸,不禁问道:“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了在北疆认识的一个最好的朋友,可是他却死了,就在回来的路上,被一个肮脏卑鄙的小人、傻子给害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睛里面充满了怨毒。 感觉得到自己二弟的那种真切的痛恨,林荣有些诧异,变得非常好奇,道:“怎么回事,你给大哥说说看,在这长安,我林家可不是任何阿猫阿狗可以叫嚣的对象,若是那个什么卑鄙小人还在,给你的朋友报仇,那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刚才大宴归来,我又被爹爹示意去向徐伯伯见礼,我倒是好多事情还没有和你说了。”林海自然不知道在徐敬义徐梦珊这件事情上,自己的兄长已经对自己非常提防了,他甚至以为若是自己成功获得徐梦珊的芳心,兄长还会支持自己,所以当下也并没有多想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林荣的眼皮跳了一下,林海并没有看出来。 “大哥,你知道吗,管阔那个傻子,他居然还没有死,这一次,他就是跟着二弟我一起回到长安的!”林海的言语之间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愤怒以及不甘心。 就在这一句话说出来之后,林荣的身体很明显是颤了一下,随后变得一脸厉色。 因为说到管阔,他就想到了管府,说到管府,他就想到了另一个姓管的人,由此而想到了那一夜。 那一夜他像一只狗一样被打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失去了脸面,那是他永远的仇恨。 尤其是,当时一身宫装似血,像是一头高傲血色凤凰的李惜芸就这样看着他被打得跟狗一样。 在被送回林府养伤之后,他都没有对着林府的任何人说自己是怎样受伤的,他没有脸。 “管清和那个狗贼的傻儿子还没有死?”林荣面色阴沉地问道。 “的确是的,我也感觉难以置信,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林海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与仇恨之中,并没有怎么个意识到林荣的神色变化。 “这不可能!”林荣低喝了一声,随后眼中渐渐泛起了一丝光。 他忽然倒是觉得那样挺好。 昔日,他曾经被管清和打得跟狗一样,要是今天他把管阔打得跟狗一样,是不是会有着一种特别美妙的爽感? “好!好!好!”林荣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仰头一笑道:“皇天不负我!” 林海看了一下他,显得有些诧异。 在他看来,黄海天死了,最最痛恨管阔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他并不知道那一夜林荣经历了一些什么,甚至那些时候他都不在长安,而是在北疆。 更何况,林荣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说下去,我倒要看看,那个老贼的儿子,能够做出什么事情出来。”林荣的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林海皱了皱眉头,不过并没有多问什么,他受到往事的渲染,已经渐渐对着他自己所经历的那一夜沉浸了进去。 林海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他简简单单地讲述了自己和黄海天认识的过程,但是这些都说得比较模糊,他们之间的友谊,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样产生的,他把着重点都放到了那一天夜晚。 他讲得很详细,满带着情感,那种情感里面充斥着怒火与绝望,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将长刀插进自己的喉咙,在他的记忆里,那一时刻的管阔应该是狞笑着的,他的心猛地揪紧,然后又像是被刀割了一般。 “我不明白!”说完之后,他怨怒道,“大哥,王独他,居然护着那个傻子,这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和王法了!?” “真是岂有此理!”林荣一拳砸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那棵树猛地晃动了一下,树干出现了一条微不可察的裂纹。 以林海的角度来看,又以林海的口吻说出来,事情完全就会是某一种特定的风格,莫说林荣本来就因为自己的经历对管家的人心存怨恨,就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听着林海的叙述,都会对管阔产生怨毒、对王独产生不服气的心理。 “镇武将军他为什么会这么评判?”林荣皱着眉头,很明显对于王独的处理一点都不理解。 王独是在北唐赫赫有名的将领,在所有人的眼里,他都是代表了正义的象征,所以从林海的口中说出来,王独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这一点,让尊敬王独的林荣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我觉得,管阔一定是用什么卑鄙无耻的方法,蒙蔽了王将军!”林海如此道。 他林海,同样是尊敬王独,然而他并不会像王独一样接受事实,所以王独对管阔的维护,在他的眼里,不会是王独变得邪恶了,而是王独因为受到邪恶的管阔的蒙蔽,而作出了错误的决定。 “应该是这样。”林荣沉着脸点了点头。 他再一次回想到了那不堪回首的一夜——管清和的刀是恐怖如斯、自己身体所受到的冲击力让他痛不欲生、他狠狠地砸在地面之上的闷响、广乐公主的如画容颜倾国倾城、李惜芸看待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可怜虫、管阔那个傻子,明显是在嘲笑他,甚至还辱骂了他,说他才是一个傻子…… 一切的一切,几乎要随风消逝了的仇恨,在此时此刻全部都喷发了出来,他忽然发觉自己对管阔是如此的仇恨。 “你确定那个卑鄙小人就是管阔?”他问道。 “已经确定了,大家都确定了,他就是管阔。”林海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好啊!好啊!”林荣把左手摊开,右拳朝着掌心砸了几下,在周围踱步了几下。 冷风从庭院里面刮过,沙沙作响。 “林海,你的朋友,那个黄海天,不能白死,管清和那个老贼虽然死了,但是落下了一个小的,我和你是林府的人,将门之后,求的就是忠君报国。斩草要除根,更何况,做下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既然镇武将军无眼,也没有人站出来处理掉他,那么就我们来做!” 壮志豪情回荡在林荣的心间,管清和一死,管阔又被发配边疆,他一直以为那就是一个已经过去了的仇恨,直到今天,知道管阔还活着,他才再一次汹涌澎湃,他觉得一雪前耻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在这一年的春天里,比他们兄弟两个大上五六岁的秦王殿下李择南做出了一件震惊天下的事情,看起来有些鲁莽与冲动,可是最后他成功了,他获得了几乎所有北唐人的推崇,他的声望达到了某一个高峰。 他们当然没有秦王李择南那样的魄力,也没有那么大的机会,可是再除掉管阔,他们认为,总的来说,还是会得到天下人的崇敬的,不管男男女女,都喜欢那种轰轰烈烈敢作敢为的大丈夫,相信在此之后,徐梦珊等美人儿也会对自己增加不少的好感。 当然,黄海天之死要夸大,管阔的形象一定要可恶,黄海天的形象相应的也要变成一个忠君报国却惨遭小人谋害的年轻将领,这样子才可以更加引起北唐人们的共鸣。 当心中把这一切都想好之后,林荣林海两兄弟心中越来越汹涌澎湃。 少年雄心总比天高,壮志豪情不畏风暴,年华几许磨消,究竟谁人能明了,不曾轻狂人枉年少,繁华红尘中任我逍遥,举杯望月醉看美人笑。 这正是他们最最心驰神往的境界。 “大哥,我的兄弟并没有死在战场上、死在突兀人的刀下,却被我们大唐的自己人给迫害,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历朝历代的那些肮脏无耻的奸贼,虽然他区区一个管阔还算不上什么,但是我觉得他的背后可能有人,杀死管阔,让他背后的人把手给缩回去,甚至剁掉他的手,我们林家一定会名扬千古的!” 豪情壮志一旦被点燃,那么也就不可能抑制得住,林海和林荣两兄弟性格相近,如今林雕再让他们两个待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之下,互相都得到了心灵的满足。 就在这个夜晚,这个林雕并不在场的地方,兄弟两个已经在心情激动与愤慨交织之中作出了一些让他们足够找到显要感的决定。 大事常启于细微末节,三言两语的决定,便可以引发一系列可大可小的事情,今夜月光很好,所以也将会是一个可以推出美好的日子。 林海与林荣漫步在林家的府邸四处,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 ……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长流无眠(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今夜月色如水,风却依旧,有点清寒。 长明灯在廊下随着风轻轻晃动,上面彩绘的图案中,人像是活了起来。 朱门掩着,冷风被隔在外面,于是珠帘不再摇晃,安静沉默地垂落着。 只是在微暗的光线里面反射着迷醉的光。 宫门外面,一队神色警惕的长流宫侍卫有序而过,一如既往地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威胁,但是他们紧绷的神经却一点也不敢放松。 在他们的心目中,这座宫殿的主人的分毫,都比起他们的性命都要重要,那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同时也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靠近寝殿的朱门处,几名神色稳重的嬷嬷站在阴影里,几乎和阴影融为了一体,如果不是长流宫的人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多年,绝对不会知道那些阴影里面到底有着什么。 长流宫从来没有出过事情,相信在将来也永远不会,但是他们的警惕也永远都不会松懈,只是为了他们敬爱的、倾国倾城的广乐公主殿下。 …… …… 微弱的空气艰难地穿过朱门更加微弱的门缝,终于是透了进去,又悄无声息地破了珠帘,再穿行过精美绝伦的妆台。 这座宫殿的主人,多少次坐在镜妆台前,梳妆打扮,最后变成了人们眼中国色天香的广乐公主殿下。 铜镜里面,也多少次出现过那一张绝世仙颜。 镜中的影像永远定格在千千万万个过去,那些影像美丽依旧,然而时间却缓缓流淌。 弹琵琶又见当年镜前你梳头。 越过镜妆台,见美人。 寝殿内的色泽很是艳丽,鲜红欲滴,红得让人惊叹,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广乐公主李惜芸喜欢红色,钟爱红色,她觉得那是最最高贵,也最最明艳的色彩。 榻上的美人缓缓睁开凤目,坐了起来。 如瀑青丝垂落,掩映着玲珑的娇躯。 在微弱的光线中,她侧脸的线条优美得令人心颤。 她轻轻地蹙起了细眉,绝美的容颜上出现了一丝不解。 她的那种不解有一种另类的美感,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是一个懵懂的小丫头的时候,有点迷茫。 为何今夜无眠? 她就这样保持着蹙眉的神情,静静地坐在那里,许久都没有躺下去。 末了,她终于是轻轻一笑,对着自己道:“哦,原来是如此啊!” 在今天,哪怕是入睡之前,不,是在这坐起身来之前,她的心一直都很平静,那种平静让她自己都觉得诧异,直到现在,猛然之间,她觉得心中有些触动。 在暮秋的时候,还是在这个长流宫里,她想着一个人,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道:“若是你长眠在我大唐的北疆,本宫会来看你的,可好?” 那个时候的她,想着曾经的过往,有些叹息。 直到今夜,忽然长流宫的宫女告诉她:外面有极少的人在隐秘地传——那个人,可能是回来了。 在当时,就连她自己都不可思议的是:在听到那句话的一刹那,她的心,平静得令她自己都觉得可怕。 那可能只是以讹传讹,就算是真的,那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回来了,那又如何? 她李惜芸,望的是大唐的大好河山,她广袖招展,一顾倾城,再顾倾国,没有任何人可以轻易在她的芳心上造成点滴的波澜。 人人都说薛昭是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认为那是和她郎才女貌的一对,但是她却不这么想,不是薛昭不好,正如那一天她所说的那样,薛昭挺好的,只是她不喜欢。 就连薛昭她都不会在乎,为什么当知道那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回来的时候,自己就失眠了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她坐在那里,蹙着好看的秀眉,想了许久许久。 但是为什么之前自己会这么平静呢? 既然这么平静为何还是失眠了呢? 她倒是渐渐想明白了现如今为什么会坐起,又为什么会蹙眉,那是因为失眠让她烦躁起来。 时间缓缓流淌,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四面微弱的光线轻轻拂过她的脸庞,留下一个个绝美的瞬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秀眉渐渐舒缓了开来。 她的思绪从那一件很小的事情而放飞,想到了许许多多。 她想到了自己的童年,也想到了宫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她一直都是在鲜花和赞美声中长大的,她也的的确确配得起那些鲜花与赞美,因为鲜花与赞美再美,也没有她李惜芸美。 最后,她的思绪来到了今年,也就是天载十四年的春天。 长流宫的桃花开得正艳。 桃花映人面。 她的皇兄,秦王李择南找到了她。 他对着她说道:“我的好妹妹,我们李家的大唐,很快就要是管家的了,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那将会成为现实。” 她的红色宫装拖地,春风微动,瓣瓣桃花洒落,零在她的如云秀发之上,更加明艳。 “皇兄需要我做什么?”她红唇轻启,她的声音很轻微,但是直截了当道。 李择南有些诧异,同时又很满足,当然更多的是骄傲。 她果然当得起北唐的掌上明珠。 “皇兄会向父皇请求把你赐婚给管阔,在大婚之日,我们就会动手,惜芸,不要怪皇兄,那是为了大唐,为了我们李家的大唐,你也是姓李的。” “好,可以。”她并没有多说什么,拖着红色宫装,踩着瓣瓣桃花,便离开了,没有多说任何的话。 李择南知道,她有些不高兴了,但是那又如何,她自己都不会在乎自己的这一点不高兴,李择南,又有什么资格去在乎呢? 于是就到了那一夜,她遇上了那个她有些厌恶的有名的傻子。 那个傻子居然真的以为自己会嫁给他,真是可怜。 真的,的确的,她后来逐渐逐渐就觉得那个管阔可怜了。 想象着美好的事物的时候,一切都被摧残,那种经历,何其可怜啊! 她有一颗怜悯的少女之心。 尽管她做了这些事情,再摆出怜悯的姿态,真的比管阔还要可恶。 第一百八十三章 长流无眠(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终究一切都循序渐进地发生了,管府完了,那个管阔什么都没有,被发配边疆了。 尽管她对那个管阔没有丝毫的感觉,但是如今回想起来,她忽然有些淡淡的忧伤。 那是她的婚姻大事,居然就这样发生了。 匆匆忙忙的答应赐婚,匆匆忙忙的驸马都尉,尽管最后并没有成。 但是终究还是她的大喜之日,这个无可辩驳,承不承认都不要紧。 一个女人的一生,能有几场大婚?那是一场,也不知道会不会是第一场,或者是最后一场,于是,她想要告别过去,猛然回首,却发现自己还没有走出来。 忧郁与孤独感在此时此刻忽然笼罩住了长流宫的寝殿,她用绣着血色凤凰的被褥把自己的娇躯紧紧地裹住,双膝蜷起,就像是一个受伤的小女孩。 她算了算,自己快十六岁了,十六芳华,她已经经历了一场可笑荒诞的大婚,遇上了一个根本就不可能成为她的驸马的夫君。 她忽然有些迷茫与无助,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自己会不会嫁不出去了? 这么一个可怕的想法忽然笼罩住了她的全身,让她几乎战栗。 没有人会知道当李惜芸一个人的时候,会和留给别人看到的一顾倾城的形象如此这般的不同。体会着周围的宁静,她会把自己脆弱以及多思的一面体现出来,尽管这样的时段非常之少。 在别人面前,人们的许多形象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当一个人的时候,那才是自己。 或者,许多时候,她也会辨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李惜芸才是真的。 她就这样用被褥紧紧地裹着自己坐着,想了许许多多。 她知道全天下的男人都想做自己的驸马都尉,但是她没有喜欢的人,一个都没有,哪怕是薛昭,所以她的那种生怕嫁不出去的想法荒诞可笑同时也很真切,她李惜芸只想嫁自己喜欢的人,那么目前看来,她是绝对嫁不出去的。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想了许久许久。 她缓缓转过秀首,失神地望着镜妆台。 枝头鸟悠哉。 春暖花开。 你月下展眉黛。 光阴不复来。 柳絮随风败。 往事梦回城外。 待离人归来。 阁楼明月徘徊。 一去两三载。 你独坐镜妆台。 故人可曾来…… …… 一丝微弱的光线入了铜镜中,痴醉而又迷离,紧接着又入了她的眸子。 逐渐逐渐,失落以及迷茫彷徨从她的芳颜上消失了。 她似乎又变成了平日里的那个风华绝代的广乐公主殿下。 “唔……你活着回来了,挺好的,”她倾城一笑,道,“就这样吧,晚安。” 她伸出素手,拢了拢及腰的秀发,缓缓躺了下去,闭上了细长漂亮的眸子,呼吸非常平稳。 她很快就入睡了,如仙的容颜上,挂着恬静安详的微笑。 谁也不会知道,在刚才的那些时段,她的内心世界,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波澜…… …… …… 四鼓咚咚起着衣,午门朝见尚嫌迟。 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 这是历朝历代许许多多京官的心声。 当今的陛下,其实也不想,只不过,既然已经亲政,他就只好心怀不满地执行。 天依旧很黑,长安的百姓睡得正沉,但是各个府邸内的光,渐渐亮起。 准备上朝了。 很快就要除夕,又赶上这四更天,吐出的气也全部都变成了白雾,虽然位高权重,掌握着无数人的人生,但是这些时光,还可真是艰难。 五更天宫门大开,因为距离的远近,大多数朝官都要四更天就起身准备。 当徐敬义匆匆来到望仙门外的时候,提着灯笼排队的朝官们已经成为了一条长龙,在这片黑暗里,蔚为壮观。 只是,当他赶到的时候,却发现,今日的望仙门,却显得比起平日里还要热闹,各处的朝官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比较有趣的事情。 一名后到的官员到前面张望了一下,随后回折过来,一脸困惑地对着周围的人问道:“那家伙是怎么回事,犯了什么错了?” 徐敬义朝着他招了招手,问道:“龙大人,你说的是谁?” “听说是纪晓光,他跪在宫门外呢,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事。” “纪晓光?”徐敬义皱了皱眉头,他知道,纪晓光为人圆滑,左右逢源,很少会栽掉,今天怎么会跪在宫门前请罪? 事情越传越广,逐渐逐渐,前来上朝的朝官全部都知道了那个老奸巨猾的京兆尹大人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误,居然在这大冷天的跪在宫门外,一直到现在。 只是,纪晓光自己不出口,谁也不会知道他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好事是人们的天性,即使是那些天子脚下的朝官们也不会例外,今天纪晓光无缘无故突然之间就跪在了那里,让这里的热闹氛围比起平日里还要热切好几分,各种各样的说法都传来传去。 纪晓光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头触得很低,不断呼出白雾,整个人都冷得瑟瑟发抖,他的膝盖与腿部接触着冰冷坚硬的地面,冰寒刺骨,再加上难以动弹,感觉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状态。 关键的还是周围那些混蛋们的指指点点和议论纷纷,击打在他的心上,他快要气岔了。 “纪大人到底怎么了,今天跪在这里,还来得这么早?” “我和刘大人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跪在这里了,所有人中的第一个啊!” “这可不符合京兆尹大人的风格啊!纪大人不是一向悠哉悠哉恰到好处地赶到吗?” “看得出来,是纪大人变得勤勉了起来。” …… 纪晓光的身体冰冷,但是脸上却是火辣辣地刺痛,他感觉这几天倒霉透顶了,居然被一个早就死去的中书令的儿子给摆了一道,关键是本来说好了只跪一次的,那个喜怒无常的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改了旨意,让自己连续跪一个月,三更天开始,每天两个时辰,这不是要他老命吗?说好的君无戏言呢?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八十四章 起风雷(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实在不会想到,那只是管阔一句“跪一天太短”。 特别是周围的那些老冤家们看戏的眼神、惊讶的眼神、好奇的眼神、酸酸的话语、嘲讽的话语、疑惑的话语…… 他真的很想把那帮混蛋都抓到京兆尹的府衙,一个一个的严刑逼供! 他抬起头来,对着一名还在话里有话的朝官冷声道:“叶叔匡,你不要得意,谁知道你在不久的将来会不会比我还惨!” “好啊!”叶叔匡笑吟吟的,完全不在乎他的愤怒以及威胁,“我倒想看看,我会不会比起纪晓光还要惨。” “哼!” 纪晓光知道自己今天已经丢尽了颜面,他们那么多人都在看着好戏,多说无益,反而会引发更大更多的笑话,你越是理睬他们,他们就越是得意,所以在这一声冷哼之后,他便低着头,不再言语了。 周围的冷嘲热讽还在继续,当然里面也有着寥寥无几的真正的关切,只是很是式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宫门开了,朝官们的声音渐渐减小。 只见一名宫将来到纪晓光的面前,开口道:“纪大人,时间到了。” 说完,便过来扶起他。 谁都知道,在这么冷的天,跪成这个样子,纪晓光根本不可能再凭借自己的能力站起身来。 远处,因为看见朝官如此之多,所以隐了起来的京兆尹府衙的几个人这才出现,快步赶到了纪晓光的面前,从宫将的手中接过纪晓光的身体,便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跪成这个样子,纪晓光已经不可能再去上朝了,这就回去睡个回笼觉,好好恢复元气,是最恰当不过的事情。 只是一想到今天只是一个开始,纪晓光便压力陡增。 身后,那些事不关己的老冤家们的指指点点与议论纷纷,尤其是冷嘲热讽还在继续,他黑着脸,不予理睬。 谁都会有这么一天,他纪晓光保住了官职,也还活着,总比那些今天还嘲笑他,明天就被陛下宰了的家伙们要好得多。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好了许多,回头阴阴地一笑,特别是对着叶叔匡等和他有嫌隙的人意味莫名地道了一句:“你们等着吧!” 他转回了头去,没有说更多的话,便渐行渐远。 没有人会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他纪晓光自己阴沟里翻船,和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 “文将军,京兆尹大人,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叔匡收敛了幸灾乐祸的神情,一边随着队伍入望仙门,一边对着刚才扶起纪晓光的那一名宫将问道。 “听说是陛下要召见的一个人走在觐见的路上,后来似乎和白家公子发生了一些什么冲突,然后就被京兆尹府衙的人给抓了去了,那些时候,陛下正在宫里面等着呢,你说陛下能不生气吗?”宫将回答道。 其实陛下昨天根本就没有要见管阔的心思,更没有在宫里等着云云的,只不过陛下是真生气了,彭公公又为了增加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对着纪晓光这么说了,最后就连陛下也认同了这种说法,就变成真的了。 现在,传来传去,版本几乎已经固定,怎么说也就有了定数——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嘶——”叶叔匡心里面高兴极了,但是却装出一副倒吸一口冷气的样子,道:“这种事情都敢做,纪大人果然是恪尽职守,胆大包天啊!” 文将军只是笑笑,没有应话。 但是周围的和纪晓光有嫌隙的朝官们却都很是乐呵。 “呵!纪大人君子坦荡荡,两袖清风,陛下召见的人都敢抓,果然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在下佩服佩服!” “只是这个‘好官’的代价可就大了去喽!”另有一人酸道。 …… 文将军听着他们的话,笑着摇了摇头,他和那些朝官们虽然相识,也有那么一些知己好友,但是毕竟他还算是皇宫里的人,纪晓光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那些话语,他也就是听听,不想参与其中。 “纪大人这好身板,就这么一跪很不是滋味啊,陛下怎么也得让他跪个一整天的。”一名觉得纪晓光就跪了那么一会儿便离开,实在是太不解气的朝官禁不住道。 “对啊,就那么一会儿,不符合常理。”一人附和道。 大家都很了解陛下的脾气,照理来说,弄出这样的事情,怎么也得跪上一整天的,这就完事儿回去睡回笼觉了,这算什么? 文将军笑了笑,道:“不呢,这还只是开始,陛下说,他要每天都这样,跪一个月。” 此言一出,叶叔匡是真的倒吸一口冷气了。 这么冷的天,就这样一个月,他想想都怕。 “这可真是生不如死啊!”有人叹道。 这样的话题就这样在陆陆续续入宫门的朝官前前后后传递,很快就席卷了一大片,纪晓光的遭遇,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在惊讶的同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当事情传到徐敬义的耳中的时候,他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因为大家太过关注纪晓光本身,而被忽略了。 “既然是白家公子造成的事情,那么除了纪大人,是不是也应该……” “我昨日倒是听说了一些事情,长安的许多百姓都在传,和白家公子有关,本来我也就是一带而过,现在看来,那说的就是这一件事情啊!”被徐敬义称为“龙大人”的那一位朝官皱眉思索着,同时道。 因为纪晓光的罚跪,于是大家都忽略了不少的事情,龙大人凑在了徐敬义的耳边说话,毕竟涉及到了白家公子,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议论别人的儿子而遭人嫌隙,尤其是那个家伙还是秘书监。 但是当话说完之后,他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咦,白大人呢?” 徐敬义这才注意到这一点,四处张望了一下,疑惑道:“对啊,秘书监大人呢?” 他们两个人的两个问题,就是一种效应,迅速地蔓延开来,前前后后的朝官们都张望了一番,寻找了一下话题中的那个人物,最后吃惊地发现——那一位秘书监白章白大人,真的不见了! 不是不见了,而是压根就没有到来! 就这一片,于是又牵扯出了其他。 “华大人也没有来!” “阮大人呢?” 真的,纪晓光大家倒是看见了,那家伙灰溜溜地回去睡回笼觉了,可是白大人、华大人、阮大人三位,居然直接就没有见到过!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名朝官小声对着周围的一人道,看得出来他的内心深处有些忐忑。 “我感觉那三位出了大事情。”叶叔匡的声音减小,刚才面对纪晓光的那种幸灾乐祸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略微的心惊以及警惕。 那三位巨头从来都是在长安横着走,怎么就说没了就没了呢? 这句话有点歧义,可是真的就是事实。 至少在今天的望仙门外,这三位没了,待会儿朝堂之上,也不会有。 这样的警惕情绪一直都存在着,随着接近朝议大殿,非但没有变淡,反而是越来越深沉。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在四面八方流动着,所有人的心里面都明白,惊涛骇浪正在席卷,接下来的朝堂之上,可能会出现一些答案…… …… ……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起风雷(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的朝议大殿,给人的最深切感觉,便是两个字:金、龙。 除此之外,便是祥云图。 雕龙的金色龙椅,背后仿佛是瑞彩千条。 朱红色的大柱上,龙翔于祥云间。 香炉内,袅袅地升着烟。 那代表着绝对的高贵与至高无上。 让普通百姓仰望都仰望不到的朝官们顺着石阶拾级而上,两旁是雕栏玉砌,他们同样化为一条条的长龙。 他们在面色古板的宫廷禁卫之间束着手,微微低着头,以表示对皇权的尊敬以及绝对的服从。 在那张龙椅的面前,那些足以吓死各地的百姓的朝官们,温顺得就像是小猫。 陛下对某一个年轻人所说的是对的—— 他们那都是虚的,是朕赐予的,今天朕说他们是,他们就是,明天朕说他们不是,他们就什么都不是。 除此以外,身份?地位?这些算什么,朕什么都可以赐给你,朕可以让他们对你高攀不起。 果然如此。 朝议大殿内,宽大的朱门大大地敞开着,朝官们鱼贯而入,纷纷站在了自己的座位旁边,等待着那个北唐权力最大的男人的到来。 (嗯,我查了查,起初上朝应该是有座位的,宋朝渐渐站着了,明朝还是清朝逐渐跪着了,虽然我这个是架空扯淡,但是也顶着个“唐”字,那就……) 在片刻之后,一身龙袍,但是神情略显憔悴与烦躁的陛下终于出现了。 谁都可以看得出来,陛下一脸没有睡醒的样子,但是不能说,绝对不能说,最好想也别想。 “参见陛下,陛下洪福齐天!” 震耳欲聋的请安声响彻了整个大殿。 彭公公面色平静,声音虽然尖细,他的年纪也大了,但是还是很清晰: “赐座!” 朝官们陆陆续续地坐下,谁也没有抢先说话,于是静,一片静。 他们或许都是在等待着陛下先说话,或者彭公公先说话,可是他们自己知道,其实并不仅仅是这样的。 那种氛围,那种隐性的力量,回荡在大殿里面,是如此深刻。 哪怕并不知道在望仙门外的事情,哪怕陛下的精神很不好,可是不管是陛下还是彭公公,还是都感觉到了。 “有事便启奏。”彭公公看了陛下一眼,开口道。 朝官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要启奏的事情的确是有的,但是在这之前,他们真的都很想搞明白一件事情,那件事情牵扯到几个大人物,总不至于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了。 那些人物的地位都不低,于是所牵扯的事情让他们都心中忐忑,有些震惊与警醒。 不过,不知道在上朝之初,不讲点更加“有意义”的事情,而去谈论其他,是不是有点不太适合? 话虽如此,徐敬义还是准备站起来启奏了,他是陛下比较喜欢的一位爱卿,这一点陛下对一位年轻人也主动提起过,所以相应来说,他对陛下的惧怕心理也就比较浅。 不过,陛下瞥了他一眼,却打断了他即将要进行的动作,说话了。 “怎么回事情,一个个的,心情都不好?” 朕的心情都不怎么好,陛下想到。 徐敬义看了看龙且与,叶叔匡看了看刘玄清,朝官们都看着相熟的人的脸,似乎想要获得一些什么力量。 最终,还是徐敬义站了起来,俯首道:“陛下,今天在望仙门外,我们都看到纪大人他……” 他并没有说下去。 但是陛下已经明白了。 陛下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戾气,挥了挥手,明黄色的大袖展示着某种绝对的威严,冷声道: “这个不长眼的纪晓光,朕要召见的人居然被他给扣住了,让他在外面多跪跪,长一点记性。” 这一点大家在之前望仙门外便已经传了开来,现如今陛下再亲口那么一说,也就得到了确定。 纪晓光虽然比较惨,但是他的官职依旧,小命也好好的,不痛不痒,而接下来,那在此消失的三个人,才是人们最最关注的对象,得不到答案,谁都不会安心。 这一次,还是徐敬义,他既然已经站了起来,那么索性也就一鼓作气,或者也有点骑虎难下了。 “陛下,白大人、华大人、阮大人三位是怎么回事,惹了风寒,身体不适吗?” 他没有把话说的太死,而是留有了余地。 陛下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扣住朕要召见的人,纪晓光那个让朕不省心的家伙只能算是从犯,或者说,他是被影响到的,而罪魁祸首,正是你所说的、那三个今天开始不用来上朝的东西!” 此言一出,大殿内一片震荡,白、阮、华三位大人,拥有着不菲的权势,在长安都同气连枝,结着党羽,就这样,因为一个轻轻松松的理由,便被放倒了? 这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许多人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这一切都太过不真实。 在今天之前,已经有和白章三人相善或者可以说是同气连枝的朝官商讨过一些什么,但是那样的人毕竟寥寥无几,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陛下的声音还在大殿内回荡。 “子不教,父之过,他们三个家伙的儿子犯了错误,那么就是他们的罪过。年纪轻轻无所事事,横行长安无忌,这是要把朕的长安闹得鸡飞狗跳不成?不发难,就不足以立威,长安百姓看待朕的威严何在?杀鸡就是为了给猴看,在这里的众位爱卿,你们的公子千金,可不要像那三位一样,到时候,别怪朕手下不留情!” 那是最重的警告,警告其他的所有人,都管着自己那娇贵的公子千金们,省得像白章三人一样碰上了坑爹。 “陛下。”刘玄清站了起来,俯首说话。 他的旁边,叶叔匡拉了拉他的衣角,但是却并没有拉住。 “白大人三人位高权重,职责险要,可以做一点其他的惩罚,直接革职,那样并不太好吧?臣也是为了大唐着想。” 刘玄清并非是因为与白章三人相善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而口出此言,他是真的为了北唐着想,白章三人在这个位子上,尽管算不得有多么出众,办得多么出色,可是终究还是待了那么多年,陛下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把他们革职或者降职了,也太过草率了吧? 很显然,刘玄清的这一番话,触怒了陛下,陛下的神情瞬间就阴厉了下去。 “你是觉得,朕没有动脑筋思考,做事情鲁莽草率吗?” 陛下就是吃软不吃硬,就算是劝谏,也不能够对着他这样子。 “臣……不敢……” 虽然刘玄清比较刚正阿直,但是这个世界上,像苏饷一样硬气的能有几人?刘玄清还是马上就表达了自己对陛下的臣服。 “那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陛下冷声道。 人人都说先帝雄才大略,感觉他陛下没有做出点什么有价值的事情,他不信邪,哪怕从最小的开始——整治长安,打消他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纨绔们的嚣张气焰,这样子或许能够最起码让长安百姓们赞扬自己,他想象着那些画面,觉得特别的舒服,他期待自己能够做出一番事业出来。可是现在居然有人又傻不拉几地像苏饷一样跳了出来说自己做得不对!这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需要的是赞扬,是崇敬,而不是刚刚开始就被人不问青红皂白地批评。 叶叔匡直接就站起了身来,厉色对着刘玄清责问道:“刘大人,你的年纪并不大,怎么就糊涂了呢?陛下整治长安,这是人人颂扬的事情,白云里他们三个犯的错误,那么就是白章几人之过,他们得到惩罚是很正常的现象,要是陛下不拿出一点手腕,岂不是让长安那些没有教好的公子千金们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他表面上看上去是在对着刘玄清责骂,但是其实他是和刘玄清关系较好,生怕刘玄清因为这一句劝谏而受到陛下的惩罚。他这个人,和纪晓光一样,圆滑世故,此时此刻一石二鸟,既为刘玄清解了围,同时又从侧面讨好了一下陛下,的确是很妙。 刘玄清连口称“是是是”,他知道,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白章三个人的撤职或者被贬已经无可挽回了,更何况,白章他们也的确算不上是他刘玄清多么看好的好官,他只是觉得就这样仓促不太恰当了一点,他可不想落得当年苏饷一样的下场。 听着叶叔匡的话,陛下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神色,道:“还是叶爱卿懂朕的心意啊!” “陛下日夜操劳,格外劳神,白章等三人非但不好好为君分忧,居然纵容自己家的公子给长安惹是生非,的确是该罚!”叶叔匡道。 他和白章三人并不是多么亲近,甚至政见多有不和,如今痛打落水狗,岂不快哉? “陛下,叶大人说得对,既然纵容了,又闹出了点事情,长安百姓们都看着呢,陛下自然是要为百姓们伸张正义的,那么他们三个人就总是得付出点代价,这样子,臣等才有颜面向长安百姓们交待,臣等的形象,实在是被白章他们给玷污了!” 徐敬义是陛下非常喜欢的一个爱卿,那当然不是他做了多少的事情,可以像管清和一样为君分许许多多的忧,而是因为他最最懂得如何获得陛下的欢心,现如今叶叔匡已经开了头,那么他也得好好地溜须拍马一把。 谁都知道陛下的脾气,或许朝臣之中得冒出许许多多个苏饷刘玄清,或者管清和重生、丘镜山回归,还可以稍微左右一下陛下的意志,但是现如今,还有哪个不开眼的为白章三人说话,那可真的是不知死活了。 什么叫一面倒? 就是现在。 “白章那三个家伙实在是可耻!” “上梁不正下梁歪,子不教,父之过,这罪责,他们逃不了!” “这一次要是陛下不处置,他们不知道还会得寸进尺到什么地步!” …… 在这其中,心情最最复杂的莫过于白章的那些党羽们了,他们和白章三人同气连枝,猛然听到那三位居然就这样栽了,心惊胆战莫名,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出自己,而后朝堂之上一面倒地斥责那三位,他们只好昧着良心跟上,那种心中所想和口中所言互相矛盾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受的。 只是他们有些怀疑,这其中有着什么猫腻,也许是有些小人作祟,在其中捣鬼,白章三个人位高权重、老奸巨猾,这一回居然就因为自己的儿子在大街上驰骋,就“啵”地一下倒了,这实在是有些轻飘飘与不可思议,他们真的有点怀疑,那所谓的“陛下召见的人”,是受过了指使,那是一种阴谋。 那种想法越来越长久,猜忌渐渐形成,并且越来越深,那些思想扎根在老狐狸们的心中,虽然没有一个人说出来,但是他们已经开始互相之间警惕并且怀疑了。 听着那些一面倒地说自己是明君,自己做得对的话语声,陛下听得心里面舒服多了,颇有些得意洋洋的,等到他觉得差不多了,便开始说话了: “现如今,白章三个人被贬,秘书监、黄门侍郎、军器监三职空缺,诸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或者自荐也行啊。”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里面的气氛就陡然变得热切了起来,这三个职位可是足以令许多人争破头的肥差,不然的话,白章三人也不会横行长安这么久。 在震惊之余,是兴奋和激动,人生果然是多姿多彩的,永远不能够仅仅用简单的几种情绪去形容。 ……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起风雷(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这一天的早朝上,三个新的秘书监、黄门侍郎、军器监大人被选定,同时一些震惊整个长安的事情引发了海啸,甚至传到了北唐的四面八方。 白府、华府、阮府衰落了! 这一消息,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从朝堂之上传出去,最终席卷了整个长安城,弄得百姓人人皆知。 这对于那三府来讲,实在是一件不幸事。 长安沸腾了。 白、阮、华三府横行长安那么多年,终于终结。 而陛下给出的理由,则是令百姓们拍手称快—— 白云里三位公子横行长安肆无忌惮,扰乱长安秩序,无法无天,甚至因此而导致觐见陛下的人荒诞地被京兆尹府衙里的人给扣了去,实在是可笑无比。在天子脚下如此行为,有蔑视皇权的倾向,同时也对长安百姓们造成了伤害,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白章三个人的处罚,就是一个警告:从今往后,各府的公子千金们,谁也不许跋扈,否则的话,那就是前车之鉴。 这些消息传扬出去,百姓们欣慰无比,陛下一向不可言说,所以陛下的亲政给百姓们造成了极大的失望,谁都没有准备好陛下会做出一些令北唐兴盛的事情,可是没想到,管清和死后这么久,陛下居然忽然采取了雷霆手段,这难道是陛下觉悟了,真的成为了一位明君了吗? 真的希望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那些朝官们渐渐在暗中调查,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一件事情,导致陛下作出如此决定,虽然陛下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他要召见的人居然被纪晓光给扣住了,引发了他的怒火,可是他们一向明争暗斗,谁都不会看待事情太过简单,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认为,是和白章三人政见不和的一些势力伸出了触手,于是互相警惕与敌视了起来。 最最紧要的事情便是——陛下当天召见的人到底是谁?陛下又有可能和那一位说了一些什么事情? 抽丝剥茧之下,许许多多的东西逐渐浮现出来。 要想查出那个人,并不困难,那一天,不少的长安百姓都看见了,而白云里三人,以及白章等人也是直接就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有的人在查,有的人却已经心知肚明。 在那一天晚上,白章已经寻找到了几个自己绝对信任的党羽,商量了许久。 于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北唐士兵,那个被发配边疆的管阔,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管阔自己是万万不会想到这一点的,如果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或许会后悔拔出刀来。 “管阔的背后一定有人,他是被人利用的。”在那一天晚上,白章便如此说道。 虽然他莫名其妙地就栽了,但是他横行了长安那么久,绝对不是盖的,他的头脑依旧运转得很快,他的狡诈与小心翼翼依旧存在着。 当天晚上参与讨论的那些人都认同这一点,他们认为,放倒白章,绝对不是管阔自己一个人便可以策划的,更何况区区管阔,能够活下来都是奇迹,甚至他们可以推测,管阔能够活下来,也许就是暗中的那些推手的作用。 虽然管清和死后,他们都对管阔的生死在不屑一顾之余,也抱着能够顺手除掉就除掉的想法,但是管清和之死终究和白章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从仇恨等方面来讲,管阔本身也实在是没有对他们动手的必要。 所以,在他们看来,一切都很明朗了起来。 事情其实完全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而是很简单并且更加明朗,只不过他们就是喜欢让世界变得复杂。 这真的很犯贱。 陛下听说了长安百姓们对自己的评价,这几天睡得比较踏实。 他也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随随便便的发怒,可以让下面的那帮老狐狸们蹦跶成这样。 刘府内,景色清美,虽然并不华贵,却是雅致非凡。 庭院里面,曾经繁茂的树木叶子早就已经秃了,但是四处的假山,还有结了薄薄一层冰的池塘、河水,却还能够增添不少美感。 刘玄清坐在厢房内的椅子上,右手把着扶手,面色威严。 在长安的朝官之中,他算是一名难得的正人君子,虽然并比不上苏饷那么刚直不阿,但是是是非非,他的心里面都很清楚。 陛下这一点说对了,子不教,父之过,而子的品性端正,同样也有父母的功劳,这一点,从长安名门闺秀刘方好的身上便可以体现得出来。 他的面前,一名容颜绝美的姑娘正束着玉手,俏生生又恭恭敬敬地站立在那里。 那名姑娘一头乌发半拢半放,斜插一支缕玉金步摇,一身翠绿色衣裳,显得尤其小家碧玉。 她对自己的父亲简直可以说是尊敬到了极点。 这就是刘家的家教,于是才能够教出这样的一个刘方好。 “你确定,那个去觐见陛下的人,居然是管清和的那个儿子?”刘玄清用指尖点着扶手,皱眉问道。 “是的,不会错的。”刘方好微微抿了抿薄唇,低垂着眼帘,小意回答道。 在刘家,父母是最大的,这一点,已经扎根在了刘方好的心里。 “你和他接触过了?”刘玄清沉吟了一下,瞟了自己的女儿一眼。 刘方好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爹爹?” “方好觉得没有告诉爹爹的必要。” 刘玄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悦,声音也变得有些严厉起来。 “必要?方好,你是不是被那些迂腐不务正业自以为是的所谓‘文人才子’们说一句什么北唐十大美人,就昏头转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你的心都轻飘飘的,你要搞搞清楚,你一直都只是我刘玄清的千金,爹爹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你一定要放在心上,今天翅膀硬了就觉得可以有事情隐瞒着爹爹了,那以后还会怎样?” 刘方好低了低头,欠了欠娇躯,恭谨道:“方好不敢,爹爹的教导,方好一直都铭记在心,一生一世。” 刘玄清本来还想要再训斥几句,但是最近他的心里面有事情,有点心烦,虽然他一般不和那些抱成团的老狐狸们沆瀣一气,但是也还是感到了一种山雨欲来,心中很是不安定,于是没有心情多去想责骂的话语。 “你到底是怎么碰上管阔的,原原本本给爹爹说一遍。”他道。 刘方好颔了颔秀首,这一次再也不敢有所隐瞒,条理清晰地把那一天看到的情景,还有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她步摇上垂着的坠子叮叮当当发出轻微但是悦耳好听的声音,她口中发出来的声音同样很好听。时间缓缓而过,刘玄清蹙着眉头,没有说话,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听着。 等到刘方好讲完了,刘玄清无声地望着外面庭院里的假山,思索良久。 “穿着普通士兵的装扮,这一点,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他骑着马、握着刀大杀四方,这倒是很稀奇了,他哪里学到的本领,在北疆的那点儿时间,不至于会提升那么多的实力……” “他在长安大街上的行为也是显得肆无忌惮了一点,虽然白云里那三个兔崽子是自讨苦吃,可是他再怎么脑袋迟钝,也不至于胆敢对着华府的人出刀,除非……他认定自己可以全身而退,那么他的底气是什么,又或者是哪一些人呢?” “陛下召见了他,他的底气难道就是陛下?可是陛下为什么会特意召见他,在我看来,陛下就算对管清和还有着感情,也不应当还对管清和的儿子有兴趣,这一点上面,有点问题……” …… 他一个人在那边自语了好一阵,思索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却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抛出了许许多多新的问题,让他感到一阵头大。 刘方好端庄又亭亭玉立地束手站在那里,态度一直都很恭谨,没有露出丝毫的不耐烦或者吃力的神情。外面的光线柔柔地照在她清丽的脸上,轮廓分明,那种安然静美的图景让人感觉到一种震撼,震撼的美丽。 刘玄清的那些猜测都不怕刘方好听到,因为他对刘方好的教育非常严格,刘方好绝对不会多去想自己所听到的话,她很明白哪些话可以听、可以记、可以说,哪些话不能听、不能记、不能说。 末了,刘玄清闭了闭眼睛。 不久后,又睁眼。 “看你的样子,你还不知道朝堂之上的陛下对着我们说出了什么事情,虽然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很快应该便会闹得人尽皆知了。” 刘方好微微抬起了秀首,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望着自己的父亲,很显然有些好奇。 “就因为管阔,就因为你看到的那一件事情,白家、阮家、华家已经栽了,彻底衰落了。” 刘方好杏唇微张,绝美的容颜上浮现出几丝震惊。 在她看来,白云里三个人虽然可恶,那一次也闹得死了人,还听说牵扯到了陛下,那么最多便是白家三府受到一些惩罚,可能白云里被禁足之类的,为什么白家直接就衰落了? “所以爹爹要这么和你说,”看着她的这副神情,刘玄清的语气又变得很不好了起来,“你给我和管阔那小子离远一点,不要像上一次那样还主动掺和进去,幸好这一次没有牵扯到我们刘府什么,不然的话……” 他的脸上遍布后怕与忧愁。 “白章因为白云里那个不懂事的畜生而认栽,但是他那是没教好,是自讨苦吃,但是爹爹从小就苦苦教导你,对你耳濡目染,若是爹爹还是像白章一样栽在你的手里,爹爹会记恨你一辈子的,你听明白了没有?” 刘方好的皓齿咬了咬红唇,请了一个万福,道:“方好记住了,以后再也不会接近那个危险的家伙,也会步步小心,做好自己。” “管阔本身不是重点,我想,就是再愚蠢的人,也会知道他的背后一定有着谁,或者是什么势力,那些势力恐怕要搅风搅雨搞事情……” 刘玄清叹了一口气,满脸的忧愁。 刘方好闭了闭眸子,强行平复着心情,今天带给她的震撼太大了…… …… …… 第一百八十七章 王家百态(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就在差不多的时间,或者之前之后,各个府邸内,都发生着类似的事情,人们很喜欢把事情想得非常复杂,然后再复杂地去思考解决的办法。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长安掀动起惊涛骇浪,知道管阔,也知道白、阮、华三府事情的人越来越多了。 而一向养尊处优的京兆尹大人纪晓光,终于在跪了三天之后,病倒了。 “没用的东西!”这是陛下阴沉着脸的骂声。 “罢了,惩罚已经差不多了,这么冷的天,朕可是很体谅自己的爱卿的。”这是陛下作出的决定。 效果已经达到,陛下生的气也已经消了,纪晓光终于因为这一次病倒而逃过一劫。 长安百姓们还在传扬着陛下的功德,同时在茶余饭后随意调侃。 而那些年轻人们,尤其是各府的公子千金们,自然是对管阔本身最感兴趣。 管阔就在三四天前,对着曹红药、刘方好三位千金说过,让她们给长安的那些公子千金们带一句话—— 他管阔回来了,不要惹他,除非他们想自找麻烦。 曹红药她们果然很讲信用,那些话,传到了各府公子千金们的耳中,基本上已是人尽皆知。 不得不说,管阔那很明显是因为不想被烦恼,也不想去烦恼别人的宣告,在传出去的一刹那,就被曲解了。 他的那些话,变成了嚣张的叫嚣,变成了装#,变成了没事找事的挑衅。 “什么玩意儿,刚回来就狂吠,不就是被陛下召见了一下,真当自己是谁了?”陶家五公子陶秋一脸厉色地唾骂道。 “那个混蛋在北疆瞎猫碰上死耗子撞到了本来就快死的苏印,让他捡了便宜,仗着晋王殿下不知情看重他,好好地得意了一把,没想到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回到了长安还想翻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哼,等着看吧,他迟早会死得很难看的。”左惊的脚浸在木桶里,丫鬟白皙娇嫩的玉手轻轻地给他搓揉着,他舒服地发出一声shen吟,同时还不忘对着那个也回来了的家伙痛骂。 “这个傻子怎么这样啊,他们管府已经覆灭了,一切都过去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长安各府没有几个人去得罪他,那是懒得得罪他、可怜他,他现在回来了,不安安分分一点,这是要闹哪样?”即使是被很多人赞为大家闺秀的典范的江满庭,也是蹙着秀眉,一脸的不满之色。 …… 可以说,没有哪府的公子千金认为管阔的那些话会是善意的,就是当初原原本本听着话的刘方好等人,也是理所当然地觉得他说话的时候满身戾气,简直就像是一个要咬人的怨妇,更何况传来传去,本来就没有人对他有什么好感,现在更是不想惹事都会去惹事了。 他都这么挑衅了,不接招天理难容啊,陛下放倒了白章三府,难不成,还真的会因为这个没事找事的管阔而放倒所有的朝官? 只是这两三天以来,这个“疯狂叫嚣”的管阔,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一些公子千金在长安逛了几圈,都不见他的人影,他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实在是太搞笑了,傻不拉几地站出来表示要挑战全世界,然后他就做起了缩头乌龟? 王府之内,冷冷清清,但是却充满了温情,一点都不冷心。 没有雅致的景色,没有假山、流水,只有简简单单的几棵秃了的树,绕着院墙走上不多几步,便可以回到了原地。 这当然是说得夸张了。 王家人对生活的态度,将那种冷清落寞完全都冲淡了。 他们向往美好,心有天地,对人对物都特别的热情,总是会有欢声笑语。 管阔能够感觉得到他们的快乐,他生活在这里,于是也被感染了,觉得渐渐快乐了许多。 王独的父亲和妻子暂时还不知道他就是管阔,只是晓得他是王独和晋王殿下比较看好的一名士兵,不,现在已经是昭武校尉了,这一件事情,他们也已经知道了,于是他们为管阔而感到高兴。 这样的心态真的很好,觉得人好就好,不需要太过追究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不然的话真的挺不高兴的。 生活平淡如水,但是却不无聊,果然平淡也分很多种。 他这两三天来基本上没有怎么出去,都是在王府并不大的庭院里面练武,强化运气法。 很短的时间里,他就和王府的人熟络起来,尤其是王独的妻子,还有父亲,特别是王独的千金。 呃,说千金,实在是有点不太适合,更是不能够用“大家闺秀”去形容。 王独的女儿,完全就没有什么大家风范,长得虎头虎脑的,身体结结实实,特别的好动,一直都在府内府外乱跑着,怎么也不肯停下来。她不喜梳妆打扮,再说本来就算不上多么漂亮,不得不说,对于长安的那些公子们,都不会有多少吸引力。 不过管阔却尤其喜欢她。 王独的女儿名字也取得直截了当与霸气,就叫王拳霸,管阔实在想不明白王独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被他的妻子给打死。 听说王独还准备生一个儿子,准备叫王大刀,当然这是王拳霸偷偷告诉管阔的。 管阔想着王独回京不多久就又要出去,要想再生个儿子,看来在这一段时间需要好好努力一把了,如此,他不禁觉得自己有些邪恶。 他现在已经是什么昭武校尉,但是就像陛下和王独所说的那样,一个字——玩,如今真的没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做,强化自我是最应当的活动,敌人太多,他不强大,那么就会死。 而王独就不一样了,这两三天以来,王独的白天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外面度过的,作为镇武将军,尽管是回京述职了,他还是会有许许多多的烦心事要去完成,果然是位高者多办事。 快要接近除夕,王独的父亲和妻子也是忙碌得很,如此一来,可以陪王拳霸的,也就只有他管阔了。 王拳霸还没有正式练武什么的,可是看得出来,王独就有这种意向,王拳霸自己也有这种意向,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八十八章 王家百态(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于是,除了到处乱跑,其余的时间,王拳霸就是看着管阔锻炼身体,同时嚷嚷着想学。 今天清晨,早早起来,在王府外面的巷子里面跑了一阵的王拳霸哼哧哼哧地回来了,天气很冷,她一直都往外吐着白雾,随后便是跑到庭院里面看同样早早起来的管阔。 院子里面很少会有仆役婢女或者王家人经过,于是特别的冷冷清清。 管阔静静地站在那里,闭着眼睛,整个人都一动不动,他的体外,散发着淡淡的白雾,配合着王府给他的灰淡的衣裳,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是刚出笼的馍馍,蒸腾着热气。 王拳霸看了一阵,“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觉得管阔真好玩。 管阔的整个身体吞吐着四面八方的气流,遵循着丘镜山和驼背老金的教导,不断收放,大概是因为他体内的热度,于是带着这些热度的气体被释放出来的时候,便会造成这样可笑的场景。 “人都冒烟了,哈哈哈哈,真好玩,这是什么功夫啊!”王拳霸拍着小手,哈着白气,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 管阔将气息隐回体内,缓缓睁开了眼睛,假装一副不耐烦的神色道:“女孩子家家的,在外面乱跑,成何体统?还不快去梳妆打扮,或者绣绣花什么的,要是无聊的话,那就琴棋书画,也是挺好的。” “哼,我不,我偏不!”王拳霸高昂着头颅,摆出一副“我很强大”的样子,“爹爹说了,那些是柔弱的小妹妹们玩的花样,像我们这种越来越长大的小姑娘,就应该舞刀弄枪,十五六岁后征战沙场,忠君报国,建功立业,犯我大唐天威者,虽远必诛!” 管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这都什么玩意儿,开口道:“好,好,有志气,很好,但是我告诉你,你爹爹是个骗纸,不要听他说的这些话,他的那些话是留给你的弟弟王大刀的,和你没什么关系。” “我的弟弟还没有出生呢,你才是个骗子,爹爹他就是朝着我这么说的!”不知道是王拳霸真的觉得管阔说的话不对劲,还是觉得管阔说王独不是对她说的而不服气,总之,她非常的生气。 管阔叹了一口气,心想都这么多岁了,耳濡目染之下,王拳霸可能是真的完了,好好的姑娘家家的,唉—— 这是王独的女儿,虽然因为王独的“望女成龙”心切,他觉得有些不可理喻,可是他也不便多说什么。 刚才的炼体已经被王拳霸打断,他也无心再继续下去,准备去王府四处再转一圈,和那些神色自然的王府之人们侃几句。 “听爹爹说你很厉害,你所练习的那些东西也好奇怪啊,要不,你教教我吧。”王拳霸朝着他靠近了一些,心怀希冀道。 王独虽然恨不得她马上就变成难得一见的女将军,但是她的年纪毕竟太小,而且王独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北疆,就算回来,那也是事务繁忙,还真的没有什么时间教导自己的女儿。 这样就造成了王拳霸的矛盾与难受心理,王独一方面让她觉得只有学习了武艺,才是一个好女孩儿,一方面又不教她,这种行为,实在是有些可恶啊! 管阔呵呵一笑,首先他并不知道王府的其他人是什么想法,王独这个人本身也是脾气比较怪,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多事而遭到别人的白眼。其次,他也觉得,对于一个姑娘家家的,王独心理变态也就罢了,若是他再掺和进去,那可真就是罪过了。 “走,我去教你绣花!”他道。 王拳霸果然是性子也被教野了,而且继承了王独的直爽,一脚就朝着他踹了上去,啐道:“滚!” 她说出这两个字的神态,还有那种语气,和王独更像了。 “琴棋书画,吹拉弹唱也行。”管阔不介意,他觉得另一方面来讲,这个丫头还真有意思,有心调侃。 “滚蛋!”王拳霸气鼓鼓的,知道管阔在戏耍她,直接就一溜烟地跑了。 远处,王独的夫人手里捧着一块布帛,从堂屋前走过,面色一厉,对着王拳霸骂道:“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真没礼貌!” 说罢,她告歉似的朝着管阔一笑。 管阔回笑,随后转过身去,算了算,这两三天以来,自己也是待在这里,许久没有出去过了,不知道外面的光景,究竟是怎样的模样。 透过王府的院墙,他大概知道了一些外面的事情,比如自己作为管阔,已经回来的消息传到了各府之中,然后那些公子千金们不断地朝着自己叫嚣,但是那些毕竟只是道听途说,他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什么。 放倒白、阮、华三府是陛下的决定,最最主要的原因是陛下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威胁,然而这一切终究因他而起,虽然他并没有做什么,但是各府很有可能会对他执行一些行动;另一方面,长安的公子千金们十几年的岁月中都在肆无忌惮之中度过,根本不可能因为陛下的这么一个决定就收敛得一切都消失无踪,他很有可能接受到攻击。 所以他最好的行为,那便是不要出去,待在王府,以这一位镇武将军的威慑力,还有晋王李显岳以及陛下的暗中影响,没有人能够对他做什么。 不过他并不想这么做。 也许是继承了父亲的某些性质,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主动对着别人做一些事情,所以他也就没有必要惧怕谁,强者肆意横行,弱者逆来顺受,这一向是他所厌恶的“真理”。 他已经回到了长安,秦王李择南就在不远的地方,他需要坦荡荡地面对这一切,而不是自己根本就没有主动得罪人,便做一个缩头乌龟到海枯石烂。 不过他的决定并没有继续执行下去,上天就主动赐给了他一个契机。 他刚刚跨出王府的府门,便迎面撞上了陛下的亲近太监。 虽然并不是彭公公,但是这个人,管阔倒是在上一次去皇宫有过一面之缘。 “管校尉,圣旨到了,接旨吧!” 那一位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的小太监一脸笑容道。 管阔抬起头来,看到阳光艰难地透过云彩的缝隙,终于是显现了出来。 风势减小,此时的风景,这边独好。 他并不知道陛下给自己的圣旨究竟会是什么,只是忽然觉得心情挺不错的。 他看到,那名小太监笑眯眯地从怀里拿出了圣旨,那上面绣着祥云瑞鹤,富丽堂皇。 (圣旨的格式太复杂了,在下才疏学浅,万一闹了笑话就不好了,所以索性从略……) …… ……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花、美人、江山(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抬头望了望天,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圣旨,心中……十万只无迹奔腾而过。 嗯,这个圣旨过来,他没有升职啊。 他也没有换什么工作。 只是他的工作在玩之余多了一些什么。 他依旧是那什么昭武校尉,不过终于有事情干了。 现在开始,他的任务,就是骑着无迹,跨着秦杀,带着这份圣旨,还有陛下赐给的一道令牌,巡逻…… 长安大街。 整个长安的街道,都是他管的。 (对的你没看错,他现在是城管了) 在两三天前,他倒霉撞上了嚣张跋扈在长安大街上横冲直撞的华府之人,差点就被撞死,但是如今,他的性质就变了,他可以带着圣旨和令牌,专门去抓那些有“扰民”倾向的公子千金们,然后就下大狱。 这个职务,实在是够有身份的。 陛下说到做到,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陛下既然已经发话说长安不能够容忍任何公子千金们的跋扈,那么总得有一些动作出来,现在看来,其中的一个动作,那就是管阔的巡逻。 陛下在圣旨里说到:管阔,你不是想找点事情干干吗,现在,朕有心干出一番大事业,你是朕拔出来的第一把刀,砍好了,你会感觉到很荣光的。 管阔在王府府门前站立了许久,看着那名小太监渐渐远去的背影,想了想,忽然觉得,其实这样子,也是挺好的,他本来还头痛刘方好三位千金把话语传出去传得歧义了,自己应该怎么对付那帮玩世不恭的家伙们,陛下的圣旨一到,那种烦恼便变得有趣了,如同他所说的那样:谁要是不想麻烦上身,那么就不要给他惹麻烦,要是哪些不长眼的东西现在敢惹他,他就可以把那些家伙下大狱了,地点:京兆尹大牢。 这个也是陛下说的,陛下似乎是想让纪晓光“戴罪立功”,给他做点事情干干。 想到这里,他转过了身去,看到,王独的父亲和王拳霸正在看着自己。 圣旨到了,虽然并不是给王府的人的,而且管阔也是在府门口接旨的,但是还是惊动了他们。 王拳霸一脸好奇。 王独的父亲笑着问道:“小伙子,陛下给了你什么赏赐啊?” “没什么赏赐,”管阔道,“我现在有事情干了,我要去长安各处看看哪些公子千金们想搞事情的,我也给他们搞搞事情去!” 王独的父亲和王拳霸根本就听不懂他的话,只是略微有些担忧。 “不用担心,那是陛下叫我做的,出了事情,算陛下的!”管阔笑道。 刚才因为闹别扭而不怎么高兴的王拳霸终于也笑了起来。 无迹在马棚里没精打采的,这两三天以来,它一直都待在这里,虽然因为王独身为将军的原因,把马棚弄得特别好,这里还有着其他的战马,所以特别的舒适和温暖,可是无迹还是觉得这无聊的生活实在是让它活不下去。 它往别的地方挤了挤,那几匹马全部都用看待坏人,哦不,坏马的眼神看着它,还没等它挤到,便离开了,尤其是那几匹母马。 无迹喷着鼻息,很不高兴,正待要嘶鸣几声,欺负欺负这些好欺负的菜马,忽然看到马棚外面站立着一道人影。 “放过那些母马!”管阔喊道。 无迹凶狠地撞了过去,和他隔着一道栅栏,朝着他吐了几口白雾,它这几天正不爽着呢,管阔居然还敢过来挑衅它。 “走啊,去长安大街上兜兜风,看看有没有搞事情的人!”管阔再一次喊道。 无迹的凶狠之色一顿,随后马脸上出现了一丝渗人的马式狞笑…… …… …… “花全都已经谢喽,六皇弟啊,你来得晚了,看不到皇兄的花海美景了!” 李择南笑着站在廊下,遥遥地指着枯黄的藤蔓,道。 他的花大多数在秋天的时候就已经都谢了,他的花海美景全部都没有了,在那些时光,阿史那沁的大军压境,堪堪开始展开攻势。 然而这样,秦王府依旧很美,秦王李择南大概是一位把美的追求当成人生最大的享受的人,他不仅种花,而且把府内打扮得非常漂亮,他自己本身也打扮的非常漂亮,他可能是北唐屈指可数的一位美男子,美得晃眼。 曾经夏日里盛开的荷花已经不见,池塘里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可能是秦王府内有着各处的暖炉,使得整个府邸内都相较于外面要暖和一些,那些薄冰,就像是蝉翼。 晋王李显岳站在他的身旁,他的脸,和李择南的脸,成为了鲜明的对比。 “若是显岳能够再对丘战神的教导学得好一点,可能还可以看到皇兄种的菊花。”李显岳一笑道。 (好像有点歧义,我不是故意的,想了想,我最后还是加了一个“种”字,我就想知道菊花这梗当年是谁第一个想出来的,太可恶了。) “不过,你也赶上了,”李择南笑吟吟地沿着长廊往前走去,道,“还有梅花。” “梅花也挺美,虽然不会有什么花海,不过显岳觉得,梅花这种事物,就应当越是稀落越好,若是成为了桃林一般的场景,反而没有那种韵味。” “看来显岳你也懂品花之美景。” “和皇兄不敢比。” 李择南的花园里,梅花只有一棵,那棵梅花树很大,枝繁叶茂,在接近除夕之际,居然开得正艳。 “雪中梅花多傲然,梅花,若是再配上大雪纷飞的话,更美。”李择南道。 李显岳没有马上回答,他沉默了许久,忽然不再附和着对方讲起花的事情,而是说到了其他。 “皇兄,父皇数年前让你搬出皇宫,住到这一秦王府,那意思显岳也都明白了,你又何尝不明白——你这是应当纳一个王妃了,可有看中了谁?” 李择南看了看他,笑得像花儿一样:“王妃的人选那么多,你还怕皇兄我找不到合适的?可是花儿每年谢了之后,第二年就不是那几朵花了。” “江山如画,美人如花,花只能成为美人的陪衬。”李显岳劝道。 “不,美人是江山的陪衬。”李择南的笑容缓缓收敛,眸光越过枝头的梅花,也像是穿过了秦王府,甚至穿过了长安的城墙,看到了整个北唐,最后又飞临两淮,过扬州,跨过扬子江,望见了整个南吴的烟雨。 李显岳并不能够从那些眸光中看到太多,但是李择南的话,让他感慨。 “若是大唐像皇兄那样心有天下的人多了,我们也不必忌惮突兀人、畏兀人,甚至是南吴人了。” “你想的是不现实的,”李择南看了看他,“不过显岳啊,大唐像你这样的人再多一些,我们又何惧呢?” “显岳可不敢让皇兄这么说,显岳距离丘战神太远,可能一生一世都追不上他的步伐。” “那就尽力去追,皇兄会一直支持着你。”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九十章 花、美人、江山(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皇兄,我去见过惜芸了,她看起来挺好的,但是总是感觉她有些变了,具体是怎样的,我也说不出来,只是我稍微有些担心……”李显岳皱眉道,“那一夜之后,你有经常去看看她吗?她和我们的关系最好,我常年在北疆,不能够多看看她,心中有愧,那你就应当多去关心关心她,她是一个好妹妹,是最好的妹妹。” “我有经常去看她,可是她口上不说,但是皇兄看得出来,她有些不太想见我,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她可能是对你生气了吧。” “为了大唐,让她对我生气,也是值得,我愿意承受,是皇兄对不住她,皇兄想着,总得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但是显岳觉得,惜芸她自己值不值得,还是得她自己来说。” 李择南忽然不说话了,也不笑了。 他缓缓靠近李显岳,看着对方的脸,紧紧地盯着。 李显岳也看着他,并不紧张,只是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她是大唐的广乐公主殿下,这是没有办法的,”李择南道,“她是金枝玉叶,她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荣华富贵,但是幸福这东西,真的不能够强求。” “她得到了那么多,她是公主,她和我们一样,高高在上,那么总是需要付出一些什么的,这个世界是很公平的,可能一些食不果腹的乡野村姑和乡野村夫之间,有着别人艳羡的幸福,可是惜芸她,真的只能是天注定。” “她是大唐的公主,虽然我们都愧对于她,但是那些事情,也是她应该做的。” 李显岳的神情渐渐变得冷了一些,声音也显冷。 “皇兄,本来我以为,你对惜芸的愧疚是真诚的,你说你对不起她,但是今天看来,是我错了,你还是觉得那些是她应该做的,你觉得理所当然,皇兄,我实在是看错你了。” 面对他的略微愤怒,还有略微的失望,李择南看起来丝毫不在意。 如同他一直所认为的那样,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锦绣北唐,是李家的北唐,为了李家的北唐,牺牲什么、牺牲谁,都是无碍的,那可能会有些痛苦,但是那又如何?所以,他也无所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会不会让自己的亲人们对自己失望,对自己反感,或者误会一些什么,这是他应该作出的牺牲,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他就没有资格姓李。 “愧疚是有的,惜芸也是应该做的,这里面没有什么矛盾,我对她的愧疚,我的难受,也是值得的,毕竟管清和已经死了,大唐,还是我们李家的。”李择南背过了身去,把大袖抚平,就像是在抚平北唐的河山。 “事情已经过去了,”李显岳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也不好再多说一些什么,但是,皇兄,我告诉你,惜芸,不会有下一次,我不容许你这么做,她是你的皇妹,但也是我的皇妹,在你利用她之前,还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李择南笑了笑,但是因为他背对着李显岳,李显岳并不知道,他知道李显岳的脾气,如果他坚持和对方辩论,说不定到最后对方会忍不住一拳头打过来,他可打不过这个家伙,而且他的脸这么漂亮,像花儿一样,要是被打烂了可很难看,他可能还会记恨李显岳一辈子。 所以他没有就这件事情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口道:“我听说,管阔回来了?” 李显岳很显然并没有从之前的那些话题之中马上就转变过来,语气有些生硬:“是的。” “嗯,管清和的儿子,居然还活着,挺好的。”李择南笑。 “皇兄,你不能动他。”李显岳看着对方的背影,忽然开口道。 “为什么你会觉得皇兄我会动他?”李择南觉得有趣。 “不论如何,我就是提醒你一声,你不能动他。”李显岳此时此刻,表现得很强势。 在李惜芸的问题之上,他很强势,在管阔这件事情之上,他同样很强势。 知道丘镜山和管阔之间的事情的,除了丘镜山和管阔本人,那就只有他和陛下了。他是丘镜山的学生,尽管对于自己和丘镜山的打赌,他表示怀疑,可是就因为对方是丘镜山,所以他难以自抑地让自己去相信丘镜山所说的话,由此,管阔不能死,最重要的是不能不明不白地就忽然死了。 作为丘镜山的学生,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去保护自己和自己的老师打赌的对象。 “提醒我?”李择南转过了身来,“还是在警告我?” “皇兄你可以视作是警告你。” “显岳你是越来越长大了,都学会警告皇兄了。” “显岳对皇兄没有恶意,还有,显岳早就已经长大了,我已经有了王妃和女儿,皇兄我还是希望你早些找个王妃,你现在这样子,不好。” “显岳你这样子很伤皇兄的心呢。” “听说南吴的五公主到了出嫁的年龄了,长得貌美如花,举止淑雅端庄。”李显岳道。 “南吴……”李择南仰起头,看着天,渐渐浮现出了一丝幸福的微笑,他像是看到了一些什么,只是他不想说出来,唯有喃喃道:“美人如花,江山如画……” “这大好河山……” 李显岳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凛然,他不清楚李择南到底在想些什么,李择南的思想,不是他作为一个统帅所能够揣摩的。 李择南收敛了笑容,看向李显岳,道:“你紧张什么,你还真怕我会去动你的管阔?” 李显岳皱了皱眉头。 “管清和死了,他能够活着回来,运气挺不错的,他可能会恨我,想要杀死我,但是那又怎么样,你的皇兄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话说,显岳你也一定会尽力保证你的管阔不会杀死皇兄吧?”李择南问道。 “他不敢的,他要是敢露出什么动作,我绝对会把他的胳膊给拧下来!”李显岳的眸子闪过一道光,那是一种坚决的神彩。 是的,他不希望李择南去动管阔,但是他也绝对不会容许管阔傻不拉几不自量力地就想去动自己的皇兄。 李择南走出回廊,走向他的梅花。 没有雪,风中梅花多傲然。 “你这么说皇兄就放心喽!”李择南摘下一朵梅,放到眼前,细细端详着,“你家皇兄什么本事都没有,不能够击退突兀人,也没本事保护自己的皇妹,让她不受委屈,就只能够种花,要是你不作保证,皇兄还真的怕被你的管阔给一刀砍死。” 李显岳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许久之后,他又抬起头来,道:“明日,冠英将军他老人家回来了,薛昭也回来了。” “皇兄你挺喜欢薛昭的,这一消息,可能会让你比较高兴。” 李择南看起来倒像是真的挺高兴的。 “回来了?”他道,“回来了好啊,日久才能生情,要是离开得久了,那么就算有一些什么,也会渐渐淡了。” “皇兄还是觉得薛昭是配惜芸的最好人选?” “你难道不这么觉得?” “没有,我所想的和皇兄是一样的,但是我不愿意强求惜芸,得看她自己的想法,我们觉得好的,她觉得不好,就算我们给她的再好,她也不会快乐。” “要是她觉得谁都不好呢?” “应该不会,名花总会有主,就看谁能够获得她的芳心。” “我看未必,惜芸啊,她的芳心太过缥缈,就连我们两个都看不透,更何况他人呢?” “皇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觉得谁都不好,那么也总是得找一个我们大家都觉得好的,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日久才能生情,很多东西,在一起了,时间长了,就有了感情,什么情情爱爱、儿女情长的,都是骗骗小孩子的,谁知道一时的冲动之下,以后的日子过得会不会好。只要薛昭待她足够好,日子久了,感情就有了,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哪有多少一见钟情,难道,显岳啊,你和你的晋王妃是一见钟情?我看未必。” “合适就好。”李显岳显得有些失神。 的确,李择南说的,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也总是哪里很对劲,正如同对方所说的那样,他和自己的王妃,在成亲之前,真的谈不上什么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就是门当户对,觉得对方人还不错,合适就好,后来的感情,的的确确时间久了,就深切了,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海也深。 难道,自己对于惜芸的婚事的看法,真的有些偏了吗? 只是他一直都尤其宠爱这一位皇妹,李择南利用过李惜芸之后,虽然这一切都不是他李显岳做的,但是他对李惜芸的愧疚之情难以言表,他不能够容忍李惜芸再有任何的不快乐,所以他希望李惜芸能够找到一位本来就喜欢的,以后也会快乐的,而不是只能依靠时间打磨的情郎。 然而这真的很难,特别是那一夜之后的李惜芸,真的好像芳心变得古井无波了起来。 她的心没有死,却已经沉寂了。 “等吧,一切都总会过去的,我们的这一位皇妹已经长大,她还会再长大一点,她会什么都不怕,她是我们李家的人,她会得到最好的。” 李择南把那朵摘下来的梅花放到鼻前嗅了嗅,闭起眼睛,露出了一脸的陶醉之色。 “希望如此吧……”李显岳道。 …… ……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美人风华依旧,时光却已渐老(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距离除夕的天数越来越近了,长安寒意阵阵,却更加热热闹闹。 果然,温暖或者火热,或者寒冷,很多时候都存在于人们的心中,和外面的天气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天空灰蒙蒙的,冷空气打着旋儿,长安的大街上,宝马雕车香满路,却时不时地飘舞着尘土,四散各处。 管阔坐在无迹的马背上,停留在王府外面的小巷里,听着隔着几条街的热闹声音,想象着那边的情景,似乎是在考虑应该先走哪条街。 这里暂时很冷清,不过热闹的地方距离这里的确是并不太远,王府就算再偏僻,那也是在长安,那也是镇武将军府。 无迹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嫌冷啊?”管阔低头看了看马首,问道,“在王府的马棚里面多么舒适温暖,你却待不住,现在出来了,你又觉得冷,才来到长安那么多天,你就被宠坏了?这样子下去,以后还怎么杀敌啊?” 无迹猛地前蹄高高跃起,身子往后一仰。 管阔迅速出手,撑住马背,体内的气息往外放出,整个身体变得轻飘飘了起来。 直到无迹的前蹄落下,他终于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 “坏家伙,想把我摔下去,你这么坏不怪乎那些母马绕着走!”管阔骂道。 无迹发出一声嘶鸣,马蹄声阵阵,自顾自地朝着前方奔跑起来。 “不要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要是你跑得这么快的话,我们自己都违背了陛下的旨意,还怎么找理由抓人!?”对于这个家伙,在北疆无法无天惯了,来到长安,更是横行无忌,管阔实在是怕了它了。 无迹一听,似乎是觉得有道理,也大概是听到了“陛下”这两个字,减慢了速度,开始缓缓踱步起来。 像是走马观花。 他们沿着巷子,一路向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标,沿途人越来越多,光线越来越明朗,也越来越热闹。 他现在穿上了一身普普通通的衣裳,脱下了盔甲,只是依旧跨着秦杀。 现在的这条街道上,并没有什么匆匆忙忙的行人,也没有马车、没有轿子,甚至除了他,连骑马的人都没有。 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多少人特意注意到他。 他毕竟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那一名士兵就是管阔这一件事情已经传扬了出去,成为长安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他相信,他已经被长安这座城给又一次记住了。 暂时的平静终究只是暂时的,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平安日子不会太长了。 “唔……这里没有人横冲直撞,挺好的。”管阔轻声道。 无迹点了点马首。 长安横行霸道的终究大多数都是那些纨绔,或者泼皮,那样的人极少极少,若是真的随处可见,陛下从前也就不会忍得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们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前进,管阔忽然发觉在白、阮、华三府栽掉之后,可能这一他刚刚还觉得挺有意思的职责不怎么有意思了,像白云里那样的人,必定是变少了。 他思索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去处,对着无迹道了一声: “走,回家!” …… …… 人真的变多了,街道虽然不算拥挤,但是人来来去去,就像是潮水在前前后后地交错。 管阔曾经叫一位妇人把摊位摆到一个地方,妇人没有同意,那个地方就是这里,长安最最热闹的去处之一。 远处的风中,传来铃铛之声,清脆响亮,如同演奏着一场美妙的乐曲。 柳国公府的侍卫跨着长刀,穿着铠甲,从长街的那一头绵延过来。 远方,侍卫的中心处,是一座大辇。 整座大辇都被白色的帷幔遮挡住,在冷风之中,轻柔地飘舞。 大辇的速度很慢,当然也不会像那一日的白云里那般横冲直撞。 长安的百姓们纷纷让开,这里面并没有什么以势压人或者其他的什么,国公府的这一座大辇出动,自然会有着许许多多的侍卫守护,这样的排场,会叫人自然而然地作出让步。 管阔骑着无迹,并没有像当日那般横在当街,只要不是像白云里那种的,他当然也不想惹事,而且他已经知道了大辇内的是谁,他对这一位算不上有什么恶感。 随着距离的拉近,透过大辇外面的帷幔,可以依稀看到一道曼妙的身影端庄地坐在里面。 那是一名女子,也是长安出了名的美人。 侍卫们跨着长刀,距离他越来越近,无迹歪了歪马首,不知道在作何感想。 铃铛脆响,佩刀与盔甲碰撞的声音也不绝于耳。 白色帷幔内的那道曼妙的身姿越来越清晰,那种朦胧的感觉,能够更加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思。 前头的侍卫越过了他,大辇与他并肩。 接下来,他们就将会交错而过,不会产生任何的交集。 管阔闻到了一股淡雅的香风。 他隐约看到,帷幔内女子纤细的手动了一下,紧接着,秀首侧了过来。 似乎是在看他。 他当然也在看着她。 只是他看着她的意味和她看着他的意味完全不一样。 “咦?” 大辇里面,那道身姿窈窕的倩影轻咦了一下,那声音好听极了,就像是天籁。 管阔抿了抿唇。 果然运气背的时候,是怎么也躲不掉的。 “停下。” 白色帷幔里面的女子皓齿轻启,道。 周围全副武装的侍卫,还有那些让道的长安百姓们暂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大辇却依旧停了下来,因为那是命令。 管阔从无迹的背上下了下来,抱拳一礼道:“见过国公夫人。” 天下谁都知道,年方二六,芳华正茂的柳国公夫人,是长安出了名的一个美人,柳国公年事已高,这一位昔日曾府的千金,在曾府没落之后嫁给了柳国公,那时候年纪轻轻,很多人心中都觉得可惜了。 不过,这么多年以来,她似乎过得挺好的,也育了一儿一女,国公府的公子已经十岁了。 柳国公早年丧妻,其他的小妾都不得宠,曾家千金花容月貌,自然而然嫁入国公府不多久就变为了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 多少人为她的美貌以及遭遇而叹息,但是她却像是过得挺不错的,果然是闲人多操心。 时隔这么久,她也从亭亭玉立的少女变为了有儿有女的妇人,曾家千金却姿容不减当年,一颦一笑皆可杀人,甚至还反而多出了一种令人沉沦的奇特力量。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美人风华依旧,时光却已渐老(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曾经的管清和和柳国公关系很不错,这一位国公夫人,管阔见过多次,他轻易便认出了对方,对方如果专注下去,要认出他,也不难。 国公夫人的纤手抬起,柔柔地掀开帷幔的一角。 管阔承认,那种美貌,他是瞬间被惊艳到,然后怦然心动的。 朱唇一点,峨眉淡扫春山,秋水为神,青丝垂挂,一笑百媚生。 陛下很自负也很臭美地对着他说过:见到过大海的人,是不会稀罕湖泊的。 管阔感觉到了自己的惊艳,心想陛下果然是骗纸,我又不是没见过李惜芸,也不是没见过姬如是,可是这句话对我明显就没用啊! 国公夫人可能是察觉到了他的瞬间凝滞,神情略显尴尬。 她杏唇微张,道:“听说你回来了,本来想看看你的,没想到今天却遇到了。” 国公府的侍卫面面相觑,附近的长安百姓们也是面面相觑,管阔刚回来的时候是一身盔甲的北唐士兵形象,才过了几天就又变了,他们暂时也还没能够认出来,可是国公夫人这么言语,让他们有些讶异。长安百姓们很清楚,国公府的侍卫们更清楚,能够让国公夫人这种大人物说出这样一席话的,照理来说……也小不了。 目前看来,似乎……的确不是的。 “今天的这一时刻很幸运,我们遇见了,多谢国公夫人关心,我挺好的。” 国公夫人美丽的眸子略微有过瞬间的失神,轻声细语道:“你的家族家道中落,不,直接衰败了,我这么说,可能有点直接,但是你也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直接。我觉得,你应该挺难受。” 管阔看了看对方明媚如画的眉眼,似乎依稀看到了当年曾家千金媚倒多少文人才子们的情景,也似乎看到了管家和柳国公府来来往往融洽的时光,有些恍惚。 末了,他笑了笑,道:“都过去了,我现在还活着,而且好像挺不错的,难受是必须的,但是它是停留在过去的,而今,我们处在了现在了。” 光阴总会过去,有的人死了,有的人继续活着,可能过去有些痛苦,也可能现在也有些痛苦,但是谁也不能否认未来有美好的可能。 曾经属于曾府的荣耀时光已经不再了,曾经让多少北唐年轻人痴痴念念的曾府千金也已经成为了柳国公夫人,她虽然依旧貌美如花,却年已二六。当年指点江山,期望搏美人一笑的公子、文人们,有的功成名就、步步高升,也有的却是销声匿迹,难以寻找了。 她还在,管阔也还在。 重回首,只需道一声:相见如故否? 国公夫人笑起来有两个酒窝,有一种倾倒众生的美丽,她的美丽可能更多的在于与世无争,和性情的温和。 “你不应该叫我国公夫人的,你虽然变了,但是那一点之上,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变。” 管阔往前跨出一步。 周围的国公府侍卫们警惕地准备挡住他。 国公夫人摆了摆纤手。 她看起来很娇柔,但是做这一动作的时候,却是显得那么毋庸置疑。 管阔来到她的面前。 冷风拂动她的发,管阔看着她秋水般的眸子,终于是在那依旧的美丽之中看到了几丝岁月的痕迹。 “见过曾姐姐。”迟疑了一下之后,他还是道。 昔日的曾府千金把白皙的素手探出了帷幔,轻轻地、柔柔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笑:“哎,这才乖嘛。” 管阔也是笑。 一笑泯恩仇。 他在长安并非真的没有朋友,也没有亲切的人们,只不过,他从北疆回来之后,就选择性忘记了他们,也或者是他觉得自己背负得太多,而不想再和那些人有什么牵扯,但是而今看来,这一切,还是躲不掉的。 周围的人们议论纷纷,而那些人数众多的侍卫婢女们则是讶然而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柳国公夫人何其高贵,又因为她的性格和美貌而获得了长安人的尊重,谁都知道,很多时候,只需要她的名字,便可以让事情变得好办很多,那并不是她的权势大,而是人们乐意。 她是谁?曾府大小姐,曾月容,如今的柳国公夫人,当年和长公主殿下齐名的名美人。 长公主殿下已经随风飘逝了,给人留下满天的心碎,她却已为人妇,美丽不减当年。 她不需要做太多,只需要对着管阔亲切地抚摸一下,便可以为管阔附加无数的光环。 她是一名聪慧内敛的女子,和李惜芸的才貌侧露完全不一样,今天她看见了管阔,也发现了这名曾经无数人唾骂的中书令之子已经很难被人一眼就认出来了,而对方似乎也躲在这样的奇妙氛围之下,听之任之,于是她就做了一个决定。 她要站出来,逼迫这个家伙坦荡荡,也最好大张旗鼓地告诉别人:他是管清和之子管阔,他如今活着回来了,而且还会活得光彩耀眼。 她想到就去做,而且她还没有做完。 她把素手收回了帷幔之内。 她坐在大辇里,于是比较高。 她往下看着管阔。 管阔仰着头,从他的神情之中看得出来,他还在思绪万千。 “这几天来国公府看看,国公他知道你回来了,他很高兴,你这么多天以来不曾拜访,时间久了,他可能会生气。” 管阔点了点头:“好!” 曾月容的眸光望向前方,那些驻足观看的人们,微微一笑: “管阔啊,你回来了,很多人都很高兴,你不要认为这长安都是不欢迎你的人,你要是这么想,大家就都不高兴了。” 说完,她的玉臂带着色彩淡雅的广袖往后一挥: “走吧,过几天见。” 心情复杂的侍卫和婢女们紧紧地簇拥着这一座大辇,往前方而去。 周围开始哗然。 管阔的脸黑了一下,又缓缓平静。 很好,她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效果,她做到了,她知道,某些家伙,不逼他一下,那么就一直畏畏缩缩的,不知道要闹哪样。 管阔耸了耸肩,周围的长安人并没有随着大辇的离开而散开,而是在原地留下一片人声鼎沸。 许多人神情夸张,同时朝着他不断地指指点点。 他是管阔这一件事情只是其一,其二,便是在今天之前,他就是那名放倒白、阮、华三府的北唐士兵的消息也已经传了出去,而且有了不少真真假假的版本。 现如今,管府已经覆灭,时过境迁,当时他被千万长安人骂出长安的情景已经不太可能发生了,毕竟人们对他的仇恨淡化了,再加上陛下所作出的决定和他对华府那个人所作出的动作之间的关系,更是让人们对他的情感复杂无比。 人们可以仇视他是管清和的儿子,却绝对不会傻傻地仇视他是那名限制长安纨绔们的人。 管阔回头,走上几步,走到了无迹的身前,脸上还是说不出来是无奈还是笑。 哈哈,他是管阔,他本来沾沾自喜于暂时还没有人认出他来,可是曾月容简简单单的几席话,就让他的那种沾沾自喜灰飞烟灭了。 末了,他忽然确定了现如今自己应该有的那种态度,于是翻身上了无迹的马背。 他高高地举着圣旨,也举着那块令牌,声音高亢: “我是管阔,我现在是昭武校尉,虽然我并不知道昭武校尉有点什么事情可以干,不过,今天开始,我又多了一个职责,那就是监督长安大街上有没有横冲直撞的泼皮,有些泼皮可能身份比较高,从前京兆尹的人不好管,而我,就是专门管那种身份高的泼皮的。嗯……整个长安城,现在都归我一个人管,你们可以叫我……” 他歪着头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个觉得很厉害的称呼,于是大呼道: “叫我……城管大人!” 他隐约听到,越来越哄闹的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在喊: “果然是青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们看,那个傻子又开始了!” 于是,他笑了起来,他笑的样子看起来很是人畜无害,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 ……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城管校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人多力量大,众志成城。 当好事也沸腾的人们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们就很容易把一些传闻飞速地传播着。 短短半个时辰,这一件事情就被传扬了出去,而且似乎和从前的时时刻刻一样,变了味道。 管阔要抓捕所有在长安大街上游荡的不务正业的公子千金们,他现在被陛下封为什么“城管校尉”! 曾经因为一些传言,还有刘方好三位千金的传话,他变为了要单挑整个长安的公子千金们,不过接下去他马上就做起了缩头乌龟。 而现在,他终于冒了出来,冒出来的第一步,就是同样叫嚣要单挑整个长安的公子千金们。 正在街道上骑着无迹漫无目的地游荡,而并没有特意去关注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的管阔暂时还没有什么被冤枉的感觉。 不过他的确是被冤枉得莫名其妙的。 在同一时间,那些话语传扬到了各府之中,尤其是那些感觉自己受到了挑衅的公子千金们。 白云里三个人被自己的父亲警告了一番,对于此,虽然愤怒,但是离开长安的日子越来越近,也没有闲心情去理睬这一位。 不过还保持着自己的身份的那些公子千金们可就不一样了,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在恼怒之余,表示接受挑衅。 左府大院之内,虽然已经是寒冬,但是风景依旧秀美,左惊的目光从一名婢女玲珑的娇躯之上离开,随后对着不远处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道:“二哥,那家伙实在是欠揍啊!” 左二公子回头看了看他一眼,开口道:“左惊,你刚回到长安,父亲正考虑着是否不再让你去边疆了,你给我消停着点,不要再惹是生非,时近除夕,府内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你要是实在闲的没事情干的话,那就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安排一些。” 左惊讪讪一笑:“二哥,做事情就免了,我保证,绝对不会给左府惹出麻烦。” “希望如此!”左二公子看了看天色,计算了一下时辰,便很快离去了。 左惊阴厉一笑:“我只说不会惹出麻烦,可没有说不去惹事情,管阔那个傻子在北疆招惹了我一顿,还毫发无损的,现在又挑衅我们这么多人,是时候给他点颜色瞧瞧了,我相信,整个长安想弄死他的人,绝对不会比想弄死苏印的人少……嘿嘿嘿……” …… …… 曹家千金的厢房内,是一片蓝色。 她叫曹红药,但是她却并不喜欢红色,而是喜欢蓝色。 当外面正在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传到她的耳中的时候,她先是抑制不住愤怒,紧接着便是兴奋起来。 先前在京兆尹府衙前面便可以看得出来,她这个人,最喜欢看热闹了,如果能够参与进热闹里面,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她很有先见之明地知道管阔既然出现了,又传出了那么嚣张的话语,那么长安肯定会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如此美景,她岂能错过。 “雪儿!”她几步走到镜妆台前,喊道,“给小姐梳妆打扮,待会儿本小姐要出门!” …… …… 厢房内,光线明媚,四处的景色雅致,又有着一种小家碧玉的韵味。 刘方好纤细的手指拈起一粒棋子,明眸定定地看着棋盘,不久后又好看地蹙起了细眉,在思索着什么。 她不会绣花,也不会作画,不过琴棋书画中,她倒是占了三席。 刘玄清面色依旧古板,批评道:“谨慎是好事,太过患得患失,那也会错失无数良机,也会失去许许多多宝贵的时间,这样反而并不值得。” 刘方好郑重地点了点秀首,轻轻道:“谢爹爹教诲。” 外面的冷空气涌进,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刘玄清在屋子里的时候,哪怕是最冷的天,也不愿意关门,那是他的习惯,只是她并不习惯。 “小姐,小姐!” 外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喘着粗气奔了进来: “太有意思了,那个傻子又开始犯傻了!” 刘方好把思绪从思索与聆听教诲中拉了回来,抬眼望向外面兴奋地奔跑着的小翠,又有些担忧地瞄了一眼刘玄清,心中忐忑。 没有听到刘方好的回应,小翠有些狐疑,她急匆匆地冲进门,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踉踉跄跄着咒骂道:“这该死的门槛……”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的目光所过之处,正好扫到了正襟危坐、面色严厉的刘玄清。 “是门槛该死,还是你自己的问题?”刘玄清的声音冷峻。 一向都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翠根本就没想到老爷居然会在厢房的这一块角落里面坐着,突逢惊变之下,脸色刹那就煞白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刘玄清看向刘方好,面上带着怒意,斥道:“这就是你平日里教出来的贴身丫鬟?” 刘方好款款站起身来,施了一个万福:“是方好无方,爹爹教训得是。” “伸出手来。”刘玄清道。 小翠一下子就知道刘玄清将要做什么了,把恐惧压制住,急声道:“老爷,是小翠的错,与小姐无关,您打小翠吧,随便怎么!” 刘玄清瞪了她一眼,道:“你闭嘴,你再嚷嚷,不仅你,你家小姐也是罪加一等!” “小翠,不要顶撞老爷。”刘方好蹙着眉,对着小翠一脸责备之色。 小翠的心里难受极了,在她看来,刘方好什么错事都没有做,都是自己的原因,却最先受到惩罚,这实在是不可理喻,而且事情也是因她而起。 或许她知道白章因为白云里的原因而栽了,却并没有深刻体会到这是为什么。 刘方好的神色很平静,她姣好的面容上,没有任何的思想负担,做错了事情就需要得到责罚,这是理所当然的,是刘玄清从小就教育她的。 她伸出柔弱无骨的纤手,放到了刘玄清的面前。 刘玄清从大袖中抽出戒尺,开始抽打。 “我叫你平日里纵容下人!” “我叫你教导无方!” …… 他每骂出一句话,便抽打一下,刘方好的纤手上便会出现一道深深的红印,刘方好低垂着秀首,皓齿紧紧地咬着朱唇,一声不吭。 小翠的眼泪哗哗地流,叫喊道:“老爷,别打了,打我吧!” 刘玄清扫了她一眼,继续抽打: “丫鬟都敢开口求情,多打一下!” “老爷,真的别打了,还是打小翠吧,小姐她是千金之躯,小翠皮糙肉厚的耐打……”小翠哭着跪了下来。 “还敢求情,多打两下!” 刘方好依旧一声不吭,小翠流着眼泪,也不敢吭声了,她感觉今天的自己倒霉透顶了,兴高采烈地想把外面发生的事情告诉小姐,让小姐高兴高兴,谁知道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一张脸,那是管阔的脸。 印象中,管阔用刀鞘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头,道:“你家小姐没有教好,我来教,我们管府的人,就是比你们有教养,所以我们是管府,你们就只能是刘府!” 那些时候她对那些话不屑一顾,现在回想起来,要是那一天,她把管阔的话放在心上,哪怕只是放在心上一点点,说不定今天的刘方好就不会挨打了呢? 只是她还是有点不服气啊:难不成,那个嚣张得像什么一样的傻子真的是家教很好?实在是看不出来啊。 就在这些时候,她忽然听到了轻微的“咔擦”声。 刘玄清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把戒尺对着光线,眯起眼睛看了看,看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他看向刘方好:“还有一下,等下一次吧。” 他又看向小翠:“她没有教好,那是她的错误,我不打你,但是你要是心疼你的小姐,那么就记着点。” 刘方好默声不响地把已经红肿起来的右手缩回了香袖中,似乎是不想被小翠看到。 但是小翠还是看到了,她吸了一下鼻子,抹了抹眼泪,怯怯地站起身来,站到刘方好的侧后方,没有敢再出任何的声音,生怕再给刘方好惹麻烦。 “什么傻子?”刘玄清沉吟了一下,忽然打破了平静问道。 小翠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抬起头来,张着口,不明白刘玄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玄清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耐烦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傻子?” “是管阔……”小翠嗫嚅道,“听说他被陛下册封了什么‘城管校尉’,正在大街上游荡,叫嚣着要抓人……” “‘城管校尉’?”刘玄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有这么一个官职吗?” 管阔当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就变成乱七八糟的“城管校尉”了,他只是大喊了一声:我现在是昭武校尉,我现在的职责是抓捕扰民的泼皮,不管泼皮的身份地位有多高,你们可以叫我“城管大人”! 然后他就被人以讹传讹地叫做什么“城管校尉”了。 小翠摇了摇头。 “他说要抓谁?” 刘玄清想了许久,也不知道那个什么“城管校尉”究竟是什么东西,于是索性作罢,问起了其他。 “他说要抓那些横冲直撞扰乱民众的公子千金们,京兆尹府衙不好抓,他就是专门抓这些的,他太可恶了,不就是一名校尉吗,胆大包天……” 看到刘玄清的目光看了过来,小翠赶紧闭嘴。 其实刘玄清很想说一句:你不就是一名丫鬟吗,要不是仗着我刘玄清,你还能够做什么? “我要去找找叶叔匡叶大人,一同去问问陛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轻声喃喃了几句,随后严厉地看向刘方好:“我跟你说过了,离那个惹是生非像疯狗一样不停歇的家伙远一点,谁知道他的背后是谁,到时候闹出多么大的事情。” “方好铭记在心,近几日在府中研究棋艺,不会出门。”刘方好垂了垂秀首。 “疼吗?”刘玄清迟疑了一下,还是叹了一口气,声音温和了一些,问道。 刘方好微微点了点头,金钗上的坠子脆响。 “我也疼啊,”刘玄清道,“心疼。” “但是爹爹不对你严厉一些,你也不会对府里的人严厉一些,你也看到了,白章他们就是前车之鉴,爹爹是为了整个刘府啊!” “爹爹的操心,方好都知道。”刘方好道。 “爹爹先走了,”刘玄清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冠,对着外面喊道:“老牛,备车!” 看着刘玄清离开的背影,小翠往前几步,声音有些发颤道:“小姐……让小翠看看,怎么样了……” “小姐没事,”刘方好笑了笑,依旧把右手藏在香袖之中,伸出左手,抚摸了一下小翠的头,“虽然小姐对你够好,也不会责罚你,但是以后可一直要记在心上,好吗?” 小翠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用力点了点头。 “小姐,这几天你一直闷在闺房里,本来想让你出去看看那个傻子是怎么疯的,现在看来去不了了。”小翠噘了噘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爹爹教导得对,我们绝对不能够再出去了,只是,管阔他一回来就闹出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只怕……”刘方好蹙着眉头,看得出来她担忧无比。 “那个家伙最多就是狂躁几下,找一点存在感,就他那个样子,能够闹出什么事情?”小翠撇了撇嘴,她完全不觉得管阔可以有什么“作为”。 “希望如此,”刘方好道,“但是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安心,现在爹爹去找叶大人了,想必能够想出来一些办法,长安,管府覆灭、白、阮、华三府没落,实在是再也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小翠却依旧不以为然。 …… …… 手一抖这一章字数又多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 那家伙可是会飞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刘大人把那一个传闻当成了一件事,然后尝试去解决与探究了,但是他毕竟只是少数。 刘方好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乖乖地待在闺房之中,研究棋艺,她毕竟也只是少数。 在今天的长安,可以说,显现了一大奇景。 那些平日里身娇体贵,难得出门,一出门便是轰轰烈烈的公子千金们纷纷出了府,寻找着那一位叫嚣要把他们抓起来的家伙。 长安大半的府邸,都有了动作,在同一天,那些丰神如玉的公子、貌美如花的千金们在世人眼里出现,也算是稀罕。 虽然不少公子的嚣张跋扈以及千金的小姐脾气为人所诟病,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些年轻人们打扮好后,全部都是一个个的美男子、妙女子,长安各处的汉子妇人们,依旧是忍不住出来看热闹。 各府的大人们大多数都不在府内,当发生这一切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像刘玄清那样的人阻止,更何况,像左惊那样的人,就是被阻止了,那又怎样? 各处的街道上,宝马、大轿、马车纷纷出行,一些公子千金们相约着一同去寻找管阔的所在,看看他把话放得这么满,到底有着一些什么能耐。 长安的大街上,沸腾了。 管阔骑着无迹,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的怀里揣着圣旨,袖中藏着令牌,腰畔跨着秦杀,一双眼睛朝着四处张望着。 他倒是不觉得自己真的会抓到多少像白云里一般的蠢货,白、阮、华三府栽了,那当然也是在措不及防之下栽掉的,各府虽然有一些混账东西,但是也绝对不会有真的傻子,陛下的话语已经放了出去,应该也不会在有多少人作死的。 他今天的晃荡无非就是终于有了点事情做做,就算抓不到人,那也求心安,好歹也是一个忙忙碌碌的一天。 不过,逐渐逐渐,他还是注意到了各处街道的传闻,脸色有些变了。 他管阔叫嚣要把各府的公子千金们通通都抓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莫名其妙,他压根就没说过,要是撞上那天白云里一般的人物,他当然会试着抓起来的,但是没有什么例外的话,他又不是那种喜欢乱扣人的家伙。 他总算是又一次领会了闲来无事的长安百姓们以讹传讹的本领了。 于是,随着大街上氛围的古怪,还有长安百姓们看待自己的异样目光,一种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直到他看到目光极尽处,来来往往的长安百姓之中,一道骑着马的身影迅速朝着这里疾驰过来的时候,心情顿时就不爽了起来。 …… …… 回到了长安的左惊,就和无迹一样,简直就像是脱缰了一般。 处在北疆,军营之中,就算是一条龙,那也得伏着,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一条虫。 虽然在北疆也有着少量的阿谀奉承的人,但是比起长安来,终究是却失了一些什么味道,最最主要的是,北疆有美人吗?北疆有温柔乡吗? 他左惊,苦了那么久,终于是回来了,风花雪月、往来无忌的日子终于是再次到来了。 他的好日子过了不多久,就听到管阔回来了,放倒了白云里那个人渣,紧接着又开始傻不拉几地拿着鸡毛当令牌号称要挑战整个长安的消息。 北疆时候的旧账他还没有跟那个傻蛋算好呢,本来想先多温柔乡一把,等过一段时间。现在那个管阔不做缩头乌龟了,自己冒了出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那就今天吧,更何况今天要找管阔算账的人那么多,难不成,陛下还会放倒整个北唐? 白云里大概是怎么栽掉的,左惊是知道的,但是白云里到底是怎么栽掉的,左惊还可真的不是太过清楚。 长安的纨绔们,骑马的速度本来就是那么快,理所当然是那么快,要是不那么快,那么大家就不是各府的公子了。 他带着下人,骑着快马,不断打听着管阔的动向,这一回,他带上了府内最最实力强劲的八个人,他不相信自己还会像在北疆那般被管阔打得爹娘都不认得。 尤其,陛下的脾气古怪,管阔走在觐见陛下的路上,白云里不知死地撞上去,当然是自杀,难不成今天管阔的运气那么好,又去觐见陛下了? 关于骑马横冲直撞这点小事,影响到了陛下,陛下可能会发怒,但是多了,而且和陛下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的时候,想必陛下也懒得去管。 左惊骑的马依旧是在北疆赛马那时候的那匹马,所以管阔在很远的地方就认出来了。 他本来以为今天自己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直到他看到了那匹马,还有坐在马上的那个人的时候,忽然觉得——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来了。 他看到了左惊骑着那匹马,左惊也自然而然看到了他骑着无迹。 他们之间的矛盾,就是因为无迹而产生,现在他们当街撞上了,可谓是——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狭路相逢,勇者胜。 “管阔,你这只缩头乌龟,终于让我找到了,你躲,本公子看你还往哪里躲!?” 在距离几十丈的时候,左惊便带着极大的狂暴情绪,爆喝出声。 那架势,气势汹汹。 周围的长安百姓感觉到了那一位在几年前让人闻风丧胆,最近这几年很难看到身影,几乎快让他们忘记的纨绔的气势,纷纷变色,惊叫着让道。 他们知道,左惊纵横长安大街的日子,又来临了。 虽然管阔并没有因为左惊的突然出现而内心带有着多么大的波澜,可是,他还是露出了不太高兴的神色,那是一种很自然的反应。 他看着长安百姓们的避退以及心惊,再计算着左惊的速度,忽然一笑,心想,这一回,左惊是跑不了的了。 对面,左惊带着八个人,速度不减而疾冲。 这边,管阔却是和无迹缓缓地踱着步,就像是在走马观花。 管阔抬起了手。 “站住!” 他喊道。 他现在的这个样子,真的就像是在执行公务的巡街长安卫一般,官腔十足。 可是左惊冷笑一声,完全就不理睬他,而是对着身后的那八个人道: “小心点,那家伙可是会飞!”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唱一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回想到在北疆的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就怒火中烧,但是他实在不知道怎样形容那些情景才最最恰当,于是只能用“飞”字。 看见他没有减速,更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管阔大声喊道:“第一次,强烈警告!” “你的警告算个屁!”左惊看着他做作的样子,就又怒又觉得好笑,直接嘲讽出声。 眼见如此,管阔想了想,从袖子里面掏出了那枚陛下赐给他的令牌,高高地举了起来,高呼: “第二次,严正申明!” 左惊稍微眯了眯眼睛,辨识着那一块究竟是不是真的令牌,又会是什么令牌,但是却并没有看出来什么猫腻,于是冷笑一声,道:“我说吧,拿着鸡毛当令牌,一回来就这么嚣张寻找存在感的家伙!” 北唐的令牌有各种各样的那么多,谁知道管阔手里的是真是假,同时又有什么用处,反正他左惊就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城管校尉”,更没有听说过什么令牌专门用来抓他们这些长安的公子千金们的,他可以确定,管阔就是在虚张声势,要是令牌有用的话,那么陛下的声音早就传遍长安了,会让所有的公子千金们都知道那一块令牌的效用。 他当然是想多了,陛下才没有心情去通报那一块令牌的效用。 “你不相信,”管阔道,“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他看到左惊身后的那些人都带着刀,于是把右手握在了秦杀的刀柄之上,作出一副准备拔刀的动作。 左惊的速度忽然变慢了一些,但是依旧够快。 他身后的八个人超越了他,离管阔越来越近。 不过,那些人并没有拔刀。 这样的场景和当初白云里那个时候何其相似,在场的长安百姓中,有看到过那副场景的,不禁心中担忧无比。 看起来,一切都一触即发,在接下来,可能马上就会发生一些很不妙的事情。 “你们的速度太快了,职责所在,你们在长安大街上横冲直撞,我不得不抓你们。”管阔将令牌收回了袖子中,喊道。 “管阔,既然你想要对着我出手,那么我们也只好出手了,那可是你先动手的。”左惊笑了起来。 谁都知道,他们两个人在北疆既然有了交集,也有了怨隙,那么就根本不可能和平相处,现如今,管阔说左惊违背了陛下的旨意,职责所在,他不得不出手,左惊说自己受到了威胁,那是自我保护,也是不得不出手,那么双方就都就好动手了。 他们两个人在那边一唱一和的样子特别有趣,他们相互之间都找了一个看起来很有道理的理由,于是一切便发生了。 “铿锵!” 秦杀出鞘。 “铿锵!” “铿锵!” “铿锵!” …… 八把刀陆陆续续地出鞘。 “还不减速,居然还对着本校尉拔刀,我可是要抓你喽!” 管阔开始作最后的申明。 “管阔,你挡在路上,拔着刀,无事生非地对着我左府惹事,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如此,那么我左惊也就只好下令动手了!” 左惊略微有些兴奋地叫嚣,他觉得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在是妙极了。 长安百姓们看着他们这么牵强的理由,也是醉了,像是在一片看戏,不,他们就是在看戏。 今天,管阔终于出现了,他不做缩头乌龟了,他说要看看有没有哪些找事情的公子千金们,他也要去搞搞事情,现在看起来,的确要出事情了,他动真格了。 左惊也终于找到了动真格的理由和机会。 无迹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地跃起。 它和管阔之前就那样停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现在,突然就作出了那么骇人、那么战意昂扬的动作。 看着它的这一席动作,大街上的长安百姓们明白冲突是避无可避的了,纷纷惊骇地往远处奔逃。 “MD,管阔那个傻子还真敢动手,从北疆回来之后,就变得牛气冲天了起来!”一名汉子不知道是在惊讶还是在咒骂。 “怎么,你看到他前几天牛气过?”旁边一名年轻人问道。 “你不是听说过了吗,白云里那三位,就是因为他而栽了的,那一天我正看着呢,他穿着北疆军队的盔甲,我当初还真的没有看出来。” “他这是要搞事情啊!” “你没看出来左惊那混账东西也是要搞事情,这样也好,就让他们狗咬狗罢了!” …… 面对陛下,长安百姓们可能只敢在背地里诟病,但是面对不爽的纨绔们,在避退之余,他们还真的敢出口。 说起来也奇怪,当天他们还不知道管阔就是管阔的时候,想着他是一名从北疆回来的士兵,甚至有人热泪盈眶了,没想到才仅仅过去了那么多天,明白他就是管阔之后,恶感就自然而然产生了,莫名其妙的。 但是,管阔可以感觉得出来,他们就是没有好感而已,和那一天把自己骂出长安那时候的恨意,淡化了不知道有多少,果然冲动是魔鬼,冲动之后,就跟屁一样,什么都剩不下了。 尘土飞扬,冷风呼啸。 马匹嘶鸣。 凛冽的长刀割裂着凛冽的风。 八匹马、八个人,从两侧对着管阔夹击过去。 “别弄残了,教训教训就行,我可不想落得白云里那个蠢货一样的结局,听见了没有?”左惊喝喊道。 “知道了。”八人中的一位似乎是领头的,发出一声沉闷的回答。 就在这个时候,无迹动了。 管阔忽然有些兴奋。 无迹同样是兴奋无比。 他们恍惚之间找到了几丝在北疆杀敌时候的那种热血,只是管阔确定自己比起当初强大了不知道有多少。 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充满了自信,他的眼中,那八个人的动作轨迹非常清晰,也非常简单,他几乎可以计算到那些人什么时候倒下。 无迹像是一道白色闪电。 秦杀拉出一道流光,凛冽的刀锋几乎划出了一声细微的破空声。 左惊的脸上充斥着怒意。 在他看来,这么好的一匹马,本来是属于他的,但是却被管阔说动李显岳从他的手里夺走了! “可恶!”他低低地骂了一声,如今看着无迹和管阔配合完美的样子,他就心里面特别的难受,恨不得一刀把管阔的那个脑袋劈成两半。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 乱战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从北疆那么远的地方送马过来,情意重啊……”他紧接着冷笑了一声。 他有着不小的信心,而且他知道,长安的其他公子千金们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他八个人足以拖延时间到下一位,到时候人多了,越聚越多,正好浑水摸鱼,他就不信陛下会把他们全部都怎么样,要是长安所有巨头们的公子千金们全部都给正法了,那么大家还不得造反?陛下就是再任性,也不会敢这么任性。 但是他的那种想法突然就被一个沉闷的声音给打断了,脸色变得极为阴沉起来。 “砰!” “哐当!” 人从马身上落地的声音和长刀脱手掉落在地的声音分不清楚到底是前是后。 他带来的人之中,有一位左手捂着右臂,上面鲜血汩汩直流。 他看着这副情景,感觉被秦杀砍到的是自己的脸一般,他的额头上青筋跳跃着,怒火越来越旺盛。 他直接就把马缰脱手朝着在地上尝试爬起来的那个人身上扔了过去,刚刚才艰难地抬起身子的那人又倒在了地上。 “没用的废物,起来啊,快起来继续打他啊,你死啦!?”左惊略微有些狂躁地喊道。 他的话音刚落,又是一个身体砸落地面的声音,又有一人从马上掉了下来。 不,是被管阔一脚从上面踹下来的。 此时此刻的管阔,不在无迹的马背上,而是提着秦杀,就这样么站立在他左府的马上,搞得那匹马直接就懵了,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左惊曾经提醒过他们小心管阔会飞,他们无数次自以为是地脑补过管阔是怎么“飞”的,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样子,人影一闪,便一脚把自己给踹下马去,这就是左惊传说中的“飞”?他们家公子真的是误人子弟啊! 现在,就连管阔自己都有些警惕于神秘身法的恐怖与诡谲了,那东西并没有什么巨大的威力,就是那么出其不意,防不胜防,驼背老金简直就是一个恐怖的老怪物,如果单单凭借刀法,硬碰硬的实力,对付那八个人他还会有点吃力,但是和神秘身法配合起来,那八个人就跟木偶一样不堪一击! 因为他们的速度没有他快,他躲得掉他们的攻击,而他们却躲不掉他的攻击。 他相信了,万军从中,如入无人之境,驼背老金、丘镜山真的有那种实力,等到修习到极致,真的可以万夫不当! 直到现在,他可以灵活地运用那种收放自如的力量,可是却并不能够深刻探究那究竟是为什么,冥冥之中的那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力量,实在是神秘而又令人望而生畏。 很短时间的交手,八个人中的两个就已经倒地,这让左府的这些人心中惊骇非凡,他们曾经被自己家公子提醒过管阔的能力,但是正是因为知道了那家伙是管阔,所以也就有了轻视的心理,然而交手之后,他们实在是看不懂——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六匹马把管阔围在中心跑动,长安的街道足够宽阔,而长安的百姓也已经远离,于是不显得拥挤。 管阔回到了无迹的背上,目光看着那骑着马围着他转圈的六个人,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机会。 地面上的两个人坚持着爬起,只要还没有失去战斗力,在左惊的面前,他们都需要继续出手。 管阔的目光扫过,一拍无迹的马背,本来静止不动呈现防守之势的无迹忽然再次动作了起来。 他和无迹待了也那么久了,在北疆冲杀过多次,甚至一起去挑战过苏印,配合默契,随便一个动作,便可以知道对方的想法。 他们的目标,正是八个人中领头的那人。 秦杀划出一道银色的弧形,往上抬起,随后,前刺。 无迹的疾驰,再加上管阔的出刀,两者叠加,速度太快,仅仅这么一个前刺的动作,竟然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厉啸。 那名领头的人瞳孔一阵紧缩。 太快,太快了,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快的攻击,那种攻击,让他产生了某种绝望的无力感。 他右手中的刀朝着逼近过来的秦杀刀尖绕了上去,试图用那股扭曲的力量把那攻势绕开。 但是秦杀的前刺之力何其锐利,他只感觉刀身轻轻擦到了一下,随后肩胛骨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感觉。 他禁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手中长刀脱落,同时正好看到秦杀退回,带出一串血花。 紧随其后,管阔一脚踹了过来。 管阔的一连串动作几乎没有做过多的思考,那是战斗的本能,然而那个人肯定会认为这是故意的,这是对自己特意的羞辱。 他的脸上怒意刚刚来得及产生,胸口便像是被一道雷劈了一下,巨大的力量让他的身体拼命朝着后面仰去。 他的两腿狠狠夹住马肚,不让自己往后倒下,他居然做到了。 可是他还是倒下了。 管阔施加给他的力量太大,他夹住了马肚,但是这样子那股力量就会疯狂施加到那匹马身上,那匹马承受不住,于是连人带马摔了个人仰马翻。 领头之人的倒地给剩下的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灵震撼,就是那两位挣扎着想继续上马的,都动作凝滞了一下。 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们知道,甚至见识到那么强的人物,比如薛昭、比如王独、比如晋王李显岳,但是面前的这货是管阔啊,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周围其他人的震撼比起领头的那个人稍微轻微一些,因为他们看清楚了:刚才领头之人人仰马翻,一方面是管阔踹出去的那一脚力气太大,另一方面,是管阔胯下那匹无耻的无迹仗着头高马壮,用力朝着马身顶了上去。 看到过那个家伙冲撞突兀马,也看到过白云里连人带马被它撞翻在地的人,绝对不会怀疑那一撞的威力。 伴随着领头之人的倒地,远处的长安百姓之中,传来了一片喧嚣。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都没有看到过管阔和白、阮、华三府的三十多把刀对拼的场景,但是绝对听说过,本来因为他是管阔这一事实被传扬出去,人们对他渐渐有了一些恶感,然而今天的这番场景,足以叫那些老少爷们心潮澎湃。 这实在是太精彩太经典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 打不过赶紧跑(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与周围的长安人相对应的是左惊的脸色,他又惊又怒,今天他满怀信心地带着那么八位自以为可以横扫一切的武力信誓旦旦地要把管阔拿下,可是没想到,才刚开始,就被搞得一团糟。 那个时候他被管阔打成了猪头,可以视作为他自己的,还有北疆那些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的轻敌等等诸多种原因,今天他自己觉得自己有备而来,而且他们九个人全部都骑着马,远远不是北疆那时候零零散散心不在焉漫不经心没有把管阔当回事的时候可以比的,然而现在看来,这并没有什么#用。 他的脑海中,管阔那个时候的拳头砸向自己脸的情景再一次上演,不禁羞辱感与心悸感觉油然而生。 今天和那个时候并不一样,那一天是他要欺辱管阔,而今天,不管怎么说,管阔牛气冲天地带着令牌号称要挑战整个长安,自己又撞了上去,他知道,若是那八个家伙真的挡不住对方的话,管阔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他往后望了望,发现长安的那些冤大头们暂时除了他,还没有另外的人找到管阔所在的这一条街,带着谁杀过来,也就是意味着他左府很有可能在其他的公子千金们赶过来之前,就被打得灰飞烟灭。 他的脸色变得阴沉,抬眼看向自己府里的人。 先前摔下去的那两位终于又骑上了马,坚持着对着管阔出手,大概是因为知道他正在看着,但是很明显,那两位如今的状态,更加不堪一击。 领头的那人心惊胆战地朝着这里望了一眼,似乎是生怕受到左惊的责骂。 左惊对着他作了一个手势,那个手势只有左府的人才看得懂:要是保护不力,那么他就完了。 用力地点了一下头,领头的那人用脚踢了一下还在地上闹腾的马,意识到这匹马现在就算是站了起来,也是失去了应有的战斗力了,不禁骂骂咧咧了一声,直接举着刀朝着管阔杀了过去。 当这一切都发生之后,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之中,左惊那个家伙狞笑一声,喊道:“管阔,你就在这里慢慢玩吧,本公子先走了,回家喝一口汤再回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管阔一刀把一人的攻势震开,看到左惊说到做到,真的调转马首了起来。 那家伙倒是学乖了,比呆呆愣愣的白云里还强了不少,眼看不是对手,居然这就准备开溜! 他管阔是被陛下下旨巡街抓人的,那帮纨绔无事生非跳出来挑衅,打了一波眼见打不过,悠哉悠哉就想走,就算左惊那是灰溜溜地逃走,但是总算是得意洋洋完好无损而去,这样子,陛下的威严、他管阔的新职责的威严,又被置于何地? 管阔知道,自己只是抓一些阿猫阿狗,陛下一定会对自己表示十足的鄙夷,他今天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长安大街上这么多人都看着,舞刀弄枪的,到最后却让左惊跑了,他怎么向陛下交待?雷声大,雨点小是不行的,到时候在陛下的眼里,大闹长安的就不是那些公子千金了,而是他管阔,因为他的手里没有抓到人啊! 左惊刚才把马缰扔了出去,那边距离战斗的地方太近,他索性都不要了,直接一拍马屁股,策马从来时的方向而去。 蹄声阵阵,实在是说不清楚他这算是灰头土脸还是逍逍遥遥。 “先抓住那个家伙,”管阔遥遥地用秦杀指了指左惊的背影,非常邪恶地对着无迹怂恿道,“看到那个人了没有,在北疆的时候,你傻不拉几地被人给牵了去,就是那个家伙指使人干的,今天可是一个报仇的好机会,不然的话,我会一直怀疑你的智商,并且所有人都会觉得你是一匹好欺负的傻马的。” 如果在无迹脸上的,是一张人脸,此时此刻的那种表情绝对会很精彩,估计它的鼻子都得被气歪了。 在从前,它是珍威将军的马,珍威将军没有出事情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有人胆敢打它的主意,然而珍威将军殉国之后,似乎什么不好的事情都砸到了它的身上,它最最讨厌的就是管阔用它被牛彩牵走那件事情去嘲讽它,那是它的逆鳞。 怒火几乎点燃了它的那一双马目,它的鼻孔里面喷出大量的白气,马嘴恨恨地嚼了几下,像是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左惊离开的地方窜了出去。 “拦住他!” 领头的那人面色铁青,他的马已经受伤了,马腿也折了,现在只能够举着刀奔跑,那是他最最憋屈的一段时光,他知道,若是左惊再出什么事情,他就真的完了。 那个方向,两名左府的人齐头并进,强行抑制住心中的顾虑,举刀朝着管阔拦截了过去,挡在左惊的背影和管阔之间的,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如果不能够阻止管阔的行动,他们的压力会特别的大。 “左惊,你跑什么!?” 当无迹疾冲,秦杀挥舞的同时,管阔对着那个越来越远的家伙大声喊道。 他看到,左惊回头看了一眼,并不能够看得清楚对方的脸上到底是怎样的神色,只是左惊并没有说话,催马催得更快了。 这些戏剧性的场景全部都落在了躲得远远的长安百姓们的眼里,左惊跑路,而管阔想要去追杀的场景,让他们觉得光怪陆离的同时,觉得想笑。 “实在没有看出来,管清和的那个儿子,在那反贼死之后,居然变成了这么一个喜欢闹事情的货色。”一名中年妇人对着旁边的一名女子轻声说道,那名女子似乎是她的女儿。 “那个傻子他也在长安那么久了,都十几年了,这一次回来,怎么一改常态,变得这么会闹腾?实在是怪事。”女子应话。 “我倒是觉得这挺不错的,”一名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年轻男子往前站了站,嗅了嗅女子身上的香味,引来女子厌恶的表情,朝着自己母亲那里挤了挤躲开了,不过那名年轻男子看起来倒像是并不在乎那些,只是一笑,“现在看来长安要闹翻天了,有乐子可寻喽!”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 打不过赶紧跑(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长安除了有许多像白云里左惊那般的登徒子,也有很多无权无势的登徒子,他们想到什么说什么,浪荡不羁,也最喜欢看好戏,有的人讨厌他们,有的人觉得他们过得潇洒,可是他们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最起码很显然,那个人是很喜欢看管阔和那些公子千金们的好戏的。 远处传来“哐当”“哐当”的两声大响,管阔举着手里的秦杀,无迹撞开挡在前面的那两匹马,朝着左惊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一幕场景,让长安人在心惊肉跳的同时,不由得兴奋了起来。 “刷——” 无迹载着管阔,拉出一道大风,和着冷风,吹动人们的衣角。 紧随其后的,是左府的五匹快马,心急火燎地追了上去。 “要是不把那家伙拽下马来,不需要公子,我就会要你们的命!”领头的那人喘着粗气,气急败坏地在后面大喝道。 他很清楚,要是左惊出了事情的话,所有人都得玩完,虽然在刚才的交手,还有见识到了无迹的速度之后,他已经有了一点那般的觉悟,可是他还是很不甘心。 没有人回应他,一个人都没有,今天的左府之人,是全部都急了眼了。 长安城这一块的区域,现在简直可以说是闹得鸡飞狗跳了起来。 长安百姓们大呼小叫着,一方面是被疾驰的马匹被惊着了,另一方面,那追凶一般的情景,实在是让人兴奋啊! 左府的公子左惊,竟然被管阔那个家伙像狗一样撵着走。 这些情景在长安大街上飞快地传播着,虽然最近一段时间长安的奇观实在是够多的,但是今天的这些情景,却并不会让人产生“只是如此”的乏味心理,反而有趣另类非凡。 长安大街上,人们见到过贵族公子之间死磕的,也见过像管阔上一次那般把事情闹大,最后闹到京兆尹府衙里的,但是像今天那样左惊很明显是自知吃不消,跑路不想玩了,管阔却死缠烂打像是追着过街老鼠一样满街跑的,实在是罕见。 “得饶人处且饶人啊!”一名老汉叹道。 “像这种脑子一根筋的人,根本就没有那种想法,”一名壮汉哈哈大笑着,道:“左府的那一位在几年前几乎要将整个长安闹得都不安生,好不容易被辅国大将军弄到北疆去了,指望着他能够有所收敛,这不刚回来,很明显是变本加厉了,今天也好,让管府的那个家伙教训教训他,我们正好看戏。” …… 冷风扑面,冰寒刺骨,马匹和人呼出的气,全部都变成了白雾。 街道上匆忙躲避的长安人们,化为了一道道看不真切的影像。 左惊的马奔跑在最前面,后面是渐渐逼近的无迹和管阔,再后面,左府的另外五匹马被越拉越远,眼看就要追不上那两位了。 管阔承认,左惊的马还真TM快,或许打仗不一定怎么行。速度,的确是非凡,不然那一次在北唐铁骑的赛马之中,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把后面的马甩出了十条街。 相比而言,后面的那五匹越来越远的马,尤其是马身上的那五个人,就特别的痛苦了,他们没有溃散似的退避心理,有心冲上去保护左惊,和管阔死磕,奈何他们的马根本就追不上无迹啊! 估计再过几条街,左惊和管阔冲到了哪里,他们都不会知道了。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长安百姓们除了有看追杀大戏的心理,还有看赛马的心理,他们曾经无数次痛恨过那些骑着快马在长安大街上横冲直撞的纨绔们,而今倒是第一次乐见其成,觉得有趣好玩了。 左惊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像是一道白色闪电一般的无迹越拉越近,他拍马屁股拍得自己的手都要肿起来了,不禁骂骂咧咧的:“快啊,快啊,别叫那个姓管的追上啊,你不是一直都非常快的吗,在北疆的赛马,没有任何一匹马可以追的上你,今天是本公子没给你吃饱还是怎么回事!?” 那匹马有些郁闷,也很委屈,它已经尽力了,而且它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比在北疆的任何一次跑得慢,不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赛马的时候,话说,它要是跑得慢的话,左惊早就叫突兀人的马刀给砍死了,怎么还会好端端地还在长安大街上驰骋? “左惊,你的速度太快了,在长安大街横冲直撞,扰乱秩序,闹得民怨沸腾,现在你又拒捕,罪加一等,你还是快点自己停下来,到时候还可以减轻一点罪孽!” 管阔举着秦杀,在后面大呼小叫道。 “管府的混蛋,你不仅仅傻,而且疯啊,本公子说了今天天气太冷,放过你了,回家喝一口热汤去,你还死缠着不放,是想要带着你的那匹马一起找死吗!?” 左惊的脸色红白交错,往后气急败坏地骂道,冷风直直地朝着他的口鼻之中喷涌进去,让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热汤?”管阔喊道,“你还是到京兆尹的大牢里面喝去吧!陛下新下的旨意,你都敢不遵从,你也是够能耐啊,陛下就是命令我抓捕你们这种人的,不把你放到大牢里面,本校尉怎么向陛下交待?” “校尉?谁知道你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城管校尉’究竟是什么东西,自说自话,哪有那种官职!?” 管阔今天口口声声地把“校尉”那两个字放在口中,先前听说过的时候,左惊还笑话过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但是现在,一想到那莫名其妙的四个字,他就觉得充满了嘲讽,而且是嘲讽自己的。 “城管校尉?什么东西?”管阔低头皱了皱眉头,随后抬头叫喊道,“你才是傻子吧,本官现在是昭武校尉,你也可以叫我……城管大人!” “城管大人你#@¥,你个傻子,大傻叉,去死吧!”左惊实在是受不了了,破口大骂了起来,毫无往日里的贵族公子形象。 “我说过了,谁背后骂我,那是小人,我不屑于去理睬他,谁敢当面骂我,那么就是挑衅我,我会打的他爹娘都不认得,现在暂时我还没追上你,被你骂了那么多,实在是太亏了,我也要骂你,左惊你生儿子@#¥” “管阔你#¥%” “我#@¥” ……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追杀(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戏剧性的场景,啼笑皆非的场景。 长安人笑得前俯后仰,也是醉了。 管阔撵着左惊走,左惊像是兔子一样跑,已经让他们笑死了,现在两名公子身份的人(管阔好歹曾经也是公子)像是泼妇一样一边追一边跑一边骂街,处在这长安巍巍都城之中,闹出来的笑话太大了。 毕竟,长安人自诩是京城人,就是最最普通的老百姓,也想要保持着自己京城人的形象,很少会骂街的,左惊和管阔,现在像什么? 其实,左惊和管阔在北疆待了一段时间,也有一些效果,造成了他们觉得直接一点有的时候也没什么不好,甚至都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在嬉笑怒骂都没事儿的北疆,而是回到了长安了。 马蹄声、大骂声、大笑声,经行之处,一片喧嚣,好像是给这个接近除夕的时节带上了几分喜气洋洋。 朱雀大街右侧的一条街道上,一座小巧精致的轿子起起停停,整座轿子都呈现出淡淡的蓝色,上面点缀着色泽鲜艳的图案,看起来美轮美奂。 曹府的婢女仆役们不停歇地询问着周围朝着某一个方向涌过去的长安人,问问某一个家伙现在到了哪里,又闹出什么事情了没有。 曹红药找过孙府的千金了,那个不讲义气的自己早就先跑了看戏去了,接着她又去找刘方好,看到那个小家碧玉被誉为北唐十大美人之一的千金蹙着细眉一直都在研究棋艺,怎么也不肯答应一起出来,甚至还劝说自己,她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就这样,她有心看好戏,却是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同时在长安街道上打听到了形形色色真真假假的消息。 “喂,我家小姐想问你们,管阔那个傻子现在到了哪里了,又有没有谁家公子千金收拾了他?” 曹府的婢女趾高气扬地朝着几名匆匆赶路的长安百姓问道。 他们一向居高临下惯了,长安百姓们也承受惯了,也并没有太多的不满情绪,一名老妇人道:“我也不知道。” 这时,一个快速经过的年轻男子有些轻挑地从曹红药的轿子边跑过,同时大声喊道:“曹小姐,管阔那家伙就在前面的朱雀大街上追杀左惊呢,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啊!?” 曹红药的素手掀开轿帘,啐道:“什么狗东西,也敢对着本小姐这么说话!” 但是那个人跑得飞快,一转眼便拐了个弯,到了朱雀大街上。他们这边又没有人骑马,看那速度,根本就追不上对方,于是她恨恨道:“算你跑得快!” 虽然刚才那个人并没有很明显的言语侵犯,但是生性高傲,目中无人的她总是咂摸着自己受到了调戏,在这长安,胆敢这么做的普通人,可是很少有的。 在心里面气恼了一把,她恨恨地跺了跺莲足,猛然又回想起刚才那名年轻男子所说的话,不禁惊疑道:“管阔在追杀左惊?” 在管阔闹出来那些话语之后,几乎所有心高气傲也风华正茂的公子千金们全部都受不了了,纷纷出府门,要么就是准备看戏,要么就是准备对着管阔嘲讽几番,还有的自然就是前去收拾管阔的。在曹红药看来,管阔必定会像是过街老鼠一样,因为自己的嚣张言论付出代价,躲了起来,或者正在被人追杀,然而现在听到的消息却是左惊正在被管阔追杀,这不符合常理啊! 想了想,她探出秀首,对着还在不远处询问着的贴身丫鬟喊道:“问出来了什么没有,刚才那个登徒子怎么说管阔正在追杀左惊?” 那名丫鬟奔了过来,刚才的趾高气扬之态在自己家的刁蛮小姐面前完全就消失了,陪着笑脸回答道:“小姐,刚刚我打听到了一些,听说是左惊那个不学无术之徒好像是带了几个人要去收拾管阔,但是人带的太少了,反而让管阔给杀了个片甲不留,所以现在正在逃跑,而管阔在后面举着刀追杀呢!”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的内容,曹红药一拍马车内柔软的坐垫,嗔道:“左惊那些时候在长安那么能闹腾,直到被辅国大将军扔到北疆,回来之后怎么就能耐变得这么小了?他没有长进啊!?” 她说是这么说,但是很明显可以听得出来,她颇有那么一种幸灾乐祸的意思,就如同不少长安百姓所想的那样:管阔和左惊,就让他们狗咬狗罢了! 这个时候,她的轿子也随着她的命令,开始往前,准备进入朱雀大街。 她心情激动地再一次坐进了轿子里,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大家闺秀风范,一定要保持…… 当此时,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显然她的这条路是走对了,越往前,就越靠近那场大戏所在之处。 隐约之间,她听见了疾驰的马蹄之声,而且随着轿子的往前、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 “左惊你这个小兔崽子,在本官面前还敢逃跑,整个长安,犯了罪,我看你能够逃到哪里去?” “管府的傻蛋,你不要得意,你现在死缠烂打到底是准备怎么样?我告诉你,在今天,想要收拾你的人多了去了,你现在马上就调转马首躲起来继续做一只缩头乌龟还来得及!” …… 外面隐隐约约的骂声传进了轿子之内,曹红药脸上兴奋的神彩马上就凝滞住了,不禁轻轻地“嘶”了一声。 她往轿子的边缘靠了靠,伸出一根纤指,将轿帘轻轻地挑起。 外面的惊呼之声,顿时更加真切地涌了进来,那种鸡飞狗跳的浪潮,即使是好事多事也偶尔喜欢闹事的她都情不自禁地心慌慌起来,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而且咂摸着刚才听到的声音,是管阔和左惊越来越近了? 马蹄声现在已经清晰无比。 “左惊你别跑!” “有种你别追,你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看等到各府的人到了,你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 曹红药的轿子距离朱雀大街的拐角已经只有几十丈,而她听到的声音,很明显就是在那拐角之处! (本章完) 第二百章 大追杀(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停下!” 她的心猛然一慌,那是一种情不自禁的自然反应,她忽然感觉到了几丝胆怯。 轿子停歇,听着朱雀大街上的乱七八糟,就是抬轿的人,还有那些婢女仆役们,也全部都面露骇然之色。他们是跟着小姐过来的,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跟着小姐一起去看好戏,那可是特别不错的差事,他们的小姐高兴兴奋,他们同样也是高兴兴奋,可是当感觉到朱雀大街上的闹腾似乎大得出人预料的时候,他们猛地有点怂了。 他们或许可以庆幸他们的小姐及时地喊了一声“停下”,否则的话,可能他们会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转角遇到爱。 从朱雀大街,朝着这边的街道,猛地窜出一匹马来。 马上的年轻人脸部扭曲着,口中骂骂咧咧着,简直就像是无缘无故被雷劈了一般憋屈。 尽管马行的速度很快,但是曹红药还是很快就认了出来——那是左惊。 左惊的头堪堪由往后而回头,恰巧看到了不远处停留在那边的轿子,几乎可以说是不由得心中一喜。 长安的公子千金虽然很多,但是许多人都在这京城生活了十多年了,看到了怎样的马、怎样的轿子,那么就是谁人,基本上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曹红药的轿子。 他的心中,百感交集,有苦楚,也有郁闷,当然更有一丝欣慰。 他今天找管阔找的早了,带的人少了,找到管阔的时候也太早了,于是变为了孤军奋战,他逃亡了那么多条街,都没有见到长安的那些冤大头们,几乎快绝望了,觉得是不是自己算错了日子。 在如此情况之下,猛然见到曹红药的轿子,可想而知他的喜极而泣之情是多么的溢于言表。 “曹红药,管阔那家伙……就在后面,快收拾他啊!” 在之前只是听说左惊狼狈不堪地被管阔追杀了,曹红药脑补过许许多多的情节,但是现在看到了真正的左惊被追杀的形象,才觉得自己所想象的不及那万分之一,左惊的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几乎让曹红药惊呆了下巴。 左惊的手里压根就没有缰绳,就那样光着手不断地拍打着马屁股,他的头发乱糟糟的,都被冷风给吹乱了,他的口中和胯下的马一样,不断地喷出白气,真的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呼吸过于猛烈忽然就那样背过去。 “左三公子,你怎么狼狈成这样了,管阔那个傻子呢?”曹红药就只是来看戏的,压根就没有主动去收拾管阔的想法,再加上左惊的狼狈样子让她太过震撼了,当下直接就忽略了左惊刚才的那一席话语,转而对着对方的形象惊叫道。 左惊的脸黑黑的,他距离轿子越来越近,他同样不想对着曹红药刚才的那些话接话,转而喊道:“曹小姐,管阔就在后面,马上就到……人……我可是给你引过来了,今天的管阔,想收拾他的人可是很多的,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逃跑了,找都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了,咦……” 左惊喘着粗气说了半段话,却猛然发出一声轻咦,瞬间变色。 他今天自论有备而来,却被管阔杀了个片甲不留,曹红药这个蠢女人又在做什么,带的都是些什么啊!? 六名丫鬟,四名轿夫,两个仆役,看起来也是体格不够健壮。 他带的那八个人还能够牵制一下管阔,但是曹红药这样的阵容,他相信,管阔带着秦杀,骑着无迹,只需要一次冲锋就可以撞到轿子里,把曹红药单手揪出来! 他好歹也在北疆战斗过,他又不是不知道北唐铁骑冲锋的时候有多猛,虽然管阔并不是真正的铁甲骑兵,但是他带着秦杀,骑着无迹,只强不弱! “曹小姐,你就带了这么几位,你是真的没有把管阔放在眼里啊!”左惊忍不住捶了一下额头,声音都有些悲愤了,“我觉得我已经够不把管阔放在眼里了。” 他本来以为救兵到了,可是没有想到,来的不是救兵,而是一群猪! 曹红药就是再没有心机,再怎么鲁莽冲动,此时此刻也是理解了左惊的意思了,正待要开口说话,猛然看到朱雀大街朝着这条街道闪出了一道白光。 浑然无迹。 蹄声雷动。 “左惊,你往哪走!”管阔的声音几乎是振聋发聩,“陛下新颁出的诏,你胆敢公然违抗,你犯了大罪,若是不肯束手就擒的话,那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当他说出那么一席话的时候,猛然发现,那条街道上,曹红药的轿子居然就这样停在那里。 可以说,他的思绪,肯定是有过瞬间的转折的。 他本来根本就没有找事情的意思,但是不知道从哪个长安人口中开始,就变成他要挑战长安所有的公子千金了,所以他很有自知之明,左惊只是第一个,后面还会有人过来。 由此,当他看到曹红药的那一瞬间,想到的便是是不是曹红药这个超级要强的女人忍不住了准备对着自己动手。 他催促无迹把速度稍微缓了缓,眯起了眼睛。 曹红药的秀首探出了轿子,正看着左惊,也看着自己。 她并没有像左惊那般在街道上驰骋,也没有作出任何扰乱长安的事情,他是绝对没有理由对着对方动手的,除非……对方主动对着他出手。 然而当他的目光从曹红药轿子周边的阵容之上扫过去的时候,心中便安定了下来。 六名丫鬟,四名轿夫,两个仆役,如果是曹红药真的准备找自己的麻烦的话,那么她一定是蠢到家了。 随着冲出朱雀大街,来到这一条长街上,人明显稀少了许多,虽然依旧足够热闹。 左惊胯下的马喘着粗气,上面的左惊气喘得更深,估计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得从马身上栽了下去。 天空依旧一片阴霾,却不下雨,更是下不了雪,这寒冷的天气,就这样郁结在那里,似乎永远也散不开来。 管阔深呼吸几口,几乎可以计算到再过多久、在长街的哪里自己就可以逮住左惊。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 大追杀(再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很多人都觉得他应该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他却不这么觉得,他从王府出来之后,很清楚自己会遇到怎样的一种情况,陛下的圣旨已经到手,他要是不借此把那些公子千金们给弄怕了,那么他就等着永远缩在王府里面吧! 那是为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更何况,左惊既然已经对着自己出手,陛下也对着自己说过:朕教你。陛下都这么教了,自己要是就这么放左惊走,陛下会怎么看待自己? “曹红药,就你带的这些人,怎么对付管阔?”左惊的语气之间,带有着几分懊恼。 他今天心急火燎,倒霉到了极点,现在情况紧急,曹红药的状态更是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当然也很难迅速理解曹红药的意思。 曹红药皱起了秀眉,并没有马上搭理他,而是朝着管阔道:“管阔,今天你好大的威风啊!” 管阔最最鄙夷的就是那种做作的状态,可能是那种居高临下的评价的样子,有点像李惜芸。 于是,在明知道曹红药根本就不可能跟自己对着干的情况下,他还是反问道:“左惊那家伙违抗了陛下下的诏,本官现在有责任把他拿下,曹红药,你又是什么意思,你想要做第二个?” “本官?哈哈哈!”此时此刻,曹红药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还提醒着要保持大家闺秀之态的想法,毫无淑女风范地特意仰天大笑,那种豪迈的样子摆在她这么一位大家千金的身上,实在是非常的光怪陆离。 “搞了点什么芝麻小官当当,也在本小姐的面前嘚瑟,你难道没有觉得越是这样你就越是一个笑话?” “曹红药,你不做回答,我可以认为你是想要和左惊一样喽?”管阔问道。 左惊没有得到曹红药的回应,耳旁风声阵阵,管阔已经越来越近,那种危机感迫在眉睫了。 与此同时,迎面,曹红药的轿子也已经近在眼前。 他的速度太快,他正在被管阔举着刀追杀着,所以他看上去真的可以说是在横冲直撞。 管阔话毕,曹红药本来是想要对着强硬几句,却正好看到左惊阴沉着脸,化作一道黑电而来,不禁惊呼一声,把秀首躲到了轿子里面。 那些丫鬟也是好不到哪里去,纷纷花容失色地躲避,生怕左惊一个控制不好,就撞在了她们的身上。 看到这些情景,就算左惊思绪再无法集中,反应再慢,也已经心中很清楚了:曹红药,压根就没有准备对管阔动手。 心中暗骂一声,他的口中像是吃了药一样难受,曹红药不是来收拾管阔的,自然也不会帮助他挡住管阔,他明白,要是曹红药之后,再遇不上谁,他是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不甘心,而且他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地痛恨起曹红药起来。 人世间最可恶的,就是先是给你希望,紧接着又给你绝望。 即使曹红药并不是故意的。 快马经行时候的大风卷起丫鬟们的长发和衣裳,左惊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恶毒,口中朝着缩在轿子里的曹红药喊道:“曹红药,你的胆子可真大,你明知道管阔叫嚣着要挑战整个长安,你还只带着那么点人,我倒想看看,待会儿管阔会对你做什么!” 话毕,他骑马从曹红药的轿子旁一掠而过。 他的话算是威胁,也绝对没有对曹红药有任何的善意,但是处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曹红药倒是第一时间的反应并不是像平日里那样马上就恼羞成怒,而是思索左惊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起来。 她迅速将秀首再一次探出轿子,看到左惊留给她的已经是一个背影了,而管阔也已经逼近。 “管阔,你要是敢对本小姐做什么的话,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的!”她面带不善之色道。 那句话是威胁,同时也是警惕。 被左惊这么一说,她是真的怕了,她很清楚,自己的那六个丫鬟、四名轿夫、两位仆役,保护自己都够呛,更不用说保护她了。 “本官只抓违背规定的人,至于你,我懒得理你!” 无迹就像是一股旋风,满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恶狠狠地撞了过来,又一闪而过,那六名平日里趾高气扬的丫鬟吓得直接就跑路了,有一个还绊到了什么上面,摔了个狗啃泥。 可能曹府的人就跟他们家小姐一样,中看不中用,看上去叽叽喳喳的很有见地,好像很聪明伶俐,伶牙俐齿的样子,其实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曹红药鼻子都被气歪了,她有心来看管阔的好戏,没想到上演的是这么一出,虽然她同样很想看左惊的好戏,可是现在左惊那个没用的东西吃瘪,似乎叫管阔更加得意洋洋了起来,那副样子,让她实在是受不了。 面对无迹那比左惊还要恐怖的风,她竟然难得地没有把头缩回去,而是叫嚷道:“还本官,本官你个头啊,什么阿猫阿狗的官职,也出来显摆,你没觉得自己特别的欠揍吗!?” “没有!” 管阔留下那两个字,一路绝尘而去,只留下气得牙痒痒的曹红药远远地望着他和左惊的背影。 在追捕左惊的路上,曹红药只能算是一段插曲,因为那个女人压根就没有带上曹家人对付管阔的打算,她的轿子也很难做到横冲直撞,曹红药虽然很多时候都是一个可恶的女人,可是自视甚高之下,也很难会见到她欺辱长安百姓。 由此,她不来主动招惹管阔,她只是无耻地来看戏,管阔也没有理由去修理她,皆大欢喜。 前面的左惊越来越近,按照这样的速度,这条长街就连一半都不需要走完,左惊那个家伙便会被他逮住,这实在是一件令左家人颜面无光的事情。 但是今天所看到的事情还是让曹红药感觉怪难受的,虽然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难受在哪里。 她本来应该看到大放阙词的管阔被哪一个府上的人吊着打,可是她却亲眼见到了被管阔吊着打的左惊。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二章 大追杀(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出来看戏的初衷就这样被毁于一旦,这真的是特别的不舒服。 她回想起来第一次知道管阔归来的时候,自己被刘方好骗了去。 当时的情况,大概就是管阔对着白家的人嚣张了。 她一直都不知道管阔是怎么拥有嚣张的资本的,但是今天看到左惊这么狼狈的样子,很显然左府的人是被打了一个落花流水,这是如何做到的?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 …… 本来色泽明丽的长安城,在阴霾的天气之下,仿佛也变得晦暗起来。 飞檐依旧,酒楼林立,楼上的美人儿倚着窗,半遮着面,一双凤目往大街上看去。 端是一番鸡飞狗跳。 吵闹非凡。 两匹曾经在北疆驰骋杀敌的战马,如今驰骋在长安城热闹繁华的长街上。 如同狼入羊群。 强大的气势依旧,却总是多了好多旁的什么味道。 管阔将秦杀归鞘,他可不想宰了左惊,而且对付左惊这个家伙,那个时候伤势未愈的自己都能够三拳两脚,今天,更是轻轻松松,根本就用不上什么武器。 无迹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撒欢了一样,他们距离左惊只剩下十丈了,而且越来越近。 长安人的喊声因为他们速度的飞快,而变了味道,听起来实在是挺怪的,只是分不清楚那到底是喝彩、叫好还是惊呼。 管阔追击左惊,那实在也是一大奇景。 他们两个人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声音,因为左惊已经骂不动了,那家伙就是能够老老实实地待在马身上,便已经是一个奇迹。 左惊既然不骂他了,那么他也懒得骂对方。 他的眸光渐渐由稍许的狂躁而平静下来,他告诉自己要静下心做好事情,最近的事情可能会比较多,他可不能失去平常心。 左惊几乎趴在了马背上,再也没有力气用手拍马屁股了,他已经累瘫,在这么冷的天,额头上竟然都渗出了汗水,脸色惨白,像是要死了一样。 他忽然有些怀疑,被管阔抓到会不会比现在的感觉还要好过一些? 只是,忽然好绝望啊,他想哭。 他明明知道管阔就是一个脑子一根筋的人,却还是要去招惹这个家伙,最后……最后就这样了。 在他看来,得饶人处且饶人,比如说自己,打不过赶紧跑,这些都是可以通变的,可是管阔那个家伙,非得抓到自己才罢休。 他觉得自己逃得这么累,想必管阔也已经很累了,可是管阔压根就没有放弃的意思。 主要的是,他回头看了一眼,管阔已经没有放弃的必要了。 管阔距离他八丈。 六丈。 五丈…… 管阔的脸已经非常清晰。 他可以看清楚无迹的龇牙咧嘴,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的样子。 “管阔,你真的是傻啊!” 左惊有气无力地道。 “你骂我傻,我待会要揍你喽!”管阔距离他三丈。 无迹开始朝着左惊的侧边跑动。 那匹马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只要一想到这个趴在马背上有气无力的家伙就是派人把自己顺手牵走颜面无光的人,它就充满了一种报仇的时刻很快就要来临的快感。 左惊或许还不能够理解这匹马的灵慧程度,只是看着对方对着自己凶狠的目光,猛然身体哆嗦了一下。 管阔已经和他比肩而行。 他歪着头,管阔也侧着头,他们的双目对视。 管阔咧嘴一笑。 “我抓到你了。” 左惊的眼眸之中充满了懊恼与痛楚,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你……这个疯子!!” 他感觉自己遇上管府没落之后的管阔,就一直在走背运,在北疆的时候,自己这边有那么多人,他还是被管阔给打成了猪头,今天,他知道要寻找管阔的麻烦的人会特别多,于是满怀信心地带上人准备浑水摸鱼一起去揍扁管阔,可是谁知道他来的早了,对管阔出手的只有他一个左府,最最关键的是管阔居然如同在北疆的那时候一样,还是三下五除二就突破了左府的人的防线,冲到了他左惊的面前。 这简直就不应该是管阔啊! 他在北疆见到过王独、白从云等名将锐不可当的情景,感觉管阔几乎有了那些名将们的几分韵味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唉,更何况你左二公子呢?犯了错,而且正在这风口浪尖之上,总是躲不掉的,左惊,你还是到京兆尹的大狱里面待着吧!”管阔装出一副叹息的样子。 看得左惊好想打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在长安百姓们惊讶的目光之中,管阔伸出左手,便朝着左惊的腰部捞了过去,几乎和白云里等人强抢民女的动作如出一辙。 左惊又惊又怒,在力气几乎用完之下,根本闹腾不出什么出来,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面露凶狠之色,把手中之前就握着的匕首朝着管阔伸过来的左臂扎了上去。 他感觉自己扎过去的那只手迎上了一股强烈的气流。 管阔的手势变得瞬间飘忽不定。 那是万千重影像。 他的匕首扎在了空处,随后便感觉右手传来一股巨力,疼痛感无中生有,由小变大,痛得他发出一声惨叫,手中匕首“哐当”一声落地。 紧接着,他便感觉自己的腰部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给揽住了。 他曾经无数次揽过窈窕女子纤细的柳腰,那种触感让他兴奋异常,就像是品尝着人世间最好的美酒。 但是今天他自己的粗腰就这样被一个大男人如此这般揽着,他居然平生第一次有了种羞愤欲死的感觉。 自己在管阔眼里就这么像一个娘们儿吗?他想自杀的心都有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形形色色的长安人正在看着呢! “放开本公子!”他再一次憋出一股力气,吼出声来,之后就气喘吁吁起来。 他把那三个字吼出来,是想要欲盖弥彰一下,让大家觉得他还是一个大男人,并且是有身份地位的大男人。 可是他还是听到周围因为速度够快而且动作纷乱而看得他眼花缭乱的长安人之中,不知道哪几个人轻挑地吹了数声口哨,就像是看见了一个正在被调戏的姑娘。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 逃亡游戏结束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左惊的那匹马猛然感觉自己的背上一松,在往前依旧窜出去很远之后,才缓缓停下,一脸的懵懂。 那个时候的无迹,早就已经刹住了,作出回头的动作。 感觉那个自己痛恨的家伙已经被逮住,它可是高兴极了。 管阔当然并没有那种倾向,在把左惊撂到无迹马背上之后,他就对着左惊的屁股狠狠地扇了几下来解气,大概是为了自己刚才被骂而争取一些什么。 要知道,左惊出生这么久以来,除了他的父亲,还从来没有人胆敢这么打他的屁股,就是他的大哥二哥都没有过。 “管阔你这个@#¥的!” 左惊喘着粗气,直接就破口大骂道。 周围的长安百姓之中传来非常奇妙的声音,像对付一个小屁孩一般,管阔还真敢做啊!? “你还骂我,我……” 管阔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去,便对着左惊一阵噼里啪啦的狠揍。 不过他倒是注意好了轻重,他讨厌纪晓光的严刑逼供,所以如果真的把左惊打出个好歹来,实在不是什么好现象。 “走也!” 管阔对着下面的无迹发出一声呼哨。 “去京兆尹府衙,找纪大人叙叙旧!” 言罢,他对着还在死命挣扎,手脚并用并且骂骂咧咧的左惊后脑勺就是一下子,那个家伙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抓着昏迷的左惊的样子,就像是拿着一条死狗。 无迹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由调转马首而到加速,最后化为了一道白色的闪电。 这一场追击战就这样结束,闹腾了好几条街,他把左惊如此抓住,大摇大摆而去了。 左惊已经非常痛苦地后悔今天自己撞在了管阔的身上自讨苦吃,但是这些已经全部都没有用了,他也没有脑子再去后悔更多了。 长安大街上,一片沸腾。 “左三公子这就被……”一名大概是对左惊有些情愫的娇小女子脸色苍白,一脸的难以置信之色。 “呵!真是难看啊!”她旁边的兄长,一名健硕的汉子冷笑一声道,很明显他对左惊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好感。 “这个管阔胆子还可真是大啊,前不久才闹出了那么多大的事情,白家……三府直接就衰落了,他今天又来那么一出,发配边疆回来之后,他这是不把长安闹个底儿朝天就誓不罢休啊!” “我有预感,今天的长安城,不仅仅是现在不太平,一整天都不会太平,甚至有可能以后的好多天都不太平。” “这是要变天了吗?不过……说实话,虽然老娘我实在是看不惯管老贼家的那个东西,但是要是他可以把那些个嚣张跋扈的公子千金们全部都抓起来,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 长安的百姓们对诸如白云里之类的人已经容忍了许久了,虽然平日里都惧怕着他们,当他们的车驾疾驰过来的时候,便到处闪避,可是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陛下下的诏长安人全部都知道,而且在管阔手里的左惊完全就没有了杀伤力,而在历史上,这样的整治也是常有发生,一旦发生之后,他们对那些纨绔的恐惧心理消失也就变为了一种常态。 长安在管府覆灭之后,大概是安静太久了,也是时候翻一个底朝天了,完成这一任务的,可能只有管阔这么一个人物。 …… …… 曹红药一身淡蓝色的衣衫,妆容精致,她的容颜在长安千金之中算不上是多么出类拔萃的,但是正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她人长得也算不上丑,身材也是不错,而且她可是曹家千金,装扮一上去,远远一望,还可真是一个俏生生的美人儿。 真的,哪有多少天生丽质,那些真以为满大街都是天生丽质的,还是醒醒吧。 她今天看到了那么多光怪陆离的情景,已经不知道该是恼怒还是惊奇了。 她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下了轿子。 那些丫鬟们还有轿夫们以及仆役们经历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切,有些心惊胆战地把自家小姐围在中间,以防万一。 冷空气袭面,曹红药同样俏生生地打了一个喷嚏。 她虽然往日里表现出来的都是一个女强人姿态,但是这一喷嚏就把她的娇柔那一面给暴露了。 远处长安百姓们依旧闪在街道的两边,而那道影像也是由小变大,越来越近。 她的芳容微变,没有想到左惊这么快就让管阔给抓住了。 左三公子在今天居然落得这样的一个结局,让她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危机感,再结合白云里三个人的遭遇,那种危机感越来越深刻。 难道真的要变天了吗? 她是曹府的千金,比起刘府、孙府都要显赫许多,和白府不相上下,在从前的那十几年时光,他们曹府只有越来越显赫的遭遇,还可真的没有过像白府那般的虎落平阳之光景,而在最近的一段日子,白、阮、华三府衰落,辅国大将军府依旧,但是左惊还是无力地被管阔拿着鸡毛当令牌给抓住了,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她不由得担心曹府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而且她曹红药呢? 感受着陛下的目光,她不由得感觉到一丝战栗,要知道,陛下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要是她知道自己的父亲等许多大人物所正在担忧着的管阔身后可能有什么势力的事情,一定会更加战栗的。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了。 管阔擒着昏迷不醒的左惊的样子显现。 无迹的速度很快,管阔不多久便接近了曹红药的轿子。 他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在轿子前面五六丈处停歇。 虽然空气特别的冷,而且他的体力经过了那么久的炼体,已经今非昔比,但是不得不说,刚才的那一番动作,居然让他整个身体都暖和了不少。 曹红药俏脸上的担忧与忧愁之色消失了,她嗤笑着开口问道:“你说你有权利抓捕我们?” “你错了,”管阔摇了摇头,“你没有做什么,我不会抓你的,我抓的只是他,但要是你知法犯法,那么说不定我马上就会对你动手。” (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 关于责任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些丫鬟轿夫仆役们虽然对管阔警惕非凡,但是听闻此话之后,还是胆战心惊地把曹红药围得更紧凑了,一名丫鬟看着无迹背上像死狗一样的左惊,声音有些颤抖着娇喝道:“你敢!?” “你这么道貌岸然的样子,实在是可笑得紧!”震惊性的场景虽然依然存在着,心里面的震惊也是存在着,但是时间久了,就会淡化或者是麻木,曹红药又变得和从前一样伶牙俐齿起来。 “曹红药,或许是你还没有长大,”管阔歪着头,很认真地看着她,“也或许是因为你还是好好地过着自己的千金生活,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什么都不用在乎,觉得好像世界都是一直吃喝玩乐,便是存在着的。” “陛下下了旨给我,也给了我令牌,那是我需要履行的责任,而不是像你所认为的我是在玩,或者是在显摆,或者公报私仇什么的,你以后也会嫁人,也会成家立业,也会有许许多多的责任,这是你躲不了的,就算你们曹家一直显贵,就算你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 “你住口!”曹红药的俏脸微红,愤怒地呵斥道。 的确,如同管阔所说的那样,她娇贵着呢,她也还没有玩够呢,她的确有着心仪的男子,比如薛昭,但是她知道她配不上薛昭,除去那些有限几个太过耀眼她怎么也配不上的男子,剩下的她全部都居高临下,看不上眼,成亲?不存在的,她不管在别人眼里她的资格是怎样的,又有没有资格挑挑拣拣,但是她自己就是觉得全天下的那些男人们,都对她高攀不起,尽管像林家兄弟等无数人都不会这么认为,这大概便是眼高手低。 故此,成亲?责任?那些是什么,比起吃糕点打扮更重要吗?那和她隔着天涯海角,她才不在乎呢! 或许等到她玩够了,心累了、倦了,到时候再说吧,只是那绝对不会是现在她会去思索的事情。 管阔并不在乎她的想法,他只是在阐述自己。 “责任在我的身上,那么我就要去做,不然的话,我无法向陛下交待,也无法向长安百姓们交待,陛下的旨意和令牌是给我管阔的,可不是给你曹红药的,你当然不着急啊!” 对于他所说的话,曹红药根本就听不下去,这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你再有道理,她不听,那么你又能奈她何? “你的速度那么快,你难道不是横冲直撞?”她讥讽道,“你现在可是抓住了左惊,刚才过来的时候,你也是知法犯法了,难道不是吗?” “我想,”管阔认认真真地对着她道,“你应该弄清楚横冲直撞、故意玩耍和执行事情之间的区别,你平日里走路的时候,必定是优雅端庄,要保持着自己的千金小姐本色,可要是忽然有一个下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告诉你,你们曹府出事了,难道你还会不急不缓优雅端庄地慢慢行走?如果我管阔并没有撞见像左惊那样的人,我也会骑着马走马观花,但是抓到了人,那么性质也就不一样了起来,因为我的职责并没有完成。” 管阔认认真真的样子在曹红药的眼里尤其可笑,就像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还是那种道理,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认同的话,不想听,就算听了,也不会认真听,就算认真听了,她也依旧不会认同。 “你说得‘好有道理’啊!你真是一位正人君子啊!”曹红药朝着他讽刺道。 “再会,拎不清的女人。”管阔知道和她多说下去,只会浪费时间,朝着她挥了挥手,便轻轻地拍了拍无迹的马背,示意可以离开了。 无迹的速度由静止而到冲刺,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刹那便窜出去老远。 曹红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了想,还是面带讽刺意味地嗤笑道:“管阔,你今天抓了左惊,并不算是多少麻烦,可是你要明白,你这么做的话,以后整个长安,都会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我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们还是会过来找我的麻烦,而且还会层出不穷,到时候,我会真的只能够缩在哪里,门都不敢出……” 管阔的声音越飘越远,最后不管是声音还是人影,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原地,曹红药依旧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周围的长安百姓之间一片喧嚣。 “不知死活的家伙,简直就是一个疯子……”曹红药面带戾气地跺了一下莲足,娇喝道:“准备回府!” 曹家的千金小姐曹红药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情景,就这样带着满心的情绪离开了。 周围的长安人把今天所看到的最新的消息传递出去——管阔不仅仅和左惊闹翻了天,而且还擒住了左三公子,并且把他给打晕带走了,不知道要弄到哪里去。 看来,今天不仅会有大事件,并且还会有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事情。 这条长街上的人们互相打听着,渐渐变得稀少了,变为了常态。 精彩总有转变场景的时候,某一处的场景也总有落幕的时刻,就像人生一样。 在许久之后,气喘吁吁的五匹马才陆陆续续地打听着冲到了这条长街之上,最终只见到了两边行走着的长安百姓们,见不到管阔,更是见不到左惊。 只有左惊的那匹受惊了的马眼神痴呆地在原地胡乱溜达着,没有任何人敢去触碰它。 “完了,管阔那个混蛋!”其中一人面色红白交错着大喊了一声,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 …… …… 京兆尹府衙门前,冷冷清清的。 当然,只包括石阶一直到大门的那一块,再往外的长街上,依旧人影繁忙。 大概是因为京城就在天子脚下,人们自然而然地少犯错误,或者即使是有了事情,只要不伤筋动骨的,也不想去麻烦某一位“威严”的大人。 忽然之间,长街的远处由正常的繁忙热闹而变得喧嚣吵闹了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一匹通体雪白,浑然无迹的快马载着两个人,疾驰过来。 一个坐着,一个躺着。 门前的衙役大概是有了一种并不太妙的预感,神情微变地朝着那边望过去,随后纷纷一怔。 管阔和无迹很快就来到了府衙门前。 “管阔,你想要做什么?”看着躺在马上昏迷不醒的左家三公子,府衙门前的衙役震惊极了,根本就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管阔咧嘴一笑,道:“我想要做什么,你们的纪大人是肯定知道的,因为这正是陛下叫我做的,同时也是叫他做的啊!” ……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百零五章 像条死狗一样的左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纪晓光神情萎靡地在府衙后面的院子里坐着,默声不响。 尽管三更天在宫门前跪着的天数其实并没有多少,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似乎是被抽去了大量的精力,也可能会少活好几年。 他养尊处优了几十年了,早就折腾不起了,更是对着像李显岳那般征战沙场的行为想都不敢想。 院子里的色彩在阴霾的天色之下,一片晦暗,看得他心情沉抑,也略微有点烦躁。 身体的不适会影响心情,然后心情再影响身体,这是一种恶性循环。 他的眸光从院子的东边角落再转移到西边角落,忽然把头朝向正前方的那道院门,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最近一段时间事情太多了,尽管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养伤”,或者就是像现在这样坐在院子里,思索着事情,但是他还是觉得有点累,比如说白、阮、华三府的事情就让他警惕非凡,可能有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尽管他和那三府算不上和睦,可是在他的预料之中,那三府会得到让他拍手称快的惩罚,却绝对不会是现在那种让他感觉兔死狐悲的报应。 所以,他最近都不想经手任何的事情,不仅心烦,也是他猜到最近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一名亲信从外面急匆匆地奔了进来,面色很难看道:“大人,管阔他过来了。” 纪晓光的那一双三角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他如今这样的局面,都是拜管阔所赐,虽然比起白章三个人,只能算是伤了点皮毛,但是这绝对不会叫他对管阔产生任何恶感以外的其他感情。 “他已经给本官找了‘好’事情了,他现在又来搞什么事情?”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道。 如果是那之前的管阔,他会像从前一样,变成一只笑面虎,他可以笑着让对方生不如死,但是经历过那一件事情之后,面对管阔,他的心态都是能避则避,找个机会就干掉对方,所以当日大堂之上笑嘻嘻的“纪伯伯啊”、“贤侄啊”的情景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剩下的仅有冷冰冰的戾气。 “大人,他说什么那是陛下叫他做的,同时也是叫你做的,你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那名亲信沉吟了一下,似乎说得很是艰涩。 纪晓光的三角眼中寒光一闪,紧接着便是冲天的火气,夹杂着极大的震惊,他喊道:“他疯了吗,陛下说是这么说,他真的这么做了?” 听闻此话,那名亲信很是惊讶,心想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难不成自己家大人是真的知道,甚至真的是陛下叫大人做的? “他抓住了谁?”纪晓光一侧头,对着那名恭恭敬敬的亲信开口问道。 那名亲信这一回是确定了下来,赶忙开口:“左家三公子。” “果然是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纪晓光骂道,他拍了拍木椅上的扶手:“扶我起来,我去看看。” 长安的不争气的纨绔多了去了,但是最最不争气的,也就是那么几个,左惊,实在是在他预料中的名单之内。 纪晓光他在宫门外跪了那么多天,身体要想完全恢复,不知道得多少时间,他虽然完全可以自己站起身来,但是大概是出于一种上位者的心理,他还是每每都需要别人扶起,毕竟不如此的话,他就不是京兆尹大人了。 他带着满心的烦躁、愤慨以及难以置信,被自己的亲信搀扶着,越过后院的门,缓缓来到大堂。 在他看到府衙里面的情景的那一瞬间,脸部的肌肉就抽搐了一下。 管阔跨着刀,像是一名军人,不,他就是军人,昂首挺胸,在大堂之上踱着步,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远处的石阶下,一匹马正在瞎溜达,和它的人类兄弟差不多的态度。 那当然不是让纪晓光脸部肌肉抽搐的原因。 原因正在大堂的石板地上。 一名年轻人正像死狗一样趴在那里。 那名年轻人一身锦衣,上面用金线绣着精美的图案,一看就是锦衣玉食之徒,只是身体实在是瘦得不像样,如同一只猴精。 正是左惊。 在先前听说左惊被管阔擒住了,昏迷不醒,他想象过许许多多左惊现如今的样子,但是眼见为实,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个样子! 这么冷的天,管阔就这样把人随随便便地扔在地上,果然是当成了一条死狗。 “纪伯伯,别来无恙啊,听说你被陛下惩罚之后,身体不适,现在不知道好些了没有?”看见纪晓光出现了,管阔笑眯眯道。 纪晓光本来可以像那一天一样和管阔“纪伯伯啊”、“贤侄啊”地一唱一和的,但是今天的他完全就没有这个心情,声音微冷道:“托你的福,我死不了,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呢。” “那样贤侄我就放心了。” 纪晓光不应对,那么管阔就只好自己唱单簧了。 纪晓光指了指地上的左惊,道:“这么冷的天,你就把人这样扔在那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开罪得起?” “纪大人什么时候对犯人这么嘘寒问暖了?”管阔略带嘲讽地问道。 “虽然陛下下诏,但是我警告你管阔,你可不要做得太过分了,这里终究还是在长安,现在已经不是管老贼一手遮天的时候了,再说了,就算是那些时候,他自己都不敢这么胡来!”纪晓光冷声道。 管阔知道那一夜之后,曾经对着自己的父亲尤其敬畏畏惧的人们,都恨不得把管府再捞出来踩一顿,他有愤怒的理由,但是他不想这么去做,因为除非他拥有了当年自己父亲那样的实力,不然的话,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胡来?”他问道,“你是想说陛下在胡来吗?” 整个府衙之内的气氛随着他的这一句问话就变得凝滞了起来。 纪晓光没有接话,他知道,不能接,接了那就不只是跪在宫门前那么简单了。 “你现在想怎么做?”他面色不善地问道。 同时,他挥了挥手,示意了一下。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六章 去喝茶吧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身后的衙役们赶紧上前,把昏迷不醒的左惊给扶了起来,开始往后院里带。 左惊被管阔打晕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许久的时间,再加上被冰冷的地面刺激,紧接着又被搬动身体,终于是艰难地醒了过来,眼皮吃力地抬起。 他的目光略显呆滞,迷迷糊糊地打量着府衙里的景致,还有府衙里的人。 那种辨识因为他刚刚才醒过来,所以有些缓慢。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管阔的声音: “怎么样?陛下不是说了吗,扰乱长安的公子千金们,我负责抓捕,京兆尹府衙负责审问,现在就是你的事情了,如果你徇私舞弊的话,我可以考虑是不是应该向陛下说一说。” 接下来,是纪晓光恼怒的声音:“管阔,你疯了,可是我没疯,上一次本官被白云里那个混账东西害得这么惨,你以为我还会轻易陪着别人做那些疯狂的事情吗,管阔,你要认清楚自己是谁!” 那两个声音一阵又一阵地冲击着左惊的耳膜,让他的清醒程度迅速地提升,尤其是那第一个声音,那个今天可以让他在听见的一刹那就跳起来怒火中烧的声音。 “管阔!” 他面带寒意,憋出了这两个满带着仇恨的字。 管阔和纪晓光的对话暂歇。 管阔看向他,一笑道:“左三公子,你居然醒了,怎么样,认出这里是哪里了没有?” 左惊方才的注意力大多数都放到了管阔的身上,还真一时之间没有辨认出这些,于是眸光认真地扫了一遍,最终扫到了纪晓光的身上,冷冷地道:“纪大人?” 纪晓光的面色同样不好看,回应道:“哎!” “左惊,你是左家的三公子,”管阔道,“听说你也因为犯了事情来到过这京兆尹府衙三次,可是每一次都是半个时辰不到就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左府,但是今天,可能就不一样了。” “事不过三啊!”管阔抬眼看了看上面的横梁,“这是陛下的旨意,你犯了,那么就得接受犯错之后的代价。” 他看向纪晓光。 “纪大人,今天本校尉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千辛万苦才把这家伙给逮住的,若是今天的左惊还是很快就被放出去的话,咱们陛下面前见!” 纪晓光的眸光越来越冷:“你这是在威胁本官?” “你是京兆尹大人,”管阔道,“这些本来就是你的分内事,只是你平日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陛下特意点名了让我们两个去处理这些问题,你还是准备袖手旁观,那么你还留在这个位置上做什么?要知道,许许多多想要为民除害兢兢业业的大人们都很愿意到这个位子上干出一番大事业呢!” 纪晓光眯起了那一双三角眼,陡然冷笑一声。 “管阔,本官做得怎么样,长安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而且,你有什么评价的资格?本官只接受陛下的评价,本官对陛下忠心耿耿,你难道是想要造反?” 如同之前的纪晓光一样,管阔同样是没有接话,他迅速地环视了府衙里面一圈,道:“纪大人,人我可是抓过来了,寻找证人、审案的事情,不是我应该做的,长安的大街上不怎么太平,我先且去了,说不定外面还有什么崔惊、曲惊、蛇惊的在扰民,你自己看着办吧!” 丢下这一句话之后,他便朝着大堂外面的石阶而去,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 他很快地上了马,蹄声阵阵,绝尘而去。 纪晓光的胸膛起伏不定,整张脸都阴沉着,眼眸中闪烁着阴厉的光芒,许久都没有说话。 “简直是岂有此理!”本来的话,对于管阔会对自己做什么,左惊是极为忐忑的,现在到了京兆尹府衙,见到了纪晓光,他的心反而就安定了下来,毕竟如同管阔所说的那样,他曾经因为三件不得不来的“大事件”而来到过京兆尹府衙,随后便是轻轻松松地又出去了,如此一来,可以让普通长安百姓们心惊胆战的府衙,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摆设,完全就没有威慑力。 他看向纪晓光,作出一副大条的样子,以此来为自己今天的吃瘪捞回足够的面子: “纪大人,闹腾也闹腾好了,我左三公子承你的情,我也不会和父亲说这件事情和你有任何的关系的,我们收拾的,只会是管阔那个又傻又疯的混账东西。要不……大人派个人,帮我向左府通报一下,让他们过来接本公子?” 纪晓光看了看左惊,神情看得出来倒是并不像对白、阮、华三府那般不善。 白章虽然当初位高权重,但是生出来的儿子不学无术,最后证明他的观点是正确的——白章让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给坑惨了。至于左惊,虽然同样不学无术,左惊的父亲,辅国大将军年事已高,也不理政事,早就已经退出了政坛,可是左惊的大哥和二哥,可是很有为,让他忌惮的同时,暗暗巴结,所以他纪晓光和左府的关系还算不错。 他的声音也缓和了一下,只是皱着眉头,道:“左三公子,今天你本来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本官倒是很想派人直接送你回府的,但是现在看来,却还是不行了。” 闻听此话,左惊的面色稍冷,问道:“纪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了,”纪晓光道,“最近的长安并不是很太平,陛下的动作很大,管阔顺势也得宠了,到处蹦跶。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本官觉得,你暂时还是不要离开京兆尹府衙的好,管阔今天不多闹出点事情、多得罪一些人,是不会停的,我想,到时候,他深陷泥潭了,自己不好过,也就废了。你听本官一句劝,待到那个时候,你再走,没人任何人会拦你,可要是你提前走了,管阔他再到陛下面前说一些什么,那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 左惊内心烦躁,也并没有完全理解纪晓光的意思,可是他隐约感觉到纪晓光说的可能会有点道理,更何况他们左家和纪晓光相善,纪晓光不可能无缘无故像墙头草一样倒向他方,对着自己左府下手,对方老奸巨猾,那种的思想,照理来说都是比较合适的。 “那好,纪大人,你想怎么办,难不成,就像管阔他所说的一样,你想要把我下大狱?” 纪晓光笑了笑,摆了摆手,道:“去后院喝喝茶吧,看看管阔他还会怎么闹腾。” …… ……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七章 文商二府的千金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把左惊放到了京兆尹府衙,管阔和无迹在离开府衙不久之后,便放慢了速度。 就像和曹红药所说的那样,没有抓捕谁的时候,他要是跑得太快了,那可就是知法犯法了。 在出府衙的时候,他便看到府衙前面聚了许许多多的人,如同那一天他被纪晓光派人押过来一般。 而今他行走在长街上,这么缓慢,便感觉自己的身边喧闹非凡了,人们都用看待怪物的目光看着自己,甚至还有不少人都跟着他的前进而前进。 他或许现在可以真切体会到纪晓光说出那一席话那时候的心情了—— 无所事事,不务正业,全都轰走! 当然,他是不会像纪晓光那样做的了。 只不过,他听着那些人的议论纷纷,才知道,自己抓住左惊送进京兆尹府衙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大半个长安城。 这一件事情的震惊程度,与当初他砍断华府的马腿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是一府的下人,一个是一府的公子,这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人们终于是意识到,他居然来真格的了。 在京兆尹府衙的长街上,人们都亲眼见到他擒住了左惊,然后像是拎着一条死狗一样把左惊拎了进去,那并非是传闻,是实打实的。 对于陛下的旨意,人们是拍手称快,但是那仅仅是觉得下的这一诏极好极好而已,可是现如今管阔却动真格了,他们倒是忽然觉得难以接受了起来。 人们喜欢看戏,但是同时也喜欢安逸,那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不过解释起来却很简单——他们喜欢看别人的戏,然后过自己的安逸生活。 他们身处长安城中,若是真的山雨欲来,那么他们就会怀疑自己会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不过,既然他们都欢喜那些公子千金们吃瘪,现在陛下遂了他们的愿,那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长安那些同样无所事事同时内心暴虐的公子千金们依旧在寻找着管阔的踪迹,却一时之间并没有找到,然而左惊被抓的消息却传进了他们的耳中,让他们在惊憾的同时,感觉到了滔天的愤怒。 不论左惊和自己是有嫌隙还是交好,现在的管阔号称要挑战整个长安,那么他们暂时就是统一战线,应当同仇敌忾,尽管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出什么事情,可是左惊的被抓,同样让他们感觉到了耻辱。 在他们汹涌而出,从府内带着下人准备弄死管阔的同时,管阔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定了左惊,那实在是一个很严重的打脸。 刚刚准备出府的龙家公子在上马的同时,便得到了这一消息,神色阴沉了一瞬,开口道:“左惊这个废物,现在管阔那个傻子闹得正酣,他要是聪明一点,也不至于又让那傻子嘚瑟好一阵。” 他的话语以及心情很具有代表性,大多数的公子千金们大概都会是那样的态度。 而在管阔远离京兆尹府衙不久之后,两座被无数面带杀气的府卫们簇拥着的轿子沿着长街来到了府衙门前,停了下来。 轿子上的色泽很艳丽,布满了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装饰,即使是在这一片晦暗的天色之下,依旧充满了一种夺目的光彩。 府衙门口的衙役不禁有些心惊肉跳的,心想今天管阔和左惊已经够麻烦的了,这两位又是为什么过来? 从前头的那座轿子内,伸出了一只白皙泛着惑人光泽的玉手,轻轻地招摇了一下。 陪伴在轿子一侧的那名贴身丫鬟对着轿子内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随后不急不缓,昂着头颅朝着京兆尹大门前面而去。 “管阔在里面吗?”那名丫鬟颇是冷傲地问道。 “已经走了。”府衙前面的一名衙役神色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只让人怦然心动的玉手优雅地退回了轿子里面,开口道。 那名贴身丫鬟秀眉一皱,声音也有些冷了起来,问道:“去了哪里?” 另一名衙役指了指某一个方向:“往那里去了。” 丫鬟回头看了看轿子。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的那一座轿子里,传来一个虽然悦耳却满带着戾气的声音:“左家三公子被抓来了?” 听闻到那个声音,门前的衙役露出了一脸的恭谨之色,欠了欠身,回答道:“在府衙里好生待着呢,和大人喝喝茶,聊聊天。” “我们商府和左府相交甚厚,我和左惊那小子也是姐弟情深,你们先伺候好了,不然的话,本小姐唯你是问!” 不错,在后面那座轿子里的,正是长安有名的柔弱美人——商垂柳,不过,别看她的表象是那么一名柔柔弱弱的女子,她的性格可不柔弱,可以说是充满了戾气,在长安是一个人人惧怕的存在。 “那是当然。”面对这样的一位小姐,纪晓光可能熟视无睹,但是作为衙役的他们,还是不敢开罪的。 “雨朦,管阔那家伙逃了,在这偌大的长安,他跑不远,今天我们带了那么多人,看看到最后到底是谁抓谁!?” 前面的轿子里,那一只玉手再一次探了出来,朝着府衙门前的那名贴上丫鬟招了招。 随着那名丫鬟的回来,前面的那座轿子里也是传来一声轻笑:“呵呵,管阔那个傻子也是真的有能耐了,就是在管老贼把持朝政的那些时候,我看他都不敢这么做,现在管老贼死了,他没有爹管教了,居然真的就做起了傻事情,本小姐倒要看看,他今天会是怎么死的!” 后面的轿子里,商垂柳话语中的戾气稍缓,同样也是发出了一声轻笑:“妹妹,你可是长得标致有魅力,听说你小的时候,在尚书右丞府前面等着看你芳容的那些臭男人可是一抓一大把,那里面有一段时间,可是就有那个管阔。” (尚书右丞府的千金那件事情,可以参见第339章·长安,我回来了,你变了吗?Pc版的是第二卷第一百二十章。当时一带而过,可能不太显眼) “哼!”文雨朦发出一声懊恼的冷哼,道:“商姐姐,你还是不要说了吧,当我知道那一件事情之后,一连半个月都吃不下饭,实在是恶心死了,那个傻子居然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八章 转角遇到人渣(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今天冒了出来,那你今天可是有机会解恨了。”商垂柳道。 “我要把他的眼珠子给抠出来,不然的话,那件事情本小姐一辈子都不能够忘怀!”文雨朦回想着那几年前的事情,便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虽然管阔实在是算不上难看,但是小时候的傲慢与偏见可以有很大的影响力,因为从小的看不起,所以管阔在她的眼里就是一个脑子都没有的弱智,那些时候管阔居然对她的美貌有意思,这怎么不会让她生气? 今天,她们文商二府浩浩荡荡有着二十多人,她有着足够的信心,她要思考的是会不会被管阔给跑掉,而不是能不能够对付管阔。 或许她真的并不知道当时白、阮、华三府同样有着三十多把刀。 看来,长安的那些公子千金们跋扈惯了,陛下看起来莫名其妙不知道是认真还是玩玩下的诏他们并没有真的放在眼里,也或者他们打心眼里觉得那很可笑。 最最重要的是,执行的是管阔,而不是陛下大张旗鼓地运转国家机器,那更可以说明陛下可能真的没有认真,而管阔只是一个笑话了。 说真的,没有人会知道陛下具体是怎么想的,就连管阔都不知道。 他一个人,难不成还真的可以单挑整个长安,闹个底朝天不成? 这很值得怀疑。 …… …… 感受着身旁的喧闹,管阔的心情渐趋平静,从北疆回来之后,自己就应该明白,像这样的事情,在长安都只是常态而已,他应该认认真真地面对这一切。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拐了一个弯,进入了另一条街道。 那条街道听起来喧闹更加大,而他的双眼在见到拐角处的那些情景的时候,便是一怔。 …… …… 在长安,一向横行无忌的白家公子白云里有一个众所周知的死对头,那就是陶家五公子陶秋。 如果说管阔对白云里只是鄙夷以及觉得对方不学无术的话,那么对待陶秋,他的心态就是不爽到了极点,尽管在从前,陶秋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惹过他。 作为陶家的五公子,陶秋只有十二岁,比起南吴的那一位掌上明珠,小公主殿下姬如是只大了一岁,但是他的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 他的那种心狠手辣,比起所谓的没心没肺的“熊孩子”要残忍可耻不少。 比如他讨厌猫,也喜欢猫,他讨厌猫在他的面前喵喵叫,所以他也喜欢玩虐猫,这就是他讨厌猫也喜欢猫的样子。 猫当然算不上什么重点,重点是除了猫,他还喜欢玩虐其他的许许多多的“东西”,那里面就包括童女。 在管清和成为中书令掌控朝政以前,就因此而发生过一次大事件,若不是陶家势力太大压了下去,可能会天翻地覆。 在这之后,陶秋就“收敛”了起来。 管阔等很多人都很清楚,那种“收敛”是陶家把他保护得更好了起来,所有的时候都不会被人知道了。 管阔自论自己也算不上是什么英雄,更不像李显岳薛昭等许许多多光彩耀眼的人物一般,会成为人人崇拜的中心,所以他对陶秋,本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懒得理会对方,可是他承认,面对这个家伙,自己内心深处的锄强扶弱的那种很不要脸的心萌动了,他是由衷地想要除掉这个害虫。 能够轻易感化别人的,是神,他做不到,他能够做到的,就是用秦杀把陶秋给砍成两半。 当然,他掐指一算,目前的自己,还没有承担那种代价的能力,不过他倒是很乐意把陶秋那个家伙像左惊那样打晕然后扔在京兆尹府衙的地面上。 “公子,在下算好了,根据探查到的时间,我们守在这里,一定会撞见那个家伙。” 就在那拐角处,一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正在微笑着侃侃而谈。 看他的衣着打扮,并不怎么华贵,但是却整个人都有着一种特别风雅的韵味。 “他居然擒住了左惊兄,我是一定要为左惊兄出一口气的!”身材矮小的陶秋在锦袍之中,看起来特别的不和谐与搞笑,但是他脸上的戾气却增加了某种恐怖的杀伤力,那是令不少爱护自己女儿的长安百姓们闻风丧胆的气息。 他和左惊的年龄差了四五岁,但是不得不说,他们两个人之间,倒是臭味相投,成为了无视年龄的好友。 “公子!”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汉子看见了骑着马缓慢踱步,从拐角处出现的管阔,抱拳提醒道,同时用手指了指方向。 陶秋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得意洋洋的神情,略微有些轻蔑地转头,也转身。 管阔骑着无迹,就这样停留在三岔路口。 冷风吹起他的衣裳,与他身体的一静一动,化为了某种很特别的和谐。 陶秋只是轻飘飘地瞄了管阔一眼,便看向那名比他高出两个头的风度翩翩的青年,道:“元三文,我们陶家把你收为门客,实在是有眼光啊!” “小生不才,能够为陶府出力,除掉一些危害大唐的蛀虫,是从小的希冀。”元三文极具风雅地抱了抱拳。 管阔就这样平静地看着陶府的那些人,一点都没有其他的动作,此时此刻,等到元三文说完话,便笑道:“元大才子,我去了北疆不多久,回来之后,你就堕落成这个样子了?我大唐让你这种人读书识字,实在是浪费啊!” 元三文是长安有名的一位大才子,不过在当初他的父亲管清和掌控朝政的时候,一直都得不到重用,管阔那些时候可能不太理解,直到现在他离开管府,看了看外面的世界,这才明白:自己的父亲是多么“慧眼识珠”啊! 说起来,这个元三文,除了在今天他亲眼见到对方对着陶秋的那副谄媚的样子,从前还可真的把对方当成天之骄子来看待,至少在才气这一方面,曾经的他在对方面前可是有点自惭形秽的。对方的名字叫做元三文,可是刘府的老爷刘玄清直接就说过,这个人的才华,能值三万两黄金!这当然是一种夸张的说法,但是也可以看得出长安的那些的大人们对这一位的重视程度了。 (本章完) 第二百零九章 转角遇到人渣(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让人羡慕的是,这个元三文不仅仅受到长安的那些怀春的普通少女们的爱慕,还受到不少大家千金的爱慕,只是他有些心高气傲,竟然一连拒绝了三府千金的“好意”,最后闹得很不愉快,也就没有哪个府邸再自甘堕落地想要去下嫁了。 管阔那些时候还真的以为这个家伙心高气傲,如今一见,才明白——他这是准备不择手段一路往上爬,看到云端的风景呢! 想看到云端的风景并不是什么令人感到不齿的事情,毕竟那是鸿鹄之志,然而所用的手段就不由得叫人鄙夷了。 “管公子,我从前对管大人可是挺佩服的,对我大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人能撼,但是那终究只是窃取之道,你很幸运地留住了命,被发配边疆,但是看来你倒是并没有吸取自己父亲的教训,一回来就准备闹腾个天翻地覆的,你可要小心点,不要步他的后尘。” 对于管阔的讥讽,元三文一点都不生气,依旧是带着那种很迷人很文雅的微笑,不急不缓,侃侃而谈。 “这一点不需要元大才子担心,”管阔的目光从陶府的那些人身上扫过,又回头看了看,那边也有着陶府之人,他数了数,最后心定了定,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道:“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元三文的旁边,传来了一声冷笑。 陶秋的年龄不大,于是身高也很矮,可是他还是昂着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管阔,你把我左惊兄怎么样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陶秋很明显有些不易察觉的担忧,要知道,在这个喜欢玩虐东西的丧心病狂之徒身上,出现这样的情绪,实在是有点不可理喻。 果然就算再不是人的人,也还是会有在意的对象,还是会暴露自己的弱小。 不知道若是他的父亲像白章那样挂了,他会不会比现在那微不可察的更加弱小千倍万倍? “可能被下了大狱蹲着吧。”管阔的吐字很清晰。 他明白纪晓光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但是他还是这么说了,不过他问心无愧,他已经说了,“可能”。 事实证明,陶秋作为陶家年纪最小的五公子,可能脑子也是最不行的,听闻此话之后,勃然变色,愤怒充斥了他的脸庞,让他那本来就有些难看的小脸直接就扭曲狰狞了起来。 “你现在也是走在觐见陛下的路上?”他问道。 管阔摇了摇头:“不是,本校尉是在遵从陛下的旨意执行任务……” 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陶秋的声音马上就又变了起来,变为了一种渗人的怪叫:“不是?那就好办了,上啊,把他抓起来啊!” 他不知道是在哭还是笑,难听极了:“管阔,这一回,我看你往哪里缩!” 周围本来在两旁的店铺之内,隐着不少的长安百姓,都在心惊胆战地看着,当陶秋就这样爆发的时候,竟然有些地方都关了门,只在窗口安静地观望,至于远处大街上的人,全部都不敢靠近了。 这是在遇到白云里和左惊等人的时候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情,陶秋的阴森恐怖,可以说,到了一个极致。 看到那些情景,就连管阔都有些吃惊,他曾经靠着管府,高枕无忧,根本就不曾体会到普通百姓们是怎样过的,就算陶秋等许多人骂他傻子,可是只要他发怒,那些人惧怕管清和,都得绕着走,直到现今,他亲眼见到了那些情景,才知道陶秋这种人居然可以造成如此景象! 这令他感觉到很震惊,他忽然觉得那个威严的父亲在长安似乎真的做得不够,太不够了。 在震惊之后,他的心中涌动起一股很特别的力量。 他的父亲倒下了,他却站起来了。 他的父亲永远地离开长安了,他却回到了长安。 或许人生就是一个圈,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难道这就是上天的注定,不管他管阔的能力如何,都是上天期望他可以做一些事情?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仰头看了看天。 紧接着,又把目光平视前方。 陶府的人举着刀,山呼海拥地从前后涌动过来,似乎是想要把他淹没。 陶秋的脸色依旧狰狞恐怖,但是却带有着一种很古怪的笑容,那种笑容管阔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即使是那一夜驼背老金的那种笑容,也不及对方的十分之一。 风度翩翩的元三文带着自信优雅的微笑静静地站在那里,冷风吹动他的发,吹动他的衣角,配合他那俊美的容颜,仿佛渐渐弥漫出一股仙意。 他被很多人誉为大才子,他不仅丰神如玉,也不仅能够吟诗作对、琴棋书画,还可以运筹帷幄、神机妙算。在从前,管清和大概是看透了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他一直都被打压着,得不到重用,如今,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施展自己的抱负了。 他也很清楚自己曾经的遭遇和管清和的打压有关,所以他对管清和是怨恨无比的,即使他那张俊秀的脸庞上永远都看不到那种阴险计较的心态。今天管清和的儿子闪了出来,本来可以在陶府施展其他的他,故此主动请缨,愿意跟着陶秋过来,修理管阔。他已经算好了,如果陛下是认真的话,一定会给管阔足够的人,而今管阔只有一个人,那么管阔就绝对是一个笑话,管阔是被陛下给卖了! 两旁,长安百姓们都躲在店铺里,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的死寂与外面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远方也是人影憧憧,有些模糊。 他们都很痛恨陶秋这些人,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想象过把陶秋大卸八块,为某些忽然失踪的童女们报仇,但是临到近前,大家却都怂了,他们不知道是自己怕打不过对方,还是害怕打了之后会付出的代价。 只不过,他们看着那个骑在通体雪白,浑然无迹的马上的家伙,觉得那个家伙可能是真的傻到什么都不怕了。 …… ……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章 我砍你丫的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阵风吹来。 管阔仰起头,眯起了眼眸,深呼吸了一口气。 末了,平静。 伴随着扑面的冷风的,是扑面的杀意以及喊杀声。 陶府的人虽然不至于会真的杀了自己,但是也差不多了。 他把手放到左腰畔的刀柄之上,然后拔刀。 秦杀出鞘的声音非常清晰,带有着一种特殊的、很有韵味的格调。 这个动作那一夜之后他做过了好多次,多到让他感觉到亲切得快要落泪。 他用刀尖开始数数。 “一,二,三,四,五……” 陶秋依旧带着那种很阴厉恐怖的表情,用看待死人的目光看着他,只是看着他用刀尖点人头的动作,很不理解,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牙齿,问道:“你是在计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就会死吗?” 前面的那名陶府府卫距离他已经只有五丈,他开口道:“我在点我今天要放倒陶府的多少条狗。” “口出狂言!”陶秋可能是愤怒的,但是更多的是觉得可笑。 他陶秋横行长安这么多年,就是白云里白家的人遇上他,来一场恶战,都是胜多败少,管阔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不仅仅可笑,更是可怜。 陶府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府卫视管阔若无物,举着刀,居然直接朝着无迹的马首砍过去,或许是他根本就不觉得管阔具有什么威胁性。 无迹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嘶鸣一声,就要动作,但是它却感觉到上面的管阔先动手了。 秦杀就悬在那个人的头顶上,对于那个人无视自己的刀,管阔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随后的第一反应便是——砍他! 他一刀砍了下去。 那名府卫挑了挑眉,对于管阔的迅速出手似乎有些意外,本来朝向无迹的攻击也是一滞,转而刀身回转,一道上挑。 “我砍你丫的!” 管阔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很少出脏话的管家公子在这一瞬间就情不自禁地这么出口了。 他的体内涌动着强大的气流,整个身体都达到了某一种力量的巅峰,那种力量灌注到秦杀之上,充满了毁灭性。 运气法启。 风来。 劲气冲。 强大的力道灌顶而入。 那名带着戏谑之色的府卫在长刀与秦杀相撞的那一刹那,神情就凝固了,随后手迅速地颤抖起来。 “铿锵!” 他的手在颤抖的同时,直接就失去了直觉。 长刀脱手飞了出去。 “刷——” 秦杀的刀锋快得拉出了一道闪电,刀身回收。 管阔再一刀刺出。 “噗!” 刀尖破入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从那名府卫的手臂产生,然后蔓延了全身,让他张口发出了一声惨叫。 他看见自己手臂上的鲜血汩汩地流,就像是一道道的喷泉。 管阔给他捅出了一朵艳丽的花来。 刀出如风,点点花,看起来很有诗意的感觉,但是放在当事人的身上,却是刻骨铭心的痛楚。 管阔没有再多看捂着手臂失去战斗力的他一眼,而是转身便是又一刀。 “铿!” “铿铿!” 一刀、两刀、三刀。 一连两刀,背后的那名陶府之人都接住了,但是第三刀的时候,实在是承受不了秦杀的威力,刀依旧脱手而飞。 管阔再次一刀捅出。 那人的腹部出现了一个窟窿,身体后退几步,仰天倒地,不停地抽搐着。 “我有圣旨!”管阔道,“我有令牌!” “今天,是陛下命令我处理这里的事情,你们对抗我,那就是抗法,也是抗拒陛下的旨意,那是死罪,我的刀下,躺过突兀人,当然也会躺下你们这些人,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他打出了几分真火,在长安,他理应收敛许多,可是他明白,这些人就算不敢杀了自己,也敢让自己缺胳膊断腿的,今天他带着陛下的旨意和令牌来到,那些人不愿意相信,当他是放屁,那么他就动真格了,这个长安,是时候好好治一治了。 在北疆,任何时候都有生死,他可能出那几刀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在周围的长安人,哪怕是陶秋元三文看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般,这是什么,当街行凶? 躲在店铺后面的长安人看见这一场战斗恐怖如斯,很少见血的长安石板街淋上了数不清的鲜红色,都被吓破了胆子,甚至有女子惊呼出了声。 在交手的一瞬间,两人失去战斗力,那种场景和陶秋所想象的是那样的不同,他的脸部扭曲得更加剧烈,怪声叫道:“这不可能!” 他陶府,还真的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无力的局面,即使是在和白云里的火拼之中。 也许管阔自己都有点意外自己现在的实力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原因,还是驼背老金的竹简之诡异,或者是源于丘镜山的教导。 出乎意料之外,入乎情理之中。 他的左手在无迹的马背上轻轻地按了按。 无迹动了。 他手里的秦杀一刻都不停地挥舞着,刀锋所向,就像是北唐所向披靡的铁骑,他打出了那种韵味。 如果这里有谁看到过管清和那一夜的刀,一定会惊讶于他的那种神韵,是越来越接近管清和了,但是在最最本质之处,却又有不少不一样的地方,那些地方可能是驼背老金,也可能是丘镜山,还有可能是他管阔本身。 但是气势却快要达到了管清和。 “哧——” 无迹带着管阔,管阔握着秦杀,三者合一,一闪而过,一名府卫的胸口,衣衫上出现了一道笔直的刀痕,随后鲜红色的血液就从那笔直的一条线之内涌了出来。 “锵!” 劲气震荡,气流涌动,强过了冷风万分,伴随着管阔体内激荡出来的气息,秦杀之上,隐约出现了一股股无形的波浪,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一阵又一阵地震击对方的长刀刀身。 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震出一波又一波诡异的声音,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气息。 在那名府卫瞳孔一阵紧缩的一刹那,刀身上一道又一道细细密密的裂纹像蜘蛛网一般蔓延八方,最后直接爆碎开来。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飞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与此同时,管阔的刀身一刀朝着他的脸部拍了上去。 “咔擦……” 那名府卫几乎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颧骨碎裂的声音,他的脸先是一阵绝望般的疼痛,紧接着,便没有了知觉,先是脸上,转而是眼前一黑,身体轰然倒下。 管阔的手臂轻微颤抖了一下,一刀把对方的刀震碎,那是他的首次尝试,他虽然最终做到了,但是付出了十足的劲气,也付出了一些代价,他的手受到了一些损伤,那是反作用力的效果。 不过,他的额外目的却达到了,看到这一情景,不仅仅是冲上来原本准备把他大卸八块的府卫们惊呆了,就是陶秋和元三文,还有看到这些情景的长安百姓们都惊呆了。 南吴圣将和丘战神纵横天下无敌手,那毕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传说的性质居多,除了当年亲身经历过强渡淮河、决战两淮,或者剑指阴山、贺兰强冲的老兵,并没有太多的人见到过。至于管府的那一夜,整个羽林军也是讳莫如深。李显岳、王独、白从云等人,长安的巨头们全部都得绕着走。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管阔结结实实当众展现出来的武力,让人们产生了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世上竟然有这样的怪物! 关键的是:这是怎么回事,管阔被人掉了包了? 管阔并没有留给他们解决答案的机会,无迹太快,他的刀也太猛,后面的人追不上,前面的人也挡不住,他和陶秋的距离越来越近。 陶秋看到这样震撼般的情景,整个人都脑子迟钝了起来,还是元三文脸色煞白地反应了过来,喊道:“拦住他,保护五公子!” 说是说“保护五公子”,其实他的第一反应是快来保护他。 言罢,他也顾不上什么大才子形象和合不合适了,拉起陶秋直接就朝着后面往前冲想要保护主子的府卫的方向撞了过去。 看到元三文苍白的脸,还有心急火燎的样子,管阔的心中闪现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象过迷倒万千长安千金的元大才子在遇到危险害怕的时候居然也会是这个样子的。 尽管面对管阔展现出来的恐怖实力,陶府的人不少都感觉手中的力气都没有了多少起来,握刀都握不稳,但是人在很多时候都有着在乎的东西,也可以称之为顾虑,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依旧顶着无迹和秦杀杀了上去。 此时此刻,陶秋所说的要把管阔活捉的话题,已经成为了烟云,这将是你死我活的战斗。 管阔明白,他始一出现,就撞到了左惊,紧接着又是陶秋,这就说明长安各府的无法无天的公子千金们真的胆敢硬撼陛下的意志,也或许如同元三文一般,他们府内也有人分析了一通,觉得陛下若是动真格的,必定会运转国家机器,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仅仅派出来一个管阔送死。 这一点,管阔自己也并不明白,因为陛下表面上看起来好像真的是在小孩子过家家,只是他坚定地认为那是自己动手干出一些什么的好时机,既然接受了,那么就得去做。 时间紧迫,他必须在短时间之内就把陶秋拿下,长安有那么多公子千金,一窝蜂地涌上来,他顶不住,分进、合击才是最最明智的做法,一个一个快速解决,他才不会感觉到绝对的吃力。 临死一般的绝望反扑,看起来很是悲壮,但是并不一定可以有多么明显的效果。 迎面而来的三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人和秦杀进行了瞬间的交锋,随后便捂着肩膀仰天翻倒在地,其他的两个人,直接就和像是白色闪电一样的无迹交错而过,连马毛都没有碰到。 这个时候,挡在管阔和元三文陶秋之间的,就只剩下了陶府那一辆装饰奢侈的马车了。 陶秋这个时候才能够说出一句话,他看着越来越近的管阔,眼神之中充斥着惊恐与难以置信。 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落花流水! 管阔只有一个人,而他带上了气势汹汹的十几个人,两面夹击,守候在元三文计算好的街口。他信誓旦旦地要将管阔活捉,他甚至已经计划好了到时候怎么玩虐管阔,紧接着又怎么集结各府的公子千金们一同施压,对付陛下的愤怒,在他看来,各府齐动,而不是像白云里那个时候一样被搞了一个措不及防,即使是陛下,也会考虑一番,更何况他们真的没有认为陛下对管阔是认真的,那估计依旧是陛下一如既往的心血来潮吧! 结果…… “管阔,现在已经不是管老贼横行长安的日子了,你要是胆敢动我,看看谁还能够护住!”面对着秦杀森冷的刀锋,他面带惊恐地怪叫道。 他的怪叫声音依然难听,但是却有了一种别的味道。 “你在威胁谁?”管阔问道,“陛下给我的职责就是处理你们,我不动你,还动谁?” “现在,本校尉是奉旨、依法捉拿你,只要你做错了事情,我管你是谁!?” “你狗屁的城管校尉,大言不惭,你会死的!”陶秋的一张脸狰狞扭曲,眼睁睁地看着管阔以雷霆万钧之势而来,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 因为他看到,管阔胯下的无迹,无视挡在前面的马车,猛然一跃。 凌空而起。 管阔和那匹马,就像是直立九霄。 “得!” “得!” “得!” …… 如同急促的鼓击之声,马蹄踩在马车顶上阵阵回响。 亲眼见到自己的那一个不同寻常的同类就这样飞天而起,马车前面的那些马匹全部都哆哆嗦嗦起来,被吓破了胆子。 他们飞了起来,到了马车顶。 马上,他们就又飞了下来。 下面,正是元三文和陶秋。 后面追击着的那么多陶府府卫几乎有些绝望,他们呼喊着给自己增加气势,或者也增加心理安慰,但是却徒劳无功。 无迹的速度太快了,秦杀的威力他们也挡不住。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 浪头在远方席卷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耳旁风声阵阵,管阔看到,元三文的那一张俊秀的脸,近了。 不知道为什么,曾经让自己略微有些仰慕佩服的这一张元大才子的脸,在此时此刻忽然让他的心中涌动起一种很邪恶很邪恶的冲动。 “助纣为虐,信口雌黄,欺骗无知少女,罪无可赦,我要砸扁你的脸!” 在冲下来的同时,管阔发出一声大喝。 元三文本来已经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在闻听此话之后,总算是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空空落落到极点。 他自信于自己的才气,也知道如果不是从前被管清和打压,他早就已经步步高升了,他也自信于自己的相貌,他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受到打压,那么他现在必定前途无量,由此,他完完全全可以有资格迎娶刘方好徐梦珊商垂柳等少数他觉得配得上自己的名门,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才气、相貌、前途在身,他什么不可以有? 所以他格外注重自己的相貌。 他很害怕管阔会毁了他的容颜。 “管阔,你不能这么做,我没有如同你所宣扬的那样横冲直撞、骚扰民众,你若是对我动手,那么就是自己不遵法!” 不得不说,作为名满长安的元大才子,他还真的挺有定力的,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依旧心思百转,为自己找到了开罪的理由,而且声音虽然略显颤抖,却说得完完整整清清晰晰。 管阔才不管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不会毁了元三文的容颜,反正打就行了,管他什么后果。 只是,他特别讨厌那种道貌岸然的家伙们,做了可耻的事情还一脸我是正人君子的样子,搞得尤其恶心。 “砰!” 随着一声脆脆的大响,那个文雅气息浓重的元三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就像是木偶一样,一下子摔出去一丈,这一过程当中,他的身体都飘飞了起来。 原地,只留下了一个呆若木鸡的陶秋,就像是一个傻子。 元三文的整张脸都有些轻微的变形,他脸上的骨头如同之前的那一名府卫一样,直接就移位了,看起来扭曲渗人。 他现在不英俊,一点都不英俊。他就这样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再也不复从前的大珠小珠落玉盘,也一点都没有了大才子的气息。 他的理由很充分,他也并没有说完,管阔就那样蛮不讲理地一刀拍了上去,一点都没有给他面子。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他的道理本来就全部都是歪理。 在元三文摔出去,直到倒地的那些时刻,管阔的话语也在持续着: “横冲直撞、扰乱民众终究只是小罪,但是直接扰乱本校尉的执法,对着本校尉动手,那才是大罪,陶秋是主犯,但是主意是你出的,你是从犯,我不打你打谁?” 见到昔日英姿飒爽、风度翩翩的元大才子就这样被管阔像打狗一样人都打飞了出去,现在不知道结果到底如何,躲在店铺里面胆战心惊地观看的长安百姓中,那些妙龄女子们是最最震惊的,她们已经到了怀春的年龄,心里面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尽管喜欢的人对她们来说遥不可及,但是终究是一个美好的念想。今天她们虽然害怕,也有看戏的意思,但是那里面还包含着“欣赏”元大才子的风范,现如今她们的元大才子被管阔打得跟狗一样,她们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怎样的心情好了。 反正心痛与某些愤怒情绪肯定是有的。 人们喜欢某些人,当并没有真正看透这个人的时候,会令人惊讶地忽视这个人的许许多多致命错误,甚至还会包容那些错误,再用脑子想象一下,把那些人脑补成完美无瑕的天人,所以她们都听见了那些对话,也知道今天是元三文欠揍,但是她们还是开始仇恨起管阔起来。 “天啊,他居然这样对待元大才子!” 在一扇雕花窗内,一名春心萌动的少女看着元三文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惨状,心痛心塞无比,几乎把内心的恐惧都短暂忘却了,惊呼出声。 管阔或许是诧异了一瞬间,但是那种诧异很快就消失了。 虽然附近的人听见了元三文的话语,也知道元三文在这一场行动之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但是他依旧是一个文弱书生的形象,人们暂时还没有接受他的腹黑与阴险无耻。 他想了想,换作自己是那些爱慕元三文的女子,也会作出差不多的行为。 管阔看向陶秋,听着身后的喊杀声,猜测距离自己最近的陶府府卫只有四五丈。 陶秋看到管阔就像是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几乎痴呆了,说不出了任何的话,哪怕是他张口就来的极具威胁性的话语。但是一种本能还是让他禁不住倒退了几步。 这根本就不在他的设定之中,也不在元三文的设定之中,所以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做。 无迹再动。 管阔收了秦杀,朝着堪堪后退出半步的陶秋一拳挥出。 “砰!” 正中鼻梁。 在那很短的时间之内,管阔很清晰地看到对方鲜红的鼻血从两个鼻孔里面淌了下来。 那种怪异的凄厉叫声让他都皱起了眉头,顿觉刺耳。 陶秋的身体受到这威力巨大的一拳冲击,向后倒去。 但是并没有倒地。 因为无迹载着管阔已经来到了他的背后,管阔顺手一揽,如同对付左惊一般,揽住了对方的腰部,把整个人都捞到了无迹背上。 感受到自己腰部的那有力手臂,陶秋的身体直接就颤抖了一下,随后强忍着剧痛,把手松开了鼻梁骨,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管阔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他根本就形容不出自己具体是什么心情,总之是五味杂陈,而且非常的不好受。 “放开本公子,否则叫你全家死无全尸!”陶秋面部扭曲地怪叫道。 管阔的神色一动。 “砰!” 第二拳,又是正中鼻梁,而且力量更大。 所有的北唐人全部都知道那一夜,陶秋现如今说出这么一席话出来,他可以视作是对自己的故意挑衅。 他感觉到,陶秋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随后便没有了声音,眼睛也闭了上去,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这个小子痛晕过去了。 “这也太不经打了吧?”他自语了一声。 他本来是好不容易拿着鸡毛当令牌,也逮住了陶秋,为了那些传闻中被对方玩虐的林林总总,准备多出出手,可是没想到三拳两脚这家伙直接就晕了,他觉得怪可惜的。 身后,陶府的人已经彻底气急败坏了,他们机械性地举着刀越追越远,似乎仅仅是为了给予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明晃晃的刀,在这片晦暗的天穹之下,色彩奇特。 呐喊已经嘶哑,只剩下满心的绝望。 陶府的人在各府的混蛋之中战斗力算是上等的,与白家、齐家、郑家……许许多多的家族打过群架,很少输过,但是今天他们面对一个人一把刀,几乎一败涂地,这真的特别的失败。 管阔回头,看到元三文居然已经被人给扶了起来,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发现尽管脸部变形,这个家伙居然还能够强忍着剧痛与羞辱感觉,保持了相对优雅的姿势,同时用一种完全看不出来的微笑“微笑”道:“管阔,今天所做的一切,你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在这长安,将会永远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我等着……” 管阔轻轻地念道。 他坚信,如果自己真的得到什么强烈的代价,那么这个锦绣北唐,是真的完了,然而他知道丘战神依旧存在着,尽管并不晓得处在哪方,他也见到过李显岳、王独等许许多多的人,他知道北唐远远不会完。 在管阔已经没有了踪迹,陶府的人追出去老远之后,躲在店铺里面的长安百姓们就像是陡然之间沸腾起来的水,“哗——”地一声带着一大片汹涌的浪潮,冲出了长安大街。 一些女子们在心情复杂之下靠近元三文,在看到对方几乎变形的脸庞之后,花容失色,甚至有女子禁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梨花带雨地叫喊道:“这么完美的脸庞,怎么可以失去!?” 或许在她们看来,北唐的真理与正义,在漂亮的脸蛋面前,一文钱都不值,这实在是一种悲哀。 她们痛恨过陶秋的所作所为,却对元三文情意绵绵。 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悲可叹。 在这之外,长安大街上一片喧嚣。 疯狂,今天实在是太过疯狂了! 左惊被管阔擒住带走了,他们又眼睁睁的看到陶秋被管阔打晕带走,他们实在是搞不明白究竟是管阔疯狂,还是自己的眼睛疯狂。 他们可以相信,更大的浪头还在远方席卷,并没有真正的到达,那将是山雨欲来的狂涛…… …… …… 第二卷·长安龙虎斗终 (本章完) 第一章 那时情怀已成过去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第三卷·帝崩 ——某些人物的消亡,会引发翻江倒海般的狂涛 飞檐遮住大半个天空,长安的建筑绵延开来,化为一大片的波澜壮阔。 这锦绣北唐。 在这其中徜徉,呼吸着冷冷但是新鲜的空气,管阔感慨良多。 江山如此多娇,他不去维护,大家都不去维护,那么最后的江山会变成什么样? 他倒是很愿意这一次被陛下给卖了。 人当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是心情愉快的,即使前路艰险,处处坎坷。 君看江山多妩媚,心有凌霄今朝美。 长安依旧热闹,但是举着刀绝望地呐喊着要把他大卸八块的陶府之人却是不见了踪迹,早就被他甩得没影了。 无迹背上,陶秋像死了一样,口鼻上的血液已经干涸,变为了深红色。 管阔本来不应该对着对方下手这么重的,毕竟他也很讨厌纪晓光的严刑逼供和屈打成招,但是想着传闻中那些被玩虐的猫、童女们,他忽然觉得自己打也打了,那么也不算过分。 现在他抓住了陶秋,所以无迹的速度比较快,用他对曹红药的说法,那便是他现在在执行任务,那么速度也是没有问题的。 周围人潮人海,无数长安人震惊异常地迎面对着他指指点点,虽然对于陶秋这种人,可以说是亲者痛,仇者快,但是他们还可真的没有奢望过可以像今天这般“任性”。 管阔他还真敢! 只是管阔笑了笑,没有觉得什么,他和陛下、王独、李显岳等许多人都接触过,他很自信地认为,就算是那些各府的朝官们心痛子女而施压,自己也不会死无全尸,顶多那帮人再被放出来,闹出一个无为的笑话罢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催促无迹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本来他应该朝着后面陶府的人追杀的那个方向而去的,但是因为他逮住了陶秋也不想浪费时间和陶府的人硬拼的缘故,所以方向就走反了,需要经过几条小巷子,绕行一些路段,但是以无迹的速度,这些都不会是什么问题。 巷子里面行人稀少,七拐八拐,无迹有些晕头转向的,它放缓了脚步。不过幸好,管阔轻车熟路。 他就这样带着不声不响的陶秋,在小巷里面穿梭,迅速地接近着京兆尹府衙。 不多久之后。 一阵寒风扑面,他打了一个寒颤,冲出了最后一条小巷子,来到了京兆尹府衙前面的那一道大街上。 只是看着京兆尹府衙周围的情景,他猛地刹住了无迹,神情微微一怔。 看着他就这样把陶秋扔在马背上,对面的那许许多多人也是一怔。 狭路相逢,实在是有些好笑。 …… …… 谁没成为过少年?谁没有过童年?谁没有过可笑可叹的那时情怀?说说看。 不存在这样的人。 只是如今回想起来,还是旧梦归来琴依稀。 曾经的许多人都不见了,还有更多的人变了,不过有些情怀,却是没有变。 从相貌上来看,文雨朦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她的美丽有一种很吸引人的媚意,那种媚是越看越美,越看越让人沉沦。 管阔不清楚那些时候的自己算不算是喜欢对方,但是他承认的确对方对他很有吸引力过。 尚书右丞府,是那些时候长安不少公子们都喜欢逛的地方,比起如今国色天香美若天仙的徐梦珊、倾国倾城艳冠天下的李惜芸、小家碧玉温温婉婉的刘方好……许许多多的美人儿,那个时候的文雨朦,却是得到了各府公子们最大的青睐。 文雨朦的确非常非常漂亮,那种漂亮有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气质,使得她在当初可以轻松压住如今被评为北唐十大美人的那些人儿。 也或者如同管阔现在所领悟的那般,人世间有一种凌驾于外表之上的力量,叫做气质,文雨朦的那种可以称之为“媚”的气质,远比高冷的李惜芸、木讷的徐梦珊、含蓄的刘方好要强大得多,可以让很多男人们趋之若鹜。 不过有的时候人生真的很奇怪。 文雨朦根本就没有把管阔放在眼里,但是管阔那些时候看待她的目光,却让她恶心到现在;管阔曾经被她吸引过,但是在看懂她目光里的那种含义之后,就不觉得对方漂亮了,对她失去兴趣了,要不是上一次路过尚书右丞府,他还真的不会轻易想到对方。当然,还要加上今天相遇的这一次。 他停在那里,面对着文商二府的二十多人,一动不动,感慨良多。 那些人也是在看见他擒着陶秋的一刹那,愣了一瞬。 随后,文雨朦的那名对着京兆尹府衙的衙役都可以居高临下的贴身丫鬟来到轿子旁边,隔着轿帘对着轿子里的美人道:“小姐,管阔他到了,现在怎么做,要不要马上动手?” “他到了?”文雨朦悦耳的声音显得有些轻蔑,“看看商姐姐的看法,还有,本小姐暂时不想看见他,恶心!” 管阔真的觉得她很奇怪。 她觉得他恶心,而不想见到他,但是在得知他从王府里面出来之后,却主动带着人过来寻找麻烦,这不是很矛盾吗? “哼,他到了?” 从后面的轿子里,商垂柳那冷傲充满了戾气的声音传出,几乎让人不寒而栗。 早早就感觉到这里的氛围不一般,周围不见到半个长安百姓们的人影,但是不代表没有目光在胆战心惊地注视着这里。 商垂柳和文雨朦本来是沿着长街,也沿着传闻一路准备追寻管阔的,但是后来她们之中的一位下人出了个主意,说管阔迟早还会闹事,守在京兆尹府衙前面,岂不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最终,她们回到了这里,倒还真的等到了管阔。 管阔看向京兆尹府衙前面那两个一脸看戏似的衙役,开口问道:“在你们府衙前面那么大的阵仗,你们的大人好欺负吗?”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你们是京兆尹府衙,闹事都在你们的府衙前面了,你们眼瞎呀!? (本章完) 第二章 俱寂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大人在后院有事情。”一名衙役忽然若无其事地对着另一人道。 “是吗,难道是大事情?”另一人假意吃惊。 “鼓就在外面,若是长安百姓们有事情的话,会敲鼓的。”第一个人道。 “既然如此,那就好吧。” 第二名衙役就这样说着,当先入了府衙大门,顺手带上了一扇朱门,那扇代表着“正义”的朱门。 另外一人也入了府衙,将朱门“吱呀”一声关上。 今日的京兆尹府衙,居然破天荒地关门了。 纪晓光已经和数位交好的朝官互通了书信一番,最后他们得出了一个一致的结论——陛下只派出管阔一个人,很明显是小孩子过家家,这是一个不需要思考分析太多的情况,因为他们自以为相对了解陛下。对于之后的事情,他们只需要假装没看见便可以了。 山雨欲来,各府的狂涛,管阔承受不住,在一番闹腾之后,管阔栽了,陛下也累了、倦了,一切将会照旧。 管阔看着紧紧闭合的京兆尹府衙大门,微微叹了一口气,觉得极尽嘲讽。 真理果然是最先阵亡的,代表正大光明的京兆尹府衙,在现在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样子。 看着这些情景,暗中的长安百姓们全部都噤声起来,吓得心怦怦直跳,知道这一回是出大事情了。 商垂柳的一双美眸透过轿帘的空隙,看到了京兆尹府衙关门的这一番动作,脸上出现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各府齐动的压力,管阔那小身板根本就承受不住,陛下不运转国家机器,那么管阔就只能够是一个悲剧,到最后,长安依旧是那长安,最多只是少了出头鸟的白云里三人。 陛下说这是陛下的长安,但是陛下只是孤身一人,而且特别容易累,心神疲惫,所以,终究这还是他们的长安,一直都是。 未来是他们那些年轻人们的。 冷风吹来,管阔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陛下翻手覆手,几府兴,几府衰,到最后,依旧只是一个笑话,认为陛下可以只手遮天,到底是他太年轻。各府只要想弄死他管阔,那么并不会因为白章三个人而收敛。 也或许他并不知道那些朝官们已经对他极为忌惮,认为他身后有人或者有着什么势力了。 各府的大人们,已经从之前的并不知情府内发生的事情,而变为一同默认自己家的公子千金们试探一下陛下。大家一起动,仅仅为了一个管阔,他们还真的不信陛下会放倒整个北唐。 面对长安的浪潮,他只能够独自一个人去面对,至少在陛下等人的手伸过来之前,是这样的。 只是他忽然有些激动。 不曾轻狂人枉年少。 他之前只是被以讹传讹曲解为要单挑整个长安,现在他是被逼着真的要一个人单挑整个长安。 “妹妹,现在就动手吧。”商垂柳那充满了戾气的声音传出,在飞檐间冲撞了几下,淡了。 “好啊。” 文雨朦道。 话毕。 文商二府的那二十多人还没有来得及动作,只是准备作出动作。 管阔却先动作了。 他作出来的这第一步动作是如此骇人,让刻意噤声隐藏起来的长安百姓们都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也让那二十多人不由自主地内心升腾起几股寒意。 管阔单手将陶秋的身体拎起。 陶秋吃痛,猛然醒来,发出了一声低吼。 管阔看向京兆尹府衙的大门。 然后手上用力,再脱手。 陶秋的身体飞了起来。 虽然他管阔并没有丘战神和南吴圣将那不可一世的气势,但是此情此景,还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句话—— 力拔山兮气盖世。 “某些东西是门关不住的!”管阔朝着府衙里面喊道,“你们都会倒下,尽管真理已经先一步阵亡!” 陶秋充满了恐惧绝望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他的身体也在空中化为了一个弧形。 京兆尹府衙内,那两个刚刚才关上门,大摇大摆地朝着里面走去的衙役听见了那些声音,于是抬头。 他们本来正在谈笑风生,想象着待会儿管阔的惨样,同时觉得自己关门的动作是如此潇洒。 然后那些笑容就凝固住了。 “砰!” “呃啊!” 陶秋的惨叫、其中一人的惨叫、陶秋砸到人身上的声音,三者合一,化为了连绵不绝的黑色恐惧。 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两个人,另外一名衙役腿一软,“咕咚”一声瘫软在地,浑身都颤抖起来。 府衙里面笑呵呵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准备听戏的其他衙役们神情也瞬间就凝固住了。 这么对待陶家五公子,这简直是太疯狂,太丧心病狂了! 这家伙还真的什么都敢做! 大门是关不住的。 院墙也是围不住的。 我本来可以把陶秋好好地拎进来,可是你们不想,那么我就只好隔着院墙丢进来。 这是对于你们的动作,相应作出的动作。 这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绝对公平。 那些马上就要出手的二十多人看到这么令人感到震惊的情景,全部都不由自主,也不需要交换意见地停止住了步伐,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感觉着周围的那种氛围,稳如泰山高枕无忧般坐在轿子里的商垂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面空空落落的很不踏实,不禁出声问道:“他做了什么?” 没有声音,许久没有声音。 商垂柳几乎要不耐烦了。 末了,她轿子边的贴身丫鬟声音有些颤抖地开口道:“他……把陶家五公子人都扔飞了……” 俱寂…… …… …… (本章完) 第三章 就是要逼你开门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我留下的影像全部都会烟消云散,在岁月长河之中,我只是沧海一粟。 也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后人们谈论起发生在长安的情景,会叹一声——这就是管阔,管清和的儿子,丘镜山的学生,驼背老金的忘年交。 但是在今天,管阔的名字,注定会响彻整个长安。 陛下翻手覆手云和雨,那只是隐在的,是宏观的。 管阔翻手覆手,人飞人倒,那将会是切切实实的。 商垂柳的死寂满带着周围几乎所有人的那种想法:他还真敢这么做? 面对纪晓光的关门视而不见,管阔在愤怒之余,作出了这么一个动作——他把陶太傅府的五公子陶秋,就这样隔着院墙扔了进去。 纪晓光可能想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不论他有没有参与进去,陶秋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都脱不了干系。 你躲,你能往哪里躲?除非你可以把府衙给盖起来,遮住整个天穹! 当这一切正在发生的时候,纪晓光正在悠哉悠哉地坐着,一脸的泰然处之之色,对着身旁一脸阴厉的左惊道:“左三公子,不要放在心上,管阔那小子的闹腾持续不了多久,不需要多长的时间,长安各府就会让他死无葬生之地,到时候你再报仇,时候未晚。” “哼!”左惊品了一口茶,看着院落里面被纪晓光吩咐从而大多数都进来正在说着闲话的衙役们看了一眼,道:“管阔他真以为靠着陛下的旨意,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要翻天了起来,他死无葬生之地是必然的,只不过,本公子被他如此对待,我想我是最有理由让他生不如死的,就怕到时候想这么做的人太多,本公子挨不上。” 纪晓光哈哈一笑,三角眼中不知道闪烁着什么神光,道:“这可就说不准了。” 他开口,想要说下一句的时候,外面便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和两声惨叫,紧接着似乎整个府衙内的氛围都变得非常古怪起来。 他要送往口中的那盏茶顿时顿住,蹙了蹙眉头,对着身旁的一名亲信道:“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一名衙役面色苍白,一脸惊惧地迎着冷风冲了过来,语无伦次地喊道:“大……大人……不好了,管阔他……” 纪晓光的脸上升腾起一丝厉色,喝问道:“管阔他怎么了,他胆敢拿刀砍府衙的门!?” 这个是他自己也为管阔想到的办法,他设身处地,认为如果自己是管阔,在遇上这样的情况下,一怒之中,真的有可能会对着府衙的大门劈砍以此来泄愤,只不过,他不相信有人能够在短时间之内把府衙的大门给劈开,即使是丘战神,估计要做到这一点也得付出很大的精力。 那人气喘吁吁地冲到了纪晓光的面前,顿住脚步,俯下身去,深深地呼吸了好一瞬,才开口道:“管阔那个……疯子,把陶家五公子陶秋直接从大街上朝着府衙的院墙扔了进来……现在……头都磕破了,不省人事!” “砰!” 一声茶杯落地然后碎裂的声响,水花和瓷器碎裂开来的那一刹那,真的很美。 “混蛋啊混蛋,他这是要和老夫同归于尽啊!”纪晓光难得一次失态,仰天大吼道。 “砰!” 紧随其后的一声大响,左惊一拳头砸中了茶几,他的手都红肿了起来,但是却恍若未觉。 众所周知,陶府五公子陶秋和白云里是死仇,但是虽然左惊去了北疆那么多年,陶秋和这一位左府的三公子却依旧是最铁的兄弟,当此时,听闻到陶秋所遭受的待遇,再加上联想到自己所遭受的待遇,左惊的怒火冲天,是难以形容的。 当先纪晓光,左惊直接就一瘸一拐地冲了出去,他的眼中充斥着杀意沸腾的寒芒,声音都有些变调起来:“管阔,我和你不共戴天!!” 纪晓光的愤懑在那一声大吼之后,渐渐冷静了一些,他虽然如同常人一样也会生气,也会愤怒,甚至也会绝望,但是他毕竟是京城的老狐狸纪晓光,他还是很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情?”他压制自己的声音,保持着京兆尹大人的威严。 “我们也不知道太多,”那个人虽然稍微平静了一些,但是一想到刚才亲眼所见的陶秋砸落地面的场景,他的声音便依旧有点颤抖,“大人你知道的,文商二府……老七他们关上了大门……管阔他就那样把人给扔了进来,砸到了老七的身上……陶家五公子他……” 那个人的声音低沉,甚至有些地方因为紧张而讲得絮絮叨叨的,但是纪晓光却一句都没有打断,只是面色阴沉地认真听着。 直到讲完之后,那人非常担忧地问道:“大人,现在看来,是管阔那个疯子想要逼迫我们参与进去,更是要我们打开门,若是他一直如此的话,对我们实在是不好,要不……我们还是把门打开吧,不然的话,我们真的会被他给弄得牵连。” 纪晓光背负着双手,心中越来越平静,他出了院子,在外面的冷风之中不停地踱着步,像是在权衡利弊着一些什么。 不久之后,他沉声道:“不,不要开门,先就这样看看,本官相信,长安各府齐动,定然会把他给淹没,左家三公子和陶家五公子,只是两个意外,如今文商二府就在府衙外面,更多的人即将赶到,管阔被拿下的时间不会太长,且等着,我就不信,管老贼的这个傻儿子,还难道真的可以翻天了不成?”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正看到被左惊和一名衙役搀扶着的头破血流的陶秋,不禁心神一凛,为管阔的胆大包天产生了某种莫名其妙的寒意…… …… …… 就在京兆尹府衙之内发生那一切的同一时刻,大街上的时间也在不急不缓地流淌。 当此时,正是管阔把陶秋扔进院墙之内,同时把手伸向秦杀的刀鞘的时刻。 商垂柳也正好听到自己的贴身丫鬟说完所见所闻,然后正处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之中。 (本章完) 第四章 你真的好丑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商垂柳知道了管阔所做的事情,文雨朦自然也很快便知道了。 她们几乎难以置信管阔竟然胆敢如此作为。 “管阔,你疯了!?” 看不清楚在轿子之内的文雨朦的那一张俏脸,但是从她的语气之中,可以感受到那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怪事之后的震惊感。 “你想要试试看吗?”管阔问道,随后他看着那些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停止下来的二十多人,道:“你们可以就这样和我擦肩而过,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们也可以对着我出手,那么你们就很有可能也被我从院墙之上扔进去。” “真是可笑!”文雨朦的声音之中充满了嘲讽,她也真的嗤笑一声,“本小姐并不知道陶秋他们是怎样被你抓住的,但是你也不看看现在的阵仗,本小姐今日就是专门为你而来,你那是在找死!” “雨朦,不要跟他废话,”商垂柳的冷静非常快,如同文雨朦所说的那样,她们两个今天,就是专门为了管阔而来,二十多人,那样的阵仗,她们只有跟别的府邸打群架时才用得到,问题是,今天的管阔,却是只有一个人,这样一来,他的结局也就可想而知了,“马上就动手,本小姐可不想再来第三位谁跟我抢!” 管阔刚才对陶秋所做的一切,都和对商垂柳的威胁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在这一番震惊之后,商垂柳便恢复了过来,神情也再次变得冷厉起来。 “正有此意!”在轿子里的文雨朦冷笑一声,便把素手柔柔地伸出了轿子,招了招,雅声道:“动手。” 此言一出,便是命令,之前因为陶秋的关系,他们文商二府的动作被打断,而现如今,看来管阔也已经没有了打断他们的东西了。 他们动了。 管阔便也动了。 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他不想同那些人一样,于是只有等到他们动手,他才会动手。 只是他依旧有些叹息,在从前,在管清和的庇护之下,他一直都觉得长安是美好和谐的,北唐是美好和谐的,然而现在,他才悲哀地发现,那些都是因为他是管府的公子,他是既得利益的人,所以才会如此,一旦他失去了管府的庇护,成为了一名比起普通百姓稍微好一点的人,那么长安那些现在的既得利益者们,便会肆无忌惮地冲撞他。 长安现在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了,这依旧是美丽的长安吗? 陛下说过,长安如此美好,美好到他都不忍心去破坏它,然而诸如白云里那样的人却在它之上横行无忌,而不用顾虑得到任何的惩罚,现在那种相似的心情在管阔的心中何其真切! 他知道自己做不了太多,但是他会努力做好自己现在能做的。 一念及此,他的秦杀已经出鞘。 在珍威将军的手里,秦杀是用来杀死突兀人的,然而现在在他的手里,秦杀却被用来伤害长安人,这种嘲讽何其深切? “管阔,我会亲手挖出你的双眼,然后此生就再也不会见到你。” 轿子内,文雨朦的声音仿佛是隔了多少时光,穿透在那曾经的奇妙情愫之中,到最后变成了一种讽刺。 “正因为我曾经用看待美好事物的目光看过你?”管阔一笑问道,他同时催动了无迹。 “你真是恶心,一个恶心到极点的畜生,就你这样丑陋的畜生,都妄称要望见本小姐的芳颜?”文雨朦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与真的厌恶。 无迹已经化作一道风,管阔把秦杀微微抬起,他依旧一笑。 道: “文雨朦,你真的好丑!” 声音渺茫,有些飘远。 我们已经长大了,曾经的时光也已经消逝了,曾经的美好向往也随着事实的残酷而支离破碎。 剩下的,只有满目真切的丑陋。 …… …… 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管阔便已经觉得文雨朦不漂亮了,一点都不漂亮。 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更深切的情感。 直到今天,才发生了变化,他忽然发现:文雨朦留存在他记忆里的容颜,是如此丑陋,真的好丑好丑。 人丑不要紧,更重要的是还自恋! 管阔发出的那一声很是真诚的叹息,传进了文雨朦的耳中,击打在她的心间,她可以感觉得到管阔是在说实话,管阔是真的觉得她好丑,于是她的那一张俏脸被气得有些变形了起来。 这样的畜生居然都有资格说自己丑!! 她发出一声嘤咛,用秀拳恨恨地捶在厚实的坐垫之上,于是自然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她也没能够让自己的愤怒为人所知。 外面,兵器触碰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中,她知道,外面交手了,于是冷笑了一下,安慰自己,在很短的时间之后,自己就可以为此报仇,让管阔付出代价了。 轿子外面,无迹猛冲。 最起码在今天,管阔从来没有过这么顺畅与凶猛的时光,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因为愤怒还是悲哀或者其他的什么,但是他的心却好似很平静。 他平静地挥刀,平静地冲锋,就像是一名征战沙场已经十几年的老兵。 文商二府的那二十多人实力很强劲,他没有多大的把握如同之前一样放倒他们,那些时候,他在白、阮、华三府的三十多把刀下只能够苦苦支撑,而以目前的实力,他要是能够在这二十多人之中立于不败之地,便已经足够笑傲长安了。 但是秦杀的刀锋依然很恐怖很犀利。 人潮汹涌,把他紧紧地围拢在里面,那二十多人的配合相对默契。 “铿!” “铿铿铿!” …… 刀与刀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就像是奏响了一场盛大特殊的乐曲,在长安大街上、京兆尹府衙门前回荡。 在和管阔交手之前,那二十多人有着充足的信心,甚至可以说是自负,他们从来不认为需要他们那么多人是因为管阔的实力,而是认为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家的小姐需要排场,需要气势。 不过现在,他们发现自己是想错了,因为要想围困住管阔,完全保护住自己家小姐的安全,还真的就需要这么多人! (本章完) 第五章 我数到三十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的刀,是恐怖如斯。 百战不钝,劈云卸甲,秦杀这一把秦地名刀有着卓著的名气,那自然不会是浪得虚名,它在北疆纵横多年,难逢抗手,如今回到长安,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在与这么多把刀的碰撞之下,它的寒芒依旧,闪烁逼人。 反之,在秦杀与劲气的冲击之下,文商二府的刀却很迅速地钝锋、缺口了。 无迹载着管阔,朝着面前的那七八人无惧地冲撞过去。 它的身上并没有披甲,前面是可以把它大卸八块的密密麻麻的刀锋,可是它却比起对面更加凶狠。 在战场之上,这就是相互之间的信任,马上的人需要信任座下马的速度、耐力和冲击力,而战马也需要信任马上之人可以保护它周全。 这里的人纵横长安那么多年,只能够和其他的府邸火拼,或者欺辱长安百姓,根本就没有见到过真正的战场。 他们人多,所以他们觉得自己理应无惧,感到惧怕的应该是对面的一人一马一刀。 然而当无迹就这么恶狠狠地冲过来的时候,他们感觉到了一种扎根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是来自北疆战场的铁血狂涛,他们的小打小闹,在生死存亡、国家荣辱之间,无力得像是一枚落叶。 “当!” 金属的颤鸣就像是经久不绝的钟声,第一人的刀受到巨力,脱手而飞,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形。 “锵!” “锵!” …… 刀刀惊风雨,带有着一种韵律完美的节奏感,一刀又一刀,挥出、收回、挥出、收回……循环往复。 血花在风中飞溅,敌人的血、自己的血、战马的血。 当管阔和无迹一冲而过的时候,鲜红色淋在了石板之上,四面传来零零散散的哀嚎痛呼。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腰部也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唔……很痛,但是他不怎么在乎,因为在北疆,这点伤,什么都算不上。 哀嚎痛呼并不能够代表更多,在这样的二十多人的阵容之前,即使无迹和秦杀,还有他的运气法再犀利,也难以力挽狂澜。 刚才还哀嚎着的人,继续举着刀将他团团围住,他完全就冲破不了这样的包围圈,要想做到这一点,他的炼体还得继续深入。 还是苦战。 只是初一交手,他的强势就在那么多人的心中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远处的长安百姓们心惊胆战地在观望着,他们看到文商二府的那么多人,设身处地一下,觉得若是被围住的是自己,那该是多么绝望。然而一些时间过去了,长刀碰击之声依旧不断,看得出来管阔还在战斗,这让他们在感觉难以置信之余,心中的某一处忽然被触动了。 他们是北唐人,心中很高傲的北唐人,看待许许多多的其他民族,都用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着,在这里不评价这是自负还是狂妄或者其他的什么,但是足以说明他们的民族自豪感是如此深切。 所以他们崇拜强者,虽然口头上不愿意承认,但是在此时此刻看见那些情景的人们的心中,那样的强者,就是管阔的那种形象,说直白点,管阔他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强者,有着某种精神的,而不是恃强凌弱的强者。 轿子外,商垂柳和文雨朦的贴身丫鬟神情微变地站在那里,她们的小姐可能是询问了外面的情景,也可能是并没有。 文雨朦微微地闭着美眸,素手放于身前,她在计算着时间,以她看来,和先前自己府内的人所想的一样——她和商垂柳总共带来二十多人,并不是觉得要拿下管阔就得需要二十多人,而是因为她们的虚荣心,她们要追求那种显要感,排场越大,显要感越足,所以排场才是关键,她们觉得对付管阔,十个人就已经顶天够给面子了,现在二十多人,只需要一次交手,管阔便会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 然而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外面的兵器碰撞声依旧。 她媚丽的脸庞上出现了很深的不悦,对着外面的贴身丫鬟开口问道:“那些废物拿下了管阔没有?” “还……还没有……” 贴身丫鬟的回答很明显是迟疑了一下,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太对劲,不知道她是害怕自己家小姐发脾气,还是被所看到的情景给震惊到了。 “还没有?” 果不其然,文雨朦的心情变得很差了起来,道:“战斗力没有陶府的那帮人厉害也就算了,至于刚才的陶秋,可能是因为太蠢,所以阴沟里翻了船。区区一个管阔,就算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了点能耐,这一点本小姐已经听说过了,但是现在还拿不下,他们没吃饭吗?”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后面轿子里商垂柳那充满了戾气的娇喝:“一群饭桶,养你们何用,本小姐现在开始数时间,我数到三十,要是还拿不下,今晚全部都扔进池子里泡着!” 商垂柳一定会说到做到,但是这么冷的天,扔到池子里泡着,她还真狠。 商垂柳那愤怒的话语,确定了外面的事实,文雨朦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厉色,对着贴身丫鬟道:“我也不会像商姐姐那样,但是不给点颜色,你们还真的以为本小姐心慈手软,你这就告诉他们,就听商姐姐数到三十,要是还拿不下的话,今天明天后天就都给我饿着!” 外面的贴身丫鬟很明显是依旧迟疑了一下,才回应道:“是。” 随后,那名贴身丫鬟保持着自己的大家奴婢风范,款款往前走去。 商垂柳那令人心悸的悦耳声音开始传出,她开始数时间了: “一。” “二。” “三。” …… 那名贴身丫鬟就这样随着商垂柳的声音,一步又一步。 她的步伐很小心,就像是她的小姐一样,成为了一名大家闺秀。但是她自己的心里面很清楚,不是这样的,她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前面的战斗场景让她害怕,那种刀下血飞溅的惨烈,让她感觉到了战栗。 她亲眼见到过几场“战斗”,但是那些所谓的“战斗”全部都是文府的人恃强凌弱,一面倒的欺辱,别说刀下血,就是刀光都不需要出现,直到今天。 (本章完) 第六章 飞来横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骑着无迹的身影在人影憧憧之间,若隐若现,他来回冲杀,却始终不倒,每到一处,便造成一片慌乱,随后便是惨烈的厮杀。 刀声传进贴身丫鬟的耳中,每一刀都仿佛是砍在了她的身上,让她的娇躯禁不住一颤。 她没有敢靠近太多,只是走到了轿子的前面一两丈外,便停止了步伐,她算好了,自己奋力呼喊的话,这样的距离,应该足够了,同时也能够让自己保持着安全。 “十。” “十一。” “十二。” …… 商垂柳已经数到了十几,而声音之中也渐渐充斥着某种不耐烦,可以想象得到,她那绝美的容颜上,一定是充满了厉色。 那名贴身丫鬟清了清嗓子,顶着秦杀的金属震颤声和无迹的嘶鸣声,让自己尽力保持着那种高高在上的和文雨朦最亲近的丫鬟的姿态,昂了昂秀首,开口道:“你们都听好了,小姐说了,等商小姐数到三十,若是你们还拿不下管阔那个……” 她的话说到了那里,也提到了管阔。 但是她没能够继续说下去。 面色很不好看的文雨朦坐在轿子里,她伸出像青葱一般的纤指,拈起一块糕点,放进了口中。 她觉得,甜而不腻的糕点的味道,或许可以让她的心情好一些。 然而这一切也是猛然终止。 “呃啊——” 贴身丫鬟凄厉的惨叫声就在此时此刻突兀地爆发,而之前对方正在说着的话语也戛然而止。 那种惨叫何其真切,真切到几乎可以让人心头滴血,文雨朦瞬间就花容失色,被惊到了,一口咬在了自己的纤指之上,剧烈的疼痛感伴随着鲜红的血水一同涌现,让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嘤咛。 在嘤咛的同时,她听见外面自己的轿子周围,马上就纷乱了起来,传来声声惊呼,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强行抑制住自己的疼痛感,把出血的纤指放在杏口中吸吮着,用左手掀开轿帘,秀首向外一探。 顿时煞白。 她的那一名贴身丫鬟,肩膀贴近左胸处,插着一把精致的唐刀,正是她文府的唐刀,鲜血汩汩直流,触目惊心的色彩几乎让她看得头晕目眩起来,而她的贴身丫鬟倒在地上,娇躯痛苦地抽搐着,口中有气无力地*****着,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轿夫和其他的几名丫鬟恐惧无比地缓缓靠近,试图要将之扶起。 “怎么回事……” 文雨朦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娇躯也哆嗦了起来。 她有自己的府卫,现在正在和管阔厮杀的那些便是,所以在这样之下,其他人,尤其是她的贴身丫鬟,根本就不可能参加战斗,也不会被战斗波及到,她们主仆全部都可以高枕无忧,这正是她信心十足,还有心情吃糕点的原因,然而现在她根本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贴身丫鬟竟然就这样倒在了血泊之中,那种兔死狐悲的惊惧,给她造成了某种黑色的恐怖气息。 “小……小姐……刀……刚才的刀……这把刀……飞了过来……然后就……就……小莲她……”另外一名丫鬟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着什么,可惜说出来的话就连她自己都听不明朗。 远处,一名已经赤手空拳的大汉惊慌失措地停止搏杀,顶着管阔秦杀的威胁,跪了下来,感觉自己闯了天大的祸,遭受了灭顶之灾一般,悲呼道:“小姐!小姐,升蛟罪该万死,没有把刀拿稳,被管阔这个混蛋给打飞了出去,然后就……就……在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若是小莲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想活了,您杀了我吧!” 他的神智都几乎要不清楚了起来,毫无斗志,不管是对小莲的愧疚,还是犯了错误之后的绝望,他都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 现如今,事情已经很明朗了—— 插在小莲身上,让她身受重伤的,是一把被秦杀打飞的刀。 那是一把飞来横刀。 只是人们简直难以置信这会是怎样恐怖的威力,才能够使得一把被打飞的刀竟然还具有这般杀伤力。 小莲已经因为失血过多以及第一次承受到这样惨烈的疼痛感而昏迷了过去,周围把她抱起退回去的人发现她还有着微弱的气息,并且还发现,若是这把刀再偏离几分,那么就会正中心脏,小莲现在就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商垂柳的数数声停止,她明白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的贴身丫鬟心惊胆战地把自己所看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 商垂柳俏丽的容颜上,神情变得更加阴厉。 她没有出轿子,不管她和文雨朦的关系如何,那毕竟是一名别府的下人,不可能烦劳她这么一个千金大小姐期期艾艾地故作姿态,只是沉声道:“雨朦,我已经听说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现在先且派人把你的贴身丫鬟送回府上医治,待会儿等到拿下管阔那个混蛋,我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此时此刻的文雨朦,情绪非常激动,虽然她心高气傲,受重伤的只是她的一名下人,可是她们之间毕竟朝夕相处,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时光,对方的鲜血淋漓的场面,让她心颤。 她没有怎么把商垂柳的话语听到心里去,并不是她对商垂柳有什么反感或者轻视对方,实在是有些心不在焉。 “你们……两个人……把小莲带回去……”她心神不宁地朝着两名丫鬟点指了一下,吩咐道。 同时,她不由自主地朝着前面远处的战斗之处望过去,露出来的神情非常的复杂。 她一直都很自信地认为自己可以轻松撂倒管阔,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但是如今自己贴身丫鬟的身受重伤,就像是一道雷击中了她一般,把她击得体无完肤。 那种凌乱的感觉持续了并不太久,紧随其后的,是冲天的怨毒。 她的俏脸在此时此刻变得特别可怕,声音也咬牙切齿充满了杀意起来:“不需要捉拿他,杀了他!杀了他!” (本章完) 第七章 战地红花(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的意志是如此坚定,她的仇恨是如此滔天,如果说在先前,她是对着管阔厌恶而想要顺手除掉对方,那么现在就是她和管阔的仇恨不共戴天,所以誓杀之。 这一件事情并没有临到商垂柳身上,所以相对来说商垂柳的心理损伤聊胜于无,她坐在轿子里,沉声朝着文雨朦道:“雨朦!” 她很清楚,她们可以联合长安各府把管阔弄倒,之后再可以弄死,但是那是需要循序渐进的事情,一旦陛下的心血来潮淡了,对管阔失去兴趣了,甚至厌倦了,以自己的父亲等那么多朝官的能力,那是很简单的事情。而一旦如同现在疯狂的文雨朦所要求的那样,把管阔当场格杀,到时候人都没了,一切都对不上号,反而会弄僵,会弄出大事情,尤其是和文商二府有嫌隙的那些人绝对会落井下石,在背后捅几刀。 她商垂柳纵然心狠手辣,当她不处在文雨朦的处境之下,并没有失去理智的时候,绝对不想把事情直接做死。 “商姐姐,你不要存有妇人之仁,也没有必要有多大的顾虑,就算他现在趾高气扬,那么他依旧只是一个废物,陛下随时随地都会对他厌倦。今天本小姐本来只是想给他一个痛快,只要挖出他那肮脏的双眼,从今以后便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没承想这个傻子居然不知道天高地厚,胆敢伤本小姐的贴身丫鬟,身受重伤,生死不知,此罪不可饶恕,不杀了他泄愤,那么我们文府的威严何在!?” 在情绪全部沉寂为愤怒与怨毒之后,本来就没有什么善恶之分、心狠手辣的文雨朦更是已经疯狂,任谁都无法阻止她了,她若是能够自己战斗,她绝对不会迟疑,也不会在乎自己的千金小姐身份,马上就会自己出手,对付管阔。 管阔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也理解了她们的愤怒,但是他的刀势却依旧稳重,就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对于他来说,那只是寻常事而已。 他骑着无迹在刀与血之中驰骋,刀伤不断增加,他的对手也一个又一个被压制,他的声音却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文雨朦,把她害成这样的,恰恰就是你自己,我之前就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们擦肩而过,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是你若是对我出手,那么我就只好对你们出手,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那是没事找事,是犯贱,最后导致自己的贴身丫鬟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是一个不合格的主人,视人命如草芥。” 管阔的话语发自真心,他觉得,事情既然决定做了,那么就得做好准备接受后果,换言之,那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现在你又把仇恨泼洒到别人的身上,要点脸吗? 只是,他实在是把文雨朦批驳得太过体无完肤了。 “哈哈哈哈哈……” 文雨朦发出一阵令人发寒的如同银铃一般的笑声,她的贴身丫鬟遭受到这么惨重的代价,几乎让她永远都不能忘怀,快要发狂了,她现在在被管阔这么冷嘲热讽,她可以视作为对她挑衅之后的幸灾乐祸。她的愤怒,就像是天上的骄阳,可以把大地都烤得开裂开来。 “本小姐不管你如何信口雌黄,今日,本小姐对你的态度由厌恶变为了不共戴天,不挖出你的双眼,然后挑断你的筋脉,让你受尽折磨而死,那我文雨朦就誓不为人!” “现在看来,你从来就没有是人过。”管阔的声音渐冷,充满了嘲讽。 他最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种仗着别人的势力,作威作福的败类,还有那种呼来喝去让别人卖命来为自己获得心灵安慰的废物。 她文雨朦把话说得那么满,也表露出这么强烈的杀意,那么她自己为什么不敢动手,一直命令别人为她出生入死? 说到底,当她的一切都被剥夺了之后,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管阔曾经也是这样的,而且他真真切切经历过了,但是现在的他好歹可以说一声,他当下靠的正是自己。 他不再言语,因为他的敌人太多,而在文雨朦放出命令,而且他们冷静下来之后,那些人对着自己的厮杀,更加猛烈了。 那名先前因为刀脱手而飞,重伤小莲的汉子心渐渐安定了一些,他明白,只有自己好好表现,最好能够亲手拿下管阔,他才可以向文雨朦交待。 想到这里,他开始起身了。 只是可能这太晚。 他们的弱点恰恰就是把主子的思想放得太前,以至于都会忽视了自己的安危。 无迹的口鼻中吞吐着白雾,眼中闪烁着凶狠,以雷霆万钧之力撞了过来。 管阔的脚也是一脚踹出。 “升蛟,小心,快躲开!” 随着一名文府的府卫传音。 那名愚蠢地因为自责和恐惧而直接把后背留给管阔的壮汉升蛟只是感觉自己的脊椎骨像是被撞钟木砸到了一般,随后便是清晰的“咔擦”声,紧接着才是剧烈的疼痛感,以及…… 飞一般的感觉。 不,他是真的飞了起来,虽然飞得并不高。 “砰!” 他摔出去三丈远,眉头紧紧地皱着,眼睛也紧紧地闭着,嘴却张开了: “呃啊——” 他难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痛苦究竟是怎样的,总之他已经无法再动弹,自己就像是残废了一样,难以置信作为横行长安的文府府卫的自己,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管阔的下手,比起号称战斗力最强、出手最毒辣的陶府之人,还要狠。 他可能并不知道管阔已经手下留情了,若是他是突兀人,秦杀可能会把他的脑袋给劈成两半。 周围的那些文商二府的府卫们可能是神情凝滞了一瞬。 他们把刚才无迹和管阔动手的情景都看在了眼里,但是却并没有看明白。 他们不清楚刚才到底是管阔先出脚,还是无迹先出的蹄,总之人就这样飞了。 重要的是无迹的蹄和管阔的脚的威力,他们坚信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本章完) 第八章 直击(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战斗这么久以来,终于有一个人被确定彻底失去战斗力,而管阔手里的秦杀却还在挥舞着。 这一点,和战斗以前文商二府的人所想的完全就不一样。 只是坚持到现在,管阔也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的身上遍布刀痕,有一些地方甚至已经血肉模糊,他的伤势严重程度,并不比在北疆和突兀人搏杀时要轻微。 无迹的鬃毛迎风飘舞着,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它载着管阔撞翻二人,立在原地,短暂地平视着周围带着复杂神情围拢过来的十九人。 鲜血顺着管阔的手腕流淌,再延向刀柄,顺着刀身化为一条血线,由刀尖处滴落在地。 “嘀嗒。” “嘀嗒。” …… 很轻微,没有任何人能够听见。 管阔的右手松了松,又握紧,看着举刀扑过来的人群中,那倒地的五个人,算了算,不知道自己在干掉这剩下的人后,还能不能够坐在无迹的背上。 打到现在,他终于是出现了几许疲惫,那是在北疆的时候经常出现的,不过自从阿史那沁率领的突兀大军被击败,他也渐渐回到长安之后,这种感觉基本上不会发生了。 直到今天。 可能依旧是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像是那个时候和苏印决战一般。 他的眸光望向前方、远处,忽然想到了军队之中广为流传的那一句话——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他只有这一条出路,尽管目前看来,以自己的实力,要做到这一点有点难。 “珍威将军在遇到这样的情况之下,会怎么做?”管阔对着无迹问道。 无迹嘶鸣了一声,没有作出更多的回答,更是没有听从他的建议,便迎着前方密密麻麻的刀锋,继续冲锋。 管阔懂了。 前路艰险,如何? 破之! 他的那些悍不畏死的北疆兄弟们都在那遥远的地方,他们都守护着北唐的安定祥和,长安各府的荣华富贵,全部都建立在这之上。可是长安的那些公子千金们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那么他就有理由、有资格以北疆人的姿态,好好地教他们做人。 “你们的安逸,是我们带来的,”管阔道,“今天,我有权利以北疆男儿们的名义收回!” 没有人听的懂他在说什么,又是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只是长安那些躲起来的百姓们从这句话之中难以言喻地感觉到了一种抽象的波澜壮阔。 “噗——” 长刀从他的腰部划过,一条血线立现。 “铿!” 秦杀同时落下,而后上挑,把人高高地挑起,砸了出去。 就像是攻城器投出去的巨石,三人滚落一地。 “哧!” 又是一刀,从无迹背上砍过。 无迹的神情更加凶厉,就像是什么都没有遭受到一般,把人撞翻在地。 他们两个人的组合,在此时此刻爆发出了夺目的光辉,几乎可以退散天空的晦暗,放出朗朗青天。 商垂柳之前被打断的数数在刚才已经继续,只不过,她的神色越来越阴厉,因为她已经数到了五十了。 她对外面的场景只能够通过轿子旁边贴身丫鬟的转述,然后再自己想象,因为她不屑于去看管阔的狼狈样,尽管贴身丫鬟因为所见所闻,情绪波荡很大,所转述的情景越来越不利于文商二府。但是还是因为傲慢与偏见,商垂柳并没有觉得管阔能够翻出什么大浪花。 “已经数到五十了,”她顿了顿,声音冰冷毫无感情,“超过三十之后,每多数十,泡到池子里的时间就多一夜,你们自己掂量着办吧。尽管如此,本小姐并没有太多的耐心,若是还想在我商府好端端地活着,那就表现给我看,我是不会相信口是心非的家伙的,那样子的人,对我们商府无用。” 一方面,是她觉得她的商家千金的威严受到了侵犯,另一方面,她很理解文雨朦的心情,她知道,要想不让文雨朦冲动之下直接杀死管阔,只有迅速拿下反而会消减对方的怒火,时间拖得越久,那么文雨朦也会对管阔的仇恨越深切,到时候她就怕自己都阻止不了对方了。 那名贴身丫鬟距离商垂柳最近,对于商垂柳的话语也是听得最最真切,只是她望着远方左冲右突数次几乎要突破包围圈的管阔,心时不时地一紧,她很明白,文商二府的人已经尽力了。 只是商垂柳并不明白。 “小姐……”她凑近了轿帘,轻轻又胆战心惊地道,“我感觉……那个家伙有点不对劲……” 轿子里面,许久没有声音。 贴身丫鬟略微有些紧张,思索着自己的这一番话,照理来说,并算不上是什么得罪商垂柳的蠢话。 一段时间之后,商垂柳说话了:“说,你觉得如何?” 贴身丫鬟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口道:“他似乎太强了一点,强得有点离谱,看他的样子,可能一个人便可以抵得上十几个陶府的人。” “你的这个想法太愚蠢了。”商垂柳的声音冰寒无比。 她先前之所以愿意听自己的贴身丫鬟继续说下去,那是因为她和文雨朦不一样,她还保存着一些理智,她很清楚商府的府卫的战斗力,现在还拿不下,除了有可能那些人没有尽心尽力,管阔一定也有点问题,然而自己的丫鬟居然夸大说一个管阔抵得上十几个陶府的人,那就让她恼火了。 “自己掌嘴,我没有喊停不许停!” 那名贴身丫鬟的确是觉得自己是在是太愚蠢了,不过她并没有觉得是自己的观点有问题,而是自己太多嘴,商垂柳何其自视甚高、高高在上,她根本就不容许有任何打击商府权威的观点出现。 她苦笑了一声,开始自己掌嘴。 可能有点痛,但是作为和商垂柳比较亲近的贴身丫鬟,她的这些惩罚,是商府的其他人可望不可求的。 正在做着掌嘴动作的这些时候,她的神情微微一滞,因为她看到,前面的战团之中,管阔从马上下来了。 (本章完) 第九章 直击(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她看来,管阔横冲直撞难撄锋芒的其中一个关键就是无迹的勇猛以及速度,现在管阔破天荒地选择从马上下来,无异于自杀。 只是她并没有来得及深入思考太多,商垂柳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好了好了,留到到了府里再打,听得本小姐心烦。” 她顿了顿。 “雨朦她怎么样了,为什么没有声音?我怪担心她的。” 那名贴身丫鬟看向前面文府的轿子,蹙了蹙眉头,道:“文小姐一直都在轿子里,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动静。” “我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商垂柳坐直了娇躯,神情一凛。 因为她很清楚文雨朦的性格以及某些动作。 …… …… 轿子里面,色泽艳丽,有一种很醉人的媚意。 大概因为文雨朦就是一个很媚丽的女子,她的那种很有韵味的标致能够对男人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微开笑靥,似褒姒欲媚幽王,缓动金莲,拟西施堪迷吴主,可能说的就是她这样的。 此时此刻,她俏丽的脸庞上,挂满了冰冷的微笑,让人寒意顿生。 她抬起素手,用青葱一般的纤指拈起自己的金簪,缓缓拔下。 她把自己秀发上面的那些发饰一个又一个拿下,于是她的如瀑青丝便泼散了开来,宛如一副隽永的水墨画。 她轻轻地拿起糕点,然后将自己的金簪、坠子等发饰就这样插进了糕点里面。 末了,她昂了昂秀首,冷笑一声,默然不语。 管阔那些时候“色眯眯”地看待她的目光、自己的贴身丫鬟倒在血泊之中的情景、管阔说她好丑的声音…… 一一显现。 她是一个很要强的女子,她的内心深处很不可一世,那种不可一世以及要强并不是常人所说的强大,而是她不能够容许任何羞辱或者挑衅她的行为,从小到大,一旦让她碰上那种人,她便会让他们死无葬生之地。 她看着那些糕点,冷意渐渐缓解,轻轻地笑了起来,道:“管阔,吃吧,吃吧,这些都是留给你的,马上本小姐就会塞进你的嘴里……” 她听着外面的声音,忽然觉得心中一片安定,可能那是她一向以来大仇即将得报时候的安然。 …… …… 人身处的位置不一样,面对发生的一切情景,都会有不同的感觉。 当看到管阔从无迹马背上下来的时候,商垂柳的贴身丫鬟神情一滞,而正在和管阔对敌的那些人,却是在不解之余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那种危机感很深切,来自灵魂深处,也很是莫名其妙的。 事实证明,他们的危机感是非常正确的。 在和无迹配合着大开大合之间,管阔发现,尽管自己能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是他完全就没有能够作出什么突破的迹象,而他明白,若是不解决掉文商二府,在不久的将来,越来越多的敌人将会赶到,到时候,自己就是防守都很难。 在那一天,面对白、阮、华三府的三十多把刀,最后解围的是刘方好以及京兆尹的人,但是今天,不喜惹是生非的刘方好不会出现了,京兆尹府衙的大门也是关得严严实实的,要想再惊动其他势力,真的很难很难。 而今的长安,想要弄死他的人更多一些,所以他不应该奢望可以有人过来救他,因为过来的只会是砍他的。 当他下马的时候,眸光看向远处文府那挂满了坠饰和流苏的绝美轿子。 他从来就没有得罪过文雨朦,一点都没有,除了今天在面对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之时的出手。 文雨朦说是因为他用“赏美”的目光看了对方,所以对方非常厌恶,感觉到了侵犯,这让他不由得想到了某种场景,那种场景实在是莫名其妙而且可笑得紧啊! (那场景大家应该都知道吧,搞笑视频里也常有的——你瞅啥?我就瞅你嘞!然后就打起来了) 文雨朦居然就因为自己用很真诚的看待美女的目光看了她几眼,就要挖出自己的眼睛! 曹红药虽然同样对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的看待对方的目光表示恶心,觉得他色眯眯的,但是终究只是口中说说,绝对不会有文雨朦这么让人愤慨的决定。 所以,他对文雨朦,是动了真火的。 文雨朦想杀死他,若不是现在在长安,他可能也会动手杀了对方,那对于整个北唐应该都是福音。 他下马,是因为他做了一个决定,虽然这么做比较危险,但是这是终结这一切的极好办法。 “我知道你们在听着!”管阔朝着四周望着,手中的刀却并没有停,“想知道文雨朦这个可笑的女人为什么想杀了我吗?” 远处的,还有隐在暗中战战兢兢看着这一切的长安百姓们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只是管阔从很早以前开始,就一直喜欢做别人不怎么看的懂的事情,所以大家都喜欢说他是傻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自己很想听下去,而且会认认真真地听下去。 “就因为在茫茫人海中,我看了她一眼,所以她就想要杀死我,因为她觉得我的目光玷污侵蚀了她的娇躯、她的身体,你们说,这是不是很搞笑!?” 他说的话语完全是真实的,可是却是如此惊世骇俗,听起来倒还真的像一个登徒子。 “混蛋!” 一名大汉怒气冲冲地举刀冲了上去,但是在秦杀的刀势压制之下,却是连连倒退,最后发出一声闷哼,肩膀处出现一道血红色的线。虽然管阔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是他就是觉得自己家的小姐像是被羞辱了一样,而且羞辱的程度还特别的深。 在文雨朦正处在那种疯狂的状态下的时候,她总是默不作声的,但是熟悉她的人,比如说商垂柳,就知道那种状态下的她是最最恐怖的。然而她的那种一向的习惯与状态就这样被管阔给破坏掉了,这不得不说很神奇,也很强大。 “你闭嘴!” 文雨朦的娇躯被气得发抖,素手边的糕点都差些被撞落下去,她现在满头的青丝都泼散开来,本来的话极具美感,让人怦然心动,但是此时此刻却居然有了一种泼妇之态。 (本章完) 第十章 直击(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强行忍住要冲出去的冲动,也因为要保持自己的尽在手中的姿态,忍住了把秀首探出轿帘破口大骂的冲动,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快要气得吃不消了,如同管阔所说的那样,她不愿意的时候,即使是看了她一眼,她都要挖出你的双眼,她何曾受到过今天这般的羞辱!? 刻意的羞辱本身并不是什么重点,最具有杀伤力的羞辱是别人说的是事实,说得她无可辩驳。 暗中的长安百姓们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他们都在讨论管阔所说的论调的真实性,虽然这听起来可笑极了,是一个让人觉得非常不可理喻的笑话,可是以他们所看到的、听到的文雨朦,那自视甚高、自命清高、不容侵犯的文雨朦,倒还真的极有可能那些都是真的。 “管阔!” 披散着如云秀发的文雨朦在轿子里,俏丽的容颜都有些扭曲变形了起来,媚丽的美眸之中充满了恶毒: “你现在对本小姐的羞辱,将会得到十倍、百倍的奉还!!” “你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当管阔一刀把一人震开的时候,体内的气息像是海浪一般疯狂地往外涌出,冲击并且散在四面八方,周围的文商二府府卫们全部都感受到了那股怪异的大风,整个人都浸入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之中。 那正是神秘的驼背老金不可一世的资本,尽管管阔并没有亲眼见到对方出手过,但是这些的存在,还有驼背老金本人,便代表了某种万夫不当的霸气。 “一起啊。”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着身旁的无迹一笑道。 无迹点了点马首,发出一声嘶鸣,随后便化作了一道白光。 那是真正的白光,比起先前的速度还要恐怖数倍的白光。 没有了管阔坐在马身上,本来就堪称神速的无迹,更是爆发出了夺目的光辉。 那是可以耀眼所有人的光辉。 无迹不仅速度快,并且敏捷。 它在先前的战斗中,尽管速度特别快,但是面对那么多的刀锋,它却只能够选择依靠管阔用秦杀保护它,直到现在,它证明了自己! 它证明当管阔不在它的背上给它施加负担的时候,它可以凭借自己伤敌,也无惧别人的刀锋。 它敏捷地避开一道又一道朝着它挥砍过去的刀光,又把一个又一个人撞翻在地,它的勇猛获得了许许多多人的恐惧。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无迹的突然爆发引发一大片混乱的时候,管阔动了。 他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一闪。 再闪。 三闪。 前面的三名商府府卫大惊失色地朝着一道黑影纷纷刺出一刀来,也不管那道黑影到底是不是管阔。 “锵锵锵!” 火星在空中迸溅,就像是绚丽的烟花。 管阔一步都没有落地,他的那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化为了一种完美的过程。 商府的那三名府卫张大了口,仰头看着那道像是非人一般的影像,心中震撼无言。 这是何等的速度与决心。 他们几乎可以感觉到管阔是踩着他们的刀尖过去的。 鲜红色的血自空中滴落,溅在一名府卫的脸上,像是开了一朵花。 那个身受重伤的人,就这样留下几滴鲜血,翩然而去。 真正的翩然而去。 文雨朦的轿子前面,一名轿夫低垂着首,也交错着手,心里面有些紧张。 他跟随文雨朦多年,也亲眼见到过文府和其他府邸的公子千金们一言不合就火拼起来的场景,最终的结果都是没有意外,他们把轿子抬到京兆尹府衙,又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把自己家小姐抬回去,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今天,他感觉自己非常的心神不宁,就是特别的不踏实,而管阔的勇猛更是让那种不踏实上升到了极点。 而且大家都知道陛下下的诏,管阔也声称有陛下赐给的圣旨以及令牌,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 正在想着这一切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前面的战斗杂乱了起来,文商二府人们的惊呼,就像是遇到了什么灭顶之灾一般。 他心中猛地一跳,抬起头来。 “拦住他!MD!拦住他!MD!” 耳中,传来文府绰号叫做“老鬼”的一名府卫气急败坏的声音,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老鬼会出现这样绝望以及愤怒的状态。 而且他也不知道老鬼到底是在对谁说话,难道,是对自己吗? 就在他抬起头来的一瞬间,便看到了一道黑影,以及一张模糊的脸,全身的血液瞬间就凝固住了。 “砰!” 他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大响,随后自己的身体就飞了起来,后脑勺处,大风扑面,疼痛感无中生有,让他禁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周围,丫鬟们的尖叫声刺耳非凡,老鬼的大骂声还在持续,他的心猛地一沉,心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灭顶之灾。 紧接着,他便痛晕了过去。 …… …… 文雨朦紧紧地攥着秀拳,媚丽的容颜上,满是诡异的冷意。 她想着待会儿管阔的无数种死法,心中涌现出股股的快感。 她伸出素手,拢了拢泼散开来的及腰长发,秋波流转,忽然娇俏一笑。 自己可是文府千金文雨朦,长安大把的男人趋之若鹜,她一直都高高在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她,今天被管阔气得乱了方寸,实在不像是平日里的文雨朦了。 外面的混乱声音突兀地爆发,让她的秀眉微微一蹙。 紧接着,便是一声像是重物砸中轿子的大响,伴随着木质结构被破坏的声音,整个轿子就像是翻江倒海了一样,剧烈摇晃起来。 虽然这样的摇晃时间很短,只有那砸击的一瞬间,可是给她的感觉就仿佛是天穹坍塌。 惊慌失措之下,她发出一声惊呼,随着巨力翻向了轿子的另一边。 轿子外面,丫鬟们的尖叫声刺激着她的耳膜,她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心慌慌的,知道接下来就要不妙了起来。 一股巨大的风袭来。 前面的轿帘猛地往里面一冲,甚至拂到了她的俏脸上。 (本章完) 第十一章 轿中美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看到此情此景,她的娇容煞白。 那道风很快,也很迅速地便消失了,轿帘又荡回到了原处。 只不过。 一个刀尖忽然穿过了轿帘。 “哧啦——” 伴随着轿帘凄惨的残破声音,刀尖闪动,刀锋沿着一条笔直的线割裂而过,轿帘猛然一落。 外面的冷空气就这样涌了进来。 与之同时的,是一阵很古怪的血腥味,还有因为极快的速度而扑面而来的什么液体。 看着临到近前的那一张脸,文雨朦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似乎都僵住了,完全就动不了了。 在艰难地努力之下后,她哆哆嗦嗦地伸出纤手,放到俏脸上摸了一下,摊开掌心一看,便杏口大张,惊声尖叫起来: “血——血——” 她看着自己掌心里面的那些触目惊心的颜色,想象着自己秀美的脸庞上也全部都是这些颜色,整个人都吓得失了魂魄一般,娇躯直接就抽搐了起来。 她的近前,是管阔的那一张脸,随后,伴随着外面文商二府的人惊慌失措的喊声,管阔的整个身子都入了轿子,他带着刀,满身鲜血,就像是从北疆战斗刚刚回过来一样。 文雨朦看到他全身各处的刀痕,甚至还有腹部的一个血窟窿,感觉他就像是一个从地狱里面钻出来的修罗。 “你怕什么?” 管阔就这样坐进了轿子里,神色平静地坐在了文雨朦刚才坐过的地方,看着倒在轿子里面脸上毫无血色的文雨朦,开口问道。 文雨朦的娇躯不断颤抖着,外面的冷空气让她的喘气变为了一阵又一阵的白雾,她如瀑的青丝就这样散乱开来,沾着点点管阔带进来的血迹,她的俏脸上也是刚才管阔扑进来时候溅上去的鲜红色。 曾经媚倒长安无数文人才子、公子纨绔们的文大美人,居然也会如此狼狈。 轿子里面有一种很醉人的桂花香,还有文雨朦的发香,除此以外,便是飘散的血腥味,那可能是管阔的血,也可能是无迹的血,还可能是文商二府的人的血。 这三种味道的组合,弥漫出一种很诡异的气息。 对于管阔的问话,文雨朦没有回答,因为事情太过突然,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 管阔继续说了下去。 “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他道,“我们可以就这样擦肩而过,那样子我就会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如此,甚好。但是,你选择了另一个决定,你决定对我动手,那么很显然,你也就默认了会有现在这样的结果,既然如此,你都准备好了,我问你,你还怕什么呢?” 你都准备好了,你还怕什么呢?管阔说的这句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但是临到近前,却满是一种淡淡的嘲讽。 文雨朦她倒还真的,别说没有准备好,她就没有准备过。 “放开小姐,饶你不死!” 面色铁青的老鬼等十几个还能够行动的人,包括文府的丫鬟们把轿子团团围住,他们如同文雨朦一样,根本就没有准备这样过,这一切全部都在他们的预料之外。 刚才给他们造成不小的慌乱的无迹也早就明白了事情的僵持,就这样瞪着马眼睛,处在一些人的包围之中,一动不动。 事情演变到这种程度,已经完全就变了味道。 在距离文府轿子四五丈远处的商府轿子外,大惊失色的丫鬟轿夫还有一些仆役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开始寻找主心骨。 他们的主心骨,自然是他们的小姐商垂柳。 “出了什么大事情?” 商垂柳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跳得这么快,总之,她就是非常的不安心,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在轿子里面坐不住了。 “小姐……小姐,出大事情了,文小姐她……管阔他……他冲进了文小姐的轿子里,文小姐现在危在旦夕!”她的贴身丫鬟舌头怎么也止不住地打结,说出来的话估计自己都没怎么听清楚。 但是商垂柳却是听清楚了。 对于某些严重到极点的事情,冥冥之中会有一种很奇特的力量,让人即使是一头雾水,也会自然而然地去理解顿悟。 在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商垂柳就明白,自己不是快要坐不住了,而是真的坐不住了。 她的确很想保持着自己大家千金高高在上的威严,抬手间,手下的人就听从命令完成一切,而她却是风姿依旧地坐在轿子里面,有一种运筹帷幄之态,然而那不会是现在。 她和文雨朦姐妹情深,那是其一,其二,就算她和文雨朦只是很普通的关系,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不好坐视不管,来自欺欺人,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因为她已经被管阔扇耳光扇得体无完肤了。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特别的优雅,款款从轿子里面而出,只是她自己明白,她的脑中非常的凌乱,她已经难以形容自己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的感觉了,因为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所有的丫鬟和轿夫、仆役,全部都紧紧地把她围住,文雨朦这个前车之鉴足以让她们吓破了胆,若是今天商垂柳再出什么事情,那么文商二府现在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去死了。 始一出轿子,商垂柳就被外面的那些纷乱不堪的情景给惊到了,她看到文府轿子的抬杆断裂,斜在远处,在抬杆旁边,倒着一名昏迷不醒的文府轿夫。 除此以外,文商二府和管阔的战团处,依旧有伤者在哀嚎着,从斑斑血迹可以看得出来,管阔出手有多么狠。 见到这些情景,商垂柳才知道,今天的事情,闹大了,是真的闹大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管阔的出手,只是小打小闹,简简单单便可以擒住对方,然后剩下的便是非常轻松的事情了,所以也不会知道今天的这场战斗破坏力居然会这么大。 她蹙了蹙细眉,计算了一下,不太清楚这样的一件事情自己的父亲会不会轻松摆平,只不过,她目前已经确定,左府、陶府、文府,还有他们商府全部都已经参与了进去,白、阮、华三府被放倒,那是杀鸡给猴看,若是陛下动真格再放倒他们四府,那么陛下就会是真的疯了。 第十二章 风拂弱柳,轻云出岫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陛下虽然任性,但是他也有底线,他折腾不起。 更何况,他们全部都认为,今天的这一系列事件,都是管阔惹出来的事情,就算最后要追究,管阔也是首当其冲。 文府的人们把轿子团团围住,有些汉子凶恶地瞪着双眼,但是之前的叫嚣以及威胁却没有了,剩下的只有非常诡异的一片寂静。 因为在这之前,管阔说了一句话: “难道,你们还想逼我对着你们家小姐做一点什么?” 文雨朦在管阔的手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管阔已经被他们团团围住,他们自以为管阔同样不敢轻举妄动。 “你不敢的。”商垂柳红唇微张,被紧张兮兮的那么多商府的人围着,莲步款款,来到了文雨朦轿子的前面。 当她看到轿子里面的情景的时候,秀脸上的神情还是微微一滞。 轿子里面,糕点,还有文雨朦的铜镜、银质梳子等等,纷乱地打翻在满轿。 文雨朦披头散发地跪坐在那里,仰着秀首,胸膛起伏着,眼神迷离,娇躯依旧在颤抖。 她白皙的项部,抵着一把刀。 顺着那把刀往上延伸,可以看到一只干涸着血的手,青筋暴起,紧紧地握着刀柄。 管阔的发有些乱,他的衣衫破败,血迹斑驳,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刀痕,腹部更是氤氲出一大片的血红色。 只是,他的神情却是平静得令人感觉到可怕,就像是那样的事情,他做了数百次一样。 看到这些,商垂柳的脸色情不自已地苍白了一瞬,才渐渐强装镇定下来。 “把刀放下,放开雨朦,我想,我商府或许可以考虑减轻对你的惩罚。” 商垂柳皓齿轻启,道。 管阔看着她,歪了歪头。 商垂柳真的很美,那是一种很柔弱,像是弱柳一般的美丽。 要论起美丽,商垂柳比起文雨朦更美,她的美丽,或者说准确一点,应该说美丽的气质,是和文雨朦截然不同的。 文雨朦有一种令人难以自拔的狐媚气息,当然那种狐媚并非像一些丫鬟勾引公子的那种狐媚,反而因为她的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增加了极大的杀伤力。 而商垂柳却不同。 风拂弱柳,轻云出岫,娇娇柔柔,她的眼角眉梢都是那种让人怜惜的风情。 除了有一样不好。 她的本性不好。 她总是充满了戾气,若是她的性格像是刘方好一般,可能会给她的那种容貌增加更大的胜算,可能还会在北唐十大美人之中排得更高一些。 只是,毕竟人不可貌相,看人看物,若是真的只看表面的美丑,那么就只会是一个笑话。 所以,就连管阔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起码曾经认为文雨朦美过,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有觉得商垂柳美过。 管阔并没有把商垂柳的威胁放在心上,因为他非常讨厌那种居高临下施舍你的姿态,更何况他不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商垂柳还有资格摆出这样的姿态。 他把手伸进怀内,随后将一个已经沾满了鲜血的东西拿了出来。 之后,他就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头。 包括商垂柳在内,轿子外面的所有人渐渐都看清楚了那件沾染上了血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是陛下的圣旨。 只不过,那本来应该最最珍贵的、不容侵犯的圣旨上,居然出现了两道触目惊心的刀痕,看起来破败不堪。 “这是陛下给我的圣旨,”管阔道,“是陛下让我处理有关你们的事情的,这一点,我很早以前就已经说过了,你们全都知道。” “可是你们居然不相信,并且还把它给损坏了。” 他看向商垂柳那一张清丽的俏脸。 “看看啊,是你们做的,”他忽然诡异地一笑,“你们完了。” 商垂柳的脸色微变。 她相对来说,神情变化算是最小的,而那些从来都是指哪打哪,除了听从自己家小姐的命令,什么都不管的文商二府的府卫、丫鬟、仆役、轿夫们,却是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谁都知道,这是大罪,罪无可赦。 文雨朦的胸膛依旧在起伏着,但是时间过了这么久,她变得好了许多。 她的脸上满是血污,凌乱的秀发黏在容颜上,看起来非常的狼狈。 她终于是使得自己能够说话了。 “圣旨在你的身上,你保护不力,就算有罪,那么也是你首当其冲,若是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你还能够就这样撑过去。” “你们想要杀死我,”管阔道,“所以我无所谓,我死,你们也死,大家一起,有个伴儿,岂不是很好?” 感受着秀项上抵着的刀锋,文雨朦的话音有些颤抖,但同时又不遗恶狠狠道:“你不仅仅是一个傻子,更是一个疯子!” “以今天看来,你们更是一群疯子,一群仗着自己的父兄无法无天连命都不要,也不在乎长安百姓、不在乎陛下的威严,更是不怕带给你们荣华富贵的父兄会受到牵连的疯子!”管阔一针见血地点出。 “你算什么东西,也对着我们作出评价、指手画脚?”商垂柳嗤笑一声道。 “那你为什么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又是什么东西?”管阔同样嗤笑道,“管府覆灭了,我还混到了现在,不过像你这种人,商府覆灭了,不是被哪个好色的家伙顺势掳走,就是活不过三天,死在长安大街上,如同一条死狗一样。” 可以说,管阔的这一席话说出来之后,商垂柳俏脸上的表情特别的精彩,她从来都没有遭受到过这般的奇耻大辱,所以她居然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作出怎样的应对,是气急败坏,还是破口大骂,或者别的什么? 她商垂柳,姿容绝世,美丽非凡,无数公子纨绔、文人才子们都对她趋之若鹜,她却都没有放在眼里,她高高在上,指点天下,都寻不到几个配得上自己的男人,但是现在管阔就这么不屑地说她会被好色之徒掳走,或者死得像一条死狗,这般的羞辱,简直是颠覆了她的三观。 (本章完) 第十三章 本公子要打得你黄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说得对,仅仅凭借自己美貌的,那就是一个花瓶,一旦她背后的势力倒塌,那么她就和自己的丫鬟一般无二,什么都不是,这就是她和李惜芸刘方好等人的区别。 “好!好!你有种!”商垂柳怒极而笑,一连说出了两个“好”字,她本来就一直都充满了戾气的脸上,此时此刻更加充满了杀机。 “我还可以更有种呢!”管阔道,“先是左惊,然后是陶秋。至于文雨朦,那是一个即将开始的人,接下来,那就会是你了。” “你好大的口气!”文雨朦气得娇躯发抖,虽然秦杀架在了她的秀项上,但是面对这样的羞辱,她还是忍住了恐惧怒斥出声。 “哟呵,今天怎么这么大的排场,看来本公子来对了地方,也来对了时间啊!”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了一大片人来,还有一个充满了戏谑同时也有些惊讶的声音。 商垂柳抬眼越过轿子往那边望去,神情之中出现了一丝厌恶。 …… …… 今天是一个热热闹闹的日子,在某些不可抗拒的人物或者势力的手伸过来之前,趾高气扬了许久的人们一个都不会罢休。 那是他们多年以来的标志以及特权,即使是陛下做了一些表示,他们也不肯轻易屈服。 他们是各府的公子千金,他们有别于那些普普通通的长安人,若是他们真的完全收敛了起来,那么和寻常人又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跳出来准备修理他们的是那个大难不死,刚刚才回来不久的管阔,要是不把那个家伙的嚣张气焰给打下去,岂不是说明他们无能? 属于管府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他们的,管阔一冒头,就得马上砸扁他。 龙府的大公子,龙且与的儿子,就这样带着一大帮人闪亮登场了,只不过当他看到京兆尹府衙前面那些纷乱的场景之后,除了因为看到美人而兴奋激动之余,还有些略微的吃惊。 紧接着,便是一阵得意洋洋以及在美人面前的装#。 “哈哈哈,你们文商二府也就那点能耐!?区区一个管阔,搞成这个样子,要不要我龙府的人帮忙啊?” 商垂柳冷笑着瞥向他,道:“龙飞,你现在应该就这样踏踏实实地路过,也或者回去喝一口热汤,这里没有你的事情。” “哟,商大美女好大的口气啊!” 商垂柳不善的话语非但没有叫龙飞不悦,反而让他更加兴奋起来,尤其是他盯着对方玲珑的娇躯、及腰的长发、秋水般的眸子,再感受着那种柔弱美人的特殊气质,便觉得今天实在是一个好日子。 正当他再准备应着此时的景对着商垂柳隐晦地多加“调戏”几把的时候,他听见文府的轿子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要么滚一边去,要么就和左惊陶秋还有待会儿的文雨朦商垂柳一般,叫我从京兆尹府衙的院墙扔进去。” 听见那个声音,龙飞明显一愣神,他虽然并没有看到管阔,但是在第一时间,他一直以为轿子里面是那个让他晚上魂牵梦萦的狐媚美人儿文雨朦,还准备着在调戏完商垂柳之后,就调戏调戏这个有意思的文府千金大小姐,可是没承想从轿子里面居然传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末了,他才意识到,那是管阔的声音,不禁皱眉问道:“管阔,你怎么会在轿子里,文雨朦那个大美女呢?” “怎么,你想叫她出来见你?告诉你,她没空!”管阔的语气越来越不善。 龙飞的脸色同样也是越来越不善了起来,道:“你把文雨朦怎么样了,要知道,今天小爷我就是来收拾你的,你要是放聪明一点,还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刀架在她脑袋上呢,她要是敢乱动,本校尉就一刀砍下她丫的,你要是不想落得那个蠢女人一样的结局,那就滚远点,不要让我看见你!”管阔的声音表明他是来真的,一点都不会只是说说而已,那样的态度,几乎让人吃惊。 “你敢!混蛋!”文雨朦娇俏的秀脸都几乎扭曲了,她又急又气,生怕管阔脑子坏掉就说到做到给她动真格的。 “刚才商大美女说得对,”龙飞的神情也冷了下来,“你TM好大的口气!” 紧接着,他的眸光瞥向轿子前面一处被包围的地方,那里是一团醒目的白色。 “好马!”他嬉笑着喊道,“这就是左惊那个蠢货所说的那匹马?很不错,本公子我要了!” 无迹朝着他眯了眯眼睛,马目中充斥着几许疯狂以及冷光。 “好啊!”管阔的声音里面没有丝毫应有的愤怒,“那么你就得承受得住抢夺它的代价,以及夺取之后的代价,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若是强行这么做的话,想杀你的人会有几十万,那里面包括我们大唐最最尊贵的陛下!” “信口雌黄,冠冕堂皇,本公子要打得你黄!”龙飞嘿嘿一笑。 他今天本来就是过来寻找管阔的麻烦的,如今见到了商垂柳和文雨朦两大让他垂涎欲滴的大美人儿,那表现自己龙府威力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根本就不可能就此退去,反而增加了他的兴奋度。 尤其是文雨朦现在柔弱无力地叫管阔给擒了去,那让有一种很莫名其妙的所有感、归属感,觉得这些美人都应该是自己的龙飞觉得受到了不可磨灭的挑衅,他看好的女人,管阔都敢动!? “那就现在吧。” 轿子里面,管阔闭了闭眸子。 他因为没有抓紧好时间,最终导致在处理掉文雨朦之前,或者也可以说他自己安然离去之前,又多了一个龙飞,他若是再拖延时间的话,别说修理那群纨绔,就是脱身都很难。 事实证明,当事情已经这样的时候,并没有明确针对某个人的圣旨,还有他的令牌,根本就不足以叫那群人忌惮,妄想依靠这两样东西,那是很愚蠢的,现在他马上就走,可能还来得及。 当思索完这一切的时候,他的眸子又睁开了。 (本章完) 第十四章 此情此景,你们姑且可以称之为辣手摧花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文雨朦背对着他,并看不到他的所有神色以及动作,只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你……想做什么?”她颤声问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刚才陶秋怎么样了,那么就对你也怎样,你又不是没看见。”管阔的声音之中,充斥着决绝以及理所当然。 文雨朦瞬间就花容失色,顶着秦杀的刀锋,开始死命挣扎起来,凄厉地喊叫道:“你不能这么做,你这个疯子,你对女人都下此毒手,你不觉得对管府很是屈辱吗!?” 因为她的挣扎,秦杀的刀锋在她的秀项上划出了一道刀痕,顿时便殷红一片,不过幸好那只是皮外伤。 管阔似乎对于她的惊声尖叫表示很奇怪。 “女人?你是人吗?你要挖出我的双眼,我又不是不知道,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就因为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所以我应该任由你摆布,难道不觉得那样子我很犯贱?” 最后他的声音尤其意味深长: “文雨朦,你别以为我的父亲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从前做过多少、怎样的事情,今天,将会只是一个很小的惩罚。” “我没有权利代表那些可能还活着,也可能早就死了的人审判你什么,不过我倒是很想对此发泄发泄什么,最后看看纪晓光那条老狗会不会愿意把你关进大牢里。” 他的话,还有文雨朦的叫喊声,外面的人全部都听见了。 商垂柳紧紧地攥着秀拳,在商府的人紧张到极点的目光中,禁不住往前踏出一步,娇喝道:“管阔,你疯了?你不能这么做,你会死得很惨!” 她对陶秋厌恶,所以也并没有觉得陶秋那家伙遭受到那样的待遇是多么让她接受不了的。但是她和文雨朦姐妹情深,更何况,她如同文雨朦所想的一样,觉得作为一个正常的长安男人,都不会忍心对文雨朦这么一个媚丽的女子这么做,就算是再愤恨,也许只会作出什么羞辱的行为,但是管阔的决定,让她由衷地怀疑这个男人的心是实心的。 这实在是强加概念,的确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有着愚蠢到近乎疯狂的大男子主义,敌人就是敌人,不论他(她)(它)是不是人,又是男是女,这个一定要分辨清楚。 管阔只需要用脚趾头想想若是反过来自己落到文雨朦的手里,现在眼珠子还在不在的问题,便会觉得问心无愧。 “尔敢!?”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当管阔做出这么一个决定的时候,周围的所有人之中,最最愤怒的,居然是龙飞。 他的大男子主义尤其强烈。 他是既得利益者,他吃得饱、穿得暖,除此之外,需要自己去寻找显要感、寻找刺激,于是当北唐的不少人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同时,他就已经在多少美人的面前表现自己了。在刚才,他的决定是潇潇洒洒地救出文雨朦,然后承受着文雨朦感激的目光,然而现实却将他击打得粉碎——文雨朦在管阔的手里,管阔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他龙飞却不能够有卓著效果地阻止对方怎么样。 当他的愤怒溢于言表,而文府的人几乎都要忍不住冲进轿子里的时候,文雨朦泼散的秀发疯狂地飘舞起来。 一股极大的气流以管阔为中心,猛地汇聚。 感受着刺骨的凉意,文雨朦的娇容瞬间煞白。 她感觉自己的柳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给揽住了,于是发出了一声尖叫。 管阔将秦杀从她的秀项处撤开。 随后……朝天一刀。 文商二府的那么多府卫全部都堵在轿子前面,再外面是龙府的人,他们全部都以为,管阔只能从前面走,而他们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不过管阔却没有选择那个方向,虽然他的身法很快,不过他觉得这么做风险太大,唯有出其不意,才能够力挽狂澜。 秦杀带着诡异也威力绝伦的气体冲击轿子顶端的声音奇响,就像是一道惊雷。 管阔朝天挥出第二刀。 他挥刀的速度很快,像是在发动暴风骤雨,雨下了、雨落地了、雨珠碎了,就是这么快。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木屑纷飞,管阔揽着文雨朦的细腰,冲天而起。 他就这样站在了轿子顶端。 周围的人的表情凝固,而远处暗中的长安百姓们,看得目瞪口呆。 很多时候,成功,需要出其不意的方法,加上出其不意的速度。 还有果断以及出手狠辣。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你们姑且也可以称之为辣手摧花。 前一刻,管阔揽着文雨朦柳腰的动作是如此暧昧,下一刻,他把文雨朦的娇躯扔出去的动作,又是那么无情无义。 纪晓光顶着陛下的意志,就这样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那不仅仅是在踩他的脸,同时也是在踩陛下的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那一扔,满带着冲天的怒火,倾泻到京兆尹府衙里,直欲将那位大人轰得死无全尸。 听着文雨朦凄厉的惨叫声,龙飞几乎听见了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 如此美人,残忍、暴殄天物啊! 但是那个场景实在是太过骇人了,骇人到他觉得心碎裂以及滔天怒火正在产生的同时,脑子的运转居然依旧凝滞,身体都难以动弹分毫。 当此时,商垂柳又急又气的眼泪堪堪流淌了下来,她的娇躯也刚刚开始颤抖,她的戾气以及手段毒辣只针对她不在乎的人,她完全可以视生命如草芥,但是对于她情同姐妹的女子,她的心中最柔弱的地方还是被触动了。 只是不知道当她在残忍对待自己曾经的一些丫鬟的时候,又是为什么心如铁石。 “你……必须死!!”她颤声道。 在那很短的霎时间,管阔听见了她的话,但是他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有着自己的打算以及目标,在危局之中,他必须要把握所有,不然的话,他对文雨朦所做的一切,将会得到十倍、百倍的倾泻。 快!快!快!这是此时此刻他唯一的想法。 (本章完) 第十五章 我们似乎什么都没有做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龙府的人没有经历刚才的血战,对他的认知更加不足,所以震惊更大。 龙飞就这样保持着坐在马背上的动作。 管阔的眼中寒芒一闪。 磅礴的气息从体内喷涌而出,就像是洪水滔滔。 “刷——” 他在移形换位的过程当中,留下数也数不清的残影。 诡异身法与他合一,在这危局之中,他几乎把那种力量发挥到了完美。 龙飞还在回味着文雨朦那令他心碎同时又很销魂的惨叫声,眸光也还停留在文雨朦消失在院墙之内的方向。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管阔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拉出道道残影,破空而来。 在这很短的时间之内,管阔的动作变了再变,思考也在不停歇。 他先是抬起了左脚,紧接着又把脚收了回去。 按照惯例,将龙飞一脚从马上踹落下去,最狠,也最最致命,对龙飞的杀伤力最大,龙飞最最狼狈,可是也是最最浪费他的时间与精力。 所以最终,龙飞蓦地感觉到自己的马向下一沉,然后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面。 他回头,看到那张脸,于是一脸的错愕。 “这是你自找的。”管阔喘着粗气,脸色非常苍白道。 一方面是他受了重伤,另一方面,施展诡异身法,尤其是要想做到刚才从轿子顶上移动至龙飞的马上,并不是简简单单便可以做到的,若是都这么简单的话,他完全就可以在之前把文商二府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别人的刀碰都碰不到他。 龙飞看到,随后,一道黑色的拳影便挟带着劲风扑面而来。 “砰!” 冲击力从龙飞的眼眶处产生,随后很迅速地四散开来,并且往他的脑中传荡,痛苦的感觉瞬间就席卷了他的全身。 “呃啊——管阔你这个#¥%” 龙飞难以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痛楚,但是他竟然能够在这么疼痛难忍的时刻还朝着管阔“问候”,毅力也算是非凡了。 如果在承受到那股力道之后,他的身体可以往后倒飞,或许还可以缓解一些,但是他却没能够如此。 因为管阔非常暧昧地揽住了他的腰。 “管阔,你……你想要做什么!?” 龙飞的情绪在这很短的时间之内变了再变,先是惊愕、可惜,随后是愤怒,此时此刻,就变为了恐惧绝望了。 因为他虽然说出这么一席话,但是却很清楚管阔会做什么,然而人处在惊恐异常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说出一些毫无意义的话语的。 “今天过来找我,我就想问你,你后不后悔?”管阔朝着他问道。 “你……” 龙飞睁大了眼睛,汗如雨下,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后悔不后悔,这么短的时间,这么惊世骇俗的惊喜,他怎么来得及去思考?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想要过来在美人面前装#的自己居然会一个照面就被干掉了,管阔他……他简直不是人啊! 也算是他暂时还不知道左惊和陶秋已经让管阔给干掉了,并且管阔耗费精力搞了个突然袭击、出人意料,否则的话,这家伙还可真的会是一个麻烦。 管阔看向被重重守护在中心,因为文雨朦的出事,而防范得近乎恐怖的商垂柳,这样想到。 “好,你不说,已经没有机会了,再会!” 管阔没有留情,也没有等待分毫,就这样把手一紧,紧接着再一松,龙飞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就这样飞了起来。 惨叫声将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人们惊醒,今天的京兆尹府衙院墙上空,掠过了第四位身份尊贵的年轻人。 这简直是惨绝人寰! 本来应该有的喧嚣不见了,剩下的是一片沉寂。 一名龙府的府卫茫然无措地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同伴,开口问道:“我们……我们做了什么?” “我们……似乎什么都没有做……”那名同伴喃喃道。 紧接着,他们马上将目光转向那一名站在龙飞的马上,眸子闭着,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杀啊,杀了他啊!” 一名壮汉的面容都扭曲了起来,那种他们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自己的主子就被放倒了的羞辱感,让他们的怒火几乎要将头发都燃烧了起来。 龙飞人都已经飞了,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顾忌了,不会有需要保护的人了,没有顾忌的人是最最可怕的,更何况他们已经几乎失去了理智。 商垂柳在笑。 她人长得美,所以也就笑得很美。 只是有些冷,而且因为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情,有一种淡淡的苍凉,更多的,是真实的笑。 今天真的很搞笑啊! “哈哈!哈哈!”她仰天大笑,银铃般的笑声传荡四周,动听得就像是一场音乐。 笑完,她蓦地面如寒霜,也是蓦地伸出纤指,指向管阔所在的方向,声音冰寒刺骨:“愣着做什么,上啊!杀了他!” “你们的小姐被这个畜生如此对待,你们没有眼睛吗!?” 她这是对文府的人说。 她疯了,她真的疯了。 人就是这样,当事情没有临到自己的身上的时候,会保持着足够的理智,并且劝说别人也要保持理智,但是一旦自己也深陷进去,那么他(她)也很不清楚自己又为什么会“口是心非”。 在先前,因为自己的贴身丫鬟倒在血泊之中,文雨朦疯了,商垂柳却劝说文雨朦不要冲动,但是现在,她自己却冲动了。 文雨朦的惨状,她根本就不能忘怀,也不能够平复,今天,她豁出去了,她和管阔,不死不休! 在汹涌的人海之中,无迹再一次奔驰,快得像是一道白光。 管阔把眸子睁开,叹了一口气。 他本来计算好在出人意料解决掉龙飞之后,再在那么多人错愕的一瞬间,动用诡异身法,和无迹配合着杀出去,退到镇武将军府或者晋王府,实在不行,甚至可以去皇宫求助,然而事与愿违,他的伤势不轻,运气法和诡异身法也因为消耗的精力太大,于是他没能够抓住那短短一瞬间的时机,导致错失了良机,当稍微平复了一些之后,便发现人潮几乎要把他淹没了。 (本章完) 第十六章 贯彻到底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很远的地方,几乎已经红了眼睛的五六人气喘吁吁地越来越近,人影也是越来越大,左惊的那些人终于是赶了过来。 更远的地方,陶府、更多的府,也是杀了过来。 这将是一场艰难之战,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没有注明对象的圣旨根本就不能够力挽狂澜,而且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有理由相信,谁只要胜了,干掉对方,那么谁就会获得“真理”。 管阔张开双臂,仰起头来,闭起眸子。 他的这个样子,就和那些时候李惜芸站在城墙上,迎着朝阳,广袖招展的风姿特别像。 “来吧,”他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 …… “砰!” “砰!” …… 两声大响,不知道那里面间隔了多少时间,但是总之这两声响以及惨叫声强烈得让人身体都战栗起来。 京兆尹府衙里面的衙役看着刚刚从喧闹的院墙外面扔进来的那个人,浑身都在颤抖。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曾经艳冠长安,迷倒万千男子的尚书右丞府的千金大小姐文雨朦,披头散发着,满脸血污,破败的绫罗绸缎交叠着,娇躯也不断颤抖着,口中发出微弱的*****。 她就像是一个被人揍了一顿的乞儿,那般可怜无助。 他们本来应该心急火燎地马上扑上去把文雨朦扶起来,好生伺候着,看看伤在哪里了,但是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动作。 然后他们听见外面传来了一句语气平淡的声音: “好,你不说,已经没有机会了,再会!” 就这样,他们看见院墙上面的某一个“物体”化为了一道弧形,砸了下来,这就是第二个“砰”声。 他们认出来,那是龙府的公子龙飞。 在这个时刻,躲在暗中心惊胆战地观看的长安百姓们一片死寂,被惊变打击到的文商龙三府的下人们一片死寂,京兆尹府衙内,同样是一片死寂。 这已经不仅仅是手足无措,更是呆若木鸡,脑中一片空白。 他们把府衙的大门关上,他们绝对相信自己老奸巨猾的大人,觉得这样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但是事实却给了他们一下又一下的打击,最后估计都能够吐血三升。 纪晓光说:由得他去,他迟早会被各府的人给弄死,左惊是一个意外,陶秋是一个概率极小的意外,再往后的意外,不可能再有了。 接下来,管阔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一个意外,更是一个惊喜,哦,是两个。 接二连三,文雨朦然后龙飞,这里面的连续程度,远远不是左惊和陶秋可以比的,越到后面,赶过来的公子千金们越多,他们有理由相信:若是长此以往,被扔进来的频率会更快。 当传来那两声物体砸落地面以及慑人心扉的惨叫声之后,本来心中郁闷但是表面上镇定自若的纪晓光将运动中的手停顿在了那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根本就不需要亲眼去看到什么情景,便可以知道是出事情了。 现如今,左惊不在他的身旁,因为陶秋的原因,左惊没有了和他喝茶坐山观虎斗的心情了,陶秋被府衙里的人扶到房间里面照顾着,左惊也是陪伴在陶秋身旁,于是在这里稳稳当当坐着的,便只有他纪晓光一个人了。 他先前内心里面的烦躁只是因为伤势严重的陶秋,而没有其他的顾虑,在他看来,管阔或许能够出其不意地放倒左惊和陶秋,但是在这之后,文商二府的那么多人,再加上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赶到,管阔迟早会被拿下,他京兆尹的麻烦,也会很快就结束了。 他是纪晓光,在有准备之下,他已经计划好怎么对付陛下,至于陛下先前所说的叫他把管阔抓到的人给关起来,他压根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让他与这么多巨头们为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使是在先帝时期,或者管清和掌控朝政的那一段时期,也从来没有过这么荒谬的时刻,这是郁积了好久好久时光的沉淀,所谓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根本就是一种很难实现的理想。 陛下这么说了,但是陛下只是说了,具体他能不能够做到,这个谁也不知道,不过纪晓光等许多人都觉得他是做不到的。 然而目前有一个人却拥有着那种贯彻到底的疯狂精神,并且正在京兆尹府衙外面执行。 那种心很大,也很悲壮,但是注定了那是一个悲剧。 同时,在执行的过程当中,那个人的坚定不移,也会是纪晓光等许许多多人的悲剧,不管那个人最终会不会以悲剧而收场。 “大人,我觉得……我们府衙快要顶不住那种压力了,那个混蛋,他就是一个疯子!” 奔进来的亲信面色非常难看地抱拳道。 纪晓光叹了一口气,恍惚之间似乎又虚弱了许多,他闭了闭眸子,问道:“是谁?” “文雨朦和龙飞,伤势不轻,再这样下去,他管阔会死,我们也……” 那名亲信没有说下去,但是所有人都会理解那种意思。 哪怕在这一件事情之上,那些府邸都和纪晓光是同心同德的,但是一旦自己家的宝贝儿出了什么事情,愤怒总是会需要宣泄的,尽管纪晓光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压制管阔的气焰,但是那些巨头们都会这么说——正是因为你纪晓光关门闭户,才会导致我们家的宝贝儿从你们京兆尹的院墙上面飞了过去!! 纪晓光的嘴角勾起,苍凉一笑: “哈哈!哈哈!虎父果然无犬子,我看错他了,我也看轻他了,就算他是一个傻子、疯子,那么也是一头傻老虎、疯老虎,他的威力不容小觑,他这是在逼我。把府衙的大门打开吧,在这一点上,本官输了,甘拜下风。不然的话,指不定还会有多少手心里的肉从我们的院墙上面飞进来呢!” “可是大人,外面打得火热,要是开了门……”那名亲信担忧道。 “就算本官咬着牙顶住了管阔那家伙带过来的压力,但是本官的府衙里面哪有那么多的床给那些娇贵的公子千金们躺?”纪晓光盯着他,“先是陶秋,紧接着是文雨朦和龙飞,长安那么多喜欢惹是生非的混账东西,本官的府衙怎么睡得下?”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十七章 不仁不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站着进来还可以挤一挤,大冬天的,要是全部都躺着进来了,你还想让他们就这样躺在地上?” 那名亲信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再次抱了抱拳,领命而去。 管阔果然够狠,他们家的大人,也怂了。 “对了,”后面,纪晓光喊了一句,“把文家千金和龙家公子好生伺候着,不要让他们再找到什么把柄向自己的爹娘诉苦。” …… …… 山雨欲来。 浪涛滚滚。 管阔看着那么多府邸的府卫气势汹汹的疯狂样子,忽然感觉有点难受。 自己果然到头来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牌吗,也就是说,自己真的是拿着没用的东西过来自讨苦吃? 那些混账东西们,实在是没有把陛下的长安放在眼里啊!也或者,正如同自己之前所想的那般,长安表面上一直都是陛下的,可是其实早就变成那些年轻人的了。 正在这时候,在人们愤怒的喊杀声里,他听见了细微的“吱呀”声。 那声音其实一点都不细微,只是因为那些府卫们愤怒的喊声太过响亮,而被盖住了。 京兆尹府衙的大门,打开了。 他有些欣慰地一笑,心想,纪晓光那个老家伙果然到最后还是抵挡不住自己的压力,屈服了。 只是这并没有什么大的用处。 或许就是一种形式上的征兆而已。 那已经失去理智了的商垂柳偏转秀首,充满戾气的秀脸上,细眉一皱,似乎有点诧异府衙大门的打开到底昭示着什么。 紧接着,她显得有些恼怒,她明白,纪晓光这么做,也就唯有对方承受不住管阔施加的压力,而打开了大门,这本身,也就意味着纪晓光认为在府衙外面的公子千金们都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怎么能不让她感觉到恼怒? 她看向开门的那两个神情复杂的衙役,杏口微张,声音中充满了冷色调: “你家大人这是对我们商府的羞辱!” 或许这就叫某种冥冥之中的影响力,她的声音在暴怒的府卫之中,算不上是高的,可是那两名衙役还是听到了,只不过他们都明白不了商垂柳的这一席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面面相觑了一阵,便快速离开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实在是不想多看到外面的景象。 商垂柳冷冷地哼了一声,看向被包围住的管阔。 她现在已经对管阔恨之入骨,不过,她还保留着稍许的“理智”,那种理智并非想要控制自己不要冲动,而是对管阔的一种观察,因为她实在是弄不明白管阔的那一系列动作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她被贴身丫鬟们簇拥着,缓缓倒退,知道了文雨朦和龙飞的遭遇,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她要距离管阔远一点。 就在倒退的同时,她看到,管阔动了。 一闪。 二闪。 再闪。 在管阔的对面,人潮汹涌之间,是一道白色的电光。 就在这三次闪动之后,管阔的身影,落在了无迹的身上,同时秦杀开始闪烁着寒芒。 他大口喘着粗气,脸色依旧苍白,不见好转。 连续数次动用诡异身法,让他的体力消耗特别大,若是他能够多施展一会儿,他完全会逍逍遥遥地踏空而去,可是以他目前的实力,还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他只能够陷入重围苦战。 “说,我家公子在哪里!?” 左府的那五名骑着马还拥有着战斗力的人疾驰而来,面部扭曲变形,今日的耻辱,他们一生都不能够忘怀,他们兢兢业业地守护着自己家公子,除了今朝,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么严重的事情,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管阔抬起秦杀,瞄了他们一眼,直接就没有搭理。 这里暴怒的人们这么多,喧嚣这么大,如果他想要回答的话,需要把音量放大,这会浪费他的不少精力,所以他不想去理睬。 “管阔,今日,我看你插翅难飞!” 商垂柳美丽的容颜上,满是冰寒。 “可能,也许吧……” 管阔轻轻地说了一声,他也不清楚商垂柳听见了没有,但是如同他之前所想的一样,他不想浪费精力。 “敢伤我家小姐,管阔,老子要你狗命!” 当此时,朝着无迹这边最近的一名络腮胡子的壮汉已经逼了过来,他再只需要两三步,便可以把刀捅过来,带出冒着热气的鲜血。 在数年前,别说他们这些人,就是那些公子千金们,都不敢当着他的面如此叫嚣,但是没想到时过境迁,居然就连文府的狗,都胆敢对着自己如此跋扈和轻视了,这果然是人世沉浮,宛若浮萍。 管阔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虽然并不会有什么恼羞成怒,但是就是不开心,真的很不开心。 他蹙起了眉头,对着那把逼近过来的刀,把秦杀向下划出一个弧形。 “当!” 两把刀相撞,络腮胡子的手受到一股猛力,向下一坠。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一痛,便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秦杀刀尖穿过他的脖子,鲜血汩汩直流,在这寒冷的天气之中,冒着丝丝白气。 尸体轰然倒下,那名络腮胡子的汉子的脸上依旧是怒目圆睁,或许他至死都没有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这一切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管阔承认,直到现在,自己才肆无忌惮地展露出杀机。 在先前与这么多府邸的对决之中,虽然有血,也可能还会死人,可是他并没有像北疆战场上一般真的动过如何如何的杀机,直到现在。 他们将会杀死他,他无所谓了。 不就是几名府卫吗,在他回长安的第一天,他就弄死过一个了,在他曾经是管府的公子的时候,所有人对他都得绕着走,现在,他不立威,他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他有陛下给他的圣旨以及令牌,却依旧搞成了这么狼狈的样子,这实在也是可笑。 由此带来的,除了有那么一种淡淡的荒凉,剩下的便是无所顾忌。 这或许就叫你们不仁,我不义。 络腮胡子的倒地,还有脖子上面热腾腾的鲜血,给那些还在举着刀冲锋着的人们带来了极大的心灵震撼,他们先前已经见到过管阔对文雨朦的辣手摧花,但是于眼前的情景而言,那只是小巫见大巫。 (本章完) 第十八章 战地红花(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同时,这些平日里便因为各府的恩恩怨怨而常常拼杀斗殴的人之中的一些,也被激发了血性和狂热,今天双方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昭示了事情的不可挽回。 “不杀了他,我们文府的所有荣耀,都将会黯淡无光!”一名大汉胸膛起伏着,面孔上满带着滔天的仇恨。 管阔的目光掠过重叠的人影,看向他,用秦杀朝着他指了指。 他知道,要想生存下去,一味的苦战并没有任何的出路,有的时候还需要打击对面的士气。 那些疯狂叫嚣的人很容易增加他们的狂热以及士气,而把那些人干掉,同样可以带来极大的破坏力。 无迹发出一声嘶鸣,马目中闪过一丝狠厉,前蹄高高跃起,就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七八把刀从上上下下朝着他和无迹刺出。 “铿!” 他一刀下落,抵住一把刀的刀尖。 “铿!” 他一刀上扬,将一把刀撩起。 “锵!” 第三刀刀锋微微偏转,一股巨力随着刀锋的转动而出,将对方的刀生猛地震开。 …… 一切都如同行云流水,他和无迹在密密麻麻仿佛刺猬一样的刀海中徜徉,像是要被浪涛淹没,却总是再一次现出身形。 面对那些攻击,他每一次下刀,都非常谨慎精准,但是在外面的人看来,那出刀的频率,却是快如闪电。 “铿铿铿铿铿……” 他就这样挥舞着秦杀,越过了七八个人,伴随着溅射的血花,谁也不知道这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近了。 他一刀前刺。 那名凶神恶煞一般高举着刀的大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义愤填膺之中。 秦杀划破血肉的声音却突然响起,然后管阔的身体里,运气法猛然加剧,强大的力量从各处筋脉之中流转,一遍又一遍迅速地循环。 他单手用力,整个身体附加在无迹的身上,即使是无迹都猛然往下一落。 “呃啊——” 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腹部与胸部之间,秦杀捅进去的地方喷涌出的血水,那名大汉忍不住惨叫起来,将之前的愤怒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管阔就这样,高高地把人挑起,大汉在刀锋之上死命挣扎,血水像是不要钱一样沿路洒落,那些被甩得一脸的人,全部都看得呆了。 他们长安,还真的从来不会有这么血腥惨烈的景象。 管阔这是在立威。 这或许会花费他不少的精力,但是在影响了对手的士气之后,可以给他带来极大的好处,这么做,是值得的。 他的腰部猛然一痛,他向后一望,看到另一名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刀尖刺了过来,在自己刚才用力把人挑起来的那一瞬间,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躲避。 那名大汉的手有些哆嗦,都忘记了把刀拔出来,很显然在刚才他刺过来的一瞬间,完全就没有想到自己将会看到这些情景。 管阔发出一声厉啸,回身,便将秦杀带着那名挣扎惨叫的汉子一刀抽了过去。 “砰!” 一声大响,秦杀上面挑着的那名汉子身体由于惯性力就这样脱刀而飞,撞上了那名手还在哆嗦,脸上还在发呆的壮汉,两个人就像是麻袋一样砸飞了出去,巨大的力量横扫,整整一片五六人都被砸得东倒西歪。 腰部传来一阵剧痛感,壮汉的那把刀带出一长串的血花,被弹飞了出去。 “还可真痛……” 管阔嘟哝了一声。 但是他的这副无所谓的样子,真的很能够让人怀疑那句话的真实性。 从他将人挑起,再到把人砸出去,砸倒一大片,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上去全部都是一气呵成,那种震撼性,难以言喻。 商垂柳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娇容微变地不禁又倒退了几步,她实在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短短的几个月,管阔从北疆回来,竟然会变得如此可怕了,更何况,作为商府的千金,像那种实力的人,一般都是李显岳王独等大人物,那类人根本就不会对她出手,所以今天管阔那般的实力,她倒是真的第一次见到。 这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在对管阔杀意沸腾的同时,她不由自已地产生了极大的惧意,她再想着左惊、陶秋、文雨朦以及龙飞四个人的遭遇,顿时觉得自己现如今处在这里,实在不知道是运气还是什么使然。 因为她是和文雨朦一起过来的,而龙飞又是在她们之后到来的,文雨朦和龙飞全部都飞进了院墙之内,现在只剩下自己了。 尤其是当管阔下杀手,把在北疆时候的那种杀意迸发出来的时候,那种森然的寒意,何其深切。 她商垂柳也弄死过不少人,她的脸上只要出现戾气,再抬手间,便会令人心胆俱裂,但是那种杀意来自她所能够命令的人,归根结底并不是她自己的。 她并没有她爹,或者纪晓光白章等许多人所考虑得多,但是在这一时刻,一种几乎发自内心深处的感觉油然而生——管阔最好死,死得越快越好。 她莲步轻移,又退了几步,声音冰寒道:“商府的人听着,本小姐现在就要看着你们让那个家伙摔下马来,死无全尸,至于其他府邸的人,我想,只要你们想想自己的主子遇到了什么,就会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 不管他们几府之间到底是有着恩还是有着怨,在此时此刻,仅存的一位身份高贵的商垂柳,俨然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商垂柳的发话,在隐隐之中给他们下了一颗定心丸。 管阔已经下了杀手,他们先于管阔产生了杀意,在这之后,更是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山呼海拥之下,陶府的人也已经赶了过来,他们寻找陶秋不见,根据传闻,一路追杀到了这里。 六十多人把管阔围在中间,这么大的架势,几乎可以让人产生杀鸡用牛刀的搞笑感觉。 不过看着管阔身体周围倒下的一地的死伤者,便完全可以把那种搞笑感觉给冲毁。 他一人一马一刀,以极大的杀伤力维持着身体周围的一丈,任刀剑如林,也不能近他的身。 他在人潮人海之中始终屹立不倒,各府的府卫却一个又一个砸落在地,鲜血迸溅。 (本章完) 第十九章 斩断那只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无迹也时不时地踉跄几下,但是他的神情却平静得可怕,那是没有经历过那一夜,也没有经历过北疆战场的人很难做到的。 这是一种境界。 暗中的长安百姓们全部都默声不响,他们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撼。 此时此刻的感觉,和数天前的狂涛不一样,甚至和今天之前的狂涛也不一样,先前只是翻江倒海,而今才是真正的天翻地覆。 他们将会见证一段大事件,曾经他们痛恨但是强大到无与伦比的管府公子,带着落日的余晖,倾泻着光芒,和那些依旧璀璨的星辰们对撞。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如是,他们有理由相信,若是管阔赢了,那么管府将会继续荣光下去,若是管阔死了,那么管府就会彻底烟消云散,陛下是不会对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付出太多的。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结果。 …… …… 在以上的情景发生之前。 龙府的大门前,气势汹汹的一匹宝马上,坐着气势汹汹的龙家公子龙飞,后面跟着气势汹汹的许许多多龙府府卫。 晦暗的天空下,神采飞扬的他们就像是灿烂的阳光。 徐府的府卫们簇拥着一辆马车,朝着龙府而去,于是这两片人就这样撞上了。 徐敬义听着外面的声音,蹙了蹙眉头,透过马车窗,往外看了一眼。 看到龙飞那规模宏大的样子,他不禁有了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只不过,龙飞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都没有怎么在意他,就这样带着浩浩荡荡的人,一路而去。 “这小子又要去搞什么事情?”徐敬义对着自己说道。 他有些不理解,以他所知,龙且与应该就在府内,但是既然龙且与在府内,龙飞这么大的气势,龙且与为什么会不阻止?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就在此时此刻,他看到了龙府门前的那些情景的时候,便微微一怔,心想怪不得对着自己家女儿爱慕非凡同时也顺带着对自己极尽讨好的龙飞在今天会对自己不怎么在意。 因为在龙府的外面,停着许许多多的马车、轿子,看起来是长安的许多巨头们都聚集在了这里。 见多了也就不怪了,龙飞对又一辆到来的马车自然会比较忽略。 当被龙府的人迎进堂屋之后,他看到堂屋里面除了龙且与本人,竟然还坐着另外七八名大人,他们互相之间都在讨论着什么。 看见陛下面前的大红人赶到,那些人纷纷站起身来,龙且与更是笑着迎上去道:“徐大人来到,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老龙,别给我来这一套,我就想知道,你们今天是怎么回事?” “那么徐大人又是为了什么事情呢?”一名大人别有深意地笑道。 “长安大街上那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徐敬义皱着眉头。 “听说了,今天我们一聚,就是为了这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而在我们看来,那其实是一件大事。”又有一名中年男子面色严肃了一些,道。 “陛下让管阔去搅风搅雨?这实在是一个笑话,那些年轻人们相信,我们可不相信,搅风搅雨的必定是站在管阔背后的那些人,虽然暂时大家还是毫无头绪,可是既然管阔先冒了出来,他们的触手也伸了出来,那么就先且斩断他们。”龙且与的眸光中,渐渐氤氲起几丝冷意。 “刚才我看到令公子带了那么多人出府门而去,我一直都以为你不在府里,既然你在,为什么不阻止,难道你疯了!?”感受着堂屋里面氛围的不对劲,徐敬义的警惕感觉越来越深,但是他不想直接道明,而是以龙飞引出话题。 “这是我默许的,甚至就是我怂恿他干的。”龙且与昂了昂头。 “你们想做什么?”徐敬义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所以他除了比较会说话、会讨好陛下以外,还很听陛下的话,于是当感觉到这些人顶着陛下的意志要动手的时候,他是极为反感的。 “管阔只是小问题,他后面的那些人才是大问题,管阔初一回到长安,便轻轻松松放倒了白、阮、华三府,难道还不能够让你徐敬义感觉到警惕?”龙且与的音调渐冷,“手伸出来,造成了巨大的伤害,然后威胁与日俱增,那么我们就必须在事情更加严重之前,斩断那只手。难道你忘了在先帝的时候,隆德五年发生的中秋月圆之夜的血光吗?” 龙且与谈到了隆德五年的事情,徐敬义的神情瞬间就凝滞住了,脸上出现了几许后怕。 先帝雄才大略,雷厉风行,隆德五年是一次大清洗,导火线就是暗中的一些党羽搅起的,先帝装作不知,正好借势借力把长安翻了个底朝天,最终那些引导的势力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也栽了进去,最终让长安消停了许多年,很多人都不想再重温那一段时光了。 现如今,虽然冒出来的是他们不怎么在意的管阔,而且事情并不大,但是某些方面又何其相像? 手伸出来,那么就斩断他,这是在今天,沉寂了不多久的管阔再一次“惹事情”之后,长安大多数巨头们不约而同想到的意思。 徐敬义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道:“你们是想……让自己家的那些公子千金们假借鲁莽冲动的样子,顺势直接杀了他,到最后事情搅乱了,谁也说不清楚谁的责任最大,而且你们假装自己并不知情,到时候就以年轻气盛不懂事为名,减小惩罚,同时一起向陛下施压,大事化小?” 龙且与无声地点了点头。 “但是你们这里只有七八个人,你确定?”徐敬义又道。 龙且与笑了起来,道:“你理解那些老狐狸们的,我保证,在此时此刻,在其他的府邸内,还有着许许多多的人正在讨论着和我们一样的决定。” …… …… (本章完) 第二十章 朕就是要让他一个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书房内,雕着龙,绘着祥云,雕花窗精致美丽,四面八方被光亮照得璀璨,一片金灿灿的。 因为这是陛下的书房。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陛下倚靠着名贵木椅,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有气无力。 他抬起眼帘,看了看面前的那个人,咳嗽了一下。 他的气色并不太好。 他的面前,站立着一位身材高大挺拔的年轻人,伟岸如山,就像是横亘在北唐北疆的一片山脉。 “你回京之后已经和朕见过数次面,每一次都是这样的表情,这么多年了,你也得到了丘战神的教诲,你长大了,难道,你还胆敢记恨着朕?” 陛下面色严厉地问道,语气之中充满了某种失望的恼怒。 “儿臣不敢。”李显岳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就连欠欠身,或者垂一垂头的动作都没有,很明显是言不由衷。 在陛下看来,这一个混账儿子,实在是够不尊重自己这一位父皇的。 不过,当年的事情已经淡了,李显岳也经过这么长久时间的历练,成长了起来,北唐北疆需要对方,这么有为的家伙毕竟是他的儿子,他也已经没有心情再对着李显岳做些什么了。 “朕累了。”陛下沉默了一会儿,道。 “儿臣有话想对父皇说。”李显岳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因为他是现在才得到陛下的准许觐见请求,他还什么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呢。 陛下眉毛一挑,有些不悦,道:“有关谁的?” 李显岳沉吟了一下,道:“管阔。” 陛下歪了歪头:“这个可以继续说下去。” “父皇,我想谈谈你有关下旨给管阔让他治理长安那些嚣张跋扈不成器喜欢闹事的公子千金们的事情。” 李显岳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注视着陛下,这一点都不尊敬,陛下最最讨厌他这一点,若是他不是李显岳,而是什么大臣,陛下一定会拉出去打上几个时辰的。 “怎么说?”陛下道。 “你为什么会给管阔他这么一个旨意?”李显岳问。 “既然事情由他开始,那么也就最好由他继续。”陛下的眼睛都没有抬,对于这些已经做了的事情,在他看来,都是绝对正确的,因为作为北唐的皇帝,他是不会有任何的错误的。 “这样子会给他造成很大的麻烦。”李显岳盯着他看。 陛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 “怎么,你害怕麻烦?” “关键的是,我已经听说了,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父皇你就不准备动用什么府衙或者其他的什么机构,或者派出一些人协助?” “你就这么把他一个人丢出去,他绝对会被杀死。” “杀死?”陛下的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谁敢?” “父皇你应该很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人都敢,尤其是那些浑水摸鱼的公子千金们,只要他们一齐动手,谁都不怕。” “简直是胡言乱语!”陛下“砰”地一声一拳砸在案几上,怒声道:“这是朕的长安,朕安排的人,谁敢乱动!?” 他那绣着祥云和金龙的明黄色大袖在抬起和下落一瞬间,飘逸飞扬,满带着某种很特殊的气韵。 他的心底里面其实很清楚事实会是怎样的,但是他是一个非常注重脸面的皇帝,他不容许自己的威严遭受到任何的侵犯,哪怕是别人把事实摆出来。 他可以对某些事情无能为力,但是他不容许别人告诉他他无能为力这一件事实。 李显岳不语,但是他的头永远都不会屈服,他没有像当年意气用事的那个时候顶着自己的父皇强行指出一些什么,但是他用倔强的神情表达了自己对对方说法的不认同。 陛下瞄了他一眼,道:“他是管清和的儿子,笼统意义上来说,也是丘镜山的第二个学生,一个人又怎么样,管相爷难道不是一个人把朕的大唐管理得井井有条,丘战神难道不是一个人横亘在北疆,让突兀人难以动弹分毫?” “朕就是要试试看他,要是他就那么轻易地死了,朕不相信!” 李显岳暗暗叹了一口气,陛下真是自负得不可思议,而且陛下不仅仅自负,并且为自己所看好的事物也很自负,他就这样自负地认为他所看好的人可以轻轻松松地带着他的圣旨以及令牌整治好长安大街,这还只是开始,这个仅仅是开始的长安大街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陛下。” 那名给管阔送达圣旨的小太监尖细的声音从书房外响起。 李显岳往后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他一直都觉得今天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怎么回事情,说。”陛下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袖。 “刘玄清大人和叶叔匡大人求见。”小太监拱了拱手,一脸恭敬。 “真是烦死了,他们有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情?”陛下对待这两位的求见,态度尤其恶劣,但是他没有把那两位直接赶走,那还得归功于叶叔匡往日里对他的阿谀奉承,让他对对方有着不少的好感,若是仅仅是刘玄清一个人,恐怕可不会得到他的这一句话。 大概这也是刘玄清明智地寻找叶叔匡的理由。 “说是有关管校尉的。”那名小太监道。 圣旨是他传播的,而且他也很明显看得出来陛下对管阔的善意,所以他直接称呼管阔为“管校尉”,这能够让陛下获得一些好感,伴君左右的人们,就是得有那种察言观色的能力。 “管阔干他们什么事!?”陛下依旧很是不悦。 但是紧接着,他看了看李显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好,很好,这个话题可以有,既然已经说了,那么就继续说下去吧。” 那名小太监不知道陛下的这句话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可没有心思多去揣摩陛下和晋王殿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面朝着书房的方向,俯首告退而下。 李显岳看向陛下,道:“刘大人和叶大人也过来了,父皇,难道你还是抱有着之前的那些想法?”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两位大人(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虽然你在北疆战功赫赫,但是不要忘了你的身份!”陛下呵斥道。 李显岳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面对这么一个男人,继续说下去除了让自己获得什么不好的惩罚之外,不会有任何他想得到的效果。 “你是准备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对朕说话,还是先且避退一下?”陛下忽然问道。 听闻此话,李显岳抱了抱拳,朝着书房一侧的一道屏风而去,他觉得自己站在那里,会对小心谨慎的刘玄清造成一些心理波澜,他倒是想听听看,这两位,到底想说些什么。 当他的衣角堪堪没入屏风之内的时候,书房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那名小太监带着刘玄清和叶叔匡赶到了。 陛下将绣着祥云的大袖拢好,也把之前因为情绪激动而往前而坐的身体向后靠了靠,试图让自己舒服一些。 “臣等拜见陛下!” 刘玄清和叶叔匡在看见这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在光线的衬托下熠熠生辉的男人之后,连忙恭恭敬敬地俯首施礼。 “两位爱卿,想要和朕谈谈有关管阔的什么事情?” 陛下特意作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或许他觉得这样可以足够保持自己的威严。 “陛下……”刘玄清心急火燎地往前一步,就要马上说话。 他听说了有关管阔的事情,再因为刘方好的原因,比起长安的绝大多数大人知道得更多,而且他由衷地准备为北唐鞠躬尽瘁,所以他很着急地想要对着陛下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许他真的不知道,哪怕他付出的是真心,但是陛下却恰恰非常讨厌他的这副姿态,觉得他很做作,也老是故意让陛下难堪,容易指责陛下一些所谓的“错误”。 陛下是绝对不会认为自己会做错什么事情的。 幸好叶叔匡一下子拉住了刘玄清的衣袖,将他拉到了身后去,脸上出现了灿烂的笑容,道:“利用管阔这么一位少年有为的人物,陛下用人实在是高明!” 陛下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判断他的这一句话到底是不是发自真心。 虽然陛下很喜欢听夸赞自己的话,也经常做出一些违背人们所想的事情,可是这并不代表陛下真的蠢到家了,别人说什么他都信。 然而叶叔匡的笑容看上去实在是太过“发自内心”了,陛下觉得,这个家伙是真心地觉得自己做得好,于是也笑了起来,心里面有些舒心,道:“难得有叶爱卿这般体谅理解朕的良苦用心的。” 刘玄清根本就不知道叶叔匡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叶叔匡不断示意他不要插话,让他来处理,于是只好皱着眉头作罢。 “陛下体谅长安百姓们的感受,我们自然也得体谅陛下,这样才会让大唐变得越来越美好。”叶叔匡微微一笑道,对于这一类光鲜亮丽的话语,他是信手拈来。 “那么你们此行到底是想要说一些什么,朕可不相信你们会仅仅对朕吩咐管阔去做那一件事情表示佩服。”陛下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他这也是一种隐在的威胁。 刘玄清此行是因为担心管阔“背后的势力”搅风搅雨搞事情,是为了北唐的安定祥和,但是叶叔匡却不一样。 在管清和掌控朝政的那些年,他始终郁郁不得志,这当然是说得好听了,事实是如同那个名声远扬的大才子元三文一般,管清和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所以也就不愿意重用他。 这一点,他一直都耿耿于怀,对管清和怀恨在心。 直到管清和死后的这么长时间,他阿谀奉承,一路高升,才获得了如今的成就,不管怎么说,管阔这个人,他是一定要除掉的,如此一来,陛下让管阔所做的事情,他就必须要掺和一把。 “陛下,您的手段凌厉,臣等望洋兴叹,管阔回到长安不多久,就让白、阮、华三府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由此解决了这一麻烦,足以见得他也是一个手段非凡的人物,这样的人物,陛下自然是需要重用的,只不过……臣以为,今天的这些事情,却是不太妥当。”叶叔匡侃侃而谈,和刘玄清的焦急万分完全不一样,他用看起来发自真心的样子以及话语表达了对陛下的敬服,和对管阔的赞赏,然后才款款道出自己的观点,可以说是步步为营。 虽然对于叶叔匡很多时候的那种谄媚姿态很是不齿,可是刘玄清不得不承认叶叔匡和自己的友谊是值得珍重的,并且他也知道陛下不太喜欢自己,有了叶叔匡相助,他的一些劝谏也就会变得容易得多,所以当下尽管对叶叔匡的淡定奉承颇为不满,他却沉默着,等待着,没有冲动多说出一些会令自己后悔莫及的话语。 很明显,因为叶叔匡的这一欲抑先扬,陛下对于这一个话题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绝对的反感了,反而是把头往前探了探,露出一副有点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哦?如何?” “陛下,管阔他的父亲是管清和,虎父无犬子,就算他不及当年的管清和万分之一,那么有其父必有其子,必定会继承到不少他父亲的雄风的,在这一点上,毋庸置疑。”叶叔匡说完这半段话,抬眼观察了一下陛下的神色。 陛下对管清和的喜爱尤其深刻,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然也就不会有管清和一手遮天的那种情况发生,而如今管阔回来,陛下的所作所为,也是个傻子也会看得出来了,所以他说出这句话,虽然并不是完全确定,但却是非常确定。 陛下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话,作出一副愿意听下去的样子。 叶叔匡在心里面小小得意了一把,对于像刘玄清那些刚直不阿的家伙们,对付陛下,实在是比登天还难,但是对于他叶叔匡,却简单极了,只需要摸准对方的心态就行。 至于刘玄清,不禁在心里面苦笑了一把,心想叶叔匡这个家伙还可真的有一点手段。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二章 两位大人(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叶叔匡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陛下,管阔他毕竟刚刚回到长安,他立足未稳,就算他有手段,也有着陛下您在背后支持着他,但是长安的那些家伙们可能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也不会忌惮着谁,那样子的话,谁都会寻找他的麻烦,会让他举步维艰,这一点,对他极为不利。” “还有,陛下,我听说管阔他只有一个人,臣觉得,像白云里那样不长眼的东西可是很多的,看见他只有一个人,可能还会顶着他故意寻找麻烦。” 叶叔匡说出这一席话,本意并不是真的为管阔着想,希望陛下多派点人手保护保护或者支持支持管阔,只是为了阐述自己的观点:让管阔收手,也不要给予他这种权利。他不觉得陛下还会有精力搞一个衙门或者抽出点人。 或许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他叶叔匡实在算不上什么智者,只能说是老狐狸,他为了阐述自己的观点而说出来的这一席话,却会有着出乎他意料的影响。 陛下将眸光扫向案几上的花纹,不言不语,就这样沉默着,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本来如同许多人所想的那样,他太自负了,也对自己所看好的人太自负了,他以为既然管阔是管清和的儿子、丘镜山的学生,那两个他最最敬佩、最最喜欢的人教育出来的人物,那么就必定可以像那两个人一样,凭借一己之力,便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李显岳的性格不是他喜欢的,李显岳这么说,他不认同,刘玄清也不是他喜欢的人,刘玄清这么说,他不乐意,可是叶叔匡是他挺喜欢的人,叶叔匡同样这么说,既然这么多人都这么认为了,而且叶叔匡说的话很好,让他很欣慰,于是他就开始愿意思考起来了。 “好,”陛下在思考了片刻之后,道,“万事不能操之过急,不然必有弊端,叶爱卿言之有理,朕决定什么时候抽出点时间,拟一道旨意,成立一个府衙,由管阔统领,专查诸如白云里那样的混账东西,哪怕是京城的那些朝官。以后那个府衙还会有更多的职能,先且分派一点人给那个小家伙,还有的以后再说吧。” “陛下,这……”即使是叶叔匡,面对陛下这心血来潮但是却毋庸置疑非常认真的决定,也是会瞠目结舌的,更何况,这一切,居然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想要让陛下把管阔现在的所谓“旨意”给收回去,打乱管阔搅风搅雨的那些动力,可是没承想,反而让陛下觉得管阔的动力太少,得需要多加一点。 他现在脑子已经短暂凝固住了,完全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片刻后,他感觉刘玄清拉了一下自己,不禁回神了过来,艰涩地开口道:“这不太合适吧……” “叶爱卿,”陛下的声音抬高,神情也变得不悦了起来,“你过来烦劳朕,就是为了讲这些事情,朕决定花费精力去解决你们的疑惑,你难道还有什么不满?” 叶叔匡脸部的肌肉不易被人察觉地抽搐了一下,先是讪讪一笑,紧接着便马上转变成了那种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笑意:“自然不是,臣刚才可能是多虑了,陛下日理万机,为了长安百姓们的安定祥和,还要抽出时间设立一个府衙,实在是百姓之福。至于管阔他,臣想,他少年有为,以后必定会重现管清和的雄风,为我们大唐贡献出很大的力量的!” 当听到“管清和”这三个字的时候,陛下的神情很明显变了几下,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多说了。 刘玄清实在是搞不明白今天叶叔匡是在做什么,他带着叶叔匡,本来是想要把管阔的所有力量全部都打掉的,然而陛下现在却决定给管阔增加力量,叶叔匡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当然并不知道在叶叔匡说出管阔势单力孤的这一观点之前,李显岳已经说过了,所以才会造成陛下的这些想法。 刘玄清用眼神朝着叶叔匡不断示意着,但是叶叔匡却同样不断示意他不要冲动,这一件事情,不能够操之过急,现在陛下的兴致很高,绝对不能够泼冷水,要是顶风去劝谏的话,小则增加了陛下这么做的决心,更加难以动摇,大则他们两个人全部都锒铛入狱,相看两不厌。 不过,在刘玄清的那些示意之下,叶叔匡忽然想起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心中凛然起来。 管阔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虽然叶叔匡笑着说他年轻有为,但是叶叔匡还可真的从来没有把管阔本人放在眼里,他们这些长安的老家伙们,全部都坚定地认为并且相互之间警惕——管阔的背后,必定是有着什么势力,或者是某些强大的人物在操控着。 叶叔匡对陛下的喜憎比较熟悉,所以他要尝试一下,能不能够旁敲侧击出来些什么。 “陛下,管阔在北疆历练了那么久,便获得了能力的极大提升,就是不知道,他是遇到了哪些支持提携他的人物,好让他以后为大唐效力,臣等对那些人的良苦用心,实在是赞许赞叹。” 陛下瞟了他一眼,问道:“他遇上了朕,难道这还不够吗?” “够!够多了!”感觉陛下似乎不太高兴了,叶叔匡赶忙陪笑。 只是这件事情让在长安的这么多人全部都不安心,他还是不肯轻易死心。 刘玄清同样也不想放弃。 “只是让管阔有为,何须烦劳陛下,陛下能够让整个大唐都走向辉煌……” 叶叔匡的话还没有说完,陛下便闭上了眸子,直接就不想再听了,轻声道:“朕累了。” 他的声音很轻微,但是却拥有着极大的毋庸置疑——他不想说了。 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叶叔匡的神情变了变,那里面有着难以言喻的不甘心,他真的想不明白,管阔的背后究竟是谁,会使得自己都难以从陛下的口中探知出来什么。 “臣等……告退……” 他俯首而礼,往后退步,他的心中非常复杂,真的想不明白自己今天究竟做了什么,非但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竟然反而让管阔获得了更大的能耐。 (本章完) 第二十三章 惊闻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简直太让他感觉到意外了,同时对管阔背后隐藏着的人物或者势力生出了更大的忌惮之心,也对除掉管阔有了更大的决心。 刘玄清很显然还不想走,今天他来到这里,一句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事情也完全就没有得到解决,而且竟然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他知道陛下不喜欢自己,可是他还是想要坚持。 “陛下!” 叶叔匡没有办成,于是他高呼道。 陛下依旧闭着眼睛,看都不想看他。 他知道刘玄清说的话题必定和叶叔匡是一样的,叶叔匡他现在都不想谈了,更何况刘玄清? 叶叔匡捂住了刘玄清的嘴,强行把他给拉走了。 这在大多数帝王的面前实在是一种冒犯的行为,但是在此时此刻的陛下面前,却是他最最喜欢的情景。 周围又陷入了一片平静。 李显岳高大挺拔的身姿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来,抬眼朝着远去的那两位大人望了望。 飞檐上面的琉璃瓦很瑰美,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艺术感,那两位以飞檐为背景的大人的身影就这样渐渐淡去。 “父皇真的要这么做?”他问道。 “你说呢。”陛下淡淡道。 “可是儿臣还是觉得让他回去北疆杀敌更好,那里才是他的天地,在长安,他插翅难飞。” “有朕在,朕会让他翱翔于天际之上。” 李显岳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虽然坚持于让管阔回到北疆,但是很显然现在的自己是不可能说服陛下的。 “那么,儿臣这就告退了。” 他今天过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和陛下父子二人是需要聊聊天的,尽管他们之间有些嫌隙,但是毕竟是血脉联系深厚,而对于管阔的担忧,他也提了,最终在屏风后面,他便听说了陛下准备弄一个府衙,这也在他的一个退而求其次的建议之中。 陛下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自便。 越过风景秀美的皇家庭院,经行过一些琉璃瓦闪耀的亭台楼阁,李显岳一路朝着皇宫外围而去。 沿着玉桥而前,两旁的宫廷禁卫们全部都用一种崇敬的目光看着他,作为北疆军的统帅,他得到了这些以自己的职责为傲的禁卫们一致的心灵认可。 这个时候,他抬眼,望见皇宫外面,一匹马载着一个人匆匆赶到,随后马上的人翻身下马,停留在那里,朝着这个方向有些心神不定地不住张望着。 他的视力很好,也很习惯于把握细节,这也是他在战场上的能力那么强大的原因之一,所以在对方还没有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望见了对方。 他的眉头一皱,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不禁加快了步伐。 当那边的那个人看到了他高大的身影之后,脸上稍微放松了一丝一毫,但是看得出来还是非常急躁。 直到李显岳走近了一些,他直接就忍不住冲上前去,道:“殿下,不好了。” “怎么回事?”李显岳的声音沉稳而又有磁性,在自己的手下面前,他总是能够保持镇定,同时试图让别人也渐渐镇定下来。 “长安大街上出了大事情。” 李显岳看着那个人极为难看地脸色,就知道事情即使不算是什么灭顶之灾,也总是不会小。 “不要着急,你慢慢说。”他的声音放缓,没有任何在指挥时候的严厉。 “管阔和各府的府卫在京兆尹府衙前面爆发冲突,直接就厮杀了起来,死了好多人。” 李显岳的剑眉一挑,问道:“大概死了多少?” “现在听到估计有十几个。” 李显岳的眼睛之中闪过一道光芒,道:“真是一个爱找麻烦也不知道退避的家伙,他难道还当这里是在北疆?这可是在长安,他这么搞,是要捅破天的!” 末了,他沉重地呼出一口气,皱了皱眉头:“不过说起来,他能够有这样的实力以及胆魄,不仅仅令我感到意外,而且的确没有落下我们北疆军的威风。” “但是他可能会死。”那人担忧道。 “长安各府的人实在是猖獗,我敢肯定,那是他们自讨苦吃,我现在就走,这小子可不能够就这样死了,对了你们有没有作出什么动作?”李显岳动作很凌厉地翻身上马,又顺势把那个人一把拉了上去。 “计光将军带着你的几位亲信已经赶了过去,不过因为没有令符的原因,调不动人,他们只有四五个人,要想阻止可能很难,只能够拖延一下,现在就看殿下你现在赶回去联系那些诸如羽林左卫等军队的将军,调上几十个人了,没有陛下的旨意,以你的面子,这么点人,他们不会不放手。” 李显岳冷冷地哼了一声,策马疾驰起来,那种速度,丝毫不比白云里等人的气质弱上几分,要说起京城的纨绔,其实他才是最最牛#的纨绔之一,只不过他从来就不屑于做那些事情而已。 “父皇那边无妨,他要是知道了,一怒之下别说几十个人,就是几百个人他都会调动!” 马蹄声伴随着长安百姓们热烈的欢呼,带着李显岳一路疾驰,后面是不明觉厉的跟着一起去皇宫的晋王府侍卫们拼命在追。 同样是驰骋长安大街,长安百姓们对待的态度,果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比人气死人啊! …… …… 秦杀偏转,微试寒芒。 鲜血“滴滴哒哒”地落,串成了一条血线。 管阔与无迹的身边,倒着层叠交错的几具尸体,还有还在惨呼*****着的伤者,地面上到处都是泼散着的的鲜血,淋淋满地,溅得到处都是。 若是在那一夜之前,看到这些景象,他可能会失魂落魄一般,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现如今却是——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这些全是我干的。 在长安胆敢这么做的人,实在是不多,古往今来都不多。 他的身上,已经被鲜血浸染,和无迹的鬃毛纠结在一起,不分彼此,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毫无血色的脸。 即使是在北疆,伤势能够和今天相比的,也唯有与苏印那一战。 他和无迹就这样停留在原地,秦杀的刀尖斜斜地低垂着指向前方,谁也没有动。 他的周围,是一片人海,带着刀的人海,看着停留在原地的他,全部都感觉到了战栗。 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后面又有五个府邸的五六十人加入进来,或许文府、商府、龙府等府邸的府卫早就已经退走了。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来自北疆的披甲战马(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文雨朦、左惊几位遭受到管阔这样的对待,管阔也表现出这样的实力之后,现在的情形已经完全变了,因为虽然带着那些府卫们过来的是那些戾气满满的公子千金们,可是吩咐下手的却已经是各府的真正主人,那些老家伙们。 白、阮、华三府的衰落,算是自讨苦吃,可是在这之后,一旦齐心协力,决心一下,长安的那些人们便爆发出了极为恐怖的意志以及力量。 现在文雨朦等人出事,藉此,他们决定顺势除掉管阔,而不会再留有任何的后患。 商垂柳的眼眸看向不远处的缪府千金,皓齿轻启,道:“今天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也没有退路了。” “这样的人物,杀伐果断,就跟一个疯子一般,我真的很担心有那么几府的下人会作鸟兽散,最终拖累了大家。” “这里面绝对不会有我们商府。” “也不会有我们缪府。” “你们缪府真的准备和我们一道承受今日之后的代价?” “我的父亲已经和你的父亲他们都谈过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陛下的怒火,长安的大人们一同承担,大家一起扛,没有什么好怕的。” “我倒是很好奇,他们究竟谈了点什么,为什么最终会决定非但不责骂我们,还会纵容我们直接除掉这个疯子。” “他们的思想,不是我们可以揣摩的。” 商垂柳微微笑了笑。 既然从后面来的那些府的口中得到了某些答案,那么她也就不需要为自己先前的冲动而产生以后的后悔了。 她抬眼看向那个在冷风之中被吹得萧索的马上的身影,知道在今天,一切都会结束,于是嗤笑一声道:“能力不够的人,也想要蹦跶,最后便导致没有蹦跶多久,刚刚回到长安,便死了,实在是愚蠢。” “他以为自己是管清和,可是管清和满门除了他,却是被杀了个片甲不留。”缪府千金回应。 因为人影的增加,周围阴霾天色下的色彩变得没有那么单调了。 管阔却是依旧打了一个寒颤,一片血红的衣服有点硬邦邦的,自然也非常寒凉。 战斗的结束很短暂,下一次交手,便会在下一个瞬间。 经历过数也数不清的碰撞,他体内的气息也开始紊乱,威力大不如以前,下一刻,或者下下一刻,或者以后的随便哪一段时间,他都会被淹没。 他看着那些暂时还不敢靠近,用略微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那些府卫们,道:“你们想要杀死我,然后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是不是很愉快?” 没有人回答,他们只是下人,他们虽然仇恨管阔,但是并非真心要拼个你死我活,只不过,他们被自己的主子控制着命脉,夹在中间,他们也没有退路。 在长安,巍巍都城,对着各府的人出手,而且是下死手,最起码在他们的人生之中,是第一次看到。 他们飞扬跋扈了那么多年,实在是没有撞见过这么狠的。 忌惮归忌惮,他们的主子大多数都不会像刘方好那样贤淑有礼、温婉善良,他们在府内本来就随时随地都得承受着因为做错事情而得到的惩罚,甚至是死亡,尽管那些事情那些府邸也不敢轻易传扬出去,却完全不能够避免。 死在管阔手里,和因为今天的错误而以后没有好日子过、生不如死,或者死得尤其痛苦相比,实在是半斤八两。 更何况,秦杀的快刀,还能够给他们一个痛快。 “管阔,莽夫是不能够活得长久的,或许你可以寻找到一时的快感,但是最终得到的却是千古的恨。” 从某一个方向,传来了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 元三文肿着脸,包着布,上面的鲜红色渗了出来,他静静地站在那里。 管阔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在微笑。 元三文一直都是一个翩翩美才子,风流倜傥,丰神如玉,他的微笑也很动人,那里面有着自信,也有着才华横溢。 在今天,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却在得知管阔在京兆尹府衙前面被包围住的时候,还是选择了过来一观,那是因为,他对管阔的仇恨何其深切。 他对管阔的仇恨,本来来自于管清和的打压,他本身并没有把管阔放在眼里,可是直到今天刚才,管阔对着他出手,损毁了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容貌,他的仇恨,就是针对管阔本身了。 以至于哪怕他的伤势非常严重,需要好好静养,而且还有一大堆的烂摊子等待着他去处理,他还是选择来到了这里,他要亲眼看到管阔的惨状,那样子他才会安心。 管阔看着他的微笑,知道对方的心情舒畅于所希冀的景象。而且他开始讨厌起这种长着漂亮脸蛋,成为万人迷,欺骗无知少女们,但其实一肚子坏水,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人渣。 但是就因为那些风度,那些才华,那些俊美,女子们便会趋之若鹜,觉得除了那少数的人之外,其他的男人们就都不是男人了。 那真的很可恨啊! “其实你换一身行头,或许比我还邋遢狼狈,人果然是被相貌和穿着打扮所误导的愚蠢动物……”管阔轻声道。 当他的轻声话语说完之后,呐喊声再次爆发,伴随着长安百姓们胆战心惊地缩在暗中的身姿,战斗继续开始。 管阔一刀砍下去。 再一刀砍下去。 秦杀越来越重,刀刃开始钝锋了。 对面的刀也一刀砍过来。 再一刀砍过来。 疼痛感一阵一阵的,鲜血顺着伤口汩汩直流。 管阔真的想不明白,自己体内的血为什么还没有流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眼前黑了一瞬。 冷汗从后背喷涌而出,他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很庆幸刚才眼前一黑的那一瞬间自己居然并没有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晕过去,如同北疆战场上从阿史那沁的箭下死里逃生一般。而在这里,没有铁山无护着他,一旦他栽下马去,那么等待着他的,就会是十足的死亡。 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血水滴落,他已经有些模糊的双眼看向远方,因为他听到了远处的一片喧嚣。 在人群的外围,长街的那一头,出现了排成一排的一共五匹披甲战马,横亘在那里,就像是一道山峦。 …… ……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来自北疆的披甲战马(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每朝每代的任何一个地方,军人们都会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就如同那些公子千金们被附加的光环一样,你看着那些军人,便会不由自主地感受到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那种在北疆所沉淀下来的风度,不是哪一府强悍的府卫可以比拟的,也不是国公府、王爷府的那些身着盔甲的侍卫可以比拟的,甚至还不是守护皇宫的那些虽然战斗力超凡,却并非常常面对厮杀的宫廷禁卫们可以比拟的。 我们不一样。 当骑着披甲战马,穿着以前和突兀人冲杀的盔甲的那五个人就这样连成一排,横亘在长安大街上的时候,看到这些情景的人们都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心理。 尤其是因为今天天色晦暗,以及长安发生了天翻地覆,而觉得胆战心惊日月无光的长安百姓们,就像是看到了一抹微光,紧接着便是旭日冉冉升起。 他们无数人都崇拜也自豪过那些铁骑的锐不可当,但是大多数人却并没有看见过披甲战马的样子,而今天,他们看到了五位。 除了因为正在发生的,还有即将到来的事情,他们内心忐忑,但是同时却渐渐有些激动。 在战斗着的人潮的后方,那些各府的府卫们不由自主地持刀警惕地朝向那五匹战马,不再呐喊,就这样神色凝重地盯着、防范着。 他们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冒出来这些人,如果是军队被调动,又为什么会只有五个人,如果不是,那么这五个人是谁? 薛昭被调到北疆,很快就要回来,可是至少他还不在长安,没有了薛昭,羽林军的调动会变得迟缓不少,并且还需要陛下或者谁的命令,至于其他的部队,也是差不多,这也是各府的大人们有底气对着管阔下杀手的原因。 “住手。” 在五个人最中间的那一位声音稳重而又毋庸置疑。 这里面并没有惊叹号,恰恰只是一个祈使句,就像是在命令一样。 “你们是谁?” 在府卫们后方的一名千金撩开轿帘,看向七八丈之外的那五个人,非常不悦地问道。 虽然这五个人的气质让他们警惕,可是这里可是在长安,他们天不怕地不怕,以前各府火拼到很严重的时候,又不是没有羽林军等军队来镇压过,虽然有些愚蠢的家伙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可是大多数公子千金们逍遥依旧,屁事都没有,这五个人又算什么? “你管老子是谁,叫你住手就住手,哪来那么多废话!”最左侧的一名壮硕汉子直接就话语很冲地爆发了,他们这些凭借真实实力混的人,最最看不惯在长安的那些养尊处优什么都不做还喜欢指手画脚以为很厉害的畜生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着我家小姐这么说话!?” 轿子旁边的那名贴身丫鬟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同时又不遗带着居高临下的气焰指着那名汉子骂道。 “你这小婢好生不知道好歹,老子在北疆砍下突兀狼将的脑袋的时候,你还在跟你家小姐玩过家家呢!”那名汉子的脾气就是那么冲,已经摆出了要冲杀过去修理的架势。 “真是胆大包天!”轿子里的千金嗤笑一声,粉腮都因为受到羞辱而气得泛青起来。 但是中间的那人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对着最左侧的那名壮硕汉子开口道:“和她废话什么,没有用的,既然如此,那就冲垮他们,先把那小子救出来再说,其他的事情,等着殿下处理吧。”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些嚣张无比的小畜生?”旁边的一人恼怒道。 那些公子千金们全部都躲在府卫的后面,所以距离他们五个人并不远,要是他们想,还可真的可以杀几个人压压惊。 “那些狗仗人势的狗奴才杀得,但是小畜生却杀不得,你以为这还是在北疆?”中间那人道。 话毕,他们朝着那些虽然不理睬他们所说的“住手”,却一脸警惕的府卫们,挺起了长枪,动作整齐划一地往前。 “尔敢!?” 那名之前和他们发生矛盾的千金眼见如此,怒火中烧,在她看来,那几位就是阿猫阿狗的没用士兵,竟然敢掺和进他们的事情之中,这实在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当此时此刻,发现这五匹披甲战马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知道了他们想要做什么。 在觉得恼怒之余,那些公子千金们全部都觉得好笑。 “实在是一群狂妄无知的小兵,区区五个人,披甲战马又如何,还不够我单府塞牙缝的!” 单府的公子坐在马上大笑着叫嚣,引来一大片跟风似的冷嘲热讽。 他们今天实在是愤恨极了,也几乎都快要疯狂。 管阔一个人就爆发出了如此这般的战斗力,然后现在又冒出来这五个不识好歹这么轻视他们的土鳖兵渣子,这实在是很搞笑啊! “商姐姐,那些披甲战马的标志,你认得吗?”缪府的千金看到那五个人挺起了长枪,作出一副准备冲锋的架势,在不屑一顾之余,又抱着闲来无事随意侃侃的态度询问道。 商垂柳蹙着秀眉,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道“那些标志,我总是感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总之不应该是在长安的。” 话毕,她冷冷一笑:“管他是谁,我们长安各府的怒火,叫他有来无回!”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几乎在无迹背上坐不稳当,满身是血的管阔把脸远远地望了过来,诡异一笑,道:“商垂柳,看到那五个人了吗?” “如何?”顶着那些厮杀声,商垂柳的声音冰冷。 在先前,管阔忙于厮杀,根本就默声不响,不想浪费任何的精力,所以她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现在会忽然有精力朝着自己大喊了。 “我待会儿就会活着从这里离开,你恨不恨我,你们恨不恨我?”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管阔便不看她了,气息疯狂地朝着他的身体汇聚,他的整个人都像是疯了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的某些人猛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随后,那五个人就冲锋了。 ……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六章 来自北疆的披甲战马(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五匹披甲战马,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北唐铁骑。 他们是北疆军统帅,北唐晋王殿下李显岳的亲卫。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比起传统意义上的北唐铁骑战斗力更加强悍。 他们就这样排成一线,将整条长安大街排满,枪尖前指,化为一道铁墙,齐头并进。 那些把刀尖转身对准了他们的府卫们可能有些觉得他们不自量力,也有些忽然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但是面对那些密密麻麻的刀尖,那排成一线的骑阵整齐而又无惧。 “区区五个人,也妄想翻天,你们还以为自己是丘战神?真是可笑!”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名千金如同银铃般的轻笑声。 但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骑阵与那些像是潮水一般的府卫们交锋了。 骑枪伴随着尖锐的划破虚空的声音,齐刷刷地刺出。 披甲战马丝毫不减速。 那五个人不言不语,不声不响。 “砰!” “砰砰砰砰砰!” …… 数不清刺激心脏的碰撞声此起彼伏,就像是上演了一场盛大的钟乐会。 铁墙的力量,不可抵挡,骑枪的力量,一破百破千万破。 人仰刀飞,惨叫连连,鲜红的血,喷溅满天。 没有经历过战场的人,是不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铁血的。铁血,不是不惧怕死亡,而是习惯了惧怕死亡,所以他们一往无前。 随着深入人海,那五匹披甲战马所受到的压力也是越来越大,于是两旁的四骑开始稍稍落后于中间的那个人。 因为人数的问题,他们弃了楔形阵,而是组成了人字阵。 虽然他们巨大的冲撞力给那些不明白铁骑的威力的人们造成了极大的震撼,而且前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瓦解,但是随着骑阵的深入,他们的速度也是越来越慢,马和人也渐渐开始受伤,尽管因为披甲的原因,伤势微不足道。 “黒木,你们杀了本公子的黒木,杀!杀了他们!” 在震惊过后,一名亲眼见到自己的得力手下就这样倒在骑枪之下的公子几乎疯狂,眼睛都红了,迎着冷风,乱发狂舞而喊。 他的那些喊声把那些神情微凝的人们都喊得回过了神来,滔天怒火把他们全部都点燃了。 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不仅仅是他们年轻气盛想要杀死管阔,更是他们的父亲已经下令,誓杀管阔,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突然冒出来乱七八糟的五名骑兵,对着他们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这就像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般,让他们怒火滔天。 面对各府的疯狂,那五匹披甲战马无惧。 他们无数次经历过被突兀骑兵包围,然后杀出重围的场景,如今的长安,比起那些情景远远不够。 而且他们的目标也和那些府卫们不一样,各府想要杀死管阔,可是他们不想杀死这么多府卫,他们只需要带着管阔安全离开。 当他们的骑阵朝着管阔正在被围困的地方挺进过去的时候,还是在那个方向,长安柔弱的名美人商垂柳神情严肃,皓齿轻启,道: “我认出来了,他们……他们是……北疆铁骑!” 商垂柳的父亲在兵部,她虽然完全不想去理睬那些东西,可是那么多年以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自己知道了不少的事情,这也正是之前缪府的千金这么问她的原因。 此言一出,周围的不少人先是神情一滞,紧接着便是怀疑。 “这不可能!”缪府的千金叫喊道,“北疆铁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商垂柳蹙着眉头:“或许他们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北疆铁骑,总是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具体不一样在哪里,我也说不出来……” 当她还在纠结着这些的时候,在不远处传来了一个愤怒的骂声:“你们这群饭桶,快拦住那五个骑猪的家伙,他们就要冲破过来把那小子救走了!” 她猛地抬起秀首,看到,尽管随着深入,那五个人连带着马伤痕累累,可是真的一直破入进去,距离管阔被围杀的地方越来越近。 她说过那五个人和普通的北疆铁骑有点不一样,但是不知道具体不一样在哪里,其实就是不一样在那里。 他们很强大,并且比起收割的北唐铁骑,他们更适合于跟着晋王李显岳冲破包围,就像是一把把的尖刀。 在这个时候,要想阻止那五个人的最有效办法,或许便是加入更多的人,可是长安想杀死管阔并且敢动手的府邸已经全部赶到了,不会有更多了。 看到那五个人就这样无所畏惧地顶着那么多把刀冲破进来,管阔感慨良多。 尽管远离了北疆,突兀人也不再犯,可是如今见到那五个人的出手,还是一如往昔。 “计光将军,多谢了……”他轻声道,却并没有表示太多,这一声谢甚至都没有让对方听到,也许是他明白,在北疆的那些人看来,感谢是多余的。 他调转马首,挥舞着秦杀,背对着计光他们,往前冲杀,现在看上去,就像是六个人之中,是他引领着的。 计光他们越来越近,各府或许可以重创他们,可是却抵挡不住他们的步伐。 “你想去哪里?”计光问道。 本来的话,他已经计划好了,要带着管阔冲破重围,一起去晋王府,虽然那可能比较远,可是这是他认为最最坚不可摧的地方,然而管阔现在所向的那个方向,却和他们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镇武将军府。”管阔道。 计光微微一怔,紧接着尽管知道管阔并不会看到,却还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管阔知道这会给王府的人带来麻烦,可是他也很清楚,那帮人敢杀了自己,却绝对不会敢杀王独的人,而且,他认为,他既然住在王府了,那么王独也得承担代价,这是你情我愿,不需用考虑太多。 “拦住他们!” “拦住他们!” …… 公子们的命令、千金们的娇喝,此起彼伏,重重复复就是那四个字,那场景看起来可能有些可笑,可是那四个字却是最最恰当的。 伴随着那四个字的陆陆续续,被分担了不少压力的管阔一马当先,艰难地破开挡在前面的府卫们,一路向前冲。 这一场景可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他做到了。 …… ……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世间猛如虎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长街似乎都有些摇晃。 一匹白色与血红色掺杂的马匹带着五匹披甲战马,一路向前疾驰,后面跟着数不胜数举着刀愤怒呐喊的人们。 管阔把沾满血水和汗水的手摸了摸无迹的后背,那上面很温暖。 只是他有些担忧,问道:“你怎么样?” 无迹发出一声嘶鸣,表达着被看轻的不满。 可是管阔依然从那一声嘶鸣里面体会到了几许虚弱。 计光策马而前,和他比肩而行,此时此刻才终于开口问道:“你今天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要知道,这在长安的历史上,都是很少发生的。” 管阔的面色很苍白,问道:“怎么,我会被赐死?” 计光皱了皱眉头,道:“这么大的事情,若是别人,估计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不过既然是你,殿下他肯定会想办法保住你的,更何况,我听说了,各府的那些人同样是肆无忌惮,既然双方都撕破了脸,今日过后,要处理起来,责任便会分担,想必他们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其实我搞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搞什么,我似乎没有做多少事情,就因为我冒了出来,然后就闹成这个样子了。”管阔苦笑。 计光盯着他的脸看了一瞬,随后道:“话说,你也没有到丑得被人砍的地步啊!” 他这当然是玩笑话,在这个石破天惊的一天,想要活跃一下气氛,同时,也从侧面印证了他作为一名武夫,是绝对不会理解在长安养尊处优同时奸猾狡诈的老家伙们的想法的。 现在的老家伙们暂时还不知道结果如何了,只是他们都想当然的认为管阔必死无疑,同时他们不会有多么大的损失,也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敢下定决心出手,快刀斩乱麻,只是不知道当事实摆在他们的面前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后悔? 管阔笑了笑,没有生气,只是他的身体忽然摇晃了一下,同时闭了闭眼睛。 “怎么样?”计光回头看了看那些追得很紧的府卫们,担忧地问道。 “还行,稍微有点晕。”管阔回答道。 “你这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静养,怎么样,滋味如何,想当年我们在北疆厮杀的时候,那可是家常便饭。”计光笑道。 管阔有些诧异。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无法无天没有把在长安厮杀放在眼里了,可是计光的谈笑风生,让他产生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这些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像这种事情,也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啊! “你确定镇武将军府可以抵挡得住整个长安各府的怒火?”这个时候,计光又问道。 管阔皱了皱眉头,同样往后看了看,默然不语。 他明白,看这架势,可能那些人真的胆敢冲进王独的府内,就算是不敢动王府分毫,那么也敢冲进去把他给揪出来。 “先到了那里避一避再说,若是王府的大门关不住,那就再找机会翻院墙退出去。”管阔喘了一口粗气,道。 计光“啧”了一声,作为北唐军中的精锐,晋王李显岳的亲卫,他很显然对于管阔“翻院墙出去”的话题颇是鄙夷。 但是管阔却很清楚,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现在其实是在逃亡,到了王独的府邸内,他一点都没有指望过可以藉此抵挡得住外面那些肆无忌惮也杀红了眼的家伙们的刀。 六匹马载着六个人拐进了一条相对来说比较狭窄了一些的街道。 不久后,举着刀呼喊着的那些府卫们汹涌而过。 在行出四五十丈远之后,管阔忽然再次一拐,进入到了一条巷子之中。 鲜血就这样滴落在三岔路口处,和他面色的苍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小子就不能提前说一声!?” 计光的身后,那名壮硕的汉子恼怒地大骂道,他差点冲过头。 计光一笑,心想,自己这些人对长安依旧是有些晕头转向,可是这小子轻车熟路仿佛当年。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最前头的管阔发出一个略显惊讶的声音: “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禁微微一怔,抬眼远望,看见小巷深处的一座府邸门前,一名穿着黑色盔甲,健壮如山的男子竖着一把长枪,腰畔跨着长刀,一双眸子如同猛虎般闪烁着光芒。 人世间有一种气势,便叫做他站在那里,你便感觉万千猛虎朝着你奔腾而来…… …… …… 王独,北唐镇武将军,最最有名的猛士之一,在整个北唐的所有将军中战斗力都排在前列,号称一力可当百,一枪毁山海。 世间猛如虎,莫如王将军,这是当今一位诗人传扬出去的佳句。 他感受着那六匹马奔腾,尤其是后面的那一百多人碾压而带来的大地震动,神情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废话少说,现在就马上滚进去!”他把长枪指向王府的府门,声音仿佛闷雷滚滚。 管阔从无迹的背上下来,身体踉跄了一下,并没有马上做出动作,迟疑道:“将军……你这是……” 他虽然有点猜测到王独想要做什么,可是他还是难以置信,同时也不好意思接受那些决定。 “这是什么?唧唧歪歪的,给老子惹了那么大的麻烦,还留在这里聒噪,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王独瞪着他,骂道:“我叫你快点滚进去听没听到!?” “他们人很多……”管阔回头,看见计光他们也下了马来,嗫嚅了一下。 “老子在北疆数万突兀军队都面对过,这么点杂鱼,你还生怕本将军会被他们斩落地下?管阔,你这是在羞辱我!”王独朝着他吼道。 管阔站立在那里,嘴唇哆嗦了一下,心情很激动,他也不知道自己激动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他却一时之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多谢将军。” 计光从后面走过来,抱了抱拳,对着管阔拉了一把,朝后面的人招了招手。 他在北疆多年,熟悉王独的性格,也知道面对王独,大恩不言谢,更何况,他竟然相信王府的实力以及万夫不当的气势。 随着管阔六人六马进入到王府之内,王府的府门“砰”地一声关上。 整个王府外面,就这样单枪站着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他一个人,便拥有着万千猛虎的力与气。 …… ……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一夫当关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各府的府卫们山呼海拥,呐喊阵阵,他们觉得自己几乎能够将天都捅破。 当本来有些顾忌的人们得到某些大人物的指示,并且发现参与的人特别多,人多力量大,人多势众的时候,便会情绪高涨,心有凌云壮志,并且什么都不怕。 很多时候,像暴民就是这样产生的。 文府的遭遇、左府的遭遇……许许多多府的遭遇,让那些府邸的府卫们几乎疯狂,并且同时能够影响到周围的其他许许多多人。 他们今天死了十几个人,其中大多数都是被管阔杀死的,当与管阔对敌,承受着秦杀恐怖的威力的时候,他们可能是有点害怕的,可是一旦管阔开始逃跑,他们的忌惮害怕就变为了痛打落水狗,想起同伴们的死伤,他们反而变得狂暴起来。 就这样,那一百多受到自己的主子指使,而不去想太多的府卫们涌进了一条小巷,并且把那条小巷给充满了。 他们的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都不在乎那一条小巷通往何方。 直到后面的人感觉前面的人忽然寂静,并且忽然停止了步伐,才发觉到了稍许的不对劲。 在小巷的那一头,一座府邸的门前,挺立着一名满身盔甲,持着长枪、跨着长刀的汉子。 面对那么多人,他无所畏惧,戏谑地一笑道:“不想死的话,就给老子滚!!!” 天雷滚滚,经久不绝。 那一声很震撼,让还在吵闹着的后面不知情的人都寂静了下来,不知道前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那一阵寂静之后,后面的人开始推搡。 “MD,杀啊,我们这么多人,碰见鬼啦?老子的公子让管阔那个狗娘养的扔到了京兆尹府衙的院墙里面去了,我们全部都活不成了,前面的人你们还怕什么,你们要是怕的话就滚蛋让开,反正我们已经无所谓死不死了!” “刚才冒出了五个送死的家伙,这一回又送上了谁,宰了他!” …… 不知者无畏,这句话很有道理,不知道的人是不会害怕什么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明白自己正面对着什么样的危险。 后面的人经过周围的人挑动,情绪越来越激动,他们之中的某些人已经知道了自己家老爷在背后站着,所以更加肆无忌惮,更何况今天的事情已经闹大了,管阔与他们,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在这一场发生在长安的浪潮之中,只有消灭敌人,才能够保存下来。 直到他们听到了前面的某一个人心惊胆战同时声音颤抖的问话,才忽然把那些无知的叫嚣戛然而止起来: “镇……镇武将军您……您挡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独单手提着长枪,往前走了几步,道:“你们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闯到老子的府邸门前,又是意欲何为?” 后面的人的死寂是突然而然的,就像是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一个人或许真的不能够灭杀数万人,但是一个人的声望却可以忌惮数万人,这就叫人的名、树的影。 王独在这里,就算他们有信心凭借人数的优势压制对方,也没有胆量对着对方出手,更何况,他们很清楚,要是一百多北唐铁骑,王独或许还会皱起眉头,一百多杂七杂八的各府府卫,王独只会轻蔑一笑。 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作。 王独就这样一个人,挺着一把枪,跨着一把刀,横亘在那里,便万夫莫开。 这就是所谓的一夫当关。 “我们……我们怀疑……王将军,我们怀疑你窝藏管阔!” 一名府卫壮着胆子结结巴巴地开口道。 这句话可笑极了。 他们只是各府的狗,乱咬人的狗,他们不是羽林军,也不是京兆尹府衙的衙役,他们没有任何的权力,就知道肆无忌惮地乱咬人,现在他们居然说镇武将军王独“窝藏”管阔? 这个词,不知道从何而来,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提起。 王独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有说,往后退了两步,笔直地站在府门前,目光平视前方。 虽然他对各府的无法无天表示很愤怒,真的很想把他们给杀光,可是他现在没有心情和那一百多人大开杀戒,想送死的话,那就来,不想的话,那就滚。 在今天听说了大街上的事情之后,他就有了一种预感,并且他知道管阔如果能够逃出来,必定会先且来到这里避难,于是他不急不缓地穿好盔甲,拾起长枪,跨着长刀,来到了府门前面,等待着无数人的到来。 一百多府卫情绪激动,他们随时随地都会忍不住冲上前去,可是在死亡的面前,即使是方才号称不怕死的那几位,也选择了停留在原地。 王独闭起了眸子,就像是一尊雕塑。 …… …… 管阔将满身是血的衣裳换下,计光正在他的旁边帮助他包扎。 他的脸色非常苍白,就像一张纸一样,他虚弱地道:“我好累。” 在先前,厮杀的时候,场景使然,他一直都拥有着血战到死的勇气,可是一旦停下来,得到了短暂的安逸,他忽然便觉得自己似乎撑不住了。 “你别乱动,等处理好了,你好好睡一觉。”计光道。 “睡觉?”管阔自语了一声,问道:“给镇武将军惹了那么大的麻烦,还睡觉?等到缓了一会儿,我们就走,不然的话,我恐怕王将军他……” “你怕什么?”计光用一种看待傻子的目光看着他,问道:“你怕王将军他被杀死还是怕他挡不住那么多人?” “那里面有一百多人。”管阔皱眉道。 “你觉得这些杂牌敢对着镇武将军他出手?”那名壮硕的汉子嗤笑。 计光的话语紧随其后:“以王将军的实力以及声望,他们不敢杀死他,更是根本就杀不了他,他也绝对挡得住那么多人,像那样的杂牌,别说一百多,就是三百多,他都可以挡得住。” 管阔沉默不语了许久。 他回想着自己刚才战斗的情景,忽然对自己的实力增长有些担忧。 他必须要杀死秦王李择南,而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即使是他拥有了王独那般的实力,也很难做到那一点,关键的是,若是计光所说的是真的话,自己距离王独实在是太远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九章 龙府内的怒火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计光说像外面的那些人,王独可以挡得住三百多,而自己呢?自己被一百多人杀了个落花流水,急急如丧家之犬。 或许外面的人震惊于他管阔的实力,可是在他自己看来,自己实在是弱得可以。 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随后一名老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他的衣裳普普通通,毫无亮点,手中正端着一碗药汤。 计光停下了手里面的动作,很是敬重地对着那名老人抱拳道: “见过王老。” 其他的四个人也纷纷站起身来见礼。 管阔正要起身,老人却几步走上前来,把他按住,道:“你有伤在身,先把药喝了,这种动作和话语,你就免了吧。” “这是……”管阔望着老人手里的药汤,在感激之余,也有些诧异。 “那小子年轻的时候经常和别人搏斗,后来拿了刀,也跟别人决斗,常常挂彩,有着像你这样的伤势,每次老儿我都是给他熬的这些药汤,好得特别快。” 管阔感动无比,道了一声谢,将药汤喝了下去,又担忧并且很不好意思地问道:“王将军他一个人……” 王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骄傲,昂了昂头,道:“我的儿子,什么都没有问题!” 他这是绝对的自信。 也一点都没有责怪管阔的意思,甚至他都觉得,这不是管阔给他们找麻烦,而是管阔这一段时间一直住在他们的家里,他们王家应该做的。 在喝下这一碗药汤之后,管阔渐渐有了非常重的困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实在太累了,也太虚弱了。 “你休息一会儿。”计光道了一声,便招呼其他的四个人,跟着王老出了门。 他的脸上,也很平静,他不仅仅是相信王独的实力,同时也坚信晋王殿下会带着兵很快赶到。 …… …… 龙府内,景物怡人,风采非凡。 假山、流水、亭台。 这静止的美丽,就像是一幅画。 但是这幅画面却猛然被一个声音给破坏掉了:“我要杀了那个小子!千刀万剐!” 七八位巨头齐聚的堂屋内,一名身着锦袍,脸型狭长的中年男子愤怒地咆哮着,整个人完全失去了那种上位者的威严姿态。 “文大人,你镇定一点,你的身子不好,一定要自己保重自己。” “文大人,京兆尹府衙的人说文小姐只是昏迷不醒,但是气息平稳,受了点外伤,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可不能让暗中的那些小人得意,管阔背后的那些人想必就是要看到我们暴跳如雷气坏自己的样子……” …… 龙且与和徐敬义等大人们拼命拦住几乎要冲出去的文月九,不让他因为冲动以及愤怒而做出有损自己的糊涂事情。 但是刚才京兆尹府衙传过来的消息,的确是让他怒火攻心,几乎要气坏了。 他的宝贝女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小他都不舍得打一下,视为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现在居然被一个他都不屑一顾的落寞子弟弄得昏迷不醒,不知道伤了多少。那种消息,让他恨不得生食始作俑者的肉! “哈哈!哈哈!这样的事情,你们叫我怎么能够平静!?”他回头,阴厉一笑,就是龙且与等人都感觉到了几丝惧怕,知道文月九他真的快要疯了。 “文大人,你放心,长安大半的府邸全部都已经动手,那小子插翅难飞,想必已经死在乱刀之下,死无全尸了,若是你还觉得不解恨,可以过去再砍上几刀以泄泄愤。”一名大人安慰道。 “就他那几摊烂肉,怎么可以和我文府的掌上明珠相比?”文月九的面色有些狰狞,“他整个人,都比不上我家雨朦的一根毫毛!” 不得不说,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文雨朦觉得管阔看她一眼便是玷污,都需要抠出双眼来作为惩罚,她的父亲同样认为管阔的整个人都比不上他高贵的女儿的一根毫毛,敢情他女儿是凤肉啊,吃一口能多活好几年! 正当龙府内的巨头们正在想方设法劝解文月九的时候,龙且与的一名亲信面色很难看地从门前奔进来,附到龙且与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本来还在劝解着别人的龙且与顿时脸色变得一脸厉色,拳头也紧紧地攥了起来,随后,“砰”地一声砸在案几上的茶壶上面,茶壶被撞落在地,“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像是绽开了一朵花。 “怎么了?”徐敬义面色很不好看地看着他问道。 “我那宝贝儿子,也叫管阔给扔进了京兆尹府衙的院墙,不过幸好没有伤筋动骨,就是得了点皮外伤,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的儿子龙飞喜欢惹是生非,和别的府邸火拼之后,有点小伤也是家常便饭,相对来说,他的愤怒及不上文月九,同时,他先前还在劝解文月九,若是他现在马上就暴跳如雷,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那是屈辱。 现在他最最关键的是另一个信息。 “管阔还活得好好的,并没有死。”他道。 “这是怎么回事!?”一名大人顿时就怒了,“那群饭桶在做什么,这么多人一起出手,还搞不定事情!?” “管阔本身好像有点问题。”龙且与皱眉道,“其次……” “其次什么?”文月九冷声问道。 他现在已经平静了一些,虽然胸膛依旧在起伏着,那是因为他听到龙飞也被扔了进去,顿时觉得不仅仅是自己家的千金,于是有了稍许的安慰,再就是他对龙且与想说的事情有了非常大的兴趣,他很想知道管阔的结局,不知道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 如今管阔的事情,是他最最关注的之一。 “据说是后来忽然闪出了五匹北疆披甲铁骑,冲杀进去,救走了那个小混蛋。”龙且与道。 “北疆披甲铁骑?” 周围的人纷纷皱眉,他们不理解为什么会掺和进那个东西,那东西在长安大街上显现,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本章完) 第三十章 摊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会不会看错?”徐敬义问道。 谁都知道,北疆铁骑一般而言是不可能出现在长安的,他们是北唐防范北方那些部落的屏障,在长安扬威又是怎么回事? “有可能。”龙且与沉吟了一下,道。 北唐人都知道北唐铁骑的赫赫威名,可是真正亲眼见到过的没有几个,最多就是在画像上可以瞥见他们的神威,如果某些别的部队被认错的话,也有可能。 “哼!”文月九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北疆铁骑又如何?不长眼的狗东西,这可是在长安,不是他们可以耀武扬威的地方,胆敢顶着长安各府的意志,简直是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他转眼看向龙且与:“龙大人,看你这样子,想必可以知道他们救了那小混蛋逃到了哪里,那就作出动作吧,在陛下发觉之前,还有那些都城禁备有所动作之前,灭杀之,神挡杀神而已!” 他的杀意滔天,同时他非常自信,更何况龙且与已经说了,那五个人只是救走了管阔,而不是把他们杀了个落花流水,管阔他们逃走了,为什么会逃走?因为他们打不过啊! 那么,就痛打落水狗吧,最多花费一点时间而已,想必都城禁备那边总会有人拖延一下时间的。 只是当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发觉龙且与的神情有点奇怪。 “怎么了?”文月九冷冷问道。 “麻烦的正是这件事情,”龙且与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管阔他逃到了镇武将军府,传来的消息是镇武将军王独挺着长枪,就像是一尊门神一般挡在王府的门前,谁也不敢近前。” “王独?”在这里,徐敬义算是和周围的所有大人都有点不同的人了,他比较听陛下的话,而今他只能算是被说服,不能算是支持他们对管阔动手,从而跟陛下对着干,所以相对来说他并没有像周围的那些人一般马上露出义愤填膺的神色,而是比较理智地表示怀疑,“这一位威名赫赫的镇武将军性情耿直,相信他是当年最最痛恨管清和的人之一,既然如此,斩草除根,理应是他很乐于见到的事情,他为什么会护着管阔?” 旁边的一位大人摇了摇头:“他们那种在边疆杀敌的武将,脑袋瓜子总是有点不可理喻,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些久居长安的人们可以理解的,谁知道他现在哪根筋搭错了。” “那现在怎么办?”有一位大人蹙着眉头问道。 谁都知道,没有别人掺和进去的管阔,就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当然得在陛下的手伸过来之前做掉对方,可是现如今冒出来了一个王独,那可就难办了。 “怎么办!?”文月九的脸上露出凶狠之色,“我的女儿都成了这个样子,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的父母、她的兄弟们都把她当成掌上明珠,我们谁都不舍得打她,甚至骂她都没有过,现在竟然被那个小混蛋弄成了这个样子。我已经说过了,我一定要将那个小子千刀万剐,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文大人,你疯了!?”徐敬义的声音抬高起来,今天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帮人顶着陛下的意志做出那些事情,已经够心惊胆战的了,他可不想再看到更严重的事情。 “月九,”龙且与的声音也抬高了几分,“我的儿子也遭受到了那种待遇,我也很想马上就把管阔给千刀万剐,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一定要保持冷静,镇武将军王独挡在那里,我们根本不可能对着他出手,他若是伤了分毫,我们之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这一点和管阔本身完全不一样。晋王殿下、薛昭、北疆的那些人、南边的那些人……数不胜数的人,都会马上灭我们满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文月九虽然激动愤怒,但是他可不是什么冲动的毛头小子,龙且与说的那些东西,他也很清楚,只不过,他需要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不仅仅是对管阔的,也是对王独的。 “那你说怎么办?”他的语气很不好地反问道。 龙且与环顾了一下四周,道:“诸位大人怎么看呢?” “王独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对象。”一名大人低着头,声音有些沉闷。 “他认定的事情,就算你说得再有道理,他不认同,也不理解,那也没用。”另外一名大人道。 “既然如此,索性那就摊牌吧。”徐敬义的神情严肃了几分,开口了。 “摊牌?”文月九看向他,“和谁?” 徐敬义微笑着,没有说话。 旁边的所有大人们都没有说话。 只是,此时此刻的氛围,瞬间便变得诡异,这里的七八位巨头们,全部都用意味莫名的神情互相看着…… …… …… 大街上,人们看见,龙府前面的那些轿子和马车沿着长街出动了。 冷风吹得萧索,卷裹起烟尘,弥散在四处。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长安百姓们在心惊胆战之余,颇是不明觉厉,并不知道那些正处在风暴中心的人们所进行的每一个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些轿子和马车就这样一路往前,在谁也不知道的府邸门前停下,大人们下了马,入了那些府邸,紧接着,当他们再从府邸里面出来的时候,那些府邸门前停着的轿子和马车中,有一部分加入了进去。 这一过程在并不长的时间之内持续着。 最终,浩浩荡荡的各府大人的座驾,来到了皇宫外面。 几十位朝官的齐动,蔚为壮观,即使是守护着皇宫的那些禁卫们,也是吃了一惊,不知道今天到底吹的什么风,竟然惹来了这么多的巨头。 “诸位大人,这是……” 得到消息的一名宫将面色惊疑不定地走上前去,对着那么多神情阴厉的朝官们问道。 “我们要求见陛下。”龙且与阴沉着脸道。 “所为何事?”那名宫将问道。 “陛下自然会知晓的。”龙且与的后面,徐敬义朝着他使了一个眼色。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三十一章 逼宫(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徐敬义和陛下关系融洽,经常入宫觐见陛下,和那名宫将也是已经比较熟络了。 那名宫将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一名宫廷禁卫道:“你去禀报一下陛下,就说外头有着许多位大人求见。” 直到那名宫廷禁卫离去,他对着徐敬义笑了笑:“诸位大人稍等,已经去通禀了。” 说完,他便跨着长刀,离开了。 他只忠于陛下,外面发生的事情,他可能会有些惊讶,但是他绝对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职责就行了。 整个皇城依旧沉浸在一片寒冷之中,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是越来越冷了。 这些因为义愤填膺而过来朝着陛下施压的大人们拢紧了袖口,在现在等待的时间里,终于是感觉到了寒冷,不禁想缩回到轿子马车里面,可是看看周围的那些人依旧处在外面,同时大家正在等待着陛下的接见,便又不好意思,于是只能够强撑着。 他们就这样等了好久。 直到他们的腿都因为寒冷,有些麻了,那一位前去通禀的禁卫才远远地奔了回来,面色古板道:“陛下不想见各位大人,现在外面天气寒冷,诸位大人还是请回吧。” 龙且与看了看徐敬义。 徐敬义摊了摊手。 “这本来就是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就继续下去吧。”徐敬义道。 “麻烦再去通禀一声,就说只要陛下他不肯答应我们的求见,我们便都会待在这冷天里面,不走了。”龙且与对着那名禁卫道。 “大人,陛下很生气,我觉得,你们这么做,实在是不值得。”那名禁卫劝道。 “你就这么说吧,出了什么事情全部都由我们顶着,告诉陛下,今日,我们都必须要见到他才会罢休。” 那名禁卫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再试一次,他可比不得那名宫将,他只是一名很普通的禁卫,那些大人们,他可得罪不起,尽管陛下的怒火很深,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事情是那些大人们闹出来的,泼到他的身上的概率并不大。 他知道这一次会是无功而返,龙且与等人同样知道。 这就是施压,对天子施压不可能马上会有效果的,要的就是这一过程。 文月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的宝贝女儿文雨朦被管阔伤成这样,他认为自己是最有资格要求杀死管阔的。 陛下为了能够做出一些事情,于是给予了管阔一些权利,对于此,他表示不满,但是并不会怨恨,可是如今牵扯到了文雨朦,那么他就会义无反顾地要求陛下处理管阔。 陛下虽然很多时候都刚愎自用,可是面对一些事情,也是无能为力。 比如说管清和已死的既定事实。 比如说像今天一样的群臣施压。 谁都知道,陛下不可能顶得住长安各府的施压,他必定会作出妥协,至于那些妥协会不会如同他们所期望的一样杀了管阔,可就说不定了。 完全没有意外,那名禁卫回来之后,表示陛下还是不想接见各位大人。 文月九深呼吸一口气。 他的脸上呈现出极为悲愤的神情,对着坚硬冰冷的地面重重地跪了下去,悲呼道: “陛下,你看看吧,你所重用的人,你希望他能够维持长安秩序的人,最终他自己引发了长安的混乱,你难道还期望他可以力挽狂澜吗!?” “我们都是你的臣子,对你忠心耿耿,我文月九,只有雨朦这么一个女儿,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杀了管阔,来向长安谢罪!” 两次求见,那是给陛下一个机会,虽然这听起来很大逆不道,但是直白点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求见,陛下不接受,那么他们就会摆出跪死在宫外的架势,来逼迫陛下就范。 这个北唐,是陛下说了算的,他们不能够直接控制北唐,可是他们可以左右陛下的意志。 龙且与紧随着文月九后面跪了下去,把前额触到地上,眼中含泪。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泪究竟是怎么来的,就是自然而然,这不是悲伤,可能只是演戏,更多的是以“情真意切”来逼迫陛下。 “陛下,臣的儿子,也受到了管阔的倚势凌人,被残忍地从京兆尹府衙的院墙外面扔到了里面,如今生死不知,就算管阔他想要处理一些什么,难道非要用这样的手段,视人命如草芥吗?如此残暴不仁的人,陛下,你怎么能够重用他!” “陛下,”又一名大臣跪下,“管阔他这明显不是真心为了长安着想,他这是公报私仇、以权谋私,他知道这十几年来我们各府的公子千金们质疑他的人品,耻于与他为伍,把他排除在外,所以他一直就怀恨在心,直到今天他得到了陛下您的重用,得到了一些职责,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发泄,他这是要让我们一个一个失去儿子女儿,此心狠辣,不堪重用啊,不杀死他我们全部都愧对长安百姓,以后的整个长安他都会搅风搅雨!” …… 文月九的悲呼就是一个信号,在他之后,几十位位高权重的朝官,北唐的大半支柱,全部都跪倒在地痛斥管阔,要求陛下为他们伸冤,为了长安着想,一定要除掉那个阴险狠辣的小混蛋。 声音震天,简直可以说是凄凄惨惨悲悲切切,他们的悲愤,挥散在这一大片的冷天里,化为了一种绵延不绝的惊奇力量。 这在北唐的历史上出现过多次,但是巍巍北唐,持续了数百年,在陛下登基之后,这还只是第二次。 第一次,陛下屈服了,这一次,同样是前景堪忧,毕竟这样的架势,不管是怎样的一位皇帝,都会驾驭不住。 放在生命长河之中,一天很短,但是今天的长安一天,却发生了这么多令人惊骇莫名的事情,长安百姓们惴惴不安地遥遥望向皇宫的方向,依稀听着那些他们往日里高不可攀的朝臣们的悲呼声,心中百感交集。 …… ……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逼宫(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精致的陶瓷飞凌在空中,翻滚了几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着光线的照射,放射出最最炫美的光芒。 昙花虽美,只是一现。 这样绝美的场景,只有一瞬之间。 “哗啦啦……” 瓷器就这样砸在地上,碎成了一朵花。 这只是浩瀚动荡之中的一个场景、一个刹那。 那些精美的物品在空中飞舞,然后淋淋满地,宛如一场浩大激荡的钟乐会。 “混蛋!畜生!老王八蛋!老乌龟!乌龟王八蛋……” 陛下怒不可遏地破口大骂着,一脚踹翻案几,上面的东西就像是天女散花一样。 他明黄色的龙袍杂乱无章地卷裹着,已经出现白丝的头发都泼散了开来,整张脸都因为发怒而扭曲变形了。 彭公公默声不响地站立在寝殿外面,恭敬地弯着腰等待着,一动不动。 很多太监在遇到陛下这样发怒的时候,都会顶着漫天飞舞的物品以及碎片,尖声叫道: “陛下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奴才为您捶捶背。” 他从前年轻的时候可能是这样的,但是现在却好多年没有这样过了。 他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陛下的怒火已经产生了,现在的陛下,需要发泄,很多时候,你在别人正在生气发飙的时候,越是劝导别人不要生气,别人就会越是生气。 所以他就这样等待着,等待陛下累了,生气的程度也消减了,那么他就会去劝慰陛下。 但是那些年轻的小太监们听着寝殿里面的狂风暴雨,却是不一样,他们胆战心惊着、身体颤抖着,生怕陛下大怒之下让自己倒霉。 他们根本想不明白那个传闻中的一无是处的管阔又是怎么会搅出那么大的浪花的。 引发外面的几十位朝臣齐动,那样的能耐,实在是够可以啊! 陛下的破口大骂以及乱砸乱踹东西持续了许久。 他停了下来,站立在原地,胸膛起伏着,似乎是感觉到累了。 他神情疲倦地走向龙榻旁边,用手轻轻抚抚平,便坐了下去。 彭公公面色平静地开始缓慢朝着寝殿里面走去,步履蹒跚。 他小意让开地面之上那些尖锐的碎片,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他虽然也很担心陛下的身子,也很着急,但是他知道人一旦发怒,那么不是旁人三言两语便可以化解的,他只能够尽力而为,就算再着急,也是没有用的。 陛下看到那一位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童年玩伴,最最信任的人之一过来了,在神情落寞之下,有了几许欣慰。 人最需要的便是无助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位真心关心自己,而不是阿谀奉承的人。 “陛下,您本来就应该知道,在您决定重用管阔那个小家伙之后,他们就肯定会反对、会蹦跶。”彭公公道。 “你的意思是朕做得不对?”陛下的眼帘都没有抬起,轻声问道。 他本来应该义正言辞的,但是现在他真的太累了。 “没有,小家伙挺好的,老奴觉得他会有一番作为,况且,丘战神也看好了他,要知道丘战神可从来都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只是老奴觉得,既然陛下在作出决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外面的这些人会反对,那么就不应该有现在这样的生气。”彭公公微笑道。 陛下抬起头来,看向他那张微笑的脸。 彭公公的那种微笑让陛下感觉到了温暖,于是心里面好受了一些。 陛下冷笑了一声,道:“只是朕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这般逼迫,这是作为一名臣子的本分吗?” “就算是再大公无私的人,也是会有私心的,刘玄清大人反对陛下在这一件事情上的做法,老奴相信他是为了大唐居多,可是那里面必定会隐藏着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私心,所以更何况外面的那些人呢?”彭公公道。 “刘玄清?”陛下不满地摇了摇头。 彭公公没有接话,他很清楚刘玄清是一名好官,可能陛下也清楚,但是陛下绝对不会喜欢这个人。 “朕想要对于长安作出一番作为,可是他们居然如此对待朕!”陛下的声音又抬高了起来,他恢复了一些气力,胸中的不满也并没有发泄完。 “不就是让他们家的公子千金们消停着点吗,虽然朕知道这不可能完全避免,但是朕的意志,他们就这般不想顺从?可能,他们明着是对管阔,其实是对朕!” “各府的公子千金们嚣张跋扈惯了,是需要好好治一治,但这不是一蹴而就的,着急不了,更何况,陛下您派出去的是他们并没有放在眼里的管阔,并且是只有一个人,那么冲突也就自然而然,不过,从外面那些大人们暴跳如雷的态度,一方面说明了管阔做事暂时还没有手段和方法,另一方面,恰恰说明了他雷霆之势的能力,让人忌惮了,老奴觉得,这个小家伙……” 彭公公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不想太过明显地掺和进去,所以最多隐性的点出。 “容朕想一想。”陛下从龙榻上面缓缓站起身来,在凌乱不堪的寝殿里面开始踱着步。 让他修理管阔,以他的脾气,他是不可能马上就屈服的,但是外面的那些老家伙们,他也不可能不去理会,所以他需要想一个两全之策,彭公公不能完全参与政治,可是彭公公可以给他一些影响,让他变得清晰一些。 “若是清和还在就好了,”陛下叹道,“他一定会不给朕烦心,把一切都办好的。” 彭公公笑了笑,那一笑中同样有些叹息。 陛下就这样踱步了许久,随后对着彭公公开口道: “你带着人,带上一些棉被,到宫外,那些老家伙们待的地方,铺开来,告诉他们,既然想跪,那么朕就给他们条件好一点,多跪一会儿,不要膝盖着凉了。” 彭公公笑了,这一回,并不是叹息的笑,而是真心的笑。 陛下也笑了起来。 “他们养尊处优惯了,既然想跪,那么朕总得成人之美啊,让他们多跪一会儿,不过可不能够像纪晓光那没用的东西一样给跪废了,先给他们膝盖上搞点棉被,若是冷了,也可以多加几件衣裳啊!” “那他们肯定要气坏了。”彭公公道。 “朕已经被他们给气坏了,他们也总是得付出点代价,妄想以此胁迫朕轻易妥协,他们实在是异想天开,朕就算作出决定,也得叫他们付出一点代价!” 彭公公步履缓慢地接旨走出寝殿,同时对着外面的那些小太监们使了个眼色,那些小太监赶忙进了寝殿开始整理已经成了一团糟的四处。 彭公公走路很慢,坐轿子同样很慢,所以,外面的那些大人物们,可能得顶着冷风多跪一会儿。 …… ……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逼宫(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龙且与把伏下去的身子抬了抬,对着冰冷的双手哈出白气,试图让它们温暖一点。 他实在是太冷了,手脚都几乎要冻僵了。 这一过程可能会比较难受,但是他想着事情会得到解决,管阔会被真正灭一个满门,就觉得这些都是值得的。 他们对管阔必杀的信念,来自于两种——一,管阔是管清和之子,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二,管阔的背后的势力兴风作浪,那么就斩断他们伸出来的手,让他们忌惮。 长安各府齐动,还没有他们做不成的事情。 可是这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看到,自己的身边,刚刚还情绪激动的文月九身体都开始摇晃起来,不断喘着粗气,看来是有些吃不消了。 徐敬义站在远处,并没有如同那几十位朝官一般跪拜在地,看到此,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徐敬义可能对陛下不是真心的言听计从,但是徐敬义还是不会轻易违背陛下的意志,对方虽然对陛下所做的事情不赞同,可是也不会同他们一样威逼陛下惹得陛下不高兴。 这样的人这么做,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是福是祸。 文月九的身体剧烈晃动了一下,向后倒去。 龙且与和文月九后面的一位大人赶忙扶住他,捏了捏他的人中,道:“文大人,感觉如何?坚持住,可能会比较艰难,但是陛下一定会屈服的。” 文月九当然没有晕倒,现在才只是开始,只不过因为体力精力的原因,他跪不住了,现在躺在别人怀里,感觉还可以。 就在龙且与关心地问着文月九的身体情况的时候,他看到文月九抬起手,指向了皇宫的方向,不禁转头望过去。 在那一大片象征着尊贵与至高无上的建筑物之下,出现了一座隐约的轿子,因为距离的缘故,还有与那建筑群的对比之下,轿子看起来很是渺小。 但是在这里的那些朝官们绝对不会真的认为那座轿子会渺小。 彭公公出来了,只不过不知道他会带着陛下的什么信息。 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龙且与看到,在彭公公轿子的后面,一长串的人影若隐若现,不禁神情微微一凝,张口道: “这是……”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渐渐看清楚了,那些人的手中,全部都捧着棉被。 这些本来虽然情绪激动,但是被寒冷的天气弄得东倒西歪,气势渐渐减弱的朝官们全部都定睛看了过去,搞不明白皇宫里的那一位到底想要做什么。 彭公公被宫廷禁卫搀扶着下了轿子,用苍老但是尖细的声音笑着道:“诸位大人为国尽忠,身体虚弱,陛下体谅,让老奴带上一些棉被给诸位垫垫膝盖,要是身体也嫌冷的话,可以和老奴说,陛下说过了,衣服宫里也都有,可以加。” 这里的朝官们完全就不知道管阔和丘镜山之间的关系,由此也不会知道陛下对管阔的真实态度,于是,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陛下很快就会妥协,没承想,彭公公过来,就带来了这些? 远处的徐敬义沉吟了良久,往前几步,问道:“这……陛下除此之外,还说了什么没有?” 他至少自论比较熟悉陛下的性格,所以这……不应该啊! 彭公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徐敬义被他就这盯着看,一时间心里有些发毛,不禁避开了目光,心跳加快了几分。 他从来都不敢轻易忤逆陛下,这一次实在是因为被管阔背后有着可怕势力的猜测弄得怕了,所以这一次逼迫陛下的行动虽然他没有参与,可是却是他建议的,所以他的心里很虚,生怕会被陛下怪罪。 彭公公在陛下身边那么多年,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大臣,早就练就了一双看穿的眸子,他知道,就算徐敬义没有参与跪拜逼迫,但是那里面徐敬义肯定有着关系,然而他也知道徐敬义往日里可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由此便有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许久之后,彭公公才开口道:“没有别的话,不过,老奴看徐大人你面色不怎么好,若是身体不适的话,还是早些回去为上。” 徐敬义讪讪一笑,往后退了几步,没有应话。 徐敬义略显退缩了,可是缓过了一点劲的文月九却是脸上再次出现了悲愤之色,喘着粗气大声喊道:“彭公公,你一定要让陛下知道,臣等受到了多大的委屈,管阔这个奸贼,年纪不大,睚眦必报,简直就是一个肮脏的小人。臣的女儿,就因为看不惯他欺凌长安街的所作所为,对着他言语了几句,就被他打得不省人事,生死不知,若是陛下坐视不管的话,臣等心中不服,宁愿跪死在这里,昭昭忠心!” “彭公公,告诉陛下,臣之子龙飞,同样也是被那个小奸贼害得半死不活的,臣……臣……” 说着说着,龙且与便眼泪再一次哗哗地流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哽咽了起来,露出了绝望的悲伤之色,让人怜惜。 彭公公心中觉得好笑,但是也不好直截了当戳破,便缓慢迈动步伐,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给龙且与擦了擦,道:“好啦好啦,龙大人,你们的忠心,你们的委屈,老奴是知道的,陛下也是知道的,可是你们这样威逼陛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 “我们相信陛下英明,绝对能够辨得清奸佞,现如今镇武将军王独不知详情,受到蛊惑,让那个小子在伤人杀人之后依旧逍遥法外,躲在王府里面看戏,唯有陛下出言,让还被蒙在鼓里的镇武将军知道实情,才能够为我们做主啊!”龙且与的眼泪刚被彭公公擦掉,便又落了下来,他看起来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真的像极了一个落魄失去儿子的可怜老儿。 “要我说啊,龙大人,你们这么做不值得,现在陛下正在气头上,他想要对着长安做出一番事业的,谁知道这才过了几天啊,就闹成了这样,你们又过来在宫门外让他老人家做主,他岂会轻易接受你们的胁迫,所以啊,要么你们就赶紧回去,陛下会给一个满意的交待的,要么,那就多披几件衣服,跪在棉被上,决心和陛下耗着吧。”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陶老大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说完这些话,彭公公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拍拍龙且与的肩膀,便转身,朝着轿子里面去了。 轿子里面多暖和,尽管他现如今要陪着那些闹事的朝官们耗一耗,可是他才没有那些人那么死脑筋。 背后,那些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义愤填膺的朝官们依旧在大喊: “管阔不仁不义,残忍无道,用之必成后患!” “陛下,我们这么多决心为君分忧的人,难不成会全部都看错了?您一定要洞察秋毫,不要让管阔那个小人得志!” …… 龙且与的身旁,文月九看着那些捧着棉被过来的近侍们,面露阴狠之色,骂道:“滚!本官忠心在此,怎可儿戏,受到如此羞辱!?” 那些近侍看了看周围那些神色不善的大人们,表示很为难,陛下让他们这么做,那些大人们却不接受,那么叫他们如何是好? 龙且与却是拉了拉文月九,擦了擦眼泪,道:“既然决心耗着,当然是得条件越好,就更好,陛下如此好意,怎么能够不领?” “我们要是累倒了,陛下虽然可能会有点心疼,但是那正是陛下愿意看到的,我们既然在这里了,那么就得好好保重身体,直到陛下理解我们苦心的那一刻到来。”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从一名近侍手中捧来一条棉被,拉起文月九还有周围的几位大人,铺在了地上,随后再次跪下。 他们真的是铁了心了。 …… …… 在遥远的皇宫那里,两方势力正在僵持着,而在这一条小巷子里,同样是沉默不堪的僵持。 今天的天气太冷了,运动着,倒是感觉不到什么,但是一旦停下来,承受着那种压抑的沉默,身体就会有一种想要哆嗦的冲动。 感觉着四面八方的冷风,各府的府卫们都似乎握不稳了兵器。 他们的心中,渐渐开始有点迟疑和忐忑了。 他们的老爷告诉他们,速战速决,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的,只要杀死了管阔,那么就有诸位大人顶着,陛下的怒火,会被浇灭。 但是却事与愿违。 管阔还活着,就因为前面的那个男人,那个仅仅一个人。 镇武将军王独竖着长枪,跨着长刀,就那样挡在那里,他们谁也不敢动。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们知道,自己家老爷可以顶住一些陛下的压力,只要他们解决掉了管阔。但是当管阔还没死的时候,时间拖得越久,可能死的就会是他们。 陛下不会轻易把他们家老爷都杀光,但是要是杀光在这里的一百多人,绝对眼睛眨都不会眨。 他们尝试过想要和王独沟通,可是王独就连他们的老爷都不怎么想搭理,他们自己,在对方的面前,更是个屁,王独就连看都不想看他们。 于是,僵持持续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后面本来同样沉默着的人渐渐有了一些骚乱,人也开始动了起来。 前面的人往后探了探,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后面的人开始渐渐让出一条道来。 其中的一些人,听到了令自己感觉到熟悉的声音: “镇武将军,你好威风啊!” …… …… 王独侧了侧头。 他看到,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被两名下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这个老人真的是年纪太大了,走路很不稳当了,他也很难会在别人的面前出现了,现在的长安,人们看到的,基本上都是他的那几个儿子。 直到今天,他竟然亲自出现了。 他就是陶秋的祖父,陶太傅。 那个几乎被人遗忘,但是他一旦出现,便会成为众人中心的男人。 听到对方的话音,也看到对方的身影,王独有过瞬间的一怔,但是马上就消失了。 他和对方并没有多大的交集,也因为对方的身份,或许有些尊重,但是这不代表他会下贱地卑躬屈膝,因为他是镇武将军王独,他为国尽忠,问心无愧,没有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卑微。 哪怕是陶太傅。 于是他挑了挑眉,道:“陶老大人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到身影了。”、 陶太傅一笑,这一笑有些嘲讽。 “的确,老朽的身体不行了,年纪也大了,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是等死的时节了。” “我本来可以好好地颐养天年,把大唐交给年轻人们,不再为它烦心,但是今天却有人一次又一次地打击老朽的心,让老朽实在是坐不住啊!” 王独很明白今天的陶太傅到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所以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意外,心中在稍许的不安之后,是古井无波。 “老大人,心静自然坐得住,您老操劳太多,的确是时候好好休息休息了,很多事情,就交给年轻人们自己解决吧,你再掺和进去,劳神费力,反而叫人担心。”王独瞥了对方一眼。 “对于陶府以外的事情,老朽自然应当放手,但是关系到陶府的人,那么我如何能够放任凶手,置身事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陶太傅几乎开始有些咬牙切齿。 王独大概听说过外面发生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心思百转之下,来到王府府门前,挺着长枪,跨着长刀,等待管阔的到来,但是对于事情的严重程度,他还倒是真的并没有什么体会。 他歪了歪头,反问道:“凶手?” 管阔所做的那些,正是他所喜欢的,因为他是王独,他也觉得,长安的那些纨绔们,就是应当好好地治一治,他还嫌管阔做得不够呢! 由此,陶太傅用“凶手”这个词来形容管阔,他觉得实在是很可笑。 “难道王将军觉得不是?”陶太傅逼视着他。 “应该不是的。”王独耸了耸肩。 他很不擅长于委屈自己,而向着别人。他觉得不是的,哪管别人是怎么看待的,他就是会这么回答。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陶太傅苍老的脸上出现了阴冷之色。 他雪白的头发被冷风吹着,此时此刻的气势,变得有些凛然,他被人搀扶着,开始往前踏步。 “王独,我要揪出管阔那个小畜生,如果你执意保护他的话,那么你可以选择把老朽的胸膛捅出一个窟窿,试试看。” 他要入王府,或者王独让开,或者王独对着他出手。 这两样,都不是王独轻易可以做到的。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柳亦年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王独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嘴咧了咧,头歪着,脸上出现了几丝痞相。 他很不爽,真的很不爽。 他什么都不怕,可是不代表他会什么都做,那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不能这么做。 陶太傅就这样满带着逼迫,缓慢地向前走着,他相信,就算王独再翻脸不认人,也绝对不会真的对自己出手。 他的后面,得到了他的支撑,那一百多名各府的府卫们全部都变得胆大包天了起来,跟着陶太傅,开始肆无忌惮地往前,甚至有人对着王独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王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弄得他们憋屈无比,他们实在想不出来应该怎样解决这一件事情,直到现在。 有那么一位王独动不得的老人开路,他们可以潇潇洒洒风风光光地强行冲进王府,虽然可能会依旧有点危险,可是总是一种解决事情的办法。 他们想着王独这一名刚才让他们憋屈无比的人物待会儿为难脸黑的样子,就觉得心中舒畅无比。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背后传来了人马齐动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很远,可是应该就是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他们不禁停下了脚步,有些诧异地朝着小巷尽头的三岔街口那边望过去。 因为那些声音还没有到达街口的原因,他们只能够闻见声音,却看不到人影,于是心中忐忑诧异却无可奈何。 直到一道骑着马的修长人影出现在了街口。 “我看谁敢乱动!?”那个年轻气盛的声音充满了锋芒毕露的气魄。 …… …… 那是一名长得很俊气的年轻人,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高傲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他的头高高地昂起,鼻孔朝天,在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根本就不看说话的对象,更何况,在他看来,各府的狗,何德何能可以承受到他的目光? 这果然是一个朝气蓬勃并且目中无人趾高气扬的高级纨绔。 在他的后面,盔甲声声,兵器碰撞,先是骑兵,后是步兵,黑压压的一大片,足有五六十人。 全部都是侍卫的打扮。 或许前面各府的人数是他们的两倍,平日里也偶尔训练,但是要论战斗力,那五六十名侍卫足以让他们感觉到绝望。 陶太傅把那张老脸缓缓地转过去,看到了那名年轻人,于是渐渐阴沉了下来。 “你过来做什么?”他问道。 虽然那名年轻人的身份尊贵,可是他陶太傅更是长安的老古董,身份地位尊崇,即使是谁都不认的镇武将军王独都得掂量掂量,所以他面对那名年轻人的语气毫无错误。 “你说呢?”年轻人一点都不在乎这一位老人的身份地位,瞥了对方一眼,继续仰头望天。 “目无尊长的小兔崽子,国公他往日里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倚老卖老的人最最讨厌的就是生机盎然的年轻人对着自己表示出强势的姿态,陶太傅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此时此刻更是一股无名火“蹭蹭蹭”地上涌,本来蜡黄的面色也渐渐升起几许红晕。 那两名搀扶着他的陶府下人急忙稳定住他几乎要扑上去的苍老身体,生怕他一气之下就出了什么事情。 年轻人面对老人的怒火,一点都不在乎,在他看来,对方的一切都是自取其辱,虽然尊老爱幼是他们柳国公府的传统美德,可是他也很不擅长于热脸贴冷屁股,下贱地对着不抱善意的人表示善意。 “目无尊长?”他依旧昂着头,“那也是要看谁人,你为什么不反思一下,为什么本公子对着丘战神那么崇拜佩服,却对你恶语相加,难道不正是你自己的品德有问题,由此获得了我现如今的态度吗?” 他身份尊贵,也因为年轻而锋芒毕露,所以他说话只遵从自己的本心,丝毫不会在意说出来的话有多么骇人听闻。陶太傅年事已高,几个儿子也全都有所成就,可以说是功德圆满,在整个北唐都算是泰斗级别的人物,即使是王独,也不会轻易去质疑对方的人品,但是他这么一个年方十四的年轻人,却口出狂言,这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但是接下来还有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年轻人脸色蓦地一变,变得极具攻击性起来: “还有,你自己都没有做好自己,还妄想叫我对你尊敬,这怎么可能?我是谁?我是柳国公府的公子,你骂我是小兔崽子,你这不是找死,对着我们国公府挑衅吗?我也要骂你呢——口出狂言的老油条,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竟然还要上蹿下跳的准备收拾我的管兄,你还是回去府内躺着吧!” 远处,依旧拄着枪的王独脸上出现了一丝饶有兴趣的笑意,他最喜欢那种肆无忌惮敢于挑战权威的年轻人了。 陶太傅自己都说过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了,但是那是自嘲,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他可以自己说自己,却不容许别人说自己,他年事已高,根本就承受不住那样的羞辱,用手颤抖着指着远处马上的那名年轻人,急火攻心: “你……你……” 他没能够说下去更多,便身体无力地往后倒去。 那两名搀扶着他的下人大惊失色,赶忙把住他的身体,查看自己家大人的脸色,发现幸好陶太傅只是被气坏了,而没有气晕了。 马上的年轻人丝毫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把陶太傅气出事情来,惹出大麻烦,嚣张地把手一挥,朝着那一百多名刚才还准备冲进王府的府卫们—— “围起来!” 话音刚落,那些侍卫们正待要做出动作,后面却传来了一个略带冷意的声音: “柳亦年,你不要欺人太甚,到最后给自己的父亲惹麻烦!” 柳国公府的侍卫们后面,一辆被府卫们簇拥着的马车气势汹汹而来,马车还未停下,一个人的头便探了出来,极为不善地呵斥道。 柳亦年蹙着眉头,借着马匹的高度,往后一探,露出了一种非常不爽的神情,他倒是想看看,到底又冒出来了谁。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风正萧萧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是一名相貌堂堂的青年,马车华贵,周围装饰着代表身份的许许多多饰品,看得人眼花缭乱。 在马车的周围,也是围着一些穿着盔甲的士兵打扮的亲卫,虽然看的出来那算不上是什么正规军,也是倾向于府卫性质居多。 只见马车在岔路口停了下来,随后车内那一名神色不善的男青年从里面下来了。 他并没有需要任何人搀扶,就这样手脚利索地自己跳下,朝气蓬勃,同时又有着一种隐在的攻击性。 “哼!”柳亦年嘴角一撇,露出了几丝不屑,道:“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左二公子,辅国大将军的‘好儿子’啊!” 左二公子已经成家立业,二十七八,也因为能力的卓著得到了陛下的重用,而反观对面,柳国公府的二公子柳亦年年方十四,那种感觉就相当于一名成年人受到了一个毛头小子的讥讽嘲笑,绝对不会好受。 要知道,国公夫人,当年和长公主殿下齐名的名美人,也是柳亦年本质意义上现在新的母亲曾月容,也不过和左二公子年龄相差无几罢了。 左二公子可能是恼怒的,可是他和自己的弟弟左惊不一样,他曾经警告过左惊不要对着管阔去惹事情,左惊没有听,现在左惊出了事情,而管阔也闹大了事情,他也渐渐有些愤怒了,当他得知那些朝官们都在皇宫外面威逼陛下的时候,就知道管阔已经很难保住了,于是,何不痛打落水狗呢? 王独只有一个人,他也听说过一些大人物朝着这里赶过来的消息,他确定,陛下都不一定顶得住那些大人们的压力,仅仅一个王独,可以顶住的概率更小,在这样的想法之下,他就准备过来掺和一把了,可是谁知道却遇上了过来搅局的柳亦年。 他是辅国大将军的儿子,常年练武,体格健壮,区区一个柳亦年,若是他想动手的话,完全可以让国公府的这些侍卫们手忙脚乱的,但是他不会那样做,所以当下忍住了怒火,对着柳亦年问道:“你过来做什么,难道就不怕给你父亲惹麻烦吗?” 柳亦年嘴角一撇,他想过来就过来,哪有什么做什么。 他们柳国公府和管府曾经的关系非常好,他柳亦年和管阔的关系也是不错,这一点可能管阔自己都不明白,因为长安的公子千金们能够对他有好感的,实在是稀少。 管阔一直都觉得柳国公府对待自己的态度仅仅是因为管府存在在那里,自己的父亲也存在在那里,可是现在的事实却不然。 柳亦年如今的出动,是曾月容感觉到管阔的危机而吩咐的。虽然曾月容只能算是柳亦年的继母,不过正是因为她的性格、她的人格魅力,她成为了亲生母亲早早过世的柳亦年真正意义上、心服口服的母亲,柳亦年或许有些话不会听柳国公的,但是他却会听曾月容的。 而且,当柳亦年在得知管阔的处境之后,心里面是由衷的焦急以及愤怒,那种情谊,真的就连管阔自己都没有想到。 见到柳亦年懒得回答自己,左二公子心中的不爽之情越来越深刻,冷声道:“柳亦年,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今天将会有一场浪涛席卷,你们国公府置身事外才是最最明智的做法,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焦头烂额的样子吧?” 左二公子很明显摸到了柳亦年最最在乎的人,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吩咐柳亦年的恰恰就是曾月容。 柳亦年最最讨厌的就是那样的惺惺作态,于是朝着左二公子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道:“今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你家老三,那个喜欢闹腾的左惊有着很大的功劳,而且在这之后,你们左府完全可以收敛一点,以减少面临的风浪,可是你现如今却主动再过来惹事,我就想问问你,你自己又为什么不肯置身事外呢?” “你……” 柳亦年的这一席话说得左二公子哑口无言,面色阴沉得就像是深潭,最后冷冷一笑,道:“好!好!既然你宁愿自己栽进去,那么也就别怪各府翻脸不认人了!” “怎么着,你想打我?”柳亦年用一根手指刮着脸,看了看左二公子带来的那些人,还有之前的那一百多人,计算了一下,觉得自己理应无惧。 左二公子冷笑一下,并没有回答。 府门处的王独却是脸上露出了稍许的感慨之色,心想一向冷冷清清的王府门前,在今天居然会这么热闹,什么陶太傅、柳亦年、左二公子,全部都聚集在了这里,待会儿不知道还会有谁,还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这一切,都是拜在里面养伤的那一位所赐。 局势千变万化,本来的僵持变得更加凝重,一夫当关的王独、一百多各府的混合府卫、国公府的侍卫、左家的府卫,还有更多身份各异,但是全都来头不小的人物即将赶到,造成了现如今剑拔弩张的格局,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破坏掉僵持,随后造成一片混乱。 王独皱了皱眉头,心想也是时候该到了吧,不然的话,柳亦年毕竟年轻气盛,和自己立场是一样的,但是随时随地都会乱来,所以以他一个人,还可真的顶不住太久。 …… …… 冷风萧萧,骏马萧萧。 长安的大街,在抖动。 在今天,长安大街抖动了多次,但是绝对没有这里的这一场这么浩大。 和先前截然不同的是,那浩浩荡荡的羽林军出动的场景,迎来的并不是长安百姓们的心惊胆战,而是夹道欢呼。 因为在最前面策马而行的那个人。 北唐北疆军统帅,晋王殿下李显岳,全民偶像。 同样的羽林军,若是换了一个统帅,或许就会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大概是人们相信别人指挥羽林军,只会是造成动乱的,而晋王李显岳指挥羽林军,却是平息动乱的。 因为他一直都在做着安邦定国的事情。 李显岳虽然很感激人们对他的信任,可是时间紧迫,他没能够有精力作出过多的表示,只是神情严肃地带着调来的羽林军朝着某一个方向而去。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羽林压(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空荡的地方,行军会比较方便,不过在长安曲曲绕绕纷繁复杂的大街上,的确是比较麻烦了。 他们的部队循着长街,七拐八拐,费了好长的时间,终于是快接近目的地。 “入这条街。”李显岳在心中对着自己说道。 “转弯。”他再对自己说道。 当他带着羽林军转过一个弯之后,便看到了前面的一个三岔路口处,一辆马车正停在那里,马车附近,有着七八名穿着特殊盔甲的府卫。 他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辅国大将军府的府卫。 “左府实在是够闹腾的,本以为左府的老大老二会足够明智。”他面带不悦之色。 他远远地便可以感觉得到那里的不同寻常氛围,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现象。 随着羽林军快速行进的声音传进那边的人的耳中,很明显最外面的左府府卫吃惊地望了过来。 “怎么回事,又有谁过来凑热闹了?”左二公子面色阴沉地对着后面的人问道。 本来的话,他一直都以为赶过来的会是想弄死管阔的,但是因为柳亦年的存在,他倒是开始不敢完全确定了。 不需要用眼睛看,单单听着那大地的震动声,就可以猜得到来人的气势汹汹以及不可抵挡。 如果来人是对他们不利的,那可就麻烦了。 他看到自己的府卫们都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持续着很长时间的惊愕之色,心中一沉,知道可能不太妙。 “本王可不是来凑热闹的,我是来让你们冷静一点的。” 那个很少在长安出现,但是在人们的心中记忆深刻的声音顺着冷风,飘飘荡荡地传进人们的耳中,最终竟然也有些冰寒。 那种冰寒,当然是对准备闹事的人说的。 左二公子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极为不好看。 他可以顶着许多人的压力,就像他的兄长正在前往皇宫,准备和那些朝官们一起顶着陛下压力的路上,但是唯独某些人的压力,会让他感觉到窒息。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破天荒地来到这里。 今天的事情很大,可是他不认为管阔是重点,由此,就算陛下想要来强硬的,也理应朝着皇宫外的那些人,而不会是这里。 换言之,在他看来,那个人就不应该出动,即使是出动了,现在也是跑错了地方。 于是,便措手不及。 他左二公子被很多人看作是能够让左府的光芒更加耀眼并且可以持续下去的人物,他的脑子比起左惊要灵光得多,可是人的心思是多变的,他不是神,他所预料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出现意外,晋王李显岳的出现,便是一个意外。 “左二公子,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一个明白人,长安的许多人都很看好你,但是从今天你的所作所为看来,应该是我看错你了,你远远没有像我所想的那么聪明。” 李显岳骑着那匹黑成一团的母马,停在了那里,后面是密密麻麻的羽林军,他的脸上满是微嘲之色。 是的,左家二公子的所作所为,让他感觉到很是失望,也和他从前对对方的看法有所转变。 “人在受到屈辱的时候,总是会要做出一点什么的,不然的话,闷声不响,别人就会以为他很自觉地接受那些屈辱。” 被李显岳这么评价,左二公子很不好受,但是他根本就不可能因为对方的那种说法,而觉得自己做的是错误的,他有着很巨大的反抗心理,尽管目前看来,他已经回天乏术。 羽林军出动,名正言顺,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和柳国公府的威胁不同,他们再能够怎么蹦跶? 李显岳一笑道:“可是我觉得,左惊做了那些,你又做了这些,似乎是你们自取其辱了。” “晋王殿下的这一席话好不恰当!”左二公子的脸上,神色越来越不善。 他的后面,柳亦年不言不语,似笑非笑,他看得出来,也听得出来,李显岳就算不会对管阔有什么善意,但是也不会有什么恶意。 再后面,那名满头银丝的老人说话了。 “殿下,您来得可真是时候。”陶太傅道。 他的声音平淡了下来,大概是他的气渐渐消了一些,但是那句话明显表达着不满。 陶秋出事的时候、出事的地点,不见有什么动作,然后陶秋出事之后,他们想要对着管阔发泄一下自己的愤怒,李显岳便带着羽林军出现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针对谁? 当然,那是他的想法,和事实不符。 “陶太傅,您年事已高,在这样的冷天之中,实在不应该多加走动。”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李显岳往后望了望。 在羽林军的后部,羽林截住了一些想要朝着这个方向而来的轿子马匹。 那些吩咐自己的府卫追杀管阔,却长久时间没有得到回应的公子千金们循着信息,准备气势汹汹地过来兴师问罪,可是没成想却遇见了这样的阵仗。 整整一大片黑压压的羽林军,严阵以待,那是非常严肃认真的架势,远远不是他们平日里的“玩玩”心理可以比拟的。 看见这些景象,李显岳非常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他明白,事情,就是这些人惹出来的。 “老朽的孙子成了这副样子,殿下,您说让我不多加走动,老朽怎么坐得住?” 陶太傅的脸上充斥着悲愤色彩。 李显岳依旧对着那边的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公子千金们在意着,口中却不停歇: “陶太傅请放心,我一定会给令孙一个满意的交待,只不过,在现在,双方都应该保持克制,那样子才好解决事情。” 就在李显岳和陶太傅对话的当儿,在街道那一头,被截住的一座轿子里,传来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 “羽林军出动,今天到底吹的什么风?” 声音之中,还夹杂着无尽的戾气。 正是长安有名的柔弱美人商垂柳。 面对这样的阵仗,她很明显也是被惊住了,本来想要从轿子里面出来,对着商府的那些不中用的家伙们斥责的动作也被打消了。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羽林压(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知道,前面的那些人,是来真的,而各府的公子千金们,却是来晚了。 谁都明白,在陛下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动作之前,他们还可以强行做一些事情,而一旦羽林军出动,那可是实打实的,若是他们还敢随意动弹,那就可以视作对长安维稳行动的蔑视,很有可能会直接受到羽林军的攻击。 尤其是当她听到了统帅羽林军的居然是晋王李显岳,甚至开始后悔起先前说出的那一席话出来。 缪府的轿子和商垂柳的轿子很近,里面的千金没有敢把秀首探出去,只是掀开了轿帘,脸色有些苍白地对着商垂柳问道:“垂柳,现在怎么办?” 商垂柳心乱如麻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正当他们想着这些的时候,羽林军已经整齐地行动起来,将他们这些公子千金们一视同仁地围了一圈,虽然还没有直接作出什么动作,可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怎样。 那些公子千金们面面相觑着,心中开始忐忑了。 在长安,他们肆无忌惮的同时,也害怕一些人,那些人之中,就有晋王李显岳。 李显岳算是纨绔里面的佼佼者,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和他们不一样。 面对这样的身份,他们不敢做什么,因为这是大罪。 对方的身份是其一,其二则是对方的性格。 李显岳说一不二,敢想敢做,这一点,和他好多年前敢当面指责陛下之中就可以看得出来。 再加上他的身份,那也就拥有了说一不二的底气。 “晋王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相对来说,左二公子年纪更大,更成熟,面对事情也相对冷静一些,他看着同样围过来的羽林军,半带警惕半带冷意地问道。 “防止你们做出后悔万分的行为,”李显岳瞥了他一眼,看了看面带阴沉之色的陶太傅,最终把眸光转向那手足无措的一百多名各府府卫,道:“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都抓走!” 他的声音猛然放大,就像是一道惊雷。 那一百多本来就手足无措的府卫们顿时就乱了手脚,纷纷变色了起来。 他们的底气来自于自己家大人绝对的信心,于是他们便胆敢顶着陛下的意志去杀管阔,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和大家所想的不一样了起来。 那种突发的惊变完全不在他们所考虑之中,于是便脑中一片空白。 “公子!” “小姐!” …… 在此时此刻,他们知道自己面对那个不可一世的晋王殿下李显岳,根本就没有资格说“不”,于是下意识地想要求助于自己的主子。 然而,当他们看见羽林军居然把他们家的公子千金们也全部都围了起来,那些主子自身难保,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之后,便开始绝望了。 “陶太傅,闹哄哄的对您的身体不好,您还是先且回府吧。” 李显岳策马朝着一边让了让,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国皇子作出这样尊重的姿态,若是还不领情,那可就是不识好歹,对着皇家挑衅了,陶太傅示意搀扶着自己的人,让自己转过身去,随后对着李显岳道:“晋王殿下,我们大家都相信你的人品,既然事已至此,老朽多留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只是我会一直关注着事情的进展的,至于管阔的下场,老朽必须要亲眼看到。” 李显岳笑了笑:“管阔的处理,是陛下的事情,陛下一定会给诸位满意的旨意的,至于这里的事情,那么就是我的事情,这里面不包括太傅您,所以,请吧。” 再一个“请”字,李显岳把姿态放到如此,陶太傅已经没有了多留的余地,于是对着李显岳微微点了点头,道:“晋王殿下,再会。” 看着陶太傅被搀扶着前往陶府的轿子,李显岳调转马首,再一次看向左二公子,笑着问道:“你呢?” 左二公子的脸色自然谈不上好看,沉吟了一下,才不甘心道:“一样。” 说完这句话,他强行保持着风范,好让自己不显得灰溜溜的,拱了拱手,招呼了几声,那几名穿着盔甲的辅国大将军府的府卫便跟了上去,他坐上马车,那些羽林军稍稍让开一条道来,很快就离开了。 李显岳把目光看向柳亦年。 柳亦年有些不识好歹地一笑,道:“我也走,现在我管兄养着伤,过几天我一个人来看看他应该不要紧吧?” “可以。”李显岳面无表情道。 “走喽!” 在这里,柳亦年应该算是难得的心情极好的人之一,因为最起码李显岳带着羽林军过来维稳,是他很乐意见到的现象,所以他的离开并没有多大的不甘心色彩,反而有点儿潇潇洒洒。 陶太傅走了,左二公子走了,柳亦年也走了,现如今,局面最最微妙的,便是那些各府的公子千金们了。 商垂柳蹙着细眉,在轿子里面不声不响,她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李显岳年纪比他们大,在她还小的时候,李显岳的威名便已经传遍了长安,可以说,那是她年幼时便非常忌惮的一个人物,这是一种心理阴影。 只是管阔若是就此放过,真的很不甘心啊! 正当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她听到了外面传来李显岳的声音: “至于你们,公子们、千金们,你们可以有选择,你们也许能强硬地再试一试,但是失败的话会被羽林军给当作暴民押走,也或者能够现在就马上离开,这虽然不一定代表你们最后的结局,可是最起码今天你们会是安安稳稳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李显岳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淡,他很清楚像这种事情最终会怎样,若是陶太傅等人执意追究管阔的责任,那么这些公子千金们一个也跑不了,若是管阔就那样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地一晃而过,想来也不太可能,所以这些罪魁祸首的公子千金们的倒霉是必须的。 李显岳可比不得别人,他是在北疆杀敌无数的统帅,整个人身上都充满了某种危险气息,让人恐惧,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商垂柳便听见外面有马蹄踏落的声音,看来是有谁家公子见势不妙,很果断地准备撤走了。 第三十九章 天光朗朗,却只是开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殿下,你真的要把我们的人全部都抓走?”缪府的千金脸上充斥着愤怒,声音也有些颤抖,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但是很明显她的声音已经克制了许多。 “当然,那些都是罪人,是生是死,听天由命,”李显岳的声音毫无感情,“你也可以考虑陪陪他们。” 缪府千金发出一声嘤咛,便不再出声了,她知道就算自己是一府千金,李显岳也会说到做到,一点都不会拖泥带水。 听到这些话之后,那一百多名府卫全部都勃然变色,甚至有人直接就瘫软在地起来。 他们一直都以为有着自己家大人的命令,便可以无法无天,可是没想到却触了逆鳞,引出了这个不知道怎么回事会有兴趣掺和一脚的晋王李显岳。 随着第一人的行动,还有缪府千金的出声,以及晋王李显岳的答复,各府公子千金之中的所有人都知道大势已去,零零落落的人马声,此起彼伏。 商垂柳的俏脸上,露出几丝愤怒的狰狞,转瞬即逝,紧随其后的便是空空落落,杏唇微张,道:“走吧……” 那些在今天足够闹腾的公子千金们全部都走了,那一百多名面面相觑脸色煞白的府卫们也已经被羽林军控制住。 事情看起来渐渐平息,但是那只是表面上的。 王独对着李显岳哈哈笑了一声,看起来没心没肺的。 笑完之后,他便拖着长枪,也不多说话,便进了王府大门,“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他和李显岳一起征战多年,什么礼节都是虚的,放在心里面就行了,他们之间随意的兄弟之情胜过上下级关系以及将军和皇子身份。 李显岳冷冷地瞥了那些先前还群情激奋,如今全部都呆若木鸡的府卫们,声音很是无情: “押走,下大狱!” 三百多名羽林军,押着一百多名杂七杂八的府卫,像是游街一般在长安大街上的情景,蔚为壮观。 长安百姓们在欢呼雀跃为晋王李显岳疯狂的同时,颇是吃惊。 但是总的来说,他们还是很满意的。 今天发生了那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他们以为长安抽风了,没有人治得了了,但是却不是的,因为最后还是那一位他们非常尊敬的皇子收场了,真正的解决了事情。 天空的阴霾越来越淡,渐渐可以感觉到几缕金光在柔柔地散射在四处。 虽不至于说是云开雾散,但天光总算是朗朗。 …… …… 管阔休息了大概一个时辰。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他入睡之前,他只见到王独一夫当关的场景,那种场景对他很不利,不过他居然睡得如此安心,难道是他潜意识里也相信王独的能力? 他不明白。 他艰难地起身,这时才感觉到刺骨的疼痛遍布全身各处,那是在战斗的时候都不曾感受到的。 只是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一位锦衣玉食的管府公子了,更不会想着叫自己的丫鬟仆役扶他起床。 他自己穿好了衣服,缓慢地站起身来,隐约听到了外面王独和计光的声音,同时也看到了映在门上的几道身影。 “那小子该不会就这样死了吧,睡了这么久,他也不至于这么没用吧?” 王独宏大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 管阔摇了摇头,这个家伙对自己其实是很关心的,但是从对方的语言之中表达出来,便变了味道,实在是让他无奈。 “将军说笑了,他伤势严重,换作常人,早就昏迷过去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够恢复神智。”计光笑着回答了。 他们大概是生怕吵醒管阔的休息,都距离比较远,若不是管阔已经醒来,还可真的不一定能够听清。 他缓缓走上前去,“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外面已经放亮的天色映进他的眼帘,让他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 外面的空气很清新,光线也很温和,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还活着,实在是觉得挺美好的。 计光和王独他们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啧。” 王独的戏谑之色越来越浓。 “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也不多休息一会儿,要是死在老子的府里,可实在是不吉利。” 管阔有些无言,这家伙说的话前后矛盾,摆明了是变着法子嘲讽自己啊! “各府的人呢?”他没有对着王独顺话说下去,因为他知道这样没有结果。 “若是他们还在,那么早就站在你的床前了。”王独撇了撇嘴。 “结束了吗……”管阔缓缓呼出一口气,虽然天光大亮,可是他的心中依旧很不安定,总是觉得很是郁结。 “估计这才只是开始。”计光的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管阔的神情凛然了一瞬,“这才只是开始”,这句话,他似曾相识,就是他自己都想到过,然而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风浪,他一直以为以后会小一些,可是现在计光却说这依旧只是开始,这怎么能够让他安定下来? “你这段时间好好地在府内休息,事情闹得这么大了,怎么可能就那样简简单单收场?你还得接受接下来的风雷。”王独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大步昂然地转身离开了。 管阔看向计光。 计光等许多人都在看着他。 他觉得满身都是寒意。 …… …… 夜色渐渐降临了。 皇宫璀璨。 寒意夹杂着朦胧。 人生本来就是朦胧的。 白天刚开始义愤填膺的大人们之中,已经有一片片的东倒西歪。 但是他们还在坚持,他们就在和陛下比谁能够坚持得时间更长一点。 若是那么多朝官倒下,明日就算北唐不至于瘫痪,那么总也会有着极大的毁灭性。 陛下承受不起。 伴随着冷意的飘飞,那座在晚膳时刻号称要去服侍陛下的轿子去而复返,随后在夜幕与光辉里,那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公公袖中藏着圣旨,缓缓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龙且与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把头艰难地抬了抬,又把身子往厚实衣裳里面缩了缩。 他知道应该有结果了,只是不知道会是怎样的。 (本章完) 似乎快要一百万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刚才随便看了看字数,居然快要一百万了,转眼之间居然扑街扑了这么久,果然是时光匆匆啊,放心大家,虽然读者屈指可数,但是也挺让我感动的,我保证会在完结的时候太监,并且坚决不烂尾。 不得不说,在创世写架空历史,而且是像我那种的架空历史,挺难的,愿意看我那种类型的,也挺少的,创世的历史大多数都是三国,然后以三国演义为基础,左小乔,右大乔,中间甄宓,一会儿孙尚香,一会儿蔡文姬的,嘿嘿嘿。 那样的书,不说好不好,不过在初中时候,早几年的那些时光,我是挺喜欢看的,但是现在嘛,是不看的了,而且也不会去写,大概是意识到那终究只是脱离现实的一场金迷纸醉,也可能是老了吧,知道还是好好找个真真实实的女朋友踏踏实实点最好了,哈哈。 北唐风云里,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够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都会有一些鲜明的个性,让你们意识到他们都是不同的人,而不是像不少小说里一样,似乎整本书的角色都只有那么几个模板。 在网络小说里,因为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在业余放松,所以比较深沉的作品比较少,我的文风可能更多的是受到一些传统文学的影响,所以可能不太适应这股潮流,但是我希望我能够写出自己想写的东西,而且我也知道有不少人在静下心来的时候,也不愿意看那些千篇一律一路火花带闪电的舒畅情节,我就希望能够将我看过的那些传统文学的大家们的情怀拙劣地展现出来一些,因为我不太希望那些精彩就这样仅仅留存在我的心里,然后于爽文浪涛之中被磨得黯淡无光,在此,隆重推荐高光的《西施》、《孔子》,李森祥的《卧薪尝胆》、格非的《望春风》。 至于网文里,我看过最好的可能就是猫腻的《庆余年》、《间客》、《将夜》,还有辰东的《神墓》了吧,《神墓》可是我接触的第一本网文哦~嗯,推荐几本女频的,叶迷的《十里红妆》、《木玉成约》、《门当户对》,还有戈鞅的《江湖美男谱》,书名可能比较那个啥,但是内容是武侠,这两位都是大才女啊。 不吹了,码字去了,大家晚安。 第四十章 今夜风雷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可是很爱惜自己的,这么冷的天,陛下既然放话可以给他们添加衣裳,何乐而不为呢? “哎呀,你们可真是能闹腾啊!”彭公公被宫廷禁卫搀扶着,步履蹒跚地缓缓来到,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等着他,也等着陛下的旨意。 “陛下已经决定把管阔下大狱了,怎么样,诸位大人满意了吗?”彭公公道。 龙且与的神情微微一凝,看向身旁的那几位大人,发现他们也在面面相觑。 这个结果,他们可喜欢了,喜欢极了,但是为什么总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呢? 他们很想把管阔千刀万剐,可是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至少在最近不太可能,他们也很清楚陛下对待管阔的态度,于是他们觉得管阔就算会受到惩罚,可能也是革职,把什么乱七八糟的“城管校尉”全部都拿掉,但是没想到…… 没想到,陛下直接就决定把这家伙下大狱了,为什么就砸摸着有点不太对头呢? “不满意?”彭公公脸上的似笑非笑蓦地消失了,变得冷然起来,他的声音尖锐而充满了威胁性。 龙且与笑着摇了摇头,对着皇宫的方向跪拜下来,高呼道:“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由他引领,周围的那些朝官们把疑虑全部都放开了,心中也渐渐变得舒畅起来,最起码现如今,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他们忌惮于管阔背后的力量,由此要把管阔给除掉,现在看来,这只手,很有可能是要被斩断了。 陛下可能舍不得杀管阔,甚至是处理管阔,但是他们不需要更多,只需要管阔被下了大狱,那么就什么都好办了。 只要他们齐心协力,那种事情,何愁办不成? 管阔被下大狱是给他们创造条件,接下来,就看他们翻手覆手的能力了。 “哎——” 彭公公叹了一口气,拢了拢袖子,回到了轿子中。 当轿帘下去的那一刹那,他却忽然变得笑眯眯起来,似乎是见到了某种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只不过,没有哪位大人可以看到了。 当他的轿子缓缓离去,朝着远方的镇武将军府而前,消失在夜色里的时候,皇宫外面,诸多大臣在下人的扶持下起身的声音之中,传来了一阵酣畅淋漓但是有些阴森恐怖的笑声: “哈哈哈!管老贼,你看看你家儿子,他就快要完了,你也会有今天,断子绝孙啊!” 文月九仰天的脸上,除了笑容,还有狰狞。 他很清楚,在长安的朝官之中,期望留下管阔那条小命的人屈指可数,而事已至此,只要管阔被下了大狱,生米煮成熟饭,接下来就是他们诸位大人表演的时刻了。 “小样的,弄不死你!”他在心中想到。 当他得知他的宝贝女儿被管阔伤成这个样子的时候,怒火直欲上九重天,而且因为陛下的坚持,而得不到发泄,然而,好在,总算是有现在! 周围义愤填膺的朝官们面色纷纷缓解了下来,他们互相之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不需要说些什么,便心中自明。 …… …… 管阔吃完了饭,在庭院里面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实在是不好受。 不过他发现,白天里的阴霾在而今已经彻底消散了,天上繁星点点,清晰透彻。 明天将会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 晋王李显岳已经出手,长安各府不会再有胆子作出什么动作,计光等人自然已经离开,王独坐在府门外,和自己的老父亲谈心,也不知道他们爷儿俩能够谈出点什么名堂来。 王拳霸难得一次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用手撑着下巴,安安定定地听着他讲故事。 “织女和牛郎就这样被狠心的父母分开,因为仙女是不能够和凡人成亲在一起的……” 管阔指着天上的星星,声音清淡地对着王拳霸讲故事。 “那么织女漂不漂亮?牛郎力气大吗?厉害吗?有你和爹爹那么厉害吗?”王拳霸打断他的话忽然问道。 管阔正讲到动情之处,没想到王拳霸却给他来了这么一出,顿时就变得不爽了起来,语气不善道:“厉害厉害厉害,你就知道打打杀杀的,人家牛郎是种地的,他家的牛力气都比他大,他又没有必要练练拳脚对着地皮撒气,哪来的厉害!?” “唉,怪不得织女的父母不喜欢他,原来他不会武功啊!”王拳霸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管阔满头黑线,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就在他无意间的抬眼,忽然看到,大大咧咧地坐在府门前和父亲瞎扯的王独站起了身来。 王独从来都什么都不在乎,在舒舒服服地坐着的情况下更不会因为一些在别人看起来很大的事情而特意站起身来,所以现在看来,他一定是见到了什么不能够淡定的事情或者人物了。 管阔停止了和王拳霸的瞎吹牛,竖耳细听,听到了外面的盔甲碰击声。 在北疆这么久了,对于这种类似的声音,他已经非常敏感了。 于是他满怀着疑心,朝着外面走去。 …… …… “……行为失当,造成长安混乱,实乃汝之罪责……虽功劳不小,却难掩过失……着拿往京兆尹大狱关押,等待审责,钦此。” 彭公公那尖细但是苍老的话语在耳边回荡,却顿觉模糊,显得有些飘渺。 管阔的神情的确是非常恍惚的。 惩罚这就过来了?这实在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啊。 在今天遇到那些公子千金们之前,他并没有想到今天会遇上很不好的事情,但是在爆发冲突之后,他很清楚就算冲突平息,自己也不会善了,可是没有想到,居然来得这么快,而且……他有些难以接受啊! 下大狱?这实在是一个好决定,但并不是对他而言。 在默默地听完圣旨之后,王独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道:“这不公平。” “镇武将军,难道您想要对着陛下的旨意指手画脚吗?”彭公公将圣旨递向管阔,同时对着王独问道。 (本章完) 第四十一章 千夫所视(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为什么会是他,然后会是这样的一个决定?”王独并没有因为彭公公那一句有点威胁性质的话语而马上收敛,而是又问了一句。 “陛下的旨意,至高无上,遵从就行了,陛下的圣心,常人岂可揣度?”彭公公对着他提醒道。 他很清楚王独的为人,也很清楚王独是一个北唐需要的好将军,所以他也不希望王独因为自己的性格而遭受到不好的事情,对于陛下旨意的态度,他是必须要对着王独提醒的。 虽然难以接受,也很艰涩,可是管阔还是不得不接过了圣旨,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缓缓的,他又苦笑着,有些释然了——长安各府齐动,雷霆之势,实在不是现在一无所有的他可以对抗的。 “各府的大人们好手段。”他叹息了一口气,又不无嘲讽道。 “陛下怎么可以轻易妥协?”王独将拳头紧紧地攥住,面上出现了一丝狠意,可能他不是像柳亦年一般意气用事的毛头小子,但是并不代表他不会感到愤怒。 “王将军,我再一次提醒你,陛下的决定,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动摇,他的圣心,请不要妄自揣度。” 王独冷冷地哼了一声,忽然朝着府里面喊道:“王安,备马!” 王独的父亲倒是很愿意做这些事情,可是王独根本不可能朝着自己的父亲真的呼来喝去,王府内虽然仆役极少,但是也是有的,那个王安,便是王独的一个亲信。 王安的动作很迅速,很快便把王独的那匹战马牵了过来,王独就这样面带冷意,当着众人的面,不多言语一声,翻身上马。 彭公公直到这个时候脸色终于是变得严厉了起来,呵斥道:“镇武将军,请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冲动之下做了蠢事,陛下已经就寝,你想要去做什么!?” 王独直接策马,战马的前蹄高高跃起,发出一声嘶鸣,便往前面奔腾而去,即使是那些宫廷禁卫,也一个人都不敢拦住他。 “彭公公放宽心,我去找晋王殿下……” 他的声音越飘越远,人也很快就消失不见。 彭公公蹙了蹙眉头,看向管阔,展颜一笑,道: “请吧,管校尉。” 管阔知道彭公公比较喜欢自己,所以他不明白彭公公为什么现在还笑得出来,只是他知道暂时自己回天乏术,只能够坐以待毙,于是对着靠近过来准备擒住他的宫廷禁卫们看了看,道:“我要不要先把圣旨找个地方保管好?” “不用,带到狱中去吧。”彭公公摇了摇头。 “彭公公,这是怎么回事?”王独的父亲一直都在旁观着,没有说话,直到看着那些宫廷禁卫把管阔上刑具,才开口问道。 “王老,陛下的圣旨里已经说的很清楚很明白了。”彭公公瞥了他一眼。 “可是我相信还是有许多人都不明白。”王独的父亲摇了摇头。 “陛下自有定夺,你们若是能够轻易明白,那么陛下就不是圣心了。”彭公公有些意味深长地一笑。 接着,他回过身去,道:“把刀解了,把人押往大狱,走吧。” 他带来了整整二十多名宫廷禁卫,就算是管阔想要反抗,也不容易,更何况,管阔已经受了重伤。 管阔任由着他们戴上枷锁,又把秦杀解下,没有再多加言语。 既然陛下已经下了旨意,那么就是整个北唐的意志了,反抗只是徒劳无功,虽然他和王独等许多人一样,实在是搞不明白陛下到底是怎么了。 也许真的只有陛下自己才知道。 冷风萧萧,心中有些迷茫,他告别了王老,随着彭公公的轿子缓缓往前。 拐了几个弯,彭公公的轿子也与他分道扬镳了起来,因为彭公公要回皇宫了,下大狱的事情,不是他能够管的。 一些禁卫护着彭公公而去,剩下的十几名宫廷禁卫簇拥着他,沿着长街,两旁都是府邸,还有一些普通的民居。 各处灯火依旧,他依稀可以看见窗内的一些长安百姓惊讶并且疑惑地看着他被就这样押走。 他的脸上有些火辣辣的,这是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不应该有的感受,可能是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突然了,突然到他都没有来得及产生淡定的情绪。 当路过已经黯淡无光的白府的时候,府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里面出现了白云里那张笑嘻嘻的脸,那家伙往后指了指。 随着白府的形形色色的人看戏似的涌出来,管阔皱眉往后一看,看到了后面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跟了不少人。 看那些衣着打扮,应该是各府的人。 陶秋文雨朦龙飞等人已经受了重伤,可是左惊却是带着脸上的伤痕,骑着马跟了过来。 他下了马,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的,歪了歪头,嘲讽道:“啊,管阔,做了错事被抓起来了,好难看啊,想必比本公子今天难看多了!” 管阔感受着四面八方那些过来看戏并且仇者快的目光,心中也渐渐缓和了下来,他回头,又歪了歪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懵懂的少年,只是因为谁都知道他这是故意装出来的缘故,于是看起来非常的可恶。 “你长得真丑!”他道。 左惊对于他如今的境遇表示很难看,可是他直接就对左惊这个人表示很难看。 后面,一座轿子里,一位衣着鲜艳,像是天仙一样的美人儿莲步款款,带着丫鬟仆役们而前,她嫣然一笑,百媚横生。 在她的脸上,实在是很难得会有这样舒心的笑容,因为她一般都是戾气居多。 “管阔,事已至此,陛下不再相信你,更不会再维护你,你已经死无葬生之地,再逞口舌之利,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意义。”商垂柳美丽的眸子细细地眯了眯,出现了几许略带舒适的慵懒。 “有没有意义,也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只是我口中如何说,你又能奈我何?”管阔看着这一位被虚伪的漂亮外表装饰着的丑陋女人,把她定义成为了事件的罪魁祸首之一,又继续道:“我还是坚定自己之前的那个看法,那便是:如果你们商府完了,那么你会比我更惨,不是被好色之徒掳回去成为玩物,就是饿死冻死许许多多种死法,死在长安大街上,因为我相信没有出去看看世界的你,就连走出长安城、死在长安城外的勇气都没有。”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 千夫所视(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住口!”商垂柳脸上的畅快之色瞬间就烟消云散,用纤纤玉指遥遥地指着管阔,娇躯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每个人都会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理阴影,比如说管阔的那一夜,比如说左惊和他父亲女人不可不说的故事,比如说文雨朦被管阔用赏美的目光看待过。而商垂柳,很显然对于管阔说商府完蛋之后她的遭遇阴影面积特别大,大概是她自己都很迷茫,一旦商府完了,自己应该怎么办,尽管她很自负地告诉自己商府的荣光会是永恒的。 管阔没有再对着她多说什么话,而是转头,看向站在白府府门前的白云里,问道:“小赤佬,你想骂什么?” 再一次听到这个称呼,白云里的脸色马上就阴厉下来,但是他比起商垂柳的那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却是远远不及。 大概是他虽然是这里最有资格仇恨管阔的人,可是在白府没落了之后,他也变了许多。 “尽管最近的一段时光我比较痛苦,”白云里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意,缓缓道,“可是最起码今天我很高兴。”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用在你管阔的身上,很是恰当。” “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长安了,这或许不太好,但是,在离开长安之前的最后一段时光里,可以看到你死的很难看,那可是人生一大快事,哈哈哈!”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他就真的仰天大笑起来,笑得酣畅淋漓,这一段时间的阴沉让他郁郁寡欢,长安美人如此之多,温柔乡如此之好,他真的舍不得,他都不知道离开长安之后的自己应该怎么活,但是直到今天,看到那个把他们白府害成这样的人栽了,他感觉舒畅极了。 “哈哈哈哈哈……” 白云里的笑声不停歇,他要把这几天以来的愤懑以及今天的欢快发泄干净,不然的话,今夜这么冷,他特意离开暖炉,开门走上大街,岂不是太亏了? “要我说,面对这样惨无人道的罪犯,我们长安人难道不应该朝着他扔烂菜叶吗?” 一名公子意气风发地朝着四面八方张望了一下,开口道。 长安百姓们或许在平日里看到这样游街一般的场景,会很乐意凑凑热闹做这些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们却并没有这种心情。 他们全部都默声不响地躲在屋子里,透过窗口看着这一切,神情复杂。 时间会让人变得太多,也会磨灭仇恨以及激情,到最后剩下的情感,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从前对管阔很有恶感,同时因为管府的原因,那种恶感可以变得理所当然,并且持续很久,然而管府覆灭之后,如同管阔所说的那样——他们没有仇恨管阔的理由了,因为管阔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管阔回来并不长的时间,他做了不少骇人的事情。 在这其中,陛下决定要对付各府的公子千金们,叫这些小家伙们长点记性,知道长安究竟是谁的。 这样的决定,长安百姓们在过去的时光里,实在是想也没有想过,所以他们几乎被幸福冲昏了头脑,觉得管清和栽掉之后,他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临了。 他们在长安生活了那么多年,世世代代,也遇到过许许多多不公平的待遇,那里面有着不少的比例便是那些公子千金们带来的。虽然大多数人的一生都很平淡,可是他们看着自己周围的人受到过各府偶尔的欺压,总是觉得很不好受。 于是他们很欢乐,因为陛下决定有所动作了。 做出动作的人物,就是管阔。 即使他们并不怎么看好管阔,但管阔做的事情正是他们喜闻乐见的,那就罢了吧。 然而那种欢乐并没有持续多少天,因为陛下下诏不多久,而管阔执行的第一天,管阔就被各府的合力给放倒了。 那些府邸这样不可一世,威逼之下,即使是陛下都得作出退步,而管阔,他们觉得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于是,他们的心情很压抑。 可能并没有什么群情激奋,但是总会有一点淡淡的忧伤。 希望是美好的,过程是曲折的,但结果是不可能的,我们做了一些醉人的梦,醒来才发觉阴暗依旧,生活还是照常而过。 人生就是这样,转了一个圈,便又回来了,圈子里面,是坑。 许多年以前的一位圣人就以他的经历告诉了世人这个深刻的道理。 他在雨中离开母国,带着六个弟子,告别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他在周游列国之际看到了多少悲欢离合,也看到了多少翻云覆雨的人物,还有多少凄美苍凉的乱世佳人。 十四年后,他又站在了故乡的土地上,遥看双脚走出的那个圈,眼睛迷茫而悲伤。 圣人况且如此,更何况庸人呢? 白府、龙府、商府之间的一个小角落里,黑暗之中,走出来了一名老妇人。 她的眼神告别了往日里的阴狠毒辣以及仇恨,剩下的唯有温情。 她跨着一个篮子,无视周围那些还在大笑着的公子千金们的目光,也无视躲在屋内的长安百姓们诧异的目光,缓缓靠近了那一块遍布宫廷禁卫的地方。 那边的宫廷禁卫拔出刀来,想要拦住她,却被他们的宫将制止住了。 盔甲声声,那名宫将神色复杂地往前走去,来到妇人的身前,开口问道:“做什么?” 其实在他知道今夜要做的事情,也感觉到长安百姓们的目光之后,便已经大概知道了妇人想做什么了,可是他领了陛下的命令,身不由己。 “他已经没有家人了,他是长安人,那么长安人就是他的亲人,入狱之前,送别是应该的。”那名老妇人说的话很是不可理喻,可是她的眸光中却都是理所当然。 “哈哈!真是一个蠢老太婆!”白云里看着她在夜色之下不太明晰的脸庞,越来越觉得她可恶,也觉得她长得像一个老妖婆,特别的难看。 “我不接受一个畜生的羞辱。”老妇人神色平静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连看都没有看白云里一眼。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 千夫所视(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老妇人,说得好,他就是一个畜生,小畜生!” 后面的公子千金之中,传来几声零零落落的嘲笑声,他们各府的老爷明争暗斗,各府的小主子之间明争暗斗也是家常便饭,如今虎落平阳的白云里,恰恰是仇家们最最喜欢的嘲讽对象。 “死老太婆,你说什么!?”白云里知道白府已经大势已去,再和那些公子千金们斗那是自取其辱,但是区区一名寻常百姓,他必须会睚眦必报。 他的手挥了一挥,身后的白家下人们便纷纷露出狰狞的神色,作出一副就要冲上去把妇人撕成碎片的架势。 那名宫将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喜,沉声对着白云里道:“怎么,管阔他咎由自取,白公子,你也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过代价了,难道,你还想当着我们的面当街行凶,叫我们把所见所闻告诉陛下,也或者你羡慕管阔能够让我们这些宫中的禁卫亲自押解,也想要得到相同的待遇?” “你……”白云里的脸上阴晴不定,但是看着这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宫廷禁卫,最终只能选择了暂时忍气吞声,白府已经这样子了,他可不想再玩得大一点,把白家真的玩完。 “老妖婆,算你走运,你等着!”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示意身后的白家下人不要轻举妄动,便带着冷意袖手旁观起来。 看着那名现身的老妇人,管阔皱了皱眉头。 她的女儿已经死去,为了复仇,她隐忍了那么久,她现在当着白云里的面现身,而且还直接就对着白云里恶语相加,这真的让他担忧对方会不会暴露然后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掉。 宫将考虑了一下,侧身让开,老妇人跨着篮子,来到管阔的面前。 周围长安百姓的沉默和那些公子千金同下人们的一唱一和拼命嘲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妇人和他的话也很难被人更远的人听见。 “你不应该出现。”管阔看着她道。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又会怎样,送送你而已。”妇人道。 “这不值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有的时候,做出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一味隐忍,心里面舒畅了许多。” 管阔笑了笑,没有应话。 “你觉得自己会如何?”妇人转而问道。 “不知道,可能会死,也可能会安然无恙地出来,不过长安想要弄死我的人不少,要想活着出来,若是陛下不做出点别的事情的话,可能会有点难度,看着办吧。”管阔的心渐渐平静了一下,迷茫的时段过去了,事情已经到来,那么就只能够选择接受。 妇人沉吟了一下,把篮子往前送了送,道:“吃。” 那名宫将示意了一下,一名禁卫走上前去,对着篮子检查起来,最终没有发现什么,便又离开了。 “谢谢你的好意,我刚吃过。”管阔笑道。 “那就带走,”妇人道,她转头看了看那名宫将,问道:“可以带走吗?” 那名宫将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在里面可能没有什么好吃的,”妇人继续道,她的眼中渐渐充满了温情,“带走吧。” 管阔听着她的声音,想着她失去的比自己还要年轻一岁的女儿,又想起自己的母亲,忽然眼睛有些发酸,于是背过了身去,缓了许久,才又转过来,接过篮子,道了一个字: “好。” 妇人上前几步,拉过他的手,摊开他的手心,在他的手心里开始写字。 除了他们两个人,谁都不会知道她写的究竟是什么。 写完之后,妇人后退了几步,深情地望着他。 那名宫将往前几步,站在了她和管阔的中间,对着她道: “好了吗,你可以走了。” 妇人点点头,转过身去,朝着人群外面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白云里对着几名下人使了几个眼色,那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同样消失,可能是跟了过去。 那名宫将很显然是看到了这些景象,蹙了蹙眉头,却最终叹了一口气,他可以在事情发生的时候阻止,却无法在别人有着想法、还没有实施的时候做更多。 管阔也看到了这些景象,但是神情却很是自然,刚才妇人在他手心里写字,他便已经知道了这些。 在这之后,他们离开的一段时间里,白府的人会寻找到妇人昔日的藏身之处,但是他们会发现那里面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在愤怒地破坏掉一切之后,他们也不会寻找到妇人的踪迹,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妇人的动作就像是一个引子,那些神情复杂但是默声不响地躲在屋子里的普通长安百姓们,陆陆续续地有人出来了,他们不会像妇人那样做一点什么,但是最起码他们会用目光为管阔而送行。 “管阔,祝你有去无回,死无全尸!”缪府的千金嗤笑一声,对着开始转身行走的管阔喊道。 “同祝。”管阔就着枷锁,艰难地拿着篮子,根本就没有心情多加理睬这群人。 面对他们,他是愤怒不高兴的,但是事已至此,一切都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他应该这样想:简简单单的一次入狱,白云里、商垂柳……许许多多有身份的公子千金们全部都为他送行,这样的阵仗,实在是何德何能啊! 就像千万长安人送他去边疆一般,这也算是人生一大排场了。 今夜,群星璀璨。 今夜,无数人难安。 有人兴奋,有人悲伤,也有人叹息。 但是,这又如何,生活还是得继续,我们还活着,岂不是吗? 那些公子千金们对着他的嘲讽在继续。 长安百姓们默声不响地为他送行,和几个月前的春天里不一样,他们竟然看起来显得有些舍不得,同时也情深意重。 谁知道呢? 那就这样吧。 …… ……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与尔同消万古愁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人渐渐稀少了,因为夜深了,人们虽然难眠,但总算是应该入睡了。 空旷寂静的长安大街上,除了四处的灯火还有一些在暗中观察着的人们,便只剩下了十几名宫廷禁卫以及戴着枷锁的管阔。 宫将询问过一次管阔是否要给他拿着篮子,管阔却拒绝了。 宫将嘲讽了一句:你还怕我跟你抢吃的?我也已经吃过了。 管阔笑了笑,觉得这一名宫将还是挺有趣,也挺让他喜欢的。 他抬眼,见到了京兆尹府衙檐下的匾额。 在回到长安的那不多几天里,他已经好多次和京兆尹府衙打过交道了,所以竟然对这个建筑物有着一种老朋友般的感觉,这一点,和纪晓光无关,因为这个建筑是没有生命,也没有恶意的。 在一般来说,没有案子的京兆尹府衙,纪晓光应当关门闭户休息了,可是今天却不一样,那里灯火通明。 纪晓光的身体照理来说并没有恢复,而且这么冷的天,养尊处优的他也不应该还待在外面,可是从府衙里面,却传来了他意气风发吟诗作对的声音: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管阔看到,许多衙役中间,纪晓光举着一壶热酒,朝着口中抿了一口,那一双三角眼都舒服地眯了起来,他一边吟着,一边笑吟吟地往前踏了一步。 他的笑吟吟,正对着府衙门外的管阔。 管阔知道,这老东西是故意的。 “将进酒,杯莫停……” 纪晓光再次摇摇晃晃地往前几步。 他的那种摇晃很明显是假的,于是管阔便觉得自己特别想打他。 不过管阔明白,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落得这样的下场,纪晓光想要嘲讽他,他也只能够接受。 “贤侄啊,要不要来一点?”纪晓光终于在宫廷禁卫们的冷眼旁观之中摇晃出了府衙大门,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管阔,笑道:“与尔同消万古愁啊!” 管阔笑而不语。 他的笑,可能并不是没心没肺,只是觉得这么做可能看起来不至于那么让纪晓光欢乐一点。纪晓光最愿意看到的,大概便是自己怒火中烧,冲着对方破口大骂的情景吧? 纪晓光依旧笑吟吟的,他再往前一步,把酒壶往前送了送,问道:“怎么样,来一点吗?” “我不喝酒,”管阔摇了摇头,又道,“纪大人最近身体不适,还没有恢复,喝酒对身体不好,我劝你还是适量而止。” 纪晓光呵呵一笑,身体站直了,不再摇晃: “如此良辰美景,不多喝点,实在是浪费啊!” 他把脸往前凑了凑,声音减小,看起来神神秘秘的:“贤侄啊,你知道是什么样的良辰美景吗?” 管阔盯着他的脸,几乎辨清楚了他脸上的那些皱纹。 虽然养尊处优,但是太过处心积虑,人还是衰老得快啊! 见到管阔不说话,纪晓光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管老贼将会断子绝孙,此情此景,宛如天上宫阙之美!” 管阔还是笑了笑,也还是没有说话。 不过他身后的那名宫将终于是忍耐不住了,皱着眉头开口道:“纪大人,时候不早了,我等完成了陛下的任务之后,还需要回去守护皇宫,还望体谅。” 纪晓光作出一副现在才回过神来的样子,转向那名宫将,告歉道:“将军,是本官糊涂了,需要我做什么,必定鼎力相助。” “需要您府衙的一些人,不过今日白天应该有宫内的人去大狱里探过了。”宫将道。 纪晓光点了点头,道:“陛下的旨意,本官自然不敢相扰,今日宫内去大狱,我也并未多加探究。” 今天夜晚之前,傍晚时分,的确有宫里来人前往大狱里面过,对着他告知了一声,当时他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后来才晓得与管阔有关系,那些时候他喜出望外,虽然并不理解在抓捕管阔之前为什么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宫里来人特意去大狱里准备什么,但是他也并没有去多看。 如今那名宫将点出,他也就是确认一下。 “还有,纪大人,你也需要跟着去一下,不知意下如何?”那名宫将说着,查看了一下纪晓光的脸色,似乎是想看看他是不是愿意。 那是陛下吩咐的,那么他就照说照做。 纪晓光看了看管阔,看到管阔面色平静地看着自己,不禁哈哈一笑道:“何乐而不为呢?” 能够亲眼看着管阔被下大狱,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那是人生一大快事,何乐而不为呢? 尽管天气够冷,尽管他的身体在那一跪之后还很虚弱,但是他心情好,笑一笑,十年少,整个人也就有了精神,跟上去看看管阔在自己京兆尹的大狱里面会是如何的神情,那是可以让他感觉更好的好事情。 “既然如此,纪大人,请。” 那名宫将朝着纪晓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带着京兆尹的衙役先行一步。 纪晓光双臂张开,大袖一展,仰天再次大笑一声,转过身去,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一名衙役,朗声道:“走啊,备轿!” 他是纪晓光,是京兆尹大人,今天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好日子,他对管清和的情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但总之时间这么久了,也已经变味了,然而管清和已死,管清和的儿子在得罪过他之后,现在看起来也活不长了,岂不快哉? 他要风风光光地送管阔上路。 轿夫的动作很快,也许是纪晓光在得知有关管阔的这一消息之后,已经准备了许久,就是在等待这一刻。 他的大轿开路,往着大狱而去,后面是密密麻麻面色严肃的宫廷禁卫,里面簇拥着因为伤势而面色依旧苍白,落寞的管阔,那一位曾经的中书令之子,如今不知前路的罪犯。 他们伴随着夜色以及今夜无眠而躲在屋内观望的长安百姓们的目光,一路而前,或许在情绪复杂的百姓眼中,他们的身影,如同鬼兵借道一般诡异绝伦。 …… ……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老鹰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大狱外面,那些狱卒早早就感觉到了远方的动静,带来了他们的典狱长,一同站在外面等候着。那名和纪晓光极为熟悉的典狱长的脸上,正满带着古怪的神情。 本来的话,纪晓光本人,还有宫廷禁卫押解,似乎并不能够让这一位典狱长亲自到来,只不过在今天夜晚之前发生的某些事情,让那人实在是心中复杂得很。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同纪晓光做一些交流,哪怕仅仅是眼神交流。 不久之后,纪晓光那处在前面的大轿抢先赶到,他看到,这一位京兆尹纪大人一脸的意气风发,同前几天的萎靡不振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有些诧异,并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又转而想到不知道这一点和今天夜晚之前发生的那一件事情究竟有没有关系。 “老鹰,来客人了,重要客人啊,昔日中书令之子啊,在今天白天还在翻云覆雨的,大人物!” 纪晓光一边下轿,一边朗声大笑道。 在起初,听到纪晓光的这么一句话,被称作“老鹰”的典狱长还没有反应过来,神情有些懵懂。 “大人物?”他皱眉自语了一句。 紧接着,他便看到纪晓光的轿子后面,被宫廷禁卫们簇拥着,确切来说是押解着的那一位。 正是管阔。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醒转过来纪晓光方才的那一席话究竟是怎么回事,脸上出现了几许诧异。 他和这些事情,还有这个人物都没有直接关系,自然不像各府的千金或者纪晓光等人特别关注,于是他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管阔被抓的消息。 那些情景冲淡了他之前迫不及待想要和纪晓光进行的交流,短暂忘却了。 押解管阔的那名宫将面色冷峻地对着老鹰问道:“大人,今天白天宫里来人,那件事情办好了吧?” 纪晓光正在忘乎所以,并没有在意这边的话语以及典狱长的面部表情。 老鹰拱了拱手,道:“陛下的旨意,自然是办好了,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既然办好了,那就好,现在就让这一位进去吧。”那名宫将面对老鹰的提问,神色不变,因为一切他都已经心知肚明,就像那一个还笑得出来的彭公公一般。 但是他的这一席话带给老鹰的改变却是由诧异变为了震惊,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傍晚时候宫里来人吩咐做的那一件荒谬而且令人充满了疑问的事情,居然就是为了这一位! 管阔默声不响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也看清楚了他们的神情变化,心中有些狐疑,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觉得不快之感已经消减了许许多多。 他已经下过一次大狱,其实如今想来,也并非多么的难受曲折。 大概入狱的最大折磨在于自己心里那些过不去的坎吧。 纪晓光笑眯眯地遥望着戒备森严同时因为夜晚的降临而显得有些阴森森的大狱,脸上都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满意之色,就像是他在很多年以前的新婚之夜看到了自己漂亮的妻子。 看到纪晓光并没有要和自己交流,哪怕是眼神交流的意思,那名典狱长“老鹰”于是作罢,把那种心理放了下去。 “麻烦大人带路。”宫将对着老鹰点了点头。 见此,老鹰回应着点头,随后对着周围的几名亲信狱卒招呼了一声,便走在了最前面。 纪晓光收敛了一些笑容,但是笑意依旧挂在脸上,大摇大摆地跟在了后面,周围的那些衙役们也跟进。 然后才是那些宫廷禁卫在宫将的带领之下押解着戴着枷锁艰难地拿着篮子的管阔。 今夜星光灿烂,但是大狱周围却还是弥漫着一种阴霾冷寂的格调,这可能是长年累月下来的游离在岁月之中深沉的气息。 管阔入狱过一次,却不是这里,这里对他来讲是极为陌生的。 不过纪晓光那欢愉的神情以及态度倒是让气氛变得活跃了不少,管阔自嘲地笑着这样想到。 随着深入,阴暗潮湿的气息迎面而来,里面也只能用火把照亮,黄橙橙的,人的脸色在那种光亮之下显得有点光怪陆离甚至是诡异。 巡逻的狱卒经行之处朝着典狱长纪晓光等人稍一施礼,先是对着这样的阵仗有点疑惑,紧接着看到被一脸严肃的宫廷禁卫们簇拥着押解着的那个人,仔细辨认之后才发觉这就是最近非常闹腾的那个管阔,不禁讶然。 管阔毫不在乎他们看待自己,尤其是看待自己就那样用古怪姿势拿着篮子的动作,咧嘴朝着他们笑了笑。 那些狱卒皱了皱眉头,心想果然是青山易改,本性难移,本来以为这家伙变了,但是如今那被抓住了还不识好歹看起来似乎挺高兴的样子,实在是傻。 一路之上,大多数的牢房都是空着的,如今的北唐,尤其是长安,还是大致比较安定,至于没有后台的小人物,有些也早就被做掉了,还能够待在这里的,实在是不多。 当行了更长一段距离之后,有人的牢房也渐渐增多了,不过却并没有管阔想象中的许多人趴着牢门死命大喊冤枉啊什么的景象,那些人全部都死气沉沉的,就像是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一般,都靠在角落里,不说话,甚至连眼睛都懒得抬起,而且因为常年照不到阳光的缘故,他们的脸色都异常苍白。 这真是一个没有生机的地方。 “老鹰,你要去哪儿,难不成,对待这样的‘大人物’,你还要特意挑一个好一点的牢房?” 走了这么久,虽然依旧兴致满满,可是纪晓光毕竟已经不坐在轿子里,很少活动腿脚的他有点觉得手脚不协调,不利索起来,而且老鹰这特意要寻找一个地方的做法,实在是令他感觉到有些狐疑。 老鹰张口正要回答,那名宫将却抢在了他的前头: “纪大人,您难道忘了今天宫里来人过了吗?对于管阔,一切都特意安排好了,自然要去特别的地方。”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这就是关押的地方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纪晓光蹙了一下眉头,隐隐有些觉得不对劲了起来,但是那种情感只是一闪而逝,他渐渐释然了——毕竟陛下决定重用过管阔,即使因为群臣的压力,把这家伙放倒了,但是毕竟感情在那里,做点什么特殊的事情也是应该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为了让自己缓解一下走路这么久以来的不舒适感觉,又开始轻声吟诗作对起来: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前沿万转路不定,在许久之后,有那么一块地方,虽然范围依旧,却忽然给人一种抽象的豁然开朗感觉。 那名典狱长来到此处,沉默着,不说话。 那名心知肚明的宫将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而正在意气风发吟诗作对的纪晓光,声音戛然而止,笑容也瞬间就凝固住了,站在原处,艰涩地开口道:“这……这就是关押这个小贼的地方?” …… …… 多年以后,管阔回想起今天自己所看到的这些情景,还是会感觉到点滴温暖。 回想起纪晓光那精彩的表情,也还是会觉得好笑。 这是一件间牢房,本质和周围的其他所有牢房全部都一模一样,就连大小、外面的式样也是没有多大的不同。 但是里面却不同。 和周围,哪怕是隔壁的牢房完全就不一样,里面摆了一张床榻,还有一张案几,甚至一张雕满了花纹的木桌上,摆放了几本古籍。 东西并不多,可是比起其他的牢房,却是干干净净,被好好地整理了一遍。 这就是管阔在接下来要待的地方? 如此“关押”,岂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他是罪犯还是大狱里的二大爷? 纪晓光没有得到回答,因为现在谁都知道,这个问题完全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他们人都已经来到了这里,不是“关押”管阔,还会是关押谁的? 纪晓光带着满脸的难以置信,看向了那名典狱长老鹰。 老鹰朝着他面色古怪地轻微示意了一下。 “下了枷锁。”那名宫将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纪晓光等人的无法接受,于是没有任何的多加拖延,直接对着身后的宫廷禁卫道。 一名宫廷禁卫走向管阔,把枷锁下了下来。 管阔感觉到身体的轻松,手臂伸展了一下,这才觉得拿着篮子的动作不至于很别扭。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虽然那是王府里很普通的抗寒衣裳,但放在这大狱里,实在是太过“奢侈”了,不禁又问道:“要换囚服吗?” 那名宫将瞄了他一眼,道:“就这件吧。” “不过……”他顿了顿,又命令道:“搜身。” 管阔张开双臂,任由着他们搜身,他又没有顶着陛下的旨意越狱的想法,而且目前看起来,在这里多待几天避避外面的风雨,实在是挺不错的一个决定。 在他的身上,除了圣旨以及那些包扎之外,自然并没有别的东西。 宫将举了举手中的秦杀,道:“这把刀暂且交由陛下。” 管阔点了点头,在这个偌大北唐,若是秦杀到了别人的手里,他会难受无比,或许也只有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他才会觉得心中坦荡了。 “你受了重伤,今晚就委屈一下,明日开始会有两名宫女在大狱外的民居里为你熬药,每日送过来,你想吃点什么,也可以随时和她们说。”宫将又道。 纪晓光的眼睛都直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口中苦涩无比。 “这个……不太好吧……”大概是自己都觉得作为一名犯人被如此对待,实在是太过不好意思了,管阔挠了挠头,道。 “那是陛下的旨意,你想要违抗?”宫将的声音冷了下来。 他是对管阔,自然也是对如今心中五味杂陈,几乎要骂娘的纪晓光。 “那就这样吧,挺好的。”管阔有些无言。 然而今天的所见所闻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即使那名宫将隐晦地威胁了一把,纪晓光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陛下……这不合适!”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声音也变得有些严厉起来,“犯了大罪,罪人就要有罪人的样子,管阔这个小贼为长安带来了那么大的动荡,简直是罪无可赦,千刀万剐都不为过,陛下他这么做,实在是……实在是太过……” 他的情绪非常激动,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剧烈动了起来,幸好他强行忍住了将要说下去的那三个字—— 胡闹了…… 但是陛下这么做真的是胡闹啊! 就连管阔本人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哪里是“关押”啊?简直就像自己家一样,明日开始还会有宫女伺候,难不成,管府公子的昔日荣光,还得从这大狱里实现? 这太过嘲讽了。 纪晓光愤愤地大袖一挥,便“刷”地一下转过身去。 那名宫将冷声问道:“纪大人,你想要做什么?” “哼!”纪晓光的心情完全就被败坏了,此时此刻对着那名宫将不再露出虚伪的尊敬,而是一声冷哼,面色冰寒道:“我要去求见陛下,我也要告诉那些儿女受到这个小贼摧残的大人们,这么做是不对的!” 宫将眯了眯眼睛,嘴角泛起一丝诡谲的冷笑,道:“纪大人,先且慢上一下,今天的事情,可由不得你了,先处理管阔的事情,你的事情,押后再说。” “我的事情?我的什么事情?”纪晓光内心深处那种不妙的感觉越来越深,他的脸色非常压抑,忍不住冷声问道。 那名宫将并没有理睬他,而是看向管阔,道:“怎么样,管校尉,是你自己进去,还是我们撵你进去?” 管阔笑着摇了摇头,踏出几步,便入了牢内。 他如今真的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他这名囚犯,得到这般的待遇,简直是让他觉得好笑,并且,心中的郁闷不知道为何消散了许多。尽管那名宫将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警告自己是一名罪犯,最好听话一点,然而他倒是很乐意现在就到那一张雕着精美花纹的床榻上面试试看舒不舒服。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纪大人,你也去待着吧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居然就连刑具都全部下下来了,除了身上的兵器被收走,变成了赤手空拳,其他的恐怕和平日里一般无二。 不过他可不会喜欢那种很难见到阳光的日子,放风的时间可不会有多长。 随着牢门的关上,他总算是成为了一个狱中人,到了现在这步田地,心情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那些宫廷禁卫、狱卒,典狱长“老鹰”,还有那一位奸诈狡猾的京兆尹纪大人,恍如一个匆匆过客。 纪晓光感觉到了空气里面弥漫的那种不对劲,先前的所有意气风发全部都消散殆尽,他面色阴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到处一片寂静,那种寂静非常诡异,让他几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本官今日事务繁忙,顿觉劳累,要回去休息了。”他让自己的脸色缓解下来,扬了扬头,尽量保持着平日里那种京兆尹大人的威严架势,就要踏步先且离开这让他感觉到压抑的氛围。 但是那位宫将却比他先跨出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周围的宫廷禁卫们全部都往前紧了紧,作出一副进逼之势。 见到此情此景,典狱长老鹰同周围的狱卒还有京兆尹府衙的衙役们面面相觑了一下,眼神里面充斥着某种叫做恐惧的神色。 “你想要做什么,谋害朝廷命官,还是在这大狱之内!?”纪晓光的心“咯噔”一下,已经沉到了谷底,他的脸上已经完全就黑掉了,声音虽然冰冷一如往昔,却早已经失去了一向的淡定从容。 “本将哪有那么大的胆子,”那名宫将挑了挑眉,神情保持着那种只把忠君摆在第一位的对其他事物的古井无波,“只不过,纪大人,管校尉进去了,现在也轮到你了,这一路上,你坐着大轿,也算是陛下对你的隆恩,同时本将也是给了你十分的面子,现在,你也进去吧。” 说着这一席话的时候,那名宫将朝着管阔隔壁的那一间没有经过整理,于是显得一团乱麻,看起来阴冷荒败不堪的牢房伸出手臂指着。 纪晓光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先是牙齿歪扭着,似乎想要说什么话,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紧接着呼吸因为震惊、惧怕,甚至还有愤怒而变得急促起来。 他一边急促地一呼一吸着,一边脸上的神情变得极为精彩,同时朝着左左右右不断环顾着,似乎是想要看向谁,却并没有特定的目标,于是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他大笑两声,戛然而止,放下头颅,平视着那一名宫将,眼睛里面充满了怨毒以及仇恨,还有绝大部分的不甘。 他的声音冰寒刺骨: “将军,你是在玩我吧?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了,本官是京兆尹大人,整个长安的维稳都在本官的保护之下,你在这里和我开玩笑,想要弄我,难不成你想要硬来?你的人虽多,这里的狱卒也不少,你胆子真是大啊!” 那名宫将充分展示了他们只忠于陛下一个人的那种机械性,面对纪晓光这样直接的挑衅以及羞辱,他面不改色,依旧古井无波,开口道: “这一切都是陛下吩咐的,陛下念在你为君分忧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于是在这样冷的天,在大狱外面,不忍心让你戴着枷锁步行,也不忍心让你给长安百姓们看笑话,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纪大人,以下这些话是身体不行先且回去的彭公公让我带给你的,当然也有我自己的一些看法:陛下很生气,你刚才说你今日事务繁忙,身体劳累,我并不知道你在忙一些什么。陛下给你和管校尉的旨意,管校尉拼着命,冒着被长安各府仇恨的风险,也坚持要去执行,可是你呢?你似乎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关上了府衙的大门,这一点,你不要以为陛下他不知道。所以,管校尉他的罪责只是执行失当,而你,却是抗旨不遵,你很明白你的罪行比起管校尉要大得多了。” 宫将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紧接着对着面色恐怖狰狞,额头上青筋跳跃的纪晓光道: “不要再多想什么了,来吧,这里有圣旨,彭公公不在,我就不念了,你自己看吧。” 他从怀内掏出那一块绣着祥云瑞鹤的圣旨,递给了纪晓光。 纪晓光站在那里,脸上红白交错着,许久都没有去接。 “纪大人!” 那名宫将提高了音量,提醒对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要忘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究竟是什么。 纪晓光紧紧地攥着左拳,伸出右手,将圣旨拿到了手中。 他的手很坚定,一点都不颤抖。 他虽然很激动,但是稳重地拿着圣旨,甚至可以说是揪住了。 谁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仇恨还是绝望,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的背后,即是悠闲地仰躺在床榻上的管阔。 管阔本来觉得自己应该露出一种非常畅快的神情,甚至还应该大笑着朝着纪晓光嘲讽几声,可是过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他却完全生不出来那样的情绪,只是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躺在那里不想多加动弹。 可以说,在初一听到那名宫将的那些话的时候,他是震惊惊讶非凡的,以他看来,纪晓光横行长安那么多年,陛下不舍得,而且以纪晓光本身的实力,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被放倒的,然而,就这么轻轻松松,这个京兆尹大人,就这样被下了大狱了,这真的是令人啼笑皆非。 其实他并没有明白,在上一次的事情之中,陛下只是让纪晓光跪了那么多天,那已经是仁慈无比了,那是陛下给纪晓光的一次机会,也表示了陛下对纪晓光的宠爱,毕竟反观白章三个人的代价,对比一下,便很清楚了。然而,纪晓光一而再、再而三地触怒陛下,仗着陛下对自己的恩宠,肆无忌惮地违抗陛下的意志,也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 就如同那名宫将转述彭公公的话一样:陛下是这么说的,对吧?你听懂了,管阔也听懂了,对吧?管阔这么去执行了,先不管他做的对不对,但是他认真去做了,并且在得到旨意的下一瞬间,他就马上去做了,他是真的把陛下放在了第一位,可是纪大人你呢,你在做什么?关门闭户,简直就是不知死活!这个京兆尹大人的位置,你就是自己不想干了,怪不得别人。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 人不能妄自尊大,不可一世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纪晓光已经展开了圣旨,满怀着复杂并且非常强烈的情感看了起来。 老鹰等人胆战心惊地盯着他的脸色看,看到他的那些神情变化,便可以猜得到这一位纪大人应该是在圣旨里面被陛下骂了个狗血淋头。 真的,陛下对他太失望了。 伴随着这一份圣旨的产生,那一个横行长安多年的京兆尹大人,革去了所有的功名利禄,成为了一个庶民,而且还得面临着许久时间的牢狱之灾。 在这之前,纪晓光虽然大概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会很不妙,可是他还是敢于对着宫将冷言冷语,表现着自己的京兆尹大人风范,但是在这之后,他的神情很快就落寞了下去,从前的所有虚伪强势,全部都烟消云散起来。 人,还是那个人,就因为诸多的身份,以附加了许许多多的光环,就让他变得强大起来,其实脱去那一切,他什么都不是,大家都一样而已。 所以,在有着那些身份地位或者其他的时候,千万不能妄自尊大,忘记了自己还在脚踏实地地踩着大地,自己怎么也跳脱不出这一片广袤无垠的乾坤。 人,应该有着敬畏之心,并且明白自己终究还只一个人,不是别的什么不可一世的东西。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迟早会阴沟里翻船,在一无所有的同时,坠入永恒的地狱。 管阔大概很能够体会到那种心境,他得到过,也失去过,再得到过,又失去了。人世沉浮,他还是那个管阔,他还是知道自己在这个世道之中起起沉沉。 “上手脚镣。”那名宫将看着纪晓光嘴角抽搐着将拿着圣旨的手垂了下去,出言命令道。 一名禁卫越过几名神情呆滞的狱卒,又拉上了一位,让他带路拿来了手脚镣。 对于纪晓光,陛下已经失望透顶,他绝对不会得到像管阔那般的待遇。 纪晓光在命令关上府衙大门,准备袖手旁观,甚至可以说是看好戏的同时,是绝对不会想到这一刻的,因为他事先已经跟那些大臣们商量过了,可是目前看来,那些大臣们的分析,就是一个屁,在愤怒到极点的陛下面前,完全就没有任何的用处。 机关算尽,却算不透人心,人心很复杂的。 那个在前几日因为跪拜以及受到惩罚而心情很不好,转而觉得全身虚弱,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然而在今天却生龙活虎的纪晓光大人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在被戴上手脚镣的同时,身体向后倒去。 “大人!大人!” 跟着他一同过来的衙役们因为突逢惊变,而变得脸色惨白起来,一时间手足无措,一脸错愕,呆若木鸡,而今再见到纪晓光的身体就这样无力地往后倒下,纷纷被惊醒过来,朝着他扑过去,却被宫廷禁卫给拦住了。 好在那名给纪晓光戴上手脚镣的禁卫很是时机地把住了这一位双眼无神的昔日大人,没有让纪晓光遭受到摔伤或者是摔死的命运。 一名狱卒眼见如此,知道一切都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了,于是很识趣地走上前去,打开了管阔牢房隔壁的牢门。 纪晓光已经全身无力,虽然他的死活可能陛下因为对他失望透顶,都已经不在乎了,他们也不怎么在乎,但是好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那里,于是那名禁卫搀扶着纪晓光入了牢房,让对方就这样全身无力地缩坐在角落里,才走了出去。 “吱呀”一声,牢门关上,紧接着便是金属碰撞的声音,那名狱卒带着满心的复杂把牢门锁了起来。 想想里面被锁住的就是京兆尹大人,这实在是恍然如梦。 纪晓光曾经对着白、阮、华三府稍微得意一点过,因为白章他们被贬了,彻底衰落了,而他纪晓光虽然接受到了惩罚,却保住了官职,权势依旧,没想到才过了没几天,他就不仅仅是衰落了,而是彻底完了,成为了阶下囚,一无所有。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不作死,就不会死。 “纪大人,你不必感觉到寂寞,因为虽然今夜只有管校尉他一个人陪着你,可是很快,便会有更多的人过来陪你的,你会感觉到这里热热闹闹的。” 那名宫将意味莫名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已经双目无神的纪晓光微微抬了抬眼帘,似乎稍微有了一点意动,可是却并没有说话。 管阔却是神情变化特别大,他感觉,可能浪涛不仅仅席卷的会是自己和纪晓光两个人,今夜过后,更大的惊涛骇浪将会在陛下的意志之下冲荡。 纪晓光被抓起来了,他带来的那些衙役们面面相觑,满目茫然,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虽然日子还是得过,但是最起码现在应该怎么过呢? 但是很快这些问题就不需要他们去思考了,因为宫将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那是对那些狱卒们说的: “陛下的命令,把他们都抓起来,他们为虎作伥,跟着纪晓光肆无忌惮地违背陛下的旨意,这里的先抓起来,至于府衙里的,或者别的地方的,也全部都抓起来,一个都不能留!” 他走向那名神情恍惚的典狱长,从怀里掏出另一份圣旨:“这是给你的,拿着它,尽情地去抓,你们是大狱,可能会有点问题,所以人手的事情,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京兆尹府衙经此一变,最起码在今夜已经不会有人了,这一件事情,陛下决定让你们来完成。” 老鹰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圣旨,磕磕巴巴地道:“谨……谨遵陛下旨意……定然全力以赴……” 这是他今生今世难得一次接受到陛下亲自写给他的圣旨,但是带给他的情感并非受宠若惊,而是有点不知所措。 那名宫将带着宫廷禁卫盔甲声声而去,身影很快就消失了,原地只剩下呆若木鸡的好多个人。 甚至那几位眼神无光的衙役以及应该马上抓人的狱卒互相之间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末了,许久之后,他们才听到一个很年轻的声音: “抓啊,怎么不抓啊,他们的大人都进来了,难不成他们还可以逍遥法外?” 管阔还是舒舒服服地靠着陛下特意吩咐给他准备的木枕,躺在那里,似笑非笑地望着外面的人,出声提醒。 他和京兆尹府衙发生过不少的事情,在这其中,大多数时候,纪晓光是下命令的人,而那些衙役都是执行命令的人,如同李择南与薛昭的关系一样,他想杀李择南,同样也想杀薛昭,而这里,纪晓光已经进来了,那些衙役,他也很想亲眼看到快点进来。 那外面的一大群人此时此刻在反应了过来。 那四五名纪晓光的亲信惊慌失措地对着团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响,也一动不动的纪晓光,其中一人在情绪激动之中,大喊了一声: “大人,救我!”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的瞬间,他就开始嘲讽自己了——现在还想要寻求纪晓光的救助,这不是傻吗? 可是这的确是仗着纪晓光,什么都不怕的京兆尹衙役们此时此刻的第一反应。 纪晓光当然没有理睬他们,就连头都没有抬。 可能他还在思考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向神机妙算的自己为什么会在管阔回来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冲击,然后直接……直接就这样了。 没有任何的例外,即使这里的不少狱卒都和那些衙役们相识,在这样的境地之下,根本不可能会有任何的马虎,他们抱着大义灭亲一般的态势,很迅速地给根本就没有心情反抗的那四五名亲信上了手脚镣,押往远处的牢房。 大多数人远去了,于是这里如同那名宫将所说的一样,变得冷清了起来,火光摇晃,照亮一块一块的黑暗,只剩下管阔和纪晓光两个人了。 管阔默声不响地躺在床榻上,感受着身旁不远处那个缩在角落里的人影,睁眼望着上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又一次入狱了,这是人生中第二次入狱。 他早已经今非昔比,两次入狱所获得的待遇也是天上地下。 经历了那么多,他的心早已平静了许多,人生嘛,会有形形色色的事情,不过如此罢了,现今靠着木枕,睡着床榻,遥看自己的敌人就在不远处承受着心理的折磨,岂不是非常快活? 最起码暂时他还睡不着。 许久之后。 一个冷冷的笑声打破了他的思绪。 纪晓光终于是抬起头来,转头看向他,声音中充满了怨毒道:“管阔,管老贼的虎崽子,看到本官如今落到这样的境地,是不是感觉舒畅极了?” “你这句话中有两个错误,”管阔有些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第一,看到你现在的狼狈样子,我的确是有些舒畅,但是没有‘极了’,你付出什么代价,我只能看看,得不到多大的利益,其次,你已经不是京兆尹了,你的自称应该改一改,‘本官’?‘本官’你个头啊!” “你……” 在经历过刚才的那些打击之后,纪晓光万念俱灰,他认为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的事情可以叫自己产生较大的情绪波澜,尤其是愤怒了,可是没有想到,面对管阔,他居然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 “这都是拜你所赐,和本官同归于尽,你真是够狠的!”他压制了一下愤怒,厉声道。 “同归于尽?怪我?”管阔看了一下他,觉得他真是可笑,反问道:“请问纪伯伯,你是因为陛下的什么罪名而进来的,或者说遭受到这样的结局的?” 他没有等纪晓光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 “你正是因为没有跟着我一起执行陛下的命令,才落得这样的下场,你试想一下如果你今天白天配合我了,现在会怎样,会不会我们两个人全部都好受很多?” “那样做了,不管如何,你都会比起现在好受许多,这就叫问心无愧。” 纪晓光没有说话,他很清楚管阔说的是对的,但是他保留着对管阔刻骨铭心的恨意,因为他的如鱼得水在管阔回来之后就被打破了,所以要说他现今的结局和管阔无关,谁信啊?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 他人呢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反正他是不信的。 如果现在还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回到管阔刚刚回来的时候,他一定会选择拉上长安各府,将管阔不计代价地杀死,那样子,也许会出事情,可是应该会比现在要好。 时光不能倒流,管阔被他们给弄进来了,他也进来了。 只不过…… 他看着自己身边的一无所有以及冷寂,再看着隔壁的舒适干净,就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不甘心。 就是傻子都看得出来,管阔的进来,和自己的进来,是不一样的。 难道还会有人认为管阔现在的这个样子是陛下准备叫这个家伙在临行之前过过好日子吗?应该不是的。 纪晓光有理由相信,自己在这里将会不见天日,而管阔,也许会很快便出去。 他的心思百转,想到了许许多多,最后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因为他冷静下来之后,已经理清楚了一切。 他想要杀死管阔,不让对方重见天日,而有着和他一样想法的人,数不胜数。 正是因为如此,那些大臣们拉下老脸,几乎以耍无赖的方式逼迫陛下妥协,将管阔下狱,那么下狱之后呢? 他稍稍笑了一下,直到现如今,脑子里面清楚了一些,他才有了一点平缓的感觉。 “管阔,”他出声道,“你现在看起来比我好,但是你要明白,你很快就会比我惨。” “我的确是有一些仇家,不过我们在长安相爱相杀了那么多年,我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我当然也还有一些朋友,为了不让我的那些个朋友发动攻击,所以我的那些仇家也会就这样对我的事情一晃而过,可你不一样。” “正因为你现在明显还有出去的机会,所以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你等着看吧,把你下大狱是第一步,接下来,便是弄死你,让你真的再也动弹不得,永远永远。” 纪晓光的声音之中,怨毒夹杂着快意,那是一种很戏剧性的情绪,可是恰恰最符合他如今的心理状态。 管阔看了看他。 他的神情之中或许闪烁过不少的东西,但是最终却趋于平静。 “在这世界浪涛之中,我们只是沧海一粟,那么我们就需要等闲视之,沧海一笑,泯恩仇。我们都在这之间徜徉并且常常迷失方向,谁也不比谁更好。”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那名宫将临走时候所说的那一席话,于是微微一笑,道:“陛下还是有手段的,虽然并不知道那会是谁的建议,可是你等着看吧,明天真的会有更多的人过来陪我们,到那时候,可不是长安各府说了算的,既然把我弄了进来,游戏已经开始,那么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他管阔并没有太大的心机,所以也不会知道明天究竟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但是他至少可以确定,明天发生的事情是将会存在的,他和纪晓光在这里,只需要等着看便可以了。 纪晓光虽然老奸巨猾,但是他已经被踢出局外,他失败了,出局了,所以他也不能够确定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之前的那种快意随着管阔的这么一席话,便变得虚淡了不少,他有着那么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于是不想再说话了。 管阔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在这个大狱之内,能够就这样悠闲地睡在床榻之上,是千古修来的福分,一定要好好珍惜,明天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所以也不知道这床榻还睡不睡得到。 在临睡之前,他从篮子里面摸索出了一个包子,包子已经冷了,也有点硬了,不过他咬开之后,觉得特别香。 纪晓光保持着缩在角落里的那个动作,一动不动,一双眸子不知道在望向何方,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至少,他今夜难以入眠。 …… …… 管阔睁开眼睛,周围除了黑暗,还是一片片黄橙橙的光。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但是既然他自己醒了过来,那么理应到了第二天。 在这大狱之中,时间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起来。 他看到隔壁牢房的角落里,纪晓光裹紧了冬衣还不够,又从四处寻了干草,几乎将自己的身体埋在了那里,蜷缩在那边,还在深睡着。 他一直以为像纪晓光那样的人,不会甘心,自然也难以入眠,但是现在看来,大多数人都是一种愿意接受自己的困境的生物。 他笑了笑,再次闭上了眼睛,他现在没有心情修习运气法,或许养精蓄锐才是最好的做法,如果还没有别的事情的话,继续睡觉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四面很静,这里除了他和纪晓光,没有任何的其他人,狱卒可能在管阔睡着的时候巡逻过,但是现在却不在了。 …… …… 典狱长老鹰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前的那个人,脸上充满了吃惊以及难以置信。 他正在忙着做着昨晚宫将带给他的圣旨,也就是陛下下给他的命令。 京兆尹府衙被来了一场大清洗,彻底废掉了,最起码在昨晚直到现在。 他是典狱长,并不是京兆尹,所以陛下居然叫他去抽出人手抓人,这实在是够麻烦的,因为他的手里面没有衙役,只有一直都在巡逻的狱卒啊! 只不过,陛下如此信任他,把这一件事情交给他,他咬着牙也得扛下来,于是他昨晚一夜没有睡,他手下的人也大多数都没有睡好。 他忙成了这样,手里面还没有停歇,但是那个人就这样带着那些人突然而然地赶了过来,让他的全身都瞬间僵住了,表情也凝滞了下来。 看着那一张完美无瑕的美丽脸庞,惊艳感觉让他几乎都要窒息。 美人一顾倾城,再顾倾国,千金难买一笑,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就这样因为人手不够,也因为对方突然而然地闯进来,他的手下都没能够通禀,更何况,这一位压根就拒绝了外面那些狱卒们的通禀,于是她就这样忽然来到了老鹰的面前。 他的眼前,是一片夺目的红,鲜艳的红,像是血一样的红,那种艳丽,触目惊心,触目惊心的倾城倾国、国色天香。 李惜芸那一双细长的凤目淡淡地扫过周围的布置,将素手往柳腰后面背了背,红唇微张,道:“他人呢?” …… …… (本章完) 第五十章 怪梦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伸出纤指,放到红唇边,作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她的身后,长流宫的宫女以及侍卫们全部都神情复杂地蹑手蹑脚起来。 他们很难理解公主殿下这一次的行为,虽然这一回和今年春天里的那一次何其相似。 春天里的时段,公主殿下所做的事情也是让他们难以理解。 人心果然是很复杂的,或许聪慧睿智的李惜芸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既然想不明白,那么就遵从自己的本心,做就是了。 她还年轻,有着大好的时光,绽放吧,尽情吧,哪管对与错,更何况人生中的许多事情都是没有对错的。 有着长流宫的侍卫保护,再加上老鹰本来就人手不够,于是没有狱卒跟过来。 入了这一块区域,已经见不到其他的犯人,于是只剩下了他们。 她踮起脚尖,轻轻的、轻轻的,鲜红色的宫装绽放开来,广袖飘舞,就像是在舞蹈。 宫女们看着她,痴了。 她太美太美了。 她很谨慎,但是她的容颜却很平静,只是她自己知道,她有点紧张,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在做着一件坏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能是宫闱之中太过无聊了,她也太过空虚了。 当她那细长漂亮的眸子看到缩在角落里的那一个人,依稀辨别出来的时候,微微一怔。 当她把眸光再往前抬起,看到隔壁的牢房的时候,神情更是直接凝固住了。 管阔蓦地睁开了眼睛,从床榻上坐起,然后坐在床沿上,滑向靠近牢门的那一边,看着她,声音平静地问道:“你做什么?” …… …… 李惜芸倾城容颜上的神情变化得很快。 她高傲地昂着秀首,之前的那些谨慎小心并且神神秘秘的神态瞬间就消失了,化为了几乎令人心悸的平静。 古井无波,千古不变的素女。 她有些居高临下地瞄了管阔一眼,并没有作出任何的回答,随后眸光淡淡地瞥向四处,像是在走马观花。 在今年的春天里,洞房花烛之夜,她用那双凤目淡淡扫过房间里的布置,像是一位局外人一般在品评,而如今的这副神情,和当时实在是太过神似了,简直是如出一辙。 接下来还有更像的。 “唔……布置得不错,却不是本宫喜欢的风格。” 她的朱唇微微上扬,露出一种戏谑的表情。 “这里又不是给你待的,要不什么时候你和陛下说一声,配合你喜欢的风格设计一间牢房,让你住个十年八载的?”管阔的脸色并没有多么大的波澜,但是这句话实在是太过嘲讽了。 在这个世界上,面对李惜芸,管阔可能是为数极少的那么一个另类。 大多数人,哪怕是南吴人、突兀人、畏兀人,面对李惜芸,都会惊为天人,然后是情不自禁的敬佩倾慕。 而他管阔,从某些时候起,却几乎没有把她当一回事儿,想说就说,想挑衅就挑衅,就跟自家人一样随便。 话说,他们两个,如果不是因为那一件事情,可能真的会变为自家人。 李惜芸身后的宫女侍卫们鼻子都几乎要气歪了,那个小遥更是娇斥一声:“大胆刁民!” 几名侍卫忍不住把手都把到了刀柄之上,如果不是因为理智,说不定早就拔出来了。 李惜芸没有说话,更没有阻止什么,她就这样用一双凤目戏谑地盯着管阔,一瞬不瞬。 管阔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从李惜芸的倾城容颜上扫过,随后扫到了隔壁牢房。 他看到,纪晓光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动弹了一下,醒了过来。 大概是小遥的突然娇斥把他给惊醒了过来。 纪晓光可能的确是太累了,心神俱疲,大概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出头的希望了,于是萎靡之下,昏昏沉沉,居然睡成了这样,直到小遥的声音太大,才醒了过来。 管阔看向那个依旧横眉立目,怒气冲冲的小遥,开口道:“你们的长流宫宫主没有教好你们吗?” “你什么意思,狂徒!”另外一名宫女娇喝道。 “我们已经在大狱里了,和依旧可以在外面生活着你们不一样,纪大人身心俱疲,昨夜没有睡好,今日一大早,你们这些没教养的就过来大呼小叫的,实在是够能耐啊!”管阔当着他们的怒火,将话说完了。 虽然纪晓光看起来丝毫没有那种的意思,可是可能是管阔觉得把这些话朝着长流宫的人说出来,能够质疑一下李惜芸那在别人看来完美无瑕的人品,是挺不错的一个主意。 小遥此时此刻就像是一只愤怒的小猫,毛发都几乎要竖了起来,可是李惜芸却一伸玉臂,广袖舒展开来,上面的百花鲜艳得令人沉醉。 “小遥。”她皓齿轻启,吐出这两个字。 只需要这两个字,在外人面前伶牙俐齿桀骜不羁的小遥便收敛了许多,但是依旧很不服气道:“公主殿下,您至高无上,这种东西竟然胆敢口出狂言,实在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李惜芸昂了昂秀首,嫣然一笑,朝着管阔道:“本宫知道你恨我,本宫随便你怎么发泄,只要你高兴就好。” 管阔觉得自己不应当算是小肚鸡肠地对着李惜芸这么一位“肚量很大”的大美人发泄自己的怨气,就像是一个泼妇一样,不过在李惜芸的这些动作神情,还有话语之后,倒是真的有了那样的样子,于是瞥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了,而是看向隔壁的那一位。 纪晓光很显然是觉得昨夜直到今天似乎都太过梦幻,所以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自己居然在这种阴霾毫无生机的地方见到了尊贵的广乐公主殿下?这实在是太过骇人了。 然后不远处的管阔正在变着法子对着公主殿下嘲讽,公主却一点都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一并承受了下去,这依旧是太过骇人了。 是不是自己现在依旧还是京兆尹大人,这一切噩梦和怪梦都是在府邸里面的床榻上做的?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 当时已惘然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随后,他想到,不管这是梦还是真实的,既然广乐公主殿下就在自己的面前,那么是一定要表现的。 他慌慌张张地想要站起,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因为这一连番的变故,已经变得虚弱无比,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他赶忙稳住了身体,施礼了。 人就是这样,在这之前,他还万念俱灰,觉得自己对什么都无所谓了,什么功名利禄、再大的人物,他都不会在乎了,那些与他无关,可是临到近前,他才发觉自己几乎是自然而然就做出了那些决定,紧接着便是动作。 李惜芸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喜,没有别的任何人可以察觉到,紧接着她微笑道:“纪大人你受苦了,大人这么多年以来为大唐作出的贡献大家都有目共睹,本宫会试试看劝劝父皇能不能够减少一点惩罚。” “谢公主殿下隆恩,纪某感激不尽!” 纪晓光听闻此话,激动非凡地跪拜了下来,叩了一个头,不管李惜芸所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有这一句话便足够了,对方的尊贵,他由衷地敬服,这一点和面对陛下的态度并不一样。 李惜芸的凤目细细地从纪晓光的身上扫过,最终顿了顿,便开始转向,看向了那一位坐在床沿上的家伙。 “你是怎么知道本宫到了?”她红唇轻启,问道。 她可能为自己方才那些蹑手蹑脚就像是做贼心虚或者是小孩子捉迷藏一样幼稚的行为有些羞耻,但是她的容颜上面却完全看不出来这些。 她喜欢舞蹈,并没有宫中的人教她,只是在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会经常作出像是舞蹈一般的动作,于是宫装飘舞起来,很美很美。 所以她的脚步很轻微,而且她确信身后的那些宫女侍卫们脚步声同样很轻微。 纪晓光眼见李惜芸没有了再关注自己的意思,神情微微有些落寞,刚才李惜芸所说的那些话,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觉得陛下如此宠爱这一位北唐第一美人,广乐公主殿下,对方说说情,自己的京兆尹大人的位子估计还有救,可是如今看来,李惜芸可能真的只是说说罢了,于是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继续缩回到了角落里。 管阔许久没有说话。 他低了低头,又皱了皱眉,似乎在想着自己说出这些话会不会有些什么不好。 他抬起头来,发觉李惜芸的目光依旧在自己的身上,一瞬不瞬,于是道: “当闭着眼睛的时候,不一定非得要听见才会知道。” “你身上的香味,我太熟悉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李惜芸微微一怔,随后垂了垂眼帘。 背后的小遥等人下意识地觉得管阔这是一种对李惜芸的调戏与羞辱,可是李惜芸却伸展了一下玉臂,阻止住了他们的冲动,而且他们忽然感觉到如今的氛围,是如此微妙。 没有人说话,于是很静很静。 李惜芸的眸光稍微涣散了一下,只有一个瞬间。 随后,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过去的事情发生了,你可能可以看淡了它,但是绝对不能够欺骗自己它不存在。 她曾经说过:别了,旧时光,安。安,只是沉淀,不是消散。 她说出这些,也觉得自己不会再记起曾经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管阔居然还活着,并且还可以回到长安。 如果管阔不存在,或许她真的可以做到忘记那一切,但是这终究只是一种一厢情愿的想法。 管阔老老实实的回答将场景再一次推到了那一夜。 她和管阔的真正近距离接触,应该只有那一夜,可是却足够让他们难以忘怀。 当时,管阔把匕首抵在她的秀项上,左臂揽着她的细腰,她一身凤冠霞帔,就像是一只血色的凤凰。他们之间靠得如此近,她都可以感觉得到对方的心跳。 她无法否认,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和她靠得这么近的男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她的父皇,她小的时候,常常坐在父皇的膝盖上,父皇对她的宠爱延续到了如今,在父爱这一方面,她很幸运,也很幸福。另外一个,就是管阔,那一夜的管阔,她的驸马都尉。 管阔是最有资格说对自己身上的香味最熟悉不过,一生都不会忘怀的人之一了。 她的笑容,有点哀伤,也有点感怀,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怎样的情绪,但是绝对不会有完全的释然。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开口道: “可待成追忆。” 管阔看了看她,道:“当时已惘然。” 李惜芸又问:“相见如故否?” 管阔沉吟了一下,道: “否。” 李惜芸垂下眼帘,看了看宫装上面的那一滩血色,神情愈发哀伤。 …… …… 她想要管阔告诉她: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再相见,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好? 可是管阔却告诉她:不行,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再相见,那么也还是经历过那一夜的一对。 她想要欺骗自己,管阔却很残忍地打醒了她。 “管阔,你何其残忍?”李惜芸的自嘲之色越来越浓。 “不是我残忍,而是我告诉你事实,你也知道那是事实,可是你想要麻痹自己,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今天过来,就是想要我安慰安慰你,我的公主殿下?”管阔把自己的身体坐坐直,看着她的神情很认真。 李惜芸蹙起了眉头。 “本宫就是看你可怜,想看看你,和你说说话,你不要太自恋了。”她这么说着,眼神却有些飘忽,很明显言不由衷。 “你为什么喜欢说看我可怜?”管阔有些不解,那种不解并没有任何的迷茫,只是单纯的不理解她为什么口口声声要这么说。 “本宫可怜你是个傻子。”李惜芸的眸光环视了一下四周,将素手垂了垂,广袖有些无力地往下坠着。 “傻子?你什么眼神?”管阔问道。 李惜芸将明眸在他的身上定了定,沉吟了一下,道:“可能是因为传闻,本宫现在看你,还没有适应用看待正常人的目光一般。”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 你们两个果然是一丘之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骂人的确一向不带脏字。” “本宫从来都不骂人。” “的确,作为一位公主,即使是骂人也要虚伪得多,然后你还在洋洋得意自己的高贵。” 李惜芸轻轻地笑了起来,她看向后面的那些宫女侍卫们,问道: “难道本宫不高贵?” 小遥的脸上满带着自豪:“公主殿下是凤凰转世,永远都不是那些做白日梦的癞蛤蟆可以望见的。” 她那是发自真心,完全没有任何的阿谀奉承的心思。 管阔的脸上出现了一点鄙夷。 李惜芸挑了挑细眉,她感觉着管阔的那种目光,不禁有些不太舒服。 “我一直都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臭美到这么不要脸的地步,现在看起来,你们两个还可真的是一丘之貉。” 管阔又加了一句:“虽然这个词很不恰当,也并非我对那个人有多么大的成见,只是实在是我觉得用这个词形容你们两个人,最最合适不过了。” “你胡说些什么!?”一名宫女柳眉倒竖,斥道。 李惜芸却一点都不生气,只是睁大了美丽的眼睛,显出一种好奇之色,问道:“哦?本宫倒是很感兴趣,那个人是谁?” “一个臭不要脸但是很可爱很单纯很善良的家伙。”管阔蹙了蹙眉头。 说实话,回到长安,事情如此之多,他虽然并没有看见自己的仇人,可是他明白仇人距离很近,所以他几乎都不去回想在北疆发生的林林总总,或者遇见的一些人物,但是现如今看到李惜芸的这副臭美的样子,他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一位。 他居然有些想念她了。 多好的姑娘,不知道她安好。 李惜芸没有说话,她缓缓将素手背到身后,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 周围的人都有些难受,甚至那里面还有纪晓光。 他们全部都觉得,管阔对待李惜芸实在是太不礼貌太过放肆了,甚至就连一个陌路人都不如,在他们看来,李惜芸实在是应该派人把这家伙给宫刑了,可是让他们难以理解的是,李惜芸对管阔的任何挑衅全部都充耳不闻,反而还对对方说的话听得很认真、很感兴趣的样子,这实在是莫名其妙。 或许只有两个曾经差点成亲的家伙,才会觉得双方都是站在平等的地面之上,谁也没有卑贱于谁。 管阔看了看李惜芸,道:“你这自以为很高贵的样子,和南吴的烟雨宫之主何其相像?” 李惜芸的神情微微滞了滞,随后皓齿轻启,问道:“姬如是?” 管阔的身体往后仰了仰,末了,站起了身来。 “就是那个死丫头。” 他就是很自然地这么说出来,而且他也知道,姬如是必定是晓得他在背后腹诽不已,同时用诸多类似的称呼这么叫她的,既然如此,姬如是自己都没把他怎样,他就没有想到过他还会需要顾及别人的想法。 但是很显然,他这理所当然的称呼,却是令本来就对他很不满的那些人更加觉得他嚣张到愚蠢了。 小遥又好气又好笑,直接开口问道:“傻子,你是不是已经变得不识好歹不知死活了起来?” 他挑衅李惜芸,又“贬低”姬如是,他对两个世界上大多数人认为最最尊贵的女人如此狂妄自大,简直是令人发指。 李惜芸微微不悦的神情里面依旧氤氲着好奇,她蹙眉问道:“你见过她?” 很多人都知道姬如是跑到了北唐北疆,又被三千越甲护送了回去,但是知道管阔和姬如是之间的关系的,的确没有几个人。 周围的小遥等人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在他们看来,管阔有幸能够认识李惜芸,还不是因为那个该灭的管府,还有那个该死的管清和,在这之后,管阔已经一无所有,所以他何德何能有资格认识姬如是?可见就是这个可恶的家伙不满李惜芸,所以不停地在李惜芸的面前装#,那实在是太恶心了。 然而李惜芸却不这样想,她和管阔并算不上熟悉,但是她却忽然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能够了解管阔性格的,没有几个人,但那里面,就会有她李惜芸。 她知道管阔不会撒谎,至少是大多数时候,还有在自己的面前。 她相信,无条件相信。 这是信任吗?也许吧。 “我和她一起生活过许多天。”管阔淡淡道,他缓缓地开始在牢房里面踱步。 紧接着,他察觉到了小遥等人要爆发的表情,又意识到自己话语之中的那种歧义,便加了一句:“对了,陛下可能知道,晋王殿下绝对知道,我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烟雨宫侍卫。” 他感激那一位可人的丫头为他做的一切,所以他也决定不惧任何后果地不否认自己的这个身份,而且他坚信,对于明白事理的人,比如李显岳,都不会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因为这实在代表不了什么。 有几名宫女发生了几声嗤笑。 “哦,是吗?”李惜芸抬起素手,垂了垂秀首,看了一下自己纤细的玉指,谁也看不懂她的芳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听到管阔的这些话之后,她似乎略微有些不高兴,尽管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不高兴在哪里。 “她怎么样了,你见到她的时候,还好吗?” “公主,这家伙明显是在吹牛,你怎么能相信啊?”小遥对于李惜芸居然无条件地相信了管阔的这么多很明显毫无道理的话语,非常不满,今天看到这个家伙的这副样子,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受够了。 李惜芸回头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小遥撅了撅嘴巴,很明显依旧很不服气。 “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白白胖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心情好的时候,就离家出走,让整个南吴焦头烂额一把,她可高兴着呢。” 说起这个丫头的时候,管阔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带起几丝笑意。 李惜芸也笑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那一个小丫头的样子。 这真是一个好姑娘,即使是在另一位姑娘看来。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五十三章 本宫做不到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愿她安好。”李惜芸轻声道。 管阔看向她:“你居然会这么好心?” “难道在你的眼里,本宫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李惜芸的明眸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眼,让他避无可避,她不生气,一点也不生气,她的眸子清澈如水,像是单纯的要看清楚他对她的真实看法。 管阔发现她的眸光的确是让自己避无可避,他沉默了一下,道:“虽然可能我有些不愿意承认,可是遵从本心而言,你本质上,还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只是因为我们所处的立场不一样,于是便发生了那些事情,但我绝对不会把‘危险’这个词从你的身上放开,你既然可以为你的皇兄做这些,那么又会不会再做哪些,甚至是杀死我?” 李惜芸久久没有说话,她的神情显得有些苦涩,随后幽幽地道:“在你看来,本宫就这么像一把杀人的刀,沾满了血的刀?” “美色如刃。”管阔道。 “美丽不是本宫的错。” “你真是臭美。” “其实若是人生可以有选择,本宫宁愿不要这累赘的美貌,也不要这累赘的身份,只需要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女子,却拥有着那些真正对本宫好的男人。” “你的这些想法的确是我希望你这么去做的,可是为什么你口头上这么说,却还是要掺和进你皇兄的那些破事情之中?你是尊贵的公主,既然你不喜欢我,又为何还要答应赐婚,来祸害我,或者是你觉得让我难受,你就好受了?可是现在看起来,我不好受,你也不好受,你本来可以嫁一个你喜欢的人,我也可以娶一个我喜欢同时她也喜欢我的人,而不是像你一样让我成为一厢情愿的蛇蝎女子。现在,你才十五芳华,便已经经历了一场婚礼,难道你觉得这可以为你增添色彩?”管阔紧紧地盯着她,“你在那些时候,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不答应赐婚,也不参与任何有关那的事情。” 李惜芸的秀容上出现了几许痛苦之色,轻声道:“本宫做不到……” “本宫是李唐家的女儿,本宫不能够抛开这些身份,眼睁睁地看着大唐有可能落入你的父亲的手中。” “你既然想要追求平凡的幸福,却口是心非,不去真的追求,那东西其实就摆在你的面前,你不去争取,现在痛苦还来怪谁?”管阔道。 李惜芸的身后,那些宫女侍卫们看到自己家公主这般痛苦,心如刀绞,同时也对管阔仇恨无比,可是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也知道不能够阻止管阔的任何话语。 李惜芸的那种痛苦之色持续了许久,渐渐的,如画芳颜上出现了几丝冷厉,嗤笑一声,看向管阔,问道:“那么,本宫问你,你还记恨着本宫的皇兄,想要杀死他吗?” 管阔沉默了,不回答。 “你难道不也是口是心非?”李惜芸嘲讽道,“你完全可以抛开这些,走得远远的,去追寻你所希望的平凡的幸福,找到一个你喜欢的,她也喜欢你的女子,那么现在呢,你还在哪里搅风搅雨?” 管阔的神情渐渐黯淡了下去,心想:是这样吗? 李惜芸所言,一针见血。 他如此指责李惜芸,指责的恰恰也是他自己。 “我们走得太远,以至于忘了为什么而出发。”管阔叹了一口气。 “你真可怜。”李惜芸细长的眸子之中,充满了怜悯,她满带着忧愁,莲步款款,往前走了几步,就在牢门的近前。 管阔笑了笑,也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往前几步,隔着牢门,隔着几寸,看着对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 “你也是,”他道,“可怜的姑娘。” 李惜芸垂了垂秀首,看起来似乎有些羞涩地一笑:“从来没有人对本宫这么说话。” 她的那种羞涩很假,但是的确很美。 “是吗,你喜欢吗,那我就多说几遍:你真可怜,可怜的娃,可怜的姑娘。” “再说几遍。” 管阔沉默了,凝视着咫尺之外的她。 她依旧美丽动人,就和童年时的她一样,也和春天里的她一样,但是时光却缓缓流淌。 后面的小遥等人看着李惜芸距离管阔这么近,很紧张,因为管阔如果想,只需要伸出手,便可以扼住李惜芸那白皙的秀项,掐死她。可是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怎么明白,看到他们两个人这样,还感受着身旁的那种奇妙氛围,什么都不想做,甚至都不想说话。 “唔……你似乎更瘦了。”管阔憋了许久,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从春天到现在,她很明显是更加瘦削了,神情也略显憔悴。 李惜芸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她依旧看着管阔,像是在等待着下文。 看起来很是希冀。 管阔本来想就这样往后退几步,退到床榻那边,躺下来,这样子可以舒服一点,但是感觉着她的目光,却打消了那种想法。 “多吃点,少想点,学学姬如是,你看看她,无忧无虑,小日子过得那么滋润,哪怕是知道会给无数人带来恐慌,却依旧我行我素,那种洒脱,正是你应该学的。” “你也一样。”李惜芸垂了垂眼帘,道。 “你害怕什么?”她又问道。 “没什么。”管阔道。 “你是不是怕本宫想多了,心情不好了,日子过不下去了,然后就那样死了?”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把死亡这种话题说出来,她像是很随意,可能她关注的并不是死亡本身。 “死了好啊,一了百了。”管阔的神情有些飘忽。 “你就这么盼我死?”李惜芸的脸上闪过一丝不高兴,随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加了一句,“哦,是本宫。” “没有,”管阔道,“真的没有。” 李惜芸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鲜红色的宫装微微漾起,又轻轻落下。 “本宫要走了。”她道。 “哦。”管阔道,但是他的身体没动。 李惜芸顿了一下,开始莲步款款往前而去。 她走得很轻,也很慢,每一步都很谨慎,就像是生怕打扰了谁。 管阔看着她那的确瘦削了许多的背影,忽然之间有些难受,末了,开口问道:“吃了吗?”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本宫饿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顿住了脚步。 “没有。”她道。 紧接着,她回眸一笑,问:“你想请我一起?” 她歪了歪秀首,又道:“哦,是本宫。” “你想的话,可以啊。”管阔的脸上出现了无所谓之色。 李惜芸细长的凤目扫视了一下他的牢房,道:“吃空屁啊?” 说完这句话,她微微怔了怔,周围的宫女侍卫们也怔了怔,就连管阔也怔住了。 李惜芸可能难得会说出这样毫无身份的话。 不多时,管阔从哪里找出了一个篮子,朝着她的方向送了送,道:“吃。” 李惜芸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似乎很好奇这个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公主!”小遥的脸上出现了焦急之色,出声提醒道。 管阔的东西,怎么可以吃,李惜芸就不怕这家伙下毒啊? 要说为了报复李择南让他失去最喜爱的妹妹,也报复李惜芸答应赐婚又玩了这么一出带给他的伤害,他的确很有理由在那里面下毒。 李惜芸却似乎毫不在乎,本来迈出去几步的身子回转,便朝着管阔那边而去。 “公主,谁知道那家伙安的什么心!”纪晓光的脸上面露怨毒之色,冷冷地盯着管阔,还有他手里的篮子,满是怨意以及警惕之色。 要说,对待李惜芸的忠心,他还倒真是发自真心。 管阔朝着他看了一眼,讥讽道:“老家伙,心中阴暗的人,总是喜欢看待别人也充满了阴暗。” “管老贼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有好心?”纪晓光寒声道。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管阔眯起了眼睛。 他最鄙夷的便是那种阳奉阴违,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人活着嬉笑奉承,人死了落井下石的畜生。 纪晓光脸上的冷意依旧,可是似乎是被他的这一句话给噎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 李惜芸很不高兴地瞥了纪晓光一眼,问道:“在这个时候,能不能不要提这样的事情?” 接着,她的眸光又转向管阔。 纪晓光低了低头,依旧是缩了回去。 管阔不语了。 李惜芸的脚步很轻微,他看着她宫装上面的金色丝线在明暗之中闪动着,有着一种朦胧的美丽。 那股他说过很难忘记的幽香刚刚淡去,现在又清晰了,他看着她,神情莫名。 李惜芸停在了牢门外面,踮起脚尖,朝着里面探了探,红唇微张,道:“让本宫猜猜看,篮子里面有些什么?” 末了,她又道:“不知道入狱之前是哪位姑娘给你做的。” 管阔抬眼看了看她,道:“反正不会是你。” 李惜芸笑了笑,没有接话。 管阔把篮子往前递了递,让对方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 里面有两个冷了的包子,一只冷了的烧鸡,还有一大块冷猪肉。 李惜芸秋波流转,道:“似乎还不错。” “你要吃什么?”管阔问道。 李惜芸将素手从广袖之中伸出,用纤细的玉指点了一下:“这个。” 随后,她又点了一下:“不,这个吧。” 管阔挑了挑眉。 她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神情,纤指移动:“可能还是这个吧。” “你到底想吃什么?”管阔觉得她可能是在玩自己,况且,他也不会认为李惜芸堂堂一位北唐公主,会真的愿意在牢房内吃冷了的寻常事物,于是愈发不悦。 “本宫点到的,都要。”李惜芸自顾自地点了点秀首,像是在作了一个确定。 “@#¥” 管阔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骂人,可能是的。 “都给你了,那我吃什么?”他脸色有些难看地问道。 “吃空屁呀!”李惜芸再一次装出一副天真的小女孩的样子,睁大了美丽的眼睛,理所当然道。 “……” 管阔觉得她的样子真是可恶,可恶到极点。 末了,李惜芸轻笑一声,她像是今天第一天显得有些快乐,道:“先给本宫一个包子吧。” “公主,不可以!”小遥的脸上充满了焦急,急得直跺脚。 她不敢冲上前去阻拦李惜芸,因为即使是她,也大多数时候不能够近身对方,但是她实在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李惜芸自己给自己带来危险。 “本宫饿了。”李惜芸转了转秀首,对着小遥道。 “饿了也不能吃这个傻子的,因为……因为有毒!”小遥咬住了下唇,额头上开始渗出了汗水。 其他的宫女侍卫们也全部都焦急地出声劝谏,可是李惜芸却充耳不闻。 你脑子里有毒吧?管阔看了她一眼,在心中想到。 他伸出手,想要伸向篮子,却被李惜芸阻止住了。 “你手上脏,本宫自己来。”她看了一下管阔的手,道。 管阔真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很诚实道:“应该不脏的。” 说完,他把篮子贴近了牢门。 李惜芸将广袖向上拢起,露出白皙的皓腕,看了管阔一眼,便在所有人紧张兮兮的目光之中,伸进了牢门之中。 她的手很纤细修长,于是作出这一动作变得很容易。 管阔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她在玩自己,不会是认真的,于是他也就配合着玩下去,也可以说演戏下去,可是没想到李惜芸却真的把手伸了进来。 小遥不再叫喊了,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后面的侍卫们纷纷抽出刀来,随时随地都会往前几步,劈出去。 只要管阔胆敢对着李惜芸作出任何侵犯的动作,他们毫不犹豫的便会这么做。 李惜芸的右手在篮子里面挑拨了一会儿,又扬起左手,让广袖落下去,把左臂也伸了进去。 管阔真的搞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正在疑惑不解的时候,看到李惜芸两手齐动,开始撕扯那只烧鸡。 “你做什么?”管阔很不高兴:“不是说包子吗?” “本宫吃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管?”李惜芸问道。 “你这无耻的样子,和姬如是有得一拼啊,你们果然是一丘之貉。”管阔恼道。 接下来,他看到还有更加无耻的事情。 李惜芸将那只烧鸡的鸡腿鸡翅全部都撕了下来,拿出了牢房,就给他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鸡身。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 你们在做什么?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本来想把整只鸡都拿出来,可惜缝隙太小。”李惜芸自顾自地说道。 她的脸上还在笑,依旧是那真正的高兴的笑。 “@#¥” 管阔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冷包子,咬了一口,随后他看到,李惜芸朝着自己,作出了一个要将鸡腿放进杏口中的动作,紧接着眸光偏转,看向自己,动作却静止在了那里,一脸戏谑道:“你说,本宫就这样吃下去,会不会就那样死了,然后临死之前还看到你在仰天大笑,嘲笑本宫的愚蠢?” “可能也许吧。”管阔不置可否。 “一定会这样的!”小遥在远处脸色煞白地叫喊道。 李惜芸保持着那样的动作,许久许久,她微微瞥了管阔一眼,看到对方默默地啃着冷包子,不知道在想着一些什么。 管阔可能是算准了她是不会吃的,于是她有点不高兴,她心里面要强的那一面显现了出来,尤其是在这个人的面前。 她再一次高傲地昂了昂秀首,如同一只凤凰,便细细小意地咬下一小口鸡腿。 小遥等一些宫女的脸上毫无血色,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她也很清楚如果公主真的就那样死了,他们全部都活不成,可是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公主没了,她也不想活了,可能恰恰就是这样的一种思想,让她止住了冲上去侵犯公主打落那些“毒物”的冲动。 李惜芸好看地蹙起了细眉,道:“冷了,不怎么好吃了。” “公主殿下你身娇体贵,金枝玉叶,可能吃这些的确是委屈了。”管阔眼睛都没有抬,就这样说道。 这家伙又在嘲讽自己,李惜芸对着自己道。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恨恨地又咬了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口下去,虽然口中冰凉,她却渐渐吃出了一些味道来,觉得不那么难吃了。 几口下去,还可真好吃,她觉得。 她和管阔就那样隔着牢门面对面,一个啃着冷包子,一个吃着冷鸡肉,默声不响,谁也不说话。 那种景象,就像是一幅画,一副很难以言喻的画。 它就这样定格在千千万万个瞬间,有着一种隽永的格调。 远处,两名从民居里面赶早进入牢内的宫女心中有些不太满地接近。 陛下让她们每天为管阔做饭熬药,实在是不太甘心。 但是那是陛下的旨意,她们也没有办法。 尽管听说了管阔的事情,对于管阔居然就那样入狱她们觉得很倒霉,也略微有些悲凉,可是大概是长久以来的傲慢与偏见,所以也就带给了她们那种不满的心情。 直到眼中出现了那么多密密麻麻穿着盔甲的侍卫,还有宫装艳丽的宫女,她们才吃了一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些在后面的侍卫们发现了她们,可是因为心中正在郁闷,所以并没有对她们多加理睬。 见此,她们一时之间也不敢让前面的那些宫女侍卫们让道,而是好奇并且胆战心惊地往前望了望。 他们看到了那两个隔着牢房默默吃东西的人儿,整个神情就都呆滞住了。 那一身夺目的红,令人惊艳的红,整个天下最最倾国倾城的红。 不是她还会是谁人? 两名宫女呆了许久,以至于手中的篮子落地都没有发觉。 “这是……公主殿下?”许久之后,其中一名才对着另一位问道。 “好像……是吧……”另一位艰涩地开口。 “他们……在做什么呀?”第一位脸色有些难看地问道,因为今天看到李惜芸的这个样子,实在是和她们印象中的不一样,这一点,令她们简直难以接受。 终于有几名侍卫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让她们闭紧了嘴巴,他们的长流宫之主这么做,他们更难受,虽然说不出来他们哪里受到了侵犯。 可能就是他们把李惜芸看得太完美了,那是一种强迫式的看法,他们眼中的完美的人儿,不能够出现任何的错误,也不能够作出任何不完美的行为动作,这种强加的概念很可怕,并且也非常残忍与自私。他们期望自己可以完美成为天人,可是他们很清楚自己做不到,于是把希望摆到别人身上,并且在别人做不到的时候,便会产生某种很莫名其妙的不快乐心理。 许多人狂热地追求偶像,然后看待自己以及身边的别人,就带有着鄙夷的看法,觉得那都是俗人,只有自己的偶像才是天人,这实在是可笑而又愚蠢。 两名宫女现在很难受,她们可以早来一会儿,也可以晚来一会儿,可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然后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幅场景,她们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直到她们的背后传来了盔甲的声音,还有军旅之中特有的步伐声。 她们回头一望,望见的是一张略显丑陋的脸庞。 但是她们的眼睛却在闪光,那正是她们梦中的男人的形象,一种暗中的魅力凌驾于外貌之上的形象。 只要知道了这一位是谁人,很少有哪个女孩儿会不心动。 晋王李显岳没有带上任何的亲卫,并肩是身材魁梧的王独,大踏步而来。 他眼睛看到了长流宫的宫女侍卫们,皱起了眉头,似乎显得有些不悦。 他很希望自己的皇妹李惜芸可以尽快走出那一片阴影,然后幸福地过日子,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赞同李惜芸还和管阔见面的。 “见过……晋……晋王殿下……”那两名被陛下下旨给管阔烧饭熬药的宫女最先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万福。 那些因为李惜芸的行为而心中郁闷的长流宫之人,闻听此话,赶忙回头,看到这一位真的来了,纷纷吃了一惊,一边让开一条道来,一边施礼。 当挡在前面的人让开,李惜芸那艳丽的红出现在李显岳的面前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他简直难以置信自己看到了多么荒谬的事情。 “你们在做什么?” 他都不知道说出来的声音是不是自己的。 管阔单手握着啃了一半的冷包子,怔住了。 李惜芸单手握着啃了一半的冷鸡腿,望向自己的皇兄,同样是怔住了。 他们两个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被箭打中了的两只鸽子,而且是做了坏事的鸽子。 …… ……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 丑人多作怪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的神情转变得很快。 她从来都是一个让自己在平日里看起来很完美的人儿,她很擅长于这一点。 她常常在人前人后像是两个人一样,在今天,当着长流宫的人还有纪晓光的面,她和平日里稍微有一点不同了起来,直到李显岳赶到,并且她看到了对方的神色,便又变回了那个李惜芸。 她很是自然地将鸡腿握在手中,又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香帕,擦了擦红唇,抬眼望向自己的皇兄,嫣然一笑道: “饿了吃东西啊!” 李显岳面色阴沉地看了一眼管阔,又将眸光回到李惜芸的身上,斥责道:“一国公主,成何体统?” 他真的很生气,他不希望见到李惜芸在和管阔见面,可是他今日过来寻找管阔,却看见李惜芸毫无公主风范地就这样在那边和管阔隔着牢门啃鸡腿,那有一种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好妹妹就这样被人带坏了的感觉。 “体统?”李惜芸歪了歪秀首,问道:“吃东西不成体统,那妹妹我不是要饿死了?”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显岳的脸色很是阴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呼吸也是很重。 李惜芸细长的眸子环视了一下周围,道:“皇兄和妹妹的第二次见面,便是斥责,妹妹好不开心。” 李显岳微微一怔,神色缓和了下来,语气也轻了一些:“皇兄说重了一点,只是我真的很不明白你今天在做什么。” “寻常人做寻常事,只是皇兄想多了而已。”李惜芸将那没有吃完的鸡腿小意用香帕好好包好,藏进了广袖之中,将素手放于身前,变得端庄秀丽起来。 “美人多做怪事。”李显岳挑了挑眉。 李惜芸抿了抿红唇,正要开口说话,便听到管阔道: “我只听说过丑人多作怪。” 李惜芸淡淡瞄了他一眼,有心嘲讽几句,在这么多人面前,却不说话了。 “你的眼光还真高。”李显岳冷冷地哼了一声。 管阔将口中的包子啃完,笑笑没有接话,他看见李惜芸就想挑衅几句,面对李显岳,却下意识地把对方当成是自己的统帅,最顶头的长官,所以不想顶嘴。 李惜芸款款往前几步,皓齿轻启,道:“本宫要回去了,皇兄,你们谈吧。” 李显岳很明显很迫不及待地希望看到李惜芸离开,他侧身让了让。 他的这个动作很明显,而且也是很明显不太合适,可是他却不怎么在乎。 李惜芸何尝不懂他的意思,于是觉得有趣。 她转头朝着靠在牢门旁的管阔道:“本宫谢谢你请吃的。” 管阔看着李显岳那不爽到极点的目光,道:“不客气。” 李惜芸的脚步依旧轻微,莲步轻移,像是一朵红云在慢慢地飘。 管阔看着她那窈窕的背影,忽然叹了一口气。 “本校尉谢谢你来看我。”他还是忍不住这么说道。 李惜芸轻轻笑了一下:“不客气。” 管阔看到,她的脚步不仅仅轻微,而且变得轻快了许多,她轻轻地拎起宫装的下摆,像是生怕被牢内的脏物给沾染上。 那朵红云就这样飘进长流宫的人群之中,只留下依稀的几抹微光。 长流宫的宫女侍卫们簇拥着她,缓缓离开了。 原地,那两位被陛下吩咐照顾管阔的宫女心中很复杂地停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留还是离开。 那种神情里面,有忐忑,有惊憾,也有迷惘,还有更多。 人影离开之后,光亮散开,李显岳那张本来就不太好看,现在更加阴沉的脸便愈发清晰了。 “想做什么,就快去做吧,站在这里做什么?”李显岳的声音有些冷厉。 那两名宫女惊醒了过来,轻轻道了一声“是”,便低垂着秀首,怯怯地走向管阔的牢房,递给管阔一块布帛,示意他摊开。 管阔笑了一下,将布帛在木桌上摊好,便看见那两名宫女从篮子里面一件一件地拿出东西,有肉有菜,隔着牢门作出一副递给他的样子。 他一件一件地接过来,摆在布帛上,便道了一声谢谢。 末了,看了看她们的神色,再看看一脸阴厉的李显岳,道:“两位姑娘先且离开吧。” 虽然可能这两位宫女并不会在乎离开是否需要得到他的准许,可是他觉得这样还是最好的。 于是,这里便只剩下了管阔李显岳王独纪晓光这四个人了。 从始至终,纪晓光都缩在角落里,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说一句话。 在长安的人都知道,管阔也是依稀知道,纪晓光和李显岳不合,可能是光明磊落的李显岳很看不惯纪晓光那一类的人,纪晓光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贱去套近乎。 果不其然,李显岳就没有多看纪晓光几眼,而是对着管阔开口道:“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管阔先是疑惑了一瞬,随后便理解了他指的是谁,于是一笑:“晋王殿下,以今天的情景看来,到底是应该我离她远一点,还是她离我远一点?” 李显岳的神情很是不悦:“你听着便是了。” 其实他也很不明白,李惜芸为什么会主动过来寻找管阔,可能他并没有经历过那一件事情,当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甚至都不在长安,不懂得某些创口的愈合,很多人都情不自禁地想要寻找到当时一起经历过的人。 管阔摇了摇头。 “虽然我也不好说她今天过来是做什么,又应不应该,可是依我看来,我并没有多大的资格强制性说她是对是错,今天应该做什么,明天应该做什么,今天应该离管阔远一点,明天应该离薛昭近一点。相信晋王殿下你也是一样。” 管阔知道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是癞蛤蟆,而薛昭和李惜芸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这“很多人”中,绝对包括李显岳,还有李择南,虽然这可能是事实,但是他还是会很不高兴,因为他不觉得自己比薛昭卑微,李惜芸觉得薛昭好或者不好、会不会喜欢薛昭,跟谁谁配不配得上,是两码事,一个是她喜欢谁,一个是从本质上评判两个人的高贵或者低贱,前者只看缘分,后者便是强加身份的高低而无理取闹。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 一个也躲不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所以他直截了当说出了“薛昭”这两个字,以此来嘲讽李显岳这似乎要强制李惜芸应该远离谁而靠近谁的霸道。 “难道你觉得她会喜欢你而不喜欢薛昭?你是不是还在做梦?”在面对李惜芸这一件事情上,李显岳面对自己理应很看重的管阔,显得特别的咄咄逼人。 “难道就不允许她不喜欢我,也不喜欢薛昭,反而喜欢一个乡野里的村夫?”管阔反问,“或者像曾家小姐一样,喜欢已经不复当年勇的柳国公,也或者像长公主殿下一样,喜欢终生未嫁?” “你住口!” 当管阔提到那一位令全天下人都感觉到心碎的长公主殿下的时候,李显岳勃然变色,整个人都变了起来,哪怕他是威名赫赫的北疆军统帅,全民偶像晋王李显岳,在回忆起自己的皇姐的时候,还是会满心的痛苦,那些时候,他还年轻,还是一名少年,一名内里外面都不强大的少年,很脆弱,而且这种脆弱的角落,会延续到永远,直到他失去记忆,或者死亡。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些。”管阔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说得过火了,自己的确不应该对着李显岳提起长公主的。 李显岳的愤怒很真实,而且非常具有破坏力,每个人都有心中的逆鳞,别人不可说,苏印的其中一个逆鳞是长公主殿下,李显岳同样也是,他们可以幽幽地叹气,自己说出来,却不容许别人当着他们的面用这个来挑衅。 王独站在李显岳的身边,瞄了两眼管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他什么都没有说,或许是他觉得这与他有些无关,他朝着纪晓光挤眉弄眼了一会儿后,便自顾自地在狱中溜达了起来。 他一走,气氛就变得非常压抑起来。 纪晓光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又累又饿,像是睡着了一样,他也完全就不关心那两个人的事情。 管阔看着李显岳那一张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阴天的脸,在想那家伙会不会命令狱卒打开牢门,把自己撕成碎片。 他们之间就这样隐隐对峙着,持续了许久许久。 李显岳的阴霾并没有退去,只是神情稍微变得严肃起来,隐约有了几丝在北疆统帅着军队时的那种气质。 沉吟了一下,他道:“你的那些道理,的确不能算是错的。” 管阔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过,”他又道,“至于要说是对的,也说不上,但是……” 他顿了顿:“我决不允许你再在我的面前提起长公主殿下,尤其是用那样的态度来提起,否则的话……” “否则如何?”管阔问道。 “否则我就把你的脸打得比我还丑。” 管阔微微一怔,紧接着笑了笑,心中稍稍平缓了一些,道:“说实话,殿下,你随便找一个人来问问,都不会觉得你丑,反而觉得你帅呆了,不信的话,运气好,你可以偷听偷听刚才那两位宫女的对话,有可能正在春心萌动地谈论着你,看看她们是不是被你给倾倒了,觉得你正是她们梦中的男人的形象。” 李显岳的脸色放缓了不少,冷冷地“哼”了一声:“管阔,你无耻起来,比谁都不落后一步。” “要我说,比起您的皇妹,还有南吴的那一位小公主殿下,我的无耻不及她们的万分之一。” “在我看来,你们之间,半斤八两,”李显岳先是嘲讽了一句,紧接着又意识到了什么,“这里面不包括惜芸。” 管阔笑着摇了摇头,很显然,当李显岳的激动渐渐平缓下来之后,对方变得好了许多,最起码距离平日里的李显岳更近了,危险气息也少了不少,也可能如同对方所说的那样,他不会赞同自己的观点,但是不会觉得自己的观点是错误的。 “惜芸的事情,我不知道怎样才是正确的,是遵从她的本心,还是强制告诉她并且让她觉悟什么才是合适的,我并不能够作出绝对的评判,也许人生中的许多事情,本来就是没有对错之分,但是我还是会保留我的观点,那个观点和全天下的大多数人所想的都一样——她和薛昭才是最最合适的,南吴的那些个皇子们配不上,你更是遥不可及,你们之间,最好不见。” 管阔没有说话,陛下也说过,他们之间最好不见,可是他觉得,那样特意的做法,恰恰说明了自己的还没有放下。两人自然相见,却一笑置之,那才是真的让往事过去,虽然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 李惜芸想怎么做,他没有资格去强制对方,就像今天李惜芸过来看了自己,他也不知道李惜芸在想什么,但是至少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告诉李惜芸你应该离我远一点,离薛昭近一点,否则的话,他和口中对李显岳的嘲讽有什么不同? 李显岳很显然不想多谈那方面的事情,他开始讲起了其他。 “我过来,就是看看你,还有便是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管阔问道。 “事情其实只是一件,但是它带来的美好后果却是挺多的。”想到这些的时候,李显岳的脸上浮现出几丝快意。 一直都在装睡的纪晓光微微抬起了头来,那一双三角眼瞥着李显岳的脸。 管阔作出一副很愿意认真聆听的样子。 李显岳继续道:“放心,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过来陪你了,用某些人的话来说,是你在闹事,但是问题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一个人怎么可能闹得出那么大的事情呢?冤有头,债有主,哪有弄出了事情,又把某一方弄进去了,另一方拍拍屁股走人的道理?”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几许笑意。 “既然事情追究了,那么自然是要明明白白地处理到底,游戏既然是某些人玩起来的,也已经开始了,那么就谁也别想随随便便就跳脱出去,躲不掉的,一个也躲不掉的。” 当李显岳说出这些的时候,不能够说是霸道或者强势,但是却拥有着某种毋庸置疑的底气。 在那件事情上,陛下站在管阔的这一边,他更是站在管阔的这一边,不管他努力了多少,总之他绝对不容许某些势力就这样笑嘻嘻地先闹大了事情,又尝试去“解决”事情,事情只解决了一半,又优哉游哉地置身事外。 管阔的心里面觉得这个家伙动真格的样子实在是很危险,于是问道:“殿下,你们想做什么?” 李显岳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很有力量。 “不,你错了,不是想做,而是正在做!” 管阔走向床沿,安安静静地坐好,作出一副等待的动作。 纪晓光的眸光猛然一颤,心中涌起万千重浪。 …… …… 听说最近好多书抄袭被编辑发现了,嘎嘎,想想那么多书情节雷同,对话雷同,那样的书有什么意思,乖乖。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 清早的晨光(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时间还早,晨光破晓。 昨夜星光璀璨,长安的不少人心中释然,遥看旭日东升,便可以知道今天果然将会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上好早朝的各府大人们正在赶回来的路上,而大街上人影稀少,大多数长安人都是刚刚起早。 马蹄雷动,一名骑着披甲战马的将领身后跟着整齐奔跑着的十多名羽林军,击碎了大街上的安静寂寥。 一些打着哈欠的长安百姓吃惊地望着这一切,不知道这一大早又出了什么事情。 计光带着羽林军,一路而行,经行过几条长街,拐入一条宽阔的街道,最终停了下来,对着金色的匾额,抬眼认了认。 正在开门,准备在这最后一段时光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白府府卫眼见这样的阵仗,吃了一惊,紧随其后就是感觉到恐惧起来。 “我家大人已经这样了,陛下还要……还要做什么?”其中一名府卫一脸惊恐地朝着计光颤声问道。 计光皱了皱眉,对着他道:“你怕什么,路过而已,谁让你们几个府邸靠得这么近?做贼心虚!” 说完这句话,他策马而前,不紧不慢地带着羽林军离开了。 在前面的不远处,便是商府的府邸,商府再往前,即是龙府。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就是傻子都知道陛下有大动作要做了,那名白府府卫慌慌张张地朝着门内冲去,在门槛上绊了一跤,也不喊痛,马上爬起,朝着里面大声喊道:“不好了,老爷,不好了,出大事情了,羽林军过来抓人了!” 寝房里,白云里正揽着美貌丫鬟纤细的柳腰,蹙眉睡着。 虽然温柔乡近在眼前,似乎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一样,可是即使是在睡梦中,他都明白,这一切都不长久了,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大好长安了。 外面白府府卫的声音依稀传进他的耳中,化为了他的梦,那种梦半醒半睡,而且非常不好受。 那名白府府卫语焉不详的话语造成了白府内一片的鸡飞狗跳,于是他再也难以入睡,便醒了过来。 他用力一推还在酣睡的丫鬟,那名丫鬟惊慌失措地醒了过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正看到白云里一脸的阴沉。 “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敢打扰小爷我睡觉!?” 他破口大骂道。 正在这时,他听见外面父亲的声音:“就应该起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白章的话语,让他脸上的厉色减轻了不少,虽然他很不爽于父亲对自己偶尔的严厉,可是他也明白这一次父亲栽掉就是因为自己的错,所以也下意识的有一种对不住对方的感觉。 白章很明显是听到那名白府府卫的话语,正好经过他的房间,也正好听见了他的破口大骂。 外面白章和府卫的对话依稀传进了他的耳中。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就算天塌下来了,我白家已经如此了,还能够更坏吗?”白章冷声道。 “老……老爷,外面似乎不太妙,羽林军就在外头,似乎是……似乎是……要抓人!”那名府卫结结巴巴地道。 听清楚了这些话,白云里的浑浑噩噩瞬间清醒了许多,白家的衰落是他永远的噩梦,他可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一听羽林军过来抓人,他身上的冷汗就瞬间冒了出来,开始思考起来最近自己有没有又做错什么惹怒陛下的事情。 他一边想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披上衣裳,也不多加整理,便“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怎么回事?出去看看。”白章皱了皱眉头,心里面却相对比较镇定,他虽然栽了,可也算是一个老油条,可不是轻易便可以被吓到的,他在被陛下放倒之后很是消停,什么都没有做,所以他很确信应该没有自己的什么事情,然而事情就在外头,他还是想看看到底怎么了。 “爹,我也去!”白云里衣衫不整地冲出了门来,脸上满是恐慌以及心虚。 白章皱了皱眉头,斥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白云里自然不敢辩驳,只是不语地跟在了后头。 白章很清楚这家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能对那种事情都有了心理阴影了,所以现在害怕了。 这是一种好现象,至少让这小畜生在下一次做事情的时候三思而后行。 父子二人跟着那名白府府卫满怀心思地来到白府的大门前,正好看到计光带着羽林军停在了远处商府的府邸门前。 “还真是羽林军,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商府怎么了。”白章蹙着眉头自语了一声。 计光就跟在白府前面一般,依旧先是抬眼望了望檐下的匾额,随后一笑道:“错不了,就是他们!” “待会儿干净利落一点,陛下吩咐,在各府的大人们上早朝还没有回来之前,就把那些犯了事的小的抓起来,不然等到他们回来,总会有点麻烦!” 陛下虽然有心干出一番大事来,李显岳也是雷厉风行地在这件事情上支持着自己的父皇,可是他们都明白,长安各府联合之下,真的有些难搞,必须要先用一个夜晚麻痹他们,随后在他们早朝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小的就下大狱,到时候生米都煮成稀饭了,就算那帮老家伙们再闹腾,也是回天乏术了。 这真的很好,很有先帝风范,也很有北疆军统帅对阵突兀人的风范。 计光下了马,跨着长刀,大步昂然,拾级而上,朝着还没有打开府门的商府大门,用力地扣了扣。 那声音很响,常年杀敌的计光力气真的很大。 “大清早的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不知道我们商府的规矩!?” 商府内传来一名仆役充满了戾气的话语,还隐隐含带着某种高高在上。 商府是一大府邸,门槛很高,商垂柳艳名远扬,他们的确有着高傲的资本。 计光没有在乎他们不耐烦的语调,依旧不急不缓地扣着门。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 清早的晨光(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没有耳朵啊!不知道我们商府的规矩吗?难道还要我给你们再说一遍?这个时辰,除非老爷回府,我们不开门,打扰了小姐她就寝,你们开罪得起?”门内那个人的语气越来越不善,不过大概是生怕打扰到自己家小姐的酣睡,还的确特意压低了声音。 已经两次了,他们说自己开罪得起?计光却渐渐听得一阵火起。 就是后面那些在长安多年的羽林军,也渐渐越来越不爽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阴沉之色。 他们是羽林军,他们效忠陛下、佩服薛昭、佩服李显岳,什么时候还在乎过别人? “MD,还不开门,想吃刀子吗!?” 一向不喜欢说脏话的计光实在是忍不住了,破口大骂出声。 他的这一声爆喝振聋发聩,绝对可以传荡挺大的一片范围,有可能这一回商垂柳是真的叫他给闹醒了。 “简直是不知好歹!”被他这么一闹,府里的仆役是彻底爆发了,大概是被丫鬟传达了小姐的斥责恼怒之语,于是他也显得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喝道:“小姐被吵醒了,府卫何在?还不快把外面的兔崽子痛打一顿!?” 计光只闻听见零零散散有人行动的声音,大概是商府的那些狗要开始咬人了。 他冷笑一声,长刀出鞘,不闪不避,就这样站立在朱门的正前方,等待着商府开门。 他后面的羽林军也是差不多要爆发了,没有等他的命令,盔甲声声,列成两排,跨着佩刀,长枪向前站在石阶之上,杀意弥漫,战意昂扬。 “吱呀”一声,商府的大门千呼万唤,舞刀弄枪的,好歹是被催开了,里面扑腾出了四五名面带厉色的府卫,气势汹汹地冲出去,都没有管外面的究竟是谁。 最前面的正是那一名嚣张无比的仆役带领着,他直直地朝着计光的怀里撞了过来,大概是气势太足,也完全没有想到这家伙就站在门前一寸处。 直到计光的身影距离自己只剩一尺的时候,那名仆役才稍微反应了一些,“啊”地一声大叫出来。 但是却来不及了。 计光哈哈一笑着,朝着那名仆役撞过来的小腹,就是一脚踹出。 送上门来的贱货,不踹白不踹。 那名仆役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身体就朝着后面倒飞了出去,虽然离地并不远,但是的确是略微飞了起来。 “砰!” 他的身体砸落在地,捂着肚子不断在地上打滚,哼哼唧唧个不停,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计光这种在北疆杀敌无数的人物,说好听点叫做出手果断,说难听点简直就是出手狠辣,这还是知道面前的一位是北唐人,若是突兀人,就算是穿着皮甲,也得给你把肠子都踹出来。 跟着仆役一同冲出来的商府府卫们虽然因为接受了商垂柳的命令,匆匆起床之下有些衣衫不整的,可是却气势很足,凶神恶煞一般,然而当看到面前的这十多名全副武装的羽林军之后,就神情呆滞住了,又见到那名仆役被计光给一脚踹飞,强行止住了自己的步伐,其中一人颤声问道:“羽……羽林军?” “你说呢?”计光提着长刀,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大踏步而前,入了商府。 “你……你们……这里是商府,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你们不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一名府卫脸上红白交错地厉声喝道。 商府的人趾高气扬惯了,所以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不由自主地抬出了商大人,意图给自己造成心理安慰,也可能用一种很可怜的思想希冀敌人会被吓退? 计光的步伐没有停歇,他身后的羽林军也是挺着长枪鱼贯而入,如入无人之境,那些府卫们虽然看起来还有要叫嚣抵抗的意思,可是却谁也不敢阻拦,纷纷让开。 “哼!你这是想造反?我们奉的是陛下的旨意,在陛下面前,你还表露出对陛下的不屑、对商大人的忠臣,在这偌大北唐,你本末倒置,想要被满门抄斩!?”计光头也不回地冷笑一声。 那名府卫面色非常难看,没有敢接话,计光说的是绝对正确的,他妄想抬出商大人来压制陛下,这岂不是一个笑话,难不成是想要拥护商大人来谋反? 没有人再敢阻拦计光等人,他们是羽林军,战斗力和他们这些杂鱼就不是在同一个层次上的,再说了,羽林军今日的出动,如同对方所说的那样,是代表着陛下的意志,若是反抗的话,岂不是真的造反? 后面的府卫中有人扶起那名仆役,仆役的嘴角溢出血来,被计光那一脚踹得不轻,只是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之前的那种气势,而是脸色煞白,不知道今天的商府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前方,闻听到大动静的其他府卫仆役婢女们也是心急火燎地扑腾出来,眼见羽林军的这种阵仗,本来的气势汹汹全部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唯有心胆俱裂。 商垂柳的寝室里面,装饰得很漂亮,到处都是花纹,五颜六色的,里面有一种兰花香,很醉人,配合着美若天仙的美人,更添明媚,整个房间内的光线似乎都变得一片奇幻。 她一脸厉色地坐了起来,披头散发着,眼眸里面闪烁着杀意。 即使这样,她依旧很漂亮,那种披头散发刚睡醒的样子有一种很另类的美感。 她听着外面的动静,端是一番鸡飞狗跳,于是紧紧攥住了秀拳,对着同样一脸不快刚才才进来的贴身丫鬟道:“你去外面看看,到底是哪些混账东西胆敢一大清早就闹到我们商府里面来,真的是不要命了!” “哼!”那名贴身丫鬟冷哼了一声,道:“小姐莫急,您再躺一会儿,我先出门去处理掉这些东西。” 她昂了昂头颅,那种商垂柳最贴身丫鬟的高傲完全地展现了出来,同时不紧不慢地迈出了步伐,似乎也成为了一位千金大小姐。 她看到外面隐约的人影似乎近了一些,于是俏脸上摆出一副狰狞之色,轻声清了清嗓子,便走到寝室的朱门前,往里拉开。 这一拉开,外面的明朗天光便照了进来,与之同时的,还有冷冷的空气,以及…… 一片全副武装的羽林军。 看着那些闪着寒芒的枪尖,还有计光手里的刀锋,很少距离那些杀意这么近的贴身丫鬟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 …… (本章完) 第六十章 清早的晨光(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贴身丫鬟的心理震撼很剧烈,所以发出了失态的尖叫。 就和白云里一样,白云里认为只要白章在、白府在,整个长安都可以横着走,谁也不怕,她们商府的丫鬟们也是如此。 她根本就不会想到那些举着兵器的家伙居然会猛地出现在自己家小姐的寝室门外,而且来势汹汹。 “商小姐起了没?” 计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的笑容很清朗,可是于那名丫鬟看来,却是森然恐怖。 她面无血色地不由自主倒退几步,随后胸膛起伏着回头看了看自己家的小姐。 当她感觉到自己解决不了事情的时候,那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 尽管贴身丫鬟信誓旦旦地让自己继续躺一会儿,可是商垂柳却完全没有了那种心情,她面带戾气地拢了拢自己那垂挂的秀发,一张绝世仙颜便从刚才那泼散的发里显现而出。 看到自己的那贴身丫鬟这副失态的样子,尽管危机感远远没有到来,可是她还是心里面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知道可能正在发生着一些不太妙的事情。 可是她是商府的千金小姐,有着一种几乎与生俱来的高傲,尽管那种高傲是从她的父亲飞黄腾达才开始的,她的声音有些清冷,大概是她欲图保持着自己的大小姐威严。 “是谁人胆敢闯进我商府,也不怕死无葬生之地?” 外面传来了一个笑声,紧接着一名身材高大匀称的男子缓缓出现在了寝室外面,道:“是我,带着陛下的旨意,商小姐,为了你的面子,我们可以等待你更衣完成之后再进来,或者你也可以对我们不作理睬,那样的话,我们可能会冲进来直接把你带走,这样子面对你很是冒犯以及羞辱,我想你也不会希望这样子的对吧?” 商垂柳的面色变了变,她察觉到了不对劲,而且这帮人在长安居然真的敢杀进来,她已经有了一些不太妙的心理准备,只是可能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 “什么陛下的旨意?”她虽然保持着镇定,可是声音很明显已经有些变了。 “商垂柳带着府卫无所顾忌地在长安大街上厮杀,破坏安定,这个罪名还不至于把你下大狱吗?”计光昂了昂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起来。 他很看不惯长安的那些公子千金们如此的行为,所以当得知晋王殿下让闲来无事的自己带领几名羽林去抓人的时候,他是略微兴奋也高兴的。 不少人害怕长安各府的雷霆之势,生怕得罪了他们会有所报应,可是他计光却不怕,他不是长安人,家眷住得太远了,长安各府根本就找不到,并且他是李显岳最亲近的亲信之一,谁敢动他? 商垂柳听到了这确凿的话语,勃然变色,先是惊惧莫名,紧接着便是毫无征兆地嗤笑一声,娇容变得分外阴厉:“真是可笑,扰乱长安的罪魁祸首已经伏法,相信京兆尹府衙会给全长安人一个满意的答复,本小姐也很想看看那个家伙被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的结局,现在你们闯来我们商府寻衅,又口出狂言,本小姐实在搞不明白,这些与我何干?” “商小姐,”计光面不改色道,“做人要讲点良心,也要点脸面,罪魁祸首到底是谁,陛下心里面清楚,长安百姓们心里面清楚,你自己的心里面更是清楚,你说这些与你何干,若是真的和你没有关系,那么也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了。” “敢这么跟本小姐说话,你可真是够大胆的!”商垂柳的秀脸上面红白交错,整个人完全就失去了往日里的那种漂亮又冷丽的风范,她虽然依旧语气强硬,但是却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大胆?”计光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问道:“请问商小姐,你做的什么官啊?” 商垂柳贝齿咬了咬下唇,想要发飙,却对对方的这句话完全无法回答。 “你什么都不是啊!”计光的声音充满了居高临下,那种居高临下恰恰就是商垂柳往日里一直都表现在身上的,“本将倒是稍微有点不足挂齿的品阶,虽然低微,不过像你这种什么都不是的人物,看见了,还总是应该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将军。” “什么阿猫阿狗的也……也敢这么对小姐,你可真是大言……不惭!” 那名贴身丫鬟本来一直都处在惊慌失措之中,直到现在才好了一些,眼见自己家小姐吃瘪,当下壮着胆子娇喝一声道。 计光从来都不是什么喜欢把自己的品阶挂在口中的人物,他待人都很随和,只要你不得罪他,他很快便可以笑着和你称兄道弟,可是在今日的长安城,面对着这些个趾高气扬自己什么都不是只知道拼爹的公子千金们,他的暴脾气以及些许的虚荣心还就上来了。 “嘿!”他笑道,“阿猫阿狗?本将是阿猫阿狗,你区区一个丫鬟,岂不是就猪狗不如了?” 那名贴身丫鬟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就娇躯气得发抖,可是计光说的完全就是实话,她根本就无法辩驳,在平日里她的底气来源于自己家小姐,商垂柳的底气来源于商大人,只要有人忌惮商大人,就会对她家小姐服服帖帖,从而也对身为贴身丫鬟的她恭恭敬敬,然而一旦没人买商垂柳的账,她就会变得一无是处。 计光看了看天色,知道现在不是和这些纨绔们多浪费时间的时刻,于是声音也稍微变得冷了起来,道:“商小姐,本将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现在光鲜亮丽地穿好衣裳,然后再风风光光地被我们带走,你也可以就这样一直躲在被窝里,然后被我们给不留情面地揪出来,再押解过去,你自己选择,我们留给你的时间不会多。” “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商垂柳的声音愈发冰寒刺骨,不论她如今会不会就这样跟着计光他们走,她都总得从床榻上面下来。 贴身丫鬟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壮着胆子往前几步,便将朱门关上,让商垂柳先且踏踏实实地穿衣。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清早的晨光(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计光带着沉默不语的羽林军,仰头看着天,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他就这样留给了商垂柳一段时间,随后面色突然一变,将刀归鞘,人却往前迈步,来到商垂柳的寝室前,无视着后面那些神色很难看的商府仆役婢女们的怒吼声,一脚就朝着朱门踹了上去。 “砰!” 伴随着朱门发出的那一声大响,后面的羽林军极有默契地挺着长枪进逼,紧紧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寝室内的商垂柳发出一声尖叫,根本就想不到他们居然会如此直截了当,真的如入无人之境,摆出了抄家一般的架势。 此时此刻她正面色阴沉地坐在床沿上,衣裳早就穿得整整齐齐,就连秀发都简单束了一下,就差没有化妆打扮了。 “商小姐,时间差不多了,你也准备好了,那就请上路吧。”计光的声音现在才变得严肃了起来,一副正在执行公务的样子。 “你敢!?”商垂柳的俏脸瞬间变得狰狞,她起床整理并非是真的愿意跟着计光走,只不过是知道已经无法再睡了。她的心还不死,她就想关门闭户躲在门里面,踏踏实实地等待自己的父亲上朝回来,她相信父亲一定可以护住自己,再联合其他大人们朝着陛下施压,到最后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可是没有想到计光居然硬来。 “拿下!” 商垂柳那种事到临头还妄想平安无事,将陛下的旨意没有当一回事儿的态度直接就把计光给惹毛了,他是北疆军人,他和李显岳关系非常好,但是他还是因为数次犯了错误被李显岳大刑伺候,在他们的脑海里,就从来没有“无法无天”以及“纵容包庇”等词语,所以他非常厌恶那种犯了错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并且到最后真的会什么事都没有的纨绔。 那些羽林军忠君报国,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一听计光的命令,顶着商垂柳那看似嚣张但其实很无力的威胁,便扑了上去,直接就忽视了她的身份把她揪了起来。 他们没有枷锁什么的,于是一名羽林军从盔甲里掏出一截绳子,便手脚利索地将商垂柳的双手绑了起来。 “你们这群混蛋,简直是胆大包天,我可是商府千金,你们居然都敢动我,实在是不知死活!” “等我父亲回来,将你们碎尸万段!” “放开本小姐,可能本小姐心慈手软之下还会考虑考虑放轻对你们的惩罚!” …… 商垂柳死命挣扎着,整张俏脸上面精彩无比,她又急又气又怕,而且感觉难以置信,她一生一世何曾遭受过这种待遇?她可是金枝玉叶啊! 她的胸膛起伏不定,挣扎了没一会儿,便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动弹变得轻微了。 她叫商垂柳,人如其名,身如弱柳,养尊处优惯了,哪有多大的力气,很快便变成了一条死狗,正像是管阔口中所说的那种死狗样子。 那名贴身丫鬟倒是还有点忠心,期间欲图冲上来救助,却被一名羽林一脚踹翻在地,翻了翻白眼,晕了过去。 外面的那些仆役婢女们可能也是又急又气又怕,期间也有过想要扑上去护主的动作,但是看着那些面无表情的羽林军长枪在手气势汹汹的样子,再加上理智告诉他们这是陛下的旨意,谁上谁死,于是一时之间虽然惊呼一片,却没有任何人敢挡道。 雄赳赳,气昂昂,这种形容很苍白无力,不过却很确切。 计光的步伐有着很特殊的北疆军气势,后面的那些士兵的步伐也是有着很特殊的羽林军气势,他们就这样组合在一起,押着双手被绑起来的商垂柳,大跨步而出,就像是丝毫不在乎自己所擒住的人的身份。 商垂柳的力气真的很小,也不能够坚持多久,她可能依旧在挣扎着,也在怒吼着,可是却看不出来挣扎的幅度,也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因为刚才很短时间的一番折腾,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了。 在此之余,她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在今天遇到了什么经历。 她可是商府的千金小姐,金贵之躯,金枝玉叶,她把北唐还有南吴的不少自视甚高的年轻俊彦们都没怎么放在眼里,她可是最最高高在上的那一层人物,今日居然有人会这样对待自己,欲图让自己锒铛入狱!! 她直接就忽视了站在计光等人背后的陛下的意志,大概是她潜意识里知道那一个北唐权势最高的男人根本就不是自己一个商府千金惹得起的,于是就把一切仇怨都宣泄到了计光等人的身上,便觉得这样的人物竟然都敢动自己,实在是胆大包天。 商府内传出来的喧闹让早就已经关注到这里的白家人愈发震惊,他们站在白府的府门前,遥遥地望着,很快便见到先且涌出的商府之人。 那些商府的人有心想要冲上去阻止,却完全无力,于是便只能够在前头朝着计光等人保持着距离,先一步被逼出了府门。 随后,白章和白云里才看到一双纤细的手都被绑缚住的商垂柳被押了出来,本来束好的秀发又披头散发了起来,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 真的,她已经一点都没有了往日里令人忌惮的商府千金的样子。 就像是一头被斗败了的公鸡,那只公鸡有着漂亮的羽毛。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商垂柳可能算不上是淑女,可是毕竟也是一位千金大小姐,她的倾城美貌,对于白云里的杀伤力是极大的,尽管她比起白云里要长了两岁。 看到这一位自己往日里垂涎不已,梦中也数次梦到过不可言说情节的女神如今居然遭受到了这样的待遇,白云里内心里的震撼是非常大的,而且那种震撼很是古怪。 他既有一种看到美人落魄的畸形快感,又有一种自己看上的人儿遭受欺凌的耻辱愤怒感,简直是百感交集。 “她……她……她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脸色非常精彩,同时指着远处的情景开口问道,只是并不知道他具体问话的对象是谁。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 清早的晨光(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白章的脸色阴霾着,他默声不响了许久,最终声音阴沉道:“那些家伙们都高兴得太早了,轻视了管阔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翻云覆雨的能力,也是,以陛下的性格,就算是受到胁迫,作出妥协,那总会给长安各府咬上几口的,怎么可能就那样简简单单把管阔下了大狱?现在看来,陛下反击的时候到了,那些上朝还没有来得及回到府邸里的家伙们这一回定然会焦头烂额到发狂。” “商小妞会缺胳膊断腿吗?”白云里很显然并没有把着重点放在白章所担忧的事情之上,而是很焦急地想知道商垂柳的遭遇。 缺胳膊断腿了,就不美了,但是他最怕的就是香消玉殒,那样的美人儿要是真的死了,那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暴殄天物,简直要抓狂。 白章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子不教,父之过,白云里就算吃到了一些教训,也终究不可能真的脱胎换骨,那实在也是自己教育的过失,但是责怪还是要必须的。 “什么商小妞?”他厉声道,“你给我放尊重一点,现在爹已经不如以前了,她比你还年长两岁,若是在离开长安之前的一段日子里你对着她冒犯了一些什么,出了点事情,爹可保不住你!” 白云里很显然是不服气,在商垂柳的面前,他自然不敢这么称呼,可是在背地里,他早就习惯了,对着长安美人们信手拈来,侃侃而谈,搞得好像全部都是他的,不过白章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坑爹坑成了这样,自然没有脸面顶撞什么,只是很不甘心地回应道:“谨听爹爹教诲。” 白章冷冷地哼了一声,皱眉看向远处商府的动静,紧接着他便望见龙府的府门里,冲出了好多人,中间簇拥着一脸戏谑的龙飞,他的额头上包扎着,看起来伤势不轻也不重。 “你们商府真是能闹腾,今天一大早怎么了,商垂柳,你这个时辰不是一向睡得像一只小猫一样?” 龙飞摇头晃脑着,并没有马上看向商府的方向,而是懒洋洋地喊道。 虽然他搞成了这个样子,可是管阔已经被干掉了,所以相对来说他昨晚的心情还算不错,一大清早虽然被吵醒,心情依旧还是不错。 商府的动静本来传不到他的房间里,只是龙府的大门一般开得较早,一名下人在府门前的时候听到了商府里的巨大动静,因为知道龙飞对商垂柳很在乎,所以便献殷勤便叫醒了龙飞。 当计光跨着长刀带着擒住商垂柳的羽林军往前行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龙飞带着一大帮人冲出府邸的情景,不禁眼前一亮。 他大概本来正思索着应该怎样再打开龙府的门、对付龙府的人,可是现今龙飞却傻不拉几地自己送了上来,这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皆大欢喜啊! 龙飞哈哈大笑着,头渐渐转向商府的那个方向。 同时,他忽然察觉到身边龙府的人的氛围稍微有点不对劲。 直到他把头完全转过去,才发现自己看到的并不是想象当中像往常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花枝招展的商垂柳,而是一名将领带领着羽林军,押解着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商垂柳。 他不禁怔住了。 那种一怔只持续了很短的瞬间,紧随其后的便是难以抑制的怒火中烧,这种怒火中烧产生于辨认清楚那些士兵的身份之前,来源于他对商垂柳美貌的垂涎。 和白云里一样,他可以在梦中无数次把长安的各个美人蹂躏不堪,却无法忍受亲眼看到别人凌辱商垂柳。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的东西随便他怎么弄,但是偏偏不允许别人怎么弄。 “你们是哪里冒出来的?”他的脸色变得冷厉起来,嘴角也是微微勾起,那种笑意很是诡异。 “在这里对着商大美人动手动脚,是欺我龙府无人吗?” 尽管暂时看起来这不关自己的什么事情,但是一种在商垂柳面前表现自己的显要感油然而生,他强行往枪口上面撞了过去,更何况他本来就是枪尖的目标之一,所以在计光等人看来,他真的有点犯贱。 商垂柳在心底里面很清楚陛下意志的不可撼动,可是一种逃避的欲望让她还抱有着不切实际的想法,龙飞的出现,就像是马上给了她一点希望,那种希望在黑夜里非常闪亮,如同一轮明月。 她强撑着憋出一点力气,神情在一瞬间转变了稍许,一开始大概是想要哀求求助,紧接着又意识到自己可是商家千金,于是便把说出来的语气变了变: “龙飞……本……本小姐的商府和你们龙府毕竟……也算是毗邻……若是我商垂柳……今天就这样被带走,你龙飞的颜面何在?”她的娇容因为脱力而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冷汗混着凌乱的长发贴在仙颜之上,说出这么一席话很吃力。 她并没有说得很明显,但是很弱势地求助的态度一览无余。 龙飞听着商垂柳那这一次真正柔弱无骨的声音,心中升腾起一丝很舒畅的感觉,商垂柳虽然相貌娇娇柔柔,可是平日里说话都是一脸戾气,就像是谁欠了她的钱一样,十足的一个女强人形象,今天对他龙飞这般如此,简直是妙不可言。 他冷笑一声,以自以为很有格调的动作伸手朝着一名亲信示意了一下,那名亲信看着计光等人的架势,迟疑了瞬间,最终还是一咬牙进去叫人了。 与此同时,龙飞也大笑着带着身旁的七八人往前几步,走下石阶,挡在了街道之上。 “此路不通,除非留下商大美人来,然后束手就擒。”他仰了仰头。 远处的白云里可能在一开始有着和龙飞差不多的冲动,可是当白章站在他的身边的时候,他也会变得冷静了许多,现在他完完全全就知道了计光等人的行动就是陛下的意志,各府大人们不在的时候,根本就难以抵挡,于是看着龙飞的这副样子,不禁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评论道:“真是一个白痴,难道他认不出来那些是羽林军?” “那家伙比你还要不学无术,倒还真是有可能!”白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清早的晨光(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又被训斥了,白云里讪讪一笑,没有敢接话,他现在很清楚白家已经不同往昔了,所以也就根本没有和龙飞一样的想法。 龙飞自己冒了出来,而计光要抓的便正是这个家伙,此情此景,简直是那个啥啥啥。 妙不可言。 看到这里,计光朝着后面的羽林军做了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在北疆军中广为流传,羽林军中也是运用,或许这是所有北唐军队的传统。 做完这个手势之后,计光便从腰畔“铿”地一声拔出刀来,右脚用力往前一踏,把刀斜向上举过头顶,往前的速度开始加快。 越来越快。 刀锋的轨迹跳跃着,有一种灵动之美。 他是李显岳的亲卫之中,战斗力最强的一位,可能比不上王独白从云等名将,可是比起不少将军的确不遑多让。 龙府的蠢货进去叫人了,龙飞很自信在府内的人到来之前,自己奈何不了对方,可是龙飞身边的七八个人,还不够他计光塞牙缝的,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着十多名羽林军。 他一人当先,在龙府的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举着刀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后面三四丈处,是两名面色古板挺着长枪的羽林军。 计光的手势他们看懂了,不过他们只跟了上去两个人,大概是龙府的那些杂鱼,他们同样没怎么放在眼里。 龙府的人刚才并不知道大街上有着什么事情,便直接跟着龙飞冲出了府门,他们的手上,有那么三个人赤手空拳,连武器都没有。 剩下的人手忙脚乱的开始拔刀,但是计光的人影和刀影都开始闪烁。 “呃啊!” 一名龙府府卫的手刚放到刀柄上面,便是发出一声惨叫,鲜血顺着手指流向了刀鞘,马上便脱手了。 第二声惨叫,又一名府卫的刀刚刚拔出一寸,便被“铿锵”一声丢弃了,左手捂着右肩,鲜血淋漓。 兵器碰撞之声一阵一阵,计光与一些虽然心中惊骇但是好歹是拔出了刀来的府卫开始交手了。 “砰!” 一人倒地。 “砰!” 第二人倒地。 “砰砰砰……” 龙府府门外的那七八名府卫就像是不要钱一样撒了一地,只在很短的时间之内。 与此同时,那两名羽林军赶了过来,将龙飞围住。 后面的那些羽林军也是押解着商垂柳很迅速地靠近。 计光的下手很快,太快了,信手拈来,几乎不需要思考,那是多年战斗以来的本能。 当做完这一切的时候,龙飞脸上的那种张狂笑意还没有来得及消失,于是那种笑意便凝固在了那上面,显得非常诡异难看。 龙府里面的人听说有公子的命令,急急忙忙凶神恶煞地冲了出来,却正见到密密麻麻的枪尖正对着自己这些人,而龙飞已经被围在中间,身旁正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将领模样的人物。 冷汗顺着脊梁骨一直往下落,龙飞终于是醒了。 他不是真的不认识羽林军,而是刚才意气风发之下,看见了也没有把那些情景进入脑子,他只思考了商垂柳的窈窕身材以及绝世仙颜。 这难道便是目中无人,重色轻羽林? “你……你们……你们放开公子,羽林军难道就可以无缘无故横行长安,而且还对一府公子出手吗!?” 龙府的下人们自然很清楚自己根本就不可能配得上商垂柳,于是便不会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在刚才,便有绝大多数人认出了出手的正是羽林军,只是龙飞下了命令,他们铤而走险,先且护了公子再说。所以而今出声的那个人虽然是厉声质问,却在心中还是很不踏实。 计光淡淡瞄了龙府内一眼。 昨天晋王殿下把闹事的龙府之人全部都抓走了,所以龙府剩下的府卫真的不多,若是真打起来,他计光带着这十多名羽林军,还一点都不惧怕对方,并且,羽林军带着陛下的意志出手,他们敢吗? 于是他笑了笑,对着龙飞开口道:“陛下旨意,龙飞扰乱长安,罪无可赦,着羽林军捉拿,下狱等待审判!” “你……你信口雌黄!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谁?”在这样被动的状况之下,龙飞气得脸都扭曲了起来,色厉内荏道:“本公子一大清早的就被你们吵闹挑衅,哪里来的扰乱长安?就是挑事也总得找一个合适一点的理由吧,你们这样实在是搞笑!” “那么,昨天呢?”计光笑着歪了歪头,朝着他靠近了一步。 龙飞面色很难看地后退,但是意识到后面是一名羽林军,便没有后退多少,紧接着呼吸急促道:“本公子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昨天?昨天扰乱长安的罪魁祸首不是已经被下了大狱了吗,有本公子什么事,你看看本公子身上的伤,若是纪大人传唤我上公堂指证那个傻子,我倒是很乐意,但是你们今天这架势,实在是很可笑!” “可笑的恰恰是你们,”计光真的觉得他们很好笑,如同他对商垂柳所说的那样,事情究竟是什么,陛下心里面清楚,长安百姓们心里面清楚,他们自己心里面理应更加清楚,现在把罪责一窝蜂推到管阔的身上,弄得像是真的一样,简直是笑死人了,“你和商小姐言辞如此相像,果然是一丘之貉啊!” 话毕,他沉声命令道:“抓走!” 此言一出,一名羽林军便提着长枪,从盔甲里同样掏出一截绳子,面无表情地往前而去。 “简直是岂有此理!”龙飞的鼻子都快被气歪了,这真的是奇耻大辱,面对靠近的羽林军,他心底里面明白大势已去,但是却还是要垂死挣扎,一拳便击了上去。 但是养尊处优声色犬马的他怎么可能会是一名日日操练的羽林军的对手?那名羽林发出一声低喝,单手化爪,便握住了龙飞那无力的拳头,往自己怀里一拉,龙飞便顺势扑了上去。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龙飞大惊失色地破口大骂,同时还妄想挣扎,却被那名羽林利索地绑缚了一个结结实实,又一脚踹翻在地。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清早的晨光(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此时他心中的感觉简直难以形容,他有心在商垂柳的面前装#,结果结结实实地让对方看完全了自己的吃瘪,计光等人也是本来就是来抓他的,他便和那群人撞了一个满怀,是自己送上去的。 他心中的不甘心无法道明,他很不明白,昨夜那么多人都在庆贺管阔的入狱,今日便莫名其妙地轮到了自己,难道是自己的父亲他们失算了? “管阔他被放了出来?”他面色阴厉地朝着计光质问道。 “不必想他,你们马上就会见面的。”计光道。 龙飞的神色变了一下,这一点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在他看来,自己等人被陛下下旨抓走,那么必定是管阔出来了,而今一网打尽又是怎么回事? 他回头看了看一脸狼狈样但是又有一种很另类的美感的商垂柳,发现对方也正抬头看向自己,娇容很难看。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一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颜以对,于是很迅速地转回了头去。 商垂柳同样也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等我父亲回来让他救我出来!本公子就不信这大狱关得住我!”他朝着龙府之人的大吼算是最后一点颜面了。 计光觉得他真是愚蠢,他真以为大狱是他自己家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名羽林军牵着龙飞的样子就像是在遛狗。 …… …… 这段时间的前前后后。 缪府的人心急火燎地欲图关门打狗,却被“砰”地一声踹开,整整三个人被大力冲击得从石阶上滚落下去,躺在大街上不断哀嚎着。 一名壮硕的汉子大步昂然而出,站在缪府的大门前,朝着长街两头遥遥地望了望,开口道:“那些老家伙们回府还需要一段时间,走,去下一家!” 他的身后,几名羽林军押解着挣扎着的缪府千金,紧紧地跟上。 “你们这群畜生,连本小姐都敢碰,放开我……” “臭不要脸,本小姐金贵之躯,你们这些肮脏的手还不拿开!?” …… 缪府千金气急败坏的尖叫声听起来就像是被##了一样,但是谁都没有心情理睬她的那些话语,毕竟她在陛下的命令面前,就是个屁。 …… …… 文雨朦坐在闺房里,那一张媚丽的秀脸上,伤痕清晰可见,不过尽管如此,她的美貌依旧保持着,这真的挺不错的。 她昨天因为昏迷不醒,在京兆尹府衙里好好地躺了许久,而后管阔被抓的消息传来,那种快意令她一夜都没有睡好,今天清早也是很快就起了,正感受着依旧的疼痛,同时想象着管阔的各种死法。 她带着那种冷厉与快意结合的古怪神情,款款来到了镜妆台前,声音悦耳:“来,给本小姐梳妆打扮。” 她今天一定要打扮得艳丽异常,更胜往昔,以此来洗刷自己昨天失态狼狈的那种屈辱。 “砰!” 正在这时,她依稀听见了府门被砸击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外面一名婢女惊慌失措的大喊:“羽林军!?你们想做什么?” 很显然,是文府的一些人望见了不太妙的事情,欲图把门关上,却被人一脚踹开了。 她的秀眉一挑,心中开始不安定起来,对着自己的另一名亲近丫鬟道:“你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最信任的贴身丫鬟尽管已经清醒过来,却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她听见了齐刷刷的像是军队里面的士兵跑步的声音,然后便是一个粗声大气的家伙: “罪犯文雨朦何在?速速出来束手就擒!” 那种很大条也很嚣张的声音把她彻底给激怒了,不禁抛开打扮了一半的秀发,面色阴寒地站起娇躯,寒声道:“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羽林军又如何?林荣兄也是羽林右护军,和本小姐颇有交情,只是看外面是哪个阿猫阿狗!” 她的那名丫鬟正上前开门,外面的天光刚刚照进来,却猛然看到一个人影大摇大摆地跨着长刀走进,喊道:“哪个是文雨朦?” 是的,面对文雨朦这一位千金大小姐的闺房,那个人毫不在乎,一点都不顾忌地走了进来。 闺房里面除了文雨朦之外,还有着两三位丫鬟,所以那个人东张西望着,似乎是在迅速辨别着身份。 尽管他并不是故意的,可是文雨朦在愤怒于他闯进来的同时,更加愤怒于这个家伙口口声声喊着要抓自己,但是却居然连她堂堂文府千金都不认得! 放眼这偌大北唐,许许多多人都知道她文雨朦的芳名,放眼这偌大长安,她文雨朦更是谁人不识? 现在冒出来的这个傻不拉几的家伙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这简直就是挑衅! 尽管那个人是真心的没有见到过文雨朦,只是听说过她的芳名。 文雨朦眼见他们冲进来的那架势,娇容瞬间就变了,那里面或许有着惊惧,但是作为上位者的女儿,一向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她的首要,并且最最迫切的感受便是愤怒。 “你眼瞎啊,看哪里呢?本小姐在这里!” 看到那名汉子一边叫嚣着要抓文雨朦,一边却把最大的注意力摆到她的一名丫鬟的身上,她简直是怒火中烧,在对方眼里,自己这么没有吸引力,也难道千金大小姐风范还不如自己的丫鬟? “将军,这一位才是文小姐。” 汉子背后的一名羽林顺势朝着文雨朦指了指,他也生怕汉子命令他们抓错了人,到最后闹出乌龙来,成了笑话。 “哦,原来这才是文雨朦啊,完全看不出来。” 那名汉子依旧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装出一副现在才恍然大悟认出人来的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文雨朦一番,看着她的穿着,像是才确定下来。 “连头发都没有盘好,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这真的是文府的千金吗?”他无所顾忌地自顾自说了一声。 文雨朦被他这么一气,直接就把对方气势汹汹闯进来那茬就给忽略了,她就是不服气,大名鼎鼎的自己在对方眼里居然这么没有存在感?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本小姐才是货真价实的文府千金,你的眼睛简直是可笑至极!!”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清早的晨光(八)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的嗤笑何其真切。 她正准备了好多好多的话语要嘲讽对方,但是汉子接下来的神情动作以及说的话便让她差点气晕了过去。 “好,就是需要你承认自己是文雨朦,来啊,给我把这个罪犯给抓起来!” 那种正要对着对方宣泄着怒火却被对方蛮不讲理地打断讲到别的事情,而且是非常可恶的事情,要被气晕的感觉简直是油然而生。 然而没有人会等待她那被气晕的感觉缓解,或者紧接着爆发一些什么,那些羽林军全部都是任务在身,面对各府的公子千金可能会稍微留点时间给对方发泄发泄,却不会太过耽误,当下便有两个人冲了上去,一视同仁地绑缚住了文雨朦,反正今天的长安各府,都是一样一样。 “你们简直是胆大包天,难道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吗!?”文雨朦的娇容扭曲,见到他们就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地动真格,气得浑身发抖。 “你的父亲?”那名汉子一笑,“在陛下的面前,算个屁呀!” 他的笑容真的是肆无忌惮,因为今天他们带着陛下的命令。 文雨朦的娇躯颤抖了一阵,真的气晕了过去。 …… …… 同一时间,陶府的府门前,陶秋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挣扎着,配合着他那五短身材,与挺拔高大的羽林军作对比,分外搞笑。 他今天很倒霉,或许陶太傅还在府里的话,勉强可以拖一阵,然而陶太傅有个下棋的爱好,知道今日的刘玄清早朝过后比较清闲,便去了刘府等待着,目前估计正在被小家碧玉的刘方好敬茶呢。 就这样,他被羽林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带走了。 …… …… 左府、风府……许许多多其他的府邸,都有着差不多的情景,只是辅国大将军不知道在不在府里,又有没有阻止一些什么。 事情虽然闹得比较大,可是大概是因为今天陛下的雷霆手段实在是太早了,长安百姓们大多数都并没有在长街上走着,于是哄闹比起昨天相对而言要小了不少。 可是这并不会掩盖它比起昨天的事情还要惊世骇俗这一事实。 抓捕长安超过一半府邸的公子千金,而且用的是雷霆之势,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今天是一个大事件聚集的一天。 在长安城内,一片动荡,而在长安城外,同样是正在发生着一件不小的事情。 冠英将军和薛昭等人从前几日便开始回京,直到今天,终于是来到了长安城外! 在羽林军分出一部分执行陛下的雷霆手段的同时,不少羽林军中的将领,其中包括年轻的右护军林荣,已经在城外等候。 当然,暂时的林荣,对城内的事情丝毫不知情,如果不参与的人都随随便便可以知道,那么就不是陛下的雷霆手段了。 冠英将军年事已高,是两朝元老,名声很大,德高望重。薛昭年轻有为,气度非凡,是无数年轻男子的标杆。 城头上的守军在不久前因为出去迎接的那些人出城,而得知了这一件事情,于是不少城守情不自禁地遥望远方,期待着出现那两个人的身影。 不过暂时远处的天地相接之处,除了出城进城的商队或者长安百姓,还没有什么大的动静。 在他们的眼里,同样在年轻一代里很出名的林荣林海两兄弟便变得比较吸引人的目光了。 冷风吹吹,他们挺拔修长的身形,在出来迎接的队伍里面,算是出类拔萃。 今日的林荣林海兄弟,一个穿上了右护军的盔甲,一个同样穿上了代表着自己品阶的北疆军盔甲,英姿飒爽,夺人眼目。 “你不在羽林军中,也和薛昭不怎么熟络,其实不用出来的,父亲本来还有着一些事情需要我们去做,听说他准备让你以二府关系融洽为名去刘府送一些东西,这里面的意味,你也是懂的。”林荣转头,对着站得稍微后一点的林海道。 林海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林家将门世家,求的是忠君报国,小小女子,只是衣裳,哪里可以和军中弟兄的情谊相提并论?现如今晋王殿下和镇武将军他们都暂时不知道忙着什么事情,而薛昭和冠英将军他老人家好歹也是为了相助我们北疆军而出兵,作为北疆军中的一员,我出来迎接,也算是一种礼貌。”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的父亲想要做什么,这也正是他随着林荣出来的原因。 刘府千金刘方好小家碧玉,秀色可餐,放在这偌大北唐,的确可以让无数年轻俊彦们争破头颅,拼个你死我活都不为过,然而他林海毕竟是长安人,长安美人数不胜数,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刘方好,长安除了有着北唐第一美人之称的广乐公主李惜芸,还有着北唐第二美人之称的徐家千金徐梦珊。李惜芸一顾倾城,再顾倾国,广袖招展,艳冠天下,皇帝的掌上明珠,他们可高攀不起,而且北唐人和南吴人都知道,李惜芸的如意郎君,只会是薛昭,不会是别人。由此,单论姿色来看,美若天仙的徐梦珊的确要比起刘方好更胜一筹,在徐梦珊还没有如意郎君的时候,长安的不少年轻男子们是不会轻易放弃,转而去争别人的。 说直白一点,在暂时的他们眼里,刘方好的美貌,只是看看就行,就当是美景,而徐梦珊才是王道。 生活中有两个悲剧,一个是你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另一个则是你的欲望得到了满足。 ——萧伯纳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贱,看起来稍微可以容易一点得到的,他们都不屑一顾,偏偏要在不容易得到的东西上面自相残杀,到最后整整死了一大堆。 林荣并不会完全知道林海的心中所想,只是随便侃了几句,他们之间虽然已经又相处了那么多天,可是在从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见过面,所以话题总是会有不少的。 寒风逼近,除夕将近,薛昭和冠英将军等人在这样的日子里回来,算是恰到好处,他们作为在长安有根的人们,总是比起那些长年累月在北疆的将士们要好得多。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凯旋归朝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一段时间之后,城头上的一名兀自随便朝着远方望了几眼的士兵略微有些激动地喊道:“看,他们来了!” 在远方的天际线处,经行着的,有许许多多北唐人,甚至还会有南吴人,可是某些群体的特殊性,让他们被人一目了然。 冠英将军当时除了带着薛昭统领着的三千羽林之外,还带着许多府兵,不过那些府兵已经回到各自所在的部队了,现如今便只有那些本来就在长安的人们,再次回来了。 城头上比较高,而且因为是军队里使然,那名士兵的喊声并没有特别大,在一段时间之后,站在地面上的林荣等人才看到薛昭他们的身影,本来相对随意的姿态马上就收敛了起来。 有朋自远方来,而且那些人为厮杀突兀人付出了汗马功劳,自然是要客客气气的。 沿途的商队百姓们全部都让到了大路两边,同时远方爆发出一片欢呼。 那是迎接英雄归来。 三千羽林这么大的阵仗,相对来说还是很容易被人关注,这个比起王独林海管阔他们回归时的区区那么点人造成的影响力,要大得多。 薛昭一身鲜红色的盔甲,代表着深沉的铁血。他骑着那匹威风凛凛的乌骓马,稍微落后于冠英将军一步,以表示自己对对方的尊敬。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今日的绝好阳光伴着力度适当的寒风照在他匀称的身上,增添了一种夺目的震撼。 长安的不少美人是画中人,他也是画中人。 他是长安最最出名的一名美男子。 北唐男子中的年轻一代第一人回来了,人们情不自已地望向长安城的方向,像是在寻找着谁。 长安城偌大的轮廓在旭日之光的斜射之下,如同天上城廓。 他已凯旋归朝,那么今天,最起码目前看起来是不是总是好像缺了点什么? 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此身君子意逍遥,怎奈山河萧萧。天光乍破遇,暮雪白头老。寒剑默听奔雷,长枪独守空壕。醉卧沙场君莫笑,一夜吹彻画角。江南晚来客,红绳结发梢。 这正是人们所试想的绝美浪漫画面。 他们为那两个人想了许许多多,想到把那一对之间的浪漫幸福当成自己的浪漫幸福,只有看到那一对最终走到一起,才会是北唐故事的一个完美结局。 如果不是今年春天里的故事,这一个结局还会变得更加完美一些。 那两个人中,其中一个就是薛昭。 人们在夹道欢呼的同时,也在不停地焦急着朝着城池的方向远望,千盼万盼。 故事缺了一半,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现象。 这一年春天里,那个废物被发配边疆的时候,她以万金之躯,金枝玉叶之身,都能够出人意料地亲自相送,而今薛昭回来了,和她最最郎才女貌的郎君回来了,她总是会亲自迎接,表达着自己的朝思暮想之情吧? 人们的盼望虽然焦急,可是却令他们更加兴奋激动非凡,容易得到的恰恰不会有新奇感,得不到但是又不是彻底绝望地得不到的,才会令人们趋之若鹜,他们坚信她会出现,可是她却暂时还偏偏并没有出现,反而会令人遐想连篇期待非凡。 冠英将军笑眯眯的,看起来和蔼可亲,他偶尔对着那些向自己欢呼的长安百姓们招手,表示自己对大家夹道欢迎的感谢。 他的确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但是今日的笑眯眯,还带着一些高兴。 他们凯旋归朝了,和晋王李显岳一样。突兀人被打败了、击退了,而且还会消停许多年,这一点值得所有北唐人高兴。 他的身边,也是他非常喜欢的年轻俊彦薛昭,能够有这种才华横溢的羽林将领伴随,心情顿时舒畅。 他看到百姓们在欢呼的同时,不断朝着长安城处张望着,起初还在不解地猜测着,他也总是觉得今天似乎缺了点什么,尽管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到。 随后,他很快就明白了,于是笑着对着薛昭道:“薛小将军今日凯旋归朝,不知道广乐公主殿下会以怎样的一个形式来欢迎你的归来。” 他很确定李惜芸会出来迎接薛昭,她和薛昭的浪漫企盼,传遍了北唐和南吴的各个地方,成为了妇孺皆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全天下能够成为广乐公主殿下驸马都尉的,都只会是薛昭、只能是薛昭。 在这样的条件之下,不论李惜芸怎么想,她都不能够让长安人太过失望,出来迎接是必须的,更何况,他很清楚陛下应该会做出一些表示,至于秦王李择南、晋王李显岳这两位和李惜芸最最亲近的兄长,更是会直截了当地要求公主殿下出来迎接,所以,她是躲不掉的,与她的芳心何在无关。 薛昭的目光不断地从两旁的长安百姓们的身上扫过,神色看起来非常平静,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就像是今日的凯旋归朝只是寻常事,而李惜芸会不会迎接他也只是寻常事一般。 谁也不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什么,会不会很在意什么,但是至少从他的神情上,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淡淡笑了一下,对着冠英将军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区区薛昭,不足挂齿,怎么敢劳烦公主殿下亲自迎接?” 冠英将军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薛昭,这些话,你可能是发自真心的谦虚,但是说出来,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薛昭摇了摇头:“只是去北疆做一些份内事而已,完全没有任何的必要,今日百姓们的夹道欢迎,也是完全没有必要,我们只是做了一些配得上他们信任的责任而已,这些都不重要。” “人生大事岂能说是不重要?”薛昭可能是想要岔开话题,可是冠英将军却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 即使薛昭表面上看起来淡定如斯,却还是不由得沉默了一瞬,那种沉默大概是因为冠英将军的直截了当引得他措手不及。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企盼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薛昭……配不上公主殿下,愿她安好。”他闪避了一下目光,看起来似乎略微强装淡定地看向他方。 “如果就连你都配不上,那么全天下还有谁能够配得上?”冠英将军的这一句反问有些嘲讽,当然那种嘲讽并没有任何的恶意。 薛昭一向都是一位平静到令人崇敬的年轻人,可是在今天,面对冠英将军这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视,倒是难得一次有了窘迫的感觉。 正是因为他很清楚,就如同全天下人一样清楚:李惜芸唯有嫁给他,才会是正确的归宿,所以他才会这般窘迫。 面对那种事情,就算他是薛昭,稍微有点害羞也是正常的,这一点都不可耻。 而且他自己的心里面知道,尽管他表面上对李惜芸能够亲自出来迎接自己不抱任何的希望,也觉得这很不应该很不值得,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些期待,有些忐忑,同时也因为李惜芸的暂时还没有出现而略微失落。 人的本性便是如此,即使大多数人都有着不同的性格,可是当在某一时期、遇上某些事情的时候,都会情不自已,所以没有谁比谁更厉害更高贵的说法,任何身份,都跳脱不出这个世界。 面对冠英将军那种近乎逼迫似的话语,他的那种不淡定愈发明显,于是冠英将军的笑意更浓。 “老将军说笑了。”薛昭摇了摇头,他不想就这一问题多说些什么了。 见此,冠英将军也不便再像调戏一般对着这一位年轻俊彦多加试探或者说推波助澜,而是如同周围的不少商队百姓们一般,笑眯眯地朝着城头张望着,期待着可能出现的佳话。 马蹄声不急不缓,部队行进的脚步声也是整整齐齐。 今天的这么多羽林军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一如往昔的高冷古板,可是在他们的那种面无表情之下,隐藏着许许多多的骄傲以及舒畅。 比起依旧镇守在长安的那些兄弟们,经历过北疆之行的他们多出了一种自负的资本。 他们的战斗力很强,可是那些南征北战和外敌拼命的军团在实战方面总是以某些理由说他们没有经历过国家生死存亡的那种磨练,而今,他们让那种谣言不攻自破了——在和突兀人的斗争中,他们同样光彩,他们不仅仅是威震长安的羽林军,同时也是可以在边疆绽放光芒的军队,从今往后,其他地方的那些军队就是以此来寻找存在感的机会都没有了。 周围那些夹道欢迎的人们的热烈让他们自豪,并且有些稍微的洋洋得意。 在城门外一里处,那些羽林军将领,包括林荣林海两兄弟在内,面露微笑地等待着他们,不管怎么说,薛昭太过耀眼了,也太过高不可攀了,作为年轻人,他们也许会和其他年轻俊彦隐隐竞争甚至是敌视,但是那里面却不会有薛昭,大概是他们觉得反正自己是追不上薛昭的步伐的。的确,抱有敌意的竞争对手之间,恰恰都是不相上下的。 看到冠英将军那花白的头发迎风飘舞着,却显露出老当益壮的风姿,迎接的那些将领们由衷地敬佩,在双方距离十几丈的时候,便纷纷往前跨步,恭恭敬敬道:“见过冠英将军。” 又对着薛昭稍微有点恭维:“薛大将军,在你不在长安的日子里,羽林里的兄弟们都想念着你呢!” 林荣的笑意更浓,他和薛昭关系不错,高呼道:“薛昭,欢迎回到长安!” “老朽身体不行了,稍微活动活动,却烦劳你们这么多人特意迎接,实在是过意不去。”冠英将军笑眯眯的,他往日里在人前人后,的确一直都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将军。 薛昭是一名不善言辞的年轻人,他绽放出一个自以为很灿烂的别扭笑容,对着林荣道:“你也来了?” 接着他又看向林海:“林海今日也跟着出城?” 他应该是想要表达一些善意,虽然表达出来的有点让人不明觉厉,根本就不像是在感谢。 不过人长得帅了,名气响亮了,成为全民偶像了,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别人都不会觉得他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对于此,林海不在乎,林荣更是不在乎,薛昭只要对着他们说话,便很高兴,最起码他们可以说一声:他们和薛昭是兄弟! “和兄长一起,”林海笑了笑,“当然更是为了薛大哥你。” 他这一声“薛大哥”叫得亲切,也是一种套近乎,大概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大哥林荣和薛昭关系很好,而自己,常年在北疆,不常回来,的确是有些疏远了,他要和这一位注定往后成为北唐最厉害的人物的年轻人打好关系。 薛昭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多谢”,算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其他的一些羽林将领中的年长者和冠英将军聊得融洽,而林荣林海兄弟也是紧跟着薛昭,他们年轻人之间讲着年轻人的话题。 后面的商队以及百姓们渐渐回到了主道上,开始随着羽林军的往前,慢慢跟在了后头。 他们回归了,一切都像是恢复了常态。 只不过,人们在欣喜欢呼之余,开始朝着长安城那边望过去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脸色也是越来越焦急,渐渐的就像是产生了一小股的骚动。 在这一点上面,林海可能有点不识时务,在交谈的同时,他把这一放在心里许久的想法情不自禁地抛了出来: “薛大哥,今日你凯旋归朝,广乐公主殿下她怎么……没有出来迎接啊?面对未来的驸马都尉,这很不应该,难道是她因为什么事情而耽误了?” 林荣面色微微一沉,悄悄地推了一下林海,林海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顿时就不语了。 他的那一席话将周围他们三个人的氛围弄得有点僵了起来。 他们距离城门已经不足一里地,很近很近了,李惜芸还没有出现,这让被许多人看好的薛昭隐约有点没有面子。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千呼万唤始出来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薛昭的眸光不经意间扫过城门口,里面不易被人察觉的失落失望色彩一闪而过,随后像是很自然地一笑道:“公主殿下是至高无上的凤凰,怎么可以屈尊出来对着一名臣子迎接?薛昭自然是不敢的。” 林海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引出了这么一个话题,如今李惜芸没有出来,自己是要怎么说呢? 公主殿下迎接你的确是不应该的,你的确只是一名臣子? 公主殿下应该出来迎接你,那是你应得的(问题是李惜芸并没有出现啊,这不是打脸吗?) 所以他也就笑笑,没有说些什么。 好在林荣岔过了话题,道:“薛昭,这一次我没能够去北疆见识见识,你给我说说北疆的一些事情呗!” 薛昭应该是比较乐意他的这一话题的,尽管他不善言辞,但是这可以缓解尴尬的氛围。 可是后面的人们很不甘心的窃窃私语却无法阻拦地存在着。 “公主殿下怎么会不出来,她的如意郎君回来了啊!要是我,一定会高高兴兴风风光光漂漂亮亮地出城迎接,让我们这些对薛大将军不敢奢望的女子们好好嫉妒一把!”一名娇小的少女皱着秀眉,噘着嘴巴,对着身旁的女子道。 “要死了,嫉妒?你配得上薛大将军吗?你抵得上公主殿下的一根玉指吗?”旁边的女子先是对着自己的好姐妹那一声不合时宜的感叹直截了当地指责出,紧接着同样也是愁眉紧锁:“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该不会是今日身体不适吧?实在是让人担心啊。” “闭上你的乌鸦嘴,不许胡说八道!”她的姐妹针锋相对。 她们身旁不远处,一名跨着篮子,很明显是来自长安城外不远处准备入城置备东西的老妇人也是轻声喃喃自语着:“年轻人天造地设,我们这些老太婆最大的愿望便是看到那一桩北唐最大的喜事在有生之年发生啊……” 那些声音并不响亮,但是弥漫在四面八方,长安百姓们心知肚明,沉默不语地行进着的羽林军们也是心知肚明,只是薛昭是他们的大将军,今日他们满心期待着看到大将军和公主殿下郎有意,妾有心的佳景,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屁,所以对于那些虽然抱着好心但是唧唧歪歪惹人烦的百姓们情不自禁地瞪了好几眼。 尽管如此,他们的目光也阻止不了周围一大片淡淡的失望失落。 人们都想知道,今日的公主殿下,到底怎么了。 最前头的薛昭和林家兄弟已经距离城门半里地了。 再过不多久,他们就会入城,一旦入城,那就会意味着事情的不可扭转,那么今天的长安许多人都会很失望。 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现象,但是人们只能够期望着,却不会有谁跑到长流宫去催促广乐公主殿下快点出宫迎接自己未来的驸马都尉。 薛昭的神色很平静,他的内心,淡淡的失落感觉虽然存在着,但是却越来越虚无,可能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 自己就不应该有着那种强迫性的期待心理,他对自己道。 他在长安长大,也已经和李惜芸认识了有十多年,在这期间,自己一步一步成为了人人口中所说的也是看好的、以后名正言顺的驸马都尉,李惜芸对自己的态度,他一直都捉摸不透。 像今天那样的自己所期待的,甚至和其他人一样,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李惜芸却并没有做,那样落差极大的情景,这十多年太多太多了,多到数也数不清。只不过今日是自己第一次去远方打仗然后凯旋归朝的日子,迎接的排场也是极大,所以大概是一种可耻的面子让自己对对方能够满足自己的点滴虚荣心抱有着很大的自信。 所以最后他就有点伤心了。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一点,自己其实明白,只是刚才想岔了。 就这么想着,他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他刚才想着这些的时候,正低了低头。 忽然,他听见后面传来一大片欣喜若狂的惊呼,哪怕是那些跟随着自己多年,一向古井无波的羽林军。 他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到,长安城门处,款款地出现了几名长流宫的宫女,还有华美轿子的一角。 一种叫做百感交集的心理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 如果他不是薛昭,他可能会激动得哭起来。 而今,他的脸上,欣喜一闪而逝,敛没了下去。 那些情绪让他的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英姿飒爽起来,充斥着某种很特殊很吸引人的气质。 …… ……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那是一位很有名的诗人所形容的一种境界。 如今广乐公主殿下的大轿在城门口处忽然显现的场景,和那种境界的隐在韵味很是相像。 等你我等了那么久,那是外面的无数人的心理,甚至是城头上的那些城守们的心理。 人们欣喜若狂,百姓们就像是望见了一对神仙眷侣即将在自己的面前显圣一般兴奋,甚至就连对薛昭很忠心的羽林军们都挥舞起了长枪,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薛昭的乌骓马停了下来,停在长安城门口半里地不到的地方。 冠英将军笑眯眯地抚了抚胡子,同样是停了下来。 不知道是谁先下了马,总之那些骑马的人很快就全部都下来了,等到他们下马的时候,却发现薛昭早就已经跨着长刀,昂首挺胸地站在了那里。 长流宫的两名宫女走在最前面,那里面就包括李惜芸很信任的小遥。 后面是穿着长流宫服饰的轿夫,两旁是步伐整齐的长流宫侍卫,最后面依旧是三名宫女。 他们望见了那一名一身鲜红色盔甲的薛昭,那个身姿挺拔修长,就像是一尊很匀称的年轻战神的薛昭,于是不禁人人脸上都露出了笑意,那是喜不自胜。 天下大多数人都认定了薛昭将会是李惜芸的驸马都尉,即使是他们也一样。 李惜芸钟爱红色,她的的鲜红色宫装艳丽非凡,夺人眼目,让人惊艳不已,而薛昭同样喜欢穿红色的盔甲,在他们看来,这难道不正也从另一个方面代表了他们的天生一对吗?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不下轿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们坚信上天在创造天之骄子的时候,是特意会天造地设地凑一对的,那一对将会是所有人都认同的金玉良缘、珠联璧合。 很让人羡慕,也充满了美好。 今天李惜芸做了一件非常破天荒的事情,那就是去大狱里见了管阔,一个从前人人痛恨,而今虽然感情复杂可是绝对谈不上喜欢的人物。 对此,那些包括小遥在内的跟着李惜芸一同前往的宫女以及侍卫们在觉得不可思议之余,有点愤怒,那种愤怒自然不可能针对李惜芸,于是全部都撒在了管阔的身上。 直到他们相对晚晚地出了大狱,李惜芸忽然说,李择南告诉过她,今日将会是薛昭归来的日子,薛昭为了北唐而战,她于情于理都得去迎接一下对方,那些时候,所有的宫女侍卫们全部都欣喜若狂,同时觉得刚刚还有点不太对劲的李惜芸终于是变得正常了起来。 去见薛昭,才是李惜芸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去见那个傻子,这是他们全部都认定的“事实”。 大轿里,李惜芸倾城的容颜上很平静,她将素手隐在广袖之内,很是端庄地坐着,那种端庄并不刻意,反而充满了一种很随便的色彩,大概是因为她平日里便已经习惯了那种姿态。 她的脸上,没有外面的人们所想象的要面见自己的如意郎君所带的娇羞小女儿之态或者欣喜,一点都没有。 相反,有些冷漠,应该是冷淡,冷漠说得太过了。 她细长的眸子看了看自己广袖上的一角,蹙了蹙秀眉。 那上面的一朵淡雅的花朵上,依稀有着一点非常非常轻微的污渍,尽管如此,喜爱干净的她还是觉得心里头很不舒服。 都怪那家伙的鸡腿,她有些不悦地想到。 不过虽然冷了,倒是挺好吃的,什么时候再问问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刚才居然忘了。 外面的喧闹打扰了她的思绪,她知道,她的大轿距离薛昭他们越来越近了。 轿帘旁,出现了一道身影,随后小遥那喜不自胜同时又有着很轻微的看戏似的语调传了进来: “公主,薛大将军就在前面不远处了,他下了马在等着您呢,要不要扶你下轿?” 能够亲眼看到李惜芸迎接薛昭,出现那种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的浪漫景象,小遥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那种想象力给弄化了,虽然她觉得自己家公主是至高无上的,可是她还是认为李惜芸在这个时候应该下了轿子,和薛昭来一场情真意切的谈话,表露自己的日思夜盼朝思暮想之情。 小遥很确信自己的那种建议正是非常正确的、所有人都那样认为的,而且正是特意去迎接自己未来的驸马都尉的李惜芸很迫切的想法。 轿子里,李惜芸微微歪了歪秀首,似乎是想了想。 小遥在这一句话之后得到的居然是马上的沉默,虽然那一段沉默很短很短,可是却令她稍微有一些诧异。 这种问题,需要思考吗? “外面大庭广众,以本宫的身份,这很不合适。” 片刻之后,李惜芸红唇轻启,说话了。 说完之后,她闭起了眸子,往后靠了靠,脸上出现了一丝惬意。 “这……公主……这……” 小遥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以及不甘心不服气,她的心中有一团火苗在窜动着,可是却不能够说出来。 在春天里的时候,同样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李惜芸自降身份,在千万长安人的面前,亲自送别管阔;而就在刚才,李惜芸再一次自降身份,居然去狱中看望了那个家伙。现如今,面对和她天生一对,被全天下人都看好的如意郎君,居然会选择不下轿,这怎么能够不让她的心中出现一股无名火? 那股无名火不是针对李惜芸的,依旧是针对的管阔。 但是那种想法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她忽然就懂了,然后脸上出现了一丝坏坏的笑意。 她设身处地了一下,把自己放在李惜芸的位置上思考,觉得自己如果在现在作出如此一个决定,绝对也算是无可厚非的。 薛昭这么一个优秀的男子,她想起来就觉得羞涩脸红,李惜芸虽然是她们家至高无上的凤凰,可是面对薛昭,出现一些不好意思的小女儿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如今看来,是李惜芸不好意思了。 李惜芸在人前人后一向都那般光彩耀眼,她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羞涩,想必在李惜芸做别的事情的时候,也是如此,而今和面见薛昭时却不肯出来的情况作为对比,岂不是正好说明了一些什么? 小遥朝着前头那名不断期待地往后张望的另一名宫女使了一个眼色,那名宫女先是一怔,随后从对方的眼神里面看出了东西,便露出了一副“我懂得”的神色,转回了头去。 既然李惜芸不肯下轿,并且以她的身份,她也完全就有不下轿的理由与资格,那么大轿便会继续往前,因为薛昭和冠英将军他们已经停留在了原地,恭恭敬敬地等待着。 薛昭可能是猜到了李惜芸不会下轿,可是他却不怎么在乎。 李惜芸能够亲自出城迎接,便已经代表了心意,那种心意可以让几乎所有人都满足,包括他自己。 今天是一个极好极好的日子,阳光明媚,唯有寒风依旧。 旭日之光的金色很淡,伴随着晨风,有一种清新之美。 所有人的欢呼在刚才便已经停歇了,大家的脸上都带着那种意味深长的满足笑容,看着那一座款款而来的轿子,还有那一位站在乌骓马之旁,穿着盔甲,身姿挺拔的男子。 这种画面,正是许多人在梦中梦见过的,北唐最大的盛事。 小遥加快步伐,再一次走到最前面,和另一名宫女比肩而行,她看着薛昭的俊朗面庞,情不自已地也产生了一种骄傲之情。 这是我们未来的驸马都尉,她想到,放眼天下,南吴、突兀、畏兀……没有任何其他的男子可以比得上他。 也唯有这样的男子,才有资格配得上她们至高无上的公主殿下。 她们的公主殿下天下无双,她们未来的驸马都尉天下无双,这样的神仙眷侣,天下无双。 古往今来,国家内外,都是少有,这可以羡煞南吴的那些穷酸文人才子们,因为这样的佳话他们不存在! 至于北唐天载十四年春的那一桩事情,就让它去死吧,谁也不会在乎它! (本章完) 第七十章 辛苦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轿子停在了薛昭前面五六丈的地方。 薛昭单膝跪地。 “刷!” 他身后的那些羽林军齐刷刷地纷纷单膝跪地,那声音震天,并且在今日充满了一种昂扬之态。 沿途的长安百姓们全部都心悦诚服地拜倒、叩首。 唯有冠英将军作为两朝元老,拥有着陛下给予他的资格,只是抱拳一礼。 “拜见公主殿下!” 这一声音整整齐齐、慷慨激昂,在这一瞬间,回荡九霄。 此情此景,和在北疆的时候,三千越甲拜见南吴小公主殿下的情景何其相似? “起来吧,你们都是为国而战归来,本宫不敢当。”李惜芸的声音悦耳动听,虽然有些淡雅,但是却有着一种很特殊的气息,也传荡得很远。 “谢公主殿下!” 薛昭微微垂了垂首,又昂起,目光平视前方而立。 他的确很尊重李惜芸,不过他还是会保持着自己的气派不失,这一点,也正是许多人都喜欢他、觉得他最优秀的原因。 李惜芸自然不会用特意来迎接薛昭的名义,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 冠英将军瞄了身旁目视前方的薛昭一眼,那种笑眯眯之中的古怪意味越来越浓厚。 薛昭被他看得心里面有些发毛,但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东西。 周围大量归来的羽林军以及沿途百姓们全部都难以自抑地露出喜意,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正是人们非常喜欢的意境。 “冠英将军,你年事已高,这一次在大唐处在危局之下,义无反顾地请缨出战,功不可没,也让人感动,你是两朝元老,父皇身份尊贵,即使有心,也不便表现一些什么,而几位皇兄也是正有着忙事,抽不开身,故此唯有本宫出来相迎以表对国之栋梁的感谢,希望不要怪罪。”轿子里面,再次传来李惜芸的声音。 冠英将军微微垂了垂首,道:“公主殿下亲自出来迎接,老朽何德何能啊?自不敢当,只是如今年纪渐老,不复当年之勇,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稍微尽一份力量,有点羞愧。” 李惜芸发出一声轻笑,当然那种轻笑很是春风和煦,让人心中微暖: “老将军实在是说笑了,你南征北战,立下了数不清的汗马功劳,本宫女儿之身,不能为国家建功立业,若真的产生如同老将军所说的那种的心理,岂不是不知道好歹?” 冠英将军也笑了起来:“公主殿下为大唐也是操心了许多,做了不少事情,这一点,大唐百姓们再清楚不过了,既然公主殿下如此好意地给予那些荣光,老朽就恬不知耻地接受了。” 话说得再多,那也只是客套,事情已经摆在了那里,就是冠英将军再怎么谦虚,也是存在着,他接受与否,所有人都不会对他本人有任何不同的看法。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在今日的长安城外,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都隐藏在人们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里面。 李惜芸很明显是沉默了一瞬,当然那种沉默因为所有人的喜不自胜,并没有被察觉到。 “薛昭,你维持着皇宫的安全,兢兢业业,大敌当前之际,又毫不迟疑地远赴边疆,辛苦了。” 辛苦了。 她道。 她的话语之中没有任何的情意绵绵,但是那里面很复杂很复杂,复杂到或许她自己都不明白其中隐藏了什么。 薛昭是很好的一个男人,甚至真的可以说是整个北唐年轻一代中最好的男人,这个不可否认。 人们都认为她是薛昭的,不可能是别人的,或许从客观上面来讲,那是对的吧。 除此以外,那是世俗的看法,她自己目前,还不这样认为,而且经历了那一夜之后,她感觉自己距离人们所期望的那种,越来越远。 那一夜,有管阔,也有薛昭,一个是被赐婚成的驸马都尉,一个是人人看中的驸马都尉,却偏偏还不是她心底里面认定的驸马都尉。 说到底,成亲的是她,给她选择对象的却一直都是别人,这是她的悲哀,也是别人的无耻。 既然幸不幸福是她的事情,那么旁人又有什么资格替她感觉到幸福,而不在乎她自己的感受呢? 或许真的如同在今天之前的李择南和李显岳对着她说过的那样:人世间,哪有多少一见钟情然后两情相悦,大多数人还不是渐渐情深,继而相濡以沫?那里面或许有着白头到老的夫妻之情,却不一定从始至终有着山盟海誓刻骨铭心的爱情。 只是暂时她还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认同那种看法,然后就那样浑浑噩噩地随着别人的看法而草草把自己许配了谁人。 她还年轻,她经历了一次荒诞的洞房花烛之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人心都是复杂的,没有人可以凭借对方的三言两语便正确地认定对方的想法,薛昭感觉到了李惜芸话语中的某种逃避之情,却偏偏听不出来对方在那一件事情之上对待自己的真实感情。 这些他都不怎么在乎,他只需要知道自己是喜欢李惜芸的,就像北唐南吴的千千万万年轻男子们一样。先且坚定自己的本心才是最重要的,他喜不喜欢李惜芸,和李惜芸喜不喜欢他无关。 小遥等人听到了李惜芸那看起来很客套同时也并没有多大意义的话语,稍微有些失望,可是之前她对李惜芸设身处地的揣度之准确性,在她的心中那些想法越来越真切。 这依旧可以视作李惜芸的羞怯、不敢表达自己的情感,而且毕竟她是一国公主,不能够太过明显惹人笑话。 “公主殿下,你也辛苦了。”在沉吟了片刻之后,薛昭开口了。 他的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小遥有些怪罪地瞄了他一眼,心想难不成男人都是木头?自己家公主万金之躯,不便表达,你作为一个大男人,也是不便表达啊? 可是薛昭相信,李惜芸能够听懂。 他说的并不是表面上的那种辛苦,他们都经历过那一场赐婚,然后是那一夜,管阔的内心是痛苦的,他薛昭也是,李惜芸更是。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走吧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所说的辛苦,是一种小心翼翼地擦拭对方的伤口,希望对方能够尽快走出那一片阴影,而他薛昭,会义不容辞地为对方撑起一片蓝天。 他们之间的情景很是怪异,盼望着他们早成眷属的人们都有些焦急,心想这两位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明显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你们装得好像自己不知道一样,这真是要急死人啊!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力量便叫做氛围,他们都感受到了氛围的怪异,于是不敢出声打扰。 阳光依旧好,唯有风声飘飘,除此以外,人与人之间,一片寂静。 李惜芸自然是听懂了。 她本来的神情自若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她有些哀伤地垂了垂眼帘,接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就像是空谷幽兰。 “薛昭,你真是一个好人。”她道。 “人生中能够遇见你,是本宫的幸运,但是前路太过迷茫,我们看起来像是在同路,却谁也不知道最终谁会走到哪里。” “也许我们会同路到底,但是本宫还没有那片心意,那种心意有可能会过来,并且心心相印,也有可能本宫与你的同路,因为大家的美好愿景而产生,但是走到最后,你却看到本宫跟随着的,唯有一具躯壳,本心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人们还是听不懂她的话,可是却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悲凉。 薛昭低了低头,然后展颜一笑,道:“不论如何,我会等你,直到永远,可能那只是一种奢望,但是等待的过程,便是一种幸福。” “走吧……”李惜芸忽然叹息道。 没有人动作,大概是没人听得懂她的话,也没有人知道刚才听到的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 “走吧。”她又道了一声,依旧像是在叹息。 小遥终于是醒了过来,一脸狐疑,满心疑虑地朝着还在发呆的轿夫们做了一个手势。 大轿就在周围所有人的不明觉厉之中,转变了方向,朝着长安城门处而去。 薛昭有些自嘲地一笑,那种笑容一闪而逝,但是却落在了冠英将军的眼里。 “年轻人,路还长着呢。”冠英将军用苍老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翻身上马,显出老当益壮之本色。 薛昭让自己的神情平静下来,朝着身旁神情复杂的林家兄弟笑了笑,同样上马而去。 “走吧。”他也对着林荣林海道。 队伍随着长流宫的大轿继续往前,人们期待的人物出现了,但是期待的情景却并没有产生,但是这终究还算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广乐公主李惜芸为了薛昭亲自出现,这已经很符合他们的期望了。 或许只有李惜芸自己明白,她的出现,可能最多的如同她所说的那样:薛昭是一个好人。于是她不愿意让这么一个好人难堪。 她很清楚外面的那些看到薛昭回归的人们的想法,李择南也告诉她一定要去迎接薛昭。而且在管阔被发配边疆的时候,她亲自相送,若是今日没有出现,薛昭会脸面无光,然而薛昭终究是为了李家江山而忠心耿耿着。所以今天所做的一切,也就变成了没有选择,更何况,对于高高在上的她来说,这都是举手之劳,最多相见之时有些概叹而已。 从这些小心思来看,她的确算是一个好姑娘,一个在能力范围以内不愿意别人受到伤害的好姑娘。 林荣走在后面,默声不响地看着薛昭的背影,神情有些古怪。 他虽然衷心地祝福薛昭和李惜芸白头偕老,有情人终成眷属,然而他承认,天下谁人不会爱慕李惜芸?他也是。 李惜芸的美,在那一夜的凤冠霞帔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而那一夜,也是他林荣最最屈辱的,于是便难以忘怀。 今日没有见到李惜芸的芳容,他感觉到有些可惜,同时有大概是一种敏感心理,让他觉得李惜芸和薛昭之间,似乎稍微有点不对劲,那种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总之就和人们所期望的不太一样。 正当他想着这些的时候,猛然一瞥之间,越过城门的方向,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策马疾驰。 那人忽然看到这么大的阵仗,再一见盔甲森森的长流宫侍卫,大吃了一惊,诚惶诚恐地下了马,对着接近城门的大轿施了一礼,便牵着马避向一旁,同时朝着这里张望着什么。 林荣面露不耐烦之色,向那人不断地招手。 在扫视之间,那人终于是看到了林荣,便心急火燎地牵着马快步奔了过来。 “公主殿下的大轿,你策马那么快,若是一个不慎冲撞了,岂不是找死吗!?”林荣冷声斥道。 “大哥,林蒙他一定是有着什么急事。”林海似乎对这一名叫做林蒙的林府下人感观不错,于是出声维护道。 林蒙朝着林海感激地一笑,便凑向林荣,小意朝着四周望了望,小声道:“大公子,不好了,就在你们离开的那段时间,长安各府出了大事情……” 下面的话,他附在了林荣的耳旁,周围的人都听不怎么真切。 随着他话语的深入,林荣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看得出来,林蒙所讲的事情,非常不妙。 林海颇为好奇,即使是薛昭,都不经意间朝着他瞥了好几眼。 “就连商垂柳、文雨朦、左惊他们,也全部都被抓走了,你确定那是事实?”林荣寒声问道。 “的确是事实,不少人都亲眼所见,这一次的动作,一个不剩,也一个都不放过,看来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林蒙道。 “这狗娘养的管阔!”林荣的脸色变得冰寒无比,“看得出来,他背后的势力能耐不小,要想……” 他朝着四周看了看,和林海相视一下,互相明了。 “那个了他,看来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他林荣可不屑于像白云里左惊等废物一般称霸长安,所以这一切本身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等人都几乎已经确定管阔的背后有着什么势力。然而他和林海商量过要干出一番大事业,除掉管阔,若是管阔背后的势力能耐不小,那么他们的任务也就会变得极为艰巨起来。 “怎么回事?”薛昭看到他们的表情如此之大,本来事情涉及到管阔,他不想多加参与,可是听得出来,长安的事情挺大了,他作为羽林大将军,回来的第一天若是就出现了大事情,他觉得自己也有应尽的责任。 “是管阔,”林荣沉声道,“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先把长安闹了个底朝天,把自己给弄进去了,今天又连带着带上了长安各府的三十多位公子千金,全部都进去了,天晓得他是怎么做到的。” “薛大哥你刚回来,许多事情都不清楚,那里面复杂得很,一路上听我们细细讲来。”林海道。 薛昭点了点头:“好。” 他们没有看到的是,在旁边和两名中年的羽林将领谈笑风生的冠英将军眼中,闪烁起了一丝浓重的杀意,那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将一半的心神都放了过来。 …… ……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入狱第一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走了有一段时间了,管阔看着木桌上的饭菜,因为方才把老妇人篮子里的东西吃多了的原因,现在简直难以下咽。 可是看着那么好的饭菜,若是冷了,实在是可惜了。 他看向外面那一名胜券在握成竹在胸的晋王殿下,问道:“殿下吃过没有?” 王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戏谑地问道:“你是不是请人吃东西请上瘾了?” 李显岳转头朝着他瞪了一眼,王独哈哈一笑,一点都没有在乎。 除非他在军队里面犯了错误,其他的地方,他才不怕李显岳会对他怎么样。 “吃过了,”李显岳道,“待会儿会有很多人进来,或许你可以问问他们吃过了没有。” “纪大人很明显还没有吃过。”管阔看向缩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纪晓光,道。 纪晓光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望向了别处。 管阔耸了耸肩,觉得自己有些自讨苦吃。 “我还没有吃过,”王独道,“不过你难道是想请我到牢房里一起吃?” 他那是玩笑话,管阔绝对不会当真的,于是只是笑了笑,除了刚才李惜芸忽然脑子坏掉傻不拉几地愿意吃他的东西,他就不信还会有人真的愿意和他共进早餐。 李惜芸说今日的一些皇兄都有着忙事,李择南以及其他几位皇子不知道在做什么,但是最起码管阔可以知道,李显岳就在这里。 表面上看起来,李显岳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可其实谁都知道,他为这一件事情废了很大的心神,尽管一切都在握,他也似乎并没有亲身参与,但是他的思考一直都在持续着,同时分析着自己方才的那些指挥有没有错误。 本来的话,作为羽林大将军,薛昭是做这件事情的最合适人选,但是他今日才回京,而李显岳恰好就在京城,尽管陛下不怎么喜欢这么一个儿子,却不得不承认他的优秀,所以由他来做这一件事情,最好不过了。 因为刚才李惜芸的事情,李显岳对管阔颇有成见,所以李显岳对对方的态度稍微有些冷淡,两个人并没有多说更多的话,更何况纪晓光也在这里,尽管这个家伙已经彻底没有了翻身的可能,可这么一个人杵在那里,总是给人一种不太想多说话的感受。 至于王独,因为李显岳在身边,虽然一点都不害怕忌惮对方,却也是无话可说了。 管阔朝着床榻上面躺了躺,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现在是囚犯,囚犯是不方便做什么的,饭菜又吃不下,那么也就只好睡觉了。 吃了睡,睡了吃,正是打消无聊时光的最好生活方式。 李显岳淡淡瞄了他一眼,心想真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外面的声音打消了管阔的睡意,他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 远处似乎很是吵闹,这一点,和大狱里本来的氛围格格不入,给人一种来人要死要活的感觉。 “放开小爷,我可是陶太傅之孙,我祖父只需要稍微动动手指,就能让你们这些愚蠢自大的羽林死无葬生之地!” 怒吼隐隐约约,尽管因为距离的缘故,听起来比较轻微,但是却一点都不削减那其中怒火中烧的威力。 管阔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陶秋那个罪魁祸首之一被抓过来了。 的确,那些人口口声声说他是罪魁祸首,他同样一直都心心念念那帮人才是罪魁祸首。 李显岳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个方向,和他一起多年的王独看得出来,对方对喊叫着的那些人感观十分不好,就和自己一样。 “京兆尹纪大人呢?我要见纪大人,你们说小爷我扰乱长安,那么总得是纪大人出来给个说法,你们羽林军又是怎么回事!?” …… 那边的怒吼声越来越近,即使是得到了这是陛下下旨的信息,但是没有任何人会心甘情愿地坐以待毙,陶秋同样如此,他想方设法地欲图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准备闹腾什么,但是却最终一无用处。 所谓的京兆尹等“正当程序”,全部都没有用,因为现在发威的是北唐地位权势最高的那个男人,整个北唐,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直都缩在角落里,把头埋在膝盖里的纪晓光将头抬了抬,一双阴冷的眸子看向那方。 陶秋在怒火中烧之下无意的一句话语,便给了他极大的愤怒。 说到底,纪晓光一直都认为错不在自己,人就是这样,即使他一错再错,他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被管阔还有陶秋那些人给拖累的,现在在这样的情况下,陶秋还把他的名号给砸出来,是不是特别的嘲讽? 陶秋双手被缚,身上依旧有着包扎,他尽管死命折腾,却还是被人高马大的羽林军压制得死死的,而且还牵动了伤势,一时间龇牙咧嘴,痛苦不堪。 他抬眼,便看见了前面不远处挺拔地站在那里的李显岳,不禁微微一怔,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惧怕。 要说起“纨绔”这个词,李显岳的确是最有资格风光的,他也是最最尊贵的纨绔之一,其他的所有陶秋左惊商垂柳等许多人在他的面前,就是个屁。 他二十几岁立下战功赫赫,南征北战,成为了北疆军统帅,在这之前,一向坦荡荡的他也最最讨厌那些破坏长安安定的混账东西,一旦他骑着马带着晋王府的人出现,那些正在翻云覆雨的小兔崽子们都会急急如丧家之犬,因为知道只要留下来他们就会完蛋,就会被揍一顿,并且不敢怎么还手,就算缺胳膊断腿,长安所有人都会“包庇”李显岳,从长安百姓一直到陛下。 所以李显岳是他们的一个噩梦。 直到好多年前,李显岳去北疆了,他们才渐渐忘记了对方的威能,只是一旦见到,便会将心理阴影激发出来。 “你……晋王……殿下?是不是你干的!?” 陶秋之前的怒火太过激烈,见到李显岳之后,他的惧怕心理虽然很快就显现出来,可是却无法迅速转变过来,所以面对李显岳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么奇怪。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风水挺好的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所说的内容看起来像是在兴师问罪,特别强势,然而说话的语气,尤其是那语无伦次,畏畏缩缩的,这互相矛盾。 “就是我,你想说什么?”李显岳面色很严肃地看着他。 面对李显岳的那种一如既往的古板严肃,陶秋瞬间就被呛住了。 他瞄了一眼李显岳那宽大厚实的手,背后的汗水渐渐渗了出来。 就是那双手,威力绝伦,在当年打得长安一些不知死活的公子千金们哭爹喊娘,他虽然并没有被对方给打过,那些时候他还小,可是他绝对不想挨一下试试看。 “没……没什么……”挨打的滋味是如此难受,他现在还在浑身剧痛着,面对那威势依在的李显岳,他不敢随意折腾,于是话语都软了下来。 然而他还是很不甘心,于是道:“晋王殿下,我不服,我要求你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混蛋家伙,凭什么把我给抓起来,他已经被下了大狱了,事情岂不是很明了了?” 他继续叫喊道:“殿下,我要求,纪大人审查,堂堂正正来一场,我相信,大家都很清楚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他惧怕李显岳,却丝毫不惧怕纪晓光,他和左惊一样,都数次进入过京兆尹府衙,哪一次不是毫发无损地出来了?他相信,若是如同从前一样,交由纪晓光审查,那正会万事大吉。 李显岳的眸光不经意间冷冷地朝着纪晓光所在的牢房瞥了一眼,这一点,激动异常,甚至身体都颤抖起来的陶秋并没有发现。 王独的脸上闪现出了一丝好笑,真的,真好笑,好笑极了。 陶秋不明白王独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个表情,正在暗自纳闷,却猛然听到前方传来了一个最近几天很熟悉难以忘怀的声音,那个声音虽然一时之间他并没有马上就辨认出来,可是他下意识地知道这是一个叫他很讨厌很仇视的声音: “小赤佬,你刚才说谁是混蛋家伙?” 陶秋脸上的厉色还没有消散,但是因为思考的缘故,微微怔了怔。 末了,他终于是想起来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于是把脸朝向那边,血腥的杀意弥漫,就像是在夜晚房间里面对着一只哆哆嗦嗦的小猫,让他有一种想掐死对方的冲动与快感。 紧接着,他脸上的神情便转变成了难以置信。 他不敢相信自己见到了怎样的一个情景。 管阔躺在整整齐齐的床榻上面,枕着一个名贵的雕着精致花纹的木枕,一副懒散的样子。 他的不远处,是一张梨花木桌,很明显的大师手笔。 再往远处,是摆放着多本古籍的木柜,以及牢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即视感。 这不是在做囚犯,而是在过来避寒,如同陛下常常在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去山庄避暑一般,这是陶秋在第一时间的想法。 紧接着,愤怒渐渐充斥了他的外表。 他平日里有些躁狂症一般,在发作的时候,如同一个疯子,在现在,他就差不多要发作了,所以他的声音特别难听,变了音调,像是一头心理扭曲的小野兽。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管阔优哉游哉地躺在那里的样子,感觉对方一直都在嘲笑自己,他的心里面翻江倒海,种种风浪几乎让他在一瞬间摧毁了理智,顶着羽林的压制,拼命地狂跳着,就像是在跳一场非常奇怪的舞蹈。 管阔笑着看着他,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的那种疯狂而有丝毫的害怕,而是展演笑了起来,道:“陶秋,你跳舞的样子,真难看,就像是一只鸭子。” “管阔,你凭什么会得到这样的待遇!?”陶秋的脸色扭曲着,他被管阔伤成了这样,恨不得生食对方的骨肉,当昨夜得知管阔被下大狱,他才感觉好受了一些,他想象了许许多多管阔在狱中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样子,可是没有想到,他过来见到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一副情景! 管阔还是微笑着,反问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质疑?本校尉好歹也算是个校尉,本校尉好歹在北疆杀敌无数,你陶秋什么都不是啊,还不快过来喊一声见过校尉?” “我只见到了一个傻子,哈哈哈!”陶秋仰天大笑了一声,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那不是真心的大笑,而只是一种因为嘲讽管阔而作出的特意。 在从前,别人在背后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管阔并不在乎,而直到如今,即使是别人当着面这么说他,他都不会在乎了。 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他现在凭借自己的力量,大小不说,好歹也是做官了,他甚至在北疆杀死了许许多多的敌人,包括苏印,那么那些嘲笑他的人呢,他们有什么成就? 他现在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一个个的跳梁小丑。 陶秋从那种很怪异的哈哈大笑中,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快乐,他仅仅是为了看到管阔对自己的言语当一回事情然后愤怒暴跳如雷的样子以获得快乐而努力。然而管阔并没有,他就是感觉管阔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于是他笑不下去了。 他满心怒火,却随后想到了什么,心情舒畅了一些。 “就连管阔那个傻子都得到那么好的待遇,只是不知道小爷我的房间是怎样的,有没有美人相伴啊?”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向李显岳,看向王独,也看向后面的羽林军,“如果没有,小爷我倒是可以命人从陶府内送过来几个。” 王独笑了一声,那里面满是嘲讽。 李显岳挑了挑眉,开口道:“陶秋,我觉得,你应该是昨晚睡得太死了,直到现在还没有睡醒吧?” 陶秋从李显岳的这一句话之中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同时他非常恼怒。 面对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他都会马上便破口大骂,可是说出这些的是晋王李显岳,一个他忌惮无比的人,于是他脸上的神情便变得极为精彩。 “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脸上充斥着阴霾,对于李显岳的反应,心里面不禁“咯噔”了一下。 李显岳笑了笑,朝着那些押解着陶秋的羽林,指了指管阔对面的那间牢房,道:“就那里吧,风水挺好的。”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接受现实的纪大人和难以接受的陶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陶秋看着那间阴暗杂乱的牢房,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整张脸瞬间就扭曲变形了起来。 他的声音凄厉难听无比,就像是那些被他掐住脖子垂死的猫。 “这是什么意思?殿下,你们想要做什么,小爷我就住在那个猪圈都不如的地方!?” “不,是关在,不是住在。”李显岳对着他道。 陶秋再次跳了起来,因为双手被缚住的缘故,用脸朝向管阔,咆哮道:“凭什么!?” “那个傻子住在那里,特意装饰的牢房,小爷我金贵之躯,就住那种地方!?” 李显岳笑了笑,道:“那是因为你们之间的罪名不一样。他是执行旨意的人,只是行为过当,而你们是闹事的人,是真正意义上的罪犯。” 两名羽林毫不迟疑地强行拖着挣扎着的陶秋,其中一人掏出刚才从狱卒手中要过来的钥匙,把牢门打开,另外一人直接就用力将陶秋给推了进去。 陶秋受到那股大力,弱不禁风的身体往前一跤摔倒,直接就趴在了地上,不知道牙齿给摔掉了没有。 他迅速爬起,撞到牢门上,意识到这一回自己真的是要回天乏术了,一种屈辱感觉难以自抑,他拼命地踢打着牢门,怒吼道:“李显岳,本公子怀疑你滥用权力,我要见纪大人,纪大人在哪里?我要去京兆尹府衙!” 此时此刻,愤怒已经击毁了他的理智,即使是他对李显岳忌惮无比,也难以抑制住他对对方的仇恨,所以直呼其名起来。 当他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便感觉到周围的氛围有点不对劲,同时隐约有着一种被一头眸光阴冷的野兽给盯住的感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所以在大吼了一阵之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神情有些警惕地朝着四周望了望。 他看到管阔依旧舒舒服服地躺在床榻上面,朝着自己用手指了指对方牢房的隔壁,道:“找纪大人啊?不是在那么?” 陶秋的神情凝滞了一瞬,顺着管阔手指所知的地方看过去,便看到了缩在角落里,如同一团阴影,一点都不引人注目的纪晓光。 纪晓光阴冷的眸子正在看着他,刚才那种像是被野兽给盯住的感觉,就是来自于对方。 看着那一位一点都不像纪晓光的纪大人,陶秋的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 他无法明白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同样也无法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会看到纪晓光是怎么了。 “纪大人?”他迟疑了一下,声音有些微颤地问道。 纪晓光没有回答,而是将头继续埋在膝盖里。 陶秋知道自己的询问完全就没有意义,只是作为自己的一种惊惧而存在着,他心里面的震撼取代了愤怒,他开始思考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等各府的公子千金们被抓了过来,然后他破天荒地看到纪晓光居然也被关了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要来一场清洗?虽然他并不知道当年隆德年间中秋月圆之夜的血光,但是单单靠想象力,便可以把他吓个半死。 难道,自己的父亲,甚至是祖父,都会像纪晓光一般,就那样在之后被抓进来? 他不学无术,所以想得很多,也很不符合实际,却恰恰很符合他自己的担忧。 从远处进来一名提着篮子的狱卒,对着李显岳和王独施了一礼,便来到纪晓光的身边,轻声道:“大人,吃东西了。” 纪晓光虽然为人圆滑,不过作为和京兆尹府衙有点联系的狱卒,他们对纪晓光倒是并没有任何的成见,反而因为见到昔日的京兆尹大人变成了这副样子,有些感叹。 纪晓光的身体动了动,艰难地站了起来。 那名狱卒打开牢门,将篮子放在大牢里,又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李显岳看了看纪晓光,看得出来他有些诧异。 纪晓光默声不响地晃晃悠悠走向篮子,朝着里面望了望,面无表情地提了起来,退回角落里,开始缓缓吞咽。 说起来,他的这些饭菜,比起那些普通的囚徒要好得多了,应该算是大狱里面的老鹰等人特意为他准备了一番,可是比起他身为京兆尹的时候,真的是不能比。 李显岳的诧异在于他这么多年以来,见到过无数心高气傲的上位者,和纪晓光一般锒铛入狱之后,都会心怀怨恨,精神萎靡,许许多多都起初以绝食相逼,最起码,在周围有认识的人,比如管阔,比如王独,比如陶秋,也比如他自己的时候,是不会踏踏实实吃东西的,然而今天看来,纪晓光对于这一方面,倒是显得淡定了一些。 也或许是从前的那些人,是不甘心于自己的落幕,妄想博取同情心,做梦着还会有翻身的机会,而纪晓光却很清楚自己已经回天乏术,于是也就能够安心在狱中生活了。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纪晓光的那种遭遇,还有篮子里的饭菜,给予了陶秋极大的心灵震撼,这就叫由此及彼、兔死狐悲,他从纪晓光的落寞、纪晓光所吃的食物之中,看到了自己从今往后不知道多少天将会得到的生活,于是一种悲愤也绝望的心理弥漫了开来。 对于他来说,那样的食物,怎么吃啊,那样的牢房,又怎么待啊? “放我出去!” 陶秋对着牢门砸击了几下,脸色狰狞地大喊。 “放我出去!” …… 他的喊声不停歇,他的脸也是朝着李显岳,大概是他明白,如果真的有人能够现在就放他出去,也就唯有晋王李显岳了。 李显岳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朝着管阔瞄了瞄,背过身去,就这样朝着外面离开了,王独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李显岳,你等着,不要高兴得太早,我的祖父一定会来救我的,就算你不放人,他也会去寻找陛下!!” 看到他居然就那样把自己当成空气一般直接离去,陶秋的心里难受无比,他从来都是因为自己的陶家公子身份而成为众人中心,他一发火,不知道有多少人提心吊胆,他一招手,数不清的美貌奴婢贴着如花笑靥靠近,何曾受到如今这样的遭遇?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七十五章 三位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陶秋的那些话,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举着一柄一寸长的木剑朝着一位大人叫嚣,可笑到极点,李显岳根本就不想去理睬他,身影很快便消失了。 怒火越来越沸腾,陶秋的喊声在继续,越是往日里养尊处优从来都不担心会遭受到那样的结局的人,越是会闹腾,如果他会就那般很容易地接受事实,他就不叫陶秋了。 管阔依旧躺在床榻上,暂时的他没有心情去练习运气法,他皱眉对着陶秋道:“小赤佬,你吵成这样,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陶秋一双阴狠的眼睛朝着他望了过去,尤其是看向他的床榻、他的木桌,他的整个牢房,眼睛里面的凶光抑制不住,他咬牙切齿道:“管阔,你会生不如死,我陶秋,一定要掐住你的脖子,看着你叫唤的样子。” 管阔一笑,指了指他,道:“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啊?不对,看起来你的伤疤还没有好啊!” 被提到这些,陶秋的脸色刹那就变得更加难看,身体也因为狂躁略微有些抽搐起来,手脚收缩,整个人都变得骇人无比,最近一段时光,管阔给予他的伤痛,是他最最不愿意提起的。 从前的那些公子千金们,都很愿意看到管阔被骂傻子然后怒火中烧发狂的样子,虽然那样的样子特别稀少,但是现如今,他们之间的角色倒是倒转了过来,管阔倒很愿意看到陶秋那种心理扭曲的家伙发狂的样子,这样子可以让他在无聊之余有那么一种看耍猴的快感。 陶秋身体的发抖越来越剧烈,眼看就要发生什么惊人的转变了,却猛然一滞,随后把头朝着他刚才进来的地方转去。 管阔同样也是朝着那里望了过去。 因为,从那个方向,传来了一个恼怒到极点的声音:“你们把本小姐带到这个鬼地方做什么,难道不应该先去京兆尹府衙?” 那是商垂柳的声音。 …… …… 事实证明,在面对那些公子千金们的时候,纪晓光这一京兆尹大人,做得实在是太不称职。 所以也就造成了这种那些公子千金们第一次遭受到这样的待遇,便会叫嚣着要见纪晓光,要走“正当步骤”的奇景。 可怜他们要寻找的人,正在牢房的角落里面等待着他们。 可以保证,今天的纪晓光,心理阴影会因为这一些景象,也变得非常巨大。 大狱里面因为见不到阳光,于是非常的昏暗。 火光摇晃着,那种淡淡的无力的黄橙橙色彩,给人带来好几分的抑郁。 那种光亮下的阴影非常之多,可能就如同纪晓光的内心深处。 商垂柳在喊出那一句话之后,就没有声音了,因为这一路被押解着走来,基本上很少迈动步伐的她实在是艰辛无比,觉得自己那一双高贵的脚都要废了,自然也就没有力气说更多的话。 缺了双脚的人,会变得特别难看,人生长出来双脚,就是用来走路的,可是一些养尊处优的人却觉得它们只是用来看看的,是用来彰显自己的美的,他们驳斥那些说生命在于运动,在于酸甜苦辣的人说,生命在于吃喝玩乐而绝对没有修习自我,生命在于静止,那他们活着是不是浪费空气?这实在是让人发笑。 商垂柳今天清早被抓走的时候,秀发还没有盘好,在撕扯挣扎之下,现在也就变得披头散发像一个痴子,看不清她那张在往日里绝美的脸。 陶秋不叫了。 大概是在方才大狱里除了他,便只有纪晓光和管阔,而这两位,全部都不是和他一类的人,于是他便受不了,而现如今,终于他见到了又两位和他差不多遭遇的,心里面平衡了不少。 龙飞的那种沉默很不符合他的性格,他现在带有的心理很是古怪,但是同时也可以解释。 他今天本来是想在商垂柳的面前装#的,可是却装烂了,成为了土狗,再加上商垂柳可以大喊大叫着,而他总是得在商垂柳的面前表现出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镇定自若”,所以商垂柳一叫,他反而就没有声音了,他觉得要是自己也大喊大叫,就像一个娘们儿,给商垂柳看了难看。 于是在商垂柳喊叫了一阵然后没有力气垂头丧气的时候,他在一脸戾气地朝着四面八方打量着。 他先是看到了陶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心里面舒畅了一些,左惊和陶秋的关系很好,但是他可对陶秋没有任何的好感可言,对方比自己先一步进来了,那可算是一个好现象。 “龙公子,你也进来了?”陶秋刚才的愤怒因为商垂柳和龙飞的忽然出现而短暂消散了,他歪着脸,用那种很阴森恐怖的神情对着对方道。 “你又何尝不是?”龙飞冷冷一笑。 “你不是总说你龙家有多大能耐,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对于陶秋龙飞那种人,他们最喜欢炫耀的,便是自己家族的能耐,他们互相贬低的,自然也是对方家族的能耐。 “哼,”龙飞冷哼了一声,眼睛不经意间瞥过不远处商垂柳那玲珑的娇躯,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的父亲早就对此有所预料,他们惹陛下生气了,陛下稍微表示一点也是没什么的,你看着吧,今日下午,我便会回到龙府,至于你,我看就不一定的,陶老爷子年纪大了,中看不中用了,哈哈!” “刚才殿下对着陶兔崽子说过,”就在龙飞大笑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出来,打断了他对陶秋的贬低,“他是不是没有睡醒,而今现在看来,你姓龙的也是没有睡醒。” 龙飞在此时此刻有些纳闷,因为这一段时间,他和长安各府的公子千金们打交道惯了,那些声音他都很熟悉,并且在第一时间便会有那么一种“同类人”的感觉,可是现在的这个声音,却并非如此,但是却依旧熟悉,熟悉到令他的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起来。 “管阔,不知死活的东西,管清和那个老贼已经死掉了,我就看你最后会是怎么死的!”陶秋一脸的阴厉,那种愤怒渐渐回归了。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无题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龙飞听到那两个字、那个名字之后,忽然豁然开朗,心情虽然不能说是极好,但好在是对于那个声音出现在这里是觉得挺不错的,不禁脸上出现一丝讥讽的笑意,朝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他看到,管阔就那样惬意地躺在床榻上面,枕着一个木枕,旁边的木桌上面,摆放着几道佳肴,整整一个休闲小居的样子。 “你是怎么回事!?” 当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不远处披头散发的商垂柳用充满了怨毒的声音娇喝道。 管阔却并没有马上理睬她,而是对着陶秋道:“不知道陶老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之后,你陶秋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你算什么东西,我的祖父可是太傅,岂是你那种跳梁小丑可以污蔑的!?”陶秋的眼中泛着凶光。 “那你又算什么东西,我可是昭武校尉,岂是你这种跳梁小丑可以叫嚣的?”管阔用一根手指刮着脸,露出一副痞相,那副样子,和柳亦年倒是有点像。 炫耀自己背后的势力是陶秋这种人惯用的手法,而在那些没有一官半职的人面前如此嘲讽也是管阔等一类人受到言语攻击的时候惯用的手法。 商垂柳对于看到的有关管阔的景象可以说是惊怒无比,他们昨天晚上非常欣喜于管阔的被下大狱,可是今日他们来到大狱,却看见的是这样的一幅景象,也就是说,他们的欣喜,完全就是自欺欺人。 她很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子,于是情不自禁地用极为不好的语气朝着管阔发问,然而刚才管阔却把她当成了空气。 她被下了枷锁,于是伸出白皙的玉臂,撩了撩自己那乱糟糟的秀发,轻笑一声,那一声轻笑很是阴毒。 “你背后的势力本事挺大的,翻云覆雨的能力不小,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拉着我们同归于尽,到最后还给你弄了这么一个好地方。不过,你可不要高兴得太早,多行不义必自毙,对着长安各府这么多人摆出疯狗一般的架势攻击,你们迟早会阴沟里翻船,死无全尸。”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管阔道,“不过那句话原句奉还给你,那也正是我想要对着你们以及你们的父辈说的。” 商垂柳得知父亲等人怀疑管阔背后有势力的时间并不长久,也就在昨天知道各府的大人们决定不遗余力地对着管阔下杀手的时候。一直以来,她都对管阔不屑一顾之余,也对对方一回来便被陛下这么看重有着难以理解的思想,直到当时那个时候,她才豁然开朗,心里面对于管阔本身做的那些事情的不适消失了,并且把愤怒放到管阔以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那一整个群体之上。 不过,管阔却并不知道这些。 他是局中人,而且是那些事情最最核心的人物,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人生经历,并没有多大的难以理解。 “你等着看吧,”龙飞被一名羽林推进了牢房之内,管阔的出现让他对羽林的愤怒转移了不少,他阴冷地盯着那道惬意地躺在床榻上的身影,仇恨越来越深,同时嘴角也是挂满了歹毒,“迟早十倍、百倍奉还,你难道真的以为,陛下会因为你而对我们这么多公子千金们动手?” 管阔看着他,忽然觉得他的想法真是幼稚。 他不能够确定陛下到底想做什么,也或者陛下背后的某些智囊给出了什么建议,但是他很清楚,龙飞他们的入狱,应该不仅仅和对方那些人的本身有深切的关系,而是为了此而引出一些效果。 各府的公子千金们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他们除了依靠自己的父辈,什么都不是。 陛下要针对的,就是文月九龙且与等人。 伴随着一声嘤咛,商垂柳紧随着龙飞之后被推进了牢房之内,事已至此,也见到了陶秋,她的心渐渐安定了一些,知道虽然发生了这些事情,但是既然各府都有份,那么理应不会是毁灭性的,所以她娇容上的戾气恢复了不少,对着那名推她进去的羽林道:“本小姐记住了你的脸。” 那名羽林瞄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计光还在外面等着他,商垂柳可能真的愿意对着他做一些什么,可是涉及到守护陛下的羽林,想必她即使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那些话,威胁性大于攻击性。 和纪晓光不同,他们三位,没有被戴上任何的手脚镣,除了牢房没有清理,也没有床榻木桌等一应俱全的物品,其他的,倒是和管阔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陶秋盯着管阔的牢房,龙飞盯着管阔的牢房,商垂柳同样也是。 他们最最不服气的便是他们得到的待遇和管阔之间的差别,或许所有人全部都被一视同仁,他们的心里还会好受一些。 或许李显岳所说的话绝对正确:他们和管阔的罪行,是不一样的。 越是看着管阔的那张看起来很舒服也很名贵的床榻,他们的心里面就突突突地直冒火光,可是却无可奈何。 最终,商垂柳第一个移开了目光,眼不见为净,她非常厌恶地看了看牢房的地面,即使双腿再累,也打消了如同纪晓光一般坐下来的想法。 他们之间都有着同一个想法——等到自己的父亲回到府内,看到自己的儿女不见了,必定会对着陛下再次施压,并且这一次会比昨天更加疯狂,商垂柳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一忍,或许一个时辰之后,自己便可以出去了,她是绝对不会愿意自己那些名贵漂亮的衣裳被弄脏的。 管阔的眼睛稍微眯了眯,便又再次睁开了,虽然远方的脚步声因为常年在宫中的缘故,而变得极为轻巧细微,但是如今的他,对一切都非常敏感,这可能和修习的运气法有关。 他从床榻上下来,站到牢门前,朝着远处望了望。 只见那两名在先前还带来饭菜的宫女去而复返,其中一位的手中,端着药汤,里面摆着一只白瓷勺子,看起来也是宫中事物。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氛围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之前听说还会有药汤给自己,管阔只是听着笑笑,没有当成一回事,昨日的伤势虽然很严重,但是他如今早已今非昔比,运气法初有小成,整个身体都变得非常强健,这种强健也体现在伤势的愈合以及对伤势的包容之上。 可是没承想,这两名宫女居然还真的为自己熬药而来。 管阔明白,如果不是皇宫里的那一位,自己绝对不会得到这些待遇,不禁感慨皇恩浩荡,从他的父亲管清和开始,他们一家就一直受到陛下的“照顾”,他不清楚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很愿意以忠心来报答陛下的恩情。 不可否认,如果不是陛下,也还有李显岳王独等人,如今的他,绝对不会还这样好好活着。 陶秋早就因为龙飞和商垂柳的到来,因为那种很微妙的氛围,选择了对管阔眼不见为净,只是把那些恶毒的想法隐藏在自己的心里,可是他的目光还是会四处转悠着。 宫女们的宫装颜色很鲜艳,而且宫女因为严格的挑选,姿容都很姣好艳丽,特别是还会拥有那种皇家的奴婢才会的贵气,所以他们府里的只能叫做丫鬟婢女,而面前的这两位,就叫做宫女。 尽管商垂柳在这里,但是她相应的变得很是落魄,陶秋在一两年前便学会了和自己的婢女们翻云覆雨,而今见到自己家婢女所不能够比拟的宫中女子,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瞬间的垂涎想法,当然那种想法一闪而逝,随后就落在了宫女手中端着的药汤之上。 陶秋先是因为那些情景的突然而然,略微狐疑,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望见那两名宫女朝着管阔而去,顿时就脸色变得极为不爽了起来。 “宫里特意吩咐你们两个给这个傻子熬药?”陶秋那种特别难听像是一只猫在凄厉地叫的声音传了出来。 管阔的那些伤是和他们爆发冲突而产生的,是他们付出极大的代价而施加上去的,现如今眼睁睁地看着两名姿容不凡的宫女像是管府的婢女一般“伺候”管阔,再反观自己的待遇,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平感觉几乎要从陶秋的皮肤里面喷发出来。 其中一名宫女稍稍对着他施了一个万福,那里面并没有任何的献殷勤色彩,相反很是迅速,就像是在敷衍,大概是宫中的人,即使是一名最普通不过的宫女,也知道自己比起陶府的下人要高贵许多。 “这是陛下的旨意。”她道。 说完,她便转过了身去,看到那名端着药汤的宫女隔着栅栏将药汤递给了管阔。 “多谢。”管阔微笑道。 那名宫女没有回答什么,她们依旧是那种心理,因为某些偏见,直到现在她们还是不太乐意为管阔做事,若是从前的管阔,迫于对方的管府公子身份,她们可能还会表面上恭谨一些,但是现在的管阔,她们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以叫自己恭谨的资本。 如今大狱的这块,因为遍布着诸如纪晓光管阔陶秋这一类的人物,老鹰等人知道,这个不能够用看待寻常犯人的目光来视之,所以索性就连狱卒的巡逻都没有了,两名宫女又是得到了陛下的旨意,他们也就不需要去怀疑会不会那两名宫女递给管阔什么越狱的东西,祝他成功。 于是,这一片范围,变变成了极为不像大狱的大狱。 陶秋的声音将商垂柳和龙飞吸引了过来,他们看到两名宫女就这样等待着管阔喝完药汤,不禁愣了愣,随后便是抑制不住的怒火。 “本公子的伤势也不轻,凭什么这个家伙有这样的待遇,本公子没有!?”龙飞朝着两名宫女吼道,对于他来说,区区两名宫女,尽管是宫中的人物,那么也不值得一提,他不敢明着对着陛下发牢骚,于是这两位漂亮女子就成为了他发泄的对象,“本公子要求自己府里带过来两名婢女都不允许!” 对于龙飞的怒吼,两名宫女很是心烦,她们绝对不会对龙飞这种人有任何的好感,但是迫于对方的身份,却无可奈何,其中那一位再一次朝着他施了一个万福,款款道:“龙公子,这是陛下的旨意,我们也不知道。” “你们不知道谁知道!?”对于陶秋,针锋相对,对于管阔,懒洋洋的就没把自己当一回事儿,龙飞看见这两名宫女,终于是找到了宣泄的目标,而且这两位是弱女子,这很能够给他带来一种变态的快感,并且得以缓解怒火。 龙飞的无理取闹不能够引来那两名宫女对他的言语攻击,因为他毕竟是龙府的公子,可是这也令她们不想多待。 管阔很识趣地尽快喝完了药汤,将东西递还给了那两名宫女,于是那两位对着破口大骂的龙飞再一次仁至义尽地施了一个万福,便加快脚步离开了。 “回来!”见到唯一的乐子就那样不管不顾地快速远离,龙飞的怒火这一次是真的被勾起了,“TMD两个不知死活的婢子,面对本公子居然胆敢就这样离开!” 两名宫女的步伐更快了,很迅速地便消失在了龙飞的视野里。 或许看到往日里趾高气扬带着许多龙府下人的龙飞,她们还会屈服,今天被关在牢里狂吠的龙飞,她们不敢针锋相对,难不成还躲不起吗? 管阔笑着看着他,道:“欺只欺家里人,打只打叫花子,大概说的就是你那样的人。” 龙飞冷冷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陶秋这一次倒是来了点劲道,他恨管阔,同时和龙飞也绝对没有什么好感:“他是骂你是欺软怕硬的东西!哈哈哈!” 龙飞一脸厉色:“你又何尝不是!?” 陶秋装作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商垂柳那窈窕的娇躯,又真的不经意地道了一声:“彼此彼此。” 说完之后,他就发觉有点不对劲,却发现管阔已经笑吟吟的了,不禁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们之间说了那么多,商垂柳也转过了身来,却不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事发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依旧一脸戾气,可是却平静了许多,大概也是接受了自己这些人被关进狱中的事实。 但是她的眸光却紧紧盯着那一名被关在管阔牢房隔壁,缩在角落里,将头埋在膝盖里的那个人,就是情不自禁地觉得这身形似曾相识。 那种似曾相识让她稍微感觉到了不妙,可能正和她在刚才朝着羽林军叫嚣的时候所说的那些话有关。 龙飞和陶秋起初并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随后便顺着她的目光同样看了过去,龙飞皱起了眉头,陶秋却一时之间不说话了。末了,许久之后,他们看到商垂柳皱着细眉,皓齿轻启,迟疑道:“纪……大人?” 纪晓光一直就在那里,但是可能是因为管阔的光芒太过“耀眼”,他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观察到那一位特意缩在那里减小存在感的家伙。 即使龙飞一瞥而过,也因为注意着商垂柳,注意着管阔,注意着陶秋,而并没有多加关注那一位,直到看到商垂柳的目光,才不禁好奇起那个人的身份,只是他并没有马上认出来,商垂柳便发话了。 纪晓光没有说话,就像是死了一样。 在今天,管阔将会和许许多多人不一样,纪晓光同样也是。 管阔可以恬不知耻不知死活地躺躺站站、四处走走,心情一好便和那些公子千金们对骂几声,可是他却完全没有那种心情。 或许现如今那种像是死了一样的情景,正好符合他的现状。 陶秋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道:“对,他就是纪大人。” 尽管纪晓光是死是活都和他没有关系,但是正所谓兔死狐悲,更何况他先前一直就抱有着妄想一如往昔地和纪晓光好好“谈谈”然后就优哉游哉潇潇洒洒地回府的美梦,却忽然之间发现那个人居然也进来了,前后的震撼性,无与伦比。 龙飞的嘴咧了咧,眼睛斜了斜,想要说一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商垂柳沉默了许久,粉腮泛青,红唇微张,略微有些艰涩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都不觉得今天自己的遭遇会是什么大事情,直到现在,看到纪晓光的结局,猛然有了极大的危机感。 圆滑的京兆尹纪大人都可以落得如此下场,那么自己的父亲会不会…… 若是她的父亲都可以,那么她商垂柳又会怎样? 先是一片沉默,在这里,知道具体原因的,只有纪晓光和管阔两个人,纪晓光是不可能再说一些什么话的。 管阔看了看纪晓光,脸上说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可能只是在阐述自己的想法。 “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商垂柳看向他,嗤笑一声,道:“那你听话了?那你现在呢?” “我现在?”管阔笑了笑,从牢门旁边回到床榻边,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你不是看见了吗?” 商垂柳的脸黑了黑,管阔现在比他们舒坦,这一点,无可辩驳。 “很多时候,越是看起来舒舒服服的人,死的越快。”她略微有些怨毒道。 管阔没有回答她,因为他听见,外面传来了大片大片轰轰烈烈的声音,应该是文雨朦等其他的人到来了。 看来,这一回,陛下是动真格的了,他想到。 会不会陛下只是利用自己,也牺牲自己,就是为了解决那些事情,自己只是一枚可怜的棋子,而且现在还是弃子? 他不知道。 …… …… 昨日已成过去,今日阳光明媚。 新的一天,新的景象。 许多人都以为,昨夜所发生的事情,都代表了风波的平息与结束。 然而,今天清晨发生的那些事情,才证明:昨天整整一天都只是开始。 虽然当时看到各府公子千金被擒的人并不多,可是长安百姓之间,那些信息多多少少给传出来了一些,他们都在暗中指指点点,情绪复杂。 管阔被抓走的消息还没有让他们消化,陛下居然又有大动作,在清早浩浩荡荡地将各府的公子千金一网打尽,这种风雷,尽管让他们感觉到舒畅,出了一口恶气,但是还是叫他们略微的担惊受怕。 陛下究竟想做什么?他们一开始倒是以为自己是明白了,可是现在却倒反而不明白了。 伴随着他们的猜测,那些上朝的大人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长安百姓们的无数双眼睛都在暗中望着大街,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白章在亲眼目睹那些景象之后,并没有如同白云里所想的那样,马上回府,而是皱着眉头,站在府门前,为长安接下来的前景堪忧。 白云里在思绪飞舞着陪伴了许久之后,终于是忍不住要回去了,因为外面的空气实在太冷,他承受不住。 白章知道自己的儿子绝对不可能成长为所期望的那样,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任由他而去,这家伙只要不惹事生非,好好活着,便是福音。 他抬眼远望,远处的一座大轿缓缓而来,周围簇拥着七八名龙府下人,以大轿的古色古香来看,便可以看得出里面坐着的人正当人生的巅峰。 看着龙且与的大轿,白章默默的,却有些叹息,他曾经比起龙且与还要风光,可是时过境迁,自己已经变为了这副模样,再过两日,便得遵从陛下的旨意,离开长安,去往青州了,在长安的事宜,其实他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白府、龙府、商府离得很近,或许白云里对龙飞不是怎么待见,可是白章却和龙且与他们同气连枝,所以今天龙府他们的遭遇,让他有些忌惮。 正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只要在长安的那些老家伙们还能够撑在那里,他的青州刺史便可以做得高枕无忧,虽然不会如同秘书监那般登临绝巅,但是富贵一生却还是可以保证的,所以他可不太愿意看到龙且与等人出什么事情。 今日的龙且与,本来心情极好,各府的大人们在昨夜已经确定了管阔入狱的事实,接下来的事情,大家心里自然有数,痛打落水狗都只是小术,算不得什么大本事,就算管阔背后真的有什么强大的势力在推动,他们也不信那些势力还会保住这么一个已经彻底栽掉的没用东西。 可是,一路之上,长安大街上虽然依稀有行人行走,却总是显得静悄悄的,那种静悄悄很是诡异,他也隐约可以感觉得到屋舍内那些长安百姓们的目光,有那么一种隐秘的力量让他在狐疑之余,渐渐有些不怎么淡定起来。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七十九章 密议(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随着接近龙府,那样的感觉愈发强烈,因为在进入各府林立的大街之后,之前的那种诡异的静悄悄瞬间消失了,他的大轿就像是进入了一个不同的世界一般,看到的都是其他府邸的下人们慌慌张张神色不定的样子,那种气息,似乎隐含了危险的无尽可能。 直到他的大轿在龙府的大门前,看到龙府的人慌慌张张地蜂拥而上的情景,心里面顿时就“咯噔”了一下,知道一定是真的出什么事情了。 “慌什么!”他面色一厉,从大轿内走出,呵斥道。 尽管他的心里面也没有底,但是作为他们那种身份的人,都不能够自己表露出慌乱的神情,而且要试图平息下面的人的情绪。 “大人,”龙府的一名管家面色非常难看,道:“公子,公子他……” “他做了什么蠢事?”尽管沿路而来,看到的那些情景,感觉到的那些氛围,让他确信事情应该不仅仅在自己龙府的身上,那么也就不会是龙飞自己有什么问题,可是因为他家那个爱惹事生非的儿子,使得他下意识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公子他,就在刚才,被羽林军抓走了。”那名管家艰涩道。 “羽林军!?”龙且与的眉头跳动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声喊极大,暴露了他的不淡定。 “是的,就是羽林军,来势汹汹,说是什么奉了陛下的旨意,捉拿罪犯,我们想要阻拦,但是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他们用陛下来威胁,我们有心无力,老爷您……您不要怪罪我们……” 管家看着龙且与变幻不定的神情,心中忐忑无比,可是龙且与被接收到的信息给一时之间弄得沉默住了,丝毫没有在意他所在意的那些事情。 “商府的千金也被抓走了,就在公子被抓住之前。”管家的声音减小,刚才因为激动而产生的颤抖也微弱了几分,加了一句道。 “这群狂徒,欺我们长安各府无人!!”龙且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迟早要揪出那些推波助澜的家伙们,让他们死无葬生之地!” “老爷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京兆尹府衙找纪大人要人?”一名精瘦的汉子结结巴巴地道。 龙且与瞪了他一眼。 “纪大人?”他的那一眼满是看待蠢货的意味,“这一次出动的是羽林军,而不是纪晓光的衙役,更何况,除了羽林军,还有谁人胆敢这么抓人?既然是陛下的旨意,找纪晓光又有何用!?” 说话间,他已经决意等待商大人回来之后再作商讨,他很清楚这一回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便可以挽回的,需要几大巨头一起想办法。 正在这个时候,他抬眼一望,看到白府门前,白章正被白府的下人们簇拥着,朝着自己远远地招了招手。 他的眉头一皱,回头对着周围的下人们道:“泅水,你们三个跟我一起来,还有的,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不要多想,做好就行。” 龙府的下人们知道事情牵扯到那些,远远不是自己这些仗着龙且与的力量胡作非为便可以解决的,只有自己家大人施展手段才能够化解,于是一个一个神色复杂地离开,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龙且与带着三个亲信,朝着不远处的白章那边走过去。 今天的阳光真的很好,淡淡的金色斜斜地射下,将檐瓦在石板街上留下一处一处规则的影像,有着一种很有格调的美感。 空气的寒冷与光线的温暖夹杂在一起,混合成了一片天色。 龙且与来到白章的身前,问道:“你刚才都看见了?” 白章点了点头:“是的,看到了绝大部分。” “到底是怎么回事?”龙且与显得忧心忡忡的。 龙飞虽然被抓走,但是他得知商垂柳等人也被押走了,既然这么大的动作,他反而有点安心,知道龙飞不会出什么大事情了,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着怎样特别的意味,又到底是谁人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知道,只要他龙且与没出什么事情,龙飞就不会出什么事情,重点是他自己不知道会不会遭遇到什么。 “我刚才都听到了,”白章道:“事情正如你家下人所说的那样,羽林军带着陛下的旨意抓走了令公子,只不过……” 他皱了皱眉头。 “只不过什么?”龙且与知道这只老狐狸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细节,不禁屏息凝神起来。 “进去再说。”白章沿着大街稍稍张望了一下,示意了一番,便引着龙且与朝着白府内而去。 虽然白家已经没落,可是请客人他还是请得起的,他们的底蕴还在。 沿着白府那依旧宽阔的庭院而前,四处的景致依旧,假山峥嵘,有着真的山峰的几分神韵。 “上茶。”白章与龙且与一前一后落座之后,便对着下人吩咐道。 紧接着,茶还未上来,白章便接着上面的那些话说了下去: “我发现,虽然那些的确是羽林军,这个不容置疑,在这长安,也不会有谁人胆子大到假冒圣旨,也冒充羽林军,不过率领羽林军的,并不是本来的羽林将领。” “并不是本来的羽林将领,那是什么意思?”龙且与的脸色略微阴沉了一些。 “那名将领虽然很少在长安出现,可是我认得,想必龙大人你也认得,他是计光。”白章的声音放轻,也放缓,大概是他对其中的隐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计光?”龙且与的身体往后靠了靠,如同白章所说的那样,他当然知道计光,即使那个家伙很少在长安露面。 “李显岳的人?”他开始沉吟起来。 李显岳是怎样的人,他们都很清楚,他们一直都在猜测着陛下对管阔的态度如此,到底是因为管阔的背后有着什么势力,但是他们绝对不会认为那股势力是李显岳。 李显岳没有心情在长安搅风搅雨,他的志向,一直都在北疆,而且对付长安各府,对他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白章所看到的情景? (本章完) 第八十章 龙在祥云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难道是我们想错了,管阔的背后,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别的什么原因?”龙且与轻声自语着。 白家的下人把茶端上来便离开了,只剩下这两位思索着的大人。 “这一点不可以确定,但是我就是想知道,在这里面,李显岳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想做什么?”白章道。 龙且与轻轻“嘶”了一声,道:“我感觉不对劲啊,被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昨天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王独的态度。” “王独对管阔的态度实在是有点让我想不明白,”他说,“现在晋王殿下又掺和了进去,会不会是部队里的哪些人有些什么意思?” “部队里?”白章反问道:“难不成你觉得在部队里还有谁人可以控制李显岳?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要说源头就是李显岳本身,那也说不过去。” “那些军队里不讲道理的家伙们真是伤脑筋,实在是搞不明白他们到底想做什么。”龙且与将手伸向茶杯,端起来,在口中轻轻地吹了吹。 “你家公子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情,你暂且观望一下,免得自乱了阵脚。”白章同样端起了茶杯。 龙且与点了点头,正待要独自思索着什么事情,忽然听到白章道:“听说今日军队里面又有一位大人物回来了,真正的大人物。” “冠英将军?”龙且与问道。 白章点了点头:“这一位可是两朝元老,要论起资格,绝对不会比晋王殿下小。” “李显岳和王独之间不知道有着什么秘密,至于冠英将军,想来和他们这两位是不一样的,在管清和生前,他是最想杀死那家伙的人物。”龙且与细细抿了一口茶,道。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在管清和在世,掌控朝政的时候,不论是白章还是龙且与,总之长安现如今那些迫不及待地想置管阔于死地的巨头们,大多数都以之为中心,就是说忠心都不为过,可是没想到管清和一死,便过河拆桥落井下石到如此。 “这个说不定,李显岳和王独难道不想除掉管清和?就算没有除掉之的思想,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感,但是现在他们对待管阔的态度,弄得谁都看不明白。”白章喝完茶之后,将茶杯摆回到茶几上,凝神望向院子里的景色。 “王独倒是可以理解,这个人没有多少心机,管阔在北疆应该是立了一些功劳,他对对方有了些许好感,自然而然,只不过李显岳从来就不是什么容易被麻痹的人物,不知道他现在对管阔的态度,背后具体有些什么秘密。” “陛下念及管清和旧情,他是性情中人,这倒是也很容易理解。”白章皱眉沉吟了一下,开口道。 他们两个人在白府内不断地揣摩着,龙且与也从之前的略显激动变为了平静,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涉及到这么多位公子千金,那么最多只能算是一个警告,而不会真的出什么事情,他们需要考虑的是自己本身,只要自己的官职和性命都不被动摇,那今天清早所发生的一切就全都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只是人心难测,就算是他们这两位老狐狸在一起,也难以琢磨出来具体的事情。 在白府外面的长安大街上,风浪渐大。 龙且与是一个比较容易控制自己情绪的人,这一点许多人都知道,但是这并不代表其他的一些儿子女儿被抓走的人可以静下心来。 商垂柳的脾气非常不好,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她的父亲脾气自然也不会好,他在商府内砸烂了许许多多的东西,随后怒气冲冲地冲出了府邸,上了胆战心惊的已经备好的马车。 马车一路绝尘而去,后面担心老爷安危的商府下人们心急火燎地追了上去,奔跑得气喘吁吁的。 马车沿着长街不断改变方向,最后一路来到了皇宫外面。 一下马车,商大人便发现在皇宫外面,停着形形色色的大轿以及马车,不禁眉毛一挑。 他一甩袖袍,大步往前面而去。 让他略感诧异的是,那名在分列两边的宫廷禁卫之间晃悠的宫将完全没有要阻拦他的意思,而是示意那些禁卫拦住了商府其他要跟上去的下人,却对着他一笑道: “陛下正在书房等着呢,商大人,请吧。” 看着那名宫将的笑容,商大人的脸上升腾起一丝戾气,冷冷地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入。 在今日的书房里,注定会有着数不清的巨头们与陛下“据理力争”。 …… …… 祥云内,探出一只龙爪。 龙在祥云中,若隐若现。 白色与金色夹杂,光彩鲜艳,一片夺目的璀璨。 光亮射到那一片云龙共舞的图景上,再反射出去,映在了文月九那一张难看的脸上。 要是在别的地方,还有别的人面前,他一定会非常狰狞恐怖,同时暴跳如雷,可是在这个地方,也在这一位男人面前,他是绝对不敢的。 “陛下,臣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月九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恭谨,不让面前的男人生气。 虽然他知道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说起这些,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可是他不得已而为之,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同时他觉得这一回对方错了,自己等人绝对是对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睛瞥了瞥周边。 巨头们来了不少。 全部都和他差不多的脸色,自然也是为了差不多的事情。 陛下若无其事地朝着周围的人扫视了一遍,道:“爱卿啊,你问的问题,难道就不能够和那些家伙们不一样一点?” 文月九显得答非所问,其实是他也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答陛下的这一问题,只是摆出一副苦瓜脸,悲呼道:“陛下,臣就这么一个女儿,您为什么就……无缘无故就把她给下了大狱了?” “陛下,臣等也不服!”另一名大人俯首呼喊道,“臣之子一向本本分分,今日早朝回去忽然就得知被羽林军给押走了,心中实在是不甘心啊!” “无缘无故?本本分分?”本来一脸若无其事样子的陛下刹那就变了脸色,那种脸色正是群臣最最惧怕的样子。 他“砰”地一声砸在案几上,吓得群臣全部都一哆嗦。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也不是不可能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此时此刻,商大人正好走到书房的门口,差点绊上门槛摔一跤,本来满脸的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神色也马上就消失了,都没有敢踏进去,只是在外面显得有些贼溜溜地探了几眼。 “你们忘记了白章的教训了?”陛下冷冷地问道,“还是说你们觉得朕的眼睛看的不清楚,看错了?” “信口雌黄,在朕的面前,你们好大的胆量!”陛下的声音变得瞬间高亢,他的眸光扫过群臣,真的就像是一条真龙正在俯视着苍生万物。 没有人敢马上说一些什么,事实胜于雄辩,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毋庸置疑,只是口头上将白的变黑,黑的变白而已。 “文月九!”陛下道,“你家女儿文雨朦扰乱长安,对着朕指派的人冲击,公然藐视朕的威严,子不教,父之过,你自己说说看,你应该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文月九额头上的冷汗渗了出来,他知道陛下不会对这么多臣子同时出手,可是杀鸡儆猴还是信手拈来,他最怕的就是自己如同白章一样,成为了牺牲品、榜样。 “陛下,事实不清,原因不明……”他的声音放低,嗫嚅了几声。 他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装聋作哑耍无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好一个事实不清原因不明,”陛下冷笑了一声,环顾了一下前面那些刚刚还群情激奋,现在却低头不语的大臣们,“文月九说他是如此,他家千金也是如此,那你们呢,也是这样吗?” 没有人敢随意应话,大家都在想着对策。 陛下的眸光扫到了站在门外本来想进来却被吓得没有敢马上做出动作的商大人,道:“商爱卿,你此行过来叨扰朕,也是为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商大人俯了俯首,一咬牙,便跨进了书房之内。 现如今,群臣都在,陛下尽管生气,但是事情摆在这里,避无可避,所以他开口道:“陛下,请求您放出臣的女儿,如今天气寒冷,就怕她承受不住,生了毛病。” 陛下的身体往后靠了靠,淡淡瞄了他一眼,道:“商爱卿,你这理由好生无理。” 商大人怔了一怔,抬起头来,小意瞄了一眼陛下的脸,又急急忙忙地低下头去,他有些不明白陛下何出此言。 “陛下,臣愚钝……”他道。 陛下摇了摇头。 “商爱卿,你把朕给你的职责做得井井有条,可是没想到,往日里却是如此的拎不清。” 拎不清,陛下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商大人觉得有些难堪,同时不解更深了。 “犯了错误,下狱,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吗?”陛下问道。 没有人回答。 陛下又道:“管阔犯了错误,你们吵吵闹闹着要下大狱,那么如今天气寒冷,你们怎么忍心?” “天下穷凶极恶之徒那么多,有些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天气寒冷,下了大狱,你们怎么忍心?” 陛下的眸光落到商大人的身上,带有着淡淡的嘲讽: “商爱卿,你的这些论调,是不是太过无理取闹?” 文月九咬了咬牙,面色一狠,忍不住对着陛下道:“陛下,可是,臣的女儿,和那些宵小之辈跳梁小丑们不一样,她是千金之躯,而且罪责实在是没有说得清楚。” 陛下蹙起了眉头,管阔最最厌恶的就是那帮人那样的嘴脸,陛下自然也不会喜欢。 别人家的都是宵小之辈、跳梁小丑,就他们文家的是金枝玉叶、身娇体贵? 陛下可以接受广乐公主李惜芸千金难买一笑的论断,但是绝对不会把文月九等人的千金公子们当一回事儿。 他仰头望了望书房上面的那些华贵纹络,轻飘飘地开口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句话,瞬间就把他们给绝杀了。 他们敢反问一句如果广乐公主犯罪,会不会与庶民同罪,秦王、晋王殿下犯罪,会不会与庶民同罪吗? 一个是不敢,另一个,不得不说,虽然陛下很多时候都有点不可言说,但是几个儿女却全部都是本本分分,从来不像各府的纨绔们一般惹是生非,哪怕是李惜芸李择南李显岳之外的皇子公主们,也几乎没出什么事情过。 这一点,倒是让陛下扬眉吐气了不少,他们天生高贵、他教得教养好,没办法啊! 商大人和文月九等人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不过……”陛下忽然道,“要想把你们的那些宝贝儿放出来,也可以。” 文月九怔了怔,随后想到,可能陛下的确是有些生气了,所以故意拿自己等人开涮,现在看来,陛下真的就是吓吓诸位,给点教训而已。 要知道,因为陛下的旨意,管阔在长安“胡作非为”,在昨天便已经得到了无数朝臣们的反弹,最近一段时间,在他们看来,陛下实在是一直都在玩火,所以陛下只是吓吓自己,不动真格,也是并非绝无可能。 “陛下圣明!”商大人第一个开口道。 “陛下圣明!”紧随其后,其他人也渐渐神情放缓,对着陛下开始歌功颂德起来。 陛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需要这么早就如此激动,因为大概是他也很清楚接下来的话一出现,这帮人马上就会翻脸。 “朕刚才说过了,要想把诸位的公子千金们给放出来,也可以,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顿了顿。 “臣一定回家会好好处罚她,让她再也不敢犯同样的错误,惹陛下生气,惹长安百姓们生气,也惹臣生气!”文月九眼看事情成功的概率很大,急急忙忙发声道。 陛下笑了笑。 那种笑容里面有着略微的讥讽,大概是他觉得那些朝臣们都想得太美。 “若是他们都出来了,那么管阔那小子也关不住啊!”陛下有些慵懒地眯起了眼睛,像是很淡然地说出这么一席话。 他很清楚,这一句话的杀伤力很大,他只需要舒舒服服地看戏,看那些老家伙们的脸色变幻,这一情景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正好他好好地休息。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诸多朝臣都勃然变色,随后面面相觑起来。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八十二章 你们的嘴脸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文月九、商大人,还有其他的那些大臣们全部都目光对视着,从里面试图交流一些什么。 陛下的这一决定之中居然隐藏着如此“阴谋”,让他们的第一感觉竟然是措手不及。 但是很快,他们便反应了过来。 他们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对待管阔这个态度,可是就此而言,陛下对他们这样说,在今天清早也这样做,便是绝对有道理的。 这是一种捆绑,同时也是陛下施展的一种手段、一种阴谋,只是不知道刚开始是不是陛下自己的主意,他们觉得,应该不是的。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捕诸多公子千金,下了大狱,随后引得他们找上皇宫来诉苦、来抗议,顺势提出公子千金们放出,管阔也需要放出来的条件。 不得不说,这一手段,对于他们而言,真的是有些无耻。 “这……陛下,管阔这一小人放出来,绝无可能!”商大人面色很难看道。 “那么商垂柳呢?”陛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我的女儿虽然可能有些行为失当,但是那是受到管阔的挑衅,她是受害者,完全没有必要下大狱,臣回家好好教育教育即可。”商大人有些艰涩地说出来这么一席话。 “那么就都关着吧,一个也别出来。”陛下的目光环视了一下,知道他们全部都是和商大人一样的想法,于是便闭上了眸子,靠在后面,摆出一副那就不要谈了的架势。 这真的很强大。 至高位者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更何况,他是被惹怒在先。 文月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道:“陛下,臣的女儿伤成了这样,难道您还认为她是挑事者?” “管阔是奉了朕的旨意,难不成,你胆子大到敢指责朕才是挑事者?”陛下道。 “不敢。” “那么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管阔是仗着陛下您的威严,胡作非为,和陛下您没有任何的关系。” “你是在指责朕用人不当?” 默声不语。 “一个巴掌拍不响,抛开自己家儿女,单单谈管阔,文月九,你们还可真是够无耻的,朕可以看到你们对待南吴人、突兀人、畏兀人这么无耻,但是在朕的面前,就不要摆出这副嘴脸,”陛下蓦地睁开了眸子,把脸往前探了探,上面满是阴厉,“你们这样,做给谁看?” 文月九垂了垂首,他们在这里的人都很清楚,参与那些事情的人,全部都是想弄死管阔的,到底是谁挑事,到底是谁责任更大,不言自明,只是他们绝对不会承认。 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让他们全部都对管阔背后有可能存在的势力忌惮心理更加严重,现在让他们对着陛下说:那么就全部都放出来吧。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管阔不能放,最起码在最近一段时间不能放,在短短的几次目光交流中,他们就都清楚了互相之间的想法是相同的。 陛下不说话了,他们也不说话了。 时间缓缓流淌,陛下再次往后靠了靠,闭上了眸子,开始养神。 周围的沉默,就像是一汪深潭。 …… …… 宫门外。 群臣黑着脸,陆陆续续地停了下来。 在大轿前,文月九对着商大人道:“那些人好手段,只是我不明白,像管阔那样的人,死了就死了,就当做弃子处理,岂不是很好,那群人费尽心机地如此折腾,实在是有些愚蠢。” “恐怕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也或者,这不是那样的。”商大人一脸忧愁。 末了,他又道:“龙且与怎么没有过来,他家宝贝儿子也进去了,为何他如此镇定?” “这个应该问你,你们商府和龙府就在毗邻,为何你没有同他一起?”文月九道。 “当时匆忙之下,哪里会去这么做,更何况,我怎么会知道那家伙会不过来?”对于文月九略带讥讽但并没有特意的恶意的反问,商大人显得有些不悦。 “管阔绝对不能够就这样放出来,”文月九道,“只是我家女儿,不知如何是好?” 文雨朦是他的掌上明珠,为了这一位掌上明珠,要是只有他一个人,他肯定早就屈服于陛下,告诉陛下那就把管阔放走了好了,然而这一次群臣都在,大家的意志便统一了,尽管他心疼文雨朦,却知道大局为重,不可以冲动。 “放心吧,看陛下的神情,他老人家也不会动真格的,估计在里面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就先且拖一拖,让我们弄清楚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文月九朝着自己的大轿走去。 “你现在要去做什么?”商大人问道。 “自然是看看雨朦,还有,望望管阔那个小贼究竟如何了!”文月九的脸上出现阴狠的厉色。 “不行,”木轮滚动,远处的一驾马车轧过石板,停在了文月九大轿的不远处,一位大臣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道:“最起码在今天不行。” “为什么?”文月九出现了几丝恼意,“我家雨朦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屈辱,若是我不去看望她,她也会伤心成什么样?” 商大人本来有着和文月九差不多的想法,但是被马车里的人一句“不行”弄得瞬间清醒了下来,抢在了脾气暴躁的文月九前头。 “对,”他道,“不行,最起码今天不行,我们刚刚才见过陛下,提出过要求,最终不了了之,若是你迫不及待地今天就去看了雨朦那个丫头,我也去看了垂柳,那么就会给陛下释放一个我们支撑不了多久的信号,反而会让事情变得麻烦,陛下想必就是要看到我们焦急不放心的样子了。” 文月九上轿的动作停顿在了那里,眉头紧紧地蹙着,最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的其他大人也注意到了这里的谈话,看向了自己,暴戾地呼出一口气,道:“你们说的有点道理。” “管阔那个小贼,必死,我文月九在此发誓!”他面带杀意地吐出这句话,便上了大轿。 各府的座驾陆陆续续地离开,宫门外的聚集烟消云散,最后化为了往日一般的平静。 今日的天气,真的是极好极好。 ……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八十三章 老将与青年(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们走吧,老朽独自逛逛。”那名老将军对着身后的那些年轻人们道。 “不行,将军,怎么可以留你一个人在外面?”林海开口。 薛昭骑着那匹乌骓马,获得了周围许许多多人崇拜激动的目光以及呼声,却兀自沉默不语。 “你们害怕我会被人杀死?”冠英将军笑眯眯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谁敢?不可能!”林荣马上道。 “也没人能,”冠英将军笑着道,“虽然老朽年纪老了,不如当年勇了,可是却也不是轻易会被杀死的,在长安百姓们的面前。” 冠英将军武力超然,在年轻时能够以一当百,即使年纪大了,但是这一次北疆之行,他的实力给了薛昭等人极大的景仰——因为他依旧强悍,老当益壮。 更何况,如同对方所说的那样,他们尊敬冠英将军,长安这么多人,也全部都尊敬他,就算有哪个不长眼的看他孤身一人想要出手,难不成就不怕被群殴致死? 薛昭很明显是知道冠英将军到底想做什么。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将军四处逛逛,今天阳光明媚,天气不错,只是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他一说这话,林荣林海兄弟的脸色便阴沉了下去,冠英将军脸上隐藏着的东西也是一闪而逝。 今天他们一回来便发现长安变了模样,早已经不是离开时候的样子了,都是因为某个人。 他们四位,全部都和那一位有着一些交集。 那些事情,都不可言说,却人人自明。 冠英将军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话,便兀自策马往前行去。 见此,他们知道,对方已不想多留了,薛昭调转了马首,林荣和林海也是互相之间对视了一下,转身。 四面的建筑物映着蓝天白云,还有一泻千里的金光,分外美丽。 冠英将军缓慢地骑着马,摇摇晃晃地,眯起了老眼,看起来有些惬意。 周围的长安百姓都自发地对着他施礼,他也似乎并没有看见,或者没有在乎。 他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在北疆的时候,他做过一些事情,但是最终却是徒劳无功,甚至还害死了一名本来应该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对此他稍微有些叹息,却是觉得对方死得其所。 本来他短暂忘记了这一切,留待回到长安以后继续自己的行动,然而刚才在城门口,便又听说了有关那个人的消息,并且知道长安正发生着一片鸡飞狗跳。 直到入了城门,进了长安,在大街上走马观花,他才切实地发现了长安的那种不对劲,不仅仅是氛围,还有沿途一些府邸里面的慌乱。 他一直都坚定地认为应该杀死那个人,他想必现在,长安有着这个想法的人,应该有了不少了。 照理来说,这是他愿意看到的,可是看到如今长安的景象,他却不这么认为了。 那个人现在还活着,并且闹出了不少的事情。 他骑着马,缓慢地向前走去,双眼目睹着这离开了一个月的地方,心中思绪不停。 许久之后,他望了望沿街一家府邸的匾额,看着府门前那府下人们的神情,蹙了蹙眉头。 他路过这么多府邸,看到的都是因为自己家公子千金出了事情而愁眉苦脸胆战心惊的人,他也大概听说了那些公子千金们的入狱大概是因为什么事情,而白府的白云里,他就不信会不做出点什么,所以白府下人的神情他觉得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停下了马,朝着白府望了许久。 大概是因为知道白章很快就要离开长安了,所以白府的下人们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在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了他的存在,赶忙施礼道:“见过冠英将军,老将军今日回京了?” 冠英将军笑着点了点头:“今日回京,四处逛逛。”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并没有考虑太多,便继续策马向前,不过在行出不久之后,他却忽然神色一变,转变了方向,马的速度也是加快了几分。 …… …… 梅花的色彩,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再加上留存着的清早还没干涸的露珠,显得更美。 一张雕刻着纷繁复杂的花朵的木桌被摆在庭院中央,旁边站立着一位面容俊美的男青年。 整座庭院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 他在木桌上的一块布帛上不知道在写着什么,时而抬起头来看看花景,时而低下头去,继续书写。 看得出来,他似乎是在写着什么很重要同时也很隐秘的事情,但是他那一边欣赏美景一边做事情的追求雅致的景象却产生了某种说不清楚的矛盾。 在许久之后,他忽然停下了手中的东西,朝着椭圆形院门那边望了过去。 一名秦王府的亲信探出首来,对着他抱拳施礼,道:“殿下,冠英将军求见。” “冠英将军?”李择南沉吟了一下,将桌上的布帛收好,摆了摆手,道:“你先去吧,上茶。” 那人点了点头,很快便消失了踪迹。 李择南站在那里,望着梅花,久久不语。 冠英将军回来了,以他对对方的尊敬,他理应亲自去迎接的,但是正如同李惜芸在城门外所说的那样,他很忙,非常忙,忙着做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尽管他看起来很是悠闲。 人生嘛,就应当难得清闲,他对自己这样说道。 …… …… 冠英将军真的很是苍老了,可是他很精神。 他眯着笑眼,并没有在乎秦王府的下人端过来的好茶,而是缓慢地在庭院里面踱步。 庭院虽然不大,可是却假山、池塘、亭子,应有尽有。 只是在这里没了花儿。 他在从前来过数次秦王府,那些时候的李择南年纪更轻,可是却锋芒毕露,早早就展示出了自己的能力。在这期间,他都能够看到满院的花海,很令他沉醉。 李择南人长得俊美,也很爱美,可能在这一方面,他比起他艳冠天下的皇妹李惜芸更爱美,只是可惜了他是一名男子,不然的话,李惜芸的北唐第一美人之称,可不一定会保得住。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老将与青年(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本来对李择南的态度可能只是欣赏,直到今年春天里发生的那一件事情,他对对方的态度渐渐改变了,觉得双方完全可以变为知己,变为忘年交,因为他觉得他和李择南的目标完全就是一样的——为了北唐。 在今天城外听说了一些事情之后,他在长安大街上逛了很久,同时思考了许多,直到刚才,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密见一下秦王李择南。 的确,就是密见,不让人知道的那种。 臣子应该和皇子们保持着距离,避免被人猜忌,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这一点,和身为北疆军统帅的李显岳与人商议军事完全不一样。 他理应相信因为避嫌的原因,李择南会不怎么愿意见自己,可是今年春天里的那一件事情,让他知道,李择南的本本分分,只是在表面上。 后来陛下将李择南禁足了几个月,也有这方面的警告——李择南不应该和薛昭等人有着什么关系。 大概是因为相信薛昭的忠心,陛下并没有对薛昭做什么,但是不保证参与管府那一夜的羽林将领中,会不会有人已经消失了。 其实,没有严惩不贷,正证明了陛下的自负,他自负地认为北唐人对自己的忠心不可动摇,但是很有可能他这是在玩火。 在今天找到秦王府这里的时候,冠英将军并没有多想太多这些东西,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对陛下忠心耿耿,对北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北唐。 他就这样一边在庭院里踱着步,欣赏着美景,一边思考着这些事情。 许久之后,他瞥见,右边的一道院门里,缓缓走出了一位年轻男子。 那名男子一身锦袍,身材颀长,面容俊美,却丝毫没有那种富贵子弟的傲气,相反即使是再不熟悉的陌生人,也会情不自禁地感觉他和你认识了好久,是一位值得信任、可以吐露心声的好友。 这可以给你很安定的感觉,可是其实很危险。 一个会让你轻易产生信任感觉的陌生人,这样的人物,难道不危险吗? 冠英将军知道这一点,他会警惕于这些,但是这不能够阻止他对对方的欣赏,然后觉得这是一位值得商量事情的同道中人。 “今日匆忙,老将军回京,也没能够亲自迎接,择南心怀愧疚,这不,老将军这就自己找来了,这实在是尴尬万分啊!”李择南人未至,笑先闻,早早的便可以感觉到他的那种亲切之意。 “知道秦王殿下诸事忙碌,却还是过来打扰,老朽心里面过意不去,希望殿下不要怪罪。”冠英将军道。 李择南摆了摆手。 “方才院子里的梅花忽然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更加明媚动人,兀自诧异着,便猛然听到老将军亲自拜访的消息,果然这就是传说中的蓬荜生辉啊!” 冠英将军像是真的被他这么几句话给逗乐了,那种谦虚的姿态也淡了不少,大笑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可是生辉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在殿下的屋舍之上,而是在梅花上,真是有趣。不过既然如此,老朽也就不再多言了,只是敢问老朽不在的日子里,晋王殿下过得可好?” 说话间,他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李择南看懂了他的那些动作,伸出手微微示意了一下,秦王府的人陆陆续续地抱拳退避了。 “吃得饱,穿的暖,还活着,有花看,还有事情做,人生如此,岂不是很好?”李择南微笑。 “听起来倒是的确挺不错的,长安发生了那么多的风雷,殿下兀自悠闲,是很难得的景象。”冠英将军的笑意收敛了一些,很郑重地看着对方。 李择南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还是在微笑,只是却笑而不语。 冠英将军也不说话了,于是沉默。 那种沉默的氛围显得有些光怪陆离,配合着庭院里面雅致的景色,还有明媚的阳光、静谧的氛围,应该很是美好,然而处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那一片,却隐约有些沉抑。 “人全都已经走了,老将军有话就直说吧,”李择南朝着堂屋走去,道:“茶已经上了,如此好茶,天冷,若是凉了,实在是可惜。” 冠英将军已经理会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跟随着他迈出步伐。 秦王府的茶的确很好,而且是花茶,这一点对于别人来说,待客之时用这花茶,有些不太礼貌,可是在李择南这里,却没有人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时间过了这么久,茶的确已经不烫了,冠英将军微微抿了一口,道:“味道很好,只是老朽喝得不太习惯。” “习惯了就好了。”李择南笑。 “可是这长安的景象老朽可实在是习惯不下来。”冠英将军意有所指道。 “怎样的景象?”李择南将茶盏放下,看向前方庭院里的景色,他们所说的景色与他眼中看到的景色不断交叠,于是有着一种很特殊的韵味。 “长安各府,”冠英将军侧头,注意着他的神情,道:“陛下,晋王殿下,还有……” 他顿了顿。 “管阔。” 李择南没有马上说话,但是神情略有变化。 冠英将军继续说了下去。 “来的路上,我走马观花,已经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管阔翻云覆雨,与长安各府有所冲突,陛下似乎挺看重他的,晋王殿下对他的态度也有点不同寻常,这一点,我在北疆的时候便已经看出来了。大概正是因为如此,他也就拥有了在长安乱搅的底气,长安各府与他的冲突自然而然。” “老家伙们施展了什么手段,管阔被下了大狱,但是我也不明白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把各府的公子千金们也下了大狱,并且带领羽林军执行的是晋王李显岳的人。” 他停顿了,不说话了,大概是等待着李择南说一些什么,或者表示一些什么,哪怕是神情上有更大的波澜。 但是李择南却久久没有说话。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老将与青年(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不会轻易表达自己的观点、袒露自己的心扉,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哪怕冠英将军今天找到他,说出这些话,很明显是信任他,也是为了北唐、为了陛下,简直可以说是情真意切。 “我不知道父皇想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显岳想做什么,更不知道管阔想做什么。” 就像是过去了许久许久,他才忽然开口道。 那种忽然打破永恒一般的宁静的感觉,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深潭之中,荡漾起一丝涟漪,在当时很突然,过后却毫无影响力。 冠英将军盯着他的双眼,就像是想要将他里里外外看个透。 他是两朝元老,很多人在他的那一双眼睛面前,无所遁形,然而他对着李择南看了很久,却还是看不透这个人。 这个人城府很深,他对自己说道,可是却谁也不知道他的脑袋瓜子里想的东西正不正确。 冠英将军的眼睛里面涌现出了一股失望。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今年春天里的你呢,为什么会消失不见了?”他问道。 “还是说,你被自己的父皇禁足数个月,就被禁得傻了、怕了?或者……”他迟疑了一下,问道:“是因为那件事情对你影响太深,你因为愧对广乐公主殿下,所以心中惨淡?” “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她应该做的。”李择南忽然道。 “你能够这样想,很对,你们是陛下的儿女,更应该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事情。”看到李择南稍微打开了话匣子,冠英将军的神情缓和了一些。 但是他还是道:“管阔已经回到长安那么久了,他都混成这个样子了,你却没有作出任何的动作,我对你很失望。” 李择南是一名皇子,大名鼎鼎的秦王殿下,有资格对他说出这么一席话的,极少极少,但是冠英将军作为两朝元老,却恰恰拥有这么一种资格,本来的话,这位老将军是绝对不会朝着对方说出这些话的,实在是因为他在北疆做的事情、想的事情,然后回到长安,又听说到的事情。 他因为抽身不开,今天才回来,那么李择南一直都在长安,他在做什么? “管阔做的事情,一直都在父皇的控制之下,他也并没有对着我作出任何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对他做出动作?”李择南一笑。 冠英将军把那张遍布褶皱的脸凑了上去,几乎像是咬牙切齿一般,但是声音很小很重:“斩草要除根,你应该很明白这一点。” “薛昭在当时已经答应放过管阔了,父皇后来也下旨放过管阔了,”李择南道,“当时没有做成,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薛昭年纪轻轻,锋芒毕露,在这一件事情上,却是非常愚蠢,”冠英将军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厉,又道,“殿下,说一句不好听的,你也一样。” 冠英将军就是这样,他和蔼可亲的时候,就像是一个邻家爷爷,但是一旦他发怒,他管你是谁,哪怕是陛下,他都有胆量顶撞几句,况且他就拥有这种资格。 不过当面对他的这些话的时候,只要是一个聪明人,就会明白他并没有任何的恶意,最起码对着他说话的对象。 “可能也许是吧。”李择南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对他所说的话放进心里去。 “这不像从前的你。”冠英将军对着他说道。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李择南道。 冠英将军站起了身来。 “孺子不可教也。”他叹息道。 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堂屋的门口,转头对着李择南说下了今天对对方的最后一句话:“我希望你能够改变那种思想,我很期待。” 李择南沉默不语。 冠英将军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很快便离开了,李择南并没有去送送他,只有秦王府的亲信去送行,不过冠英将军猜想他被自己给说动了,正在思索着什么,所以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人影已远。 冠英将军的花茶只喝了一口,而且现在已经凉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话不投机,茶自然也不用多喝,这是对方给他的一个态度。 李择南却笑了笑。 那名恭恭敬敬地把冠英将军送走的亲信回来了,脚步声很轻微,似乎是生怕打扰到了李择南的思考。 看到李择南抬起头来,望向自己,那名亲信问道:“殿下,即使是冠英将军,你也信不过吗?” “也是,也不全是。”李择南道。 “在下觉得殿下似乎不仅仅是为了这个,而且为了其他东西的份量更大。”那名亲信道。 李择南反问他:“你觉得,以老将军这样的人物,两朝元老,是一个年轻人比较合适的合作对象吗?” 看着他的眼睛,那名亲信知道自然不会是的,只是并不知道不是在哪里。 李择南继续说了下去:“就算我们现在的出发点是一样的,你能够保证以后还是会一样吗?” 那名亲信若有所思。 “有了分歧,自然会有‘对错’,这样下来,可能会因为某一方的强势,而归于统一,也有可能会分道扬镳,这两点,放在我们两个人身上,随便哪一点,都对我不利。”李择南道。 “他是两朝元老,威望极高,心思也颇多,可以说是非常强大,出了事情,不可能会是我们控制得住的,很有可能反而是他控制我,至于分道扬镳,还算是比较好的一个结果,怕就怕的是反目成仇,到时候他知道我的许多秘密,最终倒霉的很可能就会是我。” 那名亲信看了看自己的殿下一眼,被对方这么一说,顿时豁然开朗。 秦王李择南一直都是一个愿意控制别人,而不愿意被别人控制的人物,哪怕对方很强大,很具有挑战性,他也会乐于去接受挑战,比如说他控制薛昭。 然而冠英将军不一样。 两朝元老,威望甚高,百姓信任他,陛下信任他,他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这样的人物,不仅仅是强大,更是太过强大了,根本就不是他李择南合适的合作对象,尽管借助对方,他真的可以翻江倒海,但是终究那些都是冠英将军的力量,对方一旦出什么问题,他就会一无所有,甚至还会反过来死无葬生之地。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冠英将军求见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要培养自己可以控制的人,比如说:年轻人。 他相信在自己的手中,那些人会发展成为比冠英将军的关系更为庞大的力量。 这是一种警惕,同时也是绝对的自信。 那名亲信对自己的殿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择南就着冷茶抿了一小口,有些陶醉地眯起了眼睛,道:“多好的花,泡了茶,可惜了。” 末了,他又道:“多好的花茶,冷了,不好喝了,更可惜了。” 那名亲信的心渐渐缓解,李择南既然已经如此决定,那么很多事情也就和他们无关了。 可是李择南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话令他全身一震,禁不住站直了身体。 “秘密去林府,小心点,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冠英将军回来了,他们应该也回来了,你让林荣过来一下。” 那名亲信抱了抱拳,转身便走。 李择南皱了皱眉头,又道:“慢着,让林海也一起来吧。” …… …… 白章看着文月九,没有说话。 白府里面,有着许多人,但是白府的府门外,没有任何的座驾,这一点,和昨日的兴师动众不一样,他们显得很警惕,很小心。 大概是谈到了某些事情,于是一片沉静,没有任何人说话。 白府里面一点都不热闹,还有没几天,就会是除夕了,过了除夕,白家人便会离开长安,前往青州,冷冷清清是自然而然的。 于是这种冷清和那些大人们的压抑氛围糅杂在一起,就显得特别的诡异。 “你们今天就不应该去找陛下,那是自取其辱,没有用的。” 许久之后,龙且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表达态度是必要的。”一名中年男子道。 龙且与摇了摇头,没有对这一话题继续说下去。 “徐敬义不作声了,他这是想置身事外。”白章忽然道。 “对待有关陛下的事情,他比较谨慎,起初就没有任何的动作,徐家千金为人懦弱,再加上徐敬义的态度,他们徐家自然没有做什么事情,昨天去往皇宫,他已经算是表明了一些了。然而今天清晨,的确没有他的事情,他不作声也是当然。”龙且与道。 “这家伙实在是一头将獠牙藏得很深,也很有耐心的老虎,”文月九阴厉地一笑,“不过不能小看他,当他咬人的时候,那可会是雷霆之势。” “由得他去,”龙且与道,“只要他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动作就好。” “薛昭今天回来了。”一直都在沉默着的商大人忽然开口道。 白府内的那七八位大人齐刷刷地把目光看向了他,揣度着他会说出一些什么话来。 “对于管阔,自然要提到管清和,那么就得说说那一夜,”商大人缓缓开口,“既然如此,薛昭回来,他和管阔之间,势必会发生一些什么。”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白章道,“关于这件事情,最最关键的便是秦王殿下,可是管阔回来了这么多日,也不见他有什么迹象,至于秦王,也一直都缩在秦王府,不知道他在做着一些什么事情,总之对管阔不表态。” “的确,对于管阔,他是最有理由出手的人,所以我不明白他在等什么,或者是在忌惮着什么,也难道,是他太过轻视了管阔?”龙且与沉吟了一下,道。 “管阔本身算不得什么,就是一颗被人操控的棋子,”谈到管阔,文月九的轻蔑之态展露无遗,“我不知道他的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总之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对此不是怎么确定了,只不过他和陛下之间肯定有着什么,还有晋王李显岳,别看他似乎只把心思放在北疆,也完全不想参加长安的事情,他的势力可不小,那都是隐在的,取决于他的威望,他不需要特意发展一些什么,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只需要高呼一声,你们看看跟着他一起干的会有多少人。” “李显岳的确值得警惕。”龙且与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至于李择南,别看他长久以来得到了北唐人的赞誉,却像是一个花瓶,可是管府的那一夜证明了那些全部都是表象,是骗人的,他的暗中,不知道有着多大的力量。”他又道。 紧接着,他又用微嘲的目光扫视过堂屋里面的那几张面孔,冷哼了一声:“也许在这里的人中,就有许多和他有什么关系,只是谁也不会知道而已。” 白章笑了起来:“这一点,莫要多加猜忌了,那样不好,我们同气连枝,还是多想想现在的局面怎么度过吧,我去了青州,可还得仰仗诸位的照顾。” “你这老狐狸,”商大人瞄了他一眼,“等着东山再起吧,谁都知道你就是扮猪吃老虎。” 白章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却猛然将目光看向堂屋外。 他的一名亲信神情复杂地走到门前,道:“大人,冠英将军求见。” 白章微微一怔。 周围的七八位巨头全部都面面相觑。 …… …… 冠英将军年纪虽老,却老当益壮。 他的步伐很稳健,比起那些在长安翻手覆手的巨头们稳健多了。 谁都不能够否认,只要他一出刀,便可以让地上倒一地,而他自己却毫发无损。 他的实力,不仅仅在于他本身,还有隐藏着的势力,尽管不需要他苦心经营。 活到他那样的岁数,还能够处在那个位置上的,就是不多做点什么,也自然而然让人生畏,拥有着翻云覆雨的无限可能。 这就叫底蕴。 白章准备出门迎接之前,冠英将军便已经入了白府,这也无可厚非,与礼不礼貌没有关系,今天他见李择南、见白章,都不便大张旗鼓光明磊落,所以他也没有候在白府门外叫别人看看的必要,就如同白府内的那么多人一样。 他们两人在庭院里面相遇。 冠英将军并不怎么喜欢白章,白章也很清楚这一点,可是这不代表他们不能够坐在一起很亲密地谈谈,这就是所谓的巨头,没有什么我和你势不两立之类的,等到有必要的时候,敌人都可以成为朋友,那是相互之间的利用。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谎言(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就像在曾经,刚才白府里面侃侃而谈的那么多人,都对管清和忠心耿耿,现在却迫不及待地想要让管清和断子绝孙。 “老将军凯旋归朝,不知道为何会有闲情雅致来我白府闲逛?”白章面带微笑道。 他和冠英将军之间的互相反感,双方都已经心知肚明,没有必要太过虚伪。 “今日长安风雷颇盛,唯有白府落得清闲,既然有闲情雅致,自然是要到清闲的地方来。”冠英将军并没有特意看白章,他的双眼不断地扫视着四面八方,查探着什么,也有可能正在思索着什么。 他这几乎已经算是开门见山,直言不讳了,根本就没有对白章有所忌惮,也没有任何的畏畏缩缩。 或许这就是为将者与长安文官的些许不同之处。 冠英将军在来白府之前,已经知道了在他离开之后发生的很多事情,既然如此,白章有些什么心思,他很清楚,遮遮掩掩便很没有意思了。 “我白家本本分分,这样岂不是很好?”白章的语气略微有些不善。 “恐怕不是因为你们想本本分分的原因,”冠英将军变得笑眯眯起来,“而是因为现在的白家,已经没有那种翻云覆雨的能力了。” 白章的脸色变得有些阴厉。 “老将军这一次过来,就是为了嘲笑白某?” “自然不是,那对老朽有什么好处?”冠英将军笑着问道。 白章看着他的脸,就是觉得他在嘲笑自己,于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老将军过来,到底想谈什么?”白章面色阴冷地盯着他。 “茶都不请,完全没有待客之道,还谈什么?”冠英将军问道。 他停止了环顾四周,显出了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白章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渐渐缓解。 他作出一个手势,道:“请。” “茶已上好,我们两个好好谈谈。” “为什么是我们两个?”冠英将军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向白章,问道:“其他的诸位大人,为什么不出来呢?” 白章的眉头皱了皱,他不知道冠英将军到底是怎么在短时间之内就看出来的。 龙且与文月九等人都藏了起来,因为他不清楚冠英将军此行到底是为了什么,照理来说,应该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才对。 但是活了那么多年,也惯于在战场之上看一些景象便推断出来敌人究竟想做什么的冠英将军却很快便清楚了这些事情。 事已至此,所有人都知道已经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了,躲在暗中的龙且与文月九等人自行出来了。 “老将军好眼力。”龙且与看着对方的白发飘飘,心中有着一股尊崇与警惕夹杂的情感。 冠英将军笑而不语。 今天他见了李择南,李择南怎么也不肯松口,那令他很失望,于是他在街上逛了很久,也知道了不少的消息,尽管没人知道有些消息他是怎么知道的。 最终,他便找到了这里,当知道白府内有着这么多人的时候,他的心定了下来。 想要坚定地杀死管阔的,绝对不仅仅是他一个人,那些人齐动,再加上他,或者更多的人,他有信心把管阔绝灭在狱中。 而且,那些人即使是老狐狸,在他的面前,也只能算是小狐狸了,他已经摸准了所有人的心态,他有信心让这些人为自己所用。 “我从北疆回来。”在落座的第一时间,冠英将军这样道。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席话。 他今天清晨才回京,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完全没有特意点出的必要。 “我已经知道了一些有关长安的事情。”冠英将军瞄了他们一眼,似乎是简单观察了一下他们的神色,自己却神情淡然。 没有任何人应话,都在等待着他说下去。 “你们都怀疑管阔的背后有什么势力,并且在猜测有些谁,现在我告诉你们,他背后的那些人,真实存在,而且绝大多数都在北疆。” 说完这些,他便不说话了,冷眼看着周围的那些人。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但是还是没有人说话。 因为他也不说话的原因,于是现在的场景变得极为诡异。 冠英将军今天过来说的这些,可以说,出乎他们的预料,但是却正是他们需要的。 如果冠英将军平白无故地说出这些话,他们或许会不相信,并且开始警惕这一位老将军,然而他们在事先已经猜测过了这一件事情。 有些人看着冠英将军的眼睛,试图看出一些什么,但是却最终一无所获。 或许他们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想要探查出来的是什么东西,所以自然而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许久之后。 “北疆?”龙且与的声音打破了那种诡异的寂静。 管阔的背后有什么势力,这是长安的许多大人物们不言自明的猜测,毕竟他们不相信以管阔本身的能力,会有资格在长安搅出那么大的风浪。 可是冠英将军是从北疆回来的,那段时间并非在长安。 所以他们在长安的人谈论并且分析那些事情,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冠英将军一加入,便有些违和了。 “是的,长安也有一些人,但是远远没有在北疆的人那么强大。”冠英将军道。 龙且与皱了皱眉头,白章却是低了低头。 文月九的脸上开始弥漫出戾气,问道:“都有些谁?” 不能保证他想杀死管阔的信念是最强的,但是他绝对是从表面上看得出来最最杀气蔓延的。 他的女儿文雨朦遭受到这样的代价,现在还被下了大狱,他恨管阔,更恨在管阔背后的那些人,恨不得马上就将那些隐藏在背后的推手五马分尸。 冠英将军看了他一眼:“不知道。” “不知道!?”文月九的声音抬高,而且语气渐冷。 “的确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确定我所说的那些事情存在。”冠英将军道。 “我们如何才能相信你?”商大人开口了。 “不知道。”冠英将军依旧道。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八十八章 谎言(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可是你们可以试着不把我所说的话放在心上,到时候等到管阔出来了,你们可以看看自己会得到怎样的结局,纪晓光就是你们的榜样。” “纪晓光?” 冠英将军所说的话让他们的心中波澜很大,但是波澜更大的便是那句话里面出现的人物。 在今天的早朝上,纪晓光如同白章一样,不见了,当时有人注意到了,可是大概是因为管阔昨晚被下大狱的消息让他们太过高兴,也并没有在意。最近一段时间纪晓光因为在宫门外跪拜了几天,身体一直都不怎么行,若是不适然后休息了,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没想到,冠英将军却在这里忽然提到了纪晓光,而且从只言片语之中可以感觉得出似乎纪晓光有大麻烦了。 龙且与的眼皮跳了一下,问道:“纪晓光怎么了?” 冠英将军笑了一下。 那种笑容很是清淡,可是却让周围的所有人都感觉汗毛倒竖,有了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 “革去功名,废为庶民,下了大狱,不知道会在里面待几年。”冠英将军道。 他是冠英将军,他在很多年以前在战场上生死拼杀了好多年,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留在长安,他表面上只是一名武将,但是却不知道有着多么庞大的人脉,而且他是人脉中的最高者之一。 他回来了,他想要知道什么,很快便会知道,甚至那些消息就连长安各府目前都没有获得。 他的那些话语令白府内的其他人略感震惊,那里面就包括已经今非昔比的白章。 白章出事的那件事情,和纪晓光完全就有关系,当时他还有点羡慕纪晓光,因为他被贬为了青州刺史,而纪晓光只是被罚跪在宫门外,最终不了了之,官职依旧。 可是没有想到,仅仅过了没有多少天,纪晓光便彻底死无葬生之地,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落差如此之大,让人简直难以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即使是作为老狐狸的商大人,说话间也不禁轻微地结巴了一下。 “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回事,并且比起老朽更加清楚。”冠英将军的那一双眸子盯着他。 被这么一位老将军如此看着,商大人情不自禁地避开了目光。 在这一位两朝元老的面前,他们都是弱者。 “但是不至于。”一名大人皱着眉头道,眉眼之间满是不可接受之色。 “纪晓光的这件事,可说小,也可说大,说小一点,就是诸位齐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大一点,便是不遵从陛下的旨意,藐视皇威。”冠英将军道。 “可是陛下他……”白章皱了皱眉头,想要再说一些什么,却想到了点事情,于是便不说话了。 陛下的脾气很怪,当他心情好的时候,即使是犯的再大的错误,他都可以容忍,但是有的时候,一些在长安司空见惯的事情,他却大发雷霆,让你死的不能再死。 白章是这样,纪晓光这一次也是这样。 只是纪晓光的那种结局,实在是叫人感到有些无言——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在几棵树上多死几次。 或许是罚跪让他觉得不够爽,所以他要让自己玩完。 不过在白府内的人却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因为那是很严肃的事情,摆在他们的身上,简直可以说是特别压抑。 冠英将军看着他们之间的目光对视,端起茶盏,朝着堂屋外面走去。 他要让他们之间好好地消化一番,而不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变得特别收敛,让氛围变得奇怪。这样子,对他今天此行有足够的好处。 当他在堂屋外面的庭院里面慢慢地踱着步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那些人全部都领会了他的意思,他们久居高位那么多年,早就互相之间有了默契。 白府里的景色依旧很美,因为那么多巨头们齐聚的原因,大多数仆役婢女都已经回避了起来,整日无所事事的白家公子白云里同样也是不见踪影。 冠英将军不怎么想见到这个东西,因为他在长安很久了,也很清楚白云里是怎样的货色,他刚才在外面转悠的一段时间,也大概知道管阔和长安各府的公子千金之间发生了些什么,虽然对于管阔他抱有着斩草要除根的心思,可是对那些令人头痛的公子千金们,他同样也是厌恶无比,不过他认为那些货色都闹不出什么浪花,所以不会对北唐有着毁灭性的摧毁,于是他觉得那些存在都可以容忍。 或许正因为他站得太高,所以才不懂得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腐败和堕落这些由上而下的风气,那种内忧,才是毁灭一大帝国的终极力量。 “老将军。” 不多久之后,他的背后,传来了龙且与的声音。 他转过头去,看着那些人看待自己的目光,发现现在那种隐在的态度全部都已经变了,剩下的便是平等。 那种平等并非身份地位的认同,只是——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好好地谈谈了,情真意切地谈谈。 他微微一笑,心中涌动起更大的信心,他对此行的把握更大了。 他端着已经喝完了的茶盏,回到堂屋内,坐了下来。 “老将军,在北疆,管阔的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希望你和我们好好说一说。”文月九的脸色很不好看道,看得出来,他们刚才的简单谈论,得出了一些并不太好的结论。 “我这一次去北疆,并没有待多久,直到晋王殿下大败阿史那沁,才堪堪赶到,对此,老朽很愧疚。”冠英将军叹了一口气。 周围的那些巨头们对于他的叹息、他的愧疚,一点都没有感兴趣的迹象,阿史那沁若是还在北疆横亘着,他们或许还会有点担忧,然而事情已了,他们才管不了那么多,他们最最关注的唯有自己的利益保证与否,自己的前途是否一直平坦。 冠英将军看得出来他们的情绪,不悦之色一闪而过。 他厌恶这种态度,但是作为他这样的人,他们随时随地可以因为任何的事情和任何人合作,只为了自己心中所认为对的事情。 这很可怕,在某些年轻人看来,也很无耻。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八十九章 人生一大境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所以我说我并不知道站在管阔背后的是谁,又是怎样的一股势力,我对此并没有知道太多,因为时间的关系,还有追击突兀人的关系。当时因为晋王殿下对管阔的态度,我在北疆便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只是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直到今天回到长安,看到这些景象,才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冠英将军继续说道。 文月九龙且与等人蹙着眉头听着,他们和冠英将军之间并不怎么熟悉,大概正是因为冠英将军的地位要比起他们高很多,不过不保证他们之间会不会暗中有人同冠英将军有些什么。 正因为如此,他们并不知道冠英将军说出这些到底是真是假,只是他们在刚才讨论下来,发觉冠英将军说出这些,并没有虚假的必要,尤其是对方所说的话正和他们暗中讨论的东西相互印证。 这有点天衣无缝,而且就算是无的放矢也说不过去。 “老将军此行,想要做什么?”白章问道。 所有人都很清楚,以冠英将军这么尊贵的身份,亲自拜访,难不成仅仅是为了讲自己获得的一点信息,讲讲故事,最多提醒一下? 冠英将军再一次恢复了从前的笑眯眯的样子。 所有人都凑了上去。 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这一位老将军神色平静地离开了,身后的那些人却是神色复杂。 “为了大唐,你们的牺牲是应该的……” 当行出白府之后,冠英将军轻声自语着,却并没有其它人能够听到了。 …… …… “管阔!” 那是一名女子的声音,非常悦耳,就像是银铃般脆响。 大狱里面非常吵闹,但是没有任何人管理,大概是因为老鹰以及他的手下全部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管理这些人。 管阔就着衣裳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就像是一尊雕塑,只是嘴角微微露出几丝笑意。 那名宫将说的没错,李显岳也说得没错,他和纪晓光不寂寞,今天一大早,羽林军就送来了同伴,并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十个。 本来冷清到令人感觉发寒的大狱里面顿时就热热闹闹的,就像是集市。 他乐于见到这些情景、听到这些声音,但是他不想去理睬这些。 “管阔你这个混蛋,有种出来!” “管阔,本公子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 周围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配合着他的闭目养神,于是有了一种朦胧。 长安各府的公子千金们对着他是恨得牙痒痒的。他们昨夜还在庆祝管阔的失宠然后锒铛入狱,今日便轮到了自己,这完全就可以把所有的罪责以及起因推到管阔的身上。 对于他们来说,这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尤其是其中的文雨朦等人。 他们受到了管阔的攻击,然后管阔入狱,这是相对公平的,但是他们再入狱,那就又不公平了。 他们搞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自己的父亲没有把事情做干净? 他们吵吵闹闹的,一点都没有做囚徒的样子,因为他们全部都坚信:自己的父亲或者兄长、祖父都会在今天天黑之前把自己给救出来,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或许唯有管阔一个人很清楚:这不可能,这是白日做梦。 他已经懂了陛下的意思,陛下把那些家伙也全部都抓进来,便是释放要抓一起抓,要放一起放的信号,然后陛下特意派人给自己整理了一间牢房,还摆上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派了两名宫女,难道仅仅为了一天都不到的时间? 他相信,待着吧,大家都得待上几天。 他倒是无所谓,他的昭武校尉就是一个牌坊,没什么事情可做,至于陛下交给他的任务,他做了,然后死的很惨,他也不怎么想做的,如今在大狱里待几天避避风头,乐得清闲。 只是不知道那群人会闹成哪样。 在这里,最愤怒的是陶秋文雨朦等人,至于最难受的,他猜想,应该就是纪晓光了。 时间过了这么久,纪晓光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在那群人中传遍了,也彻底摧毁了他们妄想依靠纪晓光的力量马上就出去的白日梦。 他们的震惊和不解,以及依稀的危机感持续了一段时间,接下来就被传染的愤怒替代了,一个接一个地不停歇地骂人,一直到现在。 要是理睬他们,真的和这么多人对骂,他管阔是真的傻了,当初他被发配边疆,被千万长安人骂出去的时候,的确是做过这种蠢事,可是那个时候他年轻气盛,现在北疆那么久,再回来,脸皮厚了,成了老油条了,想骂就骂,不想骂的时候,就往床上一躺,闭目养神,什么都不在乎。 这也是人生一大境界。 文雨朦的俏脸依旧媚丽,她刚才对着管阔骂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复,于是阴沉着脸,眼神里面氤氲着歹毒。 她被和商垂柳关在了一起,那是她主动要求的,老鹰等人不敢得罪他们,于是三三两两地把交好的几位公子千金聚集,她们两姐妹再次相遇了,可是却是在大狱里面,这实在是有些嘲讽。 文雨朦看了一眼商垂柳,看着对方披头散发的样子,蹙了蹙细眉,款款走上前去,将对方的长发拢了起来,开始打扮。 她们之间关系很好,互相打扮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所以商垂柳也省得感谢了,只是脸色很不好看道:“这是要把本小姐关多久?” 她自以为千金之躯,她的衣裳全部都很名贵,这大狱里面这么脏,她实在是不愿意弄脏了,于是直到现在都一直站着,对于她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来说,这段时光,简直是度日如年。 最最难熬的是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什么时候可以把自己给救出来。 “放心吧,这小小监狱,怎么可能关得住我们多久?”文雨朦的素手在商垂柳那柔滑的秀发上轻轻地揽着,略微有些轻蔑地嗤笑一声,“我相信,午膳时分,我便可以回到文府了。” (本章完) 第九十章 长安贵族眼里的扬州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忽然,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刚才的怨恨歹毒之色稍稍缓解,转而一笑,道:“我们文府前几日新来了一位南吴扬州的大厨,淮扬菜做得惊绝,尤其是那一道扬州狮子头。今日午膳,姐姐一起来品尝一下,可好?” 商垂柳的眼前一亮,当两姐妹在一起说说话,并且讲到互相感兴趣的话题的时候,之前的那些愤怒,还有劳累,都可以短暂消散。 “自然好啊,姐姐我倒是吃过几次扬州狮子头,不过那是那些坑蒙拐骗的人假冒的,完全没有特别的味道,既然是扬州的大厨,那铁定是味道最正宗了。” 话匣子一旦打开,没心没肺本来就没有做囚徒的觉悟的两人便略微有点兴奋起来,文雨朦开始掰起纤细白皙的玉指,如数家珍起来:“大煮干丝、松鼠鳜鱼……” 商垂柳脸上的戾气完全就消散了,而是挂满了幸福的笑容,那种笑容难得出现在她的脸上,于是她忽然变得很美很美,此时此刻的她,可能丝毫不逊色于美若天仙的徐梦珊。 她配合着文雨朦,同样如数家珍道:“水晶肴肉、梁溪脆膳……” (吃货的世界,我们不懂……) 周围或破口大骂,或带着仇恨的目光的公子千金们冷不防她们忽然玩了这么一出,不禁心神都被勾引了过去。 文雨朦都忘记了给商垂柳打扮,一脸兴奋之色。 隔壁牢房的一个声音忽然就打破了她们的美好幻想: “扬州菜有什么意思,左兄,你说说看,扬州什么最有意思?”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扬州最有意思的,自然便是……” 左惊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听到周围传来一大片异口同声的年轻男子们的声音: “美人!!” 这一大片的声音,直接就把文雨朦和商垂柳的脸都打绿了,她们是大家千金,何曾遭遇过这样的氛围? 龙飞完全没有在意到旁边牢房的缪府千金那难看的俏脸,用自己仅有的一点学识作出一副文人才子的模样,吟诵道: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男人的世界,女人也不懂,哈哈) 此言一出,人来疯一般的公子们纷纷大放阙词,狂笑酣畅,说起扬州的名美人来,如数家珍。 要是比嗓门大、嗓门粗,商垂柳等女子是绝对比不上这些年轻男人们的,更何况,由于陶秋的起了个头,他们的心态就从谩骂管阔转移到了对身旁的美人表现自己之上。 他们嘴里说着扬州的美人,想着的却是不远处长安的美人,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 谩骂管阔有什么意思?这个像死人一样的家伙恐怕已经睡着了,刚才之所以他们不厌其烦,实在是被今天的遭遇弄得够烦,没有想到,也正好没有事情做,现在有了话题了,再对闭目养神的管阔恶语相加也就显得没什么意思了。 其实想想,今天的结局,对于这里的公子们来讲还不算太差,他们觉得来这里就是到此一游,走一遭,体验体验生活,再过一个时辰多一点,差不多午膳的时间,自己的父亲就会来接自己了。长安的美人们虽然多,却是个个趾高气扬的,对自己不想多看一眼,嘴里说着男人没一个配得上自己的,心里想着的却是乌骓马王子薛昭,只是可惜薛昭她们配不上。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大家相聚了,是不是得对着这帮眼高手低的千金们好好调戏一番? 是的,必须是的。 管阔听着他们的谩骂,几乎真的要睡着了。 但是逐渐逐渐,外面的氛围就变了,他居然还听见了这帮不学无术之徒吟诗作对的声音。 这样一来,他的困意反而消失了,有些诧异地抬起了眼帘,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不知死活吗?话说,今天吹的什么风? 是的,他的确不理解,大概是他现如今的身份和那些人不一样,同时也不会再有那种心情,更加本质的是——他本来就和那些货色不是一路的人,就算他依旧是管府公子,处在那些人的处境,今天清早也不会被抓进来,如同林荣、刘方好、徐梦珊一般,踏踏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家里。 他坐起身来,靠着牢房的墙壁,心想年轻人真是咋咋呼呼的。 隔壁,纪晓光那一双阴冷的眸光从膝盖里面森森地射出,那里面满是不善。 他今天的结局,一方面是管阔造成的,另一方面是那些公子千金们造成的,若是他还坐在京兆尹的位子上,他会仇视管阔,却对那些大有来头的年轻人们无所谓,然而现在他已经今非昔比了,那么他会对所有人都仇恨。 在他落得这样结局的时候,那些人肆无忌惮地表示着对这一次经历的不屑一顾,同时心情似乎还不错的样子,这让他怎么想? 但是他现在一无所有,是弱势群体,没有人会在乎他的看法。 在从前,他不会体会到这种感觉,如今虎落平阳,他才觉得做一个弱者,然后看着强者们的欢声笑语,是多么痛苦。 管阔站到牢门前,往外看了看。 依旧有几个家伙朝着他骂了几声,可是他还是不想理会。 他隐约看到,牢门外,远处的过道里,出现了几道模糊的人影,因为距离还有视角的原因,他看不清楚。 他猜想,是不是又有哪些公子千金被抓来了。 …… …… 老鹰走在最前面,脸上洋溢着毕恭毕敬。 周围那些家伙们咋咋呼呼的声音随着来人的出现,渐渐淡了。 火光依旧略显晦暗,光亮不断晃动着,那是客观意义上的,而在管阔的心中,却渐渐升腾起几许光芒,从眼前那一位款款到来的美人身上。 人是有魂的,老人们说。 于是有些人物的到来,在冥冥之中便有着那么一种很震撼的光辉,可能有些圣洁,也可能有些惊艳。 龙飞等人的目光从商垂柳她们玲珑的娇躯之上移开,望向了来人,只是他们自己大概都没有觉得那种目光太过赤裸裸,转而变得不好意思。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她一挽素袖,似推窗怕惊了梦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纪晓光的那种怨恨歹毒也是淡了,他看着那一位大名鼎鼎的名美人,神情很是复杂,大概是想到了一些人。 长安现在很出名的李惜芸、徐梦珊、商垂柳、刘方好、温月明等人可以说是初长成,已经绽放了开来。 但是在十多年前,便有两位很传奇的女子绽放出了最最震撼的色彩。 长公主殿下、曾家千金,天骄双女。 她们代表了现今成为许多人偶像的那些男子们最美也最凄惨的一段时光。 那里面有苏印,有李显岳,有李择南,有左二公子,还有许许多多的人。 长公主殿下随风消散,曾家千金嫁给了当时跨入中年的柳国公。 那个时候的很多优秀的男子都以可以成为她们的夫君为终生目标,然而那一代青年才俊们却以这样的结局收场,那实在是一个充满了悲剧的时代。 人世间痛苦的可能会有美人易老,但是还有非常痛苦的便是美人早逝,或者美人嫁为人妻,她的夫君是一个老男人。 管阔他们是听着长公主殿下和曾家千金的故事长大的,他们还年轻,虽然对李惜芸徐梦珊她们有着非常美好的幻想,但是同时也因为耳濡目染的传奇故事而对长公主和曾家千金有着非常特殊的感情,那种感情为那两位长安名美人带上了某种逼人的光辉,甚至超越了如今的北唐第一美人李惜芸。 那种感情或许可以这么说——故事在岁月之中流浪。 有故事的人,有岁月气息的人,有着非比寻常的魅力。 像左惊、像龙飞等人,他们现在或许非常倾慕于商垂柳她们,可是在数年前,他们心目中最最不可替代的女神应该一直都是依旧花容月貌、风华绝代的曾月容,那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们之中甚至有人想象着柳国公暴毙,然后自己长大了,娶了曾月容为妻,青史留名,骄傲一辈子。 长裙的淡雅色彩在朦胧的光线之中有着一种迷幻般的感觉。 曾月容的步伐依旧保持着那些时候曾家千金的轻巧,同时也有如今国公夫人的端庄,于是很轻微,像是一朵云,那朵云却弥漫了半天,有着很稳重的韵味。 她一挽素袖,似推窗怕惊了梦。 大狱里的所有人,都是梦中人。 她微笑着,很美,像是荷花在水上招摇。 她停在了管阔的牢门前,看着神色莫名的那名年轻人,却不说话。 看着她的窈窕背影,对面的陶秋左惊等人都看得痴了。他们后来长大了,告诉自己曾月容年纪大了,自己的目标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女人,可是如今见到风华正茂的绝美图景,却将那些心理忘得一干二净,变为了痴痴呆呆,那些时候对曾月容的信仰,还是那么坚定不可动摇。 有一种伤害,便叫做她站在那里,背对着你,你就被秒杀了。 美人依旧,时光已老。 管阔有些感叹。 长公主殿下在人们的心中一直这么美,因为她逝去时候的年华,但是曾月容却是真的一直都这么美。 “见过曾姐姐,”管阔道,接着又看向曾月容后面的那名少年,道,“亦年,昨天的事情我听说了,谢谢你。” 柳亦年跟在曾月容的身后,走路有些大摇大摆、趾高气扬,也可以说是很骄傲。 虽然曾月容并非他的亲生母亲,可是他的生母在四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他一直都把曾月容当成自己的真正母亲。 他的母亲这么美,一笑倾城,有着那么传奇的故事,走到哪里,看着别人被曾月容倾倒的神情,他自然就很骄傲了。 管阔比他大一两岁,而且因为某种原因,所以管阔一直都叫曾月容曾姐姐。 左惊龙飞他们无数次觊觎过曾月容的美貌,梦见自己长大后取代柳国公娶了对方的情景,然而柳国公一直都活得好好的,而且身体一直都这么健壮,令他们很失望。 管阔却和他们不同,管家和国公府交好了那么多年,他也一直都把曾月容当成自己的姐姐看待,他的确很为对方的那种美貌而惊艳,然而他对对方的感觉和柳亦年有点像,那可能也是一种骄傲居多——我有一个这么传奇的姐姐。 这一次回到长安,他早就已经非同往昔,他以为自己可以和从前做一个了断,重新开始,然而与曾月容在路上的相遇,才让他发现有些真情实感是躲不掉的。 今天对方过来看他,让他愈发感动。 不知道李惜芸知道他对曾月容来看他和她来看他的态度之不同,会不会很懊恼。 柳亦年朝着左惊龙飞陶秋等人鄙夷地看了几眼,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哈哈一笑道:“管兄,谢什么,你没事就好,那些阿猫阿狗的想要动你,也不看看我同不同意。” 管阔摇了摇头,这家伙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听到柳亦年把自己等人比作阿猫阿狗,左惊商垂柳他们都很愤怒,可是曾月容在这里,她的美貌与人品是公认的,于是因为某种崇敬之心,只是朝着柳亦年瞪了几眼,没有做什么动作。 曾月容微笑着。 那种微笑荡漾在那里,像是让整座大狱都明媚起来。 “本来和你说过了,什么时候来国公府看看,现在看来,你短时间内是来不了的了,既然如此,那就我们过来看看你。” 管阔笑着叹息了一下:“唉——曾姐姐,世事难料,一个不慎,锒铛入狱,还牵连了那么多可怜人。” 谁都知道,他明着这么说,实际上是在嘲讽商垂柳他们。 “恬不知耻……”文雨朦冷冷道,最后大概是也知道不能把那个家伙怎么样,于是款款走到商垂柳的背后,继续做那还没有做完的事情——为商垂柳打扮。 曾月容的明眸对着管阔的牢房里面扫了扫,红唇微微扬起,道:“现在看起来,其实你过得挺不错的。” “确实挺不错的,”柳亦年今天看到左惊他们这么多的公子千金全部都进来了,心情极好,当然也顺势就觉得管阔也很好起来,“母亲和我还亲自来看你,是不是感觉倍有面子?”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九十二章 就为了一句话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今天我的面子都给你们了。”管阔道。 “放心,我父亲会向陛下求情的,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凭什么要让你陪着那些混蛋一起?”柳亦年挑衅似的朝着周围环顾了一圈,引来一大片的义愤填膺。 曾月容款款地往前几步。 管阔迟疑了一下,懂了她的意思,同样是往前几步,和她隔着牢门,近在咫尺。 曾月容的声音很轻柔,远处的人都听不清楚,但是可以隐约感觉到那种令人沉醉的韵味。 “你做得很好。”她道。 “不要因为你自己如今的遭遇而产生太大的愤恨甚至是悔恨的心理,因为你做得是对的,要遵从自己的本心,永远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管阔看着她那无双的容颜,心中荡漾起一股很古怪的感觉。 曾月容今天是这么说的,但是在很多年以前,她就是这么做的。 所有人都认为,她的如意郎君应该是苏印,是左二公子,甚至是李显岳和李择南,并且认为那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如同现在人们期望的李惜芸和薛昭一样。 人们的企盼何其深切,那是所有北唐人看好的幸福,但是她不在乎。 她的心中有着许多决定,那些决定不受到任何北唐人的摆布,只要不会损害别人的利益,别人又有什么权利告诉她应该怎样怎样做? 人生是她的,父母给了她生命,之后生命就属于她自己了。 她在这个世间一路走来,不是为了别人的浪漫愿景而活着。 她没有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就那样义无反顾地嫁给了柳国公,说是她因为曾府没落,委曲求全也好,说她是中了邪真的喜欢上一个老男人也好,那是她自己的决定,她没有做任何不对的事情,别人凭什么说三道四的? 直到如今,她已经成为了令人敬仰的国公夫人,她和柳国公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已经没有人在乎了。 管阔点了点头,道:“曾姐姐教诲得是。” 管府已经消亡,曾月容的确算是现如今和他最亲近的人之一了,既然长兄如父,那么他叫对方一声“曾姐姐”,对方就也是他的长辈了。 柳亦年难得有一段不再闹腾的时光,他凑在那里,静悄悄地听着曾月容和管阔的对话,就像是接受训诫的是他自己。 在这一方面,他真的对曾月容尊敬到了难以复加。 曾月容后退几步。 她道:“我今天过来,就是看看你,看到你挺好的,那我就放心了,要说的话,我也说完了。” 管阔笑了笑,道:“最重要的是那份心意,便已经足够了。” 龙飞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在这里算是比较年长的一位,所以对曾月容的花容月貌之觊觎也是非常严重的,现在看到自己心中的女神就这样对待管阔,还说出这些话来,不禁非常的不好受。 有着那种想法的人很多,商垂柳文雨朦等人虽然身为女子,不会对曾月容有什么贪恋美色的情感,但是还是对对方很尊敬,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直都把对方当做自己的榜样,希望自己会成为这样一位受人尊敬的女子。所以曾月容今日特意来看管阔,就让他们有些难以接受。 他们知道从前管府和国公府的关系,但是那从前似乎也并没有做得这么显眼啊! 曾月容却一点都不在乎他们的想法,那一直都是她的本性,她秋波流转,看向柳亦年,问道:“怎么样,你是和他说说话,还是没什么可说的,就那样回去?” 柳亦年看了看周围一圈,脸上浮现出几许坏笑:“母亲,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和管兄说上几句,好久没见面了。” 这里的公子千金们中间有不少和他关系并不好,今天看到他们成为了狱中人,他自然是要多看看为好,怎么可能会轻易罢休,就这样回去? 曾月容很明显也是看得出来他的想法,微笑道:“那好,早点回来。” 说完,她便转过身去,素袖荡漾了起来,淡雅的色泽在光线里美轮美奂。 柳亦年小跑几步,来到曾月容的背后,往前探了探,笑着轻声道:“母亲,那些家伙们那么冥顽不化,你为什么不也教育教育他们,说不定那里面还可以出现几个好人呢!” 曾月容瞥了瞥他一眼,道:“你没听说过话不投机半句多吗?” 她往前走去:“有些人,你说说他便会放在心里,有些人,总得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才会觉悟,在此时此刻说这些,根本就没有用。” 柳亦年耸了耸肩,后退几步,朝着左惊和陶秋的牢房走去。 左惊还在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曾月容款款离去的窈窕身姿看着,一瞬不瞬,他想象着、想象着,于是快要痴呆了。 但是曾月容的丽影还是渐渐消失不见,于是他怅然若失,回过神来,看到柳亦年站在牢房外面,一脸不善的神色。 “你看什么看!?”陶秋的脸狰狞了一下,抢先喊道。 “那你们这些货色又看什么看?那岂是你们这类东西可以多看的!?” “小爷我想看就看,你管我?”陶秋上前几步,怡然无惧,或许他们的长辈忌惮柳国公府的威势,但是他们年纪轻,面对柳亦年,一点都不怕。 “你过来,挖出你的眼睛!”柳亦年朝着他叫嚣道。 陶秋虽然年轻气盛,但是看着国公府的那么多侍卫,才不至于那么愚蠢,他没有往前,而是勾了勾手指,道:“有本事你进来。” 左惊大概是被他们这两个年纪太轻的小毛头互相吵闹着,弄得有些无聊,于是往前一步,道:“柳亦年,你也就仗着你的父亲,今天你在外头,指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出去了,你就进来了。” 柳亦年有些好笑,道:“左惊,你有脸说我?你当我不知道你和你母亲那……哈哈哈!” 左惊和他父亲的女人不可不说的故事,被长安的年轻一代们“传唱”了好多年,可能会成为陪伴他一生的笑柄。 管阔可能不太愿意这样“调侃”人家,但是柳亦年可就对不住了,当有些人和左惊有口角的时候,只要拿出这一“杀手锏”,左惊便绝对会屁滚尿流溃不成军。 现在有新功能了,就是作品角色,qq阅读可以在搜索书的时候直接搜索人物名称,起点在书评上方会直接看到人物介绍,至于搜索人物名称也行(似乎仅限于手机版),不知道的同学可以试试看,至于qq浏览器的书架,是不行的,话说,反正这个渠道看不到我现在说的这些,哈哈。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回家吃好吃的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眼看左惊的脸色都变成了猪肝色,管阔笑了笑,知道这家伙快要被气死了。 周围和左惊关系并不太融洽的那些公子们哈哈大笑着,笑成了一大片,即使是左惊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也是忍俊不禁,商垂柳掩嘴轻笑,缪府千金似乎对这些事情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也是在笑,可是很明显有点略微的娇羞之态,本来关注着左惊柳亦年那边,但是现在不多看了。 的确,作为公子们,对着左惊就这件事情冷嘲热讽倒是不觉得什么,但是一些千金虽然对这些全部都很懂,却总是得显示一下自己作为女儿家的矜持。 左惊此时此刻已经快要疯了,他的双眼扭曲着,“砰”地一声扑到牢门上,正对着柳亦年,不断用拳头砸击着,怒吼道:“柳亦年,我要杀了你!!” 那是他永远的痛,因为那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虽然很不光彩,他其实也并不在乎那一个没多少地位的“姐姐”,可是人世间,总是会有一些情愫,他可以容许自己对那一位“姐姐”不屑一顾,甚至因为自己的羞辱,恨不得对着对方发泄,可是他不可以听见别人羞辱她,尤其是他和她之间的关系。 这可能是男人一种心底里的责任感与荣辱感使然。 虽然这些感觉放在现在有些无耻。 柳亦年站在那里没有动,反而是笑嘻嘻的,当事情不处在自己的身上,相反是自己的敌人的时候,看着那种痛苦,是仇者快的。 “哟呵,有脾气。”他道。 他的身后,国公府的侍卫们纷纷拔出刀来,警惕地往前一步,虽然左惊被关在牢里,而且看左惊那战斗力弱爆的样子,应该做不出什么事情来,可是他们还是非常小心,万万不敢让柳亦年出什么事情。 管阔咳嗽了一声。 柳亦年往后看了看他,笑了笑,知道左惊这样子,也已经够了,这里这么多人,应该给点对方面子,不然的话,左惊真的疯了,出去后做出点出格的事情,好歹也是麻烦。 想到这里的时候,柳亦年转身几步,便不理睬左惊那像是兽吼一般的声音,朝着管阔走了过去,就当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陶秋朝着左惊拉了几把,想要把对方拽回去,安慰几声,但是左惊却双手死死的抓住牢门,不肯松手,最终他只好作罢,不过因为柳亦年不再多说的原因,左惊变得好了一些,没有再不计后果地用拳头砸门了。 曾月容和柳亦年的出现破坏了之前想着美食和打扮的千金们以及想着美女的公子们的氛围,于是此时此刻不少人都面面相觑着,没有了激情。 说实话,管阔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和柳亦年交谈一些什么,不过柳亦年的话倒是很多。 伴随着周围的那些公子千金们不善的目光,他和柳亦年聊了不少,多数都没有什么营养,但是两个关系不错的人在一起,讲什么都是挺有意思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又款款出现了两名女子。 正是被陛下下令特意给管阔烧饭熬药的那两名宫女。 此时此刻,她们中的一人提着篮子,上面热腾腾地翻滚着热气,远远地便可以依稀闻到香味。 柳亦年看向那两名宫女,又看着她们微微皱着眉头心事重重地来到管阔的牢门前,才意识到她们是来找管阔的,不禁笑道:“管兄,看得出来,你这小日子的确是挺不错呀!”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周围的那些公子千金们的怒火便被勾起了,龙飞吼叫道:“喂,那傻子有的吃,本公子的呢?” 管阔现在随便他们怎么骂都不理睬,就跟个死人一样,他们越是骂就越是觉得自己反而受到了羞辱,越来越生气,所以索性就不想说他了,既然如此,那两名倒霉的宫女便会成为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发泄对象。 这也正是两名宫女皱着秀眉的原因。 现在她们撞见的公子千金们越来越多,有着几十位,自然是越来越不好受了。 “我们奉的是陛下的旨意,”一名宫女回答道,“我们已经说过了,其他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你!”龙飞神色一厉,朝着那名宫女威胁道。 那名宫女的俏脸上浮现出几许惧怕之色。 柳亦年往日里肆无忌惮,也做过不少荒唐事,此时此刻倒是往前一步,挡在了那名宫女的面前,冷笑一声道:“龙飞,欺负一名弱女子,你算什么本事?有种和小爷我打一场!” 还别说,龙飞皮糙肉厚的,比较耐打,柳亦年倒是练过一些腿脚,在这些纨绔之中,个人战斗力算是比较出类拔萃的存在。 趁着这时,管阔迅速地接过宫女递进来的那些东西,笑着道:“快些走吧,下午不用来了,以后也不用来了,被那些混账东西看着,多难看,你们也不好受,这里有着那些人被关着,大狱里的伙食不会太差,我的伤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两名宫女倒是意想不到他居然会说出这么一些话来,本来的那些偏见不知道为什么消散了许多,她们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稍稍有些感激。 说实话,她们伺候皇宫里的那些主子那么多年,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物。 其中一名宫女似乎正要顺势接受下来,另一位却忽然脸上露出几丝坚决,道:“不行,那是陛下的旨意,不论如何,我们都要遵从,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们说,不碍事的。” 看着她的眉眼,管阔又望向远处的商垂柳。 他不禁觉得,这一位,忽然似乎比起商垂柳文雨朦她们好看多了,真的挺好看的。 李惜芸在今天说过,如果可以,她愿意不要这倾城的容貌,只要好好地过一辈子,如今他看到这些,也忽然觉得:外表真的并不是绝对重要的,因为一个美丽的姑娘不一定会被人说是好姑娘,但是一个心地善良哪怕容貌普普通通的,人们一定会说——多好的姑娘啊! 是这样的。 他沉默许久之后,道:“谢谢。” 那名宫女笑:“不客气。” 管阔忽然觉得她挺好看的,她也忽然觉得今天的心情不错。 她们离开的时候步伐很轻快,哪怕周围的公子千金们朝着她们大呼小叫、威胁利诱,她们也全部都不放在心上。 柳亦年并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不禁不解地问道:“你们刚才说了什么,为什么她们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我叫她们以后不要来了,她们说一定要来,于是就很高兴。”管阔道。 “莫名其妙……”柳亦年嘟哝了一声。 随后,他道:“还别说,我都待了那么久了,看到她们到来,才忽然发觉自己饿了。你看你都吃午膳了,我要是回去的晚了会让母亲生气,我要走了。” 管阔点点头。 柳亦年把头往前凑了凑,道:“你放心吧,我父亲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早点出来的,而且看现在这情况,陛下对你绝对不是认真的,本来我和母亲还有些着急呢,没想到你的小日子过得这么滋润。” 管阔笑了笑。 柳亦年把手伸进牢门,将他手里还没有来得及摆到木桌上的半只鸡给抢了过去,一口就咬了上去。 看着他朝着自己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的样子,管阔的脸黑了黑,想到了那个无耻的广乐公主殿下李惜芸。 柳亦年却完全没有那种觉悟,就着周围左惊龙飞等人仇视的目光,大摇大摆地带着国公府的侍卫而前:“走喽,回家吃好吃的去喽,家里多好啊!”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绝食(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绝对是故意的,谁都看得出来。 周围的那些公子千金们看着管阔坐到木桌前,又看着柳亦年离去的背影,尤其是想着他离开时候说的那些话,脸色非常难看。 只是,他们已经成为囚徒,柳亦年非但和他们一牢之隔,同时还是柳国公的亲儿子,他们根本对对方无可奈何。 先前的所有氛围,可以说稍微有趣一点,也稍微高兴一点的氛围因为曾月容和柳亦年的到来,烟消云散。 一些公子千金仇恨地将目光投向管阔。 管阔的菜肴很丰盛,看得出来,那两名宫女手很巧,同时陛下应对对她们的旨意,也给了足够的财政支撑。 管阔能够得到这么好的待遇,本身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凭什么他们没有? 这样也就造成了极大的怨念。 “管阔,你吃食的样子多像一头猪!!”一名公子忽视了之前管阔对他们毫不理睬最终他们全部都悻悻然的事实,实在忍不住又开始大骂起来。 管阔瞄了他一眼,作出一个表示鄙夷的手势,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 他不生气的样子真让人生气。 周围的大骂声就像是天雷滚滚,今天那些公子千金们的怨念实在是太深了,必须要得到发泄,尽管发泄的效果寥寥。 不过大概是他们每天吃喝玩乐、不思进取,所以脑袋瓜子也就变得迟钝了,实在是想不出任何的新意,骂出来的话来,半句不离“猪”字,大概是他们对“猪”有着难以磨灭的感情。 纪晓光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对于这帮不知死活的小混账们感觉到非常厌恶,这种厌恶程度是他在从前不曾拥有过的。 管阔却还是不生气,等到他不急不缓地吃完了,居然微笑起来,问道:“什么样的生物才可以和猪正常说话?” 他没有说更多,于是那些正处在情绪最高峰的公子千金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末了,许久之后,文雨朦的俏脸上闪过一丝怨毒,冷声道:“他在骂我们也是猪。” “对呀,你这头母猪还真的比其他那些猪要聪明。”管阔笑呵呵道。 他被骂得那么惨,但是因为他那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看起来反而是效果聊胜于无,可是他就这么笑呵呵的随便一句话,便让那些虚荣心特别强的公子千金们快要气得吃不消了。 “管阔,你现在的得意是暂时的,”商垂柳道,“你看看这长安,现如今还哪里会有你的立身之处?你算算不想杀你的,还剩下几人?” 她虽然愤怒,也充满了戾气,可是相比于其他那些年纪轻轻气盛异常的公子千金们要好得多,她大概也知道,一味的谩骂只会显出自己的无力,唯有分析利害地威胁才有可能会对对方造成一些心理阴影。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死会牵扯到你的老爷子,我想,陛下、晋王殿下等不少人也想随随便便就杀了你,商小姐。”管阔瞄了她一眼,语气很淡。 商垂柳的脸色变得阴沉了不少,有心想要再发作一些什么,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远处,人影闪动,典狱长老鹰带着一些人过来了。 管阔简单扫了一眼,发现他们的手中,满是菜肴,比起自己春天里被关进大狱里的时候,可算是美味佳肴了,而且老鹰亲自带人送到,足以看得出来他们的精心准备。 看来,那些公子千金们,还有我们的纪大人开饭的时间到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清楚老鹰接下来会遭受到的命运,他往后退了退,坐到床沿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管阔忽然不说话了,商垂柳这才注意到那赶过来的老鹰等人。 他们的目光从那些人手中一扫而过,然后面色就变得暴戾起来。 只要不是傻子,就都会知道,这些“东西”,就将会是他们的午膳。 “这是什么?”缪府千金柳眉一挑,对着老鹰明知故问道。 “缪小姐,午膳时间到了,这是我们特意请了大厨精心准备的,外头那些真正犯了大错的畜生们一辈子都别想奢望吃到。” 老鹰从他们的神色之中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心里面不禁“咯噔”了一下,可是还是有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妄想化解一切,让这一件事情就这样过去,大家相安无事,大吉。 “午膳!?”陶秋的脸瞬间变得狰狞恐怖,那种狰狞非常可怕,在外面,长安百姓们只要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连逃跑的心思都不会有,只能够在原地坐以待毙,因为这意味着必死无疑。 老鹰可不是什么长安百姓,在这座大狱里,他最大,要说他的官职,区区陶秋,在他的面前,真的什么都不是,可是因为陶太傅,还有陶秋的父亲等人的威慑,他也只能够对着这一位纨绔表达出足够的忌惮甚至是尊敬。 人在官场飘,哪有不憋屈。 不过,老鹰他已经尽力了,请的大厨,还有那些菜肴,便已经是从兄弟们的饷银里面扣的,若是真的想要各府的那些山珍海味,一个是负担不起这代价,另一个是那些各府的公子千金们看得上的都被各府和宫里面挖走了,短时间内哪里还找得到那样的大厨? 由此,他很清楚那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于是一咬牙,笑嘻嘻道:“陶公子,是的,该吃午膳了,这个大厨还算是有点名气的,我们兄弟们还真的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佳肴,如今诸位公子千金委屈在这里,自然是要好好招待。” “佳肴?好好招待?”陶秋上前几步,一脸阴笑,那种阴笑并非想着什么好事情的阴笑,而是怒极而笑,“猪都不吃的东西,敢给我们吃,你这个老小子是不是官不想做了,就连小命都不要了!?”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绝食(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老鹰毕竟不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狱卒,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就算是献殷勤谄媚,那也是有底线的,对于此,他自然不可能轻易妥协,于是强行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幽怨,还是一脸笑容道:“陶公子,这就说得不对了,这么好的菜肴,我们兄弟们平时哪里能够吃得到?实话告诉你吧,对于这方面,陛下就没有准备点什么,但是各位金贵之躯,自然是不能和外头那些犯了事的家伙们吃一样的伙食的,所以这还是我们自作主张请了大厨,也买了上好食材,这些钱,全部都是兄弟们自己从饷银里面扣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诸位公子千金,你们体谅着点!” 左惊漫步走到陶秋的身边,瞄了一眼那些胆战心惊的狱卒们手里捧着的东西,笑了笑,道:“那也好歹是人可以吃的啊,刚才商小姐也说过了,不要太多,来道扬州狮子头嘛,扬州大厨做的那种,不过分吧?” 老鹰的脸瞬间就黑了,心想你一句话,穷人跑一夜,你这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扬州狮子头,搞不好还要来个西亭脆饼、松鼠桂鱼什么的,这些南吴的东西自己活了几十年就吃过一两次,但是要想要正宗的,那是一辈子都没敢奢望过,你嘴一张,这么简单,当这大狱里是什么地方? 文雨朦嗤笑一声,道:“说得这么可怜,本小姐听说,你的儿子快要成亲了,聘礼都在准备着,有钱准备聘礼,还不拿出来一点准备好吃的,却在我们的面前哭穷,给那些不堪入口的东西,你是真的找死啊!” 不得不说,前面老鹰还是内心忐忑,一心献媚,但是现在被文雨朦这么轻飘飘地一说,他是真的心中涌现出一股无名火了,他的俸禄并不高,儿子长大了,终于快要成亲了,但是聘礼够让他伤脑筋的,好在女方看重他是朝廷命官,官本位嘛,总是极好的。那是一辈子的事情,这些纨绔们随口一说要吃山珍海味,就怂恿甚至是命令他把聘礼拿出来给他们置办好吃的,这是人可以说出来的话吗?这简直就是畜生啊! 他的脸由黑转绿,正想着这些呢,却听到一个声音说出了他的心声: “人生大事,一辈子的事情,一代一代人,江山代有才人出,放长远点来望,那是国之大计,不可不慎重,就因为你们那几张一文钱不值的破嘴,怂恿别人拿聘礼来凑,畜生啊畜生,猪狗不如,混账透顶,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管阔,这里面又有你什么事情,现在本小姐准备用膳了,懒得搭理你,你自己凑上来做什么!?”文雨朦刚说完话管阔就开始骂畜生,虽然谁都知道他这是在骂所有人,可是听着就觉得他是在特意针对她一个人,所以她怒火中烧。 “用膳?”管阔用下巴指了指那些狱卒手里的菜肴,道:“这么好的东西,外面的那些囚徒想吃都吃不到,那你现在快点吃啊!” “谁要吃这些货色!”文雨朦怨毒地瞪着他,“管阔,凭什么你有宫女特意置办膳食,我们却在这里受这等气,本小姐今日吃不到扬州狮子头就是不罢休!” “凭什么?”管阔笑吟吟的,“因为我是昭武校尉啊,我是朝廷命官,你们又是什么一文不值的东西?” 老鹰冷眼看着他们的对话,对文雨朦等人的三观之不正难以理解到了极点,那是怎样的一种教育,才能够教育出来这样不识好歹的公子千金们?陛下没有任何的吩咐,他今日就是用给外头那些囚徒吃的食物“招待”他们,也不为过。 “妹妹,”商垂柳知道,再这样下去,文雨朦迟早要被管阔给气出个好歹来,管阔这家伙不知死活,死猪不怕开水烫,别人现在怎么骂他他都不在乎了,文雨朦却不一样,于是她往前一步,拉了拉文雨朦的衣角,对着老鹰用命令的语气道:“那这样好了,文府有着一位南吴扬州来的大厨,你,给我把他请来,做上几道拿手好菜,费用我们商府包了,今日菜不好,我们就不会吃。” 老鹰静静等待着她说完,抱了抱拳,道:“很抱歉,商小姐,恕难从命,是陛下下令把诸位抓起来的,我们偷偷请了一位大厨已经是瞒着陛下了,要是就那样大张旗鼓地搞一些山珍海味,陛下肯定会砍了我的头,这是在大狱,不是各位的府里了,有陛下的旨意在,除了我,换作别人,也不敢这么胡闹。” 就如同纪晓光当初看待管阔时候所想的那样,他们想这样,他们是过来蹲大狱的,还是大狱里的二大爷啊? 自以为已经给足了面子,却得到这样的答复,商垂柳柳眉倒竖起来,娇斥道:“给脸不要脸的狗东西,我看你这典狱长是不想做了吧你!” 被一名没有一官半职的女子这么呵斥,老鹰不爽到了极点,没有作出任何的回答,示意后面的那些狱卒把菜肴放在牢门前,转身就走。 话不投机半句多,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事已至此,还能够多说一些什么? 先礼后兵,这是老祖宗教育我们的。 “你给本公子回来,否则,我一定让我祖父杀你全家!”陶秋看到老鹰居然真的就那样走了,怒火直上九重天,对着背影大骂道。 那种动不动就“杀你全家”的人,心理真的很变态,也只有变态才能够教出来这么畸形的怪物。 老鹰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心想想杀我,你也不看看陛下答不答应。 一名狱卒把菜肴放到牢门外,小意道:“左公子,陶公子,快些吃了吧,这些菜肴我们想吃都很难吃到呢,天气冷,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去你的!”陶秋看得一阵火起,一脚就朝着牢门外的那些菜肴踢了上去,不过因为间隙的缘故,他只能够伸出半只脚,但是这也足够了。 那名狱卒正蹲在地上把菜肴摆好,冷不防陶秋来这么一下,被溅了个满面,顿时就悲愤交加,站起身来,也不说一句话,急匆匆地就走了。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绝食(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其他的狱卒眼见如此,也不废话,把菜肴往地上一扔了事,全部都心怀怨意地快步离开了。 就算你真的是人家的二大爷,做得太过分了,也总会引起强烈不满的。 “真有种!”龙飞凑到牢门前,冷笑一声,道:“实在是看不出来。” 他刚才大概是心里面想着什么心事,所以相比于其他人破天荒地消停了好多,可是当看到那些狱卒居然也摆谱摆脾气起来,倒是发怒了。 可是没有任何狱卒理睬他,因为人就算再忌惮你,也总是得做做得到的事情,如果事情根本就做不到,他还要理睬你做什么? 他们的咒骂持续了一段时间,可是如同面对某个家伙一样,人家直接就拂袖而去了,你们再骂再威胁又有何用? 管阔看着他们的百态,特别是看了看那被陶秋一脚踹翻的菜肴,笑了笑,心想,待会儿陶秋和左惊那两个绝对会第一个后悔。 “我的父亲怎么还没有过来把我带走?”缪府千金一脸幽怨,朝着隔壁的商垂柳文雨朦道,“刚才被那帮看大狱的气死了,一时间没有想到。” “还有,”她道,“为什么要把我们这些千金小姐和那帮臭男人们关在一起,尤其是还有那个恶心的管阔!” 大狱里男女应该是分开关押的,尽管他们都有今天一天不满就出去的“觉悟”,可是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好受。 “放心吧,”商垂柳道,“再忍一忍,待会儿我的父亲就会过来了,到时候一起出去。” 她说是这么说着,却是心里面有些焦急了,因为她是越来越累了,快要站不住了,简直是度日如年。 而缪府千金却有着另外的烦恼事情。 她羞羞答答,满脸通红地让商垂柳和文雨朦靠近,小声道:“我要那个了,快要憋不住了,怎么办?” 商垂柳瞪了她一眼,道:“你真是多事!” 她在诸位千金之间比较年长,虽然人很暴戾,可是臭味相投之下,在周围的那些姐妹中一直都是主心骨。 她皱着秀眉,一脸戾气地喝道:“来人!” 缪府千金面色难看地摆了摆手,道:“哎,商姐姐。” 商垂柳直接这么大喊大叫的,这让她多不好意思。 商垂柳看了看她,道:“姐姐们陪着你一起去,急什么?” 缪府千金羞涩一笑,道:“如此极好。” 老鹰已经暂时不想再见到这些人了,于是一名狱卒去而复返,商垂柳倒还真不含糊,缪府千金和文雨朦羞羞答答的,她却面不改色地朝着那名狱卒说出了要求。 他们这些公子千金们一来,烦心事不少,那名狱卒也并没有心情朝着邪恶一点的地方去想,看她们三个小小女子,大家千金,手无缚鸡之力,直接打开了牢门,放了出来。 见到此情此景,龙飞顿时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大声喊道:“哎,你们干什么,放她们走,还是一个一个去用午膳?别忘了扬州狮子头啊!” 缪府千金心里正烦着呢,这家伙还来凑热闹,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管阔瞄了龙飞一眼,往床榻上一坐,闭起了双眼,开始继续修炼运气法。 昨日到现在,因为事情太多,也没有什么心情,他把这东西懈怠了,如今的北唐,暗流涌动,而且如同那些纨绔们所说的那样,想杀他的人太多太多了,唯有提升自己,才能够保命。 陛下和晋王、镇武将军等人不可能护佑他一辈子,如同他的父亲不能够护佑他一辈子一样。 咒骂他的声音少了,周围的公子千金们都显得心事重重的,各府还没有派人过来接走他们,于是他们渐渐有些紧张了。 商垂柳三人去而复返,短暂的离开并没有意味着什么,不久之后,又换上了陆陆续续的几位公子和千金。 他们嫌弃饭菜太差,摆出一副要绝食的模样,吃喝可以忍,但是拉撒还可真的忍不了。 体内的气息恢复了常态,伤势减轻,不知道是因为运气法的缘故,还是陛下那两名宫女的药汤管用,或者仅仅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比起刚回到长安的那一天,他又强大了许多,生死大战使得他得到了历练。 时间不急不缓地过去,他从状态之中渐渐恢复了一些,听到抱怨咒骂声再一次变得忙碌起来。 他这才发现,从自己修炼运气法到现在,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也许是两个时辰,也也许还要多一点,处在这大狱里,时间观念并不是很明朗。 对于他来说,时间过得很快很充实,可是那些公子千金们,是真正的度日如年。 他们开始变得越来越恐慌。 在午膳之前,各府并没有人来救他们,那些时候,他们还抱有着极大的信心,觉得还能够回去喝个下午茶,可是在午膳过去后那么久,再过一段时间几乎可以吃晚膳了,自己的父亲却还是没有动静,这就让他们越来越不淡定了,甚至开始担心起来。 陛下这一次不会是来真的吧?自己的长辈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尤其是那些千金小姐,本来俏丽的脸上,脸色变得尤其难看起来。 管阔真的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所以看起来在这狱中落得清闲,可是他们实在是没有那种真的做囚徒过夜的准备。 只是因为纪晓光在这里,管阔在这里,还有他们互相之间有些人有矛盾,于是尽管心里面有着很多的心事,却并没有明着表达出来。 商垂柳看了看文雨朦,蹙着细眉轻声道:“我快要站不住了。” 文雨朦的脸色很难看:“我也是……” 这些人身娇体贵,尤其是身上的衣裳很名贵,再加上一种人上人的虚荣心思想,直到现在还都站着,没有任何一个人坐下去歇息歇息。 要说,真正的曾经身份尊崇,在这里,纪晓光是最有资格被这么认为的,可是他却早就已经心灰意冷地缩在角落里,大概越是自己获得的地位权势,越是拿得起放得下,越是狐假虎威依靠自己长辈的,越是比自己的长辈姿态还要摆得大。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绝食(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在牢房内踱着步,深呼吸了几口,感觉虽然大狱里面的空气不是怎么清新,但是身心舒畅了许多。 在这之前的一些时段里,只要他作出那种看起来优哉游哉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动作,绝对会遭受到一大片的咒骂,但是现如今,心事重重的那些人完全就没有心情去做这种事情,甚至都懒得多看他几眼。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父亲、我的祖父在做什么?”陶秋的脸色狰狞,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起来。虽然他的声音很小,只对着身旁的左惊说,但是如今运气法初成,已经今非昔比的管阔还是听到了,不禁笑了一下。 “别说了,我也不知道我的那两位兄长在做什么,”左惊紧紧地皱着眉头,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又爱又恨,因为那一桩事情,也因为自己的不成器,再加上这一回的又惹事,所以他只把期望摆到了自己的那两位兄长身上,“本公子快要饿死了。” 陶秋望了望被自己一脚踹翻的那些残迹,嘴角抽搐了一下,道:“我想吃饺子,云露那小贱人做的饺子最好吃了,那骚蹄子身材惹火,手艺也是极好。” 左惊的眼前一亮,大概是他见到过好多次那个叫云露的陶府婢女,知道这一位##功夫很了得,甚至可能他和陶秋关系那么好,还尝试过。 末了,他咽了一口口水,在饥饿的面前,欲火很快就被熄灭了。 管阔就那样踱步又踱了半个时辰的样子。 那帮人愁眉苦脸了半个时辰。 两名宫女不早不晚地赶到,现如今,大概是面对着中午管阔的那一席话,心里面居然坦然了许多,即使是知道会有许多位公子千金等待着对自己发泄怒火,神情也变得非常平静了。 她们作好的心理准备不是空穴来风,见证了双方菜肴的不一样,尤其是饿着肚子也不肯吃之后,那些人几乎要怨气冲天了,她们的身影刚刚清楚,便被一个几乎像是吼叫一般的声音被惊得一哆嗦。 还好,她们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两个贱人,也敢过来,当着小爷我的面只给管阔那傻子一个人做吃的,只要小爷我出来,定会将你们两个碎尸万段!” 他的言语让两名宫女脸色变了变,虽然她们告诉自己这一切总是得承担,不要想太多,可是对那些纨绔们的天生畏惧还是让她们有些害怕。 管阔本来不想掺和进任何的事情,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现在这些人也不能轻易拿他怎么样,经过这一次之后,想必也不敢再轻易动他,可是见到那两名奉旨照顾自己的宫女受到威胁,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如果你敢这样做的话,”他道,“等我出去后,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哼,你敢吗?”那名公子冷笑道。 “你可以试试看。”管阔道。 那名公子看了看左惊的那双腿,又看了看陶秋、文雨朦、龙飞等人身上的伤势,想到了一些传闻,再次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看得出来,对于管阔最近像疯子一般的做法,他们在仇恨之余,还是有点惧怕的。 管阔是会死的,可是在这之前,他们绝对不会忽视对方。 周围的其他咒骂声还在继续,不过那里面更多的还是对那两名宫女本身,威胁并不多,大概是那些人被气坏了,也想不出什么有新意的。 管阔对着那两名宫女笑了笑,破天荒的,那两位之前还一直都很不情愿地板着脸或者蹙着细眉的宫女也对着他笑了笑,他们之间的某些误解,也或者说是感观,因为一些事情而渐渐消散了,毕竟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恩怨情仇。 她们递给了管阔那些菜肴,又给他端了药汤,道:“现在很烫,等吃完饭,过了一会儿,温度就差不多了。” 管阔把中午剩下来的一些东西递给了她们,再次道了声谢谢。 “明天见。”一名宫女道。 “明天见。”管阔道。 说完,那两名宫女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虽然心态已经变了不少,可是周围不堪入耳的咒骂声还是让她们急急如丧家之犬。 这整个过程,看着她们和管阔“眉来眼去”的样子,陶秋等人越骂越气,到最后发现那些饭菜还是没有自己的份,只能够对着那两名宫女的背影唾了几口,却无可奈何。 其实,那些人,就是心理不平衡的居多,管阔的菜肴绝对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就是特色菜都算不上,顶多有点宫里的味道,他们所叫嚣的扬州狮子头,更是顶不上,说实话比起被陶秋踹到地上的也好不了多少,但是他们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于是就把那两名宫女的手艺抬得特别高,叫嚣也要宫女大厨伺候。 那当然是想多了,他们惹得陛下这么生气,陛下如今这么对待他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商垂柳眼巴巴地望着管阔吃完饭,抹抹嘴,又瞄了一眼放在外面的那些凉了的菜肴,脸上涌现出越来越深的戾气。 食物就摆在她的面前,她不吃,虽然她饿。有的时候,人的面子真的能当饭吃。 不多久之后,几名狱卒面无表情地端着菜肴走来,看着地面上那些早就凉透了的却动都没动过的菜肴,嘴角抽搐了一下。 那是从他们兄弟们的饷银里面扣的啊! 如果不是老鹰平日里待他们不薄,他们绝对不会同意这件事情,早就吵着要造反了。 “睁大你们的狗眼瞧一瞧,本小姐饿了,你们还是拿这些猪都不吃的东西过来敷衍,要是把本小姐饿出个好歹来,定要让你们剥骨抽筋!!”缪府的千金眼见自己的父亲现在还不来,又急又气,于是心里面凉凉的,很空虚,对着那些狱卒们发泄可以让她觉得踏实一些。 “本公子要把那些猪食塞进你们的嘴里!”龙飞同样叫嚣道。 “混蛋,你们等着,你们的那名典狱长活不了,你们会死的更惨!” ……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绝食(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狱卒们顶着他们咒骂,默声不响地迅速将菜肴放下,又将旧的菜肴收走,便离开了,还好那些还不脏,再炖一锅,兄弟们明天的早饭有着落了,只是可惜奢侈了点,这些东西平日里他们可是舍不得花钱吃这么好的。 随着那些狱卒们的离开,意味着今天一整天的白天快要结束了。 从清早的晨光到现如今暗无天日的火光,那些公子千金们就像是过了好多年。 他们一直都认为自己是高贵的,虽然某些人互相之间并不怎么待见,可是也承认对方是高贵的。 尤其是千金们看着对面往日的翩翩美少年,公子们看着对面往日的纤纤美少女,曾经风光无限的对方和自己一样落魄了,不禁有着一种恍然如梦的绝望感觉。 管阔朝着他们瞄了一眼,道了一声:“浮华落尽,平淡归真。” 然后倒头就睡。 他入狱过一次,昨晚又过了一夜,感觉其实在这里也挺不错的,还有这么多人相伴,所以做一切都很自然,吃好了,今天的修习也已经好了,是时候睡觉了。 隔壁的纪晓光在方才也得到了菜肴,他默默地吃完,继续缩在角落里,不知道是在想心事,还是也准备睡觉了。 周围的牢房里面依旧闹哄哄的,现在差不多是傍晚时分,他们饿了大半天,也站了大半天,所期待的情景也没有出现。 他们快要崩溃了。 他们根本就搞不明白自己的祖父、父亲、兄长们都在做什么,不知道有没有出什么事情,就算出了事情,又去了哪里,怎么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商垂柳和文雨朦互相之间看着,一脸的忧愁。 她纤细无力的小腿颤了一下,发出一声惊叫,身体便情不自禁地往后一倒。 站了那么久,作为她商垂柳,也算是难为她了,可是就算她再心高气傲,自己的腿也不听使唤。 文雨朦娇容微变,快步上去想要扶住对方,但是她自己都自顾不暇,双腿一受力,就支撑不住,发出一声嘤咛,便抱着商垂柳一同倒地了。 从外人看起来,她直接就扑到了商垂柳的怀里,将商垂柳扑倒在地,像是一个色眯眯的汉子,于是这副情景让周围的那些公子千金们惊呆了一地下巴。 “她们……在做什么?”龙飞咽了一口口水,对着身旁的那位公子问道。 “不……不知道……”那名公子的脸色很难看。 龙飞和商垂柳住得很近,所以他对商垂柳的垂涎是人尽皆知的,如今看到自己心目中觊觎的女子这么狼狈,他真的挺不好受的。 文雨朦拎起自己的裙摆,看了看,看着上面的污渍,再抬起素手,看到自己白皙的掌心也擦伤了,而且非常脏,心中的委屈难以言表,忽然泪水就流了下来。 商垂柳的红唇都哆嗦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文雨朦的后背,将手里抓到的一把稻草恨恨地扔了出去,一脸的戾气:“本小姐受够了!” “商姐姐,我们怎么办呀?”隔壁的缪府千金看到文雨朦在低声地啜泣,不禁被感染到了,她拎起裙摆,蹲到靠近隔壁牢房的地方,对着自己的主心骨商垂柳望着,鼻子一酸,忽然也哭了起来。 她嘤嘤哭泣的样子很惹人怜惜,和她往日里心狠手辣的样子很不符合。 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商垂柳和文雨朦反正已经脏了,而且今天站了大半天,以她们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吃不消,所以索性就坐在了地上。 看到她们这个样子,那些还站着的公子千金们都感觉自己的双腿越来越累了,有几位学着缪府千金一般蹲了下来,可是虽然稍微好受了一些,却还是很难受。 陶秋用目光朝着左惊示意自己好饿,左惊瞄了一眼牢门外那些越来越凉的菜肴,摇了摇头。 “那种东西,我是不会吃的,若是我饿出了什么好歹来,他们会死无葬生之地,放心吧,那群不长眼的狗东西总会屈服的,办法不是没有,而是他们不想去想!” “小爷我也是不会吃的,我想,我的祖父待会儿就会带我回去,回府我会好好地吃一顿,左兄你来不来,让我想想,吃点什么,粉汤羊血?牛羊肉夹馍?肉丸胡辣汤?还有什么……” 虽然知道今日不善,但是人们还是会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才是不少人坚持下去的动力,比如说……坚持绝食? 他们谁也睡不着,除了商垂柳和文雨朦,其他人都还蹲着或者站着,自然不会入睡,他们都还在眼巴巴地盼望着府内会派人来救他们,或者老鹰想办法解决他们的“食宿”问题,大概是那么多人在一起想,人多力量大,让他们觉得期望还是不小的。 然而终究一切都是徒劳。 他们本来自以为很有气势的抱怨渐渐变为了呢喃,大概是他们实在是太累太饿了。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出生过后就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现如今关在牢里的日子,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样度过。 火光一直都在摇晃,远处出现了一道虚淡的人影,大概是一名狱卒简单探了探,发现并没有什么事情,很快便离开了。 老鹰等人本来的确是准备好好“伺候”这些人的,但是无奈这些人实在是难搞,所以他们伺候不起,难不成还躲不起吗? 大狱里的白天和黑夜,并看不出多大的区别,唯有越来越深的困意告诉他们已经夜深了。 龙飞听到了轻微的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抬眼一看,居然是商垂柳,不禁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心想这么漂亮的小妞居然也会如此落魄。 商垂柳感受着他看待自己的目光,俏脸一红,面露恼意。 文雨朦斥了一声“看什么看”,便用身子挡住了龙飞看商垂柳的目光,只是她的声音居然显得有些虚弱。 …… …… 管阔睁开眼睛,周围的光线依旧,不过他猜想应该已经过了凌晨。 睡觉之前耳朵边闹哄哄的抱怨咒骂声已经消失殆尽,他看到,那些抱着自己身娇体贵的思想的公子千金们大多数都蜷缩在了角落里,互相靠着睡着了。 他笑了笑,抬眼望向一间牢房。 他是被一阵窸窣声给弄醒的,虽然那声音并不大,可是因为修习了竹简上内容的原因,他如今对一切动作都很敏感,对于这个声音,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心思,只是感觉到好奇。 那是一名脸色很难看的公子,正蹲在地上,一只手伸了出去,手的前面,是那些早已经凉透了的菜肴。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绝食(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大概是饿得吃不消了,趁着所有人都睡着了,想要偷偷填填肚子,也保持着自己那可笑的面子、“尊严”,可是没想到手刚伸出去,管阔就醒过来了。 管阔的笑容当然并不是针对他的这一件事情,可是在他看来,那却是非常嘲讽的一种神情,尤其是在笑话自己耐不住饥饿居然想“偷”吃东西。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厉色,但是同时却火辣辣的,红了起来,略微有些恼怒地轻声喝道:“笑什么笑,这东西味道太难闻了,我要让它滚远点!” 说完这句话,他便恶狠狠地朝着那些他本来垂涎欲滴的菜肴推了一把,那些菜肴便打翻了一地。 管阔看到,与此同时,那家伙的嘴角都抽搐了一下,看来他心疼无比。 摇了摇头,死要面子活受罪,纪晓光也就那样吃了,可是为什么自己就觉得纪晓光的面子比起这些公子千金们要多了一些呢?看起来那些没用的面子全部都是个人的心理作用啊! 对于这件事情,他完全就没有太多看戏或者嘲笑的意思,既然这些人自己作死,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所以他继续躺了下去。 那名公子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他忍饥挨饿了这么久,眼看就找到时机可以得到解决了,居然就因为管阔那轻飘飘的一眼,便功亏一篑,关键是在看到自己打翻菜肴之后,那家伙便马上躺下去继续睡了,这根本就是故意不让自己吃东西啊! 他仇恨地捶了捶自己的额头,不知道骂骂咧咧了一些什么,捂紧了自己的肚子,靠在墙边继续睡了下去,事已至此,所有的公子千金都不在乎脏不脏的事情了。 …… …… 黎明了,长安的天空却依旧一片灰暗,风越刮越大,凛冽而摄人心魄。 四面八方,伴随着剧烈冷风的,还有零零碎碎的雪花。 很显然,这么小的雪花,还只是开始,大雪纷飞的日子,也许会在几个时辰之后,也也许会在数天以后。 今日的早朝并没有上,大概是陛下考虑到诸位大人身心俱疲,而且一肚子怨气,要是再在上朝的路上冻坏了身子,可得修养好几天,那样子,他陛下可能会更加劳累一些。 各府都沉默着。 谁也不知道在他们之中,昨天发生了一些什么,或者今天、以后又会发生什么。 只是那种沉默让人感觉特别的不安心,似乎那将是暴风雨袭来的前奏。 大狱里,管阔自行醒了过来,开始缓慢地踱步,同时吞吐气息。 尽管这里见不到外面的天光,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时间的把握,大概是竹简里面的内容有助于他对天地万物还有时间规则的认知。 可是那些公子千金们却完全不同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这几个时辰是怎么过的,往日里他们早上都会睡得很晚,大概是因为环境太舒适了,现在起不来,则是因为环境太差,他们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的,萎靡不振,打不起精神,就想那样捱过接下来的时光,都不想动弹。所以他们的状态算是处在半醒半睡之间。 那两名宫女过来了又走,似乎对于仅仅过了一夜那些公子千金们就精神颓废成这个样子感觉到有些诧异。 不过她们很乐于见到这些情景,因为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注意她们了,即使是注意到了,也没有力气、懒得有心情去破口大骂。 不久之后,几名狱卒带着新做好的菜肴赶了过来,看到地上的那些,不由得眉头又皱紧:这样下去的浪费,他们心痛啊! 不过不知道他们注意到了没有,在刚才管阔便注意到了,虽然那些菜肴还在,但总是感觉有些东西变得少了一些,虽然少掉的量因为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而变得有些微不足道,这其中的原因,不言自明,一切都是在昨天夜里发生的。 “纪大人,吃饭了。”一名狱卒来到纪晓光的牢门前,轻声道。 他们曾经敬畏于纪晓光的威势,虽然不一定对纪晓光有好感,但是现在再用纪晓光的默不作声也不给他们惹麻烦与那些公子千金们作对比,他们不由得肃然起敬起来,尽管这样的肃然起敬很没有道理,但是那些公子千金们若是个个都像纪晓光一样,多好啊! 纪晓光一如往常,晃晃悠悠地带着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庞,接过菜肴,将昨天的那些碗筷递还给狱卒,便晃晃悠悠地回到角落里,慢慢吞咽着食物。 他的饭菜其实真的挺不错,所以也丝毫看不出来他的吞咽有多么艰难。 反观对面,闻见了饭菜的香味,那些公子千金们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 那是一种本能,虽然他们本能地看不起这些饭菜,在饥饿之下却还是会本能地被吸引住。 陶秋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越看那些饭菜就越顺眼,越要把持不住自己。 再娇生惯养的人,在饿到极点的时候,就是啃土都是香的。 但是他环视了周围一圈,还是没有把快要把持不住的想法付诸于行动。 因为这里的人太多了,所有人都在坚持着,保持着自己的“尊严”,还有自己作为高贵的公子千金们的“威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第一个屈服,绝对会被人看不起,丢陶家的脸。 管阔吃得很慢,比起昨天来要慢了许多。 那些公子千金们,周围的所有人,全部都是他的敌人,是想要杀死他的人,尽管一个都没有成功,既然如此,昨天那些人还不够饿,杀伤力不大,今天开始,渐渐有杀伤力了,而且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 他在桌上吃、蹲到牢门口吃、躺在床榻上吃、撕扯着吃、一边散步一边吃…… 各种各样的吃法。 饭菜的香味四溢,纪晓光都已经吃好一段时间了,可是他还在吃。 那些公子千金们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可是越瞪他他就越来劲,就差没有一边修炼武功一边吃了。 (本章完) 第一百章 绝食失败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整整吃了半个时辰,才打了个饱嗝,忽然意识到自己吃药的时间不得不推迟好长时间,于是愣了一瞬。 左惊张了好多次口,大概是想骂他,可是实在是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了。 没吃好,没睡好,他们简直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 更为关键的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家族到底是怎么了,自己又得待多少天。 若是被关个十天半个月的……他们简直不敢想象。 而且如果他们一直保持着现在这样的状态,再过几天绝对会被饿死,然而他们都很怕死,可是那些饭菜……他们又实在不想吃。 现在能够解决这些的唯一办法,便是在待会儿,自己的家里派人过来接他们风风光光地回去。 但是在管阔喝完药之后的一个时辰,还是没有任何的奇迹发生。 大狱里,本来的热热闹闹已经完全消散,剩下的是经久不绝的沉抑。 昨天因为看到商垂柳文雨朦等鼎鼎大名的美人的新奇感觉也已经不见了,因为那些少年们被饥饿感、劳累感以及绝望感弄得精疲力尽,即使再美好的事物,在现在的他们面前,都一文不值。 等待、等待、还是等待。 失望、失望、还是失望。 管阔在那里盘膝修炼运气法,紧接着又在牢内踱着步,如是几次。 就在这几次之内,两个时辰便过去了。 对于他来说,韶华易逝,光阴似箭,可是那些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的公子千金们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龙飞的目光不时地在那些凉了的饭菜和商垂柳之间转换着,这充分暴露了他自己的心理。 他很想要马上就扑上去大口大口地填肚子,但是又生怕自己一这样子,面子就没了,会被商垂柳看不起。 最起码,自己一定要在商垂柳的后面屈服,那样还会好受一些。 管阔的运气法修习了一遍又一遍,伤势虽然未愈,但是实力已经恢复到了巅峰。 就这样,他迎来了又一天的午膳。 两名宫女因为那些公子千金们没有精力骂她们,似乎心情挺不错的。 而那些狱卒进来的时候,有一位却是打了个饱嗝。 那些他们往日里吃不到的饭菜,既然那些二世祖们不吃,那么他们就正好把冷菜热了自己吃,反正饷银扣也扣了,难得改善改善伙食,想通点,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 不过令他们有些意外的是,就在他们把新的饭菜端下去,想象着这些就是自己的晚膳的时候,一名公子哥却忽然动作了。 那是一个胖乎乎的家伙,全身都是肥肉,在长安很有名气,当然那种名气是吃出来的——他最会吃,所以才会这么胖。 那种吃货的程度和商垂柳文雨朦她们完全不一样,那两大美人是注重食物的精美和美味,除此以外,还会保持着自己的身材,但是那名公子哥不一样,好不好吃和名不名贵是一方面,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更加重要。 其实管阔好几次都把目光看向他,猜测着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并且不断推算着这家伙在什么时候就会忍不住屈服,没想到,就在现在。 “你干什么!?” 因为那名公子哥的动作,其他牢房的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于是那一位和他被关在一起的好友顿时脸上火辣辣地刺痛,就连自己都感觉到特别的羞辱。 他们全部都觉得自己身份高贵,正所谓食不厌精,他们那是不精不食,食物没好,他们就不吃,那是对大狱的宣泄,同时也是对管阔的仇恨、对陛下的不满,那是一种宣战,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屈服,他们自然而然觉得屈辱到了极点。 那名胖胖的公子哥将饭菜接了过来,像一头饿狼一般风卷残云,他的脸上虽然因为羞辱而一片通红,但是却强制性让自己不去在乎别人的目光。 看着他这如狼似虎的样子,就是狱卒们都吃了一惊,尤其是站在公子哥牢门外的那一位,直接就呆在原地良久。 末了,他被另一名狱卒推了推,才清醒过来,将其余的菜肴一个一个摆到其他的牢房前面。 此时此刻,那名胖胖的公子哥才口中含糊不清地对着自己的好友道: “不行了,我要饿死了,虽然这饭菜像……说真的,还挺好吃,但是我可不想死,我还有……许许多多的菜肴,尤其是南吴的不少招牌菜还没有吃过……我可不能就这样死了,你们撑着吧,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们的……” 他的那名好友朝着左左右右看了看,脸色越来越难看,毕竟那家伙是自己一个牢房的,而且他们两个是酒肉朋友,所以对方的行为,让他觉得羞辱的是自己。 但是接下来,他便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因为他看到右前方的牢房里,一名千金装作镇定地保持着优雅姿势,从狱卒的手里接过菜肴,紧接着旁若无人地小口吃了起来,吃出了一种大家闺秀的韵味。 她饿得头晕眼花了,她也觉得自己现在的动作行为很不好看,但是她实在是撑不住了,那位胖胖的公子哥的决定,就是给她释放了一个信号,有了第一个,她就会勇于做第二个,就是被商垂柳文雨朦等与她关系很差的千金们嘲笑又如何,那种难受可以和挨饿的难受相比吗?她们不吃,受罪的是她们,难过的也是她们。 人们总是会有从众心理,一支部队的溃败很多时候也是从某些人传导到大部分人的身上的,那两位的决定,让周围的公子千金们的傲娇瞬间就分崩离析,管阔吃饭的样子被他们看到还可以忍,但是他们中自己人也吃了,那就不能忍了。 那名胖胖公子哥的好友骂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脏话,便面色很不好看地喊道:“喂,停一停,帮我把外面的饭菜拿进来,我也要在精神上支持他们。” 胖胖公子哥瞬间就唉声叹气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不吃呢,正准备留点空当把你的那份也装进去,你让我……白高兴了一场……” 那名好友的脸瞬间就一黑。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零一章 陶府的信息(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饭菜的香味四溢,文雨朦看了看商垂柳,咽了一口口水。 “我们也吃吧,你看那些人的贱样。”商垂柳看着那名胖胖公子哥,一脸的厌恶之色。 “也是,虽然东西不好,但是总得给他们点面子,”说话间,文雨朦瞄了一眼那些神情复杂地离开的狱卒,“到时候传扬出去,这个大狱里的食物居然被我们姐妹吃过,那得是多大的荣光。” 管阔本来面带微笑着抱臂看着他们,但是听到文雨朦的这一席话之后,从前的对方因为自己看了她几眼便觉得是玷污的不爽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这个女人是有多么自高自大啊!简直是自大成了一个白痴! “你这无耻的样子,比起李惜芸还要可恶多了!”他禁不住道。 她自己先是觉得高贵,于是想要装#,说不来点山珍海味她就不吃,完了她自己吃不消了饿了,又说应该给点人家面子,还是吃吧,吃了别人就会变得蓬荜生辉了,这@#¥ 隔壁牢房,纪晓光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管阔大概是顺口惯了,于是每次都是自然而然地便将李惜芸给贬低一遍。 在李惜芸的面前,李惜芸不在乎,也知道和他在乎并没有什么用,但是李惜芸不在,而在别人的面前的时候,他这么自然而然地就把那个名字推出来嘲讽一番的样子,的确是令人震惊同时愤怒。 “你说什么!?”在对管阔居然敢说广乐公主殿下的坏话的同时,文雨朦特别专注于自己所受到的言语攻击。 “哟,我还以为你真的是饿坏了,现在听起来,中气很足,这样就屈服了吃东西了,实在是丢脸啊!”管阔的心情一好,便会愿意和他们对骂起来,他一边晃动着胳膊和腿脚,摆出一副锻炼身体的样子,一边对着文雨朦羞辱道。 “对着公主殿下大言不惭,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吧!”一名公子朝着他大吼道。 李惜芸是他们的信仰,是不容玷污的。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嘴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被满门抄斩是活该!” …… 周围骂声不绝,管阔却胜似闲庭信步,不论他们是对着他本身进行人身攻击,还是对着他春天里的遭遇进行攻击,他都显得不怎么生气。 不是他没心没肺,而是他知道和这些人对着骂没有用,唯有像进大狱之前,把那帮人从京兆尹府衙的院墙扔进去才有用。 他要是觉得受到羞辱了不爽的话,哪天黑夜在没人的小巷子里逮着那些风花雪月回归的公子们好好地修理一顿,谁可以证明是他干的? 这么想,他就真的一点都不生气了。 这群人一边和他对骂,一边还吃着饭菜,那些还是他们本来不屑一顾的饭菜,这场景,实在是搞笑得很。 纪晓光觉得他们真的特别的烦,可是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因为他已经不是什么京兆尹大人了。 就在他们的对骂声中,远处出现了两道人影。 那些公子千金们吃了点东西,力气上来了,并没有怎么在意,可是管阔却敏锐地发现了,他停止了“调戏”,不管那些还在骂骂咧咧不成体统的所谓“名门”们,看向那方。 来人居然就是那一位长安很出名的文人才子,元三文,后面跟着一名狱卒。 刘玄清赞扬他的才华价值不止三万两黄金,在管阔的眼里,肚子里的坏水同样不止三万两的家伙。 元三文是一名美男子,而且有才华,在管清和倒台没几个月,他便在陶府站稳了身子,可见以后的前途也是无量。 这样的人,一出现,便会受到许多人的目光,因为他光彩夺目。 不管他的心眼是好是坏,总之他的能力摆在那里,要比起那些号称“尊贵”,表面上看起来很有料的公子千金们更加有料得多了。 别人的光彩是拼爹拼来的,他的光彩是真正自己的实力。 管阔虽然下手很重,在当时使得元三文惨不忍睹,可是元三文的伤势稍微好了一些,却发现这家伙并没有真的毁容,虽然依旧有着很多伤痕。 曾经长安有不少名门千金觊觎他的俊美与才华,怂恿自己的父亲向他提亲,但是他心高气傲,直接就拒绝了,在这大狱里,便有着那么几位。 虽然在这之后,对于元三文,她们几乎变成了怨妇,也说过不少歹毒的话,然而没办法,元三文一出现,她们的春心便又萌动起来,都没有发现此时此刻自己的花痴样。 商垂柳和文雨朦自视甚高,自然不会满足于元三文这等所谓的“大才子”,最起码现在的元三文她们是看不上的,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元三文那一张虽然伤痕累累却依旧俊美非凡的脸庞一出现,她们几位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稍微有些怦然心动起来。 若是这一位也是哪一府的公子,而且如同李显岳一般功成名就,她们绝对会趋之若鹜地提亲,然而这终究只是做梦,因为李显岳只有一位,最后便宜了晋王妃,而且李显岳真的很丑。 陶秋狰狞着脸,依旧对着管阔破口大骂,还没有发现元三文的到来。 左惊拉了拉他,努努嘴,问道:“元大才子,这不是你们陶府的人吗?” 陶秋怔了一下,将眸光望过去,果然看到了元三文那张俊美的脸,顿时便喜上眉梢。 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站在了牢门前。 他感觉自己这么几个时辰以来所受到的屈辱全部都可以烟消云散了,心中越来越放松。 “元三文,备好大轿了没有?带了几个漂亮的丫鬟?云露在不在里面?回去小爷我要吃文思豆腐,让云露好生伺候着!”他颇有些意气风发地叫喊道。 此时此刻,他吃完了饭,虽然他并看不起那些食物,但是体力真的感觉恢复了许多,再在等待了这么久,见到元三文其人,顿时精神百倍。 心理作用可以激发人的无限潜力,若不是元三文到来,他就是吃饱了撑着了,也绝对不会有这么好的状态。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零二章 陶府的信息(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元三文是有任务而来,所以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任务,被陶秋忽然这么一吆喝,顿时就愣了一愣。 紧接着,他温文尔雅地笑了笑,道:“公子,再过几天,这些自然都会有的,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三文必定回去好生准备着。” 说话间,他朝着大狱的四面八方望了望,不禁皱了皱眉头,露出几丝不喜。 他人长得俊美,也心高气傲,自然很爱干净,也喜欢光亮的感觉,这里阴暗潮湿,也并不干净,他自然很想早点离开。 尤其是他的眸光扫向娇躯窈窕的商垂柳,脸上露出了极大的惋惜与痛惜。 他的确很高傲,就算是大家千金,他一般都看不上,可是商垂柳的美貌是公认的,她是北唐十大美人之一,所以他看不上一般的大家千金,而商垂柳却也暂时看不上他,哪怕就是他自己都很明确地知道暂时的自己配不上商垂柳,故此,他其实对商垂柳是有点意思的,那种意思当然算不上是爱慕,只能是欣赏,并且是发自真心的。 就是这样的被他奉为奋斗目标之一的商垂柳,现如今在如此不堪的大狱里,这实在是令他这种喜爱美景的文人才子里面之佼佼者感觉到痛惜。 但是对此,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太多,最多只是觉得陛下这么做,实在是太过了,而且陶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陶秋不是傻子,虽然元三文并没有明着说,可是在听完了元三文的话的一瞬间,他还是很快就理解了自己应该面对的局面。 他简直难以置信元三文所说的话。 他走到牢门前,精神倍发,整个人似乎都带上了某种光彩,那是因为他以为元三文是来接他的。 紧接着,元三文便说了那样的话。 他不仅仅因为自己的想象破灭而感觉到愤怒,而且他觉得自己刚才做出那些动作的时候信心那么满,其他人应该也看出来了,最终的结果却是打脸,这让他如何面对那些美人们的目光? “再过几天,元大才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玩我?”陶秋的神色晴转多云,又化作乌云盖天,瞬间便阴沉了下来。 元三文虽然和陶府的那些下人们不一样,但是在陶秋看来,那也是他们陶府的人,在陶府他是主子,他想怎样就怎样,高兴的时候赏你一点,不高兴的时候骂你一顿,甚至还可以打你、羞辱你。面对元三文,他已经算是客气了。 元三文在陶府那么多日,早就已经清楚了陶秋的性格,他心高气傲,在骨子里面根本就看不起那样的人,可是他还是一个为了登临绝巅而不择手段的人,所以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都会忍。 于是他微笑道:“公子请放心,不会有多久的,很快就会风风光光地带你回府,让云露姑娘一路上为你捶捶腿。” 他很有才华,那种才华并不迂腐,所以说话也很有方式方法,他虽然这是再一次明确告诉陶秋今天他不是来带陶秋走的,也带不走对方,却给了陶秋足够的面子,还有极好的愿景。 陶秋已经受够了这里,当然不会因为元三文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而踏踏实实地接受还要“住”下去的现实,不过他心里面的不舒适稍微缓解了一点点儿,很轻微很轻微。 “那你说怎么办!?”他朝着元三文吼道。 元三文笑了笑,他用那种笑容掩盖了自己那怒火中烧的心。 他想到了自己的任务,如今陶秋这么说了,也是时候把这个任务完成了,那个任务可以定一下那些公子千金们的心。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去寻找某一个人物起来。 当他把眸光投向一名对着他笑吟吟的年轻人的时候,不禁愣了愣。 他找的正是这一名年轻人,他脸上的那些伤痕也是那名年轻人给他带来的,他非常痛恨这一名年轻人的父亲,而且在后来又非常痛恨那一名年轻人本人。 因为他知道了那一名年轻人现在的遭遇,他的心情好了许多,他今天作为陶府的心腹之人执行这个任务,他也很想亲眼看看那一名年轻人现在过成了什么样,虽然以他的气质,不可能仰天大笑来嘲笑对方,但是他觉得他的微笑便已经足够了。 然而看到那名年轻人现在的处境的时候,他就是不由自主地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不过他是元三文,他很快便将自己的那种情绪给掩盖了下去,嘴角微微勾了勾,走向了陶秋。 跟着他一起走的那名狱卒并没有盯得太紧,因为他很清楚,没有陛下的旨意,各府是不敢帮助自己家的孩子越狱的,因为各府的根就在长安,难不成,他们全部都不想活了? “公子,此行是府内让我带过来了一些信息。”元三文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遭受了那么多,刚才也受到了陶秋的怒吼,同时看到了令自己很愤怒的情景,可是他的声音依旧温文尔雅,而且很轻微,轻微到大概只有陶秋和左惊两个人才能够听到。 管阔带着笑意看着他,很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在他看来,陶太傅的能力不小,而且对自己信心十足,一旦采取什么行动,必定如同陶秋所想的那样,直接就把那个家伙给带出去了,但是而今元三文来到这里,却并非做的是那一件事情,看起来只是“看望看望”陶秋,这就令他感觉有点奇怪。 陶秋看了看元三文那张俊美的脸庞,看着对方的那种神情,知道这家伙肯定心里面藏着什么,哪怕心中不爽,还是往前凑了凑。 周围的其他公子千金们看到元三文到来的第一时间,觉得自己出去有望,后来却知晓那一切都是奢求,只不过陶秋好歹是府上有着一位元三文过来看望他,其他人却直到现在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这不禁让他们非常的烦躁,于是恢复了精力的大狱里显得有些闹哄哄的,掩盖了陶秋那边的氛围。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零三章 陶府的信息(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公子,那是夫人亲手给你做的糕点,她一直都很惦念着你。”元三文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进了牢中。 他身后的那名狱卒凝神望着这些动作,非常警惕,但是很快就放松下来。 这么小的盒子,里面根本就藏不住有多大作用的东西,而且如同他们先前所想的那样——各府的根就在长安,各府就算爱子心切,也不可能顶着陛下的怒火来一场越狱,这无异于自杀。 陶秋本来以为会有什么好东西,眼见元三文掏出的是这东西,起初有些生气,但是转念一想,那是自己的母亲给自己做的,神色稍缓。 他专注于那一盒糕点上,并没有注意到在递给他的同时,元三文做的那些神色。 不过左惊却注意到了,大概是因为左惊对陶秋母亲的糕点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左惊和元三文并不熟悉,所以他一时之间并没有很明确元三文想要表达一些什么,但是元三文的那种表示非常明显,他可以确定元三文此行绝对不仅仅是为了递一盒糕点。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看到了这个盒子,陶秋大概是想到了陶府里的悠哉生活,于是在稍微缓解之余,同样多出了好几分的烦躁。 “公子,夫人挂念着你,所以托我过来好好看看你,并且让你宽心,他们一定会抓紧时间救你出来的,希望你不要着急。”元三文微笑道。 “知道了,烦死了,婆婆妈妈的!”陶秋非常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往后退去。 元三文看起来却不是怎么在意,环顾了一下周围一圈,头颅都在不经意间昂了起来,那是他心高气傲的时候情不自禁的一种动作。 他朝着陶秋抱了抱拳,道:“既然公子没事,三文就放心了,府内还有着诸多事情需要三文去帮忙,就且告退了。” 陶秋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一下。他满心期待着今日元三文是来接自己回府的,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但是好在陶府还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他知道陶府并没有出什么事情,而且自己迟早还是会安安全全地出去的,所以最后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于是一甩袖,摆出一副大条的样子骂道:“滚吧,快点滚,让府里早些救我出去,你也看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知道小爷我昨夜是怎么度过的!” 大概是他觉得如此对待这一名名满长安的大才子,可以让自己看起来很厉害很厉害。 元三文的嘴角很明显是抽搐了一下,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东西,只是目光扫过商垂柳那黯淡了几分的绝世仙颜,痛惜之色再次闪过。 最终,他的目光落到了管阔的身上。 管阔坐在床沿上,和他的目光正好对视。 他微笑,管阔也微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之间,并不是一笑泯恩仇,而是在笑容里隐藏着数不清的刀光剑影。 元三文没有说更多的什么话,就是脸上挂着这样的微笑,转身便走,步伐翩翩,仿若神仙。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些千金都痴了。 如此画中人,却不是她们命中注定的人,实在是可惜了。 元三文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管阔把头歪了歪,瞄了瞄陶秋那边,独自思索。 元三文过来寻找陶秋,刚才的所有一切看起来太正常了,于是这也就太不正常。 已经到了现在,各府的唯一一次动作便是元三文的此行,这摆在爱子爱女心切的文月九等人身上,更是不正常到了极点。 元三文过来,很平静,可是他却逐渐逐渐感觉到了几分寒意。 不远处,陶秋拆开盒子,擦了擦手,拈起一个糕点,尝了尝,皱起了眉头。 “不得不说,母亲的手艺,一直都没有什么提高。”他对着左惊小声道。 左惊也凑了过去。 “怎么,你也想吃吗?”陶秋问道,随后往前一送,道:“自己挑。” 左惊装作很不经意地瞄了管阔一眼,看到那家伙在闭着眼睛盘膝打坐,不禁道了一声:“还真当自己是大侠了。” 看到管阔并没有理他,他点了点头,把手伸向盒子。 “你还真的想吃啊,你不是吃过一次,说难吃死了吗?”陶秋问道。 左惊却不理他,在盒子里面挑了一会儿,拈起一枚糕点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他忽然缓步走向角落里,从手中摊开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纸,上面写着几句话: “耐心等待,告诉他们,莫要慌张,不需要多久,我们便会动手。” …… …… 最近一段时间,长安发生了很多的事情,让百姓们有些紧张。 但是好在,那些都过去了。 李显岳登场了一次,平息了一些纷乱。 薛昭和冠英将军也回来了。 李惜芸亲自出城门迎接薛昭。 这些都是极好极好的事情,很容易引发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幻想。 人们渐渐也像是忘记了那些被关进大狱里的家伙们,大概对于长安百姓们来讲,进去的都是一些自取其辱之徒,有或者没有都没有多大的关系。 他们想了想,虽然管阔的入狱有些可惜了,但是结合曾经的管府给他们的印象,那么也就算他自认倒霉吧。 只是令他们稍微有些吃惊的是有关纪晓光的消息。 京兆尹大人新官上任了,也就昭示着纪晓光的倒台,并且人们渐渐知道,那一位做了好多年京兆尹大人的纪晓光,已经被下了大狱,等待着他的是不知道多久的牢狱之灾。 纪晓光算不上是一个好大人,但是也算不上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坏官,至少在长安百姓们看来。 这样的人,却很多时候偏偏可以处在那个位子上许久许久。 纪晓光就这样做了好多年,于是忽然因为管阔的事情而倒下了。 一同入狱的是管阔以及诸多常常闹得长安鸡飞狗跳的公子千金们。 这真是最近几年来长安最最光怪陆离的场景。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云彩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平静,薛昭很自然地继续统领起了羽林军,冠英老将军常常出入诸多老友的府邸,喝茶、下棋、谈笑风生。 人们所期望的陛下赐婚李惜芸给薛昭,或者薛昭入长流宫、李惜芸入薛府的事情并没有出现,但是也并没有破坏他们心情的事情发生。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淡,平淡如水,大家都在等待着除夕到来的日子,迎接新的一年。 檐瓦的影子在长街上来来回回地摆动,太阳从东方升起,又从西方落下,人们的心,渐渐平静了。 …… …… 管阔算了一下,现在入狱已经两三天了。 他听说了薛昭等人回来的消息,那两名宫女现在已经对他没有了任何的恶感,所以偶尔会稍微说上几句话。 谁都知道他和李惜芸的婚事,所以在说起薛昭的时候,那两名宫女情不自禁地多在意了几下管阔的神情,想要看看他有没有生气什么的。 但是她们什么都没看出来,管阔对薛昭的态度是并不怎么好的,原因大家都知道,但是管阔并没有很明显因为薛昭的回来而有什么别的情绪。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在第二天忍不住告诉了管阔李惜芸亲自迎接薛昭回来的消息,依旧想看看管阔有什么巨大的神情变化。 答案是还是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倒是那些公子千金们稍微蹦跶了几下,尤其是那些公子们,他们告诉管阔他是癞蛤蟆,一切妄想最后都是烟消云散,李惜芸就是给他一个希望,到最后却还是属于薛昭的。 然而管阔的表现让他们觉得有些无趣,因为看起来他似乎真的不怎么在乎这些了。 唯有那两名宫女有些其他的情感,因为她们除了知道李惜芸亲自出城迎接薛昭的故事,还知道李惜芸亲自来大狱里看望管阔的故事,并且李惜芸和薛昭之间,是非常客气的,但是和管阔,却随便到令她们有些不舒服。 她对薛昭很礼貌尊敬,对管阔却是互相随意地嘲讽,又随意地一起吃东西。 就像是自家人。 她们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区别代表了什么,但总是感觉很不好。 管阔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他也说过,他可以在乎许多人,可是却无法阻止任何人有什么想法,李惜芸是喜欢薛昭也好,或者喜欢一个很普通的村夫也好,那是她的自由,不是他管阔能够掌控、又有资格掌控的。 在那两名宫女不在的时光里,他在诸多已经接受了那些“猪食”的公子千金们的冷嘲热讽以及互相闲聊说些没边没际中度过,当然除此以外,更多的还是修习运气法,那是他让自己稍微安定一下的资本。 只不过,他总是感觉左惊和陶秋看待自己的目光隐藏在冷嘲热讽之中,有些不正常。 那种不正常或许他们很刻意地去隐藏了,但是实在是发自他们的真心,所以总是会留下一些痕迹。 管阔的那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扩大,用差不多目光看待他的人,渐渐增多了,起初是左惊一个人,后来是左惊和陶秋,再后来又加上了龙飞、缪府千金、商垂柳、文雨朦等许许多多的人。 人多了,那就很明显了。 他有些纳闷,不禁在想那些人是不是对着自己又有着什么很坏的打算。 左惊等人自己也不知道会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但是事情是一定会发生的,于是他们的目光就变了。 然而两三天过去了,管阔逍遥依旧,他们不禁显得有些焦躁。 时间和大狱外面一样,缓缓流淌,大狱里的生活比起外面更加平淡,如果不是因为有诸多公子千金们在,或许还会更加枯燥。 宫女也换了一位,据说原来的那一位回去伺候主子了,那位嫔妃和陛下牢骚了几句,对于自己的人被陛下放到管阔的身边,很是不满。 新来的那位宫女算不上特别漂亮,但是眼睛大大的,始一上来就对管阔很好奇,而且令管阔欣慰的是她居然对自己并没有任何的恶感,还喜欢问东问西的,很是八卦,叽叽喳喳的如同麻雀。据说宫里都叫她云彩。 在起初管阔觉得她很烦,但是渐渐的却有点喜欢她了,这个云彩是真正的没心没肺的。看到她和管阔这么近乎,周围的公子千金们自然是对着她百般挖苦、咒骂,原先的那两位宫女是习惯了才渐渐淡定,而她是真的淡定。 这真是一个好玩的丫头,管阔这样想到。 “听说你一个人可以打一百个。”云彩问。 “打十几个可以的,一百个是瞎说。”管阔答。 周围的公子千金们脸黑了一些。 “你和薛大将军算是情敌吗?话说你实在是没有资格和他做情敌啊!”云彩问。 “喜欢商垂柳的人那么多,那里面还有乞丐,你觉得龙飞和乞丐是情敌吗?”管阔答。 周围的公子千金们脸更黑了一些,尤其是龙飞和商垂柳,直接就破口大骂起来。 …… 云彩的出现可以让管阔有许多的话题,那些话题可以引到那些公子千金们的身上,用这样的方法打消无聊,是挺不错的一个决定。 令他有些好奇的是:云彩真的一点都不怕那些公子千金们,虽然她本身并没有胆量对着商垂柳他们说出惹这些人生气的话语,但是可想而知,她和管阔这么亲近,那些公子千金们是绝对会记恨她的,她虽然是宫女,但终究并没有什么靠山,这真的很危险。 管阔有些担心她,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对着叽叽喳喳的她问道:“你不害怕那些人吗?” 在这之后,她像是稍微有些忌惮,不过那种忌惮仅仅持续了不多久便会结束,继续她的叽叽喳喳尤其是那种八卦,更尤其是会一不小心冒犯到那些公子千金们的八卦,令他感到无可奈何。 云彩到来的日子似乎变得更快,两天之后,他渐渐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只是看着这个大眼睛的天真姑娘,总是感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韵味。 …… ……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一朵毒花(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入狱第五天的夜晚,管阔静静地站在牢门不远处,看着外头。 时隔这么多天,那些公子千金们的耐心似乎越来越小,因为他们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居然在大狱里待了那么久。 那是他们十几年年华以来,最最惨绝人寰的一段时光,今后回想起来,也许还是会感叹无比。 管阔同样难以想象他们的父亲祖父兄长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经历了管府覆灭的那一段时光,所以他也就不得不接受后来的那些遭遇,但是各府还是好端端地存在着,各府的大人们又在做什么?像文月九那种人,他难道真的忍心自己的女儿得到这样的待遇? 左惊他们对他的咒骂已经越来越稀疏,能够让他们坚持下去的,或许只有那一天元三文的到来。 管阔此时无心去理睬那些人的怨恨,他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傍晚时分早就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周围那些家伙们的晚膳早就已经使用完毕,但是云彩她们还是没有来。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饿肚子,因为他相信即使是云彩她们不过来了,看在陛下的面子上,老鹰他们也是不会让自己挨饿的。他只是担心云彩她们的安危。 毕竟,因为陛下对着她们下的命令的原因,想必在这里想要杀死她们的人不少,也不保证外面有没有有着类似心理的人。 陶秋咧着嘴,笑容看起来一如既往地阴险,他朝着管阔道:“嘿嘿,傻子,不要等了,那两个贱人坏事做尽,想必是在来的路上让人给奸污了,这真的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管阔瞄了他一眼,感受着他目光中的那种肮脏以及因为想象而来的快意,眯起了眼睛。 “你出去以后小心点,也让你尝尝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代价。” “你这是在威胁我?”陶秋眼眸之中闪烁着阴厉,“就冲着你这句话,以后小爷我要是冷了、热了、烫着了,我们陶府都会算到你头上,我就不信陛下每次都还能够护着你!” “你可以试试看。”管阔道。 类似的话语他说过好多次,因为他回到长安以来做的好多事情,别人都很难保证他会不会是认真的。 “管阔,这一次你差点死了,你还想来第二次吗?”左惊问道。 “是的,我后悔了,如果我提前知道你们想杀死我,我就应该把你们一个个的全部都杀死,根本不需要扔到京兆尹府衙。”说这句话的时候,管阔抬眼望了望纪晓光。 纪晓光没有心情搭理他们。 空气里弥漫着很不好的味道,所有的人在这里一段时间都会变得精神萎靡,商垂柳朝着这里望了一眼,那一眼里面有着很深的敌意,但是很显然她并没有精力去像陶秋二人那般发泄。 话不投机半句多,在这之后,大狱里面再次变得沉抑起来。 管阔依旧在等待着,他不安地踱着步,实在是很担心云彩那两个丫头。 他的那种担心似乎让周围的人都感觉到挺舒服的。 好在,并没有让他失望,半个时辰之后,远处显现了云彩那婀娜的身影,她的声音听起来慌慌张张的: “管校尉,我……我来晚了,希望不要怪罪……” 管阔的神情稍稍放缓。 …… …… 同样的一个夜晚,同样的一个时段。 又下雪了,这一场大雪,比起数天前的要大得多了。 大狱里面并没有怎么知道外面的天色,但是大街上的雪却已经堆积了薄薄的一层,不知道下到明天,会有多深。 一位姑娘和一名少年快步走过,少年把自己的衣裳披到了姑娘的身上。 雪花落在他们的发上,借着四面的万家灯火,变为了一片白。 一场大雪就能让两个人在瞬间白发苍苍。 在他们的不远处,是长安的那几座辉煌光辉的府邸。 龙府就在此间。 四处看不到任何的车驾,府门紧闭着,这样寒冷的雪天,就连守在门前的府卫都不会存在。 龙府的密室之中,坐着沉默不语许久的十几位大人。 “我等不了太久了,我的女儿可受不了太多的苦。”许久之后,文月九面色阴沉地将沉默打破。 “既然冠英将军带来了北疆的消息,我们今夜所做的事情便是对的。”龙且与道。 “我不想隆德年间中秋月圆之夜的血光重演,因为那些时候,是京城的朝官们处在被动的局面,所以,今夜,就算是有血光,也应该由我们发起。”一名中年人道。 “管阔背后的势力,有眉目了吗?”白章开口问道。 “冠英将军说他正在调查,据说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我们今晚的动作也可以引蛇出洞,他会更加容易一些。而且,斩断了那只手,后面的身体,总会把血给喷出来,还怕看不到其他的一些什么?” “有底气吗,那个人,可靠吗?”商大人忽然问道。 “绝对可靠,至于底气,区区一个管阔,不足挂齿。”当提到这些方面的时候,文月九每每都会对那一名年轻人表达出足够的不屑一顾。 “问题应该没有问题,但是管阔的实力提升为什么会这么快,这实在是很不可思议,冠英将军所说的北疆的势力到底动用了什么方法,才让那小混蛋能够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白章皱眉思索。 “哼,不必考虑太多了,今夜过后,管府将会彻底消失,此时此刻,想必他已经开始动手了,”文月九冷冷地哼了一声,道,“烂漫花一朵,阴魂苦中沉,还没有过失手的时候。” “的确,就算管阔有些斤两,也绝对扛不住那朵毒花,只不过,商大人,芳妃娘娘养了这朵花这么多年,一直都不曾出手过,就因为你的一句话,她便二话不说地决定动手,你们可实在是兄妹情深啊!” “当年她的失宠,还不是因为管老贼的一句话?如此大仇,如今能够让管阔消失的机会出现,怎么可能会放过?”商大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芳妃当年的失宠,对他也有着一些影响,况且那可是他的亲妹妹,他自然对管清和很不满,而今管阔的事情,芳妃也被他说动愿意助一臂之力。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零六章 一朵毒花(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陛下当年声色犬马,那是北唐不少人都诟病的事情,管清和掌控朝政期间,有一次陛下流连芳妃的寝殿多日不出,最终却病倒了,管清和明着指责芳妃,暗着却是担忧陛下的身体,可是陛下却因此而疏远了芳妃,芳妃一直怀恨在心,但是苦于管清和权倾朝野,她无可奈何,只能够做一个怨妇。 管清和没有等到她动手就死了,管阔也没有等到她动手就被发配边疆了,当时,如同其他的所有人一样,她一直都以为管阔绝对不会活着回来,可是没想到却出现了出乎意料的情景。 很少有人知道芳妃养了一朵毒花,那朵花很危险,可是她却从来都没有用过。 管清和死后,她再次得宠,所以那朵花一直都没有出手的机会,直到现在,长安这么多的巨头们齐动,她终于下定决定把那朵花借了出去。 花很烂漫,看起来也很天真可人,但是却不能够改变她那满身是毒的本性。 “管阔死后,会有什么问题吗,那朵花会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龙且与忽然问道。 现在陛下对待管阔的态度令他们感到很不解同时愤怒,所以就算管阔死了,陛下还是有可能会发怒并且牵连到许多人,这也是他们一直都担心的一个问题。 “那朵花得手后,是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的,而且相信诸位的公子千金们,也不会说出任何的所见所闻吧?”商大人神色有些淡定,他淡淡地扫了一下周围的那些人,问道。 在这里的人全部都已经被排除出可能和所谓的“北疆势力”有瓜葛,所以他的担心很小,甚至可以说是信心十足。 “那样就好,”白章点点头,“我们等待好消息吧。” 他的眸光望向外面,道:“今夜的风雪不小。” “明日的长安雪会很厚,很多东西都会看不见了。”龙且与的声音有些渺远,意味深长。 …… …… 外面的温度很低,大狱里面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云彩却是跑得气喘吁吁的,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冷,运动让她暖和了起来。 她的大眼睛都紧紧地闭了起来,脸上有些煞白,看起来很累很累。 “怪罪什么,你先歇息一下,我不急的。”看到云彩安全到来,管阔放心了许多,虽然看着对方的样子,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小贱人怎么没有死在路上?”陶秋瓮声瓮气道。 云彩朝着他看了一眼,撅了撅嘴,但是并没有敢回应。 “小贱人还敢看小爷,你给我过来!”看到云彩这个可以任由着自己骂的宫女又来了,虽然满心不爽,但是骂着骂着,又有很不同寻常的乐趣,陶秋超喜欢这样的感觉。 云彩自然不敢过去,也不敢有什么回答,她满带着不服气的神情,当然那种神情只让管阔看到了,慢慢从篮子里掏出东西,道: “这个是烧鸡,不好意思买到了一只老母鸡,所以肉比较老,本来的话是想炖给你的,但是急急忙忙的,没有时间。” “一些炒菜,手艺不怎么样……” …… 她大概是因为今天迟到了,所以显得特别的仔细和殷勤。 龙飞看得一阵不爽,不禁干嚎了一声:“你是他的婆娘啊?对他这么好,傻子的婆娘,叫傻娘,哈哈哈!真是好笑极了,你们两个在一起还可真是一路货色,臭味相投啊!” 云彩一边说着,一边恨恨的,看起来非常生气,却又不能发作。 管阔听着她口中在说着,却一脸的对陶秋等人的不服气神色,不禁觉得好笑,末了,又问道:“另一位呢,今天怎么没来?” “就是因为她,所以今天很晚才过来,”云彩道,“天气太冷,小雅生病了,烧得很严重,我把她送回了宫里,所以就来得晚了,希望你不要生气。” 被她这么说着,管阔非常的过意不去,道:“生气什么,都是因为我,你们才这么累,宫里面有暖炉,住在民居里面,冷冰冰的,也难为你们了,明天开始你还是不要来了吧,有的吃就行了,吃什么我不在意的。” “你真好,”云彩笑了笑,把一碗药递给了他,道,“看你的伤势也好了许多,那就明天开始我不熬药了吧,这最后一碗药,你吃了就好。” 管阔点点头,道了一声谢谢,开始吃饭,说真的,今天云彩来得这么晚,他实在是饿极了。 他看到,云彩蹲在那边,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吃饭,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他也朝着对方笑了笑,道:“晚了,你快些回去吧,早点休息。” “今天来晚了,心里面过意不去,我要看着你好好吃好,也喝完药我才好安心回去。”云彩嘻嘻笑了一声,道。 “你们还可真是一对狗男女。”文雨朦嗤笑了一声,她实在是看不过去了,直到云彩的到来,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着诸多话题,关系也好得令人发抖,简直是气死她了。 管阔不想理睬他们,云彩是不敢理睬他们,周围的冷嘲热讽依旧,他们两个却我行我素。 天气太冷,药早就不烫了,管阔和云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云彩的身体晃动了一下,眼睛也闭了好几下,看得出来是有些困了。 周围的公子千金们也是消停了不少,时候不早了,他们也困了。 看到这些情景,管阔稍微早了点,端起药汤,早些喝完可以让云彩早些回去,这个丫头有的时候就是倔得可以,她既然说要等他喝完才走,那么就是怎么也赶不走的。 他抿了一口药,苦得皱起了眉头,只是忽然之间,觉得不对劲。 那种不对劲很轻微,难以被人察觉,但是就是不对劲。 他喝了那么多天的药,唯有今天的似乎味道稍微有非常细的差别。 他修习了运气法之后,对很多的事物都变得非常敏感起来。 他下意识地朝着云彩那边望过去,看到云彩依旧是一副蔫然无力有点困的样子,但是开合的眸子中,有过那么一瞬间,在昏暗火光的反射之下,闪过一道绿光。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一朵毒花(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人的眸光怎么会是绿色的呢,那一道绿光代表了什么呢?管阔百思不得其解。 他就是忽然感觉,那一口药入口之后,身体渐渐变得有些难受起来。 那种难受越来越严重,他额头上的汗水瞬间就流淌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这是中毒了。 视野有些模糊,那些零零落落的公子千金们显然还没有发觉到这里的情景,他们有的还在晃悠着,有的已经被逼无奈地躺下睡了,那些场景化作万千重影像,显得非常梦幻。 “砰”地一声,药碗落地,绽放出了一朵碎花。 隔壁的纪晓光被惊醒了过来,朝着他看了一眼,又望了望云彩,变得面无表情,一脸漠然起来,他大概是猜到了所有的一切。 对面的龙飞商垂柳文雨朦等人也有的被惊醒,有的本来就醒着,全部都望了过来。 管阔模糊地看到,云彩就这样带着那天真烂漫人畜无害的笑容,缓缓站了起来。 刚才的所有萎靡不振、昏昏欲睡,全部都在她的脸上消失不见。 “管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她的声音很轻柔,听起来好像很关心,可以让人安心。 可是管阔的后背却像是针刺一样,对这个丫头警惕到了极点。 他的全身都在冒着冷汗,体会着体内的疼痛感觉,艰涩地开口,道:“花……是有毒的……” …… ……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如果空间可以穿越。 在数天前,白府内。 那个时候,诸多公子千金们刚刚被下了大狱,冠英将军和薛昭也是刚刚回到京城,整个长安都非常的热闹。 但是理应特别闹腾的人在皇宫的书房里闹腾了一阵之后,却来到了白府之中。 后来,那一位两朝元老的老将军从秦王府里出来,在长安的大街上转悠了一会儿,便神秘莫测地同样入了白府。 白府里有着太多的人,那些人位高权重,可以对北唐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却因为自己儿女们的一些破事情而焦头烂额。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那一位老将军同那些巨头们进行了一场绝难被人知晓的密谋。 文月九、龙且与、白章、商大人…… 诸多巨头们坐在一起,全部都沉默不语。 冠英将军笑眯眯的,端着那盏茶,围绕着坐成一圈的他们,缓缓地踱着步。 “我对你们忌惮的、北疆的那些人搞不清楚很多事情,可是也知道不少的事情。”他道。 “如今管清和刚死,我们又损耗国力刚刚击退了阿史那沁,南吴又在淮河南岸虎视眈眈,圣将的子孙们进攻性极强,那群人还想在我北唐搅风搅雨。老将军,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如果我们这么多人如同他们所期望的那样出了事情,北唐会很危险,”白章开口道,紧接着转头,看了正站在他身后的冠英将军一眼,“所以老将军一定要把所知道的所有事情莫做保留,大家都是为了大唐着想,粉碎他们的阴谋,是大家共同的目标。” 冠英将军点头:“秘书监大人所言极是。” 白章知道这老家伙又在讽刺自己,但是却不生气,他如今今非昔比,自然不可能再和这样的两朝元老因为意气用事而发生什么不必要的冲突,更何况他们现在正面临着更加紧迫的问题。 “老将军既然说对北疆的那些人知道一点,那么尽管还不是很明朗,但是想必也清楚一点事情,敢问,老将军觉得可能都有些怎样的人?”商大人侧耳倾听了许久,此时此刻才忽然出声。 “应该是那些被你们,最多的是被你们的父辈,或者当初提携你们,而今却已经告老还乡的老大人们弄到北疆的一些人。”冠英将军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剩下的是一脸的严肃。 周围的人沉默起来,不说话了。 他们很清楚政治之上的斗争有多么残酷,他们在长安,有些人抱在一起,有些人却相互敌对,成为死仇,他们手里,就有不少人被迫害最终发配边疆,大多的人死了,极少数的人却成为了北疆的巨头。当然,最最可怕的都是那些上一代人政治斗争而“弄”到北疆的一些人。 毕竟如同管阔一般的,不是唯一,管阔被发配边疆,却活着回来了,开始和他们作对,在管阔之前,那样的人极多。 “这么说来,那些人还对管阔那个废物产生了同病相怜的心理,所以就把他捧了起来?”许久之后,文月九满是讥讽地冷笑起来。 “他们的眼光还可真‘高’!” 事已至此,冠英将军根本就没有故意陷害他们的必要,交谈到了这样的地步,所有人都已经互相放开芥蒂,最起码是在这一件事情之上。 更何况,冠英将军所言,实在是太过合理了。 “他们想要把我们怎么样?”龙且与忽然问道。 如果真的是那些人,当然是想弄他们,可是谁也不知道会怎么弄。 “如果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你想怎么样?”冠英将军的眸子望着他,那双眸子虽然苍老,但是却非常犀利,犀利到让人感觉整个人都被看透了。 龙且与是一只城府很深的老狐狸,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直视冠英将军的目光。 他一边避开目光一边道:“我会想复仇,然后弄死让他们被发配边疆的那些人,好了,老将军,那么这样,这一方面已经不需要多说了。” 冠英将军微微一笑:“你们清楚就好。” 他又道:“老朽知道你们中的不少人对我有成见,我同样也是,但是在这一方面,我不希望看到大唐乱套,所以我会和你们站在一起,我想诸位也不会是什么死脑筋的人,你们可以选择相信我,那样我会全力以赴,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那我就只能够表示失望,然后寻找别人。” “老将军带来消息之后,又准备作出什么动作?”商大人问道。 “杀死管阔,是必须的。”冠英将军的话语斩钉截铁。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一朵毒花(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是第一步。”白章道。 冠英将军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绝对不会知道他老人家只做这一步,因为后面的人不存在,他就是隐藏在话语里的那只鬼。 “管阔必死,这一点不需要多言。”文月九的眼中充斥着阴冷之色,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 “我们会动手,”商大人道,“既然老将军自己站了出来,那么就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人很难打入到大狱里面,但是我会给诸位擦屁股。”冠英将军道。 “老将军的这个词用得很难听。”白章冷哼了一声。 “但是难道不恰当吗?”冠英将军瞟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如果管阔死了,那样最简单,老朽有绝对的把握将痕迹全部抹除,并且闭紧不少人的嘴,但若是管阔没死,那可就麻烦了,而且将会是大麻烦,诸位……” 他没有说下去,但是却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些大人们的眼睛。 “这一点不用老将军担心,我们自有定数。”商大人道。 “这关系到很多人的命运,”冠英将军缓缓地踱至门前,看着白府里面雅致的景色,“没有管姓的大唐,是多么美好。” …… …… 云彩挥了挥香袖。 “嗖!” “嗖!” …… 几声轻响。 好多处的火光突然熄灭了,唯有管阔牢房附近亮着孤独的火,看起来分外可怜寂寞,大狱中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昏暗。 在陷入昏暗的同时,可以闻听见几声男男女女的惊呼,似乎是文雨朦的,还有那名胖胖公子哥的,以及其他的一些人。 此时此刻,昏暗不昏暗,对管阔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了,因为他的视野模糊程度非常深,已经辨不清楚了东西。 他不懂毒,自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毒,但是想来应该很霸道。 他本来应该像许多人那样,在遭遇到自己相信的人背叛的时候,大惊失色,或者怒发冲冠,大声质问着你为什么会害我、背叛我?但是他并没有。 因为这一切都已经很明朗,想杀他的人很多,那些人只要他有机会都会除掉,所以他并不在乎究竟是哪几个人。 “你为什么不把这里的火光也弄黑了,什么都看不清,那不是对你有利?”他问道。 “嘻嘻嘻,管大哥,你真爱开玩笑,全都弄黑了,云彩就看不清了呀,怎么好下手呢?”云彩笑得一双大眼睛都眯了起来,如果管阔的视野并不是那么模糊,那么他会看到这副样子的云彩很迷人。 毒素已经侵入到全身各处,那种疼痛感很特别,还带有着一种搔痒以及酸楚。 汗水浸透了他的全身,在这寒冷的冬天,他的身体冰凉,体外的汗水更是让他刺骨。 “怎么办?”他问自己道,“难道今日自己就会就这样死在这个卑鄙的丫头手里吗?” 在那一夜之后,他经历过许许多多生死一线的事情,比如薛昭的羽林,比如敌军部队的厮杀,最可怕的当属苏印的刀以及阿史那沁的箭,那些他都扛过去了,想不到居然会栽在云彩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丫头手里。 果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些恶狠狠地叫嚣要杀死他的,他都无所畏惧,一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少女,他就中了。 他不断告诉自己在此时此刻必须要绝对冷静,思绪太多的话他只能够坐以待毙,他必须要想办法化解这一场危机,这是在大狱里,老鹰等人受到陛下的旨意,一旦得知这里出事情,必定会前来解决,自己需要做的便是拖延时间,并且让老鹰等人知道这里的事情。 视线虽然模糊,但是他还是可以感受得到周围那些似笑非笑的目光,有很多。 刚才还困意十足的公子千金们,全部都精神抖擞地站在那里,默声不响但是快意地看着这里。 在这之前,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全部都对云彩恨之入骨,思量着出狱之后要把这个小丫头片子撕成碎片,但是就在一个瞬间之后,曾经让他们仇恨无比的姑娘就变成了他们的人,管阔很快就出事情了。这样的神转折,在起初让他们惊恐非凡,甚至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 直到后来,他们才渐渐回缓了过来,想到了元三文带来的那个消息,知道这是自己的父兄祖父等人出手了。 就连他们都一直都不知道,并且把云彩当作敌人,可想而知云彩的伪装有多么可怕。 这些误解她全部都扛下来了,并且还装作对那些公子千金们怨恨无比的样子,那种场景,管阔再回想,还是觉得可笑与悲凉。 他试问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想来很难很难,他很不擅长于委屈自己而去巴结别人。 “小雅呢?”他忽然出声问道。 笑嘻嘻的云彩愣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管阔冒出来的居然会是这样的一句话。 他们都以为、并且期待管阔气得发抖,表示自己的不满,然后表达出对死亡的恐惧,但是这一切都并没有发生过。 云彩笑着歪了歪头,道:“你这个人好奇怪哦,你真的不愤怒,也不怕死吗,事到临头,还关心别人的事情?” “也许你见到过许多别人死亡的情景,”管阔看着她的模糊身影,道,“你以为你是最最不会在乎死亡的,但是你错了。” “你是杀人的人,却不是真正面对死亡的人,而我不一样。” “我这几个月以来,不断地面对着死亡,朝不保夕,突兀人的刀、苏印的刀、阿史那沁的箭、甚至北疆军的刀、长安人的刀……” “你的毒,还有你接下来的手段,都只是我经历的无数个死亡之中的一个,它可能比较危险,但是绝对不会是最最危险的。” “看来,管大哥,你还真是喜欢上这种感觉了,好有趣哦。”云彩掩嘴轻笑。 “小雅姐姐已经死了,就算她不死,我也带着她一起过来,那么她也会死在你的面前,我既然做了,那么就不能够留下任何的危险,相信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的。”她说话的时候还是笑嘻嘻的,就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一般,那种不在乎很寻常,寻常到变成了她日常的模样。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一朵毒花(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的“小雅姐姐”这一称呼叫得特别亲切,就像是一对亲生姐妹,但是她所说的话,却是让人生出了一股寒意。 管阔许久都没有说话,他可能是应该悲伤的,虽然他和小雅认识并不多久,但是是这一段时间极少数可以好好说话的人,他曾经叫小雅不要再来了,但是她坚持了,并且和他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但是最终,对方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然而,大概是他现在的处境,还有全身的痛楚,让他就连悲伤都难以静下心来产生,这让他更加痛苦。 他不会期望小雅还能够活着,因为他很清楚,正如同云彩所说的那样,云彩既然这么做了,那么就会做好这一切。 “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在还有些力气的时候,大呼小叫让那些看大狱的人过来救你呢?”云彩歪了歪头,不急不缓道。 “你既然这么镇定,而且还不急于杀死我,那就说明你正有着绝对的把握,我就是呼喊都没有用。” 管阔的喉咙开始变得酸涩,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情绪缘故,还是毒物的作用。 “看来,他们说你是傻子,还真是骗人啊!”云彩喊道。 “嘻嘻嘻,管大哥,对不住喽,”管阔听见她再一次嬉笑了一声,道:“本来的话,念在我们这么多日还聊得挺开心的份上,我是准备直接毒死你的,让你留一个全尸,现在你就喝了一小口,死不了啦!” “我要进来杀你啦,管大哥,你准备好了吗?” 她的这句话毕,管阔浑身的出汗更快了,但是并不是因为药里的毒,而是因为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那碗药,只是让他难受,并且有些彷徨,直到现在,才是冷飕飕的死亡气息从体外的四面八方袭来。 他知道,接下来,他是真的要死了,只是他不明白,云彩说要进来杀自己,她怎么进来,难道她解决了外面的狱卒,拿到了钥匙? 那种危机感刺激着他的全身,体内猛然一激荡,一股诡异的气息缓缓运转起来。 运气法在这危急时刻,居然自动运转了起来。 体内的气息运转一周,再传送到体外,紧接着体外的气息又进入体内,循环往复,因为没有他的特意催动,所以非常缓慢。 他的眉头紧皱了一下,又舒展开来,他听到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然后云彩那丫头身上的香味似乎近了一些。 他沉重压抑的心情因为运气法的运行而得到缓解,体内因为中毒而带来的疼痛感似乎也减轻了不少,一种强大的信心渐渐回归,他像是寻找到了在苏印的刀下、阿史那沁的箭下求生的那种坚决。 那是真正的北疆之血,他都结结实实地经历过了,今天在长安有这么多人护着他,若是他还是死在了牢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气息顺着筋脉运行着,在许多地方凝滞了好几分,他知道,那是扩散开来的毒素,虽然这些毒很强烈,但是正如同云彩所说的那样,他只喝了一口,他中的毒虽然杀伤力特别大,但是却不致命,他还有救。 尤其是在他还拥有着运气法的情况下。 他坚信,驼背老金等人,在遇到中毒的情况下,一定能够借助神秘运气法的力量化解危机,虽然不一定能够解毒,但是应该可以缓解许多,最起码可以保住小命。 云彩已经做出动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抓紧时间。 他顶着那些凝滞的地方,用气息不断冲击,他的体外隐隐有一股风在涌动,因为光线的昏暗,看不真切。 他感觉像是过去了许久许久,他的汗水不断流淌,但是他在体外却仅仅过去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他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而云彩的香味越来越近了。 并不是用钥匙开门的声音,他的视野依旧很模糊,再加上光线的原因,什么都看不清,他不明白这个歹毒的丫头到底在做什么。 随着气息的迅速冲击,毒素顺着筋脉被逼着流淌,他的右手手指升得笔直,向下低垂。 深色的液体顺着他胳膊上面的毛孔缓缓渗了出来,沿着手指滴落而下。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毒似乎排出来了一点,他的眼睛也依稀可以看见一些东西了。 当他看到眼前的情景的时候,禁不住大吃了一惊。 云彩的身体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以一种奇怪可怕的姿势扭曲着,大半身体已经卡了进来。 那些公子千金们全部都用惊恐的神色盯着她,都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 …… 光总觉得它跑得比任何事物都快,可是它错了。因为无论它跑得多快,黑暗总是先它一步到达。 ——特里·普拉切特 大狱里面非常昏黑,光线难以破开,在其他的火光被熄灭之后,以及再一次到来之前,这里都会保持着这样的氛围。 在这样的光线之下,看到一个身体扭曲变形的人,绝对会惊吓一大片。 云彩一直以来脸上的嬉笑暂时消失了,她紧紧地蹙着细眉,也抿着唇,看得出来,施展这一手段,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痛苦的。 她杀过不少的人,那些人大多数都被她那天真烂漫的外表所欺骗,由此她获得了极大的利益,针对这些利益,她在施展这一功夫时所承受的痛苦,不值得一提。 管阔看着此情此景,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是他稍微用力了一下,发现全身的痛楚一下子全部涌来,又一股冷汗从后背涌出,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并没有行动自如。 运气法只是暂时缓解了他的中毒状态,而且这一时间太短,要想恢复行动能力,最起码还要好多个瞬间。 当此时,云彩那扭曲柔弱无骨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牢门里面,再作出攻击的动作,得不偿失,于是管阔稳住了身体,静静地站在那里,还在排出残余的毒素,同时借助运气法的力量恢复自己的体力。 他不知道云彩拥有着多么强大的杀伤力,所以他准备掩饰自己恢复了稍许的现实,尝试出其不意。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花易落(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云彩的那些手段太过骇人,即使是那些公子千金们明知道她是他们的人,却还是被惊吓过度,再也没有快意的神情,也不敢出声,三三两两地靠在一起,警惕地注视着那一位柔弱丫头的背影。 笑容再一次爬上了云彩的脸颊,她伸出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展颜道:“哎呀,管大哥,可累死我了,是不是感觉现在特别的痛苦?把那碗药打碎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说看,要是你全部都喝下去了,何必还有现在那样的麻烦?” 她盯着管阔看。 管阔没有说话,他就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勉强站立着,不断喘着粗气。 云彩看到,管阔的额头上全部都是豆大的汗珠,整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煞白无比,毫无血色,衣服也是紧紧地贴着身体,看来应该是汗湿了。 她围着管阔转了一圈,管阔没有任何的动作,她确信管阔的视觉已经彻底瘫痪了。 “都有些谁?”管阔开口问道,他的嘴唇看起来干涩无比。 “在你临死之前,云彩会告诉你的。”云彩转了一圈,回到了他的前面,把小手背到身后,踮了踮脚尖。 “猜猜看,我藏在背后的是什么,你又会怎样死呢?”云彩笑嘻嘻地问道,紧接着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哦,很抱歉,我忘了,你现在估计已经看不清楚了。” “算了,那就直接告诉你吧,那是一把剪刀,待会儿云彩会剪开你的肚子,剥骨抽筋,不要记恨我,那是别人吩咐的,我只能够照办。” 管阔知道,她绝对会这么做的,大狱里的其他人也是一样。 那些公子千金们大多数都说过,并且期待过将管阔剥骨抽筋千刀万剐五马分尸的场景,但是在想到下一刻自己的不远处便会真实地产生这一过程,还是都被吓傻了。 大概是因为云彩的突然露出真实面目,还有那些骇人听闻的手段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尤其是商垂柳文雨朦等千金小姐,更是娇容煞白,想看下去又不敢多看。 唯有纪晓光带着诡异的冰冷笑容,缩在角落里,朝着这个方向坐着,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以及表情。 那些老家伙们动手了,他此生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的希望,所以在牢狱生活里,亲眼见到自己一个想杀死的人被弄死,是一大快事。 管阔全身都没有任何的动作,体内的运气法却在疯狂运转,在导出体外的时候,却放缓了气息,不让任何人发觉。 能够排出的毒素基本上已经排除,剩下的需要以后的治疗,而今,他渐渐恢复着体力,随时随地准备着雷霆一击。 在这一刻,他下了一个决定。 在从前,他从来都只是被动着发动攻击,一并承受着,准备韬光养晦,现在却不了。 只要活着度过今晚,他要主动出手了。 所以他绝对不能死,他死了,父母会失望,也对不起丘镜山与驼背老金教给他的那些东西,更是会得到那些仇敌们欢欣的嘲笑。 云彩依旧带着那天真烂漫的笑容,缓缓往前靠近,她的脚步很轻很轻,就像是生怕打扰了那一片诡异的沉静氛围。 她的体香有着一种很特殊的味道,糯糯的,柔柔的,就像是水草轻轻地在水里招摇。 她近了。 她的笑容舒展开来,变得很阳光、很明媚。 管阔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她垂在腰间的小手里面,剪刀流利地转了一圈,随后微微抬了起来。 他体内的运气法猛然一滞,眼中像是闪烁出了一道夺目的光芒。 随着运气法的停滞,体内的疼痛感加剧,那种痛苦很强烈,根本不知道云彩到底使用了什么样的毒,他的肌肉似乎都要抽搐,青筋暴起,同时还存在着难以言喻的瘙痒。 陶秋的嘴咧了开来。 在这里,他是极少数想要亲眼看到管阔被开膛破肚的人之一,因为他曾经就对着一些被他掐死的猫做过这些残忍变态的事情,虽然把猫换成人可能会让他很不适应很不习惯,但是并不能够让他打消那种想法。 “小子,你终于要死了,只是可恨小爷我被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能够亲自下手……”他低声轻语了一句,露出来的白牙森然。 云彩的下手很准,第一刺,她对准了管阔的肚脐眼。 那里是人体的一个点,大概是第一刺选中那里可以让她有一种瞄准并且正中中心的成就感。 “刷——” 剪刀快得拉出一道流光,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闪闪烁烁。 她对自己下的毒很了解,她知道在中毒的状态下,即使不死,管阔也根本不可能看得清楚自己的动作,就算隐约看到了,也不可能作出防身的动作。 更何况,她会武功。 她的脸上闪现出了兴奋的神色,每一次利用表象接近别人,让别人信任失去防范,然后完成一场绝杀,都会让她产生成就感,那不仅可以为她带来许许多多多的利益,更是让她寻找到了人生价值。 她的前面,管阔的身体有过极短极短时间的一动不动,但是随后,身影却忽然虚幻了几分。 这在她的暗杀生涯之中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她的俏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但是紧接着便变为了凶残与坚决。 就算管阔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能够做出了动作,以她目光中看到的景象,也绝对躲不过这一刺。 “噗……” 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在这沉静的氛围之中显得很清晰,她很清楚地看到管阔的腹部被刺中,同时喷出一长串的血花。 没有如同从前一样刺中肚脐眼,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与此同时,她突然听到了“砰”地一声大响,然后是骨骼碎裂的“咔擦”声。 她惊疑不定地朝着发出声音的左侧望过去,看到管阔的影像很迅速地闪了过去。 一股剧烈的疼痛感无中生有,从左肩处开始,传导到了全身,她痛苦地发出一声嘤咛,侧头一望,看到自己的左肩处塌了下去。 (章节名是一首歌,我最喜爱的歌手唱的,自己作词作曲演唱,非常有才华,可以搜搜他其他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一十一章 花易落(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这一瞬间,她简直难以置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管阔非但还能够行动,躲过致命一击,还可以爆发出这样强大的威力? 那一声沉闷的声音使得周围的形势瞬间就发生了变化,商垂柳文雨朦龙飞等认为管阔已经必死无疑的人全部都震惊地望着那一个闪到大狱另一边的身影,脑中有些空白。 云彩捂着左肩,娇容因为痛苦而变得有些难看,她的所有一切暗杀的快感以及成就感暂时烟消云散,警惕并且郑重地望着管阔。 管阔靠在纪晓光那一侧的木栏上,左手捂着腹部,那里不断渗出鲜血,“滴滴哒哒”地滴落在地,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无比。 他的右手在颤抖着,就那样垂在那里,耷拉着,看得出来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云彩意识到,给自己的左肩造成重创的正是管阔的右手,在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力量打碎自己的肩胛骨的同时,自己也疼痛难忍。 但是她很难想得清楚在中了自己的毒的情况下,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强大力量会让管阔拥有着出其不意一掌拍碎自己肩胛骨的劲道。 痛苦以及现实让云彩的心情败坏了许多,她不再嬉笑着,也不再露出兴奋的神情,而是脸色渐冷,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管阔对着她惨然一笑,道:“你以为我在北疆面对千军万马,甚至突兀狼将以至于阿史那沁的时候,是怎么活下来的,运气?运气这东西会有一次两次,但是还会有千百次吗?” 长安的许多人知道他变了,但是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他和苏印的刀、他和阿史那沁的箭的故事,还有他在北疆战场的真实表现,所以今天这些理所当然的情景,在那些人看来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他杀死了苏印,他应该得到很大的光彩,成为人们眼中的英雄,但是直到现在,李显岳王独甚至陛下等很多人都对此讳莫如深,他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但是想来不会有什么恶意,更不会有抢夺他的功劳的意思,或许是出于保护他的目的居多,并且,如今让他回到长安,那一夜之后所有被强行打上的“罪行”陛下全部都闭口不提,还给了他许多的权限、做了昭武校尉,那已经是一种赏赐了。 “在你临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他道。 在刚才,云彩对着他说过类似的话语,在现在,仅仅过去了不多久的时间,他却反过来对着云彩这么说,此情此景,可笑,也不可笑。 “好可惜,”出其不意带来的震惊渐渐消却,云彩脸上的那种惊怒以及冷意缓解了许多,她眨了眨大眼睛,作出一副叹息的样子,道:“这么说来,我是不会知道这一秘密的了。” 管阔靠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虽然致命一击被他避开,腹部的一刺并不深,但是因为中毒的原因,他感觉非常不好受。 在现在,时间拖得越久,对云彩越不利,他不知道云彩到底动用了什么手段使得那些狱卒很难得知这里的事情,但是想来对方绝对不愿意时间就这样一直过去。 所以既然对方还没有动手,那正是他很乐意见到的情景,他不断运转运气法维持自己身体的活力,准备应对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云彩看着管阔,在依旧的笑容里面,充斥着真实的杀意。 这几天以来,她和管阔在一起经历了一些事情,也有过许许多多的交谈,她本身对管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观,完全就是任务以及利益使然,但是直到现在,管阔这个人的危险程度就这样袒露在她的面前,她是忽然之间产生了强烈的杀机了。 她不明白管阔究竟是怎样做到的、对方有些什么经历,而且她也知道管阔是不会告诉她的。 她把那一切好奇甚至可以说是难以置信藏在心里,马上杀死对方成为了唯一的信念。 她塌着肩膀,往前跨出几步。 伤痛很痛苦,暗杀生涯中,这时她第一次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势。不论是管阔的警惕,还是管阔面对她的毒的后果,以及对方所展现出来的实力,都是她在从前没有想象到的。 管阔紧紧地靠着后面的那些木栏,那可以让他在作出下一步的动作的时候有一股力量的支撑。 他不害怕背后的纪晓光会对着自己出手,一个是对方没有那样的心情以及实力,另一个则是对方不敢亲自出手,就像白章等人只能够玩阴的让云彩动手一样。 云彩身上的体香再一次近了。 管阔的心跳开始加速,他体内气息的运转也开始加速。 云彩把小手从左肩上拿开,忽然娇俏一笑。 她的身体往右前方猛地踏出。 她的速度太快了,就像是一道闪电。 管阔的神色一凛,身体朝着右侧一避。 一呼一吸之间,诡异身法启动,他的身体像是流云一般,“刷”地一下移位。 体内的毒素依旧存在,在这过程中,虚弱的身体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阻碍,他的身形在移形换位完成了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凝滞在了原地,气喘吁吁。 他的眸光下意识地朝着云彩移动的方位望过去,心中猛地一惊。 云彩之前朝着右前方的动作只是虚招,她真正的移动方位,正是管阔现在停留的地方。 方才管阔用右手攻击云彩的左肩,导致右手受伤,所以云彩的目标,本来就是他的右边。 在这一刻,云彩的所谓天真烂漫的形象彻底瓦解,剩下的是古灵精怪,甚至可以说是阴险狡诈。 云彩的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剪刀前刺。 管阔的瞳孔一阵紧缩。 秦杀在陛下的身边保管,他现在在狱中是赤手空拳。 云彩的这一刺,他不能接,或许驼背老金已经修炼到了运气法加身,可以赤手空拳扛住兵器的地步,但是他还差得很远。 但是因为误判,以及身体素质的问题,他很难避开。 在云彩剪刀刺过来的很短时间之内,他作了许许多多的打算,计算好了无数种自己不同应对之下的结果,最终作了一个决定。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一十二章 花易落(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云彩是杀手,是暗杀者,她面对的人,都是一面倒的受害者,但是他管阔不一样。 那一夜以来,他都是实打实的在生死之间摸打滚爬,他不怕受伤,也能够计算出自己可以承受的代价。 云彩的动作没有停,因为她的速度太快,她也来不及停止了。 只是她的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噗——” 先是她的剪刀直接刺穿了管阔的手,一直从手心刺到手背。 那鲜血纷飞的场景特别震撼,血水一直飞溅出去,溅出了管阔的牢房,到了纪晓光的脸上,也到了牢门前面的过道里。 一名千金发出了一声尖叫,这叫什么痛?这叫看着都痛! 但是管阔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痛苦,反而充斥着狠意。 对对手狠,对自己也狠。 伴随着尖叫,一股巨大的气流让云彩的秀发都飘舞了起来,看起来如梦如仙。 但是结果却一点都不美。 管阔的左掌中浩荡着极为恐怖的力量,运气法被运转到了极致。 他一掌朝着云彩的胸口砸了上去。 对,就是砸,是砸上去的。 “砰!” 云彩发出一声闷哼,身体直接就倒飞了出去。 那种闷哼听得左惊等人销魂无比,但是他们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哪怕在这先前他们无数次因为痛恨云彩和管阔的要好而想象过蹂躏对方的情景。 云彩的身体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娇躯抽搐了一下,秀首一侧,杏口微张,吐出一口血来。 她用看待恶魔一般的眼神看向左手紧紧握住右手手腕的管阔,嘴唇哆嗦着开口,却说不出更多来:“你……” 管阔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就像是一张纸一样。 云彩的那把剪刀还扎在他的右手掌心里,一直刺穿到手背上,鲜血“滴滴哒哒”地滴落在地,怎么也止不住。 今夜流的血比起和长安各府爆发冲突的那一天要少的多了,但是大概是因为中毒身体虚弱的原因,他觉得比起那一天要难受不少,他在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血过多而亡。 他看向云彩。 云彩本来以为他会被毒死,后来以为他会被自己几剪刀下去便刺死,再后来,知道了他拥有着古怪的实力,便作好了战斗一番的决定。 但是没有想到战斗进行得这么惨烈,这一点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但是这么快便结束了,她倒是没有想到。 管阔没有敢马上将剪刀拔出,剪刀的刃口和唐刀不一样,和吴钩以及突兀刀也不一样,现在老鹰等人都没有动作,贸然拔出来,他不知道会不会自取灭亡。 他往前几步,缓缓来到云彩的身前,并没有靠得太紧。 面对这种蛇蝎女子,他绝对不能够掉以轻心。 “管大哥,你想要杀了我吗,我还这么年轻,你怎么忍心?”云彩睁大了眼睛,看起来非常的天真无邪,也非常的可怜兮兮。 看着她的这副神情,管阔忽然间想到了那一位远方的姑娘。 她一身白衣,就像是小仙女。 她有些可恶,但是可恶得很可爱。 云彩的一切都是伪装,而她才是真正的心地善良。 陛下说过,见到过大海的人,是不会稀罕湖泊的。 见到过真正的天真善良,也见到过面前之人的翻脸无情,是不会再被伪善所蒙蔽的。 “罪恶,和年龄没有关系,”管阔道,“就像有些人天生是仙女,有些人小小年纪便成为了杀人如麻的蛇蝎,做了事情就得付出代价,这不是人所规定的,而是世界规定的。” 云彩忽然低了低头,抿了抿因为鲜血而变得特别鲜艳的红唇,嘤嘤地哭了起来。 “管大哥,我就要死了,对不对?”她问道。 “对的,就像你想要我死一样。”管阔的左手离开右手手腕,体内的气息汇聚到掌中,他知道,没有必要怜香惜玉,就像是对方不怜惜他一样。 云彩忽然轻笑一声,抬起了脸庞,上面依旧梨花带雨。 她诡异地一笑,道:“你难道就不知道,我全身都是毒,我的剪刀上也有毒吗,你没有感觉到痛苦,那是因为毒还没有发作,而现在,就是发作的时间到了。” 管阔的神情猛然一滞,刚才受到云彩的攻击,警惕着对方的动作,他的神情紧绷,于是忽视了许多的事情,如今被对方一提,他才猛然惊惧。 就在此时此刻,云彩动了起来。 那是非常猝不及防的一番动作。 她所做的一切都很突然,包括忽然点醒管阔她的剪刀上有毒。 这全部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研究过如何麻痹或者冲击别人的心灵,随后便是她作出动作的时刻到了。 管阔绝对没有想到云彩所说的剪刀上有毒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己应对对方的话题迟疑之后,云彩所作出的动作。 她一甩香袖。 就像是翩若惊鸿影。 很梦幻,很美,宛如宫中的舞蹈。 在之前,因为中毒的原因,管阔并没有看清楚云彩让火光熄灭时甩出去的到底是什么,甚至因为自己形势恶劣的缘故,都并没有去顾及到这一点,而这正是云彩的绝杀。 管阔的眼中,看到光芒乍现。 在这大狱之中,光线如此昏暗,但是这一杀机在这一瞬间却显得特别的闪亮。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体内的气息疯狂地涌出,大风让云彩的秀发再一次飘舞起来,宫裙翩翩,她秀脸上的泪水也在迅速地干涸。 云彩看着管阔的那些动作,以及扑面而来的大风,依旧很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但是她的眼中非常寒冷,就像是不带有任何的感情。 可能在之前她还有着巨大的信心,还有不菲的轻视,但是现在,她力求毫无失误。 出其不意,是发动攻击者一次很兴奋的赌博,但是却是被攻击者极为讨厌的一个东西。 云彩用剪刀上有毒来让他失神并且惊惧,然后发动突然袭击,堪称天衣无缝。 她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但是要论阴险狡诈完全不输纪晓光,甚至在杀人本能上,整个长安都很少有人能及。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一十三章 花易落(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周围的那些公子千金们看着那些化作万千重的模糊影像,全部都看呆了。 “砰!” “砰!” …… 几声大响,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结束了。 管阔的肋部出现了一个血洞,鲜血从那里面汩汩而流,但是他还站着。 云彩的身体已经腾空,脸颊绯红,看起来就像是娇俏的花。 管阔单手掐住她纤细白皙的脖子,将她的后背顶在了牢门上。 云彩双手抓住他的手腕,似乎想要挣脱开来,却是徒劳无功。 一切都结束了。 管阔完全没有躲开她的攻击,但是受的伤并不致命,然而她云彩却要死了。 “你的速度……为什么这么快……”云彩艰难地出声,惨然一笑,笑得很是苦涩。 “因为你背负的东西太多,所以你没有我快,”管阔道,“这是一个世界上最强的人告诉我的。” 他并不知道驼背老金的真实身份,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也知道了这么多,他几乎可以确定驼背老金的真实实力完全会是整个世界上最巅峰的那一批,就像丘镜山一样。 “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她问道。 “我想知道,都有些谁?”管阔逼视着她的双眼。 “我说过……”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在你临死之前,我会告诉你的,现在看来,你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管阔摇了摇头。 “你都快死了,我是离你最近的人,你可以对着我说很多的话,包括这些。” “那好。”云彩的嘴角忽然溢出一丝鲜血,她的脸惨白惨白的,看起来却煞是好看,那种好看很是诡异,但是真实存在着。 管阔的心头一颤,手上的力道不自禁地松了几分,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服毒。 云彩的身体落到了地上,却无力地向下瘫去,她歪着头,睁着那一双大大的眼睛,问道:“死后会看到什么?” 管阔摇了摇头,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可能在你看来,我很可恶,在其他的那些人看来,我是为他们做事情的蛇蝎,但是谁会天生愿意去做这些,你不知道我的童年,你也没有资格唾弃我,我是一朵花,一朵被毒浇灌的花,最后也就变成了毒花,这不是我的错……”她的眸光越来越黯淡,难过地咳嗽了一下,嘴角流淌的血更多了,就像是胭脂,美得晃眼。 “你们看到的那个天真烂漫的我,像是我的伪装,当看到我的毒辣的时候,就会对我的那些表象感觉到厌恶,但是其实,那才是我想要做的自己……”她失神地喃喃着,头歪得更厉害了。 管阔朝着她靠近了几步,蹲了下来。 她艰难地将秀首往前凑了凑,凑到了他的耳边,轻轻地说道:“白章……” 管阔又等待了很久。 这个名字之后,却什么都没有了。 他神情复杂地看向云彩,看到她的头彻底歪了下去,眼睛也紧紧地闭上,淌下两行清泪。 …… ……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西格里夫·萨松 大狱里一片死寂,火光昏暗。 云彩嘴角溢出的鲜血滴落在展开的宫裙之上,惨然美艳。 一切都结束了。 管阔的右手上依旧扎着那把剪刀,左手却捂着肋部,他静静地靠在云彩尸体的身旁,坐了下来。 鲜血的流淌变得缓慢了,体内的运气法依旧在运行,他的伤势虽然非常严重,但是并没有继续恶化。 他觉得自己可能会特别痛恨云彩,而不会有任何的怜惜心理,可是当听到对方临死之前说的那些话的时候,却心里面很难受。 云彩的确是一头杀人如麻的猛虎,但是她的心灵最深处,还是有着做一个善良的姑娘的想法,只是她因为许多的原因而做不到。 她有罪,但是并不是全部的罪责。 他的目光看向周围的那些在这一段时间里显得特别沉寂的那些人,尤其冰冷。 看到林林总总的那些情景,他们全部都吓傻了。 云彩的出手,令他们感觉到震撼,而管阔的最终胜利,更是惊吓到了他们。 在他们看来,今夜管阔会死,这是确定的,他们知道管阔一死,会造成比较严重的后果,再加上云彩的忽然身份转换以及出手的狠厉,所以他们害怕。 直到最后,云彩死了,管阔还活着,于是他们彻底恐惧了。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这还不死? 他们很清楚今夜的动作,和自己的家族有很大的关系,想必管阔也很清楚,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管阔的目光从他们每个人的身上扫过,冰寒刺骨,就像是秦杀刀锋。 “你看着我们干什么!?” 许久之后,缪府千金避开管阔的目光,整个娇躯都颤抖起来,她狰狞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受惊的猫。 管阔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目光渐渐转到纪晓光的身上。 纪晓光发出一声冷笑,同样什么都没有说。 管阔将目光移开,看向远处。 人影闪动,光亮升腾而起,熄灭的火,被再次点亮,许多急匆匆的人影奔跑而近,大狱里终于作出了动作。 老鹰的脸色非常难看,变成了酱紫色。 待到他看到躺在管阔身旁不远处的云彩的尸体的时候,怔了一怔。 “管校尉,你怎么样?”他问道。 “还好,死不了。”管阔道。 后面,匆匆忙忙的狱卒一连进来了十几位,简直可以说是兴师动众。 在今夜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难辞其咎,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管其他的事情了。 老鹰看到了管阔的伤势以及血水,回头喊道:“快,去请郎中,用最快的速度!” 狱卒们的动作很迅速,不论他们本身对管阔有些什么看法,他们都知道管阔不能有什么事情,单就今天而言,他们便已经不知道会遭受到怎样的罪责,若是管阔死了,他们相信陛下一怒之下可能会寻不少人陪葬。 周围一片纷乱,更乱的是人心,尤其是心中有鬼的那些人。 纪晓光和管阔两个人的默声不语与周围化为了难以言喻的对比鲜明。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一十四章 落尽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今夜所看到的事情给予了所有的公子千金们极大的心灵震撼,他们一直都没有把管阔放在眼里,直到今夜,才意识到了管阔的强大以及危险。 云彩的尸体被很快运走,郎中很快便到,一切都很迅速。 老鹰蹲在郎中与管阔的不远处,一脸专注焦急的样子。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管阔问道,他的脸色很苍白,直到现在,他才完全放松了下来,他知道,不管老鹰等人对自己究竟是怎样的看法,对方也不敢顶着陛下的意志明着对自己耍什么手段。 “守夜的狱卒死了八个,全部都被毒死的。”老鹰愁眉紧锁,沉吟了一下,看了看管阔。 “应该是被她毒死的。”管阔道。 他并没有明着指代谁,但是老鹰马上就明白了他所说的话。 “是我们失职,管校尉,很抱歉。”老鹰看着郎中从管阔的掌心里拔出剪刀,然后很迅速麻利地包扎止血,脸上闪过一丝沉重。 “宫里派来的人出现了问题,这一点你们绝难预料到,如果陛下发怒,我会为诸位解释的。”管阔道。 说完这句话,他凝神看了自己正在被包扎的手掌许久。 云彩说剪刀上有毒,他也非常坚信这一点,这才被对方打乱了心神,差点栽掉,但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这只是对方的阴谋诡计,自己当成真的了。 “管校尉深明大义,很感谢,新的京兆尹大人已经上任,雷厉风行,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想,陛下会将这件事情交给他调查,应该很快就会出结果。”说出这一席话的时候,老鹰心里面暗笑一下,当然这并不带任何的善意或者恶意,而是他明白,想杀管阔的绝对不会是什么阿猫阿狗,就算那一位京兆尹大人新官上任、雷厉风行,甚至真的是光明磊落坦荡荡,也根本就不会拿那些真正的推手们怎么样,最多是一些小人物被推出来受死而已。 管阔点了点头,他没有说其他的话语,老鹰寄予希望于那一位新的京兆尹大人,他却不这么想,他的心中有着很明确的打算,现在开始,他要主动出击了。 那名郎中把着他的脉搏良久,略微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紧接着又用银针刺破了他的皮肤,仰头在光线之中看了一会儿。 “管校尉体格健朗,伤势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似乎中了一种很奇特的毒,那种毒应该很厉害,只是很奇怪那种毒好像并没有怎么扩散,威力也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他道。 管阔自然不会就此多说一些什么话,只是挤出一丝笑意道:“只要没有什么大碍就好。” 郎中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却是没说出来什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起身道:“外伤不要紧,也没有伤到要害,在下这就回去写药方并且抓药。” 他看向老鹰,抱拳道:“大人,吩咐一位狱卒跟着我一起去吧,到时候抓了药再带过来。” 老鹰对着一个狱卒使了一下眼色,那名狱卒便跟着郎中离开了。 随着郎中的离开,整个大狱里面顿时就陷入了一种非常古怪的寂静氛围之中。 事情,这里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是谁都得装作被蒙在鼓里的样子。 时间已经到了半夜,在往常的这一时间段,那些公子千金们早就已经睡得死死的,可是如今,谁都睡不着。 他们很清楚那是自己的父亲等人动的手,并且已经准备好了之后的狂欢,但是令他们感觉到难以置信的是——管阔还活得好好的。 在某一种很古怪的氛围之中,他们开始害怕了,尤其是当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云彩的尸体被拖走的时候。 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感观会因为一件两件的事情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今夜之前,他们全部都用老眼光看待管阔,甚至就连爆发大冲突的那一天,也只能够产生很小的变化,但是今夜之后,管阔在他们的内心里,成为了危险的代名词。 他们并没有看清楚管阔是怎么打败云彩的,可是这一过程,他们都看到了。 云彩的恐怖,如果面对的是他们,会让他们感觉到绝望,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觉得回天乏术的管阔,却反过来让云彩死在了牢房里,这件事情,就像是天方夜谭一般,并且化为了他们的心理阴影。 今夜现在所有的平静全部都是虚假的,狂风暴雨隐藏在其中,就是不知道会波及到多少人。 “管校尉,你放心,今夜在这周围,会有六名狱卒死守着,明天一大早,我便会禀报陛下,势必要查出这件事情的幕后元凶,那名宫女的尸体,今夜便会送到京兆尹府衙。”老鹰对着管阔郑重其事地说道。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们称呼管阔为“管校尉”,只是因为陛下的关系,还有客套的缘故,那么现如今看到云彩被处理,在大狱里死了那么多人的情况下,管阔还活着,并且镇定异常之后,是真正的正视起了对方。 听闻此话,文雨朦朝着商垂柳望了望,眼中满是不知所措。 他们都很清楚今夜发生的事情会是哪些人做的,如果管阔死了,那么事情相对会简单一些,想必自己的父亲等人也早就计划好了解决的办法,但是管阔还没死,这个家伙不知道在云彩的身上有没有拿到什么证据,所以他们害怕了,为自己的父亲等人而担忧。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马上回到府里告诉自己的父亲兄长祖父现在发生的事情,但是却无能为力。 管阔点了点头,坐到了床沿上。 老鹰打开牢门,离开了。 几名狱卒神色警惕地候在外头,寸步不离。 管阔能够感受到周围许许多多人的目光,却仿佛未觉,他闭起了眼睛,默默地运转着运气法,等待着那名跟着郎中一起去拿药的狱卒回来。 在今夜,那么多人都见证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一线,他们依旧心有余悸,甚至可以说是忐忑到难以形容,可是管阔在事后却是镇定如斯,就像是前面的那些场景都只是家常便饭一样。 没有人说话,一个都没有,因为他们明白,他们想说的话不能够明着说出来。 管阔就这样坐着,像是一尊雕塑。 ……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一十五章 长安风雪(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天亮了。 长安的雪纷纷扬扬,宛如鹅毛在飘舞。 新任的京兆尹大人何同亮一夜未眠,眼睛略微有些浮肿。 最近一段时间,他为了上任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而且也办了不少的案子,那里面还有纪晓光遗留下来的,相当劳累,而昨夜所发生的事情,让他深感震惊的同时,根本就无暇睡觉。 他很清楚陛下对待管阔的态度,也清楚长安的那些巨头们对待管阔的态度,没想到那些人果然出手了,陛下的怒火是必定会有的,自己必须要严查到底,只不过,他要面对的,是长安的那些个巨头,他夹在中间,很不好办。 他有心干出一番大事业,可是当真正坐到那个位子上的时候,才发现这真的很难。 京兆尹大人处在这京城尴尬的位置,里外不是人。 清早的长安,一片寒冷,非常安静,暂时什么都没有发生,安静得不像话,但是在这其中,他感觉到了一丝战栗。 陛下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但是陛下的怒火还没有爆发,而且长安那些不消停的家伙们应该很快也会知道这一消息了。 “仵作怎么说?”何同亮看向身旁的那名亲信,问道。 “左肩碎裂,是被一掌拍碎的,胸口的骨头,碎裂的骨刺都扎到了内脏上,空缺处几乎出现了一个洞,也是一掌,脖子上掐痕很深,一只手。”亲信道。 何同亮皱了皱眉头,深深地感觉到了震惊。 “你会武功,也认识不少会武功的人,师父更是善大师,你怎么看那些伤势?” “要想一掌将肩头拍碎成这样,简直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我所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人拥有着这么强大的力量,我的师父实力强劲,可以造成很大的杀伤力,但是剑走偏锋,总体而言还是靠的招式更多,比如抓住破绽进行一些绝杀,赤手空拳之下,依靠蛮力造成这么大的破坏力,却是完全做不到的。”那名亲信抱拳道。 何同亮轻轻地“啧”了一声,禁不住道:“那管阔又是怎么做到的,这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那名亲信沉默不语,他也很惊骇,但是对于云彩身上的伤势,他完全就说不出来任何有见地的话语,因为那种境界,他压根就没有见识到过。 “那么那名刺客的死因呢?”何同亮又问道。 “中毒而死,是自杀。” “这么看来,就是从管阔的口中也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准备好了失败身死,这就说明他们准备得天衣无缝,哼,好大的把握!”何同亮冷冷地哼了一声,对那些明明白白可能会出手的老家伙们表达了严重的敌视。 “在那间民居里发现的宫女尸体,仵作又是怎么说?”何同亮又问道。 “同样是中毒而死,看两颊的伤痕,应该是被扯着脸颊,强制性灌下去的,这样很明显了,就是那名叫做云彩的宫女毒死的。”亲信道。 “宫女?”何同亮眼睛里面闪过一道光,道,“可不一定。” “大人查到了一些什么事情,和小的说说吧,可能会对小的办事有点用处。”那名亲信看着何同亮的眼睛,顿时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不禁问道。 “在这之前,给管阔烧饭煎药的应该是另外一名宫女,这一点,你们也知道了,大狱里的老鹰等人得到的消息是原来的那名宫女回去伺候敏妃娘娘了。我们因为昨夜夜深,没有敢过多叨扰陛下,不过却还是得到了一些消息,那名宫女这几日并没有伺候着敏妃,而是以家中母亲去世为由,离开了宫中,”何同亮看向亲信,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两处的消息并不一样?这可能可以解释,但是却很反常,事有反常即为妖,那是老祖宗教育我们的,经历了无数年月的检验,绝对不无道理。” “以大人看来,那名宫女现在也已经死了?”亲信问道。 何同亮面色非常严肃,点了点头:“是的,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想来,必死无疑,他们真是好手段,不留分毫,斩草除根。” 亲信点了点头,道:“那好,我会吩咐下去,寻找那一名失踪的宫女的下落也要同步进行,大人新上任便遇上了这等事情,这算是一种考验,我们绝对不能够失败。” 何同亮一笑:“这倒是无所谓,这京兆尹大人,做得我如坐针毡,要是破不了案,陛下一怒之下将我革职,最多成为北唐历史上做得最短的京兆尹,落一个笑话罢了。” “大人居然会如此想。”亲信有些诧异。 “破案是我的本职工作,定然要全力以赴,但要是破不了案,那些老家伙们和管阔之间,由得他们去。” 何同亮很明显和长安那些同气连枝的巨头们不在一路之上,他也不会对管清和有什么好感,由此对于管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临危上任,本来就被许多人把刀架在脖子上,这京兆尹大人,他做得很不习惯,战战兢兢的,不做也罢,只是暂时自己还在这个位子上,就得好好地办事情,竭尽所能。 亲信笑得很是苦涩:“大人,话是这么说,我们一定会与大人站在一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只是这个案子要是真要查清楚,可能很是困难,即使是查清楚了,恐怕也……” “这个再说,到时候一切都有本官顶着,实在不济,那就密奏陛下,让陛下处理那些事情,虽然那不一定可以瞒得了那些到处安排眼睛的老狐狸们,但本官就当是豁出这条命了!”何同亮道。 听到他这么说,亲信有些感动,他们家大人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这个性子,他深深地抱了一拳,道:“定然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你退下吧。”何同亮摆了摆手。 看着亲信离开的背影,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话虽如此说,他的压力好大。 ……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一十六章 长安风雪(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白章看着对面的那几张脸,脸色非常难看。 对面的那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的眼睛遍布长安,可能对于大狱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不是特别的了解,可是何同亮的动作,在出事的半个时辰之后就陆陆续续全部都知道了。 昨夜他们一夜未眠。 他们本来是为了等待事情成功的好消息的,可是等到的却是这个。 事情失败了。 现在轮到他们焦头烂额了。 不论做任何事情都会付出代价的,既然做了,那就是代价。 在天光亮起之前的黎明时分,外面大雪纷飞,一片漆黑,他们便相聚在了白府。 此行是为了商议最最重要的事情,比起等待管阔被杀的好消息还要重要,因为这可能会关系到某些人的生死。 陛下说过,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然不少时候,这一句话并不顶用,但是绝对不会适合今次。 陛下对管阔的态度,他们想不明白,但是就是那样摆在那里的。 管阔这一次入狱,是因为他们家的公子千金们,而陛下对于那些小家伙们的所作所为是感到愤怒的,他们却威逼陛下将管阔下狱,紧接着又发动了骇人听闻的暗杀,莫说陛下,就是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怒发冲冠。 陛下暂时还没有任何的声音,寂静到令人害怕。 “管阔没有死,那朵毒花的尸体落到了何同亮的手里,还有那名叫做小雅的宫女,另一名宫女的行踪他还没有查到,但是照这样下去,迟早会的。”龙且与的眼睛眯了眯,再睁大,再眯起来,那正是他紧张的时候情不自禁的表情。 这样的感觉,他好多年没有体会到了。 文月九看向商大人。 “商大人,”他的脸上满是戾气,那里面有责怪,但是并不深,事到如今,所有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那单纯的就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的表情,“你不是说那朵毒花万无一失,天衣无缝吗?现在那朵毒花没有完成任务就这么死了,许许多多的痕迹都没有被除掉,东窗事发之下,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我们不可能再下手了,何同亮的人正在调查,痕迹也无法派人去除,以那家伙的能力,迟早要查到我们的头上。” 周围一大片的大人物们全部都忧心忡忡的,何同亮的能力,他们很清楚,何同亮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站在何同亮身后的陛下正在推着那个人调查,何同亮必定会全力以赴,至于查出来之后……那就说不定了。 “要是索性推上去一个酒囊饭袋也就罢了,当初是哪些人举荐何同亮的?”白章冷冷地环视了一下周围一圈人。 有些人避开目光,但是并没有人去赞同他的观点。 不管何同亮如何,这里有谁人与之交好或者有利益问题,也或者厌恶这个人,何同亮暂时去当京兆尹大人,的确是那个时候最最合适的。 “这个不用多言,”龙且与道,“就算换了一个什么都查不出来的酒囊饭袋,也没有用,这件事情,陛下一定会誓不罢休,酒囊饭袋查不出,那就最多撤职查办了,到最后还是换上何同亮那样的人,躲不掉的,现在考虑的便是怎么应对这件事情。” “哼!”文月九冷冷地哼了一声,道:“龙大人,在此之前,我们是不是要谈谈管阔为什么没有死的话题?” 他对管阔的仇恨非常深,大概是他对女儿文雨朦的宠爱特别深,管阔不死,是他最最关注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很重要,这可能关系到以后他们面对管阔的决策。 周围沉默了好几分。 “我得到消息,没有任何人帮助他,在当时,大狱里,杀死那朵毒花,是他凭借一己之力的,这实在是骇人听闻。”许久之后,白章道。 他很快就要离开长安了,在这之前,他竟然还看到了这么多的事情,这让他很不安心,唯有长安稳定,他的青州刺史才会很稳定,所以这一次暗杀管阔,他出了不少的力气,现如今也是最最关注的人之一。 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得出来,白府依旧还有着不小的翻云覆雨的能力,或许这就叫底蕴。 “哼,白章,我看是你们白家的人没有能力吧,弄不到什么确切的消息,拿这些来糊弄我,”文月九冷冷道,“那个废物怎么可能会拥有这样的实力,商大人也很清楚,那朵毒花可不是闹着玩的,凭管阔一己之力就能够杀死她然后还活着?那样的话你们信,我可不信。” 文月九可能是这里最最轻视管阔的人,大概因为他对管阔的仇恨之深,轻视管阔可以让他获得某种心灵上的满足。 白章和文月九一起在长安这么多年,很清楚对方就是这样的人,淡淡一笑,没有回应,而是看向商大人。 “我们商府得到的消息也是管阔凭借一己之力就杀死了那朵毒花,这样看来,白大人所言不错,但是要想知道详情,只有等小女回来我亲口问她了,而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度过这一场难关。”商大人沉吟了一下,道。 商大人也向着白章的说法,文月九感觉很不舒服,可是他也知道在这里发脾气没有人会买自己的帐,只能冷笑一声,便不说话了。 “管阔没死,那么这一回事情就闹大了。”龙且与一脸忧愁。 “商大人,那朵毒花竟然会死在管阔这等废物的手里,这是你用人不当啊!” 被这么提起,商大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很难堪,他道:“那朵毒花没有什么问题,这一次,出问题的是管阔,他大闹长安大街的时候我们没有重视,现在悔之晚矣!” 悔之晚矣,他说得何其深刻,文月九不相信管阔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他商大人却是不得不相信了,结合那一天管阔在长安大街上的表现,昨夜也并非不可理解。 他们凑在一起,讲了许许多多,一直到了上午时分,居然一个都没有用早膳,看他们的神色,也没有得出什么完美的策略。 就在他们讨论着这些,看起来各府都很安静,很诡异的时候,长安被引爆了。 几乎就像是一呼一吸之间。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一十七章 雪景很美(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受到暗杀的消息不胫而走,而陛下的怒火,也就像是突然地倾泄。 各府公子千金们的行为,本来就获得了长安百姓们的不满,因为管阔是管清和之子的原因,让他们对那一件事情的态度有些古怪,但是对各府的不满依旧强烈存在着。 可是他们对管阔的敌视倒是被冲淡了不少。 而管阔被暗杀身受重伤的消息传出来后,渐渐有人愤怒了。 不管怎么说,不管管阔的身份到底是怎样的,最起码现在管阔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长安的事情,尽管从前也没有做过,再加上昨夜发生的事情,直接就让他们倾向了管阔一边。 陛下震怒、下旨,这一切几乎也是在同时发生。 把各府公子千金们下了大狱,虽然是因为陛下恨铁不成钢,但是到底还是有点下不去手的,他没有让老鹰给他们戴任何的刑具,就是关几天,算是仁至义尽,可是长安各府却铤而走险如此挑衅他的皇威!!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是出大事情了。 龙之逆鳞,不可触。 外面大雪依旧纷飞,虽然寒冷,但是雪景却是极美。 如同往常一样,茶楼里面聚集了不少喝茶赏雪的书生。 那些书生大多数都是穷酸少年,就算家境不错,也是郁郁不得志,由此,吟诗作对、琴棋书画,还有赏雪、赏花、赏美人成为了他们日常生活中可以冲淡现实的爱好。 大雪覆盖下的长安,各处银白,精致的建筑物在灰暗的天光之下,却显得分外妖娆。 在以往,茶楼里面必定是一片意气风发的舞文弄墨,甚至还会有稀罕他们才华的一些长安名美人的舞姿,但是今日,这些全部都没有。 出现的是一片愤愤不平的声音,分外高亢。 年轻人都心比天高,嫉恶如仇,尤其是这些郁郁不得志的年轻人,因为他们一无所有,于是也就不怕失去,甚至都不怕死,他们还没有品尝到利欲的味道,于是也就对那些利欲熏心之徒们分外看不起。 “雷兄,这一次,我的观点和从前完全就不同,在那些时候,管阔被下大狱,我们拍手称快,现在想来,实在是无的放矢、空穴来风,我们就应该抛开从前管府的事情,因为管府已经不存在了。从那方面来讲,和那些狼子野心之徒作对比,我觉得管阔反而是受害者!” “管阔本身不谈,”那名雷姓书生很明显是一位虽然不得志但是心高气傲的人,整个人腰杆挺得笔直,头也昂起来,摆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这一次,那群人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搞暗杀,简直就是骇人听闻,没有把我们北唐的王法放在心上,我估计,那里面,有些人本来就是管邢典的,知法犯法,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人,最最下贱了!” “那样的人处在那样的位子上,让真正想干一番事业的年轻人难于登天,长此以往,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又一名书生冒了出来,那名书生很明显想施展手脚好多年了,可能梦中自己都成为了人人称赞的大官,但是醒来却一无所有,于是愤愤不平,非常的不满。他可能很想说如此一来,北唐危矣,但是尽管他们很不怕死,也不会说出这么不吉利还会让陛下不高兴的话。 “此言甚是,此言甚是啊!”又有一名书生很明显对此非常感同身受,文绉绉地说道:“狼子野心之徒掌控朝政,其心不善,其行不善,此二不善在身,天下何善?” “少摆弄你这一套,”雷姓书生瞪了他一眼,端着茶走到木栏边,抿了一口,眯了眯道:“雪景甚美,此情此景,长安却一片乌烟瘴气,这些美景就这样被破坏了,甚是可惜,我觉得,我们一定得做一些什么。” “我们又能够做什么!?”那名做梦都想做官干出大事业的愤怒地举起双手,往前冲去,冲到了木栏边,咆哮道:“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是上位者,却搞暗杀、搞排除异己、搞阻碍有才者,难道是做一个榜样,让北唐人都学着去暗杀?若是陛下不严惩,实在是民心不服!” “昨夜的事情,他们必须给出一个说法,不然我们号召长安百姓们去各府门前大闹!” “对,就是去闹,数他们的罪责,批判他们!” “有什么用,你不怕被打死?三年前杨兄的新婚妻子被陶府的畜生给玷污了,他去理论,虽然行为过激了一点,怒砸陶府府门,但是最后却是被当作暴徒当场打死,最后事情不了了之!”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我们再容忍下去,那以后这种事情还会更多的,你看管阔受到陛下那么大的隆恩,他们都敢动手,要是换作我们,不还是人命如草芥?” …… 很多年轻人都无所顾忌,一旦老了,反而怕死了、爱财了、学会阴谋了,这大概是不少人的通病。 这些年轻人现在就是一点都不害怕会被各府的大人们听到,然后想办法让自己消失。 雪稍微下得小了点儿,街道上出现了三个人影。 其中一位给中间的那位撑着油纸伞,避着风雪。 中间是一位身材颀长的年轻人,容颜俊朗,丰神如玉,他穿着一身的貂皮大衣,看起来比起这些穷酸书生们尊贵多了。 这么久以来,他为陶府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获得了许许多多的利益,这件大衣是他得到的赏赐,是应得的。 他顺着街道,一路向前,最终停留在了茶楼下,走了进去。 不久之后,他就出现在了那些义愤填膺的书生们的背后。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刹那死寂,目光齐刷刷地朝着他望了过去。 他的脸上有些淤青,还没有恢复,但是他挂着迷人的微笑,便可以让无数怀春的少女沉醉。 时隔这么久,他再一次回到了这个地方。 他也是一名书生,而且是长安最最有名的书生之一。 他好久没有过来了,今天的到来,可能是因为雪景,那雪花飘飞,一片银白的景色真的很美,也可能是因为这里的那些曾经一同指点江山过的好友们,还有可能,是因为昨夜发生的那一件事情。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雪景很美(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诸位,我回来了。”他张开双臂,于是那一件貂皮大衣也就展了开来,就像是一头凌云在高天之上,有着伟大前程的老鹰。 在以往,只要他过来,像现在这样张开双臂,那些书生们便都会一个个地扑上去,与他见礼,仿佛尊重自己的兄长。 的确,他在这里最有才华,他们也最最为他而感觉到怀才不遇与可惜,他最受人尊敬。 但是今天,扑上去的却一个都没有,他们看向他的目光,很复杂,但是那里面绝对不会有尊重,甚至都没有任何的好感。 在三年前,这里不少人的好友,一个本来只要被伯乐遇见,便应该前程似锦的杨姓书生,就那样因为冲撞某一府并且“手持利刃”“妄想谋害朝廷命官”的“罪行”,而陨落了。 那一府,就是陶府,就是现在这一名长安最出名的才子效忠的府邸。 人们最痛恨的是效忠仇敌,尽管杨姓书生陨落这一件事情其实和那名才子没有任何的直接关系,但是作为心中正义感昂扬的他们来说,那是一种背叛。 “哼,哈哈!”雷姓书生大笑一声,接着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其他人,最后又将眸光看向那名才子,问道:“元大才子,你也知道回来?” 元三文的嘴角抿着笑意,道:“为什么不知道回来?” “今天的雪,恰到好处,是很好的一个赏雪的日子,赏雪的好地方有很多,但是对于我来说,这里是唯一的、最好的,因为有我的过去,还有我志同道合的朋友们。” “志同道合?朋友们?”一名梁姓书生讥讽地一笑,道:“我们可不敢和你做朋友,到最后狼狈为奸!” “老梁,你这么说话,真的是无的放矢。”元三文道。 他今天来,是有任务在身的,而不是来找骂的。 在这里,他的才学最高,人气最高,现在地位也最高了,他前途无量,但是这些酸书生又算什么,他们有什么资格这样对着自己说话? 在从前,他们要是这么说,他可能还会生气的程度不怎么高,但是现在,他不想去接受这些话,虽然在从前他们从来都没有这样对待自己过。 雷姓书生冷笑着:“我们这么多人全部都这么认为,难道,我们全部都错了?还是说,我们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元三文绕过他,来到桌前,自顾自地端起茶,优雅地抿了一口。 看着他的那一身貂皮大衣,雷姓书生越看越气,觉得这个人从外到内都是肮脏的。 元三文第一次去往陶府的时候,他们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他们全部都意气风发,誓要做一个光明磊落坦荡荡的君子,可是没想到,元三文竟然会投靠陶府这么一个在他们看来污水横流的府邸! 他们以为元三文会带领他们让整个北唐变为一个干净光明的地方,可是没有想到,他们之中最先堕落的,居然就是这个人。 太失望了,然后就会是仇恨。 或许是他们太年轻、太天真,根本就不知道那不是元三文堕落了,而是他一直就是那样的人,只不过因为管清和看不起他的人品,而一直打压着,那群人还信以为真以为他也是怀才不遇于是惺惺相惜,最终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我们和你不是同一路的人,不要玷污这里的茶!”那名脾气冲动的年轻书生一脸厉色,看到元三文就这样厚着脸皮,一点都不脸红地当这里像是自己家一样,气得脸色发白,马上就冲了上去,想要夺过对方手里的茶。 他的这一番动作看起来很小家子气,就像是一个孩子,可是恰恰很符合他现在的那种心情。 雷姓书生想要出言阻止,却看到,元三文身后不远处的那两名一直不声不响的陶府下人之中,其中一位动作迅如闪电一般往前一动,蓦地挡在元三文的身前,朝着那名冲上来的书生就是一脚踹了上去。 可怜那名书生气势汹汹,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发出一声惨叫,砰然倒地,一直往后滑行了很远很远,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你……元三文,你什么意思,你就是这么对兄弟的吗!?”雷姓书生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气得脸都变形了,虽然他们很不齿于元三文的行为,但是毕竟从前是好友一场,就算是对方变了,他也不认为元三文居然会这么对自己等人出手。 可是元三文真的变得他们一点都不认识了,就像是被换了一个人一样。 “兄弟?”元三文微微一笑,他轻轻地将茶放下,挑了挑眉,扫了雷姓书生一眼,道:“我是想把你们当兄弟,一起喝喝茶的,但是你们刚才说了,从前也说过了,要和我恩断义绝,一刀两断,那么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又有什么好说的?” “你狠,算你狠。”雷姓书生实在是被气得词穷了,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够为自己等人出口气,从而伤害到元三文,他的脸扭曲着,遥遥地指着元三文,却说不出更多有用的话语。 “元三文,你是个畜生!”一名书生走过去,一边扶起地上的那一位,一边愤怒地指着元三文破口大骂道。 元三文背后的那人冷哼一声,就要上去再来一脚,却被元三文给伸出手拦住了,他笑着歪了歪头,对着那名书生道:“我这么长时间不在,你们就变成这样子了,装,你们再装啊,你们不是很文雅很有才吗?现在呢,怎么装不起来了,直接就用脏话骂人了?” 他把头放正,俯视着那两名还没有站起来的书生,道:“我最最看不起你们的便是这个地方,你们不是没有能力,而是太装,总是以为自己很厉害,要等着别人求你们去出人头地,还口口声声这个不做,那个不做,某某大人喊我我会吐一口唾沫,你们算什么东西啊?” “这是人说出来的话吗,元三文,短短的几个月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从前的你呢,和我们一起坐而论道、为北唐的未来而思绪万千的你呢?”那名书生有些绝望地喊道。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雪景很美(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元三文的嘴角微微勾起,他像是闲庭信步一般缓慢地踱着步,扫视着那些形形色色的痛恨的目光,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我倒是弄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样的,你们的逻辑思维,在我看来,和管阔那个傻子完全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啊!” “阁下不知道士可杀不可辱吗?”雷姓书生很明显是由生气而彻底接受了元三文的真正面目,情绪稍稍平缓了许多,但是眸光却是非常冰冷,看得出来,他已经彻底将元三文当成了敌人。 “我刚才隐约听到了一些,”元三文渐渐踱步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看得出来这一回你们倒是挺同情管阔的,觉得他是一个好人,你们既然认同这种人,那么为什么现在我说你们和管阔异曲同工,又生气了呢?” “诡辩一向是你的强项,我们这里没人是你的对手,我就想知道,你今天过来,是想要做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是不无道理的。”雷姓书生很了解元三文的才华在他们所有人之上,要是“讲道理”,最后脸红脖子粗的肯定是自己,那就索性不和他辩论为上。 元三文看着他。 “我刚才听到了你们的话,我这一次来,就是要和你们谈谈刚才说的那些话。”他道。 “谈什么?”雷姓书生嗤笑一声,“谈谈你要大义灭亲和我们一同谴责陶府?” 他这句话一语双关,一方面就是说的那个意思,另一方面他们都很看不起诸如陶府那样的府邸,又说“大义灭亲”,意思是元三文认贼作父,无耻之极。 元三文依旧笑着,看起来也不生气,他从前和这群人一起痛骂管清和,来宣泄自己的被打压,觉得有那么多人支持自己,很不错,但是时间长了,他是越来越看不起这些人,觉得这些人一个个的都自以为是,很是迂腐,甚至可以说是特别的愚蠢。 这种人是不能和李择南比的,也不能和那些掌控北唐的老狐狸们比的,也比不上薛昭、比不上自己。 “你们自论是读书人,”他说道,“读书人是讲道理的,你们无缘无故把脏水泼出去,那是一种污蔑,若是你们执意不改,甚至还妄想把事情闹大的话,那么就得承受污蔑之后的罪责。” “污蔑?”那名刚才被一脚踹翻在地的书生此时此刻已经缓了许多,他被人扶着,面带愤愤之色地瞪着元三文,寒声道:“读书人自然是讲道理的,但是更重要的是要辨得清黑白,这一次是黑是白,人尽皆知,不是你们这些人做的,还会是谁做的!?” 元三文朝着他那个方向跨出了几步。 那名书生看着对方背后那两名默声不响的陶府下人紧紧地跟着元三文,面露畏惧之色,不禁朝着后面相应地退了几步,不明白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看到他的这副样子,元三文微微一笑,他看不起那些人,也在于此。 手无缚鸡之力,却还要死撑面子,实在是可笑至极。 “你以为这个天下是顺口说说便是事实?”元三文问道,“做事情是要讲究证据的,什么屈打成招、污蔑泼脏,全部都是没有用的,难道像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文化人,还会这么无耻,随口说说就可以给别人定罪?” “你……”那名书生明知道元三文是在信口雌黄,但是对方说得不无道理,元三文的确是这里最有才华,也最最善辩的,要是“讲道理”,这里谁也不是对手。 “北唐律法,无故污蔑诽谤别人,是要定重罪的,我此行,就是提醒你们一声,要是胡乱说话没边没际,但是却又没有证据,涉及到我们陶府,我们一定会禀报京兆尹府衙,让他们处理这件事情,若是因为京兆尹大人无暇顾及,陶府也很乐意效劳。”元三文看着那名书生,眼睛里面的轻蔑展露无遗。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雷姓书生冷冷并且怒气冲冲地盯着他。 他们没有什么翻云覆雨的能力,可是也想要为北唐出一份力,而且他们嫉恶如仇,如此,要想做成一些事情,那就只有如同元三文口中所说的那样“造谣生事”了,要是他们接受了元三文背后的各府的威胁,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什么都做不了,而且他们的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就是一个笑话。 但是真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怕死、不怕被打。 “没有威胁,只是善意地提醒。”元三文道。 他很清楚,这些书生表面上看起来无所作为,就是一群碌碌无为之徒,可是很能够引导长安舆论的走向,各府也很清楚。 他从前和这些人是在一起的,关系很好,所以他是和这些人交谈的最合适人选,因为大概他清楚这些人的心理状态尤其是弱点。 “你以为威胁我们我们就会屈服,向你们这种肮脏阴险的家伙们屈服?元三文我告诉你,你这是在做梦!” 被陶府的人踹过一脚的那名书生在今天脾气最大,也最最痛恨元三文。 刚才踹他的那名陶府下人面色一冷,冷哼一声,便往前跨出了一步,作出一副就要再次动手的态势。 那名书生和扶着他的好友禁不住再次惊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他们很愤怒于陶府的人,可是谁也不想被多打几次。 看到他们这副表面上很是不羁实际上懦弱无比的样子,那名一直都默声不响的陶府下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这些粗人,向来不信邪,只要能够用拳脚解决的,绝对不会用道理来解决,所以也最最看不起那些迂腐的号称最最正义的读书人,看到对方惧怕自己,别提有多高兴了。 但是元三文还是伸出手拦住了他,他毕竟也是一名文人才子,长安最最出名的书生,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他也不是很喜欢,他最喜欢的是把黑的说成白的,然后别人谁也说不过他,那很有成就感。再加上他毕竟和这些人有着多年的情谊,就这么胡乱把那些人打一顿,完全没有意思,更何况他很清楚现在长安百姓们对各府的态度都很不善,要是再传出什么陶府恃强凌弱无故殴打书生的话题,迟早会逼着百姓们冲撞各府扔烂菜叶,现在的陛下肯定正在发怒,正愁暂时找不到理由和证据拿各府开刀呢!所以那些读书人们还没有主动出击的时候,就最好是静观其变。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长安风雪(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虽然元三文也是读书人,但是长安大多数人都是对他比较尊敬的,再加上已经被安排保护元三文,所以那名陶府的下人很听元三文的话,往后退了下去。 “好了,我的忠告就到这里,”元三文望了望远处银装素裹的雪景,很是陶醉地眯了眯眼睛,“雪景很美,需要好多赏雪的人,要是到时候少了几个赏雪人,那可实在是太可惜了。” 雷姓书生等人脸色铁青,这个元三文在临走之前的这句话,是今天最大的威胁,几乎可以说是说得很是露骨了。 “我走了,既然不欢迎我,不把我当好友了,那么就再见,我的忠告希望你们记住,我可不希望我上面所说的那番话成为事实。” 他整理了一下貂皮大衣,步姿文雅,身材修长,配合着大雪纷飞的美景,看过去,实在是美不胜收。 与之对应的,是后面面色难看的一干人等。 他的背影从拐角处消失,那些人的目光长久地盯着那里,谁也没有出声。 大雪纷飞,很快就要除夕,可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因为很多不好的事情,长安的许多人也都心情很不好,这似乎昭示着下一年可能不会是一个好年。 “哼,这个小人!”那名被踹了一脚的书生啐了一口,“从前实在是看错他了,我们居然和这种人称兄道弟指点江山推心置腹这么多年!” “想要威胁我们,简直就是做梦,我们这么多年以来,什么时候对着那些阴险的家伙们低头过?”扶着他的好友道。 “昨晚的那件事情就是孩子都知道是那群人做的,我们绝对不能够屈服,为杨兄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又是一名书生高呼。 “雷兄,你怎么看?”一名书生道。 在元三文为陶府卖命之后,雷姓书生成为了他们之中的主心骨,许多事情,他们都喜欢询问他。 雷姓书生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元三文离开的那个拐角处,冷哼一声道:“如果我现在叫大家屈服,听他姓元的话,对那些阴险的府邸低头,大家会愿意吗?” “那样子我们都会看不起你!”一名略胖的大大咧咧的书生直截了当道。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雷姓书生抬起头来,一脸傲气,看着灰沉沉的天空,“我们做我们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管那个小人的威胁,这长安,陛下还在看着,百姓们也在看着,各府昨晚所做的事情已经让所有人愤怒,难不成,他们还敢动手,杀死我们几个?他们就不怕被长安百姓们的唾沫给淹没吗?” “不要惧怕,以今天看来,是姓元的他们反过来怕了,他们害怕我们,我们的勇气。” “如果真的像那个小人所表现出来的一般对我们不屑一顾,他还会亲自来一趟提醒提醒吗?今天他过来,就代表了他们不敢动我们,也害怕我们对付他们!” “雷兄说得好!”雷姓书生的一番话一个是分析得头头是道,另一方面抬高了他们的影响力,也正符合他们的心意,让他们的豪情壮志瞬间就点燃了。 “让我们抨击他们,叫那些阴险的府邸们受到应有的惩罚,为杨兄报仇!”一名书生大声喊道。 …… 雷姓书生朝着四面八方招了招手,那些人全部都识趣地靠了过来。 “我们应该如此如此……” 他的声音很小很轻,只有周围的一圈人才能够听到,虽然他们壮志昂扬,可是要想对付长安各府,还是得小心翼翼万分。 雪下得更大了,四面飘飞,掩盖了元三文来时的脚印,甚至还有回去时的脚印…… …… …… 第二日。 雪停了一个时辰,外面堆积得更厚了。 各府的下人们兀自低着头清扫着门前雪,心里面都窝着火。 因为过往的长安百姓们大多数都用那种愤恨的目光看着他们的府邸,尤其是像是出头鸟一般出来清扫大雪的他们。 各府的密室之中,大聚会已经结束,但是三三两两的大人物们却还是在聚集着。 白府的密室内,除了白章,还有着两位大人同样在里面,不远处,还坐着紧张与仇恨共存的白云里。 白云里的心情非常不好,他曾经非常相信自己的父亲翻云覆雨的能力,虽然在这一年里因为自己的愚蠢,那种不败神话破灭了。 但是在昨夜之前,当他得知各府要对管阔动手的消息之后,那种高枕无忧,只需看戏就可以舒畅心情的感觉再一次发生了。 以他看来,各府齐动,还没有办不成的事儿,管阔就是热锅里的蛤蟆,根本就跳不出来。 但是他猛然得知,各府的动作失败了,就快要东窗事发了,几乎是震惊无比,紧随其后的就是愤怒,因为他忐忑了,他不镇定了。 各府的不败神话能力在管阔回来之后被一次又一次地打破,让他忽然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这么多年以来,他在长安长大,亲眼见到过无数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挑衅各府的权威,最后死无葬生之地的情景,直到这一年。 管阔,这已经不是不死老强,而是刀枪不入永生不灭了。 这都没死?这是他最最深刻的想法。 “白大人,虽然你就要离开长安了,但是你也明白,我们难过,你也会难过,而且这件事情你也参与了,要是查起来,谁也躲不掉,我们都明白白家的底蕴还在,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有所保留,还等着留到青州啊!”一名资历相对比较低的大人道。 他们和白章交好,虽然算不上是白章的门生,但是从前得到了白章许许多多的提携,可以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了。 “这件事情很难办,我已经今非昔比了,商大人能力滔天,为什么昨日离开之后,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的消息?”白章皱眉问道,他是越来越感觉不妙,但就是说不出来不妙在哪里。 对,的确,白家还有一些能力,但是现在他真的做不了多少,只能够寄希望于商大人龙且与文月九等人身上。 还有冠英将军。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陛下召见(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朵毒花是商大人一手安排,他们的推动相比对方要少得多,商大人对那朵毒花相应的应该了解得更多一些,然后在失败之后的扫尾也更多一些。 可是以他对这一位邻居的了解,就是觉得对方在今天像是有点不对劲,太过消停了,还有龙且与,也是。 这让他心里面很不踏实,因为等待别人来救自己的感觉很不好,更何况像面前这两位资历并不深的居然还过来求虎落平阳的自己,可想而知这两位的自身难保、靠不住。 这让他怎么能够不担心? 那两位大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其中一人道:“白大人,我去求见过商大人了,两次,都得知商大人很忙,抽不开身,甚至人都不在府里,弄得我很不安心。” 白章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个老狐狸……”他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居然就连他都焦头烂额起来,看来这一次的事情真的闹大了,就连他都不怎么好收场,这个长安,也不知道如何挺下去……” 他低着头自语了一会儿,抬了起来,转头看向那两位,突然问道:“我现在身份不便,很多事情都不好做,你们去见过冠英将军没有?” 冠英将军说过会给他们擦屁股,但是他们居然全部都失败了,他现在对这一位两朝元老的期待很大,那老东西是真正的老东西,要是说在密谋那一件事情的人物中谁的能力最大,应该就是这一位了,当之无愧。 那两位再一次相互看了一眼,还是道:“没有去见过,我们和冠英将军没有什么交情,品阶也不高,贸然前往,实在是不方便。”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白章终于忍不住摆出了从前的秘书监大人的姿态,有点责备的意思道,“还管这些事情,这一次陛下发怒,百姓中传得特别难听,一个弄不好就是满盘皆输的结局,实在是马虎不得,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两位倒是并没有怎么在意白章的态度,一个是真的像白章说的那样,现在还讲究这些,不是时候,另一个他们正是因为把白章当成主心骨,才会寻过来,自然也就不会在乎对方真的摆出主心骨的态度,对方的秘书监的确是挂了,不代表脑子残了。 “那我们便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冠英将军他老人家,前天夜里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任何的动作,心里面好不踏实,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人满怀心事地道。 白云里听着他们的谈话,也感受着他们的氛围,是越来越不淡定。尤其是看到他们这么束手无策的样子,在忐忑之余,有点想不太明白。 “难道失败了一次,就得要放弃?”他满心的不服,忍不住喊了一声,因为他实在是听得窝火。 “既然管阔那个傻子没死,那就再杀一次,还不死,那就第三次,多杀几次,杀到他死,看他死不死!” 他对管阔的痛恨何其深切,因为他们白府现在所有的遭遇全部都是因为管阔,他对对方恨之入骨。 “混账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白章看到自己的儿子又开始脑子一根筋傻病开始了,阴沉着脸呵斥一声。 “说得轻巧,你当是吃饺子,吃了一个不饱再吃一个,小孩子过家家吗?”对于自己的儿子愚蠢到如此,他实在是恨铁不成钢,“一个是现在根本就杀不了管阔,陛下正在看着呢,另一个是这么做岂不是寻死,你还怕何同亮查的太慢了查不过来?” 又一次受到了呵斥,白云里的脸色特别难看,把脖子往后缩了缩,不说话了,但是满心的不服气。 他并没有把自己父亲的话放到心里去,不过最起码已经很清楚自己觉得“举手之劳”的事情长安各府是做不成的了。 那两位大人和白章继续凑在一起讨论了起来,许久之后,白章转头,朝着密室门口的方向探了探,对着白云里道:“你过去看看是什么事情。” 白云里一脸的不乐意,可是却也没办法,这间密室之中只有他们四个人,没有任何一位下人,虽然他是白家公子,可是要说地位,这四个人之中最低了,这种事情,也只有他来做。 他走到密室门口,身影消失在了黑暗里。 一会儿后,他回来了,神色有些慌张,道:“爹爹,外面的人说,陛下召见各位大人,看起来气势汹汹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会不会是何同亮那个东西真的查出了一点?” 他自己屁本事都没有,从前是遇不到那些,现在遇到了多次那样的事情,根本就不知道如果没有父亲还有长安各府,自己应该怎么样去面对,所以一听“陛下”这两个字,腿都软了,被吓得不轻。 白章的脸色也瞬间就不怎么好看起来,包括对面的那两位大人。 看来,他们暂时已经无法去寻找冠英将军问问这一位老人家会采取什么措施了,最起码在今天什么都做不了,还得承受着未知的恐惧。 …… …… 长安百姓们的愤怒在发酵。 他们的情绪愈演愈烈。 可能他们并非真的对管阔情真意切,只是多年以来对各府不少行为的一种总爆发,单单的就是针对各府直接搞暗杀的那种无耻行径。 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长安各府大人们的车驾顶着周围的目光朝着皇宫的方向出发了。 从那一夜一直到现在,陛下的怒火虽然对着天下人表达了出来,但是应该是现在才真正地朝着那些巨头们倾泻。 龙椅的位置很高,因为阶梯很高。 陛下坐在那里,面色阴沉,冷冷地俯视着下方。 如果有懂得医术的大人胆敢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会发现从那一夜的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陛下的脸色不仅仅是因为愤怒而变色,还明显因为愤怒而很不好看,那件事情、那种心情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冲击。 他被气坏了,在他的北唐、他的意志之下,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人敢动手做这种肮脏的事情。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陛下召见(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冷眼看着人陆陆续续地进入,然后到齐了。 他的眸光从这一边扫到那一边,看看有没有哪一位做贼心虚没有到。 他看得出来,有些人的脸上有点忐忑,但是还有一些人…… 他的目光停留在文月九的脸上,看到对方一脸阴厉。 他又看向商大人,看到这一位像是很坦然。 他看向龙且与,发现对方微微歪着头,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他大致拟定了几个可能会做这件事情的人选,可是看到其中一些人各种各样的样子,倒是看不懂了。 这些人做了什么,又想做什么,他们不害怕不心虚吗,还是说,不是他们做的? 何同亮是他觉得能力比较强的一个人,今天的召见他并没有叫上对方,他也相信这一件事情对方不可能参与,不过目前何同亮还没有任何的结论,至于他在这么冷的雪天,还要召见这些人,无非就是因为生气,因为要发泄,还有便是点点其中那些很有可能下手的人。 “知道朕为什么要召见你们过来吗?”他环视了一下下方,开口问道。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面面相觑互相寻找心理安慰。 但是他们都很清楚这句话的答案,不管有没有参与进去的,也全都知道了那一夜发生的事情。 “叶叔匡,你知道吗?”陛下的目光看向他。 叶叔匡拱了拱手,声音有些轻微,大概是因为害怕,他也不清楚陛下为什么会第一个为难自己。 “知道……”他说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刚才不回答?” 叶叔匡沉吟了一下,但是多年以来的官场可以让他即使处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也能够发挥出来,所以不多久他便回答道:“因为知道得不完全。” “哦?说说看。” “臣知道陛下为了什么事情,却并不知道陛下召见我们过来要做什么,所以索性就没有说。” 陛下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怎么觉得叶叔匡和这件事情有关系,虽然叶叔匡不见得会对管阔有什么好感,他第一个提问,也是因为如此好开始话题。 看到陛下点头,叶叔匡稍稍松了一口气。 “文月九,看你的脸色那么难看,好像是知道点什么,你说说看。”陛下的目光“刷”地一下移到了文月九的脸上。 文月九很显然是心中思绪很多,被陛下忽然喊到,有点猝不及防,他往前几步,道:“陛下,臣不知道。” 陛下紧紧地盯着他,许久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却是越来越冷。 被陛下这么看着,即使是文月九,也感觉全身发寒,最重要的是他便是当事人,他的心里有鬼,虽然外面的天气很冷,可是他额头上的汗水还是情不自禁地淌落下来,那是冷汗。 但是陛下就是这么一直盯着他看,很长时间都不说话。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稍微低了低头,可是却并没有变得更低,而是脸色逐渐放松,那种坦荡荡,倒是颇有商大人的那种风范。 陛下不经意间稍稍皱了皱眉头。 末了,他冷笑一声,问道:“不知道?文月九,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朕看啊,你应该知道得是非常多的,比起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多。” 文月九闻听此话,脸上先是一惊,但是马上便变得悲愤无比,直接跪了下去,高呼道:“陛下,臣冤枉,若是有哪个小人污蔑了臣,臣不服气,是京兆尹何同亮大人吗?陛下,臣恳请和他对质!” 他说得那样情真意切,而且发自内心,还真的让陛下有些看不懂了。 一股怒火从心底产生,他的脸被气得有些变形。 他愤怒于那些人居然敢做出这等事情,也愤怒于自己一向以为自己很厉害,有先帝遗风,但是却很多事情都做不成,现实结结实实地打击了他,他现在在朝堂上,本来心中认定的那些罪魁祸首,却看不明白了,他忽然有一种无力感。 他“哗”地一声把案几上的奏折横扫了出去,咆哮道:“死不认账,谁做的,自己站出来,朕给你留一个全尸!你们这群恶狗,连朕看重的人都敢咬,是真的没把朕放在眼里,你们说说看,是要想做什么,想要造反!?” 群臣最最惧怕的便是现在这种情况,陛下发怒了、疯狂了,他一疯狂就有可能会做不计后果的事情,比如说管你无不无辜,先杀了再说。 如果管阔已经死了,他们自然有办法抵消这种恐惧,可是管阔还没有死,那么陛下一定会追查到底,到时候,陛下的愤怒,会结结实实地砸过来。 “陛下息怒!”徐敬义往前几步,看着龙袍因为挥舞而飞扬,俯了俯首,劝说道:“相信京兆尹大人一定能够不负众望,寻找出幕后元凶,让他绳之以法,我们都对何同亮有信心,陛下也一定要对他有信心。” 陛下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用一双冰冷的眸子看着群臣,最后停留在徐敬义的脸上。 徐敬义被他看得很不是滋味,可是却是昂了昂首,道:“臣恳请陛下保重身体,那些事情,交给我们便是了,何同亮大人的能力大家都很了解,绝对不会有什么漏网之鱼。” “这算是你的主动请缨吗?”陛下忽然问道。 徐敬义愣了一愣,一时之间并没有理解陛下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陛下见他不懂,继续道:“徐爱卿,朕相信你的忠心,朕也相信这件事情你肯定没有参与,你也说了这件事情交给你们便是了,这么说来,你算是主动请缨愿意协助何同亮把那群人给揪出来吗?” 徐敬义这一回是真的愣住了,他那么说,是不希望陛下太过生气,同时也是习惯性信手拈来的一种讨好陛下的说辞,可是没有想到陛下居然会对着自己说出这一番话来。 陛下看着他的神情,再一次冷了一些,问道:“你难道是想反悔?” 徐敬义的嘴稍稍咧了咧,脸色有点难看。 他又不是傻子,长安百姓们也全部都知道那一夜的暗杀会是哪些人发动的,他更是更加清楚,陛下现在这么任命他,是要把他放在火上烤啊!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联名上书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将会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 他惧怕陛下的怒火,同时也没有能力和那么多巨头闹翻,他应该怎么办? 但是看着陛下咄咄逼人的目光,他还是咽了一口唾沫,拱手道:“定然协助何大人把那些人给揪出来。” 他把何同亮先且抛了出来,也是一种狡诈,把自己的责任摆到第二位。 后面的商大人、龙且与等人终于是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是说不尽的话题。 徐敬义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而且对方比较倾向陛下,若是那家伙揪出几位来向陛下作投名状,也是不无可能。 他们都是一类人,都是可以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的人,什么朋友、同伴,只要和利益有冲突,绝对眼睛都不眨一下便会出手。 他们清楚徐敬义,正如同他们很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一样。 “好,”陛下看到徐敬义答应了下来,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徐爱卿甚懂得体会朕之操劳。” 他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坐到了龙椅之上,往后靠着,闭上了眼睛,也不说话了。 他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明黄色的雕塑。 谁也搞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一时之间气氛弄得有些压抑。 他看起来像是无话可说了,就连发泄都没有了,但是却并没有要让诸位朝臣退下去的意思。 时间不停地过去,即使是坐着,文月九等人也觉得自己累了。 外面的冷空气打着旋儿,袭进殿内。 短暂停了一会儿的雪又下了下来,纷纷扬扬。 陛下打了一个哈欠,睁开了眼睛。 他朝着身旁的那一位小太监看了一眼。 那名小太监似乎是迟疑了一下,随后到地上开始寻找起来。 刚才陛下一怒之下把案几上的东西全部都推在了地上,散得满地都是,现在他想要用的东西就在那里面,不知道到了哪里。 许久之后,那名小太监将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递给了陛下。 陛下淡淡瞄了一眼,确定就是那一张,手一用力,往前扔出。 “看看,”他道,“看到没有,你们做的好事,现在民心所向,可由不得你们了,你们之中的某些人或许并没有做这件事情,可能会很不开心,但是你们要恨,就应该狠狠地恨,针对那些做了事情的混账东西,至于那些罪魁祸首,你们就等着死无全尸吧!”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振聋发聩。 …… …… 陛下扔出去的力道倒是不小,只是外面的冷风袭进,纸张旋转了几下,却是并没能够飘得够远,最终掉落在了阶上。 徐敬义顿了一顿,往前几步,捡起纸张,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开始默声不响地细细看了起来。 陛下继续靠着龙椅,闭起了眸子,像是要睡着。 徐敬义的眉头看着看着,渐渐皱了起来。 周围的人并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只是看着陛下的态度,还有刚才说的那一席话,心里面不禁有点忐忑。 不久之后,徐敬义将那张纸递给了不远处的龙且与,没有说任何的话。 龙且与的眼皮跳了一下,很迅速地将纸张接过来,看得出来他有些焦急地想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文月九瞄了一眼陛下,虽然很想知道纸上到底是什么,可是却没有敢马上靠过去,只是盯着龙且与的神情看,欲图猜测到一些什么。 纸上的字很工整,也很俊逸,看得出来书写的人应该才华不小,最起码在这书法之上。 龙且与的脸色越看越难看,渐渐地攥起了拳头,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那上面真正值得阅读的内容并不多,但是最有价值的偏偏是那些并没有多少阅读意义的密密麻麻林林总总的字迹,还有手指印。 那是一封联名上书,由某位有才气的书生发起,后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是长安那些识字的百姓们的名字,手指印是不识字的百姓们的指印。 那上面辉辉煌煌写了一些东西,但是大多数都不重要,总结起来,就是两个意思—— 痛批阴险狠毒无法无天的长安各府,要求对谋划者严惩不贷。 要求马上放出管阔,而且对各府的公子千金们进行审问。 “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不听警告,还真来这一套!”他低喝了一声,像是生怕被陛下听到,但是又实在忍不住自己的愤怒。 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长安这么多百姓们随着他们胡闹,倒还真够胆量,也不符合常理,这样明着表达对长安各府的不满,在从前是很少有的事情,大多数情况下也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陛下因为距离的缘故,并没有听见龙且与的那一声低喝,可是文月九却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看到龙且与略微有些失态,文月九知道事情可能不是太妙,一等龙且与看完,便伸出手拿了过去。 他的脸色本来就很不好看,一脸的阴厉,待到没有看上几行,直接就杀气腾腾起来,强行抑制住音量,喝道:“元三文这个没用的东西是怎么办事的?那群穷酸小畜生们还可真是不要命,他们还真的以为我们不敢对着下手?” 其他的那些非常关注这一件事情的朝臣们不用多看,只需要看到他们两位看过之后的表情,便可以知道那上面的内容一定不妙,并且是非常不妙。 氛围因为这一张纸张的出现而变得非常压抑起来,看到过那张纸的人窃窃私语,渐渐知道一些内容的人也忍不住窃窃私语,没看到纸也还没有得到一些消息的人更是心焦,他们窃窃私语的内容是猜测那上面会是什么。 在朝堂之上这样窃窃私语对陛下很不礼貌,大多数时候也是不允许的,可是今日,陛下故意闭着眼睛,就让他们自己窃窃私语,讨论那些事情,看看他们的表现,同时计划着怎样处理实施暗杀行动的那些人。 许久之后,他睁开了眸子,俯视着下方,打破了那种氛围,脸上的杀气渐渐弥漫起来。 不少人都很清楚,在陛下登基以来,那是他最最危险的时刻。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出狱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徐敬义。”他寒声道。 徐敬义将思绪从纸上的内容移开,从位子上站起,来到前方,俯首施礼。 “好好协助何大人,尽快抓出幕后的那些畜生,给你们五天的时间,若是还破不了,你们两个就等着朕的处理吧。” 徐敬义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今天因为自己的失言,而让自己处在了两难的局面,这实在是他并没有想到的,可是事已至此,说什么也都没用了,他出声高喊道:“定不负陛下厚望!” 陛下冷冷地扫过下面那些人的脸,道:“你们一定很想知道等那些人被查出来了应该怎么处理吧?” 他冷哼一声,杀气侧露道:“斩立决!”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之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 …… 闭着眼睛,但是却感觉到了光线的明暗变化,管阔睁开了眼睛。 他算了算,自己这么困,也吃过午膳不多久,大概是在下午时分。 来的正是老鹰还有一干狱卒。 他神情复杂地靠近,来到牢门外,问道:“管校尉,身体好些了没有?” 郎中刚刚才走,于是管阔睡了一觉,一直到现在,要说身体,感觉真的还可以,要不是有运气法,他估计即使从云彩的毒下和剪刀下活命,想必现在也起不了身,更别提感觉好些了。 “还好,还好。”他说道。 说真的,对于管阔的实力,包括如今的恢复状态,老鹰实在是感觉难以置信。那一夜,他的狱卒死了好几位,那些毒何同亮的人过来验过了,只需要不多的量,便能致死,剧毒无比,有一位狱卒更是被暗杀掉的,根据伤势,可以看得出来手法老道,依照云彩那般的实力,如果不是结果已经被诸多人看到,根本没有人觉得管阔会活命。 但是管阔不但还活着,并且活得好好的。 这一两天以来,他不仅仅活得好好的,还活得让周围的那些公子千金们提心吊胆、恐惧非凡。 外面的所有动静全部都没有透进大狱里面,但是正是那种死寂让他们越来越不镇定。 他们很想知道因为那一夜的缘故,外面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样的事情,而自己这些人,还有自己的父亲、兄长、祖父会遭受到怎样的结局。 管阔没有死,那么他们就完蛋了,那是很多人都清楚的事情。 老鹰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挥了挥手。 后面的一名狱卒掏出钥匙,将周围所有人,包括纪晓光诧异的目光中,打开了牢门。 他们的这一系列举动,莫说他们,就连管阔都诧异了一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他们又想要做什么。 “管校尉,你自由了。”老鹰的神情依旧复杂。 此言一出,氛围再变,但是却依旧没有任何人说话。 陶秋的脸色变得狰狞难看起来,手脚也因为情绪的变化而有些蜷缩,身体在那边以一种非常古怪的姿势扭曲着,他可能是愤怒,但是同时又更多的担心自己的遭遇,觉得待会儿自己也可以出去了,所以虽然神态这样奇怪,却是没有说出任何的话来。 左惊阴沉着脸,扶住了陶秋的身体,恶狠狠地盯着那一位牢门被打开的人。 所有人都在看着管阔,管阔自己的神情也是愣住了一下,随后笑了笑。 “怎么了?”他问道,“我无罪释放,都不需要审问了吗?” 他这是一种调侃与嘲讽,针对的就是那些当初想把他给弄进来的人。 “你得感谢,或者也可以表示荣幸,”老鹰对着他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 管阔皱了皱眉头,正待要说话,却猛然听见不远处牢房里的龙飞喊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管阔把目光看向那边,看到龙飞的脸上充斥着惴惴不安,眼眸深处甚至还隐藏着惊恐。管阔出去了,老鹰又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一夜管阔并没有死,那么那些事情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老鹰看都没有看龙飞一眼,他本来或许因为忌惮各府的权势,对龙飞等人还是想要讨好一点,可是这么多日以来,他“伺候”这着这群小畜生,可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他们的禽兽本性,剩下的全部都是恶感,而不会有其他,外面发生的事情让他知道各府会有大麻烦了,即使到最后并没有大的损失,也必定会焦头烂额到没有心情因为自己对他们家公子的“冒犯”而修理他一顿。 但是看到管阔眼睛里面的好奇,他便说话了。 “你得感谢,你今天就能够出来,那是因为外面的千万长安百姓们联名上书陛下,要求将你无罪释放,所以我说你很荣幸。” 管阔怔了一下,随后喃喃自语道:“说实在的,的确有点荣幸,还有点不知所措……” 他依稀记得自己被发配边疆的时候,千万长安人把他骂出长安的情景,没想到时过境迁,那些曾经非常痛恨自己的人居然会联名上书,要求把自己给放出来,那是他绝难想到的。 “那一夜发生了那种事情,是在下失职,只不过,陛下只是打了老鹰几杖,老鹰很感动,那些暗杀背后的人,才是真正的罪无可赦,陛下不会放过这些人,长安百姓们同样也是痛恨这些人,并且同情你的遭遇,还认为你入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很值得,也很值得骄傲。” 这一席话,老鹰将外面的情况以及自己想要发泄的情绪全部都说了出来,让管阔愈发感动,但是却让周围的那些公子千金们颇有些心胆俱裂的韵味。 更何况,老鹰的这一席话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朝着那些人说出来的,就是看着他们难看的神情,都可以让他这么多天以来的委屈消散许多。 管阔这一次再一笑,很难得这是真正的微笑。 他的身体在那一夜表现得还不错,可是伤势以及中毒的后遗症很深,尽管老鹰带来的郎中在京城很有名气,但是他从床榻上下来,再行走的时候,还是有点颤颤巍巍的,得靠老鹰扶着才能够走得平稳。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不想死,所以……你们死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就这样不急不缓地和老鹰一同走出了牢房,“哐当”一声,牢门关上,一名狱卒把门锁好,跟在了他们两人的身后。 伴随着那一声关上牢门的声音,就像是一滴水落到如镜般的水面上,点出一圈涟漪。 沉浸在自己那可怕想象中的公子千金们,终于有人清醒了一些,齐刷刷地把目光望过来。 “那……”左惊艰涩地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地问道:“我们呢……” 老鹰瞄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有些戏谑,虽然并不深刻。 “等待京兆尹何同亮大人查出结果吧,最起码以后的很多天,诸位都必须要待在这里了。” 今天他的感觉良好,尤其是为自己所说的那些话,还有面对那些人的态度,这可以让他这么久以来的郁闷烟消云散。 看着这些小畜生们难看忐忑的神态,心里头简直是美妙极了。 “这些……和我们关不关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商垂柳的娇容煞白,戾气却又再上眉梢,看得出来她的心里面害怕无比,但是却要强行装出一副让人害怕的样子,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 “老鹰!”她直呼对方绰号,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花容也很是失色,“本小姐完全听不懂你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滥用职权,因为我们前一段时间点出你们的失职,大概是言语难听了一些,便挟报私仇!?” 他们是真的着急了,元三文送过来的消息虽然早就已经被销毁了,可是却改变不了云彩的出手是各府下的手的事实,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在长安城的那些大人们一倒,他们会很快有出头之日,只不过那一日很有可能便会是斩立决之日,若是现在马上就可以出去,倒还可以奢望一下在东窗事发之前和自己的父亲兄长祖父等人马上逃出长安,哪怕是到天涯海角,也总比出来都没出来便被砍了头好上许多。 就这么在这个再也待不下去的大狱里面一直待到砍头的日子到来,光想想就可以把他们给吓死了,不需要刽子手行刑了。 老鹰笑着耸了耸肩。 “随便诸位公子千金怎么想,在下实在不能够顶着陛下的怒火把诸位放出去,就算是在下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放了你们出去,可能陛下一怒之下就把你们那些冒出来的头马上就给砍了,得不偿失啊!” “清者自清,待到京兆尹大人查出真相,将那些人绳之以法,诸位自然能够出来不少。” 他特意把“不少”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因为很明显,要是真的全部都查出来,这里的人中,能够安然无恙的没有多少。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管那些人的表情,带着满足的微笑扶着管阔转身便走。 看着他们就这样离去的背影,商垂柳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张口想要喊出一些什么,却是什么都没能够。 她身后的文雨朦却开口了: “管阔!” 管阔回头,看了看他,摆出一副仔细聆听的样子。 文雨朦那个时候被他打出来的伤痕已经好了不少,虽然依旧有一些细微的痕迹,并且是永久去除不了的痕迹,可是早就已经恢复了以前的媚丽,除了因为这么多日的牢狱之灾,而显得脸色苍白,没有多少血色。 她一脸的怨毒之色,却像是因为愤懑以及略微的恐惧而长久说不出话来,娇躯有些轻轻的颤抖。 管阔歪了歪头,问道:“怎么样,文小姐,有什么临别赠言?” 他又加了一句。 “可能是我和你们的临别,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们和我的临别。” 大多数人都能够听得明白他这句话里面隐藏的那种意思,那是一种嘲讽,也是一种威胁。 “你别高兴的太早,”文雨朦抿了抿鲜红欲滴的唇,怨意喷发出来更多了,“和我们这么多府邸对敌,就算是有人护着你,难道你还以为你会笑到最后?” “你会死。”她几乎像是咬牙切齿一般诅咒。 管阔昂了昂头。 他的整个人都释放出一股强大的气息,确切来说是一种气场。 “我回到长安以来,”他道,“一直都是承受着你们对我的攻击,我回击了,可是却回击得很无力,也可以说我一直都在避退、忍让,可是那一夜的事情,让我打消了从前的那种想法,因为我的心里下了一个目标,既然躲不掉,那么就不应当只是迎接,而是应该主动出击。” “我不想死,所以……”他把目光从那么多人身上扫过,“你们死。” 说完,他转身便走。 后面的那么多公子千金们,形形色色的人,包括纪晓光,全部都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那是有史以来从管阔身上感觉到了最大的危机感。 …… …… 长安笼罩在一片惊涛骇浪之中。 风很冷,雪越下越大,似乎昭示着暴风雪的来临。 某些人为长安百姓们的愤怒以及不满提供了一种发泄的方式,最终他们的发泄到达了陛下的手里,陛下再倾泻给那些各怀鬼胎的各府大人们。 陛下的倾泻已经完毕,何同亮正在紧锣密鼓地追查着,而那些心事重重的朝臣们正默声不响地行走在去往宫门处的路上。 他们很快上了自己的车驾,又很快地远离了宫门,谁也不知道他们将要去做什么事情。 在行出一段距离,而行人渐渐稀少的时候,有那么几座轿子以及马车停了下来。 不久之后,再次前行。 龙且与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车驾,出现在了商大人的轿子里。 “商大人,想必你总该是对现在这样的局面有点准备吧?”龙且与问道。 在先前,朝堂上,甚至是在自己的府邸里,他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直到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其妙地神情缓和了不少,一点都看不出来忧愁的样子。 “并没有完全的准备,”商大人道,紧接着他又意味深长地看向龙且与,道,“我就不信你龙大人没有什么准备。”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长安阴暗之处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龙且与笑了笑。 商大人说并没有完全的准备,却并不是说并没有准备,这样便已经足够,只要大家都还活着,伤筋动骨也是无妨,依旧可以东山再起。 “我的准备不够好,可能还没有商大人你的好。”他说道。 商大人诡异地笑了笑,朝着龙且与招了招手。 龙且与凑了上去。 “放心吧,这一回,的确不能够躲掉,会有人死的,但是我们却不会出什么事情……” 商大人的声音非常轻微,同时越来越小,只是看龙且与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是诧异。 …… …… 陶府。 雪落梧桐,一片白,很美。 这美景再配合着俊美的青年,那就更美了。 元三文静静地站立在廊下,垂着首,恭恭敬敬地看着堂屋前面木椅里面坐着的那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那名老者的眼神里面充斥着暴躁与不满。 “元三文,你去见过那群不知死活的家伙了,却没有任何的效果。” 老者抬起浑浊的老眼,但是里面却充满了威势。 “太傅,三文早就说过,对付这帮人,这么做是不一定有用的。”元三文低了低头。 陶太傅的呼吸略微有些沉重,他抬眼,望向那纷纷扬扬的雪花,沉默许久。 他老了,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没有去理睬什么事情,可是一直到这一年春天里,管府那一夜的事情发生,却总像是产生了不小的变化,他忽然不安生,也不安心了许多。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站了出来,做了一些事情,虽然那些事情并不多。 “果然没用。”他说道。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元三文自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道寒芒,心神凛然。 “可是事情已经做了,现在……恐怕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他迟疑了一下,说道。 “谁说没有意义?”陶太傅冷笑一声,“对以后总会有点效果,省得这群人自以为是再做出点什么愚蠢的事情。” 元三文怔了一下,随后抱拳道:“太傅说得对。” …… …… 一名年轻人面带喜意地从一处占地极广的居所里而出。 这处居所的主人在长安鼎鼎大名,是一名妙龄的寡妇。 寡妇只有三十芳华,她的夫君是曾经拥有着无数店铺的富豪商贾。 商贾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还可惜死得早,死后把所有的财富全部都给了自己的这一位貌美如花的妻子。 寡妇的美貌以及财富吸引了无数形形色色的年轻男子妄想得到她的芳心,可是她却偏爱一位才子。 正是那位从居所里出来的,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那名年轻人和寡妇情投意合,早就可以成亲生儿育女,但是还是因为他的一种傲骨,他发誓一定要在自己获得功名之后风风光光地迎娶对方,在这之前,只谈情,不说爱。 只是很可惜,年轻人空有一身才华,却一直都碌碌无为,每每灰心丧气之时,都是寡妇给予了他信心,他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一直都坚持着自己的目标。 在今天之前,他做了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寡妇也对他表示了崇敬与爱意,所以尽管外面风雪依旧,他却是满面桃花。 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他的身后,一直都不超越。 他美滋滋地想着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在意到这一件事情。 他拐入了一条没有多少人的小巷。 马车也拐了进去。 小巷并不大,所以马车一进去,便堵住了。 年轻人还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可是马车却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了五六位蒙着面的壮汉,其中一位手里拿着麻袋,还有的拿着粗壮的棒子。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年轻人才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有些不在乎地往后一望。 一个麻袋就这样从他的头上套了下去,他的眼前一黑,心猛地一颤,知道麻烦来了。 “你们……你们是谁,想要做什么!?”他什么都看不清,慌慌张张地胡乱挣扎着,心里面害怕到了极点。 “砰!” 回答他的是结结实实的一棒子,剧烈的疼痛感使得他禁不住惨叫起来,身体也是砰然倒地。 这还只是开始,在这之后,棍棒、拳脚,如同纷纷扬扬的雪花一样,不停歇地倾泻而下,他的惨叫声越来越凄惨,也越来越大,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了。 那些人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位朝着其他人招了招手,他们陆陆续续地上了马车,很快便扬长而去。 …… …… 雷姓书生从长安大街上行走而过。 看着那些百姓们透过雕花窗对着自己的微笑,他十分满意,也十分自豪。 他在长安本来就挺有名气的,在那一天发动了联名上书,体现了他的胆魄以及学识,使得长安百姓们对他的印象更深了,他也愈发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虽然功名什么都没有,却是另类的一种声望。 他并没有任何的和别人攀比的意思,可是因为元三文的背叛,让他很希望自己能够尽快取代元三文在百姓们心目中的位置,不然的话,那就是他们那么多人的一种耻辱。 现在似乎进行得挺不错的,正在期望的过程中,符合预期。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那是他如今心情的真实写照。 一辆马车从他的身旁经过,他扫了一眼,有些警惕地认了认上面的标记,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马车很快行驶而过,他马上便自嘲地笑了一下,嘲笑自己的多疑。 他沿着长街一路前行,途中得到了不少长安百姓赞扬鼓励的神情动作,甚至还有怀春的少女对着他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沉浸在这种幸福之中,觉得自己冒着风险所做的这一切全部都很值得。 他就这样怀着极好的心情一路往前,朝着自己那穷酸的居所而去。 大雪纷飞,他的心里面却是很热乎。 但是当他来到自己居所之前的时候,却是愣住了,同时眼中出现了极大的警惕。 那辆马车正停在他家门前,忽然从上面跳下来几名壮汉。 …… ……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出城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些教训正在进行着,那是一种迟到的惩罚。 与此同时,引发这一切的主角出了大狱,来到了街道上。 外面明明天色阴沉,可是他还是觉得天光很是刺目,不禁眯起了眼睛。 长久不见外面的光线,令他很不适应,即使是如今的灰蒙蒙。 他的心中感慨万千,他被关了那么久,也经历了难以忘怀的一夜,最终还是看到了外面的真实景象,恍惚间如若隔世。 “小子,你还活着,真的挺好的。” 一个让他感觉到熟悉的声音从远处的街道上传来。 随之的,还有一个更加熟悉的马匹嘶鸣声。 他抬眼望过去,看到了一脸微笑的计光,还有那匹可恶的无迹。 时隔不多几天,再见到无迹,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有了那么一种如隔三秋的感觉。 根本不需要计光牵着,无迹化作一道白光,自己扑了上来。 看着那种气势汹汹的速度,管阔有些心惊,他如今重伤在身,可比不得从前,不论是身体的速度,还是抵抗冲撞的强度,都绝对会吃不消。 马蹄阵阵,在此时此刻,他忽然对这一家伙产生了想一脚踹死之的冲动。 他情不自禁地闭紧了眼睛,却猛然听到马蹄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像是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自己的身上蹭来蹭去。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不断套近乎的无迹。 心中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剩下的是感慨万千以及淡淡的温暖。 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上,有罪恶,当然也有让自己感觉到快乐幸福的东西。 计光牵着马,缓缓过来,从腰畔解下一把刀,单手握住中间,横着往前一送。 “拿着吧,物归原主。”他说道。 管阔笑了笑,从对方的手中接过秦杀,恍惚间感觉整个人都安心了许多。 这几日来,没有了无迹和秦杀的陪伴,总是觉得心里面空空落落的,尤其是云彩暗杀的那一夜,那种赤手空拳失去了从前的利器,变得弱小了许多的感觉何其深切。 秦杀在手,他可以面对任何的挑战,哪怕是回到北疆战场面对着千军万马。 老鹰看到计光赶到,拍了拍管阔的肩膀,便回去了。 “我是来接你的。”计光道。 “是晋王殿下吗?”管阔问道。 “还有陛下。” “就你一个人,又下着雪,冷冷清清的。” “怎么,还嫌不够,还是经历了一次暗杀,胆子也变小了?放心吧,有我在,又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他们胆子再大,也不好动手的。” “借你吉言。” “走吧。” …… …… 行走在长安街道上,管阔问了计光许多问题,也得知了不少的事情。 他现在还是应当去镇武将军府,出了那些事情,如今闹得这么大,没有人再敢闹事,各府自顾不暇。 在行出一段距离之后,他对着计光说道:“计将军,你自己先回去吧,我四处走走。” 计光斜视了他一眼,说道:“雪下成这样,你伤的不轻,还想到处乱跑,不怕倒下?” 管阔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计光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早些回去。”他说道。 管阔点了点头。 他牵着无迹,跨着秦杀,如同以往的很多时候一般。他循着记忆里的方向,一直向前。 沿途,他依稀可以感觉得到民居里面长安百姓们的目光,于是朝着他们招了招手,鞠了一躬。 不管这些人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不会对自己的善意,或者仅仅是面对长安各府的不满,都算是救了自己,这一结果无可辩驳。 他就这样带着微笑,一边走过,一边鞠躬。 人们隔着雕花窗望着他的身影,全部都默声不语,只是神情很复杂。 不知道是这么久以来,管阔变了很多,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人们一直都用傲慢与偏见的目光而误会了他。 最起码,他们觉得这一次的联名上书很值得。 风雪依旧,扬扬如昨。 他牵着无迹,沿着长安大街,一路朝着城门处而去。 城门处的城守虽然大开着城门,可是却顶着风雪严格地守在那里。 这么大的雪天,除了他以外,自然并没有别的人要进出城门,所以尽管如此,他们倒是落得一个清闲。 他的身影由远及近,落到了那些城守们的眼中,那些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在刚刚回到长安的时候,因为没有人觉得他还会有机会回归,所以基本上都认不出来他,可是这么多天以来,他所做的这一期,让他的辨识度再一次提高,整个长安,认不出他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算是这一场风暴的一个中心,他容易吸引大多数人的目光,而今他居然来到城门处,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一名将领右手把着腰畔佩刀的刀柄,缓步向前几步。 管阔来到他们的身前不远处。 “你要做什么?”那名将领皱着眉头问道。 “出城,显而易见的事情。”管阔微笑道。 “出城?”将领打量着他,在他的前面不断地踱着步,眉头就这样一直紧紧皱着,不松开。 今天他们如此警惕,那是因为长安出现了一些事情,当然大多数人进出城门都不会受到限制,只是那些事情因管阔而起,管阔的动作行为,特别是令人觉得不好解释的动作行为就令他们想不明白了。 当然,管阔本身的出城并不会受到什么限制,只是他们非常好奇。 “难道我不能出城?”管阔问道。 那名将领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身子往旁边侧了一侧。 看到他的动作,那些城守们纷纷让出了一条道来。 正如同管阔所问的一样,虽然他在这雪天出城很奇怪,再加上他是管阔,而不是有急事的百姓,那就更加奇怪了,但是他们实在是没有理由拦着他。 管阔微微一笑,上了无迹的马背,无迹的步伐小而急,速度却是并不快。 他就这样留下一道背影,离开了长安城。 …… ……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入宫(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长安城外五六里处,有着几片村庄,在这些村庄的附近,是一片坟地,周围村庄里的人常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在那里缅怀对逝去的人的哀思。 这些普通百姓们的葬地里面不会有多么值钱的东西,自然也不需要什么守墓人,但是在这附近却有着一间矮小的木屋,勉强遮风挡雨,里面住着一位守墓的老头。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可能是许多年前缅怀自己的亡妻。直到现在,住在这里,成为了一种晚年时闲来无事的度过余生。 他有儿有女,还有孙子孙女,全部都有手有脚,养着他,他也已经做不动了。那些子孙们只是每天轮流着探望一下他。 周围的村民也是时常过来看看他,和他说说话,也送一些东西,他也往来不拒。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里多了一位老妇人,那位老妇人很奇怪,她的动作非常麻利,就像是一位妙龄女子,她的眼神也是充满了精光,和垂暮之年的老头完全不同。 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刚刚快要接近四十岁,在数年前,她更年轻的时候,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老了。 老头并不知道她的过去,却知道了她的真实年龄,不禁地怜惜,对于老头来说,她就是自己的半个女儿了,于是算是收留了她。 她顶着风雪在坟地里面四处走走,将那些因为亲人远去或者家族衰落而无人管,最终变得歪歪扭扭的墓碑有些吃力地摆正,觉得这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不论长眠的人有着怎样的过往,都已经不重要了。 远处弯弯曲曲的小道上,一个人骑着一匹马,缓缓地接近,风雪里的景象,看起来有着一种很特殊的韵味。 他的肩头落上了雪花,就像是风尘仆仆从远方的边疆赶过来一般。 他看着妇人努力地把墓碑扶正的场景,觉得很是温馨,那是生活中的一种感动,于是微笑了起来。 但是他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局面,还有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微笑渐渐消失,叹了一口气。 妇人渐渐听见了微弱的声音,于是朝着他那边望了过去,待到望见他的身影的时候,不禁怔了一怔。 随后她有些欣喜地展颜笑了起来,柔声问道:“陛下放你出来了?” 管阔点了点头,从无迹背上下来,道:“是的,放我出来了,不过那些小畜生们可没有那么好的事情,一个个的都关着呢。” 妇人的神情稍稍沉抑了一瞬,低了低头,轻声道:“可惜那里面不会有姓白的那一个小畜生。” 听到她的这句话,管阔道:“可不能这么说,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妇人抬起头来,望着他的双眼,问道:“什么好消息?” “为你女儿报仇的时候到了。” 妇人眼中的光芒猛地一盛,先前的所有柔情以及安然全部都消失了,剩下的是经久不绝的滔天狠意。 “我……没有怎么明白……”她能够感觉到管阔是认真的,但是却实在是想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你可能听说过一些现在长安的景象,但是却并不是特别清楚。” 管阔走到她的身前,帮助她把暂停下来的工作——那一块墓碑扶正。 “现在正是绝好的机会,在从前,我没有能够放倒他们的力量,可是现在,想必想要弄死他们的罪名很多人就嫌不够,陛下肯定也正在寻找着他们长久以来的林林总总的罪行,如果风头过了,陛下的气也消了,长安各府的能耐开始展示出来了,那就变得困难了。” 妇人笑了笑:“谢谢你。” 管阔摇了摇头。 “我是为了你的女儿,同样也是为了自己,他们对我下杀手,我不能够一忍再忍,我决定主动出击了。” 说话间,他抚摸了一下腰畔的秦杀,整个人都呈现出来一种凛然的气势。 妇人却像是并不在意他的诚实,道:“这些我不管,我只知道,你要帮助我和我的女儿,那样就足够了。” 她的女儿已经死去多年,她今天的这一句话仿佛女儿就在她的身边。 管阔招呼了一声,无迹缓缓踱步过来,垂了垂马首。 “我扶你上马。”他说道。 妇人像是有些惊讶与不知所措:“我……跟着你走就行了。” “复仇的路很漫长,且行且珍惜,时间不等人。”管阔道。 他抓过妇人的手,揽起她的腰,将很不好意思的她扶上了无迹的背上。 她的手皮肤很粗糙,但是却很轻柔,她的腰也依旧纤细。 “你的女儿一定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管阔说道。 妇人的鼻子有些酸,道:“谢谢。” 管阔轻轻一跃,上了马背,依照妇人的要求,来到小木屋的前面,对着里面很是诧异的老头道了一声别,便顶着风雪而去。 五六里地,无迹很快,也很稳,转瞬即到。 他去而复返,回到了城门口。 当那些城守看到他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名“老妇人”,不禁纳闷了,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过他们简单盘问了一下,并没有问出什么,再加上现如今他们的严密,针对的是心怀鬼胎的长安各府,自然对这两位放松了许多,于是不多久之后,便放行了。 他就这样带着满心复杂的妇人,入了长安城。 风雪渐渐小了,最终又停了。 积雪没了马蹄。 长安人看着天光越来越明朗,陆陆续续地出门扫雪。 在这些情景之中,他载着妇人的身影化为了一种不合景的另类,很快便吸引到了许许多多人的目光。 他们都很奇怪那名妇人到底是谁,管阔又究竟想做什么。 雪后初晴的景象,映着那两道骑马游街的身影,像是一首诗。 长安人的目光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虽然心里面并没有任何的危机感觉,但是他们全都都觉得,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管阔带着妇人,一路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在这途中,他们需要经过很长的一段距离,于是这一景象,被许多人都看到了。 他穿过那些往日里最最热闹的地方,也经行处各处的府邸。 在陶府门前,他停了下来。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入宫(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元三文那颀长的身形在雪景之下更显俊逸,他被周围的那一名陶府下人撑着伞,正处在回去陶府的路上,此时此刻已经到了府门前。 当听到背后的马蹄声,又看见了那个人之后,他脸上优雅的微笑凝固了一瞬。 但是紧接着,却是再次绽放开来。 “见过管校尉。”他不卑不亢地施礼,就像是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一样。 他又不知死活地温声问道:“这位是?” 管阔歪了歪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元大才子,看起来,你应该像是刚刚做完坏事回来?” 元三文瞄了一眼一脸警惕地靠过来的五六名陶府下人,又看看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心里面稍稍安定了一些,神情愈发淡定,道:“管校尉,没有证据的指责,便是诬陷,我元三文敬你是一位校尉,却不会畏你。” “哦?是吗?”管阔笑了起来。 感觉着他的那种笑容,元三文难以自抑地遍体生寒,神情渐渐冷了下来,问道:“管校尉,你想做什么?” 各府的下人们都在扫雪,许许多多的人都看到了管阔,也看到了他元三文,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想不明白刚刚才从大狱里面被放出来的管阔究竟要做什么。 这个外表俊美的翩翩美才子,这么多年以来,做了不少的坏事情,他虽然并没有亲眼看到元三文出去做了什么,但是正如同那些城守质疑他这么大的雪天出去,像是神经病一样,他也知道元三文肯定是有“要事”在身,而在最近这几天,那些“要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最起码对他管阔而言。 没有撞见,算他运气好,但是既然撞见了那家伙刚刚做完坏事回来,不收拾简直是天理难容啊! 他轻轻地拍了拍无迹。 无迹的一双马目盯着元三文看。 被那一双铜铃般大小的马目盯着,元三文遍体生寒,整个人涌出一股极为不妙的感觉,但是脸上却是强装镇定地冷声道:“管阔,你刚从那里面出来,就又想进去了吗?” “那你呢?”管阔问道,“你刚做了坏事回来,难道就不应该进去?你不要忘了,我现在无罪,我的职责也并没有被陛下收回去,在入狱之前,我是做什么的!” 他的笑容在元三文看起来就像是坏笑。 “我有权和责任维护长安的和平!”他说得那么正义凛然,那种装#的样子特别的欠揍。 事到如今,元三文哪里还不知道管阔想做什么,直接往后退了两三步,对着陶府下人们做手势让他们保护自己。 与此同时,无迹龇了龇牙,动作了。 马背上的妇人发出一声惊呼,在她看来,方才无迹顶着风雪从坟地一直到长安的速度已是非常惊人,但是绝对没有现在那像是闪电一般速度的万分之一。 元三文往后退出两三步。 那些陶府府卫正面色难看地准备保护元三文。 周围各府扫雪的下人们面露震惊之色地全部都看过来。 无迹却已经来到了元三文的面前,高高地扬起前蹄。 元三文从前的所有淡定神情、优雅微笑,不会再有了。 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所有的风度、风采,都是个屁。 伴随着一声惨叫,元三文口吐鲜血地倒飞了出去,身体砸在了陶府门前巨大的石狮子上。 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身体,感觉肋骨断了几根,他的额头上汗如雨下,面色惨白地挤出一句话道:“管阔……你当街行凶,我要向京兆尹府衙状告你……” 管阔看着周围那些因为震惊而忘记扑上来和他拼命的陶府府卫。道:“证据呢?拿出来啊,元大才子,没有证据便是诬告啊!” 元三文惨然一笑,非常艰难地开口:“证据……会有的,我们……公堂上见……” 管阔正色。 他不是害怕,而是准备来真格的了。 “元三文,我并不知道你从外面回来,是做了什么事情,但是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相信那些不好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出来,我暂时没有心情和时间和你耗,不过等我做完了想做的事情之后,我会慢慢陪你玩,证据?就像你说的那样,证据总会有的,到时候那些坏事京兆尹大人查不出来,那就我去查,看我怎么弄死你!” “你们这些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的衣冠禽兽,既然你想玩,那我就用你们的方式玩,我要让你玩完!” 他说话的时候面色阴狠,让人心悸,他明白元三文那种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混蛋之奸诈,一定有可怜的家伙被他玩的特别惨,要是来真的,他就不信查不出来那些事情就是元三文干的! 元三文紧紧地盯着他,长久没有说话,虽然他能说会道,但是放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了。 管阔一拍无迹的马背,无迹带着他们扬长而去。 闻听到消息的各府的人纷纷从府邸里面出来,当看到管阔带着一名妇人,大摇大摆地在街道上策马的时候,面色都是一狠,又一凝。 在这一时刻的前前后后,管阔带着一位身份是谜的妇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在长安各处形形色色的人中传播着,产生了一些不同的版本。 只不过,谁也不知道那一名妇人是谁,管阔又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是传说,管阔带着那一名妇人来到了皇宫外面,留下了无迹和秦杀,便进去了。 在这个雪后初晴的白天,无数人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欲图抵消自己的危机,而这一诡异的景象,给不少人都蒙上了不祥的阴影。 …… …… 白府。 在群臣从皇宫里面被陛下痛骂,也看到了那一张联名上书出来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摆出了一副自顾不暇的架势。 在这之前是商大人龙且与等人忽然莫名其妙地暂时不和他联系了,现在是所有人都不和他联系了。 可是他毕竟和云彩那一件事情有着关系,他参与了进去,而且他白府还有着一些底蕴,在这危机重重的时刻,那些底蕴完全不能够有丝毫的保留,因为一个不慎,不仅仅会是满盘皆输,更是会死无葬生之地。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入宫(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白章不断地在屋内踱着步,白府的那些底蕴不断传来林林总总的消息,然后全部都进了他的脑子里。 白云里刚刚对着婢女调戏了一阵,又得知群臣从皇宫里面出来,却没有人和白府作任何的交流的事情之后,渐渐感觉到了不安心,于是也没有了继续的心情,就这样在堂屋之中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踱着步。 “父亲,事情真的会……如果一个不慎,我们白家就完了?”他看着白章晃了那么久,结结巴巴地忍不住问道。 那是他在从前嗤之以鼻的见地,可是现如今,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他是真的怕了。 “你说呢?”白章冷冷地道。 “商小妞他们家也做了,文雨朦、龙飞、左惊、陶秋他们家也全部都做了,长安那么多人都做了,就算是出事情,也是一起担着,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吧?”白云里虽然知道这一席话出来之后一定会得到自己父亲的斥责,可是还是没有忍住,因为依照他的思维,这些话完全就没有任何的错误,很有道理。 “你以为陛下那么生气,真的会把这么多府全都动了?”白章看着自己这个不肖的儿子,眼神里面充满着失望,“在这个节骨眼上,谁倒霉,谁就会完蛋,其他的人,只要熬过去了,便会高枕无忧,懂了吗?” 白云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因为他是真的没有怎么懂。 外面一名白府的人急匆匆地奔进来,下意识地抬眼望了一圈,道:“大人,管阔被放出来了,得到的消息是:他出来之后莫名其妙地出了城,又莫名其妙地带回来一名老妇人,最后去了皇宫,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白章的神情凛然。 在这之前,他获得了外面的许许多多消息,但是直到现在,他才得知了管阔的动向。 他提防的一直都是陛下,还有一些政敌,生怕会落井下石,同时计划着,做出一些他自己都没有多大把握的部署,压根就没有怎么在乎管阔。 尽管管阔从北疆回来之后很不正常,但是他还真的从来都没有忌惮这一家伙本身。 可是当得知管阔出狱之后的所作所为,他倒是有些警惕了,因为他弄不明白,对方到底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出城,接了一位老妇人,又入了皇宫,那些动作全部都莫名其妙。在从前,大多数人都会哈哈大笑着把这一切都归结为那是一个傻子的原因,但是现在却不会有人这么认为,要是真的这么认为的话,那些人自己反而就是傻子了。 他想来想去想来想去想不出来管阔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只是他的心却跳得特别快,那种空空落落的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许久之后,他无意识地扫过白云里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冥冥之中越看越想摔烂这张脸,具体原因,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 …… 管阔知道最近的陛下很心烦,身体也是越来越差,但是某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躲不掉的,就像那些人顶着陛下的意志也要杀死自己一般。 而且他相信,尽管陛下很烦心,但是陛下真的想弄死一些人,对于自己送上来的东西,陛下一定会很乐意地接受。 清理掉一些垃圾,陛下的心情相对应该会好一些,毕竟一个皇帝,不可能会喜欢下面的人都不听话的感觉。 雕栏玉砌,琼楼玉宇,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皇宫依旧是那皇宫,依旧美不胜收,在雪景之下,更美。 但是管阔却已经失去了那种惊艳的感觉。 尤其是不会有今年春天里迎娶广乐公主殿下时候,配合着夕阳红云时候的绝美光景。 这大概是随着长大,随着得到的东西越多,便也会失去很多东西吧。 以前的美好,再也不会有了。 但是妇人却是战战兢兢的,非常紧张地缩着脖子朝着四面八方张望着,管阔能够感觉到握着的她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她虽然从前远远地望见过这一大片建筑群的浩大轮廓,仿佛天上城廓,但是还真的是第一次有幸能够入宫。 若不是今天的管阔,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在有生之年会有机会能够进入这一方天地。 这种兴奋和忐忑共存的感觉,不是从小就在这皇宫之中长大的陛下、李惜芸、李显岳等人能够体会到的,一生一世都绝难体会到一次。 “我……你带我来到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妇人一脸的紧张兮兮道,先前的得知能够为女儿报仇而闪现出来的神采全部都消失了,她真的是又惊喜又害怕。 “难道你觉得让你待在民居里,再让陛下主动过来找你是合适的?”管阔微笑道。 “这话可不能乱说!”她惊惧地朝着四面八方望了望,赶忙道。 “你知道就好,陛下他老人家身份尊贵,要想见他,当然是我们主动来拜见,那么就得入皇宫,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管阔道。 “我的这件事情,寻找京兆尹大人就行了,你再帮我说两句,相信大人一定会严惩那个小畜生的。”妇人依旧惴惴不安。 “你已经去寻找过上一任京兆尹大人的,”管阔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种嘲讽的意味,“但是有用吗?” “听说现任的何大人是一个愿意为民请命的好官,我相信他会为我做主的。”妇人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从前的纪晓光,是她真正意义上“见”过的最大的官,那种“见”当然是相互之间说话交流,而并非一晃而过。但是她还真的并没有见到过陛下,也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见到陛下,就连做梦都没有。不论陛下被多少人诟病过,在她的眼里,陛下都是一个可怕威严的形象,就像老虎会吃人一样。 “何大人现在无暇顾及你的事情,我听说陛下给他限定的时间并不多,而且寻找何大人怎么会有陛下有用?何大人会考虑到很多的事情,长安各府都不是他轻易能动的,但是陛下不一样,陛下想动的人,不会考虑太多便会去动,只需要给他一个理由。”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入宫(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妇人没怎么听明白管阔的意思,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他们转过几个弯,穿行过几道回廊,又经过被清理过的池塘,受到了三位公公的指引,最后来到了陛下避寒的拢阳殿。 拢阳殿的外面,十几位御前带刀侍卫神情冷冽地望着前方,眸光很迅速地从他们的身上扫过。 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许许多多的暗卫,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看着那些带刀侍卫,妇人更加紧张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地紧紧握着管阔的手,身体像是要躲在管阔的背后。 “不要怕,你又没做什么坏事,你看看白云里那种恶人都不害怕遭天谴,你是好人,又怕什么?”管阔转头,对着她轻声道。 妇人微微点着头,却还是改变不了那种心态。 “你们板着脸,都把人给吓到了。”管阔对着那些御前带刀侍卫一笑道。 那些人没有心情对着他调笑,只是其中一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入宫是得到了陛下的同意的,无迹留下、秦杀解下之后,没有任何人会再为难他。 “陛下,管阔到了。”那名侍卫对着拢阳殿内禀报道。 管阔有些奇怪,在往日里,这些事情都是太监做的,实在没想到这些带刀侍卫也会掺和一脚。 那名侍卫把耳朵凑在殿门前听了一会儿后,朝着管阔和妇人招了招手。 待到他们接近,才很迅速地打开殿门,示意他们两位快些进去。 拢阳殿内有着很特殊的布置,暖哄哄的,不过他们绝对不敢让那些暖意逸出去太多。 外面虽然天气算是稍微放晴,可是天光依旧不是怎么的亮堂,待到管阔进入到拢阳殿内的时候,却是被那里面的光线弄得不禁眯起了眼睛。 一片金灿灿的光,不仅仅是四面的金碧辉煌,还有那些很特殊的火光,带来一阵暖哄哄的热度,很是惬意。 待到眼睛渐渐适应之后,他看到,殿内陪伴着好多位宫裙艳丽的宫女,全部都束手而立,恭恭敬敬,战战兢兢。 陛下正斜倚在龙榻上,微微闭着眸子。 一只白皙纤细的素手正搭在他的肩膀上,柔柔地按摩着,很轻、很轻,很惑人。 敏妃娘娘一身碧绿色的宫装,明眸皓齿,秋水为神,朱唇的色泽妖娆,端是百媚横生。 看到他们的到来,她微微蹙了蹙细眉,似是有些不喜。 和陛下待在一起的时光可以让她增进和陛下的关系,她当然很不乐意被人打扰。 不过很显然管阔并没有这样的觉悟,他想了想,想到了陛下一直对待他的态度,还有所说的那些话语,单膝跪地,道:“见过陛下、敏妃娘娘。” 陛下的眼皮没有抬,声音之中有些疲倦,问道:“管阔,你来了?” 敏妃看了管阔身后的妇人一眼,娇喝道:“大胆,见到陛下和本宫,还不赶快下跪?” 管阔赶紧拉了拉妇人。 妇人此时此刻是真的心里面慌张无比,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以至于就连跪拜都忘记了,被敏妃一呵斥,顿时就差点被吓瘫了,幸好管阔的力道足够大,让她好端端地跪了下去。她似乎是想要让陛下和敏妃饶恕她的不敬,却是因为紧张而显得语无伦次,谁也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陛下,娘娘,她第一次见到你们的尊荣,那不是不敬,而是太过难以置信,惊为天人,所以才会如此失态,这正说明了你们的气场。”管阔微微一笑道。 “管阔,你信口雌黄起来,还可真是和本宫印象中的不太一样。”敏妃语气不善道。 “臣说您和陛下被惊为天人,您却说这是信口雌黄,娘娘,这……臣实在是听不太明白。”管阔顺口道。 “你……”敏妃的娇容一变,她心中不快,她也不怎么看不起管阔,这才出言相讥,可是没有想到,管阔的随便一句话便让她哑口无言起来。 “你先出去。”陛下睁开了有些黯淡无光的眸子,声音也略微有些萎靡不振道。 他的嫔妃多得是,敏妃虽美,却远远不是最美的那一批,可是丘镜山却只有一位,由此他对管阔的态度不言而喻,在这之间,他自然不会有因为护着敏妃而针对管阔的态度。 “臣妾告退。”敏妃款款施了一个万福,风情万种,只是可惜陛下并没有多看她几眼,于是心怀不甘地退了出去。 管阔不易被人察觉地撇了撇嘴,这个敏妃虽美,却只是一个花瓶,自以为是,也看不起自己,他还反过来看不起对方呢,这个女人其实很蠢,大概上天很公平,给了她容貌,相应的她的脑子也就瓦特了。 陛下根本就不在乎敏妃生不生气什么的,他后宫佳丽三千,敏妃只是其中之一,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当他的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面的时候,才没有心情去理会她的心情好不好。 “管阔,你说给朕带来一个人,要朕为她做主,还说这只是罪加一等,朕没有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陛下问道。 他虽然看起来精神并不好,但是在妇人看来,他威严得像是一条龙,不,他就是一条龙。 “陛下想必很想把某些人下了大狱,可是现在却没有查出证据。”管阔道。 陛下瞄了他一眼,道:“当然,管阔,朕会还你一个公道,虽然朕在这之前并没有说,可是朕一直都摆在心里。” “臣岂敢。” “你就这么一直跪着,难道不累吗?” “和陛下说话,倍觉精神,早就忘了累了。” 陛下笑了起来,在最近这一段时间内,他的心情极为不好,能够出现笑容,实在是很难得:“你这个样子,让朕想起了从前和清和在一起的时光,朕总是觉得很轻松。算了,不说他了,朕有些伤感。” 管阔也沉默了几分,许久都没有说话。 这是他和陛下的一个心结,很难打开,害死他父亲的是陛下的儿子,管阔在心中发誓要杀死这一名皇子,陛下却绝对不会容许他杀死自己的皇子,但是他们之间现在却是很诡异地相安无事,甚至还可以说是在谈笑风生,这实在是不能够道破。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入宫(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陛下不能算是敌人,他首先应该弄清楚这一点,不然的话,他会变得举世皆敌,这天下都很难有他的容身之处。 如果判断错了敌人,不但会让自己死的很惨,还会让真正的敌人笑掉大牙。 “陛下,想必您很想快些把某些人给抓起来,但是却……”管阔说着,停止了声音,抬眼看了看四周。 陛下对着那些宫女们摆了摆手,道:“走,都走。” 妇人依旧在跪着,不敢说话,身躯有些轻微的颤抖,头俯得很低。 管阔并没有扶她起来,因为他能够体谅到妇人的心情,就这么跪着,相对而言,她会感觉到踏实,要是马上叫她站起身来,想必腿都软了。 陛下作出一副愿意聆听的神色。 管阔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那些人隐藏得很深,尽管京兆尹何大人能力非凡,短时间之内也不能够奈他们何,所以陛下的怒火一直都在压制着,影响着龙躯。” 陛下冷笑一声。 “那群畜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那种事情,简直就是把朕当成了瞎子,不清理掉一些,定会造成大患,不过,朕也是明白,这些老狐狸,可不是好对付的,何同亮根本就是举步维艰。” “陛下,”管阔道,他的眸光中闪烁着炙热,“别的人臣并不能够确定,但是有一个人,可以确定。” “哦?”陛下眯了眯眼睛,“说来听听。” “白章。”管阔道。 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就连妇人的身躯,都停止住了颤抖,忘记了惧怕,猛地抬起头来,一脸坚定也满是希冀地望着陛下。 …… …… 陛下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周围的金灿灿的光跃动着,就像是金水在缓慢地涌动。 他的眼中闪烁着寒芒,越来越深刻。 “你是说真的?”他望向管阔,语气之中充斥着一些怀疑,同时也有戾气。 “那名刺客死之前亲口所说。”管阔道。 “难道就不能够是临死之前的诬陷?”陛下问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个对于在生死之间徘徊的刺客无用。”陛下摇了摇头。 “我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管阔道,“虽然很多时候都是虚情假意,是伪善,但是人心的最深处是不会变的,而且她临死之前说了一些话,让我明白她也曾经想做过真正无忧无虑的少女,我相信她的话。” “白章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会愿意动手,也有能力动手?”陛下依旧很是怀疑,“朕不是怎么相信。” 在他看来,现在的白章寻求的是自己的安定,生怕再惹什么麻烦,怎么还会掺和进这些事情之中? 大概是他低估了那群人铤而走险的精神。 在他们看来,畏畏缩缩是不可能带来安定的,带来安定的唯有主动出手。 在此时此刻,管阔再一次体会到了陛下的自负,陛下觉得可以掌控白章的胆量,而管阔告诉他,白章并没有被他吓破胆,却还在蹦哒,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接受这一事实? 管阔并没有强制性着急地让陛下接受自己的观点,不过他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道:“但是陛下,白章、白云里可以抓,也可以判刑,若是再被查出来和暗杀有关系,那就罪加一等。” “这件事情,在这之前,你就在求见的时候禀报过了,”陛下淡淡扫了扫依旧跪在地上的那名妇人一眼,“朕很好奇。” 白章没有听话,所以他让白章获得了代价,可是他毕竟对白章还有点感情,白章在之前罪不至死,他也留手了,但若是让他再知道白章瞒着他做了一些什么事情,他心中的怒火和杀意便变得深刻无比。 在最近一段时间,他的威严受到了陆陆续续的挑战,虽然那些人最终付出了代价,却并不能够敛没他的不甘心,他是陛下,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去索取,比如说他的自负本能,还有那些人一定要迎合他的自负。 管阔知道白章会死,陛下现在也有了那样的预感,可是他需要一个理由。 看到妇人的到来,陛下便明白,白章,可能是躲不掉了。 “陛下,大唐律法,杀人者偿命,希望臣这一点没有说错。” “毋庸置疑。”陛下往后靠了靠,垂了垂眼帘。 “白云里杀人偿命,那么白章,他是包庇,还毁尸灭迹,他暗杀我,这个暂且不谈,何大人会有定论,但是针对前面的那些,他们父子应该得到什么样的代价?” “白云里杀了什么人?怎样杀的人?有什么证据?”陛下的眼帘依旧没有抬起,一连抛出了这三个问题。 管阔往后退了一步,于是那名妇人就显得靠前了一点。 妇人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再叩一个。 又叩一个。 …… 她不停地叩头,额头上渐渐殷红起来。 她的眼泪哗哗地流,她可以感觉得到,今天,将会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陛下任由着她叩头,久久没有说话。 他是天子,是九五之尊,他就这样接受着你的叩头,说明他愿意为你做主,他接受你对他的尊敬。 “朕感受到了滔天的怨念……”陛下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与难以言喻的冰寒。 …… …… 天光像是努力要撑开一点,但是却最终将明暗停留在了如今的景象。 雪已经停了很久,风还是很冷,只是小了一些。 拢阳殿外,带刀侍卫们全部都默声不响、一动不动,他们的表情也几乎像是一样的,一样的古板。 里面,光线像是金水一般弥漫,暖烘烘的,身体上感觉很惬意。 但是心里面却怎么也惬意不起来。 陛下感觉自己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他的北唐,他的长安,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瞒了那么多年,如果不是今天的管阔,还会一直瞒下去,直到永远,直到海枯石烂。 这其实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区区一位民女,陛下压根就没有怎么在乎,可是他却很在乎自己的威严,而且妇人的陈述,让所有人人性中的那种正义感以及愤慨感油然而生。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抓捕(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白云里……”他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像是很清淡,但是管阔却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战栗。 陛下放眼天下,他的目光落到哪里,哪里便会有所变化,所以尽管他的声音很清淡,却代表他的意志过来了,那里面隐藏着毁天灭地般的力量。 妇人已经泪眼婆娑。 管阔把她扶起,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其实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他或许很同情妇人的遭遇,但是他也是出于一种自私,他遭受到了攻击,所以他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了,他也要攻击了,于是他利用了妇人,甚至还利用了陛下。 但是他绝对没有恶意。 “先抓起来,”陛下轻飘飘道,“再审、再查。” 他很愤怒,但是看起来却并没有特别的愤怒。 白章、白云里,虽然最近这一段时间落魄了很多,但是白家依旧存在,可是就是因为今天管阔的一系列作为,陛下便决定不放过他们,像是很轻松地决定放倒一棵草。 罪行肯定存在,只不过,因为从前白章是秘书监大人,没有人会去查,现在却不一样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朕累了。”陛下道。 管阔拉了妇人一把,俯下身去,道:“臣告退。” 妇人这是第一次见陛下,所以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明白陛下这算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难道就这么走了吗?到底有没有结果? 管阔捏了捏她的手,她这才反应过来,再次跪拜,道:“谢陛下,民妇告退。” 她虽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可是却还是心里面明朗,她这么说,是生怕陛下会不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所以先且谢过。 陛下没有任何的回答,只是面露倦意。 管阔最后望了陛下一眼,便带着妇人离开了,轻轻地关上拢阳殿的殿门。 陛下的精神看起来越来越差,实在是令他很担忧。 那些御医们想来应该本领超凡,可是却搞不明白为什么调养不好陛下的身体,难道这就是天数? 来到外面,冷空气扑面,两种温度的差别让管阔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寒颤,妇人也很明显是哆嗦了起来。 “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妇人心中忐忑地轻声对着管阔问道。 为女儿复仇的机会看起来就在眼前,却恍惚之间有些遥远,她不希望看到那种梦产生又很迅速地破灭。 “陛下说了,你也听到了,”管阔微笑,“先抓起来,再审、再查。” “那些事情他自然会处理,纪晓光不管,何大人没空,那么陛下总会找到一个愿意管也有空的人,你只需要配合就行了,事情做了,总是会查得到的,白云里,他们躲不了。” “陛下真的愿意为我做主吗?”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虽然妇人已经期待了许久许久,但是真的是不太敢相信,就像是在做梦一样,直到现在,她的梦还没有醒来。 “不是为你做主。”管阔道。 妇人微微一怔,脸上闪过几丝慌张。 但是接下来管阔的话让她的神情舒缓了下来,喜极而泣。 “他在捍卫他的龙之威严。” …… …… 连成一片的雪景被人为地分割开来,人们清扫着那些积雪,于是也就破坏了那种自然的美。 长安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但是表面上依旧很平静。 但是即使是那种表面上的平静也很快就被打破。 一行十多名羽林军从皇宫方向领命而出,浩浩荡荡地奔向远方。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但是远方的人却对这一切都是未知。 他们的步伐很整齐,踏落在石板上,留下一个个令人心惊胆战的瞬间。 那些扫雪的人们看着这一群威严无比,同时也不乏气势汹汹的羽林军,不禁张大了嘴巴,猜测着在将那些公子千金们一网打尽之后的今天,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最近他们的心脏真的是承受了许许多多的冲击。 从皇宫到白府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也会经过许许多多人的目光,那些景象落进他们的眼中,却化为了很诡异的沉默。 在第一时间,所有人都几乎忘记了去评论议论所看到的事情,只是在心里面怪不是滋味的。 羽林军沿着街道来到了各府林立的地方,这里是掌控着北唐命运的一大群人,而现在,这里的某些人的命运正在被陛下掌控着。 各府的公子千金们大部分都还在被关在大狱里,各府的大人们大部分也都闭门不出,不知道在准备着什么,于是他们显得很消停,在大街上只有扫雪的下人。 但是下人的确挺多的。 在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形形色色的事情,他们也有些担惊受怕,而羽林军的身影一出现,便马上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让他们不安起来。 但是那些羽林军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而过。 他们越过刘府、徐府的门前,一路往前。 最后,他们来到了白府的外面。 白府现在已经落寞了许多,而且诸多剩下的极少的下人们因为白章的焦头烂额而忙忙碌碌的,所以府门前的清扫进行得很粗糙,也简简单单地便回去了,府门紧闭着。 不远处,龙府、商府那些还在外面的下人们看到羽林军停留在白府门前,全部都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没有人会认为,羽林军出现在某一府的府门外,会是什么好事情。 他们的大人都因为那一夜的暗杀失败而忙碌着,并没有人在府里面,于是他们便不知所措起来,不知道应该寻找谁。 白府的府门闭得很紧,白章现在等待着新年之后前往青州走马上任,他没有任何的事情做,于是可以很封闭地思索着自己的步骤。 但是这对于羽林军来说并没有任何的用处。 为首的那名将领跨着刀,握着长枪,面色古板地往前走去,叩了叩白府的门。 他身后的羽林军紧紧地跟上。 白府的人应该是很小心,并没有马上开门,而是在他们等待了很久之后才很警惕地问了一声。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抓捕(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名羽林将领沉默了片刻。 “抓人。”他说道。 他们是执行旨意,光明正大,以他们羽林军的底气,再加上他自己的性格,他没有觉得采用欺骗骗开门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所以他直言不讳。 他很明显地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慌张的声音,随后是奔跑的声音,大概是急切地去禀报自己的大人去了。 “开门!”羽林将领喊了一声,随后只等待了一瞬,又开口道:“砸门!” 他做事情很古板,他现在是奉旨过来抓人的,既然那些人抗旨不遵,那么就砸门,这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是偏偏各府就是从来都没有肯接受过这么“蛮不讲理”的行为。 “砰!” 羽林的力气很大,而且也很讲究方式方法,尤其是砸门等动作,只是训练的日常。 “砰!” “砰!” …… 声音触目惊心,落在门上,也落在了周围的各府的下人们的心上。 龙府、商府的人急得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他们的主心骨不在,但是眼睁睁地看着白家遭受到这样的待遇,他们觉得下一个就是自己的府邸了,所以他们简直是急死了。 可是他们只是府内比较低级的下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家大人的去向,所以只能够层层递进地告诉自己的头头。 白府内,白章的对面正站着三名亲信。 他的神情虽然镇定,可是很严肃。 他的口没有停,语速很快,但是所说的话都只有一遍,大概是他知道时间紧迫,想要为那一夜的暗杀所面临的狂风暴雨作充足的准备。 那名准备开门却没敢打开的下人正在奔过来的路上。 但是在这之前,他便猛然听见了撞击府门的巨大声音,那些源源不绝的吩咐瞬间便顿住了,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站在他前面的那三名亲信惊疑不定地转头,朝着府门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人!” 一名下人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气喘吁吁道:“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突然有人喊开门,说是要……” “要什么?”白章的面色不变,像是很稳定,他就算心里面再不镇定,也从来都不会在自己的下人们面前表现出来。 “要抓人!”那名下人面色很难看地吐出这三个字。 即使白章淡定如斯,在听到这些话的一刹那,脸色还是忍不住变了变。 “砰!” “砰!” “砰!” …… 外面的砸门声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大,就像是击鼓。 “他们还说了什么没有?”白章大概是坐不住了,虽然看起来依旧比较镇定,但是却下意识地站起了身来。 “来的好像是一个二愣子,自己是谁也不说,凭什么抓人、得到谁的命令也不说,就那样蛮不讲理的,然后开始砸门。”那名下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听着那越来越大的砸击声,还有府门的凄惨声音,白章沉吟了一会儿。 “把门打开。”他说道。 “大人……这……”他面前的一名亲信面露难以理解之色,他实在想不明白白章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一个决定。 “你们觉得不开门和开门有区别吗?”白章寒声道,“不开门,还是会被砸开,那些人这么明目张胆,一定是陛下下的命令,躲得了初一,躲不掉十五。” 虽然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们还是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这会是陛下的意思,因为这代表了他们完蛋了,难以翻身了。 就在这时,外面一名少年怒气冲冲的声音传进了他们的耳中: “外面是哪些寻死的东西,败坏小爷我的心情?” 如果说前面白章的脸色还算是相对镇定的话,那么现在听到这一位不肖子的声音,就是变得很难看了。 他的心情也完全就被白云里给败坏了。 白家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但是白云里还在不知死活!! “你去开门,”白章面色阴沉地对着那名惶恐不堪的白府下人道,又看向自己的那一名亲信,道:“你去看看那东西到底在干什么,免得到时候给我惹麻烦丢脸。” 他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往后走了几步,回到椅子边,正襟危坐起来。 他知道,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他绝对不能够凌乱慌张,他不相信何同亮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查了出来,一定要保存住自己,要显得坦荡荡,可能这只是管阔背后的人的一种手段,一旦自己屈服了、承认了,那么便正中下怀。 白府的大门被打开。 而那名亲信也是来到了白云里的厢房门前,敲了敲。 “是谁,你们有完没完!?”白云里在里面愤怒地大喝。 因为白家衰落的原因,还有心里面的自责,他隐忍了很久,但是直到今天,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可是没有想到,刚刚搂住那一名娇躯惹火的婢女,便是外面传来令人担惊受怕的巨大砸击声,砸击声消失之后,他正准备继续,白府的人又来打扰他了,他们将要去往青州,长安美人,他是不再想了,那么自己白家的婢女,又要来打扰,这是要做什么? “公子,很抱歉,”外面的那名亲信在白府的地位很高,深得白章的信任,所以尽管白云里的愤怒如此深切,他还是回答得不卑不亢,“陛下来抓人了。” 他很清楚,陛下既然来抓人,那么要么就是抓白章一个人,要么就是白章和白云里父子二人,要么就是整个白家,在下一刻,白云里迟早得接受现实,索性就道明这一切,让这家伙自己领会。 但是没有如同他所愿,在这句话之后,白云里没能够领会,而是直接就傻掉了。 他的衣衫不整,怀里搂着的婢女同样也是衣衫不整,他的手在哆嗦,而听见这一切,也看到白云里的神情动作的婢女同样也是花容失色,娇容煞白起来。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白云里并没有遭受过任何的牢狱之灾,可是他的心理也承受到了巨大的打击,那种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感觉让他如同惊弓之鸟,随时随地都会发作。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抓捕(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在外头不再惹是生非了,可是他也知道白家针对管阔做了一些事情,所以他很清楚抓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公子,公子。” 外面的那名亲信听闻到里面没有任何的声音,不禁再次叩了叩门,喊道。 白云里的脸色一直都在变化着,他一时之间还恢复不过来,就是觉得心里面拔凉拔凉的。 外面的亲信却忽然不说话了。 但是外面传来了其他的什么声音。 盔甲声声,兵器碰撞,步伐整齐而又严肃。 那名亲信面色难看地转头,看着那些气势汹汹进府的羽林军,眼中闪烁着巨大的担忧。 他是白家人,同时也是在白家有着不低的地位的人,他当然不会希望白家出什么大事情,更何况,他为了白章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那里面自然也有很多不好的事情,若是白家被查了个结结实实,他也躲不掉。 白章看起来依旧神色镇定地正襟危坐,手中端着一盏茶。 那名面色古板的羽林将领长驱直入,带着羽林军直接就闯到了堂屋的门前,看着白章的神情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是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当然也是第一次遇上那般如此的老狐狸,他想象着那些做了坏事的位高权重者惊慌失措低头认罪的样子,可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景象。 “阁下是谁人?”白章淡淡瞄了一眼他背后的羽林军,自若地开口问道。 那名羽林将领很明显是被他的这一席好像没怎么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话给激怒了,于是冷笑一声,道:“本将岳千,奉陛下之意,捉拿罪犯!” “本官何罪?”白章抿了一口茶,问道。 看到白云里依旧淡然,还有闲心情喝茶,岳千心中涌动起一股无名火,面色也变得厉了起来,喝道:“白章,你到现在了还不知罪!?” “岳将军,本官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白章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关注着自己的茶。 他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坦荡荡,好像正人君子,单单看现在的情形,谁都会以为他是一名磊落的好官。 “将军。” 岳千的身后,一名羽林眼见自己的将领看起来好像是要失态了,禁不住提醒了一声。 岳千回头瞪了他一眼,喝道:“不和你废话了,直接抓起来!” 白章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冷笑一声,道:“将军,你一没圣旨,二说不出罪名,就想抓本官,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 他很确定何同亮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查出蛛丝马迹,认定自己等人的罪行,这一次,估计就是强行想把自己带走,到时候再想办法撬开自己的口,那实在是下下之策。 听到他冷笑,岳千同样也是冷笑:“本将最看不惯的便是那些坏事做绝还淡定如斯的老小子们,白章,你包庇杀人罪犯,还毁尸灭迹,妄想只手遮天,这样的罪名还不够把你抓起来吗?” 不得不承认,白章的脸在听到这一席话的瞬间是怔了一怔的。 他等待着面前的人“信口雌黄”,说自己布置杀手,和某些人串通,准备暗杀一位年轻人,可是没有想到听到耳中的居然会是这样的话。 在怔过之后,他的脸就变得狰狞起来,道:“岳千,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可笑的事情,随随便便就安排罪名,还说得这么有板有眼,你说呢?” 这个罪名,从来就不在他的脑子里面,是不存在的。 岳千看到他的神情变化,那个一直都镇定自若的前秘书监大人终于是不再显得那么镇定,而是有些生气了,心里面顿时就舒畅了很多,像是呼出了一口浊气。 “做过的事情总是得付出代价的,你不仅不想付出代价,还不想承认,这才叫可笑。” 白章眯了眯老眼。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厢房外面,那名亲信还在神色变幻莫测地站着。 五名羽林挺着长枪,面无表情地靠近过来。 那名亲信直到他们近到面前的时候才有点反应过来,想要让开。 但是羽林却丝毫没有在乎他的态度,直接把他给撞开了,巨力让他一个立脚不稳,跌倒在地。 此时此刻,他看着那些气势汹汹的人,才心狂跳起来。 而白云里,刚刚才从外面的亲信口中得到有人来抓人的信息,搂着婢女稍微有些傻了,但是好歹恢复了一些,给自己胡乱披上了衣裳。 见到自己家公子如此,那名婢女自然也是娇容煞白地行动起来。 “砰”地一声,厢房的门直接就被踹开,五名羽林鱼贯而入。 这个时刻,白云里和那名婢女依旧衣衫不整。 几名羽林皱了皱眉头,他们这些人常年训练,追求的是忠君报国,就算是想姑娘了,那也是准备着功成名就之后名正言顺地迎娶,而不是像白云里这般行为不检点,和自己的无数婢女都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谁都能上他。 “白云里是吧?”一名羽林声音沉闷地问道。 那只是一种形式主义而已,这个不是白云里还会是谁? 白云里此时此刻已经脑子里面一团浆糊,当然不会有任何的回应,那几名羽林也不含糊,直接就走上前去,喝道:“白云里杀害民女,手段残忍,直接抓走,着刑部审问!” 在这一瞬间,白云里的脑子实在是不灵光了,他就这样稀里糊涂一脸惊恐地朝着那几名羽林军,就连辩解的声音都没有,可能他都没有听清楚自己是什么罪名。 伴随着那名婢女的尖叫声,白云里就这样挣扎都不存在地被抓走了。 堂屋里,白章看着外面的那个像是死狗一样的年轻人,是越来越不镇定起来。 他意识到,这一回羽林的行动,和自己所想的完全不一样,那些人是有备而来,而自己完全就没有针对这一事情有任何的准备。 只是他还没有明白彻底。 他的脑中有着一团光,但是那团光大概是时间的久远,还有当时的没有怎么当一回事儿,而怎么也想不起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打坏蛋(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抓我儿子做什么?”但是他还是开口问道。 岳千挑了挑眉。 “他是主犯,你是从犯,他残忍杀人,你纵容包庇,完了还毁尸灭迹,不抓他抓谁?” 白章更困惑了,但是危机感却是更深了。 他不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到底犯了什么罪,但是他能够确定那种罪行的的确确存在着,可能是自己选择性失忆了。 “本官……”他的胸口闷住了一口气,终于是第一次话语凝滞了一下,“还是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就是结结实实的意识到,自己今生今世生了这么一个混账儿子,实在是倒霉透顶了,让自己衰落,现在又有可能让自己死亡。 “白大人,听说刑部侍郎大人和你关系很不错,这些话,你和他说吧,相信到时候他会很愿意耐耐心心仔仔细细地和你说上好几遍的。”岳千的心中是越来越舒畅。 但是白章的脸色却是变得很难看了,因为他和刑部侍郎是政敌,虽然在从前自己是秘书监大人的时候,并没有怎么正眼瞧过那一位,但是而今,痛打落水狗的事情,想必那个混蛋东西是很愿意做的。 “抓走!”岳千冷声喝道。 两名羽林一拥而上,将毫无还手之力的白章轻轻松松便控制住了。 白章的神色莫名,只是道:“我可能还会回来的,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 堂屋外面,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被控制住的白云里瞬间就从痴傻状态中跳跃了出来,开始拼命地挣扎,一脸惊恐地喊道:“父亲!爹爹!” 白章一直都是他的底气,他可以接受自己被抓走,那样子还可以期望父亲想办法将自己给救出来,但是绝对不能够看到自己的父亲也被抓住,因为这对于他来说意味着绝望,哪怕他的父亲早已经不是什么秘书监大人。 “放开我父亲!” 白云里像是获得了所有的勇气,他没有呼喊放开自己,但是却尝试要“救”出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白章看了一眼他,眼中的失望很深。 白云里的挣扎没有任何的用处,也不会有人理睬他的呼喊以及要求,包括他的父亲。 他们两位被羽林押解着行出白府,来到大街上,将会面临着恐怖的未知。 龙府和商府的下人们现在出现在府门前以及街道上的不仅仅是那些扫雪的人,增加了许多,还有着数位管事。 羽林的动作对他们很不利,绝对不会造成什么好的心理。 他们可以预感到,白府这一次的遭遇可能将会引爆一大片的血雨腥风。 雪后的街道上,就因为今天的这一系列动作而变得热闹起来。 那种热闹并没有任何的喧嚣,单纯的就是人多,所有人都在沉默地看着,他们的脸上神采各异。 白章父子被押解着穿过各条街道,四处本来躲在民居里面的百姓们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那些目光看着他们,白云里也抬眼望过去。 这大概是一种习惯性,因为他是白家公子,只有别人看到他的目光然后畏畏缩缩的道理,而绝对没有别人盯着他看的道理。 但是毕竟时过境迁。 在今天,被押解的时刻,他才切身体会到自己早就已经今非昔比了,没有人再怕自己了,甚至他们都想虎落平阳欺负自己了。 他的心中猛地涌动起一股无名火,事已至此,他的害怕情绪缓解了很多,再回想起自己先前正准备风花雪月之时,却被打断,于是就是觉得非常不甘心,越想越愤怒。 “你们这些东西都敢朝着小爷露出这样的神情,真以为我失势了吗!?”他朝着周围大吼一声道。 他和商垂柳文雨朦等人一样,什么都不是,就会拼爹,要是说他的父亲白章失势,倒是合合理理,但是他自己算什么东西,他的“势”只能算是狗仗人势,仗着他的父亲白章的势。 他本来以为那些人会不回应自己,最多只是朝着自己怒目而视,虽然从前用那种目光朝着自己的人很少很少,但是的确是有的,不过他倒是并不怎么在意,因为他是白云里,那种怒目而视、敢怒不敢言的神态反而会给他造成一些爽感,尤其是那些妙龄少女受到自己调戏之后的嗔怒神情,那是最最舒服的。 可是没有想到,他这句话之后,马上便有人回应了他。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姑娘,一脸的稚气,脸蛋竟然很漂亮,看得他心中一阵发热,但是对方看待他的目光却并不是完全不懂的幼稚,而是板着小脸,愤愤又可爱地哼了一声,蹲下身去,开始团雪球。 她的手很小,而且因为年纪幼小的缘故,看起来很不利索,她在地上摆弄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站起身来,朝着白云里用那一块很小很小的雪球扔了出去,声音稚嫩地叫喊道: “打坏蛋,打死你这个大坏蛋!” 她的力气很小,当然也扔不远、扔不高,在半途中就急速地坠落下去,即使往前滚了一些,也距离白云里足有一丈。 但是她的这一系列动作,还有砸出去的那种恶狠狠的态度给予了白云里极大的心灵震撼。 他是谁?他是白家公子白云里,曾经秘书监大人白章的独子,长安多少人得看他的脸色、多少姑娘笑靥如花地接近他妄想博取他的欢心?但是今天,居然就连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都敢朝着他如此作为! 在先前,看到这一个一脸稚气但是脸蛋挺漂亮的小姑娘,他的心情还挺不错的,可是现在…… 心底里面,一种叫做怒火中烧的感觉油然而生,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恶狠狠地朝着那名一脸愤愤之色的小姑娘瞪了过去,面色狰狞地骂道:“小婢子,你想死吗!?” 到底年幼,看到他这副凶神恶煞一般的样子,小姑娘很明显是吃了一惊,小脸一白,禁不住往后倒退了几步。 看到这个不懂事还敢朝着自己扔雪球的小姑娘终于是怕了,白云里顿时就觉得心里面舒畅了很多,他的以前的那种面对女子,发出调戏,对方反怒不敢言的爽感再一次在心中涌起。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打坏蛋(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很快他就爽不起来了,因为身后的那名羽林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骂道:“都这样了还不消停,是你想死吗?” 那一脚踹得特别狠,造成了深入骨髓的疼痛,白云里“啊——”地大叫一声,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威胁呵斥,摆出自己白家公子的姿态,却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今非昔比了,而这一动作也很有可能会让自己遭受到更加严重的攻击,于是吞咽了一口口水,止住了冲动。 只不过,虽然他不敢再朝着那名小姑娘威胁吼叫,却还是仇恨地瞪了过去。 他被踹到的一脚便是拜这一个毛孩子所赐,而且对方想要扔他的行为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当他把眼睛瞪过去的同时,就不禁愣住了。 一名膀大圆粗的壮汉满脸横肉地挡在了小姑娘的身前,那名小姑娘眨巴着明亮的眼睛,躲在对方身后,探出头来,望着他。 壮汉的手中,捏着拳头大小的雪球。 看到对方凶神恶煞一般的神情,还看到对方那握雪球的动作,一股相当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对一个孩童张狂,你好意思?我砸死你这个狗娘养的小畜生,坏事做绝,死有余辜!” 那名壮汉张大了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喝,就恶狠狠地把手里的雪球砸了过来。 那名小姑娘年纪轻轻,即使是将雪球有本事砸到白云里的身上,那也只是不痛不痒,但是这一位壮汉不一样。 他的雪球很大,他的力气也很大,雪花在落下来的时候轻飘飘的,但是在被捏成一大团,再砸出去的时候,就会不弱于一颗大石子。 白云里压根就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景,再加上他本身声色犬马弱不禁风,现如今又被押解着,举步维艰,所以只能够脸色惊恐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团大雪球飞来。 “咚!” 一声沉闷的声音,正中额头。 “呃啊——” 与此同时,白云里张开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一直都以为刚才被羽林踹的那一脚痛极了,但是和现在的这一个雪球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 一个只是看他不爽给他一脚,一个却是愤怒到极点,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鲜血顺着额头一直躺落,他的脸瞬间就变得血淋淋的,他想要捂住伤口处,但是手却被羽林制住了,所以只能够闭着眼睛在原地嘶吼挣扎,来化解着这一番痛苦。 在从前,他带着白府的府卫,横冲直撞,看哪个男人不爽就结结实实地打一顿,看到哪位姑娘有点姿色就调戏一把,心情好还会找准机会等到到了没人的角落便直接掳走,虽然一般一两个时辰姑娘便会从白家出来,但是全部都哭哭啼啼的,谁知道那段时间里经历了什么。 为了那些事情,白章花了很多钱去摆平,但是现在,他们怎么也摆不平了。 人们当得不到代价的时候,总是从来都不思考过付出代价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于是直到自己虎落平阳,才会感觉猝不及防。 所以他们会比起被自己欺辱的人死得更惨,惨到他们怀疑人生。 痛苦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白云里终于是缓了过来,他用难以置信的神色,感受着额头上流淌的血水,睁大了眼睛,朝着那名怒目圆睁的壮汉声音凄厉地咆哮道:“你……你做了什么!?” “你竟然敢如此对小爷!?” 这时他今生第一次,在他的父亲做奉礼郎之前,那些时候他还小,也完全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纨绔,自然也就没有人仇恨他,但是他的父亲一路高升,最后也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秘书监大人,那些时候他坏事做绝,却没有人能够拿他怎么样了。 直到今天,他才感受到一种成为了土狗的感觉。 “老子怎么不敢,你这个畜生!”壮汉看他居然还朝着自己咆哮,还想要威胁,不禁脸部蓦地狰狞,反过来煞气十足。 “不仅仅老子敢,”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用手臂从胸口往后挥了挥,“这里的人,个个都敢!” “你……真是可笑,你再扔一个试试看!”白云里怒极而笑,此时此刻愤怒已经让他几乎要丧失理智,他不顾身后那名羽林朝着自己推了一把,就是不肯走了,他觉得这是自己作为白家公子,必须要夺回来的尊严。 但是在这一句话之后,他马上就怂了。 因为,他看到,在自己这句类似威胁的话语之后,周围所有围观的长安百姓们,全部都往前踏出了一步,作出一副威逼的姿势。 他的怒极而笑瞬间就僵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惧怕。 恶人最怕的就是好人跟你来真格的,你越是怕他,他就越是欺辱你,你直接上他的腔,他就会反过来怕你。 白云里看着那数也数不清的出屋站在长街上围观押解的人们的动作神情,有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不禁下意识地朝着前面望了过去。 他看到,前面,白章神情复杂地往后看了自己一眼,却是叹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叹得他很心塞。 在这之前,他可能还有极小的概率生出勇气和那些人硬着头皮,但是白章那面对自己儿子吃瘪而无可奈何的神情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底气。 这一刻,象征着白家真正的没落。 看到父母兄姐、街坊邻居们谈之色变的大坏蛋看上去一脸被打败了的垂头丧气的样子,躲在壮汉背后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了幸福欣慰的笑容,她不再躲藏在壮汉的后面,而是再一次俯下身去,手脚很不利索地开始团雪球。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她听说过许多漂亮的姐姐都被那个大坏蛋欺负的故事,她一直都非常害怕,也非常仇恨,直到今天,她一点都不害怕了,她要为那些受到欺负的姐姐们报仇。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仰起小脸,朝着远处望过去,看到了那些姐姐们。 那些都是极好极好的姑娘,她们原本可以好好地嫁一个好人家,过自己平凡但是幸福的日子,可是从前的某些时光却给她们造成了一生一世都难以磨灭的伤痛。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打坏蛋(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打死你这个大坏蛋!”小姑娘气呼呼的声音再次传出,但是她扔出去的雪球还是没有能够接近白云里的一丈,于是她显得有些泄气。 看到她这可笑的样子,白云里才觉得心里面好受了一些,于是发出了一声冷笑。 “砰!” 雪球砸中伤口附近的疼痛感让他很快便笑不出来了,他面带怒意地朝着雪球飞过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位楚楚动人、娇躯窈窕的姑娘,不禁眼前一亮。 虽然他现在的境况很不妙,但是这么多年以来的风花雪月声色犬马,还是让他习惯性地在看到漂亮姑娘的第一时间便产生了这样的一种反应。 虽然真的很痛,但是那姑娘实在是长得太水灵了,让他的心都蠢蠢欲动起来。 只是那一名很明显只有十四五岁的姑娘却完全没有任何这一年纪应有的羞怯,而是满面寒霜,就像是一位青霄玉女。 看着白云里的那种神情,她冷冰冰地道:“白云里,你不认得我了吗?” 白云里皱了皱眉头。 他是白家公子,女人,他想要就有,除了像商垂柳文雨朦那般的大家千金,寻常人家的女子,玩过之后,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记忆,他当然一点都认不出那一名姑娘到底是谁,又是在什么时候和自己有过交集的。 “你这种畜生没有良知,果然也不会有记性。”那名姑娘垂了垂秀首,闪过一丝落寞,她一生最难忘最屈辱的时光,这个畜生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印象,这让她觉得有点悲凉。 但是很快,她就坚定地抬起了头来,用一双冰寒刺骨般的明眸紧紧地盯着对方:“但是这无所谓。” 她说道:“在今天,你的报应来临了,一年前,你对我做过的事情,你几天后就忘记了,可是我却屈辱地过了这么长的一段时光,一直都无法忘怀,你生生地毁了我,在今天我做不了太多,但是我可以砸你,使劲地砸你,砸痛你这个衣冠禽兽,让你知道,世间因果报应,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本来觉得她挺好看,从而心里面也蠢蠢欲动的白云里感受着额头上的疼痛感,不禁心里面特别的不爽,也失去了那种激动感觉,于是喝道:“小小女子,胡言乱语一些什么呢!?” 他完全就不记得关于这一个女人的任何事情,所以绝对不会有任何的负罪感觉以及惧怕感。 “还有我!你这个畜生!”从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了一位姑娘的声音。 他皱眉望过去,看到那是一名身材并不是多好的差不多十八九岁的姑娘,但是,那一位姑娘的脸蛋实在是漂亮,漂亮到令他心动。 只是可惜,他还是想不起来这一位又是谁。 看着周围的这一切,他背后的羽林冷笑一声,道:“白云里,你还可真是作恶多端。” “这些一文不值的平凡女子,和小爷我又有什么关系?”白云里愤怒地喊道。 他看着周围的那些怒目而视的目光,是越来越怕了,那两位姑娘的态度,让其他的一些本来只是反感他,而并没有任何的交集的人也产生了同仇敌忾的心理。 “砸死他,这个畜生!绝对不能够再让他祸害长安了!” 伴随着两位姑娘恨恨的雪球,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于是周围一大片都爆发了。 雪球就像是冰雹一样拼命地砸过来,噼里啪啦的,白云里感受着众人中心的感觉,再也没有了从前那种驰骋长安街的舒畅情怀,剩下的唯有从身体到心理上的双重痛苦。 他拼命惨叫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额头上的血水越来越多了,他现在宁愿自己被万箭穿心马上死去,也不愿意被雪球砸得满身疼痛,却偏偏死不掉。 扔雪球是孩童在冬天最最喜欢的游戏之一,他们跳啊、扔啊、砸啊,欢笑着、喜悦着,度过了自己最最快乐的那一段时光。 但是在今天,这一游戏却一点都不好玩,而是挟带着许许多多成年人的怒火。 他们压抑了很久,他们也无法针对其他的更多的畜生们发泄,但是虎落平阳的白云里是一个极好的、目前也是唯一的一个目标。 因为白云里的罪名已经因为这一次的押解而传扬了出去,只要属实,根本就是难逃一死,而不是像龙飞商垂柳等人还有着重新出来纵横长安的机会。 和他一同做伴的,还有他的父亲白章。 你昨天怎样对待别人,今天别人也会怎样对待你。 这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绝对公平。 白云里不断挣扎着,他张口,大概是想要骂出点什么,也或者是以惨叫来缓解自己的疼痛,但是他一张口,就有一个雪球生猛地砸了过来,直接打掉了他的两颗门牙。 那两颗带血的门牙溅出去的弧线很美,就像今天许多人的心情一样美。 于是他只能够痛苦地闭紧了嘴巴,哼哼唧唧的,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走,快走!”顶着那些雪球,白云里根本就没有了行走的心情和动力,后面的那名羽林不断地推搡着他,同时也伸出手抵挡着那些因为准心不稳而落到盔甲上的雪球。 “如果你不想今天在路上就被砸死的话,那就听我的,快走!”那名羽林爆喝一声。 一方面,他是被那些“误伤”的雪球弄得也不好受,另一方面,要是真的白云里在路上就被砸死了,他多多少少都有些责任。 没有想到,这一句话居然对白云里有很大的用处,本来磨磨蹭蹭已经放弃治疗的白云里猛地生出了求生的渴望,他似乎是真的生怕自己会被这些长安人在路上就砸死,脚步加快了许多,即使是跌跌撞撞的也不肯减慢速度。 在前面不远处,白章承受着一点都不逊色的雪球雨,他的脸上也同样并不比白云里好上多少,但是他却像是置若罔闻。 他的目光很平静,不知道是他心中有底、有把握很快就没有事情,还是多年以来的上位者经历,让他变得怎么也生不起太大的波澜。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打坏蛋(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身体因为那些砸过来的雪球而不断晃动着,可是却一步一步往前走去,神情自若,身体也并没有弯。 远处,街道的另一头,中间,而并不是两边的人潮,出现了两个人,一匹马。 他们的身影因为距离的缘故,而显得有些迷糊,看不清楚,但是远处那些等待着白章父子路过而扔雪球,拼命暴怒地喝喊的百姓们渐渐声音低了下去,也把目光投了过去。 那种变化就像是浪涛涌过来,一直延续到这边。 砸雪球的人少了,变得零零落落的,于是白云里终于能够把头抬起来,他很是奇怪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是雪用完了? 他努力寻找着那两名漂亮姑娘的身影,却发现人海茫茫,已经找不到了。 于是他把目光胡乱扫视着,终于是发现了远方的那两人一马的身影,紧接着又意识到那些混账东西们的消停就是因为这两位,于是不禁很是好奇,都忘记了自己刚才的遭遇以及疼痛感。 他胡乱嘟哝了几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因为缺了两颗门牙,有些漏风。 那两道人影越来越近,渐渐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男一女。 岳千尽管暂时还不知道远处的那两个人究竟是谁,可是看到长安百姓们的那些反应,还是伸出了手,示意慢点往前,先且停一停。 随着距离的继续拉近,这边的人终于是认清楚了那两个人的面孔。 那名女的看起来像是一名老妇人,但是并没有人认得。 而那名男的,却是被很多人都认了出来。 “管阔!” 待到看清楚那个人的面孔之后,鼻青眼肿狼狈不堪的白云里面露仇恨之色,禁不住喊出了声来。 但是管阔压根就没想理他,就连看都不想看他。 “管阔,你想做什么?” 岳千并没有对管阔有什么好感,但是却也没有任何敌对的必要,所以他直呼其名,跨着长刀,有些警惕地向前几步,打量着对方,同时也打量着那一位妇人。 “和那一对父子说一些话,当然,我身旁的这一位想说的话更多。” 白章面对管阔的到来,并没有现出很明显的什么情绪,只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面是怎样想的。 他抬眼看向对方,看起来心平气和地问道:“小贼,你是来嘲讽一下老夫的吗?” “想,但是想不出来多少嘲讽的话语,就是想说,看到你们今天的这个结局,挺开心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吧。”管阔一只手握着还未出鞘的秦杀,另一只手放在无迹的马背上,说道。 看到他们之间已经开始了对话,岳千知道就是特意阻拦,也只是做一个冤大头,况且周围的长安百姓们看起来似乎挺愿意继续听下去的,于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道“管阔,我们正在执行陛下的旨意,若是你拖延很长时间的话,本将会怀疑你们是不是想要劫走罪犯,所以,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抱臂而立,作出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白章的嘴角微微勾起,没有马上说话。 管阔微笑。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今天你们父子两个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白章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是我干的,”管阔说道,“是我对陛下说了一些话,也让他见了一个人。” 白章的眼睛看向他身旁的那名妇人,皱了皱眉头,看得出来,他很迷茫,迷茫于这一位妇人的身份,又为什么会因为她,陛下给自己加上了那些罪名而抓起来。 那名妇人看着他,眼睛里面闪烁着仇恨的光,只是那种仇恨隐约有些复杂。 “你是谁?”白章问道。 虽然并没有特意,但是他的语气之中还是自然而然地存在着几丝居高临下。 他曾经是秘书监大人,虽然现在已经落得父子二人尽皆被抓的命运,但是面对一名普通的妇人,他还是存在着某种高高在上的心态。 “本来以为白大人毕竟曾经是一位掌控着大唐命运的人,会有点不同,”妇人看着他,“但是现在看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她的这一席话满是嘲讽,而且同样也有点悲凉。 他们父子两个人,给她造成了这么大的痛苦,居然一个都认不出自己。 尽管她变得苍老了许多,也因为不想轻易被他们认出来,而改变了一下自己,可若是真的把她女儿的人命放在心上的话,是绝对不会这样子的。 白章的那一双依旧犀利的眼睛盯着她,看了良久。 但是最终,他却还是没有认得出来这一位到底是谁。 但是,经过管阔先前的那一席话,他已经确信,妇人一定和自己和白云里在今天被抓住有着绝对的关系,并且关系还不小。 所以他居高临下,却不轻视。 妇人朝着周围看了一圈,看到密密麻麻沿街的长安人全部都注视着这边,像是要弄清楚今天的所有事情,还有管阔和白章父子被抓之间的关系,以及……自己的身份。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没能够保护好女儿,觉得很屈辱,是自己没有能力,而且因为白府的强大,她一直都隐忍着,没有和任何人说,直到今天,她知道,是痛诉、是倾诉、是发泄的时候到了。 “白章,白大人,白府的老爷,你们看到了没有?”她的声音抬高,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全部都倾泻出来,她环顾了周围的人一圈,看着长安百姓们脸上的神情,知道他们在认真地听,同时也有着和自己差不多的情绪,于是觉得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哪怕是把自己的喉咙给喊破。 “这是一个衣冠禽兽!”她痛斥道。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想要附和她,可是有着一种很古怪的氛围使得他们不忍心打断她一个人的痛斥,大概是周围的沉默可以对她的那种悲愤的气息造成更大的烘托。 寒冷的空气也仿佛凝滞。 “无的放矢,你这样的泼妇,算是穷山恶水出来的刁民吗?”白章冷冷地哼了一声,眼神里面充斥着鄙夷。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打坏蛋(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根本就没有认得出来这一位到底是谁,所以他的这一句话说得非常理所当然。 妇人是长安人,她完全就可以摆出这一事实来反驳白章的人身攻击,可是她并没有,因为那些话与她想要陈述并且怒斥的东西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的畜生儿子,白云里,害死了我的女儿!” 天光并不明朗,寒风依旧凛冽,她的声音传荡在空气里,很快便显得有些渺远。 常言说有冤屈在身,六月都会雪飘,但是她说出这些的时候,雪却停了。 不过,却有着那么多真心同情她的听众,她觉得已经足够。 “死老太婆,你胡说些什么,你的女儿是谁,小爷我堂堂白家公子,多少好姑娘抢着要钻进我的怀里,小爷都看不上,你的女儿又是何等歪瓜裂枣?遇见我都会走远点,你的女儿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云里猛然之间得到这么一大片言语攻击,觉得非常的莫名其妙,怒由心生,一时间显得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他那是很自然的反应,但是他现在是弱势群体,自然没有人会觉得他有那个资格发泄自己的不满,更何况,他自然而然说出来的这些话,触了周围长安普通人的逆鳞。 那种鄙夷和自然而然的居高临下,觉得他们比他卑贱的姿态,是他们非常痛恨的一种心理。 长安人都知道许多好姑娘受到了这个畜生的调戏,现在白云里又说那些姑娘都抢着要钻进他的怀里,这种论调,简直让他们恨不得当场将他给掐死。 于是,那些忍着不发作的人们,特别是那些喜欢意气用事的年轻人们,出于一种要护着那些好姑娘,要为那些好姑娘们报仇的心理,再一次恶狠狠地朝着白云里纷纷扬扬地砸了过去。 白云里的下意识的叫嚣马上便被瓦解,他惨嚎连连,如果不是被押解着,必定会抱头鼠窜。 妇人不理睬白章,自然也不会理睬白云里。 她沉浸在自己的悲愤之中,几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她不在乎周围的银白雪景,不在乎密密麻麻的长安人,也不在乎那些因为自己而停止了步伐,对自己并没有多大好感的羽林军。 她只在乎自己的女儿,然而她的女儿已经死了。 于是她很在乎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在今天,终于快要实现了。 看着害死自己女儿的仇人因为这一罪行而被抓获,是人生一大快事。 在今天,她答应自己,要快乐一点,所以她虽然做不到微笑,可是却没有眼泪。 她讲述着自己的女儿,也讲着白家的畜生,那些话,她和管阔说过,也和陛下说过,现在又对着长安许许多多的人说。 那种气势很让人感觉到震惊。 那是对别人看来。 而对于就在她的前面,成为她痛斥的目标的白章,却是难以自抑地脸色不断变化着,却绝对不会有好看。 就算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再强,他再泰然处之,他也只是一个人,人面对某些精神力量的时候,是会恐惧的。 如果他不是白章,他甚至都有可能会心神都被妇人给带过去,然后成为同样义愤填膺的一个人。 只是很可惜,也很可怜,他做不到。 在此时此刻,曾经云淡风轻,对大事小事都淡淡一笑的白大人不见了,剩下的是灰头土脸、狗血淋头。 妇人像是在讲一个悲伤的、悲愤的故事,也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愤懑,这两种东西夹杂,回荡在街道四方。 许久之后,她讲完了。 这一回,她终于是微笑起来。 “你们会下地狱的。”她说道。 白章的脸色铁青,他阴冷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一个女人。 直到如今,不论是他还是白云里,全部都渐渐知道了这一个女人是谁,人的记忆很多时候的不记得,是不在乎,并不是真的失去记忆,而让他们回忆起来的最简单的方法,大概便是把他们那种不在乎的资本给夺走,让他们一无是处。 现在就是这样。 白章算尽天机,却绝对没有算到自己居然会栽在这么一个他完全没有放在眼里的普通民妇手里,而且是一个他本来早就已经忽视忘记了的妇人。 而白云里更是愤懑到难以自抑,他有一股气在身体里面不断翻滚着,他可以接受妇人如同那两名漂亮的姑娘一样受到他的伤害,然后恨不得用雪球砸死他,却不可以接受今天白府的绝望危机就是因为这个家伙。 因为这太严重了。 此时此刻,他意识到,自己和父亲可能会死,白府会真正的覆灭。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贱人,你和你的女儿都是贱人,两个不值得一提的狗东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就是一个不足挂齿的普通民女吗?你这个无耻的死老太婆拿了我们白家的钱财,到头来居然拿那些人请刺客暗杀小爷,完了现在还翻脸不认人,和管阔那个小贼沆瀣一气,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惊动了陛下彻查这件事情。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的人!?” “好了,你开心了,陛下动手了,你这个贱女人才应该下地狱!” …… 他的愤怒难以自抑,不管压制着他的羽林有多么用力,他还是暴跳如雷,高脚跳起来,他人生中很难得地再次控制不住自己,就想要发狂,就想要嘶吼。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完全就没有放在眼里的一个姑娘,居然会造成这么大的破坏力。 而且这个姑娘和他见面没有多久就死了。 小人物蹦跶起来,竟有这么大的浪花。 他曾经很要脸面,那种脸面给商垂柳文雨朦等人看,也用来显示自己白家公子那尊贵的身份,但是今天他卸去了一切的东西,也丝毫不在乎自己那疯狂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总之就是气得浑身发抖,都快灵魂出窍。 而在另一边,情景同样是耐人寻味。 在许多人看来,妇人应该说更多许许多多的话,也应该比起别人更加狠地用雪球砸烂白章和白云里的脸,可是这些她并没有做。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日子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就这样后退几步,来到管阔的身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谢谢。” “不客气。”管阔道。 “走吧。”她说道。 管阔点了点头,对着白章说道:“你,只是第一个,你们对我动手,那么也就不要奢望我不会出手,你们想要让我死,可是我不想死,那么,就你们死。” 他同样被人认为是非常想要欺辱嘲笑白章的一个人,可是他也是并没有作出任何很愤慨甚至于失去理智的动作行为,或者说出言语,就这样,说完之后,牵着无迹,转身。 白章还有着许多后手,白府也还拥有着底蕴,虽然危机十足,可是在这之前,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直到现在,看到了管阔,也看到了妇人,他忽然有些心悸。 管阔并没有表达出来什么很迫切很逼人的杀意,像是仅仅作出一个宣告,可是他却感觉到了最大的危险。 很多时候,威胁就是做出来最具效果,只是说出来,那便是嘴炮,别人反而会嘲笑你。 “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白章对着他们沉着脸说道。 管阔和妇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在长街的那一头消失不见。 白云里像是朝着那边的身影大骂了好几声,但是很快,噼里啪啦的雪球就砸了过来,把他的骂声给淹没了,他的声音就像是在呜咽。 押解的步伐继续前进,在这之前之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变化。 但是许多东西都已经变了。 本来一直很坦然的白章脸色阴沉,他就像是在一瞬间便苍老了很多。 或许是他知道,死亡正在逼近。 …… …… 白家父子的被擒,在今天引爆了长安。 在陛下的意志下,在刑部的主持下,一桩陈年旧案开始进行了严密的调查。 长安百姓们拍手称快,但是那些隐在暗中的府邸却进行着其他的一些讨论。 京兆尹府衙也同时在调查着。 现在的暴风雪仅仅只是开始,在以后,更大的凛冽将会席卷长安。 与此同时,长安各处,陆陆续续有一些文人才子受到攻击,甚至有身受重伤缺胳膊断腿的消息也传了出来,这让长安更加沸腾。 陛下作出行动、管阔做出行动,各府也做出行动,这样一场明争暗斗,使得长安到处充斥着刀光剑影。 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发生了,可是就算是京兆尹和刑部有着三头六臂,也顾不过来,要是事情再发生得多一些,那还会怎样? 这是真的要变天了。 要说出很确切的矛盾,的确是说不出来多少,可是矛盾全部都是日积月累的,现在只不过是爆发的时候到了。 管阔面对那么多的挑衅,不得不作出反击;陛下重新掌控朝政以来,需要一场立威;长安各府不想改变现状,他们欲图维持自己掌控长安、掌控北唐的形势。 这是各方齐动的一种情景。 就在这之下,管阔带着妇人,来到了镇武将军府。 现在想要杀死他的人很多,但是大多数都会有所忌惮,同时想必也会有人想杀死妇人,毕竟虽然如今的白章已是虎落平阳,可是和他交好,还有一些有利益相关的大人物们,可不想白章轻易出事。 本来管阔想提出让陛下收留妇人在皇宫的,可是他给了陛下这么一个案子,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自然不敢挟着隆恩再麻烦陛下。 由此,镇武将军王独死猪不怕开水烫,他觉得那是最好的一个去处。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王独那大大咧咧生怕没有事情找上门来的样子,理应觉得很不好意思的管阔顿时就问心无愧了起来。 大概的确很多人在一次两次得到别人恩惠的时候,会觉得实在是感激无尽,很过意不去,一旦时间长了,就会变成了理所当然。 他见到过受到一些好心的商贾支持的穷酸书生在有了点成就之后就大骂资助他的人抠门,不愿意资助得更多一点。 他也常常在街头的摊位边看到一些少男少女们在一起,姑娘非但从来都自己不花一文钱,还嫌弃那些可怜的少年抠门不愿意给她摘天上的星星月亮,好像生来就应该是少男付出一切,她们只是索取。 时间长了,就变得理所当然,不会再有感恩和感动的心,这是人们的通病。 不过管阔很庆幸自己会用那种不耻的目光看待自己,提醒着自己王独他们没有不求回报地保护着自己的义务。 他为王府做了不少的事情,比如置办一些应该有的王府却没有的东西,也给王府修理一些坏了却还能用东西。 力所能及而已。 妇人很能干,她烧的菜很好吃,于是王独的母亲和妻子便可以省力许多,同时她们向妇人探讨厨艺的时候,特别的高兴。 感觉到她们一点都不排斥妇人,甚至还很欢迎妇人的到来,管阔觉得安心了许多。 妇人常常被刑部的人叫走,询问一些东西,管阔跨着秦杀,骑着无迹,就像是一名贴身侍卫一样保护着妇人,随同着她,这让外面的人很诧异,却让妇人很感动。 从从前的对管府公子的傲慢与偏见,到现如今的亲密关系,一点都没有突兀,自然而然。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何同亮在查,刑部的人同样也在查,虽然并不知道他们究竟查到何等地步了,但是想来,举步维艰。 白府当年抹去痕迹的手段很干净利落,而各府与云彩之间的关系,也是迟迟找不到关键性的一些证据。 有极少数的年轻人愤慨地到各府门前砸雪球,然后被各府以冲撞府邸惹是生非的名义痛打一顿。 不过各府倒是并没有做得太过分,大概也知道今非昔比,形势危急了。 随着何同亮调查的深入,渐渐的有除了白章以外的另一位大人被下了大狱,他被查出来和那一夜的暗杀有间接的关系。 白章目前的名义还是包庇罪犯、毁尸灭迹,白云里则是残杀民女,所以这一位大人算是毒花暗杀案第一位落马的。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恶人先告状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第二天,又有两位大人被下了大狱,只是级别并不高。 但是至少可以看得出来,陛下动真格之后,何同亮同样也是动真格了。 在第三天,意外发生了,一桩可以说是节外生枝的案子抽动了长安人的神经—— 元大才子元三文状告管阔当街殴打自己。 何同亮和徐敬义正忙得焦头烂额,受理这一桩案子的,是忙中抽闲的京兆少尹石大人。 当那时,管阔正在王府之内修炼运气法,经历了那段和云彩交手的时光之后,他的伤势渐渐愈合,中的毒也恢复了,而气息也是更加精纯,实力变得强大了不少。 然后他就忽然接到了京兆尹府衙过来传唤他上公堂接受元三文的控告这一消息。 不得不说,在初一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愣了好一会儿。 就像白云里等纨绔做了坏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一般,他也早就把那一天骑着无迹把元三文一蹄子给踹飞的事情给忘记了。 可是没有想到,元三文这个阴险的小人居然不是说说而已,真的直接就状告自己起来! 那么元三文做的那些坏事怎么算?元三文当初和陶秋两人带着陶府的人阻碍自己“执行公务”的事情也还没有算啊! 尽管当初那家伙就已经被自己给狠狠地揍了一顿。 恶人先告状这一句话,是不无道理的。 小人是得罪不起的。 既然京兆尹府衙已经来人,而自己也并不想胡乱同新的京兆尹大人有什么冲突,刚刚出狱的管阔便不得不跨着秦杀,却没有骑上无迹,跟着那几名衙役准备去府衙和元三文好好地斗一场。 闻讯的妇人看起来非常的担心,她说道:“你这一次过去,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元三文能言善辩的,恐怕很不好对付。” 接着,她又嘟哝了一声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元大才子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人不可貌相,完全看不出来。” 她其实更想说那一天管阔就不应该一时冲动让无迹冲撞元三文,她并没有想到元三文那会是做了什么坏事情回来,只是单纯地以为管阔是对元三文听命于陶府而不满。只是因为京兆尹的人就在这里,她没有说出来这些话,免得被作为管阔“殴打”元三文的证据。 管阔笑了笑。 “放心吧,面对这么无耻的人,我也会学会无耻的,只要足够无耻,就不需要怕他,现在长安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京兆少尹石大人才没有闲心情在这一件事情上面多追究什么,若是要调查很长一段时间的话,指不定就会被搁置在一边,况且他们要是还想抓我,还得问问陛下会不会有什么意见。”他说道。 他说得那么信誓旦旦,让妇人放心了不少,而王府的人终究相信邪不胜正,和王独一个脾气,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担心。 就这样,管阔并没有多大心理负担地跟着那几名衙役朝着京兆尹府衙走去,他觉得,元三文这个无耻小人这么做,可能的确有着仇恨自己的因素,可是那是一名胸中真的有着东西的才子,可不是一个市井地痞,想必那家伙这一回的状告,是出于打扰京兆尹的查案,为陶府等各府拖延时间罢了,当不得真。 京兆尹府衙的外面,大街上,已经涌动着近百位关注此事的长安百姓。 如果这种事情放在平时,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人处在这个世界上,产生矛盾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所以斗殴只是小事而已。 但是既然事情涉及到元三文和管阔,就不一样了。 元三文现在是陶府的人,陶太傅还存在在那里,只要陶府施压,京兆尹府衙怎么也得装模作样地来一场,至于管阔,更不用多说了,前一段时间闹出了那么多的事情。 由此,也因为这些原因,吸引了那些长安百姓们。 他们敌视陶府,对于元三文成为了陶府的人,有些内心复杂,但是终究那是长安第一大才子,除非他做了丧尽天良骇人听闻的大事件,其他时候,对他观念的改变、对他感觉到失望,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依旧是很多人关注的青年才俊,也是不少少女春心萌动的对象。 听说元三文又被打了,不少少女觉得挺心疼的,不禁有些腹诽那一个天杀的管阔,只不过,还是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她们对管阔却也实在是仇恨不起来。 当管阔远远地朝着这边赶过来的时候,人群全部都朝着这边望。 对于这一个在回来过后将长安翻了个底朝天的人物,他们的心情实在是复杂得很,比起看待元三文要复杂多了。 不过管阔看起来像是没有什么心情面对他们的那种目光作任何的表态,径直经过而去。 空气寒冷,地面上剩下的雪已经变成了冰,在灰暗的天空下,黯然失色,像是有些脏兮兮的。 管阔跟着几名衙役,上了京兆尹府衙的石阶,拾级而上,等待着见到那里面那位状告自己的年轻才俊。 “你凭什么殴打元大才子!?” 人群稍微有些闹哄哄的,在这其中,一个尖利的女声突然传了出来,不少人都朝着那边望过去。 管阔停止了步伐,转头,同样也是往下一望。 那是一名姿容清秀的少女,娇躯窈窕,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喊出这一句话大概是花掉了她十足的勇气,所以她的脸蛋有些潮红,不过她保持着那种气鼓鼓的样子,大概是想要用来掩饰自己的那种忐忑与尴尬。 “因为他该打。”管阔微笑着回答道。 “你说该打就该打,你已经不是打了他一次了。”那名少女看到管阔朝着自己望过来,微微有些慌乱,伸出素手拢了拢额前的秀发。 话已经说出口,要是管阔对她有不善的意思的话,反正已经得罪了,所以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 她的这一句话获得了那些爱慕元三文的相貌与才气的绝大多数怀春少女的真心赞同,顿时又有一个少女说道:“虽然他现在在陶府想要获得功名,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是你的确没有理由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这件事情而打他,大唐是有律法的,怎么可以这样发泄私愤?”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对堂(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陷入爱慕之中的男男女女们是有些愚蠢不带脑子的,他(她)们甚至可以接受爱慕的人的欺骗、背叛,甚至是殴打,元三文的所作所为,在她们看来真的屁都不是。 估计元三文说一声自己喜欢她们,她们都会愿意为元三文去杀人。 只是可惜,就算元三文会为了自己的功成名就下贱地去陶府,也完全不会对着她们说出那样的话,他不屑。 “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打他没有罪吗?”管阔问道。 长安的很多姑娘都是好姑娘,她们本性很善良,所以他不希望她们会因为元三文那一类的人最后受到伤害。 所以他虽然很不在乎那些言语攻势,却还是想要说说一些话。 没有人回答,那两位姑娘回答不了,周围的人更加回答不了。 “因为我是官,我在执行任务,而他,这个刁民,他跟着陶秋,带着打手,妄想冲撞本官,不打他难不成还反过来让他打,那样岂不是让大唐的威严颜面扫地?” 一名少女像是有心要反驳一下,但是却昂了昂秀首,又缩了回去。 她们内心是不服气的,但是对管阔无话可说。 因为管阔是受到长安各府的冲击,而发动攻击的,这一点,得到了北唐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的承认,陶秋现在还被关在大狱里,元三文却是逃过了一劫,若是追究的话,元三文估计也没跑了。 “那你……这一次呢?”另一名少女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气鼓鼓地问道:“上一次算是元大才子理亏,这一次他主动状告你,难不成还是他理亏?” “天真,”管阔微笑着,但是看起来却像是在嘲笑,“你难道没听说过恶人先告状吗?” “你问问那些被打得起不了床的其他书生们,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打元三文打得对?” 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天,管阔已经基本上确定了元三文那一天出去做的“坏事”就是殴打那些书生,他今天没有任何的证据,就这样隐晦地说出来,让长安人自己领会。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过了身去,不再理会那些为俊男出头的痴情女子们,直接朝着府衙的大门走去。 “你……你血口喷人!” 就算再因为爱慕元三文而变得有些傻傻分不清楚,少女也还是很快便理解了管阔话语里面的意思,看到管阔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她很不服气,却自己告诉自己那有可能是真的,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莲足,朝着对方的背影大声喊道。 可是,在她之外,那许许多多围观的长安人都窃窃私语起来,对于管阔透露出来的信息,他们深感震惊,一直都以为元三文投奔陶府,是委曲求全,身不由己,想必也绝对不会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可要是管阔说的是真的,那么就是元三文真的变了,他们看错了那个人了。 感受着他们的那种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氛围,有不少依旧相信元三文为人的大声喊叫起来: “你们真的相信那家伙说的话啊?” “他肯定会诬陷元大才子,来衬托自己的!” …… 可是这样的声音寥寥,想必以后,元三文想要再借助自己的美名、声望来做一些什么事情,会艰难得多。 …… …… 管阔抬眼望了望。 府衙里面,京兆少尹石大人的头顶上,摆着“明察秋毫”的匾额。 他笑了笑,还是觉得换成“正大光明”更有气势一点,况且对于这个表面上繁华,实际上污水肆虐的长安,确实很需要正大光明这几个字。 如果他不是管阔,而是像妇人那样的普通百姓,估计今天来到这里,凶多吉少。 元三文坐在一张位子上,虽然因为他代表着陶府的意志,不过这不代表他对京兆尹府衙的睥睨,而是因为他被无迹那一蹄子踹得伤得很深,长时间站着,可做不到。 还是因为他元大才子现如今是陶府的人的原因,京兆少尹大人允许他就这么坐着,而不是趴在地上。 所说的天下大同,本来就是糊弄那些底层的人的。 元三文裹着那件贵重的貂皮大衣,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优雅微笑,他听到了后面的声音,转头瞟了一眼,剑眉挑了挑,便又转回了头去。 在很多人看来,管阔就像是一个不死老强,但是在管阔看来,元三文同样也是。这个家伙本来一直都是光鲜亮丽的形象,在后来却被自己打得一而再地失去形象,可是重新见面,便又变回了那个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迷人风范的元大才子,这种心理素质,实在是世间少有。 看到管阔在进入府衙的第一时间并没有看自己,而是看向自己头顶上的匾额,石大人略微有些不喜,他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是管阔故意轻视他。 尽管管阔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管阔,元三文状告你当街殴打他,这件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管阔却是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出乎意料地将迟到的尊敬奉上,他抱了抱拳,躬了躬身体,道:“见过石大人。” 石大人感觉有些愤怒,他像是又受到了羞辱,因为管阔压根就忽视了他的问题,只是看到管阔这尊敬的样子,又感觉有些舒服,这种矛盾,令他神色看起来很是好笑。 于是管阔微微笑了一下,又道:“回禀大人,已经知道了。” 他觉得,这个石大人要面子是出了名的,还是给予他足够的心理安慰为好,这种人,让他把虚荣心满足,也是挺简单的。 石大人不禁猜想是不是管阔对自己的“羞辱”是无意的,他的神情好看了很多,就是称呼都变了。 “管校尉,既然如此,那就升堂了。” 管阔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昭武校尉,不管这个品阶是不是低微,但是陛下的隆恩是结结实实的,既然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那么也就罢了。 管阔微微点了点头,朝着元三文看了一眼。 元三文同时也看了过来。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对堂(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两对目光相撞,又马上冷笑一声,互相分开。 他们都看向石大人。 元三文有些舒服地往后靠了靠,他身后站着两名陶府的下人,寸步不离。 他今天状告管阔,在很多人的想象中,他应该一上来就痛斥对方,恨不得把对方给剥骨抽筋,可是却偏偏什么都没有,他就像是过来喝茶,和京兆少尹大人侃侃人生理想,也和管阔眉来眼去一阵。 管阔同样如此,他被状告,却一点都没有罪犯的样子,更加不用说因为状告而心慌心虚了,他就是毫无觉悟,他过来,胜似闲庭信步。 和管阔所想的一样,元三文的确会仇恨自己,也恨不得京兆尹府衙马上因为这么一个罪名把自己给下了大狱,结结实实地打几顿,可是元三文很清楚,这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元三文的真正目的恐怕是陶府想要让他“骚扰”一下京兆尹府衙,同时还探探一些什么。 但是像元三文这种人,既然陶府支持他来了,他当然还是得为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恐怕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在乎最后的结果,却是酝酿着狂风暴雨。 “元大才子,”石大人看向元三文,面露威严之色,沉声道:“你递的状纸本官已经看过了,除了上面的内容,你还有什么话要补充的?” 元三文笑了笑,转头,看向管阔,道:“管校尉说他有职责在身,他本身就是受到命令维护长安大街的平和的,那么请问石大人,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说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石大人瞄了瞄管阔,他虽然有着不少缺点,也很有虚荣心、很要面子,很期望得到无数人的敬重,可是在这上面还是很狡猾,他闭了闭眸子,又睁开,道:“这个暂且不论,本官对这个案子的审问才刚刚开始,如果是确有此事,那就必定遵照大唐律法,可若是没有,元大才子,你就有诬告之嫌疑。” 他没有说任何确定性的话语,含糊其辞,他知道现在的管阔动不得,而元三文有陶太傅撑腰,也不好动手,事情只能照着办,他相信渐渐审下去,总有两全之策。 元三文笑笑,抚平了一下身上那件温暖的貂皮衣:“既然如此,元某就没有其他的话可说了。” 石大人看向管阔。 “管阔,状纸我就不念了,你也已经知道元三文状告你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你有什么话可说吗?” 管阔耸了耸肩。 “很抱歉,石大人,我并没有理解元大才子说的是什么,他自己长得贱,或者是因为心里面阴暗得罪了什么人,结果遭了报应了,又与我何干?难不成什么时候我也心里不爽了,被人得罪了,随便喊一个人的名字,说是得罪我的就是那个人,就可以闹上公堂?” 元三文瞄了他一眼,淡笑一下,也不说话,看起来,管阔这么说他,他好像一点都不生气。 石大人却是咳嗽了一声,道:“管校尉,公堂之上,个人恩怨还是放到一边,就这么发动人身攻击,影响不好。” 管阔摆了摆手,装作有些尴尬道:“唉,一不小心把事实给说了出来,不好意思啊!” 石大人摇了摇头,像是对他有些无言。 元三文的脸上闪过一丝嘲弄,他能言善辩,管阔所说的话,要是辩论的话,他也完全不怕对方,但是他现在不想和管阔说这些东西,他满腹经纶,胸有乾坤,虽然管阔同陶秋龙飞等很多人一样,曾经身份尊贵,但是他还是觉得管阔的不学无术与无能和那些人依旧一样。 他不想和管阔辩论,大概他猜想说下去管阔会像泼妇骂街一样,那样子的辩论,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石大人的目光从堂上的那两个人脸上扫过去,却渐渐皱起了眉头,抬眼望向公堂外面。 外面有些闹哄哄的,到处都是议论声,虽然因为顾忌京兆尹府衙的威严,像是特意压制了,可是并不是特别有用。 在先前,管阔还没到的时候,那些人便聚集在了府衙外面的街道上,现在管阔赶到,开始升堂了,果不其然也忍不住涌到公堂外面围观。 毕竟元三文和管阔都太过出名了,而且最近一段时间管阔闹出了那些,尤其吸引人。 要说别的什么案子,石大人才不介意那群“刁民”怎么个围观法子,就算是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围观,他都懒得管,只要别把府衙前面给弄脏了。 问题是,现在的案子,牵扯到的这两个,都是什么人啊?这宗案子本来就是呵呵复呵呵的,到最后可能就是京兆尹府衙在中间调解,那些多事的百姓不知道能看出个什么来,看出有底气的人和普通百姓们受审的区别?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有些不悦地快速瞄了元三文一眼,觉得这家伙就是故意来生事的。 因为那么多百姓,就是元三文故意招来的,大张旗鼓地号称要状告管阔当街殴打他,那些百姓不过来围观才怪。 为了牵制京兆尹府衙,陶府打的好算盘,下的好决心! 想完这些,石大人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冷声道:“肃静!不然休怪本官以喧闹公堂的罪名抓起来!” 这些对于那些小民很管用,他们就怕当官的,也恨当官的,那种又看不起又很听话的矛盾,成为了当今的普遍现象。 声音渐渐小了一些,石大人看向管阔,道:“管校尉,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暂时难辨真假。” 他相信管阔攻击元三文的概率是很大的,但要是像元三文所形容的那样死命殴打,也是不可能存在的,这两个人的一面之词,谁都不能信。 他轻轻地自顾自的“嗯”了一声,又道:“元三文,你状告管阔殴打你,现有人证,那就先传人证吧!” 元三文坐在椅子里,虽然腿脚不便,可是却镇定自若,点头道:“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陶府、单府、游府的下人们都看到了整个过程。”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对堂(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说完这句话,他听到管阔嗤笑一声,不禁望过去,淡淡道:“管校尉笑什么?” 管阔的左手依旧把在秦杀的刀柄之上,进入公堂,他本来应该解下兵器,以表示对京兆尹府衙的尊重,不过一个是因为他的身份,另一个陛下已经传出了这把秦杀赐给管阔的旨意,尽管并不是特别清楚他和珍威将军之间的关系,但是这把刀,现在敢随便乱动的人的确是不多了。 他歪着头,说道:“元三文,你好歹也被称作长安年轻一代第一大才子,你说话根本就不动脑子。” 毕竟元三文是公认的大才子,所以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听见公堂外面传来几名女子不满的声音,却是并没有怎么在意,继续道:“你是陶府的人,现在又叫陶府的人作证,怎么能够保证不是伪证?你这自说自话只手遮天的样子实在是好笑。” 元三文能够感觉到这个家伙话语里面浓浓的刀光剑影韵味,可是却依旧不是怎么在乎,微笑:“所以我还说了当时在场的单府、游府的人,难道不是陶府的也能被你说成是伪证?” “你们几府同气连枝,沆瀣一气,说的话怎么能够当真?”管阔嘲讽道。 他还要说什么,石大人却打断了他的话:“管校尉,不管怎样,伪证不伪证,本官自有定夺,必定还你们一个明察秋毫。” 他指了指头顶上的匾额:“先且传过来,听听看再说,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管阔知道石大人可能会对自己有点忌讳,不过也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施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于是点了点头,道:“好,石大人所言极是。” 见此,石大人也不等元三文再多说些什么,便对着衙役说道:“先传单府的下人,一个一个来。” 人群略微有些骚动,不管怎么说,不管那两个人的身份是不是元三文和管阔,对于审案的过程,他们都会有些情不自禁的兴奋,具体原因,大概是人的本性。 以元三文尤其是陶府的能力,他们完全可以全都准备好,让那些所谓的“人证”都等在府衙的外面,可是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那名衙役只得越过长安大街,寻找那一位所谓的单府下人。 这一段时间会持续很久,外面的百姓们议论纷纷,对着管阔和元三文指指点点。 元三文坐在椅子里,很明显受了重伤,即使现在不少人看待元三文都用的目光变了,可是他们还是相信元三文应该不会诬陷管阔,管阔的下手是必定存在的,只是不知道具体原因到底是什么。 至于管阔,旁若无人地跨着佩刀,在公堂里面踱着步,像是事情和他无关一样,谁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京兆少尹石大人往后靠了靠,闭起了眸子,打了一个哈欠,他想借这一段时间稍微眯一下,最近跟着何同亮一起调查那一夜对管阔的暗杀,他真的挺疲惫的,至于今天,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情,以前长安各府的小畜生们火拼后,不也都是不了了之?这个和长安普通百姓们的矛盾是不一样的。 时间不急不缓而过,围观的人一直到了大街上,后面的人不断踮起脚尖张望着,却是看不见什么。 远处渐渐传来一些骚动。 远处的地方,一顶娇小华美的轿子缓缓驶来,上面垂着的流苏像是给冷空气带上了几分温暖的色调。 那些百姓们有些弄不明白,元三文和管阔的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为什么会引来大家千金,围观的话,他们就够了,那种身份的人又过来凑什么热闹? 当然不能算是过来凑热闹的,不过里面涉及到其中的一些人,她还是过来了。 曹府的贴身丫鬟掀开轿帘,扶着自己家的小姐而出。 曹红药一身浅蓝色的大衣,严严实实的,上面毛茸茸的,看得出来很保暖。 虽然穿得厚实,可是她的窈窕娇躯还是显露了出来,再加上那精致的妆容,看起来俏生生的,让人眼前一亮,怦然心动。 她的姿色在长安的千金之中的确算不上出众,也有许多丫鬟婢女还有寻常人家的女子都比她漂亮,可是那些女子全部都没有她的身份尊贵,也不会有她那样的打扮。 所以在这里,还是她最美,她得到了周围大多数人的目光。 看到周围男男女女们全部都盯着自己看,也知道今天自己过来这里不合适,曹红药的心里面很不舒服,于是娇喝道:“看什么看,讨打吗?” 周围的人目光稍微回避了一些,可是却很明显谁都不怕她,她虽然脾气不好,也经常用言语羞辱长安民众,不过她倒是和商垂柳文雨朦等千金不一样,她虽然自负高傲到可恶,却并不令人感觉到仇恨。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被曹府的下人婢女们簇拥着,直接拾级而上。 无奈,虽然这一番动作实在是蛮不讲理透了,可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那些人不得不让开,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了他们。 石大人抬起眼帘,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满心准备着稍微眯一会儿,可是却像是有什么有来头的人物过来打扰了。 他不禁皱眉问道:“曹小姐,你过来做什么?” 感觉这一位京兆少尹大人像是不怎么欢迎自己,甚至好像是有点讨厌自己,曹红药没有什么好气道:“石大人,堂审开始了,他们看得,本小姐就看不得?” 石大人被她说得有点哑口无言,不过他极爱面子,而且他好歹也算是对方的长辈,不禁说道:“红药啊,你千金之躯,这里人多眼杂的,挤在一起,实在是不成体统。” “本小姐就是要看戏,今天闲得无聊!石伯伯你管你的,别管我!” 既然石大人摆出了长辈的姿态,她曹红药多少也得表个态,喊了一声“石伯伯”,只是她到底还是不肯买对方的账。 见此,石大人摇了摇头,丢脸丢的是曹家的,他懒得多管。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家泼妇(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这个样子,比起你口中常常鄙夷的市井小民好不了多少。” 石大人不说话了,一直都笑吟吟也意味深长地看着曹红药的管阔却说话了。 别人不知道曹红药今天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他可是清楚的。 长安的很多人都知道,元三文,元大才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除了不少平民家的女儿,还有不少大家千金都爱慕着这个人,甚至有几家向他提亲准备下嫁于他,可是却居然被拒绝了,简直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长安人传说着那些故事,却不会知道那些千金都是谁。 管阔作为昔日中书令管清和的儿子,对这些事情多多少少知道一点,虽然他并非知晓那些千金的全部,不过他知道那里面就有曹红药。 人都很贱,得不到的东西才会珍惜,才会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碰的头破血流,虽然名义上那几家包括那几位千金全部都对着元大才子恨之入骨,可是尽管那种因为羞愤与不甘心的痛恨的确存在,但是那种求而不得的爱慕情绪可能会变成了一颗毒瘤,变质了,却不是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了。 元三文一直都在为陶府做事,曹红药等千金想方设法见他一面,然后痛痛快快地骂他一顿,同时也看看那俊美的容颜,感受一下那些才气,一直都不曾放弃。 只是可惜机会很少,而今天,元三文处在这京兆尹府衙之内,是躲不掉的了。 痛骂他一顿,以此来发泄自己求而不得的爱慕,可以让她感觉到满足。 女人心,海底针,小女儿家的情绪,实在是怪怪的。 看着管阔那非常古怪的目光,曹红药的心里一颤,虽然很不明确,可是却就是觉得心慌慌,不自觉地俏脸一红,娇斥道:“管阔,你是不是被暗杀过后,脑子被杀傻了?” 长安发生了那么大的风浪,她的父亲曹大人虽然并没有参与过,可是也还是被波及到了,最近非常繁忙。但是在这些时候,管阔却完全看不出任何受伤病怏怏的样子,而是把鼎鼎大名的元三文给打了一顿,又闹上公堂,就像长安的那些大事情和他根本就没有关系一样。 “你们羞辱我的手段,也就只有‘傻’这个词了吗,十几年以来,完全就没有新意,你说到底是谁傻?” 曹红药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双明眸禁不住朝着元三文那边很小意地瞄了一眼,心怦怦怦跳得加快起来。她像是生怕被人给察觉到,丢自己的脸。 她看到,元三文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回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再看到对方的那种不知道带着什么意味的笑容,她的脸上红霞更深了,马上移开了目光,却看到管阔一脸坏笑地紧紧盯着自己。 她并不知道管阔到底看出了点什么,还是有什么坏心思,总之就是觉得羞恼无比,强自镇定地嗤笑一声,道:“难道不是吗?” 管阔嘿嘿一笑,不想和她多说一些什么,道:“你今天过来到底是做什么?” 曹红药往后环顾了一周:“怎么,你们的破事情,他们看得,本小姐就看不得?” 管阔仰了仰头,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和元三文辩论还有点意思,但是和这个女人,也就剩下泼妇骂街一般了。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他忽然听见曹红药的声音抬高,不禁诧异地望了过去。 “本小姐进来过来,就是看看元三文这个畜生是怎么恶人先告状的!” 周围的长安百姓们冷不丁她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席话出来,不禁都怔住了。 管阔也是怔了一怔。 元三文看向她,脸上的优雅微笑消失了,一脸的诧异。 长安的百姓们都知道曹红药的好事,所以他们觉得曹红药真的只是闲来无事过来看戏的。 管阔很明确地知道曹红药其实是来看美男子的。 元三文可能并不是特别清楚曹红药对待自己的真实感情,但是他并没有怎么在乎曹红药,这一位大家千金虽然以他目前的底气,还高攀不起,做不到门当户对,不过曹红药真的算不上是长安美人,他没怎么看得上。 唯有曹红药很清楚自己的心理,她对元三文有意思,元三文却不愿意对她有意思,所以她由爱生恨,觉得元三文特别的可恶,那种矛盾造就了她看到俊美与才气并存的元三文玉霞升红,却又是来骂骂对方的。 说完这句话,就在周围所有人都很惊异的目光中,曹红药揽起香袖,便开始像一个泼妇一般破口大骂起来: “元三文,鼎鼎大名的长安衣冠禽兽,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女#,他是伪装得最完美的畜生,不是火眼金睛根本就看不出来!” “他今天过来做什么?诬陷好人,给好人身上泼脏水,你们说,怎么会有这样的无耻之徒!?”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管阔下意识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一脸惊愕,心想:好人?是指我吗? 他实在是搞不清楚曹红药为什么会指自己是好人,即使是大骂,不也应该是骂两个人一丘之貉吗? 元三文一直以来都很镇定自若,颇有淡看世间的那种悠然自得,将他的潇洒才子气展露无遗。 大概是因为,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预料得到。 但是直到现在,他的脸色终于是大变起来。 那出乎了他的预料,他没有想到曹红药会出现,然后出现之后会对着自己进行人身攻击。 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脸色先是像管阔一般惊愕,随后情不自禁地有些难看起来。 他自论除了那一次委婉地拒婚,还真的并没有再得罪过曹红药,但是那一次他用的名义是曹家小姐花容月貌,身份尊贵,自己高攀不起,也已经给足了曹红药面子了吧? 今天真的有点莫名其妙的。 周围的长安人都先是愣住了,随后便是议论纷纷,他们,包括管阔在内,都知道今天最最夺人眼目的会是元三文和管阔两个人,然后是有关管阔当街殴打元三文的事情,可是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今天最吸引人的是曹红药的撒泼、揭元三文的短,甚至可以说是辱骂那个家伙。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家泼妇(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曹红药身后有几名姑娘满脸愤愤之色,她们没有被拒婚过,当然也不会有曹红药那般的心理,虽然她们自己都觉得元三文变了,变得好像自己都不认识了,可是对于曹红药就这样痛骂自己爱慕的情郎,还是难以接受,然而碍于双方的身份,她们没有胆量跳出来为元三文出头。 管阔在看了一会儿之后,便露出了看戏的神色,曹红药对着元三文发飙、泄私愤,让这个脸皮非常厚的衣冠禽兽感觉到难受,那是极好的一个消遣的方式。 元三文被她一顿劈头盖脸地说自己是过来诬陷管阔的,被说得心里面一股酸水,在脸色难看了一阵之后,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大才子风范开口道:“曹小姐,你有完没完?” “那你又有完没完?”曹红药昂着秀首,目光却斜斜地向下俯视着他,一脸挑衅之色,“自己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无事生非过来诬陷管阔,要不要点脸?” 元三文怒极而笑,道:“曹红药,你是不是和管阔有什么关系,才过来颠倒黑白?今日我状告管阔,一纸诉状,走的是正当渠道,待会儿人证物证都会让京兆少尹大人过目,你如此诬陷我,当心我状告你!” “你……”看到元三文这翻脸不认人对着自己动真格的样子,曹红药一肚子心酸和委屈,对方就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情谊一般,但问题是因为自己怂恿父亲提亲,元三文知道这些东西。所以她非常失望,眼睛也有些酸,今天过来撒泼是她不对,可要是元三文能够稍微表示一点别的什么,她便就满足了,会马上向着对方,一起攻击那个可恶的管阔,然而…… 她嘤咛一声,恨恨地跺了跺莲足,道:“好!好!元三文,本小姐算是彻底看清楚了你的嘴脸,我今天就在这里,看着石伯伯是怎么处理诬告的恶人的!” 元三文感觉她莫名其妙的,此时他的情绪也缓了很多,脸上再次渐渐浮起微笑:“好,请便。” 即使他元三文是少女杀手,也终究是搞不懂女人心,今天曹红药过来这里,明明是主动寻仇,却是摆出一副受到了委屈,自己欺负她的样子,是脑子瓦特了吗? 石大人看着那些情景,不禁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今天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先是元三文状告管阔当街殴打他,紧随其后又是曹红药发疯了一般过来公堂外面撒泼,这还像一个千金大小姐的样子吗? “红药,你收敛一点,莫要哄闹公堂。”他颇有些头痛地提醒道。 “你是想要把本小姐给轰出去吗?”曹红药一脸戾气地问道。 “只要你不再胡闹,好生待着,我不会动你。”石大人说道。 曹红药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她对元三文已经失望透顶,也感觉自己没有什么多说的必要了。 外面,那名衙役带着单府的下人堪堪赶到,感觉到府衙内外的氛围有些诡异,不禁有点诧异。 单府的下人是一名看起来贼眉鼠眼的精瘦汉子,眼神特别的飘忽,不断在周围的人身上闪过,尤其是那些娇躯玲珑的女子,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当他看到曹红药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一副怄气的样子,眼中一亮,不禁一直朝着那边看,像是都忘记了自己要过来做什么的了。 曹红药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而公堂内的其他人也是在关注着元三文会搞出什么名堂,可是她的那名贴身丫鬟出于一种女子的敏锐以及第六感,就是觉得很不舒服,一眼看过去,正好看到那名单府下人贼眉鼠眼色眯眯的,一步挡在他的目光和自己家小姐之间,娇斥一声道:“看什么看,不怕挖了你的狗眼!?” 那家伙看起来目光肆无忌惮,可是没想到性格却是唯唯诺诺的,连连摆手,结结巴巴道:“没没没……没有……” 他那结巴的样子真的很好笑,管阔便笑了起来。 这样的人过来指证自己,他实在是不怕的,就算那是一头饿狼,那又如何?长安各府他都敢硬抗,更何况贼眉鼠眼的一名下人? “堂下何人?”石大人的身子坐正,威严地往下问道。 “小人……牛牛牛蒙……”那人朝着管阔看了一眼,眼神闪闪烁烁,不知道有没有在想什么坏心思,结结巴巴道。 他结巴得太厉害了,石大人一时之间没有听清,蹙着眉头问道:“到底叫什么?” “牛牛蒙。”他急得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牛牛蒙?”石大人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窝火,“确定是这个名字?这名字很奇怪,你该不会是在欺蒙本官吧!” 他“啪”地一声一拍惊堂木,呵斥道。 那名单府下人吓得一缩脖子,听到后面的人议论纷纷,想必正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于是坐立不安。 “大人,他叫牛蒙,是一个结巴。”带他过来的那名衙役抱拳道。 “哗——” 后面的大街上传来一片大笑声,有几名少女笑得忍不住掩住了嘴,生怕被人说自己不矜持。就连曹红药都轻笑起来。 “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利索,你也敢过来作证!?”石大人骂道。 管阔看着这个家伙,当下越来越觉得安心起来,这个元三文看起来气势汹汹对着自己动真格的,但是这个第一个人证,便是这副腔调,简直是过来搞笑的。 他越来越确定元三文是为了浪费时间,“骚扰”京兆尹府衙而来。 “嘴……嘴巴不利索……眼睛……眼睛可亮堂着呢,我……我全部都看到了……”牛蒙辩解道。 石大人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便看向别处,口中却是问道:“元三文状告管阔当街殴打他,当时你就在场,你看见了什么,从实说来,要是有半句假话,本官唯你是问!” “好好……好……”牛蒙和元三文的眼睛对视一下,随后脸色蓦地一变,变得悲愤无比,朝向了管阔。 看到他的那种神情,管阔顿时就觉得有点不妙,他因为对方是一个结巴而轻视了,但是看现在这情形,似乎不对劲啊,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四十八章 对堂(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大人,对,就是……他!”他的声音显得激动无比,瞬间就进入了状态,“就是这个管管阔!” “当……当时,小人正在……正在府门前扫雪,元大才子回府,走……走得好好的,管管阔他就……他就骑着马,横冲……直撞……直接就把元大才子给撞飞了,陶府的人就……就斥责了他几声,他……他一怒之下跳下马来,就对着……对着元大才子拳打脚脚踢,实在是太惨……太惨了,小人没有敢……敢多看……” 他的脸上充斥着凶狠、悲愤、同情……简直可以说是百感交集,精彩无比,若不是先前那么多人看到了他的不正经,估计都会觉得那是真实的情感。 管阔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是小看了这个家伙。 他依然没有把这个跳梁小丑特别放在心上,不过这不代表他不会感觉到不爽,他冷声道:“你把自己的名字乱说,这一点与我无关,但是请把我的名字讲好,谢谢。” 他说是说“谢谢”,但是却丝毫没有真的感谢的意思。 他的话语再次引来外面的哄堂大笑,就连石大人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石大人拍了拍惊堂木,喝道:“肃静!” 他看向牛蒙,提醒道:“牛蒙,你所言确定是事实?你要清楚,做伪证的话,本官绝对会严惩不贷的!” 牛蒙看起来贼眉鼠眼的,但是他毕竟可是单府的下人,他们这种人,可不像那些胆小怕事的市井小民们一样,多么惧怕那些官员,当下装腔作势地昂了昂头,大声喊道:“大人,在下所……说,句句……句是真,绝无虚虚言!” 他又面露痛恨之色看向管阔。 “这个人下手太太重了,大人一定要……要把他……严惩不贷!” 石大人瞄了他一眼,沉声道:“这句话你有什么资格说?” 牛蒙闭紧了嘴巴,不过却对着管阔不断露出挑衅的神色。他是单府的人,单府和阮府同气连枝,管阔侵犯了他们单府的利益,别说那一天管阔真的让无迹朝着元三文出了蹄子,就是没有,他也会站出来指控对方。 石大人看向管阔:“管校尉,对于牛蒙所说的话,你承认吗,或者你有什么想说的?” 管阔笑了一笑,不论今天元三文过来是真的要找自己的麻烦,还是为了牵制京兆尹府衙的目光,他都不可能承认这一件事情,他刚刚出来,难不成真的还想进去? “一派胡言,”他说道,“大人,没有的事情,这个牛蒙一定是收到了元三文的钱财,诬陷我,你看他就连我的名字都叫错,自己的名字还牛牛牛,一看就是做贼心虚,心不在焉。” 他说完这句话,又引来哄堂大笑。 牛蒙被他三番五次拿这个说事,又感受着长安百姓们看待自己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嘲弄的意思,觉得羞恼无比,不禁跳脚喊道:“你你你……你别瞎说,你才是是做贼心虚!” 他这个样子看起来有些像是气急败坏,可笑极了,一点都没有威胁性。 的确,要说对管阔的威胁,他是怎么也做不到的,因为不论是双方的身份,还是实力,他都不是管阔的对手。 石大人一拍惊堂木,再次吆喝道:“肃静!” 他对着元三文问道:“你觉得他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元三文已经完全从曹红药那件事情里面恢复了过来,点了点头,微笑道:“不错,这些,我在状纸上也是这么写的。” 牛蒙再次露出愤愤的神色,指着管阔道:“大人,你一定要把这种丧心病狂狂的人给……给抓起来,免得到时候……到时候再为祸长安!” 管阔本来可能只是有些鄙夷这个家伙,但是现在,却是渐渐有那么一种强烈的要揍扁对方的冲动了。 这是真正的跳梁小丑,感觉你没有想对他动真格的,他就一直在你的面前跳,让你关注他。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无数人说他不知死活,他也非常痛恨那些真正不知死活的家伙,而那个看起来很搞笑的单府下人牛蒙就是。 在刚刚回来的时候,他立足未稳,长安各府对着他发动零零碎碎的攻击,他只好慢慢接着。如今各方都已经撕破了脸,他也决定主动出击,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直接把刚做了坏事回来的元三文给踹了一蹄子,牛蒙既然想找死,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在听取牛蒙的证言之后,石大人对着他询问了许多的细节,也对不少有破绽的地方咄咄逼人。 元三文有些漫不经心地挂着笑意,四处看着,待看到曹红药那气鼓鼓的样子之后,马上闪开了目光,虽然他没怎么看得上曹红药,可是曹红药的身份是结结实实的,他可不想胡乱得罪对方。 管阔感觉有些无聊,他很清楚就算最后认定自己殴打了元三文,那又如何?京兆尹府衙不会冒着陛下不满的风险把自己给下了大狱,他们总会想办法解决,如今的局面,真的只是做做样子,再满足一下牛蒙这种人出风头的虚荣心。 时间不急不缓地过去,期间石大人询问了几句,也问了几下元三文,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在为难那个作死的牛蒙,急得那个家伙满头大汗。 不久之后,又传召了几个单府、游府的所谓证人,那群人无一例外地斥责管阔的丧心病狂,表示亲眼所见管阔无故殴打元三文,只是他们的样子没有牛蒙那么欠揍。 这一点,没有出乎管阔的预料,也没有出乎石大人的预料,甚至外面的长安百姓们也是预料到了。 那些东西并没有多大的进展,元三文他们有备而来,带来了那些当时的“证人”,还别说,那些人中的绝大多数,管阔倒是的确有点印象,是当时在外面扫雪的那几位。看来元三文也并非是空穴来风,是铁了心要和自己闹上了。 “管阔,你有何人证明你和元三文被殴案没有任何的关系吗?”石大人问道。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还治其人之身(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有。”管阔淡淡道。 “有些谁人?”石大人的身体往后仰了仰,看起来非常的不舒服,对于这种破事,他是太过不耐烦了。 管阔正在思量着应该抬出一些谁来,府衙外面,却忽然传来了喧嚣之声,正暗自诧异,猛地听见了巨大的击鼓声。 外面的冷风吹着已经变为冰渣的雪,分外寒冷,那种凛冽的风声,在热闹的人群中,相当不协调。 本来大多数人还在忌惮着石大人的威严,不敢太过放肆,但是在这一时刻,却彻底闹腾了起来。 石大人难得一次脸上出现了几许戾气,喝道:“是哪个混蛋在击鼓鸣冤,难道不知道本官现在正在审案吗?” 最近一段时间他和何同亮很忙很忙,寻常事情基本上都是更低级的官员解决的,今日遇上了故意惹事的陶府元三文,状告的又是管阔,他只有放下已经没有多少期限的工作,亲自出来审案。外面又有人击鼓鸣冤,他坐在这个位子上,便骑虎难下,难道是故意如此,想要找麻烦? 他猜想今天会是一个多事之冬。 外面的人群闹哄哄的,好像是动静不小。 一名衙役去而复返,最终神情古怪地回到公堂上,对着石大人说道:“大人,外面是一群书生,一个个看起来都缺胳膊断腿的,他们说要状告元三文派人当街殴打他们。” 整个公堂内外,闻听此话,空气像是凝固了一瞬,而本来谈笑自若地坐在那里的元三文,脸色马上就变了。 …… …… 有一句话说得好。 那句话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在今天,元三文恶人先告状,状告管阔当街无故殴打他,引来长安无数人的关注。 可是,就在京兆尹府衙审案的时候,便又有一群人冒了出来,全部都是伤痕累累可怜兮兮的样子,愤慨地声称要状告元三文当街殴打他们。 这实在是一个很戏剧性的场景。 当听见那名衙役喊出这些的时候,本来的喧闹变得低微了起来,人们议论纷纷,朝着那群行动不便的书生们看着,也朝着元三文指指点点,一时间根本想不明白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大多数人都会很愿意同情弱者。 元三文虽然因为投靠了陶府,而变得好像身份也尊贵了起来,可是他那一瘸一拐身受重伤的样子给人一种偏心,于是许多人本来都向着他。 可是现在那么多书生过来,他们不仅仅看起来比元三文好不到哪里去,同时也是因为穷酸,而看起来更加可怜兮兮的。 于是人们便不自禁地倾向了他们。 “元大才子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啊,该不会是管阔请来诬告的吧?”一名对元三文还不死心的少女嘟着嘴,禁不住对着身旁的好姐妹小声道。 那名好姐妹的眼睛一直都盯着那群书生,尤其是那里面最中间的那一名雷姓的。 虽然雷姓书生没有元三文那么风流倜傥,光彩耀眼,可是却也相貌堂堂,而且因为一种很穷很酸的傲气,而变得很有个性,很吸引人。 那名好姐妹很果断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的,你看那些书生,不是从前都和元大才子在一起的吗?他们的人品都是大家认可的,前不久他们还发动了联名上书,这么有正义感的人,怎么可能会诬告?” 很多人都和她一样,不相信会这么多本来被很多人看好的书生全部都翻脸变成了坏人诬告元三文,这不符合常理。 “按照你的意思来说,就是元大才子下阴手真的殴打他们了?你不要乱说话,否则我……我跟你急!”那名少女一听自己好姐妹这么说,马上就急眼了,恨不得跳起来。 一般来说,很鲁莽也彻彻底底地崇拜一个人,是不会接受那个人变坏了,或者在暗地里本来就是坏人的事实,听说在作者的时代这叫做脑残粉。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先看看再说,京兆少尹大人总是会查出真相的,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她的好姐妹很明显不想因为这个事情而闹掰,于是以此敷衍了过去。 公堂前面,“明察秋毫”匾额之下,石大人神色不善地朝着外面的那群书生问道:“你们是来闹事的吗?” “我们是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而来!”雷姓书生被自己的好友搀扶着,昂了昂头颅,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他那种气势倒是让石大人轻轻“嘶”了一声,感觉来了点兴趣。 他不能算是一个特别的好官,也算不上一个坏官,他的政绩普普通通,不过也不乏想多做一点为民请命然后受人尊敬的事情,特别是他年轻过,看到年轻人的傲骨与锋芒,也便有了一些兴趣。 元三文的脸色并没有恢复多少,他看向那群过来找自己麻烦的书生,皱了皱眉,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雷姓书生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说道:“元大才子,你的才气名满长安,难不成,混成这样了,心眼变坏了,所以就连刚才我们击鼓鸣冤的原因都听不懂了?” 元三文一笑,但是那一笑里面隐藏着因为情绪还没有恢复而带有的冷意:“随便你怎么嘲讽,无所谓,你既然想状告我,那就来吧,我一并接着便是,无凭无据,便状告我派人殴打你们,这就是你们读的书,都读成这样子了,真是可笑。” 他一向都是淡定如斯,可是今天实在是没有想到,那群曾经一起赏雪赏花赏美人的朋友们,会像一条条的疯狗一样咬上来,而且居然会选定在今天,自己状告管阔当街殴打自己的日子,这实在是猝不及防并且结结实实的打脸。 “元三文。”石大人沉声道了一声。 元三文的心这才回了过来,明白现如今审的暂时还是管阔和自己的事情。 他的眼睛扫过管阔,看到对方一脸笑意,那种笑意完完全全就是坏笑,虽然内心强大,却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还治其人之身(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个派人殴打了那么多人的混蛋,居然当先状告诬陷别人殴打他,你们说,这是不是很好笑?”管阔回头,朝着那些议论纷纷的长安百姓们问道。 “牛牛牛,你说呢?”他最终把目光停留在牛蒙的身上。 “瞎瞎瞎……瞎说!”牛蒙又是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才把话说了出来,“他他他们……是诬告,我们……我们是为了伸冤!” “好,”管阔往前踏出一步,“你的胆子不小,做伪证,你害怕吗?” 牛蒙倒是当真不含糊,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也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把那些公子千金们被管阔收拾的事情放在心上,挺着胸膛,瞪圆了眼睛,同样是往前跨出一步:“怕怕怕……怕个屁屁啊!我我要帮助元大……才子,把你这个恶恶人下大狱,伸张正义!!” 他说话的样子自以为气势十足,却还是让外面那些本来在议论雷姓书生和元三文的事情的人们笑成了一片。 管阔笑了一笑,退了回去。 牛蒙以为他是被自己给吓住了,不禁眉飞色舞,得意洋洋起来,朝着后面的那些百姓们,尤其是妙龄少女们做了很多表情,自豪极了。 管阔心想,你说不怕?好吧,待会儿把你打得爹娘都不认得,看你怕不怕? “管校尉!”元三文不说话了,管阔却又开始了,石大人有心保持着自己的威严,不禁咳嗽了一声,喊道。 管阔知道,得罪别人是很简单的,他不想就这么胡乱让石大人对自己有什么反感。 “今天先到这里,”石大人道,“还有的事情,明天再说,先退堂!” 对于元三文状告管阔当街殴打他,到底是真是假反而不是怎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桩案子根本就不好判,今天升堂已经说了这么多,也已经够了,石大人这是一种逃避,他宁愿接下后来的那个案子。 对于这一点,管阔没有任何的异议。 他的伤还没有好多少,长安正在发生着很多有关他的事情,就此退堂,他乐得清闲。 元三文面现不悦之色,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虽然有陶府在他的后面撑腰,他状告管阔也是陶府怂恿的,可是他元三文目前自己真的没有什么能耐,最起码在京兆少尹这一官职面前,屁都不是,他也不敢嚣张地站出来表示反对。 看起来这一桩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管阔本来就站着,于是他旁若无人地转身便走,同时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根本就没有怎么在乎这些事情。 当路过曹红药的时候,他听见对方冷冷地哼了一声。 “管阔,你惹是生非的本事实在是够可以的,啊?”曹红药把那张妆容精致的秀脸朝着这边看过来,嘲讽道。 “我惹你了吗?”管阔挑了挑眉。 曹红药像是有些生气,不过却依旧自顾自地说道:“惹了大事惹小事,还和元三文这种人搞七搞八的,真是狗咬狗。” “那我现在要和你搞七搞八的,那是不是也是狗咬狗?”管阔笑嘻嘻地问道。 “你……”曹红药气得翻了翻白眼,却一时之间愣是没想起来怎么应对。 “大胆,竟然敢这么跟我家小姐说话!”那名贴身丫鬟上前一步,挡在曹红药的身前,大概对于她们来说,自己家的小姐受辱,那是自己的耻辱。 管阔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道:“敢这么跟本校尉说话,你大胆!” 那名贴身丫鬟一时气结,还想要说什么话,曹红药却冷冷道:“走,回府!” 她本来和管阔并不熟,在管阔回到长安以后,她和管阔发生了一些事情,最后没有讨到任何的便宜,所以她不想和这个家伙多说一些什么了。 她今天来,就是想看看元三文,然后骂骂对方,见识见识对方的反应,然后她看到反应了,彻底失望了,她的芳心受到了一些打击,她的事情做完了。 曹府的人保护着他,很快就离开了,管阔站在原地望了一会儿,回头,看到元三文被陶府的人搀扶着,缓缓站起了身来。 不过,石大人却是依旧坐得稳稳当当,一点都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雷姓书生等许多人拾级而上,入了公堂。 他们在距离管阔一丈的地方停了下来,双方对视着,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管阔说道:“我听说了你们所做的事情,谢谢了。” 雷姓书生依旧是那副臭臭的清高读书人模样,面色古板道:“不用谢我们,我们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大唐的美好。” 管阔笑了笑,他和他们一样年轻,他可能曾经和那些人一样,对北唐有着许多希冀,不过他经历了一些事情,现在明白,希望是美好的,过程是曲折的,但结果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不忍心对着他们说这些,然后和他们辩论,既然他们愿意,就让他们一直希冀着吧。 他和他们交错而过,而那些书生们却进了公堂。 “元大才子,请慢一下。”石大人抬了抬眼帘,对着被搀扶着,动作优雅地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元三文,忽然道。 元三文蹙了蹙眉头,问道:“请问石大人,退堂了,还有何事?” “现在本官要继续审有关你的案子。”石大人摇晃了一下脑袋。 元三文挑了挑眉,有了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他转头,正好看到一脸不善之色的那么多名曾经熟悉无比的书生们互相搀扶着而入,眼皮一跳。 不管他有多么镇定、泰然自若,心灵深处还是作为一个人的本性。 比如说,面对受到自己伤害的那些人气势汹汹而来,会情不自禁的心虚,那种心虚程度可能他自己都没有理解甚至是察觉。 做了坏事之后,永远心安理得的,毕竟只是少数。 他的语气很不好听起来,对着石大人问道:“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都不太想得罪这一位京兆少尹大人,可是直到现在,感觉到了自身的不妙,他实在是没能够控制好自己的语气。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对于小丑就应该用小人的手段(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石大人很是不悦。 虽然元三文的背后有着陶府撑腰,可是他是京兆少尹大人,元三文又算什么,管阔他还有些忌惮,可是元三文,他还真的没有想过恭维对方的姿态。 “他们那么多人状告你派人殴打他们,难道你没有听见吗?”石大人问道。 “大人,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元三文的脸色彻底拉了下来,如果说前面他还镇定自若,那是因为陶府对一切都有打算的话,那么现在雷姓书生带头过来状告他,他是猝不及防了,而且他感觉到了一种特意的羞辱,那种羞辱不仅仅来自于那群人用他状告管阔的名义状告他,还来自于周围的那些人,尤其是石大人。 石大人阻止自己现在回去,决定马上处理那群人状告自己的案子,这是不是故意对自己使绊子? “我自己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他们还诬告我派人殴打他们,”他回头,环顾了一下外面的长安百姓们,问道:“这可能吗?” “这怎么不可能?听说狗都会仗人势。”管阔在临走之前,轻飘飘地撂下这句话。 元三文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话,而是看向石大人,对着陶府的人说道:“扶我坐下。” 京兆少尹大人已经这么决定,那么多书生气势汹汹,外面的人都看着,他没有必要再退避了。 他的心情渐渐放缓,闭了闭眼睛,再缓缓睁开,嘴角微微勾起,微笑再上脸颊。 石大人的决定让他感觉到愤懑,可是冷静下来之后,他没有觉得那群穷酸书生真的能够告倒自己。 陶府就在自己的背后,对于那些跳梁小丑,他就应该一笑置之。 石大人瞄了牛蒙等人一眼,皱了皱眉头,说道:“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快走,想要吃板子吗?” 看见情况不太妙,牛蒙等各府的下人早就已经有些内心忐忑了,眼见石大人露出了这样的神情,又说出了这样的话,赶紧退后几步。 “大大……大人,小小……小人告退。” 说完这句话,牛蒙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想多待,和刚才嚣张无比的样子截然不同。 只是他最后走的时候说的那一席话尤其喜感,引来又一片大笑,就连石大人都忍不住脸上露出了几丝。 曹红药走了,管阔走了,牛蒙等很多人都走了,可是元三文还在,案子换了一桩。 外面那些围观的长安人也还没走,尤其是那些爱慕元三文的少女们。 凛冽的风在人群之中游荡,变得虚弱了一些,牛蒙结结巴巴地喊着话,挤出人群,期间不知道被哪些人推搡了几下,骂骂咧咧的。 从这里到单府有着好几条街,他想着那些路途,心里面却并没有不高兴。 他在单府一天忙到晚,活得不如狗,今日出来作证,一方面是他确确实实看见了,另一方面,则是他愿意,他可以难得不过那如狗一样的生活一段时间,沿途还可以看看那些娇躯窈窕的妙龄少女,岂不快哉? 单府出来作证的就他一个人,他眼瞅着没有多少人注意自己,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难得出来一趟,就这么回去一边被那些管事痛骂,一边做着繁琐的活,他不是作践自己吗? 可是就在他拐进小巷的一瞬间,从头顶上便忽然落下了一道黑影。 那是一股很强烈的气流,和现在吹着的凛冽的寒风并不一样,他不能够说得出来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但是就是全身一哆嗦。 突发的变故使得他心胆俱裂,一张口,就要喊出一句什么,却猛地看到拿到黑影动了起来,一股劲风直扑面门。 “砰!” 那股巨力直接就打中了他张开的嘴巴,把他的喊声给打了回去。 在那一刻,他的口中好像是喷出了一片血红色与白色夹杂的东西,却并不是很痛,就是麻麻的,没有感觉,但是他下意识地心里面“咯噔”一下,猜想自己的门牙是不是剩不下几颗了。 “哗——” 一股更大的劲风袭来,那道黑影再往前几步,他的腰部一紧,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他再次想要喊几声,却觉得嘴巴和喉咙好像抽筋了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 身边如行云流水,他被那道黑影带着飞了起来,那几个瞬间很快很快,眼前的景象一闪,又一闪,但是他可以意识到过去了很远的距离。 身旁的风一顿,他的背部猛地一痛,随后便是浑身的冰寒刺骨与难以言喻的剧痛。 他在那边哼哼唧唧了好一阵,才想到抬眼看看到底是那个混蛋对着自己下黑手。 他看到,那道黑影缓缓蹲了下来,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也是越来越清晰。 那张脸居然有些熟悉,而且就在不久前自己还见到过,对待对方更是特别的嚣张。 那是管阔的脸。 “你你……你想干干什么?”他一张口,因为门牙的漏风,而口齿不清。 “干干什么什么?”管阔的脸凑近他,“干干你啊!” “你……你……你……”牛蒙用手指着管阔,睁大了眼睛,本来就结巴,此时此刻更是很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最后终于是憋出了一句话:“你……你刚刚才被元大……大才子给状告,你……你就又……又出来挟报……报那个仇仇……你就不怕……怕……我状告你?” “诬告别人,作伪证这种事情你都干得出来,你刚才不是义愤填膺冲上来恨不得要打我吗?”管阔抬眼朝着远处望了望,确定这里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过来,在他的周围踱着步,昂了昂头:“你想打我,你还诬告我,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牛蒙感受着口中和背上的那些疼痛感,先前的嚣张与无耻化为了满脸的惊恐,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地上磨着腿,结结巴巴道:“我……我会……我会不计前嫌,让他……马上回家……” 管阔可以说是瞬间一愣,他以为这个家伙会吓得说不出话来,可是没有想到听到的却是这么一句话,不禁感叹这家伙虽然猥琐可耻,却的确是一个人精。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对于小丑就应该用小人的手段(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愣过之后,他笑了起来。 “我会好好送你回家的,你好不容易投的胎,为什么不肯回去?” 牛蒙的身体霎时就抽搐了起来,接着下身一抖,管阔看到,一瘫热腾腾的水就这样淌了下来。 他的脸上毫无血色,那是真正的屁滚尿流:“你你你……要杀人……灭灭口?” “灭口?”管阔笑,“因为你作证我当街殴打了元三文?” “肯肯……肯定是这个……” 牛蒙用那张漏风的口含糊不清地叫喊着,一边挣扎着就要起来,他这一次是真的怕了,他不想死,也不想被打。 但是他刚刚爬起来一些,便看到一道黑影再来,管阔一脚踹了上去。 “咔擦!” 牛蒙很清晰地听到了骨折的声音,被撞击处又麻又痛,忍不住在原地嚎叫起来。 他是单府的下人,在单府内因为圆滑,和管事关系不错,在外头,也仗着单府的声势,就算没人看得起他,也不会有人敢欺辱他,直到他在今天遇到了管阔。 他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经历到被打到怀疑人生的地步,所以今天在公堂之上,仗着陶府、单府、游府等府邸的庇护,那么嚣张。 他自己算是一个小人,可是没想到,管阔更是一个小人,这样有失身份而且很可笑的和他这种单府下人计较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完全就在他的意料之外。 热腾腾的水在流淌出来之后,没过多少时间,便因为外面的温度而冰寒刺骨起来,他不断打着哆嗦,同时声音有些凄厉道: “你……管阔你……你当街行凶,我我要状告……告你!你就等……等着被砍头……头吧!” “你觉得就算我杀了你的话,单府会特意追究,而且即使有人怀疑到我的头上,又有多少人相信呢?”管阔笑呵呵地一步一步靠近。 听着他的话,再联想着自己死后的情景,牛蒙感觉一阵绝望。管阔说的是对的,他真的有可能就算死了也不会得到公正的救赎。 “是不是感觉这个世界很黑暗?”管阔笑着问道,“如果我不是管阔,在刚才,元三文那个畜生状告我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觉得很黑暗?” 牛蒙大张着口,感受着全身的疼痛,还体味着对方那刻骨铭心的话语,一时之间觉得昏天黑地。 就在此时,他眼前的管阔忽然人影一闪,便不见了。 他愣了一下,正在纳闷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股和先前差不多的劲风袭来,随后自己的全身猛地一痛,他发出一声惨叫。 …… …… 从小巷里面出来的时候,管阔扛着半死不活的牛蒙。 这么多日以来,他对诡异身法的运用更加纯熟,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稍微动用几下便觉得全身脱力,气喘吁吁。 他的身影一闪、二闪、三闪……一路而去,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将牛蒙扔在一个单府的人会经常路过的角落里,他便扬长而去,虽然他觉得那种东西活着也是混日子,还会偶尔祸害别人,可是死了人到底是不好,免得在那么冷的天被冻死。 做完这一切之后,心情挺不错的,他不在乎别人会不会说他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肚鸡肠,和牛蒙这种无赖搞事情。人生,有的时候,受到了攻击,那么就反击,无所谓自己的身份和对方的身份,那才叫人生得意须尽欢。 回到王府以后,日子依旧,镇武将军王独大多数时间都在外头,不知道在忙着什么事情,就是回来吃了个饭,便又出去了。 如果我是王夫人,一定会怀疑这家伙在外面有猫腻和别人有一腿,管阔这样想到。 现如今,他已经对白章出手,而其他人,暂时还没有想到别的什么手段,剩下的时间,他就是修炼运气法,还有便是和王拳霸胡扯连篇。 妇人看起来有些紧张,但是也很高兴,那都是因为白章的事情,可以说是百感交集。 管阔一直以为接下来会有数天的平静,可是在第二天清晨,外面的长安大街却是传养着一个很震惊人的消息——元三文的情况,很不妙。 那群一向被各府看不起,觉得空有一肚子诗书,却是没有屁用的穷酸书生,居然带来了十足的证据,昨天管阔离开之后的局面,对元三文很不利。 管阔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陶府的能耐这么大,长安的那群书生虽然在百姓们心中有着不小的地位,可是却一直都郁郁不得志,在面对各府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这一回是怎么回事,先是联名上书,随后又看样子要搞倒元三文了,那是获得了怎样不可思议的力量呢? 那种难以置信,在长安各处传播着,人们不禁感叹实在是世道变了。 这种困惑一直延续到了中午,王独回府吃饭之后。 王独依旧是那种好像谁欠了他的样子,在午膳完毕,难得和管阔在外面走了一道。 “砰!” 他宽大厚实的手掌直接就砸在了管阔的背上,要不是修炼过,管阔觉得这一掌还不得把自己给打得吐血起来? “王将军好掌力。”管阔面色难看地讥讽道。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最近那帮书生干得不错?要知道,我和晋王殿下早就看各府的人不爽了,一个小人才子都这么能蹦跶,不把他给压下去,还不得升天了?”王独仰头看着天,说着这些话,却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管阔吃惊地看着他们,问道:“什么,是你们做的?” “你以为呢?那帮自高自大自命清高的穷酸书生自己能够翻出什么浪花?”王独看待他的目光有些鄙夷,“他们就算想干,也干不长远,我们推波助澜了一把,既然他们想做,那就做得开心好了。” 管阔一时间有些无言,心想原来如此,那帮人怎么会突然有那么大的能耐了,原来是王独他们干的好事啊? “各府太蹦跶了,不过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撕掉他们一层皮的,一个元三文,让他进去关几天,省得一直蹦跶,也算是给各府一个提醒。”王独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态相当的无所谓。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回折(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不说话了,脸上想笑又笑不出来,他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有这种能耐了,看谁谁谁不爽,就轻轻松松让他进去几天? 王独走了,生活还是那个样子,寒风依旧,雪却不下了,四面八方都是被吹冷了的冰,看起来有些闪亮。 管阔在王府内踱着步,想着最近发生的许许多多事情,心里面却有些空空落落的。 昨日京兆少尹石大人说过还要再审,他现在就等着那个看起来很悬的“再审”,只不过如今状告他的元三文已经自身难保,那么接下来将会怎么样呢? 最终代表这一切都是毋庸置疑的,在傍晚时分,消息传进了王府之内——元三文因为自身和那群书生们恩恩怨怨,一直怀恨在心,于是雇人把那群人打了一顿,证据确凿,被关了起来,下了大狱。 这里面并没有牵扯到长安各府,但是只要大家心里面都明白就行了。 管阔仰天在院子里面大笑了几声,觉得这些破事情为什么就这么带有喜感呢? 元三文状告自己,到最后又被别人以差不多的名义给送了进去。 尤其是联想到对方淡定异常的优雅微笑,那可以迷倒万千无知少女的容貌,就这么好像大风大浪都不会改变他的风姿的家伙,窝窝囊囊地就进去了,此情此景,简直是…… 王府的人用看待傻子的目光看着他仰天大笑,心想这么长久以来,一直都很正常的,今天怎么会突然发作了? 元三文入狱的事情弄得很大,但是大家对它的感情,却是不能够一概而论,那是亲者痛,仇者快。 有人表示愤懑不满,有人表示拍手称快,但是至少,这件事情在长安的影响不小。 元三文入狱了,不知道过得滋润不滋润。 可是时光还是这样过去,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这一天,就这样在长安的议论纷纷之后结束了。 大概在今天,哪怕是在入睡的夜里,也没有人想到,相比于元三文入狱这一件事情,第二天所发生的一切,要令人惊讶得多了。 …… …… 刑部对白云里杀害民女案已经审查了好多天,无数人都在期待着白家会遭受的命运。 妇人和王府的人越来越融洽,王拳霸也喜欢缠着她,几乎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祖母,虽然她应该还没有到那个年纪,但是单单看外表,却的确是的。 她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些发自真心的笑容,但是管阔还是敏锐地感觉得到,她的内心深处还有许多惴惴不安。 那件事情和白章父子有关,绝对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感受,远远不是那些观望着那一对父子结局的长安人们可比的。 当那件消息传进王府内的时候,妇人的整个人都完全不动了,她站在那里,先是愣了许久,随后轻轻地笑了起来:“看来,这个世界,果然是从来都没有变啊!” 她因为那一夜的事情,而瞬间苍老,但是此时此刻的一笑,却是有些娇俏,仿佛她还是像少女时候那么美。 只是有些淡淡的悲凉。 …… …… 一座轿子停在刑部的前面不远处,在周围站着许许多多的白府下人。 那名穿着华贵貂衣的妇人站在那里,翘首以盼。 她的皮肤保养得很好,明眸皓齿,风韵犹存,依旧像年轻时候一般让人看得心动。 她成为白夫人那么多年,享尽了荣华富贵,从来不操心任何的事情。 在那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去道观里祈福回来,却得知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儿子,全部都被羽林军给抓走了,罪名是害死民女,还有包庇以及毁尸灭迹。 在当时,她就慌了手脚,感觉天都塌了下来,在白府前面手足无措,嘤嘤地哭,她根本就不知道没有了夫君和儿子的生活,应该怎样度过,那叫她还怎么生活? 在当时,她对管阔以及那一位妇人恨之入骨,整天指桑骂槐,恨不得将那两个人剥骨抽筋,可是累了闭口之后,却是陡然发现完全没有任何的用处,于是不禁落寞无比。 她想尽了办法,也焦急地找了好多位交好的府邸的夫人小姐们,请求她们的帮助,但是大多数都是讳莫如深,并不敢答应她任何的事情。 但是就在这数天之内,在刑部里面外面,暗中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无数双手都在推动着,你来我往,互相角逐。 直到今天,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传了出来——白云里杀害民女案找不到可以判罪的证据,也没有什么可靠有效的证人,最终不得不怀疑那是一个诬告,只能够将那一对父子放了出来。 那些和白章有着千丝万缕的势力们胜利了,谁也不想因为白章的彻底栽掉而牵扯到自己一些什么,而摆在现在,杀人灭口也不适用,最简单的方法,那便是把白章父子给救出来。 那陈年旧事过去了那么久,在当初就被白府抹除了大量痕迹,最起码他们没有留下任何已经想到的痕迹,而今时过境迁,的确已经很难查出来了。 刑部的大门处,白章父子脱下了囚服,迎着朝阳下的冷风,在那里站立了好一会儿。 白章看起来感慨良多。 他明白,为了救自己出来,那些老冤家们花费了不少的精力,要不是大家都同气连枝,很难动他,他恐怕早就死在刑部侍郎那里了。 白云里站在那里,仰天大笑。 他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的,刑部侍郎和白章不对头,当然把他也弄得很惨,在那里面,他怨恨、他万念俱灰,他经历了人生中最最灰暗的一段时光,可是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在刑部大牢里的时候,他无数次思考过以后自己的日子应该怎么办,就算没有被砍头,那么一直都被关起来,自己那些美貌的婢女,最后都会便宜了谁,长安的那些美人们最后也会便宜了谁? 他想着这些,恨的牙痒痒,觉得这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哈哈哈!小爷我出来了,管阔,还有那个臭婆娘,包括那些想着我早点死的家伙们,小爷我还活得好好的!” 他张开双臂,感受着外面的空气,忽然之间觉得好舒畅。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回折(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从前,他非常讨厌这外面的冷空气,没有炉火的地方,怎么能够待呢?但是唯有今天,外面的空气美妙到令他沉醉。 他们的身后,刑部侍郎大人阴沉着脸。他已经尽力了,他可能并不是真的很迫切的想要为民请命、伸张正义,但是他真的很想马上让白章去死。 然而,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并不是想想就可以成功的,一个是时间久了,那一桩事情真的很难查了,另一方面,那群和白章沆瀣一气的家伙们实力强劲,实在是不好对付,双重作用之下,连他都无能为力。 白章面色沉静,转身,朝着他摆了摆手:“刑部侍郎大人,再会,最近这几日的‘招待’,白某铭记于心,感激万分。” 刑部侍郎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没有再多说话。 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白章已经很难再落到他的手里了。 远方站着许许多多观望的长安百姓们,他们看着白章父子从石阶上下来,一时间神色都很复杂。 虽然某些受到过欺辱或者看到过欺辱的人都对这一结果感觉到失望,可是却并没有特别的意外。 长安各府全部都有底蕴,不少人都可以只手遮天,这些现象,从很久以前就已经验证过无数次了,再来一次“不出意外”,也并没有什么不可以。 白夫人在绝望之中看到曙光绽开,然后艳阳高照,禁不住喜极而泣,她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当年就是靠着美貌而博得了白章的青睐,她都不知道白章出事之后自己应该何去何从,可是没有想到,这全都只是虚惊一场。 她抛开了从前的优雅风姿,直接就迎着白章扑了上去,又笑又哭。 白章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说话间,他看向某一个方向,不禁冷冷地哼了一声。 背后,白云里来到长安大街前,看着那些用不善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百姓们,面色蓦地狰狞,踏前一步,阴笑一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想看着小爷我死去?我告诉你们,小爷我们白家是不倒的,我白云里又回来了,是不是很恨我?哈哈哈!” “小赤佬,你现在的这个样子,真的很欠揍。”从刚才白章望过去的那个方向,一个声音传来。 …… …… 风萧萧兮,撩起发。 周围的人很多,却很多人都不说话。 不知道应该算是管阔带着妇人,还是妇人跟着管阔。 他们从远处的王府而来,最终来到了这里,就是为了看看那一对从刑部出来的父子。 这一次对那一桩案子的彻查已经结束,得出的结论是证据不足,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实在是判不了。 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感觉,但是想必对于这一结果,他也无可奈何。 有的时候,一些互相之间有着故事的人,会自然而然地提前注意到对方,就像白章看到了妇人和管阔。 可是最先开口说话的,却是管阔,朝着白云里。 白云里在今天的心情很痛快,因为这几天以来,他知道刑部侍郎和自己家的关系,曾经有过必死无疑的觉悟,没有想到,却见到了阳光。 他想象过当着那些看他好戏的冤家们大喊一声我回来了,然后便是一顿讥讽,那里面就包括管阔。 如今管阔真的来了,他却忽然感觉心里面很不痛快。 管阔并没有任何的又惊又怒的情绪,对于他们的重见天日,像是有所准备,也有所预料。 他的嘴一咧,狞笑一声,喊道:“管阔,小爷我出来了,我们白家安然无恙,是不是觉得很难受,你刚才说想打我,那你现在就来啊!大庭广众之下,你现在再敢动手动脚的,我看你没有那个胆子吧哈哈哈!” 管阔歪了歪脑袋,脸色严肃了起来,说道:“你说得对,我的确很想打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很快,就像是轻飘飘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白云里意气风发,却像是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往前跨出一步,笑嘻嘻地看向妇人,说道:“你说我弄死了你的女儿,那个小婢子,可是没有证据啊,你那个贱女儿自己不知道做了什么下作的事情,就那么死了,你居然敢诬告小爷,虽然我家已经没有以前厉害了,可是想要弄你,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妇人的眸子看着他,里面却没有了从前的那些仇恨。 她静默不语,就那样上上下下把白云里的眼角眉梢都看了个遍。 她像是很不明白,这么一张漂亮脸蛋,为什么会这么可恶,而且怎么也得不到惩罚呢? 看来,天地不仁,那是世间的规则,高天之上的眼睛在看着我们,把所有的真善美、所有的罪恶都看在眼里,却不予干预,就这么让时光缓缓流淌,看沧海桑田,任凭其发生,又结束。 到了这里,她像是明白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女儿走了,白云里却相安无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是人们的一种臆想,可能有无数人善始善终,也有无数人祸害遗千年,这一切都并没有什么道理在里面。 她再一次轻笑了一下,依旧如同年轻时一样娇俏美丽,却显得有些落寞。 报仇的机会无数次在她的面前,却又无数次溜走,她大概是已经习惯了。 “你还活着就好。”她对着白云里说道。 白章握着妻子依旧娇嫩的手,远远地看着她,淡淡地摇了摇头,没有怎么明白她到底是什么心理。 白云里却是像很高兴,他很夸张地睁大了眼睛,也张大了嘴巴,露出一副嘲笑的神情,不断“哈哈哈”地大笑着。 “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很绝望?老妖婆,你蹦跶了那么多年,居然还劳烦圣上,到最后却是无凭无据的诬告,你想想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我们白家将会状告你,弄死你!” 他大声叫嚣着,眉飞色舞。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愤怒之揍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声音和他同时发了出来。 “接下来我会打得你爹娘都不认得!” 他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动作微微停了一停,像是有些诧异,同时听到了妇人发出一个急促的呼喊声:“不要,这不值得!” 他朝着妇人那边看过去,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一个人影却挡住了他的视线。 大风迎面,气浪滚滚。 周围传来一大片的惊呼,此情此景,像是变法术一般,简直是骇人听闻。 “云里!”他听见了自己母亲那焦急的喊声,却看到了面前那一张既熟悉又痛恨的脸。 管阔朝着他笑了笑,挥出一拳。 “砰!” 正中眉心。 劲气如山、如海,如若汪洋。 最后从那个位置全部灌了进去。 白云里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骑着疾驰的马的同时,撞到了一座山,那种感觉,无与伦比,他直接就发出一声惨嚎。 在今天,管阔看起来好像不是怎么义愤填膺,但是他真的很生气。 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气谁。 刑部侍郎并没有包庇白章他们,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陈年旧事,调查起来的确困难,再加上那股势力从中作梗,罪责的难以裁定,最终变为无罪,也是理所当然。 正义从来都不是理所当然会获得的。 有些正义的获得会经历千辛万苦,也有些正义的获得,会一直到海枯石烂,也不会来到。 这真是人世间一大痛苦的事情。 对于这些,他做不了什么,他能够做的,便是为了那一位可怜的姑娘,狠狠地揍一顿这个人渣。 这样子太少了,可是是他能做的最多。 现在他的实力已经强大了太多,他对力道的控制恰到好处,他完全可以一拳就把白云里打晕,可是他偏偏不,他要让白云里承受到极端的痛苦,来洗刷自己的罪恶。 白云里受到这一巨力,直接就往后倒去,但是却觉得腰部一紧,身体悬空了起来。 他拼命惨叫着,却是眼睛都看得模糊了,完全不清楚发生在自己体外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就是看到黑影闪动,毫不停歇,然后全身各处不断爆发出刺骨的疼痛,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在这之外,无数长安人中,有人发出了惊呼,但是大多数人在第一时间露出的表情竟是冷眼旁观,甚至还有露出快意神色的。 白章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人暴打,却没有能够马上阻止,放在谁的身上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而爱子心切的白夫人已经娇容煞白,睁大了美丽的眸子,在周围的白府之人来不及阻拦之下,朝着管阔那里扑了过去。 没有人是真正的冷血动物,当白夫人平静地看着白家人处理掉那一位姑娘的尸体以及所有的痕迹的时候,并不代表她真的对母子之情没有任何的感觉,而是因为那个姑娘并不是她的女儿。 在今天管阔做这些,并不是要看到她惊怒疯狂痛惜的表情,只是为了让她品尝到亲眼看到自己儿子遭受到那种待遇时的感受。 香风扑面,管阔抬起头来,看着对方那一张因为情绪而扭曲的姣好面容,身形蓦地一动。 白夫人叫喊着直接扑上,她跺着脚,恨恨地要夺过自己的孩子,可是却没承想撞到的是一道残影,扑了个空。 她一脚踏空,顺着石阶“骨碌碌”就滚了下去,一时间尖叫几声,额头上头破血流,捂着额头,坐在那里,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再一次嘤嘤嘤地哭了起来,看起来分外无能。 另一边,管阔提着白云里的身形显现,他对着拼命挣扎的那家伙的屁股就是踹了三脚。 在作者的世界里,有一句话就叫做把翔都打出来了,想必白云里如今的感觉便是如此。 白章阴沉着脸,他虽然愤怒,可是毕竟也是从奉礼郎一路爬到的秘书监,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此时此刻,他还保持着一定的冷静,提醒道:“你要清楚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你躲得掉吗?” 管阔看了看他,却没有回答。 白章依旧冷静,而他却是渐渐冷静了一些。 虽然殴打一个虎落平阳的白云里,并不能够对他造成多么大的危害,可是却也并不算是理智。 要想把他关起来一段时间,也不足挂齿。 “停下吧,为了这个畜生,不值得。”妇人一直朝着石阶上走去,向着管阔。 她先前意识到了天地不仁的局面,像是有点坦然了,但是直到现如今,看到管阔为自己做了这些,才渐渐露出了落寞悲伤的情绪。 “你这么做只是一时泄愤,并不能够真正的为我的女儿报仇,到最后还会把你给连累进去。我们抗争,最重要的便是有这份心,有这个过程,结果到底是怎样的,无法确定。”她说道。 她的话引起了周围长安人的共鸣以及深思,那些刚才还在义愤填膺激动非凡的人们逐渐逐渐就沉默了,大概是被她的那一席话触动了心灵。 这个世界上,很多对的事情,我们去做,却并不能够得到想要的结果,就跟你努力读书了,却不一定能够考取功名一样。 那么,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我们已经去做过了。 管阔点了点头,默默地松手,白云里发出一声惨叫,落地的同时,被磕掉一颗门牙。 他知道,自己是安全了,于是艰难地仰起头来,看着管阔露出怨毒的神色,说道:“管阔,你一时冲动,在这里做了不好的事情,哈哈,你不能够把我怎么样,小爷我出来了,哈哈,可是你眼看就要进去了!” 白章的眸光中泛起冷意。 他示意白府过来迎接的下人保护好自己的夫人,也扶起自己的儿子,随后转身朝向刑部。 “刑部侍郎大人,就在你们刑部的外面,发生了这些事情,你们却冷眼旁观,你就不怕有人参你一本?” 刑部里面,一片沉默,没有任何的回应。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没有的事情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白章就站在那里,看到自己家夫人和儿子被保护着来到自己的身边,脸色依旧阴沉。 “我们白家何曾受到过这等气?老爷你一定要想办法修理修理那个小贼!我的儿,竟然被欺负成了这样,我要活撕了他!”她恨恨地跺着莲足,用玉指指着管阔啐道,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贵族夫人,而是特别小家子气的小女人。 她含着泪水,不断地抚摸着白云里的脸,安慰着他,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额头上的伤,那种母爱若是单单让人看到,会觉得感动,可是如果知道了她的为人,只会觉得恶心。 因为在他们那种人的眼里,自己家的就是一块宝,别人家的草芥不如。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刑部侍郎才缓缓从里面走出,他冷眼看了看外面的人群,随后沉声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管阔他当众殴打我家公子,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大人你也看到了伤势!”那名跟着过来的白家管家一脸愤愤之色地呼喊道。 “事情都这么明显了,你总不能挟报私仇连这都装作看不见吧!”白夫人直接就充满戾气地叫嚷道。 白章拉了拉她的香袖,自己却没有说话。 刑部侍郎的眉毛挑了挑,随后开口道:“一切都是一面之词,本官总不能根据眼前看到的,还有你们所说的,就胡乱定罪吧,万一要是你们自己摔伤了,诬陷别人,也不无可能!” “你这个老小子怎么可以这样说?本公子都变成这样了,你……你……” 白云里本来还因为愤怒而气势汹汹的,他知道刑部侍郎和自己家关系不好,这一次入狱,也被对方整的够惨,所以直接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然而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白家已经今非昔比了,所以便支支吾吾起来。 看得出来,他虽然被管阔打得够痛,却是还残存着不小的力气。 刑部侍郎眯了眯眼睛,冷声问道:“白云里,你刚才说什么?” 白云里此时此刻才觉得浑身都不好了起来,从前自己的父亲权势熏天,他们白家和刑部侍郎也不对头,他的确有的时候会直接咒骂对方,碍于他父亲秘书监的位置,对方也不能够把他怎么样,但是现在再这么脱口而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了。 “没……没什么……” 清醒下来的白云里虽然依旧满心怨恨,可是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气势。 刑部侍郎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准备和这个不足挂齿的纨绔多加计较。 现在不管白章父子能不能活,这两个都已经很难翻身了,就是以冒犯自己的罪名痛打一顿,他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他转向管阔,问道:“管阔,他们说你大庭广众之下殴打他,可有此事?” 管阔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他的确很想亲口撒谎的,死不认账,就像元三文状告他当街殴打的时候。可是在今天,他却绝对不想撒谎,因为他的怒火的发泄,是因为那一位消逝在过去的姑娘。 然而,他也不是傻瓜,他不可能很嚣张地叫嚣就是我打的,快来抓我好了。如同妇人所说的那样,这不值得。 妇人站到他的身前,朝着他看了一眼。 管阔大概是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于是摇了摇头。 “你说人是你打的,没人会信,你打得过白云里吗?”他轻声说道。 “那你怎么办?”她也轻声说道。 “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就算关进去了,也很快就会出来。” “管阔,你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刑部侍郎冷冷地道。 他和白章是死对头,可是对于管清和的儿子,也绝对没有任何的善意,他可能很想弄白章父子二人,可是却也很不情愿于由此而偏向管阔。 氛围一时之间有些压抑,管阔不想否认,可是也不想傻到去主动承认,而刑部侍郎也很明显并没有想为他开脱的意思。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不少人都觉得心情沉重,白云里绝对是害死了那名民女,就算不是亲手杀死的,那么也和他脱不了干系,而他却安然无恙,无法被定罪。 有那么一名年轻人想要为那一名民女讨个说法,却反而因为殴打白云里而陷入不妙的境地,这果然很不公平。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汉子扯着喉咙大喊的声音: “没有的事情!” 他喊出这句话,显得尤其的大义凛然,以及问心无愧。 刑部侍郎看向那边,在人群中寻找着说话的那个人,眯起了眼睛,看起来威慑力十足。 他问可有此事,管阔没有回答,但是却有人大声喊“没有的事情”。 这场景,极具戏剧性。 白云里缺了一颗门牙,嘴一咧,朝着人群中看过去,面色狰狞地问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说的!?” 没有人理睬他,那不是不敢回应,而是直接就无视了他。 白章把手搭在自己儿子的肩上,示意他不要多说话,看看再说。 “是谁说的?”刑部侍郎在沉默许久之后,才嘴角翘起,说道:“你这算是为这一桩案子作证?你可要知道,你站了出来,那么就得为自己所作的证言负责任。” “白云里是自己摔倒的,这是大家都看见的。”又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那是一名妇人。 那名妇人的身形很清晰,许许多多人都看见了。 刑部侍郎把眸光放过去,却并没有马上说话,就那样盯着她看。 在前面那一名汉子说话的时候,白夫人就因为听到颠倒黑白的声音而变得怒气冲冲,好歹被白章给搂住了,可是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她的鼻子都简直要被气歪了。 她在从前,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也就只有他们白家人给别人灌注莫须有罪名的,怎么还会有现在反过来给瞎说的事情发生? 她没有经历过,也不想经历,她不可能吃这个哑巴亏。 “贱妇,你说什么呢?”她将手中的香帕给朝着那边扔了出去,当然也并没有飘多远。 “的确,还有那个扔东西的女人,她也是自己摔倒的,我们都看见了,现在却想要讹人。” 从又一个方向,传来一个声音。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必须要隐忍的时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有趣。”刑部侍郎的嘴角翘得更高了,他倒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那样子会让白家人感觉很难堪,那正是他愿意看到的现象。 “就是,自己走路不长眼睛,摔成了这个样子,居然还讹别人,白家都穷成这样子了吗?” “白家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有事没事给别人套个罪名,从中得个好处,早就已经养成习惯了。” “那以后我也这样,我走在白府门前,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那就说是白家人干的,看看他们会不会说我学得好。” …… 人们就是这样,当他们都倾向于一边的时候,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个,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加入了进去,非但不会害怕或者感觉到歉疚,还会乐在其中,越说越得劲。 妇人以及她女儿的事情,在白章父子被抓到的时候,已经传遍了长安,大多数人都对白家的所作所为唾骂唾弃,如今看到案子查不出来,他们父子两个就那样安然无恙地从刑部出来,不少人都不会好受。而今管阔暴打了白云里一顿,他们别的事情做不了,维护管阔,大家一起做,看早就已经失势了的白府能够拿他们怎么样。 “你们这些畜生,不想活了吗?竟然敢玩弄到小爷我的头上!” “睁着眼睛说瞎话,小爷我这伤势看起来像是自己摔的吗?编故事也编的好一点!” …… 白云里实在是气炸了,就算白章不断示意他不要冲动,因为这没有用。可是他的确受不了,不断地和那些人对骂着,只是可惜势单力薄,没有多大的用处。 刑部侍郎看着百姓们群情激奋,而白家人脸色并不好看,本来的郁闷心情也瞬间好了很多。 这样也好。 他颇有些得意洋洋地看了看白章,问道:“呵呵,白大人,看看吧,现在这情况,本官看,就免得再审案了,就是再审下去,你们也是自取其辱,到最后还可能会多了一个诬告管阔的罪名,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白章冷冷地哼了一声,他如今已经虎落平阳,很多事情都做不到了,今日能够因为那么多冤大头保他而留了命出来,已经算是万事大吉,管阔和妇人的节外生枝,在生死面前,实在是不值得一提了,所以他的心倒是看得很坦然。 他看着还在朝着百姓们破口大骂的白云里,斥道:“你浪费自己的口舌有什么用处,这几天还嫌不累吗!?” 白夫人姣好的面容正兀自难看着,看到白章不为自己母子俩做主,居然还朝着白云里呵斥,不禁柳眉一竖,很是不悦道:“老爷,你怎么倒过来这么对云里,他还是不是你儿子,是不是我和你亲生的?” 白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他很清楚这个女人看着漂亮,就是一个没用的花瓶,寒声道:“你觉得这么和那群人耗下去好看吗?” “那我们就这么吃一个哑巴亏!?”白夫人恼怒道。 白章没有多加理睬她,朝着周围的白家人沉声说道:“走!” 白家的下人们虽然全部都愤愤不平,可是白章作为他们的主心骨,无条件听命于他的吩咐已经成为了不可辩驳的,于是纷纷扶着白云里、搀着白夫人,挤开人群,朝着远方而去。 有些人依旧朝着他们的背影破口大骂,但是大多数的人都不说话了。 大概是他们也明白,白章父子还好好地活着,并且会一直就这样好好地活着,人们的希冀虽然存在着,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管阔看向妇人,她笑了笑,叹了一口气,像是已经没有什么悲愤的情绪了。 …… …… 为了那一位消逝在过去的姑娘,妇人做了很多事情,管阔也做了很多,到后来,陛下、刑部也都做了不少。 时间过去这么久,却并没有什么很好的结果。 人生就是一个圈,你努力了,你付出了,走走绕绕,到最后还是停留在原处。 虽然白章父子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可是他们到底还是没有得到应有的代价。 回到王府之后,管阔一直都很担心妇人的心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妇人像是反而变得不再那么悲愤,不再那么伤感了。 大概是她累了。 她的笑容依旧存在,即使有着几分落寞,却至少并不忧郁。 王拳霸在妇人的面前,完全就没有了从前的模样,她拉着妇人的手,逗她开心,和她讲自己听到的故事,还拿起木剑木刀来挥舞几把,问问对方自己厉不厉害。 不得不说,管阔对于王拳霸在妇人面前的表现,是有些难以置信的。 王家人都很关注妇人的动向,生怕她会做什么傻事情,虽然她看起来很是镇定。 陛下留给何同亮和徐敬义的时间只剩下了一天半的时间,他们两位抓了不少人,但是那些人的官职都并不显要,虽然其中有着一些大员。 管阔猜想,不,几乎是确定,自己也会遇上和妇人差不多的事情,但是他并不是怎么在乎,因为他还年轻,他可以慢慢来,敌人现在不倒,不代表以后不倒。 在傍晚时分,京兆尹大狱里的那些公子千金们,也被放了出来。 他们被关了许久,像是很不习惯于外面的光线,尽管因为夕阳西下的原因,那些光线并不明亮。 管阔并没有去看他们,那些人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重要的是他们身后的父母兄长,他的目标,早就已经不是那些不学无术之徒们了。 夜晚,管阔看到妇人坐在王府的石狮子旁,王拳霸还在和她聊着天,只是她的眼神却有些飘忽。 “自己去玩,我们聊聊天。”管阔直接对着王拳霸说道。 这个死丫头对着他一点都不客气,他当然也不会客气,况且他知道对方不会像一些小家子气的女孩一样朝着王独告状。 王拳霸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地离去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在劫难逃(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在妇人的身边坐了下来。 “你伤心吗?”他问道。 “伤心有用吗?”妇人看着他。 管阔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妇人把头转了回去,盯着对面的别家院墙,看起来有些出神,道:“我应该是伤心的,也想要去伤心的,可是个人的情绪,就像这一件事情一样,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我想撕了那个小畜生,却偏偏做不到,我想伤心,现在却也伤心不起来,就是这样。” “我算是想明白了,人生就是一个做的过程,但是期间会遇到许许多多的未知,我们能不能做到,并不是努力了就是的。” 管阔点了点头:“的确。” “但是你还是会去做。”她对着管阔说。 管阔点了点头:“是的,我会去做,不论结果,就像我一直以来虽然历经千辛万苦,却还是坚持活着一样。” 妇人再次看向他,笑了笑,说道:“那么,我也还是会去做,只是不知道机会会在什么时候,我也不清楚你们管家遭遇了些什么事情,但是想来,你是会一直都做下去的。” 管阔点了点头,同样微笑。 从妇人的身上,他渐渐找到了一些感觉。 …… …… 时间过得很快,一夜过去,清晨过去,上午过去。 长安人都在关注着云彩暗杀管阔那一案的动向,因为陛下给予何同亮和徐敬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样一来,只剩下半天了。 如果没能够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事情将会陷入僵局。 京兆尹府衙也这么久没有再找管阔问过话,大概是因为他知道得并不多,就是从他的口中,也问不出多少的东西。 人们并不知道的是,今日的京兆尹府衙,正在发生着一件不太寻常的事情。 徐敬义眯着眼睛,查看着这几日以来查到的卷宗,尤其是突然多出来的那一大片线索,轻轻地哼了一声,朝着旁边不远处的何同亮说道:“幸福来得太突然,何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何同亮的神情莫名,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是那群人恨不得我们马上多查出来一些东西,找几个人定了罪,也不要牵扯到更多人了。” “他们既然都这么做了,想必痕迹已经去除得差不多了,再查,也查不到更多的东西了。” “你觉得这就可以交差了?”徐敬义皱着眉头。 “陛下可能会不高兴,可是若是真的全部都查了出来,整个长安那还了得?更何况,要想查个彻彻底底,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何同亮道。 “那么……”徐敬义看着他。 “把白章抓起来吧,看这架势,他怎么也逃不掉的了。”何同亮摇了摇头,虽然他看不惯白章,可是不得不说,白章在最近几个月实在是多灾多难。 “嘿!”徐敬义讥讽地笑了一声:“他逃了那么多次,都不死,他以为自己逃得够远了,停下来看看,却发现自己只是在原地转圈!” 就在这两位大人的谈话之间,许许多多人的命运就这样被定格,生活实在是充满了戏剧性。 就在昨天和今天之前的那一段时间之内,一直都很难有所进展的京兆尹府衙获得了大量的线索,几乎就像是蜂拥而来,而幕后的黑手,却很难查到,就算去查了,对于此案也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很多参与那一夜暗杀的名单都出来了,其中就有白章,对于将那些线索很迅速地抛出来的,不论是谁,都可以猜得出来,那些人应该也参与了暗杀,只是把痕迹全部都抹除了,只给他们留下了这些指向白章等人的大量线索。 这等明哲保身,实在是明智之举,因为就是何同亮也明白,如果真的要查得彻彻底底,北唐差不多也就瘫痪了。 陛下可能会有些生气,但是不一定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衙役们从府衙里浩浩荡荡地涌出,朝着四面八方的府邸而去。 最近发生的不好的事情太多,到最后却是劫后余生,所以白夫人又去道观里祈福去了。 白章准备着前往青州的事宜,这个长安,就算他的心态再好,也是不想多待了,因为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 至于白云里,在他的父亲禁止他出门以前,最后一次前往繁花轩,风月一把。长安美人们,他是只能够心里想想,而前往青州之后,哪怕是繁花轩,他也只能够心里想想了。 就在所有人都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衙役们敲开了白府的大门,将百思不得其解的白章给抓了起来押走。 是的,即使是白章,也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才出刑部侍郎的魔爪,又入京兆尹之手,简直就是多灾多难,是不是自己最近一段时间都会诸事不顺,喝水都会呛着? 那只是他的一种自我调侃,在这之外,他忽然有了一种预感——不妙,真的不妙,现在想要弄自己的,恐怕不是管阔,也不是管阔身后所谓的“势力”,更不是区区一名民妇,而是…… 得到消息的时候,白夫人不顾形象地冲出了道观,娇容煞白,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白云里直接搂着娇媚的花魁从床上掉了下去。 他们奔回白府,也奔向京兆尹府衙,却被打了出去。 直到夜晚,徐敬义和何同亮的奏折才呈进宫中,告诉陛下——那一案,破了。 …… …… 管阔默默地听着那些将要面临灭顶之灾的名字,很清楚他们都的确会参与进云彩那件事情,但是却并不是最最重要的那些人。 许多人也很清楚,那里面包括那些人自己,包括徐敬义、何同亮,还有陛下。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 能够抓到现在的这些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像是并没有特别在乎自己的那一件事情,而是对着妇人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白章他大摇大摆地由害死你女儿的名义而脱逃,但是最终却依旧免不了一死,这个世界,它真的就是那么顽皮。” “但是终究和我女儿那一案没有什么关系。”妇人摇着头,笑了笑。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在劫难逃(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能够把他绳之以法,便已经足够,很多时候,结果是一样的结果,只是引用的名义不同,便觉得心里面亏了,”管阔示意正在听他们说话的王拳霸握住妇人的手,“现在因为我们那么一闹,长安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了白云里和你女儿之间的事情,他们的死亡,那一案的罪名也会被人为地加注到头上去,和你所期望的结果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也是,”妇人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判罪,再把白云里给抓起来,我想要去看看他们的人头是怎样落地的。” “肯定会有这么一天的。”管阔道。 …… …… 夜。 有些人今夜无眠。 京兆尹的府衙里面被丢进了更多的人,在前不久,各府的公子千金们才从这里出去。 现如今进来的这些人,或许相比于权势熏天的龙且与文月九等人,算不得什么,在陛下的眼里,更是什么都不是,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讲,已经算是高高在上了。 白章朝着身后的那两人看了一眼,只看到了灰头土脸。 那两位曾经数次来到他的府邸和他讨论,但是最后,不论是他白章,还是他们,全部都进来了,一个都没有躲掉。 绝望出现在了他们的脸上,聪明人都明白,已经回天乏术了。因为不仅仅敌人想弄死他们,就连昔日的同伴,也想弄死他们,何同亮和徐敬义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获得了无数信息,便是明证。 “我最痛恨的是自己人为了自保而下手!”一名中年男子愤愤地喊道。 可是却没有用。 他们一个一个被关了起来,彼此隔得足够远,无法再互相交流。 白章被单独关进了一间偏僻的牢房,陪伴着他的,唯有一片晃晃悠悠的火光。 他此时此刻的样子和纪晓光有点像,不吵不闹,看起来也没有失魂落魄,就像是欣然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只是他很不明白,他白家虽然衰落了,却依旧底蕴十足,就算是有坏人想要弄他,也得是实力通天的人物,都会有些谁? 他自论从来都没有对不起过那些大人物们。为了明哲保身,故意落井下石,这样的手段,连他自己都很难拿得出来,他们忍心? 他就这样想了很久,无法入睡,远处传来几声唉声叹气,那些没有爬得很高的人,心理素质也并不是太好。 时间缓缓流淌,就这样一直到了半夜,那些叹息声渐渐小了,又没了。 那些人没有他白章厉害,更何况大家都已经认命了。 只是白章依旧在思考。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细微的风拂动火焰,让光与影摇晃着,永不停歇。 白章知道,光亮之下自己的脸,一定并不怎么好看。 他站起了身子,走到牢门前,朝着远处看了看。 远处出现了一道看不清脸的黑色人影。 他(她)缓缓地朝着这边移动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幽灵。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还是看不清对方的脸,因为对方的脸蒙住了。 杀人灭口的,还是…… 他眯起了眼睛,这样想到,但是脸上却看不出来害怕。 他就不信,在这样的情况下,杀死自己会是一个明智之举,因为自己些人的完蛋已经是既定事实了,再像暗杀管阔一样暗杀自己,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画蛇添足,到最后反而会落下痕迹,牵出又一宗案子,引出更多的人物。 所以他倒是忽然很乐于见到来人掏出刀来,捅死自己,可能自己死后还会看到有人跟着一起来。 但是结果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来人缓慢地来到他的牢房外面,就这样站在那里,目光和他平视,四目相对。 在这一瞬间,他感觉那一双眼睛有些熟悉,但是却是因为看不到脸型的原因,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谁。 他们就这样对峙着,长久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白章笑了笑,蹲了下来。 那个人俯视着他一会儿,也蹲了下来。 此时此刻,那人开口说话了:“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谁,又为什么会在现在这个情况下过来看你?” 听着这个熟悉无比的声音,白章的脸上涌现出极大的意外。 他是实在没有想到,来人居然会是这一位。 “商一室,居然是你!?” 在震惊了片刻之后,白章简直是咬着牙说出来这一句话的。 他一直都无法相信,来的人就是这一位,因为他很清楚,在现在这个时段过来见自己的,绝对不会抱有着善意。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来人居然就是那一位和自己毗邻、同气连枝的商大人,北唐十大美人之一的商垂柳的父亲! “你是想要大声喊出来,然后拉我下水吗?” 脸上罩着的黑布慢慢落下,出现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中年男子的脸,他的脸上带有着强大的自信与镇定,就像是这么多日以来的意外,全部都已经不在话下。 的确是,因为他差不多都处理好了。 白章不说话了,他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再一次摇了摇头,如是几次。 他不是他的儿子白云里,如果是白云里,可能真的会大喊,咒骂对方,但是他明白,这些都没有用。 “嗯,说真的,我有些过意不去,”商一室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你知道的,我很难会出现这样的情绪。” 白章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答,大概是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态度。 可能商一室真的会有点过意不去,可是他明白,即使有,那么也很轻微,就比起家里死了一只猫好一点。 他们都是那一类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保存自己,可以出卖任何人,甚至包括自己的父母。历史上有不少所谓大义灭亲的,可能的确存在真君子,却也不乏冷血动物一般的真小人。 “可是我们别无选择。”商一室抬起头,看着他。 “我们找过冠英将军他老人家,即使是他,也护不得我们周全。” “我们谈了很久很久,权衡利弊了许许多多,到最后,只能够做到这样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在劫难逃(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牺牲我,来成全你们,你们真是好打算。”白章就算是心态再好,接受到这样的结果,也绝对不会镇定,他想仰天大笑,却笑不出来,那种表情古怪极了,也难受极了。 “你们就是觉得我已经不是什么秘书监了,所以没用了?”他猛地往前一扑,双手抓住牢门,质问道。 商一室一点都没有避退的意思,也没有一惊的样子,他们做了这么多,早就已经把一切都计算好了,白章要恨,就让他恨好了,眼不见为净,到时候头砍了,人不见了,逐渐逐渐,也就忘了他了。 “你知道就好,我想,如果你还是秘书监,而我不是现在的我,你也会这么做的。”商一室说道。 “我的确可能会这么做的,”白章的气息沉抑了下去,但是却忽然冒出来一句:“但是,我还是要骂你,你这个畜生!” 商一室一笑:“和你一样。” “那又如何?”白章说道,“现在被落井下石的是我,所以我就有资格骂你们都是畜生!” “你想骂就骂好了,”商一室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飞灰,“反正你很快就会解脱了,还有你的儿子。” “你们连云里都不准备放过!?”如果说前面白章只是愤怒的话,那么现在他就是几乎要拼命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说爱子之情,就是绝后这一情况,都无法为白章所接受。 “我们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商一室将脸再次蒙上,只露出一双精湛的眼睛,淡淡说道:“只是你觉得,以陛下的脾气,会留下你的儿子吗?” 白章的怒意此时此刻才真正地爆发,他的拳头攥紧,整个人都像是一团要腾飞的火焰,恶狠狠道:“你等着,迟早有一天,你们也会得到我一样的结果!” “好,我等着,”商一室一笑,“只是恐怕你没有机会看到了。” “今日我过来看你,已经代表了我们之间曾经的情谊。” “是的,”白章用一种非常可怕的目光盯着他,“曾经的。” …… …… 何同亮和徐敬义的动作很迅速,而陛下给予的期限也已经结束。 可能那不是真正的结果,但是那应该是最后的结果了。 长安笼罩在一片轰轰闹闹之中。 包括白章在内,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都被牵扯了进去,与暗杀管阔有关。 结局几乎已经注定,剩下的只是一些细节的深入,那需要接下来的再审、三审。 但是至少,陛下没有治何同亮和徐敬义的罪,也没有传出他大怒的消息,看来,他对这些结果相对满意。 杀鸡儆猴,却不伤筋动骨,这正是陛下想要做的。 在一天之后,京兆尹的人冲入了白府,在白夫人哭哭啼啼却被推倒在地之下,押走了惊恐万分的白云里。 白云里并不知道这一天以来自己的父亲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将会遭遇到什么,但是这一次的危机感,是他感觉到最最深刻的一次。 长安无数人围观他的被押解,可是没有人朝着他扔任何的东西,大概是对于一个必死无疑的人,人们的愤怒也消减了许多,因为那种看待死人的目光便可以造成最大的伤害。 入了京兆尹的大狱,便出不来了。 一场持续浩大的审判在紧锣密鼓地秘密进行着,整个长安气氛一片压抑。 快过年了,而这一年,从春天里到现在,整个北唐都很不如意。 三天后,陛下下旨,证据确凿,全部处斩。 从隆德年间的一夜血光以来,北唐在这些方面大多数时间都只有一些小波澜,可是直到现在,一场浩浩荡荡的清洗才又展现在了人们的眼前。 以白章为首,整整三十三人,全部认罪。 虽然那些大员们全都没有被动摇,可是那三十三人也全部都是有点来头,尤其是白章,是昔日的秘书监大人。 管阔一只手牵着妇人,一只手牵着王拳霸,腰间跨着秦杀,出了王府,来到街道上,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站立在原地。 春节未到,四面八方的人声,却仿佛爆竹声声。 虽然面对即将看到的死亡,人们心里面会有忐忑,可是喜意与激动还是充斥着各处的街道。 那并不是一种看好戏围观的无聊心理,而是这么长久以来,有那么一些人,你仇恨他,却偏偏找不到杀死他的理由,而今天,却有了。 那种人最可恶,他们看起来不是穷凶极恶,也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那么不痛不痒,弄得你难受,弄得你日子不好过。 他们的死亡,会带来其他那些逃脱制裁的人的收敛,这样也是挺好的。 能够感觉到,妇人的手,有些颤抖,但是她的脸上却挂着微笑。 今天清晨,她和王府里面所有的人都说过,不论如何,不论她是悲伤还是高兴,今天她都要保持着那样的微笑,就像那些时候看着女儿玩耍的时候。 今天对她来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她一定要好好地度过。 王拳霸的小手出了一些冷汗,她不断仰起小脸,看看管阔,看起来像是有点紧张。 本来的话,管阔是不准备带着王拳霸出来的,尽管她在王府里的时候气呼呼地挥舞着小拳头表示要看着欺负妇人的大坏蛋们死无全尸。但是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孩,让她看这些,实在是不太好,也太残忍了一些。 这对所谓的“惩恶扬善”并没有特别大的帮助。 可是王独却不这么说,他主动要求管阔带着王拳霸去“见见世面”,在当时管阔表示反对,却被王独给鄙夷了一把。 “连看别人砍头的勇气也没有,到时候怎么再自己披挂上阵杀敌?”王独说道。 管阔:“我@#¥” 王拳霸年纪轻,也不懂,在当时就嚷嚷着要看,自己爹爹说的是对的,你这个懦夫自己胆小,我可不能向你学习。 最后,管阔心想,你家的女儿,你自己不宝贝,关我屁事?于是便也带了过来。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照门处(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和妇人的到来引发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以及热议。 王拳霸虽然很低调,可是毕竟也是王府千金,这么多年以来,认识的人不少。 他管阔已经回归,不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很耀眼的一个人物,虽然那种耀眼的性质和薛昭李择南等人并不一样。 妇人在最近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她引爆了长安人对白云里的痛恨,将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的形象扎根在了无数人的心中,成为了无数人怜惜的对象。白章父子被处斩,如果她不出现,人们便会觉得那是缺陷。 现在,那种缺陷不存在了。 她的微笑很令人震撼,那并非令人诧异而不在乎杀死自己女儿凶手死活的微笑,而是一种很宏伟的气场。 她的苦难还在持续着。 她的苦难也已经结束了。 今日的血光以后,她的世界将会一片清明,海阔天空。 长街上的惊雷蓦地更响,从那一头一直蔓延过来。 京兆尹的人押解着四十五人顶着人海缓缓过来。那里面的三十三人是主犯,而其他的人是受到了株连,大多数都是年轻人。 管阔看到了数位曾经风光无限的富家千金,那些曾经趾高气扬的美貌少女,很快就会人首分离,虽然这让人感觉到遗憾,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他不会怜香惜玉,因为就像文雨朦一样,那些人一旦有机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将头颅挂上城头。 他说过:你们都想杀死我,可是我不想死,所以……你们死。 他也看到了白云里,可是白云里并没有看到他。 那些昔日的千金们哭哭啼啼的,白云里却是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力气,几乎被押解的人架着走。 白章的脸色阴沉,里面隐藏着巨大的怨恨,可是他却闭紧了嘴巴,没有任何要发泄的意思。 不知道是他明白发泄也没有用,不会有人相信的,陛下也不愿意遵照他期望的继续查下去,还是他考虑到了其他的一些什么事情。 看得出来,到了这步田地,他已经认命。 “白云里,应该千刀万剐,单单砍了头太便宜他了!” 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的什么人,忽然大声喊出了这么一句话。 也许远方有过无数百姓说过类似的话,可是在这周围附近,这是第一个。 那些被押解的人非但已经失势,还即将面临着死亡,没有人再忌惮他们会过来报复,曾经的怒目而视,却敢怒不敢言,一去不复返了。 骂声滚滚,从长街的那一头到这一头,经久不绝,蔚为壮观。 有的人在骂白云里,有的人在骂白章,有的人在骂高少邱,有的人在骂慕容凝萃,他们之中一些是因为受到过那些人的伤害,还有一些人是见到过有人受到伤害,更有一些人是人云亦云,单单凭借传闻而对那些人没有任何的好感。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押解的队伍一路往前,前往大照门处,那里将会有利刃等待着吸吮鲜血。 在队伍的后头,几位衣着华贵的美妇人哭哭啼啼地追着,一直都想要扑上去,却被一脚踢开,然后爬起、再追、再被一脚踢开。那里面就有白夫人,依旧貌美如花的白夫人。 她们将会失去未来,一无所有,不知道会过上怎样的后半生生活。 如果从未得到过,那么也就不知道痛苦,而那种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感觉,尤其深切,她们之中的不少人已经意识到失去这些的自己将会活不过数天。 和管府不同,管府被灭了个满门,最后却留下了管阔一人,只要他还在,管府就在。 但是面对这些人,陛下做得很绝,他把老的和小的全部都杀了,其他人,包括仆役婢女,一个不碰,树倒猢狲散,也只留下那些已经丧失了很多能力的贵族夫人,让她们只能够下嫁他人,度过终生。 那其实才是真正的绝情。 大照门外,监斩台。 刑部侍郎亲自监斩,正襟危坐,他的旁边坐着京兆少尹石大人。 没有人知道石大人到底是什么想法,但是很多人都晓得刑部侍郎一定是很愿意看到其中的几个人彻底消亡的。 管阔跟着押解的队伍,也跟着涌动的人群,来到了大照门那里,依旧牵着妇人和王拳霸的手。 他回头,看到妇人的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微笑,那种面向大海,春暖花开的微笑。 “有何感想?”他问道。 妇人摇了摇头:“说不出来。” 管阔笑着转正了头,目光落到大照门的西南侧。 那里停着几座装饰华美的轿子,上面的流苏迎着风狂舞。 商垂柳、文雨朦和缪府千金,还有曹红药都站在轿子外面,脸色皆不好看。 曹红药的父亲并没有参与过那一件事情,虽然他和她一样很喜欢多事,却不喜欢惹事。 她此行过来,最多的还是因为那即将被斩的千金里面,有一位和她有着一点交情,虽然并不深,但是她还是得过来送送她。 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脸上露出哀伤,却并没有要哭的样子。 文雨朦拉着商垂柳的手,商垂柳再拉着缪府千金的手,她们三个人就这样拉着手站在那里。 文雨朦的贝齿咬着下唇,娇容煞白,她的手攥得最紧,让商垂柳蹙起了细眉,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 可是商垂柳却并没有说她什么。 商垂柳看着那些被押上台前的几位曾经的姐妹,心里面很紧张,很害怕,而且还想着一些除此之外的事情。 她现在已经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参与了那一夜的事情,虽然商一室看起来很镇定,这一次白章等人这么快就栽了就是她的父亲等人做的,可是她由此及彼,兔死狐悲,还是觉得脚下都不踏实,好像悬在了高天之上。 会不会那一桩案子会继续查下去,然后再牵扯到其他参与过的各府,到最后自己的结局也和那几位千金们一样? 白云里遭受到的事情她虽然同样兔死狐悲,但是远远没有那几位和她交好的千金如今的惨状给予她的感触更多。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大照门处(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我……我不想看了,我们……我们走吧,回去吧……”缪府千金先是脸色惨白,逐渐逐渐,忽然就低声啜泣了起来,“凝萃她,她们就要死了,我……我……” 文雨朦的手攥得更紧了,几乎要把商垂柳掐出血来,她的脸上同样是毫无血色,却还是用贝齿咬着下唇,不说话,也有可能是说不出话来。 商垂柳抿了抿薄唇,声音略微有些变调,但是像是在强装坚强。 “临走之前,我们姐妹三个和她们说一些话,道别一下,然后我们马上就走。”她说道。 “好。”文雨朦的声音有点颤抖,她终于是说话了,虽然只有一个字。 …… ……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白章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求生希冀。 他的脸上依旧含有着被背叛出卖之后的怨意,可是并不是特别深刻。 他和他那个已经完全瘫软,只能被架着走的儿子白云里是最先的一批。 在这里,没有压轴之说,他们就是第一批。 当被推搡着路过刑部侍郎的时候,对方说话了。 刑部侍郎在今天看起来很高兴,他的笑意很明显,一直以来的宿敌在管阔回来之后历经千劫万险,却总是不死,直到今天,才是必死无疑。 “白章,这是本官和你的最后一次见面了。”他说道。 “哼,”白章冷笑一下,“不,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刑部侍郎愣了一瞬,又一笑,道:“不,你死无全尸,会下地狱的,而本官却不是,而且本官要活个一百多岁,你会等待很久。” “我们谁都知道对方在暗地里做了不少的事情,”白章说道,“一旦东窗事发,你说不定比我还惨。” 刑部侍郎却像是并不在意他说的话,摇了摇头道:“这样的污蔑并没有用,白章,临死之前,你就不要再煞费心机了。” 旁边的京兆少尹石大人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刑部侍郎大人,时候不早了,还是不要误了陛下的旨意为好。” 刑部侍郎点点头:“正有此意。” 他盯着白章:“一路走好,走得早还能够早点投胎,下辈子不知道你是猫是狗。” 白章被一脚踹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的眸光越过千万长安人,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不明白,自己奋斗这一生,刀光剑影,到最后却寿命不如田间的老农,虽然享受到了荣华富贵,却人生短暂,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的眸光忽然在一个地方停住了。 他看到了管阔,还有那一名妇人。 妇人被管阔牵着手,往这边而来。 人们很多都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于是让出了道来。 “咚”地一声,是一个人砸落在地上的声音,白章侧头一看,是白云里。 白云里失去的力气再也不会起来了,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年纪轻轻,才活了十几年,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如果他还在襁褓之中,并不懂事,那种痛苦还会轻微一些。 刽子手用力扶起他,却每每失去力量倒地,恨得踹了他一脚,不得不叫上了刚才押解的京兆尹府衙的人,让他们帮着扶一把,待会儿好下刀。 白章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失望与绝望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失望于白云里的无能以及失态,在临死之前还颜面丢尽,也绝望于自己的绝后、无颜面对祖祖辈辈。 他再叹一口气,将头转向那个方向。 管阔已经牵着妇人以及王拳霸来到了监斩台前。 刑部侍郎瞟了他们一眼,嘿嘿一声,说道:“台下何人,闯上前来。再往前几步,本官就下令把你们给打出去!” 管阔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刑部侍郎从前和管清和走得很近,他又不是不认得自己,如今,只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王拳霸似乎是想要退缩了,小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但是妇人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章,没有惧怕退缩的意思。 “大胆!”刑部侍郎狞笑起来,喝道:“不想活了吗!?” 管阔知道,那家伙是故意刁难,他把脸望过去,看到京兆少尹石大人对着自己不断使眼色,示意虽然他知道妇人和白章的事情,但是既然刑部侍郎没事找事,还是认怂退下吧。 但是管阔却不这么看。 妇人的女儿是她的最爱,如今白章父子将死,那是妇人向着他们说一些话的最后机会,如果刑部侍郎不给,那么他就抢。 “你可以试着吩咐他们把我们给打出去,”管阔看向刑部侍郎,“不过……” “不过什么?”刑部侍郎猛地大喝:“你还想威胁本官!?” 管阔却丝毫不在乎他的威慑,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我会打的你爹娘都不认得,我说到做到。” “实在是可笑!”刑部侍郎年事已高,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羞辱,不禁恼羞成怒,直接就从位置上站起了身来:“来人!” 管阔忽然松开了牵着妇人和王拳霸的手。 一股巨大的气浪把她们两个人的发撩起。 他的人影一闪。 再闪。 三闪。 刑部侍郎的官服剧烈地抖动起来。 大风从他的背后而入,朝着前面的那一道虚影疯狂地汇聚。 他的话语被强行中断,不可思议地盯着前面那一道越来越清晰的人影,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管阔就这样站在他的身边。 刹那死寂。 …… …… 静。 毫无声息。 奇特的景象可以压抑人的声音,也让人的心跳加快。 管阔在一呼一吸之间所作的动作成为了无数人一生一世难以忘怀的情景。 他很少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当众施展诡异身法,因为这实在太像是仙术了。 人怎么能够这么快,怎么能够瞬移? 刑部侍郎侧头,看着管阔就这么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脸色非常难看。 “你……”他艰涩地说出这么一个字,却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旁边的石大人“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沉着脸呵斥道:“管阔,你疯啦!?”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照门处(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周围的那些衙役等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刀来,一脸警惕着,想要冲上去,却不敢,以防刑部侍郎遭受到什么攻击。 刑部侍郎的惊慌之色渐渐缓解了一些,侧头,看着身旁的管阔,寒声说道:“管阔,如果你现在就束手就擒,以陛下对你的隆恩,或许还能够留一条小命在,可要是你胆敢动本官一根毫毛,你们管家就等着绝后吧。” “我不想伤害你,”管阔说道,他指了指远处的妇人,“让她把想说的所有话说完,我便离开你。” 刑部侍郎冷哼一声,嗤笑起来:“你算什么东西,她又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跟本官提条件?本官是奉陛下的旨意过来监斩的,你如此作为,完完全全就是想要劫法场,当千刀万剐!” 他现在冷静了一些,便安心了点,他料定管阔一定不怎么敢真的对自己做什么,以他的威慑力,稍微威胁几下,便可以将那群人吓住。 很明显,石大人并不想就此和管阔闹翻脸,虽然今天管阔做了这些事情,但是这家伙和白章不一样,就算是进去了,指不定没几天又多出来了,还是要慎重为好。 “管阔,你冷静一些。”他说道。 管阔却瞄了他一眼,捏住刑部侍郎的手蓦地一紧,让对方发出一声闷哼。 “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他说道。 刑部侍郎一脸阴沉,眼中闪烁着寒芒,他位高权重,但是今天却被一个自己都不屑一顾的小人物威胁,丢尽了脸面,却一时之间无可奈何,可以说心中怒火烧到了极点。 “这里所有人都看见了,到时候就算是陛下想要网开一面,也很难很难。” 管阔却一笑,看向周围密密麻麻被这些情景弄得默声不响的长安百姓们,问道:“人世间与仇人的最后一次见面,就说几句话,有那么难吗?” “那是你故意刁难,还是天性凉薄?” 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知道妇人和白章父子之间的关系,管阔的话语,引起了他们心灵的触动,产生了共鸣。 就是说几句话的问题,你都不给,那是故意刁难还是天性凉薄啊? 妇人被王拳霸拉着手,她看到管阔已经做了这些,知道做都做了,就是再讨饶也没有用,如果自己现在就马上放弃这个机会,管阔所做的一切全部都会变成无谓的牺牲。 她跪了下来,说道:“刑部侍郎大人,我的女儿,就那样死在他们父子的手里,我知道大人你生性善良,嫉恶如仇,就让我代女儿问几句话,可好?” 周围的长安百姓们看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大多数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朝着刑部侍郎歌功颂德起来,但是实质上却是为了帮助妇人。 “早就听闻刑部侍郎大人心中光明磊落,最最看不惯阴险罪恶,也最喜欢成人之美,这一次也给个例外吧!” “大人,反正白章父子也是死人了,这位妇人那么可怜,想必您也会很愿意帮助她的。” “对啊,我上次就看到过刑部侍郎大人格外开恩,为一对可怜人行了方便。” …… 那些话语很多,可能有些人说得很违心,但是刑部侍郎和白章等人不一样,他的位子依旧稳稳当当,没有人敢随便得罪他,除了那一位站在他旁边的年轻人。 所以,全部都是好话。 虽然从那么多人的话语之中感觉到了他们人多势众之下的隐约威胁,可是不得不说,有些话语,实在是听得舒服。 管阔就在身边,如果自己不同意这一建议,那么管阔可能真的会殴打自己,就算那家伙进去了,那么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是颜面尽失。 更何况,那也代表了他对长安百姓们的溢美之词没有接受。 他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年轻人,于是冷笑一下,朝着管阔道:“可以,本官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之人,那位妇人和白云里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了,那就让她稍微说两句吧。” 远处的妇人朝着他叩了一下头,说道:“大人真是菩萨心肠。” 不管刑部侍郎是不是真心实意,事已至此,她都会承对方的情。 刑部侍郎不置可否。 周围本来喧闹的长安百姓们都不说话了,他们都想听听面对白章父子二人,妇人会说出一些什么样的话。 曹红药忧伤的神情也淡了,一瞬不瞬地盯着妇人往前走去的身形,大概是她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力量。 商垂柳和文雨朦以及缪府千金的神色莫名,她们和白云里并没有多好,甚至还隐隐厌恶,但是她们和管阔同样没有什么好感,而妇人是和管阔一起的,所以她们对妇人并不会有何开心的。然而,作为一种女性的独有的第六感,她们不由自主地又为妇人而泛起波澜。 白章冷眼看着那名妇人,虽然谈不上眼神恶毒,但是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善意。 他一直都会认为,自己的死和妇人是有关联的,虽然对方女儿一事他安然无恙地出来了,可是就是因为妇人见了陛下之后,将自己擒住,从而导致了他对于云彩那一件事情的不少后手都没有来得及布置,因为根本就没有时间与机会。不然的话,他还有一战之力,还不至于那么轻轻松松就被商一室等人下黑手弄倒。 但是这些都没有用了。 白云里的眼神呆滞,当得知今天自己将会被处斩的时候,他的力气就一直没有恢复过,现在完全靠着押解他的一名衙役扶着才能够跪稳。 他可能是看到了妇人,可是却没有多大的反应。 妇人就这样来到了他的身前。 冷风吹动她的衣、她的发,于是在白云里的眼里,她的容颜有些略微的模糊。 在那种模糊之中,白云里感觉到了几丝熟悉,那种熟悉如同一道电光,蓦地在他的脑中亮起。 他仿佛看到了那一位早就已经被他忘记了,也很水灵的姑娘。 那个消逝在过去的好姑娘。 像,太像了,虽然妇人的容颜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可是此时此刻她的容颜和那一位姑娘太像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照门处(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白云里的身体一震,忽然面目狰狞,像是撕心裂肺一般大声喊道:“你不是死了吗?你就连死了都不放过我!?” 他的力气就像是瞬间回归了。 妇人没有因为他突然的这一动作而有什么波澜,面色平静,声音也很轻柔,说道:“白云里,现在,我的女儿应该正在看着这一切。对于从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我也不想多说些什么,因为不管说不说,它就这样真真实实地摆在那里。我也不想再骂你什么,你就快要死了,骂你也没有用。” 妇人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说道:“希望你来世做一个好人。” 说完这一句话,她便转身离开了,朝着白章那边走过去。 白云里狰狞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就那样愣在那里几个瞬间,什么话都不说,就像是傻了一样。 不久之后,他忽然大声哭了起来,喊道:“我不想死啊!” 他拼命的哭,眼泪哗哗的流,恨不得要把这几日以来喝到的水全部都哭出来。 他还年轻,他没有要死的觉悟,可是他大概是从来没有明白:死,是躲不掉的,不是你不想死,你就不会死的。 扶着他的衙役变为了擒住他,因为他此时此刻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当然他并不是挣扎,因为他知道脱逃是不可能的,他就是嚎啕大哭,几乎要把自己的心肺都哭出来。 没有人能够想到,堂堂白家公子白云里,竟然也会有这样的状态。 白章不知道是第几次摇头叹息了。 之后,他抬起头来,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妇人,问道:“你又想对我说什么呢?” “子不教,父之过,你的罪责更大,但是你也要死了,我同样不想多说什么,我的女儿在看着你们,一路走好。” “你以此来威吓我,是不是有些无力呢?”白章冷笑。 “随便你怎么想。” 妇人展颜一笑,扬起笑脸,看向高天。 天光像是渐渐开朗了起来,虽然依旧有些灰淡。 她的过去真正过去了。 她的背影越来越远,伴随着白云里的哭声,最终入了人群,拉着王拳霸的手,不再见。 刑部侍郎看向管阔,冷声说道:“你还不走?” 管阔笑了笑,缓步而前,很快也入了人群,消失不见。 他和妇人为了处斩而来,却又不是为了处斩本身,这一场景,令人心里面有着说不清楚的滋味。 妇人走了,管阔也走了,处斩还得继续。 云开雾散,天光却没有明亮,阳光并不耀眼。 冷风吹得萧索。 白云里还在哭,可是随着刑部侍郎的命令,刀已经悬在了他的头顶上。 手起刀落,血水喷溅出去的瞬间,非常震撼人心,人群中传来一声声的惊呼。 白云里的泪水还在脸上,但是却不流了。 白章的人头滚落着、滚落着,最终停留了下来,和白云里的人头对视。 他们的两个人头像是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讲,但是却怎么也讲不出来了。 今生他们成为了父子,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下一世,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相见了。 珍惜今生今世,因为以后一切都没有了。 缪府千金用素手捂住嘴,像是要强忍住,但是最后还是“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她曾经准备过就和姐妹道别,但是还是没有忍住偷看白云里的人头落地,于是获得了代价。 在多久之后,四十几颗头颅被挂上了城头,在寒风中就像是风铃摇晃。 这一天很梦幻,却还是真实。 …… …… 白章死了,白云里死了,除此之外,还死了许许多多其他形形色色的人物。 很多人回味着那一天,还是觉得心里面不是滋味。 但是生活还是在继续,像是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参与过暗杀管阔那一夜的其他许许多多人全部都安然无恙,他们会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个春节。 管阔像是变得沉默了很多,待在王府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死了一些敌人,可是那些敌人却并不是最初的敌人,而是回到长安以后渐渐产生的敌人。 李择南看起来目前还和他相安无事。 这真的很痛苦,他没有能够对李择南做些什么,却平白无故多了好多敌人。 但是他还活着就好。 一名年轻的小太监带着陛下的意志来到了王府。 “管校尉,陛下召见。”他说道。 管阔惨然一笑,心想,该来的,躲不掉,他昨日对着刑部侍郎不敬,今日陛下就过来寻找自己了,可真是迅速啊! 不过过来找他的并不是其他人,而是陛下,他的心安定了不少,想必陛下是不会特别为难他的。 沿着长街再一次出门,长安变得安静了许多。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不管是长安各府还是各地的百姓们,都变得心情糟糕了一些,毕竟在除夕之前,死了那么多人不会是什么吉利的事情。 可是这没有用。 皇宫像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当看到陛下的脸的时候,管阔不禁心想陛下真的是变了很多。 陛下一脸的憔悴,虽然看起来心情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可见他的身体状态实在是不容乐观。 陛下虽然是主动寻找自己,可是他却是躺在龙榻上,风情万种的敏妃娘娘坐在旁边,轻轻地给他做着按摩。 敏妃娘娘真的很美,就像是一名少女,眸若秋水,朱唇一点,脸若桃花,可是当见到管阔的时候,她的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起来,轻轻地“哼”了一声。 管阔笑了笑,不想搭理她,只要她不来惹自己,他也不愿意惹她。 看着陛下这憔悴无力的样子,管阔不由得有些心悸,真的十分担心。 “陛下近来感觉可好?”他一脸忧色地问道。 陛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朕如果说很好,你也不会相信。” 管阔默默地点了点头。 “朕最近感觉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群家伙给气住的缘故。” “事情已经解决了,陛下不要再多想他们了。”管阔道。 陛下有那么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随后,他轻轻地捏了捏敏妃娘娘的素手,道:“管阔啊,这几日以来,朕做了一些事情。”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督城府(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看到在你身上发生的那一切,特别是那些胆敢挑衅朕的威严的狗贼,朕很不安心,觉得必须要做些什么。” “这就是陛下找臣过来的原因?”管阔问道,他单膝跪地,抱拳一礼:“陛下烦劳了心神,有什么事情就交给臣去办,莫要伤了身体,定不辱使命!” 陛下像是露出了几丝笑容。 “先别急着说这些,”他抬眼,盯着上面那些纷繁复杂的花纹看了许久,才道:“昨天你对刑部侍郎所做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 管阔的嘴咧了咧,没有说话。 不管怎么说,刑部侍郎是被陛下下令前去监斩的,在当时自己做了那些事情,对陛下的威严也有些许影响,虽然并不大。 敏妃娘娘鲜红欲滴的唇角微微勾起,戏谑一笑。 她虽然笑得很美,却并不会有任何美好的情绪在那里面。 “一名昭武校尉对着刑部侍郎威胁,实在是少年有为。”她的声音像是银铃一般悦耳动听,但是秋波流转之下,却是瞄了管阔一眼,那里面充斥着看戏似的神色。 管阔朝着她笑了笑,并没有在乎她。 敏妃娘娘和白章商一室等人不一样,她和自己作对,单纯的就是看不起自己,而陛下却看重自己。同时还因为那一次自己带着妇人打扰了她和陛下相处的时光,所以他们两个人之间会碰撞出一些火花,会很愿意耍点小手段让对方栽跟头,却算不上是什么死仇。 这一次虽然敏妃娘娘多嘴了,但是她说得并没有错,所以陛下也没有朝着她说一些什么。 “管阔,这一点,你的确做得不对。”陛下说道。 “臣愿意接受惩罚,想必这样刑部侍郎大人也释然一些。”管阔再次抱了抱拳。 陛下摆了摆手,呵呵笑了笑,道:“朕还没有说完呢,你这么着急就认罪,实在是和那些真正犯了滔天大罪却还是竭力抹除痕迹的家伙们不一样啊。” 管阔听得出来他话语里面对某些人的嘲讽,于是便不说话了,等待着陛下说下去。 “朕听说了昨天发生的事情,”陛下继续说道,“那名妇人朕是见过的,也已经听说了有关她的女儿的事情。” “朕本来很想为她做主,把当年的事情查个清清楚楚,还她一个公道。不过白章那老家伙太过滑溜,让他逃掉了。朕很清楚,那件事情,他们肯定做了,所以朕很愤怒,却也不好随意把罪名强加到他的头上,以引起别人的不服。” “好在,最终你的案子落实了他的罪名,他在劫难逃。” “那名妇人在白章父子临走之前最后说说话的心情,朕很理解,没有什么不对的。可是,刑部侍郎大人他给予她这个机会,是符合情理,不给予她这个机会,也完全无错,反而你这么胡来,错的是你了。” 陛下说完这些话,管阔也没有再处在昨天的那个情绪激动的时刻,自然也会很愿意接受对方所说的话。 “臣知错,但是臣不会后悔。”管阔道。 “真是不知死活!”敏妃的明眸瞥了他一眼,柳眉挑了挑,嘟囔道。 但是陛下却是笑了起来,憔悴的脸也像是有了几分神采。 “朕喜欢你的这个样子。” “过几天去刑部侍郎府内请罪一下吧,就说是朕让你去请罪的,大张旗鼓一点,这样一来,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年轻人不要因为傲气而觉得很丢脸,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却不承认,那才叫丢脸。” 虽然没怎么看得惯刑部侍郎,可是管阔很明确知道昨天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所以点了点头。 “朕今天找你来,这件事情只是略过,”陛下道,“朕刚才说过了,这几天以来,朕做了一些事情,虽然都是小事,但是朕想要做一番大事。” “陛下请讲,臣愿意做陛下挥出去的刀。” 陛下摆了摆手,示意这种话不需要讲。 “朕知道,那帮家伙们,都很难搞,清和走后,朕也经历了那么多,很是头痛。” “长安各府在背地里做了不少的事情,京兆尹、刑部,都不好查,而那些小畜生们,更是麻烦,很多事情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让朕感觉很不舒服。” “朕已经决定,创一个府衙,这个府衙不一定要大,但是权利要高,要让他们害怕,它不动鸡毛蒜皮的小事,专门对付那帮你说他犯错算不上,说他没犯错,又特别可恶的东西们。” 陛下说到这里,管阔已经有了一些预感,他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陛下,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陛下!”敏妃没有敢多说些什么,但就是提醒道。 多立一个府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而且居然还有要重用管阔的意思,这家伙靠得住吗? 陛下冷冷地朝着敏妃看了一眼,敏妃抿了抿红唇,垂下了秀首,不敢说话了。 “你先出去吧。”陛下说道。 虽然他已经把事情给决定下来,而且创立一个府衙,那将会是大张旗鼓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敏妃在这里,特别是她喜欢多嘴,喜欢表达自己的不满,还是让陛下很不自在。 知道陛下的脾气,敏妃恨恨地瞪了管阔一眼,只得施了一个万福,留下一股香风,便款款离去了。 管阔心里觉得好笑,心想两次被自己搅了好事,这个敏妃是真的要恨死自己了。 “管阔。”陛下将手朝着这里伸了过来。 管阔会意,上前几步,扶着陛下起来。 陛下的口中依旧在言语。 “朕决定设立督城府,你为督城大将军,一应事宜你得先熟悉起来,朕今日叫你过来,就是让你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手足无措闹了笑话,给朕丢脸。” 管阔一直都在安静地听着,直到听到陛下说出这些的时候,才猛地侧头,看向被自己扶好坐正的陛下,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陛下说要创一府衙,他有些惊讶,却并没有特别的心理负担,可是当他听到所谓的“督城大将军”的时候,这才意识到了陛下喊自己过来,并非仅仅是知会一声。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督城府(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陛下说过,他刚刚回到长安,先给一个昭武校尉“玩玩”,在当时他有点郁闷,但是没有想到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陛下忽然就把一个大东西给他砸了下来。 在先前,他一直都以为陛下准备找一名老将出马,统领那所谓的督城府,而自己,搞个小官当当,为君分忧,仁至义尽即可,但是现在看来,陛下是准备直接把这个烂摊子扔给自己,随便自己是死是活。 “陛下,这……这不合适。”管阔有些艰涩地看着青丝泛白霜的陛下。 “不合适?”陛下淡淡地瞄了他一眼,“你是不想为君分忧?” “臣愿意,但是生怕没有相应的能力,给陛下闹了笑话。” “朕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管阔摇了摇头。 “管阔,朕一直都以为,在前一段时间,朕下旨让你收拾那些小畜生们,你已经明白了朕是什么意思。可是现在看来,你是真的愚钝还是假装愚钝?” 被陛下这么说,管阔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话了,如果他承认自己愚钝,陛下会表示那么你真的不堪重用,如果说是假装愚钝,那么就有欺君之嫌。 他只得干笑了几下。 知道他的心理,陛下拍了拍他的臂膀,说道:“管阔啊,你是清和的儿子,也被丘战神教育过,朕不会相信你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人,你看看,这大唐,有多少人上蹿下跳想要在朕的面前表现自己,从而获得机会,但是就算他们表演得再好,那么也是真的有能力吗?不一定是的。” “你有过那段经历,所以朕相信你,可以做到的,现在长安死了那么多人,又有不少人朕不想用,何同亮等人虽然能力足够,但是他们有着自己的责任,如果督城府成立,那么只有你上去一试了。” “前一段时间,你对着那群小畜生们做了那些,虽然并不完美,但是很有魄力,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你没有让他们忌惮的力量,以后有了,朕不觉得你会办不好事情。” 管阔抬起头来,沉默良久,忽然神色释然了。 他有那么多的敌人,他必须获得足够的力量,以取得对抗的资本,如果自己能够把这个督城大将军做好,想必这个北唐都没有多少人能够动自己,那正是他复仇迫切需要的。 陛下的身体越来越差,形势变幻莫测,如果他不改变,他便只能够坐以待毙,陛下这么做,是在给他创造自保的机会,毕竟他是管清和唯一的儿子,也是很难得的被丘镜山看重的人。 山雨欲来,他不能够退缩。 他再次来到陛下的身前,单膝跪地:“定不负陛下厚望!” 陛下绽放出了笑颜,虽然脸色有点苍白,可是看得出来他有些高兴。 “好好做,”他说道,“朕很想看看你是怎么让管家继续发扬光大的。” 管阔想了想,忽然抬起头来,对着陛下说道:“陛下,臣有一个请求。” “你说。” “臣做这个督城大将军,能不能指定要一些人物?” 陛下像是有点感兴趣,往前探了探首,问道:“你想要些谁?” …… …… 距离除夕还有两三天。 虽然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但是喜庆的氛围还是要必须存在的。 不过,督城府即将设立的消息还是传递了出去。 完全没有出乎陛下以及其他一些人的预料,在第一时间,就有不少臣子站出来反对,他们之中有些人是因为自己的见解和陛下不一样,还有一些人,是感觉到自己的利益可能会遭受到侵害。 长安百姓们觉得有些讶异,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表示欢迎。 从最近的一些事情,还有长久以来的许许多多事情之中,他们可以看得出来,陛下的这一决定,将会对他们有利。 这一闹腾闹得很欢,但是却没有人能够动摇陛下的意志,更何况,其中的一些人,比如商一室、龙且与、文月九等人,吵闹的意志像是并不怎么坚定。 管阔明白,做贼心虚这句话是不无道理的,就算陛下查不到他们的头上,那么他们所做的事情还是真实存在,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之下,就算他们的意志力再强,也下意识地不敢吵得太凶。尤其是他们清楚陛下知道云彩的事情和他们是有关系的。 在这么吵吵闹闹又渐渐放轻之下,时间就这样缓缓过去。 期间陛下召见过管阔几次,有一次,陛下对着他说了一席他没有明白的话—— “管阔,你在长安已经无亲无故,这一次,惜芸在朕的身边便已经足够,还有着许多位皇子公主以及嫔妃。他们都已经成家立业,这一次,朕就不决定让他们入宫了,你和显岳也已经熟悉,既然丘战神看重你,那么他也就算是你的师兄了,你和他好好地过。” 这些话说得莫名其妙的,他没有怎么听明白,但是他并没有多问,把疑惑隐藏在了自己的心底。 除夕就这样近了。 …… …… 遥远的北疆,比起长安更冷。 因为人烟稀少的缘故,也显得荒凉。 关外的景色显得有些灰暗,下了几场雪,又停了。 有了突兀人的关外,到处充斥着生离死别、悲欢离合,而没有了敌人之后,又显得寂寥与无趣。 除了每日的操练之外,赛马、摔跤、扯淡成为了他们每日的生活全部。 偶尔也会思念远方的姑娘。 只是那样的时候很少。 高林一身盔甲,默默地坐在高地上,遥看天地一线之处,看起来有些孤独。 他的孤独并不是因为身边没有人,而是在这样的地方,和那些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怎么也会孤独的,因为枯燥。 他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待多久,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还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 虽然他并不后悔自己犯了大罪,然后被发配边疆,可是心里面却是空空落落的,很难受。 一个人头沿着斜坡的向上而渐渐露了出来,随后又是脖子、上半身,到最后,就那样站在了他的身旁。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从北疆出发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只有一个手臂,但是看起来已经习惯了很多。 “在想什么呢?”阮单问道。 “说不出来,”高林道,“这里其实挺好的,但是就是感觉心里面……” 他的话语停顿在了那里,像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那种感受。 “很空虚是吧?”阮单笑了起来,“是不是想女人了?” 高林眉毛一挑:“可能是,但绝对不会仅仅是。” 阮单靠着他坐了下来。 “明天就是除夕了。”高林道。 阮单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虽然心里面说不出来的不痛快,但是的确是了无牵挂。 除夕不除夕的,就算是离开了这里,回到了曾经的地方,又能够去见谁? 他清楚自己讨不到媳妇儿,回去也不见父母亲朋,孤身一人,反而心里面难受。 见到他不说话,高林便也不说话了。 他们两个人望着远方,知道除夕就在明天,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时间过了很久,从远处显现了又一个人影。 那个人吆喝了一声。 阮单的耳朵动了动,转头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那是一名传令的亲卫,来自他们的将军——铁山无。 他们和对方很熟悉,因为他们也是铁山无的亲卫。 “又要操练了?”阮单对应着吆喝了一声,他不相信在这一段时间会突然操练,也不太相信自己这两个人,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寻找。 “将军有要事找你们!”那名亲卫吆喝道。 “什么事?” “找你们的,我怎么知道?” 阮单拍了拍高林的肩膀,站起身来,道:“走,老大找我们谈谈人生理想呢。” 高林笑了笑,在这里,现在不少人都对着铁山无敬畏无比,也就只有他们这几个本来就和铁山无熟悉的人一点都没有惧怕自己的将军了。 沿着高地一直向下,渐渐接近了营帐。 这么冷的天,帐门却敞开着。 铁山无带着微笑坐在里面,当他们始一进去的时候,就说道:“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除夕夜,我们只能够在路上度过了。” …… …… 因为帐门敞开着的缘故,营帐里面挺冷的,一点都不比外面好上多少。 虽然刚刚才从外面进来,可是听着铁山无这猛然冒出来的一句话,阮单还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不过也不能算是被吓的,就是被外面的寒意给冲击到了。 他和高林两个人面面相觑着,搞不明白铁山无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对面,无用朝着他们挤眉弄眼的,不知道这家伙到底知道了什么事情。 “老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高林开口问道。 明天就是除夕了,也没有什么敌人进犯,铁山无忽然来这么一句话,这闹的是哪一出啊? 铁山无跨着长刀,那颀长的身躯站了起来,像是有些漫不经心地走了几步,来到他们的面前。 “你们两个,还有无用可雷,以及其他的几位兄弟,我们现在就收拾收拾,马上出发,去长安。” 他说话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开玩笑,就是说话的内容也有玩笑色彩。 “去长安?”高林一脸的不解之色,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铁山无说出来这些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懂了吧?”铁山无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说道:“我们那可是靠着别人享福,好乘凉啊!” 高林摇了摇头,他是被铁山无说得越来越晕了。 “我们当初在一起的兄弟就剩下这么几位了,”铁山无环顾了一下四周,“可是你们不要忘了,还有那么一个兄弟,在好久以前,就去了长安,一直都没有任何的消息,而今天,他的消息和陛下的旨意全部都到来了。” “老大,你是说……”阮单咧了咧嘴,也皱了皱眉,“是管阔那个家伙?” “那混蛋混得挺好的,想不到还记得我们几位兄弟,老子一直都以为他早就入了温柔乡,忘了我们了,说不定媳妇儿都娶上了。”说是这么说,但是可雷是一脸的喜色。 当那一名老将军把铁山无叫过去,将陛下的旨意说清楚回来之后,他和无用已经知道了所发生的事情。 “他怎么了?”高林问道,“请我们去喝喜酒?” 他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的,但是说出来却是让周围笑了一片,就连铁山无都被逗乐了,阮单更是乐得用拳头锤了一下他的胸膛,骂道:“你就损吧你!” 看起来铁山无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所以当他看到那群人笑完了之后,开口把实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陛下在长安新设立了一个什么府衙,叫督城府,准备让管阔做督城大将军,于是他就想到了我们,我猜想他在长安过得并不好,没有多少敢信任的人。这一次召我们回京,既是他帮我们,也是我们帮他,长安水深,兄弟们都要小心,到时候好好团结,要和这里一样,你们两个现在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铁山无很聪明,高林也不是不晓人情世故的人,当听到铁山无说完了这些,他的脸色马上就严肃了几分,对方说的对,管阔要求自己等兄弟们回京,就说明对方在长安危机四伏,就连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只有这里的北疆兄弟们才靠得住。 但是很显然,阮单并没有把重点放在那些东西上面,而是发出了一声结结巴巴的惊呼:“大……大将军!?” “那会是几品啊?以后那小子都可以横着走了吧?” 看到铁山无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干咳了一声,才克制住了自己,说道:“好的老大,明天的除夕夜,大家伙儿们就都在路上过吧,带上一些好吃的,总不能亏了啊!我们这就马上去准备。” 说完这句话,他拉上高林,两个人就急匆匆地往自己的营帐赶过去。 “你们确定没有遗漏什么重要的东西,全部都收拾好了?”看到他们离开了,铁山无环顾了一下四周,对着那些将要一同前往长安的兄弟们问道。 “早就收拾好了,老子没有拖家带口的,一身轻松,需要多准备什么呀!”无用大大咧咧地大声喊道。 铁山无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刀鞘,像是确定一下自己的利刃是否已经整装待发。 …… ……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除夕夜(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傍晚来临,长安却很热闹。 除夕了。 夕阳西下,点点红。 管阔默声不响地坐在王府外面的石阶上,不说话。 在这一年里,他的身上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他的生活被彻底改变了。 除夕,年夜饭,本来应该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日子,但是他望着天边被染红的云彩,却忽然有些心酸。 记得小的时候,他们拥有的还不多,他的父亲还远远不是什么中书令大人。 可是他很快乐,因为那个时候的管府很完整,也没有多少仇家,没有不开心的事情。 我们长大了,很多东西,长着长着就丢了。 他曾经喜欢在除夕夜看长安的姑娘,那些姑娘那些时候都很稚气,也没有现在那么可恶,虽然没有现在那么爱打扮,可是他觉得那些姑娘比现在更美。 他就那样被父母牵着手,在管府里面逛、在长街上逛,听着父母讲讲才子佳人们的故事、英雄美女们的故事,感觉很温馨。 他一直以为姑娘们都喜欢才子、喜欢英雄,可是长大后,他却发现事实和自己所想的变成了两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姑娘们不喜欢满腹经纶的才子了,也不喜欢快意恩仇的侠士了,姑娘们开始看你的家境了,看你的相貌是不是很俊美了,最好是俊美得跟娘们儿一样,那样子她们最喜欢了。 如果你不是俊美得像娘们儿一样,家境也不咋样,姑娘们是不会嫁给你的。 他虽然是管府的公子,但是她们都看不起他。 但是因为有父母在,他的内心就变得很强大,他不在乎她们的想法。 现在,父母走了,只剩下他自己了,他一个人咀嚼着寂寞,一个人过除夕,一个人面对着数也数不清的敌人,静下心来的时候,忽然想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但是他没有能够哭出来,他拍着秦杀,看着垂着马首,缓慢踱步过来的无迹,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生活就是这样,不是吗?”管阔对着无迹问道,“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对不对?” 无迹点了点马首。 “虽然生活很艰苦,我也很孤独,我经历了那么多,父母也离我而去,心爱的姑娘们谁也看不上我,但是我还活着,生活还是得那样过,人生嘛,走着走着,就完了,走好自己的路,踏踏实实,哭是没用的,我看见过那么多的风景,全部都成为了我的记忆,此后,它们将会烟消云散,成为故事,再成为历史,它就那样,对不对?” 无迹再次点了点马首。 看着它,管阔的心情好了许多,他站起身来,看着远方骑马过来的计光,深呼吸一口,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 “计将军,除夕了,不和兄弟们喝酒吃肉逛青楼,来这里找我做什么?”他笑着问道。 计光先是愣了愣,随后笑骂道:“今天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可能就是我太老实了,太正经了,所以他们都看不起我吧,”管阔笑,“老实人最好欺负了,你的面前现在就有一个老实人,快来欺负欺负我吧!” 计光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摇了摇头:“看你腰畔的秦杀,还听说你连刑部侍郎都想打,谁敢欺负你?” “将军此行过来,是想要告诉我什么?”管阔问道。 “去晋王府吃个年夜饭吧,殿下和王妃,还有世子都在,就等你了。” 管阔情不自禁地“嘶”了一声,一脸诧异道:“喊我除夕夜去晋王府吃年夜饭?”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计光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消息我已经传过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还要急着和兄弟们吃饭喝酒逛青楼呢!” “你家夫人除夕夜难道没有被你接过来一起过个年?” “来了啊,所以我急着去和内人、兄弟、嫂嫂、弟妹们一起吃饭喝酒啊!” “那你还逛青楼,带着夫人逛青楼?” “怎么,你不服气啊?你也可以带上你的姑娘一起去逛青楼啊!” “……” “那你……”管阔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总得让我明白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是陛下已经跟你说过了吗,陛下也和殿下说过了,你毕竟和广乐公主殿下有过婚约,不可能让你去宫里过年,那么就去殿下府上过年啊,陛下就不让殿下入宫了。” 对于计光的这一席话,管阔回味了半晌,终于是渐渐懂了起来。 在那些时候,陛下说过一些很莫名其妙的话,他很不明白,而今李显岳喊自己去晋王府过年,他才明白了一些—— “管阔,你在长安已经无亲无故,这一次,惜芸在朕的身边便已经足够,还有着许多位皇子公主以及嫔妃。他们都已经成家立业,这一次,朕就不决定让他们入宫了,你和显岳也已经熟悉,既然丘战神看重你,那么他也就算是你的师兄了,你和他好好地过。” 当时他还没有搞明白那所谓的“好好过”到底是怎么过,难不成让李显岳和自己喜结连理? 原来就是这么过啊! 计光骑着马已经远去,远方有他心爱的姑娘,那位姑娘也爱着他,很多年。 管阔笑了笑,入了王府,准备和王老等人说一声,自己现在就去晋王府了,毕竟人家是殿下,宁愿早些去,也不应当让别人等待,虽然王独还没回来,自己不和他告别就跑了,那家伙可能会发脾气,但是王独的官有李显岳大吗? 府内,妇人在和王夫人还有碍手碍脚的王拳霸以及一些婢女们包饺子,她们人人都参与了进去,没有什么好的坏的身份高的低的之说,让管阔深深地感觉到了她们的温馨以及王府的大度。 看到妇人这放下了大多数,很高兴,也和王府已经完全融入进去的样子,他也高兴起来。 “管阔啊,”王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你也想要一起来包饺子吗?” “他包的一定会比我的丑!”王拳霸大声叫喊道。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除夕夜(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那样子很可爱,也很乐呵,引来一大片的笑声,就连管阔都笑了。 “不了,王夫人,我赶时间,”笑完之后,管阔说道:“除夕夜,我就不在王府吃了,晋王殿下喊我过去吃年夜饭。” 他说的这一席话很明显得到了周围所有人的诧异表情。 他和李显岳非亲非故的,李显岳却喊他过去吃年夜饭,这实在是令人想不明白。 但是即使是王拳霸也没有胡乱破坏氛围,王夫人愣过之后,也没有多问什么,笑着道:“去吧去吧,要是将军他回来了,可能就要和殿下抢人,你走都走不了了。” 她这一席话让周围再次笑声一片,真的是充满了大年三十的味道。 和妇人相视一笑,管阔离开了这里,也出了王府,行走在热热闹闹的大街上,感受着身旁的凉意,心里面却渐渐热乎起来。 晋王府的占地并不是特别大,但是也绝对不会小。 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以勤俭持家出名的晋王妃在大年三十,也早就破了自己的例,不再作任何的节约。 开心最重要,那不是浪费,而是应该这样做。 当距离晋王府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管阔便看到了进进出出的晋王府的人,还有许许多多受到过晋王府恩惠的百姓满脸笑容地带着礼物入府内拜年,然后再拿着其他的礼物出来。 管阔挠了挠脑袋,管府衰落了,很多礼节他都知道,但是因为从来没有做过的原因,会忘记,当他看到那些百姓们进出晋王府都带着自己心意的时候,才忽然想到:自己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去吃年夜饭,再抹抹嘴大摇大摆地出来,真的好吗? 他想了想,自己反正孑然一身,了无牵挂,饷银吃吃喝喝就够了,这一次一定要买点贵重点的东西。 他拍了拍无迹的马首,又朝着来的路上折了回去,迟到就迟到,迟到总比两手空空而去要好看得多。 一炷香之后,他去而复返,想着自己花了那么多的银两,实在是肉痛,他看了看晋王府的动静,猜想年夜饭还没有开始,这才牵着无迹继续往前。 如今的他,在长安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一露面,便被晋王府前面的人给认了出来,笑着高呼了一声:“管校尉,你可来了?殿下和王妃一直都在等着呢!” 这种客套话他也就一笑而过,今天的场景,就算是那一对夫妻再重视自己,也绝对不会有什么“一直都在等着”的景象,他只是对着无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家伙一听这是晋王府,眼睛一亮,乖乖地被那人给牵走了。 周围那些受到晋王府恩惠而过来拜年的进进出出的长安百姓们看到他到了,不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大概是他们想不明白管阔在大年三十来晋王府做什么,这很明显是要过来蹭饭的节奏啊! 管阔的嘴角微微勾起,微笑着,没有在意他们的神情以及想法,不管怎么说,这一件事情是陛下说的,不管传出去还是不传出去,都没有犯什么罪,随便别人怎么看待。再说了,他这么多日以来一直都寄居在镇武将军府,那么过来晋王府蹭年夜饭又如何? 走到府门内,热闹的景象以及耀眼的光彩让他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 普通百姓和妆容雅致服饰艳丽的婢女们夹杂在一起,交错而过的景象很新奇。 他们很明显是类型不同身份不同的人,但是却很和谐地在一起行走,完全没有违和感。 一名婢女伸了伸手臂,示意他跟着自己来。 一路上,那名婢女不停地朝着他瞄,想必心里面有着许许多多的心思。 殿下和王妃为什么会请非亲非故的管阔过来吃年夜饭,她想不明白。作为晋王府的下人,她很清楚晋王殿下李显岳对于管阔同广乐公主李惜芸的婚事非常厌恶,所以也就绝对不想再搭上任何的关系,特别是有那种征兆和意思的。 而且,他管阔在最近实在是太不消停了,闹出了不少的事情,她不忌讳才怪。 可惜这些东西,陛下不忌讳,晋王殿下和王妃也不忌讳,她自然更是提不出什么意见。 晋王府挺大的,这一路过去,他们走了挺远的距离,一路上零零散散来来进进的长安百姓们都诧异地看着他,晋王府的形形色色的人也都不停地朝着他看,虽然当着他的面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不过估计等他人一远就会互相之间交头接耳起来。 那种被人议论的感觉应该很不好受,曾经作为赫赫有名的管府“傻子”,老实人一个,他习惯了,也不在乎,现在更是不在乎起来。 他一脸微笑着同各个朝着这里望过来的人打招呼,却在不知不觉中听到领路的婢女道了一声:“管校尉,到了,殿下、王妃他们都在里面呢。” 管阔回过神来,看着头顶上檐下的红灯笼摇摇晃晃着,目光正视前方,朝着屋子行去。 虽然说问心无愧,也死猪不怕开水烫,在走到门前的第一时间,他就停止了步伐,随后收敛心神,在外头注意到他的晋王府下人的目光中,鬼鬼祟祟地先朝着那里面小心翼翼探了探。 不管怎么说,李显岳都是他的顶头上司,并且在一些事情上对自己没有什么好感,要说心里面平静如水的话,也是不可能的。 里面最先传来了一名老者爽朗快活的声音,让他怔了一怔。 末了,他才意识到,那应该是我们北唐晋王殿下的老丈人,万老将军。 李显岳没有入宫和自己的父亲相聚,那么和自己的岳父岳母相聚,也是理所当然。 “显岳啊,听闻你挺喜欢喝酒的,就是常年在外征战,承受着胡人骚扰,不敢去喝,回来吧,莲双又管着你,今天你放心,有我管着莲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就像老夫当年吃饱喝足之后还上战场醉斩五名突兀狼将一般,由得自己乐呵!”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除夕夜(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年夜饭还未开始,可是李显岳和自己的岳父岳母还有王妃已经坐在了一起,等待着徐徐上来的菜肴。而万老将军虽然并没有喝酒,因为没有人动筷,更谈不上喝醉,看这样子已经要耍疯了。 “你给我消停着点,不要待会儿喝醉了闹笑话,你管着莲双,那不还有我管着你吗?”万夫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点严厉,但是却更多的是玩笑欢乐。万老将军也不当真,哈哈大笑起来。 管阔也在外面兀自笑了笑,当年万老将军吃了酒,突然遭到突兀人骚扰,而后醉斩五名突兀狼将的事迹,他听不少人都说过,那是确有其事,虽然后来军法处置被打得很惨,但是却也成为了一桩美谈。 正当他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猛然听到李显岳那好像谁欠了他钱一般的声音传了出来: “在外面偷听,又偷笑,贼头贼脑,躲在那里。管阔,你是不是坏事情做多了,那也是一种习惯性?” 管阔早就猜测到李显岳有着和自己不一样的运气法,实力强上自己一大截,如今他没有露出分毫就被对方发觉,甚至他的踪迹本来连万老将军都不知情,这几乎印证了他的这一想法。 他探出了头来,干笑一声,像是有些尴尬,抱拳一礼道:“见过晋王殿下、晋王妃、万老将军、万夫人。” 晋王妃本名万莲双,听说出生之后,万老将军因为突兀人侵犯,没有机会去宝贝这一个女儿,万夫人有才,在看到自己女儿的一双绣鞋上面各有一朵莲花,凑做一双之后,便决定取名万莲双,当时万家人都觉得这个名字妙,于是便也没有在意那个神经大条的儿子的想法,纷纷决定下来。 长公主殿下和曾家千金曾月容是他们那个年代的天骄双女,不过这一位万家的千金大小姐却也是姿容绝世,被无数青年才俊们爱慕,到最后嫁给了晋王李显岳,才让那群人彻底死心。 她云鬓轻挑蝉翠,峨眉淡扫春山,明眸皓齿,朱唇一点,而且举止端庄,温文尔雅,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与名美人。 她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像自己的父亲所说的那样摆出斥责李显岳的意思,而是轻轻一笑,令人如沐春风,柔声道:“管阔,你不要听殿下口中所说的,他常常提起你,其实他对你很是欣赏,他就是这个脾气,喜欢谁,就会摆出那副态度,他这么说,正说明他喜欢你。” “那么什么时候他把我打成了猪头,那就说明他爱死我了吗?”今天就应该是欢乐的,虽然前面想着一些事情,有过不开心的时光,但是那些都过去了,眼见氛围如此之好,管阔顺口来了一句玩笑。 李显岳冷冷地哼了一声,像是没有对他的活跃气氛的行为有所领情,不过万老将军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子,我喜欢!” 管阔是管清和的儿子,有不少人因为曾经忌惮管清和而对他没有好感,也有不少人是像冠英将军一样因为忠心于北唐而对他们父子没有好感,但是万老将军却是一个例外,他从前常年征战,不管其他的事情,现如今管阔回来之后,他听闻李显岳王独等人说过了管阔在北疆的一些事迹,自然而然对管阔有着不少的好感。 管阔笑了笑,虽然如今经历了那么多,他早就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不明事理,可是第一次被邀请到晋王府吃年夜饭,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他就那样站在门外,笑呵呵的,却不好意思进去。 “管阔,”晋王妃的明眸朝着他看了看,朱唇唇角微微上扬,漂亮的脸蛋上漾起一个酒窝,说道:“来,进来吧,难不成,还要让殿下过来扶着你?” 她这句话像是斥责,也像是嘲讽,却其实很轻易地化解了他的尴尬,一时之间气氛缓解了很多。 万老将军曾经对他管阔没有好感或者恶感,万夫人同样也是如此,她伸出手,将一张木椅往后移了移,一脸慈祥地示意管阔坐过来。 本来心里面有些纠结,但是看着他们真诚的样子,管阔的心里面觉得有些温暖起来,只是那种温暖很古怪,他感受到了,却不想轻易接受。 他轻轻地坐下,和他们谈笑风生,却同时又保持着距离,那种感受很不好,但是他们也都包容。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不去谈在除夕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还有死去的那些人,就像那些人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他们讲趣事、讲笑话,和管阔一点都不见外,除了那个长得丑神情也丑的李显岳。 管阔的目光时不时的扫向四面八方,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一名穿着锦衣的少年欢呼着冲了进来,扑进了万夫人的怀里。 万夫人一脸笑眯眯的,不断抚摸着他的小脑袋,轻声地问着话。 “成何体统!?”李显岳沉着脸,呵斥了一声。 管阔暗自笑了一下,心想李显岳呵斥出这句话的语气以及神情动作和当时呵斥李惜芸的时候何其相像? 李惜芸那一身红色宫裙艳冠天下的高傲形象和这一名六岁左右的世子稚气好玩的样子不断重叠,让管阔不由自主地又想象到了李惜芸年幼时候无知懵懂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他知道,这一位,应该便是晋王的世子,李千容了。 他听说过对方,不过倒还是真的第一次见面。 晋王妃朝着李显岳瞄了一眼,李显岳撇了撇嘴,不说话了,至少是没有斥责的意思了。 “活泼一点好,闹腾一点好,”万夫人的脸朝着李千容的小脸贴了贴,说道:“以后像殿下一样,一身本领,上阵杀敌,为大唐立下大功。” 李显岳摇了摇头,却没有认同,也没有否认。 李千容眨巴着小眼睛,头颅不断地朝着四面八方转着,然后像是这才注意到管阔的存在,不禁一脸的好奇。 他也并没有出声问这一位究竟是谁,就是一直打量着管阔,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除夕夜(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笑了笑,这才想起来,他今日来晋王府蹭饭吃,还带了礼物过来,这礼物就是给李千容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又取出一块古玉,用红绳系在了匕首之上。 李千容的目光顿时就被吸引得更大了,他瞪大了小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把匕首以及上面的古玉,却还是不说话。 莫说李千容,就是李显岳、万莲双、万老将军、万夫人,以及周围的那些婢女仆役们,也全部都看了过来。 不管人长大了与否,还是是不是对别人的礼物不屑一顾,但是当礼物出现的第一瞬间,大多数人都是会展现出好奇,很想看看那是什么,又贵不贵重。 “喜欢吗?”管阔托着那把匕首,朝着李千容问道。 李千容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的外祖母,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从她们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答案,于是把头转了回来,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那把匕首,点了点头。 李显岳有些不悦地轻哼了一声。 虽然他在外征战,喜欢铁血男儿,可是他的儿子才六岁,他还不愿意让对方过早触碰那些东西,所以对于管阔就这么送一把匕首过来,他是不怎么高兴的。 对于这一点,他和镇武将军王独实在是天差地别。 要知道,王独恨不得王拳霸打娘胎里就领兵打仗去了。 晋王妃瞪了他一眼,将素手放在了李显岳宽大的手背上,觉得今天这个家伙实在是够了,管阔过来是客,可是这个家伙却一直都显示出不怎么待见的状态,虽然她和管阔都明白其实他挺喜欢管阔的,但是这还是会很尴尬,不太好。更何况,她觉得作为礼物,不管怎么样,都应该表示感谢。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她看着那把匕首,却忽然感觉很是眼熟,垂下眼帘想了想,眼眸之中顿时充满了诧异。 李显岳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那把匕首和那块古玉的特殊之处,朝着自己最爱的女人看了一眼,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神情。 “怎么了?”他问道。 “殿下,”晋王妃问道:“那把匕首,还有那块古玉,你难道没有认出来吗?” “什么?”李显岳像是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才定睛认真地看过去。 听到他们的对话后,一心想着待会儿多喝酒多吃肉的万老将军也是看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他忍不住轻轻地“嘶”了一声。 “这……这很贵重啊!”万夫人看着管阔说道。 不过很显然李千容却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挣脱了外祖母的怀抱,一步一步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指,朝着那把匕首点了点,很认真也很警惕地问道:“这是送给我的吗?” 他的眼睛很闪亮,也很真诚,管阔看得很喜欢,说道:“这是见面礼,也是年礼。” 他看向万夫人,说道:“身外之物,没有贵不贵重的,现在大家说它贵重,但是在饥荒的年代里,对于饥民来说,它不如一石米。” 万夫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现在大唐国泰民安,以后还会一直都国泰民安下去。” “可是在此时此刻,它不如世子的快乐重要。”管阔说道。 “这两件东西,千容不能收。”李显岳沉吟了一下,声音坚决,脸上充斥着毋庸置疑。 李千容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王,眼睛里面满是不理解,他还小,虽然接受过不能轻易拿别人的礼物的教育,可是他并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为什么,尤其是这一次。 他只知道自己可喜欢那两样东西了。 “这样会显得不待见我。”管阔看着李显岳。 “你家殿下不是这个意思,”晋王妃笑,眼角眉梢都是温情,她的声音并不大,也很轻柔,可是却很能够引人注意,整个人端庄大方,温文尔雅,“你的情意,我们心领了,我们的情义,希望你也领取,礼物什么,都是虚的,那是情义的一种表现,你送的东西太贵重,我们不便接受,但是更重要的东西,我和殿下已经接受了。” 晋王妃知书达理,她说的话有点绕,但是却讲的很清晰透彻,所蕴含的道理也明明白白。 “楚天千里清秋,这把南吴名刃,还是应该宝剑赠英雄,千容年岁还小,什么都不懂,赠给了他,那是暴殄天物。”万夫人微笑着,看得出来也是生怕管阔会多想什么,生他们的气。 万老将军对于礼物的接不接受倒像是并没有怎么在意,哈哈大笑着说道:“这把剑是当时你们管家的宝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你手里的。” 他生性直爽,直来直去,说出这些的时候也完全就没有在意到那里面的不和谐之音,引来万夫人扛了他好几下。 清秋,正是这把匕首的名。 他们说的没错,那曾经是管府的宝物,在管阔小的时候,触碰过几次,却不多。 在管府覆灭之后,很多东西都流失了出去,清秋自然也是销声匿迹。在今夜,前不久,他思考着应该送给李千容什么礼物,晃悠着就进了一家店铺,抬眼看到掌柜的,才发现是一位熟人。 那位熟人曾经受到过管清和的恩惠,感激不尽,看到他晃悠着到来,感慨良多,言说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之前管阔闹出那么大动静的时候,他也不便主动寻找对方,现如今二人相遇,是缘分未尽。 他问起管阔除夕夜准备如何度过,如若不弃,可以在待会儿早些关了店门,带上一起吃一顿饭,也算是记着管相爷的恩情。 管阔将自己将要前往晋王府吃年夜饭,也正头痛着不知道应该送什么礼物的事情说了出来,那人沉默许久,就拿出了清秋和那块古玉,全部都是出自曾经的管府。 物归原主的意思。 其中推却,就不表了,最后管阔将身上的饷银全部都强行塞给了对方,带着清秋和古玉来到了晋王府,于是便出现了如今的这种情景。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拜师(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千容很喜欢。 可是包括晋王李显岳在内的其他人都不接受。 虽然他赠送礼物的对象只是李千容本人,但是因为李千容的年岁,对方自己做不了主。 “礼物被拒收,是一件很羞辱的事情,而且这东西放在我的身边,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了,”管阔拍了拍腰畔的佩刀,说道:“我已经有了秦杀。”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万老将军忽然看了看李显岳。 李显岳皱着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 清秋作为南吴荆楚之地的传奇之刃,分外贵重,那么作为秦地名刀的秦杀呢? 也是如此。 宝刀赠英雄,传递的是一种内涵,不仅仅在于兵器的本身。 管阔接受秦杀的事情,李显岳已经略微知道了一些细节,这里面有些是管阔亲口告诉对方的。 珍威将军把刀托着,管阔很郑重地接下。 珍威将军没有任何的舍不得,管阔也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诚心实意地给你,而没有苛求任何的利益,那么你就接受,你接受了它,也就接受了一些责任以及内涵。 李千容是他的儿子,他是北疆军统帅。 和镇武将军王独一样,他是希望自己的后代能够上阵杀敌为国尽忠的。 管阔把清秋赠送给李千容,也是提前把那种责任以及希冀给予了李千容。 感觉到李显岳沉思的样子,本来也是坚决反对接受清秋的晋王妃万莲双盯着李显岳的脸看了半晌。 “殿下像是有些改变主意了?”她轻声问道。 她没有问李显岳为什么会好像改变主意了,她只需要知道那一定是有理由的。 李显岳点了点头。 随着他的点头动作,氛围马上就变了一些。 他看向李千容,问道:“千容,你喜欢吗?” 李千容的眼睛一直都紧紧地盯着清秋和那块古玉,闻听此话,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看向李显岳,点点头。 “你知道如果你接受了,那就意味着什么吗?”晋王妃的眸光很温柔,其中带有着一丝循循善诱的味道。 过去了并不长的时间,她便理解了李显岳的心理,可以说,他们之间真的是心有灵犀,天生一对。 李千容摇了摇头。 “我们先不告诉你,就只告诉你如果你接受了,那么就代表了一种责任,而且不能够反悔,你还是要接受吗?”晋王妃又问道。 李千容将手指放到嘴里咬了咬,像是真的很不明白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只是脸色变得严肃了一些,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 然而,他还是点了点头。 管阔笑了起来,心想小家伙傻傻的样子真的有点像自己小时候。 晋王妃也笑了起来,她姿容绝世,一颦一笑皆可杀人,如果这一笑放在大街上,绝对会引来无数男子的目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显岳、万老将军以及万夫人也已经无话可说了。 可以说,决定的改变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却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虽然万老将军压根就不清楚李显岳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主意。 管阔站起身来,往前几步,俯视着李千容,将清秋以及那上面系着的古玉一并往前送出。 李千容看待他的目光满是善意,看起来他很高兴,他伸出小手,就要拿起。 但是李显岳却忽然又说话了。 “千容,这就算是你师父送给你的见面礼,你收下之后,不仅仅要保家卫国,而且你就是他的弟子了,你要跟着他学武功,以后上阵杀敌,为国尽忠,听懂了吗?” 他像是随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但是管阔却是被瞬间惊住了,就连晋王妃以及万夫人都有些诧异,唯有万老将军一脸兴致很高的样子。 “这……殿下,这当不得!”管阔直接开口喊道。 他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清楚,而且现如今危机四伏,自身难保,李显岳居然让这么一位晋王世子拜他为师,这他怎么有脸面接受? 李千容也是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看看李显岳,再看看管阔,最后又看看自己的母亲,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什么保家卫国、为国尽忠,他完全就没有那种概念,李显岳叫自己拜师,他倒是略懂一些,但是自己未来的师父却好像不肯接受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当不得?”李显岳的脸阴沉了下来,“你看不起我们?” “没有,”这一点,管阔急忙否认,“殿下你的本领高强,比我高出一大截,你让我来教,我怎么有这张脸?” “别的我不敢说,”李显岳紧紧地盯着他,“我和你接触了那么久,和丘战神接触得更久,你如今的实力,在长安都能够排在双手之数以内,我、镇武将军、冠英将军、秦冷泉、薛昭,除此以外,还能够说出几个人在独对之下能够让你忌惮的?即使是我岳父,如今年事已高,虽然当年杀敌无数,可是也是因为勇猛敢拼,并没有专门学过武技,要是现在和你对敌,不会太妙。” 李显岳把万老将军抬了出来,说管阔的实力可能还在此之上,万老将军却是笑呵呵的,一点都不在乎,大概是他这种人,已经问心无愧,他为国牺牲了那么多年,如今能够安享晚年,声望也极高,那是最大的荣耀,逞凶斗狠、和人比高低,他不屑一顾。 管阔挠了挠头,他一直都为自己实力的不足而烦恼,而今李显岳却这么“夸赞”他,实在是叫他脸红,而且难以置信,难道以对方的目光来看,自己的实力真的提升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李显岳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和王独迟早会离开长安,去往北疆,让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你是我带出来的兵,你也和丘战神有关系,父皇欣赏你、信任你,对于千容,你是最好的人选,难道不是吗?” 他这么一说,倒还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可是管阔还是没有敢轻易接受。 就像在作者的那个世界里,矮矬穷的老实人不敢追白富美一样,他也不敢天上掉馅饼一样轻易接受世子李千容成为他的弟子,那可能不是自卑,而是很清楚自己的资格与位置。 尽管在别人眼里的他和他自己眼里的他不一样。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拜师(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六品的昭武校尉做师父,”他笑了笑,“说出去整个晋王府多没面子啊?” 李显岳冷冷地哼了一声。 “三品上的督城大将军,说自己没有面子,这是不是很好笑?” “三……三品上?”这一回,轮到管阔像牛蒙一般有些结巴了,那个什么督城府,从前没有过,他也不清楚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自然也不会知道,也不会认为那所谓的督城大将军有多么厉害,品阶又会有多么高。 三品上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从李显岳的语气之中,可以听得出来,那个督城大将军,权利似乎应该会挺大了。 他想要继续拒绝,却是一时之间无话可说了。 “以你的实力,如果可以在北疆上阵杀敌,绝对会名扬千古,只是可惜,你得留在长安,这样也好,你一个新上任的督城大将军,带一下千容,只需要他达到你一半的实力,想必就可以在战场上驰骋纵横了。” 有一段时间没有上战场了,而现在的管阔也已经和从前的管阔不一样了,管阔并不知道如果自己再上战场会有怎样的成就,但是以他和各府的人冲突的结果来看,真的没有多少人可以轻易拿下他了。 “千容,先去收下你师父的礼物。”晋王妃伸出玉臂,摸了摸李千容的小脑袋。 这几乎将这一事情变为了事实。 事已至此,责任逃不掉,管阔觉得,自己可以尽力让李千容变得和自己一样强,然后不会很轻易地被人杀死,那就算是自己任务完成了。 他养过小猫小狗,倒还真的没有带过徒弟,而且还是一名世子,当然这一想法不能够让李显岳知道,不然的话对方绝对会一刀砍将过来。 李千容像是大概知道师父是什么东西,却并没有确切知道师父是什么东西。 他也不会知道有了师父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又需要做什么事情。 他就这样稀里糊涂兴高采烈地接受了礼物。 “给师父跪下,磕三个响头。”晋王妃收敛了笑意,郑重其事地对着李千容说道。 管阔吓了一大跳,急忙道:“这可收受不起。” 能够收一名世子做弟子,已经让他屁滚尿流了,再让对方给自己磕头,他岂不是要升天了? “我当年也是给丘战神磕过头的,既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么你们之间就是师徒关系放在首位,不要多想其他。”李显岳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我怎么敢跟丘战神比?”管阔说道。 “现在的千容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又怎么能够和你比?”李显岳反问,“除了身份,他现在一无所有,所以要向你索取,而你去给予。那么你就是他的师父,那么他就得对着你磕头。我现在在长安,还可以教他一些,可是我离开后,就只能靠你了。” 他们说了那么多,李千容还是不怎么懂。 他大概知道自己的身份尊贵,可是也不知道身份尊贵之下是不是得心高气傲一些,就是感觉“师父”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东西,既然面前的这一位以后就是自己的师父了,那么那个人就很厉害。 他很听话也很别扭很不利索地跪在地上,朝着管阔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他拿了管阔的礼物,他很喜欢礼物,当然也很喜欢管阔,当然也不会排斥管阔成为他的师父。 管阔的心中感慨万千,但是放在李千容那里却是水到渠成,简简单单。 晋王妃、万老将军以及万夫人都没有异议,但是外面的那些晋王府的下人们却是都看呆了。 管阔居然成为了他们爱护也无比尊崇的小世子的师父?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样。 这样真的合适吗? 虽然晋王府和管阔相善,他们现在对管阔也不会有任何恶劣的态度,但是从前管阔给予他们的形象依旧存在着,所以就是觉得世子得了这样的一个师父,实在是好跌价。 跌价不跌价的方面,在将来会得到真正的诠释。 只是在今天给他们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震惊。 “快叫师父。”晋王妃温柔地看着李千容,轻声说道。 “师父好!”李千容自己加了一个字,大概是他觉得这个“好”字很好。 接着他转头看了看李显岳,又回过头来,自己加了一句话:“谢谢师父的礼物。” 管阔有些诧异。 从看到李千容开始,他都发觉对方虽然活泼,眼睛转得很快,看起来很聪明,但是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等待父母教育的好孩子,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自己加了一句话。 “和你的师父坐在一起。”李显岳面色古板地说道。 管阔真的挺不喜欢他这种臭臭的表情,心想在外面也就算了,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还这样,真的好吗? “好。”李千容有礼有节地对父母之命表示无条件接受,便先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了管阔的身旁,看得出来,他真的挺喜欢这个字的。 但是没多久,他就一直侧着身子,不停地打量着管阔,看起来非常好奇。 他又拿出清秋和那块古玉不停地触摸,却被旁边的万夫人给抢了去。 “千容,你现在还没有跟着师父学本事,这些东西容易伤到自己,等到你开始学了,再给你,学得差不多了,那么就一直放在你的身边。”万夫人说道。 李千容虽然万般不舍,却还是说道:“好。” 李显岳抬眼,望了望外头,开口道:“人到齐了,吃饭吧。” 他是一家之主,虽然他常常很听晋王妃的话,可是他这么一说话,便确定了年夜饭的时间。 桌旁只有他们六个人,晋王府的婢女仆役们都在一旁站着,也看着。 那种被围观的感觉在寻常人看来很不少受,但是不论是晋王他们,还是管阔,却早已经习惯了许多年。 万老将军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还拼命吵着让李显岳和他拼酒,一点都不在乎女儿和夫人的目光。 李显岳的脸色似笑非笑,也或者是他不苟言笑,所以笑起来很难看。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伊人何在(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晋王妃很热情地给管阔夹菜,作为今天第一天拜师,管阔只好给一旁的李千容夹菜。 于是李千容很孝顺地给万夫人夹菜。 这一场景有些搞笑,但是却的确很有氛围,也有过年的感觉。 想起上一场年夜饭的幸福光景,管阔有点苦涩。 过去的时光难忘怀,却永远不再。 但是他明白,不应该把这种情绪带到今天的这一场年夜饭上面,破坏氛围,最起码这一时刻,自己应该开心一点。 晋王妃像是感觉得出他的一些芥蒂,温声言语,让他有了一种家人的感觉。 虽然李显岳和他的仇人李择南是一家人,但是他还是不太愿意去想这一件事情,定远将军白从云也姓白,几十年前的祖辈也和白章有关系,但是终究现在算不得什么关系,妇人也不会因此而去仇恨白从云。 这一场年夜饭应该很缓慢,但是管阔却感觉快得惊人,他不知不觉便吃饱了,桌上的菜肴也差不多了。 离席的时候,万老将军摇摇晃晃但是意气风发地站起身来,最先走到院子里面转悠,口中狂吼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他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真正学过武功,却活到了现在,也功成名就,他只会这几句,也最喜欢这几句,这大概是他们这一类人最最向往的生活。 没有什么不对。 万夫人不放心这个老家伙,赶紧追上去看看他,临走的时候将清秋递给管阔,说道:“你先保管着,今天你和千容确立了师徒关系,带着他四处走走,不要轻易让他瞎摆弄这把名贵的匕首。” 管阔抬眼,看到晋王妃笑靥如花地对着自己不言不语点了点头,便只好牵着李千容的手,到偌大的晋王府四处转转。 “师父,走慢点,千容吃得好饱,走不动。”李千容气喘吁吁地说道。 管阔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么久以来在军旅之中训练得多了,步伐又大又快,而且李千容才六岁,不禁有些尴尬。 “好,慢慢走,脚踏实地,千容想看什么?师父带你去。” 他本来想称呼“世子”的,但是想到既然已经确立了师徒关系,就像老态龙钟的陶太傅面对陛下,可是一点都不客气,所以当下也不客气。 “师父想看什么,千容带你走。”李千容说道。 “……” 无语了一阵,管阔顿觉其实李千容说得很恰当,因为他的确今天是第一次来到晋王府,这里有些什么景致都不知道,他还想带李千容去玩,他认得路吗? 李千容带路还差不多。 “那好啊,千容想看什么,带师父去看看呗。” 说实话,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师父,他怪不好意思的,那种就像是自说自话说自己很厉害一般,有些不好受。 听闻此话,李千容显得兴高采烈的,仰起小脸兴奋地说道:“千容有几个好地方……” …… …… 万老将军在吟诗作对同时“聊发少年狂”。 但是他这个和耍酒疯不太一样,就是喝了酒,吃了肉,心情好了,要发泄一下。 万夫人在一旁端庄地站着,依稀可以看见她当年大家闺秀的样子。 晋王妃牵着李显岳的手,像一对璧人一般来到这里,停住了脚步。 “爹爹怎么样?”晋王妃问道。 “让他发一会儿疯,现在不打仗了,难得发泄发泄,过年了,心情好,由得他去。”万夫人微笑着,也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夫君。 夫君有万般不好,她也包容着、欢喜着对方,万老将军对她也是如此。 这才是真爱,这才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那些挑挑拣拣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嫁了人娶了人一肚子怨气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己,是欠自己的人怎么也不会体会到的。 晋王妃想着自己一向很厉害的爹爹在年岁这么大的时候,于母亲眼中,变成了孩子一般,不禁掩嘴轻笑一声,觉得有趣。 管阔带着李千容四处逛逛,增进一下师徒感情去了,在晋王府之内,他们完全就不担心。 李显岳紧紧地握着晋王妃的手,坚毅的神情在看向对方的时候显出几丝柔情。 他抬眼看向一名快步走过来得管事,问道:“什么事?” 那名管事抱了抱拳,说道:“公主殿下拜访,已经迎了进来。” 李显岳挑了挑眉,道:“好。” 在他这里,说起公主殿下,只有一位最最亲近的公主——广乐公主李惜芸。 …… …… 鲜红色的宫裙拖地,映衬着红灯笼里面射下的光,月下的姣人,有一种朦胧般的美丽。 李惜芸的步伐很轻很轻,就像是在踩着清水,也踩着花儿,有些芬芳。 她停住了脚步,昂起秀首,细长的眸子扫过晋王府内目力所及的一切。 这是她经常来的地方,就像秦王府一样,从数年前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开始了,如今时过境迁,府邸依旧,她却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倾国倾城的少女。 过去的时光难以忘怀,在后来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烦恼事情,让她更加怀念曾经的无忧无虑。 只是可惜,她现在正是人们眼中至高无上的凤凰——广乐公主殿下,再也不复当年。 她笑了笑,就像是牡丹绽开,那样明艳。 她被晋王府内的下人引领着,一路向前,远处,李显岳牵着端庄淑雅的晋王妃的手,像是神仙眷侣一般等待着她。 对于那一对璧人,她真心地祝福,当然也会羡慕。 他们天造地设,相敬如宾,同舟共济,而自己十五芳华,却经历了一场荒诞的婚礼,最终混成了如今的这个模样。 她可能应该苦涩地一笑,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不会那样做。 广袖徐徐抬起,又缓缓落下,她款款施了一个万福,雅声道:“见过皇兄、王妃。” 以她和李显岳的关系,她一般不会这样做,但是今天是除夕夜,她要表达一下礼节。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七十三章 伊人何在(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惜芸来了?”李显岳看着自己这一位被视作骄傲的皇妹,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坚毅古板的脸上也出现了几丝堪称别扭的柔情笑意,“怎么不在宫中多陪陪父皇?” 李惜芸将素手很自然地背到身后,宫裙随着冷风轻摆,说道:“今年除夕,皇兄和王妃难得不去宫中和我们相聚,其他的诸位皇姐皇兄,因为不常走动,难免疏远于是尴尬,和父皇,也不知道应该聊什么好,如今四处走走,自然来到府内,看看你和王妃怎么样。” 远处,万老将军很明显是酒劲过去了许多,和万夫人双双走近,对着李惜芸施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他们和李惜芸也算是亲戚,李显岳对他们,作为晚辈,那是恭敬居多,但是他们面对李惜芸,就得反过来施礼,礼法的繁琐与多变,实在是略有喜感。 “惜芸许久没有见到过老将军和夫人了,看老将军气色,威势依旧,不减当年。”李惜芸微笑道。 如果换作是别人,必然会谦虚,说哪里哪里,身体不如以前了,公主殿下倒是越来越美丽了云云,但是万老将军却完全没有那样的意思,而是很得意地哈哈一笑,还顺势拍了拍胸膛,说道:“身体的确很好,还可以上阵杀敌,为国尽忠呢!” 李惜芸的明眸扫过周围,鬓角的青丝被细微的风轻轻撩起,她红唇微张,问道:“千容呢?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怪想念他的。” 听闻此话,李显岳和晋王妃对视一眼,互相之间的神情有点古怪。 李惜芸拜访,他们很高兴,在这之间,说了一些半客套半热情的话语,但是忘记了一些事情,而今李惜芸提起李千容,这才让他们猛地想到了在今天晋王府内的另一个人。 李惜芸总算是和他有些关系,而且经历了一些不快乐的时光,如果他们不见,那是最好,然而今天,却并非如此。 管阔是客,李惜芸也是客,他们不可能赶走管阔,也不可能赶走李惜芸,那么怎么办? 李惜芸很明显看出了在李千容这一话题上,李显岳和晋王妃,包括不远处的万老将军以及万夫人,都有些不太对劲,不禁轻笑一声,问道:“千容怎么了,玩闹去了?” 她是李千容的姑姑,她喜欢这一个聪明同时可爱的小家伙儿,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难得不再高傲得严肃,而是出现了几丝溺爱。 她知道李显岳李择南等成家立业在宫外有府邸的皇兄皇姐们这个除夕不在宫里吃年夜饭了,却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对某一个人的影响。 李显岳看了晋王妃一眼,却在对方作出表示之前说话了:“千容去玩了,不提他,惜芸你最近没有怎么来见皇兄,皇兄也挺忙的,和我们说说话,你莲双姐姐也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 李惜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她天性聪慧,从李显岳的这异常话语之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是她没有说,只是嫣然一笑道:“那样也好。” 奈何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总是会顺着轨迹自然而然地发生。 就比如说,她听到了一个稚嫩并且惊喜的声音:“姑姑!” 她也面带喜意地转头,望过去,见到那个人牵着李千容的手,就那般望着自己,如同那一夜一样,于是那种喜意便僵在了倾城的容颜上。 …… …… 李惜芸的美,并不仅仅是视觉上的一种震撼。 管阔一直都相信,人世间,总有一种凌驾于表象之上的力量,那里面就存在着气质。 李惜芸的气质很无双,她看起来是一头高傲的凤凰,就像是本来就飞翔在世人的顶端,可是她却又给你一种亲近的感觉,让你明白,她是一位乐善好施很愿意帮助你的好姑娘。 这矛盾,也不矛盾。 西楼月下,见姣人。 她一身鲜红色的长裙拖地,广袖上的百花映衬着她那绝美的容颜,一如她春天里伴着桃花瓣飘飞的美景,不减分毫。 再一次见到她,管阔再一次体会到了看到曾月容时那样的感触——美人依旧,时光已老。 弹琵琶又见当年镜前你梳头。 李惜芸看到他的时候,脸上的喜色僵住了,但是他管阔,在方才和李千容相处得很开心,却猛然见到对方,也是瞬间不语起来。 他真的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表现更好。 就当对方是空气,看不到?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问好? 还是就这么谁也不说话,却注意着对方,一直尴尬着? 李惜芸数次主动寻找过他,但是有了主动性,心里面就很踏实,绝对不会有太多的想法,而今却不一样,偶遇是一种很奇妙的处境。 李显岳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他应该是清楚李惜芸很有可能会来看看自己的,但是偏偏并没有想到管阔会因此而撞见李惜芸这一方面。而他是并不怎么乐意让李惜芸和管阔多见面的。 都说孩子可能不懂事,但是他们都可以很敏锐地感觉到什么。 李千容看看管阔的脸,又看看李惜芸的脸,一脸的疑惑,就是感觉自己的师父和自己的姑姑之间应该有着什么事情。 他本来很想马上松开管阔的手,奔跑到李惜芸的面前,朝着她套近乎,但是现在感觉到氛围的不对劲,只好不这么做了,他猜想这样会不会让管阔不高兴。 李惜芸和管阔的眸光对视了一段时间。 然后她的眸子微微斜了斜,又垂了垂眼帘,移开了。 向下,她看到李千容和管阔的手紧紧握着,俏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那种不悦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但是就是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唇角微微勾了勾,出现了那丝很经典的戏谑神情,问道。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管阔没有回答,却针锋相对地问道。 在面对李惜芸的时候,他一直都很强势,那种强势成为了一种习惯,真的很强大。 李千容看看管阔,又看看李惜芸,皱起了眉头,感觉挺不高兴的。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七十四章 伊人何在(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思索了一阵,决定自己挺身而出。 “师父是来见我的,也送我礼物的。” “姑姑也是来见我的,千容很喜欢姑姑,姑姑也很喜欢千容。” “师父?”李惜芸的明眸再一次回到了管阔的身上,眉头紧紧蹙起,像是有些怒火,却发泄不出来,不过端是好看。 “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做你的师父?”她看向李千容,说道:“千容需要一个真正的师父,什么时候姑姑给你找一个可好?” 管阔的嘴咧了咧,不爽到了极点,他见到过无耻的,倒还真的很难见到抢徒弟的。 不过李千容的反应让他感觉到欣慰,看得出来这一段时间的接触,还有自己送给对方的礼物获得了对方坚定的心。 “不行的,姑姑,你跟千容说过,做人是不能够反悔的,千容已经给师父磕过头了,也接受了师父的礼物了,从今以后他一直都是千容的师父了,就算姑姑你找再好的,千容也不会要的。”李千容一脸的认真。 李惜芸觉得可笑,却不便对着李千容说一些什么,于是露出的讥讽之情越来越严重,全部都附加到了管阔的身上。 还好这个时候,李显岳终于开口说话了。 “惜芸,是我做的决定,他是最好的人选,千容也接受他,对于这一点,不用说什么了。” 李惜芸侧起秀首,看着他,面无表情,但是看得很认真。 李显岳被她看得有点不舒服,于是干咳了一声。 晋王妃意识到了自己夫君的尴尬,大方地一笑,说道:“惜芸啊,管阔他值得做千容的师父,千容也能够从他的身上学到不少的消息,可能你是好意,这一点殿下和我都很清楚。” “既然王妃姐姐都这么说了,惜芸再多说些什么就显得不识抬举,千容喜欢,那就好了。”李惜芸轻轻一笑,就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千容却能够感觉得出来她的轻轻一笑完全不能够缓解所有的不利情绪,于是有些焦急道:“姑姑,师父他是一个好人,希望你不要讨厌他。” 他又仰起小脸看着管阔: “师父,姑姑她其实很好很好的,她很善良,人也漂亮,千容真的很喜欢姑姑。” 管阔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李千容的头,说道:“师父也喜欢你的姑姑,大唐的很多人都喜欢你的姑姑。” 听着他的话,李惜芸的神情怔了怔,随后抿了抿红唇,像是有些意动,于是不说话了,特别是不说之前那种类似的话了。 管阔很诚实。 这个世界上,能够说不爱慕李惜芸的男子,真的不多,就连薛昭都被她所倾倒,更何况他人? 即使是李显岳李择南这样优秀的男子,也因为身为对方的兄长,而把那种情义变为了爱护,爱护这一位皇妹,尽量呵护她,这其实也是一种变形的爱慕。 但是别人说喜欢她李惜芸,她的眼眸绝对波澜不惊,那里面却不包括管阔。 管阔曾经是她的驸马都尉,而后她伤害过他,现在亲口听到管阔说喜欢自己,最起码管阔能够承认曾经喜欢自己,那就让她百感交集了。 她有些无法面对。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忽然莫名其妙地说道:“谢谢你。” 管阔看着她:“不客气。” 又是这样的对话,发生过多次,角色却数次转变。 晋王妃看着他们两位,朝着李千容招了招手,喊道:“千容过来。” 李千容抬头看了看管阔,管阔松开了他的手。 他奔到李惜芸的面前,很幼稚地抱了一下李惜芸,随后很迅速地跑开了。 李显岳像是知道晋王妃是什么意思,于是脸色不太好看,想要开口说一些什么,晋王妃却对着他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最好不见。”他皱着眉头说道。 “不,”晋王妃轻轻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让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着谈谈,你还怕惜芸她会受到管阔的欺负?” 她凑到李显岳的耳边,轻笑着:“你不要生气,要我说呀,你的皇妹欺负欺负管阔还差不多,管阔太老实了。” 李显岳本来应该不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是笑了起来,说道:“好。” 他牵着晋王妃的手,也牵着李千容的手,就这样没有告别而离开了,大概是知道不需要告别。 万老将军牵着万夫人的手,也跟着离开了,他们五个人想要去街上逛逛,也有可能会去宫中看看陛下,给陛下请安。 周围的晋王府下人们虽然依旧经过,却是下意识地避开。 那种别人突然离开的感受并不能够缓解尴尬,反而是增加了尴尬之情。 李惜芸和管阔许久无声,之前他们几乎像是在争吵,可是现在,别人给予了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却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了。 “本宫不想和你吵架了,”许久之后,李惜芸眨了眨细长的眸子,声音像是有些轻微,“我们不吵了吧?” “嗯,很没有意思,其实我们没有吵架的必要,就是无聊或者说发泄而已。”管阔说道。 他们两个人的针锋相对,就像是做给别人看,同时也是一种见面打招呼的方式,而并非是真的想要说这些话。 “陪本宫走走吧。”李惜芸淡淡道。 她不一定真的有很多话想要和管阔说,也不一定很想要见到管阔,可是正如同晋王妃所说的那样,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两个人有些话,需要去说,别人给了他们机会,也既然相遇了,还是说一些什么的为好,免得以后打起来杀起来心里面还不是滋味。 “遵命。”管阔抱拳说道。 李惜芸瞄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这家伙在装模作样,却又不无道理,因为自己是公主殿下。 他们沿着一排厢房缓缓而过,并肩走着,两个人特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种状态很古怪,也说不出来的尴尬。 他们不能做到李显岳和万莲双那般执子之手,不负今生,也不会像北唐历史上的一名出名的女将军在遭受到情郎背叛随后又叛国投奔东淮(南吴之前的国家)之后,最终兵戎相见,你死我活。 这真的很尴尬。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伊人何在(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来这里做什么?”李惜芸沉吟许久,还是皓齿轻启,首先打破了沉默,大概是她是广乐公主,于是便决定显得比较强势有主动性。 “吃年夜饭啊!”管阔的回答像是有点不在乎。 “年夜饭?”李惜芸蹙了蹙细眉,歪头看着他:“你?来晋王府?” 她说道: “非亲非故的你过来吃什么年夜饭?” 她把“非亲非故”这四个字咬得特别重,像是要特意强调这个词,来祭奠自己今年春天里那逝去的青春。 “我是千容的师父,过来吃年夜饭又怎么了,又没有去长流宫吃你的,你这气急败坏的样子真好笑。” 管阔明明知道自己被邀请过来吃年夜饭并不是这个原因,应该和陛下的心血来潮有关,可是他现在自己都搞不明白,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对管府的愧疚?还是单纯的喜欢自己? 最起码,用“千容的师父”这个理由,真的有点充分。 李惜芸很聪慧,她知道这不会是原因,不过她却不语了起来。 管府的事情和她有关系,虽然都是李择南一手造成的,可是年夜饭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光,管阔如果不来晋王府,如果非要有亲有故,那么管阔就应当一个人在街头咀嚼寂寞? 她不想说那样的话,可能是害怕被对方骂。 他们之间经常针锋相对,管阔骂她,她也不生气,不过从前也并没有怎么在乎,但是在这一件事情之上,她不想被对方骂。 “挺好的……”她的气势弱了下去,也像是忽然转变了语调。 管阔搞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也不想多问,同样反问道:“那么你呢?吃饱了撑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们两个人拐入了一条长廊,上面垂挂着的大红灯笼慢慢摇晃,红色的光让其上精美的图案变得很清晰,也有一种梦幻般的美。 李惜芸瞥了他一眼,看起来像是笑了一下,却是很轻微。 管阔一直都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用那些很损的话语嘲讽自己,但是没想到她却一点都不生气,不禁皱眉:“你笑什么?” “笑吃饱了撑的。”李惜芸睁大了美丽的眸子,就这样望着他,看起来很造作。 管阔有些讨厌她这样的样子,因为看起来很假,像是一直都在耍他,故意激怒他然后看他的表现。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些话题,可能会让对方狼狈不堪,于是很得意。 “你和薛昭怎么样了?”他问道,“什么时候洞房?” 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然又感觉不太合适,可是已经说出口了。 他看到李惜芸的脸色变了变。 他很少从对方的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那种表情很危险。 他看到一道炫美的红光闪过,然后一股香风袭近。 以他如今的实力,完全可以躲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体内的气息变得凝滞起来,身体也动弹不得,可能是潜意识里不想去动弹。 他的胸膛猛地一痛,广袖带着一股清冷的风在他的眼前徐徐展开——那一幅绣着姹紫嫣红的画。 李惜芸的秀拳紧紧地攥着,青葱一般的玉指指向手心,就这样抵在他的胸口,不肯松开分毫。 管阔咧了咧嘴,觉得那股痛意真是真切,一点都不比北疆战场上的突兀刀要虚弱稍许。 李惜芸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生气的模样,她倾城的容颜上,古井无波,就是这样直视着他的目光,也不说话。 但是管阔可以感觉得到,她应该是很生气的。 “堂堂公主,怎么打人呢?”管阔看到她没有要拿开秀拳的意思,而且目前自己的处境像是有些不太妙,所以开口有些艰涩。 李惜芸不会武功,力气虽然不大,可是目前看起来,倒还不小,他绝对没有想到,打起来还会这么痛。 “本宫受到了羞辱,在从前,是要对你进行宫刑的,现在本宫的身边没有长流宫卫,那么本宫揍你又怎么会没有道理?”李惜芸的声音很冷,她的明眸之中怒火像是涌起了一些,但是又缓缓离开,最终又变为了古井无波。 “但是想必北唐的大多数人,都不是这么看的。”管阔说道。 “如果北唐的大多数人都看好你和一头母猪,那么你也会遵从他们的意愿和一头母猪洞房?”李惜芸嗤笑道。 她的如瀑青丝随着这一声嗤笑像是飘舞了起来,灯笼的红光之下,光彩照人。 “堂堂公主,你……”管阔实在是很少见到李惜芸会变成这个样子,打人,还说脏话,但是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为妙,最后只好说道:“你话粗理不粗。” “但是薛昭不是猪啊!”他还是忍不住提醒。 “薛昭是什么,和本宫又有什么关系?”李惜芸眯了眯那一双凤目。 “好吧,你赢了,麻烦能不能够把你的拳头拿开,真的好痛。”管阔能够感觉到她的真实的不满,尤其是那种别人认为她应当遵从北唐无数人的意志,而不应该有自己的生活的不满。而且他很明白自己说的这句话很危险,会让李惜芸变得很危险,于是最终只好决定服软。 她缓缓收回了玉臂,抚了一下广袖,淡淡道:“请以后不要再说那样的话,否则,你会比今天更痛,而且还会听到比母猪更难听的东西。” “你这是威胁我吗?” “不,是在警告你。” “你愿意和我就这样单独逛逛,难道就不怕我对你动手?”管阔看着她,说道。 “你是说,杀了本宫,还是……”她的明眸定定的,却没有说下去。 “都可以。” “你是在威胁本宫?” “不,是在警告你。” 李惜芸缓缓踱步至一处亭子,亭边的池塘里,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在灯火的照耀下反射着光,也隐约倒映着她窈窕的身姿。 她的长裙拖地,在亭子中央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随后似是有些累了,端庄地坐了下来。 管阔往前几步,站在她的身边,却不坐下,看起来就像是一名保护着她的长流宫卫。 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接近,却不靠近,他们会不离开,却总是保持着一种距离。 那是一种无声的默契。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宫中有变(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本宫相信你舍不得。”李惜芸将素手轻轻抬起,摆到亭子的木栏上,又往后靠了靠,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慵懒。 看得出来,她对这晋王府是真的熟悉,熟悉到做一切都很自然,就像在长流宫里面一样。 “我舍不得什么?”管阔也往木栏上靠了靠,不过他是站着。 有晋王府的下人路过,他们都很吃惊也好奇地一直朝着这边张望,却没有人停下步伐。 管阔和李惜芸的赐婚人尽皆知,而后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他们全部都认为管阔根本就配不上李惜芸,李惜芸一定再也不想见到这个家伙,可是他们却就这样两个人单独相处着,然后不知道在交流着什么。 “如果本宫死了,就留你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一定很寂寞,也一定很想念本宫,可能还会有愧疚。”李惜芸的眸光望着池塘里面的薄冰,口中却是对着管阔说话。 “我相信你也一样。”管阔不想多说什么。 “是的。”这一点,李惜芸很诚实。 管阔毕竟曾经是她的驸马都尉,然后管阔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还有着善念的正常人身上,如果他就这样死了,甚至还是死在李惜芸的手里,李惜芸一定会很忧郁。 李惜芸的眸光偏转,望向远方。 晋王府的一名下人急匆匆地赶到,那是一名婢女,她像是寻找了许久,一脸的焦急。 当她看到李惜芸的那一片如花的鲜红色的时候,就像是猛然找到了主心骨,立马就奔了过来,喊道:“公主,公主殿下,还有管……管校尉……” 李惜芸的眸光看过去,而后徐徐站起身来,青丝垂挂,直至腰间。 “什么事?”她的声音不急不缓,也不大不小,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同时还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快些入宫,陛下……陛下他忽然……忽然……晋王殿下和王妃他们已经赶过去了,您也赶紧去看看吧!” 李惜芸的神色一凝,而管阔也是瞬间焦急起来。 …… …… 除夕夜,多好的日子,可是苍天淡看人世间,它不会在意善恶是非,也不会在意人们创造的节日以及理应开心的日子,它不予理睬,只是任由发展,不带有任何主观性的感情。 一直都觉得在晋王府内找到了温暖,但是直到现在,站在大街上,管阔感觉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凉意。 李惜芸的身上依旧是那很熟悉的清香,可是却无法削减那些凉意分毫。 她的广袖数次漾到他的身上,让他更加心乱如麻。 长流宫卫还有长流宫的宫女们全部都一脸肃穆地等待在晋王府外,看到自己家公主出现,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但是,他们很是不解管阔为什么是同李惜芸一同出来的。 尤其是小遥等最最亲近李惜芸的宫女,她们坚定地认为只有薛昭才配得上李惜芸,可是她们也跟随着公主一同见证了李惜芸数次和管阔在一起的情景,于是这真的很令人感觉到难受。 但是今天的情况有点不一样,陛下出了事情,她们没有闲暇多想这些。 长安百姓们依旧庆祝着北唐的除夕夜,但是她们却很清楚今夜的事情并不太妙。 “公主,快些上轿吧!”小遥焦急地喊道。 李惜芸回头,看了看管阔,问道:“你呢?” “我也去,”管阔说着,回头望了一眼,像是准备着看着李惜芸上轿之后,便去寻找无迹。 “他是我本宫的父皇,”李惜芸说道,“轿子太慢,显得本宫怠慢。” 管阔不明觉厉地看着她,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说你的那匹马曾经属于珍威将军,迅如闪电。”李惜芸没有很明确地说清楚事情,但是她所说的内容却寥寥数句便能够表达意思,管阔马上就听懂了。 他沉吟了一下,马上道:“好,你等着。” 他快步几下,便寻到了几名晋王府的下人,前去寻找无迹。 当此时,无迹正快活地吃着草,同时还蹭着几匹俊俏的母马,压根就不清楚现在的宫中正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 “别调戏姑娘了,快走!” 管阔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反正就是心中焦躁又恼怒,他感觉自己现在非常在乎的一样东西正在远方,自己一定要早些赶过去。 无迹朝着他龇了龇牙,管阔一上来就朝着它这么大吼,让它很不舒服。 不过它大概是心有灵犀,感受到了不太对劲,最后蹭了蹭一匹母马,便乖乖地出来了。 当他牵着无迹回到府门前的时候,李惜芸依旧在等待着他。 她如画的眉眼上有忧虑,石阶下的长流宫卫以及宫女轿夫们全部都焦急地呼唤着她,不明白她现在浪费时间是什么意思。 在这其中,管阔感受到了一种很特殊的信任,那居然是李惜芸对他的信任。 他把缰绳递到李惜芸的素手中,两个人的手轻轻地触碰,又很迅速地离开,就像是蜻蜓点水。 “你快些上去吧,你骑马,我走着,我现在就出发,可能还会比你早。” 无迹龇了龇牙,感觉管阔这是在羞辱它的速度。 李惜芸的明眸却定定地看着他,没有作出动作。 “愣着做什么,快上去啊!”管阔朝着她吼道。 “管阔,你大胆!” 小遥等人,甚至包括晋王府的下人们几乎难以置信管阔朝着李惜芸的态度,她几乎是气急败坏了起来,那是他们家最最尊贵的公主,就连陛下都视为掌上明珠,何曾会被人如此对待? 李惜芸却丝毫没有那样的情感,只是对着管阔说道:“本宫不会骑马。” 管阔沉默了一瞬。 月下她的身影很美,长街上四处的灯火照亮着,让她的倩影有了那么一种朦胧之感。 “你什么意思?”管阔在这一瞬之后问道。 李惜芸随口的一句话,他便急匆匆牵来了无迹,然后李惜芸却如此作出回应,那不仅仅摆在如今的形势之下很不适合,更有戏弄他之嫌。 “本宫不会骑马,你还不懂吗?”李惜芸的秀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耐烦之色,这在往日里高傲的凤凰身上是极难见到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宫中有变(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还是没有彻底明白。 可能也许在慌乱的时候,也在面对某些人的时候,人的脑子会变得比往日里迟钝很多。 “你真的是一个傻子!”李惜芸的细长的眸子之中充满了失望。 “你带着本宫一起,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管阔很明显是怔住了。 他终于是听懂了李惜芸的意思,可是却不能够马上作出任何的反应。 李惜芸的意思,他之前不懂,那些长流宫卫以及宫女们也不懂,可是在现在却全部都懂了。 “公主,这怎么可能!?”小遥失声惊呼,她的脸色难看无比。 她可以看到薛昭带上李惜芸一起上马,不过在薛昭成为真正的驸马都尉之前,还是会觉得这很不合适,如今更是不会觉得管阔居然有资格骑马带着李惜芸。 那是北唐的掌上明珠,他们的金枝玉叶,岂容这种人侵犯? “公主,如果让您这么做了,那是我等的失职,也是一种耻辱!”一名长流宫卫脸色铁青地抱拳一礼。 “那么你想要骑马带上本宫?”李惜芸看过去,她的声音很清淡,但是却隐含了一种无上的威势。 那名长流宫卫艰涩地说道:“属下……不敢……” 李惜芸又看向小遥:“你们会骑马?” 小遥很为难地摇了摇头。 她们长流宫的宫女都不会骑马,尤其是像无迹那样的无赖,她们根本就驯服不了,至于长流宫卫,那就根本没有资格带上李惜芸一起骑马,他们也根本就不敢。 “可是……”小遥像是还要说一些什么,却一时之间说不出来。 “他是本宫的驸马都尉,”李惜芸郑重地说道,她的眼角眉梢都是认真,“可能你们认为那已经不存在了,可是父皇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明确地收回那一场赐婚,那么他就一直、最起码暂时还是本宫的驸马都尉,然后……” 她的眼眸看向管阔。 “今天待会儿所做的事情,又算什么不合理的?” 她的目光再次看向小遥。 小遥低着头,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不说话,却是一脸坚毅,她很想反驳,也一直都不会同意李惜芸的观点,却说不出话来。 李惜芸回头。 她看到,管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无迹的背上。 他坐在马上的动作。 一如当时。 迎娶的时候。 可是却。 变得强大了许多。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管阔说道。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却作出了动作。 他的手像是一道风,然后又变为钢筋铁骨。 他揽住李惜芸盈盈一握的柳腰,轻轻一用力,李惜芸那窈窕的身姿便腾空而起。 李惜芸的确同意,甚至可以说是主动提议让他带着自己一起坐在无迹的马背上,前往皇宫,但是她却绝对不会有现在管阔所做的那样的意思。 猝不及防之下,即使是她,都娇容上出现了几丝慌乱,随后便是微微发烫。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一拳挥出,砸在了之前的那个地方。 管阔的嘴一咧,骂道:“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李惜芸的娇躯出现在了无迹的马背上。 当管阔继续看向她的脸庞的时候,刚才一闪而过的慌乱与羞怒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古井无波。 “松手。”她红唇微张,轻轻地道。 虽然声音轻微,可是却充满了威慑力。 管阔的手臂很迅速地从她的细腰上拿开,撇了撇嘴,道:“谁稀罕你,我就是看你腿短,还说不会骑马,怕你自己上不来而已。” “父皇出了事情,本宫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和你多说什么。”李惜芸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发颤,可是管阔却感觉到了她的空空落落,看得出来,在那做作的高傲之下,她对陛下的情感,非常深刻。 “离本宫远点儿,不要碰本宫,哪里碰到了,就剁掉哪里。”李惜芸又道。 管阔没有理睬她,只是对着无迹道了一声:“走!” 无迹发出一声嘶鸣,背上管阔的身影、李惜芸的身影,划出一道流光。 原地,小遥等长流宫的侍卫宫女们看着这一切,一脸的惊怒。 他们简直难以置信刚才看见了什么,现在也正在发生着什么。 他们至高无上的、尊贵的广乐公主殿下,居然被管阔占便宜! “管阔,今日之后,我们长流宫必定要让你碎尸万段!”许久之后,小遥才咬牙切齿地发出一声嘤咛,恨恨地跺了一下莲足。 …… …… 无迹的速度很快。 长安的街道,到处张灯结彩,无数人都在庆祝着这个除夕,大多数人都一片欢喜,而把过去的烦恼与忧愁全部抛掉。 他们不会知道皇宫里面出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一路过去,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到处都是喜气洋洋,并且美不胜收。 人世间最美丽就是快乐的时光,比如说一些节日。 管阔自论是一个老实人,而且他和李惜芸的赐婚也早就名存实亡,对方是一国公主,他不会冒着风险做任何不必要的动作。 他们两个人骑着同一匹马,看起来好像靠的很近,却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永远也不会真正地贴近。 他们的速度很快,也大概是因为今天的日子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的东西太多了,周围逛着长安街的百姓们只能够清楚那是一匹快马,却并不会清楚马上的到底是何人。 李惜芸就在他的前面,娇躯背对着他,他不知道对方的表情究竟是怎样的,但是想来应该会有焦急,也可能会有作出这一决定之后的神情复杂,或者后悔。 他们曾经很近过,却其实离得很远。 李惜芸是一头高傲地飞翔在高天之上,让人无法触及的凤凰,而他管阔,在世人眼里只是一名凡夫俗子,而且是凡夫俗子里面比较下等的。 虽然那都是很早以前的看法。 但是至少,他不曾奢望过可以和李惜芸这样靠近过,在那一夜,他有过靠近她的机会,并且做到了,可是其实他们那个时候相隔得很远。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宫中有变(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今天完全就没有那一夜靠得那么近,他一直都刻意保持着一定距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忽然隐约感觉两个人从未如此近过,最起码,那一夜是他强迫性劫持了对方,在今天,却是对方主动要求他骑马带上她。 她的如瀑青丝在冷冷的风吹动之下不断撩在他的脸上,那是一种很淡雅的发香,很淡很轻微,可是却令人回味隽永。他数次偏头尝试躲过,却是没有成功。 她那鲜红色的宫裙,还有那道倩影,美艳如同梦中,不,更美上十分。 管阔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这种美景就在眼前,却注定分道扬镳的感觉真的不是太好。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们以后也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却不会发生某些事情。 李惜芸似乎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伸出素手,放到背后,拢了拢青丝,将它们轻轻盘起。 这样它们就不会再撩到管阔的脸上了,可以避免一些尴尬。 无迹的记性很好,它只是入宫过一次,却一直都认得路,其实它身上的缰绳只是一种摆设,因为它全部都知道应该怎么做。 路途看起来很漫长,但是其实只是过去了不长的时间。 当他们的身影出现在望仙门的时候,拦截他们的宫将以及宫廷禁卫们全部都张大了嘴巴。 他们见到过李惜芸广袖招展,从大轿里面下来,惊艳四方的情景,却绝对没有看到过她的马上风姿,尤其是…… 管阔骑着马带着她。 虽然李惜芸今天出场的情景和往日里的都不一样,可是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话,也没有敢阻拦多久,直接就放他们入了皇城。 巍巍皇宫,偌大的建筑物在夜晚的灯火之下更加璀璨,连绵成一片彩光。 他们越过形形色色的宫廷禁卫包括暗卫,没有任何人多问什么。 尽管获得了陛下的隆恩,可是如今这般在皇宫中来去自如的感觉,是管阔从前从未感受到过的。 这大概便是“广乐公主”这四个字的力量。 但是无迹毕竟不能够前进太深,当进入到一定深度的时候,他们被拦停了下来。 没有哪一位皇帝会因为自己对女儿多么宠爱而完全放松警惕。 李惜芸自己先且跳下了无迹的马背,大概是怕管阔会再一次揽起她的细腰,然后可能会把她给扔下去。 马背有些高,她应该是真的不会骑马,于是那种跳下去便很像是摔下去,踉踉跄跄,狼狈无比。 管阔可能希冀过看到这一位北唐第一美人摔个四仰八叉的情景,不过最终那种毁灭形象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他轻轻松松地跳下无迹的马背,和无迹轻声说了几句话,便把缰绳递给了过来的那名宫将,同时解下了腰畔的秦杀,这是面见陛下大多数时候必须要做的事情。 李惜芸的鲜红色长裙拖在地上,她已经莲步轻移,往深处而去了。 管阔拍了拍自己的衣裳,紧紧跟上。 陛下的寝殿就在不远处,沿途的宫女禁卫们虽然像是有些担忧,但是并没有露出任何慌张失措的样子,这一点让管阔稍稍心安,看来陛下虽然病重,却并没有什么毁灭性的事情发生。 前面的李惜芸脚步依旧优雅,却变得很急,她一边走着,一边伸出手,将刚才盘起的青丝放下,让它们再一次垂直腰间。 她不说话,管阔也不说话,于是那种气氛就变得很压抑。 寝殿外面,守着许许多多的宫女以及太监们,全部都等待着,随时准备为陛下作出行动。 不管怎么说,他们对陛下的忠心是绝对的。 除了那些禁卫、宫女以及太监,还有着数位年轻男子静静地候着,看到其中的一位面容俊朗的少年,管阔便知道在寝殿里的必定是名气远扬的郝御医,而那名少年正是郝御医的弟子,他见到过。 拥有着无上气质的人,会有一种无形的气场,哪怕你并没有看到他(她),也会意识到他(她)的接近。 很显然,李惜芸便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最先看过来的便是那名管阔见到过的郝御医的弟子,他看着一身鲜红色宫裙拖地,倾国倾城的李惜芸,露出了瞬间的惊艳之色,就连之前因为担心陛下而显现的担忧之情都马上消失了。 果然男人本色就是这样,如同少女们见到李择南元三文等男子一样。 但是当那名弟子看到紧紧跟着李惜芸的管阔之后,脸上露出了不悦之色。 不管他是否今生今世有机会追逐李惜芸的步伐,他都不能够容忍一个自己并没有怎么看得上的男子和自己倾慕的凤凰行走在一起。 但是这些心思只能够表现在他的脸上,而无法作出任何的行动。 “父皇怎么样了?”李惜芸的明眸扫向那名弟子,看起来有些热切,但是却不是针对对方,而是针对她所关注的内容。 但是这足以让那名不敢鄙视薛昭却无来由地鄙视管阔的弟子产生一种受宠若惊的愉悦感。 不过尽管他的脸上有着藏不住的欣喜,动作却还是保持着理智,他抱拳一礼,恭恭敬敬道:“回禀公主殿下,已经稳定了一些,家师正在倾尽全力,请公主殿下放心……”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寝殿的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开门的不是什么宫女,也不是什么太监,也不是郝御医或者跟着郝御医一同进去的几名弟子,而是一张略显丑陋的脸。 李惜芸看着他,他也看着李惜芸。 “进来。”李显岳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很严肃,但是熟悉他的人知道,最起码这种表情代表了并没有什么毁灭性的事情发生。 可以说,这是他平日里不会对待李惜芸的态度,因为今日言简意赅,并且语气不好,都没有顾及对方可能会有的小情绪。 不过李惜芸却并没有在乎,她莲步轻移,留下一阵香风,便入了寝殿的大门,和李显岳交错而过。 李显岳的眸光在管阔的身上落了一会儿,便“吱呀”一声关闭了殿门。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宫中有变(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清冷的月光落在檐上,而各处的灯火之光,却扶摇直上,往天而去,两种光亮触碰、交融,勾织成了一片迷人的色彩。 管阔在原地耸了耸肩,踱步了几下,心里面也渐渐放心了一些,只要陛下没出大事,他就放心了。 只是,他是关心陛下而来,到了这里,才发觉寝殿里面都是人家一家子,自己进去,会显得唐突,更何况李显岳他们压根就没有要让他进去的意思,于是心里面便有些小小的失意。 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被很明确地排除在外,或者,他只是为送李惜芸而来? 他望了望天上的夜景,然后眸光又下来,从那些也等待在外面,也可以说是被隔离、排斥在外面的人们身上扫过,心里面安定了一些。 最起码还有那么多人陪着自己,尽管那些人现在看待自己的目光有点不太寻常。 那名他见到过的郝御医的弟子嘴角勾了勾,看着他,脸色很是不善,他像是有些讥讽道:“管阔,不知道今夜你过来何干?” 他的态度很明显——我是郝御医的弟子,我过来宫中天经地义,那么你管阔又是什么东西,你何德何能过来? 尤其是何德何能可以和广乐公主殿下一同过来。 “我过不过来与你何干?”管阔微笑道。 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一类人,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有碍着他们什么事,他们却觉得自己得罪了他们,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就像今年春天里,他迎娶广乐公主李惜芸的时候,沿途有很多义愤填膺的年轻人游行、辱骂他,真是奇了怪了,陛下愿意才赐婚,李惜芸愿意才入花轿,自己娶的又不是他们的女儿,他们蹦跶什么呢? “你死皮赖脸跟着公主殿下做什么?”那名弟子冷笑一声,“你们之间早就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他根本就不知道明明是李惜芸死皮赖脸要上他的无迹,让他载着对方快些来到皇宫。因为那家伙没有看到那些情景,所以在他的意识里,是管阔很不要脸赖上了李惜芸,于是沿途一直都跟着,妄想博取美人一笑,甚至还白日做梦想要“再续前缘”。 “我跟着她与你何干?她自己都没说什么,她的兄长你刚才也看到了,同样没有说什么,那么你算什么东西?你怎么不回家看看自己的妹妹有没有被哪个小白脸给勾引掉了?”管阔依旧微笑。 那名弟子面现怒意,指着管阔,冷冷地笑了好几声,说道:“我还没见过傻子还耍无赖的!” 一名和陛下比较亲近的小太监咳嗽了一声,看着他们说道:“二位,请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今夜又是什么时刻。” 那名弟子满脸怒意,却点着头,知道自己冲动了,而且他的师兄师弟们也是拉了拉他,于是他不再多说一些什么,就是想看看,管阔无所事事待在这里还能够待多久。 寝殿的门“吱呀”一声被再次打开,这一次出现的依旧是李显岳的脸。 他面色古板地扫视着外面,最终把目光落到了管阔的身上,说道:“你也进来。” 周围的人“刷”地一下全部都看了过去。 郝御医的那名弟子面色变得很难看,他看着管阔,又看向李显岳,脸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看不惯管阔,尤其看不惯管阔接近李惜芸,而管阔过来了,而后就这样呆呆傻傻地被阻隔在外面,显得无事生非的情景,正是他讥讽对方的底气。 他可以一个劲地用“闲人”、“多余”的目光讽刺对方,让对方难受。 可是李显岳这一开门,还有所说的这些话让这一切全部都灰飞烟灭、消失殆尽。 管阔不是多余的人,他也并非无事生非所以来到皇宫,因为现在李显岳让管阔进入寝殿内,似乎是有着这一位什么事情。 这让他的心中涌现出一股非常难受的酸水,他很愿意进去的是自己,哪怕是为自己的师父打下手,那也证明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可是他的医术、他的本事,让他有些多余,只留下等待自己的师父,有可能会得到师父的吩咐这一可有可无的理由。 现在证明,比起管阔,他才是多余的。 管阔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的神情严肃起来,他在里面可能会遇上一些人,也会遇上一些事情,那些事情并不值得高兴,也不值得他以此来惹那名弟子生气,那会颇有狐假虎威的腔调。 他往前几步,来到寝殿门前,朝着李显岳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像是妄想看出来一些什么。 可是察言观色而知详情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终究还是没能够得到更多的信息。 寝殿的门再一次关上,管阔和李显岳的身影消失不见。 那名弟子怨毒地咒骂了几声,却是无济于事。 …… …… 进入寝殿之后,一股暖流迎面而来,涌遍全身。 因为除夕夜的原因,即使是外面,也是一片绚灿,但是进入寝殿之后,管阔还是被光亮的变化刺激得眯起了眼睛。 虽然如今的体质已经今非昔比,但是他承认,外面确实很冷,于是寝殿里面的暖流抚摸全身的感觉让他很舒服,有些僵硬的皮肤似乎也变得活泛起来。 里面的动静很是轻微,大多数时间都是刻意也或者是下意识保持的安静。 他的视力渐渐恢复,目力所及之处,有着许许多多的人。 那些人影让他有些眼花缭乱。 他最先注意到的是李惜芸那一身夺目的鲜红色,那并非是他特意去寻找对方的存在,实在是那一抹红色实在是太过显眼了。 她微微垂着秀首,坐在龙榻边,一只白皙的素手紧紧地握着陛下的手,安安静静,那种安静,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静美感觉。 在李惜芸的不远处,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陛下的郝御医,他时不时地观察陛下的脸色,然后轻声询问着什么,听不太清楚。 再往外围,是几位皇子以及公主,有些已经被封为了王爷,或者有了驸马都尉,在外面有了府邸,也有些依旧住在皇宫里面。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八十章 宫中有变(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其余的便是郝御医的两三名弟子,以及几位太监还有宫女打下手。 和陛下最最亲近的彭公公赫然在内。 当李显岳带着管阔显现出身影的时候,那些目光全部都望了过来。 管阔即使是闭着眼睛,也可以感受到那里面有复杂的神情,也有一如既往的鄙夷神情,这是最多的两种。 一般而言,用复杂神情看到他的,是比较聪明的人,那些人很清楚他已经变了,也或者是从前看错了他,而用鄙夷神情看到他的,想必城府不是多深。 他忽视了那些目光,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放缓,不再想其他,他今天过来,关心的是陛下,其他人是死是活,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是当他的目光看到一道俊朗颀长的身影的时候,却停止住了脚步,感觉自己整个人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 …… 北唐有两大美人。 其一是广乐公主李惜芸。 但是美人并非是女人的专有名词,男人也可以有。 那个男人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他喜欢种花,他的俊美容颜,也像是花儿一样。 如今的那北唐两大美人全部都聚集在这寝殿之内,而令管阔的血液几乎凝固住的那个人,正是李惜芸之外的另一位美人。 那是管阔回来之后,第一次再看见他。 管阔和秦王李择南接触得并不多,整个人生中都只有寥寥数次见面,他们一个是久居宫中的皇子,一个是从来不出去惹事的管府公子,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他们成为了刻骨铭心、你死我活的敌人。 管阔紧紧地盯着李择南那一张俊美的脸看,看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薄唇,他一切的一切。 这就是他的仇人,无法改变。 他们今日就这样相见,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他也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哪怕是以后。 复仇的第一步是首先要认准敌人,然后决定复仇,现在看来,他只完成了第一步。 当看到他的一刹那,李择南微笑起来。 他的笑容就像是阳光,很温暖,也可以化解万古的寒冰,让你的心灵安定。 管阔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攥紧拳头,出现什么失态的迹象,但是他希望自己没有。 这里并不是一个对着李择南表达出敌意的合适地方,不论是陛下、李惜芸、李显岳、彭公公,还是郝御医以及他的诸多弟子,还有那些宫女太监们,都不会希望看到他的这一态度。 李择南是一位有抱负,也有能力、受人尊敬的皇子,那是几乎所有人的想法。 自己还没有死,活着回来了,并且还活得不错,他不清楚李择南的真实想法,但是对方的微笑不应该出现,就算出现了,也只是麻痹自己的。 他不再看向对方,移开了目光,现在他不便作出什么动作,李择南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他可以微笑着杀死你,让你感觉他是如此值得信任,而且心里面很安定。看着对方,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眼不见为净,暂时的自己,面对对方,唯有暂避这一做法。 李显岳看着自己的皇兄,又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了一下管阔,不知道他看出来了什么没有。 李惜芸看了管阔许久,才看向李择南,同样不知道她看出来了什么没有。 其他人并没有观测他们两个人的表情变化,也许是没有人认为管阔会成为威胁到李择南的一个存在。 李显岳喊自己进来,没有说任何其他的话,可是以李显岳先前的表现,这寝殿之内期望自己进来的人,不会多,所以管阔很确信应该是陛下从李惜芸的口中得知了自己就在外面,所以是陛下想见见自己。 他不再看任何人,那些人不值得他关心,他还是关心关心陛下为好。 李惜芸一直都紧紧地握着陛下的手,在远处的时候,管阔只能够看到陛下的那只手,但是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到了陛下的脸。 陛下的脸很憔悴,也很苍白,几乎是毫无血色,他的嘴唇也是很干涩,就像是失去了许许多多的水分。 在管阔的印象中,从他回来之后,陛下的状态就一直都不是怎么好,上一次见面,陛下也是憔悴无比,但是远远没有今天看起来那么脆弱。 那种脆弱让管阔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如今想杀他的人很多,如果陛下出了什么事情,想必自己会变得很艰难,但是这并不是他完全在意的东西,更多的是因为父母去世后,陛下是难得的一位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可能陛下的关心之中,隐藏着对管府的愧疚,但是管阔并不在乎陛下的关心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 “父皇,管阔到了。”李惜芸把秀首往前探了探,来到陛下的耳边,朱唇微张,轻轻地说道。 陛下像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缓缓睁开了眸子。 他看向管阔。 管阔也看着他。 管阔单膝跪地,抱拳,却不说一句话,大概是他也觉得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 陛下闭上了眸子,再一次轻轻地点了点头。 管阔知道,他这是对着自己点头。 那代表陛下看见了自己,陛下很安心。 “你们都走吧,留下郝爱卿,还有彭公公,你们在这里,朕休息得不好,放心吧,朕没事,今夜朕会好好地休息一个除夕夜,迎接明天的新春……” 陛下的声音很缓慢,也很虚弱,可是听得出来,他的确是度过了最最危险的时段,现在只是有点虚弱,想要早些休息,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 那些公主皇子们互相看了几眼。 “陛下需要好好休息,今夜臣会在这里陪着陛下,诸位公主皇子殿下早些回去吧,莫要打扰了陛下的休息,有臣在,你们放心吧。”看到他们没有马上做出动作,郝御医说话了。 郝御医这么说,确定了陛下并不会再有严重的事情发生了,一名皇子施礼道“儿臣告退”,便当先朝着寝殿门口走去。 随着他的这一番动作,那些皇子公主们纷纷告退而出,陛下一直都不肯立太子,他们关心的是陛下出事情之后的时局动荡,那样会牵扯到自己的命运,既然陛下转危为安,那么他们也就放下心来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你我(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太监和宫女,还有郝御医的那两三位徒弟也是陆陆续续地出了寝殿。 “择南,今夜你受累了,你的孝心,朕很清楚,朕都放在心里,你早些回去休息吧。”陛下说道。 李择南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的不对劲色彩,他毫无瑕疵地施了一礼,踏着优雅的步伐,缓缓朝着寝殿的门口而去。 他回头,望了管阔一眼,看到对方也在望着他,于是微微一笑。 他又看了看李显岳,却并没有看李惜芸,接着回头。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现在,寝殿内只剩下陛下、李惜芸、李显岳、郝御医、彭公公和管阔这几人了。 陛下再次睁开眼睛,看着管阔,说道:“管阔,你能够过来看朕,也把惜芸送了过来,你的心意,朕都明白,你应该也累了,回去吧。” 陛下都这么说了,他完全没有多留的必要,抱了抱拳,也退了出去。 临走的时候,他听见,陛下说道:“惜芸,你再稍微陪朕一会儿,慢些走……” 他并不清楚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能作为陛下的掌上明珠,有李惜芸在,陛下便会觉得安心,于是没有多想。 当他走出寝殿门外的时候,看到外面的宫女太监们已经少了一些,而那些郝御医的弟子们,也都不见了。 但是一道颀长的身影却依旧站在那里,听到他关门的声音,转过了身来,对着他一笑。 那一笑,就跟花儿一样美。 …… …… 管阔看着他,脸上看不出来喜怒哀乐。 虽然他很想杀死李择南,但是他现在并不想见到对方,因为对方毕竟是他的仇人,然后他还没有机会杀死对方。 人们并不会乐意见到一个自己杀不死的仇人,那样子很不是滋味。 外面剩下的那几位宫女、太监,以及侍卫,看着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相遇,都感觉到了一股不太妙的氛围,那是实实在在的。 李择南的微笑很轻柔,像是温暖的春日,那样明媚,管阔曾经认为过元三文是一个可以迷倒万千无知少女的人渣,但是元三文在李择南的面前,真的什么都不是。 陛下也和他说过:见到过大海的人,是不会稀罕湖泊的。元三文都只能算是湖泊的话,那么大海就是李择南了。 管阔的心中沉思了一瞬,然后继续着自己的步伐,让它看起来很正常。 他不知道李择南为什么会等待在这里,而且还用那种意味莫名的笑容对着自己,但是他知道这个敌人危险到了极点,如果他想要对自己不利的话,真的很不妙。 他一步一步往前,李择南的眸光以及笑容就这样随着他的前进而转移着角度。 那种被他盯着的感觉很不好,但是管阔别无他法,他只能够就这样装作不知道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显得淡然。 他孤身一人,李惜芸本来有他陪着,现在也是孤身一人,但是李择南和他们并不一样,作为皇子,他的身边跟随着数位被卸去了兵器的秦王府侍卫。 这正是他忌惮对方的地方,虽然这是在皇宫之内,如果李择南对着自己做些什么,根本不可能躲避过四处的耳目,但是这不代表李择南绝对不会做出动作。 就像长安各府一样,如果自己死了,陛下绝对不会为一个死人而杀死那么多处在关键位置的臣子,自然也不会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来为他陪葬。 他渐渐离远了一些。 寝殿在十几丈之外,其他的还在的人,便候在寝殿门口不远处,并没有超过一定的距离。 他听见了脚步声,于是意识到,是李择南在跟着自己,当然还有跟着李择南的秦王府侍卫。 他皱了皱眉,不明白李择南究竟要做什么,难不成那家伙真的准备铤而走险在皇宫里就想杀死自己? 这真的很不符合他心目中李择南那阴险的形象。 随着他的脚步不停,那些脚步声同样也没有停过,完完全全就是根据着自己的步伐。 当感觉再往前一点,便会有些不太妙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停了下来。 他回头,李择南果然带着那些亲王府侍卫们在跟着自己,并且随着自己的停下,也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从那些侍卫们的脸上掠过,发觉他们都像是有些不理解自己殿下的意思,于是他猜想,不管李择南要做什么,应该都是没有预谋的。 他把身体转了过去。 李择南挂着那迷人的微笑,就这样看着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冷风袭身,顿觉凉意,地上细微的灰尘飘舞着,在夜色与灯光下有点朦胧。 周围有轻轻的声音响动,管阔猜测,那应该是暗卫从四处掠过,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特别关注这里。但是至少,他们并没有多加停留分毫。 那样沉抑的气氛持续了很久。 李择南说话了。 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让管阔的眉头一皱,意识到对面的人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却是来势汹汹。 “你是不是想要杀死我?” 李择南的袖口雪白干净,但是他还是伸出修长的手,抚了抚,大概是很讨厌被灰尘触碰的感觉。 “殿下何出此言呢?”管阔问道。 他的脑中可能是思索了一些时间,但是口中却是很快说了出来,他看起来很是平淡,还有着几分不解,他自信他会比虚伪造作的李惜芸看起来更真实一些。 说实话,他不太明白李择南为什么在今天会这么动作,以他看来,依据对方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对着自己做任何的事情,然后自己忽然就遇到了危险。 大概李择南要的就是那样出乎预料的措手不及。 “外面都在传言,”李择南转了转身子,往右边踱了几步,“说你想要杀我,你难道没有听到过吗?” “没有,”管阔摇头,“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种传言,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分明是有其他的事情受到了外面的人巨大的关注。” 李择南的嘴角勾了起来。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我(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依旧在踱着步,但是方向却是改变了。 他朝着这里优雅地踏着步伐,目光也是再一次盯着管阔的双眼。 后面的秦王府侍卫们像是有些警惕,纷纷往前几步,保持着距离跟上。 管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如果说他的心跳完全没有变化,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他的脸色没变,看不出丝毫的异常。 一股很奇特的花香由清淡而变得越来越芬芳,他分辨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花,就是感觉周围一片都变得沁人心脾起来。 他情不自禁地看着李择南的眉眼,俊美、英朗……这些词,用上去只会显得俗气,那就像是花海之中最最特殊的一簇,绝对的赏心悦目。 他感觉自己的心神有些动摇,运气法缓缓启动,整个人都开始警惕起来。 李择南停止住了脚步,他们距离如此之近,如果管阔想要动手,只需要往前一拳,对准对方的胸膛,利用运气法灌注进去,便可以成功。 可是他很清楚,那是一种致命的诱惑,李择南的性命看起来近在咫尺,但是他很难杀死对方,并且不管有没有杀死对方,之后自己都必死无疑。 他一定要抵挡住这种诱惑,也要在那种花香以及美得不像话的脸庞之下稳定住自己的心神。 “那么。”李择南的薄唇微张,声音也变得轻轻的,很柔很柔。 “不管外面的传言到底是怎样的,我就想问你,你想要杀死我吗?” 他明丽的微笑让管阔的心头微颤。 一个近在咫尺看起来很容易杀死的仇人,用很具有诱惑力的声音问你:“你想要杀死我吗?” 管阔很愿意告诉对方真的很想,但是残存着的那种警惕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大概是迟疑了一下,那种迟疑很明显,落在李择南干净清澈的眸子里。 “殿下今天看起来怪怪的,问的问题也是莫名其妙。”他说道。 李择南像是确定了他的意思。 他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伸出修长的右手,很仔细地擦了擦,目光也从管阔的脸上离开了。 擦完之后,他迈动步伐,从管阔的身侧绕了过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臂膀与臂膀之间只剩下一个拳头的空隙。 如果管阔想要今晚就动手,那是最后的机会。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就是侧了侧头,目送着对方离开。 那股很奇妙的花香越飘越远。 他忽然开口问道:“那是什么花?” 李择南停下了步伐,转头,明媚的笑容很是晃眼。 “百花。”他说道。 他转回了头去,却没有马上前进,而是又道:“新春快乐。” “殿下也快乐。”管阔微微低了低头,施了一礼。 李择南的身影越来越远,迷失在了夜色与灯火之光里。 管阔抬起头来,望着无垠星空,沉重地呼出一口气来。 他赢了,他战胜了自己的冲动和欲望。 …… …… 炉中香袅袅而起,像是一方仙境。 据说,那种香可以提神醒脑,对陛下的身体有所好处。 现在的寝殿里,只剩下陛下、彭公公、李惜芸、李显岳以及郝御医五个人了。 陛下疼爱自己的掌上明珠,他身心难受之下,叫李惜芸多陪一会儿自己,那是人之常情,但是李显岳并不知道父皇让自己还留着是什么意思。 他是陛下的儿子,也为北唐立下了赫赫战功,陛下不会厌恶他,但是因为他的性格,还有曾经所做的一些事情,陛下应该也不会像喜爱李惜芸一般喜爱他,然后会觉得看到他的脸便安定一些。 李择南控制薛昭做了那件事情,陛下应该一直到现在都记恨着对方,所以李择南的离开,李显岳倒是理解。 李惜芸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青丝泼散在鲜红色的宫裙上面,裙摆朝着四面散开,像是绽开了一朵明艳的花。 她还是紧紧地握着陛下的手,虽然陛下有的时候有点混账,而且也做了那些混账的事情,但是那是最最疼爱她的父皇,她也爱对方。 那些人都走了,只剩下那么多人,陛下的神情像是安详轻松了许多。 他的脸色依然惨白,但是比起刚才年夜饭之后吐血的时候,要好了许多,他缓缓开口,看向郝御医,问道:“郝爱卿,你是朕最最信任的人之一,对吗?” 郝御医躬身抱拳,说道:“陛下,臣对您的忠心,不必多言。” 陛下看向彭公公,道:“老家伙,你也是。” 彭公公施了一礼,却没有说话,他和陛下朝夕相处几十年,根本就不需要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辩驳什么。 陛下紧了紧握着李惜芸的手:“朕最疼爱的女儿。” 李惜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难得不像世人面前展现的那样高傲高冷,而是变得非常温柔,声音也显得轻柔:“惜芸也最爱父皇。” 陛下却并没有马上看向李显岳。 李显岳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一直都认为自己不应该是留在这里的人,现在陛下对着最最信任的那三位说了话,也唯独不对着自己说话,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陛下的目光最后还是看了过来。 “显岳,”他说道,“朕不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李显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说出来,也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言论。 不过陛下下一句话,却让他有些意外以及意动: “但是朕爱你,就和爱惜芸、爱择南一样。” 李显岳低了低头,像是不想看陛下的眼睛,他的嘴唇动了动,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但是终究还是决定说一些什么,于是在死寂一般的片刻后,开口道: “儿臣这么多年以来,在北疆努力冲杀,为了北唐,同时也是为了父皇。” “朕懂。”陛下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缕微笑。 “朕讨厌你的态度,也讨厌你的一些言论,但是朕和你终究是父子,朕为你做了一些事情,你也为朕做了一些事情。朕有的时候就想,如果朕的这么一个儿子在北疆出了什么事情,朕会不会后悔,会不会痛哭流涕?”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寝殿内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显岳啊,相信你也一样,今夜朕看你的时间不多,但是朕可以感受到,你很焦急,你也惶恐,你不希望朕出什么事情,那就说明,你对朕,其实是感情深厚的,只是我们之间看待问题的方式不一样,所以你不认同朕。” 李显岳微微低头,今夜的陛下有点不太寻常,最起码对待他的态度。 不得不说,他是有点不太习惯起来。 陛下骂他、冷眼相对、冷言相对、不太想多见到他,他可能还会好受一点。 “显岳,你知道,朕今夜为什么会留下你吗,甚至择南朕都让他先走了。” 李显岳摇了摇头。 他是真的不知道。 在他看来,就算李择南在春天里做了那些事情,如果留下来,也应当是对方,而不是自己。 “今天、现在这里的人,都是朕最最信任的人,惜芸、彭公公,还有郝爱卿,朕想说的话,他们也可以听一听,也作一个见证,今天朕没有什么事情,但是朕要开始做一些事情了,就先和你说说,也和他们说说。”陛下看了李惜芸一眼,又看了郝御医和彭公公一眼。 李惜芸的眼帘低垂,明眸望着陛下被褥上绣着的腾龙,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李显岳依旧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他本来一向气宇轩昂、光明磊落,但是今天陛下的不对劲把他的那种姿态给打消了,他变得有些扭扭捏捏起来,虽然并不明显,但是太安静了,就和他的皇妹李惜芸一样端庄。 陛下像是并没有特别在意他的这个样子,继续说了下去。 “显岳,朕把你丢在北疆那么多年,你累吗?” 这一个问题,问得李显岳莫名其妙的,他不觉得会是父皇思念他了、宝贝他了,然后想要让他不要离开长安了。 他又是摇头,轻声道:“不累。” “好,”陛下的这个“好”字有着出人意料的气力,他像是要撑起一些气势,“作为朕的儿子,就不应该为此感觉到劳累,如果你觉得累了,那么朕就不得不考虑是不是你的能力不足够。” 他说道:“朕一直都不肯立太子,可是那终究是需要走过的道路,今天,朕想了一些事情,所以朕觉得,这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那些话他说得很微不足道,一如他一向的自负与不以为然,再加上他如今很虚弱,所以那些话听起来真的很不当一回事儿。 但是他所说的内容,却让周围的气氛猛地变了起来。 李惜芸杏唇微张,望着自己的父皇,娇容上出现了几许讶然。 郝御医的全身一震,他的惊讶程度比起李惜芸要强烈得多,简直可以说是震惊异常。 只有彭公公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不知道是他不在乎陛下选择的到底是谁,还是他本来就知道这件事情。 不知道郝御医到底是怎么想的,李惜芸的讶然却不无道理,她最亲近的有两个皇兄,一个是秦王李择南,一个是晋王李显岳,如果说让她选择支持,最起码从心里面支持继承陛下位置的人,她肯定是愿意这两位,不过李显岳常年在外征战,也不喜欢阴谋诡计,为人光明磊落,于她而言,她是希望李显岳早些找到能够守护北疆的下一个人,然后踏踏实实地在长安和晋王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因为她没有觉得和李择南相比之下,李显岳会更合适一点。 相信北唐的许许多多人也是这么想,他们喜欢李择南,也喜欢李显岳,却不会觉得李显岳是继承陛下的最合适人选。 陛下今日的态度,虽然算不上是决定,但是最起码他表露出来的意思,就算说不上骇人听闻,也是让人吃惊无比了。 …… …… 花香渐淡,周围依旧冰寒,有点刺骨。 管阔紧了紧衣裳,把头放下,望向四方。 李择南以及秦王府的侍卫已经完全不见,周围轻微的声音再响,应该是又有巡逻的暗卫过去了。 寝殿就在不远处,那里禁卫和宫女太监们的身影特别清晰,他望得见他们,他们也望得见自己。 想必刚才他和李择南的动作,那些人都看在了眼里,不过他没有做什么,李择南同样没有做什么,就是看到也无妨。 他的听觉很灵敏,所以他听到寝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最先走出来的是气宇轩昂的李显岳,他皱着眉头,满脸的复杂,似是有着不少的心事。 他武力超群,此行也并不像李择南一样有着诸多晋王府的侍卫跟随,最起码那些侍卫并没有接近寝殿这儿,在其他远处等待着。 李显岳的心思大概是太深了,直到接近了这儿,他才把目光投过来,看到了管阔。 “你怎么还在这里?”李显岳皱着眉头,面对管阔,他的语气并不好,当然并没有特别的恶意。 “刚才和秦王殿下聊了一会儿天,他刚刚才走,我在这里想了一会儿心事,不知不觉中殿下就出来了。”管阔说道。 “皇兄他和你聊天?”李显岳紧紧地盯着管阔的脸。 他当然是希望管阔和李择南之间没有任何事情,最好是成为朋友的,但是他很清楚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想不明白李择南为什么会和管阔聊天,而不是存在着刀光剑影。 管阔点点头。 “聊了些什么?”李显岳问道。 “没什么,互相拜了个年。”管阔耸了耸肩。 李择南已经远去,他也不再多想,所以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他变得轻飘飘了许多。 李显岳盯着他的双眼看了许久,没有看出来什么名堂,说道:“我警告你,不要耍什么花招,你老实着点,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希望你出什么事情。” “多谢殿下关心。”管阔颇有些不置可否地抱拳一礼。 李显岳冷冷地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只是道:“早些回去,我知道王府的大门关得一般比较早。” 管阔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站在原地兀自平复了一下心情,呼吸了几口冷空气。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去长流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的身体转向李显岳消失的方向,踏出步伐。 身后,远处,轻微的“吱呀”声再次产生,他回头一望,看到了李惜芸那一身夺目的红。 他转回了头去,既然他们都已经出来,想必陛下是真的没事了,他也可以安心一些了。 但是那一声悦耳的清冷之音却传了过来。 “管阔,你就准备这样丢下本宫,自己先行离去?” 他皱眉、回头,望着那一道翩然而来的窈窕身姿,问道:“广乐公主殿下,不然如何?” 淡雅的香味越来越近,李惜芸昂了昂秀首,明眸盯着他看了一瞬,皓齿轻启,说道:“本宫因为你的原因,孤身一人过来看望父皇,如今手无寸铁,没有长流宫卫保护,虽然这偌大的皇宫到处都是禁卫,但是终究很是危险,你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离开,任由本宫独自走回长流宫,算是一种间接的谋害?” 管阔觉得好笑,喊道:“公主好大的帽子!” 李惜芸瞥了他一眼:“虽然父皇如今有所缓解,可是本宫心情还是不好,你还是莫要多加挑衅。” 管阔看着她,她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于是也望了过来,两个人就这样对视良久,谁也没有说话。 “好,我送你回长流宫。”管阔最终还是说道。 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虽然他有些看不惯李惜芸,然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此如花美眷,他多看几下,还是挺乐意的。 他当先踏出步伐,他听见紧随其后的轻微脚步声,应该是李惜芸跟了上来。 还真当自己是她的护卫了,他这样想到。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他忽然停下了步伐,然后回头看着李惜芸。 李惜芸也停了下来,对着他问道:“怎么了?” “我对这宫中不是多么熟悉,你是长流宫之主,理所应当你走在前面引路,不然的话,我说不定会带你走到河里去。” 李惜芸像是被他的这一番话弄得有些好笑,可是她还是想要坚持着自己那种高冷高傲的姿态,于是那种憋住了的表情很奇怪。 她上前几步,来到他的身侧,和他比肩,说道:“那就这样吧,这样最好了。” 她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像不久前在晋王府里一样。 管阔点点头:“好。” 周围偶尔会有巡逻的禁卫走过,也有暗卫发出很轻微很轻微的声音,或者是宫女,还有太监。 看到他们比肩而行的样子,那些人都有些吃惊,他们无数次想象过李惜芸和某一个人就这样一同行走着,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那个人并不会是现如今的管阔,而是薛昭。 然而薛昭似乎根本就没能够靠近李惜芸数丈之内。 人生不如意事十zhi八九,这也应当算得他们的不如意之事。 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李惜芸为什么会这么做,至少他们觉得管阔肯定是对这件事情求之不得的,尽管事实恰恰相反。 陛下的形势缓解了,心情也像是有点放松,管阔觉得自己像是想要看向哪里,却并不知道哪里会有有趣的事物值得自己去看,于是瞄了一下李惜芸。 “你为什么看本宫?”李惜芸目不斜视,望着远方的灯火美景,口中说道。 “你没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管阔反讥。 这是一种很老套的回击方式,但是却非常有用。 “你的目光太显眼。”李惜芸垂了垂秀首,摆弄了一下指甲,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回击显得很拙劣。 “不想和你说话,”管阔道,“你走快些吧,王府快要关门了。” “王府关门,你可以住别处。”李惜芸的脚步更轻了,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的速度更慢了。 “住哪?住你的长流宫?”管阔一脸的戏谑。 “可以,本宫听说膳房最近闹耗子,你可以住一夜顺便帮本宫把耗子给捉了。” “你真抠门。” “长流宫是本宫的,本宫的长流宫,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随便进的。” “挺好的,那你自己回去吧,这么光辉的长流宫,我去都不敢去。” “是你死皮赖脸要扔下长流宫卫,把本宫给带上的,现在你想把本宫就这么扔在这里,不负责任了吗?” “你真不要脸。” 李惜芸停下了脚步。 管阔皱眉,也停了下来。 “你说你是烟雨宫卫,”李惜芸道,“你和姬如是待了那么久,一直都保护着她,本宫相信,她比本宫要不要脸多了,你要记得,你是北唐人,你这么分别对待,本宫会怀疑你的忠诚。” 管阔鄙夷地看着她如画的眉眼,她满口的仁义道德,说得跟真的一样,其实却是一肚子无理取闹,但是他承认,他一时之间倒还真的难以驳斥了。 许久之后,他还是道:“那是因为有好处,姬如是还送了我一块玉佩,我送你回去,我有什么好处?” “本宫有赏。”李惜芸淡淡道。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管阔觉得自己终究还是无话可说起来。 李惜芸莲步轻移,长裙在风中飘啊飘啊,像是被夕阳照得绯红的云彩。 管阔跟了上去。 他听到李惜芸轻声自语着: “有一个词叫做趁火打劫,说的就是你,你挟着本宫如今势单力薄,便狮子大开口索要财物,实在是够无耻的……” “……” …… …… 当璀璨美丽的长流宫接近的时候,管阔看到了神色如常的长流宫卫还有那些花枝招展的宫女们。 李择南爱美,李惜芸也爱美,她的宫女们宫裙都和皇宫里其他地方不一样,真的很艳丽,赏心悦目。 李惜芸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还要求他管阔护送,可是到了现在,看到淡定如斯的长流宫人,他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如果李惜芸真的那么可怜,长流宫的人怎么还会一点都不着急? “公主回来了!” 他听到一名宫女带有着喜意的声音,然后便是一片女孩子咋咋呼呼的兴高采烈,一点都没有恭谨慎重的样子,心想曾经的管府算是对下人很松,很没有规矩的了,但是现在看来,长流宫同样如此。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序幕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在外头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在长流宫却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小遥欣喜地冲在最前面,艳丽的宫裙被扯坏了都不知道,但是当她们冲出一定距离,眼看倾国倾城的李惜芸近在眼前的时候,却像是遭逢到了突变,一下子就脚步放缓,同时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李惜芸能够就这样回来,那就说明陛下没事了,然后她们全部都以为李惜芸会是被陛下的禁卫给护送着回来,可是眼前见到的除了李惜芸本人之外,却只有一个人—— 管阔。 这是她们最最不喜欢的一件事情之一。 她们都搞不明白,管阔这么一个死不要脸的,为什么总是缠着她们的公主,既然送进了宫内,而且用了很无耻的手段,那么回来总该消失了吧? 李惜芸当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她回头,从香袖中掏出了什么东西,随后纤手一动,在灯火之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管阔那边飞去。 管阔伸出手接住,定睛一看,是一个玉镯。 “管阔护驾有功,这是本宫的赏赐。”李惜芸说道。 小遥并没有看清楚什么,只是好奇,然后听到李惜芸这么说,不知道为何,心里面好受了不少。 但是管阔却是神情莫名。 这个玉镯他见到过,就在刚才。 李惜芸有一对,就戴在皓腕之上。 一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从手上取了下来,藏在了香袖之中,然后就在刚才若无其事地扔给了自己一个。 李惜芸那里还剩下一个,只不过她不再戴在皓腕上了。 这是她随身的手镯,价值连城,但是最重要的不是这一个衡量标准。 她不应该送给自己这个,所以管阔有点不太明白了,就是心里面有一股很特别的感觉,说不出来。 他紧紧攥住那一个玉镯,手心里出现了一些汗,他朝着李惜芸看过去,看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目光对着目光。 她神色如常,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很平静。 她金钗下的坠子轻轻摇晃,发出脆响,转过了娇躯。鲜红色的长裙绽放开来,明艳似花。 小遥等宫女紧紧地跟上,像是生怕自己家公主会再被管阔给玷污分毫。 她倩丽的身影渐渐远去,管阔抬起手,看了看手中的镯子,上面犹有余温,却是许久没有迈动步伐。 一声响,他转过身去,看到夜空里绽放出了一朵炫美巨大的烟花。 …… …… 除夕夜,有惊无险,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从宫里面传出去,大概也是没有必要。 大年初一,所有的长安人都沉浸在新年的欢喜之中,去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却全部都赶在除夕之前解决了,平静一些,便是福音,处在节日里,大家都高兴。 初一、初二、初三,日子像是要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一切都有序进行着。 檐下的大红灯笼随着冷风依旧摇晃着,下面的下人们陆陆续续穿梭,虽然有些忙碌,却看得出来很高兴。 除夕却已经过去了三两天。 已经有着一半白发的中年男子穿着便服,抬眼望着院内的美景。 他的前面,那名年轻人身材颀长,背对着他。 年轻人的身前是一张木桌,他修长的手灵动地跳跃几次,在纸上轻轻点点,便晕染出几朵炫灿的花。 “殿下,除夕夜,陛下说了一些话,以后的一段时间,总会显现出来,但是能够早一点知道,对你还是会有着诸多的好处。” 年轻人看着笔下的那一树梅花,仔仔细细地看了很久,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皱眉思索了一阵,又添上了几笔,整幅画顿时就灵动起来。 雪中梅花多傲然,那正是他需要的效果。 他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微笑,放下笔,示意不远处的亲信把东西拿走,便缓缓转过了身去。 他俊美的脸庞线条柔和,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他是秦王李择南。 站在他对面的中年男子,正是那一夜在寝殿里面仅有的几个人中的一位——郝御医。 陛下最最信任的人之一。 现在他却处在寝殿之外,说着寝殿里面发生的故事。 “哦?”李择南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问道:“父皇那一日让我们都离开,却留下了惜芸还有显岳,我倒是的确很好奇,父皇说了一些什么。” 郝御医看着他的脸,一个字一个字说道:“陛下准备要立太子。” 李择南仰了仰头,看了看天。 “那是好事啊,”他像是满不在乎地说道,“父皇一直都不立太子,让南吴暗自窃喜,我们北唐人也是心中略有不安,现在父皇想明白了,那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了。” 郝御医像是不相信他会对这一件事情真的不是怎么在乎,甚至还是特别的欣喜,继续说道:“陛下选定的人选,目前看来是……” 他顿了一顿,看了一眼李择南,咬牙道:“晋王李显岳。” 他盯着李择南的脸,像是要看到对方吃惊,或者是不甘心,甚至愤怒的情绪,可是什么都没有。 李择南依旧微笑,他的微笑和冠英将军不一样,冠英将军是笑眯眯的邻家爷爷,而他却让人如沐春风,不知忧虑。 郝御医真的有些不理解,问了一声:“殿下?” “怎么了?”李择南和煦地看着他。 “你没有什么想法吗?”郝御医道。 “有,”李择南缓步走下台阶,“挺好的,惜芸是我最喜欢的皇妹,显岳是我最喜欢的皇弟,陛下能够选中他,让我感觉很愉悦。” 郝御医像是不怎么相信,虽然从对方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的异常。 李择南的脸上是看不出来异常的,从来都不会,所以判断李择南说的是不是谎话,就需要对形势的判断。 但是多说也没有意思了,于是郝御医不说话了。 “春云最近怎么样?”李择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像是略微有些关切,虽然并不明显。 当听到李择南的这一句话之后,郝御医像是获得了最大的力量,将之前的一切都抛开了。 他背叛陛下,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李择南话里面的那个名字。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背叛(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很是思念殿下,殿下许久没有去看她了。” “好,我过几天就去看她,”李择南温声,“告诉她,我会娶她的,让她等我。” 郝御医的脸上浮现出真实的感动与激动,等这一句话,他和他的女儿等了好多年。 李择南仰起头来思索,像是自语着说道:“听说父皇要设立督城府,管阔为督城大将军,这真是恭喜他了……” …… …… 陛下能够起身了,也在郝御医的照顾之下可以进行一些锻炼。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督城府的事情,也在进行着,长安百姓们全部都知道了这一府衙,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大多数人都是拍手称快,表示强烈的支持。 督城府的匾额挂上了一间废弃多年的书院,那间书院占地极广,这么多日以来,也被翻新了一下,全部都清理好了,看起来如新。 当然,这并不是督城府的最终所在,真正的督城府府衙正在建造中,而且比这里的书院要小上不少,但是那终究还会是正式的地方。 如今的督城府已经被召集了一些人马,那其中有些是陛下指派的,也有些是管阔自己凑起来的,但是对于这些人,他并没有多加关注。 他抬头望了望天,跨着秦杀,上了无迹的马背,沿着长安街道而行。 他要去迎接远方而来的兄弟们。 …… …… 遥望远方,云淡天长。 除夕已经过去,新的一年已经开始。 那一夜除夕夜是在路途中度过的,没有大鱼大肉,也没有亲朋好友,但是毕竟也是除夕,氛围还在,兄弟们谈笑风生一阵,就算是庆祝了。 没有多少荣华富贵的人的快乐很简单,但是却并不会比那些贵人们要少,甚至会更多一些。 临近城池,沿途有些村落,但是大多数地方还是比较荒芜,有山有水,还有冬天枯了的树,风景很美,唯独少了人烟气息。 无用朝着四面八方张望良久,对着前方俊朗的青年问道:“老大,长安有多好?” 不知道铁山无归根结底是哪里人,但是最起码在他被发配边疆的时候,是长安人,而无用不一样,他生在陇西,长在陇西,杀人放火也是在陇西,然后就被擒住扔到了北疆,倒还真的是第一次来到长安,如果不是这一次,他没有奢望过今生会来到都城。 铁山无的嘴角一翘,道:“长安有千般好,到了你就知道。” “老大你说话有的时候和那个傻子一样,还挺押……押那个什么来着?难道以前是读书人?” “押韵!”高林撇了撇嘴。 “就你也是读书人,死嘚瑟!”无用瞪着他。 高林笑了笑,耸了耸肩,他的确读过一点书,不过很少嘚瑟,而且一旦嘚瑟,必定会遭到无用这种自己没文化还看不惯有文化的人的人身攻击,这种道理,就和千千万万的穷B们(包括作者)仇富是一样的。 周围笑成了一片,他们有几十个人,全部都穿着北疆军的盔甲,而且是比较有来头的盔甲。 经历了阿史那沁的进攻,他们大多数都已经蜕变了,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本身的实力,至于盔甲的变化,也是理所当然。 “老大,大概还有多远?”可雷朝着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 “今天傍晚之前,会赶到。”铁山无惬意地眯起眼睛,看得出来,虽然有些没心没肺的,可是他也显示出了高兴。 “最好是恰到好处,”阮单说道,“这样可以蹭那小子一顿饭,不过估计那家伙挺抠门的,吃不到什么好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铁山无的脸色却忽然一变,抬起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也停下马来。 无用等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么长久以来,跟随着铁山无,铁山无从来都不会空穴来风,他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铁山无提前预知到了什么,而且他们是获得了陛下的旨意,奉命回京,再加上现在距离长安城池只剩下半天的路程,所以虽然像是有什么不太妙的事情,但是其他人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何况,经历过那一场战争之后,正所谓艺高人胆大,面对生死,他们都不怕。 铁山无伸作出手势,让他们准备防御阵型,与此同时,他的耳朵一动,听见了机簧弹动的声音,那种声音他很熟悉,在北疆军中大量存在,可是在民间却被禁止,行走在这长安的郊外,却听见了这些,让他预感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而且非常不妙。 那是北唐神弩的声音。 …… …… 有利可图的时候,上位者会无所不用其极 ——雅典的埃乌培莫斯 北唐神弩对于铁山无等人来说,不稀奇,他们无数次与之并肩作战过,然后那些兵器给予了他们无穷的帮助,他们之间,是同伴、是朋友。 但是今天,是敌人。 出了军队,北唐神弩便是一个被管制的禁忌存在,因为你要它做什么,造反?杀人放火?如果防身的话,需要用到这个吗? 在听见机簧弹动的第一时间,铁山无就几乎确定,那些埋伏在暗中的敌人,和军队绝对有关系。 但是此时此刻,已经由不得他多想什么,随着那些凯旋归来的战士们刚刚作出来的动作,暗中的人已经意识到他们发现了自己的存在,齐刷刷地出手了。 机簧弹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周围的空气中,像是下起了一阵雨。 “MD,到底是哪些混蛋,对着自己人下手!?”无用愤怒的声音回荡在四野里,充斥着气急败坏,事到如今,他也早就分辨出来那是北唐神弩了,于是他愤懑,也想不明白。 人世间最可耻的是背叛,除了妻子和丈夫之间刻骨铭心甚至可以演变成杀意的背叛,还有就是自己本来的同伴对着背后捅刀子。 现在就是如此。 他们在北疆和突兀人出生入死,击退了敌人之后,好不容易留得一条命在,在回到长安的路上,却遇到了自己人的下手,这实在是可耻可恨。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背叛(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们根本不会想到路上会发生这些事情,所以除了盔甲以外,只有佩刀,没有盾牌,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叮叮当当”佩刀与弩箭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四面八方的人都来不及再完美地摆出什么防御阵型,因为面对这个并没有多大的意义,所有人都在自保,根本顾不上其他。 尽管在这里的人都有了一定的实力,但是在这么密集的弩箭之下,还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伴随着几声“噗噗噗”箭头刺入皮肤的声音,几道身影应声而倒,紧接着便被射成了刺猬。 此时此刻,面对这些,盔甲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第一波攻势暂歇,地上倒着七八具尸体,还有四五人受了伤。 铁山无的脸色变得阴沉,根据刚才的攻势,他可以判断,最起码有着三十多把北唐神弩,这样的数量,放在暗杀上,可以说是很庞大了,大手笔,在军队里面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根本就拿不出来。 而且他不相信,这些人的手段会只有北唐神弩,这样一来,截杀自己这些人的,最起码超出三四十,可能会有五六十人甚至到一百人之间。 他觉得仅仅凭借自己这些人,和长安无冤无仇的,不可能得到那种“青睐”,想必这一次的行动,和管阔有关,是有人想要对付管阔。 机簧的声音再起,应该是弩箭被再次添入,铁山无一向的漫不经心微笑再也不见,他的脸色冷然,即使是没心没肺的他,面对背叛,心中也是涌现出一股火来。 “散开!” 他低低地喝了一声,作出了最最合适的命令。 在这样的远程攻势之下,一旦人靠得密集了,就是给别人当活靶子,最好的行动便是分散开来,这样子在被动地面对远程武器的时候,最有效。 虽然心里面怨气冲天,但是形势危急,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像北疆战场一样进行消耗,而是想要把他们这些人全部绝杀在这里,所有人都坚决地听从铁山无的命令,策马散开。 与此同时,铁山无的眸光望向了一个方向,嘴角诡异地勾起,佩刀微颤,手中一动,在周围无用等人诧异的目光之中,开始冲锋了! 他很清楚明白,就算分散开来,没有其他动作的话,面对密集的弩箭,所有人也都必死无疑,他的实力最强,所以他会尝试近战,打乱这些人,制造逃生出去的机会,不管是自己还是手下的士兵,总比全部都死在这里要好。 弩箭再起,铁山无顶着狂风暴雨冲锋的身影,就像是小舟不惧海浪。 …… …… 往日里光鲜亮丽英姿飒爽的人们全部都蒙着脸,穿着统一的服饰,这可能会令自尊心极强的他们感觉到不舒服,但是没有什么办法。 他们需要做这件事情,因为这对他们有利。 低沉的声音响起,虽然看不清脸,但是根据声音,可以判断出来,那应该是一名中年男子。 “将军,那个人有点不太对劲,我观察他的手段,似乎不是什么寻常人,现在他朝着这里冲过来,很显然是发现了我们,但是他只有一个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被他称作“将军”的是一个年轻人,从眼角眉梢可以看得出来一种张扬的气势,正处在最最意气风发的时刻,他轻笑一声: “那个家伙我知道,他在北疆有点小名气,不过他也就是一名曾经被发配边疆的罪人而已。我很清楚他能够获得那些声望,全都是凭的运气,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运气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但是那又如何?运气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施予你吗?今天落到我们的手里,就让他有来无回!” 从他的言语之间可以听得出来,他应该是有点在乎那一名独自朝着这里寻死一般冲锋的人的,但是那也仅仅是“有点”而已,他来自名门望族,是真正的将门世家,他是正统的将领,而且今天为了绝杀那些人,他们带来了足够的人手,就连北唐神弩都用上了,一群被发配边疆运气好才活到现在的人,又有什么用? “神弩继续射远处那些杂牌,老光,你带上十个人,把那个冲过来的家伙斩下马来,到时候殿下那里,记你一大功。” “是!”老光神色冷然地抱拳领命,手一挥,从林子里面齐刷刷地站起十个蒙了面的人来。 他们看起来像是刺客,但是这简简单单的举动,却满带着纪律严明的军中风姿。 “铿!” “铿!” “铿!” …… 长刀几乎在同一时间出鞘,由静而动,林子里面宛如响起一片惊雷之声。 铁山无已经发现了他们藏身的地方,没有必要再隐藏了。 “杀!” 老光将长刀横举头顶,再向前挥出,整个人当先一步、两步,速度越来越快,脚下每一脚都深深地陷入了进去,稳重如山。 十一个人举刀的动作一致,步伐也是一致,从上面往下冲去。 北唐神弩的攻势越来越密集,无用等人分散开来,却像是陷入了泥沼,难以动弹多少,地上更是陆陆续续有尸体倒下,转眼之间只剩下了二十多人。 看到借着地势往下冲击的那十一个人,铁山无的眼中有光。 他不喜欢背后阴人的家伙,当然也不希望见不到人影却饱受着攻击,当看到人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可以马上杀敌了,这正是他所熟悉的感觉。 无用等人坚持不了太久,他必须打乱北唐神弩的攻击,现在他们已经死得只剩下二十多人了,如果他这一次的冲锋失败甚至他死了,那么他们就会全军覆没。 看着他骑马往高地上冲锋的身影,那名被称作“将军”的年轻人不屑地一笑,他很想看看那个在北疆军中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家伙能够冲到多高,他估计可以冲到一半。 冷风扑面,林间沙沙作响,就像是浪涛在涌。 铁山无骑着战马披着战甲的样子很清爽,很简单,但让人赏心悦目。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八十八章 那一抹刀光(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不问结果,只求过程,他想好了,那么就这么去做,不管对面冲出来的是十一个人,还是一百一十个人。 就像在北疆战场上一样,求的只是问心无愧。 老光举着刀最先接近他。 刀光闪闪,在淡金色的日光下反射着耀眼夺目。 他借势借力,借着高地优势,猛然跃起,一刀向下劈去。 铁山无诡异地一笑,刀身虚虚一晃,看起来像是要接招,却很轻巧地避开。 他看得出来老光是这些人中最强的存在,若是自己在威势最盛的第一击下接了,后面的人会一个一个不缀地砍过来,让他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机会。 “刷——” 刀光很快,削出一道轻微的风,从铁山无的身侧擦过,却并没有相触分毫。 老光的心头一颤,脸上出现了几丝诧异,年轻人说这一位凭借的是运气,一个被发配边疆的人,短短几个月,根本就不可能拥有着多大的成就,自视甚高的他是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多少的,但是第一次交手之间,他便发现了对方的刀法之诡谲,绝对不会是一名不学无术的人。 “锵!” “锵!” “锵!” …… 连续不绝的声音接连响起,跟在他后面的十个人中,有人和铁山无交手了。 伴随着冷风弥漫开来的,是几声闷哼,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血光就像是雾水,在空中飘散,而后很迅速地消失。 风动云变,几道身影交错而过。 老光带头冲了下去,蓦地转身,看到地上倒着两具尸体,而铁山无出现在了比他们更高的地方,正在调转马首。 出乎意料的打击让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在他看来,就算对方再强大,自己这边可能会死人,但是绝对不会死在交手的一开始,而且对方会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受严重的伤。 可是他计划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借着地势往下冲锋是骑兵一种很具有杀伤力的手段,但是现如今在这里,只有铁山无一个人,不过在瞬间之内,他整个人的气势与气场便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远方,看着北唐神弩密集攻击之下不断倒地的那些人,年轻人蒙住的脸下带有着满意的微笑,他把头转过去,想要看看那名在北疆大有名气的人受到了怎样的伤害,却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说话,但是面现不悦之色,想好了,如果老光再死几个人,还杀不死那个家伙的话,那么老光就等着接受惩罚吧。 当心中所想和发生的事情相差太远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惊愕或者不甘心的心境,现在就是这样。 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那致命的伤口,再望向那一名把马首给掉转过来的青年,剩下的九个人眼中的神采几乎难以言喻。 但是铁山无并没有给他们更多思考的机会,他拍了拍身下的马,这匹马和他待了好几个月,也一起经历过生死,于是一举一动之间都有着十足的默契。 战马疾驰如风,长刀削出一道道的流光,像是比起周围的空气更冷十分。 老光的脸部肌肉一抽,长刀上扬,喊声说道:“把他掀下马来,杀了他!” 他是真的愤怒了,埋伏被识破,并且反过来被对方一个照面就杀死二人,那是奇耻大辱。 铁山无的刀势很飘逸,就和他的人一样,他很多时候都没有章法,心随意动,像是行云流水,他的刀如同浮动的云,很是闪乎,落到实处却如若万钧之力。 无数身影跳动着,伴随着头顶上越过的弩箭,勾织成了一片奇妙的图景。 刀与刀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鲜血纷飞,转眼间便又有三人倒地。 老光的刀掠过被战马撞飞的尸体,听到了熟悉的“噗嗤”声。 那一种声音让他心安,他知道,铁山无被自己刺中了。 这些短短的交手,让他意识到,铁山无很强大,那是一种和他在交战之前的想象完全不一样的强大,于是他的心境有些紊乱,直到现在,熟悉的杀伤敌手的声音以及顺着刀身一直到刀柄的感觉,让他安定了许多,至少那个人并非真正的三头六臂。 铁山无的目光很迅速地掠过自己的下腰处,那里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从盔甲里面一直渗出来,他的剑眉很不经意地一蹙,像是有点痛,不过那很轻微。 如果他把心神放在那处伤口太久,他就会死,相比于死亡而言,这个伤口什么都不是。 他一定要活着到达长安城,他们是过来帮助管阔的,现如今自己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和管阔见面,便遇上了截杀,可想而知管阔面对的境地有多么危险,如果自己这些人这就死了,管阔孤立无援,想必会死得很惨。 在这一击之后,老光的脸色变得像往常一样平静。 他不是什么真正的杀手,他是军人,他同样面对过许多死亡,铁山无的受伤,让他的信心暴涨,死去那些人的代价,最后能够取得铁山无的性命,还是值得的。 “噗!” “噗!” 又是两声血肉被割破的声音,一名蒙面人捂着喉咙,瞪大了双眼,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喉咙处的血像是喷泉一样止也止不住。 但是铁山无的身形却是一颤,那个人临死之前,给他捅了一刀。 “阿史那沁被打败之后,这么多日只有操练,没有血战,生疏了不少,让各位见笑了。” 铁山无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却露出了和煦的微笑,就像是太阳绽开了光芒,那样明朗。 老光皱眉,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居然能够用这么不在乎的态度面对伤势与生死。 “当!” 金属撞到石子上的轻微声音让他马上回过了神来,他发现,周围除了他以外,只剩下两个人了。 而铁山无的血,流淌在战马背上,恍惚间晃了他的眼睛。 “这不可能!”他的嘴角抽动着,望着直到目前双方的战绩,根本无法接受发生了什么。 这些都是他的兄弟,是精锐中的精锐,当那个人让他们过来截杀那些“杂牌”的时候,他是不太乐意的,因为这不光彩,而他们作为精锐再去截杀杂牌,更是不值得,落了自己的价值。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群“杂牌”,里面的这一位年轻人,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用两败俱伤的打法杀死了他们这么多人,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已死在这片土地上,如今的你又在谁的身旁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是,为了争取时间,铁山无故意两败俱伤了,这是他权衡利弊之下的结果。 以他的真正实力,他断然不会这么快就挂了那么多的伤,但是他到最后还是活不下去,而他现在所做出的牺牲,就是为了活下去的希望,尽管希望很渺茫。 老光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的走神,当下一个瞬间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看到铁山无的马和刀全部都到了。 他脸色一狠,向上疾刺。 以这个角度,如果铁山无还是轨迹不变的话,绝对会受到重伤。 他经历过无数个敌人,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但是他错了。 铁山无没有闪避,攻势也没有变化分毫。 剧烈的疼痛感刺激全身,他看到铁山无那张俊朗的脸庞近在咫尺。 他的刀刺中了铁山无的身体,铁山无的刀也刺中了他。 “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他忍着疼痛,艰涩地憋出这么一句话。 但是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铁山无根本就没有在意他刺进对方体内的刀,手一用劲,给他的腹部开了一道大口子。 “我在战场上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就是这么打的。”铁山无微笑道。 老光带着永远的怨恨与难以置信,瞪着双眼,身体轰然倒下。 老光的死亡带给了剩下的两个人极大的心灵震撼,同时也带给了那些稳稳在高山上依旧埋伏以及扣动弩机的人们极大的心灵震撼。 那名被称作“将军”的年轻人脸部几乎变形,那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刷”地一下站起了身来。 “阮单!” 远方传来一声暴怒的声响。 他朝着那边望过去。 那是一名骑着白马跨着刀而来的年轻人。 铁山无也望过去,眼睛里面充斥着复杂,随后又朝着另一边望过去。 弩箭射中了独臂的阮单的左肩处,巨大的力道让他整个人都踉跄起来。 高地上的年轻将领脸上挂着快意的笑意。 “好!好!好!” 他一连说出三个好字,欣喜激动与怒气杀意融合在了一起,化为了一个名字: “管阔!” 他说道。 “本来不想杀你的,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再好不过了,你就给他们一起陪葬吧!” 话毕,北唐神弩依旧,但是除此之外,高处的林中齐刷刷地站起一大片的人影来,全部都穿着盔甲,蒙着面孔,绵延了长长的一大片,蔚为壮观。 望着那站起来的那么多人,铁山无的神色凝重,他实在没有想到,今天准备杀死自己这些人和管阔的势力,居然会派出这么壮观的队伍。 …… …… 今天管阔本不必到来,尤其是不必一个人到这里来。 那些是和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不管曾经互相用怎样不善的目光看待,后来经历过那一场战争,什么都消失了,剩下的唯有友情,跨越了生死的友情。 所以他要来迎接,并且是走了那么远的路。 他一个人过来,是因为他在长安没有多少朋友,劳烦繁忙的李显岳和王独等人也不合适,至于柳亦年,他身份尊贵,却和铁山无他们非亲非故,管阔也不会开口。 换言之,和其他的人凯旋归朝不一样,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看得起这些无名无姓被发配边疆从而存活下来的人物,甚至都不会欢迎他们。 他必须要来,哪怕只有他一个人。 他想好了许多的话,想好了作出怎样愉悦的表情,和他们讲讲长安的时候,也问问他们发生在北疆的事情。 但是当他骑着无迹来到这里的时候,景象却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落入眼中的是弩箭横飞,是倒地的兄弟们的尸体,是身受重伤浑身是血却依旧挺立得笔直的铁山无。 他悲愤,他愠怒,尤其是当他看到阮单被弩箭射中,身体踉跄之后,又中了两支的情景。 敌人们仇恨自己,但是铁山无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是无罪的,更何况,他很少主动出手,所作出的攻击都是出于被逼无奈,那些人却想要赶尽杀绝。 “你这个软蛋!” 暴吼一声,距离阮单最远的无用顶着弩箭,死命奔了过去,当此时,北唐神弩的攻势也是骤歇,弩机里面的箭矢是被用完了。 阮单只有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是为了保护北唐的江山而落,他第一次受伤是被弩箭射中了那只手臂,身体也因为箭矢的力量而踉跄了几下,但是他还是忍痛握住了刀,然而这没有用处,在这之后,他的一切反抗都被打破,于是第二支弩箭射中了他的小腹,第三支弩箭射穿了他的肋部。 无用扶住他,摊开手,是满手的血。 一直都大大咧咧不惧生死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在现在手抖得厉害,他像是要愤怒,也或者是担忧、伤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阮单的额头上全是汗水,他咧了咧嘴,有些痛苦地说道:“我感觉……我的肠子断了。” 无用瞪着他,脸上血色全无,口中却强装镇定地骂道:“你瞎说什么,你没什么事情,就是昨晚吃多了吃坏了肚子!” 阮单看着天空,整个人精神却像是变得饱满了起来,他自己猜测,可能是回光返照。 他嘿嘿一笑,说道:“我只有一只手,本来早就应该死了,但是天公作美,让我活了那么久,还杀了那么多的敌人,而且,我们过了除夕,也过了大年初一,我多活了一年,我长了一岁,这已经很值了。” “不值得!”无用吼道,“你还没有娶媳妇儿,你说从前没有条件,现在你杀了那么多敌人,你的品阶上去了,你有资格了,你是好样的,愿意跟你的贞烈女子一抓一大把,你给我起来,我们一起去长安,听说长安的姑娘长得很俊,兄弟们要喝你的喜酒!” 远方,机簧弹动的声音再次响起,阮单本来升腾起来的神采越来越暗淡,艰难地伸出手指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说道:“杀光……他们……为我……报仇……” 他的手无力地落了下去,睁着眼睛望着天空,像是看到了少年时候看中的姑娘,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不知道她又在谁的身旁。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那一抹刀光(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软蛋,你这个软蛋,没用的东西,你这是在逃避!”无用愤怒的吼声响彻天地,但是眼中却布满了泪水,滴落在地上,就入了泥里,消失不见。 铁山无抿着唇,望着那边,身上的血流淌在战马背上,没有说一句话,他可能看起来就像往日里一样,一样的对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很少有人看到,他第一次将握刀的手攥得那么紧,然后在微微颤抖。 他抬眼望向那一大片黑压压气势汹汹的人影,嘴角勾起一丝诡谲的笑意。 地上,又多了两具尸体,老光带来的人,包括老光自己,全军覆没。 无迹驻足在原地,它像是有些迷茫,也可能会有点悲愤,它不明白,它不理解,它认出了铁山无他们,也从那些对着铁山无等人出手的人身上感受到了亲切的熟悉气息,那是军旅中人的气息——自己人的气息。 它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管阔听到了无用的那些吼声,也看到阮单临死之前对着无用说话,但是距离太远,而且周围有些纷乱,他听不出,只能够看到阮单的嘴巴无声地开合,那种感觉很难受。 当看到阮单的手垂下去的时候,他像是要张口喊出一些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强烈的悲愤感觉充斥着他的全身,他把目光投向那高地上站立起来的密密麻麻的人影,将秦杀出鞘。 无迹可能有很多事情都没有懂,但是还有一些事情,它全部都懂。 它发出一声嘶鸣,啼声雷动,朝着那密密麻麻的人影处冲过去。 今天,这么多人带着满满的计划与信心前来杀死他们,而现在,他决定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就把这些人全部杀死,没有其他的选择。 长安有很多人都在等着他回去,也有很多人想要灭杀他,但是现在,他不去想那些事情,他的眼里和脑海中,只有见到的那些人。 “哼,自寻死路!” 年轻的将领一声冷笑,挥了挥手。 北唐神弩的攻击停止,长刀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林中爆发出一大片壮观的响亮。 可雷等剩下的十几个人朝着无用和阮单处靠拢,摆出守势。 阮单临死之前可能是有些麻木了,也因为想到了一些美好的事情,看起来并没有痛苦,像是很安详。 无用默声不响地拖动着阮单的尸体,让他靠在路边的树干坐着,望向上头的那密密麻麻的人影。 他们朝着铁山无的方向看过去。 铁山无的身上有着很多血,他孤独的身影和不远处的那些人影对比起来,有着一种淡淡的悲怆。 他冲锋了。 没有等待自己的兄弟们,也没有任何的命令,他就是自己先做出动作,来祭奠逝去的人们。 马蹄踏过老光的尸体,一滴血落在他的脸上,明晃晃的刀在铁山无的手中。 无迹越来越近,一路烟尘。 无用、可雷、高林……所有人都有马的上马,没有马的步行,朝着高地上冲锋。 那十几个人朝着一百多全副武装的人冲锋的场景,像是一曲悲歌。 …… …… “你们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 中年人威严地坐在木椅里,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盯着前面的那名年轻人。 年轻人跪在地上,垂着首,神情之中像是有过思考与轻微的不安,但是很坚定。 大门紧闭着,火焰带着光,微微颤动,那推动的气息,气若游丝,很是轻微。 木架上摆着的兵器,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要沉睡。 “荣儿我问你,”中年人眯起了眼睛,“今天海儿到底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林荣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父亲,之前的一切犹豫与不安全部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激动兴奋以及自豪。 他们今天所做的一切是对的,而且他们还有着更加深远的目标,那个目标来自于对着他下命令的那名年轻人。 “你不知道?”林雕的嘴角一翘,说道:“你说,府里的三十卫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我还去查过了,今日有人调了五十名羽林,作为右护军,就是你做的,只是我不明白你到底用的什么手段,那些人居然不声不响地听命于你,而薛昭却毫不知情。” “可能你们还调了什么人,这些我还在查。” 林荣看着自己的父亲,像是有些吃惊,这些事情他没有经过父亲的同意,也根本就没有和父亲商量,做得很隐秘,可是没想到自己的弟弟消失了半天时间,就被查出来了那么多。 看着他的表情,林雕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你还嫩了点,要想达到一定的高度,你和海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说吧,”他说道,“我派出去的人想必很快就会回来,到那时候,我迟早也全部都会知道,那还不如你直接就承认了罢了。” 林荣沉声不响了一阵,像是在考虑着什么,但是最后,他还是作出了决定。 “不能让管阔长上翅膀。”他说道。 “他很快就会是督城大将军了,他还从北疆调回来了那么多自己的人,如果不加以节制,到时候倒霉的就会是我们,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北疆回来的那些死刑犯杂碎,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听着他的话,林雕的手指敲着茶几,良久没有言语,像是在沉思。 “谁叫你做的,谁下的命令?”沉默片刻之后,林雕问道。 “是我们自己商量着去做的,管阔最近一段时间闹得太凶,不打碎他的牙,他还会更欢!”林荣恶狠狠道。 “你们自己?”林雕的表情像是有些嘲讽。 他的那种表情看得林荣很是恼怒,像是受到了羞辱,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他不好多说什么。 “爹,”他说道,“陛下在除夕夜的事情,那些市井小民们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站队!?” 他看到林雕盯着自己的脸,没有说话,急得跪行几步,喊道:“爹,你还指望着陛下呢!现在早就不是以前的时光了,你必须尽快作出抉择!”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那一抹刀光(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听到他喊得那么大声,林雕朝着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皱眉骂道:“混账东西,你胡说些什么呢!?” 林荣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往后看了一眼,声音也低了下去:“爹,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站队不站队的问题了,而是要尽早立功、立多大的功的问题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越早越好,做得越多越好。” 林雕看着他,沉声说道:“现在不用你说,我也已经知道是谁让你做的了,利用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来绑架我,他真是好手段。” 听着林雕说话的语气,林荣渐渐松了一口气,虽然听上去林雕像是在责骂自己,可是和林雕朝夕相处的他知道,林雕这是基本上认同了兄弟俩的做法了。 林雕沉吟了一下。 “既然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挽回的了,我们林家不做,还会有不少的冤大头们哭着喊着要去做,以你们调的那么多人,对付一群被发配边疆的亡命囚徒,的确是大材小用万无一失了,你现在准备准备,迎接你的弟弟,然后同我一起去清除一下痕迹。海儿到底手段拙劣,如今陛下的威势还在,要是不弄干净了,不会有好果子吃。” 听到这里,林荣的心情彻底放松,本来他隐瞒着父亲,还有些惴惴不安,不仅仅是不知道父亲的想法,还因为他还年轻,很少做这些事情,没有完全的底气,现在林雕告诉他会去动手除掉痕迹,他放心了起来。 想到管阔灰头土脸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仰天哈哈大笑了一声。 …… …… 身旁的景物飞快变幻着,耳旁风声阵阵,刺骨的寒意让他裹紧了衣裳。 寒的不仅仅是身,还有心。 他准备好了那些历经苦难的兄弟们入城之后,大家把酒言欢,过几天安生日子,督城府进入正轨之后,可能会有点忙碌,但是肯定会比在北疆还有在大狱里的日子要好过许多。 但是很多人在距离长安并不远的地方就和那些日子作了永远的告别,结束在这寒冷的冬天里。 他愤怒、他迷茫、他彷徨。 所有的一切化为了手里握紧的秦杀刀锋。 他要杀死这些人,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这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绝对公平。 铁山无冲得最快。 那道颀长的影像就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他还是那么英气逼人,只是盔甲上布满了鲜血,就像是刚刚从血池里面挣扎出来。 密密麻麻的身影举着刀自上而下朝着铁山无冲去,最前面的四五个人稀里哗啦地倒地,但是那一道身影很快就被人影给淹没,消失不见,只能够听见喊杀声。 管阔的心头一紧,阮单已经走了,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兄弟们一个一个倒下,哪怕今天自己也会死,他也不愿意在自己死之前看到许许多多的人先行一步,他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冲进人群里的铁山无就这么被那无数把卑鄙的刀砍出无数道血痕,然后倒地。 再然后,他看到了更远处嘶吼着往上冲的无用可雷等人,心里面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狂躁。 他距离那些蒙着面穿着盔甲的人越来越近了。 他们也发现了他,有十几人举着刀依靠地势冲了下来。 同他们一起冲下来,确切来说是滚落下来的是几具尸体。 看到这,管阔确定,不管铁山无如何,他还活着。 时隔这么久,和兄弟们并肩作战的感觉真好。 当他把目光望向正前方的时候,那十多人的刀已经纷纷扬扬地落下。 无迹的眸子中泛出冷意,迅疾如风。 秦杀刀尖微微上扬,体内一股巨大的气流顺着刀柄——刀身——刀尖的顺序一直透发出去。 “当!” 长刀相撞的地方,爆发出一长串的火星,耀得来人禁不住眯了眯眼,同时发出一声闷哼,长刀脱手而飞。 “哧——” 秦杀自那人的面门划过,面纱一分两半,飘飞而远,那人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笔直的血线,大睁着双眼,简直难以相信那是怎样巨大的一股力量,让战斗力不俗的自己在交手的一刹那刀都被击飞。 “一。” 管阔的声音很稳,就像是做了一件很寻常的事情,然后数数。 听到他的这一声,后面冲过来的人面纱之下出现了怒意,他们都自视甚高,过来杀铁山无等人其实打心眼里是不太愿意的。管阔,他们同样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刚刚交手这边就死了一个人,然后管阔还这么理所当然地计算着,这让他们感觉到了极大的侮辱。 “参与过杀害我兄弟的,都得死!”管阔的寒意深深,体内的气息更加强大,让他的衣裳都不断舞动着,他骑着无迹冲进人群中的影像,就像是犁地。 第二人一刀前刺。 管阔一刀上撩,秦杀刀尖微微偏转,突入血肉之内,那人的胸口出现了一朵血花。 “二。”他说道。 他没有在乎那些还没有死的人对待他的看法,就在很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杀光所有人。 现在这不仅仅是杀意的问题,而是他决定了事情之后,就要好好完成它的问题。 北疆军的盔甲在北唐神弩的攻势之下,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而面前这些人引以为傲的盔甲,在秦杀刀锋下,是有跟没有都没有区别。 “噗——” “噗——” “噗——” …… 他精准地下刀,又凶狠地下刀,他想象着几个月前自己的父亲是怎么做的,今天他就会怎样去做。 很多人骂他是傻子,还觉得他像是坦然接受了被灭门的事实,温顺得就像一头小猫,那是那个时候他还不够强大,想要杀死他的人很多,他在北疆被那些人牵着鼻子走,那是因为他爱北唐,今天下刀那么残忍,是因为他恨北唐。 爱和恨都是如此强烈,并且就像是阴阳两面一般同时存在着,他没有觉得这很矛盾,北唐有许许多多可爱的人,当然也会有许许多多可恨的人,就像很多人恨南吴,却说不出来具体恨它在哪里,因为它是多面性的。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那一抹刀光(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血花像是雪花一般在天上飘,只是一个是白的,一个是红的,不过在管阔的眼里它们就没有什么区别,他痛恨自己的同伴被害死的情景,却也喜爱那种为同伴杀死仇人的情景。 尸体一具一具倒下,运气法爆发出了十足的威力,管阔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强大到了怎样的地步,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那么多人想要杀死自己是很合理的事情。 剩下的人都惊呆了,他们停不下手中的刀,但是却感觉很无力,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恐怖的管阔,就连梦里、想象中都没有。 但是这是真实的管阔。 “砰!” 骨头裂开的声音很清晰,秦杀的刀身狠狠地拍了上去,哀嚎着的伤者横飞出去的轨迹很美,那是一个弧形的抛物线。 剩下的三个人开始逃跑了。 他们无惧很多事情,哪怕是面对千军万马,而他们却只有三个人,也会拥有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但是他们很清楚今天所做的事情很可耻,那便先弱了三分,而一个人、一匹马、一把刀,杀得他们鸡犬不留,那会让他们的心境弱上十分,最终心胆俱裂。 “十二。” 管阔的数数依旧很平静,秦杀从地上哀嚎着的人脖子上割过,皮肉翻卷起来,苍白无力。 “噗——” 无迹冲上前去,他精准地将秦杀从前面那人后背处心脏的位置而入。 一人面色惨白地回过身来举刀,他的面纱已经在刚才的秦杀刀锋下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他的对敌一团乱麻,管阔轻轻松松地虚晃一刀,猛然前刺,又迅疾地抽出,血水被带起来,如若涌泉。 无迹恶狠狠地撞上去,那人往后倒飞一丈,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十四。”管阔道。 他抬眼望向上方,更多的人举着刀杀了下来,他们的眼神中像是有些吃惊,但是更多的是杀意和愤怒,他们还没有和他出手过,所以并不会心生忌惮。 而那第十五个人,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急急如丧家之犬。 无迹如风,秦杀如风。 管阔很不擅长于杀了多个,而留下一个。 “我说过,你们都得死,你不会是例外。”他说道。 他来到了那人身后。 那人一脸惊恐地往后转头,却举不起刀来。 “刷——” 好快的一道风,还有一道银光。 他的喉咙口,血滴滴哒哒的,像是下雨。 “十五。”管阔把秦杀刀尖微微下垂。 “混账东西!” 远处杀意弥漫的人影憧憧之中,传来一名大汉愤怒的吼声,他们是军人,也是有骨气有虚荣心的军人,他们不可一世,在今天却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管阔瞄了他一眼,眸光越过他们,看向站在那里冷眼看着下面的年轻人。 他们的双目对视,管阔从那双眼睛里感觉到了一丝熟悉,却一时之间认不出来那是谁。 他很清楚,要想把这里的人硬碰硬全部杀光,即使自己的运气法已经修炼到如此地步,也是很难做到的,更何况这里的人可不是长安各府的杂鱼,而很明显带有着军旅风范,所以他知道,攻心为上,他必须要想办法摆脱其他人,杀死那名年轻人,群龙无首之下,其心必乱。 更高的地方传来几声惨嚎,更多的伤者和尸体顺着高坡往下滚落,他终于看到了铁山无的身影。 铁山无的刀势很稳,但是全身都是血,他已经不再骑马,持着刀在人群中大杀四方。管阔猜想他的马应该是失去了行动能力,心中的担忧越来越深。 下面,无用等人也是越来越近,事到如今,愤怒已经让他们不再害怕,哪怕是死亡。 说时迟,那时快,汹涌的人潮已经扑了上来,他不清楚那具体有多少人,但是绝对比刚才妄想轻易杀死他的人多出两倍、三倍。 在无用等人的眼里,他的身影也很快就被淹没。 秦杀依旧不缀。 无迹左冲右突,似乎是寻找到了当年跟随着珍威将军南征北战时的场景。 它的身上,渐渐氤氲起血红色的一片一片。 管阔的肩头上,衣裳破裂,皮肉翻开。 他的伤势从无到有,由少变多。 但是他倾泻着体内恐怖的气息,将秦杀舞得像是彩练。 看着他的那种气势,即使是作为敌人,那些人都有了一种恍惚的感觉—— 刑天舞干戚。 尸体、血、还是尸体、还是血,管阔第一次感觉自己杀红了眼。 “二十一。” “二十二。” …… 他麻木地数着杀死的敌人数量,他第一次杀成这样,杀成天昏地暗。 这个和跟突兀人打仗不一样。 突兀人不可耻,因为他们是为了生存,他们也是有血有肉,他们不攻打骚扰北唐,他们就会吃不饱、穿不暖,他们会一个一个死去。 那是一种广义上的大荒悲,是一种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法则。 但是面前的这些人不一样,他们拿着俸禄,受着万人崇拜,他们可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最后还给自己人背后捅刀子。 他们才是最最可耻的败类。 和他们作战,管阔终于找到了仇恨到极点的感觉,他不会觉得这些人可怜,甚至就连罪有应得都不仅仅是,他想要鞭挞他们的灵魂,然后再吐几口唾沫。 周围的人看着那个杀得浑身是血的年轻人,感觉到了一种心灵上的震撼。 那是管阔吗,那就是他们眼里的管阔? 不,太不同了,面前的这个人,不隐忍,也没有任人宰割的傻兮兮,他暴起发难、暴跳如雷,拿起刀来,和你们杀一个天崩地裂水倒流,根本就没有思考死亡或者其他的什么后果。 这是管阔的哲理——你们杀死我一个兄弟,那么我就杀死你们全部,因为虽然下手的只有一个人,但是只要你们有机会,你们全都会愿意下手杀死我的兄弟,所以我一个都不会留。 今日之后,也许有人会后悔执行了这一场任务,因为面对一条疯狗,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可惜他们都已经是死人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那一抹刀光(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身上的疼痛感很剧烈,那样的疼痛感,可能会很快让各府的人失去战斗力,但是不论是管阔,还是周围的敌手,都像是家常便饭。 这是军人的底气。 然而这些在长安的人们,终归是消停太久了,很长时间没有经历过这样惨烈的厮杀。 秦杀的刀尖微微颤着,鲜血沿着上面的饕餮纹络流淌,然后滴落。 他周围的地上,倒着大范围堆叠的尸体。 他已经被团团围住,周围没有任何的间隙,可是在此时此刻,却没有人再对着他发动攻势。 那些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许久再难以下刀。 管阔的爆发力真的很强,他们来自长安,当然知道一些有关管阔和长安各府冲突的事情,不过对此他们嗤之以鼻,认为把那些杂碎杀个片甲不留,他们也可以做到,根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至于管阔,无非就是猴子称大王罢了。 今天他们领教了管阔的威力,和那些时候不一样,也和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 谈不上是惧怕,但是真的是不想再继续进行战斗了。 管阔的衣裳依旧在飘飞,无形的气息在他的体内涌动,也在他的体外涌动,秦杀刀身也还在颤动,就像是没有满足于吸吮到的鲜血数量。 “杀!” 在包围着的那些人外面,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无用的。 他们冲锋了那么久,终于是赶到了。 “铿!” “铿!” “锵!” …… 随着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也随着无用等人的加入,战斗再次爆发,但是这一次这些人的攻势有些紊乱,不能够再做到配合默契地合围他一个人。 有的时候,别人对你的偏见,不代表什么,唯有你证明了自己,才能够洗刷一切的屈辱。 进行截杀的所谓北唐的形形色色的“精锐”,没有把那些从北疆浴血奋战归来的曾经被发配的人放在眼里,那里面也包括管阔。 管阔证明了自己,现在是无用可雷他们证明自己的时候到了。 他们只有十几个人,而敌人却有三四十,但是对面绝对讨不到任何的好处。 一个经历过残酷战斗的老兵肯定会比起装备好训练多心高气傲却很少参加真正战争的所谓“精锐”要有底气得多。 面对北唐神弩,他们躲不过,面对唐刀,那就以刀对刀。 人数虽然没有对方多,但是默契之下,无用等人居然妄想进行反包围。 趁着这势头,管阔朝着他们作了一个手势。 那种手势,只有他们之间才懂。 无用的眼睛从他的身上掠过,闪过一丝担忧,吼了一声:“别让老大出事!” 在这很短的时间之内,他们便作出了计划与决定——无用等人挡住这里的人,管阔去援助铁山无。 铁山无是一定要去支援的,但是管阔还有着其他的想法。 对面人数那么多,就算他们再强,硬拼的话还是讨不到任何的好处,他的想法没有改变。 他抬眼望向那一位站在高处往下观战的年轻将领,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但是想来应该不会好看。 擒贼先擒王,在对付文雨朦的时候他做过,虽然并不知道那一位年轻将领的战斗力究竟如何,但是要想活下去,他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上头的人影和刀影挟着地势压下来,也阻止着他突围。 无迹载着他,顶着那些压力,一直往上,速度很慢。 无用可雷等人在被北唐神弩单方面压制之后的现在,渐渐回归了常态,发挥出了应有的实力,他们拖住截杀的蒙面盔甲士,给管阔创造着机会。 运气法随着秦杀的挥动一波又一波地冲击,掀起的气浪让那些人的蒙面布都几乎要遮挡不住。 秦杀拉出一道光。 “铿锵!” 来人的精致唐刀出现一道裂痕,然后断裂。 那种场景让他怔了一怔。 “刷——” 秦杀再闪。 喉咙口因为极快的速度,秦杀刀锋与喉骨擦出一股的热浪,那股热浪让喷出来的鲜血化为了一大片红雾。 “二十六。”管阔数道。 他抬眼望了望,带着怒意挡在自己前面的,只剩下三人。 此时此刻,他终于是感觉到了一丝疲惫,虽然并不深刻,但是他真的是有点累了。 他没有和那三人死拼的意思,他的背后,有兄弟们在不断倒下,他们用生命为自己争取时间,他今天杀的人够多了,现在是追寻更多人活命的时刻到了。 “当当!” 借助无迹的速度,他用秦杀撞开其中二人的刀,随后猛地握紧刀柄,朝着第三人前刺。 第三人尝试挑开他的这一刺,但是秦杀刀影恍惚间变得飘忽,行踪不定起来。 那人心神一凛,当冷汗开始渗出来的时候,蓦地发现秦杀出现在了自己的右侧肋部。 一声闷哼,那人持刀倒退几步,肋部的鲜血汩汩直流。 无迹载着管阔的身影一掠而过,冲出了他们的包围。 管阔回头望了一眼,这一刀他为了速度,放轻了,气息也没能够顺着秦杀刀身透进对方体内破坏肌体,为兄弟们少杀了一个人,可惜了。 但是他的头很快就转了回去,那些都没有必要太过纠结,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和铁山无配合,冲出最高处的那么多人,然后尝试杀死那名年轻将领。 “你们竟然这都拦不住!” 最高处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那声音很年轻,充满了朝气和意气,还有着某种桀骜不驯以及自负。 当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管阔眉头一皱,他感觉这个声音像是听到过,但因为接触不多的原因,一时间太慌乱,分辨不出。 但是这无所谓了,当杀到那个家伙的面前,就让他把蒙住的脸给露出来。 前方,铁山无的身影又如同大多数时刻一样,被淹没而看不见。 但是没有人因此而得以放心冲下来对付他,也对付无用等人,而兵器碰撞的声音还在,那就说明铁山无还没有死。 数把刀转身,朝着这里遥指,那些人神色惊疑不定,很明显对于他居然能够冲到这里来,很是吃惊。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 那一抹刀光(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年轻将领的眸光越来越烦躁,在今天他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耻辱,他曾经很自信地认为截杀这群杂碎,根本费不了多少手脚,他甚至计划好了用北唐神弩将那群人射个干净,就连近战都不需要,可是没想到铁山无的实力没有辜负他在北疆的威名。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只需要十几个人围杀,便可以让铁山无腹背受敌,捉襟见肘,然而铁山无杀了他接近二十人,又被三十多人包围着,依旧存活。 因为陛下的原因,他不想直接对着管阔动手,但是他没有预料到管阔会孤身一人走这么远迎接铁山无他们的回归,但是这不要紧,他和管阔对敌过,输了,他却并没有认输,以他如今的部署,管阔是有来无回,就让他同铁山无陪葬吧。 可是最终,铁山无还没死,管阔也单刀直马地杀上前来,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哼,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既然你自寻死路,那我就亲自送你上路!” 他冷笑一声,“铿锵”从腰畔拔出刀来,随后打了一个呼哨。 一匹花纹漂亮的战马一声嘶鸣,从林中不知什么地方闪现,疾驰而去。 管阔冷眼看着这一切,身下无迹却不减速分毫,直直地朝着铁山无战团那边将刀锋转过来的那些人杀去。 他很担心铁山无坚持不了多久,他现在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亲眼看到铁山无倒在那些人的刀下,身边一片血泊。 他明白,虽然铁山无很强大,但是能够活到现在,真的不容易,他虽然姓铁,却并不真的是铁打的。 他俯下身去问无迹累不累,无迹摇了摇头,它可能很累,但是它经历过太多,以至于麻木了。 风势一凛。 强大的气息喷涌而出,秦杀爆发出恐怖的气浪。 最前方的两把刀被震退,后面的两把刀夹击过来。 事已至此,已经不会去想太多,他们既要维护自己的尊严,还要保证这一次绝对的成功。 管阔已经入瓮,除了杀人灭口,已经别无选择。 依稀之间,铁山无满身是血的身影闪现数次。 他的刀势依旧保持着清逸,严重的伤势还有兄弟的死亡并不能够对他影响太多,他就是做着从前做过好多次的事情——杀人。 对于他来说,杀人很简单,杀人是一门艺术,他的动作有些优雅,尤其是配合着他那俊逸的身姿,但是这种威力很大,他的刀轨迹很诡谲,却几乎都是必杀。 这一点,和管阔的狂暴不一样。 如果说管阔是借助运气法而以暴制暴的话,那么他就是一种技巧。 “我来了,”管阔说道,“坚持住,不要死。” 他听到,凌乱的刀光剑影之间,传来铁山无的一声轻笑。 “走吧。”他说。 他的声音很平稳,像是在平日里一样,这说明他非常清醒,清醒到可怕。 “去哪里?” 秦杀刀锋撕裂开一名蒙面人的盔甲,长长的血痕迅速延伸。 管阔很懊恼这种时候这个家伙还要耍酷,他真的不觉得现在不把话说清楚明白有什么意思的。 “他已经来了,”剧烈的兵器碰撞声中传来数声闷哼和惨嚎,铁山无的声音却依旧平稳,“你和我们一同作战那么久,应该有那份默契,我帮你挡住这些人,你去杀了那个人。” 管阔是听懂了,但是他不同意。 而铁山无所说的话,却是激怒了围杀他的那些人,让他们感受到了最最终极的轻视。 “你会死在这里的。”管阔说道。 “我不接受你的诅咒。”铁山无隐在金属震颤声中的话语,显得有些渺远。 管阔抬眼望过去,看到那名总是让他感觉到几分熟悉的年轻将领骑着战马疾冲而下。 他回头看了看,看到两名兄弟倒下去的身影,心中猛地抽搐几下。 他们在北疆经历了那么多,好多次和朝夕相处的兄弟们别离,到最后,没有剩下几个,而在今天,更是几乎伤亡殆尽。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那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今天的双方,注定只能够留下一方。 他决定相信铁山无。 如果铁山无成功拖住那些人,而自己也幸运地杀死那名年轻将领,那么他们还有可能会得到生存的希望。 如果铁山无死了,孤军奋战之下,那么他也很快就会死,无所谓了。 “蚍蜉撼树!” 一声冷笑,挟着风劲而来,年轻将领居高临下地俯冲,伸出手,将蒙住的面揭开。 看着这张脸,管阔整个人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 …… 风掠过掉光了叶子的树,还有树下残留着的坚冰,刮出呼呼的声音。 本来冰寒刺骨的兵器大概是因为挥舞,而带上了一层温度,也有可能那是沾染了热血的缘故。 管阔看着那张脸,几乎要将秦杀的刀柄捏碎。 而那名年轻人,瞄了他一眼,却是冷冷一笑,仰头望了望天,表达了自己十足的强势以及轻蔑。 “林海,林家和那些府邸一样,养出来的也是个畜生,而且还是最最无耻的畜生。”管阔看着他,寒声说道。 “你当着我的面杀死我那么多兄弟,那么我就当着你手下人的面,杀死你!” 他实在没有想到,作出这丧心病狂丧尽天良的事情的人,居然会是这一位。 他们并肩作战过,也恶语相加然后愤愤出手过,但是实在没有想到会在今天成为不死不休的仇人,而且是非常刻骨铭心的。 林海是一个刚愎自用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他想要杀死管阔,管阔讨厌他,却不会鄙视他,但是今天,对方所做的事情颠覆了他眼中对方的人品,让他觉得对方无耻至极。 “管阔,在回长安的路上,你当着我们的面害死了我的兄弟黄海天,这个仇,我一直都埋藏在心底里,就像是蚀骨的虫,我一直都在寻找机会杀死你,本来今日我不会对你出手,但是既然你自寻死路,那么你就去死吧,为海天陪葬!” “对于咎由自取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管阔说道。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九十五章 那一抹刀光(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山无尽力帮助他拖住其他人,而林海却朝着那些人作了一个手势。 他要亲手杀死管阔,不需要任何的帮助。 “那我倒想看看你是怎样咎由自取的。”林海的脸上是冰寒的笑意。 他们距离十丈。 管阔把秦杀往右侧一横,割裂着刺骨寒风。 他们距离八丈。 林海抬起佩刀。 六丈。 三丈。 近了! 在后面的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大概林海并没有想明白在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怎样发生的。 但是它就是这样发生了。 秦杀浩荡起一股足以开山裂石的飓风。 管阔将全身的气息都疯狂地灌注了进去,他没有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痛恨林海,但就是这么不计后果地将体内的东西全部都打了出去。 林海挟着诡谲的笑意,刀身由上扬而转为下劈。 管阔一刀横斩。 雷霆之势附加。 “铿!” 两刀相撞,耀眼的火星擦出一长串,就像是绽开了一大片的烟花。 当交手的第一时间,林海便察觉到了不对劲,最起码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他的脸色蓦地一变,发出一声闷哼,尝试控制住自己的动作稳定。 一股看不见的波动一阵又一阵震荡,由秦杀刀身而发出,顺着林海的佩刀,一直到右手、右臂,右肩、胸膛。 林海的身体一抖,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根本无法相信管阔是如何获得这么巨大的力量的,在之前和对方的交手,管阔还远远没有达到这样的程度。 但是那个时候,管阔的刀在震开他的佩刀之后,已经回抽,接着往前一刺。 冷汗从后背一涌而出,切身的危机感油然而生,林海今生今世从来没有过这么不妙的预感。 他的刀还处在后退的轨迹中,要想再挥出,已经来不及,他只能够身体尝试闪避。 “噗——” 血花一点,秦杀贯穿了他的左肋处。 林海的牙咬破了自己的唇,他没有就此陷入进去,长年累月的征战沙场让他明白:只有冷静以及稳住态势,才能够留得一条命在。 在秦杀刀身上的气息爆发,破坏他的肌体之前,他很果断地咧着嘴身体后撤,让秦杀退了出去。 他无法接受这种被动的局面,在初一交手,便节节败退,那证明了管阔的实力远远在他之上,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也是对他的侮辱。 但是不论他怎么想,都没有用,事实胜于雄辩。 管阔不会给他留任何的退路。 无迹挺进,恶狠狠地撞上了林海的战马。 林海的战马是一匹宝马,这么多年来跟着他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当然和白云里那匹徒有虚表的所谓“高贵血统”不一样。 它踉跄了几下,没有倒地,而且很迅速地尝试稳住自己的身体。 但是这对于管阔来说已经足够。 他再刺。 “当!” 林海的刀堪堪挡过来,却被劲气震飞,他低下头,看着插进自己腹部的秦杀,还有那汩汩而流的鲜血,一脸的难以置信之色。 管阔猛地一用劲,林海的身体先是被往上一掀,随后就像是断了翅膀的鸿雁,狠狠地砸落在地。 管阔身形一跃,跳下无迹,刀锋抵在了林海的脖子上。 这一时刻,仿佛万籁俱寂。 …… …… 林家,将门世家,赫赫威名加身,代表了统御和个人武力的不俗配合,在北唐得到了无数的赞誉。 林府二子一个成为羽林右护军,一个在北疆战功不菲,也是公认的青年才俊,在所有人眼里,他们会让林府的威望保持下去,甚至还能够绽放出更大的荣光。 今日,其中的一位,脖子上被架了刀,命悬一线。 跟随着林海而来的林府卫士,还有那些羽林,以及其他的部队,望着这场景,心里面涌现出极大的荒谬感。 他们为杀光铁山无等人而来,如今却落得这一步田地。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铁山无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他们因此而受到干扰的时刻,多杀了数人。 林海大张着嘴,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了汗水,嘴唇因为伤势而变得苍白干涩。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许是还没有从所发生的事情之中反应过来。 “你的遗言?”管阔问道。 林海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像是没有想到管阔居然会作出这么一个决定。 那种感觉让他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之中挣脱了出来,脸上是万分的仇恨:“你敢杀我?管阔,你真是可笑,你知不知道杀了我有什么后果?我们林家,将门世家,门下将士千千万万,陛下的左膀右臂,你要是杀了我,你很快就会死!” “那你为什么敢杀我?”管阔觉得他的逻辑很愚蠢,“你杀人不需要理由,那么我又需要多么理由?你想杀我,那么我就会杀死你,你杀了我的那么多兄弟,杀了你,要了你的人头,那仅仅是一点利息,这真的很难懂吗?” 林海从他的言语之中感觉到了认真,心生无尽的寒意,他不理解管阔的逻辑,的确,他敢杀管阔,却并没有想过管阔为什么敢杀自己,但是就此之后,他忽然有些害怕了。 他是林海,林雕的儿子,林家传人,以后注定功成名就的年轻俊彦,大把的姑娘爱慕着他,他还想要迎娶美若天仙的徐梦珊,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会这么年轻,还没来得及走出多远就死? 这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你不说那便罢了。”管阔皱了皱眉头,秦杀开始挥动。 恐惧蔓延了林海的全身,此时此刻,他一点都不像那个在长安和北疆都很有名的天之骄子,而是像砧板上的肉,一个可怜虫,他的声音彻底恢复,口中大喊道:“管阔你……” 疼痛从他的咽喉处产生,震撼了他的整个身体,他瞪大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最后的这一切,随后整个人头都落了下来。 管阔拎起他的发,看了他一眼,扎在腰间。 这是他的战利品,也是他祭奠死去兄弟们的祭品。 还有,那是他向长安各府彻底宣战的象征。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 塌山之前(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鲜红的血、林海的人头,化为一片惊骇恐怖的景象,落到了所有人的眼中。 铁山无怔了一怔,脸上缓缓绽放出微笑。 换做是他,他也会杀死林海,但是不会把林海的人头拿下来,他会给对方一个全尸,但是既然管阔已经做了,他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的。 而林海的死,在截杀的人中造成了轩然大波,他们的军心开始摇摆,他们现在担心的并不是会不会被管阔他们反杀,而是回去怎么向林府交待。 “杀光他们。”良久之后,一名年纪较大的甲士冰寒刺骨的声音透发而出,充满了逼人之意。 杀光管阔等人,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最努力的结果。 管阔和铁山无互视一眼。 “突围。” 铁山无的话语只有这淡淡的两个字,但是却被所有人都听到了,随后同时作出动作,那是一种生死之间的默契。 愤怒并不一定会有特别显著的效果,如今林海已死,那些人军心大乱,尽管如此,他们也完全没有反杀的机会,能够做的唯有利用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突围出去,只要靠近长安城,他们就相应安全了。 他和铁山无挥舞着佩刀,冲下高地,在无用等人的掩护下,他将阮单的尸体放上马背,然后朝着长安城的方向杀过去。 他其实很想带上所有死去的兄弟,但是他明白他做不到,在这其中,他和阮单的关系最好,他能做的,只有带上阮单。 前路漫漫,期间还会死去很多兄弟,也有可能他们会全军覆没,但是他们带着身上的血,一直在努力着。 他们要争取不被那些无耻的“自己人”给杀死。 …… …… 长安的城廓轮廓在远方显现,管阔回头,数了数,只剩下了十三个人,一股淡淡的凉意在心头涌动。 他满怀希望地请求陛下下旨,让自己这些在北疆的兄弟们来长安协助他,他相信比起北疆的生活,督城府设立之后,大家都会好过很多。 但是没有想到,却害死了那么多的兄弟,最终的结果,他不忍去看,也不忍去想。 “对不起……”他轻声说道,“我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的声音很轻微,但是因为周围压抑的沉默,很清晰。 “说对不起的不应该是你!”无用的双目布满血丝,整个人也像是从血池里面钻出来的一样,“林海他在北疆那么出名,老子还一直崇敬着他,在这样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面前,都有点……” 他像是思考了一下,最后用对了词:“自惭形秽。” “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会作出这种事情!”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高林的声音充满了抑郁,他和阮单认识得最早,对方的死,在他的心中像是沉了一块石头,他心塞,却哭不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 铁山无看向管阔。 “入城,在外面很危险,我们都会死。”管阔说道。 对于接下来应该怎样做,他也知道形势严峻,林府在长安有着很大的势力,在长安,他们很危险。林海一死,林府一定会爆发并且动手,不死不休,长安的各个府邸都会作出动作,陛下也不知道会怎么解决这一事情。 但是他已经知道了应该怎么做。 既然撕破了脸,那就闹翻天,闹他个天翻地覆、满城风雨! 错不在他们,他们要摆出无惧并且威逼林府的气概。 对错的认定,很多时候看的就是你的气场,你的气场强大了,你光明磊落、义愤填膺,你会获得最大的支持。 城墙上,城守看着他们一身鲜血,风尘仆仆的样子,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杀意、危险以及山雨欲来。 他们的将军面色阴沉地带着城守,堵在了城门口。 他的目光从管阔、铁山无、无用……所有人的身上掠过,最终落在了管阔腰间的那个人头上。 因为光线以及血污的原因,他没有认出那个人头曾经属于谁。 “诸位意欲何为,做了什么?”他寒声说道。 “滚开!” 无用的声音如若洪钟,充满了一种暴虐,那种暴虐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有着别样的强势与锋芒。 那名将领眯起了眼睛。 “让开,让我们进去,这件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不要给自己惹麻烦,我们自己会解决。”管阔说道。 从他的身上,那名精明的将领窥见了一些什么。 他没有说话,阴沉着脸,挥了挥手,那些堵住城门的城守纷纷退开。 无迹载着管阔,后面是包括铁山无在内的十三个人,入了长安城。 迎面,是越来越多的人潮。 …… …… 城楼屋檐风铃脆风鸣响。 凛冽的风像是刀割。 越来越多的人畏惧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闹哄哄的,却纷纷接近。 十四个人杀气腾腾地行走在人群中的景象,有着一种无声的恐怖气息。 尤其是管阔腰间挂着的那个人头,造成了一大片的恐慌。 谁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管阔做了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但是谁都知道要变天了,长安很快就要天翻地覆了。 管阔他们沿着长安街一路向前,走过无数的地方,带走大片大片的人。 从始至终他们都不说一句话,一直都沉默着。 有人已经去报官,虽然这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因为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京兆尹府衙和刑部可以解决的了。 今天看到的情景烙印在人们的心里,成为了永恒的梦靥。 消息朝着四面八方传播着,开始有府邸被惊动。 刘方好看着自己的父亲,听着下人传进来的话,非常吃惊。 刘玄清皱着眉头,似乎还没有意识到确切的严重性,说道:“他想要做什么?” 而在远方的商府,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商垂柳嗤笑着说道:“这个傻子又想自寻死路?” 但是商一室瞪了她一眼,非常不安甚至有点愤怒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到底是哪些混蛋胡乱动他,难道不知道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也是自己找死吗!?”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序幕缓缓拉开(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个时候,新的消息传了进来: 管阔到了林府。 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笼罩住了商一室的全身。 “怎么了,父亲?”商垂柳看着自己父亲的神情,绝美的容颜上满是吃惊与忐忑。 “这群疯子你以后一个也不要碰!”商一室恶狠狠地盯着她,“管阔是疯子,林府也是,长安要变天了!” 商垂柳娇容煞白,她是真的被自己父亲的样子给吓住了。 …… …… 喧闹的声音几乎响彻长安的天空。 密密麻麻的人海占据了林府前面的几条街道,水泄不通。 但是在靠近林府大门的那边,被空出了大范围的空白,没有任何人敢接近,就像那里是修罗地狱。 那不是修罗地狱,却站着十几个人,浑身是血,弥漫着杀意和死亡气息的人。 没有人知道今天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他们确定,那一定会是大事情,而且和林府有关。 林府的人大多数都不会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事情,门前的那两位,便是如此。 但是他们很清楚林府和管阔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 看着那一群饱含着杀意而来,浑身是血的人,特别是管阔腰间挂着的不知名的人头,他们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与挑衅。 “管阔,你想要做什么?” 林府作为将门世家,的确拥有着很不同寻常的气势,他们这一声呵斥,没有显得居高临下,更不会有任何懦弱的意思,有着一种面对攻击无惧的心态。 “做什么?”凭空一声炸响,就连那两名带有着军旅气息的林府侍卫都浑身一颤,像是被惊了一下。无用的双目几乎要瞪出来,那是他要杀人的前兆。 和林府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即使是无用这种人,都会敬上三分,但是一旦你动了他,那就不好意思了。 其中一人嘴角一抽,说道:“你们是来闹事的吗?” 他看向管阔:“管阔,我们知道你是一条疯狗,你动其他的府邸我们不在乎,但是我们是林府,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管阔一笑。 他的笑看起来有些冷意,让人毛骨悚然。 他的话音很平稳,没有任何的咄咄逼人,但是说出来,却让人感觉到了咄咄逼人。 “我知道你们林府很厉害,将门世家,但是,你们动别人,我不管,你们动我,那就……”他停顿了一下,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危险气息:“血债血偿。” 门前的那两人眼皮跳了一下。 “管阔,你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样子真是好笑!” 林府内,传来一个饱含着怒意的年轻人的声音,那样的张扬以及不可一世。 管阔抬眼望过去。 身侧,一直都默声不响的铁山无嘴角噙起一丝笑意。 林雕那一身代表着尊贵的华服的身影逐渐显现,他的身侧,是冷笑着的林荣。 管阔眯了眯眼睛,将腰畔的人头解下,抬手便朝着那里扔了过去。 那弧线很美,还有着没有流光的鲜血在飘。 门前的那两人咒骂着躲避,于是人头越过他们,“咚”地一声砸落在地,滚了老远,最后停留在林雕的脚下。 林雕低了低头,一双犀利的眸子看过去。 他的脸上渐渐浮起一股阴云,并且越来越深,整个人变得越来越危险。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之前的所有喧闹全部都蓦地一静。 就像是凝固了起来。 …… …… 云从天边而来,去往遥远的地方。 我们却不知道从何而来,又会去往哪里。 今天,管阔在这里,千千万万人在这里。 引导北唐历史进程的序幕缓缓拉开。 人们会感受到一些难以言喻的氛围,那大概便是灵魂的一种共鸣。 他们并不知道挂在管阔腰畔的人头究竟是谁,在前面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但是现在,却不了,他们猜测那个人头和林府有关系,而且关系还不菲。 林雕是长安巨头,林家很少惹是生非,但是这非但没有削减他们的威望,反而让他们变得极为危险。 但是管阔就这样带了一帮兄弟们过来,把一个和林家有关系的人头扔到了林雕的脚下。 四面八方都没有声音,于是凛冽的风声变得很清晰,让所有人都产生了刺骨的凉意。 管阔盯着林雕的脸,看着对方的表情变化。 他气势汹汹而来,但是他依旧保持着对林雕的忌惮,他明白林府远远不是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对付的,如果林雕发疯,自己这些人可能会都死在这里,尽管在这之后,林雕会付出非常严重的代价。 林荣并没有多看不远处的人头一眼,在他的眼里,管阔成为了他最最强烈的目标,他大概是还不知道那个人头是谁。 林雕阴沉的脸微微缓和,随后俯下了身去,脸上稍稍有些柔和。 他伸出手,很仔细地擦拭着林海脸上的血污,第一次变为了一位慈父,尽管这些场景,林海已经看不到了。 他对自己的两个儿子那么严厉,许多年,直到今天,才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些表情原来他一生一世都不会出现,因为他的两个儿子会功成名就,成家立业,他会走在他们最光辉的时刻,走在他们的前面。 但是今天,林海死了。 林荣看着自己父亲的动作,随后自己弟弟的那张脸随着血污的减少,渐渐清晰,一股热血冲上了他的脑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在第一时间,便整个人都僵住了。 “林海?”他低低地道了一声。 在这一声之后,他的人恢复了过来,右拳开始攥紧,冰冷的眸子开始形成。 “林海!” 他再道一声,那一声是吼出来的,他的眸子直直地朝着管阔盯了过去。 管阔目光冰寒地对视着他。 周围的人声被再次引爆,简直可以说是人声鼎沸,当得知那个人头就是林海之后,人们都被惊住了! 他们难以置信管阔做了什么,管阔杀了林海,他居然杀了林海,还把人头扔进了林府! 其中还有暗恋林海这一年轻俊彦的小女儿家的哭泣声,以及对管阔的咒骂声,尽管那些声音很是式微,被淹没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 序幕缓缓拉开(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林荣把右手放到了腰畔佩刀的刀柄之上,整个人身体里面的杀气全部都涌现了出来。 已经离的够远的人潮开始后退,他们都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危险无法避免,若是因此而被波及到,得不偿失。 被空出来的范围越来越广,林府前面,只剩下了他们十四个人,以及几匹马,还有无迹背上的阮单。 管阔看着林荣,将秦杀缓缓出鞘。 在今天,作出这些事情之前,他便几乎预料到了现在将会发生的情景,林府可能会暴起发难,然后杀光这里的所有人,但是这些事情,他必须要去做。 对于恶人,你弱上三分,那么他就强上十分。 他们没有错,做亏心事的是对面的这一浩大府邸,他们并不能退,因为后面是他们的底线。 他看了看身侧,铁山无在微笑,心里面的安稳感觉油然而生。 铁山无的伤势很严重,但是只要他在这里,所有人都会安心,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林荣“铿锵”一声拔出刀来,在这之后的一瞬间,林府内的拔刀声响成了一片。 他们的二公子死了,这是奇耻大辱,现在只需要林荣的那么一个动作,或者林雕的一句话,他们就会杀上前去,将这十四个人全部杀光。 管阔昂了昂头。 可雷的脸上浮起戾气。 铁山无依旧在微笑。 林雕站起了身来,他果然说话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关门。” 林荣侧头看着他,脸上布满了不可思议之色,他想要张口,却看到一道黑影闪了过来。 他没有林雕强大,也根本想不到林雕会对着自己出手,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倒在了对方的怀里。 林府的人没有作出动作,他们全部都用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对方,并且充斥着愤怒以及不甘心。 “关门,这是命令,你们是林府的人,知道违抗命令的后果。”林雕将昏迷的林荣交到一名林府之人的怀里,蹲下身去,抚摸了一下林海的脸,很郑重,也很小心翼翼地捧起。 林府的大门带着奇特的响音缓缓关上。 一场序幕却是徐徐拉开。 大街上一片喧嚣,全部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怎么回事?”可雷看向管阔,问道。 管阔沉吟了一下,说道:“林雕不像他的儿子,是一个聪明人,他完全可以暴起发难杀光我们,但是他绝对会死,多活了那么多年,绝对不是白活的。” “我们现在做什么?”无用阴沉着脸。 “林家死了儿子,根本不可能坐以待毙,但是最起码今天白天不会作出任何动作,我们要做好准备,他们的雷霆之势肯定会出现,不过在此之前……” 管阔抬眼看向无迹背上的阮单,沉默了。 …… …… 别离是人世间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和自己的亲朋好友以及恋人之间。 永远的别离,更是痛苦。 十四个人,还有几匹马,在荒野里承受着凛冽的寒风。 他们的前面,是几个坟丘,很简陋的坟丘。 躺在里面的人们,在北疆为北唐血战,最后很光荣地活了下来,却很屈辱地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所有人都沉默着,就连马匹都默声不响,也静立不动起来。 “战斗远远没有结束,这只是开始,在这之后,我们之间,可能会有人也躺过来,陪伴着你们,但是在这之前,我们会一直战斗着,为了你们。”管阔说道。 他的声音低沉,却没有颓废。 林府只是一个开始,那是一个引子,林府现在没有再发难,那不代表今夜不会发难,长安各府,也一定会发难。脸皮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撕破之前,假仁假义,即使动手,也是小心翼翼,撕破之后,獠牙狰狞,丑态毕露。 活下来的人之中可能有人并没有这种危机四伏的觉悟,但是大多数人都存在。 “阮单,老森,我们把林海杀了,就是那个害死你们的林海,虽然做的可能不够,但是最起码我们已经做了,希望你们高高兴兴的。”无用的声音难得一次变得低沉,他轻轻地说着话,像是要把言辞说得好一点,但是最后,也就这样了。 可雷看向铁山无,说道:“老大,你说说话吧,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可能从前我不在乎自己说得好不好,但是今天,我要注意。” 铁山无瞄了他一眼,眼角闪过很快很轻的落寞,随后开口道:“我是你们的将军,我没有保护好你们,不过我不觉得自己应该承担所有的责任,我也保证不了什么,但是我会好好活着,也好好杀人,最后……” 他顿了顿。 “我死后,我会埋在这里,陪着你们,可能还会带来我那不知何方的妻子。” 他说得像是有些伤感,但是却给人一种很奇妙的坚强。 “走吧。”他转身,说道。 …… …… 回到长安的时候,他们感觉到了满城风雨。 林海带人截杀铁山无他们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当然还有林海被管阔杀死的消息。 很多人都以为去年的喧嚣结束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只是开始,而现在,更严重的事情爆发了。 林府和其他的府邸不一样,他们低调,那种低调只是不像白云里等人祸害长安,从真实实力上来讲,他们值得高调。 他们是将门世家,只要他们想,完全可以搅动起惊天巨浪。 而且,林府只是冰山一角,这一场截杀,还有林海的悲剧,只是人们窥见的那一面,隐藏在暗中的东西,更加深远。 只是今天,矛盾被推了出来,即将盖不住。 死去二公子的林府,安静得诡异,他们的府内,开始挂起白幡,一尊装饰华美的棺材被运进去,他们无声无息,不声不响,就像是坦然接受了自己二公子被杀死的信息。 但是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事实。 没有人哭,最起码没有听见人哭。 安静,太安静了。 能够把丧事办得如此,而且是处在这样的形势之下,足以说明了林府的忍耐力。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九章 塌山之前(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长安的各个府邸看起来就像寻常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谁都知道,他们已经作好了动作,准备迎接这难遇的山雨欲来。 在如此之下,管阔带着十三位兄弟,来到了还没有修缮完毕的临时督城府——那个书院。 不管怎么说,这里都算是他们自己的地方。 督城府的人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数量,虽然装备还不相同,但是足有两三百人,而且大多数人表示听命于管阔,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不论他们对管阔的真实看法。 他们入了一间干干净净的房间,便紧紧闭上了大门。 目光对视着,其中的味道不言自明。 他们在北疆是生死与共的兄弟,现在在如此形势下的长安,更是只能够依靠自己,自己这十四个人,最最可靠的十四个人。 他们围成了一个圈,本来管阔想让铁山无坐在主位上,因为他一直都是自己等人的老大,而且以铁山无对他的情谊,他一直都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兄长。不过铁山无却不愿意接受,现在他是督城大将军,这种东西,没有必要推辞。 房间内较暗,于是便点了灯火。 “长安的情况,你先回来了这么久,我们不了解,你说说看。”铁山无最先开口说道。 管阔环视了周围一圈。 “正如你们所见,形势对我很不利,长安有些复杂,陛下、晋王殿下、李择南、冠英将军、长安各府,里面关系错综,一时之间说不清楚,我也说不出来,但是我处在风暴的最中心,很多人都想对我出手。” “我在长安的事情可能你们不知道,我和各府的公子千金们爆发过多次冲突,背后就是各府的大人们怂恿纵容,目的是为了试探我、对付我,也看看各方势力的反应。在这之中,我放倒了白章,除了白章,还有其他的一些人,就在不久前。” “陛下和晋王殿下基本上都在护着我,不过,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说,因为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这件事情本来我不应该说,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生死与共的人,所以我只会和你们说。在除夕夜,陛下疾发一次过,吐了很多血,虽然度过了危险期,但是整个人身体都已经垮掉了,我不想多说对陛下不利的言论,但是,你们自己体会吧。” 他看向他们。 “今天发生的事情,将会引发轩然大波,我有那种预感和自知之明——他们会动手,从夜里便会有那种可能,林府已经被逼到这种程度,他们没有退路,只能够放手一搏,因为做了这种事情,并且东窗事发,他们不做出动作,就会灭亡。而林府的动手,将会牵动各方,那些势力都不会坐以待毙,更多的则是浑水摸鱼,我要说的,你们懂了吧?” 无用等人皱着眉头,没有说话,管阔猜想,他们大概是听懂了一些,却没有完全听懂。 铁山无却并非如此。 “你是担心陛下和晋王殿下?”他问道。 他看问题很透彻,一针见血,直抓重点。 管阔现在能够活着,就是因为最主要的这两位,他拥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而李显岳则是帮他挡掉了很多的东西。 管阔点了点头。 “陛下轮不到你的担心,至于晋王殿下那边,你准备怎么做?”铁山无道。 “我今晚会去看看,”管阔说道,“静观其变。至于你们,今夜守在这个临时的督城府里,好好养伤,这里也有几百人,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应该不会有人轻易敢动手。” “遵命。”铁山无微笑道,这是他今天很难得的微笑,像是一向强大的铁山无终于回归了。 管阔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但是他没有心情去和对方来真的,他很清楚发生了今天的那一件事情之后,形势非常严峻,铁山无看起来不知死活,那是性格问题,只是一种表象而已。 …… …… 历史的步伐缓缓迈起,没有人能够超脱在外面看着浩瀚苍生,就在他们密议这一切的同时,所有的事情都在同时发生着。 巍巍皇宫沉在明朗的天光之下,今日的长安,天气好得不像话。 在事情发生之前,一切都像是很平静,整个皇宫之内,都在有序地进行着,一如往常,没有特别的波澜。 但是冷风在飘,没有什么会阻止它的前进。 长安发生的一切,在第一时间就传进了皇宫之内,而在同一时刻,长安一片闹腾,百姓们就像是炸了锅一样。 北唐陛下的眼睛在四处观望着。 他们的密奏会赶在正式的禀报之前。 一名行色匆匆却不言不语的年轻人骑着快马,来到望仙门处,举了举令牌,没有任何人敢拦他。 他的面容非常普通,普通到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到他的存在。 他一路过御沟、过玉桥,在琼楼玉宇之间穿行,从回廊间经行,路过清清池水,一路往深处而去,没有得到任何的阻拦。 但是在四面八方,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最起码看到他进来了。 谁也不知道那些眼睛又是忠心于谁,是陛下,还是…… 年轻人在距离寝殿很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朝前面望了望。 那名身份尊贵的老太监站在那里,从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对方伸出手,朝着他招了招。 他被彭公公引着,去了寝殿。 随着大门缓缓关上,把一切的秘密也都关在了里面。 那个一身龙袍的男人躺在龙榻上,闭着眼睛,身形憔悴。他听到了开门关门声,眼皮颤了颤,睁开了眸子。 他看了看彭公公,又看到那名为自己做了许多事情的年轻人,道:“扶朕起身。” 彭公公缓缓走上前去,扶着他坐起,那名年轻人也想要过去,却被他摆了摆手阻止住了。 陛下坐在那里,略显黯淡的目光望了过来。 看着他的神采,尤其是感受着那种目光,年轻人在心中叹了口气,很是担忧,他很清楚:陛下真的是身体被拖垮了。 (本章完) 第二百章 那一纸风华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没有多浪费时间,那是他们这一类人做事情的原则,他的语速很快,却说得很清楚。 “陛下,就在刚才,外面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是有关管阔的。” 陛下的眸光冷了冷,但是大概是因为体虚的原因,很没有威慑力。 “管阔提着林海的人头入城,将人头砸到了林府门里,他斥责林府派人在城外对着他被召回来的兄弟们赶尽杀绝,那里已经被打得尸横遍野。” 他抬眼看了一眼陛下,看到陛下的身体颤抖着,整张脸变得特别难看,像是想要出声骂一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他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对陛下的冲击特别大,可是那是他的职责,在得到陛下的命令之前,他的职责就是把所知的所有事情全部都说出来,他一咬牙,继续说道: “林府没有辩驳任何的东西,关了府门,开始办丧事,府内已经开始挂起了白幡……” 他停止了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到彭公公已经脸色难看地伸出手做出一个阻止自己的动作。 随后,他看到了自己永生难忘的一幕。 陛下的脸毫无血色,“噗”地一声吐出血来,愤怒地道了一声“畜生”,便身体往后一倒。 年轻人整个人都吓傻了,他为陛下办事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完全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起来。 “呆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喊郝御医啊?你这个不懂事的小家伙,你今天做错了大事情了!” 彭公公那尖细绝望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膜。 …… …… 北唐天载十五年的初八,陛下病危,宫中在第一时间便被封锁消息。而在宫外,林府在为自己家的二公子办着丧事,白幡飘飘。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着一场天崩地裂已经袭来。 寝殿内灯火通明,照得一片璀璨,大门被紧紧闭着,门内却到处是陛下最信任的宫女太监以及郝御医,还有他的那些弟子。 一片压抑。 声音都很沉重、沉默。 陛下的眼睛紧紧闭着,怎么也不睁开。 郝御医搭着陛下的脉搏,转头看了看彭公公,想要说什么话,却终究是没有说,依旧搭着脉搏。 彭公公就像是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郝御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陛下病危,你是长安医术最高的人,陛下一直都是怎么待你的,你很清楚。”他说道。 “我定会全力以赴,彭公公,请……请放宽心。”郝御医的声音顿了一下,道。 彭公公听到了他的整句话,但是让他心头一颤的是郝御医的那一声停顿以及重复,他的心里面冰凉冰凉的。 郝御医一直都待在寝殿之内,寝殿的大门紧闭着,没有开过分毫,压抑的氛围弥漫在整个寝殿里面,像是阴云笼罩。 在寝殿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那就像是一个牢笼,严密之下,是隽永的阴沉。 日头从头顶往西方缓缓而去,光线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黯淡,温度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放低,时光在不知不觉中徐徐老逝。 那座牢笼一直都没有打开,紧紧地闭着。 门前的带刀侍卫们大概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却并不知道确切的事情,那种压抑让他们心里面第一次产生了空空落落的感觉。那种感觉从来没有过,他们以保护陛下为荣,带有着强大的气场,威逼着任何接近陛下的人,让对方忐忑,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一般自己内心虚弱无助到了极点。 西天一片血红。 夕阳沉入了地下,血色缓缓消散,天越来越黑。 郝御医还是没有出来。 寝殿外面的景致很美,尤其是在宫内璀璨的光亮之下,更有一种缤纷多彩的景象。 在缤纷多彩之间,缓缓出现了几道人影。 最中间的那道身影,匀称颀长,步伐优雅。 当看到那道身影的第一时间,几名带刀侍卫便互视一眼,像是有些吃惊与不解,他们不明白,这一位如今过来做什么,又是怎么在没有受到陛下召见的情况下入宫的,毕竟这一位和广乐公主李惜芸不一样,李惜芸是陛下最疼爱的女儿,而且她的长流宫很近,但是这一位的王府,却在宫外。 陛下没有立太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做了什么其他的准备,但是如今的形势之下,陛下的状况绝对不能够传出去,最起码是现在,哪怕是那几位皇子,不,最警惕的便是那几位皇子。 那一张充满了美感的脸庞在明暗之中越来越清晰。 他修长的手指探出绣着金线的袖子,一身月白衣裳在冷风之中有些翩然。 一名带刀侍卫往前几步。 李择南停住了脚步,带着微笑看着他,没有说话。 “秦王殿下,陛下没有召见,已经就寝,您还是请回吧,莫要打扰了陛下休息。”那名侍卫说道。 李择南微微挑了挑眉,却是没有任何要回头的意思,只是抬头瞄了瞄寝殿的上头。 寝殿内传来一名小太监略带惊喜的声音:“陛下……陛下醒来了!” 那一句声音,就像是希望的曙光,照亮了寝殿内外,即使是那几名警惕异常的御前带刀侍卫,也是下意识地回头朝着寝殿处一望。 檐上传来几声细微的轻响。 风在动,几道黑色的人影一闪,恰到好处地落地。 “哧——” “哧——” “哧——” …… 血肉被刺破的声音齐刷刷地响起,带刀侍卫们的尸体稀里哗啦倒了一地。 并非陛下的御前侍卫们警惕心太过拙劣,而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夜那些曾经谈笑风生一起喝过酒的暗卫们,竟然会对着自己人下手。 鲜血顺着石阶缓缓淌下,随着距离的拉伸,越来越细,就像是生命在消逝,于缤纷光亮间明艳得晃眼。 生命绚灿,实在是很晃眼美丽的东西,出生如是,死亡亦如是。 一道优雅的身影拾级而上,寝殿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李择南站在门前,微笑着看着寝殿里面的情景。 那里面是目瞪口呆的一干人等。 …… ……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 那年花香正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骰子已经掷出 ——盖乌斯·尤利乌斯·凯撒 安静是很多时候的氛围,最最安静便被称为死寂。 寝殿里的人可能听到了外面的暗卫下手的声音,也可能并没有听到,但是那些都不重要了。 李择南已经入了寝殿的大门,后面是神情阴沉的秦王府的两名侍卫,看得出来,对于今夜的事情,他们也紧张。 “吱呀”一声,寝殿的门被关上。 氛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它能够让事情完全没有迹象的时候,便让人产生危机感,这可能也可以算是一种第六感。 那种第六感让寝殿里面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产生了危险的感觉。 几名宫女全部都娇容煞白,不停地哆嗦着娇躯,她们主观上并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潜意识里已经对这些事情很清楚,然后作出了反应。 那两名秦王府的侍卫都带着佩刀,那可能是他们第一次入宫这么深还可以带着佩刀。 那些太监宫女还有郝御医的弟子们禁不住倒退了几步。 郝御医看着李择南的神情有些复杂,但是隐藏在眼眸深处的,是巨大的决心,那是一场他把自己全家都绑上去的赌博,他已经没有退路。 是的,当他把那一夜在寝殿里面的事情告诉李择南之后,李择南便已经把从前别人完全不知道的部署全都调动起来,等待着时刻。 郝御医今日入宫之前,便从管阔和林府的那桩事情之中嗅到了味道,并且预知到宫中会发生什么,在入宫之前,他又告诉了李择南。 这可能不能说他是无耻,只是他在做着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一名小太监看了看彭公公一眼。 接着,他强行鼓起足够的信心,尖声并且大声地吆喝道:“御前侍卫们何在?暗卫们何在?李择南图谋不轨,速速诛杀之!” 说完之后,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脸惊恐地盯着李择南,他把自己的勇气全部都挥发出去了,之后再也做不到了。 彭公公却是没有说任何的话,他就像是一位长辈一样看着李择南,一脸的失望。 他跟随陛下多年,的确是看着李择南长大的,李择南尊敬他,他也爱护李择南。 那小太监的声音太响,放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也是太过惊世骇俗,在往日里的皇宫中,这样的情况绝不可能出现,因为涉及到陛下的安危,所有的问题会在他们喊出诸如此类的话之前就被解决。 然而今夜的寝殿内外,却静谧得不像话,就像是夜深人静之下的野外,只有风掠过檐角的声音。 那些太监宫女还有郝御医的弟子们脸上的惊恐越来越深。 那种安静太恐怖了,就像是陛下所有的防护全部都死掉了一样,那般令人绝望。 小太监抬起头来,看着李择南的脸,对方的笑容一成不变,那样春风和煦,像是春天里的芬芳。 他不禁剧烈哆嗦了一下,脚往后一退,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嚎。 随着这一声惨嚎,李择南说话了。 他看的是依旧坐在陛下身边的郝御医,对方的神情有些疲惫,看得出来,为陛下努力了许多,真的很难说得清楚他对陛下的真实情感。 “郝御医,你选择出去,还是?” 郝御医低头看了看陛下。 陛下形容枯槁,眸光黯淡,但是一双眼睛却是很努力地看着他,像是想看看破他的皮肉,看到他的真实内心,陛下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也动不了,他可能很痛苦,但是更痛苦的是心。 郝御医的脸上闪过一丝自嘲。 他往后退了一步,跪了下来,开始叩头。 一个、两个、三个……整整九个头。 “陛下,对不起。”他的声音之中充斥着复杂与痛苦,最后一个头完毕,他把头抵在地上许久,都没有起来。 但是他终究是起来了,他拍了拍衣裳,脸色却是渐渐变得平静起来,确切来说是坚决,一种很强大的坚决,就像之前所发生的自责与亏欠全部都未曾存在过。 他不再看陛下的神情,大概是眼不见为净。 他转过身去,迎上了彭公公的目光。 在很多人看来,彭公公应该是会生气,会破口大骂,可是他却没有,也许是他的年纪大了,火气不旺了,也可能是他在陛下身边那么多年,经历了太多,很多事情都看得麻木了,也可能是他对现状很清楚,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就是把郝御医给打一顿都没用。 但是他还是要说一些话。 “你是陛下最最信任的人之一,老奴想过不少原因,但是却还真的没有想到过会是你。”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义愤填膺,可是却字字珠玑,每个字都打在人们的心里。 “我可能是背叛了陛下,但是我忠诚于北唐,我觉得我没有做错什么,如果你想要骂我的话,那就骂好了,或者打我,不过我问心无愧,我很清楚北唐交到谁的手里才是正确的。”郝御医的坚定神情依旧,他应该是觉得自己真的是问心无愧。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也是你开脱的理由。”彭公公笑了笑,这一笑充满了嘲讽。 “我说过,”郝御医道,“随便你们怎么看我,我问心无愧。” 他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看彭公公的双眼,轻轻地道了一声:“走。” 他的一干弟子们依旧面面相觑,脸上带着难以置信,他们互相看着,久久没有迈出步伐,忐忑、恐惧、彷徨……诸多情绪充斥了他们的脑海,压得他们几乎脑中成为一片空白。 “师……师父……我们……”一名弟子艰涩地开口,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但是他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地这就马上退走。 “不想走的,留在这里吧。”郝御医无情地说了一声,便拿上东西,跨出步伐。 他越过彭公公,彭公公没有骂他,也没有打他。 他越过那些太监宫女们,那些人都浑身颤抖着,自然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想法。 他越过那些哆哆嗦嗦收拾东西的弟子们,同样不多看一眼,他们想出去,那就跟着他走,不想出去,他也不会强制。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百零二章 帘卷西风惹眼泪流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最终,他来到李择南的面前,深深地看着对方俊美的脸庞,轻声说道:“我走后,好好对待春云,若是你负了她,我不会放过你。” 李择南盯着他看了一瞬,微微欠了欠身,轻轻说道:“我不会让春云受到丝毫委屈的,岳父大人。” 听到这第一次,也将会是唯一一次称呼,郝御医全身颤了颤,随后站直了身体,往寝殿的大门口走去。 他的那些个弟子们鱼贯而出,最终一个都没有留。 李择南的目光从那些哆哆嗦嗦的太监宫女们身上扫过,嘴角勾了勾:“你们呢?” 那些太监宫女们互相看了看,他们虽然害怕,但是作为和陛下比较亲近的一些人,谁也不想就此无情无义地离开。 两名容貌酷似的小太监对视了良久,他们大概是兄弟二人。 最终,这两兄弟作出了截然不同的决定。 其中一人仰天大吼了一声“陛下万岁”,便嘴唇一动,接着吐出一口血来,身体往后缓缓倒下。 他咬舌自尽了。 另外一人趁着大多数人都被这一惊变弄得大惊失色分身的瞬间,面露凶狠之色,朝着李择南扑了上去。 “哧——” 手起刀落,鲜血喷涌,一个人头“骨碌碌”地滚出老远,小太监的无头尸体倒地。 李择南身旁的那名侍卫将长刀缓缓归鞘,神色平静。 那是一名实力强劲的刀客。 “哧——” 又一道人影扑了上来,另一名刀客拔刀、挥刀,一气呵成。 “哧——” “哧——” “哧——” …… 短短的时间之内,妄想和他们拼命的太监宫女们的尸体倒了一地,剩下的有自尽的,也有被吓得瘫软在地的。 最后只剩下了彭公公和三名宫女。 刚才自尽或者冲上去的人中,有的可能是真的“不怎么”怕死,有的是看到周围人的动作,而头脑发热,在死的一刻就后悔了,不过很显然,这三名宫女是非常怕死同时也忍住了头脑发热而作出的冲动。 陛下可能是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这一切,但是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作,他艰难地喘着气,却气若游丝,他也许在这些时刻有点感动,也也许觉得那是他们应该做的,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但是彭公公却是眸光黯淡了几分,像是有些伤感,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走吧,都走吧,让老奴一个人陪陪陛下吧,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你们做的事情有用,那真的很好,但是我想,现在这徒劳无功的事情,想必陛下也不愿意看到你们去做。” 他回头看了看陛下,看到陛下睁着眼睛,却连转动眼珠都变得艰难起来,不禁默声。 那三名宫女战战兢兢地看了看陛下,又看了看彭公公,像是觉得有些羞耻,低着头,缓缓出了寝殿的大门。 彭公公很清楚,她们就算出去了,就算李择南心慈手软不想杀她们,她们也只能够被围在寝殿外面不远处,而走不出去,那是李择南在今夜必须要做的。 李择南看向彭公公。 他向前几步,带着一阵奇特的花香来到对方的面前。 他伸出修长的手,将对方的宦官帽摆正。 “彭公公,”他说道,“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作半个伯父,我尊敬你,从小你看着我长大,我不想对着你做任何的事情,只要你走,我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好?” 彭公公看着他,笑得很诡异:“你让老奴对着一个大逆不道的家伙妥协?殿下,你也太小看老奴了。” “我很清楚父皇现在的状况,”李择南说道,“你也很清楚,所以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会陪伴父皇走过那最后的一段时光,你完全可以就像郝御医一样问心无愧地出去,这样会很好。” 彭公公摇了摇头:“殿下,可能你不懂,也可能是你故意装作不懂。” “是不是大逆不道,和你有没有下手没关系,而是你有这份心,”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殿下你问问自己,你的心里面做了没有?” 李择南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彭公公,你这么做,真的让我感到很为难。”他说道。 “今夜你做了这些事情,看不出来你居然还会感觉到为难。”彭公公紧紧地盯着他。 “我真的不想那么做。”李择南的笑容缓缓消散,变得略显严肃。 他往前踏出一步。 彭公公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张开了双臂,那大袖垂下去的样子,就像是一头保护自己孩子的鹰。 他的背后,就是躺在龙榻上动弹不得的陛下。 陛下可能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够表示。他大概是一直都没有预料过:当他处在四面楚歌的时刻,挡在他前面的,只有那一具苍老虚弱的身体。 他的眸光望过去,像是有些感动,也有些哀伤。 李择南再往前一步。 彭公公再退一步。 “收手吧,”彭公公说道,“你觉得自己一定会成功?” “有谁会是我的对手?”李择南的笑容意味莫名。 “你觉得晋王殿下会束手就擒吗?”彭公公又退一步,问道。 “他什么都不会知道的。”李择南抬起了臂膀,他修长的手指从干净的袖中露出,带出一道耀眼的光。 彭公公眯了眯眼睛。 李择南的手一动。 彭公公感觉到了一阵刺痛,低头,看到身前插着的一把匕首,匕首上,是李择南的那双手。 但是他却微笑了起来,当看到李择南进来所做的一切之后,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那是他自己选择的。 李择南轻快地收回了匕首。 彭公公喘着粗气,往后一步,靠着陛下的龙榻缓缓滑了下去。 他的眸光越来越黯淡,艰难地转过头去,看着陛下的脸。 他缓缓抬起手,摸了摸陛下的脸。 他和陛下那么多年,从来都没有敢做出这个动作,但是在今天,他想,于是就这么做了。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手足,但是因为身份的差距,他们把那种感情抑制在心底,那些身份差距那样坚不可摧、不可逾越,但是在生死之前,却敌不过一个动作。 我们所在乎的东西,有些其实真的并不重要。 “陛下,来世,老奴想和您做兄弟,可好?”他轻轻地问道。 陛下看着他,眼角有泪光滑落,淌过脸颊,落到枕上。 …… ……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 孤枕遗梦见一轮朝阳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伤感。 他掏出一块帕子,很仔细很仔细地擦拭着那把匕首,像是擦了很久很久,随后扔在地上,眉宇间闪过一丝很淡很淡的厌恶。 他喜欢干净,他真的不想这么去做,不过对于他尊敬的彭公公,他不能够让其他人动手,因为他觉得那是一种亵渎,其他人不配。 那是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洁癖。 他看向自己的父皇。 寝殿内明亮的光照着陛下憔悴枯槁的脸,看起来有那么一种不太好看的光彩。 陛下的眼角已经只剩下了泪痕,可能他现在就连多哭一会儿的精力都不存在。他可能是愤怒的,想要像在最最健硕的时刻那样,翻手覆手云和雨,可是他现在连伸出手,最后拉一下彭公公的手都做不到。 他有些哀伤,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不行了。 “父皇,你知道的,我不想这么做的,你不要怪我。”李择南说道。 陛下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能力说话。 李择南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我不这么做,这锦绣北唐,会落到显岳的手里,显岳是我最喜爱的一个皇弟,就像我喜爱惜芸一样,可是在这里,我不会退让。” “显岳他可以领兵打仗,却不能够带着大唐创下万世荣光。” “突兀、畏兀、南吴,他们每一个都在虎视眈眈,我常常站在山上望,看那些地方,那里有着不同的花,香味随着风飘到我的身旁,那些时候,我就在想,这些都是大唐的国土,不应该落在那些人的手中被糟蹋,你觉得,显岳能做到吗?” “江山如画,美人如花,”他闭起眸子,像是陶醉在那些美好的图景之中,“父皇,难道不好吗?” 他睁开眸子,往前一步,深情地望着自己的父皇,说道:“父皇,只有我才能够做到。” 他用修长的手指指着自己:“只有我。” 寝殿的朱门被紧紧地关闭着,在寝殿之中,除了李择南和陛下,便只有那两名秦王府的侍卫。 陛下不能够说话,那两名侍卫不说话,于是李择南那在死寂之中唯一的声音便显得尤其摄人心魄。 李择南靠近陛下,优雅地坐了下去,他抓住陛下的手,眼睛却看向别处,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 他大概是想到了以后那美好的图景。 “放心吧,不会死太多人的,我知道你喜欢杀人,杀那些反对你的人,不过非常厌恶自己的人被杀,我今夜能够就这样过来,那是因为里面有很多不是你的人,而是我的人,所以我们可以平心静气地进行着一切。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显岳是一个难题。” …… …… 檐上暗卫的身影走动,到处传出细微的血肉被割破的声音。 尸体很迅速地倒地,又很迅速地被移动。 很多人都不知道身边的人到底是自己的同伴,还是自己的敌人。 这是最痛苦的事情。 暗卫中有李择南的人,也有一直都忠心于陛下的人,那些侍卫、宫女们也是如此。 长刀碰撞,盔甲声声,数不尽的人影在晃动。 连伟坐在马上,阴沉着脸,后面是黑压压的龙武军。 他安定了那么多年,皇城内发生过很多事情,但是绝大多数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抬抬手,又摆摆手,便风平浪静。 直到今夜,猝不及防的事情让他略微心慌,虽然并不严重。 秦王李择南竟然敢谋反! 龙武军中竟然有大量李择南的人! 他在今夜不仅仅抬抬手、挥挥手,而且还亲自下刀杀了好多人,那些人都曾经是他的人,也是他的兄弟。 他不知道陛下现在正在面临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拖延一瞬,罪责便会加大一瞬。 神武大将军黑百城已经传来消息,神武军正在动手,一部分人封住了望仙门。 他也给了羽林大将军薛昭消息,但是薛昭却没有任何的回应,这让他有些隐隐的不安心。 但是他坚信薛昭的人品,希望那一切都是自己多虑。 远处一匹快马越来越近,一名满身盔甲的龙武军跳下马来,看到对方的脸色,连伟便心里面“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住全身。 “将军,”那名龙武军面色难看,“神武军封住了望仙门和天水门,羽林军封住了苍龙门和紫霄门,现在我们被困住了,黑百城那个老畜生他是李择南的人,薛昭……” 他没有说下去,所有人都相信薛昭,整个北唐的人都相信薛昭,甚至南吴人都传扬着薛昭的人品,所以他简直无法相信羽林军会作出什么动作。 周围离得近的龙武军都听到了这些内容,面面相觑,很显然不敢相信羽林军会这么做,然后代表了薛昭会这么做。 薛昭,他们最最相信的人,因为对方的人品,那不仅仅是忠心不忠心的问题,而是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光明磊落,和阴谋诡计毫无关联。 连伟的神色变幻莫测,他神情不定了良久,摇了摇头,道:“不会,不可能。” 周围的人都觉得他像是和自己一样被事实冲击得太过深刻了,所以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真相。 可是忽然,他的眼中蓦地闪出一道光,而后吼道:“羽林军肯定没有出动太多的人,只是一部分人,不是薛昭,我已经知道了是谁了!” “是林雕!林雕布置的后手,执行的必定是林荣那个小混蛋,薛昭一定不知情!” 他所说的话让周围一片顿悟。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传递过去消息,薛昭没有回应,那是被林府下手脚给截住了!”龙武郎将很年轻,他咬牙切齿,对只手遮天的林府恨之入骨。 四面八方的空寂里传来一大片的呐喊。 那是合围,因为把他们当成自己人,所以这么轻轻松松便被合围。 连伟的脸上涌起一丝狞笑。 “忠君报国的时候到了,”他喊道,“去,把黑百城那个老家伙的人头呈给我,他流淌的血,便是你们至高无上的荣誉!” …… …… (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 你独坐镜妆台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今夜很静谧,静谧得不像话。 这里是长流宫,长流灯火依旧很美。 李惜芸缓缓坐起身来,青丝垂挂,细长的眸子里,睡意全无。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睡不着,今夜太安宁了,比起从前都要安宁,本来的话,那应该是一个安眠的好夜晚。 她莲步轻移,来到镜妆台前,对着铜镜款款坐下,拢了拢及腰长发,开始梳妆打扮。 她很少会亲自打扮,不过她相信自己打扮起来,会更美。 她对镜梳头,玉指拈起金钗,却忽然顿住了。 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小遥站在朱门前,吃惊地望着她。 “公主殿下,您为何不睡?” 李惜芸侧头,倾城一笑,轻声道:“小遥,今夜是你守着,你困吗?” 小遥摇了摇头:“为公主殿下守夜是一种骄傲,小遥才不困呢!” 说完,她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李惜芸转回了秀首:“本宫也不困,既然不困,睡也是煎熬,不如四处走走,看看夜景,长安的夜景很美,却很少去欣赏,实在是可惜了。” “公主今夜怪怪的。”小遥实在是搞不清楚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鲜红色的长裙穿上,一直拖到地上,小遥牵着李惜芸的手,缓缓走出朱门。 长流宫偏安一隅,周围没有什么动静,夜晚的星空很美,那种安静配合着无垠星空,便有着一种很特殊的氛围。 李惜芸就像是一朵明艳的花,不说话,就这么仰着头,像是很小的时候,那个向往也很好奇天真的小女孩。 她的脸上渐渐挂起微笑,想着多年前,那些皇兄皇姐们一起说话游戏的日子,恍惚之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只是那样的日子不会再回还,他们长大了,然后失去了很多的东西。 一名宫女匆匆地提着灯笼,从远处过来,她的娇容煞白着,提着灯笼的手也在颤抖,于是灯笼的光晃得很快。 李惜芸把仰起的秀首低下,眸光平视前方,绝美的容颜上神色平静。 那名宫女跪在地上,娇躯不停地哆嗦,却一时之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在长流宫,李惜芸从来不需要她们跪拜,现在那名宫女主动跪下,那就只有一个理由——她害怕、她恐惧,大地是最最令人安心的存在,跪在地上,触着大地,她才有胆量说出话来。 李惜芸没有说话,她知道,在现在,让那名宫女自己安定下来然后把想说的话说出来,那才是比较合适的。 小遥却像是有些着急,她看到李惜芸不说话,手脚不安地胡乱动着,不过也不敢先出口询问。 那名宫女的身体颤抖了很久,才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煞白的娇容,语无伦次道: “公主殿下,兵……外面好多的兵,把我们长流宫给……给围住了。” 李惜芸的表情僵了僵,随后又变得自然,她挑了挑眉,问道:“怎么回事情,是哪里的兵?” 那名宫女却是答非所问,哆哆嗦嗦地道:“殿下,您的皇兄,秦王殿下他造反了!” “我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兵,就是听说是羽林军,他们没有对我们长流宫下手,围而不攻,只怕……只怕是薛大将军……” 她没有说下去,很多人不相信羽林军会造反,那是因为薛昭靠得住,所有人都绝对地相信薛昭,她们长流宫的人更是认定薛昭将会是她们公主的驸马都尉,可是羽林军已经出动,事实已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当人设崩溃的时候,会让所有人都感觉到难以言喻。 李惜芸像是要在她们的面前保持着自己一向的形象,但是她将素手握在一起,又垂到两侧,然后再握在一起,如是几次,似乎不知道应该把手怎么摆才好。 她的声音保持着不颤抖,但是指尖却是颤了几下,说道:“走,出宫。” 小遥看着她,一脸的担心与惊讶,她不觉得现在能够出宫,并且还会是出宫的好时机。 …… …… 宫中一片惊涛骇浪,整个北唐的历史进程一片未知。 出了皇城,却一片安静。 这是一个像死了一样的夜晚,长安百姓们有些人难以入眠,那是因为今天白天发生的有关管阔和林府之间的事情,尤其是林海的丧事。 除此以外,像是真的没有任何的事情。 沿着望仙门出去,顺着几条街道前行,一座占地极广的府邸里,光线零星,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 看得出来,这是一座承受着陛下隆恩而显赫的府邸。 闺房的门被轻轻打开,无声无息,寒冷的风吹进了几丝,又被迅速关上的门给阻隔。 中年男子看着床上安详地睡着的那名年轻少女,脸上充斥着温情与慈祥。 那名少女真的很美,长长的睫毛,琼鼻挺秀,很恬静,就像是一朵睡莲,那种安静的样子很让人怜惜。 中年男子看了她许久,往前几步,伸出手,像是要抚摸她的脸庞,却猛然停住,悬在她的头顶,终究没有落下去。 最终,他将一张纸压到镜妆台上的胭脂盒之下,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叹了一口气,轻轻道:“春云,对不起,爹是为了大唐,但是我相信,我走后,殿下他会好好待你的,他若是辜负你,我不会放过他……” 他无声无息地走出门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房梁上的白绫处静立许久,站上了凳子。 这一夜,受到陛下无尽隆恩的郝御医上吊自尽,以死谢罪,来表达自己对陛下的愧疚以及扭曲的忠心。 …… …… 管阔牵着无迹,行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 周围的人大多行色匆匆,大概是时候已经不早了,不会有在外面真心闲逛的人。 他很清楚今夜会发生一些事情,他猜测最先发动攻击的应该是林府,可是直到现在,长安好像还是一片安静,这让他的心一直都吊着,很不是滋味。 在长安他并没有太多值得依靠的人,他本来想去柳国公府看看,不过最近一段时间看来是去不了了,如今最最牵挂的自然是晋王府。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五章 塌山之前(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有李显岳在,很多人都会感觉到安定,不过他今夜却是怎么也安定不起来,他想不明白会有什么势力可以动晋王府,使得自己这么不安心。 他经过长街,周围的人全部都侧头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他在想这些人中会不会有林府的人,然后忽然铤而走险动刀对着自己下手,可是一直到晋王府门前,都并没有发生这种事情。 晋王府内还亮着灯火,很显然,李显岳和王妃还没有入睡。 管阔皱了皱眉头,看着府门前的那几名侍卫,没有说话。 其中一人像是斟酌了一下称呼,说道:“管……大将军,你来做什么,是想见殿下吗,时候不早了,请回吧。” 管阔摇了摇头:“不是,睡不着,就是四处逛逛,我不进去,就在这里,和你们说说话。”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像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以管阔如今的身份,他们不好强制性把他赶走,所以由得他去。 可是管阔说是说和他们说说话,却是一声不吭地坐在台阶上,默声不响。 他的确没有确切的事情要去找李显岳沟通,他就是有点不安心,待在这里,会让他安心一点。 那几名侍卫用莫名的神色看着他,他今天杀死林海的事情传遍了长安,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后续的变化,如今正主就这样来到了他们的身前,让他们产生了一种梦幻感——真的就是这个人,作出了这种事情,也真的就是林府,作出了那些事情? 远处人影稀疏的街道上,静谧之中,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管阔侧头望过去,看到了数道人影。 他眯了眯眼睛,认出来那是宫中和陛下比较亲近的乌公公,眉头皱了皱,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走得如此焦急。 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站了起来,目视着那些人接近晋王府。 在达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很显然乌公公他们也看见了他,微微一怔,显然对于他出现在此地,并且站在晋王府门外感到难以理解。 双方点头示意,都没有说话。 “晋王殿下睡了没?”乌公公对着门前的晋王府侍卫们问道。 “未曾。”一名侍卫欠了欠身,施了一礼。 “带老奴去见殿下。”乌公公语气有些急促地说道。 几名侍卫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但是乌公公是陛下的人,如今赶来,必定是有着急事,他们不敢怠慢,其中一人将乌公公引入,去寻找李显岳。 管阔站在外面,盯着那些人进去的背影良久,才靠着石狮子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管阔无缘无故又奇怪地待在府邸外面,乌公公又面色不安地入了王府,种种迹象将不详的预感推到了最高峰,剩下的几名侍卫不停地朝着管阔看,欲言又止。 没有多久后,晋王府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管阔细耳停了一会儿,辨认出来其中的一种脚步声正是李显岳的。 “见过殿下。” 门前的侍卫齐刷刷地施礼,而李显岳那高大挺拔的身姿,也从府门里面显现了出来。 管阔很少看到李显岳的脸会这样阴沉,上一次看到,还是在除夕夜的寝殿之中,他的心猛地一落,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他推了推背后的石狮子,往前一步,朝着李显岳抱拳,叫了一声“殿下”。 李显岳很明显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就这样待在晋王府的外面,停了一下脚步,冷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睡不着觉,四处逛逛,走到这里,看晋王府周围的风景不错,就停了下来。”管阔说道。 李显岳不会相信他的鬼话,朝着他盯了几瞬,说道:“进府吧,王妃和千容都没有睡,你陪陪他们。” 管阔点了点头。 “殿下,快些,事情紧急,若是晚了,恐怕来不及了。”乌公公催促道。 李显岳往前几步,越过管阔的身躯,却又停了一停,回头,对着他说道:“你杀死林海,做得不错,但是你很容易会死,你太冲动和迫不及待了。” “我必须这么做,就像他们对待我的兄弟们一样。”管阔的表情很认真。 李显岳深深望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说话,不远处,晋王府的马车驶来,压着石板街发出声响,李显岳对着乌公公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人很快就上了马车,而其余的跟着乌公公的小太监们,只能够一路小跑着去追。 随着他们走远,管阔和门前的侍卫们示意了一下,便入了晋王府,如今李显岳已经开口,他们也不会阻拦他,更何况他现在是晋王府内人尽皆知的李千容的师父。 没有人引路,但是他知道晋王妃和李千容在哪里,他一路过去,承受着不少的目光,那里面大概就包含着对今天所发生的事情的态度。 当来到晋王妃和李千容所在的厢房之外的时候,他看到整整七八位侍卫守在那里,看到他的接近,还有他腰畔的秦杀,齐齐挡住了他。 “是晋王殿下让我进来的。”管阔说道。 厢房内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悦耳声音:“是管阔吗?让他进来吧。” 当厢房的门打开之后,他看到了婷婷地坐在那里,端庄大方,一身盛装的晋王妃,旁边是有点不安的李千容。 门被外面的侍卫们紧紧关上,看得出来,对于自己的妻儿,李显岳一向都十分小心。 晋王妃对着他微笑着。 “见过王妃。”管阔抱拳道。 李千容见到他,像是有些惊喜,朝着他有礼貌地施了一礼,道:“见过师父。” 管阔看到,他的腰间挂着那把清秋还有古玉,看得出来已经成为了他的随身物品,不过对于对方恭恭敬敬的施礼,他有些过意不去,这几日来他忙着督城府的事情,很少来晋王府,更是没有教对方多少东西,对方却很真心地叫他师父。 他往前几步,摸了摸李千容的头,在晋王妃那美艳如花的脸庞上看了一会儿,看得出来她在端庄之下的略微不安,不禁问道:“王妃,殿下这是……”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百零六章 刀锋所向万里颤(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晋王妃朝着他招了招手。 管阔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她的近前。 晋王妃示意他靠近一些坐下,随后面上终于涌现出一股忧色,轻轻说道:“陛下病危,这一次和除夕夜并不一样。” 和除夕夜并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只要不是没有脑子,都能够从中体味出来。管阔的全身涌出一股冷汗,不详的感觉越来越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很严重吗?”管阔觉得声音都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 晋王妃没有说话,轻轻摇了摇头。 管阔同样不说话了,他牵着李千容的小手,李千容大概是并不清楚今夜发生了什么、会发生什么,眨巴着眼睛,但是他感受到了不安。 四面安静如水,压抑的沉默像是要融化一切。 他们三个人沉默地待在厢房里的样子,就像是几尊雕塑。 …… …… 白幡飘飘,整个府邸内一片苍白,就像是又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雪。 林府的人都穿着丧服,尽管时候不早了,但是没有人入睡,哪怕是一个人。 火光却很灰暗。 堂屋内,庄重厚实的棺材躺在那里,沉默着,一点都不像里面的人生前意气张扬的情景。 林海的尸身被找了回来,经过很仔细的缝线,终于有了一个全尸。 林荣在很早以前就出去了,林府内的那些仆役婢女们并不知道他到底去做什么。 高大的林雕穿着丧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保持着这个动作,已经很长时间。 那些仆役婢女们不断看着他,都很不明白他的所作所为。 面对管阔,他太安静了,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他们悲愤、他们仇恨,他们都很愿意马上就冲上去把管阔给杀死,但是今天白天,林雕却只做出了一个决定——关门,为林海办丧事。 显得那样懦弱。 林雕看了看远方的无垠星空,缓缓站起身来。 他这一站,仿佛林府这一头雄狮整个都站了起来。 街道上、府邸内,到处都是整齐的步伐声,还有盔甲碰撞声,不知道有着多少人在行动。 那些一直都在悲愤和仇恨着的林府下人们吃惊地望着自己家的老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要做什么。 几瞬之后,那种表情变为了隽永的激动。 一名全副武装的将领来到堂屋门前,对着他单膝跪地。 “动手吧。”林雕说道,声音就像是一锤定音。 …… …… 如此结束了一天的血腥 ——荷马 整个皇城很安静,静得不像话,就像是在不久以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影。 在望仙门处,李显岳抬头望了望,看到守城门的部队已经变了,那是神武军。 不过他没有说话。 城门前的几名神武军对着他抱了抱拳。 在乌公公的带领下,他不受任何阻拦地入了皇城。 沿途一路进去,依旧是神武军在巡逻,整个皇宫像是和从前一样,也像是大变了一个模样。 随着深入宫中,守着玉桥等各处地方的人变成了羽林军。 李显岳的脚步顿了顿,问道:“原来的禁卫军呢?” 乌公公上前几步,轻声说道:“殿下,今夜已经不同往昔了,风云在积聚,唯有这样,万事小心,才能够压住四处的动向。” 李显岳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其实他也很清楚,今夜如果发生了什么不详的事情,皇城内外可能会乱,现在神武军和羽林军出动,那是提前作好防范,防止有人惹是生非,趁机作乱。 话虽如此,但是这个皇宫变得太多了,变得他想有点不认识了,于是心里面有些芥蒂。 冷风袭身,有些凉意,他看到身旁的乌公公紧了紧衣裳。 四周的范围很广,过了玉桥,便有些开阔了。 远方是各种宫殿,在夜色下很美。 李显岳忽然停下了脚步,他闭上了眼睛,像是在细听着什么。 四面八方的宫殿里隐藏着很多他熟悉的气息,在今天,却是危险的气息。 他的面色蓦地冰寒,“铿锵”一声拔出刀来,架在了乌公公的脖子上。 乌公公并没有理解他忽然停住脚步是为的什么,正兀自思索着,便感觉一股彻骨的寒风逼近,李显岳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和他预期的不一样,突然的变故让他的心中一片慌乱,禁不住颤声问道:“晋王殿下……你……你想要做什么?” 紧接着,他慢慢冷静了一些,强行让自己的气势提上去,寒声道:“殿下,这可是在宫中,就算您是晋王,就这么对老奴动手,不合适吧?” “你想谋害本王?”李显岳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冷光。 他是北唐的晋王殿下,北疆军统帅,只需要一言一行,便充满了威势。 况且,做贼心虚,做小人,更心虚。 在他的那一双眸子之下,乌公公的所有气势都缓缓消散了,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什么。 “你想做什么,谁让你做的?”李显岳的刀身颤了颤,乌公公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极浅的血痕。 远处,羽林军们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默默地站立在原地,目光平视前方。 李显岳看都没有看他们,他控制着乌公公,开始往回走,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他知道自己入了瓮中,但是不做出动作的话,那更是翻不了天。 当刀架在脖子上之后,乌公公才感觉到自己的小命就这么悬在那里,根本不属于自己。 他颤声说道:“晋王殿下,你快点走吧,老奴也是被逼无奈,秦王……秦王李择南,他已经反了,他要杀你!” 他的话刚说完,李显岳便把目光看向了一个方向,刀身一动。 可是却来不及了。 从四面八方的宫殿内,黑压压地涌出了一大片的人影,整齐的步伐声响彻浩大的宫前广场上。 左右神武军出动,如山如海。 一名一身黑甲的将领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将大弓收回。 乌公公的喉咙处,插着一支箭羽,他已经死了。 神武军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围杀过来,李显岳已经没有退路。 他提着刀,把乌公公的尸体缓缓放在地上,看向远方的那名将领,问道:“黑百城,平日里陛下待你如何?” …… ……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七章 刀锋所向万里颤(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琼楼玉宇在星空之下,璀璨的光像是弥漫到了皇城之外。 四处都很清净、干净,在李显岳到来之前,痕迹都被清理掉了。 但是想来,很快有那么一大块范围,将会又不干净起来。 李显岳提着刀,斜斜地指向地面,往前走了几步。 刀身留下的阴影,有着一种完美的弧度。 戈戟如林的情景,给人一种极致的震撼感。 北唐神武军,威名赫赫的军队,如今大量部队出动,只为了那一名在中间提着刀的青年。 黑百城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朗声说道:“晋王李显岳妄想谋反弑君,今我神武军拿下他的首级,向陛下交待!” 李显岳同样没有对着他作出回应,继续问道:“黑百城,本王平日里是不是很敬重你?” 黑百城不想在他的面前落了气势,声音更大了:“晋王殿下,陛下待你不薄,你却藏了私军想要谋反,你真是狼子野心!” 李显岳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一条可怜虫。 堂堂神武大将军,就这么像一条狂吠的狗,真是戏剧性。 感受到他的那种看待可怜虫的目光,黑百城感觉自己有些难受,他讨厌那种怜悯,那种质疑自己人品的怜悯。 “黑百城,本王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将要做什么,那你呢,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知道要做什么吗,你的人生意义在哪里?”李显岳说道。 黑百城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他拔出刀来,遥遥地朝着李显岳指了指,声音却依旧如若洪钟: “诛了他,谋逆之罪,不可饶恕!” 这一声,便是命令,是发出行动的落定,四面八方的神武军警惕而又整齐地摆出方阵,不留间隙地围拢过来,整座皇宫都像是颤动起来。 “刷——” “刷刷刷——” …… 步伐声经久不绝,余音绕梁之际,下一步又起。 黑压压的神武军,往中心的那个男人而去,那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却像是一座大山。 他曾经指挥过千军万马,几十万军队在他的麾下冲杀疆场,但是在今天,他只有一个人。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弹了弹白霜刀,白霜发出一声轻鸣。 他出人意料,也很难得地露出微笑,看着黑压压神武军之中的黑百城,问道:“就我一个人,那么大的阵仗,至于吗?” 黑百城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敢看他的脸,虽然那张脸很远,但是却在紧紧地盯着他的整个身形,一瞬不瞬,不敢移开分毫,眼睛里面隐藏着极大的忌惮。 李显岳还在笑:“你在怕我?” 黑百城不说话。 李显岳是丘镜山的学生,丘镜山作为一代战神,拥有着难以匹敌的武力,万夫不当,万军丛中可取敌将首级,李显岳虽然达不到丘镜山那样的高度,但是他依旧是北唐最强大的那么一批人,他是北疆军统帅,个人武力强大到无与伦比,尽管整个北唐只有极少数人和他交手过。 “刷——” “刷——” …… 神武军摆着整齐的方阵,黑压压的人影一步一步朝着李显岳靠拢,在那如山如海之间,李显岳的身影显得是那样渺小。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在和外敌战斗着,”李显岳提着白霜,开始往前踏步,“但是诛杀国贼,我也很期待。” 今日他遇上十面埋伏,但是他所展示出来的威慑力,却一如往昔,不可一世。 他往前的步伐开始加快。 那个方向的几千名神武军齐刷刷地把长枪往前一挺。 李显岳开始奔跑起来。 白霜在夜色与璀璨的灯火下跳跃着美丽的影像。 他距离那黑压压的神武军越来越近。 那个方向,就是黑百城的方向。 黑百城眯起了眼睛,眼眸有些冰冷,他紧紧地握着佩刀,目光随着李显岳的身影移动而移动。 虽然对手只有李显岳一个人,但是他不敢懈怠分毫。 神武军前进的声音沉闷而又奇响。 李显岳和白霜的影像,和奔跑着的神武军接近。 十丈。 八丈。 六丈。 …… 李显岳开始挥刀。 神武军齐动,数千人就像是山呼海拥。 李显岳的刀势如若汪洋。 一刀,头断。 二刀,胸断。 三刀,人飞。 神武军那令人生畏的盔甲在白霜以及外面附着的气浪面前,就像是纸糊的。 “哧——” “哧——” “哧——” …… 李显岳的每一刀都像是山峦压下,他只有一个人,却打出了整个北疆军的气势。 数千人的身影很快把他淹没,随后被刀势打出一大片的空白。 李显岳一刀断三五人,没有人能够撄他的锋芒。 其余几个方向的神武军逼近。 “哗——” 像是一片血海在涌,强大的刀势几乎将断裂的尸体粉碎成了一大片的血雾,在空中飘飞。 神武军从来没有和李显岳动手过,在今日之前,也从来没有思考过会和李显岳动手。 北唐人都知道李显岳很强大,但是并不知道他强大到了怎样的地步,一直以来,他给予人们的形象,更多的是决胜千里的统帅能力。 直到今夜。 人们会永远记住这一天。 尤其是心高气傲威名赫赫自以为战斗力强悍而实际上战斗力真的很强悍的神武军。 你们体会过心胆俱裂地惧怕某一个人吗?他们会体会到的。 …… …… 鲜血顺着堤岸流进御沟,晕染了一片。 石桥在月色下苍白得就像死人的肤色。 战斗短暂结束了,被灯火璀璨的宫殿围住的宽阔场地上,依旧是人山人海。 还有堆叠在五十丈之内几乎成为了山的四五百具尸体。 那不是被屠城的无辜百姓,而是战斗力恐怖的神武军。 鲜血弥漫,血腥味四散,顺着冷风一直飘散到四方。 像是万籁俱寂。 距离最近的神武军离那一大片尸山也有十丈远,他们的脸上毫无血色,盯着那名提着白霜挺拔地站在原地的青年,所有人都充斥着恐惧。 听说丘镜山万夫不当,那是一种传说,很少有人见到过,他们尊敬丘镜山,并且承认这一传说,但是作为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他们不会相信。 今天他们面对了丘镜山的学生,然后他们相信了。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二百零八章 刀锋所向万里颤(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要想获得他们的相信挺不容易的,需要几百具神武军的尸体,这真的很好笑。 李显岳静静地站在那里,长发泼散,全身血污,就像是血色地狱里出来的死神。 他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稳稳站住了。 坐在战马上面的黑百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摇了摇头,再摇了摇头,如是几次,难以置信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 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强大的人!造物主为什么会造成这么大的不平衡? 他是神武大将军,长安少有的强者,他自论自己战斗力可以让无数敌手望而生畏,但是从来没有想象过一个垂死挣扎的皇子会爆发出这样恐怖的破坏力。 这还是人吗? 这不是人。 他害怕了,他恐惧了,如果李显岳能够就这样一直挥舞白霜,神武军会消耗殆尽,然后便是自己的死期到达。 但是他终究还是看到了李显岳身体的摇晃,心中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吓唬人的,”他笑了,对着周围一圈说道,“他累了,他伤重了,他不行了,你们怕什么,他就只有一个人,他又不是神,你们是神武军,你们都发誓效忠于大唐,效忠于陛下,如今陛下的安危就在我们的手里,他就在寝殿内,如果你们不能够拦住李显岳,那就是你们的失职。你们都说过,不怕死,现在却怕了吗?” 李显岳的眸光黯淡了一些,又变得闪亮。 他看向黑百城。 他知道自己今日过来,中了李择南的圈套,必死无疑,但是他很不擅长于让敌人露出欢喜的笑脸,所以他要让那些人付出巨大的代价,还有一些人,必须死,比如说……黑百城。 他杀了那么多人,杀到白霜微微钝锋,就是为了那么一个目标——杀死黑百城,但是他努力了那么久,一直都没有机会,直到现在,他体味着周围的氛围,知道机会来了。 在死之前,他可以卸下黑百城的头颅。 白霜震颤,发出一声悠长的清鸣。 李显岳的身影在夜色与灯火下就像是窜动的火苗,跳跃之间,越过身下的尸体,几个瞬间便出了尸山。 白霜再发出一声清鸣。 然后是第三声。 白霜的清鸣声随着次数的增多而拔高,而且距离黑百城那个方向越来越近。 迎面的风很是凛冽,黑百城从刚才的放松与大笑之中恢复过来,然后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心悸。 他看到了那道逼近过来的人影。 按照往常,他一定会义正言辞地大喝一声“诛杀反贼”,但是在此时此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喊道:“拦住他!” 拦住他,拦住李显岳。 他怕了。 李显岳已经杀到了他这个方向的神武军中,那些人像是没有料到这一位强弩之末的晋王殿下居然还会有这么大的爆发力,最前头的那些神武军几乎没有什么反抗。 但是李显岳也没有朝着他们下刀。 他的身影很迅速地掠过去,白霜的清鸣越来越响。 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声音,但是却从中感觉到了危险。 神武军的反应很快,就在几个瞬间之后,长枪便从四面八方刺了上去。 李显岳开始挥刀。 “铿!” “铿!” “铿!” …… 金属相撞的火星就像是数日前的烟花,在各个方向亮起。 数个枪尖齐刷刷而断,然后持枪的神武军脖子上出现了血痕,头颅稀里哗啦地落地。 李显岳的身影蓦地腾空而起,就像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 他踩着那些身着盔甲的神武军的肩膀,一步一步踏空而去。 密密麻麻的枪尖开始往天上捅,但是捅得很凌乱,毫无章法,很显然,今日遇到的对手,将他们所有的底气与骄傲全部都打散了,他们没有遇到过,也从来没有敢去想过今天的这种情景。 伴随着白霜的清鸣,枪尖像是不要钱一样零零满地,李显岳的身影在空中跳跃着,朝着这个方向神武军的中心处越来越近。 黑百城冷眼看着那道跳跃的身影,面色特别难看,他“铿锵”一声拔出刀来,尽力保持住自己的威严形象。 鲜血在四处飘飞,李显岳的血、神武军的血。 他带着满身血污而来,呼啸沧桑。 黑百城的脸色抽搐了一下,把刀握得更紧了。 他感觉到了莫大的耻辱,神武军存在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时刻,他成为神武大将军那么久,也从来没有今天这样的战绩。 李显岳近在眼前,白霜一刀挥出。 黑百城一咬牙,刀尖上撩。 “当!” “当!” 两声触碰,黑百城的脸蓦地通红,而李显岳依然在他的头顶。 李显岳持刀像是一座山一样压了下去。 黑百城双手握刀,横在头顶,死死地抵着白霜,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他力大如牛,在整个皇城之内屈指可数,但是如今面对强弩之末的李显岳,却羸弱得像是一条小老鼠。 这就是李显岳的力量?他惊骇莫名地如此想到,眼中闪烁着种种复杂的情感。 身下的战马发出一声哀鸣,死死支撑,却终究没能够抵挡得住两个人的力量,尤其是李显岳压下来的力量,朝着一侧倾斜了过去。 冷汗从黑百城的额头上直冒,他能够感觉到天地都在随着战马的倾斜而倾斜,就像是要颠倒过来。 他看到有几名亲信怒吼着杀了过来,但是大多数神武军,都是像木偶一样愣在原地,一脸的惊惧,大概是还没有想明白李显岳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和黑百城打到一起的。 “铿!” “铿!” …… 黑百城凌乱地挥刀,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那种规律,就是凭借的求生本能,但是他出人意料地认为自己发挥出了超常的实力。 当骨骼猛地撞到地面上之后,刺骨的凉意贴紧皮肉的同时,他感受到了全身各处的剧烈疼痛感,不禁发出一声闷哼。 他微微一侧头,看到自己肩膀上的皮肉外翻着,鲜血汩汩直流。 脖子上一冷,一把刀架了上来,刀的上面,是李显岳那一双冰冷的眸子。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百零九章 宝刀未老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此时此刻,他倒是忽然冷静了许多,他威逼道:“李显岳,你要是杀了我,那就是罪加一等,如若你束手就擒的话,念在你为北唐南征北战的面子上,在陛下的面前,我们所有人都会为你求情!” 李显岳缓缓蹲了下来,那一张丑陋的脸庞配合着血污,就像是地狱里出来的鬼神。 “黑百城,你当我是傻子吗?”他说道。 从他的身上,黑百城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先前的很卑微的冷静也很快烟消云散,恐惧渐渐弥漫了他的全身。 “李显岳,你放开大将军,我们可以考虑不杀你!”一名神武将军提着刀,面色阴沉而来。 李显岳看都没有看他。 不论后面到底会是怎样的进展,在场的人还活着的,在以后的以后,都不会忘记李显岳出刀时的冷静与果断,还有着刺骨的冰寒。 白霜微动。 黑百城意识到了李显岳要做什么,死亡终于让他彻底胆寒。 “晋王殿下,你别杀我,秦王李择南正在谋反,您需要我们神武军,从现在开始,神武军听您差遣,我黑百城将对您肝脑涂地,一片忠心。” 他所说的话让周围一片全部都愣住了,根本想不明白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是谁在谋反? 这就是他们崇敬的神武大将军? “你当我是一个小孩子吗?”李显岳微微一笑。 白霜爆发出一道汹涌的气流,黑白城的血喷得到处都是,李显岳的身躯、神武将军以及周围神武军的脸,全部都红了。 黑百城的死,真的很令人感觉到震撼。 他的头颅上,满带着难以置信以及惊悚,在今天看到李显岳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万万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结局。 李显岳站起身来,挺拔的身姿顶着寒风。 四周长枪相对,神武军纷纷往后退却,保持着一段距离,即使是那名神武将军。 李显岳提着白霜,扫视着周围一圈人。 事情到了这一步田地,神武大将军黑百城战死,神武军和晋王殿下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和缓的可能。 可是没有人想马上就动手,他们还在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四五百具尸体堆叠如山,鲜红的血还在流淌,像是化为了一道血河。 黑百城满脸是血的头颅狰狞地望着头顶上的星空,无声无息。 这一切情景,都昭示着李显岳的恐怖。 四野变得安静了起来。 李显岳闭起了眸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冷风吹起了他的长发,就像是一名浪迹天涯的流浪刀客。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匹马沿着宫门一直往玉桥而来。 神武军纷纷给它让道。 马上的老者满头银发有些飘逸。 他没有戴上头盔,也没有穿上盔甲,而是一身长衫,头发也没有束起,任由它们被风吹动。 他看起来更像一名老年的侠客。 他笑眯眯的,用慈祥的微笑面对着每一个看向他的人,就像是看待自己的孩子。 他是冠英将军,他今天为杀死一个人而来。 …… …… 神武军不断分开,分出一条道来。 马蹄踏在石砖上面的声音有些摄人心魄。 冠英将军的眸光从那些堆叠着死不瞑目甚至死无全尸的尸体上面掠过,微微点了点头,最终把眸光望向那一名成为了焦点的青年。 周围围拢着的神武军缓缓后退。 但是那名骑着马过来的老者却是越来越近。 静与动的结合,有着一种隽永的美感。 他紧紧地盯着那名闭着眼睛青年,开口说道:“晋王殿下神勇无敌,不可一世,真的有丘战神的风范,老朽年事已高,实在是后生可畏啊。” 李显岳的整个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细碎的风被白霜的刀锋割破,他依旧闭着眸子。 “冠英将军此行过来是做什么?”他问道。 冠英将军笑眯眯的:“殿下觉得老朽能够做什么?” “你是来杀死我的。”李显岳的眸子蓦地睁开,就像是冰寒的刀锋指向了冠英将军的身体。 “老朽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但是还是想要为大唐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其实有点累,可是啊,既然生长在这片土地上,那是别无选择的。”冠英将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像是有些叹息。 李显岳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谋反还会这么冠冕堂皇的,老将军,你实在是一个无耻的东西。” “老朽一直都忠于李家的江山,”冠英将军看着他,“殿下,如果您以李家子孙的身份来怀疑我的忠诚,这实在是令我感觉到伤悲。” “也许你忠诚的只是李择南,只是他一个人?”李显岳歪了歪头,像是有些嘲讽。 “不,”冠英将军道,“老朽一直都忠诚于大唐江山,如果什么时候秦王殿下像殿下你一样,威胁到了大唐江山,那么老朽的刀也会架到他的脖子上。” “像我一样?我威胁到了北唐江山?”李显岳像是觉得这个论断很可笑,可是却实在笑不出来。 “老朽听说,陛下想要把皇位传给晋王殿下?”冠英将军说道。 李显岳眯了眯眼睛,他并不清楚这些事情是怎么到达冠英将军的耳中的。 但是他还是说道:“这就是老将军谋反的理由?” 冠英将军笑了笑,像是不再为李显岳的这一论断辩驳,因为他无论怎么说,李显岳都会这么认为的。 这可以是李择南谋反的理由,但是真的很难成为冠英将军这一名忠心耿耿的两朝元老谋反的理由。 而且这样就可以说自己威胁到了北唐江山? 真的很可笑。 “殿下真的不适合继承陛下,”冠英将军说道,“老朽相信,这样一来,北唐会大乱,而且,殿下居然会重视管阔这样的人?” “难道不能够重视吗?”李显岳反问道,他意识到冠英将军对待自己的态度,这是一个重点。 “陛下曾经重视管清和,然后大唐成为了怎样的模样?”冠英将军问道。 “他们是两个人。” “他们是父子。” “这不能够以概偏全。” “殿下难道没听说过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一片沉默。 (本章完) 第三百章 传奇之战·帝崩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事情讲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了说下去的必要。 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我对皇位没有兴趣,我还是愿意和北疆的兄弟们一起风餐露宿,我这么说的话,冠英将军还是要杀死我?”李显岳问道。 “这个不是殿下说了算的,”冠英将军微笑,“而且现在所说的也和以后所说的不一样。留着一个获得几十万军队拥护的皇子,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 “斩草要除根,既然已经做了,那就没有了后退的必要。本来今夜的事情和老朽无关,我说过,我老了,不中用了,真的不想再和一名强大的年轻人动手,但是秦王殿下做事情,真的让人很不放心啊,如果他遗漏了一些什么,或者忽然念及手足之情,存有妇人之仁,放过了你,那可怎么办呢?” “你真是一个疯狂的老畜生,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一厢情愿的想法。”李显岳第一次这样骂人,而且骂的是一位受无数人尊敬的两朝元老,他一脸的厌恶,就像是觉得远处的那名老者恶心到了极点。 很多事情,真的和一名疯子说不清楚。 他可以接受李择南想要杀死自己,可是真的很难接受那名老将军以这样的理由也要杀死自己。 冠英将军缓缓拔出刀来。 他的手苍老无比,布满了褶皱,但是握刀的时候,还是那样稳重,就像是很多年前一样。 去年,他在北疆杀死了许许多多的突兀人,几个月后,他的威势依旧不减。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老家伙。 他跳下马来。 李显岳的脸色就像是凝结成了冰,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那是一种必死的气息。 在这个世界上,他忌惮过极少数人,那里面,就有着这一位老将军。 灯火依旧璀璨,可是月光却缓缓黯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李显岳抬头望了望天,天色大暗。 一滴水从高空坠落,落到他的脸上。 不,那是雨。 下雨了。 一滴又一滴的雨水落到他的肩上、白霜上,还有他的靴子上。 雨水淅淅沥沥,冰寒刺骨,就像是在天山顶端浸透过,带有着数千年的寒气。 李显岳感觉到了不祥的预兆,他的心里也有些冷。 冠英将军雪白的头发在风中飘舞,他将刀鞘扔到地面上,手臂微微抬起,使得刀尖和地面倾斜成一个角度,一步一步往前跨出。 雨水灌进他那看起来苍老不堪的身躯之上,看起来有些单薄惹人怜惜。 但是他不需要怜惜,他是北唐最最强大的一批人。 白霜开始发出清鸣,比起之前更加强烈,格调隽永。 “呜——” 不知道是冷风刮过冠英将军的刀,还是刀有灵自动发出的声音,非常悠长,而且低沉。 那把刀除了刃口,通体漆黑,像是一汪深潭。 乌墨。 那把刀的名字。 李显岳把白霜抬起,遥遥地指着冠英将军,雨水下得更大了,撞击在刀身之上,又碎裂而来,就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一股无形的气流开始在刀身周围积聚,雨水再也不能够接近刀身分毫,而是在周围的一片便蒸腾起一丝白雾,袅袅飘散,而后消失。 “呜——” 乌墨发出的声音更大了,雨珠在接近刀身的同时凝结,而后化为黑色的冰珠,“叮叮当当”落了一地,紧接着又被雨水冲刷,融化而后消失。 两个人距离三丈,停住了脚步。 “对不起,殿下,生在帝王家,总是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命运,老朽无能为力,只能够这样去做。”冠英将军笑眯眯道,他脸上的褶皱更深了。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因为不诚恳,而且你对不起的也不是这件事情。”雨水冲刷着李显岳脸上的血污,他的长发纠结在一起,第一次变得狼狈如此。 “出刀吧。”他说道。 冠英将军往前踏出一步。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他的体内爆发而出,席卷八方。 李显岳紧紧握着白霜,保持着前指的动作不变。 神武军开始缓缓后退,这两位北唐的巅峰人物,将会是一场传奇之战,远远不是他们可以接近的。 白霜的清鸣声稍稍有所转变。 李显岳出刀了。 这一点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人们一直都以为他会让冠英将军先出刀,更何况他也是这么说的。 白霜拉出一道淡淡的白光,恐怖的气息在周围震荡,挟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冠英将军滑出半步,乌墨自上而下,像是开天辟地的一刃。 伴随着这令人惊骇莫名的一刀,他全身的衣物“哧啦”一声裂开,随后像是天女散花一般四面飘飞,彻底粉碎,露出了他依旧坚实的胸膛。 神武军都在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们就像是亲身体会到了那一位老将军的力量,却又难以想象那里面隐藏着多大的爆发。 巨大的兵器碰撞声回响在四面八方,两个人的身影在雨中模糊,又一阵清晰。 厚实的皇宫地面开始开裂,在强大的劲气之下被割出无数道刀痕,紧接着又粉碎。 火星在雨中飘舞然后泯灭,强大的气浪将石板掀起一块又一块,破坏力持续加大,被破坏的范围越来越广。 神武军只来得及拖走黑百城的尸体,而地上的马匹以及其他的尸体在刀势的攻击之下粉碎,只剩下了一滩血迹。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不少人都以为李显岳早就是强弩之末,神武将军更是如此,他迫切地想要手刃这一位殿下,为黑百城报仇,但是如今他心有余悸,因为李显岳依然太强大了,即使是冠英将军,一时之间都难以杀死对方。 雨越下越大,不再是淅淅沥沥,砸在琉璃瓦上,发出像是击打一般“叮叮当当”的响声。 那两道身影蓦地一滞,而后分开。 雨水模糊了李显岳的双眼,可是哪怕是他闭着眼睛,都能够体会到对面之人强大的气息。 血水顺着小腹一直流淌,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握住白霜的手依旧稳重。 冠英将军的脖子上是一道恰到好处的血痕,只需要往前一丝,便能够致命。他的肩膀、他的胸膛、他的腰部,遍布着十几道刀伤,看起来伤痕累累、血迹斑驳。 他笑了笑,道:“晋王殿下,看到没有,老朽真的老了,只要你再努力一点,就可以杀死我,那样我就可以问心无愧,不论你以后是生是死,会对大唐带来怎样的命运,我都不管了,我也管不了。” 李显岳神色凝重地望着他,心里面很清楚,那些都是虚假的,对面身躯里面隐藏着的巨大力量足以撕碎自己。 他真的是强弩之末了。 一滴巨大的雨滴砸到他的头顶,微微发痛。 “当——” 远方,宫中的深处,传来一声哀伤而又悠长的钟声。 那钟声如此浩大,几乎传遍了整个皇城。 李显岳全身就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般,猛然一颤,而后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当——” “当——” …… 钟声一次又一次地传扬,就像是从太古跨越了无数岁月,然后来到了众人身前,那么近,又无法触摸。 一大片黑压压的神武军齐刷刷地跪下,最后一次跪拜在深宫的那个人。 冠英将军的脸上出现了悲戚之色,但是却并没有下跪。 一滴泪水混着雨水滚落脸颊,李显岳也没有下跪。 “父皇……” 他轻轻地道。 丧钟响起。 陛下驾崩了。 一个时代结束了。 第三卷·帝崩终 (本章完) 第一章 那名年轻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第四卷·南飞雁 ——被无数人抛弃的人,总有接纳他的土地 紫霄门处,羽林如海。 战斗已经结束,龙武大将军连伟战死,龙武军已经接受了失败的事实,最重要的是他们听见了陛下驾崩的丧钟,知道再战斗下去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意义。 林荣一身盔甲,左手把着腰畔的佩刀,嘴角泛起一丝诡谲的微笑。 他一直都想要做一件大事情,在今夜,他做到了。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很安静很安定的夜晚,除了巡逻的人,羽林军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包括羽林大将军薛昭。 但是他私自调动了一些羽林,封住了紫霄门和苍龙门,在龙武军的攻势下,与神武大将军配合,最终胜利了。 他能够做到这些,依靠的不仅仅是他的声望、他的少年有为,还有他父亲林雕那恐怖的影响力。 他站在城头上,想象着晋王李显岳独自一人对抗千军的场面,有些说不出来的情感。 北唐人都敬重李显岳,他当然也是,只不过李显岳居然重视管阔,这让他很不是滋味,如果李显岳的死能够为管阔带来毁灭性的打击,那会让他感觉到很高兴。 他算了算时间,自己的父亲应该也差不多要动手了。 皇城下,羽林军中涌现出了几股骚动。 他诧异了一下,往下望过去。 一道人影顶着冰冷的大雨,从远处的阴暗中而来,看不真切。 但是紫霄门处外面的羽林军却是看清楚了那个人。 雨水滴在红色的盔甲上,就像是浸染了血水。 那是一种很深沉的红色,微微泛黑,仿佛多少年以来的血液叠加。 那是一名很年轻的人,身姿挺拔,腰杆笔直,他那俊朗的面庞上,脸色阴沉得如若头顶的天空。 铁器摩擦石板的声音在大雨之中飘荡着,他拖动着长枪,沿途留下一道浅痕,然后被雨水冲没。 几名羽林单膝跪地,低着头,没有人敢说话。 越来越多的羽林单膝跪地,那是因为他们面对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林荣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他从城楼上下来。 抱拳、单膝跪地在城门口处。 那名鲜红盔甲的年轻人越来越近,长枪被拖动的声音在继续。 许久之后,停了下来。 林荣看到了他的脚。 抬起头来,看着这一位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林荣从那张阴沉的脸上看到了刻骨铭心的愤怒,于是他理解,也不理解。 薛昭不说话,一时之间他也不好开口。 但是这压抑的沉默还是让他难受。 许久之后,他问道:“薛昭,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请叫我大将军。”薛昭冷冷说道。 林荣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以他和薛昭的关系,他从来不叫薛昭大将军,今天是第一次,而且和薛昭要求其他人称呼他为大将军不一样。 一股不甘心与恼怒怨愤冲上心头,林荣猛地站起身来,往前一步,对视着薛昭的双眼,道:“你是在恨我?你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我自己,但同时也是为了你!” “为了我?”薛昭冷冷地盯着他,“让我担上谋逆的大罪?” “薛昭,你真是一个蠢货!”林荣朝着他吼道:“只有秦王殿下才能够让大唐走向昌盛,李显岳,他只会扶持管阔这种人,到时候小人得势,恐怕广乐公主殿下都会落入那畜生的手中!” 薛昭蓦地变色,一枪朝着林荣横抽。 他的动作如此突然,而且完全不被别人所想到,即使是周围的羽林军中,都发出一声惊呼。 林荣的脸色霎时间变得特别难看,他预料不到薛昭会暴起发难,根本就来不及拔刀,只能伸出手臂去抵挡。 “砰!”巨大的力量使得林荣猛地身体往后一退,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雨水一同滴落,牙关紧咬,他很清楚自己的臂膀骨骼一定是开裂了。 “薛昭,你疯了!?”他咆哮。 紧接着,他发出一阵冷笑声:“哈哈,我知道了,你急眼了,你这个一直迂腐地想要坦荡荡做君子的人,说到公主殿下的时候,你也会着急啊?” “你要明白,如果你不相信我,放任管阔,和陛下一道打压秦王殿下,那么李惜芸她一定会落到管阔手中,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他大声喊道。 薛昭的枪再次抽了过来。 这一次,林荣已经有所准备,他“铿锵”一声拔出刀来,抵挡住了这一击。 薛昭并没有下狠手,这一击被挡住。 他将长枪收回,寒声说道:“把他抓起来,等我回来再处理。” 林荣的眸光变得恐怖,几乎要扑到他的脸上:“薛昭,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傻子吧!?” 看到周围没有人动作,薛昭将长枪朝着地上冲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大雨之中和雨珠撞击。 几名羽林面露迟疑之色地接近,想要抓住林荣,林荣冷哼一声,喝道:“尔敢?” 他挥舞了几下刀,那几名羽林没有敢靠近。 薛昭出手了。 他出手很快,而且威力绝伦。 在北唐有着不小名气的林府大公子在他的面前不堪一击,节节败退,几个瞬间之后,长刀被击飞,发出痛苦的闷哼,跪倒在地。 “把他控制住,带走。”薛昭此时此刻的声音变得冷静了一些。 “走!”他喝道。 城门处的两三百名羽林围拢过来,却是神色惊疑不定,很显然并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 “你想要做什么?”林荣在挣扎,却因为被薛昭震伤,如今即使是两名普通的羽林都挣脱不开。 “诛杀反贼李择南、黑百城等人,救出晋王殿下!”薛昭拖着长枪,越过紫霄门,大步而前,整个人都充斥着危险的气息。 后面的那些羽林互视一眼,陆陆续续地跟上。 “你真是一个神经病!”林荣大喊道,紧接着,他像是得意无比,发出病态的大笑声:“哈哈哈,薛昭,你去吧,去吧,看你还来得及不,不久前冠英老将军从紫霄门而入,诛杀李显岳,我看你现在过去还来得及不!” 薛昭的肩头一颤,但是步伐却没有放缓分毫。 …… …… (本章完) 第二章 老将与青年·续(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雨势不减,甚至还有加大的迹象。 丧钟声已经敛没,消失不见。 黑压压的神武军依旧跪在那里,没有人抬头,有冠英将军在这里,他们已经不再需要顶着心理压力诛杀李显岳,于是为陛下送最后一程成为了唯一的动作。 李显岳望着寝殿的那个方向,良久没有说话。 他流过了眼泪,为那一位亲生父亲,但是现在,他脸上的雨水里不知道还有没有泪水。 一个时代结束了。 他还活着,并且很快就要死去。 冠英将军缓缓转回脸庞,满头银丝耷拉下来,雨水滴滴哒哒的落地,他像是恍惚间苍老了许多。 他是两朝元老,很快就要成为三朝元老。 但是这并不是他期望的结果,活得比起自己的君主更长,算不得什么至高无上的荣耀。 陛下驾崩了,他如今不需要再有太多的心理负担了,他只要做最后一件事情。 管阔只是一个跳梁小丑,想杀他的人千千万万,根本就不需要他动手。 但是李显岳却是心腹大患,直到今夜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和李择南之间,只能够留下一位,不然的话,得到几十万军队拥护的皇子,想想都觉得可怕。 所以李显岳必须死。 有能力杀死李显岳的人并不多,他是其中一位,尽管这里的这么多神武军,就是堆人海都能够堆死李显岳,可是牺牲近千神武军去杀死一名李显岳,实在是一个很愚蠢的行为,黑百城因为愚蠢而去做了,然后付出了代价,难道冠英将军不清楚李显岳的实力吗? 他在所不辞。 “殿下,节哀顺变。”他缓缓地张口,苍老的声音从口中而出。 “对于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说这些,合适吗?”李显岳像是第一次显露出了几分苍凉。 他的父皇驾崩了,他像是失去了许许多多的动力。 “我说过,”冠英将军说道,“只要你能够杀死我,然后活着出去,身后事都与我无关了。” “这很难。”李显岳道。 “要想活命,只能如此。”冠英将军提着染血的乌墨,往前踏步。 “你这是在讽刺我?”李显岳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了。 “既然这样,”冠英将军一笑,“那么你就去死吧。” 他是冠英将军,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如果他在李显岳和神武军战斗之前来做这件事情,不一定会成功,但是现在,他不可能失败。 李显岳说得没有错,他很虚伪,他明知道李显岳根本不可能在乌墨的刀锋下逃脱,却数次告诉李显岳对方可以活命。 这大概是他潜意识里有些愧疚,然后给予自己一种心理安慰——他给过李显岳机会,李显岳却没有珍惜,所以他无错。 “呜——” 风雨刮过乌墨,呜鸣声更响了。 李显岳提着白霜,没有作出任何的动作,就那样站在原地等待着冠英将军杀过来,像是不愿意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 清鸣声已经不再,神武军侵蚀了他的力量,冠英将军耗光了他的力量。 他决定最后一击,只是为了他舍不得的那些。 他的莲双。 他的千容。 他的惜芸。 他的北疆兄弟们。 他深爱的大唐。 白霜的刀光耀眼夺目,绽放出了最最绚灿的烟花,就像是他当年意气风发迎娶沉鱼落雁的万莲双那时候一般逼人。 “呜——” 乌墨的乌光拉出长长的尾,大概是在呜咽、哽咽。 “当!” “当!” …… 两把刀疯狂地相撞,火星漫天,风里雨里,震撼了黑压压跪拜了一大片的神武军。 血光迸溅,从肩处而发,鲜红的血滴滴哒哒,在让周围一片的雨水都被晕染,仿佛化为了血河。 断臂落地,溅起一片水花。 看着这血淋淋的场景,神武军中发出一片惊呼—— “冠英将军!” 他笑着摆了摆手,却双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支撑着身体的乌墨微微颤抖。 他的对面,那一名青年缓缓开口,展露出了人生中最震撼的忧愁,说道: “你会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的。” 他依旧站在那里,闭上了眸子,脸上满是悲伤。 他死了。 他死得不幸福。 他忧心忡忡,他害怕自己死后突兀人会不会进犯,他害怕自己的妻儿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他害怕整个北唐的安危。 一直到死,他都从来没有想过继承皇位这一件事情。 他真的很脆弱,他很想在临死之前看到自己的晋王妃还有自己的儿子,还有自己最最亲爱的皇妹,他不想孤独,但是他不能说,他不能展示出自己的怯懦,他在以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威严维护北疆军的坚强。 雨越下越大,大风呼啸,冰寒刺骨。 冠英将军撑着站起,将那名不肯倒下的年轻人放到自己的膝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谁让你生在帝王家……” …… …… 雨像是下了很久。 冠英将军脸上的杀意消失了,只剩下一脸的慈祥,他看着李显岳的眉眼,像是要一生一世记住他。 他就是这样,当他忌惮的对象还活着的时候,他会想方设法杀死你,当尘埃落定,他却会叹一口气,像是一位怀念你许久的老朋友。 不知道这是虚伪还是无耻。 远方的神武军后部,发生了一阵动荡。 那些曾经跪拜在地的军人们,开始站起身来,展开厮杀。 冠英将军皱了皱眉头,李显岳已经被自己亲手杀死,龙武大将军连伟也已经战死,他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势力在垂死挣扎。 神武将军来到他的身前,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轻声说道:“薛昭带着羽林军杀过来了,和他说不清,他已经铁了心。” 冠英将军的脸色微微沉了沉,问道:“有多少人?” “三百多人。” 他的神色稍缓,说道:“他这是在胡闹!” 如果薛昭真的铁了心,那么就会号令整个羽林军和神武军以及归降倒戈的龙武军来一场硬仗,但是他只带了三百多人,那么只有一个目的——发泄,发泄他们的所作所为,发泄林荣假传他的号令。 (本章完) 第三章 老将与青年·续(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薛昭是一个聪明人。 事情已经发生了,李择南的成功势不可挡,他闹大了,对北唐没有好处,但是为了他自己内心深处的抉择,他必须要打一场,无所谓输赢,而且还不能够闹大。 于是便会产生现在的这个场景。 黑百城已经战死,在这里,冠英将军资格最老、最受人尊敬,所以神武将军这是在探知他的意见。 “不要打了,放他进来,”冠英将军说道,“杀再多的人也不是他的意愿,他就是要抨击我们而已,阻拦没有多大的意义,你见过有谁和神武军打仗只带了三百多人的?” 神武将军担忧地看了看他的断臂处,说道:“将军,你受了重伤,先回去吧,薛昭那家伙,我来解决,年轻人血气方刚,拎不清而已。” 冠英将军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今天就不仅仅是断臂这么简单了,我的整条命,都会交到晋王殿下的手里,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力量还在,没什么大事情。薛昭,你们不好对付,老朽还稍微有点浅薄的威望,或许可以尝试一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知道再坚持也没有了意义,神武将军站起身来,作了一个手势。 远处的战斗稍稍减缓,神武军放出一条道来。 神武将军低头看了看李显岳的脸,叹了一口气,单膝跪地,施了一礼。 长枪在砖石上拖动的声音响起,摄人心魄。 交锋已经结束,并没有死伤太多人。 三百多名羽林军的威势,也是不小。 薛昭是他们的力量源泉,也是他们的信仰,当林荣假传薛昭的命令,甚至许多亲近林荣的人知道内幕却心甘情愿地鞍前马后,但是一旦薛昭作出了另一个决定,所有人都会义不容辞地跟着他,无所谓对错。 那一身鲜红色的盔甲在晦暗的天空下,在风雨之中,夺人眼目。 那一抹红。 薛昭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他的脸庞阴沉得像是高空的黑云。 他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满身煞气。 他的眸光就像是刀子,掠过一个个神武军的脸庞,让人心生畏惧。 他看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看到了神武将军,甚至还有大将军黑百城的尸体,但是却是有些冷漠。 他看到了冠英将军,像是稍稍有些波澜,只是并不重,而且更多的是在于一种愤怒与不齿。 目光沿着冠英将军缓缓下落,他看到了那一名令他尊敬的、威名远扬的青年。 那具身体依旧匀称,依旧让无数人心生安定与尊崇。 但是不会再起来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的身体才像是被雷击中一样,脚步停了下来,浑身猛地一颤。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态过,他就像是第一次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愤感觉油然而生,涌动了他的全身,他今天一直都很愤怒,但是直到现在才达到了最高峰。 李显岳死了。 他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 在他看来,那不仅仅是一种失职,更是一种自己的尊严被践踏的刻骨铭心——他没有做好一个羽林大将军的责任。 他站在那里,静立良久,任雨水冲刷自己英俊的脸庞,一动不动。 他的动作带给了周围很压抑的氛围,于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全部都默默地看着他。 看到他的表现,冠英将军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丝许的恨铁不成钢。 他不希望看到自己看重的年轻人出现这样一副样子,那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弱小,怎样才叫强大?像他一样无情无义,并且无耻,就叫强大了。 李显岳就是因为太过弱小,太过光明磊落坦荡荡,于是他死了。 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强者肆意横行,弱者逆来顺受。 薛昭单膝跪地,抱了一拳。 冠英将军知道,这不会是对着自己。 薛昭站了起来,扔掉长枪,将腰畔的佩刀拔出,开始往前踏步。 后面的羽林军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紧紧地跟上。 周围的神武军同样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于是小心翼翼地逼近过来。 神武将军冷眼看着他,冷声呵斥道:“薛大将军,你想做什么?” “诛杀反贼。”薛昭的声音铿锵有力,没有丝毫的犹豫。 “哼,”神武将军冷笑道,“羽林大将军,我知道你很强大,但是你还是及不上李显岳,李显岳都死了,就你带的那么一点人,想要杀死我们,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我会试试看,晋王殿下杀了那么多人,不知道我可以杀多少人。” “你会死的。”神武将军拔出刀来,作出最后的警告。 他如此说,但是很明显,他有些紧张。 薛昭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神武军越靠越紧,羽林军也越跟越紧。 冠英将军轻轻地将李显岳的身躯放到地上,缓缓站起身来。 他赤裸着上半身,虽然看起来苍老,但是还隐约透发出很恐怖的力量。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他忽然向前一步。 神武将军像是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惊呼道:“冠英将军!” 冠英将军扔下乌墨,那把名刀“铿锵”一声落地,他的身体像是行云流水,朝着薛昭那里而去。 薛昭抬起了刀。 冠英将军赤手空拳地出现在他的身前半丈处,张开单臂——他的另一个手臂被李显岳卸下。 他的胸膛就这样袒露在薛昭的面前。 “来吧,你说要诛杀反贼,那就让老朽看看你的勇气。”他这样说道。 周围的人全部都惊呆了,搞不明白冠英将军究竟是怎么了,那里面包括薛昭背后的羽林军。 但是薛昭却冷静得可怕。 他不仅冷静,而且眸光冰冷得可怕。 他手里的刀随着手臂的动作而动作。 神武将军的脸色特别难看,他吼道:“薛昭,尔敢?你就不怕受到历史的唾骂!?” 今日为了杀死李显岳,神武大将军黑百城战死,冠英将军断了一臂,若是冠英将军也死了,那么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薛昭看了看他,说道:“我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你却不怕?” 知道和他说再多也没用,神武将军单膝跪地抱拳道:“冠英将军,求求你,为了大唐,不要做这么愚蠢的事情,薛昭是怎样的人,大家都很清楚,他真的会杀了你,大唐承受不了今天的代价,晋王殿下的身死,已经让大唐承受了巨大的创伤。” 冠英将军却笑眯眯地摇着头,说道:“我已经老了,为你们杀死晋王殿下,已经是我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你们已经不能够期望我做再多了,那样子对我太残忍了,我真的累了。” “将军,不可以啊!”远处黑压压的神武军零零落落地跪下,无数人痛呼。 薛昭平静地看着这些,就像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抬起刀来,对准了冠英将军的胸膛。 一阵风卷裹着雨扑来,撞击他的面部,让他的脸上“滴滴哒哒”地一直滴落。 他出刀了。 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煞白,包括后面的羽林军,都不敢多看。 鲜血,夺目的红。 冠英将军苍老的身躯往后倒下,薛昭拔出刀来,向前几步,抱住了他。 “你不够强大,但是足够聪明。”冠英将军微笑道。 “不是我不忍心,而是我为了大唐,不可以杀了你。”薛昭面无表情道。 他避开了致命的地方,伤口也不深,或许他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待,给李显岳和大唐一个交待。 神武将军来到面前,薛昭把冠英将军交给了对方,然后转身就走。 “你要做什么?”神武将军面色难看地问道。 “我知道应该做什么。”薛昭头也不回。 冠英将军微笑,他知道,薛昭真的足够聪明,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解决,而再和包括他在内的李择南的势力打一仗,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 …… (本章完) 第四章 谁怜黄花瘦(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晋王府内一片安静。 晋王妃一向勤俭持家,可是今夜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管阔坐在那里,没有动,晋王妃那窈窕的身姿就在身旁不远处,可是心却像是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他紧紧握着李千容的小手,发觉小家伙手心里全部都是汗。 孩子可能是最能够感受氛围,也拥有着某种奇特的预知能力的存在,也许是他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 “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晋王妃的微笑依旧端庄美丽,她侧头看了看管阔,如画的眉眼间,是巨大的脆弱。 在许多人看来,晋王李显岳是一个强大的男人,而晋王妃万莲双同样也是一个强大而不可被打败的女人,只要有她存在,晋王府就会井井有条,任何艰难困苦都不会影响这一王府丝毫,可是直到现在,管阔才忽然发现——她也只是一名弱女子,需要依靠男人的弱女子。 他当然也不会知道,在刚才,李显岳又是多么脆弱。 都是脆弱的心,却都要做出坚强的样子,做给谁看? 外面传来一些声响,管阔站起了身来,松开李千容的小手,来到厢房门前。 他听到了一些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巧,可是很急促,他听不出来那是谁。 那个人的脚步声,他非常熟悉,直到今天,他怎么也不会认出来。 脚步声停止了,他看到了外面的几道人影,外面的人大概也是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的心跳开始加快,但是双方谁也没有说话。 末了,许久之后,他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但是比起晋王妃更加脆弱,甚至在颤抖的声音: “里面,是你吗?” 他闻到了那很难忘却的异香,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是我。” 他往后退了一步,外面的人影伸出纤手,将门打开。 她的容颜依旧倾城,不减分毫。 是她。 …… …… 李惜芸婷婷地站在那里,形容憔悴,身形愈显瘦削,脸庞苍白得可怕。 她全身湿漉漉的,像是在大雨里面走了很远,本来秀丽的长发凌乱地贴在全身各处,就像是一名乞丐。 管阔并没有看到那鲜红色拖地的宫裙,她的身上,甚至都不是长流宫宫女的打扮,而是很普通的宫女服饰。 她的身上脏兮兮的,纤细的玉指上,还有着数道伤口,落魄到了极点。 管阔让开几步,没有再说什么话,他让李惜芸看到了晋王妃,他猜想李惜芸应该是主要来寻找晋王妃的。 “惜芸,你来啦?”晋王妃的微笑很端庄美丽,但是很明显非常不自然,她没有询问李惜芸这副形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当泰山崩于眼前的时候,应当循序渐进。 李惜芸微微点了点秀首,说道:“王妃姐姐,我要……” 她沉吟了一下,关怀地望了一眼一脸紧张的李千容,继续道:“我先和管阔说几句话。” 说完,她便转身,对着惊恐不安的小遥等几位宫女说道:“你们不要跟着本宫。” 她的脚步失去了以往的优雅,凌乱而又没有规律,留下六神无主的小遥等人、紧张兮兮的李千容、强自镇定的晋王妃,还有皱着眉头的管阔,当先离去了。 管阔回头,对着晋王妃抱了抱拳,跟了上去。 晋王府内依旧一片静谧,除了微弱的风声,还有已经非常细微的小雨击打在身上,略微凉意。 李惜芸长发上的雨水还在滴滴哒哒地滴落,她走过的地方,会出现一瘫更加深的水痕。 看着她单薄虚弱的样子,管阔有些担心,说道:“你不要在雨里走了。” 李惜芸没有理睬他,来到了另一间厢房,里里外外都没有其他人。 管阔走进里面,把厢房的门关上,他看到李惜芸完全没有了昔日里的广乐公主的样子,就那样盘膝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瘦削的肩膀,地上氤氲出一片水迹,开始瑟瑟发抖。 管阔站在她的前面,道:“你应该换一身衣裳。” 他真的很想为李惜芸做一些什么,可是他不能够亲手做出那些事情,他知道李惜芸会一刀杀了自己。 李惜芸抬起秀首,那一双细长的眸子看着他,眼睛里面在脆弱的同时,闪烁起几丝渴望。 管阔的心头一颤,挨着她坐了下来。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惜芸忽然轻笑一声。 那样媚丽。 她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说道:“管阔,你是不是很恨我,然后很希望看到我家破人亡撕心裂肺的样子,那样子你会感觉到很舒心?” 管阔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确是想杀死你家里的某一个人,但是并不想见到你说的那种情景。” 李惜芸的眼泪哗哗地流,这是管阔第一次看到她流泪,她第一次那么弱小,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弱女子。 但是她还是在笑,然后声音里面颤抖与戏谑夹杂,她今天没有对着他自称本宫,一次都没有,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光辉。 “我的父皇死了,一个皇兄杀了另一个皇兄,真正的家破人亡,你能不高兴吗?” 管阔的整个身体都像是被雷击中了,李惜芸的话声音并不大,但是回荡在他的心中,经久不绝。 李惜芸的肩头颤抖着,笑容缓缓消失,眼泪却越流越多,她像是很冷很冷,吐出了几口寒气,缩在那里,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管阔伸出手,将她抱住肩头的右手拉了过来,紧紧地握在手中。 她的纤手冰凉冰凉的,就像是没有丝毫温度,同样也有些颤抖。 那种冰凉很刺骨,就像是从她的内心深处而出,寒心,随后才是寒身,巨大的打击将她的整个人都击垮了。 管阔靠近她,感受着她的发香,轻声说道:“别怕,别怕,姑娘,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 李惜芸抬头,又侧头,看着他,看着这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像是在生命的最脆弱时刻得到了难得的温暖,也是最后的希望。 …… …… (更的少是因为没时间,兼职与全职的区别,成绩这么差若是全职的话会被饿死的) (本章完) 第五章 谁怜黄花瘦(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从来都不知道李惜芸失魂落魄脆弱到极点的样子是怎样的,在他看来,那样的时刻不存在,就算是天崩地裂,那一头可恶的凤凰依旧会对着自己露出傲气十足的神态,展示着自己的强大。 直到今天,他看到了,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同时还满是怜惜。 可怜的姑娘。 他猜到了李显岳和李择南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的心里面很震撼,很愤怒,他很想拔出秦杀冲出去为李显岳报仇,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做这些,也或者询问李惜芸更多的时候,对面的可怜姑娘,最需要的是无助时的关怀。 看着他的脸,李惜芸像是在笑,但是一直一直眼泪流,她应该是尝试了一下,往管阔那里靠了靠,管阔并没有推开她。 她把脸庞埋进管阔的怀里,娇躯一直都在瑟瑟发抖。 管阔抱住她,觉得她的身体真的很冷,他在想,她会不会就这样倒下,然后就像那一位消逝在过去最最明艳的时光里的长公主殿下。 管阔在今年春天里,也是从背后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但是和现在的感觉并不一样。 美色如刃,那时候的李惜芸,像是一把华丽的刀,给予他绝望和伤害,让他根本就不会产生心猿意马的感觉。 而今夜,她的身体冰凉冰凉的,仿佛生命之光就要消逝,她太弱小了,就像她的生命在不经意间便会从你的指尖溜走。她很努力地往他的怀里钻,拼命地索取着所有的温暖。 “我好冷。”她轻轻地说道。 “嗯。”管阔道。 “我有些害怕。” “你害怕什么?” “他们害死了我的父皇,还杀死了我的皇兄,你……” “我什么?” “你不要死。”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不会死的。” “我知道,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还有皇妃,还有千容,所以我先去找你,后来我知道,你在这里,我很害怕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我还活着。” “你不能死,你是我的驸马都尉,你要对我负责。” “可能早就已经不是了,那一夜之后。” “不,父皇没有收回赐婚,本宫也没有悔婚,婚姻继续存在,直到我死,或者……你死。” “你是够无耻的,以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就是我的驸马都尉,你躲不了的,你要对我负责,你不能死。” “如果时光能够重来……” “我后悔了,我不应该相信他的话,我是一个傻姑娘,他对付你们管府,是为了他自己,他消灭一个又一个的阻碍,在今天,又杀死了我的皇兄,我对不起你,你骂我吧,或者打我也行,我太傻了。” “和你有些关系,但是并不是绝对的关系,就算你不答应那一场赐婚,他还是会想别的办法对付我们管府。” “我知道你恨我,”她仰起倾城的脸庞,那上面满是恐惧,“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至少是现在。哪怕度过了这一段时光,你就是杀死我也行,但是我不想在今夜一无所有,那样子感觉好无助。” “我不恨你了,现在没有,”管阔抱紧她,“你不要想那些东西,待会儿你去换一身衣裳,你必须听我的话。” “好。”她说道。 她第一次这么好说话,也这么听话。 她大概是获得了一些温暖,身躯不再颤抖,眼泪也不再流淌,说道:“你真好。” 管阔不置可否。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薛昭呢?” 李惜芸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谈到薛昭的时候,李惜芸从来不会有爱慕,但是也绝对不会有今天这样深恶痛绝的厌恶。 “他反了,”她的声音有些冷,“我不想说他,他的羽林围了我的长流宫,我历经千辛万苦才逃了出来,我想见你,还想看看王妃和千容。” 她像是变得强大了起来,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她的音调不再有丝毫的变调与颤抖,但是很深切地看着管阔的双眼: “我求你一件事情。” “你说。” “他们要杀你,你不要死,待会儿你就快点走。” “你已经说过了。” “带上千容,”她一脸希冀,“求求你。” “如果我失败了……” 她伸出伤痕累累的纤指,放到管阔的嘴唇上,焦急道:“不要那样说,你不会失败的,你更不会死的。” “好。”管阔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他能说的只有这么一个字。 他知道李惜芸的想法,而李择南也绝对会这么做的,就算李择南不做,长安的无数人也会去做。 李显岳被杀死,李千容却还在,他们绝对会斩草除根。 “晋王殿下……”管阔的眸光黯淡几分,问道:“是被谁杀死的?” 李惜芸从他的怀里出来,却依旧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她垂了垂秀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冠英将军。” 管阔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但是没有让她看见。 “不要去报仇,最起码现在。”她紧了紧素手。 “我不会的,我不愚蠢,不然的话,我早就对着你的皇兄动手了。” “他已经不是我的皇兄了,以后的以后,都不是了,他是我的敌人,永远的敌人。” “你这样说,真让他感觉到寒心和可怕。” 李惜芸脸上出现了嘲弄的神色,问道:“他难道没有寒了我的心?” 管阔点点头。 “我给你的镯子,还在吗?”她忽然问道。 管阔从怀里掏出那一枚玉镯。 她匆忙搜了搜自己的细腰处,将自己的那一枚拿了出来,和管阔的对了对。 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美丽图案。 管阔实在是并不知道这一件事情。 “你当初……为什么会送给我这个?”他问道。 她抿了抿红唇,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她不敢看管阔的脸,而后特意让自己显得比较高傲强势,声音微冷道:“你是本宫的驸马都尉,你难道不知道那是本宫给你的定情信物吗?” 管阔笑了笑,问道:“你想要我身上的什么作为定情信物?” 李惜芸没有回头看他,依旧看着别处,但是他看到她的脸颊上出现一抹红晕。 (本章完) 第六章 帘外芭蕉三两棵,夜长人奈何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本宫怎么知道?你这个小气鬼、穷鬼能送出什么?”她像是回答得很不耐烦。 “我身上的确没有什么,那就把秦杀的刀鞘给你做定情信物吧,这刀鞘是秦杀的原配,这么长久以来,一直都没有变过,价值连城。”管阔笑道。 她把脸转过来,懊恼道:“你就给姑娘送这些,你是傻子吗?” “我本来就是傻子。” 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自作主张地开始从他的腰畔吃力地将刀鞘卸下来。 “你不是不满意?”管阔并没有阻止,但是他还是这样说道。 “再不满意也是定情信物,本宫的玉镯已经给了你,如果不从你这里带走一些什么,实在是太亏了。”她将秦杀整把解下,然后拔出刀来,把刀鞘搂在怀里,像是再也不想松开分毫。 她轻轻地抚摸着秦杀的刀身,细语说道:“求求你……” “什么?”管阔不解地问道。 她却并没有看他,依旧抚摸着秦杀,继续道:“求求你,保护他,不要让他死,如果他也死了,那么本宫一个人,又有什么意义?” 管阔握住她的手,依旧冰凉冰凉的,但是很柔软。 他站起身来,说道:“走吧。” 李惜芸点点头,把秦杀郑重地交到他的手里,另一只手还是紧紧抱着刀鞘,借着他的力爬起。 他们牵着手,走出厢房,在晋王府那些还什么都不知道的下人们惊异的目光中,朝着晋王妃和世子李千容所在的房间而去。 小遥等长流宫的宫女们换了衣裳,另一边的厢房门敞开着,很显然晋王府的人是想把她们暂时安顿在那里,但是她们不放心李惜芸,于是还是在门外檐下站着。 看到管阔牵着李惜芸的手,小遥神色有异地喊了一声:“公主!” 但是她并没有说其他的话,在今天,羽林军围了长流宫,她不敢接受那件事情,但是也绝对不会再当着李惜芸的面表示薛昭才是对方的良人。至于管阔……最起码在现在,李惜芸高兴就好。 站在厢房门前,管阔略微有些紧张,他已经知道了李显岳的结局,于是忽然不想看到晋王妃的样子,然后又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李惜芸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推开了厢房的门。 门内,那个沉鱼落雁的晋王妃万莲双,一身素白的丧服,眼帘低垂,恬静安详地站在那里,楚楚动人得凄美。 她皓齿轻启,微笑,像是在新婚之夜那最美的时刻,道:“我已经猜到了。” …… …… 古通阁处在长安最最繁华的中心,是远近闻名的宝物聚集地。 多少个夜晚,古通阁的灯火都会和周围的商铺连成一片,造就了长安傍晚之后的短暂夜景。 今夜,时光已深,周围的商铺零零落落,大多数都已经关门闭户,古通阁也是如此。 后院却亮着灯火,在一间巨大的房间之内,站满了人,每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坐在最中间的是一名老者,满头银丝,在古通阁已经五十多年了。 “关老,北唐已经翻天覆地。”在老者面前的一名中年人出声说道。 被称作关老的老者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点头,脸上满是威严,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秦王李择南已经宫变,控制了整个皇城,冠英将军杀死了晋王李显岳,丧钟回荡在皇城之内,北唐皇帝已经驾崩了。” 如果有任何一个北唐人站在这里,听见这些话语,一定会吃惊异常,因为这些事情即使是大多数北唐人都不会知道,而且一些细节可能一生一世都不会知道,但是那名中年人寥寥数语,便将皇城内发生的那些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关老的嘴角翘了翘,缓缓道:“一场好戏。” “最近一段时间李择南的影响加大,北唐的一些势力开始对我们进行调查,不知道会不会指向我们古通阁。”另一名中年男子道,很明显对李择南非常忌惮。 “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处古通阁,有什么端倪,那就弃了古通阁罢了,莫要慌张,更何况他北唐在我南吴又不是没有暗线,这都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事情。如今李择南深入漩涡,需要解决数不清的事情,他的登基之路很艰辛,没有太多闲工夫来拔除我们,”关老镇定地摆了摆手,随后沉吟了一下,吩咐道:“连夜将所有消息传回金陵,其他的都不是我们的事情,只需要打探消息、传递消息即可。” “长安各处城门已经关闭。”一名中年人道。 莫老道:“这不是什么问题,自己解决。” 大多数人抱拳告退,开始进行着自己的任务。 原地,还剩下几个人。 最中间的是一名慈眉善目的中年人,一身掌柜的打扮,的确,他就是平日里古通阁的掌柜。 “悦掌柜,我听说,除夕夜,你见过那个人了?”关老抬了抬眼帘,问道。 悦掌柜施了一礼,道:“是的,他已经长大成熟了很多,早就不复从前无用的模样。” “家族对管清和父子很关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关老说道,“那一次的接触,我听说看起来像是无意之中,但实际上你下了一些工夫,你的心思不错。” “以关老看来,管家还值得接触否?” “长安突变,想要杀死他的人很多,要想让我们帮助他,那就展现出几分实力来,我们关家可从来都不会帮助一个没有价值的东西。” 关老看向悦掌柜,发觉对方像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问道。 “他像是隐约知道我们和金陵有关系……”悦掌柜最终还是说道。 关老皱了皱眉头,像是有些吃惊:“他怎么知道的?” 悦掌柜摇了摇头,垂着眼帘:“不知道。” 关老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并没有想明白这些事情。 最后,他还是道:“今夜关注他一下,看他有没有资格做管清和的儿子。” 悦掌柜点点头,躬身而退,身影淡出了房间。 …… …… (本章完) 第七章 春知晓梦不觉恰似你我那年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看到过好多次晋王妃,但是她没有一次像今夜那么美。 她一身素白衣裳,鬓角插着一朵白花,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伤,很淡很淡,但是给人深深的伤感。 她轻轻地问道:“我美不美,他会喜欢吗?” 管阔说不出话来,他的心里面酸涩无比,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情感,今夜的晋王妃太美了,像是绽放出了人生中最最耀眼的光芒,可是那种美,是凄美。 她把自己整个人都给了这个晋王府,给了晋王府的主人,她深深地爱着他,他也深深地爱着她,他是她的全部,然后李择南夺走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没有哭泣,只是淡淡地微笑着,带着几丝忧伤。 几多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管阔感觉到李惜芸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她很用力,他从来都没有意识到李惜芸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她的声音很清淡,回荡在厢房里,仿佛水滴落入石间:“他会很喜欢的,你是最美的。” 晋王妃抬起秀首,如画的眉眼对着头顶上那些精致的图案,轻轻说道:“可是他已经看不到了,对吗?” 管阔有些承受不住那种压抑的氛围,侧了侧头,不忍去看。 李惜芸松开手,往前几步,她像是有些害怕。 李显岳是她依靠的皇兄,晋王妃同样也是她依靠的姐姐,曾经的她非常强大,她是至高无上的广乐公主殿下,她广袖招展,一顾倾城,再顾倾国,但是今夜,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她不想再失去其他的东西,晋王妃一身素白,那种美让她震撼,震撼到恐惧。 她已经失去了李显岳,她害怕还会失去敬爱的万莲双。 她冰凉的手握住了万莲双的手,发觉对方的手同样冰凉。 管阔环视四周,发现李千容不在这里。 “王妃姐姐,不要这样子,好不好?”李惜芸像是有些哀求道。 万莲双轻轻抚摸了一下她湿漉漉的秀发,柔声问道:“惜芸,那么你说,我应该是怎样子?” 她怜惜地看着李惜芸倾城的容颜,道:“惜芸,你受苦了。” 李惜芸摇了摇头。 “不要病了,快去换了吧。”万莲双看着李惜芸这狼狈的模样,闪过一丝心痛之色。 李惜芸朝着她怀里靠了靠,又回头看了看管阔,管阔点了点头,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搂住万莲双的细腰,很努力地抱了一下,看着对方美丽的微笑,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她离开后,厢房里面只剩下了万莲双和管阔两个人,四周很安静,只有外面的小雨淅淅沥沥的。 管阔看着这一位素有美名的晋王妃,看着对方如画的眉眼,还有鬓角的白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但是万莲双也不说话,她没有看他,而是款款走到窗前,将窗子隙开一道细缝,怔怔地望着那些雨良久。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生怕惊扰了谁:“我和殿下第一次遇见,就是像今天的这个雨夜。” 管阔依旧不说话,他静静地倾听着。 “也是在冬天,冷雨绵绵,四野的风凛冽,我撑着油纸伞,和母亲还有府内的一些人来到城外的古道上。” “那段时间,传来了父亲战场身受重伤归朝的消息,你可知道我和母亲的焦急。” 管阔点了点头,他爱自己的父母,就像万莲双爱万老将军和万夫人一样,他能够体会到那种心情。 “那时候,我只有十三岁,有些懵懂,并不清楚父亲到底怎么样了,就是感觉着那些氛围,何其无助,因为城里的一些姐妹们传言,说我的父亲是活不长了。” “当送父亲的队伍遇见我们的时候,我能够感觉到母亲的手在发抖,我害怕极了,我记得我哭了,想来那些时候我的脸色肯定很苍白。” “他从马上下来,握住我的手,说:不要哭,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你的父亲没事,不会希望看到你的这个样子,再哭,就不好看了。” “他告诉我说,他在战场上面对敌人,随时随地都会死亡,每一次都冲在最前面,他的好兄弟们一个一个都死了,他都没有哭过,因为他知道,哭是没有用的。” “那一年,他十六岁,他远远不是北疆军统帅,他杀死的敌人没有多少,他第一次去北疆历练,虽然只有一个月便回来了,后来的许多年也没有再去过北疆,直到数年前他惹怒了陛下。” “但是我从他的身上获得了力量,只要看到他在,我就什么都不怕。我依稀记得他的手是那样温暖厚实,还有一些握刀而带来的老茧,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就一直像那个时候一样。” 管阔感到了缕缕忧伤,却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 万莲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幽幽地道:“何当共剪西窗烛。” 没有人回应。 再也不会有人回应了。 帘外芭蕉三两棵,夜长人奈何。 门被推开,李惜芸窈窕的身姿显现。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是比起之前好看了一些。 她换了一身万莲双的衣裳,虽然没有她穿鲜红色宫裙的时候那样艳冠天下,但是却多了几分端庄素雅。 进入厢房之后,她紧张地寻找了一下万莲双的身影,当看到对方还在的时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轻轻地走上前去,又轻轻地握住万莲双的手,靠了上去,声音很细微:“姐姐,惜芸还在,还有惜芸,惜芸失去了父亲和兄长,惜芸也很害怕,姐姐,让惜芸一直这样陪着你,可好?” 万莲双回眸一笑。 长街上,人影彷徨,影影绰绰,黑压压的人潮在涌动,朝着同一个目标。 晋王府内的寂静和外面的人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是风格迥异的两幅画,也像是很光怪陆离的拼凑成的同一幅画。 晋王府外面传来了整齐的步伐声,从这里,到那里,不知来自何方,又要去往哪里,如同漂泊的人生。 于是,一种叫做紧张恐惧的氛围在晋王府弥漫起来…… …… …… (我觉得这个标题更好) (本章完) 第八章 骗人是小狗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当管阔看到李千容的时候,他紧紧地握着清秋,眼睛里面闪烁着恐惧。 虽然他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还是很聪明,清楚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所以很害怕。 在看到李惜芸的那一刹那,万莲双便已经猜到了李显岳的结局,因为李择南发动宫变已经传进了晋王府,虽然她知道得并不多。 管阔和李惜芸走后,万莲双便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带走了李千容,然后换上了素白衣裳,鬓角插上白花。 对于这些事情,李千容完全就不知道,但是他害怕极了。 管阔俯下身去,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师父在这里,师父会保护你的。” 李千容点了点头,把小手伸了出来。 管阔一把握住。 他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自己像今天这样强大,这样值得这么多人依靠。 李惜芸依靠他,李千容也依靠他,于是他的心开始变得坚定。 虽然有些伤感与愤怒,但是他人生中最最痛苦的是那一夜,而那一夜也都过去了。 今夜只是一个稍小的挑战。 他牵着李千容的手,走出厢房,看到外面的檐下,李惜芸和万莲双的手紧紧握着,像是绝色双花,小遥等人撑着油纸伞。 此时此刻的万莲双,像是恢复了从前的端庄大方,变得像以往一样强大,晋王府所有的人现在都在依赖她。 李惜芸也是如此。 外面有些喧嚣,不知道是哪里的部队,他们在叫喊了一阵,开始砸门。 管阔感觉到李千容的身体有些发抖,低头一看,他的小脸煞白。 晋王府和长流宫跟出来的所有人都全部聚集在了这里,他们全部都一脸的惊恐。 万莲双侧了侧秀首,皓齿轻启,说道:“管阔,他们在寻找你,但是一定也很在乎寻找到我,还有千容,我待会儿和惜芸出去,他们会把注意力放到我们两个身上,你带着千容从后面走,那里暂时除了晋王府的人,还没有人知道可以出府。你放心,我和惜芸,他们不会动,他们想杀死的,只有你,还有……” 她把目光缓缓向下,看着李千容,眼中像是闪过一丝痛楚,还有温柔,她柔声说道:“千容,过来。” 管阔在心中抽搐了一下,牵着李千容的手,往前几步。 李千容松开他的手,扑到万莲双的怀里,声音颤抖道:“娘亲,我害怕。” 他只有六岁,看上去那么弱小,弱小到令人怜惜。 万莲双眼角眉梢都是柔情,紧紧地搂着他,像是在多少个夜晚李千容睡不着的时候唱催眠曲:“千容千容,别害怕,你是最乖的,你的父亲是最强的,你要像他一样,不然的话,你父亲就会不高兴了,娘亲也就不喜欢千容了。” 李千容嘴一咧,哭了起来。 管阔一直以为李千容是不会哭的,他一直都很安静,就像李显岳一样,把任何事情都藏在心里面,不说出来,可是直到今天,看到这一切,才发觉,人总有脆弱无助的时候,就像李惜芸。 喧嚣越来越大,很显然晋王府的门被砸开了,有整齐的步伐声涌入。 万莲双伸出纤指,擦了擦李千容眼角的泪水,说道:“娘亲现在就去找你父亲,把他带回来找千容,千容跟师父在一起,要听师父的话,不要闹,好不好?” 李千容满是泪痕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哭腔,说道:“娘亲从来都不骗人的,娘亲说过,骗人是小狗。” 他很聪明,他并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也明显知道现在不是躲在万莲双怀里索取温暖的时刻。 万莲双像是有些笑意,还有几丝哀愁。 我这一次真的要做小狗了,她想到。 管阔拉起李千容的手,抬起头来,看到李惜芸望着自己。 她的目光很深情,像是要把他的整个人都看进心坎里去,但是当看到他望过来的时候,她却避开了目光,脸色很不自然。 “惜芸,等我回来。”管阔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沉闷。 李惜芸微微点了点头。 管阔带着李千容从她的身旁擦过。 他感觉自己被一只纤手拉住了,回头一看,李惜芸看着他。 这一次,她没有避开目光,莲步轻移,往前几步,来到他的身前,犹豫了几下,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了上来。 她把秀首埋进他的怀里,管阔感觉腰部被她勒得生疼,她像是用上了所有的力气,生怕松上那么一分,便会失去整个世界。 管阔低头,闻见了她的发香,还是那熟悉的味道,但是却是第一次感觉那么熟悉,熟悉到亲近。 他迟疑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细腰,第一次这么自然。 “骗人是小狗。”李惜芸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仰起秀脸,梨花带雨。 在前不久,她哭过,但是那是她无助,她需要安慰,然而现在,她需要的是他的承诺,于是管阔有些不知所措。 也许他很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承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很简单的东西,但是如果你做不到,却作出承诺,那么这个承诺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那是不少男人女人都喜欢做的事情,于是便有了一句话——说话跟放屁一样,听说在某一个世界里,不少这类的人被称为渣男渣女。 “我不会做小狗的,你等我,你要是不等我,我就不回来了。”管阔微笑说道。 李惜芸松开了双臂,泪水还在脸上,但是神情却变得平静,说道:“松手吧,你不舍得吗?” 管阔松开了手。 “本宫给你的镯子,要是你弄丢了,那就宫刑了你!”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腰畔解下秦杀的刀鞘,搂在怀里。 管阔默默点头,最后望了她一眼,牵着李千容的手,往前走去。 背后,她的声音还在耳畔,但是像是被冷风吹得朦胧—— “我等着你回来对我负责。” 她亭亭地站在那里,像是真正的等待良人归来的新婚妻子,那样企盼。 管阔笑了笑,这个声音,他忽然感觉像是亲近了许多年…… …… …… (本章完) 第九章 小丑的獠牙总会亮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无迹等在那里。 晋王府的人作好了准备,有人把它牵到了此处,可能还是费了一番手脚。 它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于是在那边踱着步,像是显得有些焦急。 直到管阔和李千容的身影出现。 管阔仰起头来,深呼吸了一下,觉得今夜真冷,小雨还在下,他本来应该像位姑娘一般撑着油纸伞莲步款款,但是他知道,今夜这点奢望都没有了。 李千容的牙齿咬着下唇,从万莲双怀里离开之后,一直都没有说话。 他是一个很坚强的孩子,他在万莲双的怀里哭泣,那是因为他可能猜到了那是自己最起码最近一段时间最后一次撒娇的机会。 然后离开了万莲双,他就没有了撒娇和示弱的对象,他必须学会像去年春天里的管阔一样。 “千容,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多想,知道吗?”管阔轻轻地说道。 李千容怀揣着清秋和那块古玉,默声不响地低着头,也没有说话。 管阔叹了一口气,带着他上了无迹的马背,这里是晋王府一个秘密出府的地方,即使是晋王府内,知道的人也不多。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躲过那些人的搜捕,但是李惜芸和万莲双会吸引不少人的注意力,然后为自己和李千容争取时间。 冷雨扑面,冰凉冰凉,无迹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把李千容裹在自己从晋王府内取出来的宽大袍子里,入了晋王府外一条偏僻的小巷。 …… …… 李惜芸仰起脸庞,看了看淅淅沥沥的雨,心中同样冰凉。 她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脆弱过,但是在刚才,她可以表示自己的脆弱,现在却不行,她必须很快地让自己变成从前的广乐公主殿下,清扫一切的艰难险阻。 面对人生中的痛楚,你不能够示弱,不然你会被它们给吞没。 感受着身旁万莲双素手的温暖,她的心里面安定了一些。 万莲双在微笑,笑得凄美。 晋王府的前院,已经被数不清的羽林军包围,为首的是一名英俊的年轻人。 他的嘴角带着玩味似的笑容看向出来的那一名女子——万莲双,开口说道:“晋王妃,别来无恙,我和你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林雕和万老将军从前有些交情,他在小时候也出入过万府,见到过数次这一位姐姐,但是后来长大了,万莲双也嫁给了李显岳,他们之间的见面,的确是很少很少了。 “林荣,你这一副嘴脸,和在管府的那一夜何其相似?” 万莲双没有回答他,但是从万莲双的一边,那名比肩而立的女子传出了一个清淡的声音。 林荣听着这一个自己记忆深刻的声音,顿时十分吃惊,伴随着光亮观察那一名女子的眉眼,更加吃惊。他实在没有想到,李惜芸居然会在这里,然后自己刚才太过关注万莲双,压根就没有认出来。 李惜芸最具标志性的便是那一身鲜红色长裙,那样的夺人眼目,而今她穿着万莲双的衣裙,的确是一时之间没有让林荣想到。 但是这不能敛没她的美丽分毫。 今夜的她,没有了那一身鲜红色宫裙,让林荣感觉到陌生,陌生到快要不认识了。 尤其是她的眼神,更加漠然。 晋王妃素有美名,得到了长安无数人的尊敬,从前林荣也尊敬她,但是今夜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墙倒众人推,在他的眼里,万莲双就是一只柔弱无助的小白兔,可以任他宰割。 然而李惜芸却不一样,李惜芸依旧是广乐公主殿下,而且以李择南对她的疼爱,以后的以后一直都会是广乐公主殿下,他爱慕对方,不愿意在对方的面前露出任何惹对方不愉快的事情,于是在怔了怔之后,他有些诚惶诚恐。 “公主殿下,您怎么在这里?”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有没有给李惜芸造成什么不良的印象,但是不想现在再会有什么后果。 薛昭在皇城城门口处让几名羽林控制住林荣,但是不论是薛昭还是林荣,都知道这根本不会有什么效果,待到薛昭走远,那几名羽林便把他放了,然后以他马首是瞻。 林府的计划还在实施,他们必须向李择南表示忠诚,于是他便带兵来到了这里。 李惜芸细眉一挑,一脸戏谑道:“那么你呢,林大公子,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林荣依旧抱着拳,像是沉吟了一下,随后露出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公主殿下,晋王李显岳谋逆,晋王妃是他的妻子,此罪不可赦!” 李惜芸轻笑一声。 一笑倾城。 林荣看得呆了,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微微低了低头,才又抬起。 “你说谋逆就是谋逆,为什么不是本宫的父皇说他谋逆?”随后,她又道:“然后本宫是他的皇妹,这么说来,你也要对本宫动手?” 林荣的脸上闪过一丝局促,说道:“公主殿下,您多虑了,这件事情与您无关,林荣这就送您回长流宫。” 他的目光掠过万莲双的窈窕娇躯,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但是并没有找到。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羽林军便长驱直入,入了晋王府。 愤怒又慌张的晋王府的人想要阻拦,但是却被万莲双喝住了:“让他们搜,我们是不能够和一帮强盗讲道理的。” 林荣像是很满意她的所作所为,微微一笑道:“万姐姐果然知书达理,放心吧,林荣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就算是别人想要做什么,我也会阻拦。” 今夜李显岳已死,他们林府做了那么多,他的心中俱怀逸兴壮思飞,几乎窥见了林府在不多久之后飞黄腾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场景,可以说心情是极好。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到李惜芸的芳容,更是感觉到愉悦。 但是看着李惜芸和万莲双的漠然神情,他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的眼皮跳了几下,忽然往前几步,逼近那两位美人。 晋王府和长流宫的人纷纷护上前去,却被羽林压近,阻挡在外面甚至踹翻在地。 (本章完) 第十章 再论雷峰塔的倒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林荣距离万莲双只有数尺,他逼视对方的明眸,寒声说道:“说,晋王世子被你藏到了哪里?” 万莲双微笑着看着他,却不说话。 李惜芸往前一步,怀里搂着刀鞘,挡在了万莲双的前面。 “公主殿下,你让开。”林荣的脸色很不好看。 “本宫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语气说话,若是本宫的长流宫卫在,怕是你的小命不保。”李惜芸明明比他矮上几分,但是那种神情却像是在俯视着他,俯视着一只可怜虫。 “公主殿下,得罪了。” 今夜,是一个变天的夜晚,也是林府更加荣光的第一步,而且李惜芸太不像李惜芸,像是失去了许许多多的威势,虽然威势依旧很大,不过她已经很难阻挡林荣了。 林荣往前一步。 李惜芸单手握紧刀鞘,忽然朝着对方的头顶狠狠地砸了下去。 她的动作那样绝情而且迅速而且出人意料,即使林荣的本领再强,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位公主会忽然暴起发难,头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发出一声惨嚎。 “将军!”周围的羽林军纷纷焦急地大呼,但是却谁也没有敢上前去,甚至对着李惜芸动手,虽然今夜不同往日,但是他们依旧尊敬李惜芸,甚至惧怕对方。 林荣捂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惜芸,想不到对方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而且竟然会动手,最最难以置信的是李惜芸手里的刀鞘居然会是一个大铁块,怪不得对方搂在怀里看起来有些吃力。 如果换一个人,他早就把对方撂倒,但是对方是李惜芸,他还真的不好做什么,抛开他爱慕对方这一方面,单单就李择南那一关他也过不了,除非他想要脑袋被李择南给砍个稀巴烂。 这个时候,万莲双终于说话了。 她红唇微张,声音很轻微,同时很平淡:“不要找了,千容不在府里,他早就去了一个你们怎么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盯着林荣的双眼,道:“林荣,在小的时候,我就一直认为你比较愚蠢,没想到直到现在,你依旧愚蠢,你这大张旗鼓过来拿人的样子,真是好笑。” 林荣的脸被气得变形,他感觉自己在李惜芸的面前颜面尽失,但是他却不能够做太多的事情,他气急败坏地大喊道:“都回来,不要找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万莲双:“你把那小子藏到了哪里?” “除非你杀了我,”万莲双的眸光掠过夜空,伸出素手到油纸伞外承接着雨水,一手凉意,“然后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林荣的面目狰狞:“万莲双,你别以为我找不到,偌大长安,城门已关,我看他可以跑到哪里去!” 万莲双淡淡瞥了他一眼,紧了紧李惜芸的手,缓缓道:“惜芸,我想去见见他。” 她没有明说“他”是谁,但是李惜芸很清楚那是谁。 她莲步轻移,往前几步。 几缕幽香扑面,林荣警惕地看着她,问道:“公主殿下,你想做什么?” 李惜芸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踏步。 她的倾城容颜已经很近了,逼到了林荣的面前。 林荣脸色很难看地后退一步,他实在是没有胆量和李惜芸撞一个满怀。 “本宫要回宫了,你想要阻拦?”李惜芸高傲地望着他,那种无双的气势让人心生怯意。 “好!”林荣冷冷地扫过万莲双的脸,说道:“我亲自带人送公主殿下回宫。” “传令下去,”此时此刻,他再也不复刚才在李惜芸面前的憋屈样,还有在万莲双面前的愤懑样,而是显得气势磅礴,“寻找李千容,寻遍长安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叛逆之罪,岂容小觑!” 说完之后,他看了看万莲双的脸,像是要看到对方慌张的样子,但是万莲双依旧微笑,他的心里面非常不悦,并且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是如今李显岳已死,大势已去,就算有着其他的势力还在对抗,也完全没有太大的用处,他不认为万莲双还能够翻天。 他伸出手,示意了一下:“公主殿下,请。” 万莲双只是一名弱女子,从前的万莲双因为温柔贤惠而得到无数人尊敬,但是今夜的万莲双,他实在是没有放在眼里。 如今李惜芸要护着万莲双,他也不能够拿万莲双如何,索性就送一个顺水人情,让万莲双跟着李惜芸走。 李惜芸再也没有看他,紧紧握着万莲双的手,两个人的脚步声很轻微。 她们的窈窕身姿往雨里而去,恍惚间有些淡淡的悲凉意味。 她们只是两位弱女子,处在这样的位置上,处在这样的时代里,只能够承受着生离死别,最终不知道结局如何。 长流宫的宫女以及晋王府的人被阻拦住,林荣跨着刀,带着二三十名羽林军紧紧跟着那两位。 风和雨在飘,今夜是一个忧伤的夜晚。 …… …… 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鲁迅《再论雷峰塔的倒掉》 雨如丝、如绵,就像是多少时间以前的磅礴气势完全没有过。 冠英将军亲手合上棺盖,最后看了那名青年一眼。 他的脸色苍白无比,毫无血色。断臂之伤,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伤痛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却拒绝了别人让他休息的请求,只是让太医医治过。 不管怎么样,他敬重李显岳,这一点和管阔并不一样。 李显岳是应该被杀死的,但是李显岳又是他很欣赏的,这一点之间,并不矛盾。 所以冠英将军给予了李显岳堂堂正正的后事,比如说烘干他的衣物,擦洗他的脸庞,让他的脸上不再有血污,最后命人敲开长安最出名的棺材铺的大门,将李显岳隆重地放下去。 当棺盖合上的同时,他听到大殿外面那些本来默声不响气氛压抑的神武军中,传来了一些别样的声音,不禁眯了眯老眼,望了过去。 神武军让开一条道来,道路的中央,出现了两名身形有些朦胧的女子。 那种朦胧让她们显得更美,就像是从梦中走出来的妙人儿。 (本章完) 第十一章 雨水淋湿,那些我的心事,泪未干,语不休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眼睛从李惜芸的脸上掠过,最终定格在另一人的身上。 她一身素白衣裳,鬓角插着一朵白花,美得让人心颤,那种心颤更多的在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格调。 他老了,看到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恩怨情仇,对很多事情都不在乎了、麻木了,可是在看到那一位美人款款而来的时候,却感觉心中一阵悸动。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不禁诧异自己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阻拦她,大概是因为李惜芸,也大概是因为她曾经受到过无数人尊敬,还大概是她作为一名弱女子,同伴只有李惜芸一个人,完全就没有威胁性。 最有可能的是,神武军也许是感觉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谴责。 李惜芸侧头,看了看万莲双,有些隐约的很清淡的紧张与害怕。 当在晋王府内,看到对方的微笑的时候,那种恐惧感觉稍稍缓解了一点,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接近这里的时候,这种感觉再一次产生了。 地上的尸体和血迹都已经被清扫干净,看不出太多痕迹,除了那些碎裂的石砖在宣示着一些什么。 万莲双和她一步一步靠近,没有任何人指引,也不会有人愿意万莲双去往那个地方,但是对方却像是什么都知道,径直朝着那个朱门大开的大殿而去。 也许是因为这里有他的气息,那种气息陪伴了她好多年。 前方,冠英将军苍老的身躯在大殿内的灯火之下,那种色调很是苍白,就像是一幅没有多少渲饰的画。 棺材漆黑,摆在大殿的中央,冠英将军就坐在棺材的旁边,抬眼遥遥地望着这里。 除了小雨淅淅沥沥,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万籁像是俱寂,天地之间只剩下了那两个人。 一个躺着,一个站着。 一个活着,一个死去。 阴阳相隔泪已无。 冠英将军沉默地看着这里,他可能是想要像从前那样笑眯眯的,他经历了这么多,什么生离死别都不在话下,那些对于快要进入黄土的他都是过眼云烟,可是他却实在是笑不出来,他的脸色在灯火光亮下苍白与蜡黄夹杂,看起来像是一尊静止不动的佛像。 凉雨袭来,鬓角的白花微微颤动。 万莲双一身素白衣裳卷裹着寒风,轻轻飘舞。 她有些羞涩地垂了垂秀首,款款施了一个万福,雅声说道:“请殿下安。” 仿佛当年,她新婚之夜后的第一天清晨。 …… …… 她低垂着秀首,将一双素手很端庄小心地放在身前小腹处,往前一步,又往前一步。 身旁、身前、身后的所有人都是过眼云烟。 她跨越岁月长河,寻找当年的那个良人。 她上了台阶。 她跨过朱门。 她入了大殿。 她越过冠英将军。 随后,她停在了棺材一侧,深情地看着眼前的漆黑色。 李惜芸站在朱门前,脸上有些哀伤。 “公主殿下、王妃,请节哀。”冠英将军的嘴唇缓缓开合着,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而出。 李惜芸没有看他,万莲双依旧深情地注视着棺盖。 冠英将军默然。 万莲双伸出手,纤细的玉指触摸着棺材边缘的金线,那上面冰凉冰凉的。 她往前跨出一步,玉指就这样划过,一步,又一步。 她来到冠英将军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冠英将军默声不响地站起身来,让道。 她继续向前,最终回到原来的地方。 鲜血沿着指尖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溅开一朵一朵的红花,鲜丽明艳。 她双手用力,似是要掀开棺盖,但是这很艰难,然而她一声不吭,独自很认真地做着这一件事情。 李惜芸往前几步,想要帮助她,但是她伸出手来,作出一个阻止的动作。 她很努力地掀着,就像是做着人世间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一样。 冠英将军目光平视前方,往前跨出几步,出了朱门,脸上刚才短暂的不自然神情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只是坚定以及漠然——国运起伏,万人都只是云烟,二人之爱,又算得了什么? 一声响,棺盖被艰难地推开。 万莲双脸上的羞涩神情消失了,而今的她,就像是一个慌慌张张生怕自己最在乎的东西会溜走的小女孩,那样紧张兮兮。 她迫不及待地将秀首探到棺材内,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依旧坚毅的脸,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变过。 那是她最爱的男人的样子,梦里梦外都是这样。 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难以抑制的悲伤涌遍了她的全身,瞬间便将她击倒了。 她紧紧地抱住李显岳的脸,“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她还是个孩子,一直都是个孩子,在他的面前。 那一声悲泣,回荡在冬雨里,飘零在宫殿内外,如同多少年前的那一天在城外古道上的深深马蹄印。 她在这里,他在那里。 她在这里,他也在这里。 长安除了万家人,从来没有别人看到万莲双哭过,她是最最端庄最最安静睿智的女子,只要有她在,整个晋王府都能够感觉到安全,哪怕是滔天巨浪。长安人看着她雅致的微笑,便能够获得无尽的力量,克服所有的困难。 直到今天,那么多人才发现,原来万莲双也是会哭的,而且哭得那么伤心,哭得那么脆弱。 雨势像是稍稍大了一些,淋在神武军的盔甲上,透入心扉的寒。 万莲双的哭声响彻天地间,一声又一声,比起雨珠更伤人心,让人肝肠寸断。 整个世界的其他所有声音像是全部都不重要了,她的哭声化为了世间的唯一。 站在台阶下的林荣低了低头,忽然感觉那些哭声像是无数根箭射穿了他的身体,射得他体无完肤。 哭是悲伤的情绪表现,代表着的是美好的东西被人毁灭,那种破坏美丽的罪行,将沉重的负罪感压到你的身上,几乎要压垮你。 万莲双紧紧地搂着李显岳,她的泪水滑落脸颊,滑到李显岳苍白的脸上,如同雨滴一滴一滴。 整个天地像是都变成了灰白色,没有明媚的灰白色,哀伤化为了世间的唯一。 万莲双颤抖着手,伸进了李显岳的怀里。 她掏出那把她送给他防身的定情信物。 那把匕首是她期望能够保护他而赠送的礼物,于是他带在身上十几年。 那一年,她十三岁,他十六岁。 后来的多少年以后,他们成亲了,化为了人人羡慕的天造地设一对。 再后来,他死了。 最后,她也死了。 于是,他们就又在一起了。 万莲双脸上带着泪花,哭声却不见了,她微笑起来,那是幸福的微笑,像是看到了良人归来。 她用那把匕首刺穿了自己的心脏,鲜红的血,像是牡丹绽放,国色天香,甲天下。 世间最美的花儿。 李惜芸绝望地发出一声大喊,双膝无力地跪倒在地,低垂着秀首,轻轻地啜泣。 冠英将军蓦地停下了脚步,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滴泪水滑落到他的手心,他很诧异自己居然也会哭。 天地间一片漆黑,神武军中,不知道是谁传来一声哽咽。 于是,似是有歌在唱—— 篱笆外风过,黄花多瘦。 往事挥不去,又上心头。 苦饮一碗相思的酒。 帘卷西风惹眼泪流。 醉花间一曲琵琶弹奏。 我来不及等候。 纸上写下谁厮的守。 怕缘分辗转中苛责我。 弱水又向东流。 眉间褶皱谁开的口。 转身不语,一直一直眼泪流…… …… …… (本章完) 第十二章 简单的一个了结(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马蹄声回荡在街道上,四面都没有人烟。 长安发生了天崩地裂的事情,但是这只限于被卷入进去的人。夜已深,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长安百姓们大多数都已经睡着了,即使是听到了外面不知名部队的声音,也是极少数处在那条街道的人心惊胆战。 冷雨依旧,管阔已经换上了一身蓑衣,他倒是不怕自己着凉,只是担心李千容。 他低头看了看李千容,看到对方也在看着他。 “师父,是不是家里面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李千容小声问道。 管阔摇了摇头:“不要担心,就是一点小事情而已,等你父母解决了以后,师父就带你回去,现在你不要多想,如果困了,那就闭起眼睛睡一觉,好不好?” 李千容紧紧地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 “千容其实都知道,”李千容低着头,“千容已经长大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千容是晋王世子,不会害怕的。” 管阔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怎样回答,李千容也没有多问。 这是在府邸林立的地带,目前为止沿途他还没有遇上任何的势力,大概是他们暂时都被晋王府吸引,或者还被什么势力吸引到了。 管阔很想带着秦杀大杀四方,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但是他知道自己还不是丘战神,做不到,并且他还需要忍辱负重带着李千容逃出这偌大长安。 他从袖子中取出两件玉器,看了看。 那枚玉镯上的花纹依旧美丽,像是还带有着她的香气。 他收回玉镯,看向一块精致的玉佩,想到了那一位远在江南的姑娘,于是紧紧握住。 她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处在怎样的境地吧,她会为自己担忧吗? 姬如是在给予他玉佩之后,他发现了玉佩的秘密,也知道玉佩能够指向的人,如今的北唐,他已难以生存,他必须借助南吴秘府的力量,并且离开这一片土地。 他别无选择。 将玉佩收好之后,他感觉无迹的马蹄声稍微变得轻缓了一些,它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 他抬眼望过去,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居然来到了白府府门前。 白府的匾额已经撤下,所有的荣光全部烟消云散,听说白夫人整日在寺庙中度过,整个人已经痴呆,她从前做过许多坏事,现在的报应,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合适。 这些想法从脑中掠过,无迹忽然停了下来,这也正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四周很静,只有风声雨声,却没有读书声。 可是他隐约听到了杀意的存在。 他从腰畔拔出秦杀,紧紧握在手中,斜斜地向下,雨水撞击到刀身上,又滑落下去。 “待会儿,不要看。”他低了低头,对着李千容说道。 李千容摇了摇脑袋,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前方,商府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街道的前前后后,脚步声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人影在雨中有些模糊,但是又给你一种真切的杀机。 …… …… 密密麻麻的人影占据了前前后后的长街,两旁商府、白府、龙府的府门大开,里面也是黑压压的人影。 长安各府都没有私军,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但是他们有着府卫,那些府卫的战斗力放在羽林军等精锐的眼里简直是弱爆了,可是却能够欺凌北唐绝大多数的人。 总算也是一股令人胆战心惊的战斗力,尤其是那么四五个府邸把所有武力倾泻而出。 雨水落在商一室已经出现了皱纹的脸上,然后绽开了一片笑容。 商一室的形象很入眼,可以秒杀大片大片妇人的芳心,他的女儿是北唐十大美人之一,有其父必有其女。 他站在那里,看着那一名孤独地坐在马上的年轻人,缓缓说道:“管阔,别来无恙。” 管阔的目光在他的身上落了落,随后来到了商府府门内。 商垂柳一身长裙,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像是风拂弱柳,轻云出岫。 她的确很美,很娇柔的一种美,很让人怜惜。 她淡漠地看着这里,就像是在看待一个死人,那样的居高临下。 管阔笑了笑,道:“商小姐,别来无恙。” 商一室受到了无视,管阔反而对着他的女儿开口,不过他像是并不怎么在乎。 商垂柳充满了戾气但是很悦耳动听的声音慢悠悠地传了过来: “管阔,你带着逆贼之子,想要逃到哪里去?” 管阔还没有说话,怀里的李千容却说话了: “商姐姐,你为什么说父亲是逆贼?千容要生气了!” 他瞪大了双眼,像是很不可思议于商垂柳的那个论调,脸上写满了诧异以及不满、不服气。 在今晚发生了这一切之后,他还用那种天真的语气说话,可以抨击无数心怀叵测的人的心灵,但是对于那些完全不知道脸面和良知为何物的畜生们来说,李千容的言语真是可笑可怜。 商一室漠然地看着李千容。 商垂柳却是笑了笑,那种笑很渗人,让李千容往管阔的怀里缩了缩,有些恐惧。 她的声音轻轻的,却像是咬牙切齿:“可怜的孩子,还可能还不知道你的父亲做了什么吧?姐姐告诉你,你的父亲,晋王李显岳,今夜谋反,然后被诛杀在了皇宫里面,现在全城都在通缉你这个逆贼之子,你身后的这个人,他自身难保,根本就护不了你。” “千容,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她是一个疯狂的毒妇,脑子里面全部都是恶毒的想法,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管阔冷冷地盯着商垂柳,实在没有想到这个贱人会对着一个六岁的孩子说出这些话,但是想要阻止,却是已经来不及,只能够用自己的语气和神态来让李千容获得力量。 “父王不是这样的人!”李千容像是一头受到侵犯的小兽一般愤怒地大叫起来,他转头看了看管阔,似乎有些焦急:“师父,你告诉他们,父王不是这样的人,是他们听错了!” “师父?”商垂柳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笑得花枝乱颤:“管府的傻子都可以做师父了,这真是好好笑啊!” (本章完) 第十三章 简单的一个了结(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的这一声,引来了周围笑声一片,那些各府的府卫们,站在自己府邸的立场,这么长久以来一直都和管阔敌对,自然也会跟着自己的主子一起嘲笑对方,虽然那种嘲笑完全就是欲加之罪。 “哈哈哈,傻子都能做师父,教他一起做傻子吗?” “这是我人生中听到的最大的一个笑话,堂堂晋王世子,竟然认了这样的人做师父,果然是一丘之貉啊!” “快看他们缩在一起的样子,是不是很像?很像一对……傻子!?” …… 周围的那些府卫们扬眉吐气,提着长刀指着管阔哄堂大笑,他们从中获得了病态的但是毫无意义的快感。 从前,管清和在,他们不敢这么做,后来,管阔回到长安后,他们这么做了,却被对方收拾得跟什么一样,完了又有陛下和李显岳等人护着对方,于是嚣张的气焰顿消,直到今天,他们听到了那些令他们心惊肉跳的消息,才忽然又获得了嘲笑对方的资格——已经没有人可以护着管阔了。 今夜,管阔必死,李千容,只是一头牙都没有长的虎崽子。 在他们眼里,那是砧板上的肉,坐以待毙。 “不许你们说师父坏话,父王说过,我师父很厉害的,他一只手就可以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李千容气得发抖,他的小脸憋得通红,他可能隐约感觉到了今夜自己晋王府出现了非常不好的事情,他们辱骂自己,他不生气,但是他们诽谤李显岳,现在又羞辱管阔,让他感觉到怒火涌上心头,生气极了。 雨势小了许多,变为了细丝,就在这漫天细丝之中、充斥着人影的街道上,传来一声霹雳: “我****们#!” 管阔的双眼就像狼一样,他很少骂人,最近也很少生气,但是他不能够容忍李千容被那些人当傻子一样调戏,特别是看到这个小小的身躯为了自己而这样努力。 如果这样他还不努力,那么他拿着秦杀又有什么意义? 体内气息磅礴地涌出,他的身体周围分布着一片可怕的气场,细雨落近,便猛然蒸发成一片白雾。 气势汹汹胸有成竹的这么密密麻麻两三百人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于是蓦地噤声。 管阔的脸上升腾起一丝邪笑,冷眼扫过商一室、商垂柳,还有刚刚才显出身形的龙且与以及龙飞,缓缓开口: “你们以为逃脱了罪责就可以高枕无忧,甚至今夜还出来想要反杀我,真是好笑,我要让你们明白,走来走去都不出死亡这个圈的感觉是多么难受。” 他们没有看到神武军在李显岳的白霜之下弱不禁风的样子,自然也不会知道他们自己在管阔的秦杀之下会是什么样子。 …… …… 管阔低了低头,对着李千容问道:“千容,我叫你不要看,你会看吗?” 李千容还是像之前那样摇头,但是显得更加坚决。 “好,”管阔说道,“那么,你就好好看看,你的师父是怎样杀敌的,再想象一下你的父亲又是怎样杀敌的。” 商一室已经从那种不详的氛围之中缓解了出来,他冷冷地盯着管阔,诡异地一笑,说道:“管阔,你看看在这里有多少人,你居然还妄想杀出去?” 龙且与的声音在数不清的人影之中飘荡:“管阔,如果你束手就擒,还会给你一个痛快,并且还会留给你一个全尸。” 管阔望向那边,说道:“这句话送还给你。” 龙且与笑笑,没有当一回事儿。 龙飞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管阔,这么痴心妄想,果然是傻子本色啊,哈哈哈!” 雨丝滴落到秦杀之上,又顺着刀身延伸。 风因为人影的阻隔,而变得轻微。 秦杀忽然发出一声颤鸣,无迹动了。 它恶狠狠地瞪着这些人,像是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痛恨。 “哗——” 像是潮水一般的人影晃动,声音几乎响彻天地间,两三百人挤满长安大街挥舞着刀锋的场景,蔚为壮观。 今夜,李显岳死了。 为北唐立下赫赫战功的李显岳死了。 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叹息和悲戚,反而在他死后,那些牛鬼蛇神们纷纷跳了出来,张牙舞爪,知道已经没有人能够阻碍他们丧心病狂了。 管阔做不了太多,但是他可以让李显岳死得不那么憋屈一点,让对方放心——让那群牛鬼蛇神们心胆俱裂,即使李显岳死了,还有人能够做到。 刀光在这一时刻耀眼了长街,就像明晃晃的月亮。 “噗——” 一颗人头喷着血在空中打了几个滚,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第一刀,一条命。 长安各府的人和管阔爆发冲突过,并且有一百多人被关了起来,但是现在,那一百多人中有着不少又站在了这里。 那个时候管阔给予了他们心理畏惧,不过并不深刻,更何况时过境迁,他们已经几乎忘记了。 那时候管阔知道有人会来阻止这一切,他下了死手,却没有完全放开,而今夜,没有人会救他,他也不必考虑冲撞长安各府的代价,因为已经没有人可以让他得到束缚了。 李千容看着那颗喷血的人头就这样像一个球一般不知道砸到了哪里,小脸煞白了一阵,但是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他并不知道今夜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可以隐约感觉到那些都是自己刻骨铭心的仇人,而他必须尽快长大,最起码是心理层面的。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想象着自己现在就是管阔,然后挥舞着刀,刀锋所向之处,会产生怎样的感觉。 “噗——” “噗——” “噗——” …… 鲜红的血雾在空中一个又一个爆开,然后便是翻滚着的头颅,秦杀的威势很盛,并且很准。 这是在这里的人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场景。 像是有一种危险的气息笼罩住了后面的人们。 商垂柳莲步轻移,往后退了几步,隐进了商府之内,虽然她很想亲自手刃管阔,但是那些血腥的场景还是让她的视觉难以接受。 (本章完) 第十四章 简单的一个了结(再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商一室依旧被府卫牢牢地护着,望着远处那道骑马的人影,面无表情。 他动动脑筋,便有无数人头落地,死不瞑目,只是是不是他亲手做的区别。管阔是他没有瞧上眼又同时有些忌惮的人,他必须要亲眼看到对方被杀死,而汹涌着的两三百人,让对方几乎插翅难飞。 他闭起了眼睛,长刀碰撞之声就像是奏响了优雅的琴音,带有着某种旋律感,那种感觉,让他心醉。 那是他又要弄死一个人的舒畅感。 远方的无迹背上,管阔的手中,秦杀蒸腾起一丝古怪的力量。 在雨中,那种力量化为了有形的实体,就像是吞吐着的白色火焰。 那些之前还气势汹汹的府卫们稍稍退却,战斗短暂停歇。 地上密密麻麻摆了三十多具无头尸体,还有散落一地的人头。 没有一具是例外。 那样的场景造成了一片压抑的氛围,使得那些比起精锐来天差地远的府卫们心生惧意。 他们简直难以置信那是怎样做到的。 无迹的马蹄声响起,缓缓地往前踱步,血液随着秦杀的刀尖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管阔感觉自己的震慑得到了需要的效果,他是故意这样做的,而且这么做很简单。 那些人依仗人多势众,想要吞没他一个人,但是没有谁会期望自己死无全尸,而管阔就是要打破他们的那种期望。 那种特殊的音乐消失,商一室皱起了眉头,睁开了眸子,声音低沉:“继续。” 今夜是各府向李择南效忠的最好机会,而杀死区区一个管阔,比起扫平愿意追随李显岳的那些阻碍,想必会是最简单的事情。 那样的事情,最好速战速决,免得被人抢了功劳。 举刀的声音再次哗啦啦响起一大片,人潮再一次冲锋。 手臂猛地一震,秦杀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声,无迹继续缓缓地踱着步。 “当!” “噗——” 刀飞,头断,商一室说继续,那就继续。 李千容终于再也看不下去,把小脸埋在了管阔的怀里。 无迹不急不缓地以这样的速度徐徐朝着前面而去,胜似闲庭信步。 管阔的刀不停地挥舞,将前后左右送上来的人头斩断。 他抬眼望向那一名再一次闭起眸子露出陶醉神情的商一室,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送上门来的人头,不断太可惜了。 从前,那些人都想要杀死他,他也想要杀死那些人,不过他们做不到,他也做不到,而现在,他无所顾忌了。 他接近的速度很慢,也很艰难,但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那种缓慢逼近的危险,是最最会让人放松警惕最终成为千古之恨的。 二十丈。 十九丈。 十八丈。 …… 地上的无头死尸更多了,七八十人的死亡,让周围的人刀势变得有些紊乱。 于是无迹的缓慢行进,化为了一种管阔信心十足的象征,而并没有其他。 直到他来到商一室的五丈处。 刀锋依旧在颤动,那特殊的乐音却显得太响亮了一些,于是变得有些嘈杂。 商一室睁开了眸子,看到那匹马以及马上的人如此之近,于是微微一怔。 “大人,快些入府,免得被那个姓管的惊扰了!”商府的亲信像是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这一点,不急不缓地出声。 这样的距离之内,中间还有着这么多的各府府卫,的确算不上什么危机,只是管阔的实力恐怖如斯,能够杀到这里,还没有被杀死,的确是让他们吃了一惊。 管阔的眼睛望过去,闪过一道寒芒。 他知道,是时候了。 一股气息从他的体内疯狂地涌出,朝着四面八方挥散。 怀里的李千容大概是感觉到寒冷,瑟瑟发抖了一阵。 管阔的身影在无迹背上消失,而无迹开始左冲右突地奔跑起来,像是一道道白色闪电。 商一室的身体动了动,虽然他很自信地认为管阔根本就近不了自己的身,但是他的小心翼翼的确不容许他冒任何的风险。 然而对于某一类人来说,这没有多大用处。 一道巨大的风带着满身雨水扑向了他的面门,雨水迷得他睁不开眼睛,不禁闭了闭。 冰凉的感觉在脖子上产生,起了层鸡皮疙瘩。 心脏像是猛地受到冲击,一种突然一落的感觉油然而生。 睁开眸子的时候,他看到管阔的脸近在眼前,而对方怀里的李千容很认真地看着自己。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迷茫,成为商大人那么久以来,那是他第一次有那样的神情,仿佛一个懵懂的怎么也思考不了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孩子。 “商大人,你派人谋害本官,犯了死罪,何大人治不了你,徐大人也治不了你,甚至陛下都治不了你,那么就只好由本官亲自执行了。”管阔笑着说道。 “你……”商一室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在这极短的时间之内,他的眸光从周围形形色色的人脸上掠过,看到他们神情各异,但是偏偏又谁也救不了自己。 恐惧汹涌而来,充斥了他的全身,那样剧烈,他的脸色开始变得煞白。 他横行北唐这么多年,挥挥手便可以置人于死地,那些全部成为了过眼云烟,直到现在,轮到了他自己。 商府内,被无数人簇拥着的商垂柳看着这一切,芳容扭曲变形,她的明眸怔怔的,然后涌现出一股巨大的恐惧,娇躯都颤抖起来。 “爹!”她疯狂地向前扑去,花容失色:“管阔,你自寻死路!” 管阔再次一笑,手一动,刀便动了。 “噗——” 没有什么不同,权倾朝野的商一室商大人,热腾腾的鲜血以及狰狞的头颅,和普通百姓们一模一样,不堪一击。 当你仰望高空的时候,永远不要忘记你还脚踩着大地,你也是肉体凡胎,死了,你就什么都不是。 这是所有富有的人、权势熏天的人都必须要明白的道理。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人头骨碌碌地滚动,商一室的无头尸体瘫软下去。 管阔的身影一闪而没,回到了无迹的背上,将眸光望向了不远处目瞪口呆的龙且与和龙飞。 听说有一句话,便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 …… …… (本章完) 第十五章 简单的一个了结(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爹——” 商垂柳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回荡在四面八方,化为了一片震惊长安的黑色恐怖。 只手遮天的商一室商大人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了,死无全尸。 商垂柳扑到那还留有着温度的无头尸体上,失声痛哭,她疯狂地蹬着腿,就像一个撒泼的孩子,那样无助与绝望,黑黝黝的泥水把她平日里格外关注的秀美脸庞溅得满是污渍,她的华丽长裙同样也是湿漉漉的。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当从高空坠落到大地之后,你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平凡人,别的什么也不是。 商垂柳的撕心裂肺、商一室的头颅以及无头尸体,这一切都给予了周围那些本来气势汹汹妄想杀死管阔来获得利益的人当头一棒,士气猛然一落,几乎要烟消云散。 本来嘴角带着诡笑的龙且与面露惊恐之色,一连倒退了好多步,他彻底畏惧了。 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政治上罕有敌手,可是放在刀锋的面前,他们的“强大”什么也不是。 从前有陛下在,只要他们坐稳了位子,那些拥有着强悍武力的人谁也不敢动他们,然而今夜,陛下驾崩了,李择南谋反了,皇宫内一团乱麻,面对那些武力超凡的人,商一室龙且与文月九等人的力量被瓦解,没有谁会忌惮他们。 他们本来以为凭借自己的这么多府卫可以所向披靡,但是到最后却是一个笑话、一场悲剧。 “爹!爹!”龙飞面无血色,两腿发软,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嚎啕大哭的商垂柳,随后猛地转向龙且与,颤抖着声音喊道:“爹,快走,快走!” “保护小姐!” 伴随着商府老管事的声音,什么截杀管阔、生擒李千容,全部都成为了历史,商府的人恐惧同时紧张地缩回商府之内,强行拉开几乎疯狂的商垂柳,将商一室的无头尸体以及头颅带走,缓缓朝着商府内警惕地退回。 力量回缩,说明商府已经彻底没有了战斗意志,他们妥协了。 商一室已死,商垂柳这个花瓶一无是处,商府在今夜之后将会树倒猢狲散,管阔再也不看他们一眼,而是望向了远处被龙府的人保护着同样往后退的龙且与和龙飞。 很多事情曾经他很想做,却不方便做,今天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商一室死了,文月九等人不在,他也无心去寻找那些人,但是送上门来的龙且与和龙飞,他绝对不想放过。 他低头看了看李千容,小家伙紧紧地抿着唇,一声不吭。 和他父亲很像,除了那张脸。 “你怕吗?”管阔问道。 李千容沉默地摇了摇头。 无迹再动,四周的长刀声此起彼伏,但是变得凌乱不堪。 斗志已灭,他们已不再期望杀死自己,唯一能做好的便是保护自己的主子,免得主子死了以后虎落平阳被犬欺。 但是无迹的马蹄声不给他们安然无恙地完成所要做的目标,两人一马直直地朝着龙且与和龙飞所在的地方而去。 面前的人惊骇莫名地挥舞着长刀阻拦,秦杀轻而易举地突破防线,正中眉心。 效果已经达到,管阔不再钟情于断头之手段,现在保留自己的力量才是最最合适的。 刀光在四面八方绽放,秦杀一破百破千万破,突破了无数防线,刺穿七八人的胸膛,伴随着迅疾如电的无迹,距离仓皇逃窜的龙且与和龙飞越来越近。 “管阔,你撤回刀吧,本官可以和你做一个交易,这就让你们两个人离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龙且与慌张的声音传出。 “我实在是很不擅长于放任一个想要杀死我的敌人逍遥自在。”管阔的声音很冰冷。 龙府的人在此时此刻展现出了绝对的忠诚,他们虽然面露恐惧之色,可是依旧一个个凶悍地挥舞着刀阻拦,那种勇气,实在是难得。 八丈。 七丈。 无迹载着管阔不断突破他们的防线,距离龙且与和龙飞越来越近。 那一对父子跌跌撞撞地扑上台阶,冲向龙府的大门。 龙飞回头望了一眼,仇恨与惊惧夹杂:“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他们连滚带爬地进入龙府之内,伴随着府内冲出来保护的人,匆忙关上大门。 无迹一跃、再跃。 他们掠过密密麻麻的刀影,来到龙府的门前,朱门堪堪关上。 管阔冷眼朝着门缝内刺出一刀,所有的气息都灌注到秦杀之上,木屑纷飞,接触处的木门就像纸糊的一样。 “噗——” 他听到了轻微的秦杀刺破血肉的声音,而且还感觉到了,甚至感觉到了刀尖刺入心脏之后心脏的抽搐。 “飞儿!” 龙府的宽大朱门内传来一声气急败坏同时绝望的呐喊。 管阔知道,龙飞死了。 龙府的人几乎疯了,数不清的人影扑了过来,他挥舞着秦杀,无迹加快了马蹄,朝着长街的那一头冲去。 龙且与没有死,这一点令他感觉到稍稍遗憾,但是龙飞的死亡想必会让龙且与得到巨大的打击,那就是报应,已经达到了,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更加痛苦。 “杀了他,用尽全力杀死他,若是不提着他的人头回来,那就卸下自己的头颅为飞儿陪葬!” 龙且与仇恨的声音响彻长安大街,就是另一条街道零落的民居内,都有人听到了,几乎令人胆寒。 数不清的人影呐喊着挥舞长刀追着那匹马,管阔的身影在造成巨大伤害之后,终于突破了包围圈,远行而去。 商一室和龙飞都死了,这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但是放在这一个疯狂的夜晚里,真的比较轻飘飘。 …… …… 长安的四处爆发着动乱,但是长安太大了,在这个大多数人都浑浑噩噩的夜晚,无数街道依旧保持着诡异的安静。 古通阁的密室内,灯火很亮,无数消息传递进来,又传递出去,不止不息。 然而在古通阁的外面,却是一片漆黑,就像是整个古通阁随同着里面的人一齐睡着了一样。 关老坐在那里,神情看起来很是惬意。 北唐发生了足以改变历史的大事件,可是他却摆出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那实在是戏剧性。 (本章完) 第十六章 小公主的玉令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端起茶盏,吹了吹,又抿了一口,闭起眼睛,露出一副陶醉的样子,说道:“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登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他看了看身旁的中年人:“茶中故旧是蒙山,这么多年以来,茶的登堂入室如此艰辛,就像我们秘府为陛下所做的一切一样。” 中年人笑了笑,道:“茶道漫漫,源远流长,关老和我说,那就是对牛弹琴了,不过关家对陛下的忠心,众人皆知,陛下自然也会知道的,就像茶道最终不也入了正统吗?” 关老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自说自话了,关家在南吴的地位,大家心里清楚便好。 密室的门缓缓打开,悦掌柜紧皱着眉头而入,看到关老,脸上露出几丝恭谨之色。 “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了?”关老将茶盏摆到茶几上,眯了眯浑浊的老眼。 “他来了。”悦掌柜说道。 “谁来了?” 关老还没有说话,他身旁的中年人一脸疑惑地问道。 “管阔。”悦掌柜说道。 关老像是微微怔了一怔,随后摇了摇头:“不管他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又是否知道他自己的身世,他现在正处在漩涡的中心,他完全没有能够证明自己,那就没有资格和我们说话。” 悦掌柜的脸色沉了沉,沉吟了一下,摇头说道:“莫老,长安城门已关,他要求我们帮助他逃出长安,再帮助他去我们大吴境内。” 关老像是觉得非常好笑,他身旁的那名中年人也是笑了起来。 “他或许知道了一些事情,便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管清和当年也同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关老抚了抚胡须,“但是就这么要求,他算个什么东西?” “真是好笑,回到长安借着北唐皇帝对管清和的旧情,便真以为自己有着通天的能力了,呵呵。”那名中年人同样笑道。 悦掌柜叹了一口气:“关老,事情可没有您所想的那么简单。” 密室内瞬间沉默,关老的眼神变得犀利,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关老,这一次,你不得不去见一下管阔了。”悦掌柜抱了抱拳。 关老身旁的中年人虽然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但是还是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这实在是天方夜谭。” “他的手里,有着小公主殿下的玉令,见玉令者,如见小公主殿下本人,这是陛下和小公主全部都这么规定的。”悦掌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稍微的颤抖,他虽然在南吴秘府内有着稍微的地位,但是在那一位的玉令面前,真的什么都不是。 “嘶——”关老的身体往后靠了靠,倒吸一口凉气。 “这怎么可能!?”中年人脸色铁青,一脸不相信地喊道。 …… …… 密室的门没有关闭,但是悦掌柜却是去而复返。 黑暗中的那道人影比较模糊,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涌进来。 那种血腥味让关老感觉到很不舒服,于是他换了一个姿势。 管阔终于是跨了进来。 他的身上遍布刀伤还有血痕,一片斑驳,如同从血池里面钻出来的一样。 关老看上去很是威严,但是眼眸深处却是闪烁着巨大的惊骇,甚至还有一丝紧张。 作为为南吴秘府效忠多年的老人,他惊骇紧张的对象当然不会是对着管阔本人。 刚才得知的消息还在他的脑中回荡,他还是无法化解那种震惊,并且百思不得其解——管阔为什么会有小公主殿下的玉令? 管阔简单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老人。 那张老脸平平无奇,远远没有白章商一室等人头角峥嵘,但是管阔不会轻视他。 越是表面上看起来太普通的,可能越是不简单。 他的手里掂量着那枚姬如是给自己的玉佩,一时之间并没有很清楚那块玉佩所代表的威慑力,只是那个时候姬如是告诉他玉佩可以给他帮助。 关老的嘴角动了动,终究还是抵挡不住那枚玉佩所带来的威慑力,伸出手让旁边的中年人还有悦掌柜扶起,缓缓地起身,又缓缓地拜倒在地。 中年人和悦掌柜也拜了下来。 管阔隐约听见暗中有陆陆续续拜倒的声音,那些人他看不到,但是真实存在,而且会是很恐怖的武力。 除此之外,他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些人这样的动作,会让他产生某种误解,于是禁不住问道:“老人家,你们这是?” 关老面色微冷地起身,再一次坐回了椅子里,恢复了之前的威严。 “你不要误会,”他说道,“见玉令如见小公主殿下本人,刚才你看到的一切,和你本身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管阔怔了怔,这种说法,姬如是倒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但是随后,他便笑了笑,说道:“这种想法不会有。” 他很清楚,要寻求别人帮助的时候,就算是再有姬如是给予他的什么权利,也不要像商垂柳等无知的人一般真的以为自己不可一世。为人处世,低调、谦虚,相应的会让人心里面舒服一点,也会更加愿意帮助你一点。 关老抬眼看了看他,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但是也并没有恶感:“今夜北唐天翻地覆,然后想杀你的人也不少。” 管阔沉默了一瞬,关老的话题引起了他对今夜发生的事情的不愉快心理,那里面有愤怒,有悲伤,还有着其他许许多多的情绪。 “其实我不太清楚你们具体是谁,”管阔说道,“但是想来应该很厉害。” 关老摆了摆手:“这样的称赞很是俗套,也很幼稚。”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什么帮助?” “帮我逃出长安,然后引我去往南吴。” 关老身旁的中年人不禁冷笑一声:“说得轻巧,今夜想杀你的人这么多,你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管阔低头抚了抚手中的玉佩,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道:“可是你们的小公主殿下可不是这么说的。” (本章完) 第十七章 狭路相逢(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 那名中年人心情极为不好,但是不得不说,管阔手中的玉佩给予了他们不小的为难,几乎难以拒绝。 关老伸出手阻止了他要继续说下去的动向,沉吟了一下,说道:“管阔,我们可以帮助你,但是不可能帮你太多,我们大吴甲士虽然强悍,但是这里并没有多少,而且也不会因为你而牺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如果是你本人的话,那还好说,但是,晋王世子与我们何干,小公主殿下的玉令又不在他的手里。” 管阔点了点头,虽然关老说话很是不善,但是他听得出来,还有余地,接下来对方必定会有些什么表示。 果不其然,关老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知道你最大的困难在哪里,虽然你要做的其他事情也很困难。” “就算你的实力再强,就算杀出来多少人帮助你突破重围,只要城门紧闭,一切都是白搭,你还是会被围杀在长安城内。” 管阔点了点头。 “我们可以帮你打开城门,这需要耗费我们很大的力量,至于其他的,你想也别想。” 听完他所说的话,管阔像是思考了一会儿,城门的问题的确是他的心头大患,他本来的确期望南吴秘府能够派出力量和自己一起杀出去,但是现在看来,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如此一来,能够打开城门,那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 他抱拳一礼,说道:“多谢。” “快些走吧,”关老挥了挥手,摆出了送客的架势,“李择南手下的那些势力必定会四处搜索,可能下一刻就会搜索我们古通阁,你莫要连累了我们,到最后自己也折了进去,城门的事情既然我们答应了你,那么就一定会做到,我们大吴人都是谦谦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等你杀到了城门口,会得到一些东西,只要出了长安,后面的事情会容易得多,我们倒是可以帮助你逃出北唐。” …… …… 往后看了看古通阁,那个南吴秘府在长安的一处驻所安安静静,就和夜色下的整个长安城都融为了一体,几乎不可分割。 谁也不会想到成为长安人骄傲的一个宝物聚集地,竟然会是南吴的势力,事实真是充满了戏剧性。 如果是在从前,管阔一定会化为义愤填膺的爱国好青年,马上告诉自己的父亲,让他吩咐北唐的那些个巨头们把古通阁砸烂,揪出所有的南吴人。但是在今夜,他却心中毫无波澜。 现在,那些人是自己的朋友、同伴,互相生死与共,并且拥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他们同样也在提防着李择南,不知道李择南发现了古通阁的秘密了没有。 人生果然是让人发笑,什么好人坏人,很多时候就是立场不一样而已。 无迹的身影很快远离,怀里的李千容比起之前平静了许多,大概是对那些事情麻木了,尽管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再见到自己的父王和母亲。 他不想在长安多加停留,也不想因为停留而暴露古通阁,这一切对他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他能够隐约听见其他的长安街道上有着杂乱的声音,那些声音一定对他很不利。 那里面或许会有着不少他想杀死的人,但是他没有心情再去主动杀上去。 他往着城门的方向渐行渐远。 但是有些人,总是会见面,有些不好的事情,总是会发生。 前方人影憧憧,两侧的巷子里盔甲声碰撞,然后在很淡很淡的光线里,管阔看到了那个该死的年轻人。 林荣单手把着腰畔长刀的刀柄,脸上挂着快意的笑意,说道:“管阔,我们又见面了。” 管阔冷眼看着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很痒。 林家是北唐一大将门世家,得到无数人的敬畏,管阔曾经也尊敬过他们,直到那一夜出现了林荣的身影。 薛昭和林荣只是李择南的刀,但是这不能够敛没他们互相之间是仇人的事实,尽管这种仇恨并不像李择南那样足以用生命作为代价去犯险。 而在不久前,长安城外林海带着那么多人朝着铁山无等人出手,包括阮单在内的不少兄弟全部都死去,而他也杀死了林海,更是让双方的仇恨化为了不共戴天。 狭路相逢,勇者胜。 管阔低头对着李千容说道:“今夜师父杀死了很多人,待会儿还要杀人,但是那些人都是该死的,都是直接或者间接对付你的父亲的,不要怪师父给你的心灵造成伤害。” 李千容还是像从前那样摇着头,说道:“不,千容已经长大了,千容知道是非黑白,父亲总是教育我,面对敌人,绝对不能够心慈手软,这些话千容一直都记着,没有忘掉,今天是给千容的一场历练,有了师父陪伴,我就不害怕了。” 管阔摸摸他的头,学着对方往昔的样子,说了一个字:“好。” 他抬头,看向林荣。 “你曾经想要杀死我的父亲,但是被他打得满地找牙,在这之前,你的父亲林雕面对我们管府,温顺得就像是一只小猫。”他说道。 听着他的言辞,林荣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 但是管阔还是继续。 如今双方已经彻底撕破脸,把这些话说出来让林荣难受,他就觉得好受。 “你的弟弟林海无数次都想杀了我,但是在陛下的意志面前,他一直都在隐忍,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除夕夜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他终于壮着胆子,却不敢直接对付我,而是对付我的兄弟们出手。” “但是他没想到我居然会出现,然后……”他顿了顿,看着林荣越来越阴沉的脸,“他被我亲手杀死,卸下头颅,来祭奠我那些死去的兄弟。” “你住口!”林荣狠狠地瞪着他,双眼布满血丝,拳头紧紧攥住。 他一向都自以为自己是年轻俊彦、天之骄子,是和别人不同的,弟弟林海可能有点不如自己,但也是与众不同的,因为他们整个林府都是独一无二高出普通人的,但是管阔在刚才说出了一些话,将他们驳得一无是处,最最关键是的是:管阔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本章完) 第十八章 狭路相逢(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清和掌控朝政的时候,他们林府的确以管府马首是瞻,他林荣在管清和的刀下的确不堪一击,而且还在广乐公主李惜芸的亲眼目睹之下失态,而林海,的确是死在管阔的秦杀之下。 林荣的脸色缓缓缓解,他大概是告诉自己管阔已经是退无可退,砧板上的肉,那样的想法令他感觉很舒服。 他狞笑一下,说道:“哈哈,管阔,那又如何?今天,你必死无疑,等我卸下你的头颅,就可以让林海安息!” 管阔摇了摇头:“商一室也是这样说的,然后他身首异处。” 林荣的表情凝滞了一下。 “你说什么?”他禁不住问道,而他身后的羽林军也是神情纷纷一变。 商一室死亡的消息直到现在只有那周围的几个府邸才知道,毕竟夜晚的一个时辰太短,但是这一消息简直是石破天惊,林府作为将门世家而闻名于北唐,商府也是权势熏天,还有商垂柳也是艳名远扬,就像林府一样,所有人都认为商府会一直荣耀下去,可是管阔却这么说:商一室被他杀了,身首异处。 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但是管阔还在说话。 “龙飞同样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他也死了。” “你……”林荣的眼睛里面闪烁着许多种光芒,随后冷笑一声:“大放阙词,你带着李显岳家的小崽子,急急如丧家之犬,还杀死商一室和龙飞?简直就是在白日做梦!”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在乎你如何想法,信与不信,我这么说,只是提醒你不要步他们的后尘。”管阔将秦杀缓缓出鞘。 林荣的眼睛里面闪烁了一下,随后冷冷一哼:“就算那些是事实又怎样?那是他们实力不济,怨不得别人,说不定还是你铤而走险不甘心之下入府暗杀。现如今你被本护军围在这里,插翅难飞,到时候你的头颅不再在你身上,那一切便全都不重要了。” 管阔盯着他。 “那一夜,我一直都记得那一夜,虽然今夜看起来是杀不了李择南了,但是那一夜有你,还有羽林军,尽管在这里的羽林军不一定是那一夜的羽林军,你们受人命令,没有对错之分,但是今夜给我一个相似的场景,而后你们化为了我的敌人,那是上天给我一个场景重现。” 他缓缓提起秦杀,刀尖上扬,遥遥地对准了林荣: “这是一个复仇的时刻。” “哈哈!”林荣挥一挥手,他身后的羽林军带着整齐的步伐声,持着长枪挺进,“真是好笑,你孤身一人,妄想对抗这么多的羽林,简直就是白日做梦,去年你的逆贼老爹都自知不敌,最终束手就擒,更何况你?” “我倒是很想试试。” 一滴雨水落在秦杀之上,溅散开来,化为四散的更小的水滴。 白雾蒸腾,强大的气息缓缓产生,将雨丝蒸得一阵迷茫。 林荣没有往前跨步,他指挥着身后的羽林冲杀。在这之前,他与薛昭动手,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手臂受了重伤,骨头开裂,虽然这并不能够阻止他接下来继续进行动作,但是他也明白自己很难再直接和管阔厮杀了。 “弄下他手里那把刀,到时候生擒住他,我要亲自为林海复仇!”他沉声命令,眼眸里面全部都是阴狠。 “刷——” “刷刷刷——” …… 整齐的步伐声伴随着盔甲与长枪的声音越来越近,羽林开始冲锋。 管阔闭了闭眸子,用心感受着那些氛围,思量着冲出去的可能。 羽林越来越近。 他睁开眸子,蓦地出刀。 “当!” 锋利的秦杀刀锋挟裹着恐怖的气息,斩断铁枪,直至咽喉。 羽林的脖子上出现一条细线,鲜血喷涌,他捂着自己的喉部,难以置信地仰头看着晦暗的天空。 管阔曾经在城外和一些羽林出手,但是今夜才是正大光明的来一场,羽林,没有什么可怕的,他的父亲管清和就亲自证明过。 都是吃的饭,喝的水,没有什么刀枪不入。 第二名羽林像是怔了怔,想不明白传说中的那个人居然会拥有着这样强大的实力,当回过神来的时候,胸前一痛,低头一看,看到一把刀猛地回抽,便人事不知了。 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便轻轻松松杀死两名羽林,这于这些大多数都未曾和管阔交手过的人看来,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但是脑中思想还在继续,长枪却已经纷纷捅了上来。 无迹开始左冲右突,管阔挥舞着秦杀,带起一片又一片的血花。 他每一次下刀都很稳也很准,虽然并非刀刀致命,但是仿佛狼入羊群。 他的刀势远远没有管清和那般大开大合不可匹敌,但是某些方面的神韵已经越来越接近。 他在追赶着逝去的父亲的步伐,同时努力寻找丘镜山和驼背老金的脚印。 在此时此刻,包围之中,那些羽林爆发出了应有的威力,他们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远远不是各府的那些杂牌可以媲美的。 因为秦杀的威力,他们无法接近管阔,但是管阔的身影一时之间也像是深陷泥潭一般,难以突破。 这样僵持的局面对管阔很不利。 管阔计算着自己和林荣的距离,观察了一下形势,发现自己妄想动用诡异身法击杀对方的概率暂时很渺茫,只能够艰难地突破。 今夜想杀死他的人很多,如果他长久不能够突破出去的话,等到其他势力赶到,他是真正的插翅难逃。 林荣远远看着他,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意,几乎嗅见了管阔鲜血的味道。 忽然,他皱了皱眉头,因为羽林后部,自己的背后发生了一片骚乱,然后便是厮杀声响起。 他的一名亲信挤开阵线,来到林荣的面前,面色难看道:“右护军大人,有不知道什么势力杀了过来,他们的实力很强悍,尤其是其中的那么几位。” 林荣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寒声说道:“是哪些不长眼的势力,李显岳已死,他们回天乏术,却还要垂死挣扎,实在是愚蠢!” (本章完) 第十九章 狭路相逢(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显得特别愤怒,管阔就在眼前,他很快就能够拿到对方的人头,所以他很不喜欢节外生枝的感觉。 “有多少人?”他问道。 “五十多人,并不多,但是够麻烦的。”那名亲信道。 “哼,自寻死路!”林荣冷笑一声,“杀光他们!” 他带着一百六十三名羽林,而在整个北唐,羽林军的战斗力都处在前列,除非丘战神李显岳那种不可以常理度之的人物,其他的人,他就不信在那样的数量优势之下能够回天。 “是!”那名亲信挤回后部,领命而去。 这个时候,林荣抬起头来,看到管阔的那双眸子就在远处盯着自己,心中蓦地涌现出一股不太妙的感觉。 那种感觉消逝得特别快,他摇了摇头,心想自己今日抱着必杀管阔的信心而来,刚才的感觉,恐怕只是被薛昭打伤,又着凉了,心中不悦而已。 但是背后的厮杀声更大了,足以用惨烈来形容。 “将军!”一名羽林满身是血地挤过来,单膝跪地,“朱匡他……他战死了!” 朱匡,便是刚才过来的那一位,林荣最得意的亲信,那个消息像是打中了林荣的心脏,让他的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他失态地揪着那名羽林的肩膀将对方提起来,咆哮道:“你说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为首的人太强大了,为了对付他一个人,兄弟们很快就死伤了许许多多,朱匡他……他就是被那个人一枪挑爆了头颅!”那名羽林的脸上不仅仅是血污,还有无尽的悲愤。 “朱匡他的实力和我差距并不是太大,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这不可能!”林荣的面部肌肉抽搐着,亲信的迅速死亡让他得到了难以言喻的屈辱感,那种屈辱感并不比林海的死讯低上多少,他的心中瞬间暴躁起来,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实力强悍的混蛋破坏他的好事。 他回头,冰冷的眸光迅速搜索着、猜测着会是哪一道影子。 “我定要亲手将你碎尸万段!”他的话语中充斥着恶毒,简直是咬牙切齿。 远处的马背上,管阔抬眼望向羽林军后方,那里人影憧憧,看不真切,他很惊喜同时也很惊讶,并不知道这个时候还会有谁过来帮助自己,那些人影都很模糊,但是他却很快便认了出来—— 铁山无! …… …… 铁山无,被发配北疆的囚徒中实力最强大的男人,身世就是一个谜,他是杀死了自己的新婚妻子以及妻子的情人而被下了大狱,这是所有人从他身上得到的最多的,也是仅有的信息。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他个人战斗力无双,同时还拥有着统兵的才能,他的身世可能李显岳派人调查过,但是没有谁知道李显岳得知了什么信息。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男人,管阔的父亲是管清和,他遇上了丘战神,还从驼背老金的身上获得了东西,然后他改变了。但是铁山无的能力,却从他的仅有的身世之中怎么样也想不明白,因为在被发配之前,他藉藉无名、一无是处,似乎除了拥有着不守妇道的妻子,便是很绿的冠帽,可以说,他的人生摆满了杯具和餐具。 在铁山无的身上发生了很多的事情,而在今夜,他也暴起发难,展示了他的力量。 他挺着长枪,枪势铿锵有力,不可抵挡,挡在他面前的羽林军,一个又一个倒下,他前进的步伐却没有减慢分毫。 他的眸光之中只有从前很少拥有的杀意,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铁枪行。 势不可挡。 林荣终于是看到了那道身影,不需要那名满脸血污的羽林军指示,他便知道——一定就是那个人,不会是别人! 铁山无太特殊了。 从那个人的身上,他感觉到了一丝心悸。 心悸之后,是怒火中烧。 他举刀指向铁山无,狞笑道:“那个人,不要留手,直接格杀!” 管阔看着那个挺着长枪难以被阻挡步伐的男人,猛然生出莫名其妙的信心,那种信心真的很奇怪,铁山无带过来的人大多数都不强大,而想要杀死他管阔的并不仅仅是林荣一个人,但是当看到那道身影的一刹那,一种叫做安定的心理便油然而生。 他面前的羽林依旧,但是他却觉得压力减小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李千容换了一个姿势,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不再看了,不知道小家伙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 长街产生了轻微的震动,管阔并不清楚到底又会是什么势力,但是必定不是这里厮杀的人造成的。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铁山无的强势缓解了他带领的人实力的劣势,管阔终于加快了接近林荣的机会。 他并不知道林荣被薛昭伤过,但是他一直以为以林荣的性格一定会像林海一般亲手对着自己动手,但是当下对方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于是他便只能够自己杀上前去。 夜雨里,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模糊的人影,新的势力即将接近,他不能够期望于老天开眼,来人又是像铁山无一般过来帮助自己的,那样的概率太小了。 他们必须尽快解决掉林荣。 管阔看了看自己距离林荣有多远,觉得这个距离有点冒险。 但是,他别无选择,只能够尝试一下,因为远方的人影很快便会赶到。 他站在了无迹的背上,眼眸看向林荣。 被两面夹击,林荣的脸色很不好看,一个是杀死自己弟弟的凶手,一个是杀死他的亲信朱匡的凶手,而且那两个人的实力都很恐怖,虽然他依旧坚信自己的人的战斗力,但是那种被夹击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他的眼皮跳的频率越来越快,那种不太妙的感觉越来越深。 这个时候,他的目光从持枪的铁山无身上离开,转回了身子,看到了站在无迹马背上的管阔。 他的眼皮再次猛烈一跳。 只是他还没有明白管阔究竟想要做什么。 无迹猛然前冲,撞翻三人,然后怀里藏着李千容的管阔身形一晃,作出了动作。 (本章完) 第二十章 狭路相逢(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就像是一道风,破空而来。 他在空中留下好几道影像,越过羽林们朝着苍穹刺出的铁枪。 他的身影从好多位羽林的头顶掠过,然后有滴滴血花掉落,数名羽林感觉自己的长枪刺中过肉体,却依旧迷茫。 距离太远了,在这么冷的雨天,管阔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了汗水。 这是一个大胆的、冒险的决定,但是如果他慢上几分,难以以杀死林荣作为手段来让那些羽林军军心紊乱,他可能会比起现在多活一会儿,但是却必死无疑。 在移动的过程中,他的伤势持续加重,羽林们的长枪杀伤力的确很大,但是他却成功接近了林荣。 林荣的脸庞越来越清晰。 他阴沉着脸,“铿锵”一声拔出刀来。 今日他受了伤,虽然依旧有不小的战斗力,但是打了很大的折扣,他实在是不想再动手,就是带兵过来截杀管阔,也是因为复仇心切、立功心切。 然而事到如今,看来他不得不出手了。 “管阔,既然如此,今天,就试试看你的实力长进了多少!”林荣眯起了眼睛,“不要令我失望。” 管阔凌空而来,带着满身风雨还有血水,可以说是血雨腥风。 他的速度太快了,看起来就像是要撞上林荣的身体一般,李千容更不敢看了,小小的身体一直都在颤抖。 管阔双手举刀,立劈而下。 林荣黑着脸横刀相抗。 但是惊变发生。 林荣背后的羽林像是乱成了一锅粥,甚至管阔都听到了一声恍惚的惊呼: “右护军小心!” 随后,便是一片血水伴随着腥味溅到了他的脸上,即使是带着杀意而来的他,双手举刀的动作都凝滞了一下。 林荣的腹部,多出了一杆枪头,鲜血汩汩直流。 他的身后,那名高大挺拔的青年稳稳握着铁枪,眼睛却是看着迅速落下的管阔,嘴角微微勾起。 “为阮单他们报仇,我想了好久,直到今天,亲自下手的感觉,真的很不错。”铁山无的神态变得漫不经心起来,看上去有些潇洒,但是他的眼里有光。 管阔把刀收回,身体落地,神情莫名。 林荣感受着腹部的剧烈疼痛感,身体有些略微的哆嗦,他受过许多次伤,但是绝对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煎熬与严重,他几乎能够感受到生命从自己的体内消失。 他艰难地转过头去,想要看看清楚背后的那个人是谁,但是这一动作牵动了他的伤势,让他的嘴咧了咧,他的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于是对方那张脸也没能够看清楚,只是觉得依稀有些英俊。 “你……”他咬牙吐出这么一个字来,却说不出了更多。 “我要杀你。”铁山无微笑。 他的长枪回抽,又前刺,穿过了林荣的左胸。 有雨在飘,夹杂着血水。 林荣瞪大了双眼,大概是还没有怎么明白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 远方那道带兵杀过来的身影顿了顿,连同他身下的马。 …… …… 林雕沉默在原地,静静地望着那边的影像,良久。 他身下的马腿钉在那里,仿佛一尊石雕。 他实在是无话可说。 他林府有两个公子,都是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和白云里龙飞等不学无术之徒不一样,那是林府的骄傲,以后林府光宗耀祖的象征。 很多人都以为像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总是得比起那些混账纨绔们要活得更好一些。 然而,在不久前,他的二儿子在做一件大事情的时候被管阔杀死了。 在今天,他的大儿子,也被一名年轻人一枪捅死了。 林家,绝后。 他本来应该悲伤愤怒的,但是在此时此刻,却怎么也生不出那种心理,剩下的唯有深深的荒谬感,还有梦幻感。 他林雕自问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他就是做的自己觉得对的事情,那么又为什么会有报应? “公子!” 身后,跟随过来截杀管阔的一名林府亲兵发出一声悲呼,将那种沉默打破了。 和林雕一样,他们也是为林荣林海而感到骄傲,林海死后,林雕并没有冲动地马上对管阔出手,这在当时让他们很愤怒,但是后来,他们理解了林雕,然后直到今天,他们准备为林海报仇的时候,便亲眼见到铁山无杀死了林荣。 这是奇耻大辱、深仇大恨。 “杀死管阔,碎尸万段!” “杀!杀!杀!” …… 后面的林府亲兵们眼睛都红了,几乎要不管林雕擅自冲锋。 那种差不多的情绪同样弥漫在那些跟随着林荣而来的羽林军中,所有人都几乎要疯狂了。 林雕的脸色缓缓恢复的正常,那种“正常”是变得铁青。 他微微歪了歪头,随后挥了挥手。 那是一个不死不休的信号,林家和管阔的仇恨,已经达到了最高峰。 盔甲声回荡在数条长街上,密密麻麻的人海朝着那里涌动。 林荣的身体倒下,管阔往前一步。 无迹嘶鸣着冲破重围,来到了他的近前,它的身上多出了好多伤痕。 管阔却并没有马上上马背,而是对着铁山无说道:“看起来不太妙。” 铁山无的眼睛里面有着笑意:“你怕了吗?” 管阔摇摇头,问:“为什么只有这么点人,督城府可不只有这点人。” 铁山无仰了仰头,说道:“能够带来那么多人,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陛下已经驾崩、李择南将会登基的消息,普通百姓们暂时还不知道,难道督城府也不会知道?督城府的大多数人本来就不甘心听从你的号令,现如今大多数都已经倒戈,能够带来五十人左右,也是托陛下洪福,那些人还念着陛下的好,或者就是辨得清是非黑白。” 管阔稍稍低了低头,像是有些自嘲:“也是,我的威望,基本上没有,全部都是靠的陛下。” 他的一切,都来自于管清和、陛下、李显岳、丘镜山、驼背老金等人,一直以来,他都像只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侏儒,如今铁山无告诉他这一消息,他本来或许应该会觉得很是苦涩,不过他却并没有,就是稍微有点感慨而已。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无题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山无,本来你们可以安心待在北疆,但是我让你们回来,却发生了那些事情,今夜你们也本可不必出手,而现在,也就意味着你们将与李择南为敌了,你难道不后悔吗?”虽然是明知道答案究竟会是什么,但是管阔还是情不自禁地问道,确切来说那只是一种感叹而已。 “那并非你的本意,如果你死了,晋王殿下如今也已经不在了,相信我们在北疆也会过得并不怎么好,至于在长安,回来的路上我们都受到了攻击,今夜不管出不出手,都没有任何的区别,”铁山无的神情很是淡然,就像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说说而已,他握紧了长枪,说道:“杀敌吧,他们过来了。” 管阔并不知道铁山无到底是怎么杀到林荣背后的,他只知道铁山无做到这一点并没有杀死多少敌人才闯到这边来,所以剩下的羽林真的很多很多。 当然还有更多的林雕的人。 整整二百多人。 督城府跟过来的人已经死得只剩下三十多,这是一种非常绝望的对比。 远处的高头大马上,林雕闭起了眸子,不知道是惬意地等待着管阔的人头,还是感怀逝去的两个儿子。 …… …… 长街略微有些摇晃,黑百城已死,李显岳也已经死了,管阔和李千容便成为了最大的目标,神武将军带着一半神武军搜索着管阔的身形。 与此同时,长安的不少府邸浑水摸鱼,用自己那些名义上只是府卫而不是私军的私军,同样到处搜索着管阔。 这是一场展现在整个长安城的围杀。 各处本来在熟睡的长安百姓们,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被惊醒,胆战心惊地注意着雕花窗外到处掠动的身影,只是他们依旧还不知道今夜到底发生了哪些大事情。 整个长安像是都在战栗。 而权力的中心,也是风暴的中心——皇宫,却是压抑得可怕。 宫殿内,那名鬓角插着一朵白花的美丽女子带着幸福的微笑,被装进了另一口棺材里,和那名男子并排放着。 她的胸膛上,也是一朵花,一朵鲜红是血,而不仅仅似血的花。 那朵花有多艳丽,便代表她对那名男子的爱情有多么忠贞不渝。 还有另一名女子,她跪在那里,低垂着秀首,已经跪了好几炷香的时间。 她的衣裙淡雅出尘,她的容颜倾国倾城。 以她的身份,就那么跪在那里如此之久,简直是骇人听闻,许多人想要阻止她,却是不敢。 大殿内静悄悄的,只有她和那两位躺在棺材里的夫妻,但是宫殿外面却是站了恭恭谨谨的许多人,他们胆战心惊、脸色煞白。 “公主殿下,您应该去看看陛下,这里您已经待了许久了。”门口的年老太监小心翼翼地道。 李惜芸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她讥诮一笑,道:“是他要见本宫吧?” 她很少会对那个人用那个称呼,虽然那名老太监可能并没有特别注意到那个称呼的变化,但是对方的那种语气让他微微一怔。 “您是秦王殿下最最疼爱的妹妹,殿下现在很是担心你,他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老太监躬着身子说道。 万莲双殉情了,他们可能担心过李惜芸也会这么做,在大殿内,所有武器全部都被拿走,包括万莲双手中的那把匕首,同时所有人都时刻准备着在李惜芸撞墙之前冲上去扑倒对方,至于咬舌自尽的话,那就没有任何的办法了,他们是人,不是神。 “不,”李惜芸缓缓站起娇躯,她的膝盖已经麻木,整个人都踉跄了几下,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无比,惹人担忧,“他明知道做了那些事情,本宫会这个样子,所谓的父子之情、兄弟之情、兄妹之情,在他的眼里什么都不是,他的眼中,只有江山、权利、抱负。去年的管府之劫是这个样子,今夜逼死父皇,杀死皇兄,同样也是这个样子。” “他用同样残忍的方法,上演了一场又一场的好戏,挡在他前面的阻碍,一个又一个倒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轮到本宫了,”她转过身来,嗤笑一声,“看来,今夜就会是本宫的死期了吧?也好,反正也是下地狱的命,那么他就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将他自己的家族,他的李姓家族,杀一个干干净净,就留下他一个人做个独苗,这样实在是挺好的。” 那名老太监大吃了一惊,急急忙忙说道:“公主殿下可不要胡说,陛下是福泽苍生之后的圆满驾崩,是去往仙界的标志,和秦王殿下没有任何的关系,至于逆贼李显岳,他伺机谋反,内心歹毒,幸好被秦王殿下早早识破,赶在他动手之前便诛杀了他,那是他罪有应得。公主殿下仁者仁心,北唐天下全部都知晓,秦王殿下疼爱您,也敬重您,断然没有对您做什么的理由的。” 李惜芸又笑一声:“真是好笑得紧,你说的话好像是真的一样,若是史官都是你这样的人,会不会被苍天看着,贻笑大方?谋反者最终成为了正义的一方,内心忠诚者反而被扣上一个谋反的帽子,万人唾骂,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是硬还是黑?” 她的眼角眉梢涌现出几丝忧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随后语气之中又夹杂着愤懑:“很快,你们又要杀死本宫的驸马都尉,让本宫真的一无所有,何其残忍?” 她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宫殿外面的大多数人都怔了一怔,像是一时之间搞不明白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驸马都尉,随后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薛昭,但是却又不像,紧接着,他们又想到了一个名字,看着广乐公主的那绝世容颜,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说出这些话,她到底是怎么了?承认这个人,她忍心,就是全天下人都不忍心,那是一种亵渎啊! 李惜芸垂了垂眼帘,笑得很是惨然:“本宫不知道他现在还怎么样,但是你们放心吧,在传出他的死讯之前,最起码本宫还有着点滴期望,所以在这之外,本宫还得好好地活着,不会做出你们担心的那些事情的,至少现在,本宫还并非一无所有。” 她伸出素手,挽向朱门,随后斜斜又柔柔地靠着,眼帘低垂,失神地一动不动,微冷的风漾起她的裙摆,一飘,一飘。 璀璨的灯火下,这就像是一幅画,她是画中人。 带有着缕缕忧伤。 那种凄美又忧郁的色调冲击着所有人的眼球,不禁觉得鼻子发酸。 曾经荣光耀眼的广乐公主殿下,何曾有过这么脆弱无助的模样? 许久之后,她抬起秀首,说道:“走吧,带本宫去见见他吧,看看他会对本宫说什么、做什么。” ……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二章 兄·妹(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寝殿内,父与子。 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一个已经逝去,一个风华正茂。 灯火摇曳,照亮了殿内散落的鲜红血迹,带来了很特殊的光,红艳得令人心颤。 今夜的北唐,在这个寝殿之内,发生了一件大事情,然而,放在这个宫殿之内,却像是简简单单。 简单的死亡,世间法则而已。 李择南那张俊美的脸庞一直都低着,向下看,看陛下的眉眼,不知道从中看到了一些什么。 陛下静静地躺在那里,走得很不安详,他好像很是痛苦,那种痛苦并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痛苦,还有心理上的,眼角更是残留着泪痕。 一国之君居然带着这样的情绪与神色死去,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唏嘘长叹的事情。 李择南独自在说着话。 “父皇,”他说道,“你没有必要恨我什么,因为我对你什么都没有做,你也不需要担心什么,你驾崩后,我会给你看到一个更加强盛、疆域开阔一倍更多的北唐,那将会是我的目标。” “你是一个不称职的皇帝,如今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便直接说了吧,不会有人听到的。” “你过得太安逸了,你的半个人生都是在声色犬马,北唐在你的手下浑浑噩噩,醉生梦死。” “你好像是很满足于这样的一个处境,但是你看到了没有,突兀人,区区蛮夷,却每每都拥有着雄心,只是他们的实力不够。更为可怕的是那个最大的‘朋友’,其实却是我们的老对手——南吴,他们的皇帝,阴险狠辣,雄心万丈,你没有想要夺下他的心,他却一直都在虎视眈眈,难道你不害怕吗?” “你想要让显岳继承你,显岳真的挺好的,但是他这个人太过较真,于是也就傻得可爱,南吴的那只老狐狸会把他玩于鼓掌之间,”李择南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就像是朗朗天空,“父皇,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吗?” “但是好在,现在挺好的,”他的眸光从陛下的脸上移开,身体也转了过去,往殿门处缓缓地踱着步,“我会完成这一切,畏兀、突兀、南吴,还有更大的空间,那些都可以有。” “你可以看着,我会比先帝更强,”他说着说着,像是显得很激动,脸上也露出了陶醉之色,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这整片天空,“普天之下,莫非我土,那才是人生最大的意义。” 朱门外,出现了数道人影。 他靠得太近,所以门外的人可能是看到了他的这个动作,只是人影有些模糊,不过这不能够阻止他们惊讶,然后有那么一瞬间没有说话。 但是终究,还是说了。 “殿下,广乐公主殿下到了。”苍老而又尖细的声音说道。 几道人影躬身而退,最后只剩下了一道。 一道窈窕的身姿。 …… …… 李惜芸缓缓推开寝殿的朱门,里面璀璨的光线透入眼帘,让她细长的眸子眯了眯,像是有些不太适应。 她已经换回了那一身夺目的拖地鲜红长裙,除了脸色苍白以外,依旧明艳到不可一世。 “妹妹你瘦了许多。”李择南的眸光从她的脸庞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柔色。 那种柔色有点关心,同时也满是怜惜。 “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李惜芸的神情像是有些疲惫,从去年春天里到现在,她太累了,直到今夜,她心力交瘁。 她款款往前几步,似是不想同李择南多说一些什么,而是把目光放在那名静悄悄躺在龙榻上的男子身上,脸上满是哀伤。 “吱呀”一声,李择南关上了寝殿的朱门。 李惜芸的脚步轻轻的,像是生怕惊扰了龙榻上那位的沉睡,她脸上的哀伤神情越来越深,就像是产生了一片忧郁的色调。 她缓缓跪了下去,握住陛下冰凉的手,将秀脸埋了进去,开始轻轻啜泣。 她并没有心伤欲绝的那种极致悲伤,就是轻轻地哭,但是那种安静反而叫人很怜悯。 她瘦削的肩膀微微颤动着,胸膛微微起伏,就那样哭泣了好一会儿。 随后,她安静了一下,渐渐仰起秀脸,那上面满是泪花,但是她的神情却非常冷淡,像是刚才的柔弱姿态完全没有过。 李择南看着她的表情,皱了皱眉头,像是非常不悦。 “你真的这样认为?”他说道。 他们之前的对话在很久以前,但是李择南这时才作出回应,那种打破沉默的瞬间有着一种古怪的氛围。 “难道不是吗?”李惜芸歪了歪秀首,睁大了美丽的眼睛,她这副样子看起来非常天真烂漫。 但是李择南却不会有这样的感觉,李惜芸从来都不会对着他露出如此的表情,今夜的她,这一句话,还有那些表情之中,是刻骨铭心的讽刺。 他的脸色第一次没有那么好看了。 “惜芸,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也是最看重的妹妹,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姑娘,你识大体、懂大义,皇兄一直都相信你,只有你才会理解皇兄,可是实在想不到,你居然是如此愚昧,那一次赐婚,你同意了,我便很欣慰地觉得……” “不,”李惜芸的声音很悦耳,同时也很响,她看起来像是很坚决地要打断对方的话,尤其是话中的一些内容,“那一次赐婚,本宫的确是同意了,本宫也的确以为自己很聪慧,做的是对的,为了锦绣北唐,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值得的。但是在后来,本宫是越来越怀疑自己,管清和是一定会颠覆我李唐江山吗?管府的消亡会带来北唐的更加繁荣昌盛吗?还有,必须要赌上本宫的幸福,同时也损害他的幸福,完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咯咯……”她忽然轻笑起来,然后张开双臂,仰起秀首,开始翩翩起舞,她的舞蹈很美,美妙绝伦,仿佛春天里的桃花飘香,一舞倾城,“本宫后来才明白,本宫付出了那一切,以为那些都是值得的,作为李唐家的女儿,那是金枝玉叶的代价,其实都是很愚蠢的想法,本宫在你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她停下了舞蹈,但是却保持着那个优雅的姿势,看向李择南,问道:“李择南,你说,是不是?”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三章 兄·妹(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的脸色终于变得阴沉。 他一直都引以为傲的妹妹,竟然会生出那样的想法,这简直让他感觉到难以置信。 李惜芸继续起舞,也继续轻笑,笑得很嘲讽:“本宫就是你的一颗棋子,可以利用的棋子,什么时候没有用了,那就可以扔掉了,现在还没有被你扔掉,可能还是你觉得有用,你想杀死其他的皇姐皇兄们,然后留下本宫一个人,一旦本宫也死了,那么天下人就会说:哎呀,看看,那个残忍的李择南,把他的所有兄弟姐妹们全部都杀光了,真不是人啊!” “其实,你本来就不是人……”李惜芸的眸子斜斜地瞥了瞥朱门,似是有些失神,幽幽地道。 “继续。”李择南那一张像花儿一样的脸冰寒阴冷,他的声音同样如此。 “你根本就不在乎本宫,”李惜芸叹息了一口气,就像是一个泄气的小女孩,“在你的眼里,除了你自己,全部都是可以牺牲掉的……东西。” “管清和是你的巨大阻碍,要想对付管清和,其实你还会有其他的办法,那些途径也许会略微麻烦一点,于是你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简单的——利用本宫,反正本宫一直都相信你,然后蠢得要命,最好骗了。” “管清和死了,管府灭亡了,本宫以为,北唐会更好一点,不过后来看来,北唐依旧是如此,反而因为管清和的消亡,那些牛鬼蛇神们全部都跳了出来,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将我们李家的江山撕得支离破碎。” “本宫也就纳闷了,你李择南这么聪慧,为什么会作出这么一个伤筋动骨同时又并没有多大意义的事情?” “直到今夜,本宫算是完全明白了,”她停下了舞步,将素手放于身前,端庄地往前迈步,那张美丽的脸庞距离李择南越来越近,“你都是为了你自己,然后全部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你成功了,你想要……” 她顿了顿:“做皇帝。” “欺君。” “谋反。” 她的声音音调与音量完全就没有变,但是说出来的词语却像是越来越高亢,一记又一记更强的响雷击打在李择南的身上,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李择南的脸上,阴沉之色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失望到了极点,他轻轻道:“惜芸,你真的是如此看我的?” “本来不是,”李惜芸抿了抿红唇,“但是现在是了。” 李择南往前几步,看着她的眉眼,闻着她的发香,声音变得更加温柔:“惜芸,你真的看错我了。” “是的,本宫以前的确是看错你了。”李惜芸点头。 李择南伸出手,像是要抚摸她的脸庞。 但是李惜芸往后退了一步,芳容上出现了厌恶之色。 她像是不愿意自己被那一只肮脏的手玷污。 李择南自嘲地笑了笑:“怎么,现如今,都开始嫌弃我了?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从前的时候,你受到了委屈,我会帮你打抱不平,然后再安慰你,你最喜欢皇兄安慰你了,那个时候,你会感觉到受到了保护,现在,都不愿意让皇兄碰你分毫?” “那些委屈,”李惜芸很认真地看着他,“比起你对本宫的伤害,不及万分之一。” 李择南在刚才涌起的最后热情,都黯淡了下去。 他上上下下把李惜芸打量了个遍,他看着对方如画的眉眼、窈窕的身姿、那熟悉的鲜红长裙…… 他失去了自己的妹妹,可能会永远失去。 他叹息了一口气,末了,笑容又绽放开来,像是变回了那一个往日里的李择南,他优雅地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对方,说道:“惜芸,你回去吧,回长流宫,所有的事情皇兄都会解决,看得出来你很疲惫,以后……以后你都不要出长流宫了,直到你和薛昭成亲。” 很明显,那将会是软禁。 李惜芸嗤笑一声。 李择南眉头皱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自己这一位最看重的妹妹嗤笑声中感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危险。 他的身体很迅速地往着侧边一避,但是腰部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刺痛。 鲜血滴滴哒哒地滴落,染红了他干净的月白衣裳,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身后的那名公主殿下,薄唇动了动,久久没能够说出来什么。 …… …… 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穿了李择南的腰部,那一匕首刺得很狠,很是决绝,想来已经下定了决心。 但是终究,还是没能要了李择南的命。 李择南很自信,很自信自己给人的那种安定感,在他看来,李惜芸只是一时之间想歪了,想着想着也就会渐渐明白自己的苦心,到时候她依旧是皇帝陛下最最钟爱的广乐公主殿下,只是一个是父皇,一个是兄长。 然而,今夜的李惜芸,实在是变得让他不认识了。 她居然想杀死自己! 一击不成,李惜芸像是顿了顿。 她的纤手稍稍颤抖,这是她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自己从前最最尊重最最敬爱的兄长,虽然她并没有成功。 在这一刺之后,她像是失去了接下来所有的行动能力。 就在这一瞬间。 “刷——” 大袖袭来,一股巨力笼罩住了她,匕首“叮”地一声落地。 那股力量如此之大,让她毫无反抗能力,也完全没有准备。 花香扑面,沁人心脾,说不出来那是什么花,或许什么花都是,那是百花、万花。 李择南伸出那只白皙修长的右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秀项。 他一步、两步、三步向前,李惜芸无力地后退。 他将李惜芸用力抵在雕花窗前。 他所用的力气太大了,李惜芸本来苍白的脸庞上,泛起一抹很诡异的红晕。 但是她的神情平静得可怕,哪怕李择南只需要再大一点力、再长一点时间,她便会死去,死在这个她最最不堪回首的夜晚。 她好像完全都不害怕。 “为什么?”李择南的嘴角挂着一抹微笑,他的笑容很美很美,就像是花儿一样。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兄·妹(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知道为什么的。”李惜芸很艰难地笑了笑,但是笑得很惨然,或许是现在即使是她想要笑得美一点,都做不到。 “不,我不知道,”李择南扼得更紧了,他看着这一位北唐第一美人在自己的手下脆弱得像一只小白兔,却完全没有了怜惜之心,“告诉我,为什么?” 李惜芸用一种很怜悯同时也很怨毒的眼神看着他,红唇微张,声音变得很压抑、很艰难:“杀父杀兄之仇,不共戴天……” “可笑!”李择南冷笑一声,他的脸上笑容蓦地变得诡异,“你居然会是这么想的,你还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吗,你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你是本宫,或许这一匕首下去,你会更狠一些……” 雕着华美图案的墙壁冰凉冰凉的,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声,所有的这一切,都为寝殿内发生的事情添加了一种诡异的格调。 “我看得出来,”李择南把那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庞往前凑了凑,他的花香、她的发香夹杂在一起,像是充满了美好的味道,“你刚才的的确确是想杀死我,就连犹豫都没有。” “你居然会想这样做!”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愤怒过,和失态过,“惜芸,你可是我的惜芸啊,我最疼爱的惜芸!” 他狠狠地掐着对方,李惜芸的娇躯有些轻微的颤抖,她的眸光也是黯淡了几分,但是她的神情愈发坚毅,像是在刚才做了一件非常崇高的事情。 管阔曾经无数次对着她说过她会不会对对方动手,她却根本就下不了手,别人都说她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她自己也都这样认为。 直到今夜,她听到了父皇驾崩、李显岳被杀、李择南谋反的事情,又亲眼看到万莲双死在自己的面前,于是她万念俱灰,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亲手杀人的想法。 而且想杀的人,还是自己从前最喜欢的兄长——秦王李择南。 当然,她失败了,表面上看上去是李择南反应太快,可实际上她很清楚,自己到底还是心软了。 于是,接下来死的,就会是她自己。 她困难地将玉臂抬起,广袖上的那幅姹紫嫣红的百花图往下垂挂,她遥遥地指着龙榻上的那名男子,皓齿轻启,说道:“父皇……在看着我们呢……” 李择南像是全身一震,手上稍微松了松,往后看了看陛下。 “杀了本宫吧,就在父皇的面前,”李惜芸“咯咯”笑了起来,她的脸庞一片绯红,红得可怕,“你害死了自己的父皇,杀死了自己最喜欢的皇弟,现如今,是时候杀死你最疼爱的妹妹了,然后还会杀死更多的人,你将会一无所有。本宫真的很怕死,所以本宫是不会自杀的,留在你的面前,会让你感觉到羞耻,那么你就杀死本宫吧,不要留情,反正你也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情无义的人……” 李择南回头,看着她的倾城容颜,面色忽然像是变得很憔悴。 他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李惜芸的秀项上满是红色的掐痕,她双手抱住喉咙,无力地向下滑落到地上,痛苦地咳嗽起来。 她的鲜红长裙泼散在地上的场景看起来很是颓败。 她现在不是一头高傲的凤凰,而是一头斗败的公鸡。 她咳嗽了许久许久,脸庞上的绯红渐渐消却了一些,她仰了仰秀首,看着对方的眸子,惨然一笑,声音很是轻微:“想不到,你也会有心软的时刻……” “你也会下不了手……” 李择南终于是彻彻底底变回了从前的样子,那种样子特别强大。 他的身体大概是因为疼痛难忍,而有些轻微的颤抖,但是神态却很安详,那是安详的笑容。 地上斑斑血迹,宛如绽开的最美艳的花。 “惜芸,你病了,你的脑子有问题,你需要好好静一静。” 李择南从袖子里面掏出帕子,在修长的手上很仔细地擦了擦。 他看到,李惜芸在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这个动作,满脸嘲讽。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这是习惯,与你无关,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们不分彼此。” “不,”李惜芸戏谑地一笑:“你不是嫌本宫的脖子肮脏,而是心底里面知道自己的手肮脏,于是拼命地擦,但是很可惜也很可笑的是:那怎么可能擦得干净呢?你这是越擦越脏啊!” 李择南没有回答她,只是一笑,笑得像花儿一样,他缓步走到朱门前,将朱门打开。 外面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远处的那些太监宫女们全部都紧紧地关注着这里,他们之前可能是听到了一些动静,继而胆战心惊,可是李择南告诉过他们,不要靠近,除非得到他的命令,于是他们便一直这样等待着。 寝殿的光亮很灿烂,将李择南的整个人都映得一片光辉。 虽然有着一定的距离,可是人们还是看清楚了,他腰部的那一滩鲜红色,还有其他地方的点点血迹,和他那干净洁白的衣裳成为了鲜明的对比。 一名宫女掩住小嘴,发出一声惊呼。 随后,便是一片嘈杂纷乱: “殿下受伤了!” “殿下遇刺!” “快,快传御医!” …… 那些紧张兮兮同时现在也已经对李择南忠心耿耿的太监宫女们心急火燎地冲上台阶,生怕李择南再有其他的什么危险。 那名把李惜芸带过来的年老太监脸色煞白地被人扶着来到李择南的面前,声音颤抖地问道:“殿下,殿下这是怎么了?老奴保护不力,甘愿受罚!” 李择南却是蹙了蹙眉头,像是对他们的一片慌乱很是不喜。 面对过来想要搀扶他的人,他很果断地摆了摆手,说道:“把公主殿下送回长流宫,她病了,着人日夜看守,莫要让任何人进去打扰,也别让她擅自出宫。” 所有人都怔了怔,他们都不是傻瓜,谁都晓得,李择南的这一句话,其实就是软禁了李惜芸。 看着殿下腰部的那一滩血,他们隐约明白了什么。 入了寝殿,他们看到李惜芸颓然无力地抱着双肩蹲在墙边,宫裙散开,仿若一朵凋零的红花。 地上有着斑驳血迹,还有一把落在那里的匕首。 他们朝着陛下的龙榻拜了拜,小心翼翼地对着李惜芸说道:“公主殿下,夜深了,请回宫吧,节哀顺变……” 李惜芸淡淡瞥了瞥他们一眼,问道:“你们在父皇的面前帮助这个人,真的安心吗?” 没有人说话,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 …… (本章完) 第二十五章 风叠云浪(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所有人都被逼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然后作出自己的选择,谁也不会知道那些选择是对是错。 但是还有很多人,没有能够作出选择。 这个夜晚,是难忘的,多年以后再回望,会发觉它是一方苦涩的泥土,可能种出来的果实却是甘甜无比。 有的人很明确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还有些人,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看到跟随着铁山无的那些人眨眼间只剩下了七八位,管阔的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忧伤。 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来临的时候,督城府的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倒戈背叛,剩下的那五十多人带着种种不同的心理、情绪加入了跟随铁山无的步伐,然后,他们全部都死在了这里。 他虽然并没有愧疚之情,但是还是感觉很不好受,最起码有点哀伤,以及感激。 这是一场艰难的战斗,他们不仅仅寡不敌众,就是战斗力也不如自己的敌人。 战到现在,除了林荣带过来的那些羽林军,还有林雕带来的精锐,还多出了不少莫名其妙很明显不是部队的东西,管阔却非常清楚——那是各个府邸的人。 那些人的人数达到了三百多,可以说是长安各府精锐尽出。 他们忌惮李显岳,所以必须要斩草除根杀死李千容,而对他管阔,只是仇恨,可能依旧没有放在他们的眼里。除此之外,他们还需要向李择南表示忠诚,为以后谋取更大的利益。 管阔的伤势加重,他开始担忧,看着铁山无无用可雷等人被人海吞没,他无数次猜想会看到下一刻那些人的脚下多出一具尸体。 他掠过无数人影望过去,看到了林雕的眼睛。 对方死死地盯着自己。 那种“盯住”非常可怕,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是极度危险。 林雕的手中,握住长枪,枪身上雕刻着纷繁复杂的纹络,整把枪都漆黑如墨,泛着凛冽的气息。 战马喷着鼻息,同样也是漆黑如墨,像是一尊铁塑。 他的手中催了催,战马开始往前踏出了马蹄。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让周围的人略微有些吃惊,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时间太久,还没有拿下,既然是杀子之仇,那便我亲自来报。”林雕的声音很平缓,仿佛杀子之痛并没有给他带来特别大的打击。 但是却让人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 “将军,不需要您亲自出手,管阔他是困兽犹斗,坚持不了多久,很快我们便会拿下他的头颅,为两位公子献祭。”一名亲信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他们不是不相信林雕的实力,可是管阔现在就是一条疯狗,况且以林雕的身份,再由他亲自出手,那是他们的耻辱。 林雕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说什么话。 但是这却几乎是定势,不再有任何人劝谏,那是林雕带兵时的传统,命令已下,便没有了多说的必要。 随着林雕骑马而前,前面的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来。 管阔周围的人也是且战且退,渐渐朝着铁山无等人处而去。 “既然海儿的事情在先,那么就先杀死你,为海儿报仇,然后再是另一位。”林雕遥遥地看着他,声音并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管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周围的人也渐渐退了,即使是各府的人,也感受到了林雕的强烈杀意,转而去围攻独木难支的铁山无。 他看着林雕那道逐渐逼近的身影,虽然说不上存在着什么惧意,但是心里面却非常不安定,极为忌惮。 李显岳说过,整个长安,巅峰一战之下,能够和自己一搏的屈指可数,但是那终究还是在全力以赴时。然而现如今的自己,经历了那么多场惨烈的大战,林雕,于他而言,的确充满了危险。 强弩之末算不上,却已经是千疮百孔。 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了那种不详的气息,那些并未有参加战斗的人,全部都紧紧地盯着那两位。 “林雕,你的那两个儿子是自取其辱,怨不得别人。”管阔说道。 他的身前,藏在衣服里的李千容小脸煞白,紧张无比,他虽然和林雕没有见过面,却有着很强烈的第六感,能够从那个人身上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你所说的话都没有意义。”林雕的脸色毫无感情可言,声音也是同样如此,他的嘴唇缓缓开合,仿佛万年的磐石,动弹艰难。 “那什么才是有意义的?”管阔眯起了眼睛。 “杀了你。” 这一声,像是最最庄重的宣誓,林雕已经距离管阔三丈。 长街晃动,四面八方,忽然传来更大的风浪,像是有更多的人赶到了。 林雕蓦地拉住了马缰,从心底里面升腾起几丝愤怒。 …… …… 少年,最好的年华,他们有的时候有些可恶,因为无法无天,但是正因为无法无天,便会造就了一些嫉恶如仇愿意对抗不公正的好孩子,虽然那只占了少年里面的一部分。 柳亦年骑在马上,带着国公府的侍卫们朝着前面的生死大战处疾驰。 他并不是很清楚在今夜到底发生了林林总总的哪些事情,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要挑战林府的威严,救出管阔。 林府算什么?他们国公府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过。 既然今夜林府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府邸都作出了动作,那么国公府也必须得相应的作出动作。 难得一次,这一次的行动获得了曾月容和柳国公,还有柳亦年三个人的共同认定。 柳国公很自信,曾月容也很自信,他们国公府的怒火长安各府加起来都承受不住,既然如此,柳亦年的安全没有丝毫的危险,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利用这一点,帮助管阔和李千容脱身。 当然,这给予了他一定的信心,除此以外,他还拥有着更多的信心,因为这一次过来,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有着其他人——镇武将军王独,带着其他一些交好的将军们,还有包括计光在内的李显岳那些最信任的人,那些人在得知李显岳身死之后,虽然悲愤,很果断地打消了前去宫里面朝着李择南送死的行径,转道过来帮助管阔。 他们撞在了一起。 然而不仅仅如此。 林雕久久没能够策马向前几步,并不是因为忌惮管阔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而是因为在管阔的背后,人潮之外,很远的地方,他看到了一名提着大刀的老人。 须发伸展,满头银丝飘舞,他踏着凛冽寒风而来,就像是一尊战神。 威名赫赫的万老将军! …… …… (本章完) 第二十六章 风叠云浪(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做事情滴水不漏,这一点正是让所有人信服的地方。 李择南身死的消息纸包不住火,但是应该不会那么迅速,各府齐动,那是因为他们大多都是李择南的人,至于不是李择南甚至还是李显岳的人,照理来说应该还被瞒住,可是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的动作居然会这么快。 风雨之中,那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提刀而来,似是带了血雨腥风。 他的女儿死了,他的女婿也死了,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外孙,他要用自己的全部,去保护自己的外孙。 他曾经说过老夫聊发少年狂,现在,他是真正的发狂。 在他的身上,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那是巨大的危机感,那种危机感让敌人情不自禁地发动了攻击。 “今夜是一场恶战,杀!” 单府的那名本领高强的管事神色惊疑不定,可是刀却很坚决地挥出,遥指万老将军。 后面是管阔与林雕,还有大量他们自己的人,但是再往外,却是密密麻麻的国公府侍卫,以及来势汹汹的许多人,那里面有着他们惧怕的王独等多位将军。 万老将军根本不可能和他们保持和谐,那就只有和对方厮杀这一条出路。 各府的人都很清楚这一点,万老将军的气势让他们胆寒,但是他们别无选择,况且他们人多势众,并不觉得自己会面临着多大的压力。 顶着风雨,明晃晃的长刀朝着那一名满头银丝的老将军劈去。 万老将军一向说话无忌、不羁,他的面色从来没有这么冰寒过。 苍老的声音在长街上回荡: “害我女儿,杀我女婿,老夫征战了大半生,将最好的年华都奉献给了大唐,到头来老了不中用了,却得到了这样的结局,本可以恨天不公,但是老夫却明明白白知道这和天没有任何的关系,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 “有一个词,便叫做——血债血偿!” 他的悲愤那般强烈,几乎让天上的灰云都颤抖,直上九霄。 那些持刀杀过去的府卫们在接近的一瞬间,便感受到了奇妙的骇人力量,随后便看到眼前闪过刀光。 万老将军已经年老,然而却是力拔山兮气盖世。 提刀扑上去的荣府府卫就像是稻草人一样,被一刀抡飞了。 而后,巨大的力量撞翻一片。 单府的那一名府卫原本气势汹汹而去,却眼睁睁地看到冲在自己前面的那人得到如此结局,几乎愣在了原地,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刀已经朝着他的脖子上砍了过来。 鲜血在脖子上狂涌,无头尸体轰然倒下。 这血淋淋的场景,给予了那些战斗力不强,战斗素质也不太强的各府府卫们巨大的心理震撼,无数人开始胆寒。 但是万老将军却并没有醉心于自己给予那些人的心理震撼,他抡动着大刀,就像是抡着大棒,刀杆所向之处,骨裂声与惨嚎声一片一片,而刀锋所向之处,是喷涌着的鲜血。 他虽然年老,却宝刀未老,一步一步向前,消耗着那些在他的面前不堪一击的府卫们,恍若一尊战神。 人们都知道丘战神,也知道他万老将军,只是他们的年纪都很大了,丘战神很少有人再亲眼见到出手了,冠英将军今夜出手了,这里的人却并没有看到,于是万老将军代表着那一代人,宣誓着自己的强大。 他们的身上都有着一种威严的气质,那是他们那一辈人所独有的。 而骑着名贵骏马奔驰着的柳亦年,一马当先地冲进了人群中,开始挥刀杀敌。 他的刀法并不是怎么强,但是碍于他的身份,即使是对林雕忠心耿耿的那些人,也是畏畏缩缩,不敢真的伤了他,于是便造成了一片的混乱。 于是,他杀敌的样子却仿佛是在嬉笑怒骂: “管阔,你看清楚了没有,关键时刻,都有哪些人是你真正的兄弟?” 管阔遥遥地对着他点了点头,柳国公府与管府从前关系非常好,他一直都认为那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父亲管清和的原因,但是直到回到长安之后经历的那一切,他才意识到——柳国公对自己父亲的情谊是真的,曾月容对自己的疼爱是真的,柳亦年对自己的友情是真的。 他很感动,却不知道怎样表示,也或者真心对你的人,不在乎你的表示。 他感受到了两道很特殊的眸光,那是王独朝着自己望了一眼,那个一直都大大咧咧喜欢整人的家伙这一次却没有说出任何不合时宜的话,应该是他得到了李显岳身死的消息,剩下的唯有悲痛和愤怒,不再有其他。 看着各府府卫在万老将军的刀下节节败退,林雕眯起了眼眸,各府的人虽然有些算是笑话,但是人多势众之下,万老将军也绝对很难杀得到这里,毕竟这一位老将军只有一身蛮力,不通武技,要说带兵杀入敌阵可以,单枪匹马还所向无敌实在是有些艰难。 不过,这些并不是他担忧的事情,这些人要想对付这里的人,远远不够,可是那些人为的并不是和这里同归于尽,而是救出管阔,让对方和李千容远走高飞。 他绝对不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他现在挡在管阔的面前,管阔想走,他不同意,对方就走不了。 那就唯有一战。 管阔死死地盯着对方,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深切的危险。 林雕也许并没有巅峰时的自己强大,但是现在,却将会是一个足以要人命的对手。 林雕抬枪了。 他手里的长枪斜斜地向上,高高举起,遥指苍穹,隐约之间蕴含着绝对的霸气。 管阔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秦杀,秦杀发出一声隽永的颤鸣。 林雕策马往前一步,长枪后撤。 管阔坐在无迹背上,将秦杀横在身前。 林雕身下的骏马,确切来说是一匹很明显经历过血腥的战马,由起步到迅如闪电,只用了短短的瞬间。 无迹看着迎面而来的那道光,像是有些吃惊,它一向自视甚高,对着绝大多数的马匹都不屑一顾,但是它实在没有想到,就是那匹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公马,竟然拥有着这样骇人听闻的速度与爆发力,那是足以让它都重视的爆发力。 (本章完) 第二十七章 风叠云浪(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吃惊之后,马目一冷,挑战来了,它渐渐感觉到了兴奋。 它扫了扫马蹄,并没有马上作出动作,它相信管阔,不至于让对方一枪就把他们三位秒杀,它要看看那匹马到底有何能耐。 “刷——” 乌光乍现,那匹马带着林雕,拉出一道长风,凛冽而来。 枪尖闪烁着寒芒,淋着雨滴,直刺面门! 管阔挑了挑眉,体内运气法运转,手上秦杀没有停顿分毫,很是准确地一刀向上抬起。 “叮当!” 相交发出的声音很是古怪,枪尖与刀锋触碰,猛地互相弹开,林雕和身下那匹战马的身形猛地缓了缓,随后长枪迅速往后撩了一个圈。 再次前刺。 无迹动了起来。 它载着管阔朝侧边一避,同时马蹄用力,准备着承受接下来林雕的狂风暴雨。 它和珍威将军配合了好多年,也和管阔配合了许久,虽然像林雕那样强大的对手它极难遇到,但是总是很镇定地作出正确的回应,这些回应正是管阔所想的,他们之间心有灵犀。 李千容的小脸吓得煞白,林雕带给他的气息太压抑了,他从前见到过林雕,对方对他的父王很尊敬,也对他露出微笑,他一直都以为对方很和蔼,直到今夜,才觉得那是一个翻脸无情的恐怖家伙,冰冷冰冷的,就像是天上的雨。 管阔一刀横劈,虽然今夜的光亮并不盛,但是这一刀还是挥出了巨大的银色圆弧,还撕裂着虚空,带来风声。 “当!” 枪尖与刀锋第二次相撞,火星在第一时间擦出,瞬间照亮了夜晚的长街,而后泯灭。 无迹龇了龇牙,很轻微地往下顿了顿,那匹马的冲击力的确非凡,林雕的实力也是少有,它承认。 二人交错而过,换了一个方位。 但是这只是开始。 周围没有任何人敢接近,一个是林雕下了命令,另一个是看到那两个人的战斗,谁都知道冒险靠近便是找死。 “当!” “当!” “当!” …… 长枪与秦杀一次又一次碰撞,黑夜里的火星耀眼夺目,两匹战马在原地回旋,不断转换着方位。 这是一场生死大战。 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化为了黑夜里的诡影,就算万老将军再力大无穷、王独再万夫不当,也敛没不了他们两个人的光芒。 林雕和胯下的战马稍稍后退。 他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肩,那里吃了一刀,血水从衣裳里面氤氲了出来。 他的冷眸望向对面的管阔,那个人伤痕累累。 他明白并且承认管阔不知道什么原因而变得强大起来,但是直到亲自出手,和对方对战,才彻底清楚了对方的实力。 他原本以为,管阔就算对着自己有一战之力,也敌不过多长时间,现在看来,对方却是完全无惧。 他眯了眯眼睛,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这么短的时间,管阔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管阔的胸膛起伏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林雕真的很恐怖,他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现在气息用掉了这么多,还受了重伤,面对林雕,他真的有了一种无力感。 在这之前,他想到过如果有机会,便杀死对方,可是现在看来,那是完成不了的目标,现在,他只能够期望铁山无王独柳亦年万老将军等人拖住其他人,他只需要瞅到一个间隙,摆脱林雕,那便可以带着李千容离开,实在不能够拖了。 薛昭的大部队羽林还没有见踪影,神武军也还没有赶过来,以及其他许许多多的势力,到时候真的会是插翅难飞。 无迹仰了仰马首。 这个动作在别人看起来就是一匹骄傲的马展示着自己的无知,可是管阔却是看懂了。 他抬眼看了看林雕胯下的那匹战马,嘴角微微勾起。 林雕将长枪斜斜向下,策马再次杀来。 管阔针锋相对地对着对方对冲。 秦杀杀到这份田地,已经许多地方钝锋,但是这不影响他砍伤对方的气焰。 林雕的长枪横抽,“呼”地拉出一道风。 管阔没有用刀锋对抗,林雕的枪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砍断的,这样做只会造成秦杀刀锋更严重的损伤。 他用刀身拍了上去。 这一击威力很大,气息附加,林雕的枪身稍稍滞了滞,但是还是继续朝着管阔的肩头抽打过去。 无迹顺势而动,管阔并没有硬接,果断避开。 “砰!” 一声大响,枪身狠狠地抽在了石板街上,巨大的威力像犁地一样把石板碎裂、翻开,即使是小雨在下,依旧灰尘弥漫。 管阔的眼神一冷,一刀朝着林雕战马的身体刺过去。 林雕一声冷哼,枪身斜向上扫过。 管阔算了算,就算自己的身体被林雕抽个稀巴烂,也毙不掉对方的那匹马,于是只好作罢,将刀势收回,横挡枪身。 “铿!” “铿!” 两声大响,管阔骑着无迹绕到了林雕的后侧。 林雕似是看也不看,却把握十足地一枪后刺。 这一刺去势汹汹,管阔用秦杀刀身绕了绕,居然没有绕开,枪尖只是偏离了分毫。 但是在这危急十分的时刻,管阔却忽然看到了机会。 这是险中求生。 林雕作为左散骑常侍,拥有着绝对的威慑力,和他硬拼并不可取,智取,对方的智商并不低劣,那就只有玩出人意料了。 无迹像是犹豫了很短的时间,便作出了动作,忽然向着前方突进。 管阔一刀立劈。 林雕的眉头皱了皱,大概是还没有明白那家伙在做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噗——” 枪尖刺入了血肉,鲜血飞溅,管阔咬了咬牙,一声不吭,但是眼中有光。 林雕很清楚就算结结实实刺中了对方,管阔也不是这么轻易被杀死的,眼中还是略微冷静。 然而他的马剧烈的摇晃了一下,他看到天空在倾斜。 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太快,他还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可是长久以来的潜意识让他不由自主地腾空跃起。 管阔果然一刀横贯过来。 他的身体轻飘飘地一掠而过,险险地避开。 他的战马轰然倒下,耷拉着脑袋,脖子处鲜血汩汩直流,伤口几乎嵌入进一半。 (本章完) 第二十八章 风叠云浪(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尽管事不关己,但是他还是猛然心生寒意,没想到管阔的这一刀这么狠。 白光一闪,大风袭来,管阔骑着无迹迅速擦过,没有丝毫恋战的意思。 他几乎还能够模糊地看到李千容的那一张小脸,那正是他最大的目标。 这么长久以来,他第一次露出了咬牙切齿的神情,挺枪转身,喝道:“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想走?痴心妄想!” “拦住他!”他朝着林荣带过来的羽林还有自己的那些人命令道。 管阔杀死了林海,虽然铁山无就在不远处,可是林荣之死总是和对方也有着关系,他不会给对方活命的机会。 他猛然发力,凌空而起,带着长枪在空中掠去,直逼远处那道冲破羽林的白光。 就在这时,他忽然有了一股心悸的感觉,同时听到了一声苍老的爆喝。 凛冽的风逼近,只在一瞬之间。 事物划破虚空的声响,分外巨大。 他前冲的动作不得不一滞,下意识地朝着一侧避开。 “铿锵!” 一声巨响,一把大刀从他的面门险险擦过,火星四射之下恶狠狠地砸在了石板街上。 石板被撞碎撞出大片,威力恐怖绝伦。 即使是作为威名赫赫的将门世家家主、左散骑常侍林雕,在同一时间也是一阵心惊肉跳,而那些距离极近的羽林们,更是心惊胆战,其中数位甚至发出了声声惊呼。 万老将军的赫赫威名绝对不是虚的,他能够享有赞誉那么多年,不会凭借的太多运气,那些都是实打实的实力,对方虽然年老,也并没有学过武技,但不代表他没有危险。 若是在刚才,林雕的动作稍微慢上半分,恐怕就不仅仅是虚惊一场,而是脑袋还剩下多少的问题了。 万老将军将武器扔出,现在战斗力削弱了不少,尽管抢到了那些府卫们的长刀。 不过,无迹已经撞开一片,秦杀也砍倒一片,越来越远去,林雕现在再想追杀上去,已经很难,况且管阔已经接近了铁山无,以铁山无杀死林荣的那一枪来看,这个人绝对不好对付。 铁山无一枪刺死一名羽林,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个人,神色淡然,甚至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但是管阔却从他的神情之中看懂了所有的意思——你走,林雕我会帮你拦着。 “小心。”他略微有些担忧地道,从铁山无的身旁一冲而过。 铁山无衣衫染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管阔却已经看不到了。 无用可雷高林等最后的五六人紧靠着铁山无,杀得艰难,这将会是一场撕心裂肺的战斗。 但是他们没有任何的怨言,他们和管阔是生死兄弟,同时也对李显岳肝脑涂地,李千容有难,就是拼了命,他们也会去保护,谁也不能够阻止。 不久之后,林雕果然踏空而来,一枪往下劈去。 铁山无挺枪而前,脚步铿锵,同时又有些潇洒,像是身上的伤势不曾存在过。 “我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杀子之仇不共戴天,管阔他跑不了,既然你现在挡在我的前面,那么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杀死管阔。”林雕的双目冰寒。 “你们林府害死我们这么多兄弟,林海林荣只是一点利息,你来了,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再杀死你,让林府完全偿还了吧。”铁山无淡淡一笑,眼神里面有着一股别样的风情,他就像是在调戏一位姑娘。 “哼!”林雕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是不是不自量力,你试过才知道。”铁山无的神情依旧淡漠,还是那么不在乎。 虽然非常担心铁山无面对林雕的危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同时又有一种安定的心理油然而生——只要有铁山无在,便可以定定心心地带着李千容杀出去,不要多想背后的事情。 那是信任和关心夹杂,或许友情就是这样的。 越过了林雕,虽然敌人众多,但是压力减小,柳亦年带来的国公府侍卫还有王独等将军带来的人分担了不少。 管阔的秦杀擦过几道人影的喉咙,终于是冲到了柳亦年他们的面前。 “你受伤了没?”他看到柳亦年策马靠近,关切地问道。 “嘿!”柳亦年满不在乎地一笑:“凭我的本事,怎么可能受伤?” “倒是你,”他说道,“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实力不济啊!” 那是他下意识的调侃,但是说完之后又意识到不符合时宜,干咳了一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伤势打紧不?” 管阔摇摇头:“在北疆那么长时间,什么事情没有碰到过,这些都是小问题。” 柳亦年看向他怀里紧张兮兮同时因为冷雨以及冷空气而瑟瑟发抖脸色煞白的李千容,难得露出了一股柔色,随后露出一口白牙:“放心,有你柳哥哥在,那些狗东西休想近你的身!” “柳哥哥你也小心。”李千容本来紧紧抿着唇,到最后还是这样说道。 管阔观察柳亦年的神色,意识到他可能还不知道李显岳的结局,不然神色不会像现在这么好,可能只是知道出事情了,也也许是柳国公和曾月容还没有告诉他。 “大恩不言谢。”管阔简单和他再示意了一下,借着涌过来的国公府侍卫,直接离开了,现在不是多停留的时候。 “谁稀罕你的感谢!”柳亦年笑道。 他一直都是一个纨绔,只是很少像今晚这么出手,管阔和李千容都没事,他也不晓得李显岳的悲伤结局,这里的人不敢杀了他,束手束脚的,所以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喊了一声,回头继续杀过去。 迎面撞上王独。 对方的脸色阴沉,很显然是知道李显岳出事了。 他带来了四五名将领,还有一些亲信部队,那是一股不容小觑的队伍,给林雕的人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力。 王独没有和他打太多的招呼,更没有从前的那些嘲讽话语,只是帮助他杀开了一条道来,自己也稍稍让了让。 管阔朝着他点点头,擦肩而过。 身后,王独的声音振聋发聩: “保护好晋王世子,不成功,便提头来见!”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城门大开(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笑了笑,心想自己若是不成功的话,必定是死在长安了,怎么可能会有提头来见的动作。 “遵命!”他挥了挥手。 以他督城大将军的品阶,这一声遵命实在是让人五味杂陈。 林雕的冷笑声传到了耳边,很显然这一名左散骑常侍有这巨大的自信: “管阔,你以为你能够活命,出得了长安?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血债终须雪来偿,你的命,属于我,城门已关,你出不去的,你插翅难飞!” 管阔的嘴角勾了勾,心想我出不出的去,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 …… 管阔不知道拐过多少小巷、路过多少街道,只是长安城第一次变得这么陌生。 羽林军和神武军果然在巡逻,他避过了大多数,并没有撞上大部队,即使是交手,也是一小撮,被他解决掉了。 而且他走后,估计林雕等人也是无心再打,铁山无他们想必会且战且退,尝试和自己汇合,毕竟他们不放心自己,也不放心李千容。 冷雨扑面,李千容开始咳嗽起来。 管阔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凉冰凉的,不禁松了一口气。 只要没有变得滚烫就好。 “师父,父亲和娘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千容仰起小脸,问道。 管阔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向下看了看,一时之间没能够说出什么来。 “他们没有什么事情,先带你出去,过一段时间就过来找他们,等他们把事情处理好了,好不好?”他的不自然只持续了不多久,便恢复了过来,有些若无其事地说道。 “不,千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李千容摇了摇头,“师父,求求你告诉我实情吧。” 管阔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你才六岁,还不是小孩子?” 可能他并没有发觉自己的笑容笑得有点苦涩。 李千容咬了咬唇,不再说话了,大概他很清楚管阔是不会多说的。 “我一定会自己弄清楚的!”他轻轻地说道,同时捏紧了拳头。 管阔抬头远望,城门已经接近。 他的脸上紧张与欣喜夹杂,紧张的是不知道南吴秘府答应自己的事情到底有没有用,如果没有用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会自寻死路,更何况南吴人的确没有理由帮助一位北唐世子逃脱。 欣喜则是他终于是活着杀到城门处了。 他看到了城门处的城守。 然后那些人拔出刀来,朝着他杀了过来。 他愣了一愣,吃了一惊,心中的不妙感觉油然而生——难道南吴秘府并没有作出对自己的承诺? 这些场景让他的心情落到了最低谷,那正是他最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 城门处的将领冷冷地盯着他,就像是看到了一头自投罗网的猎物,随后大声笑了起来。 “管阔谋反,还带着逆贼之子妄想出城,诸位听令,拿下他的头颅者,重赏!” 他拔出刀来,遥遥地指向管阔。 陛下驾崩,李显岳身死,李择南必定登基,无数人都在寻求着功劳,向李择南表示忠诚,他守在这里,原本没有可能立太大的功劳,但是管阔和李千容自动送上门来,那几乎让他难以自抑地欣喜起来。 在他们看来,一切都已经成为定数,什么忠君报国、以死明志,全部都是个屁,现如今唯有抱住李择南的大腿才能够力挽狂澜,走上人生巅峰。 “哼,好笑,一个逆贼口口声声说别人是逆贼,黑水,你还真是够黑的污水,和你的父亲一丘之貉!” 马蹄声伴随着一声冷笑,还有洪亮的话语,从后方传来,几乎让前冲的那些城守们身体都震了震。 管阔略略有些吃惊,回头,便望见了那个万夫不当的男人,骑着柳亦年的马。 “镇武将军,这是怎么回事?”他禁不住朝着逼近的王独问道。 对方单枪匹马而到,还骑着柳亦年的马,真的让他感觉到不明觉厉。 “王伯父好!”李千容非常尊敬地叫了一声,看来,晋王府和镇武将军府的关系真的很不一般。 王独本来阴沉沉而且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脸难得出现了一丝柔色,还隐藏着点滴痛惜与怜惜,他是一介莽夫,但是面对李显岳的消息,却更加不知道怎么面对李千容说出来。 但是他还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强颜欢笑,道:“千容,看好了,看你王伯父怎么手刃敌人,到时候你也要上阵杀敌,先学习一下。” 他停马于一边,和无迹比肩而立。 上阵杀敌?管阔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心里面却是自嘲地笑了笑,心想从此以后李千容亡命天涯,已经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王独的声音低沉: “你以为林雕那帮人是这么好对付的?现在闹得满城血雨腥风,虽然我们的人马赶过来的越来越多,但是李择南的人更多,铁山无,还有柳亦年、万老将军,以及我的一些兄弟们都在阻挡他们的步伐,为你争取时间。黑水可不是好对付的,你一个人要想杀出城门,简直是比登天还难,柳亦年那小子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便下了马,把马让给我,我便快马加鞭过来帮你。” 说话间,他的眉宇间还满是担忧:“就算我拼尽全力,你也受了重伤,莫说你受伤,就算是巅峰时的我们两个人,要想杀出去,也是痴人说梦,但是总是得试一试,不可能坐以待毙,只要出不了城,到时候更是会死无葬生之地。” “你说得对,”管阔说道,“不论如何,总得试一试,我相信你的实力。” 王独朝着他瞥了瞥,有心讽刺他几句,却没有说出来,这家伙的那一席话,是完全指望自己一个人了。 “我现在可是督城大将军,品阶不比你低,你的眼神放尊重点。”管阔忍不住说道。 王独冷笑一声:“这要看李择南承不承认你了,现在可不比从前。” 看到他们两个人就敢过来闯城门,而且完全没有任何慌张的情绪,黑水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与轻视,但是不得不说他的确对王独有些忌惮。他跨着刀,示意那些逼近的城守先且停一停,寒声说道: “镇武将军,我敬重你的为人,相信你是不会助纣为虐的,我也不求你现在就手刃管阔,只要你现在就马上调转马首回去,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怎样?” (本章完) 第三十章 城门大开(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王独用一种非常鄙夷的目光看着他,看得他非常难受:“助纣为虐?说的就是你自己吧?” “我也不要求你马上对着李择南进行反抗,你也没有这个能力和胆子,若是你现在就打开城门放我们出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怎样?” 这样针锋相对的语气以及语句,刺激得黑水脸都通红起来,暴跳如雷道:“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听令:杀死他们,我会向秦王殿下报你们的大功!” “杀!” 密密麻麻的城守举刀汹涌而来,如若海浪,不管对面的是谁,那也只有两个人,这北唐天下以后将会是谁的,傻子都清楚明白,今日要是放走了王独和管阔,那么他们以后就别想过,所以这完全就不需要思考什么。 管阔眼见如此,知道不得不战,正要让无迹冲锋,王独却是镇定地在原地巍然不动,朝着黑水开口说道: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父亲,神武大将军黑百城因为谋反罪,被晋王殿下当场诛杀,现在只剩下你了,待会儿把你杀了,也好让你们这一对团聚。” 王独所说的话就像是一道雷把黑水击中了一样,他们黑家和林家一样,都是将门世家,今后将会前途无量,而就在现在,王独居然告诉他自己的父亲黑百城被李显岳杀死了,这个消息他一直都不知道,现如今突然听闻,他的整张脸都煞白起来。 “你……这不可能!”他遥遥地指着王独,被这个消息刺激得一时间有些失态,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喊道:“哼,王独,你休想诓我,我的父亲有神武军相护,自身实力也是非凡,诛杀李显岳倒是有的,被李显岳诛杀?你们简直是在痴心妄想!” 他说出这席话的时候,李千容的身体猛地一颤,抬头看向管阔,怯生生问道:“他在说什么?” “他在猜测他的父亲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只是自说自话,不要当真。”管阔强自一笑道。 “真的吗?”李千容一脸希冀地问道。 “真的。”管阔觉得自己回答得非常违心。 生死乃是大事,仅仅依据王独轻飘飘的一句话,的确很难让黑水相信这一件事实,反而激发了他的怒火。 “莫要忌惮他王独的身份,既然他铁了心要不顾命令闯城门,那便即使是当场诛杀,也不为过,下手不要轻了!”他喝道。 王独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讽。 他一马当先地骑着柳亦年的马风驰电掣而去,手中长枪宛如长龙。 王独是真正的强者,当初李显岳便提到过冠英将军、薛昭,还有王独,虽然互相之间实力可能略有差距,但是管阔已经基本确定王独拥有着不知名的运气法、学过武技。 他这一冲,实力不及羽林的城守的前部,就像是风卷残云一般,几乎被他撕成了碎片。 只在短短的一瞬间。 黑水的脸部肌肉抽了抽,他从前尊敬王独,现在则是忌惮王独,而且是第一次和对方起冲突,于是那种尊敬忌惮化为了无尽的威胁,让他心里面一时间很不安定,尤其是看着对方的威力,微微心悸。 但是最深处还是并没有当一回事儿,他这里的城守足有三四百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王独就算是有冲天的本领,一时之间也很难杀出去,更何况他坚信效忠李择南的势力们应该不会让自己独自支撑太长的时间,迟早会赶到。 王独的杀伤力给管阔增大了一些信心,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有了这么一个强大的帮手,总是比起他独木难支要好得多。 现在是最好的时刻,越早越好,李择南已经占据了彻底的上风,依旧对李显岳有感情的势力并不多,他最好速战速决。 只是他还是不明白南吴秘府为什么会欺骗自己,这真的很好玩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算是站在南吴的立场考虑,不也应该是最喜欢看到北唐闹腾的时间越长越好吗,自己和李千容就这么便宜的死了,李择南又便宜的登基,对南吴有什么好处? 事已至此,也没有必要去想太多,趁着王独的势,他催促无迹紧跟而上,短时间之内不会再有任何的帮手,他没有必要多等待什么。 无迹如风,秦杀撕裂虚空,和王独一前一后杀进了城守之中。 全副武装的城守部队黑压压一大片,盔甲森森,单单那种形象便可以让所有攻城的人、闯城的人心生寒意,但是管阔和王独别无选择。 秦杀刀锋在盔甲裂隙间不断游走,割破肌肤,那种声音听得叫人牙酸。 王独的冲劲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受到了压制,简直是举步维艰起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王独虽然达不到那样的不堪,但是的确现在如同深陷泥沼,前进得很艰难。 人影将他们两个人围住,虽然造成了很大的破坏力,可是那些城守的战斗力的确是不俗。 黑水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处境,心里面是越来越安定,反正他也不会相信他的父亲会死去的消息,一时间颇有些高枕无忧,他命人摆出了一张椅子,直接就坐在了城门口,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样子。 那两个人想羞辱他,那么他也就会羞辱回去。 时间缓缓过去,管阔略微有些焦急,如果再不能够杀出去,李择南的那些走狗们便真的会杀过来,到时候他和王独还有李千容一个都跑不了。 黑水搬着椅子,周围一大片装备精良的城守,就像是一头拦路虎挡在那里。 虽然很痛恨这个家伙,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家伙给了他们两个人一些绝望的感觉。 “小子,我听说你有那种很古怪的身法,你弃了马,直接闯出去,行不行?”王独的问话颇有些咬牙切齿,他一枪下去,一枪又下去,下手很狠。 管阔苦涩一笑,这城门这么高,而且还离了十万八千里,估计就是驼背老金本人,也得掂量掂量,以他的能力,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他摇了摇头。 他的摇头让李千容越发紧张。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抬眼望过去,同时听到了巨大的声响。 城门居然缓缓被打开了。 …… …… (本章完) 第三十一章 城门大开(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是一个非常诡异的场景。 黑水带着城守挡在城门和管阔的中间,原本城门被闭得严严实实的,就算是管阔冲到了城门处,要想自己开门,也得费一番手脚,简直就是难于登天。 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城门居然自己打开了,这简直就像是闹鬼了一样。 但是谁都知道,这不是闹鬼,而是很简单的道理——有人打开了城门。 那些人是黑水的叛徒、内贼,却是管阔的朋友、同伴。 自己殊死搏杀,背后却是后院失火,自己人中出了问题,这可以造成很大的混乱。 还在和管阔以及王独厮杀的城守们果然有些慌乱起来,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身边到底是敌人还是同伴。 黑水“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整张脸顿时就黑了下去,他转身朝着城门处望过去,寒声喝道:“是哪些混账东西想要自寻死路!?” 他很自豪于自己是城门司的将领,统领着此处,这里都是他的人,但是忽然之间那种观念被现实结结实实地打破,那种屈辱感就像是一个巴掌“啪”地一声抽得响亮。 他的脸色又黑又青,一双眼睛警惕同时愤怒地朝着四面八方张望着,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些人背叛了他。 但是他刚刚站起来没多久,也并没有寻找到所有的叛徒,却只清晰地看到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噗——” 匕首刺入了他的胸膛,他连刀都没有来得及拔出来,就这么翻了翻眼睛,死了。 “将军!” 四面八方响起一片痛呼,那些一直都跟随着他的城守们简直难以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往日里威风八面的将军居然就死得这么窝囊! 是的,他是长安的这道城门死得最窝囊的城守将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是注定不能够青史留名,顶多是作为当代人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话。 黑百城的在天之灵应该会悲愤无比,他的父子二人,整个黑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全军覆没…… …… …… 看到这一情景,即使是王独,都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 他为将多年,可能碰到过数次暗杀,但是还真的从来没有见到过刀都没拔出来,就被自己最贴身最信任的“亲信”一匕首捅死的货色。 这简直就是玷污了“将领”这一个词。 他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紧接着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止也止不住。 虽然说死者为大,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实在是不够厚道,但是奈何他忍不住那种喜感啊! 黑水的死亡、突然出现的一部分“叛徒”、被缓缓打开的城门,让整个城守部队都一片混乱,那并不是因为受到了敌人的沉痛打击,而是因为自己中很不安定才造成的。 内忧,大多数时候更能够致命、更能够让人生出忌惮的心理。 王独虽然在忍不住仰天大笑着,但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的攻势更加猛烈,几乎算是给管阔开路。 无迹紧紧地跟在后面,管阔的压力减小了许多。 不得不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是不无道理的,远处,管阔隐约听到了熟悉的说话声,迅速回头一看,看到了铁山无那颀长的身影,还有无用可雷等人,以及其他的跟过来的二三十名他认不出来的人马,估计是主动为李显岳出手的。 铁山无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一匹马,他之前的战马死在了长安城外、林海的那些人手中,之前也是挺枪步行。 他们的速度很快,王独带着管阔艰难地冲出一条道来,后面的城守刚刚合拢,铁山无就一枪扫来。 他一马当先,杀到了管阔的身后,和他比肩而行。 “他们没有拖住你?”管阔禁不住问道。 李择南的势力有多么强大,他很清楚,他不觉得凭借那些屈指可数的还念着李显岳的好的势力,可以就这么让铁山无等人脱身出来,况且虽然他生怕铁山无他们出事,但是同时也很担忧没有了铁山无这一强人的抵挡,林雕他们会很快逼近过来。 “放心吧,”铁山无微笑着说道,“有好几个府邸也出手了,和国公府的公子他们一起堪堪抵挡住了,一段时间应该没有问题,虽然并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谁,但是都互相知道是自己人。城门处那么多城守,就算镇武将军帮忙,恐怕也是够呛,我们过来,你不欢迎吗?” 管阔笑着摇了摇头,铁山无做事情,他还是比较放心的,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那么他也不必多加担心。 “城门怎么开了?”无用洪亮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镇武将军他老人家还没有杀过去呢,怎么就自动打开了?” “那里面有你们的人!?”可雷有些咋咋呼呼的,但是他却一语中的。 管阔稍稍笑了笑,一刀劈翻一名城守,点点头,对于南吴秘府的事情,他不想多说什么,不论如何,今夜的事情轻易牵扯到南吴人,哪怕是最信任的铁山无无用他们,也可能会怀疑自己,况且这一杀手锏最好不要被任何人知道,免得最终阴沟里翻船。 高林的表情像是有些吃惊,他倒是没有想到城门处居然有“自己人”,之前他还担心管阔他们是自寻死路,不知道这城门应该怎么开才好,总之硬碰硬绝对是很艰难的行为。 军心已乱,再加上有了铁山无等人的帮助,而暂时李择南的势力还不见踪影,最后有南吴秘府的力量从中作乱,闯城门瞬间就变得简单得多,他们距离大开的城门越来越近,而那些城守们,自己之间也打了起来。 不得不说,南吴秘府的力量,那些添乱的人、开城门的人、杀死黑水的人……给予了他们最大的帮助,那些动作几乎是决定性的,管阔可以眼睁睁地看到城门徐徐拉近。 城门处南吴秘府的人最多,于是抗争寥寥,最前头的王独已经冲出了城门,身影都几乎要消失不见。 管阔三刀避退三名视死如归的城守终于来到了城门口。 他的眼睛一晃,看到一名城守的奇怪动作。 他停下了前冲的势头,抓紧时间朝着那边赶了过去。 那名城守朝着他抛过来一个东西,他略微有些惊讶,但是还是很准确地单手接住了。 他们的身影冲出了城门。 …… …… (本章完) 第三十二章 长安城外的冷夜(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是此时此刻的真实写照。 长安城外的夜色更加亮一点,虽然好像更冷一些。 回头望望,整个城廓都隐在一片黑色之中,上头的乌云好像也是更加沉重。 这是一个难忘的夜晚,也是一个伤心之处。 从此以后,将会不知何方,同时还得面临着北唐境内不止不休的杀意,一直到活着命到达淮河,强渡南吴。 这需要许多天。 王独的身影终于是近了一些,和他并马而行。 铁山无也追了上来,他们三个人排成了一排。 至于无用等人,虽然奔跑得气喘吁吁的,但是多多少少腿脚不太灵便,一时间落在了后头。 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寄托了那么多的情怀,他们三个人一时之间却谁也没有说话,好像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凉风扑面,雨已经完全停歇,天色亮了不少。 四野里静悄悄的,大概是谁也不会知道今晚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然后必死无疑的人竟然还可以逃出长安。 李择南在长安的影响力达到最大,但是出了城,的确没能够翻云覆雨,这也是一个人的局限性,但是不得不说,大多数巨头都在那个城池里面,只要掌控了他们,北唐天下便玩于股掌之间。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慢了一些,无用等人喘着粗气跟了上来。 铁山无带了三十多人去帮助冲击城门,但是尽管有南吴秘府的帮助,现如今冲出城门的,也只有十多人了,算算今夜的所有战斗,这真是一场惨烈的战争。 “今夜真是没劲!”最终还是王独打破了沉默,他吐出一口浊气,更像是怨气。 他是镇武将军,什么大风大浪、生离死别没有经历过?但是今夜的事情,他实在是人生中第一次遇见,而且不想再遇见第二次。 他也心慌,他也迷茫,他也彷徨,但是他还是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管阔稍稍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沉闷:“颇有同感。” 他们这一唱一和的,很有军中的豪爽风范,言语间,便把江山轻易指点了,但是回想过去,还是如梦。 表面上,刚刚只是一场和从前一样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争,但是因为充满了狗血的宫廷政变以及阴谋色彩,就变得令他们陌生了。 这种感觉很不爽,比起和突兀人酣畅淋漓地干一场不爽多了。 因为那时候只需要往前冲就行了,而今夜,你根本不知道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谁的心里有鬼。 李千容紧紧皱着眉头,但是已经睡着了,他的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来,应该是梦中也记着不好的事情。 王独一直都在盯着李千容的小脸看,眼神中满是怜悯。 管阔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这样的神情,的确很是稀罕,在他的印象当中,王独一直都是摆着一副臭脸,即使是面对自己的女儿王拳霸,也是一脸的异想天开与严厉——恨不得王拳霸马上长大变为一名女将军。 管阔张了张口,想要朝着他说些什么,王独却是把手指放在唇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今夜所有人都心神俱疲,成人可以忍,可是李千容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就算把除夕夜之后的那么多天全部都算上去,那也只是六岁加十天左右。 他看懂了王独的意思,于是便不说话了,至于铁山无,这是一个一向懒得多说话的家伙,无用等人因为他们的放慢速度,也是在周围一圈跟着,都看到了王独的动作,此时此刻心有默契。 他们一直往南而去,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才到了一处林子里,稍作休息。 管阔将李千容放在一堆衣裳里,防止他受寒,然后有几个人自告奋勇去守护这个小家伙。 管阔看了看铁山无,铁山无点头表示这几个人可以信任,于是他便没有再多顾忌什么,铁山无的决定,他是绝对相信的。 有七八个人看护李千容并且在四面八方一边休息一边警惕,短时间内还是安全的,管阔和王独铁山无等四五个人聚在一起,终于可以稍微说一些话、做一些决定了。 “镇武将军,今夜你主动跳了出来,现在也没什么多说的了,我们大家都是为晋王殿下而鸣不平的人,当然,比如我,是李择南想要杀死的人。不知道你以后作何打算?” 王独的脸上,那种戏谑之色终于回归:“督城大将军实在是太客气了,今夜所做的事情,完全没有多说的必要。” 管阔知道他是在酸自己,笑了笑,不以为意,而且对方说的对,今夜所做的事情,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前因后果,就是理所当然的处在什么样的立场就做什么样的事,完全没有必要多做推敲。 “我知道,”王独继续说道,“你一直都很想杀死李择南,嗯,从前我真的很想因此而打你一顿,可是你没有作出什么表现,我不能够奈你何,但是今夜,我却忽然有些支持你的这个想法,如今的北唐刚刚打退阿史那沁的进攻,便又在李择南的主导下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实在是千疮百孔。” 管阔笑了笑,他的笑大概并不是没心没肺,而是这样子可以让自己心情舒缓一些,也清醒一些,这一切都对以后的动作有好处: “现在你要想不费吹灰之力地打我,怕是很难了。” 王独撇了撇嘴,看向一旁的铁山无,看到对方根本就没有在听自己这些人的话,带着微笑,很坦然地坐在那里,出神地望着远方,甚至都没有看向这边。 至于无用可雷等几个人,他们往日里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正是因为是性情中人,才放不开,今夜的事情对他们的打击很大,看起来奔跑和战斗停下来之后,有些精神恍惚。 “我们很多人都在想这个问题,”王独说道,“你到底是怎么变强的,而且这么迅速?不要说那些经历了战斗,顿悟了之类的废话,我征战那么多年,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长安城外的冷夜(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想了想,他就要离开北唐了,陛下也驾崩了,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都不重要了。 想杀他的人,不会再忌惮,他的实力也已经完全展示,丘镜山和驼背老金都不见了,虽然需要隐瞒一些,但是大体上还是可以说出来一些,最重要的原因是——王独算是自己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了。 管阔干笑了一下。 “晋王殿下没有和你们说过吗?” 他的神情严肃了几分,因为现在这种境况下,提到这个人物,最好不要露出笑容来。 铁山无朝着这里望了过来,无用可雷高林等人也是,他们大概知道一些事情,但是要说多么具体,也实在是够不上。 “我是丘战神的徒弟,在北疆和丘战神遇上并且学习的。” 他没有说驼背老金以及那枚竹简的事情,但是想来,“丘战神”这三个字也足够了。 但是他听到铁山无轻笑了一声。 王独更是用鄙夷的神色看着自己。 无用可雷几人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表态。 很显然,就算王独和无用他们只是一群莽夫,但是不代表是傻瓜,丘镜山的事情,他们相信存在,但是不可能和管阔变得强大这一件事情有着绝对的、全部的原因。 不过无用他们也没有道破,他们经历过那一段时光,知道丘镜山,却也不会轻易相信管阔所说的话。 “运气挺好的,”王独不置可否地说道,听得出来有些酸酸的,“有丘战神这一层关系,足够了,不过要想诓我们相信这就是所有的原因,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管阔干笑着摇了摇头,但是神情很快就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之前我就问过了,今夜之后,你们准备怎么办?李择南绝对不会感谢你们的所作所为的。” 王独朝着铁山无瞄了一眼,又看了看无用等人,发现他们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铁山无个性独特,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至于无用几位,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咋咋呼呼的,但是对于自己尊敬的人近在眼前,会下意识的闭紧嘴巴注意自己的形象,铁山无可能他们相处的时间多了,没有怎么刻意,但是王独,因为不熟悉的原因,他们自然而然会在对方的面前尽量少说话。 “他们我不会知道,”王独道,“至于我,你不用管我,你现在的责任是保护好世子,李择南要想杀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的声音变得轻微了一些:“他铤而走险杀死晋王殿下,那是因为他觉得必须要杀死对方,而我不一样,我的影响力不会比晋王殿下小多少,我也不会碍着他登基做皇帝,他不会轻易动我,就算想动我,估计也很难杀死我。” 王独说出这一席话的时候很明显非常自信,虽然管阔依旧担心他,但是他明白对方所说的是事实,李择南不会轻易动王独,甚至是杀死,就算要动,有了李显岳的前车之鉴,王独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 管阔摇了摇头,不再多问了,只是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过万事小心。” “最应该小心的是你。”王独戏谑道。 说完之后,他就闭紧了嘴巴,他知道管阔和铁山无他们的关系,现在是人家兄弟之间的对话,他不怎么感兴趣。 王独站起身来,朝着远处踱步,开始警惕四方,同时也是放松心情。 管阔看向无用他们。 “我们听老大的。”可雷说道。 于是管阔只能看向铁山无。 铁山无的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就像是身上的伤、今夜的事,还有阮单等人的死都已经不能够再让他感觉到苦难,那是一种很强大的心境。 铁山无背对着他们,望着远方,声音像是有些轻飘飘与渺远:“管阔,你记得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吗?” 管阔凝神望着他,问道:“我和你说过的话,数也数不清,你要问的是哪一句?” “我曾经对你说过,不管怎样,不管北唐的那些人怎样对你,我都是你的兄弟,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管阔点点头:“你的确就是这么做的。” 铁山无的嘴角勾了勾,继续说道:“但是我也说过,你不能够背叛北唐,无论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然的话,我一定会第一个对着你出手。” 管阔一时之间没有说话,铁山无虽然说得轻飘飘的,但是很认真,那是对方绝对会坚守的信则,但是隐藏在其中的,是诸多不可言说的东西。 北唐害了管府,北唐也让那些后来最最关切管阔的人死了许多,那里面包括陛下、李显岳,还有别的许多人,现在北唐又在发动力量诛杀他,可以说,他现在和北唐的那些最恐怖的势力是不共戴天。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像当年的苏印一样,他拥有着和北唐天下反目成仇的绝对理由。 这真的是一个很现实也很不合时宜的问题,可是这个问题非常关键。 管阔像是沉吟了许久。 “我说过的,”他笑了笑,“我绝对不会背叛北唐的。” 铁山无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笑容意味莫名。 很长时间之后,他拍了拍管阔的肩膀,说道:“我相信你。” 但是管阔从他的眼神里面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但是管阔在说出以上这句话的同时在心理面又加了一句话—— 我只做我所认为的忠于北唐的事情,并且不做我所认为的背叛北唐的事情。 他不会对着北唐的普通人下刀,但是他的刀绝对会悬在许许多多并非普通人的头顶上,让他们坐立不安。 他知道铁山无的想法,所以并没有把那些话说出来,现在不是和对方较真的时刻。 “你们呢,以后准备怎么做?”管阔问道,“你们可不比镇武将军,李择南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不会傻到把你送走以后就回城献上自己的脑袋的程度。”铁山无仰头看了看天,有些毫不在乎地说道。 (本章完) 第三十四章 长安城外的冷夜(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要不,你们和我一起,去南吴短暂避一避吧?” 无用“哼”了一声,很损地说道:“管阔,你刚才还答应我们,我们也要求你不能够背叛北唐,你现在揪着我们一同去南吴,是何居心?” 管阔看着他,心想他果然没有经历过自己的这些,所以还是如此愚忠,不过他不想当面这么评价,无用可以有自己的态度,不应当和自己所想的一模一样。 但是很显然高林却持不同的看法,这个人有点知识,虽然并不多,但是跟无用那些五大三粗的人稍微有点不一样,他说道:“无用,管阔他不是这个意思,况且大敌当前之际,比如说我们和突兀人,兵戎相见,苏印这么做,算是叛国,然而北唐的边境商人,就没有和突兀人做交易了吗,那么那些人都算是叛国吗?更何况我们现在和南吴相安无事,长安城内都有着不少南吴人,金陵想必也有不少北唐人,这些人都算不得叛国,现在李择南掌控着大权,到处血雨腥风,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些对抗过他的人,这一次就算是去了南吴,根本算不得祸害,也是情有可原。” “哼,欺负我们没文化是吧?”无用看了看可雷,一脸的不服气之色,“以为我们好诓?你的话表面上听起来很有道理,我也说不过你,但是肯定全是歪理,老子才不吃你们这一套!” 可雷嘿嘿一笑,说道:“高林,你对我们用这些没用,就算我们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的。” 管阔看着他们没有说话,人各有志,若是他们一直都认为投奔南吴便是叛国的话,怎么说都是没有用的,况且他们想归想,关键的还是看铁山无的看法,这帮人,基本上铁山无说什么,就是什么,去不去南吴,铁山无一句话的问题。 所以他最后还是看向了铁山无。 铁山无虽然背对着他,但是却知道他在看着自己,笑了笑,说道:“北唐天下那么大,总有容身之处,至于南吴,山长水远,并不是适合我们去的地方,而你不一样,你还带着晋王殿下的世子,你更多的要为他考虑,我们会支持你理解你的,在我们离开你之前,会给你最大的帮助。” 管阔的神色稍稍黯淡了几分,铁山无他们若是能够跟着自己一起去南吴,那是再好不过了,也和他想象中的一样,不过他很清楚铁山无不是一个轻易能够被人说动接着变卦的人,他们不像自己和南吴接触过,抵触也是自然而然的。 不过,他看了看铁山无的背影,还是觉得对方好像对于南吴还隐藏着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只是他暂时不可能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我不太清楚你对于这个决定到底有着怎样的考虑还有心情,”他说道,“但是我尊重你的想法,只是万事小心,我很担心你们。” 铁山无站起身来,挺拔的身姿在黑夜里面有着一种迷人的曲线。 “这些话在现在说不觉得太早了一点吗?”他笑着说道,“到离别的时候好好说吧,你放心,我们还会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在你没有完全摆脱追杀之前,我们不会离开的,相信镇武将军也是这样想的。” 听到他提到自己,王独回头望了望,说道:“现在并不是多停留的时刻,我们能够杀出城门,绝对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会一时之间没有作出相应的部署,不过我了解他们,这样的时刻不会太久,他们迟早会追过来。” 所有人都休息得差不多了,跟过来的人,大多数都是军旅之人,身体素质过硬,这么长的时间,虽然有伤而且因为彻夜未眠而有些疲惫,但总是恢复了不少,的确是时候出发了。 李千容就睡了一忽儿,此时此刻已经醒来,他的手里紧紧握着清秋,一脸坚毅地看着管阔:“师父,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我。” 听到他对管阔的称呼,莫说其他人,就是王独都有些惊讶。 “师父?”他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 铁山无也是看了过来,挑了挑眉,至于无用他们,更是直接窃窃私语起来。 管阔点点头,李千容也点点头。 “待会儿一边赶路一边再说。”管阔说道。 他倒是很想马上看看城门处当时南吴秘府的人给自己的竹简里面有着什么内容,但是这么多人在,的确很不方便,无用等人已经对自己将要逃亡南吴有点不太爽,若是知道自己和南吴人之间早就作好了联系,估计真的会胡乱怀疑一些什么,这些对自己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休息的时间总体而言真的不长,李千容也只能算是简单的小眯了一会儿,但是放在这个夜晚,这都是一种奢侈。 人马再动,朝着远方的未知而去,所有人的脸上都很严肃。 当天光大亮的时候,他们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找了个地方躲藏了起来,留下疲惫的几个人轮流警惕,其他人开始休息。 他们借着夜色已经行出了很远,现在已经不是什么追杀了,而是在搜寻,所以在休息这一方面,没有必要吝啬。 轮着睡了一觉,夜色来临的时候,他们继续启程,往南而去。 暂时还没有特定的目的地,管阔也还没有把南吴秘府给自己的那枚竹简拿出来看,这些人暂时还会陪伴自己和李千容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所要做的便是逃脱搜捕,所以对于此,他并不着急。 三天后,他们出了长安界。 直到此时此刻,因为所走的地方都是人烟稀少的偏僻之处的原因,长安如今是什么模样,他们谁也不知道,至于整个北唐的命运,更是不知道,也暂时没有心情去关注。 身在北唐中,不知北唐命,这正是他们此时此刻的真实写照。 能够有铁山无和王独这两位支持着、保护着,管阔略微有些安心,但是一想到能够掌控整个北唐力量的李择南,他又感觉到了一股战栗——恐怕即使是丘镜山,面对这样的境地,也会觉得倍感压力吧? (本章完) 第三十五章 别君去兮何时还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们准备再送我们多长时间?”管阔问道。 “你这是在嫌弃我们了?”王独撇了撇嘴。 “再送几天吧,再送几天看看。”铁山无微笑道。 管阔摇了摇头。 李千容的心情好了一些,虽然他能够很本能地意识到自己的父母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整个长安都出大事了,可是不论是王独还是无用等人,甚至是不死不活的铁山无,都告诉他是一些小麻烦,过一段时间就可以送他回去了。他并不会真的完全相信,但是至少有点安心,认为就算自己的父母出了事情,也不会是什么大事情。 不得不说,作为李显岳的儿子,李千容的身体素质真的很让人感觉到意外,管阔一直都很担心在心理、疲惫,以及淋了冷雨的多重打击之下,李千容年纪轻轻,会生病,但是现在看起来,他还不错,李显岳说是说不太愿意让李千容过早接触打打杀杀的,但是想必也训练了一些什么,只是李千容自己都不知道。 铁山无说再送几天,结果他们又送了十多天。 这期间,王独离开了一日,虽然现在的北唐危机四伏,但是他为将那么多年,好歹还是有着不少值得信任的人,不仅仅是他本身,李显岳更是得到了无数人的尊敬,不论他的生死如何、与李择南的交锋之下胜败如何。 王独得到了一些帮助,银两对于他们来说暂时没多大用处,但是总是必须的,但是最多的还是吃的东西,本来他们实在是不多了,王独回来之后便又充实了起来。 王独把银两大部分都给了管阔,他们离开之后,管阔总会用得到的,当然那不是管阔本身的面子,主要是李千容有面子。 十天过后,分别的时候到了。 如今不会再有追击的人,最多就是四处搜捕他们,人数多了,反而会暴露自己,他们一行接近二十人,不是什么太好的状态,分散开来,甚至是王独等人去吸引长安势力的注意力,反而是最好的决定。 “把千容就这样交给你,我实在是不能够信任。”王独盯着管阔,脸上满是鄙夷。 管阔笑了笑:“这可不是你自说自话说了算的,还得问问世子的意见。” “我要跟着师父。”李千容手里握着清秋,低着头,也不敢多看王独的脸。小孩子,把王独的话当真了,他害怕自己这么说会让王独生气。 王独当然不会生气,他其实很清楚现在管阔的实力,更何况晋王妃把李千容交给了管阔,管阔又是李千容的师父,他没有必要强人所难,甚至是“强取豪夺”。 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酸酸的样子说道:“王伯父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你出生的时候就在晋王府中和你的父亲一起欢喜,没想到才认识这个家伙几日啊,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李千容慌慌张张地抬起头来,他居然真的相信了,紧张兮兮地说道:“王伯父你不要生气,千容不是这个意思,千容真的很喜欢你,你对千容也很好。” 王独哈哈一笑,笑得很爽朗,走过来摸摸李千容的头:“逗你玩呢,不要当真。” 铁山无的嘴角勾了勾,没有说话。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也不乐意假惺惺地套近乎什么的,李千容不认识他们,那是事实,他也装不出什么亲近的样子过去摸摸头说乖啊什么的,那样子太虚伪太做作太恶心。 至于无用可雷等人,更是不便亲近,不过站在那里,像是有点尴尬。 “我们今日之后就四散开来,”王独的神色严肃了几分,“不得不说,我们北唐的地方势力实在是一塌糊涂,都过去了那么多天了,一个能找到我们的都没有。” 看到周围的人看待自己的神情古怪,王独干笑一下:“我可不是期望他们早点找到我们的意思。” 他看向管阔:“不过估计那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他们大海里捞针,分散得更开,应该不会有大批兵马围攻你的事情发生,尽管如此,你还是要小心为上。” 管阔点点头:“你们放心,现在不是像那一夜一般处在长安城内,被大批人马围堵,一个是他们想杀死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另一个是,地方开阔了,就是被寻找到,打不过,我还不能跑吗?” 王独点点头,不说话了。 管阔看向无用他们。 虽然一向都很臭屁,都以为自己很有大男子主义,但是现在的无用他们倒是显出了扭扭捏捏的样子,看起来既想要和管阔说一些离别时的“甜言蜜语”,又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多情”的样子。 管阔笑了笑,上前几步,来到无用面前,张开双臂。 无用愣了愣,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还是同样张开双臂抱了上去。 话虽如此,抱过之后,对方的神情却舒缓了起来,兄弟之情,说开了,便自然而然流露了。 管阔和可雷、高林等几位相处过许久的人一个个都抱了抱,然后分开,便走到铁山无的身边。 微凉的风吹动铁山无的发梢,他俊朗的脸庞在光线之中有着令人回味无穷的韵味。 这是一位有味道的美男子。 看到管阔走过来,他微微一笑道:“抱就免了吧。” 管阔摊了摊手。 “那就亲一下吧。”铁山无又道。 他的话让周围的人先是怔了怔,紧随其后的是一片起哄声: “亲一下!” “亲一下!” “在一起!” “在一起!” …… 不得不说,氛围好了许多,悲伤、愤怒等负面情绪虽然需要保留,但是快乐也要存在,人生就是这么一个轮回着的过程,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管阔连连摆手:“我可没有这种倾向。” 不得不说,铁山无从前老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这个人就这个样,改不了的了,只能够等待下一世回炉重铸,但是今天离别时他一改常态说出这些话,也算是为了活跃气氛难为他了。 “驸马都尉就是驸马都尉,完全看不上我们这种庸脂俗粉。”他挑了挑眉。 管阔干咳了一声,知道再说下去周围都要吐翻一片,这个铁山无也是够了,完全没有幽默细胞却偏偏要强撑,最后搞成了这么一个啼笑皆非的事情。 笑归笑,但是分别总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笑过之后,是迷茫的未来。 铁山无最终还是和管阔抱了抱。 气氛变得有些荒凉,嗯,也有点沧桑。 李千容看着这些在自己的生命中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最最重要的人物,忽然后退几步,跪了下来,拜了三拜。 起初没有人想到他会忽然来这么一下,直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拜好了。 王独的脸色变了变,有些不悦但是又很关心地斥道:“千容,你是晋王世子,身份尊贵,要注重威严、气场与气度,我们这里的人身份地位都没有你高,你不应当作出这种事情,这样有失你的身份,知道吗,以后不允许再作出这样的动作!” 李千容却是暂时没有理睬他,而是口中说道:“千容虽然年幼,你们有很多事情都瞒着我,但是我知道那些人都是想杀死千容的,如果没有你们,千容现在就已经是刀下亡魂了,你们是千容的恩人,无以为报,在此感谢。” 无用等人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在从前也没有奢望过可以遇到什么世子之类身份的人,自然更是对李千容的如此大礼受宠若惊。 但是铁山无却带着赞许的微笑,就这么笑吟吟地望着对方,没有说话,很显然他的想法和王独不一样。 至于其他的大多数人,都是跟着王独的意志居多,也是连连道说受不起、世子以后不要做那种事情之类的话。 李千容很镇定地站起身来。 他又很认真地看着王独。 “王伯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祖先教育我们的,”他仰着小脸,声音稚气,但很坚定,“千容知道自己做不了涌泉相报,那么很真诚地表示感谢是很简单同时也很有必要的事情。” “当时父亲拜丘战神为师的时候,丘战神还远远没有现在那么大的声望,父亲的身份地位要比丘战神高上许多,但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丘战神是父亲的老师,同时也是父亲的恩人,跪拜恩人没有什么可耻的,可耻的是那些有恩不报甚至是恩将仇报的人。” 李千容仰起小脸想了想,像是还想要说出什么话来说服王独他们,但是最后发现自己真的是说不出什么来了,毕竟年幼,没有多少的斤两。 他所说的话远远及不上令人感慨万千的地步,但是王独听着,却略微有些惊讶,紧接着便是欣慰,像李千容那种年纪的孩子,尤其是那些娇生惯养有些身份的孩子,这个年龄段大多都还在鬼混,但是李千容却已经懂得了这么多的道理。 此时此刻,他看待对方的目光,已经没有了斥责,剩下的只是一些希冀,至于希冀的究竟是什么,那是很隐晦的东西。 铁山无上了马,无用等几个人跟了上去。 管阔牵着李千容的小手,也上了无迹的马背。 王独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那匹柳亦年借给他的宝马身旁。 分别的时候到了。 人世间总会看到许多的人物,然后还有数也数不清楚的风景,有些曾经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会成为同路人,就像管阔和李千容;有些曾经的同路人,却会分道扬镳,就像管阔和铁山无。 至于唯一不变的是什么,那不是他们能够讨论的事情了。 李千容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剩下的路,得靠管阔和他两个人面对了。 …… …… (本章完) 第三十六章 黑暗背后(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历史充满着谎言,如果他活下来我们死了,他的真相会被记录下来,我们的将被埋没。 ——普莱斯 数天前,那一夜之后的第二天。 长安的城头上方,还是盘旋着一片阴霾。 尘埃落定,却只是开始。 陛下驾崩了,举国同悲。 晋王李显岳谋反被诛,陛下遗旨:秦王李择南继位。 长安看起来焕然一新,却也是百废待兴、一片萧条、满目疮痍。 那一夜死了太多的人,而尤其是里面的几位,可以说是足以影响北唐的历史进程。 于是喧闹与质疑在所难免,虽然只局限于少量的人。 当然,整个长安,最起码是长安,还算是比较平静,毕竟那是权利与控制力量的中心。 在这之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究竟会怎样。 只是,轩然大波还是在人们的心中席卷起狂涛。 暂时的普通百姓们心中的狂涛只局限于陛下的驾崩以及晋王李显岳谋反的消息,可是还有那么小部分不普通的人们却不一样。 清晨,晨光破晓,天色还是比较晦暗,恰如如今长安的氛围。 文府的密室之中,聚集了大量的巨头们。 昨夜如同一场噩梦笼罩在他们的心头,如今回想起来依旧有点战栗。 本来昨夜他们把早就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的事情付诸于行动,那应该今天会是一个庆功的一天,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满是阴霾,而一向脸色阴厉的文月九,更是如若黑炭,当然这只是夸张了的说法。 昨夜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其中的一些人参与了进去,还有一些人什么都没有做,不过这不代表什么,最起码直到现在,他们都是“自己人”。 他们昨夜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对于其他人身上发生的事情,或许知晓,也或许一无所知。 比如说,坐在一边角落里的单大人就“很不识相”地当先开口说话了: “为何……缺了几个人?” 徐敬义一直都低垂着眼帘,直到听到这句话,才抬了抬眼帘,不痛不痒地淡淡道:“是两个人。” “商一室和龙且与这两个冤大头。”又有人说道。 文月九的脸色更黑了,声音低沉而没有活力,他的整个人都像是疲惫了许多: “他死了。” 徐敬义的眼皮一跳:“谁死了?” 周围的其他人也是神情一怔,往前坐直了身子,纷纷摆出一副吃惊与山雨欲来的神色。 “商一室,”文月九没有回答,但是另一位大人却是面色苍白地说了,声音也有些颤抖,“你们之中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却应该知道昨夜不是一个好日子,就是在昨夜……商一室,死无全尸……” 单大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部肌肉抽动:“你说什么!?” 文月九这个时候才说话了,声音依旧低沉:“他是被管阔杀死的,一刀砍断了头颅,真正的死无全尸,死得特别惨。” 本来全部都不动声色保持着自己威严的巨头们之间,顿时就炸开了锅,商一室的死讯就像是道道惊雷击中了他们,打得他们体无完肤,一时之间谁也不能够接受,不论那个人从前的心理素质有多强。 商一室死了! 权倾朝野权势熏天的商一室居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 文府的密室之中,久久不能够平静,他们消化着这些信息,对昨夜商一室的经历作出了许许多多的猜想,同时还有许多人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脖子拔凉拔凉的,禁不住缩了缩。 但是终归,昨夜因为事情突然的原因,他们各自为战,今天当然便是一个传递昨晚发生的事情的契机,也是讨论今后动向的机会,那些事情的发生,他们总是得面对的。 “那么……龙且与……”一名大人咽了口口水,感觉自己的嘴唇都有点发干,“也死了?” “没有,”文月九声音低低的,“他儿子龙飞死了,也是管阔干的。” 兔死狐悲,依旧是一大片震惊,但是现在的情形却和之前的并不一样,整个密室之中一片死寂,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香炉袅袅地升着烟,配合着那种死寂,气息古怪。 这样的情景整整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 大概是知道其中的一些人因为往日里同气连枝甚至是交好的原因,难以接受,所以其他人也是耐心等待着他们消化这些消息。 然后,徐敬义说话了。 “既然事情已经谈开了,而今天的相聚就是为了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那么不论事情是不是骇人听闻,大家就都不要遮遮掩掩的了,说吧,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 许多人都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还是一大片的沉默。 那需要一点准备,和之前的消息做一个心理了结。 “先来讲讲最大的事情吧,”文月九说道,“陛下最合适的继承者只有两个人,但是昨夜晋王李显岳谋反被诛,现在又传出陛下遗旨的消息,秦王李择南将会是新的陛下,这一点大家都没有疑义吧?”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不管那些人和李择南有没有关系,又会不会曾经和李显岳有着什么关系,但是现在李显岳已经死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如今的说辞,全部都一致。 李显岳谋反,那是必须的,陛下遗旨示意李择南继位,那也是必须的,所有的事情,就是这么“清晰明朗”。 “昨夜神武大将军黑百城战死,死在了李显岳那个逆贼的刀下,冠英老将军也是断了一臂,受了重伤,如今还在养伤,不能动弹。”一名大人顺势道。 在座的人都从心底深处涌现出一股寒意,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会后怕,困兽犹斗,更何况李显岳是一条龙,要是昨夜李显岳像李择南一样作出了所有的准备,想必会死更多的人,这里的一些人可能也不能够坐在这里了,要说没有什么感触是不可能的。 “晋王的实力……”一名大人阴沉着脸,随后意识到了什么,环顾了周围的人一圈,改口道:“李显岳那个逆贼的实力,的确是非常恐怖的。” (昨天搬砖从早上七点上到晚上八点半,现在码字鸭梨山大啊。)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黑暗背后(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陛下这几日发丧,举国同悲,秦王殿下会择吉日登基,到时候大家把心放开,迎接新君,不要思前想后太多。”徐敬义沉吟了一下,说道。 有人点头,也有人没有作出动作,但是大家的意思都是一样的。 “说到黑百城,就要说到他的儿子黑水,说到黑水,就不得不说说管阔了。”有人的脸上略有忧色道。 周围的一些人神情里面开始涌现出杀意。 李显岳已经死了,但是昨夜给他们造成另一大梦魇的,便是那个所谓的新上任的督城大将军管阔。 管阔的来头不小,他是管清和的儿子,大家一直都知道他,可是大多数人从前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可是被发配边疆回到长安之后,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令他们意外,而在昨夜,几乎让他们感觉到战栗。 就在刚才,所有人都得到了管阔杀死商一室和龙飞的消息。 而在此之前,他们也都知道了林海被管阔杀死的消息。 这真是一个被许多人忽视的可怕的小人物。 “此话何解?”黑百城死亡,在刚才知道了,可是有人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又会提起黑水。 “管阔杀了林海、商一室和龙飞,但是昨夜管阔杀出城门的事情大多数人都知道了……”一名大人声音低沉地叙述。 不过他的话却很快就被一脸阴厉的文月九给打断了。 “既然提到了林海,那么在说黑水之前,为何不先说说林府的现状呢?” “林府什么现状?”徐敬义显得有些好奇。 他这个人最会卖乖,谁也不得罪,但是一旦时机成熟,他就咬你一口,他昨夜压根就没有出手,但是这里的人谁都不敢小瞧他,所以对于他现在的这一副神情嘴脸,不少人都表示鄙夷。 文月九却并没有这种想法,而是说道:“林府,不仅仅林海死了,就在昨夜,林荣也死了,被督城府的人杀死的。”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但是有人在震惊之后,还是急忙问道: “督城府的谁?” “不清楚,”文月九摇了摇头,“督城府算不上真的建立,如今更是烟消云散,督城府的人构造不明,那个人听说昨夜帮助管阔一同杀出去了,不知道死没死,但是可以很明确,那个人杀死了林荣。” “林荣年纪轻轻,实力超然,还带领了那么多的羽林军,被一个无名小卒杀死,这说出来,不由得老夫不信。”一名满头银丝的老大人说道。 文月九冷笑一声:“你不信也没用,林荣他就是死了,林家绝后,林雕现在估计想自杀的心都有了,你们或许可以现在马上去林府看看。” 那名老大人打了一个哈哈,摆摆手,说道:“算了吧,一大清早的,触霉头,要是是事实,死人的晦气就不说了,我就怕被林雕误会什么一刀砍出去,那个疯子现在绝后,想必彻底飚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听说王独和柳亦年,还有不少人就是那个时候不识好歹冒出来的,帮助管阔那个小混蛋杀了出去。” “在城门口,黑水在混乱中被杀,城门大开,那群人就借着夜色杀出去,不知所踪。但是杀死黑水的到底是谁,直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 “查不查得出来都不打紧了,林府还有一个差不多疯狂的林雕在,还可以撑十几年,至于黑家,黑百城被李显岳杀死,黑水也死得不明不白,是真正的被灭满门,估计查了一阵查不出来,也就罢了,谁也不会在乎。” 他们谈论着这些事情,就像是匆匆过客,殊不知他们也参与了进去,昨夜如果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会不会还侃侃而谈得出来。 他们谈论了一阵,又有人问道:“王独被找到了没有?” “他为晋王世子卖命,想必秦王殿下不会放过他。”文月九阴笑一声。 “这可不一定,”徐敬义却是摆了摆手,淡淡道:“王独和李显岳不一样,秦王殿下必杀李显岳,而王独这么做,只会让秦王殿下佩服对方临危时的义气与勇气,重用不一定会,但是绝对不会舍得杀了这个人。王独此人,做事分明,一是一,二是二,要是现在还有什么外患,他绝对会马上赶过来请命杀敌,以秦王殿下的气度,不会动他的。” “那柳亦年呢,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更是屁事儿都没有了?”单大人用手指敲打着桌子,有些漫不经心地戏谑问道。 徐敬义笑了笑:“你说呢?” “柳国公啊,这么大的架子,陛下都得看他三分薄面,柳亦年,只要不做捅天的事情,谁能奈他何?估计也就是国公他老人家一句小孩子不懂事,当玩过家家呢,就一带而过。” “哼!”文月九冷笑一声,“说得轻巧,不过还真的应该便是如此了,国公府的底蕴,可不是那么容易动的。” “除了这两位,其他人,估计或多或少会有‘点’事情了。”徐敬义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们互相不言自明地看了看,最终脸色又渐渐低沉了下来。 “说到底,现在最具威胁的还是那个变数。”一名大人幽幽地道。 “不,是两个。”徐敬义伸出两根手指。 “李千容,”文月九说道,“还有管阔。” “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被他们杀死了那么多人,最后还逃了出去,这真是一场喜剧,只是并不好笑。”单大人眯起了冷眸。 “有这么多人帮助,虽然有点出人意料,但是被他们杀出去,还真的并不是天方夜谭。” “但是管阔的实力的确是令人惊讶,我们曾经认为他不过如此,现在看来,他是真的强、的确强!” “可笑,可是他逃得出北唐天下吗?估计不多久之后就会得到好消息。” “这可说不定,”徐敬义皱了皱眉头,“我总是感觉,在昨夜管阔他们杀出去的背后,还有着几双手,城门为什么会这么容易被打开,你们想过没有?” “你是说……”那名老大人身体往前伛了伛,头也往前凑了凑:“有着不知名的势力?” “基本上会有。”徐敬义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你担心的是他们还会参与进去,然后管阔和李千容就从网里面溜走了?” “那样子对我们北唐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徐敬义像是略微有些失神,声音也显得有些飘忽,“李千容是晋王世子,而秦王殿下昨夜和李显岳之间的事情……”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无论后世的史学家是怎样评论的,但是作为局内人,他们全部都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样对秦王殿下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李千容是一个变数,管阔同样也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曾经有陛下和李显岳压着他,他一脸虚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现在,脸已经撕破,没有了压制他的人,恐怕他真的会肆无忌惮地为管府报仇。” “这的确是一件不妙的事情,各府都要提防,我会奏请秦王殿下,催促他早点解决这一事情,免得节外生枝。” “他居然能够逃出去!”文月九咬牙切齿地喊道。 “管阔必须死。”有人道。 “李千容也是一样。” ……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三十八章 避云山庄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么多日来,一直都沉浸在被追杀与逃亡的噩梦中,而且还有许多人陪伴,管阔并没有想太多的事情,也没有某些感情。 直到和铁山无他们分散开来以后,他才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虽然有李千容,但是那毕竟还是一个自身难保的孩子,不会给予他多大的力量,所以他居然有了一种淡淡的孤独感。 人道是沧海桑田的寂寞,剑在黄沙里磨,可是旧时明月曾照我。 居然这就要离开北唐了,然后自己被北唐给通缉了。 家国不再。 要说害怕,是没有的,但要说略微的迷茫以及感叹哀伤,的确是有的。 今天之后,一片完全不同的天地将会展现在他的面前,他没有了从前的束缚,也不会再看到从前的人们,他面对的,将会是艰难的逃亡生活,以及再之后的虽然诗情画意但是却非常陌生的南吴土地。 他看了看李千容,忽然觉得,和对方相比之下,自己还算是幸运,李千容还这么小,而且他是真正的什么都没有做,便成为了北唐势力要诛杀的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的心里面坦然了一些,看看高天,天高云淡,整个天下都明朗了许多,他一直都没有发觉。 “千容,你一定要记住这些时日,并且感激这些时日。”他对着李千容说道。 李千容没有回应什么,但是小脸上满是坚毅。 坐在地上,短暂休息一会儿,无迹无聊地用蹄子踢打着石子儿,像是有点垂头丧气,可能它虽然并不是特别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明白这个北唐,它是待不下去了。 管阔摊开竹简,细细地看了起来。 那上面是几个人物,还有地名,刻得并不算是特别详细,但是应该已经足够。 那就是南吴秘府给予他的帮助。 虽然并不是特别清楚那上面的人物代表了什么,可是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能够去寻找,一步一步来。 就算自己已经被北唐通缉,但是南吴秘府可不是什么傻子,他们不会给自己太多的信息,估计自己只能先去找到那上面名字里的一位,然后才能够获得新的人名以及地名。 除此以外,他还必须躲避北唐势力的追捕。 在简单休息了一下之后,他便带上李千容再次出发了。 三天后,他小心翼翼地进入了一处村落,凭借这一枚竹简以及姬如是给自己的玉佩从一位表面上平平无奇的黄花大闺女手中获得了第二枚竹简。 不过从这之后,他的路途似乎就变得不顺利起来,出了村落一个时辰之后,他便遇上了根据蛛丝马迹四处寻找自己的当地府兵。 幸好那一队府兵只有二十人,而且轻视了他,并没有选择回去通风报信,而是很自信并且兴奋地准备捉拿他,不让其他人得到好处,结果被他杀了个鸡犬不留。 他只受了一点轻伤,感觉还不错。 接下来的日子,他通过那一枚枚的竹简,陆陆续续找到了九个人,遇上了三次府兵的追捕,最危险的一次是五六十名府兵,要不是无迹跑得快,他估计自己都会折在那里。 打不过赶紧跑,那是最最适用的生存法则。 他学乖了许多,他不再是从前的少年了,基本上一看到有人追来,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打打试试看,而是一个字——跑,反正无迹的速度一流,大多数情况下就连交手都不需要,他们一溜烟就没影了。 从前跟着珍威将军的时候,无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憋屈的时光,为了这件事情,这家伙无数次对管阔表示鄙夷,管阔翻翻白眼——你要打你自己打去,正好给我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无迹只好作罢。 十几天后,他跟随着竹简的指点,接近了避云山庄。 避云山庄在整个北唐界内都赫赫有名,对于南吴秘府居然叫自己去寻找这么一个存在,他是不理解并且警惕的。 但是他不得不去寻找避云山庄,因为要想偷渡淮河,去往对岸的南吴国境,只能够依靠避云山庄的力量。 对的,那已经是他在北唐境内竹简上的最后一站。 这个山庄是侠客云集之处,日日高手如云,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他插翅难飞。 整个天下依旧处在暮冬时节,寒意深深,可是风景胜天如诗如画的避云山庄却是有了几分春的气息,甚至还有着零零落落的各色野花。 不得不说警惕归警惕,看到那些美景,不自觉心情舒畅起来。 他骑着无迹,来到山庄近前,往上望。 狭长的云在山顶的上空远飞,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大地之上万物的光彩都是阳光赋予的,当阳光照耀之时,所有的景物都带有着一种炫奇的光辉。 山脚下的石道边,是八名穿着长衫的年轻人。 算不得神情倨傲,但总是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冷傲。 从实际上来讲,他们就是看大门的。 但是从修饰上来讲,他们是避云山庄的青年高手们。 管阔骑着无迹在他们的面前晃悠了一阵,准备只要这些人认出自己就是那个被通缉的家伙,然后摆出要立功抓捕的样子,那就赶紧跑。 不过那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可能远离了长安,天高皇帝远,那些城池之中的人看到过他的画像,而远离繁华之处,他的脸算不上人尽皆知。 一名年轻人往前一步,问道:“来者何人?” 声音有些清冷,却没有盛气凌人,像是单纯的为了这个问题而来。 “听说贵庄对慕名拜庄的侠客来往不拒……”管阔说道。 他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叫嚣老子是管阔,现在将要继位的秦王李择南正在发动整个北唐的力量追杀我,我过来这里是知道你们是南吴秘府在北唐的毒瘤,借助你们的力量跑路到南吴。所以他只能够用这么一个不知道有用没用的理由。 “今日闭庄,天下武林界皆知,你难道不知道吗?”另一名年轻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倒是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笄礼之日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武林界?北唐还有这个东西,我怎么不知道?”管阔像是有点诧异。 “你是来找事的吗?”那名离他最近的年轻人皱了皱眉头。 “不不不,”管阔连连摆手,“我是来找人的,这个人叫……” 他像是回忆并且确定了一下,才道:“叫秦远扬。” 如果说之前那些人还显得没有怎么把他当一回事儿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勃然变色了。 “你果然是来挑衅的。”那名之前就咄咄逼人的年轻人死死地盯住他。 管阔感觉有点不明觉厉。 “怎么,这个人有问题吗?” “就是刺史大人面对我们庄主都得尊称一声‘秦庄主’,你此番过来随口就点出我们庄主,摆明了是挑事的!” “刺史大人?”管阔仰头想了想,“刺史大人很厉害吗?” 他的第一个想法大概就是刺史是几品的,有没有自己的督城大将军大。 那名年轻人终于是怒了,鼻子都差点被气歪了,他看着管阔满身沧桑,怎么都像是一个捡破烂的,如果过来这里招摇,摆明了是避云山庄的仇家派过来惹是生非的,不处理吧,被对方这么挑衅心里面难受,处理吧,显得避云山庄小气,秦远扬温和谦逊的美名就遭受到了破坏,所以这等人最是难搞。 “我听说贵庄主往日里平易近人,有不少拜庄的可能运气好还能够见上一面,但是今日你们说闭庄,该不会是看我好欺负的样子,诓我吧?”管阔的称呼变了变,变得讨好了一些,可是他可不是真的来拜庄的,那些府兵兜着屁股在后面追捕,他着急着见到秦远扬请求对方的帮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我说了,唯有今日不行!”那名看起来最有气质一点的年轻人寒声说道,“整个武林界人尽皆知,今日我家大小姐笄礼,山庄闭庄,谁也不见!” 管阔忽然有些八卦,问道:“许配给了谁?说不定本官还能够作为见证人一下呢?” 他改口道:“本少年……” 避云山庄这群牛哄哄的年轻人们这时候彻底爆发,一人红着脸吼道:“你有完没完?说了今日闭庄,我家小姐冰清玉洁,怎么会许配别人?笄礼就笄礼了,一定要许配人吗!?” “还没许配人,就笄礼了,那不得二十了,都这么大了,这以后恐怕嫁不出去啊!”管阔随口道。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催促无迹赶紧跑。 他果然很有先见之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两名年轻人拔出刀来,兜着屁股就开始追杀他。 无迹就像是一道白色闪电,即使身后的那两名年轻人动用了轻功,一时之间竟也追不上,甚至越追越远。 “你羞辱我可以,羞辱我们的大小姐,这根本就是不可饶恕!” “你蓄意挑衅,如今又转身就跑,还号称要拜庄?武林界的败类便是如此!” …… 那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微,最后听不见了,人影也消失了。 李千容仰起小脸,眨巴着眼睛,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跑?” “你们在追杀啊!” “那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闲的呗!” …… 管阔招呼无迹兜了一大圈,便又回到了原地,而那两名追出去的年轻人,居然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们人呢?”那名气质最佳的年轻人面带寒意,虽然刀未出鞘,但是脸色却格外凛冽。 他不像那几位那么冲动,那样子会让避云山庄叫人笑话,但是不代表他的内心深处不想狂扁那个骑马的家伙。 “呃……可能是迷路了吧……”管阔讪讪一笑道。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那名年轻人几乎是最后通牒,“你要知道,我们避云山庄虽然不喜欢逞凶斗狠,对人也以礼相待,但是不代表没有底线,你要是触及了底线,那就由不得我们对你动手了。” 管阔知道,这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可能压根就不知道避云山庄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和他们多说无益,最终他还是下了决定,给出竹简太冒险,若是出卖了竹简上的南吴秘府之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他只能够拿出姬如是的那枚玉佩。 他这是在赌博,姬如是给他的东西,不说功用是什么,他都是不舍得拿给别人的,丢失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拿回来,但是如今,生死攸关,李择南是一头可怕的猛兽,这个绝对不能够开玩笑,所以只能够放手一搏。 “我可以不入山庄,但是烦请将这枚玉佩交给你们的秦庄主,我事先声明,这枚玉佩的来头不容小觑,若是被你们弄丢了,那是关乎你们人命的事情,况且我既然有信心而来,那么你们的秦庄主一定会认得这枚玉佩,我绝对没有心情和你们开玩笑。” “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一名年轻人一脸不屑,“你要是玩我们,岂不是让我们白跑一趟?” “你可以不信,”管阔看着他,“出了事情不知道作为一名还没有展翅翱翔的年轻人,你承担得起吗?” “我也是年轻人,我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够,于是承担不了的事情我会小心翼翼。我知道很多年轻人都像你一样,因为自己的狂妄自大而意气用事,把重要的事情当成小孩子过家家,出了事情又发觉自己承受不了,于是马上就跑,毫无责任心,试问这就是你眼中的男子气概、英雄气概?” 不得不说,管阔其实就是要诓这群人把玉佩送到秦远扬的手里,但是可能是在长安面对那些冠冕堂皇的虚伪家伙们多了,不由自主地侃侃而谈、头头是道,一时之间,还真的极具说服感,就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你……”那个人脸微微红了红,被他这一套一套的说辞弄得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一看就是一个只知道装#的老实人。 那名最有气质的年轻人伸出手臂,阻止了管阔继续说话的意思,说道:“你把玉佩给我们,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暂且相信你的话,去给庄主试试看,若是没有用,或者庄主发怒于你的节外生枝,那可就别怪我们避云山庄不客气了。” 管阔点了点头,他的确不想和避云山庄产生什么对立的情绪,毕竟有求于人,只不过今天来得不是时候,入不了山庄而已。 将玉佩递给那名年轻人,一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点不舍得,大概是想到了那名一身白色宫裙的少女。 …… …… (本章完) 第四十章 秦大小姐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笄礼,对于女子个人来说,算是人生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是对于别人来说,尤其是放在浩瀚天下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然而作为避云山庄的大小姐,却不一样。 她的笄礼整个过程同样是有点不一样。 今日的避云山庄闭庄,那是因为她的笄礼太过隆重,请了许多的宾客,而且她需要做一件事情——战败那些为了她的笄礼而来的年轻侠客们,有多少来多少。 这是她自己扬言的,本来应该算是无事生非瞎胡闹,但是作为秦远扬最宝贝的女儿,周围一片地区最最出名的美人,所有人都纵容着她的胡闹。 其实秦远扬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寻常人家的女儿,大多数都是十五六岁便受了笄礼有了夫家,如今秦大小姐已经二十了,是年纪到了才不得不接受笄礼,所以她的心里面有着一股怨气。 当然并不是她嫁不出去,追求她的人可以从山庄的最高处一直排到山庄外面,但是直到现在,她并没有遇上中意的。 不少女子都是男方条件还行,相貌差不多,便先嫁人,而后付出感情,然后自然而然中意了,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同舟共济。 但是她不一样,她一定要自己遇上中意的而后才嫁出去。 久而久之,她就被剩下了。 怨气可能会有,不过她并不着急,她的笄礼之前,广而告之武林界,要战败年轻俊彦们,其实为的就是物色对象。 那些年轻人们同样也是心知肚明,于是一个个的准备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一下,运气好,说不定就成了呢?运气不好,和这一大美人交手便是享受,受用终生。 在闭庄之前,所有参加的年轻俊彦们都被筛选、记录,最终只有三十人能够入庄,这大概也是考虑到秦大小姐的体力问题,毕竟要是因为太过疲劳而撞上哪个不长眼的愣头青,真的把她给练趴下了,笄礼之日,真的不太好看。 亭子中,坐着秦远扬以及他的夫人。 他一身锦袍,看上去不像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秦庄主,而像是一名达官贵人。 他的夫人风韵犹存,依旧美貌,也像是一名贵妇人。 在不远处,坐着一位一身橙衣的绝色女子,明眸皓齿,不粉不饰,坐在那里,有一种恬静的美丽。 但是不能够看她的眉宇之间,因为那里面锐气十足,充满了桀骜不羁,和她端庄地坐在那里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对今天的笄礼抱了一些期望,但是没有抱太大期望。 世间男子,未娶之人,最有名,也绝对配得上她,不,她高攀不起的,是羽林大将军薛昭,以及临安公金安。 这两位,一个被视为北唐第一美人李惜芸的良人,一个日日跟着他们家小公主到处胡闹,摆出一副终生不娶的样子。 她是可望而不可即。 不过除了这两位之外,还有着不少优秀的年轻人,只不过距离这里太远,她很难有机会撞上。 说实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说不着急,是不可能的,但是她着急的是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让她撞不上自己中意的良人,而不是着急没有人要她。 今天的笄礼,她是放手一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秦远扬微笑着看着她,那种笑意在她的眼中变成了意味深长,特别像是坏笑,于是她有些恼怒道:“爹爹,你不要用这种笑容好不好?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谁不想嫁一个优秀的、一见钟情的男子?” 夫人面有忧色,苦口婆心劝导道:“滟儿啊,母亲不得不说说你了,你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吗?一个不比你优秀的男子,你会一见钟情吗?一见钟情,是因为他比你优秀,并且很明显比你优秀、比你优秀许多,所以你才会对对方一见钟情,试问:虽然滟儿你是人间绝色,是天下女子中的佼佼者,一个绝对绝对比你优秀的年轻人,你倒是对他一见钟情了,但是你及不上他,他会看得上你吗?” “母亲,你的这些话,简直就是强词夺理,难道你没听说过两情相悦吗?”秦大小姐有些不耐烦道。 夫人笑得有些嘲讽:“戏文里的故事,你都当成真的?为什么会成为人人憧憬的美好故事?因为那只是传说、只是幻想,是不存在的,于是便成为了传奇,试问:若是世间真的有许多你想象中的那种一见钟情并且两情相悦最终白头偕老天荒地老的爱情,那么那些故事也就不稀罕了,又怎么能够获得人们的憧憬呢?” “什么叫爱情?”她含情脉脉地看着秦远扬,“世间本没有的,我们成亲了,相处的时间多了,便产生了爱情了,我们知道对方是自己人世间很重要的亲人,互相关心、理解、同甘共苦,珍惜夫妻之名,那便是了。” “母亲!”秦大小姐愤怒地惊叫道:“少在我的面前秀恩爱,我受不了你们了!” 周围的丫鬟仆役们想笑,却笑不出来。 秦远扬倒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但是秦大小姐不能把他怎么样。 秦大小姐愤愤地看着他,远处却来了一名中年人,那是秦远扬最信任的亲信。 那名亲信来到秦远扬的耳边说了一些话,而后拿出了一枚玉佩,给对方看了看。 本来波澜不惊脸上满是淡笑的秦远扬像是瞬间吃了一惊,面色沉了沉,忽然站起身来,对着夫人和女儿说道: “我有事先离开一下。” “爹爹!”秦大小姐不满到了极点,“我的笄礼你都要缺席!?” 秦远扬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我相信你会找到一见钟情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背后秦大小姐愤怒地大喊了一些什么,他也没有听清。 他们的身影越过小溪流水,以及长长的回廊,最后入了连他夫人和女儿都没有进入过的密室。 那名亲信也跟了进去。 “刷——” “刷——” “刷——” …… 密室的门一被打开,就像是受到了机关的触动,里面的灯火一个个地自动亮起,瞬间一片灿烂。 秦远扬郑重其事地从亲信手中将那枚玉佩接过,摆到名贵的桌子上。 在那名亲信目瞪口呆之中,秦远扬整理了一下锦袍的下摆,朝着木桌,确切来说是木桌上面的那枚玉佩跪了下来,口中恭恭敬敬道: “请公主殿下安。” 那名亲信吃惊之余,一脸的迷茫。 …… …… (本章完) 第四十一章 入庄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督城大将军,请随我入庄。” 那名白发飘飘的老人站在山门前,恭恭敬敬地说道。 他用眼角的余光不断打量着那名骑在马上的年轻人,眼中泛起极大的波澜。 管阔!他认出来了。 那些年轻人偏安一隅,可能一生一世都不会去长安,作为武林人士,也不屑于去那种喧闹繁华的都城,可是作为避云山庄的最高层的那一类人,老人是绝对不会认不出来那名声名远扬(臭名昭著)北唐的年轻人的。 话虽如此,以他们的阅历以及身份,在和对方接触之前,不会因为传闻而对某一个人有什么片面的看法,他单纯的就是好奇管阔,以及好奇对方呈上去的那枚玉佩到底拥有着怎样的魔力,确切来说是怎样强大的权势,能够让自己家威名赫赫的秦庄主跪拜。 他没有亲眼见到,可是从那名传令的亲信口中得知了一些刚才发生的事情。 “见过冰老!” 山门前那些因为避云山庄而显得极有大家风范的年轻人们见到这一位自己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老人居然亲自迎接那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不高不矮不丑不帅衣衫褴褛的家伙,都略略有些吃惊,同时诚惶诚恐地施礼。 冰老摆摆手,示意不必了。 那些年轻人们开始打量起管阔来,这一次是真正的打量。 他们并不清楚督城大将军到底是什么,他们可能知道哪里哪里的刀客不可一世,哪里哪里镖局的姑娘武功出神入化同时貌美如花,可是对北唐的官职的确是知之甚少,更不用说这么一个冷僻并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才出现数天就消失的督城大将军官衔。 管阔笑了笑:“什么督城大将军,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督城府的事情,可能长安百姓无人不知,可是督的城,本来就只是长安而已,出了长安,别说百姓们了,就是各地的刺史都不会知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而这位看起来偏安一隅的老人却是一见面就道破了自己的所有,这让他略略心惊,心想南吴秘府的力量,果然是可怕无比。 “是不是笑话,想必大将军自己更清楚一些。”冰老意味深长地道。 “自己溜达去,不要瞎跑,也不要祸害人家母马。”管阔对着无迹说道。 无迹一屁股撞了上去,随后一溜烟的撒欢去了。 牵着李千容的小手,他看到冰老一脸不言自明的神色,看来李千容的身份,这一位老人也已经知道了。 只不过当着那些年轻人们的面,并没有道破,估计对方直接称呼自己“督城大将军”,是因为清楚在这儿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官衔,同时正好给管阔套近乎,可以说是一石二鸟。 几名年轻人很乖巧地让开,一点也看不出了什么大家风范,现在哪怕管阔敲着一个破碗叫嚣要让他们庄主亲自施舍,他们也不敢轻视对方了。 一路拾级而上,随着越往高处,风景更美。 避云山庄的名号,远在长安的所有人都知道,可以说北唐的绝大多数人都知道,自然是不凡的。 溪水淙淙,沿着山石而下,绕过几个弯。 虽然天气尚冷,可是山庄内已经有着依稀的鸟鸣声。 沿途看到了几个亭子,管阔知道,在那里观赏风景定是极佳,特别是望望山下波澜起伏的大地。 微微的风都像是带了几分暖意,可能避云山庄的春意真的来得较早。 一路之上,今日的避云山庄果然行人稀少,但是还是每过一段距离就可以遇见守护山路的年轻人,人人腰畔都跨着刀。 那些人纷纷恭恭敬敬地朝着冰老见礼,然后用异常的目光盯着自己。 待到到了山庄的一定深度的时候,人影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大多都是山庄内的弟子以及一些婢女仆役之流。 尤其是来到一片风景秀美的开阔之处的时候,人群直接可以用“聚集”来形容。 那是一块被装饰好的场地,场地周围聚集着数百人,虽然因为顾及到自己的形象,算不上是多么喧闹,可是依旧可以说是热热闹闹的。 李千容在此时此刻几乎短暂性忘记了所经历的那些事情,不断好奇地朝着那边张望。 场地的最中央,是一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看其服饰,应该是避云山庄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像是在大声说着什么话,在场地的四周听得比较真切,可是在管阔这里,却只能够看到他的动作,说的话却是听不清楚了。 他看到中年男子伸出手臂,指向了一个方向。 周围本来的热热闹闹顿时烟消云散,所有人都充满期待地朝着高处的某个方向望过去。 心中好奇,管阔和李千容一齐顺着那些目光一看,看到了高处的一个亭子。 亭子雅致,虽不华贵,却有着一种很典雅的美丽。 在亭子周围,束手站立着多名丫鬟仆役模样的人。 引人注目的是坐在亭子里面的一名美妇人,但是尤其引人注目的更是美妇人旁边那一位一脸冷傲却坐得恬静端庄的绝色女子。 她一身橙色衣裳,并不像那些大家闺秀所穿的那种艳丽长裙,而是非常朴素,却很有味道,她的秀发很简单地束着,身躯窈窕,姿容令人惊艳。 管阔多看了几眼,虽然说这一位比起李惜芸和姬如是来还是稍逊了一筹,但是那种气质配合着无双容颜,非常清爽干净,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不用他多加思考,他便猜到这一位应该便是秦大小姐了,周围一带出了名的美人。 虽然说人们喜欢夸张化而言过其实,但是人的名,树的影,真人可能会比起传闻中的差那么一点儿,却也不会是天差地别。 “贵庄小姐的笄礼很热闹啊。”管阔笑着对冰老说道。 冰老抚了抚胡须,呵呵一笑,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无奈:“本来并不大的事情,被这位刁蛮小姐这么一搞,就闹大了,让督城大将军看了笑话去。” 管阔早就看得出来冰老在避云山庄内的地位不低,现如今对方轻飘飘地对秦大小姐这样评价,而一点都没有忌惮的意思,可见就算是那一位大小姐本人,都得对他礼让三分。 (本章完) 第四十二章 烦人的姑娘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过对方一口一个“督城大将军”,叫得他不太舒服,他也没有当过几天,这并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称呼,于是道:“就不需要称我为‘督城大将军’了,就叫我管阔吧。” “还是称管公子更好一点。”冰老笑眯眯的。 管阔怔了怔,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他朝着秦大小姐的那边再次望了过去,今日是这一位的笄礼,还闹得这么有声有色(奇葩),要说他不好奇不注意,是不可能的。 只见这一位实在是平静得太过可怕,面对场上中年男子的指点与称赞,外加尊敬,还有场地周围无数人爱慕、欣赏、愉悦等带着种种美好情绪的目光,却波澜不惊,眼眸锐利地盯着下方,不知道是在俯视着什么。 只有坐在她身旁的夫人才知道:她这是在简单择夫而已,不过最起码目前看来,单单从远观的相貌气质上,她还并没有看到令她眼前一亮的。 李千容像是有些累了,管阔让他趴到了自己的背上,这样也可以让小家伙更高一些,看得清楚点。 他看了看身旁的冰老,这一位老者看上去白发苍苍,但是走起路来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可见避云山庄的高层人物是真的有好几分的斤两。 他们随着山路的拔高而越来越高,转眼之间便接近了山庄内人人的目光中心之处——秦大小姐所在的亭子。 以冰老在避云山庄内的身份地位,哪怕是夫人,以及那一位眼界极高的秦大小姐,都禁不住望了过来。 “冰老辛苦了。”夫人微开笑靥,她风韵犹存,依旧美丽动人。 冰老连称不敢,只是回头对着管阔介绍道: “这位是本庄的夫人,这位是大小姐。” 虽然冰老明知道管阔早就看出了那两位的身份,但是虚伪的客套还是要有的。 管阔因为背着李千容的缘故,不好抱拳,所以只是微笑着点头示意。 夫人也是点了点头。 秦大小姐皱起了秀眉,用一种不善的神情打量着他。 不管怎么说,管阔看起来并不像是很值得欢迎的翩翩美公子,况且尽管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管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的父亲在自己的笄礼之上离开,便是拜对方所赐,那是确定的。 所以她不会对管阔有什么好感,不过她虽然心高气傲,也并非毫无底线,所以她也不会直接朝着管阔作出什么不好的行为,远来是客,秦远扬对管阔这么重视,证明了那绝对不会是什么阿猫阿狗。 但是她还是禁不住问道:“阁下是谁?” 管阔看了看冰老。 冰老很隐晦地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必要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如果夫人和秦大小姐认得这张面孔,那么也就没有必要隐瞒,但是现如今她们认不出来,便不需要节外生枝了。 “无名小卒一个,承蒙秦庄主接见,诚惶诚恐。”他一笑道,准备一带而过。 秦大小姐淡淡瞥了下面的场间一眼,发现还没有任何有关自己的事情发生,便再次移开目光。 管阔并不想多加停留,跟着冰老准备穿过亭子而前。 香风微动,秦大小姐站了起来,曼妙身姿婷婷一立,伸出纤手,蓦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滟儿,”夫人面现不悦之色,斥责道:“今天是你的笄礼之日,远来是客,莫要胡闹!” 避云山庄是周围一片最最出名的势力之一,在整个北唐都赫赫有名,即使是当地的刺史,都对秦庄主以礼相待,偶尔拜庄,会小心礼貌,虽然秦家家教还算不错,但是秦大小姐刁蛮任性的脾气还是受到了滋养,她不会咋咋呼呼地一上来就舞刀弄枪,可是给你制造一些麻烦却是信手拈来。 她那张令人窒息的美丽脸庞近在眼前,神情却依旧冷傲,声音也是清淡,也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 “你这么敷衍本小姐,是觉得本小姐这么愚蠢,如此好骗吗?” “本小姐并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来到我们避云山庄的,只要能够进入,我们都会以礼相待,可是我们是武林中一大势力,求的便是光明磊落坦荡荡,你此行过来,隐姓埋名,有鬼鬼祟祟之嫌,本小姐就是觉得不符合我们山庄的氛围,这一个要求并不算过分吧?” 夫人平日里虽然娇惯着她,可是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并不是任由着她胡搅蛮缠的时机,于是不禁优雅地站起身来,声音之中也渐渐变得有点严厉:“滟儿,你要记住今天是什么日子,就算离得远,他们并不清楚你到底在做什么,但是那些图景,却实在是算不上好看。” 管阔暗自一笑,心想这又是一个被“光明磊落”等词语洗脑的傻姑娘,但是她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可恶,却的确算是一个好姑娘,只是这样的人,若是处在长安那些境地的话,绝对活不长,因为这个世界,你在明,他们用暗的,你绝对弄不过别人。 他摆摆手,对着夫人示意自己不生气,只是瞥了冰老一眼,看到对方露出一脸的无奈神色。 看得出来,尽管冰老在避云山庄的地位很高,秦大小姐也很尊敬他,但是对于这一个小刁蛮,冰老应该也吃过不少的“亏”。 “要想知道我的名字,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的名字也算不得丢脸的,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我却不得不隐瞒,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想要光明磊落便可以的,要想活得更长,很多你想要做的事情,却不得不埋藏在心底里面,甚至是一辈子。” “我是管阔,管清和的儿子,曾经的中书令之子,后来的北唐督城大将军,现在的通缉犯。你说你们光明磊落,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你想现在就拿下我去换取利益,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倒是并不愿意看到一个好姑娘口是心非,那样形象毁灭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秦大小姐一直都冷傲而古井无波的秀脸上,顿时就露出了惊讶非凡之色,整个人也都怔住了。 …… ……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 秦远扬(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看上去说得很是气宇轩昂,不过实际上他的声音并不大,他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但是距离最近的秦大小姐和夫人是绝对听清楚了。 莫说这一位心高气傲的秦大小姐,就是阅历非凡绝非常人的夫人都一脸的讶然之色。 只是在她脸上的那种讶然出现得很快,消失得也很快。 管阔这样决定是已经考虑过了。 以这位大小姐的性格,若是他不肯说或者欺骗的话,真的很难混过去。 但是他实在是不想多浪费时间。 他确信就算夫人并不完全知道秦远扬的事情,作为夫妻,也不会去横断一刀。 他也确信以秦大小姐这样心高气傲的货色,不可能高呼一声便着避云山庄的人抓捕自己,更何况自己是去见她爹的。 夫人没有说话。 秦大小姐放下了玉臂,神情复杂。 “我虽然搞不清楚爹和你之间到底有着什么事情,但是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况且,我们避云山庄处在武林界,是对是错我们自己说了算,别人说了,不算,你做了些什么事情,与我们无关。” 管阔笑了笑,他倒是看这个刁蛮小姐有些顺眼了,这样豪爽与分明的气概,是他从其他女子身上不曾见到过的。 他跟着冰老,背着李千容,往前走去。 秦大小姐神情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还有他背上的李千容,意识到这就是北唐高层正在追杀的晋王世子。 “等等。”她说道。 管阔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听说你很厉害?”她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地问道。 虽然没有看到她的脸,但是管阔还是可以猜得到她的脸上一定是戏谑以及跃跃欲试。 “我师父当然厉害了,那些坏人都被他打跑了!”李千容并不知道秦大小姐对管阔说出这句话到底是意味着什么,他就是很天真地认为那是夸赞,于是特别高兴。 但是他又想到了自己的遭遇,神情马上就落寞了下来,他其实无数次都想问问管阔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见到父母,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他是李显岳的儿子,从小就教育他一定要坚强、什么也不怕。 秦大小姐挑了挑细眉,瞄了李千容一眼,她当然知道管阔,也知道李千容,更知道管阔带着李千容正在被人追杀,不过她倒是真的不知道,也没有想到管阔居然会是李千容的师父。 管阔的实力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北唐人的承认,她也承认,不过她还是潜意识里感受到了管阔身上的从前的影子——傻子。 但是管阔却绝对不会像李千容这么想。 “不厉害,”他回答道,“要是我厉害的话,还会被人撵着跑,一直被追杀?” “本小姐不管你怎么说,”秦大小姐的蛮霸之态再次显现:“今日你我比一场,他们都说你强,而你居然能够在这样的境况下还活到现在,想必是真的很强,让本小姐看看你的实力,否则的话,休想出避云山庄!” 她的这一席言论霸气十足,但是管阔却不由自主地有些心烦。 要是在往日里,他倒是不介意和这一位人间绝色练练手,但是现在他可没有心情。 “到时候再说。”他不置可否道。 “模棱两可可不是管府公子的所为。”她说道。 管阔看了看她,知道现在先能够来到秦远扬的身边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敷衍过去再说,到时候大不了不从这儿走了,眼不见为净。 秦大小姐往前几步,那一张绝美的脸庞近在咫尺,她轻轻并且意味深长地说道:“管阔,你要知道,你可是管阔啊!” 管阔看得出来她眼眸里面的热切,她的手很痒,很期待看看自己的实力,所以这种从前她绝对不屑于去说的威胁性言论,也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管阔不置可否。 她没有再阻拦,于是冰老再次迈动了步伐,越过亭子而去。 待到离得远了一些,冰老才开口说道:“我示意你不要暴露真实身份,为何最后还是告诉了大小姐?” “不如此,如何才能够早一点摆脱?” “但是现在看来,你并没能够摆脱。” 管阔无奈一笑:“谁知道你们家小姐那么难缠?” 冰老也显得有些无奈起来,管阔这么做,可以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现在轻轻松松过来了,待会儿又不知道应该怎么下山。 一路弯弯绕绕,经过几个回廊,看过几道风景,终于来到了一处连成一片的建筑,避云山庄最最隐秘的密室就在其中。 沿途并没有见到多少人,看来这一带避云山庄的一般人也是很难到达的。 但是终究还是遇到了严密的守卫,并不像是周围的山庄年轻弟子们,而是一群群的中年男子,神色冷峻,有一种凛然的气势往外散发。 甚至面对冰老,这些人也面无表情,行礼都没有。 管阔的心中稍安,看来这里的的确确和南吴秘府有关系,放在这里见面,秦远扬很是郑重其事,并且证明姬如是的玉佩真的很有用。 大门被“吱呀”一声关上,与此同时,站在房间角落里的两名中年男子中间,一道门洞徐徐出现。 他们开密室的时机恰到好处,不早不晚,管阔也不可能知道机关在哪里。 冰老站到门洞前面,伸出手示意道:“管公子,请吧。” 管阔应该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是并不明显,让李千容从自己的背上下来,往前跨步。 密室的门洞缓缓关上,就连冰老也没有进来。 外面阳光明媚,尽管密室之中到处都有灯火,但是管阔还是感觉眼睛很不适应,一时间一片黑暗,站在原地缓了许久,才舒服了一些,看清楚了密室之中的摆设。 这间密室并不大,但是里面的物什齐全,可以说是紧凑而又有规律。 除此之外,便是最中间的一片区域,摆着一张木桌和四张木椅。 一位看起来依旧可以用“风流倜傥”来形容的中年男子一身锦袍,就这么坐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同时还把目光落到一脸紧张的李千容的身上。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秦远扬(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那种微笑之中,还摆着几分诧异。 应该是诧异于拥有着玉令的这名年轻人的身份。 李千容年纪尚幼,更不会有什么画像传遍天下,他认不出来,但是对方的名头不小,更何况以他们避云山庄隐藏在暗中的实力,长安的那一夜已经了解了个七七八八,这名孩子是谁,只要看到管阔,便已经知道了。 管阔抱了抱拳:“见过秦庄主,秦庄主的美名,相信北唐的大多数人都有所耳闻。” 秦远扬脸上的那种诧异神情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笑着摆摆手,站起身来,同样也是拱手一礼道:“管公子的名声才是真正的如雷贯耳,北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就是南吴,相信没听说过的人也并不多见。” “我猜想那应该算是臭名昭著。”管阔说道。 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没有高兴的神色,从前的事情,从前自己的名声,大家心里面都清楚,自己说秦远扬是“美名”,秦远扬也明白,也说美名那就显得虚伪了,所以只说是“如雷贯耳”。 谣言是怎样形成的?最起初的一群人攻击你,然后就会造成一片的骂声,人们很习惯于将自己生活中的不满对某些人加以想象,最终便会认为自己的生活如此就是那些人造成的。 “管公子真是幽默风趣。”秦远扬不置可否,但是却恰到好处的一带而过。 管阔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的那枚玉佩之上。 秦远扬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转了转身,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拿起,交到了管阔的手中,笑意渐敛,变得严肃了几分。 “管公子,”他说道,“既然你能够带着小公主殿下的玉令,而且还能够找到避云山庄来,那么其中因由大家不言自明,所以我就不多说了,索性敞开点谈,我们避云山庄身处北唐武林之中,也沾染了一些习气,做事情也不喜欢拖泥带水的。” 管阔点了点头。 “秦庄主想必也很清楚我现在的状态,李择南动用北唐的各方势力围剿我,我能够做的,唯有渡淮河,去南吴,既然山庄的冰老在看到我本人的时候并没有犹豫,甚至婉拒,那就说明你们是愿意帮助我的。” 秦庄主摆了摆手:“这不算是帮助,见小公主的玉令,如见小公主本人,既然你带着她的玉令而来,那么除非遇上很严重的足以倾覆我避云山庄的烦恼事情,我们会向南国请求指示之外,其他的都没有拒绝与犹豫的必要。” 管阔默声了一阵,他从前对南吴秘府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现在这一次接触下来,对方的执行度可以说是无所畏惧,哪怕是再危险的,只要处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都会愿意帮助,自己带着玉令,几乎让对方没有了拒绝的理由,这一点他是感觉到欣慰的。 李千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没有敢作出任何的额外动作,显得特别的规规矩矩。 他本来就是一个相对规矩的孩子,那一夜之后,虽然他还没有明确发生了一些什么,但是还是让他变得更加沉默、不言、不动。 秦远扬看着李千容的小脸,眼眸里面略微闪过一丝怜惜。 他清楚明白,管阔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对方自己,同时也是为了这么一个可怜的孩子。 “我知道我们避云山庄能够做什么,你此行过来,我也猜到了大多数,你是想要借助我们的力量偷渡到大吴吧?”秦远扬问道。 管阔点点头。 秦远扬有些自嘲地一笑:“我们避云山庄算是南吴秘府之内一个很大的势力,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倒是变为了给人偷渡的地方,像是只能够做这一件事情了,颇有点像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管阔说道:“这件事情,想必非避云山庄,也很难做到吧?渡淮河去南吴,表面上听起来好像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不过我觉得那是一件最难的事情。” “的确是,”秦远扬点点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叫人去办,李择南正在准备登基的事情,但是在这之前,他一定会把自己所剩下的所有事情都做好。” 他并没有多费其他的任何事情,既然姬如是的玉令已经确认无误,同时管阔还能够寻找到这里,那么便没有任何好说的了。 宜早不宜迟,对于他们避云山庄来说,也是更加安全。 管阔面露艰涩之色,看起来有些嘿嘿。 “怎么了?”秦庄主不禁问道。 “我倒是的确很想早点被你们安排着前去,只不过……你家小姐可能不肯,这可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秦远扬皱了皱眉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管公子了?” “得罪倒是没有,就是她非要缠着我比一场,威胁否则的话,就将我的身份透露出去。” “简直是瞎胡闹!”秦远扬呼出一口浊气,在这件事情上,就算他再宝贝宠溺这个女儿,也不可能任由着对方瞎搞,只是他显得有点怀疑:“她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 管阔只能够把秦大小姐拦截自己等诸多事情道了一遍,对方是父亲,自己的女儿不好,理应去修理。 秦远扬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说道:“你不用多加担心,滟儿她的性格我还是很清楚的,她不会作出那种事情,就是口头上威胁来满足她的小脾气而已,她是我秦远扬的女儿,看起来有点蛮不讲理,但是她的心里面却很清楚明白: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她的心里有底。” 管阔点点头,伸出手来。 和南吴秘府打交道了这么多天,某些步骤他是很清楚的。 秦远扬闭起眼睛,仰起脑袋,似是沉吟了一下,随后从木桌旁的柜子里拿出笔墨纸砚来,“刷刷刷”几下一阵龙飞凤舞,便活灵活现地出现了一个人物头像。 他把画像递给管阔,说道:“他叫牛五,避云山庄的人,到时候你秘密渡淮河的事情由他全权负责。”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何谓难缠(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一脸讶然之色,依旧沉浸在刚才秦远扬的一阵龙飞凤舞之中,不能自拔,对方的这种手段,实在是太惊人了。 李千容更是瞪圆了眼睛,他处在晋王府之中,受到严密保护,也不像白云里那种人一样出去惹是生非,他的“见识”都是李显岳和万莲双教育他的,而今天看到的见识,却远远不是他所谓的那种“见识”。 秦远扬干咳了一声。 管阔反应过来,尴尬地一笑,接过了画像。 “处在这个位置上,会一点小小技能,总不至于被人说成无能之徒。”秦远扬调侃道。 “这可不是什么小小技能。”管阔说道。 秦远扬再次到柜子里,取出一份地图,递给管阔道:“你和牛五见面的地方,就在地图之内,离了我避云山庄,万事小心。” 管阔抱拳一礼,真诚道:“多谢了。” …… …… 秦远扬并没有走出密室,让一个受到北唐通缉的要犯偷渡到南吴,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需要作出众多的安排,马不停蹄。 今日是秦大小姐的笄礼,他本来应该坐在亭子里面看着自己的女儿,可是正如同所有南吴秘府的人所说的那样——见玉令如见小公主殿下本人,他只能够以玉令主人的需求为先。 管阔带着李千容走出密室,又是一阵视觉适应,外面的光线对比里面,实在是太亮了。 他淡淡瞥了一眼地图,并没有看太多,现在人多眼杂的,不是仔细看的地方,出了山庄再说。 外面的热闹有点大,看得出来一定是出现了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 秦远扬告诉自己秦大小姐并不是真正没有脑子的人,她知道底线在哪里,这涉及到避云山庄本身,但是他还是对那些热闹比较好奇,很想看看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像是看了看前方的亭子里,发觉那一位秦大小姐居然并不在,于是他意识到了实情,微微探头往下望了望。 果不其然,那个比自己还大上三四岁的女人一身橙衣飘飘,翩然若仙地站在场地中央,如云秀发已经挽起,让她显得更加美艳,在她的牡丹花下,倒着一名狼狈不堪的男子。 男子装作淡定地站起身来,脸色却是通红,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爱慕的人轻轻松松打倒在地,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管阔只是看到那名年轻男子强行优雅地抱了抱拳,并不知道对着秦大小姐说了什么话,想必是什么承让了之类的。 但是那一位大小姐嚣张的声音却是极大,即使是这里都听见了: “还有谁!?” 周围并没有什么回应,三十人都已经被彪悍的她给打趴下了,也不会有人自取其辱还想被她再打趴下一次。 于是那一位大小姐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不断朝着四面八方张望。 管阔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低了低头,迅速朝着亭子那里走过去,准备早些下山。 不过这对于一直都在关注着他的秦大小姐来说,并没有什么效用,对方很快就发现了这里,蹙起了秀眉。 管阔对着夫人点头示意,随后匆匆越过亭子,开始顺着石道下山。 场地中,众目睽睽之下的秦大小姐没有对着主持的那名中年男子说任何的话语,便施展轻功,很迅速地离开了。 虽然并不觉得这一位秦大小姐是智障,并且秦远扬也表示自己的女儿只是口头上威胁而已,不用当真,但是谁知道人一激动之下会不会作出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管阔可不想晚走两步然后被对方大喝一声“管阔在此”,最终全庄的高手都扑过来为李择南除害。 还好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秦大小姐只是在所有人疑惑不解并且惊讶的目光之中,施展轻功吃力地越来越高,朝着管阔所在的方向而去。 管阔背起李千容,开始奔跑起来,他发觉面对这个女人,你挺身而出是没有用的,只会越弄越麻烦,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跑。 于是在所有人的越来越热闹之中,施展着轻功的秦大小姐追着奔跑着的管阔的样子,格外好笑。 好在大概是从场地上升到亭子处花费了这个女人很大的精力,她追管阔手越追越远,最后还是被甩掉了。 看到管阔心急火燎地冲出山门的样子,门前守护的那几名年轻人先是非常疑惑,随后便是有点不悦,他们的避云山庄,大多数人过来都会非常礼貌,规规矩矩的,一路急冲而下,给他们一种不尊重的感受。 直到他们听到了“得得”的马蹄声。 他们转头望上去。 管阔也转头望上去。 他们全部都惊呆了。 这一位秦大小姐为了保持速度,骑着她的那匹秀气的骏马直接从山道上冲下,摆出一副要跳山自尽或者是要撞死的样子。 “往哪儿走!”她得意洋洋地冷笑着,“本小姐从来说一不二,既然答应了本小姐的事情,你怎么可能躲得掉!?” …… …… 不得不说,管阔承认,这的确并不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即使是现在这样激动非凡的时刻,她也注意了并没有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 但是她现在所做的行为看起来实在是有点愚蠢。 一个女子在笄礼之日非但要打败那么多大男人,还骑着马追着一个男人跑。 守护山庄的那几名年轻人虽然目瞪口呆,但是在管阔的眼里,他们的惊讶程度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烈,从这一点便可以看得出来——这一位秦大小姐,应该是经常作出这种很奇葩很愚蠢的行为,以至于那些避云山庄的弟子们都稍稍有点习惯了。 这名女子盛情难却,但是管阔却绝对不想多加停留。 虽然秦大小姐包括在这里的这些弟子们都并不认得自己的脸,但是并不代表山庄内的其他人也不认得自己的脸,对方如今闹出这么一个兴师动众的事情,势必会引来无数人追上来,一个是避云山庄的人阻止她,另一个是爱慕她的人要看看她追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无论是哪一点,都对现在的管阔来说并不安全。 (本章完) 第四十六章 何谓难缠(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所以他一声呼哨,远处正在百无聊赖地溜达的无迹化作一道风便迎了上来。 管阔翻身上马,却发觉今天这个家伙有点不太对劲,居然没有先见之明主动见势不妙赶紧跑,而是愣在原地。 “跑啊,你怎么回事,傻了?”管阔禁不住喊道。 低头一看,这家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大小姐骑着的那匹俊俏的马,像是有些心驰神往。 管阔暗骂了一声,心道原来秦大小姐骑的马是母的,而且应该在马中算是美女了,能让无迹这种眼界极高的家伙都看得这么色眯眯的。 无迹极为夸张地仰起马首来,发出一声嘶鸣,随后又极为夸张地前蹄跃起。 在自己中意的异性面前表现自己,是所有动物的一种习惯。 当前蹄落下的第一时刻,无迹便卷裹起一道风,化作无数影像,往远方而去。 它很清楚,秦大小姐这个架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会马上追过来,那正是它调戏那匹俊俏母马的好机会,也表现一下自己,让对方看看自己的速度。 “哼!和本小姐比速度?可笑!”秦大小姐发出一声嗤笑,催动那匹马高高地越过那数名年轻人的头顶,落在山门外。 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爱马极为自信。 管阔实力的一些名声让她产生了逞凶斗狠的心理,而无迹的速度同样给予了她和对方比拼谁的马更好的心理。 “小姐!小姐!” 两名年轻人这才反应过来,在后面死命的追,虽然尚不清楚秦大小姐和管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可是这个刁蛮小姐往日里的那些胡闹事,让他们很清楚这又是一次。 只是就算他们的轻功不俗,也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大小姐的倩影骑着马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身旁景物飞速变幻,就像时光在迅疾流逝。 出了避云山庄,春意的气息越来越淡,扑面而来的还是冷冽的风。 无迹跑得很欢快,就连向后看的动作都没有,也许是因为它很清楚那匹美丽的母马一定在后面拼命的追。 但是管阔却是往后望了望,李千容更是一直都在望。 无迹的速度世间少有,到目前为止,能够及得上它的速度的马,管阔没有看到多少,但是秦大小姐的那匹马倒是让他有些吃惊,因为虽然距离有点远,但是对方一直都在自己目力所及之处,一时之间怎么也甩不掉。 “可以!”他隐约听到秦大小姐娇喝了一声:“难得一次碰上能够和帘雨比拼速度的好马,本小姐倒要看看,你们能够坚持到何时!” 那一双美眸之中,不仅仅有自信,还有着兴奋,那是一种第一次遇上感兴趣的对手的兴奋。 对于管阔,她满意极了,管阔的名声传出来了一些,她认定对方实力不凡,现如今对方的马也可以和自己的马比拼速度,试问过了今朝,她还哪里能够寻找到这样完美的对手? 她今日的笄礼是择夫而来,管阔,她自然是看不上的,但是除了择夫,寻找一个能够陪自己好好“玩一玩”的对象,也是她的目标。 那三十人人中没有,可是没想到在这之外却有一个。 “秦大小姐!”管阔喊道,“今日是你的笄礼之日,这么多人都在关注着你,你二十未嫁已经是丢人现眼了,现在你还一点都没有矜持,追着一个大男人跑,不更是给人以笑柄?” “管阔,既然你知道了本小姐的年龄,那本小姐也就不客气自称一声姐姐了,你出言不逊,姐姐不和你计较,况且这也是没用的,姐姐二十未嫁自有自己的道理、自己的心态,对于此,你是激怒不了我的,这么多年以来,本小姐就从来没有在乎过那些人的闲言碎语,要是在乎的话,早就随便找一个臭男人嫁了,怎么还会等到今朝?” 管阔一直都以为这个女人如此刁蛮任性,定是会像文雨朦商垂柳曹红药等千金大小姐一般,耳朵里面容不得任何的沙子,可是实在没想到对方居然一点都不生气,那种直爽与满不在乎、刀枪不入刷新了他对这一类女子的认知,所以一时间有些惊讶,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起来。 于是秦大小姐继续说了下去: “本小姐说过了,你名声在外,只需要和我比一场,不论输赢,都会放你走,但是你得拿出自己的真实实力来,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反而把事情弄僵了、弄复杂了,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 管阔皱眉思索了一下,被这个女人一直这么追着跑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对方名气这么大,要是招惹来一大片的武林人士,对自己绝对没有任何的好处,要不……就速战速决和对方打一场? 李千容仰起小脸,说道:“师父,这个姐姐好难缠啊,她现在追着叫你打她,要不你就把她打一顿吧。” “……” 管阔实在没有想明白李千容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信心,他和避云山庄没有接触过,自然也不知道秦大小姐的真实实力究竟如何。他也不保证自己能不能赢,万一遇上一个堪比驼背老金的高人呢? 但是现在距离避云山庄不够远,万一那些爱慕秦大小姐的年轻人们一大堆地追上来,对他并不太好,所以一时之间他并没有让无迹停下来,反正无迹也不想停下来示弱。 身边如行云流水,唯有白云狭长,顺着风,也跟着他们,以及一泻而下的阳光。 两匹马,三个人,在北唐最最南部的一片无人野外策马奔腾,此情此景,要是抛开了想,真的很有一种韵味。 云淡天长,山长水远。 虽然如此,管阔还是遵从着秦远扬给予自己的那幅地图赶路,并没有浪费自己的精力分毫。 半个时辰之后,感觉距离足够远了,而周围一片也没有人烟,管阔催促无迹缓缓停了下来。 自己并没有输,却主动停下来,这家伙尤其不满意,喷了好几下鼻息来表示。 (本章完) 第四十七章 何谓难缠(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马上的绝色女子橙衣飘扬,发挽乌云,在英姿飒爽之余,配合着周围美景,愈发令人感觉到惊艳。 “怎么,累了?”秦大小姐讥讽地笑着,她也减慢了速度,最终在管阔的不远处策马踱着步。 “你一个山庄的大小姐,跟着别人跑到没有人烟的地方,你的父母也放心?”管阔问道。 秦大小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管阔,你也看到了,姐姐我刚才随手间就把那些个没用的却痴心妄想追求我的臭男人们给练趴下了,我的实力,多的不敢说,周围一带,就是玩阴的,恐怕能够战胜我的人也并不多见,况且我们避云山庄就是刺史大人都要卖几分面子,若是有人不开眼图谋不轨,不是找死吗?” 管阔笑了笑,心想可能这里的城内,达官贵人众多,避云山庄的影响力会减小一些,但是在这城外,尤其是在武林界中,的确是没有人敢随便打主意的存在,更何况现在他还知道了这一势力的背后是强大神秘的南吴秘府。 “我有要紧事,”管阔说道,“本来的确是不想和你交手的,但是现在这样子也不是什么办法,那就和你切磋一下,点到为止即可,输赢无所谓。” “正有此意!”秦大小姐面有喜色,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简练又英气逼人。 她将笄礼之时盘起的秀发又泼散开来,灵巧地束了束,看来是为之后的“切磋”而做准备,而且她直到现在才这么做,这样看来,之前对付那些“臭男人”们,的确并没有花费多少手脚。 她简单活动了一下娇躯,像是在做一些准备,不得不说,看着她的神情动作,管阔一时之间有点虚,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在整个长安都屈指可数了,但是高手在民间,谁知道这一位秦大小姐会不会就是那种高人,更何况牵扯到南吴秘府的关系,有一些神秘功法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让李千容和无迹一起先玩一会儿去,管阔看到对方赤手空拳,便也没有准备动用秦杀。 他默默闭起眼睛,运转了一下体内的气息,心里面安定了不少,只要运气法可以运转,除非丘镜山驼背老金那样的存在,就是李显岳,他都有胆量对战,想必这位秦大小姐还不至于达到把自己一招放倒的地步,毕竟自己的面子能不丢还是不丢的好。 一阵风袭来,香风拂动。 “你准备好了吗?姐姐要动手了!”秦大小姐作好了热身运动,静静地站在那里,颇有那么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嗯。”管阔点了点头。 对方的秀脸上闪过一丝迫不及待。 娇喝一声,她的丽影轻轻一跃,便翩然若仙,在空中划过几道很优美的影像,破空而来。 看到她来势汹汹,而且招式华丽,管阔不敢怠慢,全力运转运气法,往天上凝神看过去。 秦大小姐近了。 他朝着天空猛地踹出一脚,运气法全动。 这个女人也是一脚踏下。 相撞的那一刹那,管阔感觉并没有特别大的压力,反而倒是他自己的威力很顺畅地爆发了出去。 只听一声“哎呀”的惊呼,秦大小姐的身姿失态地往后疾飞,然后砸落在地,溅起一片烟尘,一脸的狼狈与慌乱。 一招放倒,就连管阔都愣了愣,他不知道这应该算是自己太强了,还是秦大小姐太弱了。 他看到,秦大小姐那绝美的脸庞朝着这边,明眸之中满是幽怨…… …… …… 管阔在原地踱了几步,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最后,他还是决定往前,来到秦大小姐的身边,伸出手来,想要拉起对方。 秦大小姐摆摆手:“男女授受不亲。” 只是她的俏脸上满是不甘心。 然而居然没有丝毫的生气,除了刚才一闪而过的那种幽怨。 她很灵活的一个翻身而起,伸展了一下手脚,神情变得坚决起来:“再来,本小姐不服!” 说是这么说,她倒是没有那种刁蛮的不服气之态,而是特别坦荡荡的不服输。 似乎她不服的并不是为什么会输,而是为什么会输的这么快。 没有等待管阔作出什么反应,她率先捏起秀拳出击,劲风忽至,一点都没有留情的意思。 管阔的运气法并没有运转到极致,当下身体微微后退,同时一掌推出前去格挡。 这一回,他感受到了秦大小姐的力量,压力陡增,当真不含糊。 不过有运气法,并且已经炉火纯青,和没有运气法根本就是两个境界,四五招之后,秦大小姐再一次落了下风,七八招后,对方被制服。 秦大小姐的秀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粉腮微红,喘了几口粗气,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说道:“姐姐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输了就是输了,你是年轻一代中我碰上的第一个叫我输的心服口服的家伙,你是怎么做到的?” “从前你是怎么出名的大家都知道,因为你是管清和的傻儿子,但是最近这几个月以来,你的出名是因为在长安和各府发生冲突,传闻你的实力恐怖,所以本小姐今日想试试看是不是真的。” “以秦大小姐现在看来,是真的吧?”管阔微笑。 秦大小姐点点头:“是真的。” “我是怎么做到的,无可奉告,就像秦大小姐也无可奉告避云山庄的武功秘籍一样,不过今日能够认得秦大小姐,的确是挺快乐的,我在长安见过形形色色的所谓‘千金小姐’,那里面的好姑娘极少,秦大小姐如此光明磊落,虽然行事看起来有些胡闹,却并不是真的胡闹,让人赞许。” “你就别忽悠本小姐了,被你说得这么好,本小姐还不是直到现在还未曾嫁人?恐怕此生要想遇上一个良人,难喽!”秦大小姐似是有些伤感,“我想,过个几年,我可能便会骑着马,背着刀,独自一个人上路,浪迹天涯,看海角的尽头、看世界各处的日出日落,度过余生。” (本章完) 第四十八章 天地深处可有我等待的人(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面带笑意:“恐怕只是眼光太高吧,你的良人才不到来,有的时候,放低一点标准,当然只是口头上说说是没有用的,要打心眼里放低标准,也就快乐了。” “标准?”秦大小姐娇俏一笑,像是有些自嘲,“我能有什么标准,不求能够打败我,也不求家世,更不求相貌,只是想找一个能够说到一起的,谈谈我们的江湖而已。” 管阔摇摇头:“有的女子要求身高相貌,有的女子要求家世显赫,你的表面上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要求,其实要能够寻找到你所谓的‘说到一起的’,可能真的很难很难。” “不和你多言了,”他叹息了一口气,“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就再叫你一声姐姐吧,今日一别,日后可能不见,再见,也是江湖再见了,多保重,祝你幸福。” “也是,你和广乐公主的赐婚天下人尽皆知,最后却变成了这样的一个结局,要说情感的惨淡,你才是真的惨淡,和你多说这些也是没用,这方面,你比我更没用,多加保重吧,秦王殿下派过来杀你的人不会少,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来我们避云山庄是为的什么事情,但是想来,我不会希望你出什么事情,然后又引得我们避云山庄再出什么事情。” 管阔沉默了许久,又说道:“我有一个闻名天下的姐姐,想必你也肯定知道,她叫曾月容,我觉得你倒是可以多了解了解她的人生经历,许多人都怀疑她根本就没有爱情,但是我觉得她却是有的,可能她嫁给柳国公之前,并没有,后来就有了,一个人安定下来之后,心也要安定,莫要一肚子不甘心,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应该会幸福的,最起码我看她现在就很幸福。” 秦大小姐皱了皱秀眉,没有说话,可能是被他这么一说,真的有些反思。 管阔将李千容送上了无迹马背,自己也是翻身上马,对着后面挥了挥手。 “早些回去吧,秦庄主他们一定会很担心你的。” 秦大小姐点点头:“我还有家国,你却没有家,也被国所追杀,总是不需要你担心的,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被她这么一说,管阔顿时语塞,对方是避云山庄的大小姐,吃穿不愁,虽然说实力比起自己来差距太大了,但是从那三十名年轻“高手”都被不费吹灰之力地放倒就可以看得出来,还是不赖的,要说担忧,除了嫁人,嫁一个她满意的良人,还真的毫无担心的。 卷一路烟尘,无迹依依不舍地不停回头张望着那匹母马,但是它也明白,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刻,况且它也自信自己的实力,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秦大小姐站在马边,伸出素手撑着脸颊,深思良久,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事情,可能是管阔的真实实力,可能是自己以后的幸福,也可能全部都有。 许久之后,她看看天色,日渐西斜,自己追出来已经一个时辰还多一点了,于是她牵着马,开始往来的方向漫步。 她四处漫无目的地张望着,心事重重,走了很远的路,她知道避云山庄的人应该在寻找自己,不过却不着急。 她大概是想清楚了,对于自己的人生,是一定要踏踏实实认真过了。 她逆着白云飘动的方向而前,遥望远方的山峰数点,看到了一名骑马而近的年轻男子。 枣红色的马,鲜红色的盔甲,英俊但是坚毅的脸庞。 她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这个人虽然非常有名,但是她并没有看见过他的画像。 她看到过许多英俊的男子,但是最终接触下来却发现都是些华而不实的纨绔,相比之下,她更愿意接触那些表面上普普通通却极有内涵的人物,只是她并没有遇到过。 直到今天,她忽然有那么一种感觉——那道身影,似乎正是自己梦里男人的模样。 多少年以后,她回望今天,有些略微的苦涩——这大概就是后来的一段时间,自己苦难的开始。 …… …… 他的面色平淡如水,却并不冰冷,大概那只是认真的态度。 那一身标志性的鲜红色盔甲太过不同寻常,他胯下的马同样也是如此。 当然最最主要的是,他的那种无形之中难以道明的气质。 这一切都让秦大小姐意识到——这一位并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是避云山庄的大小姐,在这片地域内,算是极为不普通的了,这一位同样不普通,但是她并没有在这片土地上听闻过,于是她几乎确定——这一位应该像管阔那样,是外地人。 一名优秀的异性,总是能够吸引男男女女,虽然秦大小姐有些傲,却还是下意识地不想就这么不声不响的错过,尤其是像现在这种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 “阁下像是在找人,而且比较焦急?”她侧了侧秀首,虽然是对方主动接近,但是搭话还是她主动搭话。 “的确是在找人,而且不是寻常人,他的速度很快,我一直都在追踪着他的痕迹,那些痕迹告诉我,他最近在这片地带出现过。”那名年轻人像是并不知道任何示弱或者礼貌客套的道理。 “那阁下又是谁人,找的又是谁人?”秦大小姐的嘴角勾了勾,问道。 对方却不回答,而是声音平静地反问道:“那姑娘又是谁人?” 秦大小姐嗤笑一声。 “在这片范围内,却不知道本小姐的名讳,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自高自大?” 看到对方像是真的不认识自己,她也不气恼,自报家门:“本姑娘是避云山庄的大小姐。” “避云山庄?”来人像是皱眉思索了一阵,“没听说过。” 如果说先前秦大小姐并没有期望过对方听过自己的名讳,只是一种显示自己的存在感的行为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真的不悦了。 她并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大概是因为她除了家族强大,本身也有着强大的实力,不需要狐假虎威或者胡乱发泄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我居然还能第二次上app推荐,这是要看看我有多惨,刷新创世最没推荐效果记录吗?)(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十九章 天地深处可有我等待的人(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当听到对方毫不犹豫一脸平静的说没听说过避云山庄之后,她是真的稍微有点不乐意了。 但是她不想随便爆发,那样子显得自己无能。 她只是冷笑一声,问道:“我们避云山庄在北唐妇孺皆知,阁下却并不知道,难不成是孤陋寡闻吗?” “我只关心我应该关心的事情,然后去做好它,可能在其他方面,的确是有些孤陋寡闻。”年轻男子说道。 他的红色盔甲在渐渐西斜的日光下显得格外夺目逼人。 秦大小姐用一双美眸盯着他望了许久。 尽管是那个人,都被她盯得略微有些不自在。 直到那种不自在达到了极点,秦大小姐才开口问道:“既然是在寻人,而且很紧急的样子,为何现在还不走,却想要在此浪费时间?” “姑娘是在赶我走,或许是觉得我是坏人?”男子皱了皱眉头,显得极其不悦。 他在北唐这么出名,一直都是一个光明磊落坦荡荡的形象,从来没有人会露出赶他走的意思,尤其是女子,虽然他并不矫情,但是总是会被这么一个意外弄得略微不舒服。 “不,孤男寡女在无人之处,并不是一件合适的事情,既然你连姓名都不愿意透露,那么自然便是陌生人擦肩而过,如此甚好。” 虽然内心深处其实很不情愿会发生这样的情节而后错过,因为秦大小姐是第一次对一名异性有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可是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或者她是在赌,赌自己是不是丝毫吸引力都没有,就那么不堪一提。 男子沉默了一瞬,而后调转马首,面无表情地头也不回道:“好,姑娘孤身一人,应该小心,一路保重。” 秦大小姐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略略有些失望,用失落来说更加恰当一点。 现在看来,在对方的眼里,自己什么都不是,如此母亲说的是对的——一见钟情是有的,他比你优秀,你会感兴趣一点,他比你优秀太多,那么你就会对他一见钟情了,但是问题是:比你优秀太多的人,他会看得上你吗? 果然如此。 她并不是一个头脑发昏就会去追求轰轰烈烈、上刀山下火海的小姑娘,既然看自己无感,那就在此别过,不见甚好。 她的眼神坚定了一些,干净利落地上了马背,再也不看后面的人一眼。 她觉得自己的姻缘应该真的会到此为止,以后浪迹天下,铁马冰河,一人饮酒独醉不醒,做一个逍遥自在的秦女侠,其实也是退而求其次的做法。 她催动骏马加快步伐,今天是自己的笄礼之日,不能够像往日里那般过分,莫要让自己的父母担心。 她的马真的是万里挑一,周围景象似行云流水,迎面的风微凉,她的芳心却平静了下来。 但是她渐渐听到了马蹄声越来越近。 微微蹙起秀眉,她回头一望,看到了那个骑在枣红马上一身红色盔甲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生气,可能是觉得对方的这种追赶的行为有些出尔反尔,和自己之前所想象的光明磊落的美男子是两回事儿,尽管她并不知道那一位到底是打的什么心思。 “驾!” 她一声娇喝,胯下骏马越来越快,周围的那些色彩几乎为拉成了几条上下起伏的线条,迎面的风更加冷冽。 但是身后的那个人紧追不舍。 而且那匹枣红马的速度真的不赖。 他们两个人僵持了许久,眼看就要接近避云山庄所在的地界。 那名男子终于能够和她比肩而行。 她冷冷地望向对方,问道:“阁下穷追不舍是什么意思,之前既然选择了离开,现在又反悔,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周围一带都是我们避云山庄的势力范围,阁下若是想要图谋不轨,可得掂量掂量。” 男子那一张英俊的脸庞上,面色古板,说道:“姑娘误会在下了,在下先前被你一番言论,弄得忘记了最要紧的事情,如今追上来,自然是询问一件事情。” 秦大小姐放慢了速度。 男子也放慢了速度。 “你想询问什么事情,有屁快放,本小姐不喜欢婆婆妈妈的男人!”虽然心中有着按捺不住的窃喜,那种窃喜很奇怪,但是秦大小姐还是装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语气不善道。 “我追寻那个人多日,最终他的痕迹消失在这片范围之内,和当时姑娘所处的地方特别近,所以我很想问问姑娘是否看到过那个人。” 虽然很明显看得出来秦大小姐像是有些不耐烦,但是那名男子却像是并没有多大的自知之明,神色依旧平静。 “本姑娘怎么知道你说的到底是谁!?”秦大小姐的语气愈发不善。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因为马并没有停下来的缘故,于是不断飘舞着,他也拿不稳,更是不敢递过来。 看到他的样子,一向不苟言笑的秦大小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特别好笑,于是轻笑一声,缓缓停了下来。 男子也停了下来,同时把那张纸也递了过来。 秦大小姐满心好奇,同时又有些戒备地接过,定睛细看。 那居然是一张通缉令,一般都是贴在城里的,当然他们避云山庄远在城外,很少会看到。 当看到画像上的那个人的时候,秦大小姐很明显是吃了一惊,她朝着男子的脸上简单瞄了一眼,随后脸色很迅速地恢复了平静: “没见到过这个人,本姑娘也不认识这个人。” 话虽如此,她的心理却波澜不小,那个人,她不仅见到过,还认识过,更甚的是在不久前还和她接触过。 那是管阔。 她虽然目前看起来对这名一身鲜红盔甲的年轻人有些兴趣,或者说是好感,但是她并不是那些无知少女,不会随意被冲昏头脑对着一个陌生人出卖别人,哪怕那名陌生男子帅得让她头晕目眩。 好色虽然,却总得有底线,男人女人的相貌,总是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成为没有道德的理由。 (本章完) 第五十章 天地深处可有我等待的人(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这个过程中,男子一直都在盯着她的脸。 当她说完这些话之后,男子开口说道:“你撒谎!” 秦大小姐昂了昂秀首,气势陡然提升:“阁下这是在兴师问罪?” “为了国家的安定,所有北唐人都有责任将实情相告,兴师问罪不敢,怀疑姑娘的心的确是有的。” 秦大小姐嗤笑一声。 尽管她心动,她的一向强势的心理也让她不会示弱分毫。 “阁下的这副态度,真是好笑,是不是自以为长了个好相貌,便可以对姑娘们为所欲为?本小姐见到过不少相貌好的人渣,到头来猪狗不如,请问阁下是谁人,摆出现在的姿态,是想要对着本小姐动手吗?” “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男子一脸认真,“只是姑娘又是谁人,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告诉在下。” 秦大小姐笑了笑,她长得绝美,这一笑当然更美,嫣然一笑百媚生。 “本小姐秦滟儿。” 男子看着对方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目光避了避,好像是对方那美丽的笑容太过晃眼,让他的心中很奇怪地升起一丝波澜。 他的声音第一次像是有些低沉,但是说完之后,头却昂了起来,显得光明磊落: “在下薛昭。” …… …… 薛昭,去掉“在下”这两个字,只需要薛昭这两个字,便能够让北唐南吴甚至是少数的畏兀突兀人都微微感觉到吃惊。 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名号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况且他是公认的北唐第一美人李惜芸将来的驸马都尉。 秦大小姐本来高傲无比甚至有些盛气凌人的神态僵了僵,紧接着她的目光也闪避起来,素手也似乎是不知道往哪儿摆。 她的芳心稍稍有些凌乱,也有点莫名其妙的慌张。 她在之前看到薛昭,便有了一种很奇怪的心动,但是远远没有现在这般不知所措。 但是她本来就比起那些花痴一样的小女人理性很多,况且已经二十芳华,比较成熟,所以很迅速地调整着自己的神情动作,随后又道: “堂堂的羽林大将军薛昭,会无声无息来到这边陲之地,还在找人?” “这些话说出去,可能一些无知少女们会相信,本小姐却绝对不会相信的。” “姑娘相不相信是姑娘的事情,姑娘问在下是谁人,在下已经说了,对于你的疑问,我不作任何的辩驳。”薛昭的不自然神色更早消失,他再一次严肃又深邃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像是要看出他寻找的那个人的具体所在。 但是秦大小姐却依然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有些恼道:“大将军,难道你不知道,就这么盯着一个未嫁的姑娘直勾勾的看,是一个很不礼貌的行为?要知道,你们薛府也是名门,子不教,父之过,难道你的父亲就没有这么教育过你吗?” 薛昭的神情稍有变化,语气却是冷了冷:“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为国捐躯了。” 秦大小姐抿了抿红唇,掩饰一下自己的不自在,声音却反而显得强势: “本小姐没有注意,在这里给你说一声对不起了。” 薛昭策马靠近几步,几乎能够闻见她的发香,逼问道:“我不在意这些,我只是在意,他在哪里?” 秦大小姐的眼神不自禁地闪烁了一下:“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管阔,”薛昭的声音终于是变得冰冷起来,“画像上的字你难道会不认识?我想,现在全天下都知道那个人在被通缉,你不会不知道,你难道想要维护他?” “请你不要胡乱添加罪名,”被他这么逼问,秦大小姐有些恼怒,“管阔不管阔的,你凭什么问我?你说你是薛昭,作为羽林大将军,出现在这里,本来就令人怀疑,我凭什么相信你?更何况本小姐的确不知道那什么管阔的动向!” 说完,她便调转马首,继续朝着避云山庄的方向疾驰,她不想出卖管阔,她也知道管阔一定和自己的父亲有着什么,所以自己的父亲不会希望管阔出事,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况且接触下来,她对管阔有些好感。 但是,面前的这个男人,第一次让她慌乱不知所措,她生怕自己接下来会一个不慎把持不住就说出了什么,所以她只能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逃走。 薛昭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一点都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薛昭说自己是薛昭,虽然这有点不可思议,而且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是从对方的那种气质上来讲,秦大小姐已经信了三分。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追杀管阔,为什么会只有薛昭一个人? 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伴随着渐渐西斜的日头往避云山庄的方向奔驰,并马而行,如果不清楚的人看到这一情景,还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而并非才见面不多久的陌生人。 渐渐的,前方出现了人烟。 大多数都是身着统一服饰的避云山庄之人,还有一些其他的武林人士。 虽然清楚以秦大小姐的脾气,不可能仅仅在这么一小块范围之内游走,可是在周围寻找的人还是不少。 人烟稀少的世外桃源,总是会显得视野辽阔,他们两个人并马而行的身影,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几名避云山庄的年轻弟子们高呼一声“大小姐回来了”,便向着四周传递这一信息,示意不用再多加寻找了。 可是当看到她的身旁模模糊糊还有着一名年轻男子的时候,不论是避云山庄的年轻人,还是因为这一位大小姐的笄礼而来的年轻人,都有着一种不太舒服的心理作祟。 不管怎么说,无论秦大小姐是否看得上他们,或者他们努力一生都不可能娶得到对方,总之看到自己爱慕的异性就这么和一名年轻男子在一起仿佛珠联璧合似水流年,总是会非常不舒服,这是一种无奈。 直到薛昭那挺拔的身姿、红色的盔甲,以及英俊的脸庞越来越清晰,那种嫉妒的心理越来越深——果然是好貌相,果然男男女女都喜欢好貌相,对自己这些人不屑一顾的秦大小姐,到底面对一名陌生的英俊男儿,是动心了。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 两选之间(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是他们下意识的想法,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一名神色阴沉的白净年轻人迅速靠近,像一把刀一样插入进了薛昭与秦大小姐之间。 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小心,作为避云山庄的弟子,他这么做都无可厚非,没有谁能够指责他什么。 秦大小姐淡淡瞥了一眼薛昭,像是在观察对方的表情,末了,有些高傲地昂了昂秀首,望向别处,像是非常认同那一名男弟子的做法。 看到此情此景,那些男弟子们心中稍定,一个一个全部都靠近了过来,插入进薛昭和秦大小姐之间,随后用看待黄鼠狼一般的神情警惕也警告地望着对方。 薛昭冷眼看着他们的动作,也不说什么话,就是一直调转马首往一边让,转眼之间秦大小姐已经被围成了一个圈,而他只能够处在圈外,和对方遥遥相望。 这样的情景,已经很明显也很让人感觉到尴尬了,只要稍微有一点年轻男子的自尊心,都会捏着鼻子走人,或者开口说话道明一些东西,可是薛昭却面色平静,毫无波澜,依旧是默声不响地一直跟随着对方,怎么也不肯离去。 看到他的这一席动作,秦大小姐挑了挑细眉,看也不看对方,但是却装作有意无意地开口说道:“阁下也已经尾随了本小姐一路了,长久时间不说话,也不做出什么动作,实在不知道是抱的什么心思。” 听闻此话,那些爱慕秦大小姐的避云山庄年轻男弟子们更加心安起来,同时不知不觉中松了一口气——现在看起来,并非是自己家大小姐找到了一位情投意合的良人,只是那个家伙腆着脸一厢情愿不愿放弃而已。 一名稍微稳重,也年长一些的男弟子往前几步,拦在了薛昭的那匹枣红马前面,寒声说道:“我并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刚才我们大小姐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她讨厌你、不喜欢你,请你不要再死皮赖脸地跟着了,否则的话,休怪我们避云山庄不客气!” 有人阻拦,薛昭自然没有继续向前,但是他的神情依旧没变。 那种镇定冷静到可怕的神态让那名弟子特别不舒服,尤其是对方的那英俊相貌,和那种气质,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几乎让他确信在自己和对方之间,如果只能够选择一个,那么秦大小姐必定会选择薛昭。 薛昭停下了,秦大小姐却继续前进着,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回头一直看着对方,随后干练地迅速转回了秀首,长发随着这一动作被甩回,这一场景,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心中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触动。 谁也不知道薛昭的内心深处有没有触动,总之从他的神情上看不出来什么。 他看向那名挡住他去路的年轻弟子,说道:“我并没有死皮赖脸,我就是要询问她一个问题,我确定她见过一个人,只需要她告诉我那个人的动向,我便会转身就走。” “听你的这些语气,就知道你的理由很蹩脚,你是谁?这是我们避云山庄的大小姐,你去要求她?她说不说,是她自己的意愿,谁也不能够强迫。”那名年轻弟子颇有些恶狠狠道。 薛昭开始认真看着他。 这一瞬间其实并没有任何的惊天动地,但是那名弟子却忽然之间感觉到了压力。 “不,作为北唐人,她必须在得知管阔动向的时候告诉我,这一点,是躲不掉的,那是我的要求,也是她的义务。” 那种压力与威胁非常严重,那名弟子深切地感觉到了,就是周围的其他人也感觉到了。 秦大小姐停止了前进,一直回头望着他,像是要看看他会做什么。 那名弟子有些恼羞成怒,虽然薛昭对着他什么都没有做,但是那种压力与威胁就是让他几乎要高脚跳起,他冷笑一声:“那好,你自己不走,那就让我试试看把你撵走!” 薛昭俯视着他:“不要急着动手,免得后悔。” 他其实是不想和对方动手的意思,但是配合着他那不善言辞的样子,那古板的形象,看起来像极了挑衅与讥讽。 “你的底气不小,不过倒是增加了让我尝试的兴趣。”那名弟子面色阴沉地从腰畔拔出刀来。 薛昭并没有对应的拔刀,看得出来,他并不想随便动手。 他就这样看着对方的动作,目光随着对方的位置而变动,却迟迟都没有要交锋的意思。 于是那种姿态让那名年轻男弟子感觉特别的不舒服,有一个词叫做自说自话,他一个人在那里叫嚣要动手,却没有得到回应的场景,很有那个词的那种韵味。 秦大小姐就在周围看着,刀既然已经拔出,那自然就没有归鞘的可能。 秦大小姐微微歪了歪秀首,看起来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不知道她是想要看看薛昭究竟会怎样应对,还是看看那个自称是薛昭看起来还真像是薛昭的男人的真实实力究竟如何,会不会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薛昭朝着秦大小姐看了一眼,看到对方的那种表情,却不由自主地深深皱起了眉头。 “我并不想和你动手,”他对着那名弟子说道,“我说过了,我只要你们的大小姐做她应该做的事情,告诉我管阔和她离开的时候朝哪个方向走的,我马上便会离开。” “但是我家大小姐不想说,我们也并不知道你所说的管阔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认为我们大小姐会知道他的行踪,”那名男弟子冷笑着,极具威势地往前一步:“我只知道而你又不想走。” 他的声音抬高:“那就对不起了,只好打跑你,到时候要是弄伤了什么,希望你不要哭出来!” “我不会哭的,”薛昭认认真真说道,“就是我父亲为国捐躯的时候,我也没有哭过。” 听着他的言论,那名弟子倒是觉得有点意思:“看不出来,你还是一名将门之后,你这么一表达,作为对你父亲的尊敬,我还真的不忍心下手了。”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 两选之间(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他的话音刚落,双脚却猛然发力,身体腾空而起,来到薛昭的头顶上方,一刀向下劈去。 他虽然看不起薛昭,但是并不觉得对方会连这一招都接不下,薛昭不想动手,可他偏偏要让对方动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逼迫薛昭拔刀。 秦大小姐俏丽的脸庞上绽开一朵明丽的微笑,她就像是坐在戏台子下面的观众,很悠然自得地看着接下来的那些表演。 当刀从头顶上劈下来的时候,薛昭并没有拔刀。 但是他却作出了动作。 他的身形由坐在马背上而变为站起,几乎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行动的。 紧接着,他非常精准地一脚朝斜上方的那名弟子的身影踹出。 当刀劈到他的身上之前,他便一脚踹中了那名弟子的小腹处。 那股巨大的力量引得那名弟子发出一声闷哼,同时刀也脱手而飞,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零,又结结实实地砸落在地。 不得不说,当着秦大小姐的面,这一幅场景非常狼狈,那名弟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具体发生了什么,脸却先且通红起来。 薛昭的这一脚很有技巧,看起来威力很大,但是杀伤力并没有多少,所以那名弟子便一个翻身爬起,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周围的人看待薛昭的神情略有变化,以他们看来,还有秦大小姐的说辞,在他们的印象中,这家伙只是一个有着好相貌的登徒子,在他们避云山庄的功法之下,估计不堪一击,但是没承想,这居然会是一个高手。 尽管印象不佳,但是避云山庄作为北唐武林界的一大势力,对于实力是非常在乎的,你身份高,或许他们表面上恭维你,背地里却撇撇嘴,但是你实力强悍,他们会对你另眼相看。 即使实力参差不齐,但是在周围的人大多数都看得出来刚才的那一脚非常精妙。 这确定是一个高手,刚才的交手没有任何的侥幸色彩。 那名翻身而起的弟子面带阴狠之色地瞟了一眼不远处自己的那把刀,有心捡起来,但是他意识到那个动作会让自己看起来很难看,于是只能够作罢。 他倒是很想马上就冲上去和薛昭硬拼,可是他既然在这里比较年长,也有点威望,绝对不会是一个愣头青,他清楚自己的实力和薛昭相差太大了,要是就这么胡来,必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更难看了。 所以他尽量保持着威势站起身来,脸色也强制性和缓了一些,冷声问道:“阁下有些手段,我轻敌大意了,只是以阁下的身手,又如此自信地对着我们大小姐死缠烂打,还不介意被我们避云山庄的人包围,是什么身份,艺高人胆大吗?” “他就是赫赫有名的羽林大将军,薛昭。”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秦大小姐微笑着看着这边,说道。 她像是很自然,也很轻飘飘的说出来这么一席话,但是在她说完之后,周围却是一片寂静。 薛昭,这个名字太出名了,可能比起管阔更加出名。 在这之前,薛昭说要求秦大小姐说出管阔的动向,周围的人都没有当一回事儿,也可以说是不屑一顾,因为谁也不会相信管阔会和自己的大小姐有什么接触,但是转眼之间,便是薛昭和自己家大小姐接触过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惊讶之色,这里的年轻弟子中,男弟子居多,可是还是有着为数不少的年轻女弟子,在这之前,她们看待薛昭的眼神有点异样,在此时此刻又有了新的变化,那种变化不可言喻,同时让周围的那些男弟子们有点不舒服。 周围的女子们都用欣赏的目光看待一名优秀的年轻男子,的确会让不这么优秀的男人感觉很不舒服。 那名之前狼狈不堪的年长男弟子望向秦大小姐,有些难以置信道:“大小姐你……说的是真的?” 秦大小姐点点头:“当然是真的,难道你看他的形象,和传闻中的不像吗,还是他的实力太弱了你觉得不像?” 那名男弟子神情稍稍变化,不管对面的人是真是假,他也不可能朝着自己家大小姐用手一指道:“你撒谎,你凭什么说他是薛昭!?” 当下他的神情稍稍变化,随后昂了昂头,装作很自然的样子,声音却平缓了不少:“原来是薛大将军,幸会幸会,但是实在是想不明白威名赫赫的薛大将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长安统帅羽林,而且只有孤身一个人?” 薛昭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我是为寻找管阔而来,我确信你们的大小姐一定和对方有过接触,我不需要你们做其他的任何事情,作为一名北唐人,你们应该明白自己的本分所在,只要秦姑娘告诉我管阔的动向,我马上就会走。” “至于为什么是我、为何我会是孤身一人,很简单的道理,我是羽林大将军,管阔出事的那一夜,我并没有能够抓住他,所以是我失职。管阔他只有一个人,那么我便也得是一个人,这样子才不至于因为队伍庞大而耽误时间,他的速度很快,我跟随着他的痕迹,没有想到短短这么久,便已经来到了这片地域,人多了便是拖累,一个人正好。” “你确定只需要你一个人就能够抓住甚至杀死对方?”秦大小姐一脸明媚的笑意,“不得不说,我总是觉得你有点盲目自信了。”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如果不能够抓住他或者杀死他,那么就是我的失职,我必须要去做,至于成功还是失败,在碰到他以前,并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你真是有趣。”秦大小姐朱唇的唇角微微上扬。 “你确定不愿意告诉我他的动向?”薛昭望着她,“走了这么多路,你是目前为止我唯一一个确定知道他动向的人,我愿意相信你和他只是擦肩而过,有过一面之缘,若是你执意否定的话,我真的会怀疑你们避云山庄包庇管阔!” (本章完) 第五十三章 两选之间(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只要你把所知道的管阔的动向告诉我,我可以认为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马上就此告辞。” “没有任何依据的事情,本小姐为什么要接受你的威胁?”秦大小姐狡黠地一笑,忽然眼珠一转,话锋也是同时一转:“除非……” “除非什么?” 薛昭很认真地看着她,也很认真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他很少会有这样的表情,在从前,他也不会就这样纠缠着任何人。哪怕是李惜芸,他也绝对不会如此,但是在今天,因为自己要追寻的那个人,他略微有些失态,虽然并不大。 “除非你和本小姐打一场!”秦大小姐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几许兴奋。 薛昭皱了皱眉头,他搞不明白她要搞什么名堂。 “本小姐知道自己一定打不过你,”秦大小姐很确信这一点,本来是不确信的,自从刚才和管阔动过手之后,她就确信了,“我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薛昭问道。 “三招之内打倒我,我就告诉你,然后你就此离去,发誓不会再来找我们避云山庄的麻烦,我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 秦大小姐的兴致很高,她看起来有些任性,但其实非常聪慧,很能够抓住对方心灵的弱点,她觉得自己抓住了薛昭的心,对方很难拒绝这种诱惑。 她觉得,三招之内打倒自己,这应该算是一个很难的挑战,她刚才和管阔的第一次交手,是因为轻敌,才被一招干掉,第二次提防也全力以赴之后,她坚持了七八招,她并不知道管阔到底有没有处在巅峰实力下,但是在她看来,薛昭要想三招制服自己,可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情。 “大小姐,你金贵之躯,实在不应该下这样的决定,你这一次出去那么久,庄主和夫人正在焦急着等待,还是早些回去吧,今日可是你的笄礼之日啊!”一名看起来和秦大小姐比较亲近的女弟子禁不住劝道。 听到今日居然是对方的笄礼之日,薛昭微微一愣,随后说道:“想不到今日秦姑娘笄礼,在此薛昭恭喜姑娘了。” 以秦大小姐的家世和美貌,谁都不会认为她会嫁不出去,所以当听见对方笄礼的时候,薛昭的第一反应自然而然是对方找到了自己的良人,准备出嫁了。 可是没有想到,这却让秦大小姐的俏脸微微变了变,随后目光闪烁,脸颊也是微微一红道:“大将军瞎说什么呢?本小姐还是一名黄花大闺女,不知道未来的良人在哪里。” 薛昭的神情稍稍尴尬,但是并不深,他正要开口再说一些什么,却被秦大小姐给打断了: “大将军,你刚才也已经听到了,今日是本小姐的笄礼之日,我的父母以及不少宾客也都在等待着,那就事不宜迟,速战速决,你若是想从我的口中得到管阔的消息,那就唯有尝试三招之内打败我,如若不然的话,我现在便转身离去,你也就此离开,莫要再多加纠缠。” 周围的人也全部都知道自己家大小姐的脾气,她既然已经决定了这一件事情,那么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况且只有三招,他们不觉得秦滟儿会不堪一击,何况薛昭威名在外,应该不会是一个愚蠢之徒,既然如此,也不会下手过重,所以一个个都默声不响了起来。 薛昭并没有犹豫多久,只是点了点头道:“好。” “那我们可说好了,”秦大小姐略显欣喜,“要是你三招之内无法打倒本小姐,那么就马上离去,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薛昭默默点头。 秦大小姐脸上的兴奋劲儿越来越深,对于一名武痴来说,无所谓输赢,只要让她能够和一名强者打一场,她便满意极了。 她轻快地跳下马来,束好的秀发甩了几甩,那一身橙衣更加衬托了她的玲珑娇躯。 不得不说,她真的很引人注目。 薛昭也下了马,挺拔的身姿不急不缓地向前,步伐铿锵有力。 既然自己家大小姐已经这么决定,而那名男子又似乎是薛昭,并且对方并非真的是对自己家小姐图谋不轨,那么那些弟子们自然也就没有了阻拦对方去路的道理,于是纷纷让开。 秦大小姐的周围,人们也纷纷离开了,既然要比,那就给他们一个合适的场地。 秦大小姐闭了闭美眸,深呼吸了几口,睁开来的时候,看到薛昭已经距离自己只有一丈,停下了脚步,很认真地盯着自己看。 感觉着对方的目光,她的俏脸再一次红了红,一名已经为人妇的女子,被人盯着看也会被视为轻薄,更何况她还未出嫁,所以自然是有点异样感觉的。 看到她的俏脸红了起来,而且那种微羞的样子真的特别好看,薛昭不自禁地移开了目光,也觉得自己这么看着对方很不合适。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秦大小姐脸上出现了狡黠之色,她的身体轻盈地一跃,全身猛然发力,就像是凌波飞燕。 薛昭很显然想不到这个女人狡猾如此,神情不易被人察觉地滞了滞,随后蹙起了剑眉。 他是很不喜欢那种心机的,他更擅长于将事情摆到明面上,而没有任何的阴谋诡计。 但是对方是一名女子,虽然看起来应该很彪悍,但是在他的眼里依旧是弱女子,比如说李惜芸,虽然看起来倾城不可一世,那也是弱女子,所以他不会去计较,哪怕是心底里面。 这有点微微的歧视意味,却并没有隐含任何的恶意。 秦大小姐的拳头带着一股劲风,威力达到了极致。 避云山庄的功法很不凡,秦大小姐也是避云山庄年轻一代最强的那批人,再加上她没有轻视薛昭,所以这一击真的很难对付。 薛昭的脚步往后一撤,同时身体微微偏开。 秦大小姐的秀拳从他的前方擦过去。 薛昭眼中光芒一闪,肘部便疾如闪电一般朝着秦大小姐的腹部撞去。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两选之间(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秦大小姐却灵活得像是泥鳅一样,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避过了这一击,转到了薛昭的身后。 薛昭往后踢出一脚,虽然看上去很迅速,也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威力绝伦。 秦大小姐同样是一脚向前踢出。 一声大响,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她的神色便是微微一变,身体也是情不自禁地往后倒退出去。 在他们二人之外,所有人都在紧张兮兮地看着,那些人对秦大小姐很自信,但是也更加知道薛昭的名声,对于这个人,同样也是一种盲目的自信。 他们也想看看,秦大小姐能够在薛昭手下过几招,薛昭又能不能够在三招之内把秦大小姐打倒在地。 当秦大小姐往后倒退的同时,薛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身都转了过来。 他似乎只是往前踏出一步,但是原地却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他转瞬间便来到了秦大小姐的面前,用臂膀猛地横抽。 在立身不稳之下,秦大小姐的俏脸上微微慌乱,她心急火燎地双臂护头,堪堪做好这一切,便感觉到了一股大力袭来。 她发出一声嘤咛,连连倒退,几乎要往后仰天跌倒。 但是在此时此刻,她一直以来的练武与比试经历发挥了作用,艰难地稳住了身形。 但是一股劲风袭来,薛昭的拳头直逼她的面门。 不得不说,尽管知道薛昭不可能动真格的,她还是第一时间发出一声惊呼,花容失色。 但是那只有极短极短的一瞬间,在这一瞬间之后,她便大声喊道:“薛大将军,这是第四招啦!” 劲风猛然而止,薛昭的拳头距离她的芳容只有一寸,停留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看着那很短的一寸,不知道为什么都有点心有余悸。 这要不是秦大小姐和薛昭无冤无仇,又只是在简单切磋,再将拳头换成佩刀的话,真的是毫无翻身的机会,只能够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薛昭就这样挺拔地站在那里,眉头紧紧皱着,但是最后他的手臂还是缓缓落下。 秦大小姐一脸笑嘻嘻的,这是她在从前很少会有的表情,因为她一直都太“傲”了,当然那不是故意的骄傲与看不起人,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大家千金的气质,她也很少会笑,但是今天她笑得实在是太多了。 不得不说,虽然她没有赢,也不会赢,可是她的确是有点得意洋洋了。 让传闻中的薛昭吃瘪,的确是挺开心的。 薛昭深深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出一些什么话来,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走。 他之前那样强势,用各种国家荣誉等许多名义来压迫秦大小姐,说得那样义正言辞,所以没人会认为他会轻易放弃,可是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说到做到,三招之内没有放倒秦大小姐,便转身就走,一点都没有为自己找任何的理由,也没有说任何的狠话来威胁或者发泄着自己的不甘。 秦大小姐微微怔了怔,随后轻轻地“嘶”了一声,像是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不知道为什么稍微有点急眼了。 “你真的说走就走?”她问道,“薛昭,你不是说,你一定要找到管阔,本小姐也一定要说出来吗,如今就因为我们之间随随便便的一个约定,便放弃了?” 薛昭头都没有回地翻身上马:“约定便是约定,没有什么随随便便的约定或者海誓山盟的约定,我既然说了,那么就去做到,没有什么好说的,不然的话,把我大唐的君子之道置于何地?其实我之前就不应该答应你,但是可能是我太过自信了,这是我自己的错误,与你无关。” 说完这些话,他策马而前,前头的人纷纷让开。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卷一路烟尘,毫无留恋地真的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秦大小姐是真的急眼了。 在这之前,她被薛昭纠缠着,特别是对方逼问她管阔的消息,她实在是不想说,于是有点不太舒服,但是现在对方真的走了,她却忽然觉得心里面有些空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 她忽然翻身上马,指示那匹马追上前面的那个人。 周围的人完全想不到她的这一系列动作,纷纷惊呼: “大小姐,你要到哪里去?” “大小姐,庄主和夫人正在等着你回去,今日是你的筓礼之日,你要是现在还不回去的话,他们会生气的,甚至还会处罚你!” …… 那些声音回荡在背后,但是秦大小姐却是一脸的焦急,完全没有把那些话放在心上,随着马匹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远,那些声音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薛昭去得毅然决然。 如果他在先前并没有答应过秦大小姐什么,那么他一定会逼迫对方把所知的有关管阔的一切全部都说出来。但是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对方只要三招之内没能够打倒她,便只能离开,最终他没能够做到,那么就没有了多留的必要。 他必须再去自己努力寻找管阔的痕迹,然后在对方逃到天涯海角之前,抓捕或者杀死对方。 身边景物飞速变换。 他其实并没有听到任何奇特的动静,毕竟速度太快,风声也太大,于是别的声音也就显得微乎其微起来。 但是他还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可能是第六感,回头望了一下。 在遥远的地平线,目力极限之处,出现了一个橙色的点。 即使是距离那么远,她还是如此引人注目。 他情不自禁地放满了速度。 他在期待奇迹,而且他感觉奇迹可能就要发生了。 秦大小姐骑马的窈窕身姿很快便接近了。 她的脸上,本来的稍微心焦之色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一种淡淡的冷漠——似乎薛昭将要欠她什么东西。 “我想了想,”她和他并马而行,“你都追了本小姐那么久,也追了那么远,最终追到了我们避云山庄的附近,我要是真的因为你多了一招,而让你的苦心白费,是不是显得太狠心了一点?”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 两选之间(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薛昭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秦大小姐被他看得有些难受。 而且,不久前她还对着管阔说保重,不久之后就因为一名英俊的男子要出卖对方,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有些无耻。 果然面对基本上所有的女人,长得帅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多少女人因为“帅”这个字而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到最后毁了人生。 也有多少男人因为缺少了“帅”这个字而不得不用其他方面去补,却怎么也补不上,到最后孤老终生或者同样毁了人生。 这当然是题外话。 不过秦大小姐作出这样的一个决定是已经考虑过了。从管阔和她道别已经过去了接近两个时辰,以对方的速度,这么长的时间,早就跑得没影了,薛昭就是想追,也很难,如此一来,索性就告诉对方,让自己的心里面感受一些,其实还不错。 “我和你相遇的地方,东南方向有一座双峰山,你望见了没有?”她问道。 薛昭无声无息地点点头。 “他往那边去了。”她说的很简单,并没有太多。 “多谢姑娘。”薛昭说道,看起来他一点都没有因为秦大小姐那迟到的“出卖”而有任何责怪的意思,也没有因为对方说话的模棱两可而发怒。 他调整了方向,看起来就要离开了,这一次是真的离开。 “我现在才告诉你,而且这么长的时间,管阔他早就已经不知道到了哪里,你只知道他当初的一个方向,怎么能够追得上他?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你虽然是薛昭,可也不是什么神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情,没有必要去强撑着,你应该……” 她顿了顿:“多去想想怎样讨广乐公主殿下的欢心,早日成为驸马都尉吧。” 薛昭看了看她。 “这并没有什么意义,她愿意,那么自然更好,她不愿意,那么我就等待,你口中的所谓讨欢心,其实何尝不是一种对女人的强迫?对,可能对于一名弱女子,这很容易成功,比如说你靠近她,她警告你,你却带着好看的笑容,再靠近她,她后退一步,你得寸进尺,她或许是表面上不满意,心里面却很欢喜,到最后‘水到渠成’,我知道不少坏男人都是这么骗女孩子的,当然前提是他要长得好看,或者有钱,或者有权,但是这是小人和流氓行径,最终上当受骗的女孩子迟早会经历人生中的痛苦,我很反感这种行为,也不屑于去做,半推半就,到最后终是一个小人‘接受’了另一个小人,到最后他们便在一起了。不过我确定,惜芸她并不是那样的人,她会割断你的脖子,或者割断自己的脖子。” “世道变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没听说过吗?”秦大小姐幽幽地道,略微有些失神。 “我说过了,那只是一个小人对另一个小人的成功就范而已,我是不会那样去做的。” 秦大小姐的笑容有些嘲讽:“薛昭,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好男人。” “这可能只是你自己的看法。” 薛昭抬头朝着前方:“秦小姐,后会无期。” 他没有再多加停留分毫,胯下马匹迅速而动,只是他回头望了一眼。 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秦大小姐深深地蹙起了眉尖,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不舒适之感是越来越深了。 她在自己的人生中第一次碰上了一个接触下来感觉还不错的男子,最起码可以继续接触接触,但是这终究不是她的良人。 她垂了垂秀首,似乎是想了一会儿,忽然作出了一个决定。 她翻身上马,朝着远方而去,背后,是避云山庄的方向。 …… …… 长安的安定便意味着北唐的安定。 一切都已经归于平静。 剩下的威胁虽然存在着,却并不能够影响它的整体。 在李显岳死后发生的一系列“反叛”已经被全部剿灭,而其他的那些皇子公主都表达了对“陛下遗旨”的信服、对秦王李择南的臣服,更不用说其他的那些大臣们了,可以说,秦王李择南是众望所归。 先帝已经发丧,葬于雪陵。 一切都在稳步进行着。 商府因为商一室的死亡而彻底没落,商垂柳在出嫁之前和母亲一同住在了舅父姜蒙洗的府内。 在从前,商府的门槛几乎被踏破,求亲的府邸数不胜数,却被商垂柳一一否定,但是现在姜府之内向她提亲的人寥寥无几,虽然她的美貌让人心动,可是长安处在政治的中心,商一室已然死亡,姜蒙洗的官职并不高,她的政治价值自然没有了多少。 听说她日日独坐闺房之中,一身丧服,除了一日三餐,谁也不见。 龙且与依旧身居高位,不过他的为人变得阴冷了许多,从那一夜之后也没人再看到他笑过。 林雕将两个儿子下葬以后,林府内一连数天依旧白幡飘飘,挽联横挂。只是林雕本人神色如常,谁也不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什么。 王独在数天前于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回来了,入了王府,天天都在教王拳霸拳脚功夫,府门大开,却一直都没有出来,城守没有阻拦他,也没有任何的势力动他,包括秦王李择南。 的确,现在,只要李择南不表态,谁也不会胡乱作出什么动作,虽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李择南对于王独的回来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李择南夫妇被厚葬于杞陵,听说送葬之日百姓们站满了长安大街,个个面现悲戚之色,那阵势不比送别先帝的时候差。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受人注目的“小”人物也不声不响地有了一个结局,那就是元三文,元大才子。 那一夜之后不久,元三文便出狱了,听说因为他的才华,李择南将会重用他,虽然李择南还没有登基。 只是长安的人们这么长久以来都没有见到过薛昭,谁也不清楚他到底到哪里去了。 与此相对应,人们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位广袖招展,倾国倾城的广乐公主殿下,听说她病了,病得很重,会很长时间不出长流宫了。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 五百天堑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而那个最近北唐权利最大的男人,却很少去往皇宫,即使皇宫内的一应事务全部都在他的示意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一直都在秦王府内,只是比起从前要忙碌很多了。 一座轿子停留在了秦王府的府门前,门外,除了秦王府的侍卫,还有着全副武装的羽林军。 那名风华依旧的中年男子从轿子里面落下,抬眼看了看戒备森严的羽林军,嘴角出现了一抹微笑。 那些羽林军,以及秦王府门前的侍卫们见到他的到来,纷纷施礼道:“见过徐大人。” “有要事拜见秦王殿下,还望通禀。”徐敬义开口说道。 “大人请稍等。” 一名秦王府侍卫很迅速地离开,不久之后便回来了,示意道:“徐大人,请吧。” …… …… 李择南坐在窗前,案几上摆放着几枚竹简。 一道斜斜的人影映进朱门内,像是在门外站了站。 李择南抬起头来,优雅一笑,道:“徐大人,进来吧。” 徐敬义入了朱门,李择南示意他落座,但是他却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很认真地对着李择南看了许久,才说道:“殿下看起来瘦了许多,最近殿下日夜操劳,还望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太累了。” “陛下驾崩,显岳也被诛,长安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在之前,因为管阔的事情,不少人和白章一同被杀死,后来商一室和龙且与也出了事情,许许多多的人都已经不如往昔,但是国还是得运转,我不努力一些,那么又能如何?”李择南笑笑,听起来似乎是有点抱怨,可是声音却很清淡,像是完全没有当一回事儿。 “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得解决。”徐敬义笑了笑,坐了下来。 “我就看得出来,徐大人这一次过来,就是和我讲讲还没有解决的事情的。”李择南放下手中的竹简,看着对方。 “的确是的,晋王李显岳谋反被诛,大快人心,但是却留下了后患无穷,直到现在,似乎还并没有什么好消息,唯一得到的消息,恐怕只是各地无能的府兵三三两两地阵亡吧。”徐敬义摊了摊手,看得出来,对于各地府兵的能力,他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李择南看着他:“我就知道你会提到管阔,而且这并不是你一个人要提,是他们都要提,对吗?” “管清和死了,管府也消亡了,管阔现在只是一个丧家之犬,就算他的实力再强,能够强过丘战神吗?能够对抗千军万马吗?所以他并不是什么值得考虑的大问题,大问题是他挟着晋王世子李千容,那是一个变数,也是一个巨大威胁。”徐敬义的神色凝了凝,看起来非常不安心。 李择南掏出帕子来,擦了擦修长的手,像是除掉之前的墨迹,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说道:“徐大人,千容只是一个孩子,得饶人处且饶人,显岳谋反是显岳的事情,千容还小,什么都不懂。” 徐敬义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小一会儿,很快便移开了,他可不敢对着这个人看太久,不过他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罪人之子,总是得采取什么措施,当年的管阔便是如此,只是没有人会想到他居然能够活着从北疆回来。” 他其实心里面很清楚,也很想挑破李择南那虚伪的面孔,但是他不想这样做,那将会是他不久以后的皇帝陛下,李择南说什么,他心里哪怕清楚,也要当做不知道并且很相信的样子。 “那你觉得,把千容也发配充军,还是作何处置?”李择南笑吟吟的。 徐敬义被他的这一句话弄得愣了愣,最后说道:“殿下即将登基,到最后便会是皇帝陛下,决策是您应该做的,我们只能够表达一下心意。” 李择南站起身来,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美景,像是有些叹息道: “千容才这么小,被卷进这些事情之中,既然走了,那样也好,那就走了罢,想必管阔他再恨之入骨,也不可能再利用他做一些什么了。” “那么管阔本身?”徐敬义同样站起身来,来到他的背后,“难道也就这样让他走?” 李择南回过头来,忽然问道: “徐大人,你之前就抱怨过府兵的无能,所以府兵,府兵有用吗?” “他们不分散,那么天下之大,寻不到管阔的踪迹,分散了,又像是那一桩桩事情一样,打不过,还死了,并且全军覆没。” “你们都知道,管阔很强,十几二十几人碰上他,又不是精锐的羽林军,根本就不够他塞牙缝的。” 李择南的形容有点好笑,可是徐敬义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可能从前的确是对管阔大意了,可是当一件件事情发生,直到最后,林海、商一室和龙飞,以及其他的一些人都死了,他们开始对管阔忌惮无比。 徐敬义并不是特别清楚李择南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他很清楚,李择南的心中自有定数,他们要做的只是提点,想必对方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 李择南再次落座,说道:“我们讲讲别的吧。” …… 在交谈了许久之后,徐敬义离开了。 李择南在那边坐了许久,终于还是出声道: “叫屈崖下来见我。” 朱门外传来盔甲的声音,入门的是一名长相非常普通的年轻人。 他的身材偏瘦,人也不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整个人都给人一种很奇怪的危险气息。 他就像是一把随时都能够出现在你头顶上的刀。 “殿下!” 屈崖下单膝跪地抱拳。 李择南颇为欣赏地看着他。 “我那匹马借给你。”他说道。 “走捷径,想必管阔就算是速度再快,他也得掂量着绕行,你应该堪堪可以在他去往南吴之前截住他,而在那里,他们都在等着你。” 屈崖下并不明白“他们”指的是谁,他满心疑惑,但是还是很坚决地领命道:“遵命!” “先别急着信心十足,”李择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开始把玩着一枚大印,“管阔可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你一定不能够轻视他,虽然薛昭已经去杀他了,但是我觉得薛昭可能杀不了他。” 屈崖下抬起头来,脸上充满了诧异之色,长安人都知道薛昭最近很忙,忙着羽林中的事务,所以谁也见不到他,他也相信了,可是没想到,薛昭居然去追杀管阔去了! “但是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会死一些人而已,那里面肯定有管阔,还有……”李择南顿了顿,“千容。” 他停下了手里的把玩,将那枚大印往前一推,道:“我给你……五百。” 屈崖下抬起头来,看到了大印上的那两个字,脸上充满了吃惊。 镇南! 镇南骑,北唐最强悍的骑兵,对抗的就是北唐最恐怖的对手——南吴。 五百镇南骑,足以横扫疆场,但是李择南居然只用来杀两个人,可见李择南对那两个人有多么重视。 “他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你,不要令我失望。”李择南淡淡道,眼睛却紧紧盯着对方。 如果徐敬义知道这一消息,一定会苦笑一声:他们都以为李择南不重视管阔这件事情,没有想到李择南根本就不着急,因为在管阔距离南吴最近的地方,安排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沟,那道天沟,将由五百零一人构成。 …… ……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 宿命(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五日后。 阳光依旧明媚,景色越来越秀美,空气却温暖了许多。 春天的步伐在缓缓接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便会真正到来。 管阔的身上出现了一些新伤,直到现在,想必北唐人都知道他只能够去一个地方——南吴了,所以他现在碰上的寻找他的府兵越来越多,每天都能爆发好几场战斗,那种疲于奔命的感受,真的很累。 但是好在他早就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身体素质和战斗力都变得很强,现如今除非大规模的府兵围杀,不然的话他是很难被杀死的,但是关键是,以无迹的速度,在野外,要想围住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王独给他们的食物开始减少,他由一日三“餐”变为了两顿,李千容年幼,才是真正承受不了饥饿的。 尽管如此,李千容的胃口很小,要想坚持到到达南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他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望着远处正在饮水的无迹,对着李千容说道:“千容,你还思念长安吗,或者害怕吗?” 李千容面有忧愁,但是还是回答得很坚决:“千容已经习惯了,虽然很思念父母,但是你们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道理的,千容会努力不去想那些事情。” 他把注意力放在周围,开始奔跑起来,喊道:“外面的景色好美啊,我从来没有出过长安,没有想到外面居然这么好!” 管阔看着他,渐渐微笑起来,能够忘却或者不去想不愉快的事情,那就说明这个人已经真正的长大了,和生理无关。 但是他的微笑忽然僵住了,转头朝着远处望过去。 远方的马蹄声急促,那个红色的点在旭日之光下分外晃眼。 …… …… 枣红色的马匹,颀长挺拔的身姿,鲜红色的盔甲,还有那一张足以令无数年轻女子心动的英俊坚毅的脸庞。 这是一个很传奇的人物。 号称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 要说他到底第一在哪里,谁也说不清楚,长得帅吗?虽然没有李择南那样俊美,但是元三文的脸并不比他差。本领高强吗?的确是很强大,但要说他的武力年轻一代长安第一,也说不上,国公府的二公子同样实力强劲。谋略不凡吗?独自一个人单枪匹马杀过来,算不上是多么聪明。 可能他给人的是一种整体的感觉。 只是不论如何,管阔都不想现在在这里看到他。 而且他也实在是没有料到:薛昭居然会亲自来追杀自己,而且只有一个人。 本来奔跑着的李千容停下了脚步,愣愣地望着前来的这个人,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自然认得薛昭,长安无数人都喜欢薛昭,他当然也很喜欢,说不出来的喜欢。 只是他能够感觉得出来,薛昭此行,绝对不会对自己和管阔有利。 “薛昭,想不到,你居然会亲自过来杀我。”管阔站起身来,迎风而站,衣衫略微有些飘忽。 薛昭策马而来,并没有说话。 “薛昭哥哥,你真的要杀我们吗?”李千容很认真地看着他,学着大人的样子紧紧蹙起眉尖,像是略微有点小失望。 但是就是没有害怕。 薛昭看了看李千容,看着对方的装扮,以及这么几日以来因为风餐露宿而显得尤其瘦小的身形,眼中很难得地显示出一丝怜惜。 要想从他的眼神里面出现这样的情绪,真的很难得。 他尽量露出一些自以为是的笑容来,也尽量用出自以为是柔声的语调:“千容,我是来带你走的,我不会伤害你的。” 管阔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却好像并不生气,看着薛昭,说道:“薛昭,你说这句话的样子,和李择南真的很像。” 在他的眼里,李择南是一个口是心非的阴险小人,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笑里藏刀,他现在用李择南来形容薛昭,那是十足的嘲讽。 说完这些之后,他忽然走到李千容的身前,将对方抱了起来。 李千容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只是感觉到了极大的不安心,忍不住喊道:“师父,你要做什么?” “我和你的薛昭哥哥这么久没有见面了,说说话,你和无迹一起先玩儿去,”他将李千容放到了无迹的马背上,对着无迹说道:“带他到四处逛逛,不要弄丢了,否则的话我让你一辈子见不到一匹母马。” 无迹龇了龇牙表示不满,但是一时之间却不肯走,大概是它感觉到了那种氛围。 它的四蹄就像是在地面上钉住了一样。 “你要做什么?” 虽然不能够说话,但是它盯着管阔的眼睛里面便能够看到这几个字。 管阔自然不可能回答,他只是对着无迹表示出了请求的神色。 李千容坐在马上,说道:“师父,我们一起走吧?” 管阔摇了摇头。 “我们就说说事情,你和无迹去玩一会儿。” 薛昭终于开口说话了:“千容,我们说的事情,你不感兴趣的。” 李千容却不会相信。 但是无迹却作出了动作,在李千容的惊呼声中,小跑起来。 它终究还是妥协了,它有灵,能够体会到一些人情世故,所以最终它只能够接受管阔的建议。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管阔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到薛昭一脸的凝重。 “你也不想这样做的,对吧,”管阔问道,“他已经经历了那么多,都是你们干的,他没有选择对抗,他只是在追求生存的权利而已,你如何忍心?” “但是我只能这么去做,”薛昭说道,“管阔,和我一起回去吧,我会照顾好千容,不会让他见到那些人,也不会让那些人见到他的。” “回去?”管阔笑了,“这个和你现在就杀死我有什么区别?” 薛昭沉默了几分。 “薛昭,在很多人看来,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好男人,其实不然,”管阔说道,“其实是非对错你很明白,但是你却偏偏要这么去做,我问你,你是羽林大将军,你准备用什么名义来杀死我?”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 宿命(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谋反。”薛昭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有光。 “那么李显岳也是谋反?”管阔反问。 薛昭蓦地不说话了。 忽然之间,他有些认不清自己了,自己什么时候变为了这样的人呢? 他从前一直都是一名嫉恶如仇的少年,父亲死后,他凭借着自己,一路坦荡荡地成为了羽林大将军,可是他的位置变高了,责任变大了,他就迷失了自我,他变成了一个为了权衡利弊而选择的男人,他所谓的对错,更多的也变成了“大义”,而没有了真相。 他明知道李显岳不是谋反,所以他准备杀死黑百城和冠英将军,那可能是他的本性回归,但是在最后一刻,他犹豫了,于是放弃了,转而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压制因为李显岳的死而暴动的势力,最终单枪匹马过来追杀管阔。 管阔也没有谋反,只是管阔威胁到了北唐。 “去年的管府,我的父亲,也没有谋反,只是威胁到了某些人,对吗?”管阔又问道。 薛昭忽然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放在单纯的主观意义上来讲,他不应该压制那些想要为李显岳复仇的势力,也不应该过来追杀管阔,当初也不应该参与对管府的动作,因为没有人应该为未作出的行动而买单,威胁存在,不代表他已经犯了错误。 管阔的笑容略有变化。 “他们都说我们是情敌,那是空穴来风,优秀这一方面,我和你不在一个层次,我没法和你比,李惜芸到底喜欢谁,也和优不优秀,我是不是管阔、你是不是薛昭没有关系,她有自己的独特的想法,没有人能够强制她然后说三道四,就像没有人有权利强迫你和一头母猪过日子一样。” “但是,”他顿了顿,语气开始加重,神色也渐渐严肃了起来,“我们是敌人,这个是确定的事实,难道不是吗?” 薛昭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对,因为管府的那一夜,所以我是你的仇人。” “从前,我没有机会杀死李择南,甚至没有机会杀死你,”管阔说道,“今天你给了我一个机会,所以我会尝试杀死你,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杀死我,但是我会努力不让你获得杀死我的机会。” 薛昭在盯着他看。 “管阔,那一夜的事情,我不会后悔,如果我足够强,我想我会亲自卸下你父亲的头颅。” 管阔可能应该因为他的这一番言论而感觉到愤怒,但是他的心中却很平静了。 仇人就在眼前,说一些言论是没有用的,作出行动才是最有用的,事情没有做到,说什么都是浪费力气。 女人是听觉动物,喜欢渣男的甜言蜜语,会对男人拿一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摆一个心形大声喊出“我爱你”这三个最口是心非的字眼而感动到流泪,却偏偏对老实人不发一言的保护、关爱、付出的行动视而不见。 但是这并不适用于管阔和薛昭两个人。 在这里,不发一言的行动更有用一点。 少一些自说自话,多一些行动,那才是真人,人生不是用嘴炮来完成的,你不说话可以过一辈子,你不作出行动,估计活不过三天。 有风来。 无迹载着李千容已经远去。 天地之间,四野辽阔,云淡天长。 却仿佛只剩下了这两个人。 管阔拔出了秦杀。 薛昭的腰畔,那把红黑色的名刀缓缓出鞘。 淀血,那把刀的名字。 “你是我的仇人。”管阔说道。 “你是我要追杀的人。”薛昭缓缓开口。 “那就不死不休。” 人们都知道薛昭一直很强,也知道管阔现在很强,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决斗,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至少他们之间的传闻很多,一个是人们期望的驸马都尉,一个是并没有成功的驸马都尉,然后管府的那一夜,让他们成为仇人。 或许上天注定他们会成为对手,然后只能够留下一个。 不过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没有其他人能够有幸看到这传奇的一战。 …… …… 风掠过刀锋,带动起细微的声音。 秦杀和淀血倾斜着各异的角度,安安静静地悬在那里。 战斗已经无法避免,生死之间,只能留一。 这可能是宿命之战。 管阔提着秦杀,稳重地踏着步伐,开始接近薛昭。 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包括府兵在内的一些追杀者,拖延时间对他的好处是最小的,想必薛昭这种人,并不介意进行围攻。 薛昭眼睁睁地看着他接近,一时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动作,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面在想什么。 直到管阔来到了他身前三丈之内,他动了。 淀血划过一道红色的弧形,蓦地上抬。 那速度如此之快,快到像是眨眼睁眼一般毫不费力气。 但是终究还是威力无穷。 管阔一刀向下劈去,就像是在井边扔下吊桶,非常自然,如若行云流水。 “铿锵!” 两把名刀猛地弹开,两个人也在交手的第一时间分开了。 淀血的刀身周围,涌现出一股淡淡的红雾。 管阔冷眼看着这一切,直到现在才确信薛昭同样拥有着不知名的运气法,而这,也正是对方强大的理由。 体内气浪滚滚,推向手臂,再延伸到秦杀之上,管阔再次往前一步。 这代表着两个人都认同了对方的实力,然后不再留有任何的余地。 红雾与透明的气浪在四野激荡,双刀碰击之声响彻八方,强大的威力开始将大地犁开道道骇人的刀痕。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又精彩到极点的决战。 在这之前,冠英将军和晋王李显岳的生死决战爆发在无数神武军的众目睽睽之下,他们都觉得那是世界上最恐怖也最华丽的决战,但是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到今天的场景,年轻人和年轻人的决战,更有一种惊心动魄与悲怆之美。 淀血与秦杀,这两把北唐名刀,在从前从未交手过,甚至就连见面都没有过,直到今天。 风正萧萧,两名年轻人的身影在山水间飞跃、闪烁,有一种灵动的美丽。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 宿命(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造成的破坏力却一点都不美丽。 拥有运气法的人,能够将体内的气息击打出去,于是地面上变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许多人都不相信凭借人力能够开山裂石,那是因为他们的眼界不远,鼠目寸光,他们只知道丘战神和南吴圣将万夫不当,却没有想到过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出刀之后又是什么样子的。 管阔和薛昭的这一战,算不上惊天地泣鬼神,但是绝对算得上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战,也是会令无数人思前想后难以释怀的一战,因为这一战的结果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他们都知道对方很强,却不会知道对方有多强,直到今天。 周围地域的被破坏程度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无迹载着李千容不知道去往了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如果他们之间死了一个人,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更何况到那时候其中会有一个死人。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日头升上了头顶。 鲜红的血滴落在翻开的大地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艳丽。 一声大响,两个人终于分开。 管阔的狼狈程度更甚,他在之前已经经历过无数场大战,但是这一场,让他更加失态。 而一向让女子们趋之若鹜的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薛昭,也已经风华不再,盔甲破烂,血迹斑驳。 薛昭本来炯炯有神的眸光黯淡了好几分,他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腹部,那里血止不住地透过盔甲涌出。 秦杀一刀割了过去,还有着强大的劲气,如果不是因为他用淀血震开对方的刀,那么他可能会死。 他抬眼看向对面。 管阔的身上刀伤更多,但是对方却在大笑,笑得很是快意,甚至可以说是没心没肺、没血没肉。 他皱了皱眉头,怎么也不明白,也是很不可思议于管阔为什么能够还笑得出来,而且笑得这么开心。 至少他自己是笑不出来的。 “看得出来,你很快乐?”他出声问道,声音难得一次变得有点沙哑。 “有生之年,能够获得杀死仇人的机会,为什么不快乐呢?”管阔反问道。 一滴血水沿着指尖滴落,薛昭摇了摇头,面色稍微有些苍白:“我真的无法苟同你的观点,也无法理解你到底在想什么。” 管阔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他说道:“也许因为你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是的,我承认,在你还小的时候,因为你父亲的殉国,你可能过得有些苦,但是所有的北唐人都爱屋及乌地爱你,要说委屈,其实你并没有,你也不会经历过那些家破人亡的真实感觉。” 管阔用手掌擦了擦颈部的血迹:“而我经历过。” “他们仇恨我的父亲,所以也仇恨我,你一路顺畅地成为了羽林大将军,而我却在北疆和兄弟们生离死别,朝不保夕。” “今天你的实力让我觉得名不虚传,但是你面对生死时候的态度却是让我失望,大概是因为你没有过这一切,你也没有准备好随时随地的死亡,所以你看起来不高兴,一点都不高兴,甚至还很排斥与我交手。” 他看向薛昭,问道:“对吗?” 薛昭的神情之中有过轻微的惘然,他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尽管这一点可能真实存在。 但是很快他的眼神就变得坚定起来。 “你所说的听起来像是有点道理,但是那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薛昭甩了甩淀血,像是要把那上面的血迹甩掉一点,“不要尝试用言语让我的心理产生什么动摇,没有用的,今天我过来,只想一件事情:带你回去,或者杀死你,没有其他。所以你所说的话全部都是不存在的东西。” “是不是存在,你自己心里面清楚,这一点其实和我并没有多大的关系,”管阔提刀往前,“至少我可以笑着死,你却只能够长年累月皱着眉头活着。” “你活得并不快乐,对吗?你喜欢李惜芸,却不想利用什么特殊的手段,只能够顺其自然,然而对北唐人的流传充耳不闻、坐视不管,难道不会对她造成伤害?你不站出来说一声,而是白天在人前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晚上却在被窝里因为自己和李惜芸的传言而沾沾自喜,你有没有想过她自己的想法?这一点上,你活得很累。而你又要做好你的羽林大将军,维护好自己在人们眼里理性、聪明、强大、帅气的形象,绞尽脑汁,这二点上,你活得很累。” “够了!”薛昭的脸色蓦地阴沉下来,但是又很快变得古井无波,像是那种生气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北唐人那么多,他们的想法我无法改变,我只知道我对惜芸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至于羽林大将军,我处在那个位子上,就得对得起这个位子,那是责任,管阔,也许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像在长安大街上的那样,你根本就不知道责任和理性是什么!” “我只知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白云里他们的作为没有理性,那么我就用不理性的处罚对待他们,对付恶人是不能够慈眉善目的,纪晓光在那个位子上那么多年,他对这些人有什么作为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在那个位子上的责任?” 薛昭的手指点了点淀血的刀柄,声音低沉:“道不同。” 管阔抬起秦杀,遥遥地指着他:“不相为谋。” 一滴血滴落在地,谁也不知道是谁的血,但是因为有风,滴的位置有些偏移。 人生嘛,过着过着就过偏了,如此一样。 无法知道是谁先出的手,两个人的身影很迅速地撞在了一起,刀影与人影有些模糊不真切,因为狼狈不堪的缘故,甚至如果有旁人,已经分辨不清到底谁是薛昭、谁是管阔了。 又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日头斜的更西了。 阳光开始转向红色。(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六十章 宿命(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再是一个时辰,两道身影踉踉跄跄地分开。 残阳如血,一片鲜红。 薛昭的脸色愈发苍白。 管阔的脸上,都是尘土。 “要想杀死你,真的是挺难的一件事情呢。”管阔惨然一笑道。 薛昭没有回答,他往日里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在今天,他更是说不出什么来。 没有任何的轰轰烈烈,但是这是他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最艰难困苦也略微有点绝望的时光。 他可以马上就离开,不,在刚才就这么做,但是他是薛昭,他不容许自己这么做,没有人逼迫他,那是他自己在逼迫自己。 他恐惧于自己灰头土脸地回去,然后被北唐人说:看啊,他还羽林大将军呢,他还想要做广乐公主殿下的驸马都尉呢,他其实就是一个胆小鬼,他怕死,怕被管阔杀死,然后他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他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所以他做不到像管阔那样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赶紧跑。 这一战,他的心态有问题,他患得患失,他既不想被管阔杀死,又一时之间打不赢管阔,最终还不想放弃,所以他并没有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尽管管阔在这之前已经有伤,也有些疲惫,但是他的伤势比起管阔更加严重。 “薛昭,我不会留情的,”管阔说道,“你参与了那一夜,所以我没有放过你的理由,你把自己送上门来,然后你不见得比我厉害,你给予了自己送死的机会。” 薛昭坐在地上,撑着淀血,抬头看着他,嘴唇干涩,眼神略微有点涣散,轻声道:“我不会死的,管阔,你会死的。” “那好,”管阔笑着整理了一下破败的衣衫,像是一点都不在意身上的刀痕,“我们看结果吧。” 他的衣衫刚刚被整理好,现在却一阵飘飞。 他的身体周围,狂风大作。 依靠硬碰硬无法杀死薛昭,他开始尝试用驼背老金的袭杀之法。 薛昭感受到了最大的危机,他拄着淀血站立而起,体内的气息充斥,没有丝毫的保留。他的身体都朦胧在一片红雾之中,周围的空间仿佛略微扭曲。 但是管阔的身形才是真正的模糊不定。 他在原地闪烁了一下,留下一道残影,出现在了斜前侧五丈之外。 接着再次闪烁了一下,留下一道残影,到了右侧方六丈处。 那些闪烁只在一瞬之间,但是薛昭却眯起了眼睛,就像是看到了管阔身影的慢动作。 他听说过管阔的那种诡异身法,却并没有亲眼看到过,在这之前,管阔并没有施展,他便怀疑那些传闻的真假,但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管阔在最后一刻拿出来,那是在麻痹自己。 在之前,两个人生死搏杀,几乎要决定命运,管阔却一直都忍耐着藏着掖着,现在想来,这个人真是可怕。 他感受到了自己和管阔的差距。 管阔的目标很明确——杀死自己,没有其他,心无旁骛。 但是自己的心却太乱、太浮躁,他越来越变成人们期望看到的那个薛昭,却失去了原本的薛昭的模样。 于是,他会死。 管阔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淀血一刀前刺。 却刺中了一道残影。 淀血一刀往后横劈。 “当!” 和秦杀相撞的声音很是响亮。 管阔闪到了他的左侧。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放缓。 管阔的眸光深深地望着前面那个人的后背,神色难得变得平静。 他在努力做自己的事情,在做之前,或许可以想想会有什么后果、应该怎么做,但是当已经考虑完毕之后,在做的过程当中,那就好好地去做那件事情,而不要想其他。 薛昭的身姿依旧挺拔,甚至比起自己高出半个头,那种匀称的美感是引发人们无限遐思的完美背影。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不是女人,不会对一个男人莫名其妙地动情,只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除此以外别无其他的理由,更何况就算是女人,比如说李惜芸,他就不认为会对着薛昭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 他一刀前刺。 他对这一刺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他确信薛昭能够躲过去,但是他要做的只是造成薛昭的刀势凌乱,为以后的攻击创造机会。 但是他忽然从秦杀上延伸感受到了血肉那柔软的感觉,不禁微微一怔。 薛昭没有躲。 对方只是转过了身来,秦杀刀尖刺穿了对方的腹部,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看到了薛昭的眼睛。 在之前,他从其中看到了迷茫以及犹豫、痛苦,但是现在,那些全部都没有。 薛昭的眼睛很清明,像是完全清楚了自己将要做什么。 这种眼神对管阔来说充满了危险。 剧烈的疼痛感席卷了全身,管阔微微低头,看到淀血的刀身刺穿了自己的胸。 于是,他忽然反而变得略微茫然了,像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薛昭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薛昭缓缓开口,说道:“管阔,谢谢你,谢谢你和我说的这一切,现在,我终于是想通了:如果想获得,那就得舍得。” 他的声音飘荡在四野里,有着一种平淡如水的味道。 …… …… 野外有着种种不同的声音,但是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却总是有一种死寂的韵味。 他们谁也没有动作,就这么保持着站在那里。 鲜血一滴一滴滴落,这里面有管阔的血,也有薛昭的血。 两个人都受了非常严重的伤,但是很明显管阔伤得更重。 淀血的刀锋距离他的心脏如此之近,而且如果不是他用秦杀抹灭了薛昭的气息,他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 “我没想到你能躲过这一刀。”薛昭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管阔说话有些艰难,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他也几乎错误地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跳动的时候,撞到了淀血的刀身之上。 他接受过好多次死亡近在眼前的经历,苏印那一次是,这一次也是。 所以看起来,他的神情虽然萎靡,但是却依旧没有害怕。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宿命(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薛昭看出了这一点,于是心中微微敬佩。 他知道管阔经历了这么多,但是一般而言,经历了管阔那些的人,大多都会崩溃、会绝望,也不会活到现在。 但是管阔活到了现在,而且状态还不错。 “管阔,临死之前,你想要说一些什么?”薛昭问道。 管阔仰起头来,望向高天。 “我没有想过生存还是毁灭的问题,但是的确有些感叹的话语。” 薛昭没有打断他的话,既然一切都已经无法逆转,那么就等待时光缓缓流淌。 “我曾经想过,当我的身躯不再年轻,我是否还有曾经的勇气,在此时此刻,我得到了答案。” “如何?”薛昭挑了挑剑眉。 “勇气不仅仅存在于我的身躯,它已经渗入进我的灵魂深处,”管阔把头放正,平视着对方,“世界上没有命运,所以也就没有所谓的抗争命运,世界产生了,它有了规则,然后它淡漠地看着人世间,不再能够去控制任何的东西,所以我不必害怕它。” 薛昭从他的眼中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整个人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只是他不明白危险来自何处,管阔有什么资格再对自己造成威胁。 “你说过,”管阔道,“要想获得,那就得舍得,既然有了勇气,而现在又没有其他的办法,所以我只能够先解决现在的事情,不必为那不存在的以后而担忧。”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的嘴唇缓缓地开阖,并没有说出声音来,但是薛昭却看懂了他的唇语。 夕阳西下,管阔的整个人都被染上了一层落日余晖。 他忽然变得那么光彩耀眼。 薛昭的眼眸一冷,右手开始发力。 管阔却也开始发力。 他体内的气息没有聚集,但是却仿佛拥有着雷霆万钧之力。 “砰!” 无形的气息撞击在淀血的刀身上,让这把名刀发出一声哀鸣。 薛昭发出一声闷哼,他想要用淀血前刺,但是他的右手遇到了强大到不可匹敌的劲气冲击,根本就控制不住,哪怕他把运气法运转到了极致。 管阔的整个身体都在发力,他就像是风暴的中心,他的整个人都间歇性地爆发出不可一世的力量。 “砰!” “砰!” “砰!” …… 莫名其妙的劲气与淀血刀身的撞击越来越频繁,伴随着血水纷飞,这把名刀被一截一截撞退了出去。 薛昭的整张脸都变色起来,而且是人生中最最不堪的变色。 他自以为在管阔的那些话之后,自己完全懂了、醒悟了,但是看到管阔现在的这番行为,他才发现——比起管阔来,自己还是远远不及。 他知道了管阔在做什么。 管阔在散去自己的运气法,对方这么长久以来的功法将会功亏一篑,完全消失! 这是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男人,这一过程当中,会有着巨大的痛苦,而且后遗症无穷,会对身体造成恐怖的破坏,用一些老人的话语来讲——他会少活好多年。 而且,在倾尽北唐之力追杀他的情况下,散去运气法的行为,相当于自杀,在气息都消失之后,管阔会很长一段时间浑身无力,就是田间的一位老农都能够一锄头抡死他! 其实管阔的逻辑很简单:我现在不这样做,我现在就会死,在运气法消失、身体也受创之下的死亡,那是以后的事情,以后的事情充斥了不确定性,也许我运气足够好,能够在去往南吴之前碰不到北唐的势力呢? 这一切的思考,全部都在一瞬间完成。 就算再不济,运气不好没能够杀死薛昭,让对方身受重伤,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薛昭很难做到这一点,大概是因为他得到的东西太多了,也太过珍惜自己得到的东西了。 放弃自己赖以强大的运气法,想都别想。 “当!” 一声脆响,淀血被猛地弹开。 薛昭本来妄想继续前刺的动作反而变成了蓦地往后一退。 一片血水落在地上,溅开了一朵鲜艳的花。 又一片血水落到地上,开出一朵花来。 开出来的花越来越多,但是一朵叠着一朵,于是不美丽起来,反而有些凌乱。 管阔的嘴角带着邪笑,挟着风、擒着刀而来。 他的嘴角同时也在抽动着,大概是因为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有点”痛。 但是关键的是,他还笑得出来。 他的刀从未如此强大过,不过那股力量他控制不住,只是单纯地朝着薛昭倾泻。 他疯狂地砍刀,仿佛暴风骤雨,大概是他很清楚,他还能够爆发出威力的时间不多了,很快他的体内便会一无所有。 薛昭在他的刀势面前一败涂地。 并非薛昭的刀法现在变得不堪一击,他全部都接了,基本上没有错误,但是管阔自卸运气法所发出来的力量太过狂暴,他全部都接不下。 一声大响,两个人分开,烟尘弥漫,还带着点点血花。 薛昭踉跄着用淀血拄着地,但是刀身一斜,身体便向前一扑。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看了看管阔。 “噗——” 他的体内被管阔自废的运气法冲伤,内脏都被破坏掉了,张口吐出血来。 眼神有点模糊,管阔的身影变为了许多道,不知道哪一道才是真的。 薛昭从来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从前因为他的声望以及身份,没有人敢对他这么做,况且他的实力如此强悍,也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唯有今天,那个人。 管阔的状况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但是在这一番交手之下,伤痕的大多数都在薛昭的身上,而并非他。 散去了运气法,对他的整个身体都造成了严重的后遗症,但是并不是瞬息的、现在的,那会在以后慢慢体现,最起码他的行动能力还在。 尽管如此,他还是提着秦杀,摔倒在地。 但是他艰难地起来了。 薛昭看到他提着刀接近,想要动弹,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动弹不得。 他相信管阔的伤势不会轻,但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样的意志力让对方能够坚持着一直过来,来杀死自己。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 宿命(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眼睛里面模糊的程度越来越深,他的嘴唇边开始积聚起血沫。 “砰!” 管阔的身体在他的三丈之处砸落在地,烟尘溅到了他的脸上,混进血沫里。 管阔像是想要爬起,但是失败了几次,开始爬行。 薛昭感觉自己好像明明是握紧了淀血的刀柄,却怎么也拿不起来。 管阔虽然爬得很艰难,但是手里的秦杀一直都在。 他们距离一丈。 在从前,这一丈,是交战的距离,可是现在的他们,却触碰不到对方的身体。 管阔并没有急着发动最终的攻击,开始支撑着自己想要站起。 薛昭知道,这是决定两个人命运的最后时刻,他用尽所剩下的所有力气,同样想要爬起。 管阔比起他来多行进了那么多的距离,应该精力也比他用得更多。 但是他依旧力不从心。 如果在生死之间,你还不努力,那么你就活该去死。 管阔爬至一半,又一次摔倒在地。 薛昭依旧没能够起来。 残阳红得更加妖艳,有着一种诡谲的美丽。 管阔看到那些光辉撒在薛昭那一张英俊的脸庞上,略微有些恍惚。 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羽林大将军薛昭,北唐南吴突兀畏兀以及还有的许许多多国家的少女们爱慕倾慕欣赏的对象,就在自己的眼前,失去了战斗力,只需要他再努力一把,就可以杀死对方。 只是他也没有了什么战斗力。 现在他们两个人拼的就是谁能够先完成这一切。 “管阔……”薛昭艰难地开口,惨然一笑。 管阔遥遥地看着他,说道:“薛昭……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笑……” 薛昭像是点了头,也像是没有,因为动作幅度的太小,而看不真切。 管阔似乎有些开心。 “你活得不快乐,薛昭……” 薛昭没有说话,他握着淀血支撑自己身体的手臂一直都在颤抖,汗水夹杂着血水。只是他的眸光黯淡到了极点。 他是活得不快乐,在从前,他不在乎那种不快乐,但是在他的身体最最虚弱的时候,被敌人看透这一切,他真的很难受,甚至还有点绝望。 最最了解你的,也许是你的对手。 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起什么话题,但是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我猜想……你是想要谈谈那一夜吧?”管阔用秦杀支撑着,再次站起身来,只是身体一直都在摇摆。 他们之间在交谈,但是他们之间也在互相努力杀死对方,这是两件不同的事情,却在很和谐地进行着。 薛昭还是没有说话,但是管阔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了确定的神采。 但是他终究还是说话了,虽然说得很艰涩。 “我答应过你的父亲不杀你……”他的声音很轻微,但是很认真。 管阔朝着他笑了笑,那个笑容因为狼狈而显得很难看。 “我却是没有答应过不杀你。” 薛昭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继续道: “但是我答应的只是在那一件事情上,不杀你……” “现在,是另一件事情了……” 他的话音落定,身体便猛然站了起来。 管阔眼睁睁地看着他站起,眼睛里面却有光。 他双手举起秦杀,虽然站立不稳,却还是扑了上去,那是真正的扑倒。 薛昭挥舞着淀血。 没有多么壮烈惨烈的大响、金属碰撞声,但是血还是在飘。 像是有一声叹息,不知道是谁的。 他们两个人纷纷倒在了地上。 许久,许久。 薛昭再也没有起来。 …… …… 天黑了,管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黑的,可能就是在刚才,自己和薛昭生死搏杀没注意到的时候。 薛昭就这样死了吗?他这样想到。 他感觉有些梦幻性。 这个被女子们甚至无数男子们都奉为男神一样的男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刀下? 人们总是说天妒英才,如果薛昭真的死了,那么也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只是那是自己做到的一件事情,所以他显得有点愉悦。 同时也有点哀伤。 他想去确定一下薛昭到底有没有死,可是他动弹不得。 他就这样仰天躺在那里,感受着全身的疼痛,望着高天之上的星辰。 星辰也会幻灭,更何况是人? 人真的很渺小,即使是看起来那么出名的薛昭,在这些力量的面前,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只是,有很多人都看不透这一点,比如说李择南,比如说文雨朦,也比如说死掉的商一室。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可能是太累太累,心身俱疲,于是便睡着了。 他是被一滴凉雨弄醒的,睁开眼睛,发现并没有看到斗转星移,因为乌云已经遮住了星月,有依稀的小雨在下,非常稀疏。 雨很小也不密,滴下来,造成一片凉意,便又干了。 他动弹了一下,疼痛感汹涌而来,让他皱了皱眉头。 虽然内伤外伤都很严重,而且还会有很多的后遗症,但是毕竟只是后遗症而已,他的手能动,脚也能动。 他支撑着身体,缓缓而起,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旁。 薛昭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让他意识到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不是梦,都是真的。 薛昭死了。 他用秦杀拄着地,终于是艰难地爬了起来。 依稀的光亮之下,薛昭身上干涸的血迹和鲜红的盔甲配合,妖艳到了极致。 只是对方的脸庞因为血污和伤痕的原因,不再像从前那么英俊了。 管阔的嘴角勾了勾,但是身体却是微微弯了下去,鞠了一躬。 “薛昭,虽然你是我的敌人,但是我还是感谢你,感谢你让我变得更加强大。” 他仰头望了望天空,冷雨绵绵,又道:“我想北唐的许多姑娘们都会伤心的,李惜芸……也许吧……” 他义无反顾地转身,用秦杀支撑着,踉踉跄跄又歪歪扭扭地往前行去,这个方向的遥远地方,是南吴,是姬如是,是金安,是未来,而背后,是薛昭,是李择南,是北唐,也是过去。 他将一往无前。 …… ……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风景还得继续(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雨并没有下多少,地上半湿半干。 而且乌云也淡了许多,并且覆盖的范围也小了不少。 月亮很幸运地出现在乌云缺失的那一块。 地面上躺着一动不动的那个人的脸,虽然有着血污,但是被月光照得惨白惨白的。 淀血的刀刃也像是泛白起来。 远方传来马蹄的声音,非常急促,也是越来越近。 马上的人像是在寻找着谁。 但是仔细辨别着马蹄声,便会发觉其实是两匹马,只是一匹马上大概是没有坐人,于是显得稍微轻快了一些。 随着距离的拉近,依稀可以看见那两马一人。 前面的是一匹枣红马,体格健壮,奔驰如风。 后面的是一匹相对而言比较娇小的骏马,非常秀气,但是速度同样飞快。 马上的,是一道曼妙的身影,在月色下辨别,似乎是一身橙衣。 她的脸逐渐清晰。 那是一张绝美的俏脸,在月色下有着一种迷人的神采,只是她秀眉微蹙,像是有点紧张兮兮。 枣红马行得更快,在距离十几丈的时候,忽然顿住了,也像是傻住了。 紧接着便是发出一声哀鸣。 然后它马上朝着地上的那道身影奔了过去。 听到那声哀鸣,还有那匹枣红马的动作,后面马上的绝色女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俏脸上的慌张之色变得更深,急急催促马匹快些。 而枣红马已经停在了薛昭的身前。 看着那一张朝夕相处的英俊脸庞如今变成了这么模样,又是惨白惨白的,它不停地用马首蹭着对方,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哀鸣,凄凄惨惨悲悲切切,几乎让人潸然泪下。 后面的那匹马包括马上的绝色女子在数丈远处停了下来,定定地望着远处那道模糊的身影。 “薛……昭?” 她的声音悦耳,但是微微颤抖。 她的素手、她的娇躯也在颤抖。 她等待在那里,许久都没有什么动作。 她大概是希望那个自己目前为止唯一看得“顺眼”的男人很迅速地站起身来,道一声:“我就是战斗累了,躺在这里睡一会儿,你怎么来了?” 但是很长时间了,她都没有听到这一句话,或者相类似的话语。 那个男人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她的心里有些矛盾,她也想,如果薛昭真的起身说了这么一句话,那么是不是就是意味着管阔反而死了? 她也不希望管阔死,更何况自己避云山庄煞费苦心帮助管阔,如果管阔死了,避云山庄又是图的什么? 等待了片刻之后,她终于下了马来,踉踉跄跄失魂落魄地奔到薛昭的五六丈处,却忽然摔了一跤,本来干净的橙色衣衫上,顿时就脏了一大片。 只不过她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她手脚并用地迅速爬起,冲到了薛昭的面前。 薛昭的脸就和那匹枣红马看到的一样惨白毫无血色,眉头紧紧地皱着,嘴唇也是抿得很紧,就像是失去意识之前,有着许许多多放不下的心事,那般忧愁。 那种忧愁看得她心中一阵刺痛。 “薛昭!”她再次喊道。 没有回应。 “薛昭!”她的声音微弱了一些,颤抖得更加厉害。 “薛昭……”她的声音渐渐的像是变得呢喃起来,泪水迷蒙了她的美眸。 “薛昭……”一滴泪水滴落在薛昭的脸庞上,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些晶莹美丽。 得不到的才会辗转反侧,她和薛昭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久,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人生中自己第一次看得满意的男子就这样像是死了,她心如刀绞,感觉心痛无比。 不管薛昭能够和她在一起的机会有多大,但是薛昭活着,至少也是机会,薛昭死了,那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她哭了许久,随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开始拖动薛昭的身体。 她的口中语无伦次道:“对,回避云山庄……爹爹一定有办法救活你的……回避云山庄……” 她就像是魔障了一般,或许她自己都不清楚在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又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个大男人的身体对于她来说真的很重,尽管她常年练武,却还是拖得艰难无比。 她拖动薛昭,还要想办法弄上枣红马的马背,尽管枣红马意识到了她想要做什么,低下了马首,却还是无济于事。 汗水从她的秀额上滚落而下,橙色衣衫紧紧地贴在了她的后背,她吃力又近乎疯狂地做着这一切,有些凄美,也有些不可理喻。 …… …… 管阔跌倒在地,又爬起身来。 他拄着秦杀,走得很是艰难。 他和无迹默契了那么久,自然互相之间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便能够知道对方的意思。 无迹虽然当时很担心他,也不太愿意走,但是既然它选择了离开,自然是等到管阔活着循着它的标记找到它,或者管阔多长时间不来,它只能够自己载着李千容想办法。 管阔根据这个家伙的标记找了很久,虽然目标确定,但是他的伤势过重,精力又消耗太大,那样的路程,他感觉就像是在登天。 他摔倒了好多次,每一次都想就这么睡一会儿,睡到大天亮,可能精力就会回归了,自己的动作变得自然了。 但是他知道不能够这么做,因为他已经今非昔比了,没有了体内的气息,他虚弱无比,以他现在的境况,随便一个拥有着力量的人,估计哪怕是一位柔弱的姑娘,都能够杀了他,更何况那些府兵。如果他不寻找到安全的地方再休息的话,无异于自杀。 他感觉自己好像走了很久,也走了很远的路,但是其实真的并没有多长的路程。 他甚至还能够依稀听到背后远处,自己和薛昭战斗的地方,似乎有马蹄声和人声,应该是敌人的概率更大。所以他更加不能够停留,必须尽快走。 但是终究还是渐渐远离了,马蹄声不会再有了,人声也不会再有了。 他摔倒了很多次,当第十九次的时候,他又听到了马蹄声。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风景还得继续(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过他并没有任何的惧怕心理,因为他听得出来,那是无迹的。 无迹一阵小跑过来。 “师父!”李千容的小脸在月光下显得煞白。 当无迹距离这里五六丈的时候,他直接就自作主张从马上翻了下来,发出一声惊呼,疼得直叫唤。 “千容……”管阔晃悠了一下,说道:“你这样做很危险。” 李千容很迅速地爬起,奔到他的面前,像是要搀扶他,可是对方的身体太矮太小,于是只能够把着他的腿。 仰起头来,李千容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泪花,问道:“师父,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管阔觉得有些好笑,反问道:“你师父像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人吗?” 只是他笑的很难看。 “但是你好像伤得很重,”李千容用牙齿咬了咬下唇,说道:“师父,千容知道,都是因为千容,他们才会这样对付师父,你们是为了千容。” 管阔装出一副鄙夷的样子,像是要活跃气氛:“千容,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过来杀我,但是你放心,你的父母既然叫师父保护你,那么师父当然很厉害,他们都不能拿我们怎么样的。” “薛昭哥哥走了吗?”李千容的眼睛里面还是湿润着,仰起小脸问道。 管阔稍微迟疑了一下,笑道:“他实力不济,被我打跑了。” 他明白虽然薛昭追了过来,但是李千容从前一直都挺喜欢薛昭的,所以如果他告诉李千容薛昭死了,那么小孩子一定会感觉到伤心,最终他觉得,这样说最好了。 并没有听到什么不是太好的结局,李千容看起来似乎神情稍微舒缓了一点,他默声不响又努力地抱住管阔的腿,想要让管阔走得更稳当一点,但是他并不知道这好像是增加了管阔的负担。 管阔望了一眼无迹那高高的马背,无奈地笑了笑。 “以我现在的状态,恐怕是上不去了,”他说道,“千容,你走得动吗,看来我们是只能够暂且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了,师父有点累。” “千容不累,千容已经休息了够多了。”李千容的脸上出现了坚毅之色,目光望着黑魆魆的前方。 他们开始不说话,两人一马并肩而行,月儿弯弯,照亮他们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单。 …… …… 清晨的避云山庄,在旭日之光下显得尤其光辉。 那种光辉淡淡的,并没有多少温度,但是能够让人感觉心情愉悦一些。 只是那些心生绝望的人是不会体会到那种被旭日照到的愉悦感觉的。 秦大小姐已经失踪了三天,避云山庄的人,包括周围武林界和避云山庄交好的势力们,全部都在寻找,甚至还有刺史大人派出来的少量官方力量。 秦大小姐的失踪是家常便饭,在从前,她一般没多久就自己回来了,跟个没事人一样,但是这一回却不一样。 薛昭来到避云山庄,然后薛昭离开、秦大小姐也追了上去的消息渐渐弥漫开来,引发了周围地界的巨大关注。 一般来说,没有谁会愿意看到薛昭出什么事情,或者秦大小姐和薛昭之间发生一些什么。 人人都说薛昭和广乐公主李惜芸是天生一对,要是这里面出了什么错误,那对于北唐百姓们来说,实在是绝望性的。 当然,那些想法大多数人只是埋藏在心底里面,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依旧是寻找秦大小姐的身影,然后顺带了解一下薛昭的动向——薛昭去追杀管阔的事情,在这片地带已经传开了。 尽管管阔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薛昭的实力人尽皆知、人人信服,可是总是稍微有点令人感觉到不安心。 事情并不大,所谓的搜寻也只是日上三竿开始一直到夕阳西下之前,至于夜晚和清晨,是没有人有心情去搞明白那一位秦大小姐究竟在做什么的。 但是偏偏就是在这个清晨,如果站在避云山庄之上往远处望,会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橙色身影。 还有一匹娇小的马。 以及马背上那个一身鲜红盔甲一动不动的男人。 她早就失去了年轻男子眼中的英姿飒爽、干净利落的形象,而像是一个逃荒的孤苦妇人。 她的绝色容颜黯然失色。 她默声不响地低着头,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就这么牵着马,接近避云山庄。 避云山庄的山门前,那几名年轻男弟子在打着盹,不过却纷纷抱着佩刀,随时随地都能够发现动静作出攻击。 当听到马蹄声和脚步声的时候,那名稍微年长的弟子蓦地睁开了眸子,“铿锵”一声拔出长刀,喝道:“时候还早,谁来拜庄,还是仇人来袭!?” 他在较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能认出来那个牵着马,马上有着男子而来的女人究竟是谁,毕竟是和心目中的女神落差太大。 周围的那些守护山门的弟子们纷纷反应了过来,警惕,同时又不遗带有着某种傲意地俯视着远方的那个人。 但是当他们越来越感觉那衣衫的颜色熟悉,同时又觉得那窈窕身躯熟悉,随后渐渐认出来了来人是谁的时候,全部都怔住了。 “大小姐,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马上的人……是谁?” 一名男弟子发出一声惊呼道。 秦大小姐并没有理睬他们,自顾自地垂着秀首,失魂落魄地牵马而前。 当接近的时候,那些年轻男弟子们是终于渐渐认出了马上的那个男人,这里的人在当时都在场,不说别的,就是那破烂的鲜红盔甲,便极具标志性。 这一下子他们更加吃惊到无与伦比了,一人结结巴巴地问道:“大小姐,这……这是薛昭……薛大将军?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一时之间,这些略微有些傲同时又注重着自己的气质的山庄弟子们变得闹哄哄起来,仿佛是市井里的小民。 山门还是要看的,但是秦大小姐这副样子,又不能够坐视不管,于是有两名弟子尝试过去牵马或者把薛昭弄下来自己背走,最终却被秦大小姐推开,只能够一路忐忑不安地跟着。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风景还得继续(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晨光破晓,旭日东升,避云山庄还没有开始热闹,但是山门前却已经开始闹腾起来。 秦大小姐一直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垂着秀首往前、往上,根本不会去思考沿途会造成多么大的震惊。 她就这样到了半山腰,又穿过长廊、经过亭子,周围跟了许许多多担心她也震惊于薛昭的男弟子女弟子们。 当然还有一些避云山庄的世交住在这里,早起晨练。 在高处,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姿迎着风、迎着朝阳。 如在云端。 他冷冷又沉默地看着下方的开水沸腾,眯起了眼睛。 很少会碰上他这样的表情。 夫人来到他的身边。 他将衣衫披了一件在夫人的身上,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声音也稍微柔声: “清早天气凉,为什么不多穿一点?” 夫人看着半山腰处那道一身橙衣的窈窕身影,面有忧色道: “滟儿虽然已经二十,却终究还是一个孩子,不懂事。” 秦远扬的声音再次变得稍冷,说道:“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女儿和那些小女儿家的不一样,但是目前看来,当她一厢情愿自怨自艾的时候,愚蠢得同样不像话。” “动了感情的男人女人,总是不理智,也只活在自己的想象中的,分不清事实究竟是哪般……”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说得对,”秦远扬道,“她活在自己的梦里,自己告诉自己世界是怎样的,什么浪漫、悲欢离合,其实那全部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她想象得很幸福,或者很苦楚,终究只是一个人的戏剧。这样的女子,很容易被骗,被骗得多了,再也没有男人能够骗她了,她就会去骗男人,最终成为坏人。” 夫人摇了摇头:“说什么呢,滟儿怎么会成为坏人?” 秦远扬面有忧愁:“你要知道,看她这副样子,很容易受到伤害,不,她已经受到伤害了,然后她就会去伤害别人。” “你准备怎么做?”夫人问道。 “薛昭重伤垂死,那可是一件大事情,现在的北唐,风云变幻莫测,要是这个消息传出去,对我们避云山庄不利。”秦远扬沉吟了一下,说道。 “约束庄内弟子,而那些老朋友们,也是聪明人,不会出去乱说一些什么的。”夫人点头。 “嗯,说是这样说,可是总是还得小心提防,如今李择南掌控朝政,对我们避云山庄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滟儿她什么都不知道,便因为一份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情义闯下了这么大的祸患,实在是冲动没有自制力,她明知道薛昭是北唐人认定的广乐公主的驸马都尉,”秦远扬转身离去,“我去解决那些事情。” …… …… 冰老出现在了人群上方,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那些男男女女的弟子们便纷纷散开,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相信在不久之后,他们的师父们便会召集弟子,封住他们的口。 而同样在高处面带各种各样神情看着秦大小姐和马上的薛昭的那些寥寥无几的宾客好友们,对着冰老点头致意一下,便纷纷退开了,他们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想必现在也是时候主动去找找秦远扬了,就算不去寻找,很快秦远扬也会找过来。 冰老来到秦大小姐的前面,却没有说一句话。 秦大小姐顿住了脚步,抬起秀首,看着对方。 一片沉默。 “冰老,你挡住我的路了。”许久之后,她才说道。 “你已经够努力了,”冰老充满怜惜地看着她,“只是时运不济。” “人生总是会有缺憾的,坦然面对那一切,便可以弥补缺憾,就像你会笑,也会哭一样,作为避云山庄的大小姐,你的人生比起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说,已经够幸福的了,但是你还要一个完美的人生,难道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我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想要一份感情,难道这还是奢求吗?”她的脸上,满是冷意,或许是恨天不公。 冰老摇了摇头,觉得她真的很幼稚。 “人们总是在追寻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对于得到的事物,却视而不见,一个痴心的男人追你,你是不会动心的,你只愿意去追寻那些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又觉得他让你有点中意的男人,一旦他答应了,你便不珍惜。大小姐,你说你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只要感情,那是因为你已经是避云山庄的大小姐了,如果你是贫苦人家的女儿,你就不会这么想,因为在她们眼里,所谓的‘真挚的感情’,就是凑合着过日子,她们都想要像你一样,吃得饱、穿得暖,你现在也是一样,你成为了大小姐了,便羡慕她们的生活,那是因为你把她们想象得太幸福了,那是梦而已,人啊,永远都不会满足,得到了月亮,还想要太阳……” 说到最后,冰老几乎是在叹息。 他是过来人,他跳脱不出这个框,但是他看透彻了这个框。 你已经得到了的东西,是不会去追求的,甚至都不会去珍惜,你追求的,都是你还没有得到的。 秦大小姐的声音更冷。 “冰老,我不愿意跟您争辩什么乾坤大道理,我只知道我要救活他,就这么简单,难道这样有错吗?” 冰老苦笑一声,让开道来。 秦大小姐牵着马继续往前。 背后,冰老的声音却还是发出: “大小姐,你有追求自己东西的权利,但是你要明白,别人也有权利,你不能够因为追求自己的权利而破坏掉别人的权利,那样做太自私了,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口中所说的‘简单’,会对避云山庄这数千人造成多么大的麻烦?他们何辜?” 秦大小姐的脚步顿了顿,垂了垂眼帘,但是再次睁开眼睛,却是充满了倔强和疯狂。 她牵着马,继续向前。 冰老说得对,人都是自私的,她只管自己的利益,在这之后,任它洪水滔天,她也不管了,她只要一个活着的薛昭,和活着的自己,被冲昏头脑的疯子,宁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挡我的路。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风景还得继续(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艰难困苦之中,才有朋友,同时,艰难困苦之中,才见人的恶、人的无情无义。 冰老怎么也想不明白,通情达理的秦大小姐,他看着二十年长大的秦大小姐,为什么在个人感情面前,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现在的秦大小姐脑子里就想着这么一句话:我要救活他。 她一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就这样牵着马,将一名其实对她来说陌生无比的男人拖进了自己的闺房,丝毫不顾惜自己的清誉,现在于她而言,天下都是个屁,更何况清誉? 避云山庄一片沉默,但是那是压抑,是人们的心中有着事情,而压着不说话,不代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秦远扬很清楚要想阻止这个女儿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能做的便是封锁消息。 封锁薛昭重伤垂死,然后入了自己女儿闺房的消息。 …… …… 管阔睁开眼睛,看到了清早的光线,不禁眯起了眼睛。 不远处有一间林间小屋,本来可以更好地度过,但是他还是没有选择这样的行为,他从小屋上弄下一些木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自己和李千容给盖了起来,免得被人发现。现如今自己体内的气息已经散尽,再加上身受重伤,绝对不能够掉以轻心。 他本来以为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昨晚自己应该会失眠,可是没有想到,却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也许是太疲惫了,也也许是心态太过端正的原因。 李千容早就已经起来,愣愣地望着北方,那里是他猜测的长安的方向,可能是在思念着自己的父母。 他很聪明,不会乱跑,却也不打搅管阔的休息。 管阔的手脚动弹了一下,疼痛感席卷了全身,那是散尽运气法的后遗症,会伴随他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尽早解决,不过却比起昨天来好了许多。 最起码他可以正常行动了。 “师父,你醒啦?”李千容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挤出一丝很别扭的笑意,因为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他走上前去,扶着管阔,虽然并没有太大的帮助,但是还是有些帮助,况且最重要的是他的那种心意。 “你还在想着长安吗?”管阔坐在他的身旁,微笑着问道。 “是有一点。”李千容皱着眉头,就像是大人遇上了烦恼的事情一样,让人发笑,却笑不出来。 “但是千容知道回去会很麻烦,也给父母带来麻烦,现在有师父和我在一起,我就好过很多了。” 管阔伸展了一下身体,李千容很担忧地看着他。 “师父,昨天你伤得很重。”他说道。 “现在已经好得多了。”管阔摸摸他的头。 “你现在怎么样,可以骑马吗?” 管阔看了看远处那匹吊儿郎当地晃悠的无迹,点了点头。 生活还是得继续,这个无法躲避,不管是否受了重伤、是否失去了运气法,或者非常疲惫劳累,总是得逃亡,而不能够让北唐的某些人寻找到。 他们继续往南。 王独留给他们的钱财并没有太大用处,虽然在一些偏僻的地方换取了一些食物,但是在这之后管阔迅速远离,没有敢回头。 那些人看起来不认识自己,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认识自己。 现如今,杀死了薛昭,他是更加不敢在任何人的面前现身了,在避云山庄之后,便是直接去淮河,准备偷渡。 没有了运气法,他本来应该心里面很不安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的反而略显轻松,可能是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若是时运不济,怨不了任何的东西。 在这途中,只要他运气不好,遇上任何一支府兵,因为自己现在就连普通的战斗力都寥寥无几的原因,绝对是有去无回。 在接近淮河的时候碰上薛昭,不知道究竟算是运气好还是倒霉。 无迹大概是有灵,知道管阔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妙,稍微放慢了一点步伐,也不像从前那样撒欢,减轻了颠簸。 尽管如此,管阔还是感觉极为不舒服。 最近的天气都很晴朗,阳光明媚,碧空如洗,空气也是温暖了许多,可见春的气息是真的越来越近了。 偶尔的时候休息,停下来吃一些东西,管阔会默默地盯着李千容腰间垂挂着的清秋,想着曾经的管府,想着自己的父母。 他也会拿起那枚玉镯和那块玉佩,想着远方的姑娘,不知道她们可好。 李惜芸,你还有笑颜吗? 姬如是,你在南方等着我吗? 他想到。 但是当他的目光从清秋之上离开,将玉镯和玉佩藏起来之后,便会回到现实当中来。 他摊开秦远扬留给自己的东西,看着那个人物画像,又想着地图中自己所在的位置,知道是距离南吴秘府藏在淮河边的人越来越近了。 只是他并没有碰上任何的人烟,不禁感叹自己的运气之好。 …… …… 李择南终于是入了皇宫。 这他无法避免。 就像他必须要去做皇帝,必须去残害自己的手足一样。 他将秦王府内的那些花花草草移栽到了御花园内,还专门指派了人手去搜寻那些美丽的花儿。 对于一个嗜花如命的人,这再正常不过了。 一位大人入皇宫,求见他。 这一回却和往常不一样,那个人,就连李择南都略感诧异。 龙且与明显是瘦削了不少,颧骨都变得明显,这和平日里养尊处优大鱼大肉的他的形象很不符合。 “龙大人终于是回来了?”李择南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 龙且与表情僵硬地看了看他,又很僵硬地笑了笑,他自然明白李择南所谓“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失子之痛深切,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龙大人节哀,我听说你有一个侄儿和你很是亲近,只是早年丧父,得你多加照拂,我想,让他以后袭你的位也未尝不可。”李择南看着一片梅花花瓣飘零在地,脸上充满了惋惜之意。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声音轻飘飘的,心绪像是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龙且与震惊激动无比。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风景还得继续(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明白,这是李择南收服自己的手段,但是这一句话中给予他的大礼,诱惑力太大,大到他就是想不忠心都不可能。 他后退几步,便拜倒在地,许久没有起来。 李择南仰起头来,望着天空,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觉得这一拜没有必要。 他是李择南,很快就会是北唐的皇帝,他需要的不是一味的平易近人,还要保持着威严。 “龙大人,你过来,是想要说什么事?” “我们已经听说了,”龙且与抬起头来,面色稍微变得有些阴厉,“羽林大将军去杀管阔了。” 李择南的嘴角勾了勾。 “就知道瞒不住你们。” “不是我让他去的,”他说道,“是他自己去的,他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管阔逃走,是他自己失职,所以他必须要把管阔带回来,或者杀死对方,他都没有向我辞行,只是留下了书信。” “那是他怕我们会阻止吧。”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龙且与像是有点心神不宁。 李择南这才踱步来到他的近前,将他扶起,说道:“龙大人此行过来,总不会单单为了说这些。” “我知道殿下很快便会知道外面的消息,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是决定早一些告诉殿下,”龙且与顺势站起,“那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想法。” 李择南大概是意识到了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不禁稍稍正色,问道:“什么消息?” “不知道是谁在传,”龙且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薛昭已经被管阔给杀死了。” 李择南发出一声轻笑。 “龙大人,不管这个源头到底是哪些势力,但是这么轻飘飘又无厘头的话语,你们几位大人,有几个人会信?” “我们的确都不信,那只是无稽之谈,就算是有什么暗中的势力依旧不甘心想要翻出什么浪花,给殿下造成一点麻烦,那么也只算是小麻烦,只是薛昭这一去时间实在是太久了,甚至可以直接说失踪。” 李择南沉吟了片刻后,才道:“的确是。” “薛昭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年轻有为,虽然很是可惜,但是总是还能够过,只是我现在担心的是那种影响,大唐百姓们都对薛昭情有独钟,若是坐视那等传言肆虐,会引发一些大乱。” 李择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先等等再说,就算他杀不了管阔,总是也会回来的,应该是路上耽搁了一点儿。” 龙且与默声不响,他明白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当然具体不乐观在哪里,他也说不清楚,单单的就是一种直觉。 他们之间谈了好一会儿,龙且与躬身而退。 长安又变了模样,要是还是在管清和掌控朝政时候的管阔看到,更是会完全不认识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谣言的确是在传扬——薛昭失踪了,是因为被管阔杀死的。 谁也不知道谣言的源头究竟来自于哪里,但是必定没安好心,最起码是针对李择南政权没安好心。 现在薛昭是不是真的被管阔给杀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薛昭的的确确一直都没有回来——从前他们被欺骗薛昭一直都在处理羽林中的事务。 两天后,薛昭没有回来。 三天后,薛昭没有回来。 六天后,薛昭还是没有回来。 长安真正的达到了谣言四起的程度,人们开始惶恐不安起来。 那种不安很是莫名其妙,因为薛昭死不死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但是可能是因为他们曾经骄傲于这一位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期望他能够在以后达到丘镜山的高度,因为南吴有临安公金安,如果他们没有薛昭,便会感觉比起对手输了好几许。 丘镜山失踪了,李显岳被“诛杀”了,若是薛昭真的已经被管阔杀死,以后若是南吴暴起发难,还有谁能够抵挡得住进攻? 有李显岳在,他们现在就可以安心,有薛昭在,他们只要坚持三四年、四五年,等待薛昭成长得足够强大,便可以安心,现在么…… 管清和、丘镜山、李显岳、薛昭……光靠一个李择南,可以支撑吗? 这真的很值得怀疑。 那些谣言就像是冲击波一样一阵又一阵地冲击进皇宫之内,让那个在花前月下处理事务,很快就要登基的国君终于是皱起了眉头,心里面很不平静。 对于他而言,薛昭死亡,会有很大的影响,但是也不过如此而已,然而民心大乱方是大忌,他不能让北唐人心惶惶乱起来,他必须要尽早想办法稳定。 谣言说薛昭已经死了,但是那终究还只是谣言而已,真实性有待考究。 他停下手中的笔墨,用食指指节敲了敲木案。 一个像是幽灵一般的黑影无声无息地投影在雕花窗上,一动不动。 “派人,去寻找薛昭的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李择南声音平稳地说道。 那道黑影从雕花窗上缓缓淡去,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到来过一般。 李择南掏出帕子来,轻轻擦拭刚才被墨汁碰到的地方,像是在考虑着什么,口中轻轻道: “惜芸啊,若是薛昭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哪一位才更适合做你的驸马都尉呢……” …… …… 薛昭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很是模糊。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只是感觉刚才“看”到的景象历历在目。 他“看”到一个人提着一把刀杀了他一次又一次,他一直都在重复做着这个梦。 从前他不怕死,一点都不怕死,他是一个强大到令无数少女疯狂的英俊年轻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见到那个人的时候,至少是从不知道哪一天的那天,之后自己陷入一片晦暗的梦中,他便开始恐惧。 不怕死是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一些什么,也没有见到过什么人。 那个人摧毁了他的信仰,让他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责任?自己所说的才是对的责任吗,还是那个人说的是对的,亦或者是他们两个人说的全部都不对?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风景还得继续(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脆弱,简直是不堪一击。 在这梦中,他似乎想到过一名美丽的女子,但是那只是有那种想法,却并没有得到对方的景象,因为很快便会刀光乍现,自己又被那个男人杀了。 他感觉自己真的很倒霉,为什么会被那个男人杀死很多次,难道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坏事,而得到的报应? 不对,总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他的脑中有点迷茫,渐渐开始思考起不对在哪里。 他想起来了,梦中的人物,那个不断杀死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年轻男子,他怎么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而那名并没有出现图像的美丽女子,他也想不起来是谁。 但是那些对话,两个人关于责任、信仰的对话,却也依然存在。 但是自己的责任是什么、信仰是什么,却也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但是最最关键的是——自己究竟是谁? 他猛然明白:自己居然是失忆了。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头顶上是百花图案,不远处是镜妆台,色泽鲜艳,很明显这是一间闺房。 他是越来越茫然,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女人的闺房里面。 尽管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谁,但是礼义廉耻、教养、男女授受不亲等道德底线依旧在他的脑海中存在着。 他知道那样不行。 他想要挣扎着爬起,却发现手脚都不能够动弹,不对,是没有知觉,就是头部的偏转,都有点艰难。 自己瘫痪了?他不禁有过这么一个令自己惊惧的想法。 朱门大开,外面的阳光灿烂,景色很美,虽然空气有点凉,但是却有了零星的野花。 他听见了脚步声,虽然急促,却是有些轻巧、轻盈,听上去感觉很舒服。 他尝试着侧了侧头,虽然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没有感觉,但是他还是做到了。 他看到了一身橙衣,还有一道窈窕的身影。 当那道身影走在朱门处的一刹那,正好遮住了光线,同时背后一片灿烂,她就像是背着光辉而来。 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神圣。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自然更不会知道那名女子是谁,就是感觉这个女子真好看,面容让自己惊艳。 他不清楚这名女子有没有梦中的那一位好看,但就是很清楚最起码从客观上,面前的这一位真是漂亮。 不过他的神色还是很冷淡,那或许是他的性格。 女子形容憔悴,身形瘦削,整个人都显出了精疲力尽的状态,在那其中,精神的刺激是占据了绝大部分的。 她的手中提着一桶水,看起来很重,以她这样的弱女子,本来应该提不动,但是她似乎还能够勉强,应该是习武多了的缘故。 一直到她看到床上的那个人睁开了眸子,正看着自己的时候,手中的水桶“咚”地一声落下,水撒了一地。 她的娇躯颤抖了一下,看着那个人的眉眼,想着这么多日以来自己的绝望、山庄内的医者纷纷摇头的场景,眼泪开始流淌。 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喜极而泣。 薛昭看到她哭了,虽然表情上依旧冷淡,但是心里面却是有些慌乱。 “你……”他说了这么一个字。 “薛昭,你终于醒了。”秦大小姐抹了一把眼泪,终于是出现了几分笑意。 这么长久以来,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父母不理解、师兄师妹师弟师姐们不理解,山庄内和父亲交好的世交们不理解,就是自己有的时候孤独地仰望星空,也会怀疑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直到今天,看到薛昭醒来,她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所做的一切并非白费力气,终于是有了结果。 人们总是会把一切事情都想象得太过美好,她和薛昭只见过不长久的时间,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她也明知道自己和对方根本就不可能,但是就是一个劲地浪漫、浪漫,自己麻痹自己,告诉这是一个摆脱一辈子做玉女的机会,陷入自作多情的男男女女们,总是愚蠢得不要命的。 她几乎是扑了上去,蹲在床前,看着对方的眉眼,笑得很傻。 不过她还是没有敢再触碰对方,后来的每日简单擦洗,都是她求着山庄内的那些师兄师弟们帮忙的,她也会避讳。 只是她觉得对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虽然和自己那时候看到的薛昭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深处却有着非常细微的区别。 薛昭? 当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薛昭很迅速地记住了,原来自己就叫薛昭? 他很想知道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名一次又一次杀死自己的人究竟是谁,梦里想到却没有看到的女子又是谁,难道就是这一位吗? “姑娘,是你救了我吗?”薛昭将这一切想好,才开口问道。 秦大小姐脸上的激动神情稍缓,盯着他看了一瞬,忽然脸色一冷。 既然薛昭已经醒来,那么她便没有了太过伤心的必要,这一个大男人,和自己有了一些矛盾,现在又占自己便宜上了自己的闺床,她已经没法做人了,从今以后,她可能会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做一代侠女,但是也是,她本来就有这样的觉悟,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对方欠自己的。 “你说呢?”她挑了挑细眉。 薛昭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意识到虽然看起来便是这名女子救了自己,但是却并非一个好脾气的人。 但是他还是得感谢,并且不知道怎么感谢,他可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 “姑娘,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够报答。”他的手脚都已经不能够动弹,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报答。 “以身相许?”秦大小姐似是很嘲讽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虽然俏脸微红,可是却说得很自然,因为她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薛昭已经醒了,她心情也放松了,便有了调侃的心情。 薛昭怔了一怔,对方说这句话,让他猜测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比较亲近,但是可怜他实在是想不起来对方究竟是谁。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风景还得继续(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就算他们曾经是未婚夫妻,他也不可能同意这一句话。 “我已经残废,”他说道,“莫要误了姑娘终生。” 在这句话中能够得到许多的信息,秦大小姐也可以有着许多种反应,但是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花容失色—— “你残废了?”她惊叫道。 薛昭点点头:“不错,我除了头,其他地方都没有感觉,更不用说动弹。” 秦大小姐像是要碰一下他的手脚问问他的具体感觉,但是想到了什么,结束了这样的想法。 她略微有些心焦地走出闺房。 不久之后,她带来了远近闻名的常年住在避云山庄的那位名医。 老人查看了一下薛昭,先是说道:“羽林大将军能够醒来,算是一种奇迹。” 薛昭看着他,心想自己又得到了一个信息:自己是一名名叫薛昭的羽林大将军。 “我是不是残废了?”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名名医愁眉思索:“我从前碰到过你这样的伤势,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是北唐最有名的侠客,邢三观,那个时候的我还年轻,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造成这般如此古怪的破坏力,他告诉我,他被仇家的真气所伤,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拥有真气的强者犹如凤毛麟角一般稀少。看来重伤大将军的那个人,是一名恐怖无比的强者。” 不远处的秦大小姐略微失神,她很清楚那个人是谁,还和对方交手过,她爱慕薛昭,但是那个人重伤薛昭,她不恨对方,因为正是薛昭主动追杀对方,而又是自己指的路,那是自作孽,不可活。只是她想到管阔的强大,有点感慨万千,从对方的普通外表上,实在是看不出来,而从前对对方不利的传闻,更是让人想不到这一点。 薛昭没有说话,他早就忘记了自己经历了什么,甚至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自然更不知道伤了自己的又是何人。 “我还能起来吗?”这也是秦大小姐想要问的问题。 “大将军的伤势,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多大的问题,众所周知当年的北唐第一侠客邢三观是被仇敌杀死的,其实就是我遇见他的那一次,我只能够对照伤势救治,却实在不知道被真气杀伤的地方怎么处置,后来他在我师父的屋中逝去,”名医说到这里,像是有点感叹,随后话锋一转,转到了薛昭的身上,“但是大将军不一样,你既然醒了过来,健康自然无碍,只是被真气杀伤之后,能否行动自如自己恢复,在下就不知道了。” 秦大小姐像是有点失望,但是薛昭的眼眸之中,却没有任何的焦虑。 “多谢了。”他说道。 但是秦大小姐的眼睛里面还有着光。 那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大概是她想到:如果薛昭真的残废了,一生一世都只能够躺在这里了,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成为广乐公主殿下驸马都尉的资格了,也不方便再去成亲了? 从这个方面上来讲,真的挺好的。 名医很快就离开了,秦大小姐的姑姑最近身体不是太好,既然长年累月寄居在避云山庄,名医自然要做出一些事情来报答。 闺房内一片安静,只剩下了薛昭和秦大小姐两个人。 秦大小姐很清楚,虽然刚刚出去的名医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对方其实心里面肯定会对自己不怜惜自己的清誉,甚至还有玷污薛昭的清誉的行为有些不认同。但是她觉得,比起让薛昭就这么像一条野狗一样死在外面甚至还被野狗给吃了,清誉又算什么? 薛昭看着她,忽然说道:“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不知道姑娘芳名?” 秦大小姐怔了怔。 “你不认识我?你该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她有些惊异地问道。 “我可能是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自己的名字都是从姑娘口中得知的。”薛昭说道。 秦大小姐的神情一片复杂。 …… …… 一路上没有遇上任何的追杀等情形,甚至都没有遇上人烟,这一点,让管阔倍感诧异,紧接着便是暗叹和薛昭一战似乎是把自己最后的晦气都消耗干净了,所以紧接着便是光明未来。 他仿佛望见了扬州的二十四桥、姑苏的寒山寺、金陵的秦淮河、临安的西子湖、梁溪的惠山……那些美景都在朝着自己招手。 战斗结束之后,去烟雨南吴走一场,听起来倒是有点潇洒。 远方,他看到了那条赫赫有名,成为两个大国分界线的大河,就像是悬在天地相接之处。 淮河! 李千容仰起小脸,问道:“我们真的要去南吴吗?” 管阔点点头:“你想去看看吗?到时候给你看看一个可恶的姐姐,让你明白什么叫做令人发指的自恋。” 李千容撅了撅嘴,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听说过南吴的好,但是偏偏没有听说过南吴有什么出名的自恋狂姐姐。 “听说南吴很美,而且他们很会打仗。”李千容说道。 管阔望了望四处开始氤氲的春意,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说道:“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渌,满城飞絮辊轻尘。忙杀看花人。” “春天了,正是南吴最美的时候。” 他看到李千容低了低头,不禁叹了一口气。 对于现在的李千容来讲,最美的是长安,渭水收暮雨,宫苑傍山明,云林带天碧,风舞槐花落御沟的长安。 只是长安,李千容已经回不去了,自己也回不去了。 管阔的眉头轻轻皱起。 他听到了远方的马蹄声,大地都在微微地颤动。 此时此刻,他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他期望能够一直都见不到人烟,直到自己偷渡到南吴去,但是现在看来,是没有那么好运了,只不过,似乎不仅仅只是人烟的问题,而是大部队到来了。 李千容的脸色稍稍变白,他很清楚管阔和薛昭一战之后受的伤有多重,他不希望两个人遇到任何的战斗,父母已经不在眼前,他最怕的就是管阔死在自己的面前。 (本章完) 第七十章 北唐尽头,旌旗招展(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脸上的忧虑很深。 这么多日以来,他休养生息,如今应该可以和田间的老农而并非壮汉打一场了,最起码他恢复了曾经管府公子的“实力”,但是他真的握不动秦杀去杀敌了。 怎么办?他想过这三个字,可是这三个字很快就消失了。 可能是他知道不会知道怎么办,索性就不去想了。 淮河近在眼前,南吴秘府帮助自己渡河的人应该就在远方,可是四面八方的马蹄声阵阵,将他围了个严严实实。 很快,他就看到了那些全身披着铁甲的战马和骑兵。 还有旌旗招展,象征着至高无上荣誉的旌旗—— 镇南! 北唐威名赫赫的镇南骑! …… …… 屈崖下一身和统一标配的镇南骑不一样的战甲和披甲战马,高高的,却不能够俯视那名年轻人——因为无迹也太高了。 管阔环顾四周,确定自己已经被包围了——密不透风。 在刚才,感觉到大地的震动,以及看到远方的旌旗的时候,他并没有选择让无迹赶紧跑,因为镇南骑从四个方向逼过来,随便他往哪边跑,都会没有例外地被堵回来。 他隐约有些确定,自己跑了那么远、跑了那么久,会在今天被完全终结。 在距离南吴最近的地方。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直都在被关注着,他们特意让自己杀了那么多府兵来到淮河附近,给予自己最大的期望,然后再当头一棒,让自己绝望。 那样会让他们感觉到最好玩。 虽然李择南是自己的仇人,不过管阔承认,李择南非常厉害,所以他也非常忌惮李择南,然而以李择南的能力,居然让自己跑了那么久,他便开始怀疑起自己对对方实力的判断是否错误了——其实李择南没有那么厉害,只是自己把对方想象得太过厉害了。 直到今天,他才清楚:自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其实李择南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跑了多久,又跑了多远,因为自己一定会在靠近淮河的时候就被终结。 这真是一个可怕又无耻的男人。 黑压压一大片的北唐镇南骑把他包围住了,围成了一圈坚实不可逾越的铁墙。 即使自己处在最最巅峰的状态之下,估计也只能够和他们拼一个两败俱伤,而很难杀出去。 可以看得出来,这五百多人的镇南骑,就是为了对付巅峰状态的自己的。 管阔苦笑一声,心想这群人可能还并不知道自己与薛昭一战之后,已经散尽运气法,如今再加上身心俱疲、身受重伤未愈,基本上是手无缚鸡之力。 杀鸡用牛刀,没想到李择南也会做出这么可笑的事情,但是作为管阔,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铁面具封住了镇南骑的面部,只露出一双双坚毅的眸子,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 能够看清楚的,唯有南面方向处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屈崖下的相貌非常普通,身形瘦小,在高头大马上的样子,很是违和,但是在他的身体周围,危险气息弥漫,让人心生寒意。 不得不说,单单看外形,屈崖下实在是一个普通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年轻人,管阔一直都认为自己太普通,说不出来有什么耀眼的地方,但是最起码大家都能够知道——哦,就是这张脸,这就是管阔。而屈崖下,可能今天你们两个人还在说话,第二天的人群中,他就那样站在你的面前,你也记不起来他是谁。 屈崖下的神情很是冷漠,这更加增加了他的不可辨识度。 管阔能够感觉到对方似乎在冷笑,但是那真的只是依靠心灵的感觉,而并非看出来的。 “管阔,我们等了很久。”屈崖下说话了。 管阔环视了周围一圈。 头顶上,阳光明媚,一泻千里,碧空如洗,蔚蓝深邃,美不胜收。 远处有着数点绿色,还有依稀的野花,顶撞着微凉的空气。 当然他注意的并不是那些,而是周围的北唐镇南骑。 他根本就没有逃出去的机会。 他低了低头,对着李千容轻声说道:“千容,这都是命啊!” 李千容的小脸本来煞白,但是现在已经缓解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是渐趋平静。 他摇摇头,但是没有说话。 意识到李千容已经不怎么害怕了,最起码这么长久以来经历了这么多,管阔便放松了下来,他只能够做到这一点了。 你努力过了,做不到,便问心无愧。 他抬起头来,远望屈崖下,问道:“你是谁?” “屈崖下。”屈崖下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 “没听说过。”管阔说道。 “管阔,你已经到了穷途末路,还想要耍嘴皮子功夫,是不是代表管老贼的儿子懦弱无能呢?”屈崖下说道。 “在穷途末路之下,这已经是最有力的反击,若是你还不容许我这么做的话,是不是显示了你的小肚鸡肠呢?”管阔微笑。 屈崖下微微皱了皱眉头,感觉稍微有些不同寻常。 在管阔的身上,他看不到任何的攻击性,也感觉不到危险性,这一点和传闻中的并不一样,他本来以为管阔一定会很迅速地拔出秦杀,气势汹汹,或者俯视自己,用指点江山的模样宣誓自己的强大,但是这些什么都没有,管阔看起来并不想打,而且好像是明知道打不过所以不想打。 那种场景让他不由自主地太过放松了,因为他就像是在面对着一头小白兔,考虑着应该怎样下刀。 “管阔,你本是罪臣之子。”屈崖下将那种心思放开,如今管阔已经被五百北唐镇南骑围住,插翅难飞,他注定了要拿走对方的头颅带给李择南,所以他并不着急,而这也是李择南吩咐他做的——数对方的罪状。 “但是因为念及你没有参与父亲的阴谋,你并没有被诛杀,只是被发配边疆。” “后来你被召回长安,得到重用,一路扶摇直上,一直做到三品上的督城大将军。” “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居然不满足于此,在陛下病危之时和晋王李显岳密谋造反,事情败落之后,还带走了晋王世子,妄想东山再起。” (本章完) 第七十一章 北唐尽头,旌旗招展(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如果你这样的人得不到惩罚,还可以逍遥自在地活在世界上的话,那么也就没有人会踏踏实实地做事情了,因为做坏事没有报应嘛!” 李千容听着他的那些话语,紧紧地攥起了小拳头,他相信李显岳,但是那些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李显岳密谋造反,他很愤怒,然而今天,他的生气程度没有那么深刻了,那是因为他越来越相信李显岳,也越来越相信管阔,最终也就意识到面前的那些侃侃而谈的人,全部都是坏人了。 坏人的话,是不需要相信的。 管阔静静又微笑地听着他把话说完,完全没有插话。 他知道自己逃不出去,既然能够多活一段时间,何乐而不为呢? 屈崖下看着他的表情,看到他还是没有拔刀,甚至就连拔刀的意思都没有,不禁有些想不明白。 尽管他们镇南骑威力绝伦,管阔绝难逃出去,可是因为李择南的吩咐,他们在发现管阔的行踪之后,还是马上着一人去通知府兵支援,布下天罗地网。 这让他很不悦,好像李择南不相信他们的实力似的,但是的确是一个万无一失的做法,况且还是命令。 所以管阔拖延时间,对对方并不利。 但是他不可能真的一直在这里和管阔说废话,他骑马缓慢向前,镇南骑的包围圈也随着他的向前越来越小。 “管阔,管老贼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恨不能亲手杀死他,现在老贼的儿子落到我的手里,而你也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所以今天我还是比较高兴和荣幸的,想必,我周围的任何一位镇南骑,都想亲手夺去你的小命,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有那么好的运气。” 李千容显得特别生气,大声叫道:“你们这些坏蛋,都休想,娘亲说过,做了坏事的孩子,会下地狱的!” 他的话音稚嫩无力,但是屈崖下的神情却是稍有波澜,那里面并没有太多的别的意味,就是突然回想起往事,然后觉得心里面有着莫名其妙的力量在流淌。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童年,童年逝去那么多年,那时的情怀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那时候的人们多么单纯,那时候他们都相信坏事是不能做的,但是长大后,到底什么是好事、什么是坏事,他们都分辨不清了。 那种感觉只是一晃而过,他的眸光从李千容的小脸上掠过,到了管阔的身上。 李千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双手握住一把精致的匕首,满怀敌意地瞪着自己。 管阔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将秦杀出鞘。 他已经没有了让这把名刀大放光彩的能力,可是当危险来临的时候,他别无选择,必须要去抵抗,哪怕一击就被打倒。 他忽然有些忧伤。 他已经很长时间不去思念父母了,那是一种他让自己开心一点的方式,但是此时此刻,思念就像是潮水一样汹涌而来。 他怀念那时管府,但是管府不再了。 父亲告诉他要快乐一点,他做到了一些,却做不到时时刻刻快乐。 母亲总是喜欢摸摸他的头,却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南方,不知道是在思念着南方的谁,只是记忆中的母亲一直都那么美。 他略微有些心酸,眸光从李千容的头顶上掠过,看到了怀中的一角微光。 他将那枚玉镯拿了出来。 想了想,他又拿起了一块玉佩。 他仿佛看到了身后,那名广袖招展,一顾倾城,再顾倾城的姑娘忧伤地望着自己,对自己说道: “管阔,我等你回来。” 他也好像看到了身前,那个可恶又可爱的姑娘,她一身白色宫裙迎风飘扬,双眼弯弯如同月牙儿: “管阔,本公……不,本小姐无聊了,你都不懂得过来陪我玩,你是傻子吗?” 他抿了抿唇。 “李惜芸,我回不来了。” “姬如是,我来不了了。” 他说道。 …… …… 往事回不去,又上心头。 当感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有的人会愤怒,有的人会激动,有的人会绝望,有的人会兴高采烈,也有的人会有点感怀哀伤。 管阔本来应该面带微笑,一笑置之,可是从去年春天里直到最近,在他的身上、身边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他就是觉得哀伤。 他不知道李惜芸怎么样了,只是知道李惜芸一定不会希望自己就这么死了,如果自己死了,她会伤心吗? 他也不知道姬如是怎么样了,他和姬如是开玩笑说过:江南晚来客,红绳结发梢。自己要去南吴的消息她可能已经知道了,如果等不到自己,她会毫无公主形象地破口大骂吗? 但是留给他思考这些的时间太短,周围,四面八方,镇南骑的蹄声开始雷动,大地开始摇晃,像是世界末日来临了一般。 李千容瑟瑟发抖,但是牙齿咬着下唇,一脸的坚毅之色。 管阔仰头看了看天。 “父亲,母亲,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应该没有让你们失望吧?”他轻轻地问道。 说完之后,他就紧紧地握住了秦杀,看到在最前面的屈崖下一马当先,挺着长枪遥遥地指着自己,越来越近。 他开始双手握刀。 现在没有了运气法,全身的力气也拿不出来多少,双手握刀可以给予他比较大的安全感。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耳边是振聋发聩的声音,那种声音冲击着他的耳膜,透入进他的大脑之内,于是便充斥了一种梦幻性。 他忽然感觉有些累,想睡觉,这一段时间以来,他真的是身心俱疲。确切来说,应该是得到和广乐公主的赐婚以来。 冠英将军曾经说过自己老了,很累了,能够杀死李显岳,已经是他为北唐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管阔并不会知道这些话,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有着异曲同工的想法。 他跌宕起伏悲欢离合了那么多年,真的很累很累了,今天吧,就今天,最后努力一把,如果死了,那就好好休息吧,不要再想其他了。 他吃力地抱起李千容,在对方吃惊的神色下,将孩子放到了自己的背后,而不是身前。(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七十二章 北唐尽头,旌旗招展(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千容真的不重,但是他这么吃力,说明力气真的不大了。 从前他有运气法,有些信心,所以他把李千容放到身前,而今天,他什么信心都没有,所以只能够把李千容放到身后,那是他所能做的最后的事情。 屈崖下的脸近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他很自信,也知道管阔很厉害,他想要证明自己,亲手杀死管阔,那样子他就获得了最近一段时间自己最大的人生价值。 那将是他以后获得人们赞誉、飞黄腾达,以及迎娶大家千金的资本。 管阔让秦杀斜斜地向下,这是他一贯的开战前的动作,此时此刻再次做出来,似乎和从前没有任何的变化。 可是他很清楚,终究是变了许许多多。 屈崖下越来越近,他身上的战甲几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风驰电掣。 铁枪前刺。 无迹的动作熟练一如既往,管阔也像是一如既往。 他双手握住秦杀,尝试抵挡住屈崖下的威势。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上传来,他几乎听到了自己的骨骼“咯吱咯吱”的声音。 在从前,这股力量他能够轻轻松松地抵挡,但是在今天,他的手臂却是剧烈颤抖起来,额头上在这一瞬间甚至渗出了汗水。 屈崖下似乎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他并没有来得及想太多,那种感觉一晃而过,他枪身回收,然后一枪朝着管阔的身侧抽了上去。 “砰!” 管阔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疼痛感觉,那股巨大的力量让他的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无迹的马背上飞了起来。 腰部被抽到的地方一阵又一阵刺骨的疼痛,简直难以形容,而就在下一刻,他的身体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不禁咧了咧嘴。 周围的铁墙蓦地顿住,严丝合缝地封住了他所有的路。 屈崖下在那边怔了一会儿,满脸的诧异神色。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铁枪,又看了看管阔手里歪在那边的秦杀,似乎一时之间并没有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前许多人轻视管阔,但是是在一年多以前,而现在,不会有人再有这样的想法,就连李择南都告诉自己面对管阔,一定不能够掉以轻心,需要步步小心。 所以他用了十足的准备,虽然他很想凭借一己之力击杀管阔,但是他还是作好了自己战败然后依靠五百镇南骑的力量围杀对方。 然而初次交手之下,管阔简直是弱得不堪一击,被自己两招就打下马来,如果管阔真的是这样的实力,那么林海他们就不会死,长安爆发冲突以及那一夜也不会死那么多的人。 所以他居然是稍微有点迷茫了。 紧随其后的想法便是——一定有猫腻。 他开始忌惮管阔是不是心里有鬼,准备动用什么卑鄙手段拉自己垫背。 所以一时之间他反而没有敢随意靠近,而是在原地停留着,警惕地盯着对方倒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的身影,寒声问道: “管阔,你在搞什么鬼?” 李千容依旧坐在无迹的马背上,无迹满怀敌意地环顾着四面八方,没有作出任何的动作。 李千容的两只小手紧紧握着清秋,身体的颤抖开始加剧,但是神情还是显得那么坚毅。 他可能意识到今天自己和管阔是活不下来了,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服气、不甘心,不肯有任何怯懦的话语,就这样紧紧抿着唇,仇恨地看着那些人。 但是不论他的神情如何发人深省,都还是被周围的所有人都忽视掉了,就像从前他们都喜欢忽视管阔一样。 而现在,管阔反而成为了他们目光的中心。 管阔站起身来,神情淡漠地看着他:“你提着长枪想要杀我,现在又问我要搞什么鬼?” “屈崖下,我也是军人,那些时候我在北疆,曾经我以为军人都是很有血性与正义感的,最终才发现:军人源于普通人,普通人有许多陋习,于是军人也会有,就像贪心由普通人而有,于是有了腐败的贪官,那不是自上而下,而是由下而上。” “我看到了林海,也看到了左惊、伍佰,后来又看到了黑水,今天看到了你,不得不说,我觉得你就不应该穿上这一件盔甲,因为那样子是玷污。” 屈崖下确信了一下,虽然觉得很是古怪,但是管阔如今的战斗力是真实的,于是便将心思从其中放开,策马缓缓来到了管阔的身前,伸出铁枪,抵住了对方的咽喉。 “那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这里的人没有人会认同,”他说道,“从管老贼到你,为长安带来了多少的不稳定?现在你冠冕堂皇地说我是玷污,我倒是觉得,你的名字出现在北疆军之中,反而是玷污。” “你今日能够死在我的枪下,是你的运气,相信想要将你千刀万剐剥骨抽筋的人可是不少,我不会那么做,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他脸上的冷漠稍稍缓解,渐渐有了一点意气风发之态,在风和日丽之下,有着一种特殊的韵味。 的确,本来普通到令人忽视的脸庞,在此时此刻对于女子来说,可能带有着某种逼人的光辉。 那是胜利者的光辉。 临到近前,之前的那些哀伤反而全部都消失了,管阔的内心变得坦然。 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很是温暖,他不禁有些慵懒地眯起了眼睛,不再去想什么生存还是毁灭的问题。 但是这也代表了他的放弃抵抗,因为他确信自己真的没有了任何的抵抗能力。 只是自己没能够保护好李千容,觉得愧对晋王夫妇,也愧对李惜芸,更是愧对李千容本身。 他看向李千容,说道:“千容,我已经尽力了。” 李千容很用力很认真地点点头,小脸上满是伤心、悲愤以及不甘心,但是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放我师父走,我就跟你们走,或者,你们杀了我也行。” 像是思考了许久,李千容的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但是他还是很坚定并且清楚地说出这么一席话来。(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七十三章 看我登天(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屈崖下看向他,唇角微微勾起,说道:“晋王世子,现在的情形,似乎您并没有任何同我们提条件的资本。” 屈崖下紧了紧长枪,管阔的咽喉上出现了一丝血迹,他虽然没能够比起坐在无迹马背上的李千容高多少,但是他还是有着很深的俯视姿态。 “看到没有,”他并不懂得如何同一个孩子好好说话,他也没有太过把李千容当作一个无辜的可怜的孩子,“我只需要轻轻地往前一刺,这个傻子的喉咙就会被刺穿,而你自己的小命,也在我们的手里,是属于我们的,你拿属于我们的东西再换取属于我们的东西,是不是显得愚蠢了一点?” 李千容的小脸苍白,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屈崖下所说的是事实,但是他很不愿意相信那是事实。 “千容,不要求他们,”管阔盯着近在咫尺的枪尖,“没有用的,那样只会让坏人更加快乐,心里面更加舒服,你会得到更大的羞辱,没有用处的示弱很不值得。” 李千容艰涩地点了点头,不说话了,他清楚刚才说的那些话的确都没有用,可是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管阔因为自己而死去(最起码他是这么认为的)。 “管阔,我倒是开始敬佩你了,”屈崖下难得一次露出了笑容,只是笑得令人发渗,“没想到当年的管清和之子现在竟然也会摆出很有骨气的臭屁样子。” “但是这没有用处,”他的枪尖依旧抵在管阔的咽喉之上,“五百镇南骑,没有人能够活命,我想,就是当年的南吴圣将,也得掂量掂量!” 这一句话他说得尤其自大,但是此时此刻的他的确拥有着自大的资本。 南吴圣将销声匿迹十几年,曾经的事迹已经只能够成为虚无缥缈的传说,而他是年轻人,年轻人最喜欢信奉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如果能够比老人,尤其是强大到难以置信的老人更加有资本,那么就会让他们心里面舒畅到极点。 管阔环顾一周,五百镇南骑的铁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地面上投下来的阴影,就像是一大片的乌云。 这样一股恐怖的战斗力,就算是这片地带的数千府兵,估计都拿不下来。 他们有狂妄、自豪的资本。 屈崖下终于能够放声大笑,笑得很快意。 “试问今朝,谁能登天?” 他的朗声大笑回荡在四野里,几乎要破天而去。 “哦?是吗?那么我倒是想试试看,我还能不能够登天。” 伴随着他的朗声大笑的并不是风动云变、山河失色、有我无敌的气概,而是一个皱巴巴的苍老的声音,就像是干枯了的橘子皮,那样艰涩没有味道。 可是却不由自主地有了那么一种雄霸天下的韵味。 他的声音出现在那里,便仿佛白云避退,晴天寥寥。 “谁!?” 在这空旷的原野里,淮河之外十里地,突然出现了除了他们之外的声音,屈崖下的眼眸之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轻蔑,借着马匹的高大,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他看到,天地的尽头,一线之处,那个驼着背,颤颤巍巍而来的老人。 天地之间,只剩下一个他。 …… …… 古往今来,有过许许多多的强者。 很多名字,并没有雕刻下来,但是却深深地烙印进人们心灵深处。 他们的事迹、他们所说的话语。 “他们”中,必定有现在在天边的那个老人。 他是无敌的存在,真正的无敌是多么寂寞。 这里面并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的宣誓,也不需要他须发伸张,看起来狂霸无比。 在天地之间,他苍老驼背的形象是如此渺小而又虚弱。 但是他的身上隐藏着的那种“势”却从体表诱发了出去,回荡在周围的大片范围之中,格调隽永。 屈崖下眯起了眼睛。 他能够感觉到那名驼着背的老人应该有着强大的资本,不过并没有能够给他任何的压迫感,在这里有着五百镇南骑,可以纵横疆场,所以老人的强势非但没有让他忌惮,反而使得本来意气风发的他感觉到了挑衅,于是非常不悦。 外围的镇南骑排成了一道绵长的铁墙,正对着那名缓步而来的老人,准备等到那名老人接近之后,随时随地便强力冲锋,将之碾成碎片。 那名老人近了。 他站立在百丈之外,陈旧的衣衫被风吹得萧索。 他干枯的身躯隐藏在衣衫之中,看起来分外单薄,以他表面上看上去的年纪,他的确像是应该到达了灯枯油尽颐养天年的地步了。 但是不知道他今日过来,是要忙活什么。 他单薄苍老的样子以及反过来那强势的话语,让屈崖下以及那些年轻气盛的北唐镇南骑产生了非常不舒服的心理,因为要顾及自己的身份,不至于落得一个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的恶名,所以暂时他们并不急着动手。 管阔落下了无迹的马背,屈崖下的枪尖抵着他的咽喉。 他的周围一圈全部都是高高在上的镇南骑,所以站立在地上的他被遮挡住了视线,并不能够看到那一位说话的老人。 只是他隐约觉得那种声音,尤其是说话时的语调,略微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见过一样。 “老头儿,你是过来凑热闹的吗?” 屈崖下终于决定说话,他一改从前的淡漠冷漠神情,脸上微微带着戏谑的笑意,一点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管阔和李千容两人一马,他们这么多人,还是动手了,那是因为管阔是李择南要杀死的人,但是现在的这个看起来似乎有点斤两的老人,和他们无冤无仇的,他们不屑于去动手以免堕了镇南骑的名声。 那名老人嘴一咧,像橘子皮一样苍老的皮肤看起来很是渗人,他的眼睛里面像是闪烁着缕缕幽光,那仿佛是一头饿狼看到了猎物一般。 “你非要说老夫凑热闹,也可以,老夫本来最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那么今天就难得凑凑热闹。”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七十四章 看我登天(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刚才你说五百镇南骑,没有任何人能够活命,就是当年的南吴圣将,也得掂量掂量,根本没有登天之能,这倒是勾起了老夫的兴趣,你们夸下海口,忽然让我心里痒痒,倒是想试一试。” “哼,真是可笑,”屈崖下产生了一些怒意,他用轻蔑的态度看待那名看起来不碰都要死翘翘的糟老头子,但是对方却同样轻视自己,“老头儿,你是真的想找死吗?” “不论你是哪里人,你应该都清楚镇南骑的赫赫威名,我今天还是第一次碰上一个不怕死的!” “哦,是吗?”老人的眼睛都笑得眯进了皮肤的褶皱里面,“曾经有无数人在遇见老夫的一刹那要么就是速速求死,要么就是望风而逃,老夫今日倒也是难得碰上一群不怕死的。” 他的针锋相对让他的嚣张程度越来越深,看起来真的有了不知死活的腔调。 屈崖下和五百镇南骑的不耐烦之中,终于出现了隐约的怒意,在这个世界上,镇南骑的赫赫威名让无数人推崇、敬畏,今天老人刚开始的挑衅他们可以视为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的愚蠢行为,一笑置之,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识时务,那可就让他们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起来。 “老头儿,你真的想死吗?”屈崖下面部深寒。 “老夫活了够久了,只是你们还年轻,唉,老了,心也老了,就变得不忍心了,年轻人的死亡,最可惜了——”老人摇着头,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口气。 “找死!” 一名镇南骑难以忍受到了极点,铁面具之内的脸上,愤怒神色展露无遗,禁不住发出一声轻喝。 与此同时,那名老人终于不再愿意多说话,把手缓缓放到了背后。 屈崖下凝神望向老人,尤其是老人会从背后拿出什么出来。 在阳光的照耀下,一把闪闪发亮光彩耀眼的东西出现在了老人的手中。 那是一把刀。 许多人被耀得不禁眯起了眼睛。 但是屈崖下还是认出了那把刀的形状以及来历,尽管那把刀比起其他的刀来不可思议的小了那么一点。 “哼,吴钩刀?”屈崖下的眼眸之中闪现出了杀意,手中枪尖却依旧抵在管阔的咽喉之上:“南吴人?” 他的声音之中渐渐有了一丝兴奋:“虽然我们和南吴号称是兄弟,在北疆,还获得了你们越甲的帮助,但是一码归一码,你作为一名南吴人,对着我们镇南骑拔出吴钩刀来,是不是宣示了一些什么?” 镇南,镇南,北唐镇南骑,防范的就是南吴人,就像北疆铁骑防范突兀人一样。在任何时刻北唐和南吴爆发惊天大战的时候,镇南骑都是让南吴部队最最闻风丧胆的存在,尽管南吴和北唐休战那么多年,但是血海深仇依旧沉淀在一代又一代镇南骑的骨髓之中,刻骨铭心。 所以一名南吴人对着镇南骑拔出吴钩刀,作出一副要攻击的架势,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镇南骑很愿意马上把他撕成碎片,不论前因后果。 即使看不见,但是管阔很清楚,很快就要开打了,和那个他还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老人。 他知道现在还并不知道那个老人是谁,但是他忽然感觉到了忧虑,甚至还有战栗,那是那种“势”,从人群之中透了进来。 金光闪闪依旧。 屈崖下还是眯着眼睛。 他渐渐意识到,那不仅仅是太阳光的缘故,还有最大的原因——那把刀整体就像是黄金一样,金灿灿的,非常炫目晃眼。 他猛然想到了一把刀的名字——粹金。 扬州名刃。 据说承受过瘦西湖的水,吸纳过二十四桥的月光,但是最终却并没有月的清寒,反而有了日的金灿。 也许月的力量,便是来自于大日。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最最重要的是这把刀杀死过不少北唐的名将,和北唐有着血海深仇。 屈崖下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他很清楚那是什么感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的嘴角出现了一抹残忍的冷笑,声音大响: “北唐的好男儿们,看到没有?就是这把刀,粹金,它是我们的仇人,今天一个不知死活不知来历的老头儿带着这把刀过来挑衅我们镇南骑,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复仇的时刻到了!”一名镇南骑大喝。 “复仇!” “复仇!” “复仇!” …… 声音震天,浩荡四方,不管那名老人是谁,是强是弱,现如今对方以这样的姿态来挑战他们,还号称要覆灭五百镇南骑,这几乎是不可饶恕的罪责。 “听我号令。”屈崖下朝着管阔邪恶地一笑,枪身猛地一抽,管阔便跌倒在地。 管阔龇了龇牙,明白暂时自己是死不了的了,但是屈崖下下手真是一点柔情也不讲,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断了,随后便是密密麻麻的枪尖指了过来,逼迫他不能够起身。 无迹和李千容也被围住,只能够坐以待毙。 屈崖下不再看他,因为已经确定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失去了战斗力。 他看向那名提着粹金缓步而前的老人,枪尖前指,喝道:“杀死他,拿这名南吴人的头颅做尿壶,把那把粹金扔进粪池赎罪!” “杀!” 伴随着这一声号令,烟尘滚滚,大地摇晃,五百镇南骑中的三百骑排成一道铁墙出动,准备一次冲锋就将这一位不自量力的老头儿踏成肉饼。 天空如洗,一眼万里。 大地之上三百骑排成的铁墙蔚为壮观。 在和平年代里,这是一个震撼人心的场景。 远方的老人驼着背,身形枯瘦,在更远处庞然大物一般的淮河作为背景映衬之下,是那样渺小、弱小。 但是他手里的那把粹金刀却是越来越耀眼,爆发出一片黄金一般璀璨的光亮。 他的气势在拔高。 越来越高。 直冲云霄。 他扶刀。 便群山震颤、山河失色。 他和那把刀耀眼胜过太阳! 他开始微笑起来,轻轻道:“老伙计啊,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品尝过镇南骑的血液了,那些狂妄无知的年轻人以为我们老了、不中用了,那么我们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弹指间,灰飞烟灭……” …… ……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弹指间,灰飞烟灭(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淮河在远方,天地一线之处,仿佛一条玉带。 天高云淡,白云绵长。 天穹之下,铁骑奔腾,灰尘滚滚。 对面的百丈之外,那位老人手中擒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吴钩刀,整个人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子。 化为铁墙的铁骑越来越近,大地的摇晃更加剧烈。 老人提着粹金,往前迈步,胜似闲庭信步。 面对那样巨大的压迫力,他像是很潇洒,浩荡出来的隐约的“势”却大气磅礴。 粹金在阳光下投影在地上一个完美的影迹,往前移动。 三百镇南骑越来越近。 压迫力越来越深沉,好似泰山压顶。 最前头的第一排铁骑将骑枪整齐划一地往后拉。 老人蓦地顿住。 然后他又踏出一步。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在原地消失了。 即使是训练有素的镇南骑,也是纷纷一怔,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道巨大的金色光芒,足有一丈宽、三丈长,蓦地出现在了他们的头顶上方,横贯过来。 耀眼的光芒“刷”地一下让他们短暂失明。 在失明的过程当中,他们隐约听见了铁甲破裂的声音,随后是皮肉被割破的声音,最终是骨骼断裂的声音。 就连惨叫声都没有。 一名镇南骑感觉到了一股轻微的风,紧接着一股腥味十足的热腾腾的液体溅了自己全身,即使是心理素质超强的他都心猛地一跳,脸上出现了莫名其妙的惊惧神采。 金辉缓缓敛没,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屈崖下并没有跟在里面冲锋,他带着李择南的印玺,他号令这里的全部镇南骑,而且面对一名看起来有点古怪的老头儿,他并不屑于主动出手。 他刚才也被金辉闪到了眼睛,可是他依旧比起其他人看得清楚,尤其是和老人交战的那些骑兵。 在金光闪烁之前的一瞬间,他便感觉虚空似乎都裂开了,然后突兀地出现一名老人。 老人开始挥刀。 这就是金光产生的原因。 伴随着,他隐约看到了人体和马匹断裂的过程,当一切落定之后,那名驼着背、身形枯瘦的糟老头子就这么站立在一匹战马的马背上,将整匹马都定住了,脚下倒着七八具马匹和人的尸体。 断裂的尸体。 屈崖下似乎是微微愣了一会儿,他很明显是没有看明白,最主要的是想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怎样发生的。 粹金依旧金光闪闪,但是已经没有了之前那么闪耀,老人站立在马背上,凉风袭来,衣衫飘飞,背景是蔚蓝的天空与如玉带一般的淮河。 他那么高,管阔尽管如今被限制在地面上,还是看到了。 那道身影,那驼背,那种表情,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失声叫道:“你是……老金!” …… …… 驼背老金,这四个字,明明很近,但是恍惚之间却有些遥远。 在管阔的眼里,从前,他是神秘,而管府发生那一件事情之后,驼背老金失踪了,回望往昔的种种,他发现了许许多多的端倪,于是这个人物便成为了一种传奇。 丘战神是一个传奇,驼背老金并没有被管阔看到和任何人交手过,但是管阔却很清楚他很强,他的强大会是和丘镜山一个等级的。 没有为什么,只是感觉。 管府的事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驼背老金也是如此。 时隔那么久,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再也不会看到这个人了,而今天,对方带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吴钩刀,出现了。 和他想象中的、梦里的一样强大、不可一世。 屈崖下回头瞪了他一眼,但是没有说什么话,现在吸引全部目光的,是那一位其貌不扬的老人。 驼背老金没有望过来,但是大概只有管阔看得出来——他在笑,那种笑意很淡很淡,就像是那些时候两个人在檐下躲避着的轻微阳光。 那种笑,是针对管阔。 在北疆遇到到处乱跑的姬如是,尤其是她手下的临安公金安的时候,管阔曾经思考过驼背老金和南吴的关系,还有自己的父亲,但是并没能够得到更多的答案,反而到最后是迷雾重重。 在今天,驼背老金带着一把吴钩刀,闪瞎人眼地登场,屈崖下仇恨地说他是南吴人,他并没有反驳,管阔清楚驼背老金的脾气,由此,他确定了——对方的的确确就是南吴人,不会是北唐人突兀人畏兀人还有其他的什么人。 他想要去探索到更多的东西,但是如今并不是深究的时候,最最值得关注的,是驼背老金面对五百镇南骑,能够作出怎样惊天动地的动作。 屈崖下的眸光很快就从管阔的身上移开,望向了那名老人,只是如今他已经正色,显然是意识到了老人的强大。 直到现在,他能够得到一个很明显的事实——管阔认得那一位强大无比的老人,由此在管阔的危难之际老人出现,也就非常合理了。 但是他的脸色阴沉消失得很快。 “有点意思了……”他轻轻地说道,随后他的声音放高:“老东西,看得出来,你应该是南吴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不定是哪一位告老还乡多年的老将军,这样一来,我们镇南骑诛杀你,将会不是恃强凌弱,而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了。” “我还是那句话,管你是谁,哪怕你是南吴圣将,五百镇南骑在此,今日也要卸下你的头颅当尿壶,将粹金扔在粪池里以祭奠先辈们的亡魂!” “很好,你们口口声声说就算是南吴圣将落到你们手里,也跑不了,老夫今日倒是想试试看,看看北唐的年轻人们,现如今是什么模样。” 他的气势再起。 与此同时,镇南骑已经从之前的惊变之中完全恢复了过来,齐刷刷地作出了动作。 骑枪密密麻麻地刺过来,几乎要将他刺成刺猬。 金光再次一闪,夺人眼目。 这一次有了之前的经历,镇南骑镇定了许多,纷纷摆出了严密的防守姿态。 老金的身影一闪而没。 金光却依旧还在。 在金光里面,有血。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弹指间,灰飞烟灭(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镇南骑将防御姿态调整到最最严密,但是此时此刻却像是并没有特别大的用处。 金光闪耀之中,传来骑兵的喝喊,还有闷哼,甚至还有稀稀落落的惨叫。 那是镇南骑很不屑于发出来的声音,但是因为人性本能的原因,他们抑制不住。 那是在强大面前展示自己的弱小。 三百镇南骑处在金光照耀的最大笼罩之下,很多东西都看不清楚,可是在这之外,屈崖下还有管阔等人,却结结实实地看到了。 金色的东西,是挥发出去的,那不仅仅是光,更是刀。 那是将刀的延伸,直接实体化。 在金光所过之处,北唐威名赫赫的镇南骑就像是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幸好这一场景看到的人不多,不然的话,北唐人绝对会感觉到屈辱。 “这不可能……”屈崖下喃喃道,他的脸色铁青,第一次真正的失态,而且是失态到了极点。 不用他说,谁都知道这不太可能,因为这可是镇南骑啊,居然在一个看起来都快要葬入黄土的老头子面前,有了被风卷残云的韵味。 “变阵!” 屈崖下低低地喝了一声,但是这一声还是能够让所有人都听见。 尽管金光的闪耀以及攻击一阵又一阵,毫不停歇,但是严密的训练还是让镇南骑正常发挥了出来,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看到同伴在哪里,也能够凭借声音以及第六感准确地变阵。 百马奔腾,烟尘滚滚,五百镇南骑开始在原地绕圈,骑枪以一种规律性的动作挥舞着。 金光敛没,老金的身形再一次显现,他从空中落下,手中粹金低垂,被围在了骑阵的最中间,不断环顾着四周,像是在搜寻着突破的方向。 因为烟尘滚滚的原因,看不清那些倒地的人马尸体,但是人数的减少看起来很明显。 老金的神情却是泰然自若。 他是并不急于迅速找到突破的方向,而并非找不到突破的方向。 他的嘴角依旧泛起那种让人觉得阴测测的笑意,分外渗人。 他轻声自语说道:“越来越有意思了,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镇南骑不仅仅换了一批人,现在的小兔崽子们,还能够玩出新花样来了,这新花样看起来似乎有点威力……” 屈崖下之前的阴沉神色消减了许多,渐渐再次氤氲起一些自信。 他并非和镇南骑多么熟悉,但是他听说过镇南骑的一些威力绝伦的骑阵,这一次为围杀管阔而来,尽管认为管阔插翅难飞,但是世间充满了变数,李择南又命令他一定不能够掉以轻心,于是他在接下五百镇南骑的指挥权之前,简单演练了许多,没想到这一次果然冒出了一个驼背老金横插一脚,现在正好拿这个看起来很快就要老死的糟老头子试试威力。 “你去死吧,南吴老匹夫!” 屈崖下的声音显得尤其歹毒,他心高气傲,前途不可限量,但是他信心十足而来,却在老金的粹金之下碰了一鼻子的灰,可以说,他是对老金的仇恨程度很深的,甚至超过了管阔,毕竟管阔没能够给予他任何的伤害。 “年轻人,这样子不好,太狂妄,便是无知。” 骑阵依旧在发生变化,大地隆隆,镇南骑开始朝着老金杀了过去,化为锋芒,很显然,下一刻,他就会被撕成碎片。 但是他没有给予他们这样的机会。 他突兀地一刀横斩。 金光撕裂了虚空。 天地都像是被那一道巨大的金光分为了一半一半。 朝着他直直地冲过来的镇南骑前部,转瞬间灰飞烟灭,真正的灰飞烟灭。 弹指间。 屈崖下的表情微微一僵。 面对锋芒,很多人都会选择避退,他也以为就算是老金再强,也会选择避退,但是老金却是针锋相对。 但是最最重要德邦并不是这一点,而是——这是这一骑阵最大的弱点,却很迅速地被老金抓住了。 他就像是思考都不需要思考,便知道镇南骑的弱点在哪里。 这样的一个对手,实在是太过令人绝望了。 …… …… 现在已经不是镇南骑围杀那一位老人的问题,而是没有人能够阻拦他的问题。 无法阻挡的脚步。 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越来越近。 三百镇南骑全军覆没,现如今,老金提着粹金刀,杀屈崖下而来。 屈崖下的手情不自已地握住了佩刀的刀柄,只是他舔了舔嘴唇,发现变得非常干涩。 他的眼睛里面闪烁着许许多多的东西,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但是能够确定的是——现如今,他是真正开始对着这一位其貌不扬的老头忌惮起来。 “你究竟是谁!?”他似乎是有些咬牙切齿道。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知道老金的真实身份。 “时间久了,居然就连我的名字都无人知晓了,实在是沧海桑田。”老金阴阴地一笑。 管阔显出了关注的神色。 虽然他和驼背老金一起经历了十几年的时光,但是老金的真名叫什么,他还真的不知道。 他也并没有想过去询问,可能他一直都觉得叫老金挺好的,这就是一个名字了。 直到今天,他忽然很好奇。 他倒是想知道,和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的老金,真实名字究竟是怎样的。 远处,老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也罢,今日碰上你们镇南骑,老夫就没有准备过放你们离开,那就告诉你们吧。” “狂妄!” 老金的声音充满了理所当然,可是在屈崖下以及剩下的镇南骑听起来,却是充斥了轻蔑的色彩。 但是老金却并没有在意那一声“狂妄”,不紧不慢地说道:“年轻人可能很少有能够听说过这个名字了,但是老一辈人,尤其是丘镜山、姓万的,或者你们的冠英将军,都对老夫的名字记忆得刻骨铭心。” “我叫金忧作。” 屈崖下等人在敌意之下,还有着一些狐疑以及思考。 如同对方所说的一样,他们的确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一点都没有。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弹指间,灰飞烟灭(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老金看着他们的神情,包括管阔的神情,一切都了然于胸,没有任何的诧异哪怕是失望、尴尬、叹息,继续开口道:“我想你们都听说过临安公金安。” “自然知晓,那么阁下是……”屈崖下冷冷道。 “我是他的祖父。” 屈崖下的嘴角有些嘲讽的笑意。 “老夫知道,借助自己的孙儿来获得显要感,实在是很没有前途,但是我想你们更熟悉他们称呼我的四个字。” 屈崖下嘲讽的笑意依旧挂在嘴角,但是很快就僵住了。 “他们都叫我南吴圣将。” 万籁俱寂,天地之间只剩那四个字。 …… …… 南吴圣将,这一传说犹在一代战神丘镜山成名之前。 强渡淮河、决战两淮、剑指长安。 单枪匹马和八千镇南骑血战,全身而退,还重创了这一威名赫赫的铁骑部队;万军从中势不可挡,取征吴部队统帅首级…… 种种威名,把他推上了一个神话的高度。 南吴圣将已经失踪了十几年,一直都不见踪迹,大多数人依旧把他奉为传说,而类似于屈崖下一般的年轻人们,已经开始质疑那种不太符合实际情况的传说,进而以贬低这些传奇而作为获得自己满足感与显要感的台阶。 所以在刚才,屈崖下说过好多次对南吴圣将的不尊敬的言语。 如果老金并没有在先前杀死过三百镇南骑,那么现在屈崖下就一定会兴奋,因为他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的言论之准确性了,但是现在,他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 他说凭借镇南骑,就是南吴圣将在自己的面前,都不堪一击,都难以登天,而事实却将他结结实实的打脸。 老金真的很阴险。 他先把镇南骑打得落花流水,然后再告诉他们自己是南吴圣将,让屈崖下就是收回之前的话都来不及。 管阔觉得自己本来应该出现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但是当驼背老金亲口承认就是南吴圣将的时候,他却一点点不可思议的神色都表现不出来,哪怕心里面想。 或许是老金太强大了,唯有南吴圣将的身份,才配得上。 这也只能是一点点的其他想法了。 屈崖下的脸部扭曲变形。 他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愤怒、屈辱、震惊……种种不同的情绪席卷,在他的全身各处回荡。 可能他所说的话只是掩饰自己的不安: “杀!杀死他!杀了他!南吴圣将,你们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人头吗!?” 他的喊声这么响,但是却没有人作出动作,也没有人回应。 老金的脸上,笑容有些诡异: “想要我的人头?我的人头对你们诱惑力很大?”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吃过河豚肉,河豚虽美,却是有毒,河豚最美味的地方,毒性最最强烈,雌豚的卵巢,最最美味,被称为西施笑,那是因为,那种美味让任何人都会在品尝的一刹那微笑起来,并且那种微笑会永远留在脸上,因为人已经死了。” “你想说明什么?”屈崖下握刀的手攥得特别紧,开始出现了汗水。 “我想说你们今天会因为我的死亡这一诱惑而全部死在这里。” 屈崖下抬眼望了望周围。 这里还有一两百的镇南骑,先前的三百镇南骑尽管在老金的面前不堪一击,但是一个都没有退缩,所以他们也没有脸面退缩。 但是看着衣衫不染血的老金,他们的压力就像是泰山一样,屈崖下明白,如果不退,他们真的可能会死在这里。 但是因为一种骄傲感,他们不能退,面对南吴圣将,镇南骑退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北唐根本就没有能够对抗之的力量了?那是一种象征。 “别的我不想说,”屈崖下的面色越来越阴沉,遥遥地用枪尖指了指管阔,“但是你想要救的人,我可以先让他死了,想必,即使我们全军覆没,传出去对圣将也是一种侮辱,也算是值了。” “值不值只是你口中自己的说法,”老金嘿嘿一笑,“但是你去向你们的战神打听一下,我想要救的人,会有失手的时刻吗?” “距离这么远,你怎么救?”屈崖下意识到了最深刻的羞辱,但是他明白老金所说的话很有威慑力,于是几乎有些愤怒。 七八个枪尖对准着管阔,只需要一个瞬间便能够置管阔于死地,在这样的情况下老金却信誓旦旦能够救出管阔,这怎么能够不让他们觉得羞辱? 李千容远远地望着那名提着刀越来越近的老人,眼睛里面有光。 他还小,隐约听说过南吴圣将的威名,但是绝对还不知道这一位正是北唐最最恐怖也最最仇恨的敌人。 “怎么救?”老金忽然停下了脚步。 但是他的人却消失了。 下一个瞬间,他的声音出现在了屈崖下的身后、管阔以及那七八个枪尖的附近。 一直线的镇南骑零零落落地倒地,从高空往下望,轨迹笔直笔直的。 金光再次一闪。 金属颤鸣声阵阵。 那些枪尖应声而断,而老金的身影,终于是出现在了管阔的身前。 看着那一道熟悉的身影距离如此之近,管阔一时之间感慨良多。 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人,却一直保持着神秘,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骇人听闻,却结结实实地发生在了自己和老金的身上。 南吴圣将,金忧作,实在是戏剧性的身份。 只是随着他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驼背老金的真实身份也是越来越清晰,管府,这个自己同样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自以为一草一木都铭记于心的地方,反而是越来越陌生了。 父亲的刀势、管府的地宫、南吴圣将……管府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多少的秘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金光再盛,自己的威胁被解除,老金出刀了。 猝不及防。 谁也不会想到这一位不可一世的南吴圣将可以做到从敌人的内部大开杀戒。 他从一两百镇南骑的最中心横扫,金光一片又一片,镇南骑发挥出了应有的实力,但是却无济于事。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唐吴往事(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胆寒、恐惧,这种最不愿意出现的情绪在屈崖下的心灵深处保持着,他想要大吼一声,挺枪杀敌,却感觉两手发软,怎么也做不到。 在这一瞬间,金光逼到了他的眼前。 他全身一激灵,堪堪抬起了刀,脸上的神情就像是一位姑娘受到了非礼。 “小伙子,我知道,许多年轻人都信奉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驼背老金像橘子皮一样的脸在蠕动着,“但是你们却不知道传奇之所以成为传奇的原因。” “你们太自大了。”他说道。 “你……南吴圣将,这不可能!” 屈崖下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但是彻骨的寒意告诉他这不是做梦。 在今天,他的经历一生都难忘,他向李择南信誓旦旦要杀死管阔而来,后来又信誓旦旦要拿下南吴圣将的头颅来宣誓镇南骑的强大,却全部都失败了。 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一点。 金光一耀,屈崖下的头颅“骨碌碌”地滚动着,不知道滚到了哪里。 老金也在原地消失了。 …… …… 鲜血染红了土地,和远处天际的淮河交响掩映,形成了一片光怪陆离的场景。 铁甲与鲜血、尸体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场景。 这可是北唐镇南骑,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 老金却是脸上一如既往的看不出来任何的东西,紧握着粹金,在地上刻字。 刀势由强大的力量而生,灌注进土地中,于是经久不散,和普通的泥土痕迹区分了开来。 管阔呆呆地望着这一切,他有理由相信,那些字眼,就算是大雨滂沱,都会依然存在。 那是南吴的字体—— 回归第一战,五百镇南骑和一个愣头青奉上 ——金忧作 相信在今日之后的不久,失踪十几年的南吴圣将现身的消息将会席卷整个天下,北唐、南吴、畏兀、突兀……一直到遥远的天地尽头。 一场浩浩荡荡的大幕缓缓拉开。 管阔看着驼背老金,不,现在应该叫他南吴圣将金忧作了,他看着对方那熟悉无比的眉眼,却感觉非常陌生。 南吴圣将失踪十几年的消息对于他管阔来说其实就是一个笑话,因为,其实这十几年来他天天都在和对方打交道,从自己出生开始,一直到管府衰亡,金忧作失踪的这段时间,见证了他的成长。 金忧作将粹金归鞘,开始往前走,也不说一句话。 管阔艰难地起身,一瘸一拐地牵着,或者说撑着无迹,远远地跟了上去。 李千容不敢看那些鲜血淋漓的场景,趴在了无迹的马背上。 管阔苦涩地笑了笑,南吴圣将杀死了那么多的北唐镇南骑,他理应感觉到愤慨愤怒,但是临到近前,却怎么也生不出那样的情感,大概是现在和他说好人坏人的话题,实在是太单纯了。 他们走了许久许久。 天边的那条大河就像是怎么也接近不了。 一直到傍晚时分。 淮河从这一头一直到那一头,看不到始,看不到终,就像是天下格局。 它默声不响地见证沧海桑田。 金忧作来到淮河岸边不远处,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眯起了眼睛,像是有点惬意。 管阔不明白他惬意在哪里,只是同样在不远处坐了下来,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如血残阳使得淮河水微微泛红,谁也没有说话。 一直到夕阳快要沉下去的时候,管阔终于是忍不住了,问道:“老金,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金忧作侧头看了看他,笑得很诡异:“我总是觉得再一次见面,应该是你有许多话要对我说,所以我等了那么久,你却不说话,为什么转过来让我先说?” 管阔尴尬了一瞬,随后更加尴尬道:“再次见面,你好,南吴圣将金忧作。” 要叫他把驼背老金和南吴圣将联系起来,实在是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特别是心理路程。 “毫无营养。”金忧作看也不看他,只是瞄了一眼好奇地坐在无迹背上看着自己的李千容,道了一声。 管阔耸了耸肩,最终依旧毫无营养道:“你真的就是南吴圣将?可不要骗我,你要知道,你和我待了十几年,你骗不了我的。” “不管你怎么想的,”金忧作说话时的表情就和管阔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事实一直都存在。” 管阔知道对于这个问题,就算是自己的心中有着百般想法,也已经没有了多探讨的意义,于是便不想再说了。 “那就说说你自己吧。”管阔手中掂了掂一颗石子,随后扔进了远方的淮河之中,那沧海一粟很快就消失不见。 “我?”金忧作的笑容有些阴森森的,“许多年以来,江山代有才人出,那些年轻人们虽然说着我,却几乎要将我忘记了,我有什么好说的?” “说说所谓你的失踪。”管阔说道。 金忧作转过头来,朝着他看了一眼。 “那么,其实也就是你想要知道所有的事情了?” 管阔点点头:“对的,比如说我,比如说我的父亲、母亲,比如说管府、比如说管家与吴侬软语、管家与南吴圣将、管府之后,你去了哪里。” 他皱了皱眉头,声音显得有些抑郁:“当然,还有一个之外的问题,那就是——你那么强,那一夜为什么要逃跑,我相信薛昭的那些羽林,根本就不能够拿你怎么样。” 往事不堪回首,那一夜,管阔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事后回想起来,他觉得所发生的结果是那样蹊跷,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杀出去?驼背老金为什么会跑得比兔子还快?自己的父母目光之中到底隐藏了什么? 那些想法,他一直隐藏在心底里面,不说出来,而且他也认为,那会随着自己之后的暗无天日的生活而缓缓消散,最后留存在记忆深处。 金忧作“嘿嘿”笑了起来,笑得分外渗人。 “你的胃口不小,居然想知道这么多。”他说道。 “怎么,不行吗?”(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七十九章 唐吴往事(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对于南吴圣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尊敬或者是畏惧,看看在后方远处的五百镇南骑尸体,便会有最深刻的体会,但是管阔和这个人相处了这么久,那些感受很难产生,并且因为管府的那一夜,他觉得自己有权利质问对方。 面对这个孩子,金忧作并没有作出令像其他的任何人一样发寒的行为,只是再一次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问题太多,先说最简单的,那就最后一个吧。”金忧作的上半身往后仰了仰。 “你问我那么强,那一夜为什么要逃,这真的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那我问你,你那么强,为什么要逃出长安,最后还要逃出南吴?” 管阔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他不需要回答。 但是金忧作的提问还在继续。 看到管阔不回答,金忧作的神色阴沉了几分,道:“那就也来说说你的父亲吧,离你质问我的那个时刻如此接近。” “既然他那么强,又为什么要妥协?” 管阔摇了摇头。 金忧作一语道破:“管阔我告诉你,清和他如果不妥协,那么就会和我一样,赶紧跑。” “长安,北唐的政治中心,高手如云,就是用那些都城禁备,都能够压死我,我不跑还能如何?今日我杀死那么多镇南骑,是除此以外,没有能够威胁我的存在,我大可以放手一搏,而那一夜,被围困长安,你觉得就算是南吴圣将,难道还能够活命?” “清和不走,是因为他和我不一样,”金忧作那一双令人恐惧的阴森森的眸子望了过来,“罪魁祸首就是你自己,如果他只有一个人,那么他肯定也会跑,但是他只能够一个人走,但是为了保护你,他甚至选择了牺牲你的母亲,所以他没有跑,他们都死了,你却活着。” 管阔怔怔地望着他,许久都没有说话。 真的就是这样吗,父亲因自己而死?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父亲可能会带着母亲逃走,就算再不济,也能够自己逃走。 但是管清和没有尝试,他和母亲一起选择了毁灭,而最后确确实实保全了自己。 他低下了头,不再看远方的淮河水,开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金忧作的笑容还是那么诡异,他就这样望向了别处,让那个家伙自己体味。管阔早就已经习惯,不会因为那种令许多人发寒的笑容而有任何害怕的心理。 淮河水从远古流淌到今朝,古今多少事,甚至经历了在所有王朝出现之前的更加悠远的时光。 它改道过多次,是真正的自身参与了沧海桑田的演变。 人的生命短暂,在它的面前,是真正的沧海一粟,人的情感,悲欢离合,就像是一个个的笑话。 但是坐在这涛涛淮河的岸边,管阔却怎么也不会觉得自己的情感渺小。它们何其深切,深入发肤,一直到达内心深处。 人怎么也跳脱不了世间的阴晴圆缺。 天渐渐黑了下来,今夜的天气太好,于是月光洁白,月朗星稀。 管阔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夜晚,而自己和金忧作在这里居然坐了那么久。 这一位驼背老金、南吴圣将的定力一如既往,他沉默得就像是干涸的河床,谁也不知道他的思想。 管阔不说话,金忧作也不说话,管阔怀疑如果不是因为需要,这失踪在管府的那十几年,老金可以一句话都不说。 这是一个隐藏着无尽秘密的传奇,有理由相信,藏在他肚子里的足以震惊天下的故事,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会情愿带到地底里面。 然而管阔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别人没有胆量逼问威名赫赫不可一世的南吴圣将,管阔却敢。 涉及到管府、自己、自己的父母,他必须要问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先问我自己吧,”他仰头望了望满天星辰,说道:“我是南吴人,还是北唐人?” “北唐人。”金忧作的回答毫不犹豫,并且没有任何的模棱两可,就是很认真、很坚决的回答。 管阔皱了皱眉头,这一点,和他所想的并不一样。 “为什么?”他问道。 金忧作像是有些嘲讽。 “为什么?从你有记忆以来,难道你还记得你从南吴到达北唐的过程,存在吗?” 管阔低头不语,金忧作说得也对,自己当知道了那么多的事情,尤其是管府的驼背老金就是南吴圣将的时候,在脑中渐渐氤氲起那么一种想法——自己是南吴人,管府的人,特别是自己的父母,都是南吴人。但是如同金忧作所说的一样,自己真的并没有过有关南吴的任何记忆。 “你出生在长安、成长在长安,这十五六年来,我们一直都陪伴着你,你是铁证如山的北唐长安人,权贵子弟。”金忧作拍了拍身下的石头。 管阔渐渐理解了一些什么,于是苦笑一声:“那么,我的父母,是南吴人,对吧?” 金忧作的眸光望了过来。 在月光下,他的眸子闪亮闪亮的,就像是猫,不,应该是猛虎更加恰当一点。 “是的。”他说道。 管阔没有说话,一直都在等待,等待继续的说法。 “你的父亲是,你的母亲也是。” “你的父亲是当年南吴一个隐藏着的青年才俊,虽然比较有名,但是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这一点,管阔理解。正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这么神秘,所以虽然出名,但是还是能够到达北唐,甚至在后来成为了北唐政治权利的中心。 “我母亲呢?”他问道。 金忧作的神情有点不太对劲。 “她姓金。”他说道。 管阔蓦地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这名南吴圣将,他的心中有着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如果这个答案正确的话,那么驼背老金就真的是自己的…… 不过金忧作却并没有满足他的自作聪明。 “她是我的侄女。”金忧作像是隐约看出了他的想法,所以眼神之中有点戏谑。 管阔点点头。 “那么……我的父亲呢?”管阔还是忽然忍不住插了一句。(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十章 唐吴往事(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姓管,管清和也姓管,自己的母亲自己一直都以为姓景,但是最后却姓金,难道父亲…… 金忧作嘿嘿一笑,又是那种令人发毛的笑容。 “他姓关,南吴关家的关。” “知道南吴关家吗?”他又问道。 管阔还是默声点头。 只是他的神情有些精彩。 现在,他不悲伤,但是却感觉到了那种知道的秘密越来越多的光怪陆离感。 南吴关家,他知道,南吴金家,他也知道。 金、关二府,号称南吴二大世家,为南吴天下立下了赫赫功劳,是南吴皇帝之外最大的两大势力,不管是军事上、政治上,还是个人战斗力。 北唐昔日的中书令夫妇,居然会是南吴二大世家的子女,这场景,实在是戏剧性。 “这是一种渗透?”管阔的声音有点艰涩,同时还有一点叹息。 原来自己的父母之牺牲,就是为了南吴,最后也因此而葬送。 就因为如此,自己一个南吴血统的男儿,成为了一名最最正宗的北唐长安人,还差一点成为了北唐第一美人广乐公主李惜芸的驸马都尉。 如果他成功了,那么南吴的渗透是彻彻底底的成功。 可怕,也可悲。 但是终究还是失败了。 管阔不清楚那是李择南的无心插柳柳成荫,还是那个可怕的皇子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却没有任何的证据,于是率先下手除掉了管府。 管阔苦涩一笑,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金忧作摇了摇头,“国家大事之间,任何一方,都可以不择手段。” “所以你们就毁了我的父母?”管阔质问道。 “那是因为他们自己不济,所以失败了,所以毁了,否则的话,那一夜也就不会存在。” 管阔可能应该因为这一句话而把金忧作打一顿,但是他很清楚自己打不过,而且这无济于事,这不能够改变金忧作这一类人的想法,就像在李择南的面前,李显岳和万莲双的爱情,半文钱不值,李惜芸的幸福,更是像空气一样。 “你们都是无耻的人。”管阔的眼中并没有任何的仇恨,大概是经历了那么多,他已经无法生出仇恨的心理了,他的声音仿佛有些冷淡,又冷又淡。 “我们?”金忧作嘿嘿一笑,并不生气,甚至像是感觉有点意思。 “你、李择南、南吴皇帝,还有许许多多类似的人。”管阔毫不忌讳地指出。 金忧作的眸光冷了冷,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管阔几乎能够感受到几丈之外的危险气息。 但是管阔的眸光也望了过去。 他早已经失去了体内的气息,也因为身受重伤,很多武技都无法施展,今日又疲惫不堪,但是在此时此刻,他却有着一种很奇怪的强势,同样是充满了危险气息。 金忧作的危险气息渐渐淡化,转变成了微微的诧异。 许久之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很可以,管清和的儿子,没想到在短短的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就变了那么多,果然是人世的精雕玉琢之功。” “父亲、母亲、我、李惜芸、李显岳、万莲双,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因为你们的一些想法或者计划而作出了巨大的牺牲,你们却是淡淡一笑,就那么一带而过,应该感觉到畏惧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管阔可能并不知道,他现在的那种气势,很有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韵味,那并不是很简单的愤怒之后很没有用的嘶吼、痛斥,而是站在制高点,俯视着、抨击着你们。 “没办法,这就是世界。”金忧作说着,眸光望向了不远处因为夜色降临已经看不真切的淮河,那里面看不太清月光。 就像管阔所说的一样,他依旧是淡淡一笑、一带而过,不过管阔却没有再继续说这些。 金忧作说得对,没办法,这就是世界,他们改变管清和夫妇、管阔和李惜芸、晋王夫妇的命运,还有别人改变他们的命运,哪怕“他们”之中,有南吴不可一世的皇帝。 很多人都想去改变世界,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世界改变了。 世界就是这样的,你可以抨击它、抗争它、辱骂它,但是它还是这个样子。 管阔不想再说这些了,因为这并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一旦继续下去,他便会越来越彷徨——究竟谁才算是自己的真正仇人,李择南?金忧作?南吴皇帝?北唐和南吴的对立局面?世界格局? 还是简单一点好。 于是他问道:“关于所谓南吴圣将失踪十几年,而这十几年中驼背老金一直都在管府的事情?” “你今夜的胆子真的出乎意料的大,管阔,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说实话,短短的一年不到的时间,我几乎快要不认识你了。”金忧作今晚的话特别多,但是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也和常人眼里的南吴圣将不一样。 “因为你失踪的十几年,塑造了我这十几年的年华,我必须要问你。”管阔说道,说得那样理所当然,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老金,”他又说道,“他们说你是南吴圣将,他们都畏惧你,尤其是许许多多的北唐人,都对你闻风丧胆,但是在我的眼里,你就一直是那个和我一起躲避阳光的闷闷的驼背老头,你离我那么近,我无数次触摸过你,所以我不会怕你,更不会怕问那些问题。” 金忧作呵呵笑了起来,笑得很随意,也像是很畅快,即使是管阔,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笑得那么正常,像一个正常的、普通的老头。 “管阔,”他借着月光看着管阔的眉眼,“你现在应该知道的,临安公金安是我的孙子,真正的亲孙子,他是我们金家的骄傲,我感觉,他以后,会比我最巅峰的时候更强大,我喜欢他、欣赏他,却不亲近他。” 他的身子朝着管阔的方向微微前倾:“管阔,你要知道,那十几年来,和我待的时间最多的年轻人,就是你啊!” (那个,必须要提前抱歉一件事情,上个月找了新工作,每天都是七点上班,八点半下班,工资……工资其实也就这样吧,书的成绩很差,我无法全职。在那段时间里,我的存稿也已经完全用完了,所以不能再保持二更了,十一放了没几天,很忙,以后如果老板开眼五点半下班的话,我会二更的,其他时间,就只能够一更了,毕竟是在厂里,很累,九点多到家就困了想休息,实在坚持不下去)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唐吴往事(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错,他们都叫我南吴圣将,说我金忧作无情无义,杀人如麻,也分外强大,但是面对一个和我相处了十几年的孩子,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我竟然存在着一些感情,所以我最亲近的,居然是你。我不会杀你,也不忍心杀你,你其实是我的半个孙儿,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再回到北唐了,而我和陛下当年的计划也已经全部失败,被李择南毁灭掉了,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你可能此生都没有机会再做回北唐人。” 管阔默默地听着他说的话,搞不清楚这么一个不可一世又阴险狡诈的南吴圣将所说的到底有哪些是真、有哪些是假,但就是他很清楚:自己是心里面有点感慨的。 金忧作和自己待的时间比和金安待的时间长得多,自己并没有祖父,但是从小到大,他能够感受到的最最接近祖父,最起码是有一点点相像的,就是从金忧作的身上。 时间产生感情,十几年了,真的难以阻止。 “先和你讲讲南吴吧。”金忧作往后仰了仰,便向天躺在了地上,眼睛望着高空的明月,还有依稀的星辰。 管阔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朝着金忧作走去,靠着对方,同样仰天躺下,他们靠得很近。 无迹载着李千容不知道去往了哪里,应该距离并不太远,管阔相信那匹马,所以可以放下心来。 夜空距离很远,遥不可及,有着一种浩瀚又神秘的美丽,思想在这之中翱翔,便有很难以言喻的放开心扉的感觉。 “不,先说北唐。”金忧作又改口道。 管阔没有异议,金忧作怎么说,他自己听着便是了。 “在那段时间里,北唐内忧外患不断,突兀人缕缕进犯,畏兀人也开始和北唐交恶,各地都有着起义,北唐虽然是一个庞大的整体,但是四处狼烟,连年征战,自顾不暇。” “而当那时,现如今南吴的土地上,是十几个国家,这些事情,你应该大概知道,各国征战不休。” “北方的北唐忙着自己的事情,而南方各国吞并,亡国之祸席卷八方。” “就在北唐处理内忧,抵抗突兀畏兀的同时,南吴完成了统一的步伐。当北唐的先帝横空出世野心勃勃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四分五裂的南方土地留给他满足野心,而是一个百废待兴但是很团结的大国。”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解决了内忧外患的北唐对着新生的南吴发动了战争。” “这场战争对于双方来讲都很艰难,整整打了五六年,伤亡惨重,北唐的军队一直打到扬州,几乎要渡江直指金陵,当时的南吴,朝政上最多的议题,便是是否放弃金陵,迁都临安。” “我反驳。”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金忧作的眼中有光,闪亮闪亮的。 他一直以来都像是快要腐朽的石头,但是唯有在此时此刻,在他的身上出现了逼人的光辉。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彼时年少。 金忧作就像是恢复了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一片张扬,声音也不再阴险低沉,而是变得慷慨激昂。 “我们为了统一南吴,牺牲了多少人?就这样接受自己的无能,被北唐吞并,迁都示弱,弱了士气?” “这不可能!”他说道。 “是我,我们金家,几乎所有的男丁都上了战场,带上大吴的年轻人们,踏上了收复失地、进击北唐的征程。” “我们巧妙地利用天时地利人和,渡过大江,在北唐人沾沾自喜轻敌冒进之下,轻轻松松收复了扬州,一直往北,虽然死伤了许多好男儿,但是屡战屡胜,最终强渡淮河、决战两淮,把北唐打得缩了回去。” “你们开始剑指长安。”管阔说道。 金忧作点头:“对,和朝廷上那些迂腐懦弱的一帮人不一样,我们都明白,只要北唐还有一口气在,那么随时随地都会覆灭我们,要想获得永恒的安宁,那就吞并它,不管它有多大!” 管阔就笑笑,没有说话,他觉得两国相争,倒霉的是老百姓,可是站在大国的政治立场上,金忧作说得很对,没有任何的错误。 马蹄声传来,无迹带着李千容回来了,看到他们也没有什么要休息的意思,溜达了一会儿,就又走了。 金忧作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一路北进,刚开始的时候,非常顺畅,但是到了后来,便越来越艰难,问题也变得多了起来。” “南吴将士们远离家乡,不服水土,北唐境内的人心也不向着南吴,当时的南吴刚刚统一没多久,在他们眼里就是南方的蛮夷,根本不可能甘心被征服,再加上北唐境内的防线稳固,结果最终我们还是退了出来。” “在这之后,我们之间爆发了持续的战争,互有胜负,持续了一年多。” “终于,我们双方都承认了自己的失败,除了我们之外,周围的强敌们也在虎视眈眈,不论是北唐,还是南吴,都不能够继续两败俱伤下去了。” “缓解敌意与伤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正如你看到的一样,南吴和北唐渐渐有了贸易往来,彼此互不相犯,偶有互相帮助,却依旧在内心深处隐隐提防。” “我们和平了。”金忧作叹息道,嘴角徐徐有了很莫名其妙的笑意。 “那么,难道是真的和平了吗?”管阔像是在询问,也像是有些嘲讽。 “是的,一山容不得二虎,难道北唐和南吴真的可以保持和平吗?”金忧作的眼睛里面有光,可是和之前的并不一样,管阔从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 “永远都不存在,”他眯了眯老眼,“武力维系和平,和平是不可能维系和平的。” “如果想要一个真正安定的南吴,就得需要一个毁灭了的北唐。” 管阔的眼眸中,神采稍稍黯淡了几分。 “所以……” “对,所以就在南吴的那些文官们、边界的百姓们在和北唐进行所谓的友好往来、兄弟朋友的时候,我们金关二府,有许多计划。”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唐吴往事(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征服北唐可能需要太久,我们不一定非要走兵戎相见的手法。” “渗透、影响、掌控。” “我们金家和关家的子弟,才最有能力、最最靠得住。” “南吴秘府发动力量,在北唐遍地开花,哪怕是政治中心长安。” “这一点,我已经看到了。”管阔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如果不是南吴秘府,那么他也不可能逃出长安、接近淮河。他一直以来都提防南吴人,最终却和南吴人成为了朋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堂堂正正的长安人,没有想到却是血统纯正的金陵关家人,母亲是金家人。 人生真是戏剧性,阴差阳错,最终影响深远。 金忧作“嘿嘿”笑了起来。 “人世沉浮,你看不开,便难以理解,看开了,不过如此。”他说道。 他继续说起了唐吴往事。 “我们使出了浑身解数,让清和和你的母亲成为了长安人,又成为了长安名人、才子、英雄,最后成为权倾朝野的中书令,这其中的艰险,你是无法体会到的。” “我们并不知道能不能够成功,毕竟过程太困难,但是最后,我们还是成功了。” 忆往昔峥嵘岁月,金忧作又有些感叹。 “但是最终,你们还是失败了,我的父母也死了,还死了许许多多人,你自己也落荒而逃,然而却保全了我。”说到这些,管阔的声音有些幽幽的。 金忧作脸上的激情也缓缓消失,眼眸里面的光彩淡了下去。 “成功或者失败,由许多的细节连贯起来,还受到其他各方面的影响,就算知道了最后的结果,但是要想再往前去寻找到底是哪些细节发生了错误,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管阔说道。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如果他真的要认定明确的仇人,可能就是全世界,但是他做不到举世皆敌,他连杀死薛昭都这么艰难,而发动南吴计划的圣将就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却就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 况且,对于金忧作,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怎么也仇恨不起来,或许他的人生已经够迷茫的了。 “管府的地宫中,隐藏着秘府许许多多的秘密,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金忧作望着无垠星空,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放下了所有的事情,变得轻松慵懒起来,“唯一对你有用的,我也已经给了你。” 管阔惨然一笑一下:“曾经拥有,而今失去,就当从未得到过,也罢。” 金忧作朝着他那边歪了歪头,问道: “管阔,如果不是遇上我,你是不是就死了?” 管阔一笑:“你说呢?” 金忧作转回了头去:“肯定会死。” 然后他说道:“看得出来,对于散去体内的一切,你并没有多大的灰心丧气?” 管阔的诧异很轻微,他知道老金很强大,更何况对方还是威名赫赫的南吴圣将,对方能够一下子就说出自己的困惑,令他觉得有点意外,不过并不深。 “我已经说过了,曾经拥有,而今失去,就当从未得到过,也罢。” 他还是道。 要说没有任何的感想,那是假的,但是他绝对不会灰心丧气,既然还能够活着,那便是最大的快乐,苦难的日子就在周围,剩下的便取决于你的态度。 漫天星辰隐在月之光辉中,长空如此浩瀚,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个世界,而人们只处在一个世界之中,可见那无尽的广阔是有多大。 如此一想,心中的不愉快似乎也变得清淡起来。 “你倒是看得开。”金忧作轻轻“哼”了一声。 管阔耸了耸肩,但是因为仰躺在地面上的缘故,那种耸肩的动作看起来很奇怪,他不知道金忧作看到了没有,但是应该感觉到了。 “我倒是并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狠下心来放弃这一切得之不易的东西。” “难道不应该放弃吗?在生死之间,必须要清楚哪些是需要丢弃的,哪些才是需要保存的。” “说起来很简单,可是能够做得到的人并不多,我也曾经年轻过,也犯过很多错误,我见到过许多年轻人正因为不舍得丢弃,最后却失去了更多。” “包括生命?” “生命?时间长河之中,浩瀚星空之下,生命算什么?一缕尘埃而已,小小的失误,可能遗臭万年,那是更为悠远的东西。” “但是我终究还是失去了很多很重要的东西。”管阔叹了一口气。 “你真的这么认为?”金忧作问道。 “难道不是吗?”管阔反问。 “虽然从现实中来讲,丢弃的东西很难再拿回来,可是放在你的身上,是你的,就是你的,是别人怎么也夺不走的,你找不回来,是因为你不去找,你自己抛弃了它,而并非它不存在。” 这句话就像是一瞬间点亮了满天星辰,让管阔的眼睛里面爆发出一阵光辉。 如果是李千容这么“安慰”他,他一定会一笑置之,但是现在是南吴圣将金忧作这么说,使得他的心中升腾起一股强大的期望。 他由仰天躺下而变得坐起,定定地看着对方月光下苍白的眉眼,问道:“是吗?” 金忧作看也不看他,依旧很痴迷地望着满天星辰,懒洋洋地回了一句:“难道不是吗?” 他的那种清淡让管阔很不舒服,因为那并不踏实,就好像只是一句华而不实的玩笑话一样,于是不禁再次明确地问了一句: “我体内的气息被散掉之后,还可以再练回来?”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知道,还来找别人来确认,你感觉这是不是一个笑话?” 金忧作那种嘲讽的音调很能够让人产生不愉快的心理,但是此时此刻的管阔却是丝毫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事情,他的心中被一片希望给充盈了,他能够想象到自己体内的气息蒸腾而起,再战天下的场景。 他不辞而别,像是瞬间忽视了地上的驼背老金,急促地离开了。 金忧作的嘴角,勾起一丝像是有点欣慰的笑意,那样的笑意很淡,在他的脸上也从来都不会被别人看到过。 …… ……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圣将的不败神话(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去而复返。 当然,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无迹带着李千容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马都没有说话,不过管阔的脸上带有着喜悦。 金忧作已经坐在了石头上,望着远处黑魆魆的淮河,也没有转过头来,问道:“有吗?” 管阔点点头,对方应该是不会看到的,但是绝对会知道。 “有一点点,非常轻微,现在要想再修出来,可能起初会难许多。”管阔的声音回荡在空寂里,有那么一种清远的味道。 “这个你自己把握,你去了那么久,正说明你根本就不知道门道,世界上能够运气的人如同凤毛麟角一般稀少,而能够知道散去后再修回来的更是屈指可数,这也就是你之前以为失去了就是失去的原因。”金忧作依旧不看他,但是眸光却是在淮河深处。 管阔同样望过去,但是尽管月光洁白,夜晚之间,视力却是非常有限,再加上体内气息如今只重新修出了一丝一毫的缘故,所以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 “千容看得见什么了没有?”他轻轻地问道,大概是他明白就算是他问金忧作,金忧作也不会说。 李千容摇了摇小脑袋,一声不吭。 管阔直接忽视了无迹,对于那个家伙,他不抱任何的希望。 “来了。”金忧作忽然说道。 管阔眯起了眼睛,在淮河里,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隐约听见了身后的呐喊与马蹄声。 他一时之间有些疑惑,他搞不清楚为什么金忧作会盯着淮河里面看,说了一声“来了”,来的却是背后的兵马,来者不善。 远方的马蹄声与呐喊声越来越清晰了,可是金忧作却依然望着淮河里面。 李千容的小脸上有些惊惧,他求助似的望向管阔,管阔指了指金忧作后背,示意有这个人在,即使是千军万马,也不需要害怕。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管阔却还是有点焦急与不安心,因为金忧作太奇怪了,就算是再怎么无视北唐府兵的战斗力,都不应该就这么背对着对方,却对淮河里的一片涛涛感兴趣,关键是,金忧作露出的并非是泰然处之或者信心十足的表情,而是像真的很关注淮河里的动向。 然而管阔还是没有看到淮河里有些什么动向。 背后的人马近了,在月色下,人影憧憧,就像是纸影戏,那种灰白色调充斥着危险的死亡气息,仿佛带你入地府的阴兵。 马蹄声与人声暂歇,黑压压的一大片影像停留在了远处,沉默地横亘在那里。 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也不会看得清这里的人的脸,但是不用怀疑,从气氛之中就能够意识到那些兵马的脸色非常凝重。 金忧作背对着那里,他干枯的身形在黑魆魆的淮河面前,显得弱不禁风到极点。 但是从他的整个人身上,都隐藏着一股隐隐透发出去的“势”,那种“势”充满了危险,让感觉灵敏的战马不安地踢打着石子。 那些危险,尤其是使得所有人停顿下来,警惕又敌意地注视着的气息,完全存在于那个老人一个人的身上。 “镇南骑……”后方的人影中,终于有人打破了平静,说话了,他似乎想要把声音放得高亢一些、气势汹汹一些,可是说出这三个字,却是忍不住停顿了一下,气势也很明显弱了下去,“是你们做的?” 金忧作转过了身子,诡异地一笑,脸上的神情阴森得渗人。 马匹纷纷退步。 …… …… 几个时辰前。 日头开始渐渐西斜,日光在淡金色与红色之间转换。 大地有些冷硬,大多数地方都光秃秃的,看不到什么东西,不过血迹已经干涸,涂在地面上。 往周围一大片望过去,尸横遍野,全部都是披着铁甲的战马和人的尸体。 一队三十多人的府兵由远及近,追寻管阔的踪迹来到了这里。 当看到这些场景的时候,那些府兵全部都停住了脚步,震惊地望着这些场景,一时之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一切都已经结束,但是原地还是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在凝结于那里。 谁都知道,这是世间最强者的杀气,经久不散,藏在那些难以愈合的伤口之中、开裂的大地之间,甚至蕴含在那些凝固住的血液里面。 那种杀气令人凛然。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再由此传到北唐,相信在不久之后,北唐统治阶级便会知道——五百镇南骑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而就在不久之后,大地雷动,黑压压的府兵临近,那三十多名原地待命的府兵归入了这一千多人的队伍,由折冲都尉统领着,处理完了镇南骑的尸体,浩浩荡荡地杀向远方。 他们并不知道五百镇南骑到底遇上了哪些人,但是他们知道这样恐怖的战斗力站在管阔这一边,处在北唐境内,是必须要除去的对象。 …… …… 黑夜里的月光很明亮,皎洁皎洁的,遥望高天,月亮就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 四野里有些静,人马都小心地注意着自己的动作,死死盯着那一位站在淮河边的老人。 甚至他们都忽视了自己最大的目标——管阔和李千容。 因为他们从那名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了非常深刻的危险气息。 风拂起金忧作的衣衫,飘舞而起,他站在那里,笑意越来越阴森森的,在月色下,惨白一片。 他干瘪的嘴巴说话了:“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在今天第一次现身,就被你们北唐这么重视,前面是五百镇南骑,现在又是一千多府兵,只是可惜,虽然十几年过去了,我老了,可能没有最最巅峰的时候那么强大了,你们真的以为能够杀死我吗?” “你究竟是谁?”远方的折冲都尉隐在月色、夜色与人影憧憧里,声音却是比起刚才发话的那个人多了很多中气。 金忧作嘿嘿一笑,道:“我叫金忧作。” “你们都叫我南吴圣将。” 在听到前面三个字的时候,那些人的神情都没有太大的波澜,可是在听到后面四个字的时候,一千多府兵的眼眸深处,迅速氤氲起巨大的震惊,比起之前看到五百镇南骑横尸还要深切。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圣将的不败神话(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南吴圣将,镇南骑最忌惮的对手,不,应该说是整个北唐最最恐惧的人物,即使他失踪了十几年,在没有得到他的死讯的时候,北唐一直都提防着这一位,小心翼翼,不敢放松分毫。 直到今天,他现身了,还让五百镇南骑全军覆没,威势不减当年。 如果在先前并没有五百镇南骑横尸的血腥场景,那么在这里的府兵,尤其是那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们,一定会非常兴奋,兴奋于南吴圣将并没有死去,而自己立功的时刻很快就要到了——杀死南吴圣将,他们将会获得最大的荣耀,得到北唐少女们的崇拜。 但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就这样存在自己的记忆之中,于是他们的勇气被磨灭,夺取南吴圣将的头颅之兴奋感被对方的凶名赫赫而取代。 然而,正如同那五百镇南骑一样,他们不能退,退了就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 “准备!” 折冲都尉高高地举起了刀。 四面八方,到处回荡,四野里面全部都是经久不绝的呐喊声。 “杀!” 折冲都尉刀尖前指,遥遥地指向那名隐隐约约瘦弱地站在淮河边的老人。 “杀!” “杀!” “杀!” …… 人声、马声、盔甲声、兵器声此起彼伏,但是黑夜里面却还是传来了一声令人发寒的渗人阴笑,就像是一个鬼怪看到了自己的猎物。 金忧作就这样阴笑着缓缓拔出了粹金。 在清寒的月色下,它冷冷地闪着光。 大地的震荡越来越剧烈。 管阔带着无迹和李千容往后退却。 金忧作将粹金的刀尖前指。 黑夜里面,蓦地爆发出一片璀璨耀眼的金光,撑开了一片光明天地。 金忧作全身的衣衫飘飞得更加剧烈,整个人的气势飞速拔高。 冲锋的黑压压一大片的府兵似乎是有些惊惧,同时大多数人都情不自禁地用手臂遮挡住这刺眼的金光。 就在这个时候,金忧作动了。 他往前跨出一步,随后身体便凌空而起。 他把粹金后拉。 “刷——” 一道数丈长的金光横贯夜空,使得附近的天空一瞬间亮如白昼。 伴随着这一道夺目光芒的,是随之而来的一片血雨腥风。 黑夜增大了粹金的威力,一闪一暗让这些不常参加战争的府兵辨不清敌人的方向,而且一种恐惧感在军队之中弥漫,经久不散。 惨叫声、哀嚎声让士气更加低落。 但是在折冲都尉的指挥之下,军队还是呈半圆形包围了过来。 敌人围我十重,那种压抑感依旧是结结实实的,马背上的李千容看着敌人越来越逼近,小脸煞白,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但是管阔却是望着淮河深处,面色平静。 也许他对管府的驼背老金太过盲目自信。 但是现在,他关注的正是先前金忧作关注的地方,因为他已经确定在刚才,金忧作说的“来了”,并非指的是杀过来的北唐府兵。 在黑夜里、月光下、淮河深处,渐渐隐约出现了一点光。 那点光非常微茫,但是在这举世皆敌一般的绝望压抑下,却是那般炙热,虽然遥远,却仿佛近在眼前。 管阔并不知道那些光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忽然感觉到心情有些愉悦,并且可以确定那正是金忧作在之前一直遥望并且说“来了”的存在。 在此时此刻,身后一次又一次闪烁起的耀眼夺目的金光、浩荡的千军万马声,仿佛都不再存在,剩下的唯有那一点微茫又闪亮的光。 李千容定定地望着那点微光,本来颤抖的身体也缓缓平静下来,小脸同样显得安定。 那点光越来越近。 管阔依稀有些看清楚了那些轮廓,尤其是身后的金忧作浩荡出一道又一道的金光,增加了淮河边的视野。 那是一叶小舟,在浩大的淮河里,有点渺小。 小舟上是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管阔暂时还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不过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拿出了那张秦远扬画给自己的画像,准备对照一下。 他最忌惮的便是来人是一名北唐人,而不是南吴秘府的人。 身后,尽管金忧作的粹金掀动着恐怖的气浪,但是府兵们还是完成了包围,并且眯着眼睛、咬着牙渐渐逼近。 他们杀不死传说中的南吴圣将,不过他们会尝试杀死管阔和李千容,而想必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管阔和李千容,并不会耗费多大的手脚。 管阔感觉到了危险,他拔出了秦杀,却并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意思,他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还有着重伤,气息也聊胜于无,力气同样没有恢复,就算是依旧记着武技,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等待,等待那一叶小舟上面是南吴秘府过来迎接自己和金忧作的人、等待在自己和李千容被杀死之前,小舟可以接到他们、等待传说中的南吴圣将可以阻挡府兵们的步伐的时间更久一些。 黑夜里的人的身影尽管有着皎洁的月光照耀,但是依然模糊。 不过折冲都尉还是很清晰地认出了管阔和李千容,那正是他们必须要杀死的人。 如果能够杀死金忧作,那么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但是如果他们没能够杀死管阔和李千容,那么就是一种屈辱。 他们必须要做到,用尽全身解数。 金光一阵又一阵,一具又一具尸体倒下,而府兵们的步伐,也是越来越近。 金忧作的金光挥洒,所过之处,围杀过来的府兵被斩落一地,可是更多的府兵密密麻麻地扑向管阔和李千容。 管阔终于是皱起了眉头,神情凝重地转过了身去,紧紧握住秦杀——尽管他很清楚这并没有特别大的用处。 空中,刀光横贯长天的金忧作眯起了老眼,对于保护管阔和李千容的性命,他并没有特别大的非做不可的责任感,但是他最最在乎的是自己作为南吴圣将,被人虎口里拔牙的屈辱感。 如果是南吴人,可能他还会一笑置之,认为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现在是北唐人,那么他便会视作是对自己威严的挑衅。 他的身形一闪,朝着管阔和李千容所在的方向掠去。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抉择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拦住他,南吴圣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都是肉体凡胎,莫要被传说误了自己的信心!” 看到他的动作,折冲都尉很快便意识到了他的意思,声音冰寒地喝道。 能够作为一个大国,北唐的军队,无论是哪里的军队,都会有着一种并不算愚蠢的自负,那种自负很有傲骨,于是激励着他们去完成一系列不可能的事情。 杀死南吴圣将并非一件轻易的事情,一个搞不好在这里的人甚至还会全军覆没,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信心在南吴圣将的保护之下杀人。 “哧——” 金色的光芒蓦地一闪,天地之间一片耀眼,直让人睁不开眼睛。 鲜红的血、无力的躯体,在地上触目惊心。 但是金忧作的身体在挥出好几刀之后,却还是落地了,没能够掠过长空太远,他陷入了重围之中,没有人能够接近他三丈之内,但是他也一时之间无法杀出去。 本来阴森恐怖的脸上,出现了隐约的怒意,虽然很淡,但是这一位早就已经不是少年英豪的南吴圣将,真的是有点被激怒了。 “找死!” 他的声音就像是鬼怪在嘶鸣。 那一叶小舟已经到了淮河的中央再过来一点。 看起来并不是太远,但是放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刻,却也实在是显得慢腾腾的。 大地还在震荡,在这很短的时间之内,两百多府兵阵亡,但是剩下的八百多还是一往无前,他们依旧令人胆寒,是一股令人绝望的战斗力,最起码对于管阔而言。 管阔的面容严肃得就像是石像,他警惕地张望着,又等待着四方,提着秦杀挡在李千容的面前。 那些人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同往昔了,但是就算是自己还处在巅峰的状态之下,那些对李择南早就已经死心塌地的府兵们也会义无返顾地杀死自己。 军队和长安各府那些欺软怕硬看到弱者踢你几脚,遇到强敌一哄而散的狗腿子们不一样,这一点管阔体味过许多次。 最近的府兵们骑着战马,距离这里只剩下百丈。 战马嘶鸣、士兵呐喊。 管阔的心跳开始加速,在从前,他足够强大,所以并不惧怕,与薛昭一战之后,他受伤严重,随便一名汉子就能够拍翻他,他反而淡然了起来,但是现在他的力气恢复了一些,又有了金忧作的帮助,成功近在眼前,他忽然怕死怕失败了起来——倒在这样的地方,实在是不值得。 最最主要的是李千容还这么小,他可不想看到这么一个年轻的生命消逝,要说对不起李显岳万莲双和李惜芸,那就显得太过矫情,但是他的心里面的确不会太好过。 八十丈。 那些府兵们的脸都已经依稀起来。 管阔的手心里面开始渗出汗水。 金光跳跃闪烁了几下,金忧作的身影出现在了重围之外。 诡异身法的水平并没有发挥失常,但是金忧作还是没有那些杀过来的府兵近。 而淮河里,那一叶小舟也已经接近了岸边,铃铛声回荡在河水上方、在四野里飘扬,有着一种渺远的味道。 已经能够看到,撑船的是一位精壮的汉子,尽管现在的天气还冷,但是那名汉子居然赤裸着上半身,隐约可以见到肌肉线条轮廓。 南吴秘府果然多多怪人。 金忧作的身形带着金色的耀眼光芒,几次闪烁,距离这里越来越近。 但是府兵们却是更近。 如果管阔还拥有着从前那样的实力,完全不必要害怕这一点,但是现在,但是现如今,他清楚,即使秦杀在手,只需要几招,自己和李千容都会死,金忧作赶过来的那很短的时间,自己等不起。 撑着船的汉子摇晃着铃铛,接近了岸边。 冲在最前面的府兵,距离这里只剩下五丈,他的面目已经无比清晰,那是一张年轻又意气风发的脸庞,他因为即将拥有杀死两个人的机会而感觉到兴奋快意,尽管在这之后,他很有可能会被不可一世的南吴圣将杀死。 长枪前挺,在月色下闪烁着寒芒。 管阔和无迹很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跳!” 管阔一咬牙,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无论淮河里的那个汉子是北唐人,还是南吴人,或者因为那么远的距离,自己会不会淹死,都别无选择。 “千容抓住它的马背!” 管阔又喊了一声。 他本来可以坐上无迹的马背,但是他对于无迹的能力有一个大致的考量,他明白以那一叶小舟的距离,无迹载着李千容都够呛,要是自己再上去,那么两人一马都会掉到淮河里面去。 无迹龇了龇牙,当先化作一道美丽的影像,在李千容的惊呼声中,朝着淮河里面跃了下去。 “咻!” 枪尖几乎与此同时划破虚空,带出一股气流,直直地刺了过来。 管阔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如果他跳下淮河,还有可能活命,但是留在岸上,自己必死无疑。 他用力一跃,微凉的风在耳旁凛冽呼啸,他的高度在拔高,几乎可以俯视月光下的淮河水涛涛。 他也看到那一叶小舟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小舟上面的精壮汉子的面庞也一瞬间清晰无比——那的确是秦远扬画像上的牛五的脸。 牛五正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随后朝着自己伸出了一枚大拇指。 “咚”地一声,他很清楚地看到无迹载着李千容挨着小舟的边跃了上去。 随后他的高度迅速降低,“噗通”一声栽进了淮河水里。 如今的温度已经比起寒冬里面好了许多,但是在接触到淮河水的一瞬间,管阔还是浑身一个激灵。 冰凉刺骨的淮河水穿过他的衣裳,刺激着他的肌肤,撞击他的内脏,透进他的骨髓,让他的整个人都陷入进某种不可言说的寒意之中。 在下一瞬间,他开始死命挣扎起来,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游泳。 冰凉又微微肮脏的淮河水疯狂涌进他的口鼻,他的喉咙口一阵发呛,窒息感越来越深刻,他明白,只需要不多一会儿,他就会淹死在淮河里面。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樯橹灰飞烟灭(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渐渐觉得有些可笑,北唐中书令管清和之子、金家和关家这南吴二大世家的后人、广乐公主殿下没有成功的驸马都尉、晋王世子的师父、督城大将军,到最后竟然会被淹死,想来必定会成为千古的笑话。 尽管那其中的大多数头衔全部都本来就是一个个的笑话——他的头衔倒是蛮多的,有用的几乎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他在慌乱之中看到了一道金光。 似乎是一道人影踏空而来。 虽然晚了一点点儿,但是南吴圣将金忧作还是赶到了。 他踩着淮河水,就像是凌波飞燕。 管阔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只有力的手单手提起,终于是离开了冰寒刺骨的水面,而眼前,是头顶上无垠的星空,还有金忧作那一张干瘪苍老的脸。 后背猛地一痛,管阔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实体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那一叶小舟之上。 金忧作俯视着他,那一双阴森森的眸子中有些赞许,但是语气却很是嘲讽:“不错,很有魄力,怕死又不怕死的家伙,我和你十几年,还真的没看出来你这么有能耐。” “我觉得被他们杀死,最后可能五马分尸,还不如淹死在淮河里更好一点……”管阔说着话,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哆嗦了一下,他挣扎着爬起,却看到在这一段时间之内,小舟早就已经调转了头去,也离开了岸边很长一段距离,可见牛五的驾船能力实在是高超。 “哼,你倒是想得美,”金忧作背着双手,遥遥地望向岸上不能够下河的府兵,说道:“我们的动作要快,他们的水师肯定很快就会出动。” 管阔是北唐人,不,最起码他一直自论是北唐人,尽管他只在北疆当作一段时间的兵,但是他很清楚金忧作所说的绝非虚言——北唐水师很快就会到,杀死南吴圣将、管阔、李千容这三个人,出动什么都很值得。 不过很显然牛五有点过分自信,他嘻嘻哈哈没有当一回事儿地说道:“放心吧,不管是什么师,只要在水里面,特别是在这淮河里,谁也追不上我们。” 金忧作冷冷地哼了一声,不想去理睬他。 李千容从无迹的背上下来,一人一马紧张兮兮地靠近过来。 无迹蹭了蹭管阔,以表示自己刚才的担忧,随后便又没心没肺地离开了。 “师父,你冷吗,你穿上千容的衣裳吧。” 李千容的关心虽然真切,但是却是显得傻得可以了。 管阔摸摸他的头,笑笑,看向岸上。 “放箭!” 神色难看的折冲都尉举着长刀发动了最后的命令。 箭矢很快便像是蝗虫一样倾斜过来,遮蔽了月光。 不过看着粹金刀在手的金忧作,管阔的心中毫无波澜…… …… …… 今夜,淮河北岸,即使是远离大路的农户,都感觉到了一丝战栗。 那样的战栗,不仅仅是人,还有大地。 大地的震动,是因为府兵倾巢而出。 北唐水师也开始横亘在淮河上,开始进发。 为了倾覆一艘小舟,杀死四个人、一匹马。 这样的阵容,用来做这些事情,看起来很是可笑,杀鸡用牛刀,但是这其实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他们要杀死南吴圣将、北唐督城大将军、晋王世子。 就是需要这样强大的阵容,因为在这之前,五百镇南骑和一千多府兵全部都失败了。 今夜无眠的人特别多,而且这里面与这件事情无关的人物,也有不少。 震惊性的传言开始酝酿,相信在明天将会传遍北唐天下。 这样的后果其实并不太好,可是如果能够杀死那几个人,那么什么都是值得的。 南吴圣将,北唐人想杀他想了几十年,但是除了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之外,一无所获,就跟南吴人很想杀死丘镜山一样。 人马憧憧,黑夜之中到处都是重叠又不真切的影像。 淮河之上,灯火连营三十里。 北唐水师浩浩荡荡地进发。 管阔站在那一叶小舟之上,皱眉看着远方几乎连成一片的火光,感觉泰山压顶一般强烈。 在长安,他曾经被围困过,战斗力不说,但是比起总兵力来讲,今天才是真正的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他侧头看了看金忧作。 金忧作收敛了气息,所以现在整个人又变回了大多数时候的那种干瘪瘦弱的模样,就像是随时随地都会倒下。 不过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渗人。 看到如此,管阔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明白,只要金忧作的神情是这样的,那么任何事情都不需要担心。 牛五已经收了铃铛,淮河的水流有点急,配合着水声和风声,于是他们的小舟便变得无声无息,难以循迹。 但是远方的火光还是越来越近,渐渐几乎要笼罩过来。 那是四面八方的合围,所以根本就不需要知道他们的小舟具体在哪里,因为他们必定在包围圈里。 “好大的阵势,圣将,我入秘府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北唐人这么急眼。”牛五一边不紧不慢地摇着船,一边说道。 “贼心不死。”金忧作笑得阴风惨惨,他像是丝毫不在乎。 北唐水师的船经过特别设计,所以航行得特别快,不久之后,当小舟刚刚行到水中央的时候,他们便已经逼近。 遥望四面八方,金黄色的火光连成了一条线,一直从天地的那边而来,往另一边而去。 蔚为壮观。 管阔看不清楚火光之中,北唐水师的统帅在哪里,但是他知道那个人的级别实在是很高。 为了杀死一名南吴圣将,动用那么大的阵仗,不论最终的结果如何,金忧作都将会流芳百世,成为永远的神话。 金忧作的声音有些干巴巴的,凉风吹来,衣衫看起来有些衰败,的确,从他的外表上看上去,他真的就像是一个行将木就的垂暮老人,而不像是一个威力依旧绝伦的南吴圣将。 “这样的感觉,好久没有过了。”他说道。 “被这么大阵仗追杀的感觉?”管阔问道。 “是的。”金忧作点点头。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樯橹灰飞烟灭(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多久?”管阔又问道。 “也就十几年吧……”金忧作的声音有些幽幽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忽然侧过头来,开始说起了一个像是和今天毫无关联的话题:“你知道我几岁了吗?” 管阔看着他干瘪的身躯,心里面有一个答案,那个答案已经从他出生后看到金忧作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那个答案十几年了,但是看着对方阴森森的眸光,他却忽然有点不确信起来。 “花甲?”他试探性地问道。 金忧作嘿嘿一笑,摇了摇头。 “古稀?”管阔的声音越发不确定。 金忧作笑得更加令人畏惧了,还是摇头。 管阔情不自禁地望了望正在奋力摇船的牛五,看到牛五也正在关注着这边,对方作出一个无可奉告的神情,代表对方也不知道,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不敢知道、不想知道。 “耄耋?”管阔的不确定神色越来越深。 “你就只会往上猜?”金忧作的眼睛朝着周围扫了扫,终于是蹙了蹙眉头——虽然对方皮肤上的褶皱很多,但是管阔还是确定是这样的。 周围,风浪越来越大,那是北唐水师的浩大威势,战斗力恐怖的水师行进所带来的风云。 灯火越来越深,让天空都变了色彩,一片黄灿灿的。 管阔挠了挠头,看看对方那一张比起自己的童年时期看起来更加苍老的脸庞,心想难不成还往小了猜? 金忧作笑了笑,只是这一笑难得有些苦涩,虽然很淡很淡,但是要想从驼背老金、南吴圣将的脸上看到那种笑容,实在是稀罕。 “我知道,你已经见过安儿了。”他说道。 “你的意思是……” 管阔的眼中有着一些迟疑与吃惊,因为他渐渐想到了一些东西。 他见到过金安,金安只比自己大了三四岁,金忧作是对方的祖父,自己说金忧作花甲之年、古稀之年,很不对,甚至说他是耄耋之年,那就更是一个笑话了,难道…… 但是单单看金忧作的外表,不去想那些东西,说他耄耋之年稍稍过分,古稀却实在不过分。 “我年过不惑。”金忧作淡淡一笑道。 此时此刻,看着他的脸庞,管阔忽然感觉不阴森了,甚至还越来越可亲,比起那十几年来的任何一天都可亲。 原来他只是年过不惑啊! 但是真的不像啊! “你……”管阔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说了下去,“是有什么暗疾吗?” 金忧作摇了摇头,对周围已经包围过来,北唐神弩填充箭矢的北唐水师们置若罔闻,说道:“竹简我已经给你了,这么长久以来,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你变得强大了许多,看得出来,你是修炼了。” 管阔点点头。 “有了那东西之后,你感觉自己的身体怎么样?”金忧作问道。 “力气大了,饭量多了,实力强了。”管阔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究竟怎样回答最最合适,最终便只能这样形容了。 “你这是正常修炼,强身健体,还能够延年益寿,”金忧作的眼神之中渐渐开始有点忧伤,“但是我的时间却不太多了。” 牛五慢了一下手中的动作,震惊地回头看着金忧作的背影,作为南吴秘府的一员,他知道许多事情,但是绝对不会知道有关金忧作的这一件事情,似乎在他的记忆里,金忧作便是这样强大,也是这样的形象,那种形象深深地烙印进南吴人的骨髓之中,根本就不需要去多加思考。 直到今天,金忧作亲自开口。 管阔也不太愿意相信这一切,而且他感觉金忧作有些莫名其妙的,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语?正如同对方所说的那样,十几年的相处,金忧作把自己当成了半个孙儿,而自己也把金忧作当成了半个祖父,他会不愿意看到很多人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这里面就绝对有金忧作。 金忧作说运气法能够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自己经历下来,的确如此,所以现在金忧作又说自己因此而时间不太多了,这之间明显矛盾,令他很不明白。 金忧作看着周围的满河风云、北唐水师的来势汹汹,体内浩荡出一股凛人的“势”。 那种“势”回荡在天地间,经久不绝。 “你觉得我,强大吗?”他问道。 管阔惊骇地感受着那种“势”,情不自禁地点头。 强大,的确强大,金忧作、丘镜山,两个不可一世的名字,只需要他们一个人,便可以引发一个大国的严阵以待,恨不得倾全国之力击杀。 看看现在,北唐水师出动,浩浩荡荡,便是如此。 “强大是要付出代价的。”金忧作一笑道。 “什么代价?”管阔的心情压抑了几分,从金忧作未老先衰这一件事情之上,他想自己将会知道有关运气法的不好的事情。 “我给你的东西,可以强行修炼,在很短的时间之内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可是与此同时,它非但不能够像正常修炼那样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还会消磨你的寿命,未老先衰,就像我,年过不惑,看起来却像一个耄耋之年垂垂老矣的老人。” 金忧作的声音像是有点感叹,不过他似乎有点高兴: “我现在已经是天下无敌,几乎没有能够致我于死地的对手,即使是千军万马,也很难留得住我,但是我还是输了,我输给了时间,我输给了死亡,我躲不掉,也无法击败它们,我今天告诉你这一切,就是想要和你说:你可以学我,变得向我一样强大,但是你会失去很多的东西,得与失是平衡的,你无敌了,却会少活二三十年。二三十年的时间,你可以过很多快乐的时光。” “我们生活在苦难的年代里,为了南吴的稳定,为了天下芸芸苍生,我只能这样做,不然的话,我们南吴将会千疮百孔、生灵涂炭,所以我不后悔,而你们还年轻,我们支撑不了太久了,不过在我有生之年,我会用我那拿生命换来的强大,一直都保护着你们这些年轻人,像今夜,他们就不能够伤到你分毫。”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樯橹灰飞烟灭(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侧头,看向李千容,笑容深远:“包括你,晋王世子。” 李千容以后的以后,还有管阔,一直都不会知道,这一个笑容,还有眼神,埋下了一颗对北唐的毒瘤,是如此深刻,那是南吴圣将站在南吴立场上对北唐最最致命的一击。 只是管阔很感动,从小到大,他受到过形形色色的人的庇护,那其中肯定就有金忧作。 他还依稀记得小时候和金忧作默默地挨在一起躲在墙角的时光,看着冬日里的暖阳把院墙照出一道黑影。 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金忧作又告诉自己——他活不了太长时间了。 而在此之前,他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就像今天,看到自己被五百镇南骑包围,金忧作主动出手,最终引发了府兵追杀、北唐水师出动。 金忧作图的什么呢?他也说不清楚。 可能就像如果自己看到对方被围困,也一定会出手吧? “咔——” “咔——” “咔——” …… 北唐水师的船只距离已经非常拉近,北唐神弩机关弹动的声音此起彼伏,让人生出一大片的鸡皮疙瘩。隐约的黄橙橙的光下,依稀可以看到北唐水师模糊的神情。 虽然很模糊,可是可以知道——他们的神色都非常凝重,尽管面对的只有一个人。 是的,几乎可以忽视金忧作之外的其他任何人,哪怕管阔威名赫赫。 牛五已经不再注意其他的事情,就是很专注地注意着自己的动作——划船。 圣将在的时候,剩下的交给金忧作,那是所有南吴秘府之人的默契。 月光与黄灿灿灯火之下,黑压压一大片的弩矢遮天蔽日。 乌云密布,只是没有电闪雷鸣。 金忧作全身的衣衫狂舞。 他站在小舟上,却仿佛立于大岳之巅,俯瞰苍生大地。 他拔刀。 他挽刀。 金光横贯长空,淮河之上,一片光明。 巨大的恐怖力量让淮河水都动摇起来,周围的水浪开始席卷、发怒。 黑压压密密麻麻的弩矢像是雨点一般落进淮河水里,让淮河的水面止不住地生出麻点,那些麻点哪怕是水浪再大,也不能够敛没。 弩矢不断,同时北唐水师开始拉近距离。 但是金忧作的手中,金光一阵一阵,就像是狂风暴雨,任何攻击都不能够接近小舟分毫。 看着那一道不可一世的身影,管阔仿佛见到了当年金忧作意气风发,强渡淮河,决战两淮,剑指长安的波澜壮阔的场景。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那时吴唐已经远去,今朝依旧风起云涌。 震撼、震撼、还是震撼,那是上一个时代的传奇带给天地之间的伟大力量。 看着那些场景,北唐水师的表情都几乎凝固,他们都听说过当年发生在淮河两岸的那些战争,他们的上一辈人都对那些战争叹息而谈,却对一些细节讳莫如深。 于是他们这些年轻人,都根本就不知道忌惮是何物,剩下的只有意气风发的要一雪前耻的心理。 直到今天他们看到那把吴钩刀刀刀掀大浪,刀锋所向万里颤的绝美图景。 传说之所以是传说,不是说它是虚构的,而是因为事实是难以置信的。 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挥舞着世界上最强大的刀,独抗北唐水师! 粹金一闪,黑夜绽放光明。 粹金再闪,涛涛大河浪花冲天。 粹金三闪,樯橹灰飞烟灭。 …… 随着北唐水师和小舟距离的拉近,非但没能够对小舟造成巨大的压迫力,反而让金忧作手中粹金刀的刀光可以击打到那些战船上。 北唐水师开始有人员伤亡,战船也出现了各处的破损。 这让北唐人已经确定小舟上的人就是传说中的南吴圣将,但是同时又开始恐惧起来。 当传奇展示出自己的不可一世的时候,会让那些曾经对传奇不屑一顾的年轻人们更加恐惧,甚至会增加一倍恐惧。 因为现实太残酷,摧毁了梦想。 北唐水师军心大动,但是战船依旧在靠近。 这就是绝大多数军人的素养——恐惧归恐惧,但是我们不能退。 最近的战船虽然被刀光击打得千疮百孔,但是已经只有十几丈,船上的水师脸庞十分清晰。 弩矢声音开始减缓,而后消失,越来越多的战船靠近,直直地朝着小舟撞了过来。 “哼,南吴圣将?我倒想看看,南吴圣将的水性如何,给我撞过去,撞翻那一艘小船!” 那艘战船虽然千疮百孔,但是外围包裹了铁甲状的东西,还是航行得稳稳当当,只是船上流淌着很多死伤者的鲜血。 指挥的将领很自信,只要船还能动,就是船上的人死伤大半又何妨?他就不信金忧作还能够凭借一己之力让威名赫赫巨大无比的北唐战船给沉了不是! 管阔情不自禁地朝着金忧作看了看。 他看到,金忧作的嘴角勾起和往日里一样的阴风惨惨般的诡异笑意。 于是心安。 他明白,只要金忧作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就是有人要倒霉了。 接下来,许多人,包括管阔、李千容和牛五,看到了今生难忘的一副情景—— 金忧作的身影从小舟上消失了。 下一个瞬间,他就出现在了那艘距离小舟最近的战船外围。 在之前,那艘战船上面的将领还在扬言要试试南吴圣将的水性。 金忧作并没有出现在船上,却带着粹金刀在船侧显出了身形。 船侧披满了铁甲,看起来坚不可摧。 粹金猛地爆发出一片耀眼的金光,随后金忧作的身体带着那道金光像是在船侧跳跃起来。 一道道金色的流光跳跃着在船侧一路向前。 伴随着的是一阵又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以及战船微微的摇晃。 金忧作带着跳跃的金色光芒一直从船侧到了船头。 他就像是一只飞舞着的萤火虫,那样飘逸,只是光芒太盛。 伴随着战船上水师的惊呼,战船开始朝着金忧作刚才闪过轨迹的那一侧迅速倾斜。 他们可能看到天空在倒塌,那样的场景很壮观,只是他们没有心情去欣赏那些场景。(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十九章 樯橹灰飞烟灭(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光敛没,金忧作的身影在月色与火光下就像是凌波飞燕,贴着涌动着的水面踏空而来。 他的背后,北唐水师庞大的战船倾覆,船上的人就像是一盘子的荔枝被倾倒,“稀里哗啦”地全部都落进了水里面。 这一恐怖又奇伟的场景给了所有人一种心灵震撼。 在很多庞然大物的面前,人类是如此渺小,于是我们战斗的时候,只能够用庞然大物去应对庞然大物,但是在今天,南吴圣将金忧作,这一天下无敌的男人,以他不可一世的姿态告诉我们——外形虽小,面对庞然大物,他的强大力量可以让任何事物战栗!! 金忧作回到了小舟之上,粹金刀紧握,低垂着向下。 他的背影依旧苍老枯瘦,但是却给人以一种强大到难以言喻的感觉。 管阔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心想自己知道驼背老金很强大,但是真的不知道居然会这么强大。 如果那一夜并不是被围困在长安,插翅难飞,或许金忧作真的会试一试,与满城禁卫们战一场。 …… …… 战船的倾覆带来了更大的浪花,汹涌涛涛。 北唐水师大多数人都水性不错,虽然他们看起来全部都成为了落汤鸡,但是大多数人并没有在挣扎,而是凭借本领朝着后面的战船处游过去。 那里面应该就有那一位刚刚还叫嚣要让金忧作落水的将领,但是此时此刻,预言成真,落水的是他自己。 北唐水师都短暂停止了前进,深深的恐惧扎根在他们的心灵深处。 他们以为凭借庞大的战船,还有遮天蔽日的弩矢,可以猎杀南吴圣将,让对方就范,为北唐立下大功,成就千古传奇。 但是到最后,他们却见证了一名传奇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不败神话。 恐惧之下,他们还是不能退。 金忧作虽然威名赫赫,并且展现出了恐怖的实力,但是好久以前,对方强渡淮河、决战两淮、剑指长安的时候,是带着浩浩荡荡的南吴大军,而今只有对方一个人,要是北唐水师就这么退缩的话,会成为千古的笑话。 大水汤汤,战船巍峨,旌旗招展,数量庞大的北唐战船,就算金忧作能够击沉一艘、两艘,还难不成有实力覆灭这一支整个水师? 这不可能。 不然的话,对方也不会隐忍了那么多年。 一艘战船倾覆,但是更多的战船包围过来,几乎遮蔽了月光。 今夜为了杀死南吴圣将,附带管阔和李千容,北唐人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根本就绝不能善。 金忧作的手中,粹金再次闪烁起金光,一如既往的耀眼夺目,管阔忍不住用袖子掩了掩目。 当拿开袖子,再望过去的时候,金忧作已经不在了小舟之上。 不远处已经逼近的那一艘战船船侧,金光跳跃,那一位南吴圣将重复着之前那令人震撼的场景,用吴钩刀攻击覆着铁甲的战船,战船上的水师满心惊恐,甚至都在想为什么这么一个传奇会选中自己的战船,他们疯狂地用北唐神弩朝着下面的金光射击,或者妄想用长枪捅刺,但是却无济于事,金光闪烁之间,已经绕了战船半圈,踏波而去。 跟前车之鉴一样,那一艘战船很迅速地朝着一侧倾斜过去,船上的水师再努力控制方向,也无济于事,转眼之间,战船倾覆,无数人影惊呼着倾倒进了冰凉的淮河水里。 这些场景在持续发生着,北唐神弩发射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靠近小舟的北唐战船便会受到金忧作的攻击,这一点,避无可避。 但是在某一次金忧作回到小舟上作短暂休息的时候,管阔在光与影之间看到对方的几滴鲜血滴落在了脚下的小舟上。 “你怎么样?”他很是担忧。 原来再强大的人也会受伤,原来南吴圣将也会受伤。 都是肉体凡胎,很难有人可以躲避过人生中无法避免的轨迹。 金忧作伸出枯瘦的手臂,摆了摆,表示没有什么事情。 “强大不是说不会受伤,而是不怕受伤。”他说道。 他再一次离开小舟,因为一艘庞大的战船又接近了。 那种情景在一次又一次持续着,北唐的战船有三艘已经倾覆,但是与此同时的,是金忧作的衣衫上已经氤氲起一片的血红。 不是他老了,也不是他不够强,只是他终究是不能够登天。 管阔紧了紧手里的秦杀,但是体味着体内聊胜于无的气息,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只是搂住了李千容小小的身躯。 他想到了之前金忧作所说的话—— 我会用我那拿生命换来的强大,一直都保护着你们这些年轻人。 他的眼眶渐渐有些湿润,他并没有特别明白那些前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力量而努力去保护后人。 就像自己的父母为了北唐对自己的饶恕,可以牺牲自己。 就像丘镜山为了北唐的安定,可以浪迹天涯,做谁也不知道的事情,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就像金忧作可以笑着用粹金挡在北唐水师和小舟之间。 当第五艘战船倾覆的时候,金忧作回到小舟之上,单膝跪地,鲜血“滴滴哒哒”地滴落,许久都没有起来。 北唐水师已经被震撼、已经恐惧,但是这掩盖不了南吴圣将回天乏术的事实。 “看啊!” 在恍惚之间,管阔隐约听到远方水面的战船之上,一个声音响起。 “南吴圣将,他就快要不行了,一雪前耻的时刻到来了,今日我们北唐水师卸下他的头颅,挂在长安城门上,向整个大唐谢罪,谢罪千年!” …… 看着长久长久没有起身,一动不动的金忧作,管阔渐渐有些忧伤。 不远处就是南吴国境,但是在今天,自己、李千容、牛五,最最重要的是南吴圣将,就将会死在距离南吴最近的北唐水面之上。 这不能不说带上了某种悲怆。 但是金忧作却是缓缓站起身来,微笑着指着东南方向,对着管阔说道,也可能是对着北唐水师等在淮河之上的所有人说道: “看啊!” “天就快要亮了!” 管阔往东南方向望过去。 只见北唐战船的缝隙之间,天地相接之处,有了淡淡的黎明光辉,还有…… 南吴浩浩荡荡的水师。 …… …… (本章完) 第九十章 黎明真美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黎明的光辉很淡很淡,如果不是金忧作的提醒,管阔心想,自己是不会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而长夜也是将尽。 那种淡淡的光辉可以带给人一点很微妙的希冀,那种希冀在人们的内心深处涌起,于是便有点温暖。 但是这只是一些遥不可及虚无缥缈的图景,而让人最最感觉到希望之光的是横亘在淮河另一面,正在缓缓接近的南吴水师。 北唐和南吴安定了那么多年,双方都心照不宣地友好又怀着敌意。 那是一种很隐晦的东西,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但是最起码在从前,北唐不想跟南吴打仗,南吴也不想和北唐起什么冲突。 在最近一段时间,因为陛下驾崩、长安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李择南正在准备登基事宜的缘故,北唐人不想跟南吴打仗的心态更加强烈了——这样对北唐并不好。 北唐水师在淮河水面上航行,并且接近南吴国境那么多,那将会给南吴一种错误的信号,但是在昨夜,北唐的那些人还是很迅速并且很坚决地作出了决定——出动水师,浩浩荡荡。 因为杀死南吴圣将所带来的好处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北唐不想和南吴打仗的一个原因是因为现在的南吴综合实力很强大,但是还有一个隐在的原因便是忌惮那一位失踪了十几年的南吴圣将。 传言说他早就死了,也有传言说他还活着,只是行将木就,已经失去了从前的威势,还有传言说他不仅仅还活着,并且比起从前更加强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像一头醒来的猛虎一般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北唐国境恶狠狠地咬上一口。 直到昨夜,北唐势力追杀管阔和李千容,而金忧作又横空出世,粹金闪动,力挽狂澜,依旧不可一世,终结了那些毫无意义的猜忌。 无论如何,只要能够杀死南吴圣将,就算是马上开战,那又如何?只要金忧作死去,即使是现在的北唐百废待兴,也有信心和南吴搏上一搏。 以五艘战船倾覆作为代价,他们终于重创了金忧作,但是终究,直到现在,金忧作还活着,而南吴水师也已经逼近,现在再和南吴鱼死网破,可能并不值得。 南吴水师很快便接近了,他们阻挡在那里,北唐水师如果想要再往前,那么便只能够和他们打一场了。 南吴人暂时还不想这么做,北唐人也暂时还不想这么做。 于是南吴水师的战船停了下来,北唐水师的战船虽然依旧包围着小舟,却同样也停了下来。 双方进入了谁也不说话但是相互都心知肚明的对峙。 像是刹那风烟俱静。 那种场景并不凝固,只是伴随着淡淡的黎明光辉,就像是一幅静止的令人回味隽永的画。 唯有—— 小舟继续缓慢地摇着往前,金忧作拄着粹金坐了下来,神情渐渐放松。 他望着东南方向,像是喃喃自语道:“黎明真美。” 天色似乎又亮了一些,天地之间的淮河、战船、小舟,连成一体,那是一种很瑰美的壮阔。 管阔心中一动,靠着他坐下,同样望向东南方向。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金忧作露出这样的表情,曾经管府的驼背老金,是从来不会露出那种感慨万千又有些轻微痴迷的表情的。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过那样的黎明景观了,尤其是在今天的这个时刻,忽然感觉心中一片清明。”金忧作缓缓说道。 管阔摇了摇头。 “我可能……”他的声音有些轻微,也像是有些惋惜,“这是今生第一次看到这般的黎明景象。” “为什么?” 金忧作问道。 “慌慌张张,匆匆忙忙,每天都在忙忙碌碌,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忙些什么,不是我想这么去做,只是被逼着去这么做。”管阔的神情有些落寞。 “活在这个世界上,是避免不了的,所以许多老人才会感伤,那是因为年轻时,就连感伤的时间与资格都没有。” 金忧作说完这一句之后,很长时间,才又轻轻地道:“黎明很美。” “是的,很美。”管阔回答道。 北唐水师在沉默着横在那里许久之后,缓缓放开了包围圈。 随后,他们又徐徐开动战船,调转船首,离开了。 小舟不紧不慢地往前进,接近了南吴岸边,虽然暂时还很远很远。 南吴水师旌旗招展,随着天色的越来越亮,便越来越清晰。 天空之下,淮河之上的战船,看起来有着一种波澜壮阔的伟丽。 它们默声不响地围了过来,将小舟保护在中间,就像是小心翼翼又谨慎到极点。 那是他们的南吴圣将,不败的神话、强大的底气、永远的灵魂。 今夜他们差一点就失去了他,但是好在最后还是不早不晚地赶到了。 北唐会有些什么动作,他们不在乎了,最多就是打一场,只要他们的圣将还在,哪怕圣将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再也不能够杀敌、再也不能够统兵打仗。 他们的圣将太累了,需要休息,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吧。 管阔感觉到肩头一沉,金忧作靠着自己的肩膀,闭上了眸子,脸上满是安详与满意。 他困了,需要休息。 管阔微微一笑,不管是从前的驼背老金,还是现在的南吴圣将,都从来不会有这样的姿态,只是他感觉,经历了那么多之后,金忧作渐渐的终于肯在自己的面前露出疲惫的样子了。 这是一种信任,不是祖孙,却仿佛祖孙。 南吴水师停留在了那里,前面的岸边水浅,不是庞大的战船能够靠岸的地方,但是他们必须要看到他们的圣将上岸,然后在南吴人的簇拥下,才会放心离开。 管阔看到对岸全副武装严阵以待仿若乌云一般的南吴甲士,从这一头一直到那一头,蔚为壮观。 波澜壮阔的图景,波澜壮阔的未来。 他明白,新的土地、陌生的土地已经接近,而未知的生活也将会降临自身。 …… ……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多事之春(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一夜的场景就像是风云一般席卷了北唐南吴的大地。 举世皆惊! 在此之前,长安已经处在一片流言蜚语之中——薛昭死了。 对,不是之前的薛昭失踪了,而是薛昭死了。 北唐人,尤其是长安人,痛不欲生、痛心疾首,对管阔仅有的好感烟消云散,对他都产生了不共戴天的情绪。 有年轻的少女日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 甚至有少女自杀未遂的消息传出。 这种事情传出去可能会让局外人震惊,但是当某些人愚蠢到魔障一样爱慕一个异性的时候,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是消息已经传出,即使是李择南,一时之间都没有任何的办法磨灭它,只能够让时光缓缓流淌,流言渐渐变味。 但是没有想到,就在这之后,那个白天发生在淮河附近的事情,以及那一天晚上发生在淮河里的故事,就这样令人猝不及防地横空出世了。 当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就连李择南都沉默了良久。 消失了十几年之后,南吴圣将再次现身! 五百镇南骑追杀管阔,南吴圣将突然出现,横扫八方,镇南骑全军覆没! 随后北唐水师出动,南吴圣将凭借一己之力倾覆五艘战船,最终拖到南吴水师出现,安然无恙而去。 往上好几十年,南吴圣将金忧作,是北唐人永远的噩梦。 这是一个强大到难以附加的男人,是不败的神话。 在丘镜山横空出世之前的那好多年月里,南吴圣将的出现便代表着北唐人的兵败如山倒,只要听到南吴圣将到来,北唐人便会心胆俱裂,战斗意志涣散。 那是南吴刚刚统一的苦难年代,但是对于北唐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后来,丘镜山出现了,南吴人退却了,南吴圣将渐渐的也失踪了。 北唐和南吴知道谁也奈何不了谁,丘镜山也不想再一直经历那种两个大国交战的时光,于是北疆开始响起阵阵琴音,晋王李显岳成为了北疆的顶梁柱,像一颗新星一样冉冉升起。 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安逸的梦,总是很美很美的。 然而美梦醒来,终究还是恐惧连连。 丘镜山失踪了,金忧作却是出现了。 这对于北唐人来说不得不说非常具有毁灭性。 李显岳死了,王独等很多能将和李择南闹翻了,薛昭失踪了,传说也是死了。 那么现在,如果金忧作卷土重来,北唐谁人能战?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想法。 况且管阔带着晋王世子投奔南吴,那是不除去便非常危险的毒瘤,永远地存在于北唐人的心中。 南吴一片欣欣向荣,北唐却与突兀大战一场,随后长安骚乱、丘镜山失踪、陛下驾崩、李显岳身死、冠英将军断臂、万老将军和王独等将领和李择南闹翻、晋王世子出逃…… 种种的种种,接二连三的打击击打在北唐的国土之上,让它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李择南很是忧愁。 南吴圣将既然已经现身,那么就意味着南吴很快就会有大动作。 已经驾崩的陛下可能知道一些有关丘镜山的事情,李显岳可能也知道一点,但是他李择南,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惜,陛下和李显岳全部都已经死了,几乎是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人算不如天算,他李择南赏花间,便将江山指点了,却偏偏不会料到北唐里里外外的诸多突然发生的事情。 他感觉到了深深的忌惮,许多人相信他的能力,他也很自信于自己的能力,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然而,在那一位老奸巨猾又不可一世的南吴圣将的面前,他忽然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 失踪十几年,他一直都确信南吴圣将早就已经死了,至于那些模棱两可的话题,估计是信心不足的南吴放出来的迷雾,目的就是等待下一个南吴圣将的产生,比如说金安越来越强大,或者南吴的国力越来越强大。可是没有想到,那个人能够为了迷惑北唐,隐忍了十几年。 这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北疆军队哗变了。 这将会是一个多事之春。 李显岳身死的消息传到了北疆,而有关那一夜在皇宫里面发生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事情,同样也是传到了北疆,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知道是残留的突兀间谍的怂恿,还是南吴或者其他人,或者北唐的某些图谋不轨的人的见缝插针,于是北疆军队开始相信是李择南发动宫变害死了李显岳。 李显岳是他们的北疆军统帅,一代战神丘镜山之后最最信任与崇拜的男人,他回京的时候,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希望陛下能够嘉奖他,那样子整个北疆军都会觉得倍有面子,同时,他们也期待着过年之后自己的统帅早一点回来,和大家一起大口吃肉、大力操练。 然而,他们开开心心地过了一个年,李显岳便再也回不来了,他们夫妇全部都死了。 从长安传来的诏令是晋王夫妇欲图谋反发动宫变被诛,死得其所,但是北疆军谁也不相信。 北唐人,甚至是南吴的许多人都不怎么相信,所以北疆军是绝对不相信的。 然后越来越多的消息通过某一些不知道是抱着什么心思的人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管阔护着晋王世子出逃。 万府被围,万老将军夫妇被软禁。 王独参与了管阔的行动,而今闭门不出,和李择南关系闹僵。 长流宫的夜晚一片黑暗,唯有举着火把日日严守的羽林军。 …… 这些消息原本不可能被传出来,但是既然现在被传出来了,那么北疆军从将领到最普通的士兵,甚至是伙夫,全部都明白长安的那一夜发生了什么。 悲愤情绪席卷北疆军全体,即使是定远将军白从云等识大体的将领极力劝诫,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就是白从云等不少将领,都开始对李择南提防、戒备,甚至是愤怒。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多事之春(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北疆军忽然哗变了。 那是一种表达自己的态度。 他们不反对新皇登基,但是那个人绝对不能够是李择南! 他们不反叛北唐,但是绝对不愿意成为李择南的刀。 南吴圣将现身的消息和北疆军哗变的消息同时传进李择南的耳中,即使是这一位观江山如赏花一般波澜不惊的秦王殿下,都开始皱起眉头起来。 这些事情都需要他去处理,而且他相信,没有他,就算是圆滑世故的徐敬义等人,也处理不好。 他望着眼前的笔墨纸砚,摊开来,磨好墨,开始写东西。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他写的事情,和那些天翻地覆的大事情都无关。 他眯起了眸子,看着自己在纸上写的那些东西,脸上渐渐浮现起一丝笑意。 他轻声自语着: “唔……管府……” “管清和……” “那个人,在管府生活了那么久,现在却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南吴圣将……” “南吴秘府在长安到底做了哪些事情,管府和南吴秘府有什么关系……” “那一夜,城门大开,城守中的一些人杀死了黑水……” …… 他在纸上不停地写,口中也不断地喃喃自语着,外面的光线缓缓变幻,有花香传来,但是这一切都不能够给予他任何的影响。 现在,他的周围十丈之内,全部都没有人,亲信和侍卫们全部都神情严肃地警惕着四方,不会去关注他做了一些什么,也不会前去打扰他。 他可以好好的一个人分析事情。 这些分析他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之久。 末了,他将狼毫平放在笔托上面,头缓缓仰起来,看向朗朗青天。 白云绵长,天空蔚蓝,色彩清爽。 他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心情舒畅了许多,数日不见的自信神情再一次上了眼角眉梢。 他作了一个手势,只见那几名本来明显不在关注着他,而是望向别处的亲信却很迅速地转过身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那几名亲信看着自己家殿下的脸色,神情疑惑地凑了上去。 “先告诉你们一个很新奇的事情。”李择南淡笑着说道。 没有人说话,李择南要讲,他们便听,那是一贯的素养。 李择南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他的第一句话便是石破天惊,最起码对于周围的那几名亲信来讲便是如此。 “管清和,是南吴人。” 一名亲信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地看着李择南的脸,像是要看出来李择南是在开玩笑,还是示意他们宣扬这一件污蔑的事情,或者是这一件事情本来就是事实? 李择南的声音没有停歇。 “最近一段时间我查了许许多多的事情,直到现在,也理清了更多的事情。” “管清和的来历似乎都没有问题,管府的崛起也很快,这一过程,长安都看在眼里,但是这真的没有问题吗?” “不要忘了,南吴有一个东西,就叫做南吴秘府,你再怎样的过去,它要想抹除或者修改,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南吴圣将现世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虽然年代久远,可是我还是千方百计弄到了他的画像,而根据画像,我查了许久,终于从寥寥无几的几个人的口中知道这个人在管府曾经出现过。” “南吴圣将在管府仅仅是出现过,还是一直都在管府而没有人知道呢?” 随着李择南不急不缓又充满自信的话语,周围的亲信们脸色都变得精彩无比,那些话语就像是惊雷一般在他们的脑中炸响,经久不绝。 尽管作为秦王府的人,他们全部都对管清和甚至整个管府都抱有敌意,也非常相信李择南,可是李择南就这样一股脑地将那些信息丢给他们,还是让他们一时之间产生了难以置信的情绪。 管清和一家人是南吴人?管府是南吴秘府丢过来的?南吴圣将失踪的那十几年其实就生活在管府,生活在长安人的眼皮子底下? 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同时给予了所有人深深的恐惧。 如果李择南所说的是真的,那么管清和从中书令更进一步,掌控朝政成功的话,那么北唐是不是其实就是南吴了,在无声无息之间? 太可怕了! 他们宁愿相信那只是李择南给管府罗织的罪名,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可是李择南从来都不会空穴来风,况且李择南已经说过了,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对方早就已经开始了调查。 但是看着李择南自信的神情,他们渐渐缓解了那种忌惮与惊惧的感觉,心情平缓了许多,既然李择南已经知道了那些事情,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所忌惮的事情是永远都不会发生的了。 “我一直都在思考,那一夜,长安的城门为什么会开。”李择南的神情严肃了几分。 “后来我就知道了。” “南吴秘府的触手很长。”他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可是却不由自主地带给别人一股寒意。 “既然管府和南吴秘府有关系,甚至南吴圣将这么多年以来都生活在管府之内,那么在管阔将要死去的时候,南吴秘府出手,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 他的声音忽然一顿,手背负到了身后,身体也转了过去。 本来恭恭敬敬候在他身后的那名亲信赶忙让开,转到他的身侧。 他在朝南望,仿佛看到了整个天下。 “我不能理解,我不答应。”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查,查下去,我之前查到的那些东西全部给你们,对于南吴秘府的那些小动作,我们北唐人和他们心照不宣了那么多年,于是他们就开始蹦跶,都忘记了自己站在哪一块土地上,幅度越来越大。” “既然如此,那就全部拔掉,老虎的牙拔了,不知道它还能够如何?” 一直到他的那句话说完,身旁的那些亲信们感受到的寒意更深了。 他们都知道,一场席卷整个北唐的又一风暴诞生了,那是针对无往而不利的南吴秘府的。 …… ……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多事之春(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雷霆万钧正在酝酿,这一过程很长、很久。 先查再抓,那是李择南的人一贯的行为,在查个彻彻底底之前,他们不会采取任何打草惊蛇的动作。 长安的人们依旧沉浸在薛昭的死讯、南吴圣将的现身,以及极少数人所知道的北疆军哗变的消息之间,心事重重、胆战心惊,自然不会有人会知道隐藏在这一其中的另外的东西。 直到五天之后。 一个传言铺天盖地一般席卷长安,进而延伸到北唐各处。 有关那一个臭名昭著的人。 管阔。 管阔是南吴关家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将长安引爆,人们简直难以置信这天下居然还会传出来这般如此离谱的消息,只是可惜,它就是这样传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耳朵里面。 管阔! 南吴人! 关家人! 这一消息意味着的东西让所有人都心中生出莫名其妙的恐惧以及憎恨。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管阔是南吴关家人,便会意味着管清和一定是南吴关家人,那也就意味着管府这一曾经把控北唐朝政的势力是南吴关家的。 北唐朝政落入过南吴关家人的手中! 这一消息简直就是天塌地陷一般壮观。 无数长安百姓自发组织着在长安大街上行走,经行过好几个府邸,最后来到昔日繁荣昌盛,现如今落寞苍凉的管府门前。 那上面的匾额早就已经不见,因为在很早以前,这一块匾额便被视为北唐的羞辱。于是他们砸开了布满了灰尘、黯淡无光的大门,开始在管府之内肆虐,胡乱砸抢,尽管里面剩余的物什已经寥寥无几。 已经被破坏掉的东西再被破坏,实在是没有多大的意义,但是愤怒之中的人们,乐此不疲。 他们咒骂管清和夫妇,咒骂昔日管府的所有人,咒骂那个逃到南吴叛国,不,他本来就是南吴派过来的奸细的年轻人。 管阔的臭名昭著达到了最最巅峰,他成为了万恶之首。 他从前的老实憨厚的样子变得不再是傻兮兮的,而是阴险狡诈的装蒜。 管府被彻彻底底地砸烂、腐朽,而且将会一直腐朽下去,直到历史的后来,没有谁会再记得它。 但是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就在传出管阔是南吴关家人的同时,羽林军从军营里面出发,朝着长安的四面八方行进,那种雷厉风行一般的架势充斥着不妙的味道。 一座府邸被敲开大门,随后羽林军鱼贯而入,将那位颇有美名,做事干练的家主、朝官押出,紧随其后的是他的妻儿,还有各种有着血缘关系的家人、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信,只留下目瞪口呆战战兢兢的什么都不知道大字不识几个的少量仆役婢女们猜测着自己的府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座往日里没有什么生意,主人到底是男是女、年龄几何都不为人所知的铁匠铺差点被掀了顶,随后一名看起来愣头愣脑的壮汉一脸不解之色地被押解了出来,临走的时候,还在摸着脑袋,一脸诧异与不可思议。 一处小院子里传来搏斗的声音,随后青霜乍现,鲜血飘扬,羽林的刀还没来得及下去,一名貌美如花的妇人便自刎在当场,嘴角泛起一丝解脱了的笑意。 古通阁的大门被“砰”地一声砸进店铺之内,阳光洋洋洒洒地撒了进去,但是里面却是空无一人,甚至就连活物都不见一个,领头的羽林将领很明显是愣了一下,随后面色很难看道:“风声得的挺快,居然全部都跑光了,走,先进去搜捕,若是找不到什么痕迹,那就搜遍长安,我看他们能够躲到哪里!” …… 盔甲声声,长枪闪耀,羽林军撞开一道又一道大门,抓出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物,随后往何同亮的京兆尹府衙押去。 有极少数人被当场格杀,或者当场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自杀,但是大多数人都还是被抓走了,那里面各行各业的人都有,甚至还有朝官,可以说是涵盖了一个社会的上上下下。 那些愤怒的还在仇恨管府的人们看着这一切,略略有些吃惊,转而是逐渐害怕了,毕竟有些被抓走或者格杀或者自杀的人就在他们身边,说不定不久前还和自己一起激愤地数管府的罪状,但是不久之后便有了那样的区别,让他们产生了会不会下一刻自己也会得到那样的结局的想法。 不过他们担心的事情终究是没有出现,羽林们略过了他们,看都不多看他们一眼。 他们很明显暂时并不会知道被抓的人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但是至少,他们很欣慰地清楚自己和那些原因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还只是开始,发生在长安的第一天。 第二天,长安的抓捕还在继续,只是被抓的人比起第一天少了许多。 然而,差不多的风暴不仅仅存在于北唐的政治中心长安,而是逐渐延伸了出去,到达了长安临近的城池。 短短五天之内,北唐遍地开花,数不尽的人被抓、被杀,或者是自杀,而原因却迟迟没有得到统治阶级的丝毫透露。 无数人胆战心惊,不明白北唐到底在发动着怎样的恐怖,在很久以前的历史上,不论是北唐还是前朝,或者是南吴的前朝,都偶尔发生过暴君登基之后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而发动白色恐怖的情景,他们开始怀疑,大家都所看好的秦王李择南,会不会在名正言顺之后会露出自己真实的獠牙,变成同样的一位暴君? 在第六天的时候,传出来的消息让那些与那事情无关的人们渐渐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变得群情激奋起来—— 李择南诏令,南吴秘府在北唐国境之内把控着方方面面,肆无忌惮地损害着北唐的利益,从前因为某一些原因,统治阶级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处理方式,但是而今不同往昔,在他登基之前,将南吴秘府连根拔起,作一个表示。 对于那些诏令,北唐人大多数自然是深信不疑,李择南雷厉风行,正是他们所喜欢的。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第一次踏上南吴的土地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至于南吴,却无声无息,不否认,也不肯定,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看法,只是在静观其变。 但是南吴秘府和北唐的较量延续了好几十年,南吴秘府在北唐方方面面的存在,也成为了双方心照不宣的一个事实,北唐从前的皇帝们,即使那一位野心勃勃不可一世的先帝,也没能够对拔除南吴秘府有什么较大的成果,直到今天。 李择南这是北唐历史上的第一次。 他第一次予以了南吴秘府狠狠的痛击,而丝毫不在乎南吴统治阶级的任何反应。 虽然双方的整个国家依旧往来,但是其中的不少人都嗅到了不好的气息。 一场大风暴即将席卷,李择南在登基之前便对南吴作出了这么大的动作,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 南吴和北唐持续了十几年的安定祥和,估计持续不了多久了。 …… …… 在李择南对南吴秘府发动攻击的数天之前。 南吴圣将横空出世的消息震惊天下之前,正在酝酿的时候。 黎明的天色很美,而追杀不再的感觉更美。 微凉的空气同时也很是清新,令人神清气爽。 这是管阔第一次踏上南吴的土地,尽管只是隔了一条淮河,尽管在淮河对岸的北唐土地他同样陌生,可是在此时此刻,更大的陌生感觉油然而生。 耳旁,不再是熟悉的北唐官话,而是虽然他耳熟能详却很少会使用也很少会听到的吴侬软语。 醉里吴音相媚好。 除了陌生,亲切感还是情不自禁。 管阔清楚明白,这来自于自己的灵魂深处,深入骨髓,那是一种留存在血脉里面的不可磨灭的亲切。 他是北唐人。 但是归根结底,他还是南吴人。 血脉纯正的南吴望族之人,操着一口南吴上层人氏最最文雅的吴侬软语。 人生就是一个圈,转了一圈,总会回到故乡。 金忧作的衣衫染血,他依旧靠着管阔的肩膀,缓缓上岸。 周围南吴人紧张的、关切的声音零零落落,他却像是并没有听到。 管阔看得出来,那些南吴人的身份地位都很高。 金忧作的脸上挂着几丝略带欣慰,又略带戏谑的微笑,在管阔的耳边轻轻说道: “欢迎回来,江南游子。” “这里是你的故乡。” 管阔的眼中有些忧伤,又有些高兴,可以说是感慨良多、百感交集,他的口中喃喃道: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早晚复相逢……” 他将这五个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感觉这五个字很符合自己的人生境遇。 虽然说他并没有来过南吴,现在是他第一次来到,但是那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却总让他觉得自己和南吴有着不可磨灭的交集。 他的脸上,失神的神情缓缓消失,剩下的是渐渐氤氲起的自信又满足的笑容。 “不管怎么样,”他用纯正的吴语说道,“我回来了,我还活着,我会好好迎接接下来的时光,北唐是我的国,也是我的家,南吴也是我的国、是我的家,我有两个家国,走到哪里都是故乡,天下很少能够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 “你能够这样想,我很高兴,”金忧作满足地闭上了眸子,说道:“我累了,我想要睡一觉,上马车吧,金安不在身边,就让我靠着你的肩膀,好好休息一下。” 管阔看着他干枯瘦小的身影,忽然之间有些心酸,那一辈的老人们,为了家国天下付出了太多,北唐人敬畏他,南吴人敬佩他,他看起来不可一世,却也只是肉体凡胎,他现在,是真的累了。 圣将的话,便是命令,哪怕只是轻飘飘的没几句话语,都像他们的小公主殿下姬如是一样有用。 金忧作和管阔很快便上了马车,至于李千容和无迹,还有牛五,自然有别样的安排。 马车华贵无比,由四匹骏马拉动,是一座移动的庞然大物,周围点缀着金光四射的花纹,在越来越亮的天色下熠熠生辉。 颠簸很小,金忧作靠着自己的肩膀,睡得很深沉,脸色渐渐安详。管阔挑起帘布,望着外面移动的风景,想着自己的事情。 金忧作是南吴圣将,也是自己的半个祖父。父亲是关家人,母亲是金家人,金关二府号称南吴二大世家。再加上小公主殿下姬如是和自己的关系,在这个南吴,没有任何人可以动自己,但是,这真的代表不会有任何的不如意吗?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一切都说不定。 他暂时离开了北唐,那是一个告别,是一个结束,但是他第一次踏上南吴的土地,新的生活这才刚刚开始,等待着他的是未知。 雕刻着穗花的车轮缓缓滚动,四面八方的南吴风景,春意已经开始诞生,暖阳懒懒地照着,催人宁静。 他们在淮阴被安顿下来,当然重点并不是其余的几个人,而是金忧作需要安顿。 作为南吴圣将,虽然实力强大,不可一世,但是这一战,他受伤特别严重,尽管并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北唐水师也没能够给他带来任何的生命危险,可是在强行修炼运气法之后,他的身体苍老得特别快,这样的创伤,使得他疲惫无比,他需要很长时间的修养,而今李择南即将登基,谁也不知道那一位新皇会作出什么样惊世骇俗的动作,南吴警惕无比,作好了十足的准备,他们也需要金忧作安然无恙地出现,那样子可以给予他们极大的信心,敢于面对任何的艰难险阻。 金忧作的所谓“养伤”,就和那些年他在管府里面的情景一模一样。 他眯着老眼,蹲在院墙脚下,躲避着淡金色的越来越温暖的阳光,一声不响。 他每一次吃饭都很少,这一点和他所发挥出来的巨大威力并不符合,可能运气法这一东西,和冥冥之中的力量遥相呼应,那种关系,和体力并不大。 管阔偶尔会来到院墙下,和金忧作靠在一起,他们有时候会说一些话,不过并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锦绣北唐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主要的精力和时间,都放在重修运气法之上,他和金忧作寥寥无几的话语,许多也有关这一方面。有金忧作这一南吴圣将在,重修运气法就算艰难,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只是可能上天都会对不珍惜的人给予惩罚,重修运气法的进度,比起那些时候第一次修炼要艰难得多,半个月以来,管阔体内的气息依旧非常淡化,聊胜于无。 还好他的武技还在,只要有那些东西,就算不附加气息,他也能够力战四五名普通士兵。 时间不急不缓,光阴在无声无息之中改变,老去的是人,岁月却依旧悠闲。 在南吴的沉默之中,北唐继覆灭境内数也数不清的南吴秘府势力之后,它的轰轰烈烈开始了。 李择南登基了。 …… …… 新皇登基,举国同庆,极尽辉煌。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作为失败者,李显岳夫妇被埋没,他们会腐朽,会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被一带而过。 而李择南,将会光耀万古,震古烁今,一直到历史的很久以后。 这就是世界。 李择南登基,年号开远,祭天地、祭祖。 大音在北唐天下回荡—— 人本蝼蚁,黄天在上,恩播阳春。其仁莫比,其德日新。於乎休哉,传德无极。延于万年,长保大唐。四海咸臣,八方宾服。大祭已矣,永受万福…… 新皇登基的信息昭告天下,周围诸国尽皆遣出使臣称贺,就是之前还因为北唐水师对南吴圣将图谋不轨还有南吴秘府被撼动而带有警惕敌意的南吴,也带去了大礼。 一个强国的新皇登基,可以令四海侧目,即使再对之忌惮,也得先礼后兵。 南吴的贺礼非常隆重、贵重,是姑苏第一绣娘历经三年绣成的锦绣北唐图,摊开足有五丈长,用的都是金丝银线,上面的图案之中镶嵌着纯度极高的玛瑙、珍珠、翠玉,遍布整幅绣图。使臣是关家五公子关偃月,在南吴手掌重权的风云人物,还带去了他那艳名远扬的女儿,号称南吴三美之一的关纤云,蒙着面纱为北唐新皇献舞。 南吴的这一幅锦绣北唐图以及关纤云的舞姿,看见的人并不多,但是听闻所见之人个个言称震撼,特别是关纤云的那绝世身姿,还有那舞蹈,是当之无愧的一舞倾国。 看到这一位南吴三美之一国色天香,也许有不少人都想到了长流宫内的那一位北唐第一美人,广乐公主殿下,只是可惜,人们闻不到她的任何消息很久很久了。 李择南的登基轰轰烈烈,天下侧目,席卷了八方云雨,但是终究,登基的仪式再壮观、南吴的锦绣北唐图再华丽、关纤云再艳冠天下,总有落幕的时刻。 只是,那仅仅是不少人以为的落幕。 因为李择南在登基不久之后,便又作出了一件令天下喜气洋洋同时令人感觉很惊憾的大事情—— 他要成亲了,要将一位女子立为皇后。 新皇登基,新皇又成亲,皇后即将诞生,好事一桩又一桩,冲击得北唐普通百姓们喜不自胜,甚至都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李择南是他们都喜欢都推崇的新皇,只是不知道新的皇后又将会是怎样一位母仪天下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皇帝的皇后,一般来说都会是那些豪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一定要端庄淑雅,深明大义,同时样貌也一定要能够征服全天下,那样子才会增长北唐百姓们的颜面,也不至于让那些没能够把掌上明珠送上这一宝座的大人物们心服口服。 可是皇后的身份却是让他们感觉到诧异,她的娘家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甚至她的母亲早就已经死了,她的父亲在后来也死了,算得上是孤苦伶仃。 她是曾经先帝身边的大红人郝御医的女儿,郝春云。 她的身份地位让北唐天下大失所望,莫说尊崇,无父无母,她的家族简直可以说是衰落了。 况且,她声名不显,庸庸碌碌,不像商垂柳、徐梦珊等北唐十大美人一般芳名远播,所有人心目中最完美的当然是广袖招展,一笑倾城的广乐公主李惜芸,虽然他们不敢奢望皇后能够和这一位北唐第一美人媲美,但是最起码她要拿得出手,是那十大美人之一,即使不是,也不至于在十大美人的面前黯然失色。 她的姿容清秀,谈得上美丽,但是绝对谈不上令人感觉到惊艳。 没有谁听说过她能力非凡,像万莲双曾月容一样乐善好施、温文尔雅,受到长安百姓们的尊敬。 她在曾经,实在是太过不起眼了。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郝春云,却忽然之间被李择南推上了皇后的宝座,一时之间,北唐天下哗然一片,就是周围的那些国度、民族都有些零零碎碎的闲话,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 李择南,他们的新皇李择南可是超越那个昏庸无能的先帝十万八千里的青年俊彦,是他们以后睥睨四方的资本! 但是,这样的皇后,怎么可能配得上他们的皇帝!? 不过现在看起来,不论配不配得上,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 李择南已经昭告天下,南吴等许多周围的国度也全部都知道了这一件事情,于是郝春云即将成为北唐皇后便变成了不可辩驳的事实。 在李择南的眼里,皇后到底是不是别人所看好的,根本就无所谓。 那是他的皇后,只要他做决定便可以了。 于是,在一片哗然甚至反对声都许许多多的情况下,诏令一往无前地到达了四面八方。 在立皇后的前夜,郝春云所待的暮雨宫迎接到了三场暗杀,却全部都失败了,整个暮雨宫,都固若金汤,在李择南的意志下,得到了绝对的安全。 只是在这前夜,发生暗杀,总是在北唐的历史之上很不光彩,也对以后的事情很不吉利。 这代表了许多人对这一位皇后的不认同,她以后要想顺利的母仪天下,非常非常艰难。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皇帝·皇后(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是让她知难而退。 然而那一夜,她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一直到第二天,她与李择南新婚,同时被册封为皇后,极为少见地同时进行着。 劝谏等很多手段都用上了,甚至还有元老建议李择南先将郝春云封为皇妃,等待一两年后看她的表现,如果她能够表现出风范,那么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但是李择南不同意,同时在册封的那一天,将所有参与昨夜的事情的府邸都包围住了,却暂时没有作出任何的动作。 这么快就将那些势力全部都控制住,他的手段并没有辜负任何人的期望。 这一天过得很隆重,只是很多人都觉得平平无奇。 皇帝新婚,而且同时册封皇后,可以说是天下大事,只是因为皇后的身份不让人满意,于是许多人都索然无味,甚至那些一向都相信李择南的普通百姓们都表达了不满之情。 但是这并没有用。 那一天在李择南的掌握之中过去了。 洞房花烛夜。 李择南的第一次,也是郝春云的第一次,听起来倒是良辰美景,如花美眷,充满了诗情画意。 月光皎洁,四面无风,皇宫的夜晚,灯火璀璨。 郝春云一身鲜艳的红,端庄地坐在朝露殿的龙榻边缘,素手放在小腹之上。 红盖头下,她一阵失神。 自己就这样嫁给了李择南,并且轻轻松松地成为了北唐皇帝的皇后? 许多人想方设法处心积虑地想要坐到这个位置之上或者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坐到这个位置之上,可是自己几乎什么都没有做,便坐了上去。 人生实在是充满了戏剧性。 对于她而言,这是一个梦幻般的夜晚,同时她根本就不知道未来应该怎么走。 她只有十八岁,最好的年华,而李择南虽然俊美得不像话,却已经过了而立。 她将会是这一北唐最美的男子的第一个女人,并且李择南和她说过,她还会是唯一的一个。 这真是胡闹、无理取闹! 后宫佳丽三千,是所有帝王的“佳话”,你可以不幸那些女人,但是必须要存在在那里。 但是李择南直到现在才将有她这么一个女人,并且没有给那些其他的比起自己优秀太多的女人们任何的机会,便将自己册封成了皇后。 她开始想起自己的从前,还有从前的李择南、现在的李择南。 父亲是先帝的亲信,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认识李择南的时候,只有十岁,对方温文尔雅,丰神如玉,俊美得不像话,即使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但是她还是盯着对方的脸庞看了许久,随后意识到了自己这不好的行为,垂下秀首,羞红了脸。 先帝对她的父亲很好,李择南也对她很好,尽管两个人比较亲近,有了,最起码是她自以为有了点情谊,但是她也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只是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兄长,同时默默祝福未来的秦王妃。 一直到她的父亲悬梁自尽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李择南便告诉她——他要娶她,并且要把她册封为皇后,她将会是他的女人,唯一的女人。 她迷茫、她彷徨、她惊恐。 她喜欢李择南,却极力逃避那样子的喜欢,也不愿意两个人发生那样子的关系。 但是君无戏言,她已经躲不掉了,一直到今天。 然后她虽然失魂落魄,可是已经想明白了。 李择南的确喜欢自己,但是应该用“喜爱”来形容更合适,他真的只是把自己当作妹妹。 他娶自己,册封自己为皇后,可能只是自己无父无母,并且和他亲近,值得信任。 李择南永远都不会娶一名望族的掌上明珠,而把不可掌控的东西放在枕边。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遍体寒意,同时眼眸也寒了起来。 她和李择南认识那么多年,直到今天,才想明白对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听见了朝露殿外的脚步声。 然后是带刀侍卫们拜见的声音。 朱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李择南推门而入。 他的脚步很是清朗,并不沉重,也不无力。 就像是月白风清。 一股淡淡的百花香透过红盖头而入,一片馨香,让人沉醉。 她感觉他坐到了自己的身边,于是娇躯猛然一颤。 一只修长同时有力的手伸了过来,将她的双手分开,然后握住一只。 当两只手相触的一刹那,她的娇躯再次一颤。 “春云,是我。”他的声音稳定有力,就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郝春云没有任何的回答,她的思绪还没能够从刚才的七想八想之中恢复过来。 她知道现在的李惜芸的结局,所以她开始思考,如果自己不“聪明”的话,将会得到怎样的结局? “春云,你怎么不说话,不高兴吗?” 李择南的声音再次传来,温温的,隐约带了一丝笑意,但是绝对没有喜意,这一点,郝春云感受得到,一点都没有。 洞房花烛夜,没有喜意,这代表了什么? “陛下。”她轻轻地道,但是随后还是没有了任何的话语。 “春云,朕知道你有许多话要说,朕就在这里倾听着,没有人会打扰我们,你慢慢说吧。” 当郝春云用那一个称呼的时候,李择南似乎是察觉到了今非昔比了,某些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便用了那个字称呼自己。 他必须要习惯这个字,并且要让北唐的所有人,甚至南吴人、突兀人、畏兀人等许许多多国家、民族的人都习惯,这是他的人生目标。 郝春云却是不说话。 李择南微微一笑,俊美的脸庞就像是明月光。 “朕知道,朕忘了一件事情。” 他的一只手依旧握着郝春云的手,另一只手却是优雅地来到郝春云的红盖头处。 “应该用东西来挑开它,但是朕不允许任何的东西来玷污你,朕的手,才有资格。”他说道。 他掀开了郝春云的红盖头,不过却是没有任何的轻佻、欣喜、激动等不少成亲的男子的情绪,而是自然得不像话。 温文尔雅。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皇帝·皇后(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当红盖头被掀开的一刹那,他看见了自己的妻子、皇后。 并没有那种羞羞答答或者欣喜若狂,就跟他一样。 今夜的郝春云真的很美,尽管不能够算是国色天香,但是依旧可以让北唐的大多数人都眼前一亮,那是一种新娘子所附带的很逼人的光辉。 只是她在定定地看着李择南的眉眼,作为妻子,尤其是皇帝的妻子,没有任何的礼数,甚至可以算是不尊敬。 她在看这个人,想要看透他,但是这么多年了,她却一直到嫁给了他,都没能够看透。 “春云,你看起来和从前并不一样。”李择南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就像是从前的兄长对待妹妹一样。 他比她年长十几年,多阅了十几年的人世沉浮。 她无父无母,所以在对方的面前,坐以待毙。 “陛下也是。”郝春云咬了咬朱唇,轻轻说道。 李择南笑得两眼都弯了起来:“春云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在从前,我的眼里,陛下很会体贴人,温文尔雅,明事理,任何事情你都会挡在前面,很让人感觉到温暖,但是现在,春云却忽然心中有些寒意。” 李择南的笑容依旧在脸上,没有变化,他也没有打断郝春云的话语,让对方继续说下去。 “今天,春云没有看到惜芸。”郝春云垂下秀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位落寞的小女孩。 李择南稍稍挑了挑眉,像是逐渐氤氲起几丝不悦。 郝春云抬起头来,再一次定定地望着对方: “陛下,她是你的妹妹,亲妹妹!” “你想要表达什么,春云?”李择南收敛了笑容,皱起了眉头。 “我也是你的妹妹,你一直都是我的兄长,可是你为了不让那些望族获得动摇你的力量,便利用我,让他们毫无机会,瞧瞧,你对你的另一个妹妹做了些什么!?”郝春云美丽的眸子里面几乎是充满了质问。 “春云,”李择南的脸色稍稍冷了下来,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郝春云的脸颊,“朕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一定是病了,你不是朕的妹妹,你是朕的妻子,是皇后,你一定是做了什么噩梦,于是疑神疑鬼、大梦不醒。” “病了!又是病了!”郝春云叫嚷道:“陛下你瞧瞧你,你的一个妹妹被你说病了然后软禁了这么久,现在你又说你的另一个视作妹妹的姑娘,而今成为你的皇后的女人病了,你是不是对待任何人便可以以她病了作为理由,然后让她说不出话来,话全让你一个人说了!?” 李择南的神情完全冷了下来,他蓦地侧过头去,朝着朱门处命令道: “关门,不要让任何无关的人接近!” 朱门“吱呀”一声关上,像是把这里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 “春云,”李择南控制着自己的神情,他的脸色很迅速地缓和了下去,就像是之前的那种冷然完全都没有过,“朕向你的父亲提过亲,你的父亲答应了,你也喜欢朕,对吗?这一点,从你的眼角眉梢之间是躲不了的。” 郝春云就像是一个受伤的小姑娘,可怜兮兮地缩在那里,问道:“那么,他,还有你,你们,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择南说道。 “那我算什么?”郝春云一脸苦涩,声音轻轻的。 “你是他的掌上明珠,现在也是朕的皇后,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朕会一直保护着你的。” “陛下,”郝春云叹了一口气,问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吧。”李择南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是不是除了那些只手遮天的望族的女儿们,那些可以影响到你的大人物的女儿们,你无所谓娶的是谁?” 如此,是李择南反过来在定定地看着她。 “你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他问道。 “陛下,”郝春云说,“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李择南点点头。 “你喜爱我,我也是知道的。” “但是你对我的喜爱,真的只是因为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我乖巧懂事,我是你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李择南没有回答,没有点头,当然也不会否认。 “或许你娶我,让我做皇后,只是因为那种喜爱,然后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最起码,你会看着舒畅,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其实你并不需要皇后,皇后对你的价值,只是堵住北唐天下的嘴,你要的是一个家族势力聊胜于无,不能够影响你分毫的摆设。” “父亲以为我会幸福,他可能是出于好意,于是他很满足地走了,但是他却并不会想到,他的死,正中你的意,现在,只留下他孤苦伶仃的女儿,成为众矢之的的摆设,我不会有任何的利益,却只会有无尽的闲言碎语,还有偶尔的危险。” 李择南默默听完她说的话,一动不动,光与暗之间,他就像是一尊雕塑。 这些东西,他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当然就算是他一般不会考虑到,但是心里面很清楚。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面对管清和那一类人,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面对李显岳、李惜芸,还有现在的郝春云,他会变得仿佛自己都不知道一般,利用你、伤害你,同时又拥抱你。 如果你愿意一直都活在他那虚假的温柔乡里,你会感觉到很幸福,可是一旦你醒来,像李显岳李惜芸郝春云那般醒来,你会痛苦无比。 郝春云的话语一语中的——你需要的并不是一个皇后,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只需要那一位皇后的家族以及她本身不能够影响到你分毫。 许久之后。 “我困了,陛下。”郝春云说道。 她仰天躺在龙榻上,却是大睁着眼睛,怎么也无法入睡。 末了,她侧躺过去,把秀脸埋在被褥里,开始轻轻地啜泣。 李择南从床沿上站起身来,优雅地拢了拢自己的衣裳,就像是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缓步走到桌前,开口对着外面的人说道: “朕要批奏折。” …… …… (本章完) 请假两天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感冒发烧了,班都没有去上,最近一段时间天气变化感冒的人特别多,大家都要当心身体,不要像我这样,大概是回家路上骑老电瓶车(苦逼),衣服没穿够。《北唐风云》请假两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请假两天(第二天)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同上。《北唐风云》请假两天(第二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新皇的影子(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熄了灯火之后,便是一片漆黑。 薛昭仰天躺在那里,睁大着双眼,难以入眠。 帮他收拾好之后,秦大小姐就走了,对方看待他的眼神,他也是懂的。 但是他不愿意,也不可能。 这许多天以来,他确信自己的身体彻底恶化,确切来说是四肢真的已经废了,那名名医来过好多次,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本来期待有奇迹,但是既然已经这么长久了,没有出现,那么他是真的残废了。 秦大小姐虽然比较心酸,但是很容易接受这一切,甚至还有点欣慰——他现在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欣慰之处到底在哪里。 不过这并没有用。 他并没有告诉对方,也没有让对方察觉,自己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了。 自己是薛昭,羽林大将军,号称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无数人看好他和北唐第一美人,广乐公主李惜芸。 他现在不敢对秦大小姐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即使在避云山庄之内,他们的名声已经很“臭”了,他也更不敢奢望李惜芸。 他是一个废人,恢复了记忆之后,他更加不堪,如果永远失忆,他可能会过得很好,可是现在,他万念俱灰。 他本来会有很好的未来,他有着一生都难以摆脱的责任,他需要统帅羽林,维护长安的治安,以后还要抵抗周围国度与民族的武力威胁,但是现在他居然废了,成为半路的逃兵,不中用了! 他难以原谅自己。 现在的他每天都在浑浑噩噩,看着秦大小姐来了又走,其他的时间便不说话,呆呆地望着上面,期待着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可是奇迹一直都没有出现,他也有过轻生的念头,但是他觉得那也是逃避自己的责任,更加重要的是看着秦大小姐这么辛苦地照顾自己,他明白自己有责任好好地活下去,不然的话,对方的辛苦便会全部白费。 虽然屋内很黑,但是外面的月光很亮,于是窗外的各种影像,全部都投在窗纸上,黑白分明。 失去了行动能力,也不能够再运转运气法,可是薛昭的直觉依旧还在,他的眼珠动了动,头也艰难地侧了侧,看到了投在窗纸上的那一道黑色人影。 只有一道人影,能够意识到不会有任何的人。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没有任何人进来。 但是外面皎洁的月光照进门内,使得地面上的那个人影非常清晰。 薛昭的心里面可能有过恐惧,可是他知道恐惧也没有用。 他曾经听说过鬼是没有影子的,但是还是第一次看到只见影子不见人的场景。 他还能够听到那个影子对着他说话了: “薛大将军,居然躲在这里,让在下好找。” “你是人是鬼?”薛昭问道。 他不清楚来人对自己是善是恶,但是场景如此诡异,他绝对不会安心。 况且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想来应该有点交集。 “能够说话,当然是人了。”来“影”回答道。 话说着,月光下,人影上,渐渐显现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名皮肤晶莹惨白的青年,白到吓人,就像是一个毫无血色的死人。 薛昭眯起了眸子,如果他的实力还在,他不惧任何人,但是现在,他的确是手无缚鸡之力。 青年几乎像是幽灵一样来到了他的床边,坐在了床沿上。 “不要叫喊,不然的话,指不定救你的人会不会死。” “这是威胁?”薛昭蹙眉问道。 “不,我是在诉说事实。” 薛昭沉默了,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但是以现在那些诡异的场景来看,即使秦大小姐等避云山庄的人再厉害,估计也是凶多吉少,况且他很清楚避云山庄的防护力量,这里高手如云,对方确实无声无息地进来了,还找到了自己的所在,就算是巅峰状态的自己,估计要拿下对方,都没有完全的把握。 “你是谁?”薛昭问道。 青年低头看着他。 “薛大将军,你离开那么久,给外面造成了很大的风浪,难道你觉得就这样躲在这里,是一个不错的行为?” “陛下让我找你回去。”青年说道。 “陛下?”薛昭皱眉,“陛下已经驾崩了,你难道真的是鬼?” 青年阴阴地笑了起来,笑得分外渗人:“新皇已经登基,昭告天下,南吴等很多国度都带来了贺礼,避云山庄照理来说不是什么小地方,这种事情不会不知晓,薛大将军却是显得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李择南居然已经登基了,人事变迁,真是绝难预料,薛昭一时之间有点愣愣地出神。 他离开长安的时候,长安一片阴凉,晋王李显岳英年早逝,李惜芸他也没有见到踪迹,管阔带着李千容,在长安杀得天昏地暗。可以说,那是非常灰暗的一段时光。 转眼之间,夜尽天明,陛下逝去的场景远去,李择南也已经登基了。 而自己躺在床榻上,一动都不能动,每天都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过了今天又不知道明天。 他感觉自己和外界彻底脱节了,是真的没用了。 那名青年真的不像一个人,而是一个鬼。 他默默地等待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阴森森的吓人。 薛昭失神了许久,终于又开口说道:“我回去?我回去还能做什么?我这个人已经没有用了,至于李择南,他已经登基称帝,统御国家,不再需要任何的帮助,他已经不需要很多人了,那里面就包括我。” “薛大将军居然会这么认为自己,也这么认为陛下?”青年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难道不是吗?我已经残废,失去了实力,也失去了行动能力,我还能有什么用?过去的那些时光里,我已经太累了,现在,我终于可以说服自己好好休息一下了。”薛昭说道。 “哦,是吗?” 青年就像是一个幽灵一般飘动过来,阴冷的眸子盯着他的双眼,“一向以北唐天下的安定为己任的薛大将军居然会亲口说累,说想要休息休息,这实在是令人感觉到意外呢。”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新皇的影子(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薛昭是一个把责任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的男人,这一点,许多人都很坚信,这也是不少人在知道北唐遇到困难的时候,会忽然想起他的名字,继而感觉到安心的原因。 他忽然说累了,想要休息,简直就像是被人掉包了一样。 薛昭没有说话。 青年离他更近了一些,伸出了莹白毫无血色的手指,翻开被褥,放到了薛昭的大腿之上。 如果薛昭的四肢还能够有任何的感觉,一定会觉得这几根手指冰寒刺骨,就像是几根冰棱。 但是现在,他毫无感觉。 青年的手指不断移动着,也按压着,不清楚他是在摸索骨骼,还是在探知经脉。 同时,他在看薛昭的表情。 他的手几乎将薛昭的四肢摸了个遍,最后来到肩膀处,甚至还到达了薛昭的脖子上。 停顿了下来。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相触。 他们都明白,只需要这名年轻人轻轻一用力,薛昭马上就会死。 但是青年从薛昭的眼睛里面看不到任何对死亡的恐惧。 薛昭不害怕死亡,他最最害怕的东西是面对北唐人们,北唐人们斥责他没有履行好自己的责任,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青年松开了手。 “嘶——”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是这一动作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夸张太过虚假了。 “薛大将军,你居然真的变成了一个废人,真是让我感觉到难以置信,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想必会造成一片天崩地裂般的动荡,比起你现在的死讯更加强烈。” “外面说我死了?”薛昭问道,末了,他的面色平静道:“其实比起将我现在的境况传扬出去,我死亡的消息似乎更好一点,一了百了。” 青年“嘿嘿嘿”笑了起来,笑得分外渗人。 “薛大将军,你真是有趣。” “对于现在的我,说这些玩笑话真的并不合适。”薛昭的声音冷了冷。 “跟我回去吧,薛大将军。”青年又道。 薛昭眯起了眸子,侧着头,这一动作他做得很是艰难。 “我已经说过了,你也已经确认过了,我现在只是一名废人,即使是我回去,我也已经不能够相助秦王殿下了……” “是陛下。”青年打断了他的话。 薛昭瞄了他一眼,继续说了下去:“我回去并没有用,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青年摇摇头。 “薛大将军,你要知道,你的价值,因为你的名声,已经不仅仅在于你的能力了,你存在在那里,被人们看见,便会产生很大的妙用。” “你们只是把我当做一个物品?”薛昭声音冷然。 “陛下和我都知道你期望自己能够给北唐天下带来很大的作用,而今虽然你残废了,但是你并没有死去,你还活着,你存在,便意味着某些精神作用存在,不论陛下是否想要利用你,或者把你当成了一件物品,我们想,你应该都很愿意让北唐人们感觉到安定,想要贡献出一份力量的,对吗?” 薛昭在这一瞬间沉默了,并且沉默良久。 他被抓住了要害,不论他是否愿意,或者不高兴,甚至是愤怒。 他也知道,就算自己残废了,还是会有很多像秦大小姐一般的姑娘趋之若鹜,只要他回到长安,人们便会感觉到高兴,哪怕他已经不能够再出任何的力,那是一种很神秘的精神力量。 “回去吧,未来的驸马都尉。”青年说道。 “我可以答应你们回到长安,”薛昭说道,“但是我已经配不上广乐公主殿下,我不会同意你们毁了她的一生,而且一直到现在,她虽然欣赏我,却远远没有对我有那种意思,强人所难是小人的行径,我不希望我会成为那样的人,也不会帮助那样子的一个陛下。” “在我的面前对陛下说出那样子的话,你实在是胆大包天。”青年说道。 “或许你可以选择现在就杀了我,一了百了。”薛昭怡然不惧。 “我不会那样做,”青年亮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他的诡异的轻轻的笑声在黑夜里几乎是阴风惨惨,“陛下就是喜欢这样子的薛昭,而陛下喜欢的,就会是我喜欢的。” 他们的声音戛然而止。 朱门被推开,人影朦胧,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床榻上有些凌乱,只是在这里躺了许久的薛昭已经不见了。 时间缓缓而过,转眼黎明。 一名一身橙衣的女子提着篮子从远方那曲曲绕绕的山道上而来。 尽管这时段实在是太早,这么多日以来的照顾,使得一向养尊处优的她感觉到劳累无比,可是她的脸上还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鼻子里还哼着欢快的歌。 陷入浪漫之中无法自拔的人们,即使是面对明知道不会有结果的事情,也会义无反顾,不计后果,并且终日高高兴兴。 那是一种自我慰藉,也是一种自我麻痹。 她越来越接近那一片屋舍,她知道现如今的薛昭已经失去了记忆,也已经无法再动弹,不需要她主动软禁对方,对方便已经被软禁住了。 她只要推开朱门,便会看到躺在床榻上的薛昭面无表情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说道:“姑娘,你来了?谢谢姑娘的照顾。” 但是今天,朱门一如既往地被推开,门外的亮光照进去,显出一扇门的影像,同时透在了床榻上。 床榻上一片凌乱,没有那个人。 他已经不见了。 门外的光线都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黯淡起来,毫无色彩。 篮子“扑通”一声落地,里面的早点散在了地上,零零落落,就像是四散的烟花,那样美丽,又充斥着一种消逝的伤感。 秦大小姐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轻声自语说道:“我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但是很快,她的眸光里面便充斥着逼人的光芒,声音也是高亢起来: “薛昭,你已经残废,没有人有资格再要求你做什么事情,你也跑不远,我会尝试找到你,你逃不出本小姐的手掌心的……” …… …… (本章完) 第一百章 她是你的堂妹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登基的消息传到管阔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淮阴第一世家那庞大的院落群的一角。 他抬眼看看天色,二月了。 二月春风似剪刀。 从除夕夜的一夜惊魂,到后来长安城外的截杀与反杀,再到陛下驾崩、李显岳身死、杀出长安、金忧作神威盖世、入南吴,一切仿佛都只在昨日,但是没有想到,最终却已经这么多天了。 金忧作依旧在养伤,或者做着别的什么事情。 无迹现如今和李千容的关系特别好,天天载着出去撒欢。不过管阔可不敢让他们一直就这样下去,李显岳和万莲双已经不在了,李惜芸也不在身边,他可不想落得一个李千容在他的手里玩物丧志的罪名。 至于他自己,重修运气法进行的略显艰难,散去之后再重新想要修出,甚至恢复到从前的实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这些时光里,他的心灵变得很宁静,像是抛却了过往的那些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不堪回首的事情,每天都是看着两淮之地的风景、人和事,特别是晒着阳光,觉得这么长久以来,终于再一次能够过上惬意的日子。 金忧作偶尔也会和他待在一起,他们两个人之间,谁也不说话,就这么眯着眼睛。 “李择南登基了……”有一天,管阔忽然叹道。 “嗯。”金忧作说道。 “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管阔问。 “他已经登基了,说什么都没有用。”金忧作依旧眯着眼睛,只是他和管阔的区别是管阔处在阳光下,他却躲在院墙的阴影里。 这样类似的对话持续了很多次,但是到最后,都没有任何的意义和结果。 管阔可能有些不甘心,他们这么多人浴血奋战、生死搏杀,最终李择南的登基却平平坦坦,总是有那么几分事情白做了的味道。 但是终究,没有什么影响。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春意越来越浓,李择南登基又立了皇后。 各国的使团都陆陆续续回归,南吴的土地上,弥漫着一种很特殊的韵味。 南吴圣将金忧作回归的消息激励了人心,而号称南吴三美之一的关纤云从长安出发,即将回到南吴国境,拜见金忧作的消息,也在最近一段时间在天下传唱。 在这里面,她那威名赫赫的父亲关偃月似乎反而成为了陪衬,而集智慧、美貌、强大于一身的她才是主角。 金安是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金忧作是南吴真正的第一人,南吴是一个崇文尚武的国度,而在金安之下,号称南吴三美之一的关纤云,无疑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在这样的情况下,关纤云作为南吴的骄傲后辈,去拜见南吴圣将金忧作,便显得夺人眼目意味深长了。 当管阔得知这一个消息的时候,他也就笑笑,但是金忧作却对他说道:“其实,她算是你的堂妹。” 管阔挠了挠头。 “有这样优秀的一个堂妹,你理应感觉到骄傲,不过我想,”金忧作同样嘿嘿笑了笑,笑得有些一如既往的阴险,“你应该觉得很郁闷。” “为什么?”管阔实在是不理解他的逻辑到底来自于哪里,因为这一句话实在是太过无厘头了,突然而然,完全就听不懂。 “她太优秀了,虽然你现在看起来比起从前也优秀了很多,但是在光彩亮丽的她面前,看起来还是有点捉襟见肘。” 管阔歪了歪头,示意自己愿意听对方继续说下去。 金忧作将那一双枯瘦的手伸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管阔啊,你的父亲非常优秀,这一点,你很清楚,天下人也都是清楚的。” “那是自然。”管阔皱了皱眉头,对于忽然提起自己的父亲,他并没有觉得很舒服,不过作为威名赫赫的南吴圣将,金忧作这样评价自己的父亲,让他的那种不舒服舒缓了不少。 “你的父亲虽然优秀,全天下的浩瀚人海就不说了,单单就你们关家,他就有着许许多多的对手,那种‘对手’自然不能够算是敌人性质,可是至少,那些和你的父亲差不多优秀,或者稍微好一点或者差一点的人,却也有那么三三两两的,在大世家之内,竞争可是非常激烈的,那里面也许不仅仅是单纯的利益冲突。” “我明白了,”管阔的身体往后靠了靠,“关偃月。” “而关纤云是关偃月的女儿、我的堂妹,这样一来,作为管清和的儿子,他们此行,如果遇上我,必定不会有任何的好感,而是来势汹汹。” “来势汹汹谈不上,”金忧作摆了摆手,“而且清和已经死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管阔的头垂了垂,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金忧作继续说了下去: “作为一名堂堂正正的南吴人,都会为他感觉到骄傲,你们关家可能有一些人不会这样想,反而因为从前的事情对他有着诸多恶意的想法,不过,这里面不包括关偃月,以及你的堂妹关纤云。” “但是,”金忧作顿了顿,“你的父亲为南吴而亡,这让他在关偃月父女的眼睛里面,会变得更加耀眼夺目,嫉妒谈不上,在欣赏以及骄傲之余,的确会有点滴的醋意,而你,是管清和的儿子,在从前,你的那些不好的名声太深了,北唐人和不少的南吴人都知道,于是一个是你的父亲之显眼,而你又会成为关家不怎么愿意承认的子弟,此行若是你们之间遇上,相互的交集,不言而喻。” 管阔往后靠了靠,眼睛微眯,看起来变得惬意:“原来如此。” 金忧作皱了皱眉头,只不过因为他皮肤上的褶皱太多了,看不太清楚:“你难道没有感觉压力山大吗?” “能有什么压力?”管阔一脸的无所谓,“我和关家虽然有着血缘关系,但是真的并没有任何的交集,怎样看待我都是他们自己的想法,我就是管阔,管阔就是这样的,她关纤云再怎么风华绝代,那也是她的事情,影响不了我什么,总不能够因为关家的她这么优秀,同样作为关家子弟的我没有她优秀,我就不活了吧?”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拜见风云之上的老人(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忧作难得露出了稍许的恨铁不成钢之色:“你倒是看得开,不过,我觉得你这应该算是没心没肺、不思进取?” 管阔侧了侧头,像是有些奇怪,紧接着有些委屈道:“难道是吗?” 金忧作却是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快意。 “不过……这样很是强大,很有我们当年的那种状态,不要管太多他人的看法,由得他去!” 好一个由得他去,或许就是因为这四个字,造就了许许多多的传奇人物。 他们两个人又说了许许多多的话,并不知道那其中有几句是真正有意义的,不过真要细究起来,人生中没意义的事情占据了大多数,不是吗? 世上的那些惊骇世人的事情,就在他们那有的没的的话语中一晃而过,几乎没有留下多少的痕迹。 而时光的步伐,依旧不急不缓。 在世人瞩目之中,北唐的护送队伍将以关偃月和关纤云为首的南吴使团一路送到了淮河。 在李择南登基的时候,南吴给足了这一位新皇帝面子,所以这一位新皇帝也是给足了那一对父女面子。 仪仗整齐,绵延不绝,这一南吴二大世家之一,可以说是震古烁今。 春风又绿江南岸,草色青青柳色新,野外繁花似锦,风景美不胜收。 在这之中,队伍中间的那一辆娇小却装饰华美的马车尤其惹人眼目。 风铃脆响,五彩斑斓的流苏在春风之中飘扬,像是充满了美好的味道。 长安的数位青年才俊在唐帝李择南的授意,其实也是主动请缨之下,一直跟着送了过来,他们骑着骏马的样子,英姿飒爽。 众星捧月,可能说的便是某一类天之骄女。 当接近淮河,南吴船队已经等候在岸边的时候,关偃月的马车和那一辆娇小华贵的马车一前一后停了下来,两旁的南吴甲士威风凛凛而立。 一名青年才俊策马而前,越过南吴甲士,来到那一辆流苏飘扬的马车旁边,带着优雅迷人的微笑,声音清晰地说道:“纤云小姐,此行山长水远,南吴风景如画,您这样的奇女子,处在那如画江南之中,倒是让大吴江山更加增色,只是这一次相遇,相处得很是愉快,以后若是不常见面,在下实在是会很怀念这几日的时光。” “施公子说笑了,那一段时光的确很是愉快,只是可惜,和施公子也只有惊鸿一瞥的数次见面,这一次烦劳施公子亲自相送,感激不尽,希望施公子可以早些回到府内,继承施大人的雄风,以后一展宏图,光彩夺目。” 马车内传出来一句悦耳动听的声音,很是温文尔雅,令人如沐春风,只是短短的几句话之内,便隐含了许许多多的信息。 施公子认为自己和关纤云的关系还不错,相处得也不错,关纤云却是表示和对方其实并不熟,更几乎没有所谓的“相处”,同时虽然她对施公子的亲自相送表达了谢意,却并没有要和对方多待的任何意思,希望对方早一点回去,同时明着说期待着对方的光彩夺目,暗着却是讽刺对方现在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再努力几年,可能还会勉强够看。 只是可惜,被佳人的美貌与气质早就已经折服了的男人们,总是会显得特别的愚蠢,愚蠢得可怜,那里面的意思,施公子是一点都没有听出来,反而因为对方回应了自己的话而露出了喜不自胜的神情,高高兴兴道: “多谢纤云小姐的美言,期待往后的再一次见面,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在下已经如同你所说的一样,成为了耀眼夺目的施家才俊。” 马车内传来一声悦耳动听的轻笑,不过却是没有再有更多其他的话语,很显然关纤云是实在不敢再说下去了,否则的话,这一位爱慕自己的青年才俊一定会喋喋不休地纠缠个没完。 施公子很想再说一些什么,可是对方的没有回应令他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还是没有察觉到对方已经不想和他多待了。 “好了,几位公子,后会有期吧,再会。” 关纤云抛下这句话的同时,马车缓缓而动,她的那些贴身丫鬟以及侍卫们早就已经察觉出来自己家小姐的意思,不过因为不想误了自己南吴的气质才一直隐忍着,直到得到关纤云的暗示,才果断作出动作。 流苏垂摆,美轮美奂,马车渐行渐远,随着最前头关偃月的车驾浩浩荡荡地接近淮河。 施公子像是还不甘心,他策马而前追了许久,不过周围的那些侍卫们把马车保护得非常严密,虽然没有驱赶他的意思,但是也绝对没有给他让路让他继续接近马车的意思。 就算他再傻、脸皮再厚,也很快便体味到了那种苗头,脸一红,觉得自己尴尬无比,非常不甘心地停留在原地,没有继续跟着了。 不过他并不会认为那是关纤云的意思,觉得那都是关纤云手下的人不懂事,于是对着那些丫鬟侍卫们露出了隐约的怨恨之色,非常不明显。 南吴迎接关家两位大人物的船只已经等候在了岸边,密密麻麻的,蔚为壮观,全部都装饰华贵,上面印刻着代表关家巨大权势的族徽。 除了施公子以外,其他的那些青年才俊们其实也都想和关纤云套套近乎,说不定看对了眼能够得到佳人青睐,成就一段传奇姻缘,不过到头来希望是美好的,过程是曲折的,但结果是不可能的,那种戏文里面的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只能够骗骗那些一厢情愿白日做梦的人。尤其是现在看到南吴关家的阵势,他们明白自己的家族虽然在长安还有些小名声,但是在那一大家族的面前,真的是不够看。 不过除此之外,他们也对施公子的不堪行为深表鄙夷,现如今对方落得这样尴尬的结局,实在也算是自讨苦吃,不值得同情。 从两艘最大最华贵的船只上面延伸出来几块奇长的木板,关偃月和关纤云的车驾缓缓地驶了上去。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拜见风云之上的老人(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一奇特的场景,看得北唐人有些惊奇,在从前,一般南吴使节来访,一切都是北唐人安排的,不过这一次,关家大手笔,不仅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南吴甲士,还把车驾等东西准备得一应俱全,没有看到过的人都很想知道他们究竟是怎样运过来的,现如今亲眼所见,实在是有些传奇。 不少北唐人都依依不舍,当然那些都是并没有意识到最近北唐和南吴那微妙危险的关系的人,特别是那些年轻人,毕竟关纤云的舞姿太美了,根本不需要看到她那面纱之下美若天仙的容貌,便足以将任何人倾倒。 然而,鸿胪寺的官员,那一位跟过来相送的少卿大人和其他人却是互相看了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南吴人表面上看起来对北唐以礼相待,甚至可以说是热情,在关偃月和关纤云在长安的日子里,他们可以把酒言欢、冰释前嫌,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在这两位离开之后,一切虚伪的东西全部都将会烟消云散,剩下的唯有可怖的现实、危机感以及深深的忧虑。 就在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心理状态之下,南吴关家彻彻底底离开了北唐的土地,渡过淮河,回到了南吴国境之内。 接下来,南吴人都在兴奋地关注着关纤云即将拜见失踪了十几年的南吴圣将金忧作的事情,尤其是期待这一位南吴第一人会对南吴的优秀后辈作出怎样的评价、送出怎样发人深省的人生启迪,助她成长。 这一切对大多数北唐人的关系并不大,然而还是引起了许许多多的人的关注。 不管怎样,金忧作是北唐忌惮的敌人,关纤云在长安的时候,很多人都欣赏她,可是一旦她回到南吴,这么一名优秀的年轻人,自然而然同样会引发深深的忌惮。 关纤云从金忧作那里得到的东西越多,对北唐越不利。 春意渐浓,南国一片芬芳。 车辚辚,马萧萧,这一支说庞大不庞大,说微小不微小的队伍在春风得意之中,来到了淮阴土地上。 沿途的南吴百姓们绵延不绝,附近的不少人都扔下了手中的活计,想要看看这一位号称南吴三美、成为他们骄傲,却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奇女子。 当然,在今日,能够见到她芳容的人依旧不多。 时家号称淮阴第一世家,虽然放在整片天下来看,并不能算是多么拔尖,但是在淮阴,却是赫赫有名。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有些操劳,不过他们却是心甘情愿,并且为之而感觉到荣耀—— 南吴圣将金忧作在他们的家族里面养伤、休养。 他们每日都派出人手,和金关二府的甲士以及吴皇遣出的皇家禁卫们一同守护着那一位传奇的老人,同时想方设法地搜寻上好的药材想要献殷勤,尽管在皇家和金关二府的力量面前,他们所谓的“奇药”大多数都上不了什么台面。 今天,南吴关家的关纤云小姐就即将踏入他们的门槛,让他们更加蓬荜生辉,即使对方的目标并不在于他们。 淮阴并不是一座特别大的城市,而且在以往的年代里,它遭受过不少次数的战争摧残,而后又很迅速地回归常态——毕竟日子还是得这样过。 持续了十几年的和平之后,这一座老城再次变得平静安详,然而今天,城池之内却是汇聚了许许多多的人物,那里面大多数都是城池附近顺带过来看热闹的市井小民或者乡民,还有一些则是淮阴附近的达官显贵,不管关家人会是什么想法,或者圣将他老人家又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正如同那些时候在凉兮兮的淮河边迎接圣将一样,他们总是要表态,表达一下尊敬,至于这算不算是拍马屁,已经不重要了。 随行的甲士们都很威武,而今如果有人能够站在城头上向下望,会看到他们绵延了一里多路,英姿飒爽,气度不凡。 代表着至高荣誉的关家大旗招展,迎着春风飘扬。 关偃月的巨大马车就像是一座移动的行宫——这样的造型以及规格,是作为关家掌权人物的特权,是吴皇特别授予的。 在这之后不远,风铃脆响,流苏摇摆,显得五彩斑斓,仿佛一场不大的乐舞正在展开,关纤云的精致马车同样是缓缓驶来。 在大道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以及头脸不太大的人物,作为他们,也只能够人挤人地站在城外的道上了。 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关家小姐的芳名远播,她是一个虽然高傲却很温文尔雅、乐于助人的少女,这样子给人除了尊敬便不会再有敬畏,于是乎那种很随便不需要忌惮什么的热闹便充斥着某种喜气洋洋的韵味。 队伍沿着古道一直向前,入了城门,城内更加热闹,大概是建筑物林立的缘故,人潮靠拢,却也不显得特别拥挤。 一些衣着华贵的人物来到队伍的前面,身份不大的人对着那一位身居要职的关大人跪拜称贺几声,便很自觉地让到两边了,平日里光彩耀眼的他们在现在并不介意自己的形象,更不会介意会不会有人对着自己的背后指指点点说自己谄媚、趋炎附势,不论怎么说,能够讨好这一位关家大人物,不论有没有任何的效果,都是好事情。 而那些身份还可以的人物,特别是有些和关偃月有过一面之缘甚至是几面之缘的,还能够和那一位大人物稍微说上几句话,不管关偃月是否还记得他们。 那些都是莫大的荣耀。 当然,除了对关偃月的套近乎,对关纤云的赞美之词还是纷至沓来,可以说他们所说的话语一个个都不重样的,很是令人受用。 关纤云是会觉得欣喜还是觉得恶心,已经不重要了,官场、社会便是如此,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他们一路不急不缓地朝着时家的庞大院落而去,去拜见那一位传奇的老人。 在今天,那一位老人是最高高在上的存在,是唯一的主角,毋庸置疑、不可辩驳,不论金关二府有些什么样的恩恩怨怨,他都得接受这份很多人做梦都想得到的荣誉。 他只需要坐在时家的堂屋之内,正襟危坐,接受关家风云人物的拜见,因为作为南吴圣将,他站在风云之上,俯瞰世间人物。 …… ……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拜见风云之上的老人(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天高云淡,鸟语花香,四面八方都是生机勃勃。 时家的院落里,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如诗如画。 管阔坐在暖阳里,看着这些美景,默声不响,心里面想着自己的事情。 离开北唐这么多天了,而距离管府覆灭也是更久了,时光匆匆,现在回想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度过的,但是它就是这样过去了。 他的思绪来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将要发生的事情。 淮阴的百姓们大部分都已经出动,时家也是在数天前便开始了紧张的忙碌,这让他对关纤云父女来到淮阴拜见金忧作这一事情的“严重性”有了很深刻的认知。 当金忧作和自己谈论起唐吴往事,告诉自己其实是关家人的时候,他有些恍惚,有些叹息,但是还是觉得往事如烟,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就姑且当做一段传奇的故事吧。当金忧作说起关纤云即将过来拜访,当然不会是拜访自己,而是这一位南吴圣将,而后关纤云有多么多么优秀,自己和对方比起来是多么多么差劲的时候,他更是一笑而过。 但是今天,那一对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父女真的到来了,他却忽然心里面有些不太安心了。 毕竟,那应该算是自己除了父母以外即将见到的真正的关家亲人,血缘关系非常近的亲人。 至于古通阁内南吴秘府的关老,关系还是太远了,实在不能够给他造成任何的压力。 然而关偃月和关纤云却不一样,他们一个是自己的堂叔,一个是自己的堂妹,关系实在是太近了。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会给家族丢脸,不论是管家还是关家,但是人总是好面子的生物,他有些紧张于那两位对自己的看法,因为他要为自己的父亲争光,而不是被人嘲笑,这一点和自己本身并没有特别大的关系。 他越过图案精美的长廊,来到时家最大的堂屋,看到时家家主小心翼翼同时又带有着崇拜神情地坐在侧边的座位上,不时地朝着金忧作看上一瞬间,又很迅速地离开目光。 让这一位满意,那将会是他以后更进一步以及荣光四射的资本。 管阔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么气派的金忧作。 虽然他已经离开金家多年,但是只需要看上他一眼,人们便会知道——他依旧还是金家最厉害最最唯一的家主。 在从前的许多人眼里,不论是管阔还是谁,金忧作都是一名枯瘦的看起来阴森森没有生气而是死气沉沉的小老头,如果不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想必根本就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他。 可是在今天,金忧作一身金色的锦袍,身上挂满了代表荣誉的吴皇授予的首饰,那些都意味着独一无二的功勋。 虽然身形枯瘦,可是他的坐姿却弥补了那种不足,他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尊威风凛凛的战神,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之心。 不得不说,今日的金忧作,几乎要让管阔不认识了,他和对方交往十几年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样强大的气场,那种气场与对方和镇南骑、府兵、北唐水师厮杀的时候并不一样,因为一个是动的,一个是静的。 当管阔进来的时候,金忧作微笑了一下。 管阔更惊讶了,心想这微笑居然看起来很自然,很美好,一点都不阴森吓人。 “老金,今天的你……”管阔摸了摸鼻子,说道,“好像我都不认得了。” 末了,他看了看坐在一边紧张兮兮的时家家主,赶忙改口道: “圣将大人……” “那你觉得我应该是怎样的?”金忧作的嘴唇动了动,问。 管阔干笑一下,没有说,他不可能当着里里外外那么多淮阴的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你应该像一个不死的老鬼一样渗人,况且他相信对方也是知晓的。 金忧作仰起头来,说道:“人都有很多个面,有的时候你看到他是这样的,有的时候又看到他是那样的,谁也不知道怎样的他才是真实的,怎样的他才是虚假的,也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欺骗别人,或者自己本来就是这样的?” “永远不要太过纠结于这一点,不然你会被逼疯的,人总是多变的,所以你要对事不对人,你观察一个人,猜测他的想法,应该是处在当下的,看他所做的事情,而并非一贯的给你的人物形象。” 管阔没有接话,不过却是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金忧作活了那么多年,对于人情世故,比自己超越太多了,能够得到他的一些“指点”,都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虽然这十几年来,金忧作对着自己吹的牛已经够多了,他并没有特别的稀罕。 而诸如里里外外的时家家主那一类的人,认真聆听,感觉这就是圣将的金口玉言,一定要记住,将来对自己有大用。 看到他们的那副神情,管阔想笑却只得憋住了。 “坐。”金忧作忽然说道。 管阔抬眼望向四周,现如今,堂屋的外面倒是有很多大人物,不过堂屋里面,除了主位上面的金忧作,便只有很有自知之明坐在一侧的时家家主了,毕竟这里是他的府邸,怎么说他也得有很大的面子。 这样一来,想到待会儿的情景,管阔倒是不敢随便坐在里面了,毕竟管府已经彻底落寞,自己如今是北唐的通缉犯,在南吴,暂时似乎也是一无是处,实在是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大的来头。 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金忧作说道: “管阔,纤云再怎么光彩亮丽、艳名远扬,你总是她的堂兄,她总得称呼你一声‘兄’,在这里面,不论她来头有多大,她都比你低一等,这便是辈分、便是长幼有序,你坐在这里,无可厚非,偃月的话,是你的堂叔,不过这不代表你的位子就没了,况且……” 他顿了顿:“虽然暂时的你在某些方面似乎还比起纤云来差得很远,可是你能够在北唐闹出那么大的事情还全身而退,你的威名,也已经成为了一种传奇,不管你的本身能力和她相比是有怎样的千秋,你都没有低她一等,我从前对你所说的话,是压制你,也是激励你,但是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了,要论起闹天闹地还活得好好的本领,纤云她倒是差远了,她在南吴名声虽大,能有什么浪花?那都是美名,哪有你这么臭名昭著,搞得北唐一片鸡飞狗跳翻云覆雨的?”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关家人的相互见面(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前面听着还好,一直听到后面,管阔的脸就黑了起来,这敢情不是夸赞自己,而是在骂自己? 对面,时家家主想笑却不敢,不过管阔已经看得出来了,不禁郁闷。 他往前几步,便在时家家主对面的那张位子上坐了下来,既然圣将大人都这么说了,待会儿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谁怕谁啊!要不是运气法还没有重修完毕,他倒是无惧和关纤云切磋一下,尽管琴棋书画那一方面,自己几乎完全就不懂。 时家府外的喧闹声渐大,说得好听一点当然应该说是热热闹闹的。 关偃月和关纤云父女二人驾到,引来了身份各异的人物,那里面可能还会有平日里淮阴的巨头们。 山呼海拥谈不上,但是那种被簇拥、如同众星拱月般的感觉,能够让大多数人都感觉到荣光,只是可惜,关偃月父女无疑还是早就习惯了这些,也也许已经厌倦了。 时家的朱红色大门放在整个淮阴都是屈指可数,然而放在整个南吴,甚至整个天下来,却也显得平平无奇,然而当那两座被无数南吴甲士以及达官显贵们簇拥着的马车停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的时候,仿佛那两扇大门突然之间就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当某些具有特殊气质的人到达的时候,便能够给周围的环境都附加许许多多的光辉。 周围挤满了的人,还有在门前等待的人全部都屏住了呼吸,因为那两位大人物很快就要出现了。 有时家的下人马上赶了进去通知时家家主。 坐在管阔对面的时家家主本来虽然因为圣将在主位上,而关纤云父女二人也将要赶到,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气洋洋,不过同时也是情不自禁地绞着手,很明显是很紧张。 当亲信下人来到堂屋内,对着金忧作施了一礼,奔到他的面前,凑上去说了关偃月和关纤云赶到的消息的时候,他马上就一个激灵,身体都颤抖了一下,而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在圣将的面前实在是不好看,很失态,马上老脸一红,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对着金忧作鞠了一躬。 对面,管阔垂着眼帘,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可能是年轻人在想娘子。 至于主位上的金忧作,可以说是淡定同时气场强大到了极点,他高高地坐在那里,便像是越过门槛与院墙,俯视着那两位大名鼎鼎的后辈,不论那两位有多么牛#,都不会有他牛#。 时家家主鞠完躬之后,便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衫,看起来优雅实际上仓促地朝着府门处而去,毕竟对于那两位关家的大人物,他作为时家家主,一定要亲自并且恭恭敬敬地迎接。 他来到府门前,看到了人山人海、戈戟如林。 无数淮阴周围的人都在看着那两位的马车,同时也看向了他。 他是淮阴第一世家的家主,平日里很习惯也很享受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但是唯有今天却是紧张得要死。 关家甲士的盔甲以及伟岸身姿在明媚阳光下显得很是逼人。 当然更逼人的是那一辆庞大的代表着骇人权势的镀金马车,上面精美繁复的纹络几乎能够让所有人感觉眼花缭乱心惊肉跳。 后面便是五彩斑斓的流苏飘扬的华美马车,南吴三美之一的关纤云的座驾。 前面那一辆马车的帘布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 没有任何人前去帮助马车里面的人去做这一动作,这是关家人的规矩,因为在他们看来,由下人掀开马车的帘布,那并不代表骄傲与权利、富贵,而是代表了懒惰与无能——你连做这个动作的力气都没有了吗?那么还怎么能够指望你带领南吴征战天下,创下不朽荣光呢? 那一名穿着一袭朴素的灰布长衫的男子从马车上很果断地跳了下来。 说实话,他的形象让无数第一次见到他本人的人感觉到惊讶,因为他的打扮实在是太普通了,就像是一个市井小民,而他的身材也并不算得上伟岸,而是略显干瘦。 不过他长得很高,就这么站在那里,便可以俯视大多数人。 如果说他的其他地方都毫无亮点的话,那么当他的那一双眸子掠过形形色色的人,最后落在时家家主的脸上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战栗。 那是一双炯炯有神到给予很多人巨大压力的眸子,只要它落在你的身上,便像是有着十万大山压迫过来,那是一种无条件的碾压,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那是一种霸气,无上的霸气,并不咄咄逼人,却重逾泰山。 这一双眸子的就这一停,时家家主便感觉自己的两腿发软,原先想好的许许多多讨好、奉承、表示景仰的话语瞬间消失无踪,脸色发白,紧张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一者是因为关偃月的那一双眸子太骇人了,把大多数人都压住了,有些人更是情不自禁地退了几步,其二,自然是关偃月之后,关纤云也即将出马车了,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一辆相对娇小的马车那边,南吴三美名扬天下,在周围的其他国度也是芳名不小,尽管关纤云一向都是轻纱遮面,可是还是有许多人很想看看这一位佳人到底生得如何国色天香。 一只纤细修长的素手把住了马车前面绣着百花的帘布。 这一动作,几乎和刚才关偃月的动作如出一辙。 可以看得出来,这一动作,关家人从小就做了很多次,并且把它作为了一种人生准则。 春风微暖,铃铛脆响,柔柔的帘布往里飘了进去。 名贵丝履探了出来,卷裹着淡淡的香风,一道娇小的身影轻飘飘地落地。 干净、利落。 传闻中,关纤云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即使听说她的武功放在天下年轻人中都能够排进前十,但是终归会给人一种大家闺秀柔柔弱弱文文雅雅的错觉,所以她的动作这么轻快敏捷,几乎只能够看到一道残影,便出现在了石板街上,令不少人都猛地一愣。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关家人的相互见面(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和传闻中的一样,关纤云轻纱遮面,看不清她的真容,但是那一双凤目却是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她的身材娇小,却柳腰盈盈一握,娇躯窈窕,伴随着荷风微摆的衣裙,以及如瀑的青丝,可以说足以惊艳四方。 她轻快地往前几步,来到关偃月的一侧,婷婷而立。 表面上看起来普通到令人忽视的关偃月对着还没有缓过劲来的时家家主开口了: “时老爷,今日因为拜见圣将的原因,多有叨扰,还望海涵。” 他的言语客气无比,单单看那些字眼,也许很多人会觉得他很容易亲近,然而他说话的神态以及语气,却并非如此,充满了逼人的压迫感,那并不是居高临下恃强凌弱,而是自然而然的一种气质。 时家家主的脸色有点不自在,说话都有点不太利索,连连摆手称不敢。 “纤云,见过时伯伯。”关偃月侧头,对着自己这一位艳冠天下一舞倾城的女儿说道。 关纤云莲步轻移,上前一步,盈盈地施了一个万福,不卑不亢,同时有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几乎像是与生俱来的高贵,雅声道: “纤云见过时伯伯。” 以关纤云的身份,能够得到她一声“时伯伯”,几乎可以令任何像时家老爷那般的家主受宠若惊飘飘欲仙,不过虽然这老家伙有点失态,毕竟也是淮阴第一世家的一家之主,在风里雨里浸淫了许多年,并没有把这一句话当成真的,他知道,这就是一个礼貌而已,而非心甘情愿心悦诚服地称呼一声“伯伯”。 “纤云小姐的这一声‘伯伯’,在下是接受也不敢,不接受也不敢,接受了,想必在场的许多人会觉得老夫厚颜无耻了,不接受,实在是显得有点托大,这倒真是为难啊!”时家家主现如今是笑吟吟地说出这一番话来,看起来像是有点题外话,不过却是谈笑间将自己的困惑全部都摊了出来,反而会让人觉得他这个人很“真”。 “时老爷说笑了。”关偃月的脸上毫无笑颜,却也算不上特意的严肃。 时家家主不想对着这些事情多说一些什么,因为这会让他感觉到艰难,一带而过就好,他侧了侧身子,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他身后的下人们全部都很识趣地散开,而大街上的热闹也渐渐缓解,人们知道,正事到了,接下来的时光,不属于自己这些人。 关偃月朝着时家的朱门迈出一步。 像是有着一种很别样的力量在周围沉淀。 关纤云不急不缓地落后一步,莲步款款,娇小的身子像是轻云出岫,翩然而行。 这一对父女在众星捧月之下,入了时家。 …… …… 管阔坐在时家的堂屋之内,在他不远处的主位上,金忧作正襟危坐,低垂着眼帘。 他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却仿佛一整片浩瀚的星空悬在天穹之上。 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对于他来讲,似乎都只是过眼云烟。 外面的喧哗缓缓消散,但是浓重的气氛却是徐徐压了过来。 拜见圣将,随后得到圣将的启示、教诲,那可是极为庄重的事情。 管阔要说一点都不紧张,那是绝对不会的,现如今,既然金忧作都告诉了自己一切,那么关偃月就必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关纤云也有可能知道。双方相见,血缘关系非常亲近,却不过是素昧平生,那可不是什么很轻松的场景。 外面的金色阳光斜斜地撒进来,将规则的建筑物的轮廓歪斜之后投影在地面上。 院子中,一朵花瓣慢慢飘零,而脚步声也伴随着此入了堂屋。 金忧作低垂着的眼帘缓缓抬起。 没有甲士跟随,关偃月那高瘦的身姿缓缓掠过花坛一角,他的面色古井无波,面对圣将,即使他的心中再敬畏,也并没有忘记过自己关家人的身份。 他的身后,那一朵出岫的轻云翩然若仙,淡雅浅色的长裙荷风微摆,她莲步轻移,踏着瓣瓣花瓣而来,仅仅只是很自然的步伐,却仿佛在舞蹈,那样动人。 的确,她是天下最最出名的舞者与美人之一。 仿佛有着娉婷扬袖舞风轻的韵味。 时家家主并不敢走到他们的前面,但是作为主人,他没有理由落在后头,关家虽然显赫,却也很注重礼仪,就算时家家主再客气,他们也不会去这么做,所以这一个老家伙和他们隔了很长一段距离,没有敢接近,步伐却是不落下分毫。 金忧作高高在上。 管阔微微斜着眼眸,坐得还算端正,当然算不得睥睨,那只是一种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卑”的态度。 时家家主暂时还不敢坐在管阔的对面,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已经知道了管阔的身份,管阔和关偃月关纤云的恩恩怨怨,他也清楚,他们之间错综复杂,很难说得清楚管阔应该摆出怎样的姿态才是正确的,但是最起码,他自己不便于在那一对父女拜见圣将的时候坐在那边,那样子就显得不礼貌了。 高瘦的关偃月拾级而上,入了堂屋。 身材娇小但是窈窕动人的关纤云和他比肩而行,裙裾拂动,带起几股微风。 “偃月见过圣将。” 关偃月微微躬身,这一动作充满了极致的恭恭敬敬,可是却不卑不亢,甚至隐约还有着独有的高傲——我尊敬你,因为你值得尊敬,但是我还是会保持着自己的高贵,因为我值得高贵。 金忧作微微点了点头,此时此刻,虽然时府内的人并不太多,但是依旧可以算得上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神情动作有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威严。 也许在以往,因为他对关偃月这一位后辈极为看重的原因,他可能会在对方的面前显得容易亲近,但是唯有今天,不行。 对方是以带着女儿接受教诲的名义来拜见圣将,这是当下的现状。 管阔感觉关纤云的那一双凤目从自己的脸上、身上掠过,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随后便简简单单瞟了一眼金忧作,眼帘低垂。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关家人的相互见面(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看,但是不多看,那是一种敬服的态度。 只是那不会是针对管阔。 管阔猜想自己可能是受到了无视,不过他觉得这无所谓。 他被许许多多的人轻视甚至是鄙视过,但是一直到现在,他都活得好好的,甚至那些轻视鄙视他的人中,有一些已经死了,还是被他亲手给杀死的。 关纤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素手端庄素雅地放于身前,香袖轻舞,款款施了一个万福,雅声道: “纤云拜见圣将,圣将万福金安。” 在从前,只有婢女仆役们对着她做出这一动作、说出这一句话的道理,但是在今天,她亲自去做、去说,却一点都没有显得别扭,而是非常自然,同时一点也不谦卑,反而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圣洁感觉。 不得不说,南吴三美每一位都气质出众、国色天香,绝非虚言,那是一种外表和内在灵魂共同夺目的和谐。 管阔很迅速地瞄了金忧作一眼,相信在这里也只有他才敢去这么做了,毕竟在他的眼里,金忧作并非是高高在上不可亲近的南吴圣将,而是和他朝夕相处过十几年的自家爷爷。 很少有人能够看得出来,金忧作的眼眸与表情深处,尤其是皮肤褶皱深处,有着非常满意的淡淡笑意,很淡很淡,但是坚决存在。 虽然很轻微,但是人世间能够得到他的这一表情的人,屈指可数,并且值得骄傲一生。 管阔的眸光从金忧作的脸上离开,又看向关纤云,虽然对方可能有点无视自己,不过他并没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想法。 关纤云应该除了刚才的那一眼,还瞄过金忧作的脸,管阔知道——她也看出来了金忧作对待她的态度。 虽然很奇怪这个女人,确切来说自己的这个堂妹是怎样瞄一眼就能够从不知道是哭是笑是善意还是一肚子坏水的金忧作的脸上看出来内心的想法的,但是管阔还是不得不惊叹并且承认这个女人真的是太聪慧了,他自己能够看出金忧作的情感,那是因为自己和那个老家伙相处了十几年啊!而关纤云呢? “纤云。” 金忧作开口说话了。 虽然有点威严,但是还是像从前一样瓮瓮的,不习惯的人会觉得有点害怕。 “我只见过你不多几次,在你小的时候。” 关纤云缓缓抬起秀首,那一双凤目直接看向了金忧作,却并不显得不尊敬,面纱之下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却给人一种怡然静美也坦荡荡的感觉。 金忧作继续说了下去。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便完全不在南吴了,可能也许一直到现在,你都不知道我做了些什么,也可能也许你知道一些秘密,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不得不说,在我的印象中,你太小了,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是渐渐的,我听说了你长大后的事情,毕竟对于我们大吴的子弟,我还是很在乎的。” “听说你冰雪聪明,年纪轻轻便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舞文弄墨不输才子,你的舞蹈更是一舞倾城,精妙绝伦,而你的武功,也已经逼近安儿了,要知道,他比你大了许多。” 面纱之下,关纤云抿着唇,不说话,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变化,可以说,对于南吴圣将这一大人物的夸赞,而且还是毫不隐瞒的夸赞,她还是显得淡然许多,却也因为那种怡然静美安然听取的姿态,而并不不尊敬。 她的姿态,最是恰当,毫无失误。 管阔偷偷再次瞄了一下金忧作,发现圣将大人的那种满意神情更加深刻,然后便感觉自己居然有了微微的醋意,不禁哑然。 “纤云,作为关家的掌上明珠,我非常看重你,这一点你要清楚。” “谢谢圣将。”关纤云再施一个万福,动作优雅又极有气质。 “他们都叫你南吴三美之一,不过在这里,我会告诉你,不要在乎这一点,别人对你的美貌的褒奖,就像是一碗糖水,喝起来很甜蜜,却并没有太大实质性的东西,毕竟,作为关家的女子,你以后征服天下的资本,并非那种可有可无的美貌,因为美貌可以祸国殃民,却单单很难有保证国泰民安的伟力。” 管阔默声不响,他觉得金忧作这一点或许说得很对,他和李惜芸接触过那么多次,现如今双方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李惜芸的美貌的确可以算得上是祸国殃民,但是即使李惜芸再聪慧睿智,似乎也并不能够凭借自己的美貌让北唐的灾难变得少一些,相反,她自己反而还是造成不少动乱的根源。 当然,他不敢把那种评价说出去,否则的话,各个国度爱慕李惜芸的年轻男子们可以排着队把他揍成管子。 关纤云明眸清澈,很显然,她有着极为强大的判断力,圣将所说的话,她不表态,但是结结实实地放在了心里,她自己的想法究竟是什么,没有其他人能够知道。 金忧作笑了笑。 “我知道,很多人都很期待今天你拜见我,能够从我这里得到许许多多有用的话语,最后得到数也数不清的好处,不过可惜他们要失望了,也不知道纤云你和你的父亲会不会失望,因为我实在是说不出更多的话来,有不少话,你本来就懂,说出来了,便是多此一举。你是关家子弟,从关家学到了、也能够学到很多东西,我可以教你的,不再多了,一切都得靠你们自己。”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忽然看向了管阔,而且神情意味深长。 如果说之前因为心里面的某些思想,关纤云可以坦然并不特意骄傲地无视管阔的话,那么现在,她就是情不自禁地朝着管阔那边看过去了,那是一种人性的自然动作。 可以看到,做出这一动作之后,她似乎是微微皱了皱秀眉。 她算不上厌恶憎恨管阔,但是绝对不会喜欢管阔。 管清和是关家人,管阔也是关家人,管清和为关家带来了荣耀,即使他死去,而管阔无疑隐约给关家带来了羞辱,即使他凭借自己的能力还活得好好的。(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零七章 关家人的相互见面(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不置可否,不声不响,只是下意识地瞄了瞄关纤云那玲珑的娇躯,又很迅速地移开了目光,咳嗽了一声,尽管这一声咳嗽很不恰当。 他和金忧作待的时间够多了,听取的教诲也够多了,这里面,有多少是有用的,又有多少他理解并且用到了,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但是无疑,今天金忧作对着关纤云说的,也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其实就像那些时候一样。 除此以外,理应不会再有其他的什么了。 但是某些事情,还是得过,某些话语,还是得说,即使是南吴圣将金忧作。 “纤云。”金忧作在沉默了片刻,也在关纤云瞄了管阔片刻之后,又开口说话了: “他叫管阔,算起来,今天,算是你们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 关纤云如瀑的青丝垂挂细腰间,色泽淡雅的裙裾随着空气的流动也轻柔地拂动着,她一言不发,不表任何的态。 她知道管阔是谁,管阔也知道她是谁,但是终究,他们之间还是有着莫名其妙的一种隔阂,与陌不陌生没有关系。 在此时此刻,高瘦但是威势逼人的关偃月仿佛成为了陪衬,但是他从始至终都不说话,神态也是非常的自然,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他自己已经拥有的够多了,但是他的女儿虽然年纪轻轻便芳名远播,也拥有着那种名扬天下的资本,然而终究还是缺少了很多的东西,而今只要他的女儿可以得到更多,那么他便很乐意去做那一个陪衬。 只是,当金忧作提到管阔,而院子内外的人,包括时家家主也全部都朝着管阔的身上注意过去的时候,他还是不易被人察觉地略略挑了挑眉,似是很不喜。 管阔是他们很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关家人,也是他虽然不厌恶却绝对没有放在眼里的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对管阔的态度,可想而知。 而金忧作是几乎所有南吴人,包括关家人全部都钦佩的人,那样处在云端之上的老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管阔,也提起被他视为骄傲的女儿关纤云,那就不由自主地让他很不舒服了,好像他的女儿就和管阔那样的人值得提在一起一样。 金忧作眯了眯表面上看上去有点混浊的老眼,看向关纤云。 他在看关纤云那沉默之下的表情。 关纤云意识到了这一点,目光稍稍偏了偏,不再看管阔,也不再看能够和金忧作的目光接触的地方。 金忧作干瘪的嘴角微微勾起,继续毫不在乎这两位关家人的态度,说道: “他是你们关家人,还是你的堂兄。” 他开始看向关偃月: “偃月,他是你的侄子,你知道的。” 在这两句话之后,管阔明显可以觉察得出关纤云和关偃月的神情变得更加不悦,尤其是关偃月,甚至可以说是有点阴霾了。 不远处的时家家主,还有其他的时家人,以及某些身份不低得以跟进时家而来的大人物们,全部都感受到了那种微妙的氛围,于是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够静观其变,不知道在这之后,堂屋内究竟会发生一些怎样的变化。 关纤云伸出纤指,拢了拢香袖,随后眼帘微微上抬,雅声说道: “圣将,若非您的介绍,纤云还真的并不知道关家有这么一个人物。” 她的声音轻缓轻柔,并不大,也不显得慷慨激昂,但是却隐约之中非常有力。她也并没有明着告诉金忧作自己对待对方所说的这一句话持有的态度,但是很明显,她的态度已经表达了—— 她对管阔是关家人的身份,表达了不满,甚至还不接受。 金忧作所说的话语,很少有人会敢这样针对,而作为关纤云,极为尊重圣将的关家小姐,她似乎也不应该会说出诸如此类的话,但是偏偏,她就这样说了。 一向温文尔雅的南吴三美之一的关纤云居然拥有这样的胆魄,不得不说还充满了真性情。 金忧作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像是并没有听到关纤云的那种态度,只不过,他的眸光望向了关偃月,似乎是想要看看这一位在南吴掌握着无尽权势与荣耀的风云人物又会怎么面对管阔就是关家人这一事实。 “圣将大人,我自然是知道,不过……” 关偃月体内隐藏着的气势渐渐再次透发而出,他的目光,也是落在了管阔的身上。 管阔在望着他。 尽管那种威势很盛,但是管阔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昂了昂头,即使这一表示并没有任何特别的用处。 不管突兀人、北唐人、南吴人都怎样对他,对于现在的他来讲,都已经不重要了。 关偃月的目光离开了管阔,偏转过去,微微昂起了头。 “要想成为我们关家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他成长在我们关家,接受我们关家的熏陶,那么他可能还会是一个合格的关家人,但是现在,他空有一身血缘关系,却恰恰丢失了我们关家长年累月的教导所积累起来的那种‘魂’,恐怕您说他是我们关家人,我就不敢苟同了。” 关偃月的这一席话表面上听起来有点委婉,但是实际上却是很强势。 管阔血缘上是关家人,但是这还不够,因为他还没有资格成为一名合格的关家人。 时家院子的里里外外本来就十分安静,在此时此刻更是死寂到了极点。 与那些事情无关的人们在听到关偃月的那些话语,还看到关纤云的那种态度,便已经清楚明白了关于管阔的关家人的身份,关家给予了怎样的回应。 关家人不认同他,他便不能够认祖归宗,而管家已经彻底覆灭,烟消云散,只剩下他一个人,于是,他将会没有安身之所,他什么也不是。 那种压抑以及不堪、难受的情绪在周围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心中弥漫,即使并非亲身经历,他们都为管阔而感到了悲哀,特别是受到了非常巨大的羞辱。 这个比起胯下之辱不会轻。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关家人的相互见面(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当此时,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管阔,想要看看他会作出怎样的回应,很多人,尤其是一些年轻人,都觉得,管阔应该会羞愤无比,对着关偃月和关纤云大骂几声捍卫自己的尊严,随后用自以为大摇大摆的动作愤而离去,潇潇洒洒。 在那些眼睛里,便有着那一位高高在上的南吴圣将金忧作。 谁也不会知道他的确切想法,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和管阔的真实关系,但是最起码,在许多人看来,这说明管阔接下来所表达出来的态度势必会很精彩,精彩到南吴圣将这一位大人物都来围观了。 除了两双眼睛没有看向这里——关偃月和关纤云。 他们表达了对管阔的不认同,于是他们一直就那样微微昂着头,目不斜视,不再关心管阔的任何动向。 在一片死寂与期待、情绪复杂之中。 管阔说话了。 他笑了笑,一点都不像是在强装笑颜。 很是微风和煦。 “我是不是关家人,这不重要。”他说道。 “我不认识关家的任何人,和你们也是在今天第一次见面,杀出长安的那一夜,我还在古通阁见到了一个南吴秘府的老人,他们都叫他关老,不过可惜,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情。” “关家,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古道远处的风景,看起来那样真切,但是我不会浪费时间不顾行程而去那边触摸,那些风景可能很美,你们可能也真的的确很光彩夺目。事实是,我的确拥有着关家的血脉,如果能够得到你们关家的认可,让我能够顶上关家的名号,我不会拒绝,也会高兴,因为毕竟我也是南吴人,我们有着同样的祖先。” “但是……”他顿了顿,眸光看向关偃月,随后便停留在那里,钉在那里,一动不动,以让所有人确定他是在对着关偃月说话。 关偃月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尊敬和不尊敬,那种很矛盾的感觉冲击着他强大的威势,让他觉得自己遭受到了挑衅。 管阔在对着他说话,于是便很认真地看着他,那自然算是一种尊敬,但是以他这样的身份,管阔看得这样肆无忌惮,便是极大的不尊敬。 关纤云蹙起好看的秀眉,不喜更加深了。 “但是什么?”她忽然出声问道,声音悦耳动听,同时有着某种天籁般的和感。 在说完之后,她的眼眸之中似是出现了一丝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情不自禁地问出这一句话来,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压根就不屑于去搭理管阔吗?那不是傲慢,而是一种不在同一层次上的忽视。 管阔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他的笑容绽放得更加肆无忌惮了,可能那种形容听起来有点吓人与猥琐,但是实际上,他的那种自然而然的高兴的、自信的、骄傲的笑容,却是在那一瞬间便征服了许许多多的人。 因为,那个笑容,很强大。 “但是,如果你们关家不认可我,那么我也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因为,不论我是不是关家人,我都是管家人,管府的管,管清和的管,管阔的管!” 最后那三句话,他一句比一句高亢,一句比一句有气势,一句比一句不可一世。 我没有你们关家的荣耀、底蕴和权倾天下,但是只要我有管家,便是一切! “我刚才说过,我是不是关家人,这不重要。” “而我是管家人,这才是重要的,并且是唯一重要的。” 他的话说完了,没有轰轰烈烈、信誓旦旦、咬牙切齿、唇枪舌剑,但是隐约之间却让人感受到了排山倒海般的伟力。 于是,堂屋内外,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简直是太骇人听闻了。 也简直是太#炸天了。 金忧作的目光离开管阔的身上,他舒服地闭起了眼睛,有些惬意地往后靠了靠,神情也是完全放缓下来,甚至还出现了几丝欣慰的神色。 他很满意,这就是他在管府十几年以来日日夜夜朝夕相处的小子,他长大了,也强大了,并且强大到如此了。 “你真是一个狂妄无知的小子。”一直都泰然自若的关偃月难得一次露出了隐约的怒意,声音也是稍稍大了几分,而且满带着冷意。 “我就是在说事实而已。”管阔道。 关纤云微微转了转玲珑的身躯,裙裾随着这一动作轻柔地飘舞,她的如瀑青丝泼散,明眸看向管阔,轻笑一声,看起来不生气,也没有任何的情绪,一点都没有: “管阔,管府已经不存在了,管伯父也已经逝去了,希望你不要一直活在梦中。” 管阔往前踏出一步,毫不顾忌地盯着她的明眸、她的面纱、她的娇躯,说道: “我在,管府依在!” 这六个字,余音绕梁,经久不绝。 …… …… 今日的天下,突兀人隐入北方的深处,北唐陛下驾崩,新皇李择南登基,并且册封了皇后,同时对南吴秘府几乎是赶尽杀绝。南吴圣将金忧作复出,北唐水师和南吴水师对峙过,虽然南吴在李择南登基的时候遣出使者,但是在这背后,暗流涌动,矛盾一触即发。 而再往前推一年多,北唐和南吴一片和平,欣欣向荣,突兀人也是并未大举相犯。 那些时候,北唐政治上的实际掌权者,是中书令管清和。 管府的荣光,达到了极致。 在那些时候提到管府存在着,会引发无数人的向往与尊重。 然而终究,它还是落寞了、破败了。 相信,即使还是现如今名存实亡的管府,只要管清和在,那么许多人都会认为管府存在。 而管清和已死,现在,是管阔在叫嚷——我在,管府依在。 听起来很可笑,可是看着他的神情、感觉着他的那种气势以及认真、义正言辞,几乎大多数人的心中都升腾起某些异样的感受。 关纤云面纱之下的神态本来很自然,她的父亲因为管阔的那些言论而略微有点恼怒,她却一点都没有,然后管阔朝着她踏出一步,喊出那么一句话,她竟然久久都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关家人的相互见面(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有足够的理由当着众人的面嘲讽这一句可笑的话语,可是像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阻止了她将这一行为付诸于行动。 管阔的以往,虽然看起来算是风起云涌、岁月峥嵘,可是他们关家人并没有亲身经历,从而也一直都没有把那些东西放在眼里,管阔说只要有他在,那么管府就在,其实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成立的。 四面八方死寂的程度越来越深,除了那一位高高在上闭着眸子的南吴圣将轻松得不像话。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关纤云父女二人接下来的回应,因为一直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他们便更加不会知道接下来情节会朝着怎样的程度发展了。 本来高昂着秀首,目光距离管阔十万八千里的关纤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了头颅,定定地看着那一位年轻人。 面纱之下,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一些什么话,却是一时之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关偃月的眸光越来越冷然。 他不接受管阔成为关家人,那么就是他的气派,然而明明血缘上是关家人的管阔说自己是不是关家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管家人,那么就是对他的鞭挞、羞辱。 他倒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今天会遇上这样的一个局面。 他抬眼,稍稍瞄了一下金忧作,脸上有过瞬间的狐疑。 金忧作的那种满意,特别是对管阔的满意,可能许多人都看不出来,可是作为他关偃月,是绝对不会看不出来的。 他不明白,金忧作和管阔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两个人是怎么碰上的,然后金忧作又究竟对管阔有着什么样的态度。 然而这一切都和现在当下就要解决的事情无关,况且他在短时间之内也不可能知晓得清楚。 说实话,在这一瞬间,赫赫威名的关家关偃月,居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了好。 如果周围的那么多人都不在,或许他会欣赏管阔的勇气,随后淡笑一下,猛然爆发,将管阔的一切以雷霆万钧之势粉碎,在他们的面前,管阔那看起来强大实际上并没有实质性杀伤力的华而不实的言论,什么都不算。 可是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南吴圣将的面,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够自己想办法避免关家的颜面尽失。 可是他实在是没有较大的办法去解决这一件事情。 管阔和关家的关系,除了血缘关系,什么都不是,于是如果管阔向往回归他们关家的话,他可以高高在上地拒绝对方,显示关家的强大;但是正是因为如此,管阔说自己是不是关家人,这不重要,只要他是管家人,那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便充满了义正言辞了,你没有理由让一个没有在你的家族生活过的人死心塌地地表示自己向往家族。 这是结结实实的打脸。 关偃月沉默着,关纤云也沉默着,但是后者却并不一样。 关纤云的明眸很清澈,没有较大的失态,那就说明她的思想还算清晰,她依旧镇定。 “如果你的父亲说这么一句话,我们会感觉到骄傲与尊敬,但是你说出这句话,便会显得不知天高地厚。” 她的声音就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响亮,同时又有着一种很难以言喻的美好韵味。 这样的话语,在不少人的心中也产生过,但是唯有关纤云在现如今说出来,却充满了某种很特别的力量。 原因很简单,理解起来很复杂,大概就是因为她是关纤云。 “为什么?” 管阔歪了歪头,作出一个很不理解的疑惑表情,问道。 他的这一个样子很假,于是便让人感觉到很不舒服,尤其是关纤云。 “因为你是管阔啊!”关纤云睁大了眼睛,笑着说道。 “管阔又如何?” “你自己体会。” “关纤云,”管阔说道,“不管我的体内有没有关家的血液,我都曾经在北疆冲杀,立下过功劳,唐帝驾崩的那一夜,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得以存活到今天,在这一点上,我并没有任何要标榜的意思,只是我想说,在这些事情上,我并没有依靠我那值得尊敬的父亲,更是没有依靠你们这素未谋面的关家!” “你觉得这很了不起?”关纤云面纱之下轻笑着,莲步轻移,往前踏出一步。 “并没有,”管阔站立在原地,依旧是定定地看着这一位根本不可能相认的堂妹,“只是不管这些事情到底会获得你们怎样的评价,它都存在,并且……” 他顿了顿: “和你们关家没有半文钱的关系,而你们关家也并不认为我是关家人,于是,我就很质疑你们对我品头论足的资格了。” 质疑、资格,质疑你们评价我的资格,这一句话,听起来会让被针对的人感觉无尽的羞辱,但是却令人无话可说。 管阔说得对,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尽管其实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已经很了不起了。只是不论他做了什么,他既没有依靠自己的父亲,也没有依靠大名鼎鼎的关家,更何况关家都不认可他是关家子弟,那么对方又有什么资格对着他品头论足? 事不关己之下,里里外外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大多数人不站在管阔的那一方,但是当管阔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却令许多人生出微微的扬眉吐气的畅快感。 打脸,打自以为是的关家的脸,真的挺舒服的。 不承认对方是关家人,不承认那一层血脉关系,同时又对着那个人指指点点,关家人实在是够不要脸的。 关纤云那窈窕的身姿顿在了原地,她那出众的气质仿佛在一瞬间便黯淡了几分。 春风微暖,袭入堂屋,撩起裙裾,飘飘摇摇,美轮美奂。 这样一个美人,处在了一种很尴尬的状态之下,这不由得令人有些唏嘘长叹,觉得美中不足。 “管阔。”沉默了许久的关偃月终于也出口了。 “你所说的关于我们所做的事情、所对待你的态度,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因为我们是南吴关家。”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我对你无话可说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因为我们是南吴关家,所以我们强大,你所说的关于“资格”的事情,理由很简单——我们关家放眼天下,有资格对任何人物品头论足,不论是谁,就算是南吴的陛下,都能够受到我们的影响,而由此,我们的力量能够影响到北唐,甚至突兀、畏兀。 关偃月的这么一个理由,并没有道理,但是却绝对能够回应管阔所说的一切。 “你这样说的话,我想很多人会无话可说,我也不想说一些什么,不过你要明白,这一点,并不能够说服我。”管阔说道。 说完这些的时候,他就真的不说话了。 关偃月和关纤云同样没有说话。 金忧作高高在上,闭着眸子,惬意的神情依旧,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并且做了一个美梦。 里里外外的其他人,包括淮阴第一世家的家主时老爷,也都更加不可能说出什么话出来,于是整个场景像是都尴尬住了一般。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都明白,这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交锋之下,管阔和关家人,平分秋色,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哪怕仅仅只是口头上的。 于是。 金忧作在许久之后,缓缓睁开了那一双眸子。 他在看着管阔,同时也在看着关纤云。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问道。 刚才明明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全部都在他的面前,可是他却就像是睡了一个好觉醒来,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愉悦地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这实在是有点戏剧性。 关纤云微微摇了摇秀首,她没有说话,今天尽管关家的颜面并没有较大的丢失,但是总归是丢失了一些,这些,并不骄傲于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再陈述一遍。 管阔笑了笑,身体也是往后靠了靠,关纤云说不出什么,他同样也是说不出什么来。 “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金忧作眯起那一双给人阴森感觉的老眼,笑得很快意。 谁也没有说话,管阔和关偃月、关纤云是无话可说,而里里外外的其他人是有些敬畏而大气都不敢出。 “不说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金忧作说道。 “纤云,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的神情更加放松,仅仅一句话之间,便让之前的一切话题都烟消云散,谈到了别处。 不知道为什么,就他这些轻飘飘的话语,便让之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转变成了轻轻松松。 作为大名鼎鼎的南吴圣将,他不仅仅拥有着威慑力,还有着翻手覆手的威慑力和亲和力的转换。 关纤云将素手放于身前,端庄素雅地往前款款几步,那不是舞步,却拥有着舞步的韵味。 她接近了金忧作,却保持着一段距离,那段距离是最最恰当的。 金忧作看着她的身姿,看着她的眉眼,也仿佛能够透过那一层神秘的面纱,看到她面纱之下的容颜。 他再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我说过,我能够给予你的,并不多,但是,我会在这淮阴待上很长一段时间,而你和你的父亲,也会待上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畅所欲言,和我谈论很多你想谈论的事情,我不算老,但是却也是累了、倦了,我想我能够为大吴做出一些发自真心的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所说的话语,正是关家人需要的,关偃月朝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什么都没有说。 关纤云再施一个万福,缓步而退,亭亭地站在远处,衣裙色泽淡雅,像是有着一种出尘的韵味。 在这里,关纤云和关偃月的地位明显仅次于金忧作,不过,他们都没有坐,而堂屋之内除了金忧作之外唯一还坐着的人,很明显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合适。 金忧作看向他。 不少人都看向他,很想知道对于这么一个难以评价的年轻人,圣将大人会说出一些什么样的话,尤其是当刚才的一切都在金忧作的面前发生之后。 “管阔,我对你无话可说。”金忧作说道。 管阔:“……” 当这一句话出来之后,几乎所有人,包括关偃月和关纤云,全部都有了一种无言以对的感受。 他们有理由觉得,那是金忧作对管阔失望透顶,也无语透顶了,于是只能够说出这么一席话出来,只不过,这样的话语从圣将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是充满了一种违和的幽默感。 圣将或许已经放弃治疗这么一个无可救药的人了。 管阔在愣了一愣之后,却忽然展颜笑了起来。 别人以为金忧作是那些意思,可是唯有他自己清楚,金忧作是什么意思。 金忧作的金口玉言,几乎所有人都很稀罕,包括天之骄女关纤云,但是管阔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了,金忧作如果想要教育他什么,那么早就已经深入骨髓了,换言之,金忧作对他,是真切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教给他了。 这便是所谓的对你无话可说。 这一句话在今日之后于淮阴城内渐渐传扬了出去,传扬的人也许动机并没有怎么复杂,单纯的就是觉得圣将对管阔作出来的“评价”很得人心,也令人啼笑皆非。 这些都是往后的事情,而很显然在当下的时家之内,这一场关纤云拜见圣将的盛事,就这么奇奇怪怪地结束了。 时家的宴席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淮阴以及附近的一些和时家有些关系的家族,大多数都被邀请到列。 那其中,必定有着关偃月父女二人,只不过,他们的宴席场地,却不为人所知。 至于管阔和金忧作在哪里、又有没有参加宴席,便更加不为人所知了,人们知道的,唯有这一场宴席或许对于时家来讲很重要,却对那四个人物一点都不重要。 春光越来越好,春阳暖洋洋的,照得花儿都开放,草木都变得翠绿。 时间一天又一天过去,总体而言很是平静。 李择南在那一系列大动作,以及登基、册封皇后、接受南吴的使者之后,双方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天下一片安详。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风云在积聚(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关偃月在两三天前离开了淮阴,去往更南方,南吴的陛下需要他。 虽然南吴同样需要一个天纵之资的关纤云,但是很显然南吴更需要她和圣将多接触接触。 关纤云留在了淮阴时家之内,因为金忧作一直都在这里修养。 至于管阔,天涯的哪里都是家,在现在,他和金忧作最熟,金忧作在这里,他就在这里。 这些日子里,他重修运气法,同时开始教导李千容,试图让小家伙快点强大起来,虽然不论是重修的进度,还是李千容强大的进度,都很是缓慢,但是他明白,其实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气息再次回归,及不上最最巅峰时的状态,但是最起码如果把他扔进十几二十几名北唐府兵之中,他能够保持不死了。 在这里日子里,他难得会遇上关纤云。 关纤云的衣裙很是淡雅,和李惜芸那一身鲜艳夺目的红大相径庭,如果两个人站在一起,对比会很明显。 管阔见到过形形色色的美人,每一位都给他不一样的感受,而无疑,关纤云是在这其中比较特殊的。 她个子不高,并没有遗传到她的父亲,看起来非常娇小,表面上的柔弱程度不输于小家碧玉的刘方好和风拂弱柳的商垂柳。 她一直都戴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不过看着她款款的步伐,还有那窈窕动人的身姿,想象着她一舞倾城的绝美图景,便不需要看到她的真容,即可以窥见得出她的国色天香。 关纤云号称南吴三美,和他们的小公主殿下姬如是齐名,绝对可以让几乎所有的年轻男子都趋之若鹜,也是关家骄傲的资本之一。 管阔理应和对方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很不愉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那像是舞步一样优美的步伐,他的心情便变得很愉悦,甚至都觉得对方很值得亲近,这一点,令他感觉到很奇怪。 想到这一位奇女子就是自己的堂妹,虽然双方都不承认,管阔便涌现出很难以言喻的感觉。 李惜芸、姬如是、刘方好…… 那些人其实都和他很遥远,那种遥远很难说得清楚,却唯有关纤云其实和他很近,那是一种血脉不可分割的亲近,可以让他骄傲。 至于关家是否承认他,都无所谓了,事实一直都在,只是看你怎么看待它。 这十多天以来,他第一次去看看金忧作。 他有一种预感,并且金忧作也亲口承认过,他的时间并不会太多了,可能是十几年,也可能是几年。 他总是得多见见对方。 院子里的桃树开花了,粉色的花瓣随着春风瓣瓣飘零,就像是仙女散花。 一道曼妙的娇小身姿拐过长廊,莲步踏过几瓣桃花,抬眼,便顿住了脚步。 又是一次见面,自从上一次的第一次见面,那么多人在场,两个人说了那些话之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关纤云转过身子,望向院子里的那棵好几十年的老桃树,那上面一片嫣红。 她的眼眸舒缓了起来,如画的眉眼之间,渐渐露出几丝陶醉。 “管阔,我们谈谈吧。”她说道。 “谈什么?”管阔不解地问道。 在他看来,他对关纤云并没有任何的感情,尤其是兄妹之情,而关纤云很显然会像许许多多人所想的那样,完全就忽视了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最好的相处方式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形同陌路,关纤云又为什么今天心情那么好,想再和自己谈谈呢? “随便。”关纤云莲步轻移,往前几步,来到那满树桃花前,伸出青葱一般的纤指,摘下一朵,放在面纱之内的琼鼻近前,嗅了嗅,说道。 “那我也随你的便。”管阔耸了耸肩,向前走了一些路程,接近关纤云,却不靠近。 这是他的堂妹,但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便是一对陌生人,于是他便会很注意男女授受不亲的距离,那还是一种陌生感。 关纤云并没有在意他距离自己的远近,她莲步款款,在漫天花瓣飘零之下,绕着桃树徐徐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处,亭亭而立。 她的娇躯偏转,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望向管阔,说道: “我的父亲现在并不在,你也知道,你的那些言论激怒了他,他其实对于你关家人的身份,并非是一点都没有商量的余地,只不过因为从前你的传闻,而稍稍有些不满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是不可能就像是捡到宝一样认可你的。” “看不出来,你最后一句话居然还很幽默。”管阔笑了起来。 关纤云那一双灵动的眸子眨了眨,看得出来,她毫无笑意,应该是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笑,她是在说一件并不值得乐呵的事情。 “那么,你觉得你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他偷偷地告诉你,其实你们关家还是想要我的,只要我完成某些艰难的任务,最后便能够成功?” 这依然还是一句玩笑话,最近的管阔,可能是显得心情愉悦得不像话。 关纤云微微蹙了蹙秀眉,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女子,温文尔雅不苟言笑,最多便是微笑,那是她的素养,她并没有觉得说一些有的没的的话语拥有多大的意义。 “那么,你到底想要表达一些什么样的意思?”感觉到她的态度,管阔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几分,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这一场谈话也就可以那样终止了,双方都是不欢而散。 “现在,你当着淮阴以及周围地区的这么多人的面都说出了那些话、做出了那些事情,已经传遍了天下,我们关家虽然很注重血脉,可是毕竟也是大吴二大世家之一,像你,脸皮可以厚一点,而我们,必须注重尊严和威严,再想就这么承认你是关家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关纤云伸出纤手,春风拂来,掌心的桃花瓣随风远飞。 管阔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想自己的脸皮看起来真的很厚吗,关纤云是不是想说自己死猪不怕开水烫? “然后?” 他问道。 “那一天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关纤云继续开始款款踱步: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风云在积聚(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虽然是挺让我感觉生气的,你也很没有我们关家人光明磊落正道而辩的气质,不过,不得不说,你很特别,现在回想起来,圣将这么看重你,我算是稍稍懂了一些。” 管阔耸了耸肩,关纤云居然这么评价自己,算不上是夸赞,也算不上是贬义,实在不知道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在当时,我和父亲的确很生气,不过现在,我却忽然觉得你值得我们关家关注……”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你们也不承认,但是好歹我拥有着关家的血脉,你说我值得你们关家关注,听起来实在是别扭,还有……”管阔忽然打断她的话道。 关纤云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像是并没有因为他的不礼貌而不悦,就这么让他一直说下去。 “还有,”管阔说道,“你说我的行为以及话语让你们生气,难道你不觉得算是你们自取其辱吗?你们羞辱我,于是被我羞辱了,这本来就是互相伤害。” 他这一句话之后,关纤云便忽然沉默了。 她侧头,望着花瓣飘飞的绝美图景,裙裾随风而舞。 许久之后,她说道: “其实,你说得也对。” 管阔没有插话,他很想知道,关纤云到底会怎么说,因为根据那一天的接触,他倒是实在没有想到关纤云居然会承认自己说得也对。 关纤云悦耳的声音在春风里面飘荡。 “你要明白,我们是关家人,有些时候,我们会很礼貌,彬彬有礼,但是还有很多时候,对于一些我们认为不足道也的人物,我们会并不怎么在乎他的想法,不论你说我们是自大也罢,是可恶也罢,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强者常有的态度。” “那一日我们所说的话语,的确并没有在乎你的看法,况且大多数时候,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去在乎。不过我和父亲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如此能言善辩,而且胆大包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甚至是圣将的面,说出那些话来,最终闹得不欢而散、两败俱伤。” “所以,你们是稍微有些后悔了?”管阔一笑,这一笑笑得依稀有点得意。 “当时就是觉得生气,现在想来,你的确不是一般的人物,最起码和我们听说过的、印象中的管阔并不一样。” “然后呢?”管阔问道。 “我们交个朋友吧,没有必要一直不愉快下去。”关纤云很认真地看着他,她的眸子很清亮,也有着一种令人感到惊心动魄的美丽。 管阔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心想自己究竟是不是听错了? 末了,他说道:“和自己血缘上的堂妹交朋友?” 关纤云蹙了蹙细眉,说道:“我们关家现在还没有接受你,我并不是你的什么堂妹。” 管阔像是有些讥讽:“不管你承不承认,它一直都在。” 关纤云稍稍垂了垂眼帘,又歪了歪秀首:“好吧,我承认,你说得对,事实是这样的,不过我们关家人还是不会承认这一件事情。” “你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想和我说这些?”管阔问道。 “我就要离开了,回金陵。”关纤云说道。 “哦。”管阔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虽然在这一段时间里,自己和关家闹得很不愉快,不过自己这一位国色天香的堂妹,自己也算不上什么讨厌,今日对方坦诚相待,竟给他增加了不少的好感,如今听闻对方将要先回去了,不知为何也有些感叹。 “我同意和你做朋友。”管阔最终还是这样说道。 他看到,关纤云伸出了那一双纤手,令天下不少男人都魂牵梦萦的纤手。 “这样不合适吧?”管阔说道。 “我是你血缘上的堂妹,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我这个人,喜欢真诚一点,而不是老是想着什么别的心思。”关纤云道。 其实管阔倒是并没有特别在意那些东西,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在知道了自己和关纤云的真实关系之后,他也就释然不在乎了。 他往前几步,和关纤云的手很简单地握了握,那一双手很细腻轻巧,不过他却感觉很有力,便清楚对方就和传说中的一样,是一个高手。 他们短暂接触,又很快分开。 “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管阔问。 “我待会儿就会走,圣将能够教导我的,也全部都给我了,不过,他想见见你,这几日来,他很少和你见面。” “想我了?”管阔皱了皱下巴,一时之间倒是有一点搞不清楚金忧作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要说有什么心事和谈不完的事情,自己和对方也十几年了,早就说出来了,其他的,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两个人有什么多谈的必要。 “金陵再见。”关纤云说道。 “再见。”管阔挥了挥手。 他们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多大的交集,甚至因为某些事情,而产生过很大的不愉快,但是在现在却猛然有了那么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关纤云色泽淡雅的长裙荷风微摆。 她莲步款款,和管阔交错而过。 香风近了,又远了。 管阔忽然回头,他看到,关纤云回眸一笑。 “对了,我要提醒你一些事情。”她说道。 “什么事情?”看着对方的眉眼,依稀看到那些神态,管阔便感觉那些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大吴和北唐的安定祥和,只是暂时的。”关纤云说道。 “这个我知道,”管阔点了点头,“但是现在似乎和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了,我已经不是北唐人了,特别是北唐的有头有脸的和统治阶级有关系的人了,我也不是要为大吴鞠躬尽瘁的关家人,随便往后如何,作为平凡的普通人,我觉得都没有太大担忧的必要。” 关纤云笑了笑,道:“那种‘暂时’特别特别的短,短到超出你的想象。” “多久?”管阔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很快很快。” “你们关家要作出大动作了,以吴皇的名义?” “无可奉告,那些事情我并没有参与,也不会去参与,我只是知道一些,便提醒了你,你自己把握吧。”(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云在积聚(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说完这些模棱两可的话语之后,她便翩然而去,留下管阔一个人在原地思量着刚才所得到的信息。 最终,他摇了摇头,没有继续想下去,关纤云留给他的信息太少,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南吴和北唐如果开战的话,绝对会是席卷天下的大事情,远远不是现在的他能够阻止的。 在以往,基本上都是他自己无事生非偶尔去寻找金忧作,结果就是两个人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话,现在,关纤云居然告诉自己金忧作主动寻找,他就想不明白到底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阳光洋洋洒洒地照着,春意正浓,满庭芬芳。 当管阔找到金忧作的时候,发现对方居然不同以往地躺在藤椅里,眯着老眼,一脸惬意地晒太阳。 这倒是令他有点惊讶,要知道,这个阴森森的老头儿,哦其实应该只是一名中年人,最不喜欢阳光了,每次都是躲在阴影里,就像是一个鬼魂。 当他到达的时候,正好站在对方的面前,挡住了阳光,在金忧作的身上留下一道人影。 金忧作一点都没有受到不敬的不悦神色,只是把惬意地眯着的老眼睁大,说道:“你来啦?” 管阔点点头,让开来,让阳光继续洒在他的脸上。 “今天的你有点不一样。”管阔说道。 金忧作摇摇头。 “你上一次过来找我,是在什么时候?”他问。 “四五天前。”管阔答。 “那么就是三四天前开始,我是开始晒太阳,并且很喜欢晒太阳的感觉了,而不仅仅是今天。” 管阔走到他的左侧,在稍稍靠后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心中思绪很多,但是就是不知道哪一个思绪才是正确的。 “你到底是怎么了?”他说。 不是说他觉得现在喜欢阳光的金忧作不好,而是一直都喜欢阴森的金忧作忽然开始惬意地晒太阳了,竟让他有了一种毛骨悚然般的差异感,觉得看得特别不自在。 “安享时光,因为我有一种预感。”金忧作说道。 “什么样的预感?” “不祥的预感。” 管阔眯起了眼睛:“有关谁的?” “自然是我的。”在说着这些不吉利的事情,可是金忧作惬意的神情却是依旧,就像是他仅仅是在谈论别人,或者是谈论一个笑话。 “你到底是怎么了?”管阔不想接那些话,所以又重复了这一句。在淮河两岸的时候,金忧作所说的那些话语、两个人的经历,都让他很不心安,因为那是金忧作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展现出他并非没有生命危险的姿态。 现在,金忧作一直都在养伤,又对着自己说出这些话来,那就让他更加不心安了,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说这些不好的话语,要知道,他的安危,关系到了多少人的命运!? “活到了我们这种境地,总是能够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一些什么,和吉不吉利没有任何的关系。”说着这些看似并不太好的话语的时候,金忧作像是一点都没有忧虑、不舍的情绪,而是把一切都看开了。 因为看不开,他为南吴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现在他累了、伤了,却仿佛什么都看开了。 管阔并不知道金忧作那一类人的所谓“冥冥之中的感觉”到底是对是错,又有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就是感觉一片压抑的氛围笼罩全身,整个人有些难受。 金忧作明明是在胡说八道,可是他就是很难受。 这是不是真的预示了一些什么? 所以他不想再和对方说这些话,因为他告诉自己这些话都是金忧作在放屁、在无的放矢。 “南吴将要做出什么动作了?”他转移了话题。 金忧作侧头看了看他,并没有回答。 那种表情看起来很淡漠,于是便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尤其是关家。”管阔加了一句。 金忧作“嘿嘿”笑了笑,把头往后靠了靠,显得满不在乎。 “不就是那些事儿吗?” 他并没有道明一些什么,可是他既然说出了这些,那么管阔也就全部都懂了——他得到了金忧作的确认。 “为什么?”管阔叹息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多大的仁义之心,更不会是什么圣人,不过南吴和北唐这两个大国一旦打起来,受到影响的人数一定会是难以言喻的。 况且,不论他有没有想到什么黎民百姓,打仗,总是对他本身以及李千容并不太好。 “为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金忧作反问道。 管阔歪了歪头,似是有些不解。 可能金忧作把原因说出来,他会认为理所当然,但是对方忽然之间说出这么一句话出来让他自己猜,那就真的是为难他了。 金忧作斜睨了他一眼,道:“虽然你的确不是一个傻子,但是有的时候,脑子真的是够迟钝的。” 管阔摇摇头,表示对于那些政治性的东西,他的确是很难去理清楚头绪,他只是知道,虽然最近的北唐和南吴闹得很不愉快,并且看起来境况非常不妙,可是毕竟在李择南登基之日,南吴送去了那么多的好礼,北唐也是以礼相待,看起来亲如一家,如今的两国似乎是一片平和。可是突然之间关纤云便透露这么一个全天下没有几个人知晓的消息——南吴,特别是关家,要攻打北唐了,这真的是让他措手不及。 “李择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金忧作忽然问道。 管阔想了想,说道:“不择手段,妄想往四面八方,特别是南面延伸疆域的人,正如同他的名字一样。”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他是一个无情无义的无耻小人,狼心狗肺、六亲不认,他的一切朋友、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在他的眼里,都是可以利用,用来达成目的的对象。” 金忧作大声笑了起来,这是难得的一次,他像是被逗乐了。 “如此形容他,你就这么恨李择南?” “有一点,不过我觉得,他本来就是我形容的那种人。”管阔一脸认真。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云在积聚(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也对,算你对,李择南的确很多方面都符合你的形容,既然如此,那么你觉得,北唐和南吴还能够像从前一样保持和平吗?”金忧作问。 管阔摇摇头。 “但是,”他说道,“你们不去攻打北唐,最起码天下还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和平,那样子拖延一下人们的幸福生活,也是挺好的,你们动手这么快,连让天下人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何其残忍?” 金忧作靠在藤椅里,摆了摆手。 “你说得有些道理,但是不对,国家之间,没有人会讲这些。” “李择南是一头凶狼,而且善于伪装,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新登基,立足没有完全稳定,而一旦他稳定下来,大吴便会更加危险,战争将会更加惨烈,大吴会一片焦土、满目疮痍,而现如今,以关家的想法,在他登基时传递两国兄弟朋友的情谊不久之后,突然发动战争,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是减少损失的最好办法,也是最最安全、成功率极大的办法。” “以关家的想法?”管阔抬了抬头,问。 “那么你呢,难道不是吗?” “我姓金,又不姓关,为什么你会认为我的想法会和关家一致?”金忧作似乎是觉得好笑。 “金、关二府号称南吴二大世家,掌控着南吴朝政,南吴的许许多多政治行为,都有着你们二府在背后操纵,在这样的情况下,难道不是于对不对的事情上,你们二大世家会一致地选择出正确的做法吗?”管阔并没有觉得自己所说的有什么不对的。 “关家是关家,金家是金家,更何况,就算是金家内,甚至是我那宝贝儿子,都不一定想法会和我一样,每个人都有着每个人的思想,你所说的话,真的是很奇怪。”金忧作道。 管阔挠了挠头,随后道:“难道对于关家的这个决定,你持着不同的看法?” “你觉得他们这么快便发动战争,会不会成功?” 他的提问接二连三,一股脑地抛了上去。 “对于他们的决定,我倒是并没有多大有见地的看法。”金忧作把头转向了太阳的方向,“不过我却是觉得,这一场战争,他们会输。” 金忧作所说的话语,令管阔有点惊讶。 李择南新登基,而在这之前,长安发生了一片血雨腥风,而北疆军哗变的消息,也是通过南吴秘府传到了时家之内,北唐的种种,都使得它变得脆弱,最起码比起从前来要脆弱。再反观南吴,这么长久以来,养精蓄锐,在与周围各国,尤其是北唐的贸易之中得到了很大的好处,也十几年没有爆发过战争了。 如此一对比,优劣很明显。 况且,他觉得,以金忧作的责任心,对方明知不可胜,那么就一定会阻止,防止南吴遭受到不应该的损失,而事实却是对方不管不顾,在这里晒着太阳,分外惬意。 “为什么?” 管阔在今天已经问出过许许多多的问题了,这三个字也是同样的没有营养,但是他必须要问,他很不理解金忧作的理解为什么会和自己甚至是关家人的理解不一样。 金忧作说得很轻飘飘的。 “关家太着急了,必败。” 管阔在这之后又沉默着等待了许久许久,但是金忧作却是没有说出其他的更多话语。 就这样?他感觉有些无言,因为这个理由也太敷衍了。 谁都知道关家太着急了,而关家要做的就是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就这么把人人可见的事实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但是金忧作却是不肯说出更多,只是道:“不相信?” “那么我们就可以赌一把。” “北唐可不是这么好打的,就算没有了丘镜山那个老东西,也死了李显岳那个小东西,还不是那么容易欺负的,关家这一次行动,估计得脱一层皮,灰溜溜地回来。” 管阔挠了挠头,金忧作所说的那些话语让他感觉心里面凉飕飕的,很不淡定。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南吴圣将却在这里懒洋洋地晒太阳,轻易之间指点了江山,却不肯对之作出影响。 “老金,既然明知道会输,为什么不去阻止?”这句话,管阔终于是说了出来。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还有精力去阻止?”金忧作抬起眼帘,看了看他,问道。 “因为你是圣将啊!”管阔的这一句话说得理所当然,因为你是圣将,你是天下无敌的圣将,你是可以得到千千万万的人崇拜的圣将,只需要你的一句话,日月都可以改变轨迹。 金忧作笑了笑。 “你说,我和丘镜山,谁强,谁的影响力大,谁的能力更大?” 蓦然听到这一句提问,管阔是忽然怔了怔,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峰回路转,绕到那里去。 但是他还是皱眉思索起来。 世人都知道,金忧作很强,丘镜山同样也是很强,他们一个被称为南吴圣将,一个被称为北唐战神,都是世人景仰或者畏惧无比的人物。 他们代表了一个时代,一个时代的传奇。 金忧作和丘镜山交锋过,往昔的峥嵘岁月究竟如何,已经没有人知晓得特别详细了,但是至少,单纯地评判这两位究竟孰强孰弱,谁也不敢站出来显摆,也没有人有资格,更是无从评价。 管阔虽然并不在乎许许多多的条条框框,他认识丘镜山,并且亲近丘镜山,他更加认识金忧作,并且更加亲近金忧作,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这两位面前说出自己的见解,然而唯独金忧作提出来的这一个问题,他无从解答。 许多人,一时的胜负,或者决定,甚至是生死,都不能够作为评判二者之间强弱的标准。 丘镜山和金忧作即是如此。 所以管阔即使是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你觉得,丘镜山,已经死了吗?”金忧作又问。 管阔蓦地抬起头来,盯着对方的双眼,那里面是非常巨大的关注,以及许许多多的紧张。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风云在积聚(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丘镜山失踪了很久很久,一直都不见踪迹,甚至连有关他的消息都没有,就如同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许多人都在寻找着他,但是却一无所获。 难道,这一位不可一世无所不能的南吴圣将,居然会有丘镜山的消息,甚至是…… 看着他的目光,金忧作笑了笑,说道:“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他的消息,只是我想问你,现在我并没有对着他出手,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他会死吗?” 管阔的神情舒缓了一些,不过并不多。 他摇了摇头:“你不出手,他很难被杀死,就像他不出手,即使是镇南骑、上千府兵、北唐水师出动,也杀不死你一样。” 金忧作“嘿嘿”笑了起来,算不上得意,不过他很快活。 “那样就好,那么我问你,既然他没有死,那么在北唐发生那么多大事情,包括阿史那沁入侵、长安之乱等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出现,他就像我一样,在你们眼里,无所不能啊!” 管阔抿了抿唇,的确是的,丘镜山就是这么奇怪,谁都知道他应该还活着,可是就是不见人影,哪怕是天塌地陷,都不能够把他勾引出来,难不成,就算北唐灭亡了,他也不会出现? “你想要说明什么?”管阔不得不打断思绪,重新回到这个话题。 “在你们几乎所有人的眼里,丘镜山无疑都是一个和我极其相似的人物,的确是的,我们能力很大,但是也是精力有限,他要对付一个人,所以他一直都不出现,哪怕北唐已经闹得热火朝天。”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语气之中充满了压抑与沉重。 那种沉重让管阔感觉到窒息,因为上一句话以及这一句话,还有的对方所说的有关“冥冥之中”的力量。 “我已经没有精力去阻止这些了,因为……” 金忧作顿了顿。 “我也要对付一个人,一个生死大敌,一个可以杀死我的人。” “是谁?”管阔问道。 金忧作没有回答,只是仰起头来,眯起老眼,看着天空。 那上面云彩朵朵,阳光一泻千里,让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金色光辉。 只是那片天穹却依旧仿佛压了下来,让人抑郁。 管阔默声不响地坐在那边,低着头,看着大地。 一个望天,一个望地,他们实在是好一对。 许久之后。 “其实,这一仗,不论输赢,关家都要打,他们打得对,只不过,不对的是他们太过于自信了,真以为北唐会是好捏的软柿子。” “这又是什么意思?”管阔不解。 “北唐的确不可能这么轻松便被打败,但是李择南也的确是根基未稳,一旦给予他喘息的机会,那么我们南吴会非常危险。” “不管关家打赢打输,都可以紊乱一下李择南,让他不能够休养生息,到时候成为大患。输,我们南吴输得起,可能关家人好面子,会觉得难以接受,不过我接受。” “你倒是还未打仗就击打了士气。”管阔撇了撇嘴。 “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金忧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一直以来,他都显得镇定得太过了,一点都想象不出来他所形容的少年时期意气风发时的场景。 “等着看吧,”金忧作看起来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关家的某一部分人实在是太过自大,自大到我都看不下去了,如果让北唐人打击一下他们嚣张的气焰,也并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管阔听出了话外之音,不禁问道: “关家人都很自大吗?” “有些人,”金忧作道,“关偃月和关纤云你已经见过了,他们挺不错的,你的父亲更是不错,可是总是会有一些人,显得自以为是一些,而那些人,一旦和你见面,远远不会有像关偃月父女一般小打小闹,我希望你把拳头收紧一点,免得到时候一个忍不住就打出去了。” “有这么欠揍吗?”管阔摸了摸鼻子。 “的确是很欠揍。”金忧作看着他,很认真地点着头。 管阔:“……” 他并没有见到过更多的关家人,除了关老、关偃月和关纤云之外,估计也就父亲和他自己了。 最起码,在他看来,其实关老的态度,还有关偃月和关纤云的态度,就已经令他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了,甚至真的有点手痒痒,现在金忧作这么形容,他倒是很好奇,关家的某些人,究竟会是怎样的欠揍法子? “一起晒晒太阳吧,”金忧作说道,“时光多好,不要想太多令人觉得不愉快的事情。” 管阔点点头,就这么坐在石阶上,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从前一样,很近很近,却不说话。 多少年以后,管阔都会怀念起现如今的这段时光,感觉这可能是自己的心最最安定的人生阶段。 …… …… 春天的的脚步越来越深入,天下一片繁花似锦。 锦绣北唐似乎要迎来了新的盛世,而大美南吴,繁华依旧。 扬州界内的古道上,南吴的战车以及黑压压的甲士徐徐行进着,就像是一条长龙,没有尽头,也没有终点。 春分时节,南吴关家挂帅,十万大军避过北唐的耳目,浩浩荡荡地往北方进发。 隐藏在太阳的金色光辉之下的,是急速积聚的战争阴云。 这一支部队,将会攻打北唐,攻打那一个刚刚发生过一片血雨腥风的北唐。 这真是一个多事之春。 北唐新皇登基,而后册封皇后,而南吴圣将金忧作沉默着在淮阴养伤,在不少人看来,短暂的交锋之下,双方的统治阶级也应该头脑清醒了,最起码会清醒一段时间,知道两败俱伤并不是什么好的打算,最起码,依照李择南针对南吴秘府的动作,许多人猜测首先破坏和平的将会是这一位新皇,可是没有想到,在很短的时间之后,关家便挂帅,带上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可见他们的准备工作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了。 (本章完) 只有一千字,今天就不更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最近因为一些事情,有点心烦,工作上、人生大事上,还有种种的原因,心神不宁,没有时间,精力也是不够,只憋出了一千字,就不发了,我希望以后工作会渐渐没有那么忙碌起来,然后人生顺畅一点,最起码顺畅的时间更多一点。《北唐风云》只有一千字,今天就不更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风云在积聚(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直到那十万大军行进到淮阴界内的时候,这一震惊天下的消息才传遍了八方,令千千万万的人感觉到骇然莫名,这一影响,甚至传扬到了周围的那些国度、民族之内。 北唐、南吴,这一这片土地上最最强大的两个国度、十几年的兄弟、朋友,就要反目成仇,大战一场了! 这实在是骇人听闻。 这片土地大概是沉寂太久了,于是从去年春天里开始,便开始酝酿同时进行着,到最后来一场浩大的灾难。 南吴尽头,旌旗招展,关家陈兵十万在淮河南岸,绵延好几里,黑压压的甲士在天地一线之处,与那一条线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与此同时,看起来,北唐的动作有点缓慢,很符合那种猝不及防的姿态,他们聚集起了三万周围地界的府兵,实力参差不齐,大旗都各不相同,由各地的折冲都尉统领着,紧急集合在淮河北岸。 号称南吴噩梦的北唐镇南骑也是迟迟不见踪影,并不知道他们的动向究竟如何。 定南军还在行进的路上,不知道在南吴渡河的时候,能不能够赶到。 北疆军依旧还在哗变,不听新皇李择南的号令,虽然他们依旧在尽职尽责地防守着北疆,却不遵从任何的调动。 谁都看得出来,只要南吴作出下一步的动作,毫无准备的北唐将会一败涂地,而关家率领的十万大军,将会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不过,在爆发战争之前,于所有人胆战心惊的关注中心之隐秘之处,还有一些事情正在发生着。 谁都知道,南吴圣将金忧作就在淮阴。 在南吴使节庆贺北唐新皇登基之后,关偃月和关纤云在回金陵的路上,路过淮阴,便拜见了这一位当今南吴除了吴皇以外最最值得尊敬的大人物。 而同样也是关家子弟,关家三爷关正兴与号称南吴十公子之一的关建如在率领部队路过淮阴之际,也是要拜见一下圣将大人,以表示对这一位前辈人物的尊敬。 关偃月瘦瘦高高,关纤云轻巧倾城,他们来到淮阴的时候,都坐着马车,有着一种尊贵与文雅共存的气质,不过,关家三爷与关建如却不一样。 他们一身戎装,骑着披着铁甲的战马,带有着浓重的军旅气质,盔甲声声,身后戈戟如林,数不清的亲卫军鱼贯而入淮阴城。 如果不是他们的关家大旗招展,会令许多人都以为是北唐人攻进了城内。 他们的军旅气息隐约之中令人感觉到了严肃与压抑,那种感觉令人很不舒服,特别是不少安逸了许多年的人本来就对战争抱有着消极态度。 毕竟,这一场战争,就将会是这一群人挑起的。 送走了关偃月与关纤云,并且感觉那一段时光挺不错的时家家主脸上充满了焦虑与惶恐。 尽管关正兴和关建如是来拜见圣将的,对他们时家自然没有任何的恶意,但是这二位,可以说隐约给人一种来势汹汹的感觉,同关偃月父女二人完全不一样。 这样一支部队绵延着,从淮阴城主街道的这一头一直渐渐延伸到了时家。 时家家主只能够硬着头皮前去迎接。 关正兴与关建如父子二人很相像,他们都很高大,只是不同的是二人脸上的神情。 关正兴的脸色很淡漠,那是一种在刀与血之间浸染了许多年的淡漠,他的淡漠并没有很特别的威压,可是却在隐约之间给予了别人某种危险的感觉。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那种危险与死亡有关系。 而关建如却并不一样。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那种笑意似乎有些轻蔑,却并非绝对的明显。 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强大的年轻人,那种强大更多的是在于内心,于是便会成为自负。 不过他有自负的资本,他是南吴十公子之一。 他容颜俊逸,身材颀长,却并没有那种翩翩美公子的姿态,反而有着军中的那种肃杀气息。 那种气息让他成为了美男子之中的一个另类。 时家家主带着数位管事下了台阶,掠过石狮子,便看到了那坐在披甲战马背上的两位。 那两位一动不动,俯视着他们。 并没有特意的轻视,因为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那是很自然的现象。 但是总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不舒适感觉以及不安全感。 “见过关三爷、建如公子。” 虽然年纪比起这两位还要大上好几分,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权势是可以凌驾于所有之上的,于他们的面前,即使是才十几岁的关建如的面前,时家家主都要表达自己的卑微与恭谨。 这种差异感,的确令人有点难受,但是处在这样的境地之下,不论如何,你都只能够选择忍受。 关正兴淡漠地看了时家家主一眼,又淡漠地点了点头。 关建如笑了笑,说不出来他的笑容到底应该算是什么,可能他想要显得自己对时家家主尊重一点,只不过他做得并不太好。 在淮阴翻云覆雨的时家家主在这两位面前什么都不是,他略微有些悻悻然,随后便恭恭敬敬地让道,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关正兴和关建如终于是下了战马。 他们父子两个一前一后地将手里的长枪扔给后面的亲卫,随后又解下腰畔的长刀,却依旧披着盔甲,当先跨入了时家的大门。 迎面便是桃花飘香。 时家很喜欢桃花,他们在院子里栽种了形形色色的桃花,在前一段时间,关纤云常常在桃花瓣瓣飘零间亭亭而立,从而在淮阴城内传出了一片佳话。 而今天,满带着肃杀军旅气息的两个人就这么踏进了桃树桃花间。 有些违和,却也有着一种另类的美感。 美女与野兽。 哦不,仙气与杀气。 就在那两位踏进时家庭院内的一刹那,便纷纷一怔。 那名他们要拜见的不可一世的老人,就这样背负着双手,安安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仰起头来,望着桃树树梢。 他什么都没有做,却隐约隐藏着一种骇人的“势”。 在他的旁边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一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 ……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风云在积聚(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忧作在今天穿得很随便。 关偃月与关纤云到来的那一天,他很郑重,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一位达官显贵,但是在今天,他似乎是又变回了毫无存在感的那一位管府的驼背老金。 只是他背负着双手站在那里的图景,怎么也不能够让人觉得他真的很随便很没有存在感。 在那片图景里面,那一位坐在台阶上的年轻人几乎被所有人都无视了。 大概是他的存在感太弱,而金忧作的存在感太强。 如同很多人都想象的那样,作为南吴圣将,并且还在养伤,金忧作应该像是见关偃月和关纤云一般,高高在上地坐在那里,等待着关正兴和关建如的拜见。 即使关正兴和关建如可能并没有关偃月与关纤云一般随和,但是想来,面对金忧作,他们的所有姿态都会放缓。 但是没有想到,金忧作却是这么随便,随便地着衣,随便地站在随便的地方,用一种随便的姿态接受那两位的拜见。 如果换作别人,也许会令关家人,尤其是像关正兴和关建如那样高傲的关家人感觉到不悦与不尊重,但是正因为他是南吴圣将,于是他的那种随意的姿态,反而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敬服。 可能也许圣将随便做什么,都是对的。 “拜见圣将!” “刷——” “刷——” 关正兴与关建如动作完美一致地单膝跪地,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是竟然展现出了千军万马参见主帅的那种波澜壮阔的图景。 见面之初,单膝跪地,关家的两位大人物做出如此行为,在常人看来,其实是挺惊讶的。 即使是关偃月与关纤云,也只是躬身而礼,虽然极度尊敬,但是并没有那种很完全的几乎像是臣服,确切来说是服从的姿态。 也许唯有军旅气息最浓的关家三爷父子二人才能够明白那种意境—— 不管现在挂帅十万大军的究竟是谁,也不管在南吴境内的其他兵马的各个统帅都是谁,在许多年以来,他们便一直都有着唯一的一个灵魂:南吴圣将。 他是真正的、所有南吴人的统帅,独一无二的。 见他,便是来接受命令的。 金忧作转过了身来。 他看上去似乎是更加苍老了,大概是经历了那几场战斗,消耗了太多太多的元气。 但是那种隐隐的威势依旧敛没在那副躯体之内。 “起来吧,我大吴的好男儿们,我为你们而感觉到骄傲。”他干瘪的嘴唇缓缓开合,声音并不大,却响彻了时家庭院内,在桃花间饶了数圈。 并不需要特别大的鼓励,仅仅是这一声,便恍惚之间给所有南吴人都带上了很玄妙强烈的鼓励。 那是圣将对南吴男儿们最好的评价,说明他最起码感觉到还算满意。 关正兴和关建如站起了身来。 就像是等待检阅的最普通的士兵。 此时此刻,关正兴身上的那种淡漠神情和关建如身上的戏谑神色无尽地放缓。 “今天你们过来,即将渡河征战北唐,至于决定,你们关家已经下了,部署,也在你们的计划之中,对于你们,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那么你们呢,你们想要对我说一些什么呢?”金忧作像是有点笑了笑,不过很轻微。 关正兴看了金忧作一眼,便很迅速地移开目光,随后道:“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需要您的两个字。” “出征吧。”金忧作的笑意更浓了,只不过那是三个字。 他的话说完了,不过关正兴,尤其是关建如却并没有作出动作。 他们的目光徐徐转过去,投射到了某一个方向。 那里,那名大名鼎鼎(臭名昭著)的年轻人坐在台阶上,好奇地盯着他们看。 那可是他除了自己和父亲以外,看到的第四第五个关家人,并且同样也是在关家甚至是整个南吴掌握着无尽权势的人。 这些人都和他有着血缘关系,可是却如此陌生。 金忧作笑了笑,问道: “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关建如同样也是笑了起来,只是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那种笑容很是诡异莫名。 他现在的那种目光里面并没有任何的异常,看得出来,他本来就看到了那个人,也本来就知道那个人是谁。 现在,他的目光在望了一眼之后,便很快地离开了。 看来,原来他们并没有因为圣将的光辉太过耀眼,而一时之间忽视了对方,而是——他们本来就自主地忽视了对方。 “既然你们知道,那么我就不介绍了。”金忧作往前行了几步,便闭紧了嘴巴,出现了一副再也不想多言的样子。 在表达了对圣将的尊敬之后,关正兴的脸上,淡漠的神情再次回归,他的声音同样淡漠: “一个无能之徒的更加无能的儿子,不需要任何的介绍,这一点耻辱,由北唐带给我们关家,同时也是他们父子二人带给我们关家的,我可以原谅他们,因为他们不值得我的愤怒,我现在所要做的,便是踏平北唐国土,让大吴的光辉照耀千古。” 他的话语听起来气势十足,但是因为他的那种从上到下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淡漠,便显得尤其无情。 似乎不是他主观的没有将管清和父子放在眼里,而是那是理所当然的客观的一种情绪。 关建如脸上的那种戏谑的笑容更深了。 “父亲,你的这一席话不对。” “失败的人,会被历史埋没,他们不值得被记得,他们更是没有资格做我们关家人,所以无所谓他们给我们带来了耻辱,因为他们和我们关家没有关系啊!” 金忧作眯起了老眼,谁也不知道他对于这一对父子所说的话语带有着怎样的情绪。 他不表态。 但是某些人必须表态。 管阔的脸上挂着微笑,缓缓抬眼看向那两位,尽管那两位不再看他。 涉及到他自己,以他现如今的心境,完全可以忽视,可是涉及到他的父亲,他必须要说话,不论最终话题的结果是什么。 “我感觉你们关家人一个个的都很奇怪。”他说道。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风云在积聚(八)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关正兴的神情依旧淡漠,他徐徐转过身去,身上的盔甲发出极有规律性的铁血声音。 他要离开了,因为他并没有想要对管阔说话,所以他也直接忽视了管阔的话。 关建如意味深长地戏谑一笑,最后看了管阔一眼,那里面充满了淡淡的讥讽。 他同样转过了身去。 与此同时,管阔看到了这一切,却是神情自然,没有任何的不悦与失态。 可能他的哲理很简单——他们忽视我是他们的事情,而我说好自己的话,是自己的事情。 所以他还在说话,并且很认真。 “你们虽然摆出来的姿态不一样,不过却是表达了同一个意思——不认同我是关家人。” “我说过,如果你们承认我是关家人,因为血缘上的关系,还有你们关家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可能会觉得得到了认可,很高兴,但是如果你们不认同我,那么我也无所谓,因为我并没有死皮赖脸地要加入你们关家。” “所以……”他顿了顿,“我并不明白你们摆出一副认为我们是关家耻辱的样子到底做给谁看?” 他的话语在继续,而关正兴和关建如父子的步伐铿锵有力,也是在继续。 他们已经拜见过了圣将,然后恰巧看到了那一位他们几乎不屑一顾的年轻人,紧接着对于圣将的话语作出了回应,最终……最终便没有了别的什么事情了。 不论管阔的嗓门有多大,说的话又有没有什么道理,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刷——” “刷——” …… 关正兴父子的步伐惊人地一致,同时带有着某种很特殊的力量。 他们身着盔甲的威武身姿渐行渐远,春风微微,也无法把桃花瓣吹落到他们的肩头。 他们接近了朱门。 管阔叹息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喊道: “自以为是的关家人,评论我和父亲,你们算个锤子啊!” 关正兴父子的背影过了朱门,下了台阶,门外的戈戟如林开始动作,而后整齐的步伐声越来越响亮,关家大旗招展,几乎要踏碎淮阴街道。 他们郑重其事地来,待了很短的片刻,便又郑重其事地离开了。 管阔挠了挠头,站在原地,猛然有些尴尬。 他想不到,对于这一对的姿态,自己居然会有点生气了,但是不得不说,这种红果果的无视,换作任何一人,都会产生不悦的心理。 一直苍老的手搭上了他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 回头,暖阳里面,金忧作的笑容变得如同以往一般诡异。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关家人血脉这么近,却会一个个的性格差异那么大,尤其是这两位欠揍的,让你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还行吧,真的想给他们一锤子,看他们那得意的样。”管阔说道。 “不生气了吧?”金忧作问。 “暂时还有一点儿。”管阔老老实实地回答。 “别看他们暂时这么风光,尤其是建如,几乎让大吴的少女们疯狂,不过我说过了,希望他们不要灰头土脸地回来。”金忧作招了招手,一名时家的下人很识趣地端来了那一张藤椅,他就那样坐在桃树下,于枝桠的阴影之间,眯着眼睛开始晒太阳。 “他们为什么会对我有那么大的傲慢与偏见?”这一点,管阔一直都不理解。 “因为你是管清和的儿子,”金忧作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然后你是管阔。” “何解?”管阔实在是有点不理解。 “你是清和的儿子,于是他们羡慕嫉妒最终便会恨,他们对你的父亲有多少、多大的敌视与偏见,便意味着他们有多么尊崇你的父亲。” “同理,不管你如何,你都差点成为过广乐公主李惜芸的驸马都尉,后来的那些事情,我们大家都知道,其实你已经很优秀了。” “你的父亲有一个傻儿子,会让他们得到心理平衡,而一旦他们发现你还有可取之处,仇恨便会加深,他们有多么攻击你,恰恰说明你成功了。” “你的说服人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管阔不置可否。 “等着看吧,”金忧作说道,“虽然我知道结果,不过战争一旦打起,风云一旦积聚,就远远不是轻易能够收住的,不论是怎样的战争,都会引发天崩地裂的动荡,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天下都会一片涂炭了。” 金忧作叹息了一口气。 管阔沉默不语,神情却像是若有所思。 …… …… 北唐开远元年春。 一片繁花似锦,绿草如茵。 隐藏在这如画美景之间的,是战争的阴云。 大旗迎着春风飘飞,南吴十万甲士通过南吴水师,浩浩荡荡地朝着淮河北岸的北唐国境线逼近。 北唐水师紧急出击,悍不畏死,和来势汹汹的南吴水师鏖战了七天七夜。 在许多天以前,南吴圣将金忧作受到了北唐水师极大的羞辱,同时,他也给予了北唐水师极大的羞辱。 后来,这两大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水师遥遥地对峙了许久,最终纷纷掉头离开,选择了隐忍。 而今,双方复仇的时刻到了。 旗帜卷裹着浪头,箭矢和弩矢就像是狂风暴雨一般倾泻,鲜血染红了淮河水,而战船的残肢以及水中的尸体,漂泊了许久。 七天之后,这一支仓促组织起来的北唐水师全军覆没,没有任何一人退缩,也没有任何一人活命,全部都葬身在了那条大河之中。 北唐开远元年,二月十八,南吴大军渡过淮河,进入北唐土地上。 二月二十三,一万府兵与关建如率领的两万越甲血战徐州。 二月二十六,徐州沦陷,关家的大旗在城头招展。 站在城头上望,城内城外,尸横遍野,满目疮痍,凝固的血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逼人的光辉,却隐约之间满带着某种悲怆色彩。 但是这一战并算不上多么壮烈。 徐州是兵家必争之地,可是这一次的北唐,却像是愚蠢也无能得不像话,仅仅数天便丢失了城池,而由关正兴带领的五万南吴甲士,浩浩荡荡地往长安方向而去。(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将军与陛下(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过,这一支主力部队却并没有关建如的部队那么轻松了。 四万定南军于郑州化为一道横亘的山脉,凶狠又坚决地阻挡在关正兴剑指长安的道路之上。 而各处的府兵也是正在支援的路上,欲图将关正兴的部队合围。 谁都知道关家人很厉害,但是定南军的名声,如雷贯耳,尤其是对南吴人来说。 就如同北疆军之于突兀人。 虽然仓促,但是定南军的部署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各处的人数足有两三万的府兵,大多数已经距离郑州,尤其是关正兴的部队越来越近了。 天下人全部都在关注着这一场战争的结果,一旦郑州陷落,那么就意味着长安的境况岌岌可危。 狂风暴雨一阵接着一阵,击打得浩瀚土地上的人们心胆俱裂。 在这风雨雷霆交加的时光里,长安抑郁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相比于那些豪门大院门前的车水马龙,这条街道显得尤其狭小同时安静得可怜。 关闭许久的朱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位鼎鼎大名的将军提着长枪,一身黑甲,站在了门槛前面。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凝神望着南方,虽然前面是大片的长安建筑物,可是他却仿佛望见了更远的东西,远在城外,远出长安。 末了,许久许久之后,他脚步铿锵有力地走下台阶,沿着石板街,一直到了朱雀大街,再一路往前,在周围无数长安百姓以及贵族惊讶同时敬畏的目光下,接近了皇宫。 已经到了傍晚,红霞满天。 夕阳下的皇宫,有着一种奇伟般的瑰美。 琼楼玉宇,璀璨辉煌。 斜阳把他的影子拉长,他提着长枪,忽视掉周围看热闹的形形色色的长安人,以及那些面露警惕同时又带有着敬畏之色的宫廷禁卫们,一步一步徐徐逼近。 “镇武将军,请留步!” 得到消息的宫将急匆匆地赶到,他看着这一位威名赫赫,虽然“失踪”了好久好久,但是却一直留存在人们心中的将领,脸上充满了尊敬,以及难以言喻的复杂。 王独看了他一眼,脚步却并没有丝毫的停留。 他依旧提着长枪,接近皇宫的最最边缘。 那名宫将露出沉抑的神色,不得不拔出刀来,向前几步,挡在了他的面前十丈之外。 整齐庄严的步伐声在皇宫内响彻,密密麻麻的宫廷禁卫鱼贯而出。 而本来就守护在那边的宫廷禁卫们,更是面色严肃地跟着自己的宫将一起挡在了王独的前面。 王独看着他们,终于是停止住了步伐。 他的眸子里面有光,很亮很亮,也很摄人心魄。 “我要见李择南。”他说道。 “放肆!” 尽管明知道他和李择南现如今的那种微妙的境地,但是作为一种态度,一名宫廷禁卫还是大喝出声。 这是现如今所有北唐人的陛下,而不应该称呼这么一个名字。 王独并没有看向那一名禁卫,只是说道: “我觉得,现在并不应该是纠结这一件事情的时候,我们大唐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解决,而我今天过来,就是要去解决这一件事情的。” 远处观望的长安人们,甚至还有那些宫廷禁卫们,大多数都面面相觑,大概是都没有明白他的这句话的用意。 但是总是有一些人懂了。 那名宫将的神情变得更加复杂,他明白自己应该让道,并且马上,那是站在大局上面,事关大唐的安危。可是作为他的职责,还有基于他的项上人头,他绝对不能够一时冲动就这么做。 他的决定很快就下了——他必须把事情传递到陛下的耳边,同时试图让陛下清醒关于王独的事情。 他转过身去,却看到了那一名李择南身边的小太监步履匆匆而来。 他不禁微微一怔。 转头看向那一名一身黑甲的男人,对方的神情不变,甚至还有着那么一种了然于胸的隐秘东西。 在长安血雨腥风的那一夜,对于李择南来讲,王独扮演了不太光彩的角色,许多人都觉得他会被李择南诛杀,于是王独出了长安,便不会再回来。可是,王独却仿佛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一般,回到了王府之内,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李择南也完全没有寻找他的麻烦。 对于其中的原因,懂的人很少,李择南和王独自己心知肚明,而现在,又有一些人懂了。 李择南需要他,便不会杀他,李择南熟悉王独的性格,这就是他解决管清和和李显岳,却偏偏不解决王独的原因。 “让镇武将军进来吧,这是陛下的口谕。”那名小太监尖声尖气地说道。 宫廷禁卫的阻碍缓缓散开,那些严阵以待的远方的禁卫,也是归到了两侧。 那名宫将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在长安人的议论纷纷之中,王独入了皇宫。 …… …… 又是一年春天,好时节。 这是李择南的开远元年,也是他的第一个真正的春天。 他喜欢春天,春天里那个百花开,从前,他的秦王府内美不胜收,现在,他的皇宫内风景如画。 他徜徉在花海里,拥抱着这个春天,也拥抱着这片天下,感觉心中很充实,但是也有着很不稳定的东西。 南吴,他想征服却无法轻易征服的国度。 现在,它过来征服他了。 他有能力治理好北唐,可是他还需要人保护好它,这样的人在北唐有一些,很少很少,他想利用,却不好利用。 好在,他知道那些人的弱点,于是他便还算安定。 “不用卸下他的武器,让他就这样进来吧。” 他带着迷人的微笑,说道。 “陛下,这不行!”他最亲近的那位带刀侍卫眼神之中满带着坚决。 “他不敢杀朕的,”李择南笑着说道,“因为他爱大唐,爱得很深。” 他爱大唐,爱得很深,这一句话,让周围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隐约的震撼。 为什么他痛恨那么多东西,却依旧义无反顾,甚至随时随地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深爱着这片土地。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将军与陛下(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的话语让周围所有的亲信都沉默了,他们无法再辩驳任何的东西。 所有的亲信全部退却,虽然只是隐在暗中。 花海间,只剩下那一名年轻的陛下。 那名提着长枪高大魁梧的男子,一步一步踏来。 夕阳下的影子,拉得更加狭长。 李择南那明黄色的皇袍在花海间、在夕阳映照下,变了色彩,那种色彩又暗又艳丽。 他转过了身去,看着那一名将军,微笑着说道:“镇武将军,好久不见。” 长枪拖到了地上,王独冷冷地说道: “本来是不想来见你的,想必你也没有脸面见我,但是天不遂人愿,总是有那么一些人、那么一些事情,让我不得不去做一些窝心的事情、见一些窝心的人。” 这些话语,在从前没有多少人敢对李择南说,在现在更是聊胜于无,可是王独说了。 作为天子,他的尊严不可亵渎,不仅仅在别人看来,也理应于他自己而言。 李择南的神色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的微笑依旧很灿烂,灿若夏花,明媚得像是今日当午的阳光。 “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见一见的。”他说道。 “我实在是不想见一个杀兄谋父的畜生。”王独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厌恶。 寒意深深,从他的身前、他的身后而来,暗中的那些恐怖的力量,将目光与杀意全部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相信,只要李择南的一个细微的动作,雷霆万钧便会爆发,哪怕王独是那么强大,也绝对走不出这片皇宫。 只不过,李择南,他们的陛下、北唐所有人的陛下,距离王独更近,以王独的实力,只需要抬枪、一刺,便足以要了那一位天子的命。 李择南俊美的容颜上还是看不出丝毫的生气。 不论是谁,都应该生气了,可是偏偏一位天子能够忍受住不生气。 “镇武将军说笑了,今天也不是要和你说这些的。”他说道。 王独依旧冷冷地盯着他,却不说话了。 他明白,北唐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和李择南的恩恩怨怨,在那些事情面前,什么都不算。 “镇武将军,说吧,你想要什么、要多少,说,随便说,只要朕有,便给,全部都给你,给到你满足。”李择南的眸光偏转,望向夕阳下的那满树桃花。 “军权,你知道的。”王独的嘴唇缓缓开合。 “你说得太笼统了。” 皇袍在春风之中慢慢摇晃,有着一种空旷渺远的味道。 “但是你知道的。” “好。” 李择南的嘴角微微勾起,说道:“给你,全部都给你,所有出征的府兵、定南军、镇南骑……最终指挥权都给你,你是北唐所有出征的军队的统帅。” “我想要的,就这些了。”王独说道。 说完,他便转身。 他提起长枪。 夕阳已经快要沉入地平线以下,天光渐渐灰暗,皇宫之中,开始亮起了璀璨的灯火。 他没有再和李择南说任何的话,便自顾自地脚步铿锵,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春风变得大了一些,背后,那明黄色的皇袍纷飞而又张扬。 李择南的微笑,很美。 “朕会命人将圣旨和令符全部都送到你的府上,镇武将军,大唐的希望,压在你的身上,希望你一直都记得这一点。” 王独的脚步没有停顿分毫,他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李择南知道,他听到了,而且,那些道理,即使是他没听到,也都懂。 一个大时代缓缓拉开序幕,由几个人的刀,以及千千万万人的血…… …… …… 在这个人心惶惶但是依旧静谧的夜晚,长安的城门缓缓拉开,一行十几人身着战甲,骑着披甲战马,划破夜色,去往远方的征途。 那里面有效忠于皇帝的将领,也有着非常反感皇帝的人物,比如说现在所有出征的军队的统帅王独,甚至有着和皇帝有血海深仇的人物,比如说曾经晋王李显岳的亲卫计光。 他们都有着同一个目标——为了大唐。 他们黑夜里的身影有些模糊,可是北唐,这一整整大国的命运,就这么掌握在他们的手中。 而就在这几乎差不多的时间之内,千军万马齐聚郑州,一场惊涛骇浪即将爆发。 四万定南军部署完毕,横亘在那里,就像是一道山峦,关正兴要想越过去,就得死搏。 他可能可以打败那四万定南军,可是他要做的是在一定的时间内打败他们,因为北唐的增援来自四面八方。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们关家发动雷霆攻势,发动闪电战,就是为了出其不意,从他们很迅速地渡过淮河,进而占领徐州,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策略很有效果,可是现在看起来,那种效果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放轻,想必在不久的将来会完全消失。 大旗招展,遮天蔽日,定南军的阵线,绵延数里地。 然而关正兴的部队却迟迟不见踪迹。 他们的营地在这里已经等待了好多天,一有风吹草动,便全军出动。 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们轮流于营地前面组成阵线,随时随地都准备遭受到那一个可怕家族的攻势。 然而,关正兴却仿佛按兵不动起来。 谁都知道他的部队就在郑州界内,只需要他一鼓作气,便有很大的概率攻破这里的防线,进而威胁到北唐的政治中心长安。 而反之,到时候各地的府兵,或者其他的部队,甚至是北疆军不再哗变,围杀过来,关正兴就算是有着三头六臂,也绝对会凶多吉少。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很多人,包括在这里的四万定南军,都认为关正兴的攻势会很迫不及待,甚至自己的防线都来不及组成起来,便会赶到,然而事实却是——关正兴就像是被打傻了的鸽子一样,不动了。 这实在是令人不懂了。 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难道是他突然暴毙了,剩下的军队群龙无首,被丢在陌生的土地上,于是都傻眼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是一个局(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些场景,全天下人都在看着。 没有几个人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府兵对关正兴的部队的包围越来越近,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而那四万谨慎小心的定南军,候在那里,渐渐的越来越忐忑不安,紧随其后的还有略微的不耐烦。 他们不清楚是不是南吴人的脑子都有点问题,说打就打,然后说停就停,完全不符合正常人的思维。 但是偏偏,就是那些他们不理解的“吴蛮子”,成为了他们最最可怕又最最可敬的对手,还一直打到了郑州。 现在,让我们把时间放到一天前的夜晚。 灯火连营,驻扎在郑州界内的南吴营地璀璨一片,像是汇聚成了一片浩瀚山河。 他们远离故乡,深入到了敌人的腹地,虽然百战百胜,可是终究还是心中不安。 整片营地之内都戒备森严,几乎找不到丝毫的瑕疵,每一名南吴人的脸上,都透发着凝重,以及略微的兴奋、忧虑,这些感情混合在一起,有点矛盾,却同时存在着。 中军帐内,灯火通明,关正兴一身戎装,包裹得严严实实,那种威严缓缓透发而出,凝聚在整个大帐之内。 他的脸色憔悴,但是眼眸却是闪闪发亮。 他太劳累了,不过精神上却是处在巨大的兴奋之中。 一场浩大的计划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在很久以前便开始了。 在更久远的时候,他还年轻,关家和金家发动了一场“战争”,那场战争由南吴秘府发起,一直到管清和掌控朝政。 在那场“战争”开始一两年之后,他以及南吴的不少的人就对之表示了质疑,然而在圣将的威势以及权威之下,他们全部都选择了不说话。 但是,不说话,不代表不会作出什么动作,这一场战争,因为闪电战的缘故,看起来爆发得很突然,可实际上,他们准备了整整十年。 包括以后的很多出人意料的发生的事情。 他的儿子关建如占据了徐州,会帮助他阻挡着许多方向的北唐部队。 但是与此同时,在这里,面对着北唐的将会到来的十几万大军,他只能够一个人想办法去面对。 定南军的防线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就算他是关正兴,就算他的部队经过了精挑细选,准备了多年,他也很清楚如果硬碰硬的话,他很难在短时间之内突破进去,万一最最不妙的情况就是北唐其他各处的军队合围过来,那么自己就可以去见北唐的先帝去了。 而且,那样做的话,即使成功,他们的伤亡也会很大,代价不小。 那么应该如何是好? 这大概就是他这么晚了还没有入睡,同时脸色看上去这么憔悴的原因。 中军帐内,只有他一个人,而中军帐外,是他最最亲信的强者——云起将军郭自冲。 周围一片范围之内,只有着他们两个人。 郭自冲是关家门生里面的一个传奇人物。 因为,他是北唐人。 他的父母在北唐被杀,他被仇家追杀着一直逃到了南吴。 然后,他被关家发现,进而在许久之后得到了吴皇的赏识,一直到现在,成为了出征北唐的云起将军。 看得出来,他此行,就是为了复仇而来,因为他现在不仅仅成为了南吴人,而且北唐还是他的仇敌。 他的眸光在夜色里遥望远方许久,忽然撩开帘布,入了中军帐。 关正兴威严地站在那里,身前是郑州的地形图。 他们两个人无数次在这里进行过讨论,可是却一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 在今夜,两个人再次相遇。 但是总是感觉到了和往日里不一般的氛围。 郭自冲是关正兴最最信任的人物,同时也是这五万大军之中的第二强者,仅次于关正兴本人。 但是,关正兴已经到了中年,郭自冲距离而立还有几年。 少年英豪,前途无量。 关正兴的眸子依旧看着地形图,头并没有抬起,淡漠地说道: “自冲,我并没有让你进来。” 他们两个人熟悉到只需要一个动作便可以知晓对方的想法,但是作为关家人,尤其是现在在军中,关正兴有着一个原则——他是统帅,而郭自冲只是领命的云起将军,他们之间,是上下级关系。 郭自冲的嘴角微微勾起,却并没有丝毫的笑意,于是那种表情看起来便非常的怪异。 “在从前,你从来都不会这么做的。”关正兴终于是抬起了头来,那一双区别于憔悴神情的雪亮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对方。 “但是今天不比从前。”郭自冲的脸色很严肃,他一本正经地说话。 “如何?” 威势渐渐收敛,关正兴虽然作为主帅的身份,在先前对着对方不经过自己的命令便入了中军帐,表示了稍许的斥责,可是他现在倒像是被对方勾起了好奇心。 “我和您讨论过很多次,却一直都寻找不到任何的办法,今夜这么晚了,三爷可有什么高见?”郭自冲的眸光和他对视,没有丝毫的躲避。 “没有高见,”关正兴眯起了眸子,他忽然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令他很不舒服的信息,“你难道有什么‘高见’?” “高见没有,就是觉得您不应该浪费时间,坐以待毙,”郭自冲向前一步,说道:“说实话,我现在是越来越弄不明白你们这些所谓的关家大人物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十年,你们可是准备了十年啊!征服北唐,现在你们就进行到了这一步,便没有然后了?” 关正兴的神色之中,淡漠渐渐氤氲起了丝丝寒意。 “你是在质疑我?” “我是在质疑你们关家人,因为你们何其愚蠢。”郭自冲忽然诡异地一笑。 没有拔刀的声音,但是他腰畔的吴钩刀已经到了手中。 也没怎么看见他跨步,他已经来到了关正兴的面前。 “铿锵!” 火星四射,关正兴的眸光冰冷,他手里的刀抵住对方的刀,手背上出现一道越来越深的血痕,鲜血汩汩而流。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是一个局(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郭自冲,你想做什么,你脑子坏掉了!?” 他呵斥道。 “不用煞费苦心了,我已经安排好了,这里的动静,在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任何人知道。”郭自冲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森。 “我想做什么?”他像是略微有些得意,“我是北唐人,你们全部都知道的,所以你说我想做什么?” 怒意冲上了关正兴那一向淡漠的脸庞,憔悴在此时此刻都仿佛不再存在。 “原来我们关家养了一头白眼狼!” “怪只能怪你们太蠢,你们以为能够隐忍十年的人不存在?那么你们的圣将呢,他隐忍了十五六年,我比他少那么多年,又算得了什么?” “你是李择南的人?”寒意深深,浸透了关正兴的身体,在此时此刻,他猛然想到了那一个名字,也唯有那个名字,才可以在十年之前便作出那些事情,一直到现在才爆发出威力。 说起来,相比于管清和夫妇,郭自冲已经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从小在皇宫里长大,我是他的童年心腹。”郭自冲微微一笑。 “玩伴?”关正兴反问。 “算是,也算不上是,毕竟他是先帝的皇子,而我,只是一名臣子,做他的玩伴,我还不配。”郭自冲手中的吴钩刀开始颤动。 那种颤动随着时间的推移频率越来越快,于是有着一股股的气流在涌动。 运气法。 他在关家生活了那么多年,而他自己更是有着神秘莫测的来历,他拥有着运气法,是不争的事实,这个军队中,所有人都知道。 但是偏偏,在此时此刻,他的那种强大成为了关正兴忌惮与陌生的源泉。 他们犯了一个错误。 他们想要把一头来自北唐的小狼养成凶狼,然后恶狠狠地咬北唐一口,可是没有想到,那个人,的确成为了凶狼,可是依旧还是北唐的凶狼,紧接着便反咬了他们一口。 关正兴的体内,气息仿佛要燃烧起来,强大的力量迅速积聚,他就像是一座火山正在爆发。 可是郭自冲丝毫不给他达到最巅峰的机会。 吴钩刀铿锵有力,在中军帐内留下无数道影像。 一场事关天下人命运的生死大战正在爆发,可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搏杀的两个人。 一个是这支部队中的最强者,只是失了先机,一个是这支部队中的第二强者,只是夺得了先机。 这场战斗,决定了几百万人的生死。 黑夜里几朵血花绽放,开在灯火之下。 半个时辰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黑压压的南吴甲士气势汹汹地逼近中军帐。 帘布被掀开,这一名受到无数南吴人尊敬的北唐人一身戎装,提着吴钩刀缓步而出。 他的脚步非常沉重,还踩着鲜红的血。 他的嘴咧开,露出一口白牙,说道:“三爷累了,要休息一下,可能要休息很久,永久永久。” 怒意充斥了所有南吴甲士的脸庞,他们明白——他们的主帅被杀死了,被他们非常尊敬的一名年轻人。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很突然,可是它却就这么发生了。 这是完全不应该的事情,关正兴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杀死,而郭自冲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又变回了北唐人。 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所有人在愤怒之余都隐约捕捉到了几丝阴谋之中有阴谋的味道,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多说些什么了。 戈戟如林,火光冲天,杀进北唐深处的南吴甲士之间,发生了一场震撼人心的火拼。 军中第二强者,一人一刀,对抗千军万马。 黑夜里的土地上,就像是繁星点点,在将领的指挥下,一千多人马围杀中军帐前。 郭自冲的嘴角挂着微笑,面对这么绝望的危机,他仿佛是一点都不忐忑心慌,而是很坦然。 因为,他的心中有着一个计划,那个计划,不仅仅包含他一个人,关系到一场浩大的成败。 为了这一场成败,他们整整准备了十年,随后给某一个大国予以重重的痛击。 这一场计划,将会以他的死亡而结束。 当然,也是开始。 吴钩刀闪烁着寒芒,刀刀破空,宛如游龙。 他的刀和他的人合一,冲杀进人潮之中,血光冲天,将大地染红。 他的威势很足,一点都不留情,那些都是和他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兄弟,但是他把刀尖插进了那些兄弟们的胸膛。 但是他终究不是李显岳,不是冠英将军,甚至还没有巅峰时的管阔强大,更不是丘镜山和金忧作。 于是他死了,在南吴甲士像是泰山压顶一般的攻势之下死了。 他的头颅被割下来,却并没有被挂起来示众,而是隐藏了起来。因为,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关正兴被郭自冲刺杀的消息不能够传扬出去,否则的话,在这里的所有人,于短时间之内便都会死,死在这片远离故乡的北唐国土之上。 只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郭自冲临死之前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而且是那般意味深长? …… …… 那件事情发生在许多天以前,那些时候,南吴的这五万军队还发动过零零碎碎的攻击。 但是终究,他们还是莫名其妙地消停了,于是北唐人便弄不懂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片安静,安静到可怕,当然那种安静并非是简单的声音上的无影无踪,而是数万人组成的军队的毫无动作。 太古怪了。 种种猜测充斥在北唐的各处,那些猜测各有千秋,但是谁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是真的。 在这其中,得到最多人同意的,居然是最最靠不住的说法——关正兴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暴毙了。 很好笑,可是真的可以合理解释这一件事情。 在数天之内,南吴的这五万大军一动不动,算不上严阵以待,但是绝对是有着几乎要在北唐界内筑城住下来的腔调。 同时,关建如镇守的徐州,遭受到了北唐军队一次又一次猛烈的攻击。(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是一个局(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看起来,双方的行为真的是很不可理喻,北唐轻轻松松就丢了那么重要的徐州,紧接着又耗费大力气再去攻打。 双方都在搞什么鬼,别说周围的那些坐山观虎斗的民族搞不懂,就是两个大国的大多数人也搞不懂。 在攻打徐州三日,都是无疾而终之后,北唐忽然消停了,双方仿佛都陷入了对峙之中。 那一位掌握着所有出征的军队统治权的镇武将军还不见踪迹,各军的统帅自己知道能力不够,面对奇怪的那五万南吴甲士,谁也不敢贸然出击。 那对峙的情形放在最近五六十年的历史之中,都很少见,但是无疑,那种情形就目前来说,对北唐有利。 因为,很显然,南吴耗不起。 很快就会有几十万北唐各支军队齐聚郑州,而威名赫赫的镇武将军王独也正在取得指挥权的路上。 双方拼的就是谁更快,可是北唐还在快马加鞭的时候,南吴却忽然熄火了。 春雨绵绵,又过去两天。 时光不等人。 长安柳絮飘飞,扬州烟花绽放,纸,也毕竟包不住火。 南吴统帅关正兴被刺杀的消息在极力隐瞒了那么多天之后,不胫而走。 一片惊涛骇浪席卷八方。 举世震惊,难以置信。 徐州的城头上挂起白幡,没有任何人知道关建如到底怎么样了,但是那种无知反而引发人们无尽的遐思,并且不安。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似乎是不少人想到的一句不知道到底恰不恰当的话。 尽管关正兴暴毙的传言或者说是猜测在这之前便已经存在,可是还是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这一事实,毕竟,之前的只是猜测,人们可以胡乱着来,而现在,就不是玩笑了。 南吴北唐的大片土地上都被春雨淋得湿漉漉的,人们的心情更加不平静。 北唐人兴奋又忐忑,南吴人惶恐又希冀。 结果还没有出来,谁都不知道最后会怎样。 最起码,关建如还在,那五万大军还在。 只是有一个名字变了模样。 郭自冲。 从前,他是北唐的叛徒、南吴的朋友,现在,他是北唐的英雄、南吴的罪人。 他在北唐和南吴都拥有着一定的名气,可以说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在现在,他的名声达到了最大的高度,而且他也已经死了,只不过在从前没有人会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达成这一切。 在这一消息传遍天下的好多天之内,北唐军队,尤其是那四万定南军,还是一直都没有作出动作。 消息太突然,尽管知道那是真的,他们也不敢轻易相信。 关正兴死得太震撼人心,也死得莫名其妙很窝囊。 又是数天之后,那五万南吴甲士终于是作出了动作。 他们已经是骑虎难下,曾经有着一名威名赫赫的统帅带领着他们共同承担,他们便拥有同生共死的勇气,而统帅消逝也就意味着军心的溃散,他们没有了主心骨,便连求死的决心都没有了。 但是,他们还有着许许多多的将领,在关正兴殉国之后,他们必须要得挑起大梁。后退,没有道路,于是他们只能够向前进发,如果苍天有眼,还让他们攻入了长安,那最起码还是一种希冀。 只是现在的行动显得有些畏畏缩缩,完全没有关正兴率领时的那种长驱直入一往无前的气概。 与之相对应的,是各路府兵的越来越接近,以及大军开拔,开始进发的定南军。 是的,本来准备化作横亘的山脉死守郑州,尽量拖延关家大旗的定南军,在获得确切的关正兴死亡的消息之后,选择了主动出击。 时不我待,不管怎么说,五万南吴甲士并没有损失多少,他们还有着翻盘的机会,定南军决定抓住机会,在他们的军心最最不稳定的时候,给予痛击,不论怎样,那都是减小自己损失的最正确的手段。 风云积聚得更加猛烈,一场生死大战即将爆发,一面是保家卫国的北唐人,一面是鱼死网破的南吴人。 郑州城外四十多里处,春日暖洋洋地照着,将遮天蔽日的旌旗照成了一片淡淡的金辉。 南吴甲士在最前头排成严密的阵线,在侧翼是让北唐以及周围其他国度、民族忌惮非凡的战车。 还有数也数不尽的吴弓。 不仅仅文雅而满腹经纶,吴人的战斗力很强,北唐的某些人轻蔑地称呼他们为“吴蛮子”,但是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北唐人对他们武力的忌惮。 在陌生的土地上,南吴人维持了自己的尊严,不论成败,他们都要搏一下,哪怕最最信任的统帅已经不在了,他们也不想失去自己的方向。 好多年前,还没有成为南吴圣将的金忧作怀揣着一腔热血,带领被欺压的南吴人义无反顾地走出自己的道路,在现在,他老了、累了,于是南吴的年轻人们只能够自己去寻找方向,比如今朝。 在相对遥远的地方,是迅速逼近的北唐府兵。 而就在他们的对面,是黑压压的北唐定南军,严阵以待,气势恢宏。 黑色的盔甲、黑色的大盾,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一种油亮的色泽,绵延一大片。 定南军的旗帜高高耸起,在多天之内,他们的行军铿锵有力,但是在此时此刻,他们一动不动,沉默着面对着自己的国家最最忌惮的对手。 虽然关正兴已经死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南吴人的软弱可欺。 春光撒满大地,天地之间色彩鲜明,远方的林间,野花一簇又一簇。 无论怎么说,对于这里的人来讲,牺牲在这如水的春天里,都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大地起伏不平,四处葱翠的林地就像是其上的一颗颗绿宝石。 两支军队,九万多人,就这么汇聚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 虽然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确切部署,也不会知道交战之后双方各自的动作。 南吴关家的帅旗迎风招展,夺人眼目。 但是在这之外,还有着另外的一个很另类的东西可以夺得所有人的关注。(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是一个局(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仅次于帅旗第二高的,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因为鲜血以及略微的腐败,头颅上面的表情已经很难再观察到,也难以辨认出来那是谁。 可是所有的北唐人都知道那是谁。 毕竟有关关正兴死亡的一些细节还是传扬了出去,北唐人的获知能力不在南吴人之下,南吴人有南吴秘府,北唐人也有。 这里来讲讲那颗头颅的故事。 他出生在北唐,秦地,身材健硕匀称、高大,有着大多数老秦人特有的气质,就像珍威将军一样。 他的童年在秦地度过,他的少年时期,大多数也在秦地度过。 当他十七八岁的时候,他的家族被有长安背景的另一个家族覆灭,父母惨遭毒手,而他也被赶尽杀绝,最终在父亲昔日好友的帮助下,逃到了南吴。 他叫郭自冲。 这仅仅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他的经历。 可是他的那些经历还有一个版本,知道的人只是少数—— 他不是郭家的有血脉关系的子弟,他的童年在长安度过,长安的中心——皇城。 他的少年时期,的确在秦地,后面的境况,和大多数人所知道的一模一样。 但是就是因为那有着两个版本的童年时光,而会对现如今的天下格局造成很大的影响。 他曾经辉煌过,有着不小的名气,可是他更加年轻时的经历实在是惨淡无比,现如今又是英年早逝,看起来,他的人生,真的很失败,然而,的确失败吗? 答案在接下来可能就会揭晓。 遥遥地望着那一颗被高高挂起、极尽羞辱的头颅,显得如此渺小,定南军中的许多人,都觉得自己的内心滋味莫名。 不管从前是怎么看待这个人的,最起码现在,这个人是他们北唐的功臣、英雄,然而当英雄被这么羞辱的时候,他们却暂时什么都做不了。 统帅南吴军队的,是一名精壮的中年男子。 他不姓关,但是却是关家的亲信,是这支部队中郭自冲死后最最接近关正兴,也最最有能力的人。在那个夜晚过去之后,南吴秘府千方百计地传递来吴皇的旨意——由他来做统帅。 他的声音很响亮,振聋发聩。 “北唐人、定南军,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内心深处,一定是激动并且信心十足的,因为你们依靠一个畜生的卑劣行径,谋害了我们的主帅,现在,我们在你们的土地上,四面楚歌,只能够背水一战,你们一定觉得我们怕极了、绝望极了。” “但是,”他的声音变得更加高亢,尽管相聚一两里地的距离,经过运气法发功的声音也还是依稀传递到了定南军的耳中,“我希望你们记得,一场战争、国运兴衰,并不是只靠某一个人的力量的,统帅的逝去非但不能够叫我们绝望,还会使得我们变得悲愤、消灭你们的决心更加坚定!” “战场之上,统帅被杀,是牺牲,而被卑劣手段杀死,说明了你们的无能,我们只会对你们感觉到不齿!” 他的话说完了,他也不想说更多的话,因为那决定不了结果。 马蹄声声,从对面的定南军中,行出一名一身盔甲的人来。 那人的神情有些懒散与不羁,那种神情挺叫人讨厌的,但是偏偏他就那么存在在那里,并且存在得好好的。 他的盔甲看起来和大多数定南军并不一样,而他身后的那些人,也是如此。 南吴军队的统帅眯了眯眼睛,观察了对方良久,却都没有认出来那个人是谁,只是意识到——这一位,应该并不是真正的定南军。 是的,他不是定南军,而是北疆军,并且是北疆军的骑郎将。 他叫卫佰。 他是那种令下属非常敬畏然而让其他人包括敌人比较讨厌的那类人。 北疆军哗变了,即使是定远将军白从云,都选择了沉默,对李择南的威势表达了忽视,但是总是会有一些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可能是讨好新皇,也可能是一种国家危亡的责任感使然,坚决地站了出来,愿意去为君分忧、征战天下。 那其中,就有卫佰。 在这里他并不是什么统帅,甚至都算不上是非常大的人物,不过他倒是很愿意站出来嘲讽对面的南吴人几句,大概是性格使然,别人看到他的那种腔调就会来气,他也很乐意让别人来气一点儿。 “关正兴那小老儿翘辫子了?”他扬了扬眉毛,明知故问地嚷道。 “他可是你们的统帅啊,最最重要的人物啊!”他简直都要眉飞色舞起来。 “他是大名鼎鼎的关家三爷,大人物!” “他居然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叫一名北唐人给做掉了,什么本领都没有来得及施展,啊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笑得很畅快,谁都不知道他是真的特别高兴,还是故意这么高兴。 只是他太夸张了,真的很欠揍。 “你们觉得受到了我们的羞辱,但是真正的羞辱其实是你们自取其辱,你们能力不够,统帅就这么死在你们的千军万马之间,然后过来怪我们,那你们那五万人是做什么吃的?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特别搞笑啊!?” 他嚣张的样子真的欠揍无比,关键是他说话的态度还很不认真,就是一如既往的懒散也毫不在意,仿佛关正兴、关正兴的死亡在他的眼里也是毫不在意的一样。 那种态度鞭挞着所有南吴人的心,一鞭又一鞭,抽上去,心狠狠地痛。 不论南吴甲士的素质有多高、军心有多么严整,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姿态,还是会感觉到难以忍受,尤其是他们在这之前,已经承受过了刻骨铭心的打击。 “跳梁小丑,滚过来受死吧!” “你们北唐人就只会拿这么一个无赖出来骂街,而不敢面对面地来一场!?” “简直是难以置信,北唐人竟然会一次又一次这么无耻,用无耻的手段对对手的统帅而不敢正面来一场、又用无耻的手段来像疯狗一样乱咬人,这就是所谓的泱泱大国?” ……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是一个局(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愤怒的吴音充斥在广袤的土地上空,经久不散,那是他们难以忘怀的屈辱时光,但是他们必须得去面对。 唯有南吴军队的统帅一直都沉默着不说话。 他或许应该阻止这一军心大乱的状况,可是他还是认为,最近一段时间,这五万多人需要宣泄,军人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有着爱恨情仇的人,宣泄是人之本性,可以释放压力,有的时候反而减少了消极的感受。 看到、听到这些,卫佰显得尤其意气风发。 他并不知道南吴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状态,他也不想知道,他就知道:只要对方不快乐,他就快乐了。 他一向就是这样令人讨厌的人,尽管并不可能是所有人,但是还会有大量人。 这也是定南军统帅允许他站出来叫嚣的原因。 扰乱军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愤怒的宣泄可能会有一点效果,可是也并不代表一定能够激发某些潜能。 关正兴毕竟是死了,他们也的确被北唐军队围杀,统帅被杀之后,破釜沉舟并不适合。 凝重渐渐爬上了南吴军统帅的眉梢。 他的右手情不自禁地把住了腰畔吴钩刀的刀柄,渐渐用力、用力。 他是大人物,跳梁小丑的许多动作,都应该被他一笑置之,只是今天,他实在是做不到。 不论怎么说,跳梁小丑的表演一直都在继续,所带来的是切实的负面效果。 他的沉默持续了好久,而后愤然举起了那把吴钩刀,横在了头顶上。 他的身后,那名一身黑甲,戴着铁面具的男子大步而前,来到他的身侧,稳重地自身后的背篓里面取出一支箭。 弯弓、搭箭、瞄准。 弓如霹雳弦惊。 卫佰的声音在春风之中,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听起来有些变调,阴阳怪气的。 作为一个与骑郎将身份相差太多的跳梁小丑一般的形象,他演绎得特别开心。 但是空气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啸。 他叫嚣的话语戛然而止,同时眼皮猛地一跳,危险的感觉笼罩住了他的全身。 他“铿锵”一声拔出刀来,同时身体突兀地朝着侧边一避。 “当!” 火星四射,一支箭羽横空出现,与精致的唐刀碰撞出一大片的炫灿。 他的耳根处,出现一道血线,越来越深、越来越深,鲜血逐渐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红了一片。 他握住佩刀的手稍微有点颤抖,嘴唇也在一瞬间便开始变得干涩,脸色也渐渐转向苍白。 太险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骑郎将卫佰,实力不凡,如果不是因为射箭的人距离很远,那么他这一次很有可能会殒命。 大概更多的是得意忘形大意了的缘故。 他看向远方的南吴军队。 那名射箭的戴着铁面具的甲士已经后退几步,隐在了统帅身后的人潮之中,很难再将他寻找出来。 但是卫佰还是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有那么一双可怕的眸子,正在冷冷地盯着自己,让他遍身寒意。 他情不自禁地闭紧了嘴巴,不敢再胡乱说话,而后策马在原地踱步了几下,于定南军统帅严厉的目光下,缓缓归到了阵列之中。 不管怎么说,不管他刚才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令人不齿、他多么像一个跳梁小丑,他都是一名骑郎将,要是这么一名骑郎将真的轻轻松松被人在阵前射杀,可并不是一件好看的事情。 相比于卫佰对对面的羞辱,那种羞辱的色彩会更大。 鼓声开始激荡。 在定南军处、在南吴军队中。 各地的府兵已经接近,南吴军队没有退路,他们会凶狠地攻击过来,于是,定南军也就会毫不畏惧地抓紧时间与对方决一死战。 “咚!” “咚!” “咚!” …… 鼓声回荡在四野里面,远方林子间的野花花瓣几乎都在跟着节奏颤动,清晨的露珠一颗又一颗被抖落下来。 “咚!” “咚!” “咚!” …… 鼓声不缀,双方军队都开始接近,吴弓被拉满,成为了满月,北唐神弩的机簧“咔咔咔”地弹动,此起彼伏。 双方密密麻麻的盾牌向着天空紧挨着被举起,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是金鳞。远程的攻势是非常可怕的,谁也不愿意前去承受。 箭矢和弩矢就像是蝗虫一样“噼里啪啦”地砸击在盾牌之上,也扎进血肉里,带走一个又一个本来很坚强的生命。 排成密集盾牌阵的阵列顶着双方的狂风骤雨,缓慢地往前推进着。 南吴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战车开始呼啸。 郑州并不像徐州那样是兵家险要之地,但是在今天,这样惨烈的大战还是于此地爆发了。 阳光依旧耀眼夺目,暗中的阴云却是在急速集聚。 数不尽的鲜血洒落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之上,生命在炫灿地消散,所有人都在为信仰而战,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信仰到底是对是错,有可能信仰这东西,本来就无所谓对错。 事实证明,关正兴的死亡,对南吴军队的影响非常大,而且那种影响很显然是消极的。 南吴统帅的部署没有很明显的错误,对面的定南军,也并没有任何的出奇制胜的强大气场,但是南吴军队还是处在了下风。 作为骑郎将,卫佰带着他的披甲铁骑在南吴阵线以及箭矢之中穿行,他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将敌人的阵线撕裂开了一道又一道。 他半眯着眼睛,显得尤其惬意。 可以说,今年春天里的南吴军队,尤其是关家领导下的南吴军队,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南吴和北唐已经维持了十几年的和平,而为了这一场战争,他们也已经准备了十年,但是这十几年来的初次交锋、真正交锋,他们便遇到了这么大的挫折,被围杀、统帅被刺杀,种种的种种,都充满了悲剧色彩。 或许,这就是命,这个命,于他们圣将的口中便已经说过了,只是他们没听见,况且想必以关家人的傲气,即使是圣将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他们也会坚决执行下去。 战争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是一个局(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南吴军队的五分之一阵亡,尸横遍野,满目疮痍。而定南军,虽然算不上势如破竹,但是相比于南吴人的伤亡,实在算得上是寥寥无几。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军情被一次又一次快马加鞭地送往长安—— 曾经被关正兴率领的五万南吴军队即将被歼灭,在这样的情况下,关建如以及其他部队也很难再坚持下去,一场浩大的盛事照耀住了北唐,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等待镇武将军王独到来,便可以一路南行,打到扬州去,再直捣金陵、进击临安,那将会是一场终结两个大国交锋的完美时机,从今以后的千秋万载,这片浩瀚无垠的土地上,将会只存在大唐这么一个国度,一直到永恒的未知未来。 传递的军情算不上夸大,但是还是让人感觉到了巨大的夸张,因为面对南吴人,北唐人、即使是定南军,都极少有这么自信与张扬的时刻。 尤其是面对关家大旗招展的南吴军队。 夕阳西下,西天一片残红,就像是血一样,天上地下的血红色,美艳、凄厉。 悲剧其实也是很美丽的。 毕竟,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就叫悲剧。 南吴军队算不上溃败,但是开始撤退,一边抵抗一边撤退。 卫佰带着轻微的笑意,率领着来自北疆的披甲战马,开始进行追击。 他在今天的战功赫赫,相信可以成为军中最最光辉耀眼的存在。 他杀死了许多南吴人,而就算他先前叫嚣的样子是否丑态百出,扰乱了南吴人的军心,也算是大功一件。 他现在只剩下了一件事情——追杀一直撤退的南吴军队,越多越好,这将会是他得到李择南关注的机会。 在这之前,他要做的最要紧的事情,便是杀死那一名戴着铁面具的南吴甲士。 那名在先前差一点把他射死的甲士。 他表面上看起来不羁、散漫,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睚眦必报,他或许可以在无法复仇的时候选择隐忍,但是他绝对不会忘记或者放弃复仇,如果有机会来临,他便会化作一头可怕的凶狼,死死地缀着你,一直到杀死你为止。 那名甲士很强大,在自己的军队处于绝对劣势之下,依旧杀死了数不胜数的北唐人,但是终究,他还是只能够随着大部队而撤退。 卫佰在惊鸿一瞥之间,看见了那一道怎么也难以忘怀的身影,于是他带领着自己的北疆铁骑,一路追杀了过去。 他的脸上,笑得愈发快意。 先前还差一点要了他命的人,在这一刻急急如丧家之犬,被自己兜着屁股追杀,那种转折,虽然就连他自己都难以预料,但是无疑感觉很不错。 在撤退的过程之中,南吴军队丢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尤其是那一名带着铁面具的甲士所在的部队,伤亡惨重。 但是那名甲士完全不显得慌张,撤退的速度却有序而迅速,甚至直到目前都毫发无损。 “有趣,实力的确不错。”卫佰的嘴角微微勾起,他对于那名甲士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人类其实是一种很喜欢乐趣的动物,好玩,当一件事情毫无悬念的时候,那种乐趣会很古怪地降低,然而当那件事情显得极有变化性、挑战性,那么兴致会空前地高涨。 或许人们习惯于对得不到的东西魂牵梦萦,一旦得到了,便会不珍惜。 这场战争很显然会在天黑之前结束,而卫佰给自己定的目标也是天黑之前杀死那一名南吴甲士,并且不能够杀得太简单了。 今天将会是他的盛宴,从那一次遇到那个管府的家伙之后,他似乎并没有特别愉悦的时光,直到今天。 关家大旗已经被收走,不知所踪,毕竟在撤退过程中,举着大旗吸引敌人并不是一件很聪明的事情。 而郭自冲的头颅,更是不知所踪,不过不少北唐人都在寻找,想必如果能够把这一位北唐英雄的头颅找到,将会是无尽的荣耀。 迎面,是春天里野花的香味。 林木苍翠,一片片点缀在土地之上。 郑州土地上那些密集的丛林,是南吴军队最好的撤退之所,可以极大地保护他们的行踪。 而在此时此刻,卫佰终于是接近了那一名极其特殊的带着铁面具的甲士。 那名甲士的身材颀长,并不魁梧挺拔,但是那种匀称反而充斥了完美的肌肉,给人以一种爆发性的力量感。 他没有马,却跑得飞快,真的几乎在飞,甚至数次窜上大树,凌越几下,闪到了远方。 他周围的其他南吴人已经或者分散,或者受伤被俘,或者死去,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对方有弓,卫佰也有弓,他将骑枪横在马上,抽出大弓来,瞄准了远处的那道人影。 他不抱太大的希望,不过他很享受于那种瞄准了猎物,而猎物在自己的箭头所向之处忐忑的感觉。 拉紧大弓,再一箭射出。 “咻——” 箭矢划破虚空,传出凄厉的声响,充斥着死亡般的恐怖感。 那名南吴甲士头都没有回,身体却像是有所预知般,猛地凌空一跃。 箭矢几乎是擦着他的双脚而过,深深地扎进一棵树干之间,尾部高频率地颤动着。 虽然没有感觉到意外,但是卫佰还是暗暗心惊,他对对方的实力有了一个大致的评估,估计除去统领能力,单单双方的武力,单打独斗之下,自己会死在对方的手里。 不过他卫佰并不是一个迂腐又好面子的年轻人,他不在乎自己和对方实力的差距,也不在乎自己是否用群殴的方法打败甚至杀死对方,于他看来,人生要的是乐趣,那种乐趣并非少年人意气风发在异性面前表现的那种畅快感受,而是完成自己本心里面所要做的事情的满足感。 “将军,这个人穿着南吴最普通士兵的盔甲,但是身手很明显很不凡,感觉有点古怪。” 他的身后,一名披甲铁骑出声提醒道。 或许那个人所认为的“古怪”并不带某种不利的气息,只是单纯的好奇这么好的身手,还沿途杀死了那么多定南军,以如此的实力造成的功勋,对方根本不可能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而带着铁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同样也是非常奇特。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是一个局(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交战以前,那名南吴甲士就站在南吴军队统帅的背后,要知道,能够距离整支军队统帅这么近距离的,不是统帅的亲信,就是身份足够高。 以卫佰的眼力来看,很显然这二者全部都不是。 所以综合来看,那一名南吴甲士所带来的奇特感达到了某一层高度。 于是卫佰很想擒住对方,脱下对方的面具,看看那其中到底是怎样的一张脸庞,再逼问一下对方身上的那么多古怪,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子开始越来越密,呐喊声都在远方,各支部队的旗帜也早已经看不见。 周围的四方,只剩下树木、野草、卫佰以及他的北疆铁骑们,还有那一名迅速撤退,或者说逃命的古怪南吴甲士。 天色越来越暗,夕阳还没能够沉入地平线以下,但是林子里面的光线带着轻微的红色,越来越阴沉。 卫佰又射出了五支箭,那名南吴甲士依旧毫发无损。 他的内心深处有了隐约的、很清淡的不安心,只是可能那种不安心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不管怎么说,南吴军队的败退都是实实在在的,他在北疆军那么多年,驰骋沙场,是一名结结实实的老兵,更是骑郎将,他对南吴军队的败退毫无任何的怀疑,或者说找不出丝毫的破绽,如同那些时候一次又一次击退突兀人一样。 很熟悉的胜利感觉。 所以那种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不安感觉,隐蔽到就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 他作出了一个手势。 他身后的披甲铁骑在不知不觉中分为了三道,最中间的一道依旧跟着他,而旁边的那两道,几乎在同一时间朝着两边散开,随后便在一段时间之内消失在了林子里面。 看起来,穷追不舍对于那名南吴甲士并没有特别大的用处,而骑兵最惯用的迂回包抄的伎俩,用在一个人身上,也是用。 在卫佰这里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况且他相信,擒住了这么一个神秘的人物,功劳不会比杀死许多南吴士兵要少。 那名南吴甲士的速度开始越来越快。 他几乎像是在林间飞跃,几个闪灭,便能够出去数丈远。 卫佰的眸子眨也不眨,紧紧地盯着那个人,他很在乎那名南吴甲士会不会消失,从自己的手里溜走。 那种像是要得到,又像是要把握不住的感觉,能够给予很多人一种很迫切的焦急。 那名南吴甲士蓦地朝着一侧拔出刀来,寒光闪烁,刀势迅猛,挥舞出一大片的银色圆弧。 卫佰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随后嘴角微微露出丝许笑意。 马蹄声阵阵,从那一侧闪出一匹披甲战马出来。 他的部队,他有着绝对的信心,而很显然,他派出去的那些骑兵并没有辜负他的信心。 北疆铁骑的气势恢宏,在冲击之下,很少有人能够直接面对,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避其锋芒,以那名南吴甲士之前的行为来看,卫佰觉得他会放慢速度躲避,而这也正会给予自己接近对方的机会。 只不过,他居然是猜错了。 那名南吴甲士选择了直接对抗。 刀光乍现。 卫佰心目中的那名南吴甲士退却几步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那匹披甲战马覆盖着的铁甲开始迅速开裂。 随后便是深深血痕,以及喷涌的血水。 战马发出一声哀鸣,撞倒在地,冲出去老远,马上的铁甲骑兵发出一声难以自抑的惊呼,在战马坠地的前一瞬间,堪堪跳落下来。 但是他的惊魂未定还没有来得及恢复,胸口便猛然一痛。 他低下头来,看到一把吴钩刀透过铁甲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胸膛里,鲜血汩汩直流。 他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些情景全部都落在卫佰的眼中,他的瞳孔一阵紧缩,心中的感受难以自明。 惊讶、愤怒,也许都有。 在交手的一刹那,一向成为北疆军骄傲的披甲铁骑便死了一位,而没能够造成丝毫的伤害,极大的落差让他很难受。 “杀死你,那就太简单了。”他的眼眸深处出现了几丝狠意,催促战马向前扑去。 在他的身后,还有那边闪出第一匹披甲战马的那一侧,都是杀气腾腾的铁骑。 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之下,就算是再强的人,也很难会有生存的机会。 但是那名南吴甲士却是不再逃亡,而是站立在了原地。 卫佰皱起眉头,看向另一侧,他当时将自己的骑兵部队分成了三道,一道跟着自己,另一道现在已经出现,唯有最后一道,一直到现在都不见踪迹。 他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造成了延误,但是以他对自己部队的了解,这一次那支骑兵的效率实在是令他挺失望的。 就当他想着这些的时候,那边斜刺里闪出来的那一支部队在牺牲了最前头的那名骑兵之后,和古怪南吴甲士爆发了大战。 那名南吴甲士除了戴着铁面具以及诸多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外,他的装备也是很奇怪。 大多数南吴人,都是一杆长枪,或者戈、戟,唯有这一位,背着大弓以及背篓里面的箭矢,除此以外,只有一把吴钩刀。 这样的装备,很显然并不适合战场,而适合做一名侠客。 吴钩刀的轨迹很飘忽。 血在飞舞。 惨叫声以及闷哼声充斥着卫佰的耳膜,让他的眼睛开始发红,同时嘴角的戏谑神情越来越深。 那些都是他很熟悉的手下,但是现在却是一个又一个不停地倒下。 那名南吴甲士铁面具之中的眼眸像是渐渐有了几分笑意,那种笑意里面隐藏着的不羁和轻佻,比起卫佰来只多不少。 他提着吴钩刀大杀四方的景象,和之前的急急如丧家之犬,一点都不符合。 现在,仿佛他是猎人,而北唐骑郎将所率领的整整一支骑兵部队都是猎物。 卫佰距离他只有五丈。 消失的那一支骑兵还是没有出现。 而地面上倒下来的人马尸体,依旧只是他们北唐人的,尤其是他手下的北疆铁骑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是一个局(八)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卫佰看到那个人朝着这边转过了身体,也望了过来。 他无视周围呐喊着冲杀的铁骑,开始加速。 往卫佰以及手里的骑枪。 撞上去。 卫佰的鼻子中传出一声冷哼,乐趣的感觉再一次笼罩住了他的身体。 一个冲过来自杀的人,是挺有意思的,关键是对方还没有自杀的那种觉悟。 卫佰扬起了骑枪。 他的实力在北疆军中都是名列前茅的,虽然他是骑郎将,而不是一名身份特别高的名将。 接下来,他将会承受到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在北疆战败然后杀死一名突兀狼将一般简单。 他们距离四丈、三丈、两丈。 卫佰嘴角一勾,朝着对方的肩头出枪。 他并不想一枪挑爆对方的头颅。 他清晰地看到对方的铁面具上面的花纹,还有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对方就像是之前陷入骑兵重围之中的一样,没有丝毫的闪避,就这么很直接地攻击过来。 看起来信心十足。 卫佰也是信心十足。 “铿锵!” 骑枪的枪尖和吴钩刀的刀锋相撞在了一起。 卫佰的力气很足,那一枪足以破开再严密的铁甲,再破开坚实的皮肉,最后深入敌人的体内。 但是他发觉,对面的力气更足,确切来说,不应当单纯的、简单的认为那是力气,而像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 吴钩刀击出的那一刹那,周围的空间便开始扭曲。 一股很强大不可一世的气息在双方兵器撞击的瞬间便挥发出去,顺着骑枪一路往上,到达了卫佰的手臂上。 卫佰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样,整个身体都往后一倾。 他的实力很不错,所以这一击并没能够给予他任何的伤害,他也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稳定住了身形。 但是他的脸上布满了惊骇,死死地盯住了对面的那名古怪的南吴甲士。 他从对方的双眸之中看到了调戏。 对的,是调戏,就像是一个登徒子面对着美丽少女的调戏。 很多人都认为羞辱这东西,用言语来达成是最最适合的,但是恰恰,更加羞辱的形势,反而不是用言语来发动。 就像现在,一个眼神,便足以让卫佰承受到难以自抑的羞辱感。 包括眼神之前的双方所进行的交锋。 “挺不错的,虽然并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为何你居然拥有着这么强大的实力,不过在北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你这么给我带来挑战性的对手。”卫佰的怒意与惊意隐藏在面部表情之下,而最最深刻的,是缓缓回归的轻慢神情。 他不想让自己内心深处的弱势情绪体现出来,被对方看到。 “哦?”对方说话了,只有一个字,但是却令惊讶的神情再一次浮上了卫佰的面梢,甚至就连呐喊着冲过来的北疆铁骑的脸上,也大多数都露出了那种差不多的神采。 因为,那个声音很年轻,还带有着大多数少年人所独有的张狂与浮夸。 卫佰等这么多人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神秘又强大的人物,竟然会只是一名少年! 少年继续说话了。 “你居然会把本公子当成对手?这倒让我不由得感觉到不可思议与可笑,因为本公子并没有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对手。” 他的话语以及声音这么轻蔑,带有着一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 那种居高临下红果果地击打在卫佰的身上,让他的那种被羞辱感越来越深刻。 “狂妄!” 卫佰沉浸在那种不可思议的经历之中,一时之间狞笑着说不出什么话来,但是那些最最尊敬他的铁甲骑兵们,却是当看到自己的将军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贬低之后,再也抑制不住愤怒,大喝出声斥责起来。 “真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你没看到你已经被我们铁骑围住了!?” …… 少年带着轻蔑的笑容,将自己脸上的铁面具摘下,又将自己的头盔摘下,露出一张英俊到令无数少女怦然心动而又让少男嫉妒的脸庞。 英俊之中,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军旅气息,铁血与俊美融合在一起,气质很是古怪,却又有着难以道明的致命诱惑力,可以说,这两种气息融合得非常完美。 卫佰的眉头迅速一皱,手里骑枪的动作也是缓了一缓。 他从眼前那一名少年的身上,感受到了越来越深的危险。 世界上有“头角峥嵘”这个词,用来形容一些从外貌上便可以看得出来必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人物,而很显然,少年就是这样的一类人。 卫佰不明白自己到底惹出了怎样的一个怪物,因为面前的这一位看起来只有十几年年华的家伙实在是太过令人惊骇莫名了。 少年把手指放到了自己的嘴里,打了一个呼哨。 在北疆铁骑之中,闪出一匹同样披着铁甲的战马来。 卫佰手下的这些身经百战的铁骑们之间,有人下意识地朝着那道闪出来的影子刺出骑枪,但是却个个刺了个空。 所有人都一直以为那是一名平平无奇的南吴甲士,可是偏偏对方是英俊到让人嫉妒的少年,所有人都一直以为那名南吴甲士脚力迅猛,可是偏偏对方其实有着一匹更加迅猛的披甲战马。 人心是善变的、诡谲的,谁也不会明白对方的内心深处有多么复杂,甚至不少人自己都无法了解自己。而就是因为那些看不清的、并非实体的精神力量,带动着万物发动变化,进而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阴谋。 少年也许不是整场阴谋的发动者,但是他必定是参与者。 这将少年的神秘身份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少年究竟是谁? 很快,他们便将会知道那个答案。 因为,一个冷漠到极点的威严声音在林子间响起,就像是冬雨滴落在冰冷的刀刃上,不带丝毫的感情。 娇羞的野花颤动得更加剧烈,仿佛是因为那一个声音而感觉到了战栗。 “你们已经被围住了,北疆铁骑。” 在这一刻,仿佛万籁俱寂。 …… ……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这是一个局(九)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人世间,总是有那么一些神秘莫测的力量,凌驾于万物之上。 它们如同我们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一样,主宰着、也参与着这个世界的一切一切。 气质,一种无形的“势”。 现在那种冷漠淡漠到极点的“势”附加在了卫佰等所有北疆铁骑的身上。 作为骑郎将,卫佰带领着数量不少的骑兵部队。 他将那些部队分为了三道,其中一道消失了,另一道被一名少年杀得牺牲了很多人。 现如今,剩下的数量依旧不少的铁骑面对着那种“势”,产生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畏惧。 那名一身戎装,就像是十万大山一般的中年男子骑着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披甲战马,缓慢地碾压过来。 一杆大旗被竖起,在此时此刻。 帅旗。 迎风招展。 大风起兮云飞扬。 大大的“关”字。 关家的关。 关正兴的关! 卫佰的瞳孔一阵紧缩,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席卷了他的全身,使得他全身都轻微地哆嗦了一下。 要知道,他是北疆的骑郎将卫佰,不知死活的家伙,一个叫许多人厌恶又有许多人敬畏的人物。 可是在那名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中年男子的面前,他的信心被摧垮,他的张扬被粉碎。 他知道,他即将被碾压,被完完全全的碾压。 “这……这不可能!”他失声大叫起来。 “你是……关正兴!!” …… …… 金关二府对北唐的“战争”准备并且持续了十五六年,最终以管清和夫妇被弑而告终。 而金关二府的还有一些人,为对北唐的如今这一场战争,准备了十年。 十年前,烟雨话江南的南吴迎来了一位少年。 他姓郭,郭自冲。 他后来成为了南吴人,也成为了关家的心腹。 在这里谈谈他无关任意一个版本的真实人生经历。 他的童年,在皇宫里面度过,整整五六年的时光。 他和李择南认识,并且信任那一位从小便充斥着光辉的年轻皇子。 六岁的时候,他被送出皇宫,来到秦地,成为了秦地数大世家之一郭家的养子。 他在郭家一直待到了十七岁的年华。 那一年,郭家家主为他而向秦地齐家的三小姐提亲,聘礼已下。 齐三小姐的美貌,在秦地颇有名气,而郭自冲,也一直维持着他的不凡,他们之间的婚事,可以说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但是在这之前,发生了一件颠覆郭自冲人生的事情,从而使得他变成了后面的郭自冲—— 一直在秦地与郭家勾心斗角抢夺秦地利益的智、乐二府发动了一场震惊秦地的战斗,最终郭家覆灭,郭自冲的养父养母——郭氏夫妇被害。郭自冲被追杀,一直跟着郭家残存下来的老人逃到了南吴。 这一场震惊秦地的血洗,郭氏夫妇在发生之前并不知道,郭家大多数人也不知道,但是唯有一个人是知道的:郭自冲。 他也知道隐在智、乐二府背后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的。 就是他最最信任的人,秦王李择南。 这是他们两个人以及还有不少人一同布下的局,如同金忧作引领着南吴秘府布下的以管清和夫妇为主角、以管阔和李惜芸的悲剧收场的一场局一样,只是规模较小。 童年时期的李择南,便决定将一颗毒牙打入南吴关家,那颗毒牙,就是郭自冲。 郭家的覆灭,只是为了郭自冲能够得到关家的信任。 而通过北唐的那些势力的努力,郭自冲也终于是成为了南吴关家的心腹。 于是便发生了郑州界内的那一夜。 可是在那一夜之前,郭自冲和关正兴之间有过一场对话。 在这场战争爆发的更早以前,五年前。 那时的郭自冲已经二十三岁年华,正当冉冉升起的时刻。 天空涂满了灰色,一片阴暗,那种淡漠,和关正兴的淡漠语气、淡漠神采掺杂在一起,便有了一些很特别的压抑韵味。 “我知道你是李择南的心腹,童年时的。”关正兴的嘴唇缓慢地开合,不带任何情感。 “哦,”郭自冲看着他,随后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像是有点腼腆,“其实我也猜到你们已经知道了。” “你们毕竟是南吴关家,而布下局的时候,我们还小,那时候的局,其实很不完美,有着许许多多的破绽,本来应该尽早结束,但是我们不肯放弃、不断完善,最后便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 “你知道的,我完全可以杀了你。”关正兴依旧淡漠地看着他,右手单手撑住吴钩刀的刀柄,此时此刻,他的手掌在刀柄上轻轻地摩挲。 那个时候的郭自冲还很弱小,最起码在关正兴的面前,他有理由相信,关正兴只需要抬刀、出刀,自己便会人头落地。 “是的,但是你不想杀我,而是想尝试说服我,”郭自冲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挂起一抹微笑,“不然的话,我早就已经死了。” “你和李择南只认识了五六年的时光,幼年时的记忆,有些很深刻,有些却完全可以淡忘。”关正兴说道。 “我知道,但是我在郭家,待了十几年的时光,他们养育了我、教育了我。”郭自冲脸上的微笑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伤。 “为了这个局,他们死了,他们把我当成他们的亲生儿子,却没想到就是因为我,他们才会遭受到无妄之灾,于李择南的手里,偌大一个郭家,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且那个工具是用来抛弃的。” 关正兴脸上的淡漠之中,渐渐浮现出几许别样的神采。 他不善言辞,但是作为对郭自冲的重视,他决定自己去说服对方,可是现在看来,不需要自己说服,郭自冲早就已经想明白了。 郭自冲自顾自地说话,脸上有些忧郁,也略带几分苦笑,那种苍白的色调,有着一种很特殊的美感,沉抑的美感。 “也许是我内心不够强大,也也许是李择南本身的原因,”他说道,“他安排好了一切,不带丝毫感情,但是那是他自己,他不是一般人,而他忽视了人性。”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这是一个局(十)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什么人性?”关正兴声音缓慢地问道。 “日——久——生——情。” 郭自冲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了那四个字。 日久生情,这放在男男女女之间,是多么暧昧不堪的词语,但是郭自冲说出来,却带了某种悲怆以及无奈,整个院子的氛围,都显得有些晦暗起来,如同天空的色彩。 关正兴沉默地点点头,拄着吴钩刀,缓缓站起身来,步伐巍峨,离开了。 亲情,有些时候不需要血缘关系,就像是夫妻之情一样,它融合在了我们的灵魂里,而不单单是肉体。 因为亲情,郭自冲选择了背叛北唐、背叛李择南。 在多年以前的那个阴霾天气,他和关正兴便决定在多年以后布下一个局,针对北唐,也针对那一位秦王殿下,以及后来的北唐皇帝。 李择南的无情,输给了亲情。 好多天以前的夜里,郭自冲和关正兴执行了那个局,那个局以郭自冲生命的结束作为开始,向北唐、向李择南发动了一场深入骨髓的复仇。 郭自冲所有的屈辱都将会重叠,而后被洗刷干净,他的一切行为都将变得明朗起来。 …… …… 大旗迎着春风招展,那是南吴军队的帅旗,关家旗帜。 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威严以及不可抵挡的气势。 关正兴宛如淡漠了好多万年的十万大山一般沉默着坐在披甲战马身上,眸光直接掠过了卫佰,看向了那个方向。 那里,远处,是长安,是皇宫。 那是他的目标,现如今,今天,他距离那个目标更近了一步。 关正兴的那种忽视很明显,不过不羁如卫佰,却丝毫生不出愤怒的情感。 即使他是北疆军的骑郎将,在这一位大人物的面前,也什么都不算。 更何况,他感受到了末日来临般的绝望感。 关正兴并没有死,就意味着南吴人设下了一个局,那个局将这四万定南军套了进去,一旦四万定南军被粉碎,那么这些人将会长驱直入,一直威胁到长安,甚至整个北唐。 不,现在最大的威胁,是自己的小命。 他看向那名年轻人,咽了一口唾沫,觉得自己干涩无比。 “我的那支消失的准备截杀你的部队,是不是全军覆没了?” 年轻人并没有回答,只是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甚至都不再看他。 卫佰不再追问,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是关建如,关正兴的儿子?”他问道,也像是自我回答。 “所有人都以为你在徐州,关正兴假死之后,你还在徐州的城头挂起白幡,原来这都是你们的一个局,你压根就不在徐州,而是在郑州,在那五万南吴甲士之间,伪装了许久,而且以你们关家的狂妄,你也丝毫不忌讳对你父亲假死之后的不吉利的行为,因为你们实在是太自大了,自大到欠揍。” 说完这些话之后,卫佰屏气凝神,而后难以自抑地摇了摇头。 他终于是再一次听到了林子内外周围一大片的形形色色的声音,并且逐渐真切,却也梦幻。 有吴音,像是惊雷一般炸响的忽然袭杀出来的吴音。 还有北唐官话,夹杂着惨叫、震惊、怒吼等种种消极的态势。 南吴人的杀局已经启动,定南军陷入了四面八方的伏击之中。 他难得一次微微叹了一口气,开始唱道: “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 “天微微亮,你轻声地叹……” 他的话音还在林子间饶了三圈,便戛然而止。 热腾腾的鲜血泼洒出来,他的喉管被割破,仰天栽倒在地,耳边,自己手下的惊怒声越来越模糊。 关建如带着戏谑的笑容,擦了擦手里的吴钩刀,说道:“我说过了,你不配做我的对手。” …… …… 北唐开远元年二月末,郑州。 四万定南军全军覆没。 在各地截击的部队到达之前,剩下的三四万南吴甲士在关家大旗的引领之下,攻陷了郑州城,开始短暂的休整。 这段休整的时间不会太长,而后便会直指某些处在云巅之上的人物。 北唐人终于开始绝望、恐惧,尤其是那些无力的普通百姓。 郑州已失,长安越来越近,难道要迁都吗?也或者鱼死网破? 这些都不是他们想要的结局。 四万定南军全军覆没,兵力的缩减,意味着如果北唐军队在关正兴的手中损失继续的话,即使镇武将军王独获得了指挥权,也无济于事——因为他的能力就算再强,当面对无兵可用的境况之时,也毫无办法。 而一旦长安被攻破、李择南身死,那么王独做的很多事情,也就没有了意义。 这大概就是北唐人战栗的原因。 天下诸国、诸多民族都震惊在郑州这一场战争的结果之上,而发动战争的那个国度,除了诸多人的内心世界波澜起伏,其他的一切却仿佛平静得不像话。 春风吹拂着大地,暖意深深,浅金色阳光一泻而下,照亮了秀美山河。 花草、群山、林木,在这片春光之间,旖旎迷醉。 那一片妩媚的南吴土地。 管阔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还有一丝复杂,以及略微的惆怅,将手中的信纸藏到了袖子里面。 那上面有着几行娟秀大方的南吴字体—— 本公主在扬州等你,看看你是不是看起来更加傻气十足了。 是的,姬如是传递过来消息了,她应该对于他在淮阴的事情,知晓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位南吴三美之首,与北唐第一美人李惜芸齐名的小公主殿下,在扬州休憩,漫步在小秦淮河畔、站在二十四桥望着明月、摊开掌心承接瘦西湖的春雨,享受着如画广陵。 江山如画,美人如花,她是画中人。 管阔并没有直接看到那些画面,但是他想来那应该很美。 在那样美丽的图景面前,什么国家兴亡、战争阴云,仿佛都已经不重要了。 的确,以姬如是的性格,她丝毫不会在乎关家深入到了北唐疆域内的哪里,因为,她不属于那个纷争不堪的世界,她有自己的世界,她的世界,很美好。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得到管阔姬如是带来的消息的一天之后,一直眯着眼睛惬意地晒着太阳养伤的金忧作离开了藤椅。 他在淮阴待的日子差不多了,他需要回去了,吴皇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他了,即使他是南吴圣将,身份很大,面对君主的思念,也必须趋之若鹜地前去觐见。 在这段时间里,管阔运气法的恢复进入了正轨,他体内的气息渐渐变得浓厚,达到了巅峰时刻的三分之二,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还会变回那个在长安夜里大杀四方的强者。 至于李千容,他也一点都不敢懈怠,他现在是对方的师父,最最亲近的人物,他答应过李显岳夫妇和李惜芸,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他必须要让这个孩子尽快变得强大起来,最起码拥有着自保的能力,如今天下大乱,丘镜山和金忧作这两个稳定也不稳定的因素仿佛都控制不了了局面,他感觉留给自己和李千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至于无迹,不说它了,每天都换一匹母马磨蹭,够花心的了。 圣将即将离开,时家几乎全体出动,他们为金忧作的到来付出了很多,也在淮阴以及附近地区,甚至整片南吴天下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比如说影响力、声望,所以他们带着极大的尊敬,送别那一位至高无上的大人物。 就和入淮阴时一样,淮阴以及周围的一些地区的大人物们齐聚淮阴城,街道上布满了送别的民众,面对着自己的信仰,就算是万水千山,他们也愿意赶来。 面对这些,金忧作并没有展现出多少的亲和力,他闭着眸子,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 或许,与民同乐、甚至有点儿作秀的行为并不适合他这类人,他只要心有南吴,南吴人便能够感觉到他的可亲。 李千容同样随同坐在了一驾马车里,作为北唐的晋王世子、现如今北唐统治者要除掉的后患,尤其是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南吴人敛没了仇恨,特别是那些心地善良的普通民众,都对他选择了包容,甚至还有点滴的怜悯。 至于管阔,骑着浑身雪白、雄赳赳,气昂昂的无迹,面无表情地跟在金忧作马车的一侧,仿佛只是一名最普通的侍卫,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要去见一下姬如是,可能还要见一下关家、金家,也许还有吴皇,但是到最后,路应该怎么走,他也不知道。 送别的队伍一直从时家排到城外二三十里处,人们像是短暂忘记了两个大国正在爆发的战争,只是单纯地沉浸在圣将归去金陵的喜悦里面。 烟花三月,南吴圣将下扬州。 …… …… 熟悉了没有多久的淮阴已经远去。 新的土地越来越秀美旖旎,但是终究还是陌生了。 这些土地,与自己的血脉深处有联系,可是却依然是第一次见面。 管阔坐在无迹的马背上,就和那匹好奇的马儿一样,用目光看待这个新世界。 归去的路途还是很漫长,天空中的白云也是很狭长。 在淮阴安逸了那么多日,内心却并没有平静,最近天下的格局风云变幻,扰乱了他的内心。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那个时候金忧作在时家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 很不吉利的话。 现在金忧作已经不说了,可是那样的氛围,或者说冥冥之中的力量,依旧存在,甚至随着位置的向南,而变得越来越剧烈。 金忧作感觉到了什么,说自己要对付一个人,对付一个生死较量的人,而且这可能会关系到天下格局。 管阔也是感觉到了什么,却说不清楚,也不知道和金忧作的感觉同样不同样。 周围的人依旧欢喜,丝毫没有感觉到冥冥中的那种力量,于是独自被笼罩在不祥气息里的滋味,真的挺不好受。 而金忧作,自从离开淮阴之后,都几乎不说话,大多数时间都在马车内,不知道在做着什么、思考着什么。 那种沉默、沉抑,有些凝重。 然而不好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发生,这不禁让管阔怀疑是不是一切都是金忧作的误导、自己的误会。 他们就这样来到了扬州。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的扬州。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过春风十里。 在这个世界上,扬州是被寄予了某种美好的代名词。 烟花三月、青山隐隐水迢迢、二十四桥明月夜、十年一觉扬州梦…… 唔,说起青楼薄幸名,实在是太肤浅了…… 至少,那一位在扬州散心的南吴三美之首,是绝对会鄙夷并且摈弃肤浅的家伙们的。 在之前的一段时间,淮阴成为了南吴风云际会的中心,而在最近,无疑扬州这一如画的地方汇聚了更大更多的美好。 南吴小公主殿下姬如是在赏景,而她处在这大美扬州之内,又成为了更多人欣赏的目标。 烟雨话扬州,桃花映人面。 在今天,南吴圣将金忧作也到了。 那辆像是铜墙铁壁一般的马车周围,布满了风铃,还有色彩缤纷的流苏,在春风之中摇摆、脆响。 数百烟雨宫侍卫满身盔甲,如众星捧月一般将那辆马车包围在了中间。 而引领在最前面的,是那名一身锦袍的公子。 让天下大多数少女都要痴狂的人儿。 号称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的那一位。 甚至比起巅峰时的薛昭都要强大。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骑着那匹俊逸的马匹,眸光自周围几乎疯狂的扬州人,尤其是那些少女以及妇人们脸上掠过,笑容就像是一道风,一道春风。 他们的队伍簇拥着那一辆铜墙铁壁一般又华美华贵的马车,一路过二十四桥、远离瘦西湖,前往远方迎接那一位南吴真正的第一人。 以马车内那一位的身份,亲自迎接,足以令任何人都感觉到惊世骇俗,然而在今日,沿途的扬州人有的只是喜悦与激动,别无其他。 圣将是南吴的脊梁,一千年不会倒,一万年不会朽,他们的小公主殿下再惊才绝艳,也敛没不了圣将的光辉。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毕竟,圣将为大吴付出了太多,而后又失踪了十几年了,他们实在是太过思念圣将,思念曾经在圣将的指引下众志成城的峥嵘岁月。 小公主殿下姬如是的车驾一路北行,背后是如画扬州,队伍的最前面,是一名骑着骏马的年轻人。 南吴圣将的车驾一路南行,前面是如画扬州,马车的一侧,同样也是一名骑着骏马的年轻人。 天地之间的色彩仿佛一瞬之间便变得明媚。 管阔望着南天的云彩,心不由得宁静。 这么久了,离别这么久了,他终于要再一次见到那一位可恶又喜人的姑娘了,不知道她长高了没有?更美了没有?是不是更自恋更不要脸了? 他想起初见对方时的光景,那名一身白色宫裙的少女,裙裾荷风微摆,甜美的笑容宛如夏花。 真是一个好姑娘。 在今天,名扬天下的扬州,他将再一次见到她。 远方的地平线处,阳光下的万物泛着瑰美的色泽。 那浩浩荡荡的烟雨宫队伍,就在那一线之处,像是与天地相合。 而山呼海拥一般的扬州民众,从这一头,一直到那一头。 管阔看着那些场景,皱了皱眉头。 并不是感觉不舒服,只是觉得不合适。 他想到过许多种和姬如是再一次见面的图景,却绝对没有出现过像现在那样万众瞩目的图景。 是他觉得,这并不是比较好的相见的氛围。 他听到旁边有指节敲击马车的声音,不禁望了过去。 那个一路上沉默得不像话的驼背老金,掀开帘布,看着他。 对方的脸上,挂着看透了许多的笑意,问道:“你似乎是心里面有着事?” 圣将在世人面前提前展现出容颜,这让周围一直跟着的扬州民众之中一部分非常尊崇他的人激动地跪拜了下来,口呼圣将威武、圣将无敌。 不过金忧作却像是丝毫没有听到那些声音、看到那些景象,嘴角不变地噙着笑意,盯着管阔的眼睛以及脸庞。 管阔也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听说过你和她的一些事情,你们可以说是忘年交。”金忧作说道。 管阔的嘴角抽了抽,道:“圣将的这个词用得好不恰当。” 的确,他和金忧作可以说是忘年交,他和丘镜山也可以说是忘年交,现在说他和姬如是是忘年交,他有那么老吗? 不过金忧作倒是并没有在意他的这一句话,说道:“有交情的人相见,最好周围的人不要太多,不能热闹,你可以马上和她再次见面,但是总是会显得不够庄重,因为她是来见我的,而不是见你,你现在完全可以避开,再在安安静静的时候,和她来一场正式的重逢。” 金忧作说得很有道理,也很符合管阔的心声,不过在沉默着听完那些话之后,管阔首先露出的神情,并不是心中放松,而是略微的惊惧—— 谁都知道南吴圣将无所不能,没想到他对人心的看透能力也是如此强悍,自己的心思,在对方的面前仿佛是毫无遮拦。 许久之后,他的那种神情缓缓消散,剩下的是淡淡的笑意:“既然圣将如此点拨,我也就完全舒缓了心情,也想明白了事情、作出了决定。” “现在,我不见他们。”他说道。 那座瑰美的马车依旧遥远,管阔在无迹毫不理解的目光之中,示意停下脚步,不再前进。 留在这里,等待南吴小公主殿下和南吴圣将的见面,随后再进行一场真正属于自己和姬如是的见面。 “千容,我和你说过要带你见一位很可恶很自恋的姐姐,她就在远方,她的身份地位尊崇,你先去见一下吧,我还有事情,得留在这里。” 当李千容的座驾驶过的时候,管阔这么说道。 李千容很显然不可能理解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马车匆匆,没有来得及多问什么,便已经从管阔的身边驶过去了。 管阔停留在了原地,而南吴圣将的座驾,却是一路南行,与天地相接之处那一名尊贵的少女越来越近。 万众瞩目之下,被烟雨宫侍卫簇拥着的那一座马车与被吴皇派过去保护圣将的宫廷禁卫簇拥着的马车终于在扬州大地上相遇。 十几丈之外,双双停下。 春风微拂,远处,是流水,河岸上的垂柳微微摇曳。 南方,那一辆华美华贵的马车,一双白皙的小手柔柔地把住了帘布的边缘。 稍慢一些,北方的那辆马车里,也伸出一只不符合实际年龄的苍老的手来。 虽然慢,而且看起来是这般枯瘦老朽,但是金忧作的速度却是更快。 他仿佛是恢复了壮年时期的那种铿锵有力,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迅猛地从马车内而出。 一种强大的“势”也以他为中心,笼罩在附近的土地上。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却稳如泰山。 他的那种“势”无数次给予别人,尤其是北唐人惊惧忌惮的感受,然而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那种感受。 圣将的强大便意味着南吴的不败,感受着那种气场,他们便生出巨大的安全感以及自豪感。 围观的扬州人陆陆续续地拜倒,却一点都不显得谦卑,因为他们激动骄傲非凡。 “圣将无敌!” “圣将不败!” “圣将不朽!” …… 浩大的声音传荡在这片土地上,经久不绝,将气氛推高到了某一个高度。 随后,还有同样令他们激动的场景。 那名一身白色宫裙的少女出了马车,她的背后映衬着蓝天白云,她的如瀑长发在阳光下闪现出夺目的淡金色光辉。 她的双眼弯弯如同月牙儿,白色的香袖卷裹着春风,步伐轻快,仿佛是在舞蹈,却又不是舞蹈,那是已经让人回味隽永的韵味。 “请公主殿下安!” 紧随在对圣将的歌功颂德之后的,是由衷的倾倒,以及满心的赞美。 请公主殿下安,请我们的小公主殿下安,只要她快乐,我们就快乐,因为她本身就是给我们带来快乐的小仙女。 …… ……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三十三章 烟花三月下扬州(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遥遥地望着这些图景,脸上泛起一抹微笑。 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很多人都变了,比如自己,甚至李惜芸,更甚至金忧作都开始喜欢晒太阳了。 唯有姬如是,一如既往的快活快乐,宛如夏花,一点都没有改变。 那波澜壮阔的拜见金忧作、拜见姬如是的场面,映在他的眼帘,又入了他的心坎里,带来的是经久的震撼—— 这或许就是某些人物的影响力,在他们的面前,大多数人都会成为配角。 春风痴醉,白云远飞,扬州的风光旖旎秀美,姬如是处在这样的美景之间,却不知道到底是她增色了美景,还是美景衬托了她。 她伸出纤手,高高举起,招了招。 朝着四面八方的人儿。 不需要什么话语,不需要什么动作,人们便可以感受到她的心意——她爱他们。 真好。 金忧作看着那个一身白色宫裙的小仙女,嘴角情不自禁地泛起笑意,那种笑意很温暖很温暖,在从前的、其他所有人的记忆里,他都从来没有过。 金安没有过,管阔也没有过。 或许只有那一位姑娘才有资格见到。 他的目光从姬如是的身边掠过,并没有看到他的孙儿,亲的。 或许就跟管阔的想法一样,最终金安选择了和自己的祖父不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 随后,这一位让南吴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圣将大人,缓缓地单膝跪下、抱拳,庄重又尊敬、毫无破绽。 周围的热闹戛然而止,可以说是万籁俱寂。 “金忧作拜见小公主殿下!” 他的声音稳重而有力,好似南吴的浩瀚山河。 就在这一番动作的不久之后。 姬如是秀美的容颜上很明显是微微怔了一怔,也有过很轻微的慌乱。 不管怎么说,她从前和金忧作的见面都没有这么正式过,金忧作也从来没有对她这么恭敬过,她也未曾期望能够得到这一位大人物的跪拜礼。 但是她终究是南吴的小公主殿下姬如是、南吴三美之首、和北唐广乐公主李惜芸齐名的妙人儿。 她很快便反应、恢复了过来,脸上带着倾城的笑意,款款低下身躯,秀首微垂,白皙的小手放在身前,郑重无比地施了一个万福,雅声道: “如是给圣将请安,圣将不朽、圣将不败。” 金忧作以这样尊崇的身份给她单膝跪地,她却不得不接受,于是乎,她同样以尊崇无比的身份,给对方请安,对方也是不得不接受,这是礼尚往来,也是互相尊重。 如此,两清,一点都不尴尬,毕竟以他们双方的身份,谁都担得起对方的这一礼。 俯下去的脸庞上,金忧作的笑意更浓,或许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么快乐了,他的心简直要快乐得飞起来。 对面,姬如是眨了眨美丽的眸子,娇躯缓缓起来,收敛了方才所施的万福。 不过,金忧作却是迟迟没有任何的动作。 姬如是轻轻皱了皱琼鼻,看起来有点调皮。 “真是麻烦啊,本公主最讨厌这些时光了!”她在心里轻轻地叹道。 她知道一直喜爱自己的圣将一点都不想为难自己,可是这里的人这么多、他们之间的见面又是这么庄重,所以于是金忧作只能够这么正式,然后她也得正式一点。 作为吴皇最最钟爱的小女儿、南吴人的掌上明珠,她代表了皇族的威严与血脉,金忧作再尊贵不可一世,终究只能算是一名臣子。 而刚才她给对方请安,也已经给足了对方面子,这个面子,南吴历史上,甚至往上的那些朝代、南吴以前的诸多国家,都极少有过。 所以金忧作只能继续跪下去,而她也要继续表示着自己对圣将的尊敬。 她迈开了莲足,步伐尽量优雅、动作尽量迷人,尽管她已经足够迷人。 春风拂来,她的白色宫裙舒展开来,就像是夏日池塘里的荷花。 走着走着,她的步伐不再刻意优雅,或者也可以说是压抑,而是越来越轻快,可能是她忘记了,也可能是她比较任性,觉得还是做自己最好。 她就像是在轻盈地跳舞,看得周围的所有人都醉了。 这么远的距离,她应该是比较累,不过似乎并没能够叫人看出来。 她终于是来到了金忧作的身前,俏皮又假假地喘了一口气,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够听见的声音嚷道:“真累啊……” 金忧作难以自抑地微微摇了摇头。 姬如是将白皙的小手伸下去,握住了金忧作那一双看起来苍老枯瘦的手。 她将对方扶起——尽管其实是对方凭借自己的力量起身的。 这一切终于完成了。 “死丫头。” 金忧作的动作很迅速,迅速到大多数人都看不见,他用手指轻轻地在对方的秀额上点了点,用轻轻的声音说道。 姬如是吐了吐舌头。 她凑近金忧作,神神秘秘地小声问道:“那个家伙呢?” 金忧作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明知故问道:“哪个家伙?” 姬如是像是有点生气,叫嚷道:“就是那个家伙啊!” 金忧作的皱纹舒展得更开了:“小公主殿下,您不说明,老朽真的是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啊!” 金忧作很少会开玩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这一个喜人的丫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姬如是不想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失态,可是她还是比较生气,于是很果断地转身,就要离去。 在她的背后,金忧作终于是松口了: “他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你,就像安儿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见我一样,待会儿,他会主动来找你。” 已经迈开步伐的姬如是两眼再次弯弯如同月牙儿,美丽的容颜上挂满了满意之色,她开始轻轻地唱歌,并不管远处的人会不会听见: “啦啦啦啦啦……” 她轻快的步伐配合着那虽然莫名其妙但是悦耳动听的歌声,便充斥了一种温暖的神圣感,仿佛是在最好的年华里,开放出的最最美丽的花,花儿的花瓣尖头,垂挂着脆响的铃铛。 金忧作笑着再一次摇了摇头。 ……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一百三十四章 红绳结发梢(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远方的管阔遥遥地望着那里,有些事情他可能是看清了,也有些事情他可能看不清,不过在他的心中升腾起几丝暖意,在这样充满了阴郁和忧虑的年头里,或许也唯有那一位小公主殿下,才能够带来这样轻松快乐的时光吧? 他远远地看到金忧作入了马车,姬如是也回到了自己的铜墙铁壁里,双方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行动,人潮随着他们的前进而缓缓跟随着。 他这里的人渐渐远去了,又渐渐安静了,那两支队伍也终于是彻底消失了。 他骑着无迹,开始缓缓踱步。 他知道姬如是就休憩在瘦西湖周围的别院里面,在今天稍微晚些、没有多少人的时候,他会去见那一个丫头。 在现在,是放松的时光,他沿途看看扬州的美景,遥望远方的扬州城,想象着青楼盛景,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笑了。 在长安的牢房里,长安的贵族公子小姐们曾经痴迷过扬州的佳肴,也痴迷过扬州的美人,尤其是青楼里的。 而现在,时光荏苒,长安已远,那些令他感觉到厌恶的家伙们不知道过得如何,而自己却已经真的来到了扬州。 无迹看起来分外好奇,就像是一个孩子,它出生在秦地,后来又在北疆征战多年,见惯了生杀予夺和苍茫辽远,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到秀丽山河。 他和无迹一路前行,缓缓逼近了城池,又缓缓入城。 扬州是南吴的经济中心,最最繁华的存在,也是从前诸国极力抢夺的地方,可是每每在战争结束之后,它便迅速绽放出了夺目的光辉。 大运河经过这里,浩浩荡荡的扬子江水从南面经流,北唐与南吴贸易往来的财富汇聚,让这里变成了一方乐土。 管阔并没有深入城内太多,便又退了出去,或许是他觉得,以自己目前的心境。繁华热闹并不适合。 转眼之间便到了中午,他和无迹稍息了片刻,吃了一点随身带的东西,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是时候去瘦西湖见那一位可恶又可爱的小公主殿下了。 …… …… 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画湖。 是为瘦西湖。 瘦西湖周围二十四桥、五亭桥、荷花池……数不清的美景,掩映其间。 不得不说,口味很刁的南吴小公主殿下,是选了一个好地方游玩。 感觉她的人生其实应该很无趣,因为她似乎很少做别的事情,她的人生就是玩、玩、玩,在北唐以及南吴以前的那些朝代里,曾经有过许多喜欢玩的公主被人们深恶痛绝,觉得这种没用的只能够消遣百姓利益的东西实在是可多可少,毫无用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针对这一位小公主殿下,南吴人却是丝毫生不出那样的情感,就算是北唐人,也大多数都用善意的目光看待她。 或许她玩出了名堂,也是她的人格魅力。 她很体谅各地的疾苦,她游走、游玩于大片土地,然后必定不会是单纯的乐呵乐呵回京,而是将那些苦难的地方的苦难之景,全部都告诉她的父皇。 而她的父皇,一代明君,绝对不会对那些苦难坐视不管。 从某些方面来讲,她其实就是一个钦差公主。 想着这些的时候,管阔和无迹已经临近了那一片美丽的土地。 远处的流水、亭台楼阁,配合着春天里的群花烂漫、杨柳依依,有着一种仙意般的不实之美。 但是它的确是实实在在的。 烟雨宫侍卫们遍布美景的各处,四散八方,并不多,但是很明显可以遥相呼应。 那一双双的眸子看到了他骑着白马的身影。 尽管他并非什么白马王子。 在北疆的时候,管阔认识过不少的烟雨宫侍卫,不过烟雨宫的实力,绝对不会仅仅像在北疆展示出来的那么简单,他目力所及之处所见到的烟雨宫侍卫,没有一个是认识的。 不过他们还是认出了他,不仅仅他的臭名昭著,还有因为他们是烟雨宫侍卫,小公主殿下的人,而小公主想见一下那个家伙。 消息被传递了进去,那名骑着白马的年轻人,也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拦。 管阔的眸光顺着无迹的前进,掠过四处的美景。 一道身影凌空而来,落在地上,温和的声音里面,还有着欠揍的漫不经心与不在乎。 “好久不见,管阔。” 那名穿着锦袍的翩翩美公子微笑着说道。 …… ……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这个世界上,管阔无疑是会像不少人一样,面对长得美的人,不论是男人女人,都抱有好感。 不过,人世间的许多东西却很是奇怪。 管阔非常仇恨一个长得像花儿一样的北唐人,因为他的外表很美丽,内心却非常阴险。 他也比较敌视一个穿着红色盔甲的英俊北唐年轻将领,因为他们在世人的眼中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情敌,而且在某一个夜晚,对方扮演了非常不光彩的角色。 嗯,当然,也有差不多的南吴人。 比如说,面前的那一位。 就像针对他们的小公主殿下一样,管阔对这个人,是又痛恨,又喜爱。 金安,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公认的南吴最美最潇洒的公子。 李择南野心勃勃,妄想摧毁挡在他面前的一切,薛昭责任感太强,责任高于他自己的生命,想必如果在责任与美人之间选择一个,他依旧会痛苦地选择责任。 但是眼前的这一位,管阔却一直都看不懂。 论谋略、才情、武功、颜值,金安没有一样输给李择南和薛昭,以他的能力,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在天下翻云覆雨,马上成为他祖父年轻时一样的模样。 但是偏偏,他空得了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的称号,用他的谋略、才情、武功,甚至包括颜值,不干正事,不参与南吴的任何政治、军事行动,完全置身事外,天天跟着他们的小公主殿下到处乱跑。 实在是暴殄天物。 他真的是天之骄子里面的一个另类。(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三十五章 红绳结发梢(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也比他丑、情商比他低,在他的面前,自己黯然无光。 他很想对着那一张漂亮的脸蛋上来那么一拳,可是他想想后果,觉得还是算了。 “嗯,的确好久不见,你看起来长得更漂亮了。”管阔像是才回过神来的样子,敷衍着回答道。 他明显看到某几位烟雨宫侍卫的嘴角抽了抽,不过对面的那一位脸上,却是春风和煦,看起来毫无变化。 “嗯,你也是,”金安顿了顿,看到管阔的表情变了,继续说下去了,“你看起来嘴更甜了。” 管阔:“……” “走吧,”金安那一双眸子从他的上上下下掠过,几乎将这一人一马看得毛骨悚然之后,说道:“小公主殿下还在等着你,我们边走边说吧。” 管阔下了马背,他们两人在扬州美景之间漫步,周围的烟雨宫侍卫的目光都离开了二人,或许是感受到了他们许久之后的重逢心境,知道打扰还是很不明智的,即使只是目光打扰。 “她过得怎么样?”管阔问道。 “待会儿你们就会见面,又何必问我?”金安瞟了他一眼。 管阔心想也是,不过有的时候面对面反而得不到什么真实的讯息,从旁人身上旁敲侧击,还倒略有效果。 但是终究,对着金安议论有关姬如是的事情,是没有什么必要了。 他想了想,忽然感觉很不踏实,归根结底,还是今天他和一个最近朝夕相处的人离开了半日。 金忧作。 金忧作说自己感觉到了什么,他也感觉到了什么,却说不出来。 于是他问道:“你见过你祖父了?” “不然呢?”金安那明媚的笑容依然欠揍,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一张俊美的脸蛋带着微笑看着自己,管阔便情不自已地认为那家伙带有着恶意、鄙夷。 “感觉如何?你们毕竟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要知道它做什么?” 管阔看着那张脸,知道自己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于是只得作罢。 但是至少,在他看来,金安是比自己强大许多的人物,这里面是整体的能力。 于是他还是想到了那个问题。 他靠近了对方,声音也变得轻微,谨慎小心,并且……凝重。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一直都在等待着一个对手?” 金安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停下了脚步,盯着他的眼睛:“什么对手?” 管阔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了——对于那种不祥的预感,或者说是心理准备,金忧作完全没有和金安说过。 金安是金忧作的亲孙子,金忧作没有说,想必是有着自己的打算,但是面对金安,作为他管阔,必须得说。 “我有一种预感,和你的祖父有关,而你的祖父也有一种预感,和我的预感差别并不大。”管阔的神情也变得严肃凝重起来,和语气、语言形成了一种很不祥的氛围。 他寄希望于金安能够力挽狂澜,不让某些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管阔深深地看着对方,一字一顿道:“生——死——大——敌。” 金安蹙着眉头,突然说道:“我知道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次绽开了笑容,道:“走吧,去见见小公主殿下,再晚了,她可要生气了。” 管阔像是有些诧异:“你不想去探究这一件事情?” 金安的笑意仿佛是僵了僵,看着他,问道:“在我祖父的面前,我算什么?我们算什么?” “可是你是金安啊!”管阔还是不想放弃,他所认识的人中,至少他觉得,金安是唯一一位能够挽回一些什么事情的人物了。 金安在他的面前第一次像是叹了一口气: “可是你的父亲是管清和啊!” 管阔沉默了。 金安没有明说,可是他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金安强大吗? 强大。 父亲强大吗? 强大。 可是在金忧作那一类人的手中,自己的父亲归根结底还算是一枚棋子,一枚棋子自顾不暇,又怎么能够有能力去改变下棋之人的命运呢? 管阔并不会知道如果金安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一年纪,两个人相比,到底谁的能力更大,但是至少,他现在可能是明白了金安那种能力在身,却任他洪水滔天,甘愿天天跟着他们家的小公主殿下瞎胡闹的心境——他不想掺和进去,进那些尔虞我诈、生死存亡之间。 在他祖父那一类人面前,他还是显得弱小,他的心向往自由与快乐,而唯有跟着姬如是,他才能够最最接近快乐。 金安无疑是爱他的祖父的,但是面对命运的沉浮,他还是有了一种无力感,于是他便放弃了很多东西,追求他更爱的美好生活。 金安叹了一口气:“人世间,有些命运我们可以把握,但是有些命运,我们却把握不住,尤其是某些大人物的命运,我们根本就参与不了。” “这是命,躲不掉的,都说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但是很多时候,人们能够掌握的范围,真的并不大,因为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们一个生命,我们受到其他人、其他生命的影响,那就是我们掌控不了的东西了。” 管阔点点头,他已经彻底理解了金安的心境,他无所谓苟同不苟同的,但是对方说得绝对不算错。 “走吧,你是第一次来到扬州,先去见见小公主殿下,这几日可以好好赏花、赏景、赏美人。” 金安话锋一转,脸上再次挂起那迷人的微笑,他的整个人都瞬间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画风陡变,管阔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不禁感叹起这个人和姬如是真是好一对。 垂杨紫陌,清清流水,他们经过亭台楼阁,抬眼见二十四桥。 传说在许多年前,曾经有着二十四位美人于桥上吹箫,配合着皎洁的月光,朦胧又令人震撼。 这个传说已经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一句话,却千古传唱。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红绳结发梢(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而在今天,桥上依旧站着美人。 唯一的美人。 周围烟雨宫侍卫的盔甲在淡金色阳光下熠熠生辉。 远处的葱翠、瑰美、琼楼玉宇配合成一幅完美的图景。 而桥上的美人,倒映在瘦西湖的水中,有着一种宁静安然的隽永味道。 那个一身白色宫裙的少女,背后是蓝天白云,还有如画美景,秀发上扎着一根红绳,微笑着看着他。 管阔情不自已地顿住了脚步,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流。 他是第一次来到瘦西湖之景中,成为风景里的一部分。 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在看到那抹纯洁的白色之后,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人生最好的旅行,就是你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遇到一种久违的感动。 她微笑着,就像春风,她的声音也恍惚之间变得轻柔。 “江南晚来客。”她说道。 “红绳结发梢……”管阔有些怔怔的,但是却情不自禁地接了下去。 …… …… 往事其实并不久远,但是如今想来,却是恍惚间感叹岁月变迁。 在那些时候,他们之间有过一段对话—— “什么叫能够来?” “好,我一定会来的。” “那样才好。” “到时候见面我们说一些什么?” “你说吧。” “江南晚来客。” “这一句挺好的。” “那小公主殿下您难道不应该红绳结发梢吗?” …… 那些话,在当时是玩笑话,而且那个时候的管阔很是迷茫,并不知道以后的道路应该怎么去走,他没有觉得自己肯定会来到南吴,见到这一位小公主殿下,更是不敢奢望对方真的会红绳结发梢。 但是今天,一切都成真了。 他来到扬州,在瘦西湖美景的面前,看到了二十四桥之上的她。 她一身白色宫裙,秀发上扎着一根红绳。 他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她没有许诺给他什么,但是依旧兑现了他的玩笑话。 管阔的内心深处,是真真切切的久违的感动。 他看到对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双眼弯弯如同月牙儿。 他往前几步,就像是那些时候在北疆许多次面对对方一样,单膝跪地,成为了一名非常合格的烟雨宫侍卫。 “拜见小公主殿下,小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姬如是皱了皱琼鼻,随后把秀首往上抬,翻了翻白眼: “管阔,你来晚了,可是要接受宫刑的哦!” 管阔:“……” 姬如是抬起白皙的小手,将红绳从自己的秀发上解下,看起来像是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好啦,不逗你玩啦!本公主以千金之躯,居然给你这个傻子实现了梦想,还真的玩什么‘红绳结发梢’,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 “是挺感动的,臣感激涕零……”知道面对这个老不正经的小公主殿下,自己只能够尴尬应对,管阔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这么久没见,对方肯定已经想好了许多整自己的手段,看来,接下来的日子,自己会特别辛苦了。 况且,不管怎么说,他是北唐人,也是南吴人,他是血缘上的关家人,也承认过自己是烟雨宫侍卫,对对方称臣,并没有什么不对头的。 不过很显然姬如是并没有体会到他对自己称呼的那种良苦用心,丝毫不在乎周围的那些烟雨宫侍卫,也和万众瞩目之下高贵迷人的小公主殿下大相径庭,在那边喋喋不休的: “知道本公主离开你们的北疆后那么无聊,也不来看看我……” “本公主知道,你去长安,见到了李惜芸,就被迷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早就把本烟雨宫之主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管阔:“……” “说!”她玉指遥遥地指着他,看起来凶巴巴的:“你是不是朝秦暮楚,在离开后不久就背叛了本公主殿下,加入了长流宫卫的队伍之中了!?” 管阔:“……” “李惜芸是不是对你霸王硬上弓了!?” 管阔:“……” “打住,尊敬的小公主殿下!”管阔实在是忍不住了,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再次见面,难道不应该开心一点,为什么要搞得气势汹汹的?” 在这里,完全没有外人,全部都是她的烟雨宫侍卫,甚至连金安都算是,所以姬如是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展现出了她的本色,她直接双手叉腰,娇喝道: “管阔,要死了,在本公主说话的时候,你还敢插嘴,并且这么不礼貌!宫刑宫刑!” 说是说宫刑,但是这是绝对没有的,在承受住了她的喋喋不休一阵之后,她终于是累了。 在烟雨宫侍卫的保护之中,在金安的跟随之下,她蹦蹦跳跳地到了瘦西湖边的亭子里,然后很惬意地躺在那一张金丝楠木软榻上,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公主形象。 管阔无奈,只得跟着入了亭子,其实不管怎么说,他明白姬如是的心意,对方刁难自己,只是一种习惯、一种性格,其实姬如是对于自己的回来,是极其高兴的,这一点,他还是感受到了。 “原来批评人也是会累的,尤其是批评一个傻傻的家伙,”她张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香袖滑落,露出白皙的肌肤,大概是发现了这一点,她很迅速地将袖子拉了回去,俏脸微微红了红,恶狠狠地瞪了瞪管阔和金安,凶巴巴道:“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至于周围的其他烟雨宫侍卫们,是绝对不敢多看的,所以她忌惮也针对的,唯有那两个家伙。 金安神色如常,面带微笑,不知道是他的内心太君子,还是压根就是脸皮太厚。 但是管阔却很不自然了,他下意识地再次瞄了一眼姬如是,尽管并没有带有任何的恶意。 察觉到姬如是那几乎快要杀人的目光,他把头转向了别处。 将那种凶巴巴的表情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姬如是大概是发觉自己真的累了,只好作罢,慵懒地靠在软榻上,说道:“好啦,管阔,本公主不逗你玩了,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吧,分别之后,你去了哪里呢?做了哪些事情?你是不是非礼李惜芸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位公主对另一位公主(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本公主可是很关心你的,本公主心地善良,人见人爱,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她又加了一句。 管阔神色不变,心里面却是腹诽不已,在将“自恋”这个词语再一次附加到对方身上之后,他又对对方的所谓“关心”给予了其他的更加真实的诠释——这不就是八卦嘛,就是很多市井小民最喜欢的那种。 姬如是很无聊,于是她很八卦,就是这么简单。 “离开后,我做了一回督城大将军,不久之后就发生了长安之乱,北唐陛下驾崩,李择南发动了宫变,杀死了晋王殿下,至于我和李惜芸,见过几次面,也没发生过什么事情。”管阔瞄了她一眼,很简短地说了一下。 当然,在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其实还是感觉有点违心的,因为他的袖中,至今还藏着一枚手镯,那上面仿佛还带着她的余温与香气。 只不过,也许是太累,也也许是太过怜惜那一位,他竟然是好长时间没有主动想起她了,不知道被锁在长流宫这一牢笼里的她,现在过得可好?还是像离别时那么清瘦吗? “就这样?”姬如是相当不满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想,回归了现实,这个可恶又可爱可亲的小公主殿下就像是一头等待着美味的小动物,最后得到的却是一碗白菜一般怒不可遏和怒其不争:“我们离别了那么久,我都准备嗑瓜子慢慢聆听了,你就给我讲这个?” “抱歉,小公主殿下,我不善言辞,而且我并没有觉得那段时间所经历的是值得多提的。”管阔说道,他的脸色像是瞬间忧郁。 姬如是盯着他的脸,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像是要看出来一些什么。 但是最终,她还是叹了一口气。 “好吧,”她说道,“本公主那么明事理、善解人意,也就不为难你了。” 她看起来没心没肺、纯洁天真,但是其实她聪慧无比,管阔经历了什么,她知道得并不多,可是管阔说得对,那一定都是一些并不太值得高兴的事情,要让管阔说得清楚一些,那么痛苦也就会加大一些。 她想了想,声音也变得轻微而关切:“李惜芸……她还好吗?” 在这个世界上,她一直都被世人与李惜芸放在一起而谈论,她们是天骄双女,是上天的宠儿,最起码是理论上的。 一直到现在,她的人生都是无忧无虑、充满了轻松快乐,但是李惜芸却不一样。 李惜芸在骨子里面就不是一个放得下太多的女子,她也做不到像姬如是那样忽视身边的许多事情,而享受世间美景以及人生百态。 她的压力很大,有一些是世人附加给她的,还有一些,是她自己给予自己的。 但是无论怎么说,不管是内心世界,还是真实的人生经历,李惜芸都要比姬如是要坎坷得多。 不遵从她的自身意愿,一直被拿来与薛昭做珠联璧合的一对、作为对管清和的信任,从而被赐婚给她并没有看上眼的中书令之子、父皇驾崩、一个皇兄夫妇二人被另一个皇兄害死、被软禁在长流宫内…… 她的苦难其实很多,作为倾城的红颜,她的命运起伏漂泊,虽然她聪慧睿智,但是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方、将会去往哪方。 姬如是和她见过不多的几次面,可是她们却一见如故,还有点惺惺相惜。 她们在某些方面是同一类人,某些方面却并不是。 如今管阔杀出长安、杀出北唐,来到了南吴土地上,来到了烟花三月的扬州,但是李惜芸,却不见踪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踪迹了。 至少对于姬如是来讲是这样。 于是她对着那一位和自己齐名的奇女子、可怜人,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同时很迫切地想知道对方的状况。 当姬如是提到李惜芸的时候,管阔的脸色变得阴郁。 即使是身旁不远处一直都带着迷人微笑的金安,也是神情变得严肃了几分。 “唔……她过得似乎比我还不好。”管阔说道。 “我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情,可怜的姑娘。”姬如是的脸上布满了怜悯之色,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李惜芸比起她来还要大了几岁。 “但是我想知道她现在还好吗?”她又问道,她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管阔,像是充满了希冀。 她可能真的很期望从管阔的口中得知李惜芸还过得去,那么她也就对那另一位传奇的公主稍稍感觉到放心了。 “可能应该不好吧,”管阔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我知道的东西并不比你知道的多,这一点你是了解的,我现在只知道她被软禁在长流宫内,谁也不知道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没有看姬如是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看对方的脸,因为他能够猜得到会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什么。 果不其然。 姬如是在幽幽的伤感之中,又升腾起很莫名其妙同时入乎情理之中的愤怒。 那样深切与痛恨。 “你知道啊,管阔。”她说道。 她的那种忧伤和愤怒夹杂,充斥了一种山雨欲来的狂暴。 “管阔,你是男人啊!”她愤怒地叫喊道。 管阔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他的心里面也不好受,他无话可说、不想说话。 姬如是还在愤怒地呐喊: “她只是一名弱女子啊!” “你知道她现在过得不好,那么在长安的那一夜,你又做了什么?” “对,的确,本公主殿下,知道的并不多,但是知道的也和你差不多,在长安的那一夜,我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作为男人,当危险来临的时候,她选择了掩护你,而你,就这么跑了!” “你没有感觉到愧疚吗?”她尖锐地问道。 一片沉默。 “有一点儿……”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管阔回答道。 “真的挺搞不明白你那样的男人究竟在想着什么,”姬如是的眼角眉梢渐渐氤氲起了失望的神色,“她现在被关在了囚笼里,生不如死,而就在那一夜,你可能并没有考虑过你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之后,她会经历的一切。”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位公主对另一位公主(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你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太多,便决定替你挡住危险一些时间,而你,躲在她的背后,毫不留恋地就这么走了。” “她选择留下来,是因为她不会死,而我留下来,我会死,”管阔的声音很是沉重压抑,“她知道这一点,我也知道这一点,而且,如果我死在她的面前,想必她过得会比现在更不好。” 有些东西,姬如是说的对,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管阔做的就绝对是错的。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一句话,放在现在压抑的氛围之中,并不恰当,但是也不无道理。 “我再也不想听你的狡辩,你这个臭男人!”姬如是恨恨地朝着他喊道。 管阔便不再说话了。 其实,可能他们之间的那一场争辩真的并没有多大的实在意义,但是却能够令心灵感觉到释放。 对于那一位和自己齐名的公主殿下的遭遇,姬如是同情又伤感,但是虽然她是南吴的小公主殿下,却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她需要发泄。对着当时能够为李惜芸做一些事情的管阔发泄,可以让她感觉充实一些。 现在,发泄完了,姬如是发觉,自己对于李惜芸,是什么都帮助不了,于是便开始沉默。 她难得一次蹙起了尖细的眉头,脸上有着忧愁忧伤。 周围一片静谧。 但是景色依旧很美。 亭台楼阁,瘦西湖的水、沿岸的垂柳。 群花有些芬芳,风景依旧旖旎,人心在不断的变化,难以得到真正的宁静。 姬如是再也没有批评过他什么,大概是她意识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道理。 管阔也不想主动说起什么,至少他明白李惜芸现在在长流宫应该过得很不好,而主动去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也不会令他感觉到快乐。 只是,他情不自禁地从袖子里面拿出那一枚镯子,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姬如是朝着他手里的镯子看了一眼,里面像是闪过许许多多的东西,最后说道: “这是她的。” 这不是问句,而是祈使句。 她知道这是“她”的。 管阔点点头。 “啧啧啧……”姬如是再一次露出那种玩味似的令人感觉到毛骨悚然的神情,“这可是李惜芸的贴身镯子啊,本公主和她见面的时候,记忆犹新,那可是无价之宝,那是一对啊,她居然就那样送给了你,你说,这是不是代表了什么?” 管阔没有回答,只是被她看得像是浑身都是刺,因为这死丫头的眼神太坏了,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小姑娘。 不过,姬如是最后还是选择放过了他。 她脸上的那种忧愁渐渐消散,可能是她的确很难能够沉浸在那些不快乐的情绪里面更多。 “喂,姓管的!”她叫嚷道,“本公主赐予你的那枚玉佩呢?” “该不会是被你当作定情信物给送给李惜芸了吧?要打屁屁哦!” “本公主对你说过,我命令你,用你的生命保存这一枚玉佩,直到你死。然后,你说‘我接受您的命令’,所以,如果本公主给你的玉佩你真的弄丢了的话,就是违背了命令,是要接受惩罚的!” 不管怎么说,无论姬如是那个时候在北疆给自己的玉佩到底普不普通,他都会珍惜无比,因为这在当时代表了对方的一片心意。 在后来,他更是知道了那枚玉佩所代表的权势与力量——那是一枚玉令。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珍藏它、爱护它。 或许姬如是明白这些,在现在却提出来,只是因为在乎——她在乎管阔,于是也就在乎管阔是否在乎她。 管阔将玉令拿了出来,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发着光。 他站起身来,往前几步,托着玉令来到了姬如是的身前。 注意到他腰畔的秦杀,那些和他从前没有接触过的烟雨宫侍卫们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刀柄,不过金安却是一直挂着微笑,神色如常。 姬如是两眼弯弯,看起来非常满意,也显得有些高兴。 大概是她获得了某种得到重视的显要感,这里面不带任何的恶意。 不过,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大概是她必须要做一些觉得有趣的事情。 她板起了脸孔,说道:“管阔,如今你已经安然无恙而归,而且本公主已经听说过了你的事迹,现在,本公主要收回玉令了,因为我质疑你拥有玉令的资格。” 说罢,她伸出纤手,就这么拿了过来。 管阔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忽然把拿着玉令的手往后一缩。 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不可思议,仿佛是在一瞬间便恢复到了最最巅峰的实力,就像是拔刀出刀一样迅猛又有力。 姬如是当然是拿了个空,她再厉害,也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管阔!”心中所想得不到实施,她的玉容上充满了愤怒,一下子就从软榻上面站起了身来,恨恨地跺了一下莲足,“你胆敢违抗本公主的命令!” 管阔的嘴边出现了几分笑意。 “公主,在您今天的这个命令之前,于北唐北疆,你就有过了命令,或者说是承诺,以千金之躯所给的承诺,”他说道,“您说过:‘本公主殿下给你的,那就是你的,那是谁也抢不走的’。” “您自己说的。” 他依旧在微笑,但是无论如何,他的微笑在现在于姬如是的眼里都变得有些可恶。 “但是现在有新的命令了!”姬如是张牙舞爪道,“本公主殿下命令你——将玉令归还!” “您说过了,那现在是属于我的东西。”管阔怡然不惧,他知道这枚玉令所代表的威慑力,同时,那是当时的姬如是给他的,即使是姬如是,他也不愿意归还。 “你这个臭男人,胆敢违抗本公主的命令!”姬如是简直要气疯了,也许她的本意并非是真的要收回那一枚玉令,只是觉得好玩,可是管阔现如今摆出一副已经将玉令据为己有的态度,那就让她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忍无可忍起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又一名满身沧桑归来的年轻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但是在某一种意境里面,他却是巍然不动,强势无匹。 面对姬如是的这一要求,他很坚决,毫不退让。 “左右,把他给本公主拿下!”姬如是挥舞着小手叫嚷道。 她的这副样子非常好笑,于是管阔真的笑了起来。 然而,周围的那些烟雨宫侍卫们面面相觑了一阵子,谁都没有作出动作。 因为,金安对着他们微微地摇了摇头,神情非常的放松。 姬如是是在胡闹,谁都知道,于是管阔不害怕她,他金安更是不会当一回事儿,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烟雨宫侍卫们遵从他的思想。 姬如是没有斥责那些烟雨宫侍卫们,大概是她很清楚自己的瞎胡闹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真的弄得他们和管阔兵戎相向,那又像是什么模样? 于是,她再一次累了,躺倒在软榻上,眼角眉梢都是懒懒的倦意,甩了甩小手,道: “唉——算了吧,真没劲,管阔,既然你对本公主随意赐予的没什么用的东西这么视若珍宝,本公主也就成全你吧,不收回了,你好好保存,要是弄丢了,提头来见。” “遵命!”管阔带着笑意单膝跪地。 姬如是累了,他们之间的相见也就这么结束了,瘦西湖的风景很美,但是对于管阔来讲,一切都很陌生。 他和金安在美景之间散步,却谁也不说话。 最近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而北唐的危机越来越深,与此同时,镇武将军王独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获得指挥权,同关正兴来一场生死较量。 他们在赏景,却没有心情赏景,慢慢舒缓着自己的心情。 北国的战事决定了无数人的生死,而南国的扬州,却是依旧。 一方人,一方景,谁都不知道哪方才能算是幸运。 最起码,管阔在杀出长安的那些时候,比起大多数人都要苦难得多,而现在,他的苦难短暂结束了,那些时候安定的一些人,现在却在承受着苦难。 关正兴率领着四万多人的南吴军队正在郑州大练兵,为以后的进攻长安而作准备。 那些惶恐不安的府兵满怀复杂地继续在行军。 而关正兴率领之外的那数万各处的南吴部队,也正在进行着大大小小的战争。 阴云依旧在笼罩,长安却即将再一次沸腾,并非因为两个大国的纷争。 …… …… 戴着铁面具的禁卫穿着厚实的盔甲,里面的眸子冰冷而具有威慑力。 十六名这样全副武装的禁卫围着一驾马车,行走在长安城外的官道上。 长安城的轮廓已经非常清晰,宽阔的官道上,人们来来往往,还有车驾和大轿经行,大多数人都用一种很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一驾马车。 这十六名分明是禁卫,可是也分明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宫廷禁卫,很明显和守护皇宫的那些大量禁卫们并不一样。 于是他们便很好奇马车内的人是谁。 帘布微微荡漾,那一名英俊的年轻人靠着马车的一侧车厢,身体随着马车的略微颠簸而轻轻摇晃。 他靠着车厢一侧的样子有一种很古怪的无力感,像是他根本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他的眸光很亮很清晰,有着一种逼人的光辉。 通过帘布荡起的隙缝,他能够隐约看到外面形形色色的人们,还有那熟悉又陌生的官道以及官道外面的风景。 当然,还有一道大多数人都看不真切的影子,一直都跟随着他,从那一个山庄而来,不曾离开过。 往事回不去,又上心头。 于是他的眼眸里有些沧桑与感慨。 离开了并不久,但是他还是感觉像是好多年没有来过了。 因为在这之前,他准备就那么平平淡淡度过余生,不再回来了,他的人,已经废了,至少对于他自己来说,是这样。 不过还有人不那么想,那个人现如今至高无上、不可一世,那个人觉得他还有用处,并且抓住了他的弱点。 他很多方面都不会再受到威胁,但是他的责任感,还是威胁了他。 于是乎,他只能够再一次来到长安,这个他很努力想要去淡忘的地方。 马车被那些戴着铁面具的特殊禁卫簇拥着入了城门,没有任何人胆敢阻拦。 里面是依旧十分熟悉但是现在却又有些陌生的街道。 他就这样坐在马车里,隔着帘布,透过间隙,仔细认真又感慨万千地看着一切熟悉又陌生的东西,想着这里的人儿,还有远方的人儿。 长安在那一夜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人们还好吗,特别是她……现在还好吗? 他想自己可能会再一次见到她,也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了从前,尽管从前也并不算是多么美好,但是至少要比现在要强。 可是忽然之间,他又想起了另一位姑娘,那位姑娘在这么多天以来,他都选择性忘记了。 但是如今却忽然很是思念。 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她伤心吗?她承受着自己和她的并不太好的名声,自己走后,她又在避云山庄应该怎样面对这一切? 他的思绪想着这些事情,而马车不断前进着,然后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透过隙缝望过去,看到了自己童年一直到后来都生活过并且奋斗过的地方。 薛府。 他的目光终于变得稍微有点柔和起来。 他的父亲英年早逝,于是他便只能够过早挑起大梁,成为了府内的家主。 他成为了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 他从这里出生,经历过了童年,这里见证了他的荣辱兴衰。 他肩负起了重任,直至包含了整个北唐,但是他今天才恍然发觉,自己忽视了许多人,亲人。 去追杀管阔直到身体残废,他想过很多有关国家的不太好的事情,但是却独独没有想到过薛府内的人们。 他的母亲、他的弟弟妹妹们。 他负责任,也不负责任,他的责任感是倾斜的。 “大将军,要进去看看吗?”一名禁卫来到马车一侧,恭谨地问道。(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四十章 新皇与羽林大将军(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管薛昭到底怎么样了,最起码到现在为止,他们依然尊敬佩服对方、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人生目标。 薛昭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几乎能够想象到自己的母亲在对着自己翘首以盼,北唐人南吴人都说自己已经死了,想必作为一名母亲,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但是,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 “不了吧,带我去见陛下。” …… …… 整个北唐都被关正兴所率领的南吴军队拖入了战火之中,但是北唐的政治中心,长安的皇宫之内,却依然平静安定。 李择南把这里变成了一片比起秦王府更加广阔的花海,他徜徉在里面,能够感觉自己的整个人都很充实,比起从前是秦王的时候更加自信。 关正兴和关建如已经攻下了郑州,整个北唐人心惶惶,都感觉自己遭受到了灭顶之灾。 所有人都在为最坏的结果而做准备,他们中的有些人在梦中甚至能够梦见长安被攻破、他们一向深以为傲的皇帝陛下仓皇逃出皇宫的景象。 但是李择南却像是一点都没有不镇定的迹象。 他依旧每天准时地批阅奏折,赏花、赏景。 谁也不知道他的妹妹广乐公主李惜芸怎么样了,在册封皇后同时洞房花烛之后,也没有人再见到过那一位遭受了很多非议的皇后。 可是李择南却像是没有什么变化。 他已经派出了镇武将军王独,去对抗关正兴父子二人,接下来就是王独的事情了,而对于北唐惶恐不安的民心,他也要想办法解决。 他的办法早就已经想到,并且执行了下来。 接下来他将要见的那个人,便是稳定民心的存在。 他很善于把握世间的很多力量,这一次,他依旧牢牢地把握住了。 皇宫的庭院里面,百花绽放,姹紫嫣红,明黄色的皇袍上,绣着祥云和龙图腾,在花海之间,仿若凌云在上。 他如今是北唐权利最高的人物,于精神境界的强大而言,也同样是最强大的那一批人。 北唐战神丘镜山依然不见踪迹,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他是生是死。 许多人可能希冀过丘镜山忽然出现,力挽狂澜,将关正兴父子二人所率领的部队打败,不过李择南却并没有这么想过。 不管怎么说,晋王李显岳都是丘镜山的学生,而自己杀死了对方的学生,丘镜山对自己不会抱有什么好感。其次,尽管并不知道丘镜山到底去做什么事情了,但是只要对方还活着,就绝对不会无所事事,对方正在做的事情,必定于北唐而言非常重要,而如果对方已经死了,那么讨论这一切也是毫无意义。 命运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他还是习惯于那种什么都由自己控制的感觉,而某些人,比如丘镜山、比如冠英将军,他很难去控制。 冠英将军和李显岳两败俱伤,断了一臂,直到现在都很少出门,那也正是他所期望的,毕竟以他看来,王独比起冠英将军这么一个老家伙,要好掌握得多。 皇袍在花香之间飘扬,他的眸光望向了远方。 他派过去的人抬着一座大辇,大辇里,躺着那一位他正在等待着的年轻人。 周围,是十六名戴着铁面具的他最最巅峰的禁卫,一言不发地守护、也囚禁在周围。 花海深处,还有着一道不太明晰的影子,一直都跟随着那座大辇。 他微微一笑,声音显得特别的和煦,如同温温的阳光: “薛昭,你来了?” …… …… 大辇里的年轻人耷拉着脑袋,靠在一边,一动不动,也一动都不能动。 他的身体遭受过管阔散去运气法之时所带来的毁灭性力量的冲击,于是直到现在都是一个残废。 好在,他的思维依旧清晰,他的眼珠能够转动,甚至头颅、脖子。 在从前,听到远处那一位穿着皇袍的年轻人对着他说话,他一定会作出很明显的动作,因为他知道北唐的未来在对方手里,而自己在乎北唐的未来。 但是唯有今天,他安安静静地盯着对方,头却依旧耷拉着,一点都没有什么作出表示的样子。 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沉抑,除了大辇里的年轻人,这里都是最最信服李择南的人,如今的李择南是北唐至高无上的皇帝,薛昭的回应,他们可以视作是对李择南的不尊敬。 不过相比于那些时候很明显敌对李择南的镇武将军王独,他们对薛昭的那种敌意要好得多,可以说是特别的轻微。 李择南当然知道自己的那些人的看法,微笑着抬了抬手,绣着祥云的明黄色大袖展开: “无妨,朕知道你为了大唐天下,现在已经不同往昔,动作不便了。” 薛昭一直都在紧紧地盯着他,神情里面充满了复杂。 对面的那个人做了许许多多令他感觉到震惊又反感的事情,发动宫变、逼死父皇、害死皇兄、软禁皇妹……他几乎快要不认识对方了,但是恍然之间,才发觉,对方其实一直都没有变,对方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自己一直都没有熟悉对方。 就像王独一样,他暂时不想去追究那些事情,和对方了结什么恩恩怨怨。 于是,在李择南准备承受着他长时间的沉默之下,出人意料的,他的唇缓缓地开合,传来一个他自己都几乎要不认得,对面的人也几乎要不认得的干涩的声音: “拜见陛下。” 他说道。 李择南稍稍挑了挑眉,像是有点意外。 别的不说,单单他现在对长流宫里的那一位作出的动作,想来都理应引来对方对着自己所说的第一句话。 不过对方的第一句话却并没有提起,而是就这么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地位。 他的眸光从那名年轻人的上上下下掠过,最终说道: “薛昭,你变了。” “你却一直都没变。”薛昭的神情依旧复杂,他毫不顾忌地看着对方,看着对方的整个人,像是要把那个人看透,可是他却一直都没有看透。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新皇与羽林大将军(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哦,是吗?”李择南像是有些感兴趣,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些抬着大辇的人以及禁卫,还有周围的那些亲信短暂退下,又说道:“怎么个没有变?” 薛昭保持着那个动作没有变,头部偏转的角度也没有变,像是想了想,说道: “自信,还有……不择手段?” 听着他所说的那些话,李择南像是有些乐趣,问:“不择手段?” 薛昭终于是有了动作,他点了点头,很认真地道:“是的。” “朕不作任何表态,而且,朕相信,你今日过来,也不在乎这一点,对吗?” 薛昭道:“的确。”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现在已经没有能力阻止你正在做、想要做的事情,而且你也不能够逼迫我做更多,你也看到了,我如今是一名废人,所能够完成的事情很少。所以,你说吧,想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够做的,并且我愿意做的。我相信,你能够强迫我的事情,并不多。” 李择南像是觉得他很有趣。 “在这之前,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想谈谈其他的什么事情吗?” 薛昭摇了摇头:“并没有。” “那么,”李择南向前走出了几步,那张俊美到极点的脸庞上蕴含着很深刻的笑意,他的声音也变得轻微起来,“惜芸呢?” 就像是被那两个字刺激到了一般,薛昭在这之前大多数时间都显得淡漠的眼神里面,很迅速地闪过一道光。 他没有说话,只是很专注地看着李择南。 李择南觉得自己姑且可以认为那是紧张,不,确切来说是在乎、关注。 他很明白薛昭的弱点是什么,每一个弱点,他都能够抓住。 薛昭长久没有说话,周围的气氛陡然变得压抑起来。 于是李择南决定自己继续说下去。 “在这之前,我们来谈谈你的婚事吧。” 当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薛昭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齿咬破了唇,上面殷红了一片。 …… …… 这两年来,北唐都很不平静。 它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风云迭起,都是大事情。 有一个名字,大多数时间都掺杂在那些事情里面,甚至还会是引发那些事情的因素。 北唐第一美人——广乐公主李惜芸。 现如今,在薛昭的面前,这个名字被再一次提起,并且提到了薛昭的婚事。 就像是那个被赐婚的中书令之子一样,薛昭早就到了可以成亲的年华了。 北唐、南吴,甚至突兀、畏兀以及周围的许许多多国家、民族的大量少女都愿意嫁给他,因为种种说不清楚但是必须存在、毋庸置疑的理由。 他是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光辉亮丽的存在。 然而,他的人生大事却一直都没有着落。 在这之中,人们一直都认为他和李惜芸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的一对。 一直到李惜芸被赐婚给管阔,造成了一大片的痛恨。 好在,中书令府被满门抄斩,那一场婚事并没有进行到底,再加上民心所向,可以完全作废。 可是一直到现在,这一对世人眼中的璧人都没有走到一起。 所有人都期待并且焦虑。 或许唯有少量的人才知道——他们已经很难再走到一起了。 但是总是会有一些不可一世的力量,可以完成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世人看好、既然珠联璧合,那么,凭什么不可以走到一起? 他们再需要的,应该只是一股强有力的力量、一个强有力的人物。 而现在,那股力量、那个人物,就站在薛昭的面前,表示出了那种意思。 只要一步一步走下去,那么北唐人会欢庆这一对璧人的婚礼,祝他们百年好合。那将会成为千古佳话,至于那一位叛逃到南吴的可耻的昔日中书令之子,就让他见鬼去吧! 李择南展现出来的,是一场浩大又欢喜的宏图。 但是薛昭却是不顾唇上流淌着的鲜血,兀自沉默,眼眸里面跳跃着许许多多的东西。 像是许久之后。 他艰难地摇了摇头,道:“这似乎没什么好谈的。” “不,要谈,”李择南向他靠得更近,薛昭几乎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的那股百花香,“因为你是薛昭,而她,是我的皇妹,你们两个人的终生大事,很重要,必须要好好谈。” 薛昭的眼里闪现出了几丝愤怒。 “和你所说的事情关系最接近的,是我们两个人,而不是别人!”他的声音抬高。 他讨厌被摆布的感觉,而如今他来到这皇宫内,是因为他已经受到了一次摆布。 “朕是她的皇兄,也是大唐的陛下。”李择南微笑着看着他,声音并没有多么波澜壮阔,可是却给人产生了那种差不多的韵味。 他很强大,不管是内在的,还是外在的。 “朕,是你的陛下。”李择南盯着薛昭的眼睛。 薛昭的愤怒之中,难得闪现出了几丝孤傲,那是一种无惧又反叛的孤傲: “陛下,你应该明白的,你是不是我的陛下,这些都对我无用,因为我是薛昭。” 是的,他是薛昭,而不仅仅是一名普通的北唐臣民,于是他不会像大多数人对李择南显得那么敬畏,任由他摆布。 “你……”李择南的声音像是稍微拉长了一点,“不喜欢惜芸?” 薛昭大概是并没有想到他忽然会说出这么一席话,于是马上变沉默了一下。 随后,他道:“如果我说不喜欢,你信吗?” 李择南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喜欢,为什么逃避?” “因为我不愿意强求!”薛昭的眸光像是冷电,回答得很迅速,也很坚决:“我知道她没有不喜欢我,但是——” 他的声音又一次抬高:“她也没有喜欢我!” 谈到喜欢不喜欢,他就像是一个孩子,尤其是那叫喊的样子,只不过,因为他的身体不便动作,于是看起来没有那么夸张。 但是他们现在是用很成熟的心态去讲这一件严肃的事情。 李择南的嘴角微微翘起,神情里面渐渐氤氲起讥讽。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什么才是对的?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真是可笑。” 他的那种讥讽看起来还带有着点滴怜悯,就像是在看待一个无知的可怜人。 “薛昭,你不是一个孩子,”他说道,“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情,放在你和惜芸的身上,太好笑了。”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真的是因为喜欢而在一起的?” “苦难的人们为了生存而在一起,或者是相互慰藉,或者是其中一方委曲求全,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洞房花烛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面?而像你,像惜芸,甚至是朕,都不会是为了喜欢而在一起,最起码在在一起之前,不需要存在‘喜欢’这么一个词,因为这个词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是薛昭,她是李惜芸,所以你们应当在一起,你明白了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李择南收敛了笑意,看起来竟像是严肃了几分。 他认为自己是在推心置腹、明明白白地告诫,从而寻求对方的理解,并且帮助对方面对现实。 “就像是嫁给管阔,惜芸她都必须要去嫁,”李择南想着那个远在南吴的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屑,“而你,薛昭,你不是管阔,比起那年春天里的苦难,于惜芸而言,你便是阳光。” “既然管阔可以,那么你为什么不行呢?” 薛昭看起来很认真。 “对的,他是管阔,而我是薛昭,当初的他可以快快乐乐而不必在乎惜芸的想法,因为他只需要是中书令之子,便可以将惜芸娶回家,而我,薛昭,不屑于像他那样做,因为我在乎惜芸的想法。而在当时,管阔、管清和、先帝、你,有谁在乎过惜芸的想法吗?” 话题又到了死胡同,李择南已经不想继续类似的话了。 他仰起了头,将一切那种的神情收敛,脸上再次浮现出自信的微笑。 “薛昭,你不必在乎太多,朕知道,你其实就是忐忑,因为你和惜芸的姻缘,你自己是愿意的,只是你猜测惜芸可能并不愿意,而你是一位正人君子,所以你不敢让别人知道你的那种迫切。” “你放心,朕会说服惜芸的。”他说道。 薛昭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我不想毁了她,无论她愿不愿意。” “朕是北唐的陛下,”李择南说道,“你的身体,这不是问题,朕会给你解决,所以,其实你没必要去考虑太多,因为北唐需要你,也需要你和惜芸的金玉良缘,而惜芸,她是朕的皇妹,朕答应过她会将她好好地嫁出去,所以朕会听从她的意见,她也会听从朕的意见,你明白了吗?” 薛昭摇了摇头:“我不抱太大的希望。” “她已经被你伤得很深。”他又加了一句。 “而且,她现在已经被你囚禁。”在加上这一句话的时候,薛昭直视着李择南的双眸,他们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对视,仿佛相互之间有着雷霆之力。 他们的眸光对视了很久,这期间一片死寂,即使是周围远处的皇宫里的人,都隐约感觉到了一股氛围。 末了,很长时间之后。 “被朕囚禁?”李择南的眼眸之中仿佛有着百花般绚灿,“是谁说的,是你说的,还是某一类人说的?” “众所周知,”薛昭毫不退缩,一个字一个字道,“广乐公主殿下被你软禁在长流宫内,已经数月。” 李择南轻慢地甩了甩袖子,明黄色的袖袍显得飘逸又有一种波澜壮阔之美,“那种无的放矢的流言蜚语,朕是从来都不去相信的,可是没有想到,薛昭你居然会轻信。” 他的神情自然无比,像是一点都没有因为那种真真假假的议论而冷冽,也没有因为薛昭的直接点出而显得恼羞成怒。 在他的面前,仿佛一切的流言都会不攻自破,尤其可笑与愚蠢。 “朕如何疼爱惜芸,这一点,作为薛昭你,很清楚。朕知道关于长安的那一夜,显岳他们发动的政变以及与朕的交锋,在广阔的天下,哪怕是大唐之外,都有着对朕极为不利的言论。” “那一夜惜芸受到了伤害,朕怜惜她、爱护她,不想再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她,于是派出了禁卫保护她的长流宫,这难道做错了?” 他俊美的脸庞转向薛昭:“薛昭,朕做错了吗?” 薛昭摇摇头,但是并没有就错不错这一问题道明一些什么,转而道:“惜芸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人们见到了,这几个月来,她一直都被关在长流宫。” 李择南学着他的样子,同样也是摇摇头。 “短暂的封闭,是人们在遭受到心理创伤之后的一种自我保护的决定,朕相信,如果换作是你,也有可能会把自己封闭在长流宫一段时间,而不肯出去,因为外面让你感觉到了危险。” “所以?”薛昭反问道。 “所以,那些流言蜚语真的是很可笑的,并且还捕风捉影、有模有样,朕只是派人保护在长流宫外,并没有限制任何的东西,而惜芸她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而选择不出宫,最后居然由此演变成了朕软禁她,这种论调,充满了恶意的阴谋色彩,薛昭你说,这何其可笑?” 薛昭看着他的神情,已经分辨不出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他如同对方所说的一样,封闭自己在避云山庄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如果李择南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倒是很理解所谓的李惜芸的心境了。 但是他还是有所保留,李择南并不是一个绝对真诚的人,对方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但是看起来都像是真的。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能够得到一个讯息——李惜芸最起码还在长流宫,并没有出什么事情。 这个话题再一次终止,他现在在李择南的面前,大多数事情都不能够反抗,所以他只能够了解信息,而不能够去做一些什么。 “但是我不能毁了她,也不愿意毁掉任何一位女子,”薛昭的眸光定定的,那种眼神很坚定,“我已经是一名废人,任何一位女子,都不应该被我毁掉一生,就算你想要去做罪人,我也不愿意。”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美人心(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话语很直白,尽管他已经毫无战斗力,一名普普通通的少女都能够杀死他,而这里有着这么多的禁卫、暗卫、杀手,只要李择南想,他就会必死无疑,但是他还是用“罪人”这个词附加了上去。 “朕说过了,这些并不是你考虑的问题,”李择南的那种自信神采越来越饱满,“所以现在朕问你:如果你的身体好转,而惜芸已经被朕说服,你愿意吗?” 李择南展现给薛昭的,是一个恢弘美满的局面——他恢复到了巅峰,李惜芸也同意了那门亲事而并非受到胁迫。 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他知道,这很难,这就是他纠结的原因。 “朕要让你,”李择南顿了顿,目光深邃又认真地看着他,“可怜可怜大唐。” “如今关正兴父子二人如同狼入羊群一般在大唐的土地上肆虐,整个大唐都在哭泣,镇武将军王独他都能够放下成见为它而战,那么朕已经答应了你不会去强迫,也答应不让你毁了惜芸的一生,你也就为什么不能为大唐而让人们欢喜一场、重振旗鼓呢?” “我说过了,谁也不能够强迫惜芸……” 薛昭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大概是忽然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也或者是忽然发觉自己居然可耻地很希冀李择南所展现出来的那种恢弘美满的图景。 是的,他喜欢李惜芸,这许多人都知道,但是他痛苦的地方在于——他不容许自己像当初的管阔那样不在乎李惜芸愿不愿意而去欣然接受。 管阔可以做一回恶人,而他却不想。 “是的,朕答应你。”李择南微笑。 “那就这样吧……”薛昭的声音幽幽的,在花海之间远飞,有着一种毫无着落之感,“为了大唐……” 李择南点点头:“是的,为了大唐。” …… …… 在那一驾马车离开皇宫,再回到薛府之后,在某些力量的推动下,也在人心的向往之下,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逐渐传遍了长安——薛昭,羽林大将军、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他并没有如同谣传的那样死去,而是回来了! 这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北唐遭受的伤痛太多太多了,而在这其中,薛昭的死讯也像是大火燎原一般烧毁了无数人内心深处本来郁郁葱葱的草原,甚至有数名爱慕他到魔怔的少女自杀未遂。 一直到现在,人们忽然发现谣传终究只是谣传,他们未来的希望回来了,心中的慰藉便充斥了起来。 最起码,北唐还算好,薛昭回来了,他们就有了动力,在对方的精神引领之下,和南吴人决一死战。 许多人都涌到薛府门前,想要亲眼见到这一位他们思念了很久的年轻人,不过奇怪的是从前并不排斥普通民众的羽林大将军,一直都不曾出府,和大家见面。 人们猜想可能是薛昭这一次失踪遭受到了一些经历,需要处理什么事情,也平复一下心境,于是并没有想太多。 人们不知道的是——在每天的子夜,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有一辆马车神秘莫测地从皇宫内驶出,最终来到薛府,从里面走出来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们究竟在薛府内做什么,更是不会有人知道。 关正兴的兵马还在郑州,而镇武将军王独终于显出了踪迹,来到了远离郑州的两万定南军之间,谁也不知道他将会作出什么样的动作。 最起码,最近一段时间,长安是一直都显得静谧的。 在薛府门前好奇的人们开始缓慢减少的同时,于距离薛府较远的那一处宫殿。 夜,百花飘香,却一片安静。 琼楼玉宇都有着一种绚丽的美感。 数不清的宫廷禁卫守护在宫殿的四面八方,毫无间隙,已经几个月。 这里是长流宫,沉寂了很长时间但是却依然受到不少人关注的地方。 鲜红的花儿将这里簇拥,皎洁月光下的色泽,有着一种迷人的朦胧美。 春风涌入朱门,珠帘发出一声声细微的脆响,悦耳动听。 寝殿内,依旧亮着光,那一位一身鲜红色长裙的北唐名美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镜妆台前,望着铜镜里面自己那依旧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略略有些失神。 她的眼帘微垂,抿了抿鲜红的唇,悄然侧过秀首,眸光从宫女们的脸上掠过。 从那些长流宫宫女们的神情之中,她看到了抑制不住的欣喜。 那是今天以来她所发现的很奇怪的现象。 “你们看起来似乎挺高兴的?”她皓齿轻启,出声问道。 “公主,的确是有一个好消息,本来我们都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到明天才告诉你的。”小遥一脸的喜意。 李惜芸挑了挑秀眉,道:“哦?” 她大多数时间都显得慵懒,或者是冷淡,不过对待自己长流宫内的宫女侍卫们,她一般都显得比较随和亲切,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即使是面对这些人,她也像是世人面前一样了。 小遥和周围的那些宫女们都相互视了几眼,全部都看出来了对方眼里的高兴神采,而且大家都很明显想抢着说。 “我来说,公主问的是我!”小遥焦急地抢着道。 她和李惜芸最亲近一些,也叽叽喳喳伶牙俐齿,谁都说不过她,所以最后其他宫女还是不甘心又挺高兴地退缩了。 “公主,”小遥站直了身子,又清了清嗓子,看起来很滑稽地一本正经,“我要告诉您一个对您来说特别惊喜的消息。” “那就是……”她顿了顿,看着李惜芸的神情。 李惜芸依旧侧着秀首,如瀑青丝掩映着她的玲珑娇躯,从她的神情上,丝毫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情感。 小遥继续说了下去,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 “薛昭薛大将军,他毫发无损,和那些带着恶意的谣传所说的完全不一样,他安安全全完完整整地回到了长安!” 这句话很是简短,可是在说完之后,小遥却觉得心里面汹涌澎湃。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美人心(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给薛昭展现出了一幅恢弘美好的图景,而这幅图景,也正是包括小遥在内的大多数北唐人所希冀的。 管阔存在在长安的时候,李惜芸和薛昭之间,就仿佛存在了一道无形的裂痕,而现在,管阔成为了一名可耻的、被所有北唐人都厌恶的叛国者,他不再被当成人看。与此同时,薛昭却回来了,传言他安然无恙,依旧英俊潇洒,威势不减当初。 这样一来,未来的美好图景,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吗? 李惜芸、薛昭,这两个名字,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珠联璧合、金玉良缘、神仙眷侣…… 那些浪漫到极点的传奇想象,想着想着,小遥等宫女都几乎要痴了。李择南带给她们的那种恐惧与不堪回首的往事,以及凝重的现状,仿佛因为那些想象而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是美好的未来。 李惜芸的那一双凤目中,很明显闪过了别样的神采。 是的,她的心中升起了波澜,从而延伸到了眼神上、表情上。 小遥以及其他的数位宫女在兴奋异常的同时,也一直都关注着自己家公主的神情变化,那一系列,自然落入了她们的眼中。 看来,自己家公主的确对薛昭有意思,李惜芸的神情变化,正意味着在乎。 “公主殿下,高兴吗?薛大将军没有死,他回来了!”一名宫女叫喊道。 李惜芸点了点秀首:“他能够回来,本宫的确挺高兴的,说实话,当听说他去追杀管阔而被杀的那些时候,本宫还伤心了很久。” 她的伤心是很真诚的,毕竟,薛昭算是一个好人,而且是和她认识的人,并是能够在未来为北唐带来极大希望的人。 这样一名年轻人,如果就这么逝去,的确很让人感觉到忧伤。 无论怎么说,李惜芸的那些话语,以及神态,已经给予了包括小遥在内的宫女们所需要的东西。 她们要的就是李惜芸承认自己关心、在乎薛昭的生死。 在她们看来,那就代表了情谊,甚至是喜欢、芳心暗许。 “虽然现在我们长流宫内的人都出不去,不过我想,既然如此的话,我们可以让外面的那些家伙们传递消息出去,让薛大将军来长流宫见一见公主殿下您,想必对于这一件事情,正是陛下愿意见到的,他也不会阻拦什么的。”一名宫女喜滋滋地说道,很显然是想象到了薛昭和李惜芸谈情说爱互相有心的美好浪漫情景。 “陛下?”李惜芸再一次挑了挑眉,那一双凤目之中,充斥着嘲讽。 她这一次挑眉,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样,里面所蕴含着的讽刺意味以及敌意很是浓烈。 那名宫女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绞着小手,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现如今怎样称呼高高在上的那一位才好。 李惜芸知道对着那些毫无能力的宫女们再纠结这么一个称呼完全没有任何的意义,她转而又说道: “薛大将军能够回来,本宫很高兴,可是本宫并不理解你们的思想,为什么他要来长流宫见本宫,难道本宫要和他讲讲有关羽林的事务,还是对南吴的对敌之策?” 李惜芸所说出来的和她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的言论,使得这么多宫女们一时之间一个个的都愣在了原地,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公主殿下难道不应该兴高采烈,同时还带有着害羞以及复杂的情绪,告诉她们这样并不太好吧云云。 然后她们就会善意地嘲笑对方的矜持与小女儿家心态,告诉公主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总是要经历那些最终走到一起的。 然而,李惜芸的确表示了这并不太好,但是很坚决,也很理所当然,没有丝毫的欲盖弥彰与娇羞,竟还带有着淡淡的嘲讽寄予在那反诘之中。 这实在是太令她们感觉到意外了。 “公主……这……”小遥在短暂的无措之后,让自己迅速地反应过来,即使她依旧显得有些结结巴巴的。 “如果您因为害羞不好意思而有点生气的话,小遥和姐妹们知错了,您没有必要感觉到不高兴的,毕竟有些姑娘面对别人讨论她和心仪之人的事情因为矜持而有点反感,这一点,小遥也理解……” 李惜芸款款站起身来,鲜红色的长裙拖地,她用素手轻轻地提了提裙裾,试图让它更加得体一些,她歪了歪秀首,问道:“害羞?不好意思?心仪之人?” 这一次,她的声音显得轻微了一些,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大概是她明白这些宫女们其实都是出于自以为的好意,她们都是很可爱的人,所以她不希望她们因为自己的神情以及语气而紧张起来。 “公主……”一名宫女的眼眸里面,满是困惑和不知所措。 李惜芸的姿态,一次又一次出乎了她们的预料。 李惜芸莲步款款,来到小遥的面前,伸出素手来,捧起对方几乎要低下去的脸颊:“小遥,你们没必要紧张,本宫并没有生气,你们所说的话可能和事实不符合,可是本宫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因为这些话语而生气,那实在是太可笑了。” “那您到底是怎么了?小遥实在是看不懂了呢。”之前的所有兴致都因为李惜芸的反应而烟消云散,小遥的脸上挂满了困惑。 “没有怎么了,本宫一直都这么说,也这么认为:薛昭的确是一个好男人。” “他英俊,这一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宫也承认,他也大度、武功非凡、有头脑、责任心强,他有着太多太多的优点。” “所以呢?”小遥噘着嘴,歪着头,这个时候,她显得有些憨态可掬。 “每个人都有很多的优点,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的另一半,可能那另一半是自己想要的,也可能只是浑浑噩噩地走到了一起,但是不论如何,薛昭他有这么多的优点,并不是本宫一定要和他在一起的理由啊!”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美人心(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么公主难道你不喜欢薛昭吗?我们实在是看不懂呢,薛大将军他这么优秀,说真的我们找不到您不喜欢他的理由。”一名宫女抿着唇,片刻后,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李惜芸微笑着,她的美丽、她的明艳,在铜镜之中沉淀,化为了一种永恒的图景。 “喜欢啊!”她说道。 小遥张口又要说什么话,但是却被她打断了。 她继续说道:“本宫喜欢他的人品,喜欢他的责任心,喜欢他的英俊,喜欢他的许许多多的优点,但是那种‘喜欢’,可能只是欣赏的含量居多,如同本宫之前所说的那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件美好的事物,所有人都会欣赏,但是却并不一定会产生那种一定要在一起的情。” 小遥摇了摇头,可能她的头脑简单,一时之间并不能够理解李惜芸的那些论调。 李惜芸看到她这样,叹了一口气。 “我大唐好男儿千千万万,小遥,你还小,你还没有成亲,但是,还有一些比你大几岁的姑娘,她们找到了另一半,她们和另一半在一起已经数年,成家立业、相濡以沫,你觉得,那些已经成家的姑娘们,让她们现在再从薛昭和自己的男人之间选择一个,她们会选择谁?” 小遥像是迟疑了一下,最终说道:“应该是自己的男人吧……” 李惜芸点了点头。 “所以……”她说道,“在你们看来,薛昭比起很多男人都要优秀,比起那些姑娘们的男人优秀,可是她们对薛昭的欣赏,只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她们不一定非要和薛昭走到一起,因为她们有着自己所爱的人,薛昭比她们的男人优秀,并不代表她们所有人都会抢着嫁给薛昭,而抛弃自己的男人,因为,在某些方面,她们的男人,于她们眼里,不可替代,即使薛昭再优秀。” “我欣赏薛昭,觉得他的确很好,但是我没有对薛昭动情,那种欣赏,只是浮于表面的一种对美好事物追求的人性本能,而不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爱意。” 李惜芸在今夜的话语已经谈得足够深入,一直以来,对于几乎所有北唐人对她和薛昭之间的善意的带有个人色彩的“自以为是”,她都是保持了沉默,不否认,也不肯定,但是正是因为如此,大多数人,都认为她这是默认的姿态。 即使是和她这么亲近的宫女以及侍卫们,也是这样认为,而根本走近不了她的心境。 她今夜说了那么多,几乎将所有的一切都挑明,于是在这里的这些宫女们终于是理解了她的所想——她喜欢欣赏薛昭,却没有对薛昭动情,最起码是现在、暂时。 “唉——”小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忧愁地说道:“公主啊,您也这么优秀,大多数臭男人们都配不上您,既然同您仿若天造地设的薛昭您都没有感觉,那么您的未来在哪里呢?” 李惜芸拢着香袖,那一双凤目淡淡地扫过镜妆台,她款款几步,来到珠帘前,轻轻撩起,最终停留在了朱门处,遥望夜空。 繁星点点,星空浩瀚无垠,有着一种奇伟的美丽。 那些长流宫的宫女们缓步跟上,不知道自己家公主为什么会走到朱门前,看着夜空。 “本宫的未来在哪里呢……”李惜芸的声音就像是在梦呓。 末了,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泛起一抹微笑,同时像是有些失神。 “本宫的未来,葬送在了过去啊!”她说道。 听着她的话语,哀伤神情浮现在了小遥等几乎所有宫女的脸上。 是的,李惜芸的未来,葬送在了过去,这里面有她身为公主的无奈,当然还有她自己的作死。 她和姬如是不一样,有些事情,是她自己要参与进去的。 “公主,您是天之骄女,苦难总会过去,您总会得到最最美满的幸福的……” 一名宫女小声说道,只不过,她不理解的是,李惜芸说的话语听起来理应很哀伤,可是为什么公主却是面带微笑呢,而且那些微笑里面有着希冀与美满,虽然非常非常的轻微,可是她们却还是感觉出来了。 “唔……”李惜芸的嘴角微微勾起,朱唇在月光与灯火之下有着一种惑人的明艳,“过去虽然看起来像是有些苦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最开始的时候,再回想到现在,居然有着点滴的甜丝丝的。” 那些宫女们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因为李惜芸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显得有着轻微的愉悦。 “好吧,有的时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理所当然的事情,却总是会偏离轨迹,”李惜芸的眸光从夜空缓缓放下,像是隔着琼楼玉宇望到了南国,“你们总是以为本宫会爱上薛昭,然后我们会很幸福地在一起,但是,本宫还没有来得及爱上他,就被赐婚给了某个人。” “那是个傻子!”小遥的脸上氤氲起愤怒,“一个痴心妄想白日做梦的恶心东西!” 她们的愤怒如同大多数北唐人一样,是那样难以自抑,因为她们心中完美无瑕的公主殿下,就是因为那个“东西”而有了瑕疵,虽然并没有受到任何的玷污,但是她们的心灵感觉到了玷污,所以,她们对那个“东西”是这样痛恨。 李惜芸微微蹙起了秀眉,像是很不喜,她想要马上反驳一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暂时等待。 “如果不是因为他,公主您一定会爱上薛昭的,可能那个家伙成为了您的心魔,小遥是这么认为的。”小遥继续愤怒地说道,同时攥紧了秀拳。 感觉到小遥因为这几句话的愤怒而稍稍发泄了一些,从而情绪有点儿舒缓,李惜芸终于是说话了。 她依旧望着南方,尽管那里为琼楼玉宇所遮挡,她说道:“如果没有那一场赐婚,或许我和他依旧是非常陌生、陌生到极点一对,但是人生有的时候真是有趣,在后来,本宫渐渐发现,有些在往日里瞧不上眼的小人物,竟然会有着如此明丽的光辉,甚至……”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美人心(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的声音轻微了下去,秀首也是微微垂了垂:“竟然会令人有点儿心动。” “心动!?”一名宫女惊叫一声,很显然是被这个词语给震惊到了。 李惜芸咳嗽了一声,这是她很少会有的掩饰动作:“你们不要想多了,本宫并没有任何的意思。” 但是小遥却很显然在此时此刻并没有眼力见,因为她被李惜芸这一番云里雾里的话语弄得实在是好奇,也不满透了,于是逼问道:“那么公主您是什么意思呢?” 哀伤浮上了李惜芸的脸颊,但是与此同时,她的脸上还有着很莫名其妙的幸福。 “那一夜,”她说道,“那一夜,那个人杀死了本宫的父皇和皇兄,那是一个绝望的夜晚,小遥,你当时就在本宫的身边,你应该知道,当时的本宫是多么无助。” 小遥默声不响地点点头,像是也很快沉浸了进去。 “本宫从来都没有那么痛苦过。”李惜芸的玉容上,出现了几分自嘲,秀首也是微微垂了垂。 但是蓦地,她抬起秀首,眼眸里面有着光辉。 “不过那一夜,他看起来好强大。” 她没有明说那个人是谁,或许在说出来的一瞬间,她也明白只有只有自己一个人懂“他”所指代的全部含义,还有当初的、现在的那种心境。 在最最绝望的时候,其实不需要太多,只是需要一个坚实的臂膀,那一夜,很少有人能够对着她做到这一点,但是他却做到了。 而那个时候,小遥他们所看好的羽林大将军薛昭,或许正在寻找并且追杀他的路上。 李惜芸对他的观念的转变,从大婚的那一夜开始,而在长安动乱的那一夜达到了最高峰。 每一个姑娘的心目当中都有一位英雄,或许在往日里,很难找到想象中的那种感觉,可是一旦某些击垮她们的事情发生,在那样绝望的境地之下,她们很快便会发现一位英雄,那位英雄可以不英俊、不高大、不会说话,但是正是她们梦里的模样。 李惜芸寻找了那么多年,只在那一夜找到了。 也许如果没有那一夜,就算那个人一直都在她的面前,她也是找不到的。 缘分这东西,真的很奇妙。 就算是再单纯,小遥等年纪不大的宫女也还是渐渐明白过来李惜芸究竟在说什么。 一名宫女的声音就像是卡在喉咙里难以发出来一般,犹豫又不可思议:“公主,您说的是……那个家伙?” “是他。”李惜芸像是在纠正那个称呼,也像是在确定那一个人物。 “公主,您究竟是怎么啦!”小遥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大概是想是不是自己在做梦,或者就是李惜芸病了在说胡话,因为那种可能她们全部都没有想过,也不可能会存在,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您对……对那种人居然会……会……” “怎么啦?”李惜芸转过了秀首,微笑着看着她,“人世间的很多东西,不是从来都不需要理由的吗,就像你们都欣赏薛昭,本宫也欣赏薛昭,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薛昭优秀,没有因为所以的优秀,反正他就是优秀,就是吸引女人的目光和芳心,就那么简单。” “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一天或者一夜,便能够在内心深处留下刻骨铭心的感觉,那种感觉,深入骨髓,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他现在是叛国贼。”小遥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往后退了几步,像是几乎要不认识这一位和自己相处了许多年的公主殿下一样。 如果说曾经管阔带给她们的是不屑,转而是厌恶,那么现如今因为对方身在南吴的原因,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痛恨了。 “叛国?”李惜芸挑着细眉,眼眸之中满是嘲讽:“是某些人说的,还是你们说的,或者是认为的?” 没有任何人回答,虽然并不认可李惜芸的诸多观点,但是她们都知道那一夜所发生的事情对对方的伤害,作为长流宫的宫女,爱护李惜芸的女孩子们,她们都不想用激烈的言辞来对抗对方。 “那一夜,某些人害死了自己的父皇、杀死了自己的兄弟,羽林军围了自己的皇妹的宫殿,同时还要赶尽杀绝,杀死其他的一些人,包括晋王世子,于是那个人出现了,”李惜芸的凤目之中,光芒越来越盛,“他并没有做得太多,但是也足够了,他的肩膀借给了本宫,然后本宫请求他,带走晋王世子,于是本宫也帮助了他,后来他凭借自己的能力逃出了长安、逃到了南吴,避开了那危机四伏的土地。” “所以说,他是叛国贼,他救助出去的晋王世子是叛国贼,帮助他的本宫、晋王妃、镇武将军,以及还有的许许多多人,都是叛国贼,而想要杀死他的,比如现在皇位上的那个人、长安那些像毒瘤一般嚣张跋扈的各个府邸、甚至还有羽林大将军薛昭,都是大唐的英雄?” 她的声音抬高:“他就是想要活命,他就是想要维护对晋王妃的、对本宫的承诺,带出晋王世子,这么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他有什么错?” 她的眸光恍惚之间变得犀利,掠过一个又一个宫女的脸庞:“本宫问你们,他有什么错?” 他有什么错?她一连问了两遍,并没有慷慨激昂,但是却有着一种发人深省的震撼感。 是的,他就是想要活命,同时让一个无辜的小生命活命,他有什么错? 难道,北唐人敌视突兀人、提防南吴人,就是因为突兀人生来是突兀人、南吴人生来是南吴人,于是他们都有罪? 管阔为了活命而去到南吴,因为北唐容不下他,北唐要杀死他,于是他就有罪,他就是叛国,他就应该像一个真正的傻子一样,留在原地等待着刀刃割下他的头颅? 管阔并没有错,李惜芸说的话,更是没有错。 整个长流宫中,之前因为薛昭平安归来而有的喜悦感消散殆尽,此时此刻,剩下的是经久不散的死寂。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美人心(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颠覆了她们的三观,并且尝试让她们认清楚许多事情的本质。 比如说管阔并没有错、比如说并不是因为薛昭优秀,就应该所有女子都爱上他,包括北唐的广乐公主殿下、比如说其实管阔也有优秀的地方,即使是那样的人,也值得有女人去喜欢。 “那么……”小遥的声音有些艰涩,“公主殿下如果您要嫁一个人,就会是那样的一个人?” 虽然李惜芸已经说得这么清楚,可是她们还是难以置信就这么一个于她们看来毫无亮点的人物,竟然有资格让李惜芸心动,哪怕只是心动了一点点。 “本宫已经被赐婚给了他,也进行过婚礼,那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情。”李惜芸的唇角勾了勾,昂了昂秀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有些高傲,一种难以言喻的高傲。 她无所谓,就算她嫁过的那个男人在许多人看来一无是处,就算比起金安、薛昭,等等许多优秀到闪瞎少女们眼睛的年轻人们看起来差距太大了,那又如何?她(他)有罪吗? “所以?”小遥问道。 不论如何,她是长流宫的宫女,她敬爱自己的公主殿下,自己的公主殿下的决定或者说观点尽管可能会有一些令人难以置信并且会觉得愚蠢,在心灵平静下来之后,她还是会选择坚定地支持,于是,李惜芸还有些什么想法呢,或者是想要做一些什么呢? “薛昭已经回来了,本宫很高兴,并且祝福他。”李惜芸闭起了眸子,深呼吸几口气,像是恍惚之间感觉到了无尽的压力。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本宫的长流宫很快就会有麻烦了。” “这些麻烦并非来自于薛昭,但是会和他有关系。” “除非本宫能够妥协,对着自己的情感妥协,但是你们知道的,本宫做不到。” “所以……” “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吧。” “今夜,晚安。” 说完这些话之后,她的眸子依旧紧紧地闭着,广袖低垂,绝美的容颜上,渐渐显出了几分疲倦。 …… …… 在某些力量的推动下,旧事被重新提起。 那件事情很美满,是北唐的无数人都期望的。 而现在,北唐的政治中心还没有作出什么旨意,那样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新皇李择南即将赐婚广乐公主李惜芸和羽林大将军薛昭的婚礼。 赐婚,又是一场赐婚,有关那一位女子。 只是,相比于那年春天里的另一场赐婚,人们显得尤其兴奋与激动。 这可以说是他们的一场胜利。 薛昭和李惜芸的婚礼,他们盼望了许多年,但是因为诸多种因素,而一直令他们失望,直到现如今,终于迎来了他们所需要的完美结局。 长安沸腾了,除了那些被战火吞噬的地区,北唐几乎举国欢庆。 在这么艰苦卓绝的岁月里,他们需要心灵的慰藉,而薛昭和李惜芸的婚礼,无疑是很恰当的手法。 薛府之中,那名沉寂了许久,同时虽然外界传言无尽但是却一直都不曾出门显示在世人面前的羽林大将军,安安静静地坐在厢房里,一动不动,像是在失神地想着什么事情。 他已经不再穿那一身鲜红色的夺目盔甲,也感觉自己失去了穿上它们的资格,只不过,还有一些事情,他不得不去面对。 羽林军暂时离开了他,不过像是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动乱。 所以他忽然之间发觉,有的时候,自己居然并非是那么重要、那么不可缺少。 他的光彩亮丽,很多时候只是出于人们的一种心理需要,而不是他真的化为了一座丰碑。 在从前,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些,因为他总是害怕自己一旦停下动作,北唐就会玩完,责任感压迫着他,让他以为自己竟是如此重要。一直到现在,他早就不同往昔了,一些道理和现实,让他醒悟。 他的眸光由涣散而变得凝聚,紧接着扫向雕花窗,上身动了动,在椅子里往上移了移。 是的,他的上身因为宫里面派出来的那几位老人,而已经能作出一些简单的基本的动作,只是四肢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感觉。 不过这足以让他相信李择南的话——李择南会尽力治好他。 接下来,只需要李惜芸同意,他便拥有了迎娶对方的资格。 为了大唐,也为了……自己真的爱着李惜芸。 与此同时,他皱了皱眉头,望向了某一个方向。 即使身体再不济,他的听觉依旧灵敏,他听到了薛府门前的动静,虽然很不明晰,并且因为屋舍的遮挡,他看不见。 …… …… 北唐战火蔓延,长安却依旧行人如织。 人们就是这样,就算内心再恐惧,在危险还没有来临之前,都会让自己保持着常规的生活,大概是因为活着,大家都是为了活着,现在这样,那么日子还是得过。 宝马雕车,绝色楼前美人的腰肢纤细,在朝着男男女女们抛媚眼,一个个仿佛送暖的春风。 她一身橙衣,满身疲惫,但是却依旧掩饰不掉她的无尽芳华,她牵着娇小的白马,走在这繁华又陌生的长安道上,眼眸里面坚定和迟疑夹杂。 她的眸光沿街从一座又一座府邸面前经过,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白府,没落的白府,已经光辉尽失,人们对它的仇恨也仿佛淡化,麻木地从府邸前面经过,像是早就忘记了白府纵横长安的时代。 不是白府。 龙府依旧繁华,龙且与迎来了一位养子,那位养子获得也继承了龙飞的一切,如今满脸喜气洋洋之色,昂着头,大摇大摆地坐进了轿子里。如果不是一经而过,想必会对她的美色极尽垂涎转而做出不雅的行为。 到那时候,她就会一脚把那名龙府的新公子踹翻在地,引来无尽威胁,不过她不在乎。 也不是龙府。 她路过刘府,想着那一位号称北唐十大美人之一的小家碧玉的刘方好,俏脸上浮现出几许笑容,她还是挺欣赏这一位妹妹的。 当然也不会是刘府。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美人心(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从一座又一座府邸路过,穿行过一个又一个街道,感受着那种让她略微有点排斥的陌生,心情复杂。 但是不管怎样,那是那个人从小长大的地方,还有了那个人和广乐公主殿下的美好传说。 听着最近这几日来传遍大唐的传说,她羡慕,又落寞,只不过,不管怎样,她都必须要寻找到对方,看对方一眼,或许便会放心离开。 终于,她停了下来。 薛府,匾额上两个金灿灿的大字。 …… …… 母亲去道观上香去了,因为她的儿子平安归来了,尽管已经许多天,但是却成为了最近一段时间的规律。 如同以往一样,这个府内,他是家主。 “怎么了?”他问道。 厢房外,那名和他一同长大的玩伴朝着他点了点头,便匆匆忙忙地往大门处而去,探知实情。 他的眼眸望着那个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很不安心,似乎是预知到可能会出现什么让他感觉很难办的事情。 一直到那名他非常信任的玩伴带着怒气回来。 与此同时,薛府门前的热闹加剧,很显然场面弄得越来越大,几乎要失控。 “是一名脾气暴躁的女子,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要往府里闯,门前的人拦了她一下,她便直接出手,和他们打了起来,她的武功出奇的高,许多人都被她打翻在地,现在府里已经出了很多人前去支援,长安百姓们围了一大圈,都在指指点点,真是难看。”那名玩伴脸色并不好看道。 “女子?”薛昭皱了皱眉头,又问道:“她说了什么没有?” “她说要进来见你,好像说她姓秦……” 玩伴的话语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突然发现薛昭的脸色变了变,变得非常古怪,那种神情他很难在薛昭的脸上看到,不禁有点意外,问道:“怎么了?” “让她进来。”薛昭道,看得出来他像是有点焦急,紧接着又重复了一遍: “让他们都不要打了,让她进来见我。” 他的脸色变化得很快,那名玩伴很少会看到他会这么在乎一件事情,就像是在这一瞬间,北唐的许许多多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让那名女子快些进来这一件事情。 于是那名玩伴真的很好奇,同时没有再多说什么话,快步又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不久之后,府门前的那些声音渐渐减小,随后消失。 他闭上了眼睛,胸膛起伏着,大概是在尝试平复一下自己的心境,他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又是基于什么心态而寻找过来,所以他倒是从来没有思考过应该怎么去面对对方。 他清晰地听见了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脚步声很熟悉,那是让他感觉到很亲切的频率,那声音也是很熟悉很亲切,但是又因为某些心境而变得略微陌生。 “他还好吗?” 那名女子声音清脆干练,不拖泥带水,但是其中还是隐藏着丝许的犹豫与谨慎小心的关切。 “我家大将军好不好与你何干!?你一直到现在都不肯说你自己到底是谁!”那是他那玩伴兼亲信的声音。 随后,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一身令人感觉如沐春风的橙衣,尤其是那道窈窕的身姿。 对方也像是心有感应一般,蓦地望了过来,停住了脚步。 她沉默了一番后,红唇微张,出声问道: “听说你要同广乐公主李惜芸成亲了?” …… …… 沉默、死寂,毫无声息。 秦滟儿、秦大小姐的这一席话说出来,本来理应得到薛昭那名很亲近的玩伴不耐烦的反驳和轻叱,比如说关你何事啊云云,可是大概是他感受到了那一瞬间的氛围,最终便什么都没有说。 薛昭的目光在这一瞬间便离开了,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转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正常的、北唐人不言自明的话题,他居然会有点滴的羞耻。 他不太愿意和秦大小姐提起这一个话题,他在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他和对方说过自己已经万念俱灰,不想毁掉任何一位姑娘,而秦大小姐对他情真意切,他选择拒绝,更是说不会再去想和李惜芸的姻缘。 然而现在呢? 他几乎可以说是逃离了避云山庄,紧接着便传出了他和李惜芸的流言,秦大小姐站在他的面前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但是终究,那是一个事实,他不好逃避,对方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了,他又能够躲到哪里去? 秦大小姐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他,里面可能会有点失落,但是相对来说更多的是坦诚。 “我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市井小民们很习惯于以讹传讹,我就想知道真的假的,你放心,我不会有别的什么想法的。” 说是这样说,但是她眼睛里面的落寞是这般明显,傻子都看得出来。 薛昭苦笑一声。 “是真的,”他说道:“让你看笑话了,你不会看扁我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秦大小姐歪着脑袋。像是真的一点都不理解对方的说辞。 “我食言了,我现在依旧是残废,却妄想着迎娶广乐公主,而在当时,我和你说过,我不想毁掉任何一位女子……”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包括你。” 直到此时,他的那名玩伴才意识到了什么,不禁开始理解薛昭对待这位女子的态度,于是不禁咳嗽了一声,选择了远离。 离得较近的那些薛府之人们,也很有眼力见地离开了。 现在,只剩下了薛昭和秦大小姐两个人了,他们可以好好谈谈。 “我没有看扁你。”此时此刻的秦大小姐,已经完全没有了在避云山庄照顾对方时的那种温情姿态,她微微昂着秀首,像是再一次变得骄傲与强势。 “你不要想太多了给予自己的压力,广乐公主应该是目前北唐最最优秀的女人,天下许许多多的男人都做梦都想着娶到她,你喜欢她并没有错,就像许多女人都喜欢你一样。”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美人心(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听着她的最后一句话,薛昭久久都没有说话。 大概是因为对于这个话题,他无话可说。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薛昭最终还是问道,他觉得,两个人再次重逢,就这么僵在那里,并不太好。 “看看你,不知道你怎么样了。”秦大小姐说得很直接、很彪悍,但是她的俏脸还是微微一红。 说真的,她并不想在这样的境地下对着对方说这些,因为对方和李惜芸的婚事在北唐传得沸沸扬扬的,她不想显得自作多情,但是最终她还是决定这么说,她不太擅长于掩饰自己、欺骗别人,觉得还是坦诚一点最好。 “哦,”薛昭说道,紧接着他沉吟了一会儿,还是说道:“谢谢你。” 他觉得,对对方的好意,自己太冷淡,很不是男人。 但是他最后所说的那三个字还是让秦大小姐感觉很落寞。 “说谢谢,很见外,或者对于你的内心来说,我一直都是一个外人,很陌生、很排斥的外人。” “你是个好姑娘,”薛昭有些艰涩地说道:“你会找到一个好男人,和他过一辈子,我听说追你的人很多。” “但是我都不喜欢。”秦大小姐垂了垂眼帘。 “只是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以后会有的。”薛昭不知道怎么说,但是还是说了这么一些话。 “感谢你的安慰。”秦大小姐笑了笑,她的笑容依旧动人,但是却还是散失了很多的光彩。 “我马上就走,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在刚才,她很自然的、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大大咧咧地坐下了,现在,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住上几天吧,看看长安的风景。”薛昭直了直身子,开口道。 秦大小姐看了看他,注意着他的表情,说了一个字: “好。” …… …… 羽林大将军薛昭和广乐公主李惜芸的婚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愈演愈烈,整个长安几乎要闹翻了天,各大权贵都开始准备贺礼,准备即将到来的那好一场。 所有人,尤其是那些见风使舵的权贵,全部都清楚,李择南对自己的皇妹是多么重视,如果他完全没有这个意思,那么那些谣言很快就会被消灭在摇篮之中,而谣言愈演愈烈,便说明李择南纵容了,并且有可能他的手还在背后推动着。 在一片喜庆之中,这一日,皇宫之外站满了观看的人们。 因为那件大事即将被推上正轨。 八名禁卫簇拥着那一位公公,脚步平稳地从皇宫内走出。 那位和李择南最亲近的公公的手中,是圣旨。 尽管圣旨并没有传出任何有关之的消息,不过长安百姓们早就已经清楚了那里面的内容。 那位公公走路并不快,而路途并不短,他要去往两个地方,带来两个人拜见陛下。 沿途有着许许多多的长安人跟随,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意。 陛下的旨意是令人敬畏的存在,在以往,面对那一张张的圣旨,那些市井小民们是大气都不敢出,唯有今天,他们一边跟随着一边闹哄哄的,热闹非凡。 一名妇人抚摸着身侧自己那十岁女儿的脑袋,那上面是善意的坏笑。 “葱儿啊,看到没有,我们的广乐公主殿下很快就要嫁人了,她的夫婿,将会是名震天下的羽林大将军薛昭,你再过几年,也可以考虑嫁人了,先给你喜一喜,会带来好运气,以后嫁一个好人家。” 那名少女仰起头来,因为耳濡目染真真假假的广乐公主殿下和羽林大将军的浪漫故事而变得充满了憧憬,她带着一脸的神往之色,喃喃道:“他们真幸福啊……” 一名撑着拐杖的老头儿笑眯眯的,嘴里面有些碎碎念,不知道他在对谁说,可能是周围的某一个人或者所有人,也可能是在自言自语: “终于嫁人了,终于要嫁给薛大将军了,她终于长大了,她是我们长安人的掌上明珠,我们这一辈的长安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能够嫁一个好人家,是我们所有长安人的心愿……” …… 形形色色的人摆出形形色色的姿态和神情,又说出形形色色的话语,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表现出来的,都是一种很美好的愿景,那是他们希冀也梦想了好多年的故事,终于在今天要上演了。 禁卫簇拥着公公,身后是黑压压的长安百姓们,他们沿着长街缓慢而行,在许久之后,终于是来到了第一个目的地——薛府。 那位公公进去之后,有些几乎要激动到疯狂的人们也要闯进去,却被那几名禁卫还有门前的薛府之人挡住了,谁也不知道陛下的旨意将会是什么。 …… …… 上半身活动自如的感觉很是久违,而且双臂包括那一双手也可以有轻微的动作。 这一点,都可以令薛昭感觉到高兴。 但是,当听到那一道要求他去往皇宫面圣的旨意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那种猝不及防还有匆匆忙忙令他感觉到震惊,而且没有被尊重。 他自己没有被尊重,他可以忍受,但是他不能忍受的是,她不被尊重。 他身后的屏风背后,那位一身橙衣的绝色女子,在听到那些旨意的时候,便已经预知到了什么,她娇容煞白,绞着素手,还在强自镇定。 其实自己就应该坚持马上离开的,而不是带有着不切实际的梦,真的听从对方的说法而留下来看戏,看的是一场没有自己参与却有关自己的苦情戏。 薛昭的脸上隐隐浮现出怒意,他说道:“好的,我马上就去见陛下,我倒是想要问问陛下,他所谓的会在治好我并且说服她之后,再完成这一件事情的圣言,就是这样的一种状况?” 是的,他还没有被治好,他依旧是一个废人,而很显然,被软禁着的李惜芸,只能够听着外面有关他们两个人的言论,却完全说不出自己的心声,也没有得到李择南的说服——李择南仿佛是压根就没有准备去说服她。 那是他绝对不能够容忍的,即使他死,他也不肯去这么做。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美人心(八)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说罢,他又紧紧地盯着那位公公,冷声说道:“我建议你不要去长流宫传达这一份旨意了,因为这没有意义,我和惜芸,谁都不会接受。” 那位公公感受着他附加在自己身上的那股无形又可怕的压力,却像是毫不在乎,“嘿嘿”一笑道:“薛大将军,你是想抗旨吗?或者是要威逼奴才抗旨?奴才可不敢,奴才只做陛下让做的事情,其他的,都和奴才没有关系。” 薛昭冷冷地盯了他许久,寒声道:“走,去见李择南!” …… …… 最近的空气中带了一些湿意,空中的阳光很淡,花儿的瓣儿淋着细小的晶莹水滴,很是轻微。 几名小太监从殿宇之间经过,微微拢了拢衣服,大概是感觉到了一点点的冷意。 他们的目光很迅速地从花海间的那明黄色扫过,里面充斥着崇拜与敬畏。 李择南在花海间批阅奏折,这是他在没有雨雪和大风的天气里最喜欢做的事情。 一名小太监急匆匆地赶过来,张口想要说一些什么,却看到自己的陛下脸上泛起一抹微笑,说道:“让他进来吧。” 惊讶之后,是满心的崇敬,那名小太监很难理解李择南到底是怎样提前预知这一件事情的。 薛府的下人们被卸了兵器,抬着大辇在花海间穿行,他们的身影若隐若现,其中最最清晰的是那一张英俊的脸。 李择南收起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他的腰杆笔直,俊美的脸上,有着一种很奇特的神采。 那座大辇停了下来,他挥了挥手。 朝着自己家主人看了看,薛昭点了点头。 于是薛府的人将大辇放下,便心怀不安地离开了,原地,只剩下那一对君臣。 气氛再一次变得压抑,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见面所惯有的氛围,似乎是怎么也避免不了。 只是这和繁花似锦百花齐放的环境实在是很不符合。 但是终究,薛昭还是打破了沉默,李择南让他来见自己,也让李惜芸去见他,他知道意味着什么,不过他此行过来,不是为了这一件事情,他是主动要找李择南谈一谈的,故此最终他决定率先说话。 “陛下。”他说道。 尽管对李择南获得这一个称呼的过程有多么不齿,作为一名忠于北唐的年轻人,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一位统治者。 “你没有遵守对我的诺言,我想,我是被你给骗了。” “哦?”李择南微笑着看着他。 像是被那一个颇有些无所谓的字弄得很不舒服,薛昭皱起了眉头。 但是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因为目前为止,李择南似乎还没有想主动开口的意思。 “你对我承诺过,会想办法治好我,然后也说服惜芸而不会是胁迫,这样子下去的赐婚,我会选择接受,除此以外,一切都免谈。其实我明白,在你赐婚之前,这么浩大的声势,闹得人尽皆知,其中必定是你在背后推动,不过那些差不多的言论也持续了那么多年,我倒是并不怎么在乎,想必惜芸同样如此。可是没有想到,把那些谣言散播出去,你还觉得不够,现如今,又想要用人心来胁迫我们,我只能够选择反抗。” “反抗?”李择南的嘴角微微勾起,“你怎么反抗?” 薛昭定定地看着他,沉默良久,接着像是充满了坚定,道:“除非我死。” 他的神情是那样认真,这说明他已经被逼到了底线上,李择南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逼迫他,但是他也会到达退无可退的地步,最终选择自我毁灭。 李择南应该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这一切,但是他却像是一点都不害怕面前的美丽被破坏掉,而是说道:“朕答应过你会治好你,现在,你的上身已经完全恢复,双手也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朕并没有食言,你应该清楚朕不会食言,既然如此,朕的皇妹惜芸,她比起你更亲,朕又怎么会在她那一面食言呢?” “朕答应过你会说服她,朕也不会再像天载十四年春那般为了对付管清和而把她赐婚给管阔,现在,朕是大唐的主人,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让朕作出那种痛心的取舍。” “所以?”薛昭的神情之中满是怀疑,充满讽刺的怀疑。 “所以你要明白,朕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说服她的手段,而并非逼迫她的手段,她爱大唐,也爱大唐的子民,大唐的子民们对她和你的姻缘这么期待,朕要让她深切感受到那种期待是多么充满善意同时成为了长安人们的魔怔,而且,她又不讨厌你,甚至很欣赏你,朕要的是感化她,让她知道那是天意,你们真的是天造地设、民心所向。” “如此,也就是说,你是想要告诉我,你这没有遵守承诺的卑鄙的旨意,其实只是说服她的办法?”薛昭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李择南点点头。 “这简直是太好笑了!”薛昭说着这些话,便真的笑了起来,只是笑得非常做作,那是一种极具讽刺意味的笑。 他可以认为李择南的理由是在牵强附会,只是那种理由真的是牵强得太过了。 “薛昭,你知道,现在的你,很多事情都做不了,圣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长流宫,所以你唯有相信朕,而朕,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一阵风袭来,李择南的龙袍飘扬,他站在那里,就像是引领着天地之间的风云,那样不可一世。 薛昭的神情之中充满了痛苦,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自从和那把秦杀对决之后,他忽然发觉自己居然也会是这样脆弱。 他垂下了头,闭起了眸子,不再愿意说话。 …… …… 那名公公离开了薛府,薛昭也离开了薛府。 有一部分长安人跟着薛昭去了望仙门,进而逼近皇宫的中央地带——他们陛下的所在,喜滋滋地等候在皇宫外面,那里面是女子居多。 还有大部分长安人跟随着那位公公,尤其是对方怀里的圣旨,朝着偌大皇宫一隅的长流宫进发。(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美人心(九)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长流宫沉寂了许久,广乐公主李惜芸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过了,而宫廷禁卫们,将这一座宫殿围得严严实实的。 在以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流言四起,都说李惜芸在长安的那一夜扮演了不讨李择南喜欢的角色,出于愤怒,李择南的那些宫廷禁卫,是将李惜芸软禁了。 人们有些相信,也有些不相信,他们都处在那种摇摆之中,谁也辨不清真实究竟是什么。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的谣言,以及今日李择南作出的动作,叫那种谣言不攻自破——如果李择南真的对自己的这一位皇妹表达了愤怒之情,软禁了对方的话,绝对不会再为对方促成这一件好事。 这是单纯的市井小民的想法,他们想得很简单,他们很天真。 距离长流宫越来越近,人们的兴致越来越高涨,他们密密麻麻地跟着那一位公公,都很期待接下来的情景,也并不知道会发生一些什么样的情景。 长流宫偏安皇宫的一隅,但是这不代表防范会变得轻微,相反,因为李择南的动作,那一片地带守卫严密。 被禁卫簇拥着,那一位公公畅通无阻地入了那一道皇城的城门,不过后面的那些长安百姓们,却是畏惧地看着那些森严的戒备,感觉自己的步伐是可以终止了,虽然很想看到接下来的情景,可是前面并不是自己这些人进入的地方。 守卫犀利的眸光从他们的身上掠过,让人顿觉冰寒。 一名宫将跨着佩刀,缓步走来,神情冷冽地朝着那黑压压一片的百姓看了一眼,忽然开口说道: “检查一下有没有带上凶器,放进去吧。” 他的这些话让尾随的长安百姓们尽皆惊讶非凡,能够不通过禀报进入皇宫,这可是头一次,在以往的年代里,或许有过,但是并不会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论怎么说,他们都对李择南的亲切感更进了一步,感觉这一位新皇可亲无比。 在欢喜喜庆的同时,他们被南吴人摧毁的信心逐渐回归——薛昭回来了,大唐即将迎来大喜事,而他们又有着镇武将军王独那般的将领,最最主要的是还拥有这么开明的君主李择南,南吴怎么可能会打败他们? “这是大喜事,举国同庆,陛下开恩,尔等自知。”冷冰冰地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位宫将便跨着长刀转身离去,脚步铿锵。 一切都像是做梦,但是却不是梦。 最近一段时间,噩梦连连,也美梦成真,长安人真的是百感交集。 …… …… 虽然阳光因为空气中的湿度,显得并不怎么温暖,到处都氤氲着即将下雨的气息,但是宫中艳丽娇嫩的花儿绽放,还是红得让人惊艳。 令人惊艳的自然不仅仅是那些红艳艳的花朵,还有它们的主人。 那一身鲜红色的长裙给周围并不太亮的色调增添了更加夺目的光彩。 李惜芸伸出素手,仰起秀首,遮在额头上,广袖垂落,那上面的百花图和宫内的鲜花交相掩映,恍惚间明丽无双。 她眯起眼眸,在望着太阳,看起来有些痴痴的。 只是,就算她再倾国倾城,还是掩饰不了她的疲惫。 她这几日来难以入眠,因为她说过,长流宫即将迎来狂风暴雨,而作为长流宫之主,她不能够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长流宫的其他人身上,她自己必须要想办法来对抗这一切。 在那绝望的一夜,有个男人就站在她的身边,所以她可以展示自己的虚弱、柔弱,现如今,他不在,那么她只能够独自去面对。 不知道为什么,人大概都有惯性,在从前她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的时候,似乎一直都很自立坚强,那一夜经历了可以依靠别人的感觉,如今再独自面对,竟是越来越疲惫了。 她自嘲地一笑,将那张令人惊艳的绝世容颜朝向了宫门的方向。 她早就猜到了自己迟早会面对现今北唐至高无上的那个人的力量,可是她还是没有想到,为什么听起来外面闹哄哄的,好像有着许多许多的人? 她略微有一点诧异。 长流宫里的宫女们也很明显听见了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全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聚拢在她们的主心骨——公主殿下身边,显得有点惊慌失措。 李惜芸淡淡苦笑一下,心想:看吧,只有她们依靠我,而不会有我依靠她们。 “公主,怎么回事啊?”刚才正在晾洗衣物的小遥说话间还有着因为奔跑而带有的气喘吁吁,再加上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因为李惜芸的提前提醒而意识到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所以脸色有些难看。 李惜芸摇了摇秀首,红唇微张,说道:“本宫的那位皇兄、你们至高无上的陛下可是比起本宫聪明得多了,本宫怎么会知道他会作出什么动作?” “在他的面前,本宫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只不过,他或许一直都不愿意相信,即使是小羊羔,也是会拼死反抗的,最多一死罢了。” 她的那些言论使得宫女们都吓了一大跳,小遥惊呼道:“公主可莫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语!” “不吉利?难道你们没有感觉本宫显得壮志凌云吗?”李惜芸淡淡笑了笑,她或许是尝试和缓一下气氛,讲讲笑话,只是可惜,她很没有说笑话的那种天赋。 “公主……”小遥呢喃了一声,但是终究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李惜芸娇容上的那种疲惫神情被她强自收敛,放松、放松,最终趋于自然。 “走吧,去会一会本宫的那位皇兄、你们现如今的陛下。”长裙摆动,她迈开莲足,步伐依旧保持着优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长流宫外,那名怀揣着圣旨的中年太监脸上挂着那种不痛不痒的笑意,这是笑面虎,或许唯有这种人,才能够在皇宫里面活得最久、活得最好。 李择南在登基之前,便是他们这些皇宫内的老人看好的对象,于是如同不少人一样,在对方还是秦王殿下的时候,他便倒向了对方,没承想宫廷的变化发生得这么快,他一下子就飞黄腾达了。(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五十二章 美人心(十)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现在,他依旧崇敬信任那一位年轻人,并且在不久之后便理解了对方准许那么多长安百姓入皇宫、来到长流宫外“喜庆”的用意。 李惜芸并不是一位容易妥协的木偶公主,不过她爱大唐、爱大唐的子民,长安人也喜欢她,让这二者之间交融在一起,会产生玄妙的力量。 更何况,李惜芸不可能讨厌薛昭,最多没有怎么动心而已,于是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 后面,是止不住热闹、喜庆无比,同时又好奇地四处张望的几百名长安百姓们,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都是第一次来到长流宫外,甚至是入皇宫。 李惜芸代表了一切的美好,那种美好不带有任何的亵渎,就像是他们向往天仙一样。 于是长流宫是他们心目中的人间仙境,一直留存在想象中和梦中,一直到现在,他们居然可以亲身经历,来到这里,这实在是太令他们感觉到激动莫名了。 长安百姓们都被严格搜身过,并且人数在达到两百多名之后,便不再放进去,这引得宫外更多的人们叹息不已又并不恼怒。 皇宫难得会迎来这么多并且身份参差不齐的“客人”,长流宫更是。 长流宫外,李择南派遣过来所谓“保护”皇妹的宫廷禁卫们遍布,他们已经在这里数个月,一直到现在,由心中不安陌生无比,到渐渐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心境也徐徐变得麻木。 他们不再去多想李择南和李惜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择南又会对李惜芸做一些什么,就是单纯地做着自己应做的职责——执行命令。 一直到哄闹又喜气洋洋的声音从皇宫的远处而来,传到长流宫内,又有数不清黑压压的人潮涌过来的时候,即使是他们也吃了一惊,搞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长流宫外准备办一个集市? 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可笑了,可是却仿佛可以合理解释这一现象。 面对着走在最前面,怀揣着圣旨的那一位陛下面前如今的大红人之一,守护长流宫的那名宫将不禁向前几步,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阴公公,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陛下的意思,圣心不可揣度,你还是不要为难奴才了。”阴公公朝着那位宫将使了一个眼色。 对方怀揣着圣旨,又是李择南现如今面前的大红人,那么便代表着李择南的意志,所有人都在为李择南办事,那位宫将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点了点头,示意那些宫廷禁卫们让开。 虽然已经入了皇宫,但是要想再入长流宫,那些百姓们也是没有想过,他们热热闹闹指指点点地等候在宫外,或许并不需要他们亲眼见到什么,便已经足够。 人的欲望有的时候很大,有的时候却很小,剩下的只需要幸福的想象力前去填补。 阴公公和那些保护他的禁卫往前行出之后,那些守护在长流宫外的人便合拢了起来,再一次森严戒备。 迎面便能够闻到长流宫内鲜花的飘香,阴公公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禁闭起了眸子,露出了陶醉之色。 初次见到广乐公主李惜芸的时候,是在五六年前,皇家有女初长成,含苞待放,那些时光,回首起来还是充满了美好。 的确,美好的事物总能让人的心灵宁静,从而脸上挂起稍微趋向于幸福的微笑。 但是,阴公公却忽然顿住了脚步,眸子蓦地睁开,脸上显得有些诧异,他身后身旁的那些保护他的禁卫同样也是。 长流宫关闭了好久好久的宫门缓缓打开,里面是全副武装的长流宫卫。 …… …… 长流宫内外,包括往外挺大的一片范围,曾经都是长流宫卫们站岗、巡逻的区域。 可是一直到数个月前,在新皇的旨意下,一大群宫廷禁卫就像是流氓一样来到,把长流宫的外面围得严严实实的,将长流宫卫们逼进了宫门之中。 他们愤怒、不甘、警惕,还有点稍微的害怕,他们不知道新任的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可是无奈,他们只能够接受,因为自从先帝驾崩、晋王李显岳被诛之后,那个人,是整个北唐权利最高的男人,即使是刚烈的镇武将军,也不能够有什么作为。 他们在后来,就像是他们保护的公主殿下、宫女们一样,憋屈地缩在里面,只能够尽一点心意,而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在偌大的长流宫里面转悠巡逻之外,便是迎接外面提供的每日三餐,活得一点都不像是侍卫,而像是一群被圈养的猪。 这让他们感觉到了羞辱,却是无可奈何。 直到今天,外面的喧闹让他们惊异,而不常出寝殿的公主殿下却神色平静也一如既往地风华绝代地越过他们,来到宫门处,他们感受到了什么,纷纷拿起武器,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未知。 长流宫的宫门徐徐拉开,里面绚美的鲜花美景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长流宫卫严阵以待,所有人都带有着同仇敌忾的无惧神情。 长流宫卫的中间,那名倾国倾城的北唐广乐公主殿下,莲步款款,鲜红色的长裙拖地,随后亭亭地站在那里。 春风微来,长裙的裙裾簌簌而动,如瀑青丝轻柔地飘飞。 怡然静美。 她的秀首依旧微微昂起,就像是一头骄傲高傲的血色凤凰,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看着那一位公公、那些禁卫、还有更多的长安百姓们。 即使是因为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而变得内心毫无波澜,阴公公还是被对方猝不及防的这一做法,还有艳冠天下的身姿给惊憾住了,一时之间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禁卫们似乎都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以及一贯的素养,大多数都回过了头来望过去,震惊莫名。 而本来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长安百姓们,刹那死寂。 …… …… 时间一直都会变,人们会在不知不觉中老去,而记忆会变得越来越虚淡,直至忘却。 可是唯一不变的,是人们追求美好的憧憬与向往,以及美好本身。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美人心(十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而一些场景,也会在那么几个瞬间仿佛定格。 许久未见,也有那么一部分人从来都没见过她,可是在这一瞬间,却觉得像是亲切了许多年。 李惜芸张开双臂。 广袖垂落,展现出那上面倾城的百花图。 随后,她的双臂缓缓下落,将素手端庄地放在身前。 她的秀首依旧高高地昂起,于是要想看向那一位长得并不高的中年太监,便不得不垂下眼帘。 这算不上是俯视,但是却有那种韵味。 如果是其他人,阴公公一定会阴笑一声,感觉自己遭受到了轻视,但是面前的这一位,却本来就拥有着俯视他的资格,更何况,他带着那准备左右对方思想的圣旨而来,也带来了那么多准备逼迫对方的长安百姓们,从某些精神力量来讲,对方更加拥有俯视自己甚至鄙视自己的资格。 后面,传来稀稀落落的下跪声音,大概是因为反应的程度不一样。 “请公主殿下安。” “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公主千岁。” …… 长安百姓们并不知道阴公公此行过来到底带来了怎样复杂的阴云,自然也不会知道现如今的氛围的真实状况,他们在愣了一瞬间之后,脸上再次浮现出喜意,毕竟能够见到李惜芸的芳容,再加上对方即将和薛昭大婚的传说,可以说是双喜临门。 只不过,他们的反应各异,也有快有慢,说的话也完全不一样,看起来乱糟糟的。 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外面的那些宫廷禁卫们,不论是原本守护在长流宫外的,还是保护那一位阴公公的,尽皆单膝跪地。 不论他们的职责如何,这一位都是千金之躯,况且他们的确很尊敬敬爱对方。 阴公公是最后一位跪下的,现如今因为他是李择南身边的大红人之一的缘故,在这里应该除了李惜芸之外,他的身份地位最高,但是他最后一个跪下,并不是因为那种自以为是的心态,只是内心复杂无比,想了太多。 李惜芸的眸光从形形色色的人身上掠过,尤其是那些依旧带着喜意的长安百姓们,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些人全部都不会知道自己只是受到了利用吧? “公主殿下,惊扰到了公主,奴才心里面惶恐。”阴公公尖声尖气道,却一点都不显得谄媚。 他明着这么说,其实是心里面知道自己带来的圣旨以及接下圣旨之后的李惜芸,会怪难做的,所以便率先赔罪了,他的心里面也难做。 李惜芸的朱唇微微勾了勾,却并没有看他,而是面向那些喜滋滋的长安百姓们,雅声说道:“大家都起来吧,地上潮湿,不宜久跪。” 她一向都是一位虽然高傲但是对百姓们很亲和的公主,没有人会认为她的这一席话只是为了展示自己而虚伪,所以大家依旧稀稀落落也不客气地起身了。 没有得到回应,阴公公微微笑了笑,却是也起身了,李惜芸没有特意针对任何的群体,他可以视作为他包括在内,再说了,就算李惜芸因为自己带着李择南的旨意而来有所成见,也不至于小肚鸡肠到拿自己这些人开刀。 见到他起身,那些禁卫们便也不再单膝跪地,整齐划一地起身,继续自己的职责。 长安百姓们看着这一位像天仙一样距离自己很遥远,又特别亲近的公主殿下,除了喜色,还有爱惜以及自豪。 作为其中的一名老者,而且从前获得过李惜芸的关注,尽管时间久远,贵人多忘事,李惜芸大概早就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但是那位撑着拐杖的老者还是仔仔细细又和善地盯着李惜芸,眼睛里面充满了关切: “公主殿下,从前有些传言,说您过得并不太好,我们大家都心焦啊,可是我们也无能,不知道您到底怎么样了,更是什么也做不了,今天看到公主殿下的芳容,老朽也就稍微放心了一些,想必大家都会放心了。” 一名中年壮汉体格饱满,大大咧咧的,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很直爽,直接大声喊道,声如洪钟:“公主殿下,如果您真的有什么委屈,那便现在就说出来,大家伙儿们都在,我们都不会愿意看着您受委屈的,大家一起为你分忧!” “是啊,”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越看李惜芸,眼神就越温柔,“您是我们大家的掌上明珠,您要是受委屈了,我们怎么舍得?大唐其他地方的子民们太远,可我们长安人离您这么近,从前没有机会,现在完全可以都说出来,说出来就舒服一点了。” …… 不管他们的力足不足,他们都心有余,心意个个都在,他们都希望传言是假的,李惜芸和李择南关系挺好,但是若是这一对兄妹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或者是李惜芸有了别的什么难处,他们都会努力做一个个的倾听者,想要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李惜芸带着迷人的微笑,她的那一双凤目从阴公公,还有那些宫廷禁卫们的身上掠过,不知道到底带有了怎样的心思,只是阴公公还有那些禁卫们都感觉挺不好受。 李惜芸爱护长安百姓们,长安百姓们也爱戴她,而李择南,还有阴公公等一类人,却因此而利用那些人,这实在是显得有点可耻。 “本宫没事,挺好的,春天到了,每天赏花、看景,不去想从前经历的那些不太好的事情,内心渐渐平静。” 李惜芸仰头望着天空,声音变得略显轻微,却是叫所有人都听到了。 她像是真的有些感叹,也像是故意作出这样的姿态让长安百姓们看看。 阴公公知道不能够再这样下去了,否则的话,李择南用来推动那些事情的这些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缩减效用,甚至反而成为李惜芸用来对抗的力量。 他干咳了一声,说道:“公主殿下,圣旨到了,请接旨吧。” (章节名一直用的这个,可能只是懒~)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她挥一挥素袖,不带走一丝云彩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的秀首缓缓朝向他,收敛了其他的所有的神情,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这是她一贯以来在世人面前显现出来的最多的表情,说好听点可以说是高冷,但是其实就是严肃脸、死鱼脸。 可惜她长得美,这便反而增加了优势,成为了内心深不可测的象征。 阴公公稍微等待了瞬间,发觉对方完全没有要跪下的意思,便顺势开口说道: “您是陛下最最爱护的皇妹,陛下特意告诉奴才您完全不需要下跪。” 李惜芸眯了眯眸子,什么话都没有说。 阴公公在内心叹息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对这一位是真的无可奈何,便只得从怀中拿出那枚圣旨,摊开,念道: “因与薛大将军事宜,着广乐公主进宫面圣,钦此。” 说完,他便拿着圣旨向前几步,却并没有入长流宫的宫门。 这道圣旨,可以说是简单无比,甚至就像仅仅是兄长对妹妹的一封家信,也完全没有明说任何的东西。 不过,却足以意味着所有。 “薛大将军”、“广乐公主”。 这两个称呼摆在一起,就绝对绝对是那一件事情。 毕竟,今日那么多人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长流宫外传来一大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引来那些禁卫们的呵斥,却并没有特别大的效果。 “祝公主殿下幸福!” “我们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天啊,好温馨美满啊,郎才女貌,珠联璧合,不知道我的那一位可有薛大将军的英俊十分之一?” “这是我们好多年以来的梦,今日终于成真了!” “或者,这还是梦?” …… …… 那些进来的不多也不少的长安百姓们成为了幸运儿,他们欢呼雀跃,互相之间大多数都并不认识却仿佛一见如故。 如果不是传统观念影像,男男女女之间或许恨不得拥抱一番来庆祝这一个值得纪念也几乎可以称之为胜利的时刻。 喜气几乎要直冲云霄,哪怕南吴的刀已经横到了他们的土地上,许多地方的人们都处在沦陷的境地之中,可是在此时此刻,他们恨不得将自己的喜悦心情传递到千家万户,到达所有北唐人的内心深处。 看着他们得意忘形的样子,李惜芸闭起了美眸,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与无助。 的确,真的,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姑娘,在面对这样喜庆的祝福之后,都不会忍心去选择抵抗,那是温柔乡,可能不是她所要的,但是如果做一个傻子,就这么沉沦进去,的确可能真的会有幸福的感觉。 更何况,薛昭的确是一个好男人,或许嫁给他之后一段时间,便会深深地爱上他。 然而她是李惜芸,她想要爱上一个人再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为了北唐,她已经违背过一次自己的本心了,她不想再违背一次。 何况那个时候她觉得可以挽救李家皇朝,而今她再嫁给薛昭,可以带来多大的好处? 让人们高兴?让人们沉浸在里面醉生梦死? 如此就可以对抗南吴人? 某些人这么去想,她却不这么想,她觉得自己嫁给薛昭带来的效果微乎其微。 那时候,她选择嫁给管阔,那是因为她信任自己的皇兄不会让自己真的嫁给那个人,而现在,没有人会阻止这一切,一旦她选择了妥协,那么便只能够成为薛昭的妻子,一辈子。 她不想嫁给薛昭,不是薛昭不好,就是单纯的不想嫁,或许她到底要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薛昭是一个好人,但是他们之间不适合(好人卡,over)。 于是,当决定好一切之后,她便在欢呼雀跃之中,睁开了眸子。 阴公公捧着那枚圣旨,和她隔着一道宫门,隔着五丈远,脸上带着笑面虎一般的微笑。 接还是不接,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但是李惜芸已经考虑完了,早在今日之前。 阴公公感觉李惜芸会接,即使不想接,也会犹豫许久,而他,便准备说一些话,让对方明白一下现实。 但是李惜芸很显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欢呼声还在耳畔,并且愈演愈烈,那是一种情感、氛围以及场景步步抬升的局面。 即使人们盛情难却,即使薛昭丰神如玉,但是李惜芸还是无法接受这一切。 在那些欢呼声中,她微微垂了垂秀首,躬了躬娇躯。 环佩叮当,铃儿脆响,裙裾在春风之中舞动,恍然若梦。 欢呼声像是微微顿了顿,但是并没有终止,大概是她的动作在所有人看来都很莫名其妙。 末了,她转过娇躯,如瀑青丝飘飞,拖地的鲜红色长裙随着莲步款款而动。 她转身便走,是如此毅然决然。 在许多天以前,她对着那些宫女们说过风暴即将来临,要作好准备。 她要好好地和皇位上的那个人决战一场,而现在,只是一个开始。 她决心要把开始便战好,一丝不苟、步步为营。 她不准备入宫和对方面对面地博弈,那样子对她并不利,而她将占据长流宫这一有利地形,坐等对方到来。 欢呼声稀稀落落的,逐渐消失,人们都惊讶非凡,搞不明白李惜芸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主殿下……居然不接圣旨,就这样朝着来时的方向……回去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道圣旨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惜芸想必不会不知道。 阴公公已经去过了薛府,而薛昭也已经去见李择南,而今圣旨来到了李惜芸的面前,让这一位广乐公主殿下面圣,很明显,接下来就将会是殿前赐婚,举国欢庆、良辰美景的时刻。 然而,面对这样一道旨意,李惜芸却是选择了转身便走。 抗旨不遵这个罪名已经不在人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人们在乎的是李惜芸对她和薛昭的婚事之间的想法、态度。 可是李惜芸不会告诉他们自己的明确态度,却作出了动作,那姑且可以称之为一种态度,然而却让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公主殿下究竟是怎么了? …… ……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风云卷(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莲步款款,长裙拖地,周围的鲜红色花儿映衬着她的无双容颜,有着一种令人惊艳的美。 而后面,是一片死寂。 公主殿下对待她与薛昭的婚事的态度,长流宫的宫女们已经经历过所有颠覆三观的转变,最后理解了,虽然不一定接受。 而很显然,现在站在长流宫外,之前还喜气洋洋的长安百姓们,还得再经历一次,只不过作为从前距离李惜芸比较遥远从而对对方充满了幻想的人们,总是会发觉幻想是多么美满,现实是多么骨感。 他们的难以置信甚至是内心深处的痛楚,会更加深切。 阴公公停留在原地,面色终于是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他是老江湖了,在宫里宫外混迹了那么多年,自以为很熟悉人心,也能够稍微操控一下人心,即使是广乐公主李惜芸,他也认为超脱不了“人心”这么一个圈,他觉得他还可以试一试,于是当李择南让他去送旨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然而,他就不明白了,这个广乐公主,怎么就能够这么出人意料呢? 他能够想象到对方嗤笑一声,对着这一道圣旨表示不屑,说出鄙夷的话语。 于是他能够以三寸不烂之舌,借助长安百姓们的心意,苦口婆心地给公主殿下道明一切,让她明白自己的处境,也可怜可怜大唐,更何况薛昭是那么优秀,她也欣赏薛昭。 可是他就是没想到李惜芸居然会这么决绝,直接转身便走,不留一点点商量的余地。 对方那一道窈窕的丽影已经远去,而悦耳动听又显得毫无感情的妙音依旧传入耳中: “让他亲自来见本宫吧,想必在本宫抗旨不遵之后,他自己也会有许多话想要跟本宫讲。” 李惜芸的脚步却依旧没有停,那一抹鲜艳到极点的红色转了一个弯,便消失在了鲜花丛中。 长流宫卫依旧虎视眈眈地停留在原地,看得出来,即使是陛下的威势在里面,宫门也是他们最后的底线,如果阴公公或者那些宫廷禁卫们胆敢跨入宫门一步,他们便会出手,最多鱼死网破。 阴公公的手不知不觉中将圣旨的一边揪皱,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有多么不敬,一旦被人发现又是多么大的罪责。 保护他的几名宫廷禁卫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而后面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寂缓缓消失,震惊又不解的人们开始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他们感受到了不妙,不禁猜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惜芸的反应太让他们感觉到意外了,他们全部都知道李择南的那一道旨意到底意味着什么,以李惜芸的聪慧,更加清楚。在他们的想象中,李惜芸一定会面露娇羞之色,绝世仙颜上泛起轻微的红晕,那会令他们所有人都感觉到幸福,毕竟人人都会有对美的追求。 可是李惜芸居然会选择转身便走,同时落下话语——让李择南亲自来见她,他们之间好好谈一谈。 对陛下的不尊敬还在其次,最最重要的,是他们感受到了李惜芸话语以及语气、神态、动作,甚至是气质上的那种不善。 她像是非常排斥那一道旨意,还很是恼怒、不屑一顾,充斥着形形色色的消极情绪。 “公主殿下那是怎么啦?她好像是很不满于陛下的旨意啊!”一名少女不可思议地对着自己身旁的父亲问道。 她的父亲俯下身去,在她的耳边窃窃私语:“不要乱说话,小声一点,你难道没看出来吗,公主不满的不仅仅只是那一道旨意,更是对陛下啊……” “陛下让公主前去面圣,薛大将军也已经去了,那么必定会是进行殿前赐婚,那是应该举国欢庆的日子,不知道公主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半大小子挠着头,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明白李惜芸的心理状态。 末了,他嘟起了嘴,嘟囔道:“果然,阿娘说女人心,海底针,看来就算是公主殿下,也不能够例外呢……” “应该和薛大将军本身并没有任何的关系,似乎只是和陛下有关,看来那一夜之后,陛下和公主殿下之间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只是公主不肯说,也是,皇家的事情,我们一些小老百姓能够掺和什么?” …… 那些都是真正的窃窃私语,非常轻微,只有对话的双方才能够听到,可是那却足以使得长流宫外就像是蚊子窝一样,嗡嗡嗡的作响,惹人心烦。 那一位捧着圣旨,处在尴尬境地的阴公公更加烦,他理解陛下的意思,陛下可以容忍那么多不太懂礼数的市井小民们来到长流宫外(毕竟那些权贵阶层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八卦的),是为了让他们的力量化为助力的,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趋向于成为笑话。 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很显然,李择南这一次和李惜芸的交锋,是因为李惜芸的决绝,而失策并且要丢脸了。 “皇家重地,吵什么吵,都不要命了是吧!?”阴公公的尖声尖气在此时此刻忽然响起,有那么一种阴森吓人的味道,那些声音显然是小了许多。 说起来很奇怪,在这之前,为了借势借力同时也造势,长安百姓们的欢呼声、喜悦声,他们完全就不加干涉,现在,场面失控了,倒开始说起“不得吵闹”了,果然是谁的权力大谁就有理。 无论有没有理,又是否无耻,他的这一声都很有用,虽然长安百姓们有着两三百位,可是全部都是手无寸铁,实力参差不齐,而在这周围,是守护长流宫的七八十名宫廷禁卫,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况且一旦发生什么情况,黑压压的禁军便会在短时间内震颤大地而来,这些百姓们全部都没有那个胆量和他们对抗,于是声音马上低了下来,变成了面面相觑。 那么应该怎么做呢?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风云卷(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阴公公的眸光从这些人身上掠过,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还是皇家的家丑,这一回自己事情做不好,还被这么多人看在眼里,注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可是今日声势闹得这么大,若是把这两三百人全杀了免得泄露一些什么,也是万万不行的,陛下新登基不久,便大开杀戒,更何况皇城外还有着等待看戏却因为人数限制而进不来的近千人,传出去不得逼长安人造反? 他心思百转,知道这一回自己是怎么也躲不掉了,无论如何,都得让陛下做决定,不管是李惜芸的应对,还是这些长安人的处置。 想了想,他尖声尖气地朝着那些原本守护在长流宫外的宫廷禁卫们说道: “都给陛下好生保护着点,咱家这就先去见陛下,要是广乐公主出了什么事情,小心你们的人头!” 说罢,他冷冷一笑,眸光朝着那些长安百姓们身上掠过,便喝了一声:“走!” 他走了,他气势恢宏地来,却颇有些灰溜溜地走,不带走一丝云彩。 停留在原地的长安百姓们依旧在面面相觑,现在他们开始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又不清楚是不是要离开,尽管他们并不想离开,却又不知道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 …… 花海,依旧是花海,不过比起长流宫的花海,颜色不显得单调,而是缤纷多彩。 这里种类多,并不是单一的鲜红色。 这里的沉默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是因为那一对君臣之间暂时已经无话可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半句多,尽管他们还是在思考着同样的一件事情。 北唐的陛下龙袍飞舞,伴随着花香,像是真龙在天上飞翔,俯瞰着芸芸众生。 北唐的羽林大将军紧紧地闭着眸子,头歪歪地靠在大辇之上,一动不动,仿佛是已经死去。也是,他的心,的确是死了一半了,也或者是死过一次,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一道影子缥缈着而来,花海微微涌动,大概是承受到了影子在上面经过而带来的风。 最终,影子在李择南的身边停留了下来,最终显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皮肤苍白毫无血色的男青年,指甲奇长,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死尸。 他的气息大概也是比较冰冷,所以当他靠近李择南的时候,也许是感觉到了那股寒意,李择南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过那名男青年却像是一点都不在乎对方的想法,带着阴冷的笑容,靠近了对方,凑在对方的耳边小声地说话。 李择南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随后那一张俊美到极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居然来得这么快,看来他比朕想象中的能力还要不足。”他说道。 随后,他拢了拢大袖,优雅地往前几步,说道:“移驾长流宫,朕要和朕的这一位宝贝皇妹好好谈一谈。” 薛昭猛地睁开了眸子,神情复杂地看着对方,开口说道:“我说过的,没用的,如果你还想要胁迫她,那么我便是一死。” 他本来就没有抱太大的期望,现如今听到李择南所说的话,更是清楚阴公公这一次去长流宫,是无功而返。 不过李择南却像是并不介意,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道:“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死的。” …… …… 阴公公依旧赶在回去面见陛下的路上,却忽然看到了前面的浩大声势,不禁吓得跪在了地上。 陛下的座驾来到他的身边,便停了一停。 “看得出来,你应该是初一见面就被我们的公主殿下解决了。” 大辇上传出李择南那有些玩味似的声音。 “臣无能,臣有罪!”阴公公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自动请罪,在他看来,自己的无能必定让李择南失望无比,最最可怕的是那些场景被长安那些八卦无比的市井小民们全部都看到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也不知道陛下会怎么处理。 只是,他怎么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还没能够面见陛下,陛下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失败,也已经前往了去长流宫的路上。 “好了,瞧把你吓得,朕的皇妹可不是你能够对付的,即使你浸淫宫中几十年。好好思考一下吧。”李择南微笑着摆了摆手,看得出来,对于阴公公,他是一点都没有要责难的意思。 他的座驾缓缓离开,阴公公站起身来,察觉自己满身的汗。 回首,李择南的身影越来越远去,他不禁苦笑一声,看来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前奏,而不是真正的过程,自己就是被陛下牵着鼻子走了罢了。 他的内心深处重新拾取了信心,现在,长安百姓们的流言不需要他担心了,广乐公主的难对付也不需要他担心了,而只需要陛下出动,即使是李惜芸,也会被说服。 …… …… 外面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一切都很安静。 长流宫卫们死守宫中,个个警惕非凡,作好了和任何人战斗的准备,他们随时随地愿意为公主而亡。 李惜芸并没有回到寝殿里面,她垂着秀首,也垂着眼帘,均匀地呼吸,看起来也是同样平静。 她坐在木椅上,就在花海之间,鲜红色的长裙绽开,从空中往下望,就像是真正的一朵花,一朵最令人惊艳的花。 她明白她会面对今生最最强大的对手,那个对手她想杀死却下不了手,更何况她也对之很无力。 她的父皇、皇兄,面对那个对手都败亡了,而诸如镇武将军王独、冠英将军等许多人,也败了,并且对他无能为力。 还有那个人,在长安一夜一败涂地,最终逃到了南吴。 而现在,没有谁能够帮助她,她很无助,但是却只能够独自面对,并且毫不退缩。 她有自己的底线,她想做的事情,自然会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谁都不能够逼迫她。 她是一朵完美的艳丽的花朵,如果她觉得退无可退的话,她会选择自我凋零。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风云卷(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透过广袖抚摸了一下隐藏在里面的那样东西,脸庞上泛起一抹倾城的微笑。 四周遍布长流宫卫,而长流宫内的宫女们也是紧紧簇拥着她,大多数都是娇容煞白,看起来慌张恐惧,却也隐含了坚决。 她是长流宫主,她下定决心要好好保护这些可爱的宫女们。 外面的骚动再起,不过却并没有之前那么自由和欢喜,而是充满了崇敬。 “拜见陛下……” 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外面的那些话语,便款款站起身来。 她拢了拢乌黑的秀发,又仔细同时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长裙。 她拎起裙裾,嫣然一笑,在原地开始转圈起来。 环佩叮当,铃儿脆响,她的秀发和鲜红色长裙在春风里面飘扬,美得不像话。 那并不是真正的舞蹈,可是可能会有些人依稀想起那一日关纤云一舞倾城的传闻。 她停了下来,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对着小遥等宫女们问道:“本宫美吗?” 她看起来有点像花痴,可是却的确是太美太美了,简直是艳冠天下。 小遥看得几乎要呆了,许久之后才怔怔地呢喃:“美,好美,公主您是最美的……” 李惜芸像是忽然有点羞涩,扭扭捏捏道:“那就好,既然很美,那就希望待会儿的结局也是很美的……” 说完这句话,她的秀首便高高地昂了起来,那种做作的羞涩很迅速地消失,神情变得冷傲无比。 那些宫女们全部都不知道她刚才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难以自抑地感受到了一种毛骨悚然。 小遥失声道:“公主,您要放宽心一点,陛下是您的兄长,他一定不会难为您的。” 李惜芸细眉一挑,皓齿轻启,说道:“他已经在难为本宫了。” 说完这一句话,她便莲步款款,向着宫门处而去:“走吧,去迎接你们的陛下吧。” 宫女们完全没有任何的办法,只是双手大多数都有点哆嗦,她们簇拥也跟随着自己敬爱的公主殿下,准备在任何时候做出自己最最力所能及的事情,所有的事情。 长流宫外,李择南身边贴身小太监尖声尖气的声音响起: “陛下驾到——” 最最接近宫门的长流宫卫向后朝着自己家公主看了看,因为就在阴公公离去之后,长流宫的宫门被关上了。 李惜芸垂了垂眼帘,有些慵懒地摆了摆素手。 那名长流宫卫会意,往前几步,打开了长流宫的宫门。 宽阔的朱门徐徐而开,宫门外,是数也数不清的人影,还有…… 那名一身明黄色龙袍的俊美男子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光线映照着他的脸庞、他的身姿,像是晕染出了一种很美好的明媚…… …… …… 明黄色的龙袍,金灿灿的,有些刺目。 鲜红色的长裙,几乎像是要滴出血来,夺目明艳。 那位陛下,和那位广乐公主殿下,一个在宫门外,一个在宫门内。 时隔那么多月,第一次见面。 前前后后,跪倒了一大片的长安百姓、宫廷禁卫、长流宫卫、长流宫女们,但是此时此刻,周围的所有人都仿佛化为了风景,唯有他们两个人才是唯一。 在数个月前的那一天夜里,穿着龙袍的那一位害死了她的父皇和皇兄,然后被她刺了一匕首,便死死地掐住了她的秀项,几乎要掐死她。 但是现如今,他们两个人再次相遇,穿着龙袍的那一位却说自己要为她赐婚,是有多么疼爱她。 关于这大多数人完全不知道的一切,再配合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想想都觉得好笑。 他们两个人完全可以生死相向成为大敌,却偏偏要扮演着兄妹情深。 李择南看着自己的妹妹,看着她那仿佛毫无岁月痕迹的绝美容颜,目光逐渐变得柔和,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 “惜芸,你看起来更瘦了,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这么带有情义的语气、语调、话语,完全可以他们两个人之间私密地谈论,可是不知道李择南到底抱有着什么样的思想,他偏偏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展现兄长的柔情。 有的人真的很有感染力,他就简简单单地说了那么一句话,就这么亲自站在那里,便足以让后面的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长安百姓们感觉到感动。 看到他的姿态,人们对于他和李惜芸之间决裂、他囚禁李惜芸的传闻越来越不相信。 这很明显是一个爱护保护自己妹妹的兄长的温暖角色。 李惜芸看着他,看着他表露出来的像是真情,绝美的容颜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厌恶。 他做了这些,现在却伪装成这样,这真的让她感觉恶心无比。 无耻,居然可以达到这样的境界。 她就带着这样厌恶的神情,又厌恶地寒声说道:“您觉得呢?我们的陛下。” 李择南笑了笑,向前踏出一步:“惜芸,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必这样把自己放在囚笼里的,那是一种心灵的囚笼,你处在自己的世界里,用消极的目光去看待外界的一切,甚至是看待朕、看待薛昭、看待北唐天下,这样子对你只有害处,而没有任何的好处。” 他的劝导看起来循循善诱、苦口婆心,真的很认真也很动情。 或许他的心意真的是真的。 他是兄长,他疼爱自己的皇妹,虽然他也想利用对方,不过他还是会愿意给对方一个最好的、至少是他觉得最好的归宿。 看着李惜芸那日益瘦削的娇躯,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怜惜,甚至他的那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仿佛也变得黯淡起来。 或许越是远离权利的人,在权利的面前反而会显得比较无畏一些,看到李惜芸似乎过得很不好,长安百姓们内心也是同样痛楚,再看到他们的陛下也在努力地开导帮助着自己的皇妹,他们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理由袖手旁观。 “是的,公主殿下,陛下关心您,我们也关心您,看到您心情不好,陛下很是痛惜,我们同样也是痛惜,老妇没什么文化,说不出什么更好的话来,就是希望公主好好保重自己的凤体,完全没有必要为一些不值得的事情而不开心。”一名老妇人当先说道,因为身体的不便,她跪得有些艰难,可是还是跪得很努力,大概是因为她尊重李择南,也尊重李惜芸,觉得面对这两位后辈,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红花满地(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李择南面前,他们完全会因为不尊重陛下的名义而被当场杀死,可是由于对李惜芸的关心,那位老妇人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不过还好,李择南并不是那一位脾气暴躁暴虐无常的先帝,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着李惜芸轻微地作了一个动作,示意到—— 看吧。 看吧,他们都关心你,他们都是为了你好,薛昭真的挺好的,你也承认他挺好的,你很欣赏他,那么你们又为什么不能够在一起,让大唐百姓们高兴高兴呢? 见到李择南没有什么要生气的意思,似乎反而很鼓励自己这些人帮助他劝诫公主殿下,那两三百名长安百姓也渐渐放缓了心情,都发自真心地说了起来: “公主,您很快就可以和薛大将军在一起了,他是一名很优秀很优秀的男子,他英俊、敢作敢当、懂得关心人,是所有女子心目中的英雄和好男人,您可以尝试放下从前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和薛大将军和和美美,我们都会祝福你的。” 说话的少女眼睛里面有光,满是希冀,她喜欢薛昭,但是也祝福薛昭和李惜芸,她几乎可以想象到李惜芸和薛昭那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场景,她的劝诫和祝福非常纯粹,是最最没有杂质的那种。 “是啊公主,不愉快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您和薛大将军的婚事将会是美满的未来,南吴人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痛苦,可是只要看到你们幸福,我们就都不再感觉到苦难。”还是那个半大小子,他说的那些话,几乎已经超出了他的正常水平。 …… 可是…… 李惜芸看着李择南的动作,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不屑。 她微微摇了摇秀首。 那不是针对长安百姓们,那些百姓们都是很可爱的人,他们误会并且要把自己推进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坑,不过她不恨他们。 李择南很疼爱自己,那应该是真的,而李择南在利用自己,那也是很明确的,而且她坚信,李择南一定会是利用自己胜过疼爱自己。 那么就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说薛昭因为时间的原因而让自己心动了,她或许自然而然会妥协,可是李择南带有着利用的目的来撮合他们,她便死也不会从的。 更何况,她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尽管并不是特别深刻,只是有了一点点的情愫。 要是自己就这么委曲求全,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从而觉得恶心。 她的眸光渐趋坚定,随后红唇微张,说道:“谢谢你们,本宫能够感受到你们真诚的心意,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所以,本宫做不到。” 李择南微笑着看着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道:“做不到什么?” 他知道李惜芸在乎长安百姓们,而这里有着许许多多,一旦李惜芸的真实心意,尤其是对薛昭的心意被李惜芸亲口说出来,那就一定会心碎一大片,那是特别刻骨铭心的。 李惜芸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他知道,她不忍心。 那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在这个危机四伏生死存亡的年代里,会引发一大片的绝望,甚至还会造成恐慌,那对北唐而言是致命性的。 李惜芸不敢赌,她赌不起,她可以试试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和薛昭不可能,今生今世都不可能。 那会破灭许多人好多年的梦。 李惜芸闭了闭眸子,看起来显得尤其疲惫与无助,她说道:“你不要逼本宫。” “没有人逼你,”李择南依旧微笑,只是不知道他的内心深处有没有心痛,“是你自己没有想明白,也或者你现在可以义正言辞地告诉朕、告诉这大唐的百姓们,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在要什么?” 李惜芸闭紧了眸子,神情愈发显得疲惫与痛楚,她轻轻地说道:“本宫要的并不多,本宫几乎没有要什么,但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本宫?本宫有什么错?” 李择南优雅地往前踏步,他入了长流宫的宫门。 李惜芸睁开眸子,倒退几步,鲜红色的宫裙映衬得她像是颓败的花儿。 只是当她退一步的时候,李择南已经朝着她进了两步,没有几步之后,李择南便来到了她的身前。 李择南往前微微躬了躬身子,声音很是轻微:“惜芸,你有什么错?” 他微风和煦的笑容缓缓收敛,神情变得严肃了几分: “你是公主,你是广乐公主,那便是原罪,便是错,或许那并不是真的错,可是你既然生在帝王家,享受着荣华富贵,那么就一定得承受那一切,否则的话,你就没有资格享受到那种吃饱了穿暖了的感觉。” 李惜芸对着他苦笑一声:“对不起,皇兄,本宫做不到,本宫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人,既然如此,本宫宁愿放弃这一切,什么荣华富贵、公主殿下,本宫不要了,全都还给你罢,你想封谁,便封给谁,你看哪一个女子顺眼,就让她做广乐公主殿下吧。” 李择南的神情蓦地变得狰狞,他看起来像是因为李惜芸那懦弱逃避的话语而显得怒不可遏,他的声音虽然依旧轻微,神情也依然不能够为长安百姓们所看到,可是他却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李唐家的女儿,你是朕的皇妹!你这副样子,简直是叫朕心寒!” 他冷笑一声:“你现在想逃?你成为了天下人人敬爱的广乐公主殿下、谁都知道你是和大唐年轻一代第一人的羽林大将军薛昭的天生一对,你完成了这一切,你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世界,你居然突然想逃,就丢下薛昭、丢下朕一个人?朕告诉你,晚了!” “你当初就不应该生在帝王家、成长在帝王家,然后成为北唐第一美人,这样子,朕或许可以考虑让你逃走,现如今,南吴人,肮脏的南吴人,他们大军压境,大唐危在旦夕,人们需要精神慰藉的时候,你想要做逃兵,多么可耻?” “这不可能!” 最终的这四个字,让李惜芸那甘愿放弃一切只做一名寻常女子的心意毁于一旦。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红花满地(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的苦笑神情缓缓收敛,微微昂了昂秀首,那一双凤目淡淡地自李择南的脸上掠过,倾城的容颜上,是充满了讽刺意味的戏谑。 “本宫就知道,装可怜是没有用的,你这么一个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狼心狗肺之徒,在你面前装可怜,即使是跪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你都会冷笑一声,毫不动情,毕竟,你连自己的父皇和皇弟都可以害死,皇妹也不过如此罢了,为了达成你的目的,你什么都不在乎。” “目的?”李择南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她:“朕有什么目的?” “朕还不是为了我们李家的大唐,而你是李家的子女,你在想什么?” “本宫不想要太多,本宫只想要自己选择归宿,这真的很难,要求很高吗?”李惜芸冷淡地看着他,“你应该很清楚你的妹妹,她心甘情愿的,不需要多说什么,她都会去做,她不愿意的,即使是死都不会去做。” “薛昭有什么不好?”李择南问道。 “薛昭纵有千般好,那么本宫也一定要嫁给他吗?”李惜芸反问道。 “你这个逻辑真的很搞笑。”李择南眯起了眼眸。 “这真的很奇怪,皇兄,哦不,陛下,您觉得惜芸有什么不好?”李惜芸忽然掩嘴轻笑一声,俏生生得让人心动,就是周围的长流宫卫、宫女们,甚至是外面的宫廷禁卫、长安百姓们,都看得痴了,尽管其他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在交谈什么。 李择南并不知道她说出这句话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皱着眉头看了对方许久,才说道:“你在朕的眼里,是那样完美,毫无瑕疵。” “既然如此,那么您又为什么不让本宫做您的皇后呢?”李惜芸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妩媚无双。 她的这一句话瞬间就让李择南怔了一下,然后足足怔了很久很久。 末了,这一位北唐的陛下、世人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神,蓦地露出恼羞成怒之色,面目狰狞道:“你在说什么?你有没有觉得这很恶心,你是疯了吗!?” 有些东西他不在乎,哪怕是害死自己的父皇、杀死自己的皇弟,但是有些东西他却很在乎,比起他的性命更加重要,比如说——他的声誉。 只要李惜芸刚才那一席话说得稍微响一点儿,想必天下便会流传出他们兄妹之间的不伦之恋。 前朝的历史上,曾经有过数位那样毫不在乎世俗眼光的陛下公主、皇子公主,他们不顾伦理,而相爱了,当然他们的“爱情”在常人眼里看起来非常的龌龊。 李择南疼爱喜爱李惜芸,胜过对全天下的所有女子,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对李惜芸产生那种的心理,毕竟,他说过,花是美人的陪衬,而美人,是江山的陪衬,在他的眼里,就算是再好的女子,也没有锦绣河山更美。 但是正因为如此,他太过爱惜自己的江山了,一旦李惜芸不顾羞耻地给自己添上污垢,他的江山便会动摇,整个北唐天下会一片哗然,而南吴、突兀、畏兀……许许多多其他的国度和民族都会嘲笑他们两个。 可是他知道,李惜芸说出来这些,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否则的话,以这个皇妹玉石俱焚的贞烈,一定会大声喊出来,叫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他渐渐让自己的神情和情绪稳定下来,开口问道:“你……想要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李惜芸朱唇的唇角勾了一勾,“以您的逻辑啊!” “既然在你的眼里,薛昭那么好,本宫也觉得薛昭很好,那么我们便理所当然要在一起,如此的话,于你的眼里,本宫那么完美,你为什么不让本宫做你的皇后呢?” 当她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李择南的身体稍稍颤了颤,脸色也是瞬间难看了一下,他应该是很忌惮李惜芸不顾一切地喊出来。 但是终究,他的脸色还是渐趋平缓,最后说道:“这不可能,你是朕的皇妹,你的逻辑,简直是可笑得很,你虽然不是一个疯子,却依旧很疯狂。” “一旦一个你不想杀死的女人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就都只能够用‘疯了’、‘病了’来处理她们吗?”李惜芸毫不退让,甚至可以说是步步紧逼。 她希望李择南的心底里面还有着良知,对自己的疼爱依旧炽烈,最后能够战胜对方的理智——那种无情无义的理智,只是可能希望很渺茫。 当然,这只是她的最初几步,而她的杀手锏,还在后面,暂时她还不想拿出来。 “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择南道。 李择南选择避开话题,于是,他们之间陷入了僵局,久久未绝的沉默。 那种氛围引领着长流宫内外,化为了一片的死寂。 宫廷禁卫们心怀忐忑,可是因为平日里的军人素养,相对镇定,而长流宫卫以及宫女们因为平日里相对比较接近自己家公主的内心世界,同样是还可以承受。 于是感觉最最莫名其妙,和那位陛下、那位公主最最遥远的长安百姓们,便化为了最最不安心的存在。 他们今日过来,是想要见证一桩喜庆北唐的大喜事的,可是真实情节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令他们惶恐不安,并且他们压根就是一头雾水,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大喜事变成了莫名其妙的凝重氛围,这真的很不可理喻啊! 若是李惜芸和李择南的对话让他们听到、薛昭和李惜芸的心声让他们稍微知道一点,或许还可以叫他们稍微清楚一些事实,可是现在,他们就是匆匆看客,并且是什么都看不懂的那种,他们中的许多人并不是文盲,可是现在如同文盲在看天书。 他们跪拜在那边,感觉像是跪了一万年之久,个个难以忍受,还面对着那么多从前不敢面对的统治者、禁卫,并且不敢说话、不能说话。 今天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尽管总是会在出宫以后讨论一番,不过一种潜意识告诉他们——这些事情,最好莫谈,因为似乎并不光彩,也不值得高兴。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红花满地(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和李惜芸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他们两位,仿佛是化为了礁石。 明黄色龙袍、鲜红色长裙,都是非常夺人眼目的色泽,于天地之间、大美长流宫之间展开,美不胜收。 只是此景还是被氛围弄得很是压抑。 李择南愁眉紧锁,这是在他的脸上很难看到的神情。 他常常是带着微风和煦的微笑,以一名俊美男子的姿态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可是,唯有两次,他失态了。 第一次,是那一夜,李惜芸用匕首捅了他的后背,那一夜他就像是一个狰狞的恶魔,恨不得把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掐死。 第二次,便是今天,面对李惜芸,尤其是带着义无反顾姿态的李惜芸,还有说着疯话胡话的李惜芸,他的脸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神情,到最后便是愁眉紧锁。 可以看得出来,他真的特别在乎李惜芸,李惜芸或许是这个世界上,他除了江山以外,最最在乎的东西了。 可惜总是在江山的面前,被排到了第二位。 愁容渐渐消失,李择南仿佛是又变得自信起来。 他知晓许多人的弱点,虽然他那聪慧睿智的皇妹很难对付,不过他觉得还依旧可以对付。 “知道朕今日为什么要让那么多长安百姓进来吗?”他笑了笑,对着李惜芸轻声问道。 李惜芸的朱唇鲜红欲滴,她的容颜依旧倾城,只不过,却掩盖不了她的憔悴与疲惫。 她微微点了点秀首,此时此刻她说话的姿态看起来有些趾高气扬的,那大概是她特意要展现出自己的高傲来。 “你是要告诉你的皇妹,她和薛昭的婚事,是普天同庆的事情,也是所有北唐人都认定的事实,她是躲不掉的,长安人的心意就这样展现在她的面前,如果她敢对着这么多人说一个‘不’字,那么那些人全部都会不仅仅是失望,更会是绝望,因为那个梦想,他们坚定了好多年。” 李择南点点头,微笑:“对的。” “可是你要明白,尽管如此,本宫依旧不会妥协。”李惜芸很认真地看着他,像是要告诉对方——自己特别认真,自己是认真的,自己不在乎北唐人会不会因此而失望绝望,因为她的归宿,她实在不愿意再受到羁绊了。 “本来朕是不怎么相信的,可是现在,不得不相信了。”李择南说道。 “然后呢?”李惜芸歪了歪秀首,她现如今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天真烂漫又好奇的孩子。 “然后或许你并不清楚,这只是其一。”李择南道。 李惜芸挑了挑细眉。 “其二呢?”她再问一句。 一直到现在,她都显得不以为然,她不相信今天做好一切准备的自己还能够被李择南怎么奈何,她想,那一夜之后,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其二……”李择南的声音更加轻微,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神神秘秘的,他小声说道:“惜芸,你觉得,如果今日你作出的决定,或者说比如你刚才像疯子一样所说的话语被他们知道,有了传扬出去的可能,朕又会怎么做呢?” 李惜芸听着他的话语,那一双美丽的眸子渐渐睁大,她的脸色也是越来越严肃,她感受到了一股令她毛骨悚然的气息。 李择南继续说了下去。 “朕本来想,看到那么多人的心意,你会明白的,你会想通的,但是现在看起来,朕失策了,但是南吴大军压境,大唐的人们不能够知道你暂时的心意,一旦传扬出去,会造成一片人心惶惶,朕赌不起。”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看起来尤其意味深长。 “你想要做什么?”李惜芸的素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只有一下,而且很轻微,可是的确存在。 “你觉得朕会怎么做?”李择南微笑着反问道。 刹那死寂。 现在,他们两个人全部都明白了李择南的心意,可是那个心意使得其中的另一方感觉到了心悸与不可思议。 “你不能这么做!”尽管下意识的控制自己的音量,可是李惜芸的声音还是显得过高,而被其他人尤其是长安百姓们听到了。 现在,李择南却像是毫不在乎这一点,依旧微笑着。 就像他暗中表示的意思一样——他有了那个其二的决定,便无所谓了。 可是李惜芸却有所谓。 这便是李择南抓住的她的弱点,他从来不做毫无意义的事情,也不打毫无准备的仗,他今日让长安百姓们来到长流宫外,其中一个意义李惜芸本来就知道,而第二个意义,他现在才告诉李惜芸。 李择南的身体往前凑了凑,他的笑容变得意味莫名。 “我的好妹妹,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告诉他们,你会和薛昭成亲,那么普天之下都会祝福你们白头偕老,包括朕。至于第二个选择……”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盯着李惜芸的脸。 李惜芸的娇容开始变得苍白毫无血色起来。 她的皓齿紧紧地咬着朱唇,却不吭一声,静静地等待着李择南说出那令她有些绝望的话,心一直变冷、变冷。 “朕是天子,需要对天下人负责,谣言一旦传扬出去,便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那么,朕就要在皇宫内的时候,就把一切扼杀。” 李择南的话语字字铿锵,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并不是在开玩笑,况且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你要明白你这么做的后果。”李惜芸冷冷地道,可是她的声音依稀有些颤抖。 “后果?”李择南微微一笑,“还有什么后果比起朕的皇妹不喜欢薛昭后果更严重的?” “即使你抹杀一切痕迹,你依然会成为一个暴君,天下人都会摒弃你!”李惜芸的那一双凤目死死地盯住了他,难得有了那么一种恶狠狠的韵味。 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狠毒的男人会有着那样的决定,虽然她早就应该想到的。 “这个不用你担心,朕自有决断,朕相信自己的能力,没有人会知道这几百人的生死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然后没有关系,你是朕最最疼爱的皇妹,朕的耐心一定会无限地留给你,朕可以等,而且朕相信,薛昭他也愿意等你。”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红花满地(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以几百人的性命,来要挟本宫,或者,在你的眼里,他们什么都不是,在你的皇妹和薛昭的婚事面前?”李惜芸终于像是显得有些绝望,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只是她的内心非常痛苦,她不愿意屈服于这一切,然而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不是要挟,朕说过了,你是朕最最疼爱的皇妹,没有任何人可以及得上你的一根手指,你的选择,朕不会干预,今天不行,那就明天,朕和薛昭都可以等。”李择南摇了摇头。 一滴泪水顺着白皙秀美的脸颊缓缓淌落下去,李惜芸后退几步,玉容上充满了凄苦。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逼本宫?”她质问道,她的声音轻微,却同样振聋发聩。 她没有梨花带雨惹人怜,她的泪水缓缓滑落,无声无息,可是她这样反而令人感觉到充满了阴郁悲剧色彩。 自古红颜多薄命。 看到她的泪水,长安百姓们都惊呆了,谁也说不出话来,他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被那种凄美到极点的场景而震撼到了。 “不要这样子,惜芸,”李择南轻轻说道,他依旧在微笑,“朕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更加清楚,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不是吗?” 李惜芸含泪点了点秀首,她依旧明艳无双,依旧年轻貌美,但是却恍惚之间显得有些沧桑。 是的,她经历得太多了,她经历的那么多的事情,都是许多人几辈子都不会经历到的。 李择南说她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因为很明显,她不会选择另一个——李择南杀死这几百人,来封住所有的消息,这是除去祸患,也是胁迫李惜芸。 李惜芸不会忍心这么做,李择南却无所谓。 李择南虽然是一位人人爱戴的皇帝,他也爱大唐的子民,不过或许于他看来,大唐的子民是一个整体,而不是其中的每一位,为了那个整体,他完全可以舍弃其中的许多个体。 春风微来,鲜红色的长裙微微颤动,像是娇艳欲滴的花瓣。 李惜芸的清泪流淌下去,到了宫裙之上,便化为了露水。 露水被阳光一照,便会消散,而无疑,李择南便是耀眼夺目的太阳。 李惜芸流淌着眼泪,却忽然之间“咯咯咯”笑了起来,笑得娇躯都在颤抖,笑得眼泪越流越多。 “陛下,我的皇兄,你一直以来都太自信了一点,你以为你可以掌控一切,包括你的皇妹,所以你留给了你的皇妹两条路,在你看来,你的皇妹便只能够从那两条路里面选择一条,只是可惜,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因为,其实你的皇妹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听着她的话语,虽然意料不到将会发生什么,可是李择南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李惜芸高高地昂起秀首,眸光越过李择南,就像是往南而望,就像是望见了南国的芳华,望见了锦绣山河。 最终,还是落到了那些震惊到难以自抑的长安百姓们的身上。 她开口说话了,就是对着那几百人。 “本宫知道,你们爱本宫,本宫也爱你们。” “你们希望本宫会过得很好,于是帮本宫想好了一切的归宿,感谢你们。” “只是可惜,那是你们给本宫的路,却并不是本宫自己要走的路。” “薛昭是很好很好的一个男人,本宫喜欢他,却没有想过会和他在一起,本宫祝福他。” “因为本宫已经嫁过人了,那个人,你们可能是不屑一顾,可是,他是本宫的驸马都尉,本宫从前没有喜欢过他,但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路是本宫自己选择的,怨不得其他人,本宫期望能够得到他的保护,然而在本宫最最无助的现在,他不能够过来,本宫很想念他。” “能够爱上一个人并不容易,也可能很简单,只需要一个夜晚。” “也许本宫爱错了人,也也许本宫就不值得获得一份正常的爱情,那是对本宫的惩罚。” …… 她的声音依旧悦耳动听,回荡在人们的心里,化为了永远的宁静。 可是人们的心中还是泛起了巨大的波澜,几乎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管阔!李惜芸居然会喜欢管阔,承认对方是自己的驸马都尉,承认自己嫁给了他,并且一直都是他的妻子! 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可是看着李惜芸那凄美的泪水冲淡了妆容,他们却怎么也生不出任何愤怒的心理,有的只是悲哀,巨大的悲哀。 为了对付管清和,李惜芸嫁给了管阔,现在,李惜芸便真的爱上了管阔。 这是一个悲剧。 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可是在场的北唐人都觉得,悲剧是美好的人爱上了他们认为的丑陋的人。 “本宫知道如果这些话传扬出去,本宫会成为罪人,于是本宫的皇兄、你们的陛下决定他自己去做罪人。”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一切的后果,本宫自己来承担,本宫没有做错任何的事情,也没有爱错人,或许你们认为本宫错了,那便错了罢,本宫不忍心看到你们悲痛欲绝的情景,那么,便眼不见为净罢。”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惑人的笑意,眼眸淡淡望向天空,云彩依旧晦暗,仿佛怎么也见不到明媚的阳光。 “你们的陛下给本宫指了两条路,不过本宫还有一条路,那是本宫自己选择的。” “本宫死后,任他洪水滔天。” 她闭上了眼眸,任泪水滚落,脸上却是无悲无喜。 或者是这个世界太让她失望了,也或许能够令她留恋的并不多了。 她的素手紧紧地攥着那枚玉镯,轻声说道:“如果你知道了本宫如今的结局,会不会提着秦杀为本宫报仇呢?本宫很不希望你过来犯险,可是如果你现在就出现在本宫的身边,和这么多宫廷禁卫们战一场,本宫真的会感觉到很幸福呢……” “算了吧,我死后,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不知道,你在白发苍苍的时候,还会想起我吗……”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红花满地(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终于又一次改变了对自己的称呼。 她的玉容上,挂起陶醉的、幸福的微笑,从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周围刹那一静,随后便是如海般的绝望呼喊。 李择南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他距离李惜芸那么近,可是听着对方最后的那一句话,又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情景都在自己的面前发生,却什么都来不及做。 大概如同李惜芸所说的那样,他太自信了,于是便完全想不到李惜芸的那第三条路。 他伸出手去,他最疼爱的妹妹的绝美容颜就在好几丈之外,可是他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他想要踏出一步,腿却怎么也动不了。 李惜芸依旧紧紧闭着美丽的眸子,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仿佛是一个睡美人。 广袖上的百花图给人们展现出了人间绝色,却只是芳华一瞬。 她自广袖中拿出了那枚匕首。 那是李显岳赠送给晋王妃万莲双的礼物,最后在李显岳的身旁,万莲双用这把匕首自尽。 那一夜,李惜芸曾经也用它尝试刺杀李择南,只不过失败了。 在今天,李惜芸用那把匕首自刎。 大概是尝了太多皇家之人的鲜血,这把匕首居然显得如此美艳,一如它现在的主人。 “惜芸……” 李择南的手依旧悬在那里,他的脚也没能够向前踏出一步,而且,他居然是平生第一次失声了。 “公主!” “不要啊公主!” “天啊,公主您在做什么!” …… 长流宫的宫女们、长安百姓们、长流宫卫们,甚至是那些宫廷禁卫们,全部都像是疯了一般朝着那里扑过去,他们几乎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那样清晰、那样痛楚! 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在那一夜发生过一次,在今天又发生了一次,全部都是现在穿着龙袍的那个男人干的。 鲜红的血,浸染在鲜红色的长裙之上,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的花,越来越美艳、越来越倾城。 广袖招展,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红颜之死,艳冠天下。 “嘀嗒”、“嘀嗒”…… 鲜血顺着春风之中的花香,远飞、飘摇。 美轮美奂,美得让人心动。 在这一刻,即使是再鲜艳夺目的群花、再鲜艳夺目的宫裙,都仿佛在这一瞬间黯然失色,没有什么比它们的主人更美。 巨大的绝望感觉几乎将所有人都击垮了,无数人跪在地上痛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 李惜芸就像是一朵开放到最最绚灿的花儿凋零,鲜红色的宫裙绽开,她带着微笑向后倒下。 她回想曾经,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母亲、想起薛昭,又想起那个人,最后,是自己在桃花瓣飘飞间的身影。 她得到了那么多,她是北唐最美的女子,她出生起便拥有着荣华富贵,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却恍惚之间发觉自己还是那么孤独…… …… …… 那一瞬间很短,可是却让人们看见了生与死之间的距离。 原来,生死之间,也是那么短。 就在前一刻,他们的骄傲依旧站在那里,让他们心神荡漾,在后一刻,鲜红的血击碎了他们的梦,到头来是一场空。 北唐第一美人,广乐公主自刎了。 这一个情景,这一个事实,在这一瞬间击垮了无数的人,长安百姓们和宫女们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痛不欲生。 宫廷禁卫们和长流宫卫们全部都扔下了兵器,似乎把自己的职责都短暂抛弃掉了。 一滴泪水自李择南的脸庞滑落,但是很快就干了。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瞬间,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是他肯定是心里面很痛很痛。 然而,第二滴眼泪还在干涸的瞬间,他的悲痛神情还没来得及出现,便消失了。 因为就在刚才,他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叮”的声音。 李惜芸手中的匕首的确是触碰到了她的秀项,她也的确感受到了痛楚,并且此时此刻已经不省人事。 不过那把匕首在那一瞬间颤动了一下,偏离了轨迹。 与此同时,就在李惜芸倒下的同一时刻,一个影子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一名皮肤苍白,毫无血色的阴柔男青年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一般,托住了李惜芸那像是鲜花凋零一般的娇躯。 宫裙如血,那上面,是真正的鲜血,美人的鲜血,开放在最美的青春年华里。 他朝着李择南阴笑一声,说道:“哦,陛下,看起来,臣又立了大功一件,这是陛下您又欠我的。” 此时此刻,李择南的神情已经完全恢复到了寻常,只是他的神情略冷,同时也抑制不住他的焦虑,他的声音也像是在低吼: “可是朕最重要的皇妹还是闭紧了双眸,你还有脸问朕要功劳!?” 那名青年毫无惧色,依旧阴笑着,用那莹白又冰冷的手指轻轻探了探李惜芸的脉搏,说道:“还有救,不过那是您的那些御医们应该担忧的事情了。” 他的这一席话仿佛是让人们瞬间清醒,即使是李择南。 那名一身龙袍的俊美男子,步伐失去了一贯的优雅从容,几乎像是跌跌撞撞的,他冲到了李惜芸的面前,抱住了她的娇躯。 在这个时刻,他才忽然发觉,自己的皇妹,居然是瘦削如此,他忽然在心中升腾起巨大的怜惜之意。 御医很快就会到,他托着自己的皇妹,看着那依旧美艳动人的容颜,忽然发觉自己居然那么在乎她,在乎到不可思议,如果她真的失去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他就像是憔悴了许许多多,俊美的容颜黯淡无光起来,眼眸涣散。 他实在没有想到,面对自己的逼迫,李惜芸居然会选择自我毁灭。 于他而言,对薛昭有没有动情,难道真的很重要吗? 薛昭是一名优秀的年轻人,李惜芸喜欢欣赏薛昭,只要嫁给了他,动情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李惜芸却不这么想,在她的眼理,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没有所谓的凑合,就像当初她选择嫁给管阔,也是从来就没有想过凑合,因为她知道李择南不会给管阔翻身的机会,自己也不会有真的成为对方妻子的机会。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花落人断肠(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或许他没能够明白:在这一件事情上,李惜芸准备用自己的死亡,来表明一个态度,她并非仅仅是为了这一件事情。 她要告诉李择南——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他打败、被他控制,她虽然只是一名弱女子,却不可能成为他的木偶,即使是死。 可是李择南偏偏没有准备好迎接她的自我毁灭。 于是这一切便发生了。 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撼与难以置信,看着那凄美的鲜红色,开始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少女和老人晕倒。 李惜芸是他们的梦,但是李择南摧毁了他们的梦。 痛楚与不可相信感何其深切? 御医很快就赶到了,为李惜芸作了最最简单可是最有效的处理。 宫廷禁卫们都拿起了武器,他们的心理素质要比起常人来好的多。 李择南摆了摆手,说道:“没有什么可看的,朕不杀他们,让他们滚。” 他一向都是以亲和的面目出现,唯有此时显得如此暴虐。 他最疼爱的皇妹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上演了一场凄美的戏,他也是戏里的一位,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丑角。 那种感受让他非常厌恶,他不想再见到这些人,像是观众一样的一些人。 李惜芸用自己的命告诉他不需要选择那个“其二”,他现在也没有心思再画蛇添足杀死那些人,已经够难看的了,不需要更难看一点。 刀兵闪烁着寒芒,长安百姓们自然不甘心就这么退走,可是宫廷禁卫们的武器威胁着他们,他们只能够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退后、退后。 只是他们还是需要一个交代,他们喜气洋洋而来,几乎是绝望而归,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了,他们有点明白,也不明白,可以说是特别的迷茫。 李择南不屑于给他们一个交代,于是他们便被宫廷禁卫们威逼着缓缓而前,向皇宫外而去。 …… …… 皇城的城门口,聚集着数以千计的长安百姓们,密密麻麻,蔚为壮观。 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期待与喜气,他们虽然有些东西并不能够亲眼见证,但是他们正在经历着那足以举国同庆的事情。 他们几乎可以预见在不久之后,陛下的座驾和广乐公主殿下的座驾一前一后地驶出皇城城门,随后便是薛昭和李惜芸的殿前赐婚。 想象到此情此景,不得不说令人感觉到全身舒畅。 然而,他们想象的那些情景却迟迟没有发生。 皇城的城门内,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声音,似乎是大量人即将出现。 他们开始骚动,那并非是不满意的骚动,而是希冀的一种心灵颤动,类似于怦然心动的那种。 然而留给他们的可怕并不会是美好的东西。 远方的人潮杂乱无章,并不热闹,所有人的人脸因为距离而并不清晰,可是能够依稀察觉到,个个都是死灰色的。 那些人走路踉踉跄跄、失魂落魄,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绝望的东西,又失去了什么最最重要的东西。 无数人在哭泣,却并不大声,无声无息。 无声更加能够引发人们的想象能力,那就是无声的悲剧。 而就在那些很明显是长安百姓的人群后面,是挥舞着武器暴虐地驱赶着的宫廷禁卫们,那里面并没有任何的杀戮,却隐约给人感受到了杀戮般的气息。 外面的热闹和里面的灰白氛围化为了鲜明的对比,可是在那两种氛围相撞之后,皇城外面的热闹也很迅速地消失,转而朝着里面的氛围转变过去。 入宫的长安百姓们能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根据他们的氛围而改变情绪,是正确的做法。 换言之,一定是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皇城外的百姓们若是还欢呼雀跃的话,那就显得不知死活,也变成了幸灾乐祸。 只是他们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不需要他们等待太久,因为里面被驱赶着的人潮终于是接近了城门。 并且这其中喜欢哭鼻子,心理承受能力并不太好的两三个少女直接就“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公主……公主殿下……她……她自刎了!” 一名少女哭得梨花带雨,娇躯颤抖,不断地啜泣。 “哗——” 皇城外一片忽然,无数人感觉自己遭受到了晴天霹雳,甚至有少数人当场昏死了过去。 …… …… 有的时候,淡淡的忧伤威力很大,也最最能够体现悲剧的极致,但是还有一些时候,悲剧就会像是瓢泼大雨一般,毫不留情、一股脑儿地朝着你砸了下来。 落汤鸡还是其次,可能混杂着雨水的,还有闪电。 你会从体外到体内被劈了个透。 公主殿下自刎了。 公主殿下自刎了。 公主殿下自刎了。 …… 这一句短短的话在无数人的心里面不断回响,经久不绝,可能还会有心碎的声音。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李惜芸和薛昭的喜事,可是没成想,他们苦苦守候在皇城外面,羡慕嫉妒恨着能够进宫的人们,最后等来的却是这样的一个消息。 人们悲痛难忍,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们暂时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见到宫廷禁卫们挥舞着武器恐吓、推搡,甚至可以说是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们下意识地就觉得公主的所作所为,一定和宫里面有关系。 无疑,在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任何事情都会成为定时炸弹,宫廷禁卫们恶劣的态度,就是那颗定时炸弹。 所有的一切开始由言语冲突爆发为肢体冲突。 皇城城门口,开始大乱。 天色开始陷入了真正的晦暗,空气是越来越潮湿。 灰云开始积聚、重叠。 下雨了。 都说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可是如今的场景,却万万不能够用这些诗词来形容。 在动乱发生的同时,雨水相伴,往往会伴随着极为不好的事情和心情。 春雨细而密,斜斜地向下,就像是从天空到地上垂挂下了无数道珠帘。 宫廷禁卫们依靠武力将那些赤手空拳的百姓们往外压,而京兆尹府衙的衙役,还有刑部的官兵,黑压压地赶来。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花落人断肠(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如果这一切都得不到压制的话,那么长安会爆发一场大乱,在这个南吴大军压境的日子里,大乱将会是致命性的。 春雨越下越密,人潮越来越乱,京兆尹的人和刑部的人开始大规模抓人,而宫廷禁卫们,开始挥舞起屠刀,出现了血光。 在这乱糟糟的春雨之中,出现了一把油纸伞。 一名身材颀长的俊秀青年带着微笑出现在了人潮的上面,看着那些场景,毫无慌乱或者说别样的神情。 …… …… 坐在大辇里,薛昭感觉内心越来越不平静,他的眼皮跳得厉害,好像会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他其实过来并不太长时间,可是他却像是于皇宫之中待了许久许久。 周围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的陛下——新皇李择南已经离去。 薛昭清楚暗卫们隐在四面八方,甚至还都在关注着自己,只是那些人不会出现,他总是会觉得内心非常空虚。 他的人在刚才他和李择南对话的时候便全部退走了,于是下身不能行动的人,在这里会显得特别的无助。 不过好在,他是薛昭,羽林大将军,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他可不会真的感觉到无助。 于是他想,他是应该走了,他想要去长流宫阻止一些事情,他自以为了解了一些李惜芸,也了解了一些李择南,李惜芸可能不会那么容易妥协,李择南又会做出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闭了闭眸子,声音不大,也不小。 “让我的人进来吧,我要离开了。” 他说道。 “大将军,您要去哪里?” 暗中,一个声音问道。 “难道我也被软禁了?”他的脸上挂起一丝冷笑。 “哦,不不不,只是我想陛下可能会介意这些。” “那么我现在对你们很介意,又如何?”薛昭反问道。 暗中沉默了。 许久许久之后,薛府的人终于被放了进来,那些人看着薛昭的脸色,却读懂了一切的意思,什么都没有问,便抬起大辇而行。 皇宫那么大,他忽然有些焦急,感觉自己仿佛怎么也走不出去。 他想从皇城的这道门而出,从另一道门而入长流宫,他多次进出过皇宫,他知道这么做虽然路途并不会变短,但是绝对会少许多麻烦。 出城门,却恍然见到那一身橙衣,他愣了愣。 原来,她在这里等了很久,带着两把油纸伞。 薛昭抬起头来,发觉天色已经变得阴沉。 …… …… 雨一直都在下,淅淅沥沥的,声音并不大,淋在人的身上,凉丝丝的。 可是人有的时候因为自己的经历导致的心情,而会有一种错觉。 所有人都觉得那些雨在击打着自己,而后冷彻心扉。 在那名少女喊出公主殿下自刎的消息之后,没有人来得及多问什么,也无人会辩解什么。 宫廷禁卫们有着铁一般的纪律,他们没觉得自己有必要对着那些人解释,至于京兆尹府衙的衙役以及刑部的官兵,只是得到了消息,心急火燎地过来抓人,是压根一头雾水。 他们都以为李惜芸已经死了,尽管李惜芸不省人事,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但是如果有人喊一声出来,或许还能够给人一点希冀,只是没有人想到这一点,即使想到了,也被大乱打乱了。 这真是好一场。 如果让南吴人知道,不知会笑成什么样。 的确,很多人的欢乐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雨水滴落在油纸伞上,声音很轻微。 那名面容俊朗的青年站在皇城的城墙上,往下望,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真是一群没有脑子的人。”他这样想到。 “或许这很没有必要。”他开口说道。 不同于他的心声,这一句,他是说出来的,虽然看起来他并没有在哄闹之中声嘶力竭地去喊,可是声音还是很大。 也或者是他有着一种很强大的气场。 哄闹稍微顿了顿,非常短暂,然后继续。 他却像是一点都不在意,没有丝毫的懊恼,继续说道: “也许你们并没有弄清楚一些事实,公主殿下并没有什么大碍,而你们在这里打生打死,并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场面的纷乱稍微减缓了一分,因为人们的心中本来就有希冀,于是他所说的话,正是他们想要的,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不听听他会说一些什么呢? “元三文,你这条各府的狗,现在又去蛊惑陛下,陛下怎么可能会重用你这种小人!?” 远方,传来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那是一名书生。 那是曾经和元三文非常要好的一名年轻男子,以前他们一起赏花、赏雪、赏美人,逍遥自在,可是没想到,最后不仅仅是形同陌路,更是不共戴天。 “我是小人,就你们是大人?”元三文微笑着,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因为对方的那种言语攻击而有一点点的生气。 在北唐,现在,最最痛恨元三文的,无疑是书生,他们都认为对方是他们这一群体中的败类,给予了他们最大的抹黑。 其他的人们可能看到过他的一些嘴脸,却并没有深刻意识到他的无耻性质,只是略微怀疑他的人品,且仅仅停留在怀疑的境界上,并没有更进一步。 毕竟,男神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颠覆的,他还有着那么多的女子粉丝。 “我元三文并不在乎你们对我的评价,只不过,我想说的是,现在的北唐正处在非常危险的时刻,公主殿下并没有什么大事情,你们现在就在这里危言耸听,可是很愚蠢的行为。”元三文站在城头上,雨水之间他的身影,有些朦胧,于是便有了一点仙意。 无疑,无论他到底能够用善还是恶来作为评价,只要他一出现,便足以稳定一些局面。 “那你认为什么才是聪明的,就你最聪明?呵!” 雷姓书生的身影处在人群之中,依旧显眼,他的声望现在很高。 “元大才子,你说吧,我们都听你的,但是你不能够欺骗我们,在公主殿下这一件事情之上,我们绝对不会就那么随随便便算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花落人断肠(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是一名少女的声音,从话语以及语气之中可以听得出来,她的态度是有点矛盾的,她既崇拜信任元三文,又因为对李惜芸的景仰而特别关注这一件事情,容不得半点欺骗,哪怕欺骗她的是她最最喜爱的元大才子。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公主殿下的生命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威胁,只是因为刚才某些人的语焉不详,而给你们造成了误会,其次,她必定不会期望看到你们现在的模样,甚至还会造成伤亡,试问,她如果知道你们因为她而受伤,而去冲撞宫廷禁卫和京兆尹、刑部,最终还死了人,她会怎么想,她会难受吗?她会自责吗?”元三文收敛了笑意,他此时此刻是非常严肃的,因为他在讲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他当然很在乎李惜芸,他也清楚地知道李惜芸现在不省人事,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天,可是比起大多数人来,他都要理智,你们姑且可以称之为比较冷血冷酷,但是另一方面,那样的人很少会出事情,这一点毋庸置疑。 雷姓书生冷冷地哼了一声,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在长安的书生才子之中,他的才气和威望仅次于元三文,他自然不是那种不用脑子的人,在刚才的大乱之中,他并没有随着人潮而冲击统治阶级,他知道做这一切虽然可以泄愤,却于事无补,更何况南吴关家大军压境,北唐危在旦夕,他不想成为罪人中的其中一个。 所以他厌恶元三文,在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向着对方,并且想方设法帮助对方。 “虽然我不认可那个混账东西的人品,”他开口说话了,现在周围也渐渐安定下来,“但是不得不承认,某些话他说得对,我们现在在这里胡闹并没有任何用处,我知道皇宫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但是,多久之后,我们只需要见一下广乐公主其人,便见分晓,我相信陛下会给大家一个交待,我们也会看到广乐公主殿下一如往昔,只是那是以后的事情,而不是现在,我们堵在皇城的城门口,造成一大片的慌乱。” 元三文朝着雷姓书生看了一眼,里面并没有任何感觉到意外的神采。 他虽然对那些迂腐死板的书生有些不屑一顾和看不起,不过他承认,其中的一些人,也足够聪明。 雷姓书生的名气和才华仅次于他,自然不可能会是一个冲动不用脑子的人,这一点,他很清楚。 如果诸如雷姓书生那一类的人比较少,他今天孤军奋战,或许会感觉到压力,毕竟李择南交予他这样的一个任务,而且李择南现在的心情肯定非常不好,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小命不保,他的志向远在天边,他还有很多的抱负都没有来得及施展。 于是他继续说了下去。 他带着温和的笑意:“很好,我元三文最喜欢和聪明人讲话,而我相信,在这里的人都是聪明人。” “我们要见公主,只要公主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们马上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名刚才和宫廷禁卫爆发冲突,现在额头上还在淌血的壮汉看起来也冷静了许多,但是还是大喝道。 对的,他所说的,就是现在大多数人的要求,他们的要求其实并不高,只是可惜,摆在现在的境地之中,可以说,实在是太高了。 如果李惜芸还能够站起来,广袖飘舞,倾城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那么事情也就不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元三文眯了眯眼睛。 “我可以承认,在广乐公主殿下的身上,的确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不过你们得相信陛下,在不久之后,陛下肯定会昭告天下,给大唐所有人一个交代。” 他顿了顿,又说道:“而公主殿下,我答应过你们,因为是陛下让我答应你们,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让大家看到她,她依旧是无双的广乐公主殿下,不变如初。” “但是……”他的眸光掠过众人,“却绝对不会是现在,公主殿下她很累,需要休息,难道你们真的忍心在这样的境况下一定要让她出来见你们?” 他这是反问,也是一种质问,当说出来的时候,便声音越来越高亢,气势凌云在了几乎所有人之上。 反客为主,被动变成主动,这也是一种境界。 “但是,我们还是想知道,在公主殿下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他们会说她自刎了?到底是谁的错?”问话的是一名中年文士一般模样的人,问得很有技巧,也一针见血。 那名最先喊出来,哭哭啼啼的少女本来平平无奇,是一种放在人群里面几乎不会被人注意的那种,但是现如今,她成为了城外的那么多人目光的中心,受关注程度丝毫不亚于皇城城头上的元三文。 见到那么多人全部都朝着自己看过来,本来就心理素质不强,再加上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凄美情节的那名少女瑟瑟发抖地抱紧自己的双臂,蹲坐在地上,蜷缩在哪里,不断自语着: “不要……公主殿下不要……不要都看着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定是在做梦……” 看起来,她就像是已经疯了,最起码是短暂疯了。 今天她的经历带给她的打击太大了,本来应该情窦初开的年华,就像是含苞待放之时受到了冰雹的冲击。 许多人摇头,他们全部都知道,从对方的身上,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不过,能够进入皇宫,到达长流宫外的人是如此之多,那里面的确存在着不少心理素质还算行的人物,很显然,他们还能够透露出一些什么出来。 “公主殿下她……她的确是自刎了,只是不知道……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那个半大小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现在很伤心,伤心极了,哭泣并不代表他的懦弱,只是代表了一场悲剧在他眼前的发生。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花落人断肠(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已经有两个人这么说了,说明在长流宫中,的确发生了那一件骇人听闻的可怕事情,不少人的怒火再一次冲天而起,他们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应该为这么一个传闻承担责任,只是联想到前面宫廷禁卫们的那种暴虐态度,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些宫廷禁卫们很有可能和那件事情有关系,最起码是为了掩护某些人而朝着百姓们发动了几乎可以称之为攻击的行为,进而,不少人用冰冷的,或者冒火的目光朝向了城头上的那个元三文。 可是,面对少数人那样可怕的目光,元三文却像是一点都不害怕,他笑了笑,道:“我没有要隐瞒什么的意思,陛下自然也不会,他们说的是实话,我承认,我也代表陛下承认,广乐公主殿下的确因为什么原因而选择了自刎,不过她只是受了一点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现在内心的压力太大。御医们正在治愈她的伤势,陛下等很多人也在开导她,她现在渐渐变得轻松。” 他的话语没有丝毫的停顿,面带自信的、让人信服的笑容,并不显得幸灾乐祸而被人抓到他所谓“这都笑得出来”的把柄,因为他的笑容很自然很恰当,可以说是温文尔雅、富有礼貌。 很难有人会觉得他说的是谎话,因为他看起来很是大无畏,甚至胆敢用陛下的名义。 骚动再次减小,虽然并不可能因此而完全消失,可是不得不说,非常有效果。 元三文知道人们在乎什么、关注什么。 他在长安声望很高,许多人便不由自主地相信他,同时他之所以在长安的声望那么高,那是因为他真的有能力。 有极少数人质疑他的人品,李择南那样的皇帝,照理来说会很清楚一些事情,可是还是重用了他,可见,在李择南的眼里,他的能力是那么重要,以至于其他的很多方面完全就没有关系,李择南不在乎。 雷姓书生看着他,脸上有不屑、有安定、有冷意。 他很清楚元三文说的一定是谎话,看着对方那道貌岸然说谎脸色都不变的样子,他就很是不屑,他安定于元三文的确有能力,压制住了百姓们的情绪,毕竟他也不希望长安闹起来,至于冷意,则是他对李惜芸很担忧,李惜芸的现状他不知道,只是他明白肯定比起元三文轻描淡写的形容要严重得多,想来宫里的某些人,一定是对李惜芸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公主殿下为何要自刎,到底是谁在逼她?我想,随便谁都不会想放过那个人,不论他是谁。公主殿下如果没有被逼到绝境,一定不会作出那种事情的,可想而知,逼迫她的人,到底有多么可恶!” 又是那名中年文士,他并不像普通的百姓们那样大吵大闹,他就那么冷冷地站在那里,可是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一针见血,足以叫元三文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有的时候,那样的对手最最可怕,他看起来并没有气势汹汹,却仿佛带有着万千把刀剑。 元三文的笑容变味了起来。 雷姓书生觉得他可能会略微有一点点的慌张,最起码是有点不利的情绪,可是他却完全没有。 看来,元三文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他无所畏惧。 他的笑容变得极具嘲讽,先在那名中年文士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看得那名中年文士很不自在。 随后,那些目光扫过形形色色的人,几乎每一个长安人都感觉自己被注视过了,尽管个个义愤填膺,但是竟然恍惚间生出几许心虚的心理。 “是谁在逼她?她为何要自刎?”元三文笑容里面的讽刺意味越来越强烈,“这个问题问得好,问得好好笑。” 谁都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因为他的反客为主意味是越来越强烈,反过来,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即将得到他的质问。 是的,质问来了。 “公主殿下今日将会经历,或者说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心里面不清楚吗?” 听闻到他的话,许多人都面面相觑,心中“咯噔”一下,猛地一落,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反正就是觉得愧疚之情汹涌而来,挡也挡不住。 元三文看着他们的脸色,很清楚自己所要的效果达到了,现在,是时候继续发动攻击了。 “她今日将被赐婚给羽林大将军薛昭,这件事情,是所有北唐人全部都希冀的事情,是所有人寄托给他们两个人的希望。” “因为如此,陛下准备遂了所有人的梦,把你们所需要的付诸于实践。” “但是你们想过没有,那些都是你们的期望,而不是他们两个人的期望,你们就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地附加给他们,如果他们本来就愿意,那么当然是两全其美,可若是他们之间不愿意,谁也看不上谁呢?” “这不可能!”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有人失声惊叫道,打断了这一切。 “公主殿下和薛大将军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很明显也是两情相悦,元大才子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你今天说出这些话出来,我……我简直都要不认识你了。”那是一名春心萌动的少女,对元三文一向崇拜爱慕无比,可是今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元三文又冒出来这么奇奇怪怪骇人听闻的论调,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姓元的,你不要胡说八道危言耸听,你不要以为仗着陛下的看重就可以不知死活地大放阙词!”那是一名书生,他简直是被气炸了,那个元三文,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一向就看着不爽,今天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那里说着完全没有根据的话,他恨不得马上就冲上去掐死那个混蛋。 “元大才子,你再这样肆无忌惮的话,我收回从前对你的所有赞美,然后绝对会挑着粪桶去你的大门前浇菜!”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一百六十七章 花落人断肠(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看来,对于并没有亲口听到李惜芸话语的人来讲,即使是元三文说出那些事情,他们都无法接受。 但是,一个声音在人潮的后面响起,算不上是在大喊,可是却依然回荡在皇城内外,为所有人所听到了—— “是的,公主殿下对我完全就没有任何的意思,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你们现在在这里这么多人,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我明白,一定是因为我的那件事情而有了极为不好的结果。” 无数人回头,惊讶非凡地看着那个人,因为,那人是…… 薛昭!! …… …… 薛昭,羽林大将军,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 无数少女心目中的英雄、男神,可是没有哪一位女子胆敢觊觎,因为在所有人看来,他都和李惜芸天生一对,而不会是其他的任何人的。 他被抬在大辇里面,并没有像以往那样骑着骏马、身着红色盔甲,英姿勃发。 他的头虽然因为着急和在乎而向前伸,但是很显然,他的其他大部分地方仿佛就像被绑住了一样,难以动弹。 他的这副样子,和世人眼中的太不符合,如同今天元三文所提出来的论调一样。 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位一身橙衣的窈窕女子,容颜绝美,只是脸上挂满了紧张与忧愁。 春雨淋在他们两个人的油纸伞上,有些迷蒙。 最近一段时间又发生了一些在不少人看来很特别的不符合常理的事情,而无疑,薛昭现在坐在大辇上的样子,和以往实在是太不同了。 人们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当然,还有薛昭刚才所说的颇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在这里,雷姓书生应该算是相对冷静的。 “薛大将军,你刚才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的脸色沉了沉,顺着人们因为惊讶和激动而情绪舒缓,从而音量也变得舒缓起来,顺势问道。 在现在,不管元三文有多么耀眼夺目,刚才又说了哪些骇人听闻的话语,似乎都比不得薛昭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重要。 元三文看着薛昭,眼眸里面闪过很复杂的眼神。 薛昭是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那些都是方方面面的,他元三文名气再大,就算再是长安第一才子,在对方的面前,都不够看。 他觉得自己算不上是嫉妒薛昭,但是绝对会隐约有点不舒服,这种不舒服隐藏在他的内心深处,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显现出来。 不过总的来说,薛昭来了,他稍稍松了一口气,薛昭不可能是过来制造麻烦的,作为当事人,薛昭适当处理一下这里的事情,会比起自己简单得多。 薛昭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的声音也变得阴沉起来,甚至还隐约隐藏了一些警告—— “我的确是喜欢公主殿下,不过公主殿下对我并没有动情,就是这么简单。” “我希望你们都不要为难她,尤其是某些无耻的小人。” 他的眼中闪烁着寒芒,那是杀人的目光,即使他现在坐在大辇里,似乎是难以动弹,但是许多人感觉仿佛是淀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杀意,薛昭真的有杀意! 他忽然猜想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因为他错误地相信了某一个人,而很有可能把自己最最心爱的女子推进了刀山火海之中。 “哗——” 他所说的话引来了一大片的惊涛骇浪,在场的长安人难以置信那种论断,因为那是许多年以来所有人都认定了的事实,被推翻掉了。 人们都认为李惜芸和薛昭是天生一对,然后李惜芸没有反对,也没有认可,他们就一厢情愿地觉得那是默认,于是薛昭喜欢李惜芸,李惜芸也喜欢薛昭就变成了根深蒂固的“事实”。 可笑,也不可笑。 许多人都觉得自己正生活在不如意的世界之中,于是便会强迫症一般把某些美好的愿望强加到极少数人身上。 可耻,也可怜。 今天,事已至此,他们不相信也得相信了,因为元三文所说的话、李惜芸的自刎传言、薛昭的亲口承认…… 就算是傻子,都能够隐约猜到一些什么。 大辇一侧,听着自己已经深爱的男人说出自己的心声,那名橙衣女子明眸之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想要涌出来,她拼命地想要阻止这一切,最后眼睛又红又胀。 吞咽下的是满肚子的酸水,只是她自己作,而且坚决不肯回头,便只能够继续下去,一直到她粉身碎骨。 愿意为她粉身碎骨的男人数不胜数,只是她不屑一顾,而对她毫无感情的人,她却偏偏要为之上刀山下火海,人,有的时候的确是很卑微(下jian)的。 很少有人能够像李择南那样做到绝对理智,痴情的她更是做不到。 对于周围的一片哗然以及震惊,薛昭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他也不屑于解释任何的东西,因为于他看来,事情就是这样的,那又如何? 他关心的是人,而不是那一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的事情。 “公主殿下呢?公主殿下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看起来非常焦躁,语气也是极为不善,虽然他身体的很多部分都不能动,可是他看起来还是像要从大辇上冲下来。 “公主殿下自刎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薛大将军你快去看看她吧,应该只有你有办法了,呜呜呜……” 一名毫无心机的小姑娘当下便直接对着他呜咽着说了出来,也没有过多考虑过对着薛昭说这些的后果。 薛昭的脸色刹那就变得煞白,毫无血色。 他就像是瞬间被一道惊雷击中,击得他体无完肤。 李惜芸自刎了! 这一个消息在他的内心深处炸响,一遍又一遍,经久不绝。 痛楚将他的心撕裂开来,他忽然有了轻生的念头。 他已经是废人了,心爱的女子又自刎了。 事情是李择南做的,不过得到了他的默许,那种默许带有着某些小心思,所以,他有罪。 如果听到的消息为真,那么他觉得可以考虑为自己毁灭了一朵明丽的花而以死谢罪。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花落人断肠(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元三文。 元三文默声不响地带着阴沉的神情点了点头。 薛昭猛地攥起了拳头,却有着极大的无力感,他的手还没有恢复,而且他已经死过的心在此时此刻正在再次死亡。 “去长流。”他无力地往后靠在大辇上,又无力地说道。 只是可惜,他的声音太小,就像是蚊子叫,就算是和他那么亲近的薛府之人,也听不到,更是不清楚他现在想要做什么,毕竟在这个时段,所有人都已经傻了。 薛昭的脸色蓦地变得恐怖狰狞,疯狂地吼叫道:“走啊!去长流!你们没听到吗!?去长流!!” 他现在这副样子,就像是在暴跳如雷、气急败坏。 他心爱的东西碎了,他的心也碎了,他现在不再会是什么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也不再会是羽林大将军,他有毁灭一切的冲动,包括他自己。 看到他的这副毫无仙意气的暴躁样子,再和心目中他与李惜芸神仙眷侣的样子作对比,所有人的心中都难受无比,也恍然如梦。 梦醒了,一切都碎了,世界上没有什么幸福美满的神仙眷侣,有的只是痛苦、悲催和狗血。 薛昭和李惜芸不会是美满的一对,就像是普通天下人一般,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要把极少数人想得太过快乐和高不可攀,他们也只是和你一样的普通人,他们也是会承受不住压力最终选择自我毁灭的。 人们纷纷避开,略微有些麻木,大概是除了给几乎要疯狂的薛昭让路,不知道自己还应该作出其他的什么动作。 那里面包括气势汹汹想要抓人的京兆尹衙役以及刑部的官兵。 面对那个人的那副样子,人们都开始心悸,生不出任何阻拦的心理。 在薛昭的心意之下,大辇速度很快地朝着人潮之中挤进去。 有些人至今还在想不明白薛昭为什么会坐在大辇里,这并不是他的风格,他不是那种喜欢权贵特权的人物,这个答案一直都得不到,可是现在看着他的神情,已经没有人有胆量去问他了。 元三文皱了皱眉头,他搞不明白自己羡慕嫉妒的薛昭为什么会坐在大辇里,不过他不决定询问,他想,以自己的能力,要想知道这一切,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薛昭的大辇一直来到了皇城的城门口处。 皇城往内,便是北唐的政治权力中心,没有得到允许,谁也不能够逾越雷池半步,即使是羽林大将军薛昭。 在从前,因为职责所在,薛昭无数次自由进出这座城门,可是即使现在他依旧是羽林大将军,性质确实不一样了,他可以说是有名无实。 更何况,他的身上很明显带有着浓重的危险气息。 城门内的宫廷禁卫们往前压过去,脸上的神情很复杂。 和面对刚才的那些长安百姓们不一样,尽管薛昭只有一个人,他们也心生畏惧,那就是一个人的“势”,无所谓他现在的实力究竟如何。 看着他们,薛昭只说了一个字: “滚!” 抬着大辇的都是薛府之人,他们很清楚李惜芸对薛昭意味着什么,薛昭要进宫见李惜芸,他们觉得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于是速度丝毫没有减缓。 宫廷禁卫们的阵线开始往后倒退,他们面面相觑,又尤其是看向自己的长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难道对着薛昭出手? 元三文的出现,压制了长安百姓们即将爆发的暴动,李惜芸已经出了事情,如果他们真的对薛昭出手,那么长安必定会闹翻天。 大辇在往前进。 宫廷禁卫们一直往后退。 终于,他们出手了。 不,确切原因是因为薛昭那一边的一个人出手了。 那名一身橙衣,娇容苍白的女子,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义无反顾地出手了,即使自己心爱的男人是为了见他心爱的女人而去,而那个女人,绝对不会是她。 挡在薛昭前面的,她心甘情愿地去清除,哪怕代价再大。 薛昭的眼眸之中终于泛起了波澜。 “滟儿!” 他的呼喊像是有点失声,也有点苍白与干涩。 他觉得,在他的生命中,有两个最最重要的女人,一个是他爱的,一个是爱他的,他爱的因为他而出事了,他不想再看到爱他的那一位也出什么事情。 虽然他不爱秦滟儿、秦大小姐,在刚才,他几乎完全忽视了对方,可是对方在他的面前为他、也为她而战的场景让他猛然清醒了一些。 “回来,不要做傻事情!”他再一次喊道。 紧接着,便是冰冷的杀意。 “如果你们胆敢动她一下子,我会和你们玉石俱焚!” 以他目前的实力,完全没有说要把那些宫廷禁卫们怎样怎样的资格,玉石俱焚,算是最大的威胁。 很少有人会看到他那么疯狂的神情,在刚才听到李惜芸的消息的时候,出现过一次,而现在,又是一次。 秦大小姐回过头来,眼中带着泪水,不知道是心酸,还是感动。 最终,在一个人的手势下,宫廷禁卫们朝着两旁散开。 面对非同一般的局面,他们选择退让。 薛府的人全部都入了皇城,黑压压的宫廷禁卫很迅速地闭合,人们的视野里,那些人消失不见。 他们怅然若失,觉得今天仿佛是失去了好多好多的东西。 随着宫廷禁卫们整齐的步伐声停止,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人们无话可说。 今天带给他们的震撼完全就消化不了,而元三文所说的话打乱了他们将要发飙的气势。虽然他不爱秦滟儿、秦大小姐,在刚才,他几乎完全忽视了对方,可是对方在他的面前为他、也为她而战的场景让他猛然清醒了一些。 “回来,不要做傻事情!”他再一次喊道。 紧接着,便是冰冷的杀意。 “如果你们胆敢动她一下子,我会和你们玉石俱焚!” 以他目前的实力,完全没有说要把那些宫廷禁卫们怎样怎样的资格,玉石俱焚,算是最大的威胁。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花落人断肠(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很少有人会看到他那么疯狂的神情,在刚才听到李惜芸的消息的时候,出现过一次,而现在,又是一次。 秦大小姐回过头来,眼中带着泪水,不知道是心酸,还是感动。 最终,在一个人的手势下,宫廷禁卫们朝着两旁散开。 面对非同一般的局面,他们选择退让。 薛府的人全部都入了皇城,黑压压的宫廷禁卫很迅速地闭合,人们的视野里,那些人消失不见。 他们怅然若失,觉得今天仿佛是失去了好多好多的东西。 随着宫廷禁卫们整齐的步伐声停止,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人们无话可说。 今天带给他们的震撼完全就消化不了,而元三文所说的话打乱了他们将要发飙的气势。 看见他们这样,元三文很满意。 对于广乐公主的遭遇,他很同情,也很痛惜,不过,他现在是李择南的人,他很清楚自己要做好什么事情。 他继续说话了。 “刚才大家都听到了很多话,也见到了很多的事情,我想,无论你们相不相信,现在都不得不相信了。” “你们气势汹汹地因为三言两语、一知半解,而想要冲撞皇城,因为你们觉得你们的公主殿下受到了欺负,你们要为她出头,这真的是很可笑!” “就因为你们的梦想,你们强加给她的压力,她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为了你们的梦想,陛下决定赐婚给广乐公主殿下和羽林大将军,他那是出于好意,也因为他爱你们、爱公主殿下,可是没有想到,那一切都是一个错误!” “陛下告诉我,他承认他的错误,作为一国之君,这已经很难得了,而你们呢?” “你们中的许许多多人,一直到现在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妄想朝着任何可以发泄的人倾泻自己的怒火,可是你们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一厢情愿,给了公主殿下那么大的压力,她怎么可能会想不开,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 “她不想嫁给薛昭,你们偏偏个个都认为她应该嫁给薛昭,可是她心地善良,不想你们的梦破灭,于是她一直都不肯说出来,这就是她的挣扎、她的矛盾,到最后承受不住之时,便有了今天!” “谁之错?”在最后,他大声反问了一句。 随后,他便不说话了。 谁之错,这三个字久久回荡在所有人的心间,谁也回答不了。 元三文的确是带有着私心,但是他所说的话,其中一部分并没有错误,这三个字,更是没错。 于是便会造成巨大的心理抨击。 “难道真的是我们错了吗……”许多人都在喃喃自语,或者是内心深处喃喃自语。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已经明晰,只是很难去辨得清楚最深层的东西。 …… …… 长流宫内,依旧繁花似锦。 鲜红的血,和鲜红的花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 花海之中,有些纷乱,很明显爆发过一场并不大的冲突。 长流宫卫的奋起攻击,终究还是失败了、消失了。 也许是出于对李惜芸的愧疚,对于那些长流宫卫,李择南并没有下令杀死,只是全部都抓捕了起来。 此时此刻,原本就沉寂了好长时间的长流宫,就像是死了一样,满宫的鲜花非但不能够带来一些生机,反而衬托得人烟全无。 整个长流宫里的人,一个都不见了,这里,就像是一个死去的院子。 某些地方,因为某些人而存在,一旦那一个人离开了,那么那个地方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长流宫因为李惜芸的存在而成为了人人梦境中的人间仙境,而现在,它却代表了一片伤心之地。 北唐的陛下带走了他最心爱的皇妹,将长流宫卫全部下了大狱,也把所有长流宫的宫女们都汇聚在了某一个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的地方。 很久很久之后,一座大辇冲破了无数的艰难险阻,终于来到了长流宫外。 可是,大辇上的那个人,并没有见到自己想要马上见到的人儿,留给他的,便是这么一个毫无人烟的宫殿。 “进去,看看她,看看她在哪里……” 薛昭轻声自语着,他英俊的脸庞上满是颓废的神采,几乎失去了所有人性的光辉。 秦大小姐依旧跟在他的身旁,紧紧抿着唇,很少说话。 她觉得自从认识薛昭以来,自己饱尝了心碎的滋味,自己认为这很值得,或许是因为薛昭给予过她幸福的滋味。 “滟儿,对不起……” 在今天,薛昭已经无数次说过这句话,他不知道秦大小姐会不会接受,但是他觉得自己完全有必要多说几次,尽管也许这一句话显得他特别的无能。 大辇在毫无人烟的长流宫内游走,到处都是鲜红似血的花儿,美艳得让人感觉到震撼,一如它们的主人。 可是,这座宫殿终究还是越来越黯淡无光起来。 也许是李惜芸所做的事情太过骇人听闻的缘故,令李择南都失去了缜密的思维,被处理完毕的长流宫,毫无阻拦,没有任何的防范,也或许是除了薛昭以外,其他的无关人等,也绝对不会闯到皇宫的这么深。 “没看到她,她不在……”薛昭喃喃自语了一声,随后便侧头看向抬着大辇的薛府之人,声音抬高,甚至还带有着一点凶狠:“走,去见李择南!” 他很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关系,而李择南是执行的人,李惜芸现在,一定在李择南的控制之中,只是他不知道李惜芸有没有芳华消逝,他心中的焦急难以言喻。 大辇在皇宫内不断游走,薛昭像是疯了一般在四处寻找着李惜芸的踪迹。 人们知道,已经阻止不了这个人了,李惜芸已经出了事情,薛昭绝对不能够也再出什么事情。 当将连同薛昭和秦大小姐在内的人搜索了全身,拿掉所有的武器之后,除了一些禁区,其他地方,已经向这个疯狂的人敞开。 …… ……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花落人断肠(八)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春雨已经停了,停了好久好久。 到处一片湿润,春雨如酥,滋润进大地深处,带来生命的脉搏。 百花淋着点点雨珠,在越来越亮的天光之下,煞是好看。 只是,一向喜欢在百花间的李择南并不在,甚至他都不在这个宫殿。 越过百花和琼楼玉宇,经行过无数亭台楼阁,来到皇宫的西北一隅,是一座荒废了许久的宫殿。 洗尘宫。 洗去尘埃,纯洁无暇。 这里曾经生活着一位真正纯洁无暇、美若天仙的公主殿下,在好多年前的那段岁月里,她就像是一颗流星划过天空,照亮了所有北唐人的内心,最终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下漫天的殇。 她是那个时代几乎所有年轻男子心目中的女神,不可替代。 她和如今的柳国公府人、曾经的曾家千金曾月容齐名,她们被奉为天骄双女。 这是长公主殿下曾经生活过的宫殿。 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最终选择了自我毁灭,这已经很难再有人知道了,只是人们一直都无法接受,一直到现在。 她在这里留下过无数的痕迹,李择南每隔一顿时间都会过来怀念那一位逝去的皇姐,往事历历在目,重回首,却已是今朝。 仿佛又见当年你的影。 她在这里留下了太多太多。 秋意凉,撩发刚梳妆,冬意扬,胭脂抹红妆。 时间已覆水难收,弹诉爱愁泪不休。 但是终究,她走了,斯人已去,难以留,挽情仇。 在今天,洗尘宫迎来了又一位艳冠天下的公主殿下,她是如今的北唐第一美人,当年那一位长公主殿下有血缘关系的皇妹。 和那一位长公主殿下一样,她在今天,也选择了自我毁灭。 往事回不去,又上心头,从前经历的一切,就像是再次展现了出来,仿佛噩梦一般击打在那一位不可一世的皇帝身上,让他产生了某种恐惧。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这么疼爱这一位皇妹,也许只是她和当年的皇姐是那么像,是因为他对皇姐的迷恋、痴迷。 而他今天那么恐惧,就是因为和皇姐很像的皇妹又做出了和皇姐很像的动作。 他害怕,他怕极了,他生怕失去自己的皇妹,就像当年失去皇姐一样。 不过,坐在榻前,看着那一位紧紧闭着眼眸,因为失血过多而娇容显得特别苍白的美人,他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平静无比,最起码和刚才发生悲剧的时候相比起来,要好得多。 御医们匆匆忙忙,使出浑身解数要把那一位不省人事的广乐公主殿下救活过来。 他却一动不动,一直盯着她如画的眉眼。 “如果她毁了,那么你们也就不用活着了。”他的声音冰冷无比,毫无感情。 可能唯有他自己才知道——这句话,有些颤抖,非常非常的细微不可查。 时间点点滴滴地过去,无声无息,却在万物的身上镌刻下痕迹。 从刚才发生那一切,一直到现在,李择南都没有离开过那个位置一步,而如今,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天光亮了一瞬,又开始变得阴暗起来。 就快要傍晚了。 一道影子徐徐地朝着这名一身龙袍的男子漂浮过去,最终停了下来。 光与暗之间,一名皮肤苍白毫无血色的男青年出现了。 “他像疯了一样在皇宫内到处寻找,我感觉,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他带着玩味似的表情,朝着李择南说道。 李择南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一动不动。 但是男青年却一直等待在那里,一声不吭,像是一定要等到回复才好。 就这样过去了一炷香,天光更暗了。 男青年皱了皱眉头,趁着暗下去的光线,他的身影缓缓消失。 李择南却开口说话了。 “带他过来吧,他一定有着许多话要对朕说。” 末了,他望着李惜芸的眉眼,神情变得温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朕没想到你会这么做,你是朕的皇妹,那么逼你,朕忍心吗?你却这么相信,你真傻。” “好了,就那样吧,如果你能够醒来,朕答应你,你不再会是什么广乐公主殿下,这天下之大,随便你去哪里,只要你醒过来,看看朕。” “朕答应你,你也答应朕吧,可好?” 天完全黑了下来。 皇宫内的灯火璀璨美丽,一如白昼,不,比起白昼,有着更加夺目的光辉。 一片静谧。 即使是洗尘宫内,也开始变得毫无声息起来。 御医们已经完成了自己所能做的所有事情,那位最最年长的老人跪在地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李择南的眸光从李惜芸的脸上移开,看向了那位御医。 “朕和你说过的,如果她不在了,那么你们就都不用留了。” 后面的御医们大多数都在哆哆嗦嗦,今日得到消息,广乐公主殿下自刎了,需要他们前去救治的时候,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震惊无比,一直到现在,压力像是大山一般压过来,剩下的便是畏畏缩缩和刻骨铭心的恐惧了。 不过在他们最前面的那名年老御医却是神情不变,他甚至还抬起头来,无畏地看着李择南,说道: “陛下,臣说过了,臣已经尽力了,现在,臣等做好了所能做的一切,剩下的,便是看公主殿下的造化,也看我们的造化,公主殿下若是能够醒来,那自然是值得举国欢庆的日子,倘若公主殿下有什么不幸,那么陛下要让臣去陪陪她说说话,臣也无话可说、无所畏惧。” 听着他的话,本来失去了平常心理、神情冷冽又稍稍有点暴虐的李择南居然舒缓了一些,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说什么具有威胁性的话语: “退下吧。” 御医们逐渐起身,除了为首的那一位老人,其他人都有点哆哆嗦嗦。 他们长出一口气,却又马上屏住了另一口气,他们当然很担心公主殿下能不能够醒来,不过李择南这样把他们的小命和李惜芸的红颜薄命绑在一起,这就令他们极为懊恼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花落人断肠(九)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灯火依旧,洗尘宫一如长公主殿下在世的时候那样光彩亮丽,可是他们的心中却一点都不美丽。 蓦地,他们顿住了脚步,因为远方传来人们行路的声音,打破了洗尘宫持续了这么久的宁静。 一座大辇迎着光与暗而来。 因为光线被葱翠树木遮挡的原因,大辇上面的人的那张脸,他们并不怎么看得真切,不过可以感觉到,那里有杀气,有很犀利凝重的气息。 大辇从他们身边而过,一道香风由近而远。 那名橙衣女子回眸一探,那张绝色容颜在夜色与灯火下令他们怦然心动。 但是终究,他们没有任何的交集,只是擦肩而过。 “薛昭。” 许久之后,一直到大辇以及周围的人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那名年老的御医才开口说道。 周围的其他人一阵惊异地看着他。 “最近一段时间,我和几个老家伙们每夜子时都会去薛府为一个人的恢复而努力,那个人,就是薛昭,”他淡淡道,“本来那是不应该说的,可是现在看起来,一切都藏不住了,外面估计也已经闹翻了天。” “走吧,”他说,“边走边说吧。” …… …… “薛昭到了。” 一名亲信来到李择南的身边,轻轻说道。 现在,整个洗尘宫的寝殿内,只有三位宫女,以及躺在那里的李惜芸、坐在那里的李择南。 “不要拦他。”李择南道。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说“让他进来”,会显得自作多情,因为他意识到,薛昭在今天是不可能等着有人来禀报自己,自己接受对方的拜见的。 闯进来,而不是杀进来,已经算是礼貌。 远方的灯火憧憧之间,那座大辇又出现了。 最近,他们两个人相聚过很长时间,每一次的气氛都很压抑,可是没有一次会像今天那样剑拔弩张。 不过他不在乎,薛昭已经不能够举起淀血杀人,最起码是现在。 在他的面前,即使是龙,也得像条虫一样盘着,更何况,他才是真龙天子。 大辇落在了寝殿之内,薛府的人躬身而退。 那名一身橙衣的女子却又站了片刻。 “我一直都在。”她轻轻地对着薛昭说道,话语之中满是忧愁。 北唐的陛下就在她的前面不远处,略微有些兴趣地看着她,可是她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觉,甚至都没有请安,仿佛在她的面前,唯有薛昭,除了薛昭,其他人,谁也不是。 说完之后,她便将脚步放得轻微,缓缓退了出去。 薛昭察觉到了李择南的目光,不禁生出巨大的警惕。 “你不能够打她的主意,你已经毁了惜芸,我不容许你再毁灭她!” 他直截了当地说道,盯着李择南的眸子,就像是两把刀。 “她是谁?”李择南沉默良久,忽然出声问道。 “这个你别管。” 薛昭的眸光掠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那名面色苍白,眼睛怎么也不睁开的美人,声音变得就像是低低的兽吼: “你毁了她。” 前一个她,李择南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可是现在这个“她”,他很清楚代表了什么。 李择南没有说话,他避开目光,也不知道或者是不是欲图忽视薛昭。 薛昭却一点都没有多加考虑他的那些神情所代表的含义,声音开始放大: “你毁了她!!” 他的身体往前倾,他动作不方便的手臂挥舞着,就像是在从前巅峰时期挥舞着淀血。 他宛如要把那一位身着龙袍的男子千刀万剐。 李择南的神情却很平静。 他站起身来。 龙袍上面的金线在光亮之中熠熠生辉。 他凑到了薛昭的面前,声音平缓: “要想攻击朕,就来吧,不需要考虑会不会有人在你做出那些动作之前杀死你,不过,朕提醒你,在做出这一切之前,想想看,朕做的事情,是不是正是你期望做的?” 薛昭蓦地不动了,他停顿在那里,双手很难看地往前伸着,简直就像是一个乞丐。 气势真的是挺重要的一个东西,同一个动作,气势一旦消散,会给人产生两种不同的感受。 李择南知道,自己的话刺进了薛昭的心坎里,将这个其实很脆弱的男子打击到了。 薛昭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往后靠,颓然无力。 他明白,李择南说得没有错,如果在对方朝着自己提出那一切的时候,自己再坚决一点,期待再消失一点,那么便不会发生这一切。 他宁愿现在倒下去的是自己,如果自己拥有着那种自我毁灭的勇气,李惜芸可能会心伤,却不会像现在那么凄美。 “为什么不是我……”他喃喃自语道。 “如果大唐没有你,也没有她,又会是什么模样?”李择南反问道。 “我不知道。”薛昭摇了摇头。 他看向李惜芸,怔怔的。 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的声音很是轻微。 “她活得好累。”他说道。 “我也好累。” 李择南看着他。 “你难道觉得朕不累吗?” 薛昭依旧在摇头:“可是你比我们强大,我们其实很脆弱。” 李择南的神情看起来落寞了一下,轻轻叹道:“是的。” 他又说道: “朕答应你,也答应她,只要她醒来,随便她要什么,她可以不做那广乐公主殿下,朕放手了,朕会随便她去哪里,哪怕今生今世都不会回来。” 薛昭像是有些震惊,他没有想到控制欲那么强的李择南竟然会做出这个决定。 “你也一样。”李择南又道。 于是,仿佛万籁俱寂。 …… …… 长安再一次发生了大事情,但是外界却依旧运行着自己的轨迹。 尽管如此,李择南还是把消息封锁在了长安。 只是这样一道旨意被下了下来: 李惜芸和薛昭的婚事,被列为北唐禁止谈论的话题。 大多数人都没有弄得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他们真的不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再说这些事情,于被窝里的时候,却是照旧。 北唐的四处还是战火连天,而南国,还是一片芬芳。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往金陵(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闲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面渌,满城飞絮辊轻尘,忙杀看花人。 每日在扬州美景之间游走,管阔并不知道在那一位公主殿下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 这样也好。 和姬如是在一起很快乐,但是你的脸皮一定要厚,要承受住她那些五花八门的唇枪舌剑。 这一段时间心灵变得宁静,运气法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炼,已经基本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他现在,可以骑着无迹,再闯一次长安城了。 姬如是的白色宫裙在春风之中漾啊漾,卷裹着南方微微湿润的空气,柔柔的,很飘摇。 她常常就像是一只高高兴兴的小麻雀,蹦蹦跳跳的,也叽叽喳喳个没完。 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讨厌她。 然而管阔终究还是觉得和她并没有太多的话题,因为他们之间的世界不一样。 闲暇的时候,他一直都在训练李千容,等待他们两个人的,不知道会是什么,他一定要做好十足的准备。 李千容的身体在他的教导之下越来越强壮,力气也早就超越了六七岁孩童该有的范围,直可以和十几岁的少年不相上下。 这段时间他并没有见到金忧作,至于金安,倒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张俊美的脸,实在是欠揍。 现在他对于金安的心境渐渐理解,许多人都认为,能力越大的人,责任越大,看来,如果跳脱不出那个圈,那么终究还是一般人。 金安却并不是一般人,于是他的能力很大,却不屑于去承担责任,也不可以说他不负责,他的不羁在于如果他为南吴作出贡献,那么南吴会更好一点,他不愿意,南吴也不会变得太差。 也许,于许多人看来,保护好他们最最喜爱的小公主殿下,金安便已经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话虽如此,金安和姬如是不是一类人,管阔也同样和他不是一路人,他们可以成为并肩而战的朋友,却不能够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 北唐和南吴互相之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他们之间不能够再像在北疆的那时候,什么都无忌,快乐是有的,可是还有很多东西,都不存在了。 于是渐渐的,他很少会跟着他们一起疯,不是修炼运气法,就是教授李千容。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关正兴的部队开始进发,零星的府兵与他们相遇,却被摧枯拉朽,一触即溃。 王独已经开始了谁也不知道的部署,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两个人之间会相遇,来一场名将与名将之间的大碰撞。 不过,这些都不是管阔现在考虑的事情了,两个都是他的国,也是他的家,却也不是他的国,不是他的家,他没有偏向任何一方,甚至开始怀疑起对于自己这种人,“家国天下”这一个词的意义。 他不会再像在北疆那时候一样,为了国家兴亡和荣誉而战斗,从现在开始,他只会为了自己、为了李千容,为了极少数自己在乎的人,倘若北唐和南吴任何一个国度灭亡,或者全部都灭亡,他都会好好活着,而不会有那种自我毁灭的蹈海精神。 或许这就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活着,仅仅只是活着,要求的不高,在某些时候也很艰难。 在这一日,时隔那么久,金忧作终于派人来找他。 站在那一位老人的面前,看着对方懒洋洋地在阳光下惬意地眯着老眼的样子,管阔的心中滋味莫名。 “我要去金陵见陛下了。”金忧作说道。 管阔点点头。 “跟我一起走吧,”金忧作并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话,“陛下想要见见你,也要见见那个孩子。” …… …… 管阔承认,一直以来,十几年的年华,他的记忆里,对“陛下”这一个词的形象,一直都是唯一的。 那就是那一位暴虐无常,可恶又可爱的北唐先帝。 从出生以来,随着管家的步步高升,与他的生命相伴,也越来越亲近的,都是那一位“陛下”。 但是,恍惚之间,他发觉自己忽然要发现世界上有许多位形形色色的“陛下”了,比如说北唐的新皇李择南,也比如说——在金陵的那一位。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就在扬子江的对岸,扬州和那一片都城遥遥相望。 在感慨万千之后,他又皱了皱眉头,问道:“他要见千容做什么?” 李千容估计是他现在保护欲望最最足的人物了,他那么弱小,最最容易受到伤害,吴皇要见李千容的唯一用意,他想到的便是“利用”这么一个词。 没有哪一位皇帝会仅仅因为喜欢小孩子而特意召见,他们都会有着自己的目的性。 那种目的性可能于很多普通人来说,意味着受宠若惊,管阔却不这么想,他讨厌被人利用的感觉。 “不是‘他’,是陛下,”金忧作纠正道,“管阔,你要明白,你需要习惯这个称呼,你不是多年前在长安的管府公子了,你的体内也流淌着南吴的血液,甚至是金陵的血液。” 管阔默声不响,没有认同,也没有否认。 “陛下不会对李千容做什么的,只是他想看看,李显岳的儿子,到底会是怎样的。” 金忧作朝着他瞄了一眼: “南吴最强大的对手,是北唐战神丘镜山,而李显岳既是皇子,又是丘镜山的学生,最后他在长安之夜败在了李择南的手中,这样一个传奇人物,或者说是后辈,是许多至强者都愿意去缅怀并且很关注的对象。” “陛下一直都知道李择南,却从来都没有见到过那一位,现在看看他的儿子,在陛下的情理之中,你没有理由拒绝,你也拒绝不了。” 管阔点点头。 他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时候,恶意揣度别人有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他刚刚来到南吴土地上一段时间,胡乱得罪一位皇帝,并不是应该做的事情。 “那就这样吧,”金忧作道,“现在就出发。” 管阔怔了一怔。 …… ……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别哉,小公主殿下(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瘦西湖重走,二十四桥仍在,美人依旧。 春风卷裹着瘦西湖沿岸的垂柳,将花香撒向四面八方,整片美景,都被浸染在那里面。 一抹白色沿着瘦西湖的湖岸,在远处望过去,上下跳跃着,有一种充满了青春轻快气息的灵动之美。 略微有些湿意的白色宫裙就像是沾着湖水的荷花,那样纯洁无暇。 姬如是蹦蹦跳跳地沿着河岸,又经行过诸多美景,最终来到了湖心二十四桥上,停了下来。 她把素手叉在细细的腰肢之上,俏皮着吐着舌头,看起来因为之前的那毫无公主气质的动作而气喘吁吁的,很累。 不过她的内心一直都很轻松。 金安的身影掠过湖面的镜水,就像是蜻蜓点了数点,最后诡异地出现在了姬如是的身边不远处。 盔甲声声,全副武装的烟雨宫卫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在不多久之后便密密麻麻地站在了二十四桥的一边,看起来恨不得把二十四桥都压垮。 姬如是蹙着细眉,看起来很不耐烦。 “轻点儿、轻点儿,这是古桥,桥上古时候有美人,现在又有漂亮到令人不可思议的善良小公主殿下我,这样的美景、这样的氛围,你们气势汹汹的,是要来打仗吗?” “不要破坏了这里的风景!”她叫嚷道。 她明明是在很认真地说话,也的确有些生气,不过看着她那副鼓着腮帮子的严肃正经样,却怎么也令人感觉不到紧张,反而是很想发笑。 烟雨宫卫们都不敢笑,就算那一位小公主殿下再怎么平易近人,那么也是他们的宫主。 至于金安,大多数时候都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他心情愉悦的好事情,脸上带着淡淡的一抹笑意,似乎是看到了中意的女子,死人一个,谁也不知道他针对姬如是的神情动作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唯有接近湖心的管阔不知死活地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傻呵呵的。 姬如是皱了皱鼻子,心情瞬间就不美丽了起来。 看到管阔接近,她张牙舞爪: “傻子,笑什么笑,你想死吗!?” 管阔摇了摇头。 “不想死还敢笑!?” “还笑!” 最后姬如是用匕首柄恨恨地捅了他几下,便放过了他。 “姓管的,这几日,作为烟雨宫卫的你都不来陪本公主玩,我呸!不来保护本公主殿下,该当何罪!?” 她依旧叉着腰,宫裙的裙裾荷风微摆,宛如夏花。 说真的,说威严,她是一点都没有,尽管她老是装出一副凶巴巴的要宫刑别人的样子,可是实在是一点都没有威慑力,她可能就是来搞笑的。 管阔笑了笑,当察觉到姬如是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马上严肃了几分,不管怎么说,面子都是要给对方的,毕竟也是一国公主,掌上明珠。 “公主殿下,说正事吧,”他咳嗽了一声,“圣将他老人家要回京了。” 姬如是歪了歪头,依旧是一副令人发笑的严肃脸,问道: “对啊,这件事情,本公主知道,本公主待会儿还要去恭送圣将他老人家呢,然后呢?” 管阔本来想好了要说什么的,可是被她一时之间说得云里雾里的,不禁挠了挠头:“什么然后?” 姬如是拿出匕首来,作势要敲他的脑袋,可是她在管阔的面前,实在是太矮了,踮起脚尖,高高地举起小手,也怎么都敲不到,不禁气愤地跺了跺莲足:“吃什么长大的?长那么高!” 管阔只好低下头来,让她敲。 姬如是却把匕首一收,道:“累了,不想敲了。” 管阔看见,姬如是背后的烟雨宫卫中的好几位,实在是忍不住了,偷笑起来。 她伸出素手来,摆弄了一下那及腰的长发,道:“然后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屁颠屁颠过来,就是生怕本公主殿下不知道,或者是忘记了,没有去恭送圣将?” 她的声音很大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看起来好傻啊!” “公主殿下,你知道的,其实我一点都不傻,”管阔说道,“我过来,也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带有着很傻的想法,我只是要告诉你——我要走了。” 姬如是本来或许应该有着别的动作、别的话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再一次张牙舞爪起来,大喊道: “哪里跑!?” 管阔怔了一怔,随后笑了起来。 姬如是的脸强行要严肃几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同样笑了起来。 末了,她装模作样地像是一个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要跟圣将一起走吗?” 她虽然年幼,可是聪明睿智,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多问,她便已经清楚了一切,管阔先是说金忧作要回京了,紧接着又说自己要走了,那么那其中的关系,不言自明。 管阔点点头。 “本公主对你不好吗?”她又道。 “……” “是你的父皇要见我,否则的话,来到南吴土地上之后,我并没有想过去哪里,我可以在这里待好长一段时间。”管阔觉得,很多时候,将责任推卸到别人的身上,挺好的,虽然他所说的是事实。 “本公主的父皇要见你?”姬如是蹙起了眉尖,看得出来,尽管她非常的冰雪聪明,却是一时之间并无法理解吴皇召见管阔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了。 毕竟,对于喜欢游山玩水的她,管阔和关家人,还有管清和和金忧作那一年发动的“战争”,是并不清楚的。 于是她就会对自己的父皇召见管阔这一件事情感觉到莫名其妙。 “为什么?”她再加一句。 管阔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是的确不知道,因为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了,管家灭亡了,自己也已经不太可能回到北唐了,关家人也不承认他,所以他可能并没有特别大的用处,他不觉得吴皇会想要利用自己做什么事情。 “你刚来扬州的那一阵子,本公主挺高兴的,觉得你可以好好地做自己的本职工作——烟雨宫卫了,可是你刚来,便又要走,实在是挺窝心的。”姬如是皱着眉头,看起来是对于即将到来的又一次离别感到有点忧愁。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别哉,小公主殿下(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承认,管阔是一个挺好的人,和对方在一起,她的快乐会提升,如果条件可以的话,正如同她刚才所说的那样,对方可以真正成为她的烟雨宫卫,他们可以游山玩水,到天涯海角去,感悟人生,探究人生百态,体会岁月的变迁。 这样挺好的。 管阔也愿意就这样跟着姬如是一辈子,一直到自己老了,对方也老了,他们可以行走天下一生,成就一段传奇历史。 金安可以放下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可是他却不行。 他是曾经的管府公子,后来成为了广乐公主的驸马都尉,再后来,他又猛然成为了关家子弟。 李惜芸不知道在北唐经历着什么,李千容不知道以后会成为怎样的人物,他更加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所以,他做不到放下这一切心理负担,跟着姬如是,那是在麻痹自己。 最重要的是如同姬如是所说的那样,长安那一夜,其实他是躲在了李惜芸的身后,李惜芸挡在了他的面前,李惜芸现在过得并不好,他并不觉得自己就有理由不想这一切,过得优哉游哉的。 “小公主殿下,”管阔靠近了她,闻着她的发香,看着她的美丽容颜,声音沉重,“我毕竟,和你们并不是一路人。” 是的,他们并不是一路人,他们在北疆的时候才认识,他就像是姬如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他们认识了、离开了、见面了,但是终究不可能一直有着相同的生命轨迹。 姬如是不再嘻嘻哈哈的,她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欢乐的事情,管阔看起来并没有李惜芸那种红颜薄命一般的柔弱感,但是这并不代表管阔的生命中就没有什么悲剧。 “被你说得真是伤感呢……”姬如是垂了垂秀首,看起来是真的有一点忧伤。 “根据自己的轨迹,走下去就行了。”管阔说道。 他看着那一位小姑娘,伸出手去,很想像安慰李千容一般拍拍她的脑袋、抚摸一下她柔顺的长发,但是他听到了一声干咳,便将手臂顿住了,停留在了半空中,最后悻悻然地收回去了。 金安在那边看着,烟雨宫卫们也在那里看着,姬如是是她们至高无上的小公主殿下,男女之间也是授受不亲,如果她是自己的妹妹,就这么乖,摸摸头,也无可厚非,但是终究,他现在是一介平民,而对方身份高贵。 “我会想你的,”姬如是扑闪着大眼睛,“你会想我吗?” “那个问题,在北疆的时候,其实就有了答案,这么善良可爱美丽的小公主殿下,我怎么会不想你呢?”管阔微笑着问道。 他的微笑很真诚,心里面也很暖和,和姬如是在一起的时候,温暖与快活是最大最多的感觉。 “可是你为什么不去金陵看一看呢?” 如果姬如是能够随行,管阔觉得自己会很高兴,况且和金忧作在一起,他的压力很大,他不知道在路途中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如果姬如是和金安都在的话,会不会不一样一点呢? “本公主刚从金陵来到扬州,见过了一些令本公主很不顺眼的人,还回去做什么?”姬如是翻了翻白眼,甩了甩雪白的香袖以表示自己的不屑。 “不顺眼的人?”管阔感觉挺有趣的,他不知道什么人还能够让姬如是这么讨厌。 “还不是关家的某些人!”姬如是嚷嚷道,她的秀发在春风之中飘舞,“太自高自大了,在本公主的面前都不知道收敛一些,真是讨厌!” 管阔怔了一怔,随后想到了那时候在淮阴见到关正兴与关建如,不禁笑了起来。 “讨厌,我也觉得讨厌极了。”他的心理和姬如是产生了某种共鸣。 “你见过?”姬如是皱起了秀眉,很显然对于管阔说出这句话,觉得是对方为了讨好自己而附和,所以有点不太乐意。 “没有没有。”管阔连连摆手,在姬如是的面前,他不想说太多。 “哼!”姬如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那么你以后有些什么打算呢?”管阔又问道。 姬如是看着湖内湖外的春色,嘴角泛起一丝迷人的笑意。 “去如皋吧,水绘园、水明楼,才子佳人,诗情画意,本公主最近一段时间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她想到了美景,想到了才子佳人的故事,美丽的容颜上充满了兴奋之色,双眼也弯了起来,就像是月牙儿一样。 “如皋好,信步冒家桥,流水几湾萦客梦,楼台隔院似闻箫,往事溯前朝。” 她轻声吟诵着,像是整个人都融入到了那种意境之中,非常陶醉。 她的模样也很容易让人感觉到陶醉。 美景、美文、美人、唯美的故事……那些都是她的人生追求,也许别人达不到她的那种境界,也理解不了她的境界,但是她一直都沉浸在里面,她是画中人。 管阔的心渐渐宁静,他说道:“我会先去见你的父皇,接下来怎么走,还没有想好,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到水明楼去见你。” 姬如是看着他,不再朝着他吵吵闹闹的,她伸出手,一挽素袖,大声说道: “管阔,本公主殿下赐予你幸福和安康,那是本公主殿下赏给你的,那么就是你的,那是谁也夺不走的!” 管阔单膝跪地:“谢公主殿下的赏赐,请公主殿下安。” 他的嘴角是很温馨的微笑。 多好的姑娘。 …… …… 撩开马车的帘布,外面是阳光依旧好的天色。 雪白的无迹撒欢似的在马车一侧前前后后地踱着步。来到南吴,过了那么长时间的安逸生活,也看到了春天的美景,它的春天好像也是来了。 收回手,看着马车里的光亮,不知道为什么,管阔觉得略显苍白。 他的身边,是闭着眼眸,一动不动的南吴圣将金忧作。 每一次看到金忧作,管阔都觉得他好像是更加苍老了,这一位年过不惑的中年男子,经历了太多的沧桑,他的精力被南吴天下榨取干净,剩下的人生,将不会再漫长。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江的那一头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种气息让管阔感到很不舒服,就像是灰白色调,充满了一种迟暮。 尽管金忧作的体内依旧隐藏着移山填海一般的伟力,可是终究,在死亡的面前,他不堪一击。 而且他有一种感觉,不祥的预感。 金忧作自己也是。 看得出来,金忧作现在是在非常珍惜他所拥有的每一段时光,他不再参与南吴对北唐的事务,甚至都不发表任何的意见,他珍惜每一抹阳光,不想有任何的心事。 某些达到一定境界、活到一定年岁的人,总是会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什么,而无疑金忧作是感应到了。 “南吴是不是很美?”闭着眸子,脸上是很轻松满足的微笑,金忧作朝着管阔问道。 “是的,”管阔点点头,紧接着又加了一句,“春天的南吴更美。” “我爱它。”金忧作缓缓睁开了眸子,那里面是难得的柔情。 “我也爱它,只不过,人处在这世界上,总是会看到很多发生在那些土地上的不可爱的事情。”管阔说道。 金忧作笑了笑。 “你见到过淮河了,很快就可以见到扬子江了,这是你第一次见扬子江吧?” 管阔点点头。 “它是我们的母亲河,它养育了我们,它很美。” 他再一次说很美,在今天,他似乎是非常喜欢这个词。 他仿佛是有些感怀,又有些温暖。 管阔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是顺口说道:“黄河也是我们的母亲河,它也很美,只是我也很少见过它,我的人生,大多数都是在长安城内度过的。” 金忧作似乎是有些叹息。 “你们这些孩子啊,就像金陵的那些纨绔们一样,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自己的世界是最好的、自己的见识是最宽泛的,其实都是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犊子,鼠目寸光。” “身为权贵,是一种高度,而你们没有见识过的广度,还有很大很大,有天地那么大。” “天地之间,每一个人其实都很渺小,哪怕是我。你所谓的强大、高贵,只是于某一个同样渺小的群体而言,并非是整个世界。” …… 管阔默默地听着他说的话,感觉金忧作自从从淮河过来后,话变得特别多,对方像是要把想说的所有一切都灌注给自己,生怕还不够、时间也不够。 沿途护卫金忧作的宫廷禁卫有三四十,如今处在扬州界内,距离南吴的政治权利中心金陵很近很近,没有人会认为有什么力量可以威胁到他们的圣将,即使是那一位不可一世的南吴陛下。 李千容开始骑马,那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觉得自己是时候长大了。 管阔很担心他,金忧作却是这样对管阔说的——你不可能担心他一辈子。 从马车里面出来后,管阔便窜上了无迹的马背,最近这家伙安逸得太久了,特别的不乐意,半开玩笑似的要把他从马背上掀下来,最终自然是无果而终。 管阔抬眼,望向远方。 他们所处的地势并不高,于是望过去,便望见了一片汪洋。 扬子江到了。 …… …… 大江的源头来自遥远的西方,曲曲绕绕,神龙摆尾而来。 它代表了这片土地的魂,汇聚了无尽的生命精气。 如果没有它,或许会有生命,但是绝对不会有现在那么繁荣昌盛的皇朝。 繁华始于此。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滔滔扬子江向东入海,像是从高原而来,要去往天涯海角。 这是一种大气魄。 南吴人继承的,或许就是那样的一种精神。 三艘精美古朴的楼船停靠在大江的岸边,岸边恭谨地等待着的,是身着朝服的高官。 为了迎接十几年没有见到过的圣将归来,南吴的陛下将这些大人物都撵了过来这么多。 更不用说金关二府的精英子弟们,还有数名南吴的名将了。 不管那排场有多么壮观,那都暂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停下吧。” 马车内,传来了那一声苍老的声音。 是的,虽然年过不惑,可是随着容颜和身体的衰败、腐朽,金忧作的声音也变得沧桑。 这些东西,他都已经躲不掉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整个队伍还是停了下来。 远处等待着的那么多大人物们应该都还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作,因为双方距离有好几里的路程。 管阔策马而前,来到马车旁边,掀起帘布,对着里面的金忧作问道: “怎么了?” 当他看到金忧作的一瞬间,便是吃了一惊。 金忧作的眼角,有泪水滑落,将他的那种枯瘦的身躯映衬得愈发干枯可怜。 …… …… 许多年以后,管阔可能还是会想起这些问题——金忧作为什么会哭?他忧伤于什么?他在惦念着什么? 但是终究,这一切会随着时光缓缓变老,就像南吴圣将也会老朽,他管阔,甚至是李惜芸、姬如是,都会老朽。 在管阔的想象中,金忧作不会哭,他是南吴的丰碑、不败的神话,就算天上暴雨连绵,他也不会淌下一滴眼泪。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圣将也是会哭的。 金忧作的泪水只有几滴,很快就干涸在了他那褶皱纵横的脸庞上,但是恍惚之间,却像是让人肝肠寸断。 “我好想到扬子江的那边去,”金忧作缓缓地从马车内走出,望向天边的那一条母亲河,眼眸之中充满了哀伤,“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去过了。” “我也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父母了,也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好想他们。” “人的一生很短暂,其实我还年轻,但是我比起大多数人,生命更加短暂,我虽然不后悔,但是我害怕,我也感觉到很伤心。” “这个时代没有给我选择,我的峥嵘岁月都已经经历过,但是代价,实在是太大。” …… 他现在一点都不像是什么南吴圣将,而像是一个心碎的孩子,在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仿佛怎么也不会讲完。 那些吴皇派来保护他的宫廷禁卫们靠得并不太近,他们虽然吃惊于金忧作的命令,还有动作,可是对于对方的那些话,却并没有怎么听得清楚。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春流两声(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千容骑着马远远地缀在后头。 在这里的,只有管阔和无迹才能够听到他的心声。 但是终究,无迹并不太懂那些东西。 管阔也是不懂,他不明白一向强大如斯的金忧作究竟是怎么了,这样一个人,悲伤、脆弱甚至是哭泣,都与之格格不入。 只是管阔能够体会到那种氛围,他被带入了进去。 “那边很美吗?”他轻轻地问道。 金忧作点点头:“很美很美,在我的心目中,比起大江这一面的任何景物都要美。” “你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很多,而现在,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妻子,”金忧作的眼睛里面,难得出现了柔情以及想念,“我们成亲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情相悦,更加没有世人做梦似的所谓郎才女貌,她是大家闺秀,我是金家公子,我们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之前,只是有所耳闻,根本就没有见过面。” “我们那时候和你们年轻人不一样,什么情情爱爱的,非要寻死觅活的才觉得足够轰轰烈烈吗?那只是自我安慰、自欺欺人,其实我们那时候的爱情很简单,那就是心里面踏实,我们在一起了,是一家人了,她是我的,我是她的,我们互相想着对方的好,于是无论对方是不是有很多的缺点,美丑、性格、理念……许许多多的东西,并不能够成为我们觉得万般不适合的借口,我们都觉得对方是最最完美的那一位,以至于在心中成为了事实。” “我们一起度过了十年左右的时光,决定相厮相守,但是后来……” 他忽然不说话了,管阔看到,他的眼睛里面,有着泪花。 你说笛声如诉,费尽思量;后来茶烟尚绿,人影茫茫。 你说可人如玉,与子偕臧;后来长亭远望,夜色微凉。 你说霜冷长河,蒹葭苍苍;后来伊人何在,孤坐未央。 你说人面桃花,浮世沧桑;后来物是人非,花胜去年红。 你说暗香浮动,秋日海棠;后来深情难赋,聚散苦匆匆。 …… 太多太多的后来,金忧作赢了万世荣光,却输了她。 “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了,你很想念她,她应该也很想念你,十几年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日日在梦中想着你们的从前。” 管阔安慰他道。 说完这句话,他侧过了头,却看见,金忧作的脸上满是哀伤,比起之前越来越浓重的哀伤。 “回不去了……”他轻轻地呢喃,“扬子江就在那边,可是太遥远了,对岸是我梦的远方,的确,只能是梦啊……” 他说着这些话,整个人的气势都在拔高。 他体内的运气法就像是浩瀚无垠的大海,席卷着波涛。 他枯瘦的身体内,隐藏着陨星一般可怕的力量。 腰畔的粹金在刀鞘内不断弹跳着,发出悦耳动听的金属颤鸣。 金忧作的眸光望向东方的那一片葱翠的林海。 大风起兮,在这个枝繁叶茂的季节里,树叶却像是秋天一般簌簌飘落,林海就像是真的海浪,波涛汹涌,随着大风起起伏伏,粗壮的枝干被压弯了腰。 管阔吃惊地朝着那边看过去。 风声萧萧之间,他听见了那久违的琴音。 一曲平沙落雁,何处人烟。 一曲钗头凤,让我为你折红英。 …… …… 春意盎然,琴音袅袅。 林木苍翠,野花烂漫。 原本是花开的美好季节,在此时却显得无限苍凉。 那种苍凉,受到管阔身边的那个人,还有远方的琴音的影响。 冥冥之中,总是有着一些无法抗拒的力量,哪怕是两个世界上最强的人,也抗拒不了。 金忧作一直都在等待一位一生中最最可怕的对手,在今天,他终于等来了。 他们分别是南吴和北唐的脊梁,他们原本可以引领大国走向昌盛,他们都无敌是多么寂寞,可以在一起感叹人事变迁,成为知己,却因为某些避不开的原因,只能够相爱相杀。 那是他们那一辈人的悲哀与无奈。 听着远方的琴音,再听着身边弹跳着的粹金的颤鸣,管阔恍惚之间明白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了巨大的痛苦。 他终于知道了那种不祥的预感究竟为何,那不仅仅是金忧作的危机,更是他最敬佩的两个人不得不碰撞的悲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世界。 四周的那三四十名宫廷禁卫感觉到了来自灵魂的战栗,那种战栗混合着琴音,袅袅而起,透进他们的灵魂深处。 远方的扬子江畔,那些南吴的大人物们,依然没有察觉到这里的不对劲。 管阔期望能够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这一切,但是他却忽然发觉这比做梦还要艰难。 在忐忑之中,宫廷禁卫们将金忧作围拢在了其中。 管阔看向后方的李千容,孩童的眼睛里面,充斥着末日来临一般的绝望恐惧。 人们总是对自己阻止不了的事情而感觉到绝望。 风云席卷,远方大江滔滔,石破天惊一般的气势,在两个方向产生、碰撞。 群花被凛然的气所破碎,升向了高天,像是仙女散花。 “闪开。” 之前所有的悲伤、感怀等消极的情绪已经全部都从金忧作的脸上消失,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粹金“铿锵”一声向上跃起,窜到了他的手中。 他提着刀,刀尖斜斜地指着地面,缓缓地向前踏出一步。 他本来就略微有点凌乱的头发在风中更是变得一团乱麻,但是伴随着的,还有凛人的强大气势。 圣将的话,便是命令,可是在此时此刻,谁都能够感受得到琴音之中那不可一世的杀意,却没有一个宫廷禁卫退缩。 大江就在不远处,金陵在望,他们将迎着失踪了十几年的圣将凯旋归朝,陛下正在等待着他的老将军,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怎么可能会放任远方的威胁接近自己的圣将? 但是金忧作的眸光渐冷,他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冷: “蚍蜉撼树,那是丘镜山!” 琴音戛然而止。 …… ……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春流两声(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琴音已止,风势渐小,四周的杂音变得细微,就像是从秋风寂寥之中又回到了春天。 可是,此时此刻的氛围,却是那样压抑,压抑得就像是大山。 此时无声胜有声。 林海之中,缓缓行出一位老人。 他背着古琴,就像是水墨画里面行出来的琴师,有着一种令人回味隽永的黑白色调。 古意深深。 看着那张时隔那么久再次见到的脸庞,管阔的心仿佛要从喉咙里面跳出来一般。 是的,丘镜山,北唐一代战神丘镜山。 他失踪了那么久,北唐、南吴的那么多人都在寻找他,却一点踪影都没有,一直到今天,在南吴圣将即将渡江的时候,他自己出现了。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两个人的相遇很短暂,离别也并不长,管阔却感觉就像是在几百年后遇见了一位相识了一万年的老友。 丘镜山却并没有看他。 他在看着金忧作。 在林海边缘,他停了下来,说道:“这把琴,叫做春流。” “刚才弹的,是平沙落雁和折红英。”他又说道。 金忧作干瘪的嘴咧了咧,阴笑着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不通音律。” “但是我弹给你听过。”丘镜山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我不记得了。”金忧作说道。 “这个不重要,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丘镜山问。 “十几年吧。”金忧作像是有些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时间过得真快。” “是的,挺快的,”丘镜山道,“你的孙子都那么大了,也那么优秀了。” “而你的学生却死了,死在了他自己的兄长手里。”金忧作的神情里面,充满了戏谑与挑衅。 “世事难以预料,正如你我之间。”丘镜山的眉宇之间,有着淡淡的伤感,很淡很淡,但是的确存在。 “既然躲不掉,那么就去迎接吧。”金忧作笑了一笑,像是瞬间变得坦然起来。 “你死后,世界会怎样?”他忽然又问道。 丘镜山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不管了。” 金忧作微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管了。” 我死后,任他洪水滔天,听起来是那么潇洒如意,其实隐藏着的是当世的巨大无奈。 这一生,我躲不了,我死后,才可以真正太平。 金忧作和丘镜山辉煌了那么多年,终究还是碰撞在一起,然后躲不开那种宿命。 在此时此刻,管阔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他所担心的,正是这样。 丘镜山要在金忧作渡江之前杀死对方,而金忧作也要在丘镜山终于出现的此时杀死对方。 宿命之战。 因为那一场“战争”,金忧作失踪了那么多年,丘镜山却一直都在寻找他。 在今天,他们相遇,并且没有谁能够再阻止这一切。 金忧作的“势”在身后,丘镜山的“势”在前面。 两股力量叠加,几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金忧作让所有人都闪开,因为放在这一高度上,已经不仅仅是要保护谁或者杀死谁的问题了,这两位的境界就和周围的人不一样。 春天并没有多么高的温度,可是那三四十名宫廷禁卫们却汗如雨下。 他们正在作出一个抉择。 在丘镜山和金忧作的战争面前,他们什么也不是,不论参与与否。 可是作为军人,他们的职责就是服从命令,尤其是陛下的命令。 那名宫将最终还是选择义无反顾地举起了刀来。 向前挥出。 三四十名宫廷禁卫义无反顾地朝着丘镜山冲锋。 金忧作却并没有阻止,他只是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他轻轻地说道,“那是我们大吴男儿们的信仰,去吧,生死都不重要……” 盔甲声声,南吴战斗力强大的宫廷禁卫带动起惊人的气势,长戈在春日之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辉。 丘镜山背着古琴,身子微微侧了侧,显出腰畔的那把唐刀来。 “铿锵!” 青霜乍现。 那把刀脱离刀鞘弹到了他的手中。 刀身上简单又充满了古意的纹络显现在世人的面前。 百战,那把名刀。 丘镜山参加过的战斗,不止百战,这把刀,别人配不上它,其实它却也配不上丘镜山,但是这并不重要,这把刀伴随着丘镜山好多年,同他一样,化为了一种传奇。 强大的气息从刀身上透发而出,刀势化作惊涛骇浪。 琴弦受到无形刀势的压力,铮铮鸣响,经久不绝。 那是不可一世的杀气,同时也是一片美妙的琴音。 琴音伴随着春风远飞,就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与此同时,刀影也在飘。 当接近那个北唐最为强大的男人的时候,第一名南吴宫廷禁卫的盔甲开始开裂,仿佛琴音化为了刀刃,一刀又一刀割了上去。 丘镜山忽然动了。 他站在那里的时候,就像是巍峨的山峦,但是他一动,却像是飘渺的乐音。 和依旧回荡的琴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的起势和落势都有些飘忽,但是当他的身影蓦地来到宫廷禁卫的身前的时候,那种出刀,就像是在横断山脉。 巨大的刀影几乎要将天地横贯。 血光迸溅,五名禁卫的上半身猛地往前一冲,脸上依旧挂着视死如归的神色,但是那种神色却再也不会变化了。 腰斩! 一直以来,在管阔等无数北唐人的眼里,丘镜山代表了神一样的存在,他们都知道他强大到不可思议,却从来都没有想象过他出手的样子,大概是觉得,他只要在那里,胜利便会来到,根本就不需要出手,那是一种精神信仰。 但是终究,丘镜山面对敌人,还是得出手的,而且血腥程度,并不比普通人出手要高超一些。 丘镜山的刀势很广阔,有一种波澜壮阔的古朴之美,琴音一直都在,他的刀不缀,横贯四方,巍峨的力量和美妙的琴音化为了违和也默契的整体,留下满地尸体。 他出手的时间很短暂,可是落在管阔的眼睛里面,却像是变得缓慢。 或许管阔之前想到过很多阻止丘镜山和金忧作的想法,但是现在,感受着那种无匹的刀意,他的心中却忽然清明,心无旁骛。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春流两声(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是至强者留在人世间的影像,不管今日之后,那些人本身还在不在,但是那种留影,可以停留在他的内心深处,很久,很久。 他看着丘镜山的每一刀,想象着自己处在对方的位置上,是怎样挥出那一刀,他又想象着自己如果是宫廷禁卫们中的其中一位,自己应该怎样应对丘镜山的那一刀又一刀,又能够接下几刀。 答案很明显——即使他已经强大到了这等地步,在丘镜山的刀势面前,依旧是有死无生。 很多刀,他知道怎么对付,不过,感受着那如同浩瀚星辰一般的气息,他很清楚,自己接不下。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丘镜山和金忧作,比自己多走了几十年。 李千容并没有看那些景象,虽然他已经成熟了很多,管阔也一直都在教导他,他也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但是他还是不敢看。 他认识丘镜山,那是他父亲的师父,他在对方那里,得到过很多温暖,而逃离北唐的路上,他一直都在金忧作的庇护之下,只要有金忧作在,他就感到很安心。 他并不是十分清楚丘镜山和金忧作之间发生了什么、又要做什么,可是他很聪明,他隐约知道这两个他最尊敬的人之间会产生不好的事情。 那些宫廷禁卫保护着金忧作,也一直都在保护着他,而现在,他父亲的师父,却在杀死那些禁卫们。 他感觉到很痛苦,他不知道谁是对的,或许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原本就没有所谓的对错。 他背对着那里,小小的身躯在颤抖,他在抽抽搭搭的,泪水一滴一滴从下巴滴落,他哭出了声,那一夜的悲剧他没有看到,但是今天的悲剧就在他的身边产生,他感觉自己痛不欲生,却无可奈何。 丘镜山的出刀,只有几个瞬间。 几个瞬间之后,风烟俱静,琴音骤歇。 他收刀而立,此时此刻的身影,已经回到了原处。 满地的尸体,鲜红的血。 金忧作闭了闭眸子,像是有些哀伤,但是并不太明显。 他其实很清楚很多的东西,那些宫廷禁卫是吴皇派过来迎接他的,而他很有可能去不到江的那一头了,既然如此,那些宫廷禁卫没有别的选择,不论是出于对自己尊敬,或者是责任感使然,也或者是畏惧没有完成任务之后的罪行。 灭杀南吴人,丘镜山一点都没有犹豫,在以往的岁月里,他杀死过数以万计的南吴人。 他的眸光看向抽抽搭搭不敢看过来的李千容,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柔色。 金忧作说得对,对方的孙儿长大了,自己的学生却是死了。 现在,自己学生的儿子就在不远处。 他很清楚自己今天作出的决定会对李千容有着多大的心理打击,可是某些事情,他和金忧作都躲不掉,李千容又怎么能够躲掉呢? “孩子,看着我。”他出声说道。 李千容没有理睬他,不知道是因为太过伤心而没有听到他的话,还是因为不敢去看他。 丘镜山却继续在说话。 “你经历了很多的事情,我没能够保护你的父王,也没能够保护你,真的很抱歉。” 他眼眸里面流露出来的是真实的歉意,还有刻骨铭心的痛楚。 李显岳和万莲双的事情,是他一生都无法忘却的痛,只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和精力去偿还了。 金忧作的神情之中是深深的嘲讽:“那么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丘镜山却并没有理睬他,看到李千容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语而有任何缓解的现象,沧桑的脸庞上,写满了寂寥。 “孩子,你正在长大,你以后会经历的事情,有很多,而我们,已经老了,你不要在意我们这两个人,因为以后的天下,属于你们,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丘镜山看了一眼管阔。 不知道李千容究竟有没有心里好受了一点,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回头,他有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这个无可厚非,因为那些事情,即使是管阔,甚至是丘镜山和金忧作,都还没有想明白。 人们总是在一瞬间才发现路不再漫长,时间竟已走得这么匆忙。人们总是刚刚懂得路该往哪走,却一晃就老了。 丘镜山没有再对李千容说更多的话,因为即使他是一代战神,他也没有精力做很多的事情,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南吴的大部队就在远方的扬子江畔,不需要太久,他们便会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会很快地杀过来。 他看向金忧作,对着对方方才所说的话回应道: “你是在害怕与我一战?” 金忧作摇了摇头。 “我可没有那么脆弱,虽然我还年轻,但是我已经活够了。” “只不过,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杀死了那么多人,还当着那两个小子的面,扬子江就在不远处,那么多人都看着,你难道就不能够让我圆一下回金陵的梦?” 金忧作对着管阔说过,而且也所有人都能够理解他的思乡之情。 他离开家乡十几年了,也有十几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妻子了,在从前是因为一腔热血指引着他坚持下去,而今他累了,想回来看看,可惜老天偏偏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想家了?思念故里了?”丘镜山问道。 接着他又说道:“我也想家了,我也好多年都没有回去过了,但是现在,是回不去了,我能够想开,你难道就不能够吗?” 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瞄了管阔一眼。 管阔默然,他能够知道丘镜山那是什么意思。 自从和李惜芸成亲的那一夜之后,自己也就被迫离开了长安,而与丘镜山的相遇,就是在那段离开家乡的日子里,可以说,丘镜山是很能够体味到自己当时的那种心境的。 而在回到长安之后,物是人非,自己也过得并不愉悦,再也无法回到曾经的那种感觉。 一直到陛下驾崩的那一夜,他再一次被迫离开。 丘镜山是在告诉金忧作:作为后辈,就连管阔都能够坚强地活在这里,金忧作都已经到了这份境地了,又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讲讲明面以内的事情(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忧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干笑了一声。 他像是又变回了从前,即使是干笑,也有点阴森森的感觉。 他不愿意看地上为自己而亡的那些尸体,如同丘镜山所说的那样,都到了那份境地了,很多兔死狐悲的感受,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有些话,我还是想说。”他说道。 他也看向管阔。 “现在不说,可能你再也不会知道了,而烂在肚子里,也不是我的风格,最起码是现在的我的风格。” “不吐不快。” 管阔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无法阻止这一切的了,于是脸上带有着苦涩,除此之外,他露出愿意仔细聆听的样子,有些话,金忧作和丘镜山不说,他也会问,他憋在肚子里好久好久了。 但是现在看起来,金忧作主动要说这一切。 “北唐的北疆让你变化很多。”他说道。 “我留给你的东西,你压根就不可能看得懂,这一点,我也很清楚。” 管阔张口欲问,因为这个问题他也一直都想要提出来,因为以他那么多年和金忧作的接触,金忧作并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要么就是不给,给的话,也不会给予那么鸡肋的东西,如果不是遇到了丘镜山,那么南吴秘府的运气法再强大、再玄妙,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金忧作没有给他打断自己说话提问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 “你认为你没有被诛杀,而被发配到了北唐北疆,只是因为理所当然吗?” 管阔的眼眸深处有东西在闪动,他心想:难道不是吗? 事情被李择南做到了那份田地,自己父母的被诛已经化为了无法避免的事实,不过陛下念着父亲的好,放过了自己一马,这难道不是事情的经过,也是理所当然吗? 金忧作很显然也从他的眼神里面看出了所有的东西,阴阴地笑了一声,听起来格外渗人。 “很明显,不仅仅是这样的。”他说道。 管阔盯着他看。 丘镜山却是闭起了眸子,看得出来,对金忧作即将说出来的一切,他都心知肚明,最起码是现在心知肚明。 “是我们,是我们南吴秘府。”金忧作的脸上皱纹密布,也满是戏谑。 “你们的昏君的确并不想杀你,而李择南不屑于杀你,他们并不会在乎北唐百姓们杀死你的决心。” “但是你可以有好多条路去走,即使是被发配,也不一定会是北疆,也不一定会在李显岳的手里,也不一定会遇到你们的丘战神。” 不一定,不一定,不一定,那么多的不一定,到最后的轨迹却全部都是一定,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管阔的脸上,苦涩意味更浓。 很多人都认为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是还有不少的时候,你一直都像是一枚棋子一样被人操纵着走,却总是傻呵呵很自恋地叫嚣我命由我不由天。 真的是太愚蠢了。 “我给你的东西,你看不懂,其实对你而言,也没有用,不过你遇到了他,那么它的意义就凸显了出来,那样东西,也就变得有用无比,有用到可以改变你的人生轨迹。”金忧作指了指丘镜山。 丘镜山闭着眸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上面,不仅仅是运气法,还有我的一封战书,那封战书除了这个家伙,谁也看不懂。”金忧作依旧在指着丘镜山,手臂平稳又有力量,一颤不颤。 “所以?”管阔终于出声了,他的嘴唇非常干涩。 “所以你要明白,让你能够不死,然后发配到北疆、遇到李显岳、遇到你对面的那个老家伙,背后有着南吴秘府多么大的努力?” 说到这里的时候,金忧作的脸上挂起一种骄傲。 南吴秘府在他之前,只是一盘散沙,在南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是在他之后,却发挥出了巨大的效力,很少有他们办不到的事情。 “你毕竟是清和的儿子,尽管在那些时候,所有人都对你不屑一顾,包括我,但是如果能够为清和留下一些什么,我的内心会好受一点。” “所有人都知道姓丘的老家伙在北疆,但是在北疆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位知道某个弹琴的就是丘镜山,包括我们秘府在北疆的所有眼线。其实我对你能够找到他并不抱太大的期望,但是能够对清和问心无愧,又能够利用你带着东西传递战书,又有何不可呢?” “所以你们两个人之间其实都在互相寻找,而我,在南吴秘府的推动下,帮助你传递给丘战神一则信号?”管阔的脸色并不好看,真的,被人利用、被人欺骗的感觉,的确不咋地。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于是不少像是很传奇的事情,到最后都变成了一则笑话。 他认为缘分这东西,很奇妙,他遇到丘镜山,又得到对方的指点,的确有缘分色彩,但是难道不是因为背后有金忧作的手在推动吗? 在和自己相遇不多久之后,丘镜山就离开了北疆,不知所踪,一直到现在才出现。 那是因为,他得到了金忧作的战书,或者直接可以说是挑衅。 金忧作让他知道——神秘失踪了十几年的南吴圣将即将出现了,如果他不希望北唐覆灭,那么就离开待了那么多年的北疆,行动起来吧。 他们两个人之间,其实是互相在等待。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战了好几场,一直都没有决出胜负,在后来,金忧作忽然失踪了,利用管清和和许许多多的南吴秘府的力量,发动了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却依旧存在无尽血雨腥风的“战争”。 丘镜山也失踪了,谁都知道他一直都在北疆,但是谁也不知道北疆的几十万人间,哪一个是他。 在金忧作失踪之后,他本来完全可以带领北唐军队向南吴发起进攻,但是他没有这么去做,因为他很清楚,金忧作一直都在,只要金忧作在,那么自己就不能碰南吴一下下。 丘镜山比金忧作年长,金忧作在发动那一场“战争”的同时,也在等待丘镜山老去,就算并没有老去多少,那么最起码要虚弱一点,让他有信心有把握一点。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讲讲明面以内的事情(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丘镜山的身影一直都在北疆,但是他的眸光却望着天下,他也在等待,等待那一位南吴圣将忽然之间冒出来。 他等了十几年,金忧作的“战争”失败了,于是一位年轻人带着满身疲惫与沧桑来到了北疆。 金忧作很清楚以自己对运气法的修炼速度,会折寿好多年,而发动的“战争”也失败了,所以他没有办法,只能够由那名年轻人向着丘镜山下了一封战书,他要在自己死之前,除掉来自北唐的这个大患,他生怕自己死得比丘镜山早,于是在自己死之后、丘镜山死之前,南吴迎来灭顶之灾。尽管他并没有杀死丘镜山的把握,但是人,只要做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即可,不论成功与否,难道不是吗? 他死后,任它洪水滔天。 丘镜山的修炼并没有金忧作那么拼命,可是他的确也有急功近利的因素存在,他还比金忧作年长,所以他同样等不及,他也怕自己会走在金忧作的前面,所以当得到金忧作的消息之后,他便马上离开了北疆,在许多人看来,他是失踪了。 金忧作有准备和他来一场决断,不过却依旧躲着对方,出现后身边又有着数不清的南吴人保护,就像是在钓着大鱼,于是丘镜山不是在寻找金忧作,就是只能够在暗中观察着金忧作。 这会损耗丘镜山很大的精力,却对金忧作有利。 放在金忧作和丘镜山那种高度,已经不能够用老奸巨猾来形容他了,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态度,无所谓使用什么手段。 那是南吴和北唐之间的战争,不仅仅是金忧作和丘镜山之间的战争。 而其实这一切,与管阔本身没有特别大的关系,只不过,因为他是关家人,因为他是管清和的儿子,还因为种种阴差阳错的原因,他被牵扯了进去。 他的人生在平缓了那么多年之后,忽然升起巨大的波澜,他的经历,都与大国沉浮有关,也是拜面前的这两个人所赐。 这里面已经不能够简简单单的用恩恩怨怨来形容了,那是一种大悲怆。 他管阔有理由将所有的仇恨都附加到面前的这两个人身上,但是他做不到,因为那就像是公堂之上人人认定的凶手,你却找不到丝毫的证据,于是只能够无罪释放,因为他们的罪行就算在你的眼里,也不成立。 他能够说什么呢? 他无话可说。 但是除了这一件事情,他还是想说一些什么。 “你们都已经累了、倦了,剩下的时间不长了,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够释放一下自己,既然忌惮对方,那么就作出一个约定——从此以后,你们浪迹天涯,再也不见面,也再也不管外面的是是非非,可好?” “你们就非要闹一个你死我活吗?” 丘镜山睁开了眸子,他摇摇头。 金忧作也是摇摇头,说道:“我们做不到。” “你没有处在我们的境地上,所以你无法感受得到,某些力量,你是无法挣脱它的束缚的,那是命,已经注定了,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一定得相爱相杀,或者他死,或者我死,或者大家一起死。” 管阔的脸上满是苦涩和哀伤。 “你们一个几乎是我的祖父,一个几乎是我的师父,我不希望你们之间的任何一个死去,现在你们当着我的面那么闹,就像是无理取闹的孩子,这样真的好看吗?这样真的好玩吗?” “管阔,也许你不懂,”丘镜山缓缓地开口,“有的人,有些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够放下的,就算我们浪迹天涯,来到海角的四方,只要他活着,我也活着,我们之间的心中都会存在着彼此,这就是我们之所以存在的意义。” 他闭了闭眸子,叹了一口气,像是有些哀伤。 “我们两个人,活着,是不可能得享安宁的,我们死后才能够真正的解脱,所以生,或者死,还有我们之间的胜负其实并不重要,但是一定要去做,对的,只是‘做’而已,非做不可。” “你和千容一样,你们的路还很长,你们也会经历许许多多的事情,有些东西,你们以后自然就会明白的。” 当说完这一切之后,他提着那把百战刀,越过地上零零落落的尸体,开始往前行进。 强大的“势”随着他的动作往外涌去,就像是浪涛滚滚。 鲜红的血,凄美的红,仿佛也不再是凝固在地面上,而是要随着那种涌动的“势”弹跳而起。 管阔感觉无迹很明显地后退了一步,他们两个,就像是在风暴之中的小舟,起起伏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往何方。 尽管如此,他还是几乎能够很清晰地听到刀刃与空气摩擦的声音。 金忧作枯瘦但是有力的手紧紧地握住粹金的刀柄,刀身缓缓上抬。 太阳光并不太浓烈,但是就在粹金被抬起的那一瞬间,他还是被闪得眯起了眼睛。 原因无他,那是粹金本身的光辉,也是金忧作这整个人的光辉。 那种骇人的势从这一边而出,往那一边压过去。 金忧作的手臂一直向上抬,最终与地面平行,粹金也笔直得像是一条线,一条金线。 他身上的“势”和丘镜山爆发出来的“势”叠加,也冲撞在一起,于是那把赫赫有名的春流古琴琴弦再次抖动起来,铮铮鸣响。 那种琴音急促而又猛烈,就像是在演奏一片血雨腥风席卷的沙场。 的确,可能在天下的大多数人看来,丘镜山和金忧作的这一场战斗,远远比起几十万大军冲杀的疆场更加惊世骇俗。 管阔的脸上满是忧伤。 “我最后再求你们一次……” “这是命。”金忧作打断了他的话,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管阔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而这两位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手,就是因为正在等待着他做那一件事情。 无迹带着他来到李千容的面前,他从那一侧的马上将小家伙的身躯捞起,便面带哀伤,头也不回地背对而去。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三月里的飞雪(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师父,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千容把小脑袋伏在管阔的胸膛上,声音在颤抖,身躯也在颤抖。 他很聪慧,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也就有了更多的不明白。 “也许,这真的是命吧……”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像是在回答李千容的话。 …… …… 滔滔大江向东入海,波澜壮阔。 金陵渡江过来的文武百官都略带恭谨与激动的心情,站立在扬子江畔,准备着迎接那一位大人物的座驾。 他们遥遥地望见了那一行人,可是却也眼睁睁地看到行列停了下来。 因为距离的缘故,他们只能够隐约看到人影,并不会知道那里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 但是在许久之后,他们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一道刺目的金光直冲云霄,几乎有要将九天刺破的气势。 在这里的人一个都没有亲眼见到过南吴圣将金忧作出手时的壮观场景,但是他们都听说过那种传说。 传说是什么?就是像今天这样气势恢宏的场景。 在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圣将亲自出手了。 他们在震惊心慌之余,开始朝着那里迅速进发,他们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那种预感让他们的心都落到了谷底,好像是很快就要失去人世间最最重要的东西。 接下来看到的事情,也或者说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很有可能关系到数千万人的人世沉浮。 …… …… 可能是因为太失望,也有点绝望,在离开的时候,管阔选择了不回头。 但是终究,他不得不回头。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李千容已经沉沉地睡着,也许是因为心累。 他坐在无迹的马背上,抱着李千容,感觉着他脸庞上温温的眼泪,眼睛里面都是复杂。 真的,很多事情,明明就在你的面前发生,你也想要阻止,最后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阻止不了。 那种痛苦,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 他看到一道金光气冲斗牛,也看到一道白光气贯长虹。 整片大地似乎都在战栗,那种战栗的程度从战斗的那个地方一直延伸到他的脚下。 他看到金光伴随着一道身影跃到了那一片林海之中。 随后白光横贯,一大片矗立着的林木齐刷刷地被削断,轰然倒下。 就在一瞬之间,整整矮了一大截,那样的场景,令人惊叹,也心生敬畏。 在淮河边以及淮河里的时候,他已经见识到了金忧作出手时的威力,而今天面对那三四十名可敬的宫廷禁卫,丘镜山只能算是小试牛刀,并没有动用多大的力量,一直到现在,他才亲眼见到丘镜山的巅峰战斗力。 原来北唐战神全力出手,是这个样子的。 在传说中,金忧作和丘镜山全部都代表了无敌的存在、不败的神话,听说他们交手过,但是从来没有人讨论过他们孰强孰弱的问题。 在今天,他们没有率领着千军万马相互冲杀,都是单枪匹马。 他们之间,必须要分出一个胜负,那个胜负,以生死作为代价。 所过之处,林木尽毁,那就是粹金与百战交锋的威力。 绝世,或许说的就是这样的人物。 风大了起来,像是因为那两个人的动作而作出回应。 璀璨刺目的金光和白光几乎盖过了天上的太阳。 野花在哀鸣、在悲泣,于这如水的春天里。 飞沙走石,大地震颤,两个世界上最强的男人的战斗,估计古往今来都绝难一见,管阔猜想,今日之后,自己一生都不能够再看见那种波澜壮阔的图景了。 伴随着林木萧萧而下,金光与白光越来越远,似乎去往了天地的尽头。 仿佛是彩虹,仿佛是天景。 他看向那条浩浩荡荡的扬子江,发现那些人影憧憧的南吴人已经离开了扬子江畔,很迅速地朝着这里而来。 原来他们终于是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不过,他觉得,就算他们人再多、地位再高、又是多么强大,估计都不能够阻止任何的事情,别的不说,单单那两位传奇战场移动的速度,就不是他们可以追得上的。 比及数不清的南吴人赶到金忧作车马停留的地方,南吴圣将和北唐战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天边,徒留下天地相接之处的奇伟景象。 地上,是满地的吴皇派过去保护金忧作的宫廷禁卫的尸体,鲜血已经完全干涸,仿佛那一切都是本来应有的模样。 关家、金家,还有其他的世家,以及吴皇下面位高权重的一品大员,形形色色的南吴权贵们,都默默地站立在那里,像是一时之间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又应该做什么。 只是,他们都阴沉着脸。 关家六爷的脸色阴沉得就像是深谭,他一声不吭,凝重地遥望不远处的那一驾原本属于金忧作的马车。 就算再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充满了惊异和疑问,以他关家大人物的身份,也绝对不会是一个傻子。 金光那般闪耀,那是他们的圣将在发动惊天动地的攻势。 而丝毫不逊色的白光,也就意味着是圣将遇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 到底是谁人拥有着这么强大的威慑力,可以和自己的圣将一战,一时之间,他们也没能够想得明白。 金家人的中间,有着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身淡红色的荷裙,生得天姿国色,花容月貌,她轻盈的体态在淡金色阳光下,有些一种很宁静安然的美丽。 (好久没有这么直白和lo的人物描写了,现在可能是懒~) 她的娇容上此时此刻充满了煞气,柳眉倒竖,娇喝道:“那就是圣将的真实实力吗,是谁人胆敢和我们的圣将一战?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她是金家人,所以金忧作的南吴圣将身份,能够给她带来巨大的荣耀,同样也因为她是金家人,她有着骄傲狂妄的资本,这一点,从她的那种散发出来的气质上面,就可以感觉得出了。 金忧作的确强大,这令她自信无比,也可能因为年纪尚轻,于是颇有点目中无人。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三月里的飞雪(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这终究不是在这里的人的大致观点。 她身旁的一名中年男子愁眉紧锁,面色严肃,声音稳重但是却隐有焦虑,对着自己的女儿道: “不要小瞧了那一位和圣将对决的人物,很显然,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人能够有胆量并且做到这一件事情。” 他的声音变得沉重无比。 “那是北唐战神,丘镜山。” 当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那名少女绝美的容颜上趾高气扬之色顿时一僵,鲜红的唇微微张着,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当一个人的得意达到高潮的时候,却猛然被结结实实地打脸,那是一种很强烈的猝不及防,她可能心中有着万千凌乱不堪的话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丘镜山,北唐战神,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峰,远在云烟之上,她一辈子都达不到那种高度,但是就在刚才,她以后辈、弱者的姿态像是指点江山一样把对方给鄙夷了,这实在是自欺欺人也鼠目寸光到了极点。 末了,许久之后,她的声音才有些颤抖地说道: “父亲,你……你确定那是北唐战神?” “除了他,还有谁能够与圣将一战?”金家的中年男子神情严峻,“你当所有人都是初生的牛犊,都不怕死吗?就算不怕死,只要他不是姓丘,就算他再强,在圣将的手中都过不过三招,但是你觉得圣将的对手和他过了几招了?” 少女顿时就哑口无言,无话可说起来,但是缓缓的,她的眼眸之中又洋溢起了淡淡的冷笑之意,嘴角微微勾起: “父亲,你说,要是丘镜山那个老家伙死在了圣将的手中,那么那些愚昧无知的北唐人是不是会像世界末日一样哭爹喊娘,吓得要死?” 年轻人有些时候就是带有着浪漫主义色彩,在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在担心金忧作的安危,可是少女却开始想象起金忧作战胜丘镜山之后的美景了,实在是想得很美。 “那么,你想过没有,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的圣将死在了丘镜山的手中,而丘镜山却安然回到了北唐,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中年男子再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继续狂妄无知地在那里发表愚蠢的言论,而显得自己金家教子无方,也目光短浅,最终终于忍不住选择俯下身去,凑在少女的耳边轻声告诫。 金忧作和丘镜山虽然看起来在天边,可是其实并不太遥远,但是这里的人在担忧之余,并没有选择做出任何徒劳无功的动作,或许是他们也明白:那两位传奇的一战,不是旁人,确切来说是凡夫俗子们可以随便加入的。 远方的管阔将这些人的种种神情全部都看在了眼中,虽然不能够听见他们所说的话,可是他可以大概猜想得到一些。 很快,他就忽视了那些人,那些人可能身份地位都非常高,能力也很强大,但是对于他来说,那又有什么用呢,就像是再有钱的人,他不和他们做生意,别人当着他的面炫耀自己的有钱,就跟傻子在表演一样。 于他的眼里,除了怀里的李千容,唯有天边的那金、白二道光彩才是一切,其他的都是浮云。 他心系那两位生命无多的人物,他们在用一场悲剧,来诠释相互之间的炫灿。 两个生命,却影响着几千万条生命,能够活到这份境地,不管胜负如何、以后会遭受到怎样的评价,都已经算是登峰造极了。 他心里面痛楚,同时又把心的另一半留给了安定。 就像是人们找到真爱的那一刻,其实便知道注定自己和真爱在相互死亡的一刹那会分开,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但是有的只是甜蜜,而没有心碎。 金忧作和丘镜山必有一战,生死决战,那是避免不了的,即使是他们作为两个当事人,那是命。 既然如此,那么就去好好地欣赏生命最后一刻的炫灿吧! 他闭起了眸子,极力感受着远方的生命气息强盛到极致,而内在却是开始腐朽、衰败。 刀光剑影仿佛就在他的眼前。 两种不同的运气法在相互冲击,那是从自然界中摸索出来的奇特力量,来自于世界的本源。 两个世界上的巅峰强者的一战,除了能够带来大国动荡,还能够将某些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走不到的路给展示出来。 愚昧的人在自欺欺人地趾高气昂,而聪明的人,能够从中受益良多。 管阔的运气法大体上都是和金忧作一样的,不一样的地方,是因为其中有丘镜山的魂。 丘镜山在北疆的时候用金忧作的东西教导他,在这其中,自然会流露出自己对运气法的理解,所以,他身上的东西,其实是融合了金忧作和丘镜山两个人的精髓。 在今天,他又亲眼见到、感受到那两个人的巅峰战斗力。 既然悲伤没有必要、阻拦没有用,那么就做点有用的事情吧。 想必,从金忧作与丘镜山的这一战中,能够得到最多的,便是他管阔了。 日头渐渐上了头顶,春日的温度达到了一个峰值。 紧接着,日头又开始西斜。 天边的金光与白光不断转变着方位,强盛一如之前。 傍晚时分,西面一片红霞,火烧云的美丽,蔚为壮观。 更加壮观的是在火烧云之间的惊天大战。 那是天人之战,仿佛爆发在天穹之上。 关注到这些的,已经不仅仅是李千容以及迎接金忧作的那些南吴大人物们,四面八方的数万人,都已经被那种奇景吸引,尽管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们都预感到有一件大事情即将发生了。 千千万万人跪拜在地上,那不是愚昧,而是打心眼里感觉到即将有一位守护了他们几十年的人物就要离开了。 那是送别,送君别。 最后的、最最崇高的敬意,来自灵魂深处,没有为什么,那几乎像是一种本能。 天渐渐黑了下来,扬州界内,几乎万人空巷,而本来准备横渡扬子江的渡客,也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手头上的要紧事。 夜色让金光与白光更加璀璨夺目。 所有人都在祈祷,祈祷平安。 有人追随着那两种光芒的步伐,最后发现在很久以前那两位传奇人物经过的地方,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巨大的刀痕遍布大地上,纵横交错,就像是深深的沟壑。 谁都不知道他们会战斗到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而战,只是感受到了巨大的悲意。 那两位已经不仅仅是在守护千千万万的人,或许更是在为了摆脱命运的束缚。 那只是一种向着命运宣战的形式,只是终究,他们触摸不到命运,更是改变不了命运,只能够自相残杀。 金光与白光的闪烁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虚淡,最终消失了。 一直到那个时候,还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是觉得心很痛,痛极了。 管阔的心也很痛,李千容的心都很痛。 大概是那两个人物太强大了,于是化为了某种冥冥之中的力量。 北唐、南吴、长安、金陵、郑州、徐州、淮阴、姑苏…… 几千万人的心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痛了一下,感觉自己失去了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东西,那般无助与绝望。 烟花三月,最美的时节,在这一日,冷风萧瑟,天上飘起了雪花,从北疆一直到南疆。 六月雪飘意味着巨大的冤屈,那么三月飞雪,又意味着什么呢? 两个窃取到天地之间巨大力量的人物消亡了,力量回归到了天地之间,于是老天下了一场雪,来表达哀思,祭奠那两个几乎要超越天道,但是最终还是输给了命运的人物。 人处在天地之间,总是跳脱不出那个圈。 管阔搂紧了李千容,带着他躲到一个能够简单遮挡雪花的地方去。 他看到,那些等待了三天,但是终究没能等到自己的圣将的南吴大人物们全部都跪了下来,朝着金光最后消失的地方。 “圣将!”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悲鸣,仿佛是在叹唱。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有可能就是从这一刻起,南吴圣将和北唐战神双双逝世的消息传遍了天下。 也许是根本不需要有谁去确认那一件事情,因为灵魂已经给予了所有人答案。 雪只下了一个时辰就停了,春日的暖阳照得很好,雪后的四面八方的色泽,更加清楚明晰。 就像是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终究还是全部都发生了。 天下缟素。 又一个旧时代已经过去,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多出了一片废墟。 北唐先帝的驾崩、新皇李择南的登基,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终结与新时代的到来。 而丘镜山和金忧作的逝世,代表了一段波澜壮阔的传奇历史的终结,而新时代却是一片迷茫。 第四卷·南飞雁终 (本章完) 第一章 当一片一片雪花消融之后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第五卷·今日长缨在手 ——长缨已在手中,何时缚住苍龙? 细碎的雪花代表了某种天地之间的情感,或许那种冥冥之中的情感与人类具有某种共鸣。 但是终究,两个大人物的消亡,只能够引来令人惊讶的景观,却并不能够切实地改变许多的东西。 北唐和南吴的日子还是得过,只是好像从此以后,天空都失去了色彩。 人们不知道没有了圣将和战神以后的日子应该怎么样度过,现在,他们是迷茫的。 几乎没有相互商量,极有默契的,南吴的军队不再深入,北唐的军队也不再对南吴人进行反攻,战斗短暂结束了。 所有的军队都在默哀,北疆军也停止了哗变。 南方北方的所有人都自发地披麻戴孝,在一些权贵的带领之下,也是由下而上之下,缅怀那两位逝去的人物。 仿佛是要天地同悲。 仇恨的种子开始扎根、发芽,北唐和南吴的大多数地方都停止了贸易往来,哪怕是那些因为战争原因而秘密进行的。 在北唐人看来,南吴人杀死了他们的战神,而在南吴人看来,北唐人也杀死了他们的圣将。 那是不共戴天之仇。 和平是人们期望的,毕竟它存在了十几年了,人们喜欢那种安逸的感受,只不过,在天下缟素的场景之中,双方的大量少年、壮年、中年人都自发地开始要求参军。 他们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经历真正的大战,可是一切都在进行之中。 一场属于两个人的血雨腥风在三月飞雪之中落幕了,而一场更加浩大的属于几千万人的血雨腥风却刚刚才开始酝酿。 …… …… 那些都是在很久很久以后。 春天的阳光很好,人们的心中却是一片晦暗,谁都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过。 北唐失去了自己的信仰,南吴也失去了,没有谁比谁过得更好。 当薄薄的雪层很快就融化之后,管阔将李千容抱到了无迹背上,随后朝着金忧作和丘镜山最后失踪的方向跪了下去。 “祖父。”他说道。 “师父。”他又道。 “一路走好。”他最后道。 在那两位生前的时候,一直都没能够得到他的那两声称呼,不知道他现在这么叫,还来不来得及。 他照理来说应该感觉到痛不欲生,但是这一切都发生了的时候,却忽然之间发现,人生就是这样的,某些情绪,也是觉得莫名其妙从而都完全不产生的。 或许正如同金忧作和丘镜山所认为的那样,对于他们两位来讲,消逝反而意味着一种解脱,而只要他们还活着,南吴圣将和北唐战神的荣耀也化作巨大的压力压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就永远都无法得享心灵的宁静。 也许,这样也好。 …… …… 天下缟素的景象远在数天之后,并且持续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但是在今天,日子还是得那样过。 数万来自各地,也分散在各个方向的人们抑制不住泪水,在雪后消融从而变得潮湿的地面上依旧在跪着。 管阔站起身来,看了看无迹背上的李千容,看到小家伙眨巴着眼睛,泪水还干涸在脸上,但是悲伤神情已经消失不见了。 “师父,父王和母亲也就像他们那样,看上去离开了,可是其实一直都在,对吗?”李千容对着他问道。 管阔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对的,你说得很对。” “走吧。”他又说道。 金忧作已经消亡,或许现在正在天上眯着老眼,惬意地晒着太阳,金色的阳光淡淡地撒在他皱纹遍布的脸上,就像是他的那把佩刀粹金发出光芒。 他们是去往金陵的同路人,而今只剩下了他和李千容两个人,还有一匹马。 但是日子还是得过,难道不是吗? 他牵着无迹,无迹背着李千容,他们两个人缓缓接近曾经载着金忧作的马车那边。 他得去见吴皇,然后再考虑接下去的事情,所以他的东西还在那边,他得收拾收拾。 南吴的大人物们面容上像是有些沧桑,他们的丰碑倒塌了,心里面万念俱灰,不过丘镜山也再也不会出现,便还算安定。 金家的少女贝齿紧紧地咬着红唇,花容月貌上,是难以抑制的失落与失神。 她曾经很自信地认为自己的祖父能够力挽狂澜,斩杀北唐战神丘镜山于扬州界内,再率领着南吴大军浩浩荡荡地覆灭北方的那个皇朝,创下不朽的万世荣光,他们金家将会青史留名。 但是,金忧作却被丘镜山杀死了,尽管金忧作也杀死了丘镜山。 她并没有见到过金忧作,哪怕只是一次,于是神秘莫测的南吴圣将在她的眼里反而充满了一种高不可攀的无敌感觉。 她一直很自信地认为自己的祖父是不可一世的,尽管北唐还有着一位丘战神,但是于她看来,那又如何? 她可以很轻蔑地认为就算名气再大,丘镜山也不会是自己祖父的对手。 今日是她第一次见到金忧作,虽然没有看到对方的容颜。 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她心目中的不败神话消亡了,在许久许久的将来,一千年、一万年、一亿年,会消失得点滴不剩,谁也不会记起世界上是不是存在过南吴圣将,然后南吴圣将又是谁。 她忽然感觉抑制不住的悲意涌上脸颊,心中有点绝望。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那一位牵着白马的年轻人。 …… …… 牵着白马的,不一定就是白马王子,这个世界上,想象和现实是有差距的,浪漫之所以浪漫,是因为它的故事性、不太容易发生性。 好在,牵着白马的,也不是一个姓唐的僧人。 只是实在算不上怎么个好看,虽然也不难看。 他从远方而来,牵着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个孩子。他的步伐起初有一些沉重,大概是因为之前发生的那一件事情,但是很快就又变得铿锵有力起来。 人生总会遇到很多人,又分别很多人,如今他不正是在遇到曾经并不认识的人吗? (本章完) 第二章 三美之三(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里全部都是大人物,特别是那些穿着大红大紫的一品大员们,看起来气势更是压迫过来,几乎叫人喘不过气。 密密麻麻戒备森严的南吴铁马军保护着那些人,也曾经准备保护着南吴圣将,足有两三百。 关家六爷遥遥地望着那名年轻人,眯起了眼眸。 他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很严肃古板的人,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也让他轻松不起来。 一切归于平静之后,突然不声不响地冒出来一名年轻人,朝着他们走来,那会造成很大的敌意。 南吴铁马军大多数人并不骑马,唯有骑兵,他们之所以叫做铁马军,那是因为铁马冰河入梦来、铁马秋风大散关,铁马,代表了军旅之人的一种气势和荣耀。 他们的战斗素养远远不是一般般的南吴甲士可以比拟的。 对面是敌是友、强弱如何都还没有弄清楚,他们并不像普普通通的军士一样操纵武器摆出要攻击的架势,于强者而言,那样反而会暴露出很多的缺陷,也会处于不利的地位。 管阔终究还是在接近一段距离之后停下了脚步,因为他能够感觉到有一股很强大的气息遥遥地锁定住了自己。 他抬眼看过去,发现正是那一位关家六爷,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关家六爷。 那算不上是杀意,但是却是威慑力。 他或许可以转身离开,关家六爷会选择放过他,但是这不代表其他人也会放过他。 “阁下是谁人?” 一名穿着朝服,有着两撇小胡子的大员斜斜地瞥着他,开口问道。 看起来那个人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不过管阔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个愚蠢的人物。 南吴和北唐是两个国度,但是这不代表什么酒囊饭袋都是可以成为金陵的大员的,对方的神态,说明那是一种特意的蔑视自己,给予自己压力,而不是对方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若是真的瞧不起自己,那么也就不会跟自己多加废话。 “与你们无关,我就是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完就走。” 看来,这里的人不少都知道管阔来到了南吴,却并不知道管阔和金忧作同路,然后要去拜见南吴的陛下的事情。 但是这无所谓,正如同管阔所说的那样,这和他们都没有任何的关系,他拿完东西,自己的东西,然后走人,就这么简单。 不过很显然,当某些人占据了人数优势,又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略微有点俯视别人的时候,总是会显得盛气凌人,很在乎别人是否接近自己的一定范围以内。 这有点像是许许多多的动物,在他们眼里,只要他们在那里,撒一泡尿,那么那个地方就是属于他们的,别人只要靠近,就是侵犯了他们。 人很多时候都会保持着远古时候那些可笑的习性,即使穿得衣冠楚楚。 于是他听到了一声嗤笑,就像银铃一般悦耳动听,可以听得出来,嗤笑的人是觉得他的说法可笑无比。 同时,这里的人心情都很不好,而心情不好的强者,是很愿意扫掉一些烦人的蝼蚁的。 管阔的眸光淡淡地扫过去,发现那是一位长得天姿国色的少女,在自己所见过的南吴美人中,或许除了姬如是和关纤云,没有再一位能够和面前的这位比较了。 “南吴三美?”他忽然开口问道。 被人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虽然对方并没有马上道出自己的名字,可是少女还是自然而然地觉得自己是因为大名鼎鼎而为人所知。 她是金家人,金枝玉叶,容颜绝美,以至于年纪轻轻便和他们那无敌是多么寂寞的小公主殿下一样被奉为南吴三美之一,她有着骄傲与狂妄的资本。 今日金忧作消逝了,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可是从而也激发起了她的那种欲图朝着任何人发泄的冲动,无疑,但是她周围的都是大人物,资格都比她老,就算她号称南吴三美,也是金家千金,但是她其实心里面很清楚在那些人的面前,自己完全就没有张狂的资本。 于是,当管阔到来的时候,她的心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对象,那个人,将会是金忧作消失后她减轻绝望感觉的极好物品。 “你的狗眼倒是挺尖的。”她的朱唇唇角微微上扬,俏脸上满是冷笑。 她的身旁,父亲面带不喜之色地咳嗽了一声以提醒自己的女儿,虽然他们是金家人,可是他绝对不会抱有着轻视任何人的不小心,就像如果金忧作和丘镜山任何一位放在人海中,都不会被人察觉,但是他们一个是南吴圣将,一个是北唐战神。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那是作为一名合格的金家人最最基本的素养。 所以,以那时候关偃月对他的合格不合格的说法,真的是特别搞笑。 “还行吧,”管阔说道,“南吴三美我现在已经全都见过了,以我目前的眼光来看,其他两位都算得上是人中之凤,可能唯有你,最最不济。” “美就美罢,你或许只占了‘美’这一字,其他的一无是处,或许直接称你为花瓶可好?”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管阔完全没有任何的愤怒或者是气势汹汹之态,而是就像很单纯地说出那么一件事实,于是那般自然而然。 那种自然而然的态度,让被针对的对象感觉到不可思议,同时巨大的羞辱感油然而生。 理所当然的轻视是最最让人无法忍受的,管阔曾经承受过无数次,比如在所谓的和他有血脉关系的关家人身上,以及其他的许许多多人。 在今天,和他同样有着血脉关系的金家人也同样想要理所当然地轻视他,却被他抢先了一步。 少女虽然看起来有些生气,但是却并不强烈,大概是因为她依旧觉得自己面对管阔处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就像是一只蚂蚁抖动着触角朝着你挑衅,你会去理睬它吗? 她俏丽的脸上依旧挂着冷笑,一双柳叶眉微微一挑,说道:“我倒是见到过许多大言不惭的,你不是其中最最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但是却是最最新奇的。我们三美是何等样的人物?你今天能够见到小姐我,那已经是三生有幸,其他两位你说你已经已经全见过了,或者单单只是听说过?以你的身份,和她们两位有着天堑一般的距离,就算是惊鸿一瞥,也是绝无可能。我们的圣将和北唐的那个所谓‘战神’又是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今天,我们也是都见过了……” (本章完) 第三章 三美之三(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说到这里的时候,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口直心快,反应慢上一拍,可是还是明白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又不能说。 但是还是让周围的氛围都像是凝固了起来。 她能够察觉到无数目光都在盯着自己看,那种目光其实并没有带有恶意,却让她感觉到可怕。 不过,大概是年纪尚幼的原因,她的某些行为的确算是可笑,她应该是要掩饰掉自己刚才的不当心,也或者抱有侥幸心理——也许周围的其他人,包括自己的父亲,都没有注意到最后的那句话,所以马上就继续说了下去,只是玉容微红: “所以,某些自欺欺人自说自话的人,真的只是在自我安慰地显摆吗?” “所以……” 她听到,就在她的“所以”之后,管阔也说了一个“所以”。 “你总是说‘我们’南吴三美,是因为自卑吗,也就是说,如果不抬出她们两位的名号,你单单自己一个人,就感觉到不自信,或者说,你其实很清楚,自己和她们两位的差距?” 本来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而神情古板的管阔,此时此刻居然氤氲出了丝丝的笑意。 说真的,同样是纨绔,比起长安的那些人,最起码是现在看来,这一位金家小姐看起来是不可恶,一点都不可恶,甚至还有点可爱。 她太自高自大了,所以仅限于自高自大,自高自大到不屑于去做纨绔应该做的事情,单单的每天都想着从别人身上寻找存在感。 内心深处隐藏着的东西被捅破,其实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管阔所说的话语,她不会承认,但是对方的确一针见血。 她芳名远播,号称南吴三美之一,但是她和那两位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也许管阔所说的很对,南吴三美,真的只是“美”之一字,自己占了这一字,可是姬如是和关纤云却不一样,她们两位,除了美,还有着其他的同样闪耀的东西。 于是少女终于显得有点气急败坏起来,她恨恨地跺了跺莲足,娇叱一声,便“铿锵”拔出一把秀气修长的吴钩刀来。 银白的光泽、近乎完美的弧度,当这把刀始一出鞘,管阔便是眼前一亮,这把刀,绝对是一把名刀。 “大言不惭也目中无人的狗东西,简直就是不识好歹,今日本小姐就让你看看,我们南吴三美是不是除了美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金家的中年男子皱眉的一瞬间,少女曼妙的身姿就像是翩若惊鸿影一般,掠出几道风,突兀地朝着管阔出刀了。 那位有着一双三角眼,也有两撇小胡子的朝官朝服在春风之中飘动,威势自来,看到那幅情景,他轻轻冷笑一声,谁也不知道他笑的是谁,只是他没有再说任何的话,也没有要作出动作的意思。 其他人也大多数都抱有着那种态度,金家的少女咋咋呼呼的,管阔也不知道深浅,先且让还有点本事的少女试上一试,这里高手如云,倘若管阔有什么猫腻,出手解救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金家的那位中年男子张口欲喊,大概是想要阻止,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神色也渐趋平静,看得出来,他也想试一试管阔的底细,同时他也很自信。 刀柄颤动,“刷”地一下窜入他的右手中,他稍稍往前几步,看了一下距离,感觉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便不再有任何的动作。 虽然沉稳许多,可是如同少女一样,他看起来也挺自信的,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这种论调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另一边,李千容看着那一位生得花容月貌的小姐姐(这个称呼已经被污了)一言不合就开打,显然觉得有点不可理喻,大概是李显岳和万莲双的教育让他不太喜欢随意冲突别人。但是他眨巴着小眼睛,一点都没有因为少女凶神恶煞的样子而有任何惧怕的样子,反而看得认认真真、津津有味。 他对管阔的实力,也是盲目自信得可以。 天地之间,金忧作和丘镜山的强大气息仿佛还在回荡,并未消散。而新的战斗,却很快又发生了。 一场战争不能够结束以后的战争,反而会为后面埋下隐患。 即使是两位大人物战争之后的消亡,也是如此。 管阔冷眼看着少女翩然而来的丽影,全身的气息疯狂运转。 他觉得自己好像好久都没有战斗过了,自从和薛昭血战最后散去运气法、分开之后,他的身体都仿佛变得僵硬。 而今,他的实力完全回归,甚至比起北唐先帝驾崩的那一夜更加强大了。失而复得是一件好事情,有些东西的回归,反而会有所收益。 不过,在看到少女出手的一刹那,他表面上毫无波澜,实际上还是有点惊异的,因为他从那道道影像之中,看到了金忧作的那种诡异身法的影子。 金家人,会诡异身法,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但是少女年纪轻轻,便能够施展得如此熟练而具有威胁性,那就令人警惕了。 管阔不得不承认——单单从诡异身法这一方面讲,少女还在他之上。毕竟领悟这个东西,他是在运气法之后,与苏印决战的时候,再加上丘镜山走后,他一直都没有得到指点,最起码诡异身法这一点上,他纯粹是依靠当年金忧作留下的只言片语而自行修习的,所以如果只比拼诡异身法,他必输无疑。 只是不知道,少女的气息会有多么猛烈,这一点上,他还有着足够的自信,他的实力被李显岳亲口承认过。 一股强大的气势从他的体内一直传导到体外,再散发出去,他的右手在这一瞬间便握住了腰畔秦杀的刀柄。 虽然少女的速度很快,可是在那一时刻,他还是清晰地看到对方万千重影像之间,娇容上猛地一凛,随后又很迅速地转变成了轻蔑。 很显然,她没有想到管阔竟然不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但是很快,自负就将这一切意外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虽然在南吴年轻一代之中的实力算不得出类拔萃的存在,但是金家本身就代表了某种高度,就算没有其他的金家关家子弟厉害,收拾收拾几个无名小卒,还是手到擒来。 (本章完) 请假一天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几天出差,存稿用完了~《北唐风云》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章 三美之三(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闭了闭眼眸。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丘镜山的琴音、金忧作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的金光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断闪现。 天地之间仿佛还残存着那两种截然不同但是纷纷可以毁天灭地的“气”。 他和那两个人都亲近过,于是在这两位终极一战而后消亡之后,便捕捉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他学着金忧作的样子,顺势拔刀。 他又学着丘镜山的样子,蓦地睁开眸子,而后挥刀。 白色的刀影已经到达了他的面前,香风拂面而来,让他的发瞬间狂舞起来。 他几乎可以清晰地看见少女绝美的容颜上,那种微冷又略带兴奋的神情。 秦杀挥舞出去的速度非常快,并且威力绝伦。 自从和薛昭一战之后,实力恢复,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又动用全力地出刀。 气息将空气都蒸腾起来,刀影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 厉啸声仿佛迈动着死亡的步伐。 躲避是不存在的,少女在始一开始就决定了直接动用蛮力在短时间内就叫管阔屈服,而先前的诡异身法,或许只能够称之为作秀。 她的刀一直都在出着,所以无所谓接近管阔而出刀。 只是她很惊讶于管阔的出刀速度以及果断。 而这一切,也在一瞬间便落在了周围人的眼里,在这其中,尽管不少人都对武技一窍不通,更多的是南吴铁马军,虽然每日训练生死搏杀,却也对那种类别的战斗知之甚少。 关家六爷对管阔的眼神变化最快,少女的父亲紧随其后。 看一个人的强不强大,对于某些强者而言,只需要看一眼出刀便可以。 “这把刀……” 金家的那名中年男子蹙起了眉头,轻轻地呢喃了一声。 除了管阔的出刀速度,其实就在管阔手中秦杀出鞘的一瞬间,他便隐约感受到了那把刀上面附带着的杀气,来自于佩刀本身的杀气。似乎是凝聚了几百年、无数人的鲜血。 这把刀的历史很悠久,应该也是一把名刀,同时换过许许多多的主人、杀死过数也数不清的生命,这就是他对这把刀的评价。 他终于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但是这一切都在所有人的大意之下发生了。 少女手中的吴钩刀和管阔手中的唐刀相撞在了一起。 有的时候,武器的区别对成败并不是决定性的,就像是现在一般。 吴钩刀与唐刀本来无所谓强弱,但是在两个不同的人手里,便注定了胜败总有。 管阔在挥刀的同时,全身的气息疯狂的通过手臂朝着秦杀刀身之上灌注,就在两个人的刀相撞的一刹那,猛然爆发出。 在此时此刻,他感受到了少女体内澎湃的生机还有气息,他也承认,比起长安的某些不中用的纨绔,少女要有用太多太多。 可是既然碰到了他管阔,很可惜就不够用了。 他的气息更加精纯也极具破坏力,量与质的差距是巨大的。 有些人知道他已经强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比如很早以前的李显岳,有些人却并不知道,包括他自己。 薛昭号称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那绝对不可能只是说着玩的,那代表了一种实力的高度。 但是他却战胜了薛昭。 所以,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实力比他强大的,还是数的过来的。 就在那一瞬间,少女吴钩刀刀身上附着的气息就被瓦解,随后发出一声闷哼。 管阔一脚踹出。 或许并不是他不够怜香惜玉,而是战斗太过自然而然,每一招每一式都具有连贯性,一切出招、连招都是水到渠成,他压根就没有去思考怜香惜玉这个问题。 伴随着猝不及防以及手忙脚乱惊慌失措之下的惊呼,少女的小腹遭受到了重重的一击,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娇容霎时间就煞白了下去。 她的身体横飞,而此时此刻,她的父亲,金家的那名中年男子早就已经动身,接近了他们之间的战斗地方。 于是少女还是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接住了。 “彩燕!” 他面色铁青地低喝了一声。 “我……我没事,就是……好痛呀……没什么大问题的,那家伙的花拳绣腿,怎么可能伤得了我……” 虚荣心与自恋精神使得少女即使是因为疼痛感而汗如雨下,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展示自己的无所谓,或者说是耐打能力。 明知道这丫头是在强撑,不过很明显少女并没有出什么大事情,中年男子的脸色稍稍缓解了一点,但是一双眼眸却是“腾”地一下望向管阔,里面开始氤氲起巨大的敌意,其中还有杀机。 管阔并没有乘胜追击,这里那么多人,这么做很危险,况且他还不知道中年男子的真实底细,不过他还是喃喃了一声: “彩燕?金彩燕?” 他知道南吴三美,也听说过金彩燕,他也清楚南吴三美之首是小公主殿下姬如是,还有一位是号称一舞倾城的关家小姐关纤云,却还真的一直不知道第三位究竟是谁,直到今日,才晓得原来是那一位稍微有点名气的金彩燕。 说实话,北唐人毕竟和南吴人不一样,或许南吴人大多数都了解南吴三美是姬如是、关纤云和金彩燕,不过于北唐人看来,姬如是他们知道,关纤云他们也知道,恰恰金彩燕他们听说过,却从来不知道那是南吴三美的第三位。 说好听点便是第三美很神秘,不太清楚她是谁,说难听点便是毫无存在感的一个可怜姑娘,如果不是因为其他两位那么出名,带动了她的名气,或许她什么都不是。 如果说在先前要是管阔这样略带惊讶地喊出一声“金彩燕”,金彩燕会觉得内心得到满足,自己的高傲与虚荣心得到滋养的话,那么当自己吃瘪后再被认出来,她就实在是感觉到羞愤了。 她有心马上再次冲上去把管阔杀一个片甲不留,但是奈何疼痛感是如此剧烈,汗水一滴又一滴地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去,她怎么也无法再发威。 (本章完) 第五章 金家人同样欠揍(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过,她的父亲却和她不一样。 有其父必有其女,这是很大的概率,所以才会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身为金家的掌权人物那么多年,也因为年龄的缘故,中年男子的锋芒已经收敛了很多,但是依然存在。 尤其是当看到自己的掌上明珠竟然被一个小子打得如此痛楚,心中的怒火便直上九天,曾经的和女儿一样的毛病顿时死灰复燃起来。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意与怒意,说道:“实力不错。” 得到他的如此评价,本来或许可以得意一些、高兴一些,不过从他的语气之中,可以听得出来—— 他的话语和内心深处所想,完全不同,可以说是言不由衷。 管阔知道,对方想动手。 他不怎么想动手,不过要是动起手来,也无所谓。 这里的人都是聪明人,当自己的价值与实力并没有完全展现出来的时候,总会想试探一下,一旦试探到了,没有人会因为可有可无的冲突而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后果。 有其父必有其女的金家父女,就是试探。 所以,他将手臂抬起,秦杀遥遥但是准确地指向了金家的那名中年男子。 他听到,那些人中,甚至是纪律严明的南吴铁马军中,都传来一片的嘘声。 那不是因为惊讶而哗然,而是因为可笑而表达出轻蔑。 看得出来,中年男子的实力很高,高到不可思议,即使是南吴铁马军中的强者,也表达了信服。 管阔笑了笑,心想,这倒是让自己忽然有点怂。 不过,他也足够自信。 金忧作和丘镜山教导出来的人,照理来说是不会差的。 “你确定?”中年男子虽然明明是主动想要对着管阔出手,但是现在却摆出一副管阔挑衅他、邀战他的姿态,或许是这样子看起来他的面子更多。 管阔点了点头。 “既然一时之间也避免不了误会,或者说你们认为我没有和你们谈谈的资格,那就这样吧。” 秦杀刀尖依旧遥遥地指着中年男子,一颤不颤,他的意思很明显。 “蚍蜉撼树,我听说过,不过亲眼见到,倒还是第一次。” 中年男子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怒气像是也缓解了很多,他大概是因为即将收拾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而感觉到舒心。 他的刀因为刚才关注自己的女儿而一直都握在手中,此时此刻,当然也是缓缓抬了起来,遥遥地指向了管阔。 “父亲,那种货色,叫女儿教训便可以了,您出手,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疼痛缓解了许多,说话终于变得利索起来,金彩燕站直了娇躯,神情再一次变得嚣张狂妄,其实她明知道自己不会是管阔的对手,也明知道自己的父亲不会再让自己出手,但是还是说出了那种自欺欺人的话,或许只是因为要捞回一点点可怜的颜面。 “我试试看后辈的能力,特别是自负的后辈。”中年男子提着刀,开始往前踏步。 周围的人都没有要阻止或者也要出手的意思,看得出来,对于中年男子的实力,他们是非常的信任。 管阔再次笑了笑,一个自负又脸皮很薄的人说别人自负,实在是碰到赤佬了。 金关二府号称南吴二大世家,他们的强大在于方方面面。 武技,自然也是其中之一,金忧作就不用说了,管阔的父亲,管清和在那一夜所表现出的实力,便可以推论出这一切。 和金家人的交手,管阔似乎只有金安,那是不怎么应该提起的往事,因为他完全不是金安的对手。 但是和金安的战斗总算是零零碎碎,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对决,而在今天,恐怕才是和金家人的第一次“切磋”。 身为南吴三美之一的父亲,金家的掌权人物,他应该不是什么纸老虎,但是管阔并没有很大的忌惮心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所谓艺高人胆大,或者便是如此。 中年男子左手中指弯曲,随后朝着手中的吴钩刀轻轻地弹了弹。 “叮——” 吴钩刀的金属颤音很奇特,也很悦耳,但是随着这一个声音响起,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就像是水面之上的波纹一般涌动而来。 很快便到了管阔的身前。 他有体内的运气法保护,那种杀意只能够作为一种无声的威胁,类似于毫无杀伤力的语言。 但是在他身后的李千容,却是小脸变得渐渐苍白了起来,心跳加速,脸上是一片惧意。 无迹比他要好很多,虽然作为一匹马,它没有什么特别的武技,可是在疆场那么多年,见到过形形色色的敌人,它很多时候早就变得波澜不惊起来。 “你们退后,先离开。” 管阔说道。 无迹载着李千容,缓步踱到他的一侧,露出一种马式表情,那种表情自然不会是和颜悦色的,鄙夷是必须存在的。 “你一个人能行吗,不会死的很惨吗?” 这就是它要表达的意思。 管阔点点头。 无迹再次鄙夷地朝着他看了一眼,便果断离开了,它其实也相信管阔的实力。 中年男子的嘴角一勾,随后又朝着管阔勾了勾手指。 “来吧。”他说道。 bi是一定要装的,尽管他是金家的掌权人物,尽管人到中年,这可能是一种病态。 是他哭着闹着要为女儿出头,现在又摆出一副管阔主动惹事,所以应该主动出手的腔调,实在是欠揍。 关家有不少欠揍的人,看起来,金家也是,或许这才能够臭味相投成为南吴二大世家。 不过管阔无所谓,他成全对方。 他并没有给予对方更多摆姿态的机会,秦杀刀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的气息全部都灌注到了前方,蓦地朝着对面逼去。 这其中,他并没有贸然动用诡异身法,有的时候,有些东西需要保留,那东西是金忧作半送给自己的,但是这不代表所有金家人全部都很慷慨(尽管他的母亲是金家人,所以他是关家人,也是半个金家人),可能就会有一些小肚鸡肠的家伙想要杀他灭口,防止金家的绝技外传。 (本章完) 第六章 金家人同样欠揍(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中年男子发出一声冷笑,身形也动了起来。 他是为了装bi才让对方先动手,实际上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对面的那个人大卸八块,管阔既然出手了,那么他也就主动出手。 他一刀前刺。 这一招很简单,那是一种初次交锋下的试探性攻击。 管阔并没有硬接,这一招如此简单,既然可以躲,那么就没必要充胖子,这个和是否示弱无关,最起码他没有觉得面子这个东西可以当饭吃。 他的刀势猛地收敛,随后“倏”地一下闪到了一侧,避开那一刺。 很显然,在中年男子看来,他这其实就是示弱了。 发出一声冷笑,中年男子寒声道: “想避我锋芒?简直是可笑!” 在管阔的面前,他的身形忽然一阵模糊,幻化出万千重影像。 一股大风扑面而来,管阔的衣衫都一阵狂舞。 在长安的时候,类似的动作以及大风曾经让文雨朦等人闻风丧胆,在今天,终于是他自己面对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不太舒服的情感油然而生。 用他也会的东西对付他,并不是一件值得他高兴的事情。 在此时此刻,他作出了一个决定:不再忌惮于金家对诡异身法外流的态度,有的时候,就是需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诡异身法是金家绝技,管阔相信,除了自己之外,应该没有任何其他的金家以外的人会这一招,即使是无所不能的大吴关家,即使是自己的父亲。 金忧作在管府那么多年,化为了自己实质意义上的祖父,而自己的母亲是金家人,那么自己便是关家人,也是金家人,或许这也是金忧作毫不掩饰诡异身法,同时在自己学到运气法之前,便无数次用晦涩难懂的言语对自己潜移默化的原因。 一股气流很迅速地从他的体内涌出,放下负担的作用特别明显,整个人会变得轻微,就像风一样,可以超越一切速度,也可以腾跃到半空之中。 这就是诡异身法的实质。 他的身影化作万千道影像,忽然从原地消失了。 就在他消失的一瞬间,中年男子那刚才还不见踪迹的身影却蓦地自他原来站立的地方出现,一刀立斩。 管阔的虚淡影像被一刀两断,可是本人却不知道去了何处。 就在这很短的霎时间,周围的气氛便猛然凝固,而中年男子的身影,也是猛然顿住,他的脸上,挂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低声喝道:“这……不可能!” 围观的那些人群中,尤其是那些精通武技的大家族们,全部都怔了一怔,眸光中闪烁着别样的神采。 “这是你哪里偷学来的!?”金彩燕的俏脸,脸色难看无比。 因为她的这一句话,周围本来并没有特别在意的人们,也瞬间便懂了,于是悄然死寂。 …… …… 氛围变得沉重与充满了神秘性,大概是人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管阔还是没有停顿下来。 气流不断收放,运气法与诡异身**回替换,他在展现着于北疆杀敌、于长安斗龙的恐怖实力。 在他那样狂暴的攻击之下,中年男子那因为名声而被叠加的实力像是变得徒有虚表起来,甚至就像是一头纸老虎一般可笑。 因为震惊而停顿,是战斗之中一个错误的表现。 这正好给予了管阔机会。 他的刀势仿若汪洋,猛地朝着中年男子的后背窜过去。 此时此刻,金忧作那一刀横贯,金色光辉气贯长虹的景象仿佛与他的动作重叠。 来不及作出更多有关诡异身法如何外流的思考,中年男子的后背泛起冰冷的寒意,他几乎可以预见——管阔可能会真的不管不顾朝着自己的后背一刀捅上去。 身为金家的大人物,他的实力堪称恐怖,但是他并没有经历过多少战斗,更是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那种泪与血的混杂、生与死的轮转,才是战斗的意义。 可是这些,管阔全部都经历过,或许这也就是他之所以能够战胜薛昭的原因。 成败、生死,它不会在乎你的光鲜亮丽的名声,还有因为某些条件充裕而带来的强大实力,相对弱小的人杀死相对强大的人,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可是这真的是一点都没有问题,纸老虎是不会比起真驴子中用的。 管阔的实力,为了搏杀而生,而中年男子,包括这里的大多数人的实力,大概仅仅是为了攀上名气与权利的高峰而存在。 中年男子猛地转过身去,冷汗从脸颊滚落而下,因为管阔的刀尖目标居然并不是他的后背,而是直刺面门! 他“啊”地发出一声怪叫,刀势显得有些凌乱,他在极力抵挡管阔的气势,或许他意识到如果管阔没有留手的话,自己真的会死。 这一刀如此迅猛,与中年男子的吴钩刀相撞。 可是在相撞的一刹那,却又可以变得飘忽诡异。 这大概便是收放自如的真实含义。 借助中年男子那很明显不如自己的力道,管阔的刀往右侧一飘,掠过了对方刀势的防护区。 寒冷的刀意逼上肌肤,中年男子的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手略微开始颤抖起来,只要慢一拍,管阔就可以一刀砍下他的头颅。 “当当!” 两声金属的颤音,一道血线从中年男子的脖子上显现而出。 管阔再一次一脚踹出,这一招,同之前面对金彩燕时如出一辙。 发出一声闷哼,中年男子艰难地用刀身挡了一下,而后他的身子“蹬蹬蹬”地直往后退出三丈,才稳住了身体。 他站立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着,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大口地喘着粗气,就像是在刚才见到了什么吓破胆的恐怖事情一般。 血水越溢越多,他却像是暂时忘记了疼痛,随手用手掌一擦,便摸到了满手的血。 周围的死寂更加强烈了。 中年男子很明白,如果不是管阔并没有杀死自己的决心,在最后一刻,那就不仅仅是踹出一脚那么简单了,无论自己能够接下几招,头颅都保不住。 (本章完) 第七章 百思不得其解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父亲!”金彩燕花容失色,看到中年男子流了那么多的血,她的腿都开始发软起来,脸色愈发难看,“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情?” 听到女儿的呼喊,中年男子的失神缓解了许多,双方已经距离三丈,以他的实力,就算不是管阔的对手,这样的距离之下,要想自保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发生了刚才的这一切,想必身后的那些人也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他的危机已经基本解除。 是时候冷静一下再作出决定了。 “我没事,皮外伤。” 他的脸色开始变好,也没有回头,依旧盯着提着秦杀的管阔,却对身后的金彩燕说道。 金彩燕还是很担忧,她的父亲空有一身本领,却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搏杀,她自己更是不济,管阔说得对,她可以说只是一个花瓶而已,在她的眼里,出血,便已经是滔天大事情了,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叫她放心下来,根本就不可能。 她往前几步,紧紧地把住了父亲的胳膊,仿佛松开一分,父亲就会消失一样。 “你刚才施展的身法,到底是怎么回事?”中年男子的气息渐趋平稳,沉声问道。 强者为尊的世界,只要你足够强大,就能够得到正视的资格,之前的轻视,完全可以一笔勾销,这种世界,就是这么可笑。 “想学啊?我教你啊!”管阔微笑道。 他的那种论调极具嘲讽色彩,他不太擅长于接受轻视之后的重视,他觉得,某些人,高傲惯了,总得长长记性。 “哼!” 中年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他感觉受到了羞辱,所以其中还有怒意。 “大言不惭!”金彩燕的气急败坏很明显,当一个之前自己还并没有放在眼里的家伙在下一刻就用戏谑的态度朝着自己嘲讽的时候,那种怒火可想而知。 “这已经是你好几次说到这个词。”管阔道。 他看到,南吴铁马军已经将长戈对准了自己,敌意是一直都存在着的,之前是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故此压根就没有急着对自己出手的意思,而现在,自己便意味着危险,那就由不得所有人不重视了。 中年男子的声音抬高,充满了威胁,因为关系到金家的不传之秘,那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我问你,你的身法,是谁教的?从哪里来的!?” 那几乎是在质问,仿佛他又抬起了刀,气势汹汹地要架到你的脖子上。 “要听实话吗?”管阔问道。 “当然。”关家六爷威严的声音从远处传出。 金关二府的极少数人虽然可能会因为一些事情而闹出矛盾,可是他们多有联姻,作为南吴最大的两个势力,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不会奢求金家的不传之秘,同时也见不得金家不传之秘的泄露。 “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会信的,索性就不说了好了。”想到那两个人,管阔的眼眸之中开始升腾起落寞。 “你说便可,信不信是我们的事情,涉及到金家的不传之秘,今日你不说清楚了,也就休想安然无恙地离开了。”那名有着两撇小胡子、一双三角眼的朝官面带诡异的神情,淡淡扫了一下金家中年男子的后背。 “是谁教的,丘镜山教的,从哪里来的,从金忧作那里来的。”管阔短短地说完那几句话,便蓦地停住了,再也不肯多说几个字。 一片寂静。 末了,一阵如同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丘镜山?还有我们的圣将?”金彩燕仰天大笑,笑得那样做作与虚假,她应该是觉得真的很搞笑,同时这也是作为一种嘲讽的手段。 今天她感受到了很多次的侮辱,她是金家人,金忧作也是金家人,管阔就这么像是稍微有点无所谓(最起码在他们看来)地抬出金忧作的名号,于她而言,挑衅意味正浓,毕竟在金忧作的身上,发生了并不好的事情。 管阔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显得很奇怪。 “有些事情说出来,自然而然,也是事实,并且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无论金忧作再怎么光彩夺目,你再怎么一无是处,他都是你的祖父,这是你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的。所以我和金忧作认识又何妨,哪怕我和他在一起生活过十几年又如何,我的身法从金忧作那里来又怎样?” 他的那几个“又”说得少女娇躯气得发抖,因为他的气势十足,就像是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于是少女就显得特别的理亏。 管阔所说的话依然可以被大部分人视作不知死活的夸夸其谈,可是在这里的极少数知情人,很快便理解了其中的一切。 “你是管阔,我那位失踪在北唐好多年的兄长的儿子?” 关家六爷的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他,并且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周围的氛围再变,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盯住了他,尤其是显得惊异起来。 …… …… 如果北唐和南吴没有发生战端。 如果金忧作和丘镜山没有横空出世。 如果金忧作没有在反攻北唐失败之后发动那场特殊的“战争”。 那么管阔应该就像关纤云、关建如、金彩燕等许许多多的金关二府的子弟们一样,在金陵享受着荣华富贵,名声凸显,成为无数南吴人尊敬赞美的对象。 后来的事情,其实性质差不太多,但是终归是变了味道。 他依然享受过荣华富贵,只不过是在北唐。 他也是名声凸显,只不过是臭名昭著。 他似乎是没有做错任何的事情,于是就和那些金关二府的子弟们差距那么大。 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父母为南吴牺牲了那么多,而他也是被迫地牺牲了那么多,现在他满身疲惫地回到了南吴土地上,便关家不承认他、金家看不起他。 这实在是小人行径。 不,用小人来形容实在是太肤浅了。 无耻、卑鄙、丧心病狂! (本章完) 第八章 这就是世界(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沉寂了片刻之后,空寂里传来一声嗤笑。 依然是金彩燕。 “原来你是管阔啊,那个一无是处的傻子!?” 她似乎是短暂忘记了自己父亲刚才承受的创伤,用素手掩住小嘴,笑得花枝乱颤。 人们认为,某些遭受过心理创伤的人喜欢嘲笑不如自己的,最起码是他(她)认为不如自己的人,这样便能够获得心理安慰,可是实际上,这几乎是所有人的通病,并非是人生相当不如意的人的“特权”。 嘲讽一个人,如果被嘲讽的人会显示出痛苦的神色,那么嘲讽的人会得到巨大的快感。 如果是在和李惜芸成亲之前,也许现在的管阔鼻子都被气歪了,他会高脚跳起来,大声喊道: “我不是傻子!你TM才是个傻子!!” 但是今天,他却是一笑置之。 “是的,我一无是处,一无是处的我完全可以一刀杀了你,也可以一刀杀了你的父亲,我在长安享乐的时候,你们在金陵享乐,我在北疆杀敌的时候,你们在金陵享乐,我在长安血杀都城的时候,你们在金陵享乐,我杀出北唐十万里的时候,你们还是在金陵享乐。”他微笑着说道。 他不想义正言辞什么,也不想义愤填膺地强迫别人多么认同他的观点,他就是这么说出来,而已。 如此简单。 他所说的话语语气如此没有气势,但是内容却是充满了气势。 面对别人的轻视和鄙夷,针锋相对只会令自己遭受到更大的嘲笑,只会更加受辱,所以你最应该做的,便是比较平静地用事实击打他们。 金彩燕对管阔所说的话自然是知晓的,毕竟管阔反出北唐的论调,已经闹得天下人尽皆知。 应该说,北唐人现在痛恨他,南吴人也鄙夷他。 某些人无论做多么无耻的事情,都可以成为英雄,但是还有一些人,无论做多么逼不得已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都会被人唾弃。 这就是世界。 伴随着管阔反出北唐的论调的,是管阔那和人们从前印象中有着巨大差距的传言,很多人可能是略微有点惊讶,随后并没有当一回事儿,大概是下意识的觉得这不太可能,然而那是事实。要想将不太可能与事实组合,不把他当一回事儿、就当做听听而已的笑话,是最最正确的做法。 然而,冷不丁,管阔在今天就忽然这样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并且的确是以传说中的那样强大。 淡红色的荷裙在春风之中微微荡漾,金彩燕被管阔所说的话说得脑子有点不利索,声音当然同样也是不利索起来。 她极为要面子,而当她觉得自己理亏的时候,当然还是要反驳,然后会抬高声音来掩饰自己的理亏,只不过她的俏脸因为激动而发红起来。 “呵!呵!”她冷笑两声,说道:“一个可耻恶心的叛国者,也有资格在这里以自己叛国的事迹来彰显伟大?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是的,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管阔提着秦杀,往前一步,死死地盯着她那一双美丽的明眸。 “那么,我忽然很迷茫,我想要问你,你说我叛国,我的国,是哪一个,是北唐还是南吴,或者哪一个都不是?我的家,又是哪一个,是管家、关家、还是金家,或者哪一个都不是?我的父亲、母亲,还有我,我们的苦难,究竟是为了谁,或者是为了哪些人,我们所做的一切、所遭受到的一切,到底是有意义,还是无意义的?” 他说自己很迷茫,于是一连抛出了那么多个问题,可是实际上,他现在一点都不迷茫,他只是发出质问,要把那些迷茫扔给这些可耻的落井下石、过河拆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东西们。 他们管家人为南吴做了那么多,他不要求凯旋归来,也不要求被万人膜拜,他只需要一个平等的目光,但是他等来的是什么? 北唐人痛恨他,南吴人鄙夷他,那么他的父亲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又是为了谁,为了狗吗?没有良心的畜生们吗? 叛国?真是可笑,如果不是关家和金家把他丢进这个漩涡,那么他怎么会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国天下究竟在哪里? “你唧唧歪歪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是真的是傻子吗?”金彩燕的俏脸依旧有些绯红,这更加增添了她的明艳,但是她的状态很明显变得好了许多。 对于金忧作暗中发动的那一场“战争”,她一无所知,所以她绝对不会听得懂管阔到底在说什么,管阔所做出来的言语攻击,对她并没有任何的效果。 她听不懂,但是总会有极少数的人听得懂。 管阔的质问,透进他们的心灵深处,忽然间造成了巨大的震撼。 管清和,当年关家的青年才俊,南吴赫赫有名的神秘公子,最后为了南吴的将来,他果断放弃了拥有的一切,秘密奔赴北唐,辉煌了多久之后,迎来了无尽的落寞。 如果管阔现在得到的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那么管清和当年又为什么要放弃拥有的一切。坐看北唐和南吴打个不可开交,南吴危机重重,可是他享受着关家子弟的荣华富贵和安逸,一直到南吴可能存在的灭亡,难道不好吗? 关家六爷看向管阔的神情,终于是第一次变得复杂起来。 “你说得对,”他说道,“你其实不应该得到这一切,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你的父亲当年不作出那个选择,或许你现在应该过得还挺好,只是,往事不能够回头,人经历的事情,根本不会逆转。无论你有什么委屈,你现在站在这里,那么你就是北唐的叛国者,也会受到南吴的鄙夷,而且,你永远都没有资格做我们金关二府的子弟,我们永远都不会承认你。” (贸易战不知道究竟如何,本来似乎是很多企业都受到了影响,换了一个工作,因为从前的那家企业完了。新工作每天八小时,我没有选择加班,轻松了一个月,这个月开始师父说我不得不加班了,不然部长、主任他们会对我有意见,新的苦难来临了,元旦只放了一天,然后什么都没干就过去了,呵呵,暂时只能一更哦~)()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九章 这就是世界(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而且……”关家六爷的话语顿了顿,眼眸变得犀利极具破坏力,“还会想方设法杀死你。” “为什么?”管阔微笑着问道。 “没有为什么,因为你现在是弱者、丧家之犬,强者的肆意横行,弱者只能够逆来顺受,你必须要接受这个事实。” 关家六爷前面说想要杀死他,他不怎么生气,只是握紧了秦杀,等待着接下来自己即将面对的东西,可是直到对方说出再一句话,他忽然心中涌现出了强烈的杀意。 “那么……”管阔顿了顿,忽然问道:“如果我把你们这里的人全部都杀光,就不是弱者了吧?” 他在微笑着说话,语气也居然有点温和,而且这里的人这么多,高手如云,理应反过来有着凛人的气势,但是就在他说出那一席话的第一时刻,几乎所有人的的内心深处都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危险,目前的这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代表了巨大的危险! “你说什么?”关家六爷缓缓地开口,神情蓦地变得凝重起来。 …… …… 很简单,你说我是弱者,那么我就杀光你们,以证明我的强大。 粗暴。 有效力。 管阔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甚至从骨子里来讲,他还有着息事宁人的品格,或许姑且让不少小人称之为懦弱。 但是当面对有些事情的时候,他却有原则。 管家已经只剩下一个他,虽然他没有觉得管家所做的事情绝对是对的,可是他也没觉得是错的,更是不觉得自己的父亲应该承受北唐人的万世唾骂,也应当承受毫不知情的南吴人的看戏一般的指指点点。 所以,如果某些东西,一些人不承认,因为他们觉得他是弱者,便不屑于承认他,那么他就杀到他们承认他是强者,进而承认管家人不可耻、也不是孬种,更不是应当被愚蠢的人们唾弃的存在。 一股凛人的气息从他的体内透发而出,秦杀发出嗜血的颤鸣,周围的一大片场域,都被他的杀意所笼罩,那种冰寒刺骨,深入骨髓。 丘镜山杀死过数也数不清的人,金忧作也是。 但是他们得到的,除了悲惨的躲不掉的命运,还有万世荣光。 管阔只杀死过极少数的阻止他活命的人,但是他却成为了遗臭万年的存在。 人有的时候真的是很贱的一种生物。 他们喜欢对着慈悲善良的小人物发泄自己的变态扭曲的心理,而对随时随地都可以要了他们小命的大人物敬若神明。 所以,要想得到他们的尊重,有的时候除了慈悲善良,还需要偶尔露出凶狠,让他们怕。 其实关家六爷所说的话听起来无耻,却很对。 因为管阔在他们眼里是弱者,所以他们明知道管清和所做的一切、他管阔所承受的一切,却还是把他当傻子,并且不屑一顾。 管阔需要做的,就是证明自己的强大。 “你听不懂吗?”管阔朝着关家六爷看了一眼。 他体内散发出来的那种“势”依然笼罩在所有人的身体上,仿佛是那把秦杀就这么悬在他们的头顶。 曾经有些人从金忧作和丘镜山的身上感受到过类似的“势”,包括他管阔,而今,轮到他把那种“势”强加到别人的身上了。 金彩燕非常骄傲,她也拥有着一定量的实力,可是在管阔现在那么逼人的“势”面前,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毕竟,就连她的父亲,在管阔的刀意下,都走不过几招。 感受着那种“势”,再听着管阔说的那些话语,她几乎在潜意识里知晓——对方,是认真的。 香汗自她那光洁的秀额渗出,她的脸色有点苍白,像是承受不住管阔所带来的那种压力。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深处很清楚一切都不是开玩笑,她也没有继续嘲讽管阔的必要,因为这些是很严肃的东西。 “你疯了吗!?”她惊叫道。 她喜欢打人,尤其是像管阔那一类人,但是却并不喜欢血腥,在刚才关家六爷说过要杀死管阔,可是大概是因为大人物的一种自信使然,显得特别云淡风云,她并没有认为关家六爷是动真格的,尽管事实并非她所想的那么浪漫主义色彩。然而管阔在说出那些话之后,便把气势压了过来,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认真,是可以体会到的。 一个人想要单挑这么多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如果他是金忧作或者丘镜山,那么他们会充满了恐惧地退走,但是他却是管阔。 只是他散发出来的那种“势”却隐约给予了他说出那些话的资格。 “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关家六爷问道,“我虽然说过不会承认你和金关二府有任何的关系,也不可能站出来对着北唐人或者南吴人为你解释一些什么,不过因为你的血脉,我本来虽然很想杀死你,但是却准备施舍给你一次机会,在今天放你走,不过,只包括我一个人,其他人的想法和做法,我不会阻止。” 他的声音变得缓慢而又沉重。 “但是你若是要把刚才所说的话付诸于行动,那么我想,我今天就可以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是我的兄长,她也是我们那一代人最最迷恋的美人,只不过他们是过去式,如果你也消失了,那么就可以真正的抹除他们两个人的痕迹,就当一切都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所以,这就是你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你想要杀死我,只不过因为某种虚伪的、可怜的同情也愧疚的心态,而觉得今天你准备放过我,是因为施舍、恩赐?” 管阔的面色很平静,因为关家六爷这样说,那么他就心理平衡了。 因为让别人承认自己强大这么一个理由而杀人,理论上很可笑,而今,他获得了那么一个信息——其实对面那些人,最起码关家六爷,是的确对自己抱有着杀意的,对方先前的“随口一句”,并不是开玩笑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十章 庄琼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么,是不是也就意味着,那是“两情相悦”? 关家六爷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原地,神情冷漠,那种冷漠,让管阔忽然想到了关正兴。 “虽然会花费一些手脚,不过,在今日遇到管清和的儿子,可以做一个顺手。”那名有着两撇小胡子的朝官露出一口尖牙,就像是贪婪恐怖的鬣狗,随时随地都准备咬你一口。 他并没有说得很明白,不过管阔,包括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清楚,所谓的顺手,就是既然管阔撞到了他们的面前,那么完全可以杀死。 盯着那位朝官看了很久,管阔猛然想起了一个名字—— 庄琼。 南吴的刑部尚书,赫赫有名的酷吏。 吴皇是一位明君,在南吴百姓们的眼里,他是一代天骄,同时又对百姓们温和大度。 不过,他对南吴的官场很严格。 庄琼,便是他对付那些堕落的、野心十足的、铤而走险的官员们的利器。 也可以说是爪牙。 他凶狠、无所畏惧、不择手段,只要他想除掉你,那么他就会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然后再死得不能再死。 可以说,他是南吴官场的噩梦,他的凶名,由官场延伸出去,一直闹得妇孺皆知。 他的名气,在北唐也不衰减分毫。许多人都这样想—— 幸好南吴只有狠毒的庄琼,和一个开明的吴皇,也幸好北唐只有昏庸暴躁的陛下(先帝),然后没有庄琼一般的爪牙,如若北唐的陛下(先帝)与狠毒的庄琼组合,估计天下都将会充满了悲惨。 庄琼是一个恶人、一条乱咬人的疯狗,无疑的,人们惧怕他、痛恨他,可是吴皇需要利用他,他还有用,便谁都不能动他。 即使是金关二府。 管阔并不知道迎接金忧作的队伍之中破天荒地出现这么一位凶名赫赫的酷吏庄琼到底是出于吴皇的什么用意,可是最起码,那个人物,现在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北唐京兆尹纪晓光同样有着一双三角眼,同样很不是人,他背地里做过不少昧着良心的事情,但是至少他懂得虚伪,他不让别人看到。 而同样有着三角眼的庄琼是很光明正大的,他像是就是要别人害怕他。 一旦哪一位大人犯了错误,在吴皇的引导之下,家族衰落,不仅仅那一位大人会在庄琼的手里死得很惨,他的妻儿都会受尽折磨和凌辱,尤其是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们。 那种凌辱不带有任何性的色彩,听说庄琼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可能就是因为那种不喜欢,其实也就是厌恶任何人,才变成了他的那种扭曲变形的心理。 所以在这之前,管阔虽然并不清楚那名朝官究竟是谁,却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厌恶,以及危险,大概是某些作恶多端的人物身上,都会有着某种光芒,那种光芒是令人恐惧的。 “为什么?”管阔忽然问道,“抛开我刚才说过杀光你们来证明自己是一位强者,来说说看,为什么因为我是管阔,所以你们就要杀死我?” “毕竟,”他顿了顿,“你们的陛下可是想要召见我。” “陛下要召见你?”关家六爷皱起了眉头,他像是被管阔忽然冒出来的这么一个论调弄得有点惊讶,看得出来,这一点,他完全就没有想到过。 管阔明显看到,庄琼的脸上,神色变化很大。 庄琼是一条疯狗,逮谁咬谁,但是,他再怎么凶,都是吴皇的狗,他只忠心于一个人,那就是吴皇。 除了吴皇,即使是金关二府,他都不会收敛分毫,他没有妻子儿女,他的父母双亡,他孑然一身,只要有吴皇站在他的背后,他无惧任何人、敢碰任何人。金关二府的人,他又不是没动过。 但是那都有一个前提——吴皇站在他的身后。 所以说,如果管阔抛出其他的任何一个人物,庄琼都会尖锐地一笑,可是当吴皇的名号出来之后,庄琼脸色就变了。 庄琼没有说话。 关家六爷的脸色却是渐渐缓和。 管阔挑了挑眉,他大概是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某种态度。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一圈,发现其实对于他所说出来的那些话,尤其是和吴皇有关的话语,大多数人应该是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有的人相信,有的人其实并不怎么相信。 “这个不重要,如果你死在了这里。”关家六爷说道。 管阔明白,他指的是自己被吴皇召见那一件事情。 “嗯,挺强大的逻辑。”他点点头,像是在认同对方所说的话,但是那里面讽刺意味正浓。 “然后你代表了有关清和的,以及许许多多的过去的事情,你如今是北唐的叛国者,我们南吴愿意心甘情愿接纳你的人也并不多,你存不存在,都没有什么重要的,而反过来,若是你消失,却反而可以终结一些过去。” 关家六爷所说的话不能够说是冠冕堂皇,但是绝对会是理所当然和非常自然、无所谓。 “我知道了,”管阔说道,“在你看来,放在这个时代,我是一个并没有用处的人物,或许北唐晋王殿下的儿子李千容还可以利用利用,我却不然,我代表了某些不太愉快的往事,也是你们看得并不顺眼的家伙。对于你们而言,杀死我没有什么难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们的陛下想必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找我,于是就这么把我杀了,一了百了,实在是很好?” “之前看来,或许是这样的,但是现在,看到你的实力,应该和‘举手之劳’这一个词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关家六爷眯了眯眼睛。 “然后你的想法?”管阔依然很认真地看着他。 “你之前说过,要杀光这里的所有人证明你的强大,你如今的确很强了,不过在这里的那么多人一起出手,想必杀死你并不是一个大问题。”关家六爷回头,看了看铁马军的那名将领。 南吴铁马军名义上只遵从吴皇一个人的命令,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如此,可是他们和关家走得很近。()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十一章 四面杀意盎然(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关家对吴皇忠心耿耿,吴皇对于这一点,非常自信,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铁马军在某种程度上,遇到一些状况的时候,会选择听取关家大人物的命令。 管阔对金彩燕的攻击,还有击伤金家的中年男子,令他们意想不到,不过这并不能够打乱他们诛杀对方的信心。 两三百名铁马军,再加上这么多的强者,如云一样,杀死那个不少人直到现在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管府公子,应该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长戈纷纷向下、向前倾,遥遥地朝着管阔。 管阔的手里依旧提着秦杀,神情自然。 无迹已经带着李千容离开,短时间之内这些人无法抓住他们,就算自己出了什么事情,以这些人目前的意思,他们也不会对李千容怎么样。 所以,他现在是真正的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敌人,他刚才所说的话已经成为了现实。 “你就不应该继续存在了,管清和的时代已经过去,失败了的人,没有留下来痕迹的必要,而你,应该是他留在世界上最后的痕迹了。”金家的中年人嘴角泛起一丝阴冷的笑意,看得出来,有关那一场的“战争”,他是有所耳闻的,是知情者,他也许曾经尊敬过管清和的才华,也或者是嫉妒过,不过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如同那些时候的纪晓光一样,既然往事如烟,很多东西都已经烟消云散,那么就磨灭所有吧。 金彩燕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眸之中存在着一些难以理解。 她当然对管清和夫妇同金关二府的关系完全不知晓,而今,对于关家六爷等许多人的哲理也并不苟同。 她是鄙夷仇视管阔,不过她感受到了那种落井下石过河拆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歹毒与无耻,便良心上开始动荡。 她很想痛打管阔一顿,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杀人,她的手依旧纯洁干净,也不想沾染上血腥,尤其是这么莫名其妙的血腥。 “他刚才应该只是生气之下的玩笑话,不能当真的。”她仰起秀首,对着自己的父亲说道。 中年男子的神情比较冷漠,他脖子上的刀痕已经被金彩燕简单包扎了一下,现在稳定了许多,他摸了一下金彩燕那细腻柔顺的长发,说道: “某些人的存在,只能够换来羞辱,他就是一个笑话,而杀死他,反而是帮助他解脱。” 庄琼摇了摇头。 “不,”他说道,“不行。” 关家六爷看向他: “为什么不行?” “如果陛下的确想要召见他……” “他说的话你就信?哼!”金家的中年男子冷冷地朝着他,很显然,他和庄琼闹得并不愉快,绝对没有任何的好感。 再加上,在面对管阔这一件事情之上,他先受到了管阔的羞辱(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他对管阔是深恶痛绝恨不得马上灭杀的,没想到最终却是最最凶狠的庄琼忽然出了问题,这怎能不让他感觉到愤怒? “怎么,你想对我动手?” 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那一双犀利的三角眼阴厉地瞄过去,庄琼露出那一口尖牙,声音并不尖利阴险,但是却给人生出了那般的感触。 金家的中年男子眼眸之中闪烁起了厉色,可是却被关家六爷的目光给打断了,对方微微摇了摇头。 庄琼不是一颗好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他有着凶狠的狼牙,随时随地都会对着你咬上一口,只要吴皇不动他,那么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见到金家的中年男子不再说话了,庄琼继续说道: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在弄清楚这一切之前,我不想动他。” “陛下要见的是一个活着的管阔,而只要他死了,那么一切便都没有了意义。”关家六爷沉声说道。 “我反对。”庄琼说道,他的脸上充满了毋庸置疑。 “反对无效。”金家的中年男子往前踏出了一步,他的刀依旧提在手里,杀意沸腾。 庄琼在这里的地位和个人影响力很高,但是他不会武功,甚至不会战斗,哪怕是最基本的,所以他的话语权之重要性就有待考究了。 “庄琼,怎么,你这样的人也有妇人之仁?”一名同样身着南吴朝服的老者眯着老眼,神情之中充满了敌意,应该是与庄琼有着不小的仇恨。 “既然碰到了,那么就杀死,管清和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不论他曾经是谁,又做过一些什么。不过既然那家伙已经死了,他的儿子也没有必要留。”那是一位浓妆艳抹的窈窕女子,看起来妖艳又充满了危险,不知道在南吴是什么样的身份,似乎是属于传说中的红妆会——吴皇的大杀器之一,全部由武功高强的女子构成。 …… 周围的声音很多,这些人都是大人物,也大多数实力超群,在此时此刻,管阔就像是一只兔子入到了狼群之中,让他们感觉到了某种乐趣——玩弄并且可以随意虐杀的乐趣,而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尤其是巨大的代价。 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庄琼没有再说话,他虽然是一条疯狗,可以乱咬人,他现在很想咬金关二府的人,可是他不是傻瓜,现在的他没有能力这么做,他能够做的,唯有在以后再付诸于行动,表达对这群人无视吴皇的愤怒。 管阔听着他们的谈论,感觉在那段时刻,自己就是一个局外人。 那些人正在谈论的是自己的命,却有着这样忽视当事人的举动,这不知道是轻蔑,还是松懈。 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看起来,现在,那些人已经做好了决定,同时是在短暂忽视他的境地下做好了决定。 于是,像是显得有点安静。 长戈全部都遥遥地指着他,双方距离并不远。 “你们确定?”他开口问道。 “你是代表了并不愉快的过去,同时也是一个祸患,不确定因素,所以你死了,比起你活着更好。”关家六爷说道。()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十二章 四面杀意盎然(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的体内,流着和我有关的血液。”管阔提醒他道,只是他没有任何的义愤填膺,只是微笑,微笑得很镇定。 “你和我们金关二府没有任何的关系,你在南吴之外出生,你一辈子都没有和我们金关二府扯上关系的资格。”关家六爷的声音充满了不容辩驳。 “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说完这一句话后,管阔的秦杀上,气息开始蒸腾。 …… …… 在之前的那一段时光里,管阔有一个秘密。 他尽管看起来简简单单就制服了金彩燕和他的父亲,但是实际上那并不是他的巅峰战斗力。 在杀出长安的时候,他和李显岳以及冠英将军之间有着差距,虽然在那时候已经算是长安最最强大的人物之一了。 而自从失去运气法而后重新修出之后,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那两个人的高度。 那意味着什么? 他将会是,不,他就是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曾经存在过的金忧作和丘镜山之外最为强大的一批人。 他想,他现在确定不是对手的,像是只有金安一个人了,其他人,单打独斗之下,他都敢尝试一下。 这里有着两三百铁马军,铁马军尽管强大,却比起威震北唐的神武军有着不小的差距。 在身死的那一夜,李显岳杀死了四五百名神武军、杀死了神武大将军黑百城、断了冠英将军一臂。 管阔说过既然他们因为自己的弱小而否定自己甚至是父母,那么他就杀光在这里的所有人,以证明自己的强大。 或许那在当时可以姑且当之为玩笑话,可是现在,他是真的想试一试,自己能够杀多少人? “你不应该再活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是你最应该做的事情。” 关家六爷的神情变得淡漠,那种表情,又像是他的兄弟关正兴——管阔非常厌恶的那个人物。 “那我就让你消失!”管阔的嘴角微微勾起,逐渐泛起了真实的冷意。 他讨厌那些随意间就把别人的性命指点了的人,那种人的自大狂妄并不显得无知,但是肯定是非常令人愤怒的。 “动手!” 金家的中年男子挥了挥手。 南吴铁马军的长戈在阳光之下闪烁起耀眼的光辉,随后那些光辉开始跳跃起来,灵动的轨迹充满了某种美感。 无疑,那些美感是致命性的。 庄琼的眸光变得阴狠,从某些人身上掠过,最终背过了身去。 管阔张开双臂,强大的气息让他的衣衫狂舞起来。 他站在那里,便像是一尊战神,凛然的气势以他为中心,席卷八方。 关家六爷的神情微变,最终又变为了坚决。 铁马军的长戈已经逼近了管阔身前一丈。 他手里的秦杀往左而去。 随后蓦地向右挥刀。 秦杀远远没有一丈长,也不可能隔着一丈劈到长戈之上。 可是随着一声哀鸣,长戈却是应声而断。 那是气,化作实质的气。 那名铁马军直接一怔,像是完全想不明白这一件事情,但是他的脖子上蓦地出现了一条血线,头颅向前一倾,掉落在地,“骨碌碌”地滚出很远。 人群之中,金彩燕突兀地发出一声尖叫,娇容上先是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后猛地捂住自己的双眼,娇躯微微颤抖起来。 她张狂,也喜欢动手,可是,当真正的战斗发生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根本就接受不了。 她的尖叫声什么用都没有,所有的一切还在发生着。 当第一名铁马军死去的同时,管阔提着秦杀的身影,已经来到了那正在倒下的尸体的一侧。 他继续出刀。 一刀又一刀。 他曾经被视作北唐人,可是他杀死过数也数不清的北唐人。 而今他忽然发觉自己也是南吴人,不过他的刀不会因为所谓的“同胞”而停顿下来。 在这里,没有其他的仁义可讲,只需要讲讲活着,只是活着。 这些人认为杀死自己是一件比较简单的事情,于是云淡风轻地便决定这么做了,所以他要让他们后悔,后悔作出这个决定。 血在飞,就像是几个时辰前的雪花漫天。 管阔不再去想自己杀死的究竟是什么人,又杀死了多少,他进入了一种境界,那种境界让他找到了状态,他要开始习惯那种金忧作和丘镜山之下最强的一批人的身份。 秦杀的挥舞有着一种美感,如同丘镜山的古琴铮铮鸣响,跳跃着、灵动着。 刀尖从一名铁马军的胸膛拔出,便马上到了另一人的眼窝之中。 包括关家六爷在内的很多人的脸色都变得越来越凝重。 铁马军的将领求助似的朝着关家六爷看过去,说道:“这样下去不行。” 在这里,他的地位并不高,但是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兄弟们而发声。 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 越来越多的尸体倒下,那些都是他朝夕相处的人,他的兵! 但是关家六爷只说了一个字:“杀!” 管阔打痛了他们,可是还没有打怕他们,这非但不会让他们产生退却的心理,反而会很迫切地想要杀死他。 管阔终于开始受伤,并且伤势越来越严重。 但是铁马军已经死了一半。 想想很可笑,那些铁马军都是准备迎接南吴圣将金忧作的,于是如果金忧作还在的话,迎接和保护的人中,也就会包括他管阔,但是现在,金忧作死后,铁马军却开始和他厮杀。 “这些都是我的兵,不是你们的兵!” 秦杀破开一名铁马军的腹部,那名年轻的士兵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他死的时候,脸正朝着自己的将领,上面满是恐惧和求助。 他害怕了,所以他每时每刻都在期待自己的将领说出有关住手的话语,但是可惜,一直到他死去,他都没能够听到那些话。 不过这却感染了那名将领,他的眼中开始氤氲起泪水,紧接着直接朝着周围的那些身份地位都比他高,都可以命令他的人咆哮起来。 关家六爷没有说话,但是他却是无声地挥了挥手。()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今天看了一下自己的书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突然发现有内容重复的,虽然字数并不多,不过感觉还是要在这里道歉一下,因为当时可能是在复制粘贴誊到网上的时候,发生了错误,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天,已经不好修改了,真的不好意思。《北唐风云》今天看了一下自己的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三章 四面杀意盎然(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身后,六名一直都不说话,也毫无存在感的壮汉往前走了几步。 那名将领看懂了他的意思,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声音放大道: “退!” 凭借他手下的铁马军,他觉得,最起码是自以为或许可以杀死管阔,但是就算成功,也会损失太多。 关家的人实力都很恐怖,既然关家六爷决定了出手,那么他便可以放松下来。 铁马军在继续留下几具尸体之后,撤退了下来。 鲜红的血,仿佛春天的花,格外触目惊心。 管阔并没有进行任何的追杀行为,要想杀死这里的每一个人,对他而言是巨大的挑战,保留实力对抗那几个最强大的人是比较划算的想法。 铁马军撤退了,而关家六爷身后的那六名壮汉却是面无表情地并排往前而来。 从他们的身上,可以隐隐约约感受到一种气场,很危险的气场。 管阔双手握住秦杀的刀柄,斜斜地朝着那六个人,摆出一副防守与进攻随时随地转换的架势。 他并不惧怕这六名壮汉,不过他觉得小心一点没有任何的问题。 那六名壮汉几乎是同时从背后拿出了一杆大锤。 放在这个以刀为锋的世界上,大锤并不是一种比较常见的武器,管阔不会知道那六名壮汉为什么会使用大锤,不过他觉得这不重要,他现在思考的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杀死这六人。 是的,这六人气势汹汹而来,他却没有考虑怎么抵挡攻击,而是一直都在考虑如何在短时间内六杀。 随着步伐的前进,那六名壮汉不声不响地开始散开。 管阔知道,他们这是想要包围自己。 于是,就在这个时刻,他的身影蓦地从原地消失了。 他出现在中间靠右侧的那名壮汉的头顶上。 他依旧双手握着秦杀,凌空一刀劈将下去。 在先前,他已经展示过诡异身法的威力,一直到后来,都没有人确切知道他的运气法到底从何而来,当此时,他再一次施展,还是让不少人都心惊惊异无比,而金家人,更是像吃了一只死苍蝇一般难受。 那些人信心十足地想要杀死他,时间拖得长对他而言并不好,他必须要速战速决。 他这才拿出了巅峰战斗力。 管阔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头顶上,那名壮汉完全就没有预料到,在先前没有亲自和管阔出手,他们只认为金家的中年男子是轻敌失误,而铁马军是实力不济、无能。 当此刻,他自己碰见了,这才意识到对于眼睛里面看到过的战斗,自己的理解实在是太过肤浅了。唯有亲自体会到秦杀的威力,才会体味到真实的危险。 心惊之下,身为身经百战的关家强者,他还是很快便放下了心里的一切顾虑,凭空大喝一声,宛如闷雷滚滚,一锤子朝着头顶上击打过去。 “呼——” 呼啸声巨大,拉出一道尾光,这一锤子,壮汉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拿出了最快的速度。 秦杀威势不减,立劈而下。 气息附着在刀身之外,周围的空间都因为巨大的破坏力而发生了轻微的扭曲。 在这一瞬间,秦杀刀身闪烁出了一片刺目的光芒,很难形容那是什么颜色,仿佛是火焰的温度达到极致之后所产生的一种强光。 “当!” 金属与金属的巨大碰撞声在周围回荡,经久不绝。 气势如虹的秦杀微微一滞,与此同时,管阔也是稍稍挑了挑眉。 从对方的那一杆大锤之上,他竟然也感应到了运气法的力量。 但是汗水却是顺着那名壮汉的太阳穴迅速地渗出来,秦杀的威力如此之盛,他几乎从来没有想象过。 他碰到过数也数不清的对手,其中不乏可以要他的命的强者,但是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像管阔那么恐怖,使得他在这一瞬间直接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很绝望的无力感。 他感觉自己可能就是努力一生一世都没有资格做管阔的对手。 运气法帮助他抵挡住了一部分的秦杀威势,但是更多的刀势席卷而来,他就像是处在大风大浪中的小舟。 他曾经为自己修炼出来的厚重气息而引以为傲,然而几乎就在交锋的一刹那,他的气息完全崩溃,消耗殆尽。 秦杀去势不变,劈砍在了大锤的实体之上。 手臂、上身、双腿。 壮汉的身体全部都在颤抖。 他就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到了一般,汗如雨下,脸色煞白。 大锤发出一声哀鸣,被削飞了一半,砸进那处文官密布的地带,顿时就传来几声惨叫,头破血流不在话下。 惨叫同时在壮汉的口中发出,鲜血迸溅之下,他的右手手臂直接被卸了下来。 始一交手,关家的强者中就有一人断臂,这样震撼以及具有决定性的场景,让几乎所有人都生出难以置信的感受。 管阔并没有杀死他,因为其他五名壮汉逼近了。 在没有陷入绝境的时候,他并不想两败俱伤,这一点,和李显岳当初没有退路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那五名壮汉看起来依旧凶神恶煞,可是难掩其中的惊色。 关家六爷遥遥地望着,他轻声自语着: “不对……” 他的头也是在同时摇了起来。 随后,他蓦地声音放高,喝道: “暂时先退回来,这小子不对头!” 说起来真是好笑,当铁马军死了那么多人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冷眼旁观,而他关家的人才断了一臂,他就喊着快退了。 但是那的确也是他明白管阔是真的不对劲。 管阔的实力强大,这一点,他承认,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那个人居然会强大到这种地步。 在关家,军旅气息浓重,即使是已经无限逼近管阔,那五名壮汉还是很迅速地选择了撤退。 那名断了一臂的壮汉也想要撤退,但是就算他满心焦急,也于事无补。 原本他或许可以活命,最起码是多活一会儿,但是现在,管阔很果断地用秦杀扎进了他的喉咙。 关家六爷神情冷冽地看向金家的那名中年男子,说道:“一起上。”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好不容易积攒的存稿又没了,今天木有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最近几天都加班,八点半,到家九点多了,整理好就九点三刻左右了,因为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得起床,写书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后面就会特别困想睡觉,否则写出来也是自己都不知道写的什么,所以今天没有了,好可怜哦我。《北唐风云》好不容易积攒的存稿又没了,今天木有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十四章 群杀(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家的中年男子却是摇了摇头,眼神之中有些不屑:“之前是轻敌,你我联手,应该足矣。”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听起来像是同一个概念,然而从语气而言又像不是同一个概念,这看得不少人都莫名其妙的。 关家六爷的“一起上”,是指金关二府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其他势力的人全部出手,围杀管阔,可是金家的中年男子却很自信地认为他和关家六爷两个人就够了。 轻敌可能是其中的一方面,但是面子也是另一方面。 身为金家的前辈人物,对着一名后辈出手,已经算是颜面尽失了,他和关家六爷联手,脸上挂不住,而若是如同关家六爷所要求的那样,来一场群殴,那么他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掉下来了。 关家六爷却不同意。 “太危险。”他说道。 金彩燕的父亲露出了几许怒意。 “想不到老关家的六爷,居然会是胆子这么小、这么不自信的人物。” 关家六爷不想出手,那么他也就不敢出手,因为在先前,他已经尝试过独自一人和管阔对战了,结果很是难看,若是管阔再认真一分,他现在已经不能够站在这儿了。 关家六爷却是没有理会他的那种愤怒,甚至是人身攻击,他的性格算是比较稳重谨慎的,他不会像一个少年人一样,被别人一激将,就头脑发昏地去送死。 他很清楚,凭借他和金彩燕的父亲两个人,还不够,最起码确定杀不死管阔。 这个时候,他看到管阔提着刀过来了。 “一起上。”他再一次说道。 这一次,他不仅仅看了一眼金彩燕的父亲,更是环顾了一下四周。 在这里的望族,不止他们金关二府,就是许多朝官,都带了不少的亲信护卫,这些人,都是可怕的强者,联手起来,应该能够把管阔拿下,伤亡却不会太大。 这是他的想法。 但是…… “六爷小心!” 就在这个时候,退回去的关家的无名汉子中的一人匆匆忙忙大喊了一声提醒道。 他回过头去,发现刚才还提着刀缓步前行的管阔已经不见了踪迹。 身后的人齐刷刷地作出动作,弱者往后缩,强者往前挡。 一股风迎面而来,尽管什么都没看到。 关家六爷发出一声断喝,左手大拇指将刀柄一弹,森冷的吴钩刀飞到了空中。 他的右手与此同时也出现在了那个位置,准确地握住了刀柄。 一把刀,还有一个人,此时此刻正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秦杀呼啸着、撕裂着虚空,直逼他的面门。 关家六爷意识到——管阔是真的要杀死他,完全不是开玩笑的,对方的杀意并不能说是浓烈,但是绝对是很理所当然。 刀身随着他的右臂向上迅速地一旋,竖在了他的面前。 秦杀刀尖抵上了他的刀身。 就在这一刹那,一股巨大到无与伦比的力量从无到有、由小变大,猛地从吴钩刀刀身与秦杀相触的地方延伸出来。 他的身体如遭雷击,强大的冲击力使得他“蹬蹬蹬”直往后退步,冷汗就在同一时间止不住地涌出来。 原来这就是管阔的真实实力。 这句话出现在了他的心中,他感觉到震惊无比。 的确,很多事情,只有亲身经历了才知道,铁马军的遭遇、壮汉的遭遇只能够让他觉得兔死狐悲,却不会有深入骨髓。 一直到现在。 他退步的同时,管阔带着秦杀一直都在进。 秦杀前刺。 他撩开。 秦杀转了一个圈,再刺。 他挑开。 秦杀再转一个圈,三刺。 他格挡。 风凛冽而来,凛冽而去,周围的景象像是行云流水,模糊不定,可是唯有那把唐刀、那个人,是如此清晰,近在眼前。 死亡,仿佛也是近在眼前。 这一系列都发生得如此之快,快到周围的所有人都来不及作出更多的动作甚至是帮助他,即使是离他最近,实力也是强悍的金家中年男子。 最终,他的那把刀终于停了下来。 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晕染开来。 “嘶——” 他像是有点吃痛,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刚才的形势太紧张,以至于他都来不及感觉到疼痛,一直到此刻,那种感觉才显得刻骨铭心起来。 他的胸膛上,衣衫被破开一道刀痕,鲜红色的血液,就从那里面显现出来。 “当!” “当当当当当!” …… 火星四射,在不断地产生、不断地磨灭。 管阔依旧还在战斗。 而他关家六爷的终止,是因为有人帮助他抵住了秦杀的攻势。 曾经站在他后面很远处的那一位大概是红妆会的妖娆女子已经从原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挡在他的前面,正在和管阔生死搏杀。 “刷——” “刷——” …… 几道破空声,后面,一道又一道人影从他的左右掠过,一直到此时此刻,见识到了管阔的巅峰战斗力,那些人终于是全部都出手了。 一声轻微的嘤咛,那名貌美如花的妖娆女子被猛地击退,随后手里纤细的吴钩刀“叮当”一声落地,她的一只素手紧紧捂住另一只白皙诱人的玉臂,那上面,是鲜红的血在流淌,配合着那种几乎完美的性感,别样的美艳。 她似乎是吃痛无比,紧紧地蹙起细眉,许久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如果是单打独斗,她如此,必定是难逃一死,但是幸好在她之后,其他的那些强者陆陆续续地顶了上去,最终能够让她免受性命之忧。 管阔的刀势没有什么定数。 他时而大开大合,时而倏忽飘渺,他威力爆发的时候就像是全力一击的丘镜山,他灵跃的时候又像是施展诡异身法的金忧作。 他的刀势里面,还有那一夜他父亲的影子。 也或者和那三位并没有决定性的关系,而是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所独有的刀势,那就是他自己。 关家六爷低头再一次查看了自己的伤势,确定并没有特别大的隐患,提着刀往前几步,来到那名妖娆女子的近前,问道: “钟五娘,怎么样?”()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十五章 群杀(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妖娆女子发出一声冷哼,转头看了看他,挑了挑细眉,带有着不善之意反问道: “你觉得我怎么样,好过吗?” “如果不是为了不让你就那么窝囊地死在那个小子的手下,我现在会这个样子?” 关家六爷的嘴角微微撇了撇,他明知道这个女人刀子嘴、豆腐心,却还要招惹她,自讨苦吃,不过他也明白,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之前不是对方马上出手,自己可能会很危险。 他看向那边的战斗之处。 三名强者群战管阔。 那三位在金陵,甚至是整个南吴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以他们的实力,在天下都可以横着走,若是抛开“国度”这个一个概念,离开南吴,就是北唐、突兀、畏兀……数也数不清的国度或者民族,都会极力招揽。 可是在管阔的面前,却破天荒的显得不够看起来。 这三人居然处于下风。 随着一声惨叫,那名身材精瘦的南吴秘府的重要人物栽倒在地,嘴巴大张着,再也无法闭合,他的腹部是三寸长的刀痕,体内的器官都被秦杀的气息给捣烂了。 一人毙命,另外二人的压力陡增,其中一人冷汗直冒,同时脸色煞白地大喝道: “都在看什么,还不一起上,等着互相为对方收尸吗!?” 言罢,只听闻“刷”、“刷”的几个声音,又有四五名强者前前后后地出手了。 金家的那位中年男子、金彩燕的父亲冷冷地朝着关家六爷看了一眼,最终同样也是提刀朝着管阔那里冲过去。 不管是不是现在这边的伤亡证明了其实关家六爷所说的话是正确的,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田地,再多么要面子都不切实际了。 看到除了铁马军之外,就是那些自己都不敢惹,甚至还有点崇拜的人物都开始死亡,对许多事情还抱有着浪漫主义幻想的金彩燕吓得面无血色,也一动都不动,就像是傻了一样。 她没有经历过这些,别说是她,就是她的父亲都极少经历,她没有想到看起来没多大的事情,最终居然会演变成这种状况,可能是她对那些“成熟”的人的哲理全部都不能够理解。 只是,她像是蓦地想起了什么,瞪起惊恐又美丽的大眼睛,朝着自己的父亲的背影喊道: “不要去,父亲,不要去,我怕……” 她很害怕自己的父亲就像那名倒地的强者一样,也会倒下去,紧接着再也起不来,就是那个自己本来都没怎么放在眼里的家伙干的。 “你别管,你也别过来,就在远处看着!”她的父亲喝道。 钟五娘的声音变得认真又严肃。 “我想我们可能犯了一个错误。” 她说道。 关家六爷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他又道,“既然事情已经做绝了,那么就一做到底,我就不信这么多强者一起上,还杀不死那个清和的小兔崽子,现在没有什么对不对、后不后悔的,杀死他!唯有杀死他!没有别的什么选择。” 他说得如此毅然决然和坚定,就像是在发誓,关家人很少会这么认真,因为一旦这么认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要做到。 “不能够放虎归山,以这小子现在的实力,一旦被他逃走,就是一个祸患,必须要灭杀,永绝后患!” 他已经缓了缓劲,血也已经简单包扎,而后止住,钟五娘同样也是如此。 一直到现在,出手的强者已经达到了七八位,他和钟五娘相互点了点头,便朝着那边的战团而去。 有的人在执行事情遇到阻力的时候,会选择退缩,而有的人,却会反其道而行之,越来越坚决、事情越做越认真、闹得越来越严重。 管阔因为他们认为的弱小而被决定诛杀,又因为他显示出来的出人意料的强大而被认为不得不杀。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秦杀削碎无数道春风,逼近一人的面门。 刀身所带来的风与春风结合,又相互散开,阵阵刺骨冰寒。 那人的神情凝重,还带有着一丝慌乱。 但是一把纤细的刀身化作一道弧形而来,将秦杀狠狠地震开,同时自己也退得更远,并且许久都缓不过劲来。 钟五娘停留在远处,顿了好久,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喘了好几口粗气,细密的香汗渗出她的鬓角,看得出来,和秦杀的交锋,她感觉非常吃力。 来不及道谢,因为秦杀的威势依旧不可抵挡,但是那人晃过钟五娘的眼神之中,带有着诚挚的谢意。 十名强者的联合出手,终于短暂压制住了秦杀的锋芒,有人受伤,却并没有人死亡。 只是这依然让他们感觉到震惊,因为这里的人,都是南吴最最不可一世的人物,放在天下哪里都可以横着走,但是现在,却居然要联手对抗管阔,对的,是对抗,而不是杀死! 以暴制暴并不是上上之策,因为一个人的危险而用危险的手段强行压制他,得到的可能只是双方都不愿意见到的两败俱伤。 管阔的肩头晕染出一片殷红,那是被关家六爷的刀一刀砍到的。 但是那一位对手的伤势更加严重,衣衫都已经开始破败,神情上再也不镇定,甚至就连凝重都不仅仅是,而是变得略微有点燥意。 一直到现在,死了那么多人,却迟迟杀不死管阔,甚至还屡屡落在下风,这由不得他不生出燥意了。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又有五名强者加入了进去,直到现在,拥有武技,同时同意对管阔出手的人,基本上全部都在战团之中了。 这一场战斗,观众很少,可是若是传扬出去,势必会造成一大片的震撼无言。 在北疆、长安,都有着形形色色的人经历到了管阔的强大以及越来越强大,一直到现在,才有着那么多人意识到管阔已经强大到了这等地步。 或许今天这些敌人的经历如果能够被天下人知晓,会引发无尽的反思——因为轻视而随意得罪一个人,最后付出巨大的代价,究竟值不值得?()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十六章 群杀(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然而在今天这些都不重要了。 鲜红的血,宛如绽开的花,一朵又一朵开在春天里的扬州土地上。 秦杀从一名使两把纤细长剑的少女腰部抽出来,少女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一把长剑“叮当”一声落地,暂时失去了战斗力,也受伤严重。 在这个世界上,使用剑的人并不多,突兀的马刀、北唐的唐刀、南吴的吴钩刀占据了副武器的大半壁江山,而这一名实力强劲的少女,算是一个另类。 由此,管阔也猜出了她的身份—— 南吴顶级杀手,勾魂鬼妹。 勾魂鬼妹并不像她的相貌以及称呼一般,真的是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其实她已经四十多岁,她的相貌是一种病,一种目前没有人可以治好的病。 勾魂鬼妹在杀手排行榜上名列前十,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戮之王,可是在群殴之下,于秦杀的面前,居然走不过二十招,便身受重伤,不得不说,即使是管阔本人,都略微吃了一惊。 他的确还不适应自己已经强大到了这样的地步。 而勾魂鬼妹的重伤,也同样是给对手们带来了巨大的心理负担。 迎接金忧作居然还动用了顶级杀手,野心勃勃不可一世的吴皇的逻辑,想起来不仅仅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并且隐隐有点想要发笑。 可想而知,他对金忧作是担心到了怎样的地步,金忧作在遭受到镇南骑和北唐水师,还有府兵的截击,身受重伤之后,吴皇恐怕就像是疯了一样,生怕这一位南吴圣将一不小心就在自己的手中被北唐人害了,只是可惜,到头来丘镜山出手,他还是一场空,不知道这算不算也是吴皇的一个悲剧。 太阳上了当头顶,温度达到了一日里的最高,隐约间有野花的香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混杂。 紧接着,太阳又渐渐西斜,天边是一片火烧云。 战斗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结束了。 地上倒着五具尸体,受伤失去战斗能力的也已经离开,剩余的八九名强者,神情凝重地将管阔围在了中间,呈现包围状态。 战斗到这样的地步,谁都不好受,管阔的身上,已经出现了数不清的伤痕,他的脸色有点苍白,只不过握住秦杀的手依旧坚定,一动不动,刀身上还在流淌着敌人的鲜血。 他为中心,南吴的这么多强者,把他包围在其中,那种场景,不知道像是一群狼猎杀一个猎物,还是一名王者威慑着周围的人。 时间仿佛地上的血液一般静止、凝固。 金彩燕的娇容煞白,她看着那些惨烈的场景,感觉这一次自己就不应该跟着父亲要一睹祖父的风采。 今天并不是一个欢喜的日子,最起码于她而言,她看到了太多太多的苦难。 祖父的消亡毕竟带有梦幻色彩,作为内心深处充满了浪漫主义的少女,她可以让自己不去伤心,毕竟名义上是祖孙关系,其实他们之间距离遥远,就像一个在天上,一个在人间。 但是管阔带给她的震撼是结结实实的,就那样发生在她的眼前,而她的父亲,此时此刻正坐在她的旁边,左手捂着右臂,紧紧地绞着眉,闭着双眸,一脸的痛苦之色。 作为金家的掌权人物,她的父亲曾经用俯视的姿态对待管阔,但是一切最终都被击得粉碎,现在这个“大人物”,就连后悔和震惊的情绪都不存在了,痛苦已经把他击垮,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和管阔对决,很惨重的代价。 之前的停手几乎就在同时之间,对战的双方难得地默契。 尤其是关家六爷和剩下的还拥有着战斗力的人们。 春风微暖,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很虚淡,可是嗅起来令人感觉很舒服。 远处的林木苍翠,金色阳光斜斜地撒下,展现出一片波澜壮阔的秀美山河。 人处在这样的风景之中,可以感受到心灵的宁静,还会有着幸福。 可是很奇怪的是站在那里的人们似乎很不懂得享受,享受这一切。 停手,已经算是给予自己的心灵慰藉。 也是,到了不得不停手的时刻了。 “你们可以选择继续,”管阔的秦杀刀尖上还在往地上滴着血,他缓缓地开口,“继续尝试杀死我,我奉陪。” 看着秦杀上滴落下来艳丽的红,围杀他的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触目惊心。 关家六爷的眼皮不由自己地跳了一下,许久之后才说道: “我承认,我是小看你了。” 管阔微微一笑:“你何止是小看我?” 对他们管家所做的一切表示否认,否认他的父亲所做事情的价值、否认母亲身为金家千金抛弃一切来到北唐的决心、否认他管阔所承受到的苦难…… 所有的否认,他们只以一句很简单粗暴的话语来解释——因为你不够强,你是弱者,所以我们不承认你,你也没有资格做关家人、没有资格和金家扯上血缘关系。 如同许多人所愤恨的那般:他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他是北唐中书令之子,那么他就可以迎娶广乐公主殿下。 同理,金彩燕、金安、关建如、关纤云……还有许许多多的金关二府的子弟,他们一出生便意味着高傲,而和他们流淌着同样血脉的管阔却是一出生便被贴上了南吴耻辱、北唐耻辱的标签,凭什么? 没有凭什么,就凭他们觉得他的父母是失败者,而他是弱者。 那么他就杀给他们看看,究竟谁才是弱者! 现在关家六爷用一个“小看”来形容,何其可笑与云淡风轻? “那你想要如何?”关家六爷的神情阴沉无比,冷冷地问道。 “杀一场是你们提出来的,也是我提出来的,你们可以选择继续,或者你们死光,或者我死。”管阔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显得那么坦然和无所谓,他的心态很明显是放到了最好。 一个方向传来一声冷哼,不知道是谁人,但是很明显,对于他的那些话语,表示出了明面上的不屑、实际上的愤怒。 (本章完) 第十七章 承认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大概是一直以强者自居的他们猛然发现,管阔的确拥有着这么对他们说话的资本。 但是关家六爷却是一直都在沉默。 管阔是他们不承认的关家人,是他的后辈,有血缘关系的后辈。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要是让他朝着管阔屈服,或者退缩,那么他以后在关家、在南吴,还怎么混? 面子、威严,是大人物们常常考虑的问题,而小人物,不是不考虑,而是别人根本不在乎他的面子。 关家六爷是大人物,而无疑,曾经的管阔就是别人不在乎他的面子存不存在的小人物。 然而,现在,角色互换,管阔的面子越来越多,而他反过来开始拥有揭开关家六爷的面子的资格了。 但是作为关家的大人物,而且并不像金彩燕父亲那么冲动的大人物,他还是有着许多的理智,面子这东西,什么时候能要,什么时候不能要,他的心里面有一杆秤。 如果他坚持自己的面子,那么大可以和管阔继续杀下去,最起码是他自己一个人,可能他会杀死管阔,然而还有的可能便是管阔把他杀死。 以他关家六爷的身份,就这样赔上一条性命,并不合算。 躺在地上的那些尸体,便是前车之鉴。 但是最重要的是,他知道管阔需要什么。 “我承认你不是弱者,你的父母也不是失败者,他们和你都是值得尊敬的人物。” 这一句话,其中包含了一些真实的情感,可是并不深刻。 管清和夫妇,不论是在成为那一对夫妇之前,还是之后,在南吴、北唐,都是鼎鼎大名并且能力超群的人物,应该比起他关家六爷还要厉害得多,这一点,关家六爷的心里面特别清楚。 不过逝者已矣,失败者的烙印、标签被贴上去之后,他会觉得那是关家的耻辱,打心眼里这样认为,不论这两个失败者是不是实力值得所有人崇拜。 这种情感使得他现在对着管阔的“承认”显得有点矛盾,而且看起来言不由衷。 管阔当然不会接受这一切,因为这不是他想要的,更何况,战斗的产生并非他一厢情愿地因为关家六爷说出来的这些而主动挑起,而是对方这么多人,也有要杀死他的决心。 现在,察觉到杀死他的难度了,便用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想要安抚他,真是可笑。 在这些完全没有价值的言论之外,或许他管阔稍微松懈几下,转过身去,就会有人忍不住,再一次出手。 “你的承认毫无价值。”他说道。 金彩燕的父亲此时此刻已经缓和了很多,对于刚才秦杀的威势,他心有余悸,然而他还是非常恼怒道: “你到底想要什么?小兔崽子,我告诉你,你别不知道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的血脉和你们相通,作为金家人,你是兔子,关家人也是?” 管阔眯起了眼睛,里面有着深沉的杀意。 他现在生气的样子并不十分强烈,但是威慑力恐怖。 在从前,他喜欢暴跳如雷,然后便会有许多人指着他哈哈大笑,说道: “看吧,这个傻子又开始发神经了。” 同样都是这个人,这真的很奇怪,也不奇怪。 “你……” 金彩燕的父亲想要说一些什么,可是嘴角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这没有用,现在管阔最最强大,所以管阔说的话就有用。 关家六爷死死地盯住了管阔: “他说得对,你到底想要什么?” “那你们想要什么?”管阔反问道。 “我们现在什么都不想要。”关家六爷的语气之中,敌意越来越深,杀意却是越来越浅,这正是憋屈弱势的表现。 “你杀了那么多人了,”他继续说道,“因为你父亲的缘故,陛下可能会选择放过你,但是如果你继续下去的话,想必整个南吴都将会没有你的容身之处,至于北唐,哼!”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将妥协化为了威胁,那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段,他尝试告诉管阔:在这里,准备迎接圣将的都是大人物,都是那个不可一世野心勃勃的吴皇重视的人物,管阔想要杀光这里的这么多人,先且不说这难度,因为他很有可能在杀光最后一人之前,也死在某一把吴钩刀下;即使是他杀光了这里的所有人,恐怕南吴人也不会放过他,他会进入新一轮的逃亡,而北唐很显然也是去不得的。 “听你说的那些话,似乎很有些道理可言。”管阔微微一笑道。 但是他丝毫没有要将秦杀归鞘的迹象。 关家六爷的恼怒更加深切。 他讨厌那种被一名后辈,尤其是曾经并没有放在眼里的后辈现在居高临下地对待。 管阔没有要放弃武力的样子,不过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最起码是马上作出什么表态。 “我承认我们认为你是弱者,然后想要杀死你,这是一个错误,你可以现在马上就拿着东西离开,我们不会动你,至于陛下会有些什么样的想法,就看你的造化,你如今是丧家之犬,我想,和我们在这里死磕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他挥了挥手,示意将管阔围住的强者们可以散开了,给这个危险的家伙让开一个豁口。 不过很显然,作为颇具智慧的关家六爷,他看待问题比较透彻,而别人却不一定如此。 除了他以外,其他人的仇恨程度像是更深,也并没有任何的要退开的意思。 见此,关家六爷提着刀,自顾自地后退几步,作出了表态。 他是真的不想继续再和管阔打下去了,不然的话,他恐怕自己真的会死在秦杀之下,尽管持续下去管阔身死的概率也很大,但是在管阔死之前,谁都不知道他会带上哪些人垫背。 死在地上的尸体都是一些颇有名气的强者,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吴皇招募到准备保护金忧作的杀手、护卫、侠客,还有的则是某些类似庄琼的没有战斗力的大人物带来的贴身护卫。 (本章完) 第十八章 属于某些年轻人的时代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些人的死亡,他们可以妥协,最起码是金关二府可以妥协,因为这和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们关家死了的两位强者,只是类似于门客之类的存在,都可以忍。 管阔同样不想和他们继续纠缠。 他们说他是弱者,他就杀给他们看,现在效果出来了,也没有人再敢对着他的父母说出什么不尊敬的话语了,但是这取决于他是否还活着,一旦他死了,那么他所做的这些全部都没有了意义。 他提着刀,朝着因为关家六爷的退开而显露出来的那个豁口而去。 目前看起来,尽管对他的敌意很大,那些人也全部都被自己给震慑住了,他们没有同关家六爷一样退开,但是同时又没有将那个豁口堵上,作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那就说明,现在他们的架势全都只是假把式,是因为自己的那种追求面子的心理作怪,就像是承认了管阔的强大、承认自己被管阔打怕了,就会掉下很多肉一般。 管阔来到了那个豁口处。 两侧都是提着武器的人,背后也是。 如果有人想要偷袭他,或者说攻击他,马上便可以。 但是一直到他走出那个包围圈,也没有人作出什么实质性的动作。 很显然,那些强者们,全部都知道那只会自讨苦吃。 也就是打心眼里承认了他的强大。 管阔可以视作为自己现在是获得了敬畏,不过,这样获得的敬畏,简直是来之不易、双方都来之不易,果不其然,人性本贱。 关家六爷表示了退缩,而且是明着表示的,而其他人虽然看起来依旧带有着杀意,可是并没有动手,便已经意味着同样的退缩。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是很简单的、他一开始就要做的——拿上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离开这里。 他就像是目中无人一般绕过金彩燕的父亲,紧接着继续绕过更多的人。 他的那种姿态令人恼怒,很多被他接近的人在警惕非凡的同时,都很想要朝着他的脑袋瓜子抽一刀,可是却谁都不敢,因为很可能在这之前,自己的头颅就已经被秦杀一削而过,骨碌碌滚得远远的。 人们忽然略微有些悲哀地发现——的确是一个旧的时代过去了,而一个新的时代开启了。 北唐的先帝驾崩了,丘镜山和金忧作战死了,现在,是属于某些年轻人的时代了。 那些年轻人之中,真的有管阔,必须有管阔。 而且他将会是那些年轻人里面,最最耀眼夺目的那几位。 他们将会见证又一场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徐徐展开,由现在开始。 仿佛当年丘镜山和金忧作横空出世的时代。 管阔不声不响地走向了金忧作的马车。 这里的人全部都知道那架马车是属于金忧作的,于是敌意甚浓。 “忘了告诉你们了,”在马车外面,管阔顿住了脚步,开口说道,“我和老金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失踪的那十几年,其实一直都在管府,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老金”这个称呼,他一直沿用了十几年,自从知道对方就是赫赫有名的南吴圣将之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不怎么使用了。 在今天,乱世浮名,统统烟消云散,他忽然觉得,用什么来称呼那一位,恍然之间并不怎么重要了。 还是“老金”更好一点,更容易令人感觉到亲近一些、更加自然放松。 周围的人听着他的称呼,又见到他就这样接近了曾经金忧作待过的马车,眼睛里面的恼怒特别深切,在他们看来,这是一种侮辱。 可是对方太强,同时他们渐渐相信并且理解了金忧作和他之间的关系。 这里的人,某一些血缘上似乎和金忧作特别亲近,但是实际上就连见过一次面的机会都没有过,比如金彩燕。 金关二府曾经用极为可耻的论调告诉他——血脉根本算不了什么,资格才是最最重要的,他们觉得管阔没有资格成为金关二府的人,那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不承认。 在这个时候,这个无耻的论调忽然展示出了威力—— 真的,血脉并不重要,金彩燕和金忧作的血缘关系再接近又如何,他管阔和金忧作的血缘关系再远又如何? 金忧作和管阔朝夕相处了十几年,他们之间,就是实质意义上的祖孙关系,至于金彩燕,如果不是因为她比较出名,是南吴三美之一,就算是金忧作见到了,能认识她是谁吗? 管阔真正的祖父到底是谁、是不是还活着,已经很难被他知道了。因为金关二府还存在在那里的那些人对待他的态度,他也不屑于去知道这些,虽然这表面上看起来有点不太尊敬,可是这不是他的错。 但是至少,金忧作是他的“祖父”,这一点是非常明确的。 孙儿接近祖父曾经待过的马车,拿走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关其他那些和他们祖孙两个人关系特别远的外人、闲人什么事情? 这里面隐约展现出来的,是那么一种气场。 那种气场不需要用任何言语来表达,只需要存在在那里,便能够让大多数对他的举动表示敌意的人知难而退。 他入了马车。 当他出来的时候,提着一个简简单单的包袱。 一路上,因为金忧作的面子,他不需要带太多的东西,所以包袱里面的物品并没有多少。 真的,所有的事情其实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只不过因为某些人的轻视与挑衅心理,而变得麻烦、生死相向了。 他当初其实也可以选择转身就走,不和那些人爆发什么冲突,那样子或许他的身上现如今没有任何的伤势,可是,他依旧会是从前的那个管阔,在那些人的眼里,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们管家将会被钉到耻辱柱上,一直都无法洗刷。 所以他必须要针对那些人,去做那些事情,哪怕他可能会死在某些人的武器之下,但是至少,那些人会指着他的尸体,心有余悸道: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年轻人,我们就不应该招惹他。”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十九章 你是我的表妹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人生的价值和意义,没有决定性的,可是却有针对某些人的相对性的。 他拿上包袱,又同样绕过某些人,就像来的时候一样。 只不过,秦杀已经归鞘,锋芒敛没。 还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作出什么具有攻击性的动作,大概是他们都知道,只要那种态度稍微表露一下,秦杀从刀鞘到自己的脖子,只需要短短的一个瞬间。 当经过金彩燕身边的时候,他朝着那一位南吴三美之一看了一看。 淡红色的荷裙在春风之中荡漾,青丝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有着点点金辉,在这如水的春天里,窈窕的少女会变成非常美妙的存在。 金彩燕很美,真的很美,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众口铄金,作为南吴三美之一,她的美貌几乎可以让任何男人心动,这一点,毋庸置疑,管阔打心眼里也不能够否认。 他本来以为金彩燕会叫他单纯的厌恶和看不起,而不会有其他的情感,但是现在看起来,还是有一些的。 在这里的人中,大多数人都认为需要杀死自己,比如说关家六爷和金彩燕的父亲,无论自己有没有罪。极少数人不提倡这一点,比如说庄琼,但是那是出于某种利益性质的考虑。 可能唯有金彩燕一个人,是因为人性与良知,甚至还有点善良,而觉得对管阔出手很没有道理。 放在这么一群已经被世界污染的人之中,这真的很难得。 “从血缘关系上,你应该算是我的表妹。”管阔开口说道。 金彩燕睁大了美丽的眸子,像是非常的惊讶。 换作在从前,面对管阔的这一席话,她应该会嗤之以鼻,嘲讽几番,不过见识到了管阔的实力之后,她不再产生这样危险的想法,反而对管阔是越来越好奇。 很显然,知道管清和夫妇与金关二府关系的人,的确是屈指可数,金彩燕别说是略有了解,她压根就是想都想不到这种可能。 如果当初管阔如同他的父母一般,被李择南斩草树根,那么,可能他和金关二府的关系永远都不会再被外界所知晓,即使是在那个家族,也会化作秘密,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变作尘封的往事。 可是既然管阔他还站在这里,他就不想让金关二府的那些不负责任的可耻的人得逞,他要说出来,给类似于金彩燕那样还有着良知的人知晓,种下一棵种子,等待以后的发芽。 他并不是为了让金关二府承认他,也不是因为不甘心,他就是要揭开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的面具。 “你……”金彩燕迟疑了几下,许久之后才凝聚出这么一个字。 她的音调又拖了好久:“在说什么……” 她不太相信这些,但是理智告诉她,管阔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她的父亲张了张口,脸色阴沉,很想要马上反驳一些什么,示意自己的宝贝女儿不要相信那个家伙的胡说八道,但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大概是他知道这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他没有能力对着管阔杀人灭口,而语言的力量,并不像攻击那般可以简单化解。 管阔很认真地看着金彩燕。 她有着一双很漂亮的凤目,长长的睫毛,失去刁蛮千金姿态的时候,尤其是迷茫的时候,那种如秋水一般的眼神,很动人。 “我的母亲,是你们金家人,虽然我并不知道她和你金彩燕的具体关系是什么,可是从老金那里,我可以看得出来,你们之间关系很近,所以,你应该算是我的表妹,这一点,我几乎可以确定。” “是不是很惊讶?”他又问道。 金彩燕失神地摇了摇头,但是紧接着又很迅速地点了点头。 她忽然之间就多了一个表哥,而且是名气很大,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并且那是从前嗤之以鼻的一名年轻人,这令她一时之间有点手足无措。 “作为和你有血缘关系的表哥、和关纤云有血缘关系的堂兄,我现在居然到了这样的境地,落得金关二府谁也不承认、北唐人仇恨我、南吴人鄙视我的地步,这说起来,真的是比较令人唏嘘。” 金彩燕转身看向自己的父亲,抿了抿鲜艳欲滴的唇,皓齿轻启,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对吗?” 她虽然有些时候看起来有点蠢笨,至少是在管阔看来,但是并不是真的傻子,之前关家六爷和自己的父亲对管阔所说的话,她很有些莫名其妙,只不过因为性格使然,并没有进去深究,一直到现在,听到了管阔所说的那些话,她才恍然大悟,并且确信管阔并没有欺骗自己。 她的父亲冷冷地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但是她懂了。 她再一次看向管阔,眼眸之中充满了复杂。 “嗯,我现在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可怜,因为我可以证明自己,只是我想要告诫你,作为金家子弟,你要看清楚那些人的嘴脸,他们都和你有着血缘关系,你也必须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而不仅仅是依靠自己的美貌所获得的名气便沾沾自喜,你的父亲现在还活着,我今天对他选择了有所留手,可是一旦他出了什么事情,谁会知道你会不会被抛弃掉?” “到那时候,你的倾城的美貌,反而会成为你苦难的象征,你会被利用,你会被政治所绑起来,你看看北唐的广乐公主李惜芸,即使是以她这样的身份,都可以被无情地牺牲掉,那么你又算什么?” “你住口!”金彩燕的父亲恶狠狠地瞪着他,面色狰狞,他不认可管阔的论调,他也忍受不了管阔说自己的宝贝女儿会像一件物品一般被南吴的大人物们利用,此时此刻,管阔瞎说的大实话就像是鞭子一样抽打在了他的身上,令他非常排斥,并且急于反驳: “有我在,谁敢动她一根毫毛!” 管阔的笑容在此时此刻显得有点残忍,话语也是同样有点残忍: “那么,如果我现在就把你杀死,让你在天上看看你的女儿以后会被南吴的某些人弄到何等境地,好不好?” (本章完) 第二十章 衣冠(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身为那么出名的舞者,南吴三美之一,武功超群的关纤云,在被利用的时候都可以像是秀女一样给北唐的新皇表演,她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就像是一只猴子,谁都说她是一舞倾城,但是难道她那一天,就一定是心甘情愿的吗?” “我建议你收回刚才的那一席话。”关家六爷脸色很难看地看着他,声音冰寒刺骨。 管阔却并没有搭理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弱肉强食,无耻的‘大人物’们,不断利用别人,一旦某些人可以被利用。在很多年以前,你们利用我的父母、利用我,在不久的未知的将来,一旦你们失势,那么很有可能同样会被利用,包括你们的妻子、儿女。所以,我觉得你们可以学学姬如是和金安,那才是生活,否则的话,你们迟早会步我的后尘。” 他看向金彩燕。 “金彩燕,我不认识你,你我只是在今天第一次见面,或许在以往,我会对你不屑一顾,可是今天在这里的那么多人之中,渐渐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人最终叫我看得顺眼一点,处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我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好心地提醒你一下,你是听取还是嗤之以鼻,这我管不着,只不过,你得提防,你的那些伯父、叔父、兄弟姐妹,甚至还得提防你的父母,他们在没有选择的时候,谁知道会做出什么动作,毕竟他们对着我和我的父母已经做过坏事情了。我很幸运我的父母并不是像他们那样的人,我想,这是上天赐予我的。” 说完这些话,他也不等金彩燕作出什么样的回答,转身便走,背后,是那些面色很难看的所谓“大人物”们。 他顺着无迹留下的蹄印,一路寻找过去,离开了金忧作的庇护,他猛然发现,即使是在南吴,也是危机四伏,他现在,必须要好好地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路。 但是,很远之后,他听到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有点隐隐约约。 “谢谢你,表哥,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他顿住了脚步,像是心中忽然有些感慨,升腾起很古怪的感受。 他背对着那名少女,挥了挥手,就像是那个时候被发配边疆离开长安的那时候一样,道: “不再见,安。” “你也安。”他听到,他的表妹有些怅惋与怀念地说道。 他笑了笑,大步而前。 …… ……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肉千里。 若士之怒,流血五步,死伤二人,天下缟素。 若士之怒,天下缟素,是因为天子被若士杀死了。 而今,两个若士死了,依旧是天下缟素,那是因为,那是两个令天子都要尊敬的若士。 举国同悲,不,天下同悲。 北唐和南吴的战火消停,双方将士的盔甲外面,全部都覆上了白布。 纸钱晚风送,就像是雪花一样,在两个大国的各地纷纷扬扬。 人们哭泣、悲伤。 或许某些能够引领历史走向的大人物的消亡,有着一些很奇妙的力量,所以即使并没有什么人亲眼见到那两位大人物死去的那一瞬间,那一个真相却以很快的速度传唱了四面八方。 这是一个悲伤的春季。 与此同时,北唐和南吴的局势也到了最最危险的时刻。 在从前,双方克制着自己,也刻意地去做兄弟、做朋友,一直到李择南登基之后不久,关家人悍然发动了攻击,撕破了脸皮。 那种敌对的状况一直到丘镜山与金忧作共同赴死的时候,达到了最高潮。 双方现如今不仅仅只是利益上的争霸,已经转变成了不共戴天之仇。 害死战神之仇,不共戴天,害死圣将之仇,不共戴天! 在这个充满了仇恨的春天里,北唐的那一位陛下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回到他的龙椅之上了,虽然他一直都在勤勉地处理着形形色色的事务,可是上一次上朝,还是在许多天以前。 他一直都在洗尘宫,陪伴着他最疼爱的皇妹。 那一位受人诟病的皇后来到过几次,用怜惜疼爱的目光望了望床榻上的美人而来,又用嘲讽与尖酸刻薄的目光望了望自己的夫君而去。 他们之间有名无实。 他们曾经可以成为很好的兄妹二人,但是她被利用了,于是一切就都失去了。 她和李惜芸有着差不多的命运,她从李惜芸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像那一位广乐公主殿下一样,床榻边的那一位男子,会自责吗?会后悔吗? 她不知道。 不过,那一位总是被人们同广乐公主一起提起的薛昭却再也没有来过,可能是因为自责,也可能是因为绝望与痛苦。他也从来都没有出门过。 那名亲信默声不响地来到李择南的身边,看着对方那线条柔和的侧脸轮廓,轻轻叹了一口气,提醒道: “陛下,又到了要处理政务的时候了。” 这不是他多嘴,只是李择南似乎是生怕自己因为皇妹的缘故而有所耽误,特意告诉自己的那些亲信什么什么时辰便应该提醒一下自己,一般而言,在这之前,他便自己会离开床榻,前去处理,可是像极少数的今天,他会待得晚一些。 然而,在听到那些话之后,他却是并没有站起身来,也没有如同以往一样深情地看着自己皇妹倾城的容颜,而是忽然轻声说道: “丘战神不在了。” 这是在丘镜山和金忧作消亡之后那一天的下午。 举国知道这一消息的人,并没有占据到全部,而作为北唐的陛下,他已经是知道了这些事情。 那名亲信的脸上,很快就浮现出了落寞甚至还有绝望的神情,失神地喃喃道: “是的,丘战神……他去觐见先帝去了,他老人家,不在了……” 那可以是这个时代的人,永远的痛,从北疆到两淮之地。 沉默,许久的沉默。 那是很不幸的消息,但是至少,值得庆幸的是,那一位苦难的公主殿下,暂时是不可能知道这一切的了。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衣冠(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许久之后,李择南俊美的脸庞上,渐渐浮现起非常轻微不可查的笑意,很淡很淡,他忽然说道: “你说,如果他老人家还在,又出现在长安的话,他会为显岳报仇吗?” 那位亲信很显然是被李择南忽然的这一个问题震惊到了,诧异地望着他,完全说不出什么话来。 面对现在的丘镜山,所有人唯一想到的,是悲伤和缅怀,可是没有料到,他们的陛下,却脑中浮现出来这样的一个问题。 这是一个绝对理智的人,即使是处在风云变色的紧要关头。 他忽然之间明白了李择南对待丘镜山的态度,只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李择南缅怀丘镜山,这一点,是绝对的,因为丘镜山毕竟是北唐的战神、不败的神话。 但是,李择南居然也欣慰于丘镜山的死亡,尤其是和金忧作同归于尽,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李择南喜欢能够掌控的人,讨厌掌控不了的人。 就算再厉害,像李惜芸、王独、元三文、薛昭,他都可以掌控,他可以尽情地利用。 但是还有一些人,他不便于掌控,甚至还能够算是对他的威胁,于是能够除掉的时刻,他就除掉之,比如晋王李显岳,能够削弱的时刻,他就削弱之,比如冠英将军。 可是还有一些人,他无法除掉、不敢除掉,也无法削弱、不敢削弱。 比如说,一代战神,丘镜山。 本来,他可以尊敬着丘镜山,也小心翼翼不为人所知地提防着丘镜山。 一直到他干掉了李显岳,他忽然感受到了来自丘镜山的威胁。 所以他不希望丘镜山死,因为他同样害怕金忧作。 他也希望丘镜山死,他害怕丘镜山为李显岳报仇,找他算账,于是希望最好对方和金忧作同归于尽。 当然,他现在是如愿以偿了。 在叹息叹唱之余,他居然是有一点欣慰。 那名亲信的内心久久都不能够平静,在这一件事情上,就算他再怎么信服李择南,他也不敢作出任何的变态,更何况,他和李择南的想法并不一样。 “又一个时代结束了,”李择南微笑道,“接下来,是属于我们的了。” “丘战神他老人家实在是太累太累了,他需要好好的休息,我们不能够一直依靠他,我们要靠自己。” 他说着那些话,眸光又充满了怜惜地到了李惜芸的容颜之上,轻轻说道: “皇妹,你真的应该睁开眼睛看看的,正在进行的这个时代,有多么不可思议与传奇。” 许久之后,他用右手中指指节敲击了几下床榻的边缘,声音变得庄重严肃: “传朕旨意。” …… …… 北唐陛下的旨意,被昭告到了天下—— 战神丘镜山永垂不朽,立衣冠冢,葬于城西的落陵,受万世朝拜。 巨大的棺椁自长安城浩浩荡荡地出发,单单是皇家派出的送葬队伍,都绵延了十里地,纸钱飘扬,宛如一条白色的长龙。 长安界内的几乎所有民众,尽皆在三更时分便从家中出发,汇合进那长龙一般的送葬队伍之中。 附近地界的民众,也多多少少地赶到了现场不少。 最终,化为了一片波澜壮阔的人海。 七八万人的送葬队伍,可以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比起当初北唐先帝的驾崩,还有晋王李显岳夫妇的殡葬,参加的人更多。 或许这可以视作为丘镜山的喧宾夺主、人们对皇家的不尊重。 可是逝者已矣,丘镜山自然是不会在乎自己的喧宾夺主了,至于皇帝李择南,也不太可能光明正大地杀死几万人,只是愤怒于参加丘镜山送葬的人数比起自己的父皇和皇弟更多“一些”。 这便是丘镜山的个人魅力,和地位究竟如何无关。 人世间的阶位,是有真实阶位和虚拟阶位的,而很明显,北唐先帝和晋王李显岳的真实阶位比起丘镜山更高,而虚拟阶位,是丘镜山比起那两位皇家大人物更高。 这就是不少人所不理解的为什么有些平平无奇的少年,却很受姑娘们青睐,自己不管是地位相貌还是经济都不错,却每每都被姑娘们拒绝的原因。 落陵距离长安城足有三四十里地的距离,但是这三四十里地,却从这一头,一直到那一头,遍布着送葬的人们。 其实仅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他们送别的不仅仅是一位可敬的老人,更是一个时代,上一个时代。 人们对未知总是充满了恐惧,他们并不知道丘镜山走后,他们的生活应该怎么样度过,新的时代到来,谁也不清楚它是什么样子的,大家又应该怎么去面对。 丘镜山的棺椁缓缓入了落陵的陵园,大多数人都被阻隔在了外面,仅有极少数人有资格进入。 随着棺椁的踪影渐渐在大多数人的目光之中消失不见,人群之中,猛然爆发出一片悲泣之声。 令人肝肠寸断。 以后,还可以氤氲出巨大的仇恨。 …… …… 北唐的陛下为他们逝去的战神立下了衣冠冢,令天下缟素的场景达到了最高潮,同时将仇恨的矛头直指南吴,几乎引发了所有北唐人的同仇敌忾之情。 不过南吴的陛下却是并没有这么做。 南吴数不胜数的人都在寻找着他们圣将的下落。 虽然金忧作身死的消息为所有人所知,可是他们还是发动了几乎全国性的力量,在寻找着那一位圣将的最后踪迹。 他们这是死要见尸。 南吴人就像是疯了一般,不断不计后果地发动力量,做着这一件事情。 没有明确的人发动这一行动,这几乎是所有参与的人自发的行为。 那么浩大的涉及几百万人的搜寻行动,同样震惊了世人,尤其是那两个国度以外的民族。 在这充满了跌宕的春天里,风景如画的水绘园里,那一位一身白色宫裙的南吴小公主殿下,俏脸上难得充满了抑郁。 “圣将,不久前,我们还见过,你说过等到父皇不再让你操心大吴的事务了,你要跟着我一同去看看天下的美景、看看形形色色的人、聆听动人的故事……”()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十二章 旨意与通缉令(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美丽的大眼睛红通通的: “你是一个骗子!我恨你!” 接着,她又忽然对某一个人心生巨大的怨意: “管阔,你一直都陪伴在圣将的身边,你都做了什么,你又像是和李惜芸一样,躲在别人身后吗,听说你没有死,你简直就是一个懦夫!” 没有人安慰她,也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只是很明显的是,周围有机会安慰她的人,悲伤程度不一定比她要少。 或许唯有一个人的脸上能够带着微笑——金安。 “祖父,你现在应该很快乐吧……” 他轻轻说道。 …… …… 管阔牵着无迹,无迹载着李千容。 他们行走在陌生又秀美的南吴土地上,像是有些漫无目的。 在多久以前,他们可以和金忧作在一起,一直往扬子江的南岸去,随后到达金陵,见到那一位不可一世野心勃勃的南吴陛下,而不用担心某些类型的心事。 但是现在,金忧作不在了,美丽的南吴,像是对着他们忽然之间亮出了獠牙,变得危险了起来。 毕竟,就在金忧作离开不久之后,他们就差点被撞上的第一波南吴人杀死。 如果不是因为管阔自身的强大,他们必定逃避不了那些人的杀机,并且,在他们死后,可能除了金彩燕,没有其他的谁会有任何的内疚心理。 他们行走在姑苏的土地上,往金陵方向而去。 绕了一大圈,只是为了躲避那些看不真切的危险。 管阔此行,这么坚决地要前往金陵,当然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南吴秘府的人找到了他,并且是真正传递给了他圣旨—— 吴皇召见他。 这是他第一次接受到南吴的圣旨。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一位皇帝的圣旨,并且圣旨中已经写明了:抗旨不遵,便是大罪。 那一位陛下,就像是能够探知到他的想法一般,所以居然会在圣旨的最后,加这么一句看起来很没有意义的话语。 可是这绝对是封住了管阔的几乎所有退路。 他现在,已经不敢再回到北唐了,而一旦他尝试一下对南吴陛下的圣旨抗旨不遵,想必这个南吴,那一位不可一世的大人物都可以叫自己待不下去。 而且,他是有小心思的。 金关二府包括南吴的其他的很多人想要杀死自己,那是因为那些人坚信自己只是一只丧家之犬,并且不相信他们的陛下要召见他。 所以,如果他能够活着来到南吴陛下的面前,那么他可能会在南吴获得安全,并且证明南吴的陛下不希望他死去。 简单改变了一下行装,他带着李千容和无迹,决定去一下姑苏城,探索一些消息。 姑苏,南吴的发祥地,在很久以前,南吴之前的那些国家,有过不少定都于此。 吴文化从距离这里并不太远的梅里兴起,最终在这里达到了鼎盛。 管阔顺着官道遥遥地望着那个庞大的城池,在脑中回忆着书中记载的吴风吴史。 虽然没有南吴的经济中心扬州那么繁华,可是姑苏的富贵之气还是展露无遗。 这里是鱼米之乡,大运河从这里经行而过,造就了安居乐业的富足人生。 时候尚早,晨光破晓,周围,是陆陆续续入城赶集的人们,除了大多数步行的城外附近乡民,还有不少的宝马雕车。 “让道!” 一个半带命令半带提醒的声音响起,后面是整齐的三四十名府卫簇拥着一架华贵马车。 管阔侧身让到了官道一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行人破开人群,超前而去,没有作出任何会吸引人注意的动作。 在北唐、长安,他熟悉的地方,并且有熟悉的他喜欢的陛下(先帝),他在当时可以和白云里等人逗着玩,闹点事情出来。然而在此处,陌生的南吴姑苏城,再加上目前的局势,他要是再闹出点什么事情出来,就显得极为不理智了。 马车顶四沿垂挂着四个铃铛,在春风之中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管阔猜想,那里面,应该是一名女子。 而马车面向他一侧上面的图案,应该就是那个家族的族徽。 他蹙起眉头,回想了片刻,忽然想起来,这个族徽他在书里面看到过。 这是姑苏第一世家——张家的族徽。 人人都知道,金关二府号称南吴二大世家,代表了南吴无上的权威和责任。 但是姑苏张家,是另外一种很特殊的存在。 他们游离在朝堂之外,却一直保持着荣华富贵。 要说起他们的来历,可就说来话长了。 南吴的真正历史,尤其是保持着现如今疆域、版图的历史,并不长久。 在南吴之前,于姑苏此地,诞生过不少的国家与朝代。 张家问鼎天下的时候,都城就在姑苏。 然而张家皇朝只持续了两百多年,便被覆灭了。 后来诸国纷争,朝代更迭,覆灭张家的那个国家被南吴吞并,当时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东山再起的张家猛然发现,世道变了。 南国难得一次又大一统了。 这是一个南吴横空出世的时代,北方的大唐虎视眈眈,新生的刚刚安定下来的南吴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于是,张家想明白了许多的事情,他们把暗中积蓄的力量传递给了南吴统治者,甘愿做一个富贵人家,不再想着重新建立皇朝的那种事情。 毕竟,他们和南吴并没有什么仇恨,相反,南吴吞并了覆灭张家皇朝的那个国家,其实算是给他们报仇,况且一个大一统的南吴很不容易,南国的人们,都期望看到这么一个局面,张家人也是。 这就是张家的来历。 所以他们不参与朝政,却只要南吴在一天,都可以永葆荣华。 将思绪拉回来,管阔发现,那架马车已经和自己保持了平行。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发自真心的冰冷气息笼罩住了自己的全身,就是来自那一架马车。 他看到,几根青葱一般的玉指把在柔柔的马车帘布之上,轻轻撩起,一双摄人心魄的凤目正冷冰冰地望着自己。()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十三章 旨意与通缉令(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冰寒刺骨的气息。 但是很快,帘布落回,那一双风目便消失不见了,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管阔并不清楚为什么那名张家的女子会忽然注意到自己,然后对着自己展现出并不友好的态度,只是他忽然有着某种不祥的预感。 以他现如今的实力,单打独斗之下,天下几乎都没有几个人会是他的对手,那天在扬子江那一头的扬州界内,迎接金忧作的那么多的强者,都拿不下他。可是他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会是什么不死之身,有着铜头铁臂。 张家看起来和南吴的朝堂牵扯不上任何的东西,但是这不代表他们的实力会弱,他们会保留着最基本的防御力量,而一个大世家最基本的防御力量,一旦出动,对于单枪匹马的人,几乎是致命性的。 想到这里,管阔很果断地牵着无迹,混迹进了人群之中,期望自己能够尽快消失在张家人的目光之中。 就在他离开不久之后,马车内的女子,再一次掀开帘布,朝着他消失时的位置望了望,朱唇唇角微微勾起,发出一声冷笑。 接着,她将素手伸出马车窗,威势十足地做了几个手势,便像是惊鸿一瞥一般收了回去。 周围的张家人的队伍中,一人在原地顿了顿,紧接着很迅速地消失了…… …… ……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姑苏城的官差破开人群,出城而来。 他们的手中,持着数张画像,神情严肃地来到城门口。 他们将那一张由吴皇发起的通缉令贴到了那里。 就在最近的那些时光起,南吴的各个城池,都被贴上了有关那个人的通缉令,引发了一片惊涛骇浪—— 管阔来到了南吴。 吴皇亲自下令缉拿管阔。 因为,管阔杀死了迎接圣将归来的许许多多的强者,以及近百名铁马军,其中不乏数位大人物。 这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人们被惊动了,震怒了,于这个多事之春。 …… …… 在官差离开不久之后,管阔看着通缉令上自己的画像,以及罪名,惊骇得难以自抑。 说真的,吴皇的手段之前后矛盾,实在是令他一时之间居然不知所措起来。 南吴的陛下、小公主姬如是的父皇,要求自己去金陵的皇宫觐见他,否则便是抗旨不遵之罪。 同时,南吴的陛下、小公主姬如是的父皇,下令缉拿管阔,要求南吴的所有人,当看到管阔的一刹那,马上报官,如果有能力,也可以自行执行抓捕,或者杀死他,获得赏金。 他的怀里还揣着圣旨,可能那上面还有着那一位陛下的余温,但是那些通缉令上,那一位陛下的威势也是汹汹。 他都犹豫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相信那个圣旨,还是要相信那个通缉令? 圣旨是假的,或者通缉令是某些人在操控,而南吴的陛下已经出了什么不测? 这实在是太开玩笑的想法。 当然更大的概率便是,圣旨是真的,通缉令也是真的。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么那一位不可一世野心勃勃的南吴陛下,到底是要闹哪样? 表面上看起来,这真的很像是小孩子心性,但是管阔绝对不会觉得那真的是什么小孩子心性,那一位南吴权利最大的男人,是很认真的,并且用的是很成熟的心态做了这两件事情。 只是以他目前的阅历,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一位陛下到底是意欲何为,这其中有着怎样深刻的目的。 但是有那么一件事情他还是很清楚的: 麻烦来了,大麻烦。 他现在将会遭受到南吴几千万人的注意,而且还会有仇恨,因为他以一位北唐叛国贼的身份杀死了南吴那么多的大人物以及强者。 这种身份会引发怎么也抑制不住的恶感。 姑苏目前是待不下去了,他也渐渐明白刚才张家马车里的那一位很明显地位极高的女子为什么会对自己带有着敌意,因为很明显,在通缉令贴出去之前,张家这一姑苏第一世家便已经得知了这一件事情。如今的张家和南吴统治阶级同气连枝,南吴权势最大的人发出的通缉令,当张家觉得那仅仅是举手之劳的时候,必定会很乐意效劳。 这可以视作是张家对自己的轻视,可是没有办法,不论自己有没有底气和信心对抗这一家族,面对南吴的全民总动员,他都只能够绕着走。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马上远离姑苏城池,离得越远越好,就仿佛当初逃离北唐的时候那样,至于接下来的路应当怎么走,他完全就不知道,那些,只有离开了人烟之处才能够有时间思考了。 他本来想要进入姑苏城,购买一些去往金陵一路上的必需品,他来到南吴之后,从金忧作和姬如是那里得到了一些南吴钱币,现在看起来,那种风险还是很没有必要去冒了。 李千容好奇的目光大多数都回荡在姑苏的万物之上,对于那一张吸引了不少人的通缉令上面的内容,很明显并没有多么在意到。 不过很快,他便发觉管阔急匆匆地牵着同样不明觉厉的无迹,便要离开。 虽然南吴的几乎所有人都很想找到自己的圣将金忧作的尸身,但是管阔明白,那些人对自己必定也会特别感兴趣。 “师父,怎么了?”李千容不解地问道。 管阔对着他示意了一下眼色,李千容会意,于是没有继续多问。 在接近姑苏之前,他们两人一马作了一些伪装,当时管阔并没有多么放在心上,只是以防万一,现在看起来,他的那一“多此一举”,可以说是无意之间给自己带来了很大的安定,不然的话,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在被几千人追杀着。 他们两人一马很迅速地远离了姑苏城池,往野外而去。 现在,即使是那些村落,他也不敢接近了,万一哪些赶集回来的乡民一声大喊,整村的人都有可能过来追杀自己,自己也没有必要见一个杀一个。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四章 旨意与通缉令(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直到距离城池足够远的距离,管阔才将事情真真假假地告诉了李千容,他并没有全部道明,因为怕李千容心里害怕,但是他还是得让小家伙有应有的提防。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与众不同的风声。 几道人影破空而来,又稳稳落地,人人拿着一把吴钩刀。 管阔的眼皮一跳,蓦地转过身去,他知道,麻烦这么快就来了。 …… …… 那些人的装束并没有进行任何的改变,大概是他们觉得,在现如今的南吴土地上,光明正大地杀死管阔,并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 管阔认得出来那些人是什么来历。 因为,那些装束的人,就在不久之前,便和他擦肩而过。 姑苏张家人。 “张家人的动作真快,不过,我真的很好奇,既然在先前便已经认出了我,为什么不马上出手。做出尾随的事情,是不是显得有点猥琐?”管阔并没有马上露出很明显的敌意,而是微笑着问道。 中间的那名年轻人“嘿嘿”笑了笑。 “我们张家从来都不做偷偷摸摸的事情,之所以一直跟着你,却并没有马上出手,是因为,这里是姑苏,我们张家的乐园。” 因为这里是姑苏,所以他们刚才没有出手,一直跟随着,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姑苏是南吴统治者的地盘,但是虽然丢开了许多的东西,这姑苏终究还算是张家的地盘。 城门处有着那么多人,一旦出手,很有可能会波及到,最差的就是管阔一怒之下滥杀无辜,这在张家看来,是巨大的侮辱。 所以,于他们而言,尾随非但不代表着所谓的“猥琐”、“小人”、“失去张家的风范”,反而代表了一种对南吴、对姑苏的责任感。 管阔点点头:“唔……我忽然发现,居然挺喜欢你们张家的作为了。” 他这是嘲讽,不过也带有着某种欣赏,那种欣赏于张家人看起来甚至会有一点居高临下,于是会感觉到很不舒服。 他转头看了看李千容和无迹。 不用说,无迹有些不耐烦地甩着马蹄,它见惯了大场面,那是千军万马相爱相杀的豪情,今天碰到有人要追杀自己,那种小儿科一般的场景,还不够它塞牙缝的,它才不会当一回事儿。 不过李千容还是会有一点紧张,他毕竟只是一个刚满七岁的孩子,而且遭受过无数次痛彻心扉的事情,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不会比那个没心没肺的长满白毛的家伙好一点。 但是他很明显还算镇定,他已经经历过了那么多,在管阔的引导之下,在变得越来越强,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这样管阔便放心了。 张家的那名年轻人再一次笑了笑,这一回,他倒像是笑得有些爽朗。 “多谢你的抬举。”他说道。 管阔并不是一个喜欢笑面虎的人,一般这样的人表面上看起来笑容很多,但是实际上内心比较歹毒阴狠,那样的人,很危险,并且心比较硬,或者说是无情。 不过他还是准备试一试。 “如果你们现在就离开,我想,我们会真心地感谢你们,你们知道,从北唐活着来到姑苏,很不容易,这个孩子遭受过不少的痛苦,他需要见识到一些人性中的真善美。” 他这不是恳求,虽然听起来很像是,可是他自己认为,那是做到仁至义尽,也是为那些心高气傲的张家人保全生命而作出的努力。 “嘿嘿嘿,你和我说这些没用,人性这东西,本来就是黑暗的,可有光明可言?伪善是一直都存在的,或许你所看到的所谓‘真善美’,真的只是一种虚伪而非发自内心而已。” 年轻人又发出那种令人反感的“嘿嘿”笑声,同时刀并没有要收起来的意思,反而是提着刀向前几步。 他的目光赤裸裸地落在管阔两人一马的身上,就像是在看着砧板上的肉。 那种目光令人感觉到很不舒服,命还在大家自己的身上,可是于他的眼里,却仿佛完全已经属于他所控制。 于是,管阔只说出了一个字: “嗯。” 没什么好说的。 他已经说了那么多,算是仁至义尽,既然那些人不领情,也不想做一个顺水人情,让自己承他们的情,那么自己下手就不会轻。 “你已经被通缉了,”青年露出一口白牙,竟恍惚之间变得有些阴森,“不过和不少通缉犯不同的是,你人头的赏金,居然比起你这个活人的赏金要高。” “你想要说明什么?”管阔挑了挑眉。 “所以陛下的潜在意思是说……”他顿了顿,笑容恍然变得阳光,“杀了你,是他需要的,也是最最简单粗暴的。” 管阔将右手放到了腰畔秦杀的刀柄之上。 一股凛然的势隐藏在他的体内,并没有散发出去。 隐而不发反而具备了最大的危险,但是正是因为如此,那些敌手们才不会发现。 管阔相信对面的这些人全部都是强者,但是在他的刀势面前,绝对不够看,而他不想在此地多加停留,所以他决定速战速决,送这几个人下辈子再做张家的狗。 “很好。”管阔忽然微笑。 紧接着,他的人便从原地消失了。 年轻人微微一怔。 …… …… 在这个世界上,类似于诡异身法的力量,应该不仅仅存在于某个特定的地方,但是管阔坚信,诡异身法最强的,或者说最最精髓的,应该便来自于南吴金家,尤其是那一位南吴圣将。 即使是在金家,学会这样东西的人,应该都不多,而且都是金家的上层人物。 作为金家之外,或许便唯有他一个人了。 可能丘镜山因为自己带过去的那枚竹简的缘故,也窥察出来诡异身法的一些天机,但是由于他自己走出了独一无二的巅峰道路,他应该没有去深入钻研过。 普通人很难会理解突然而然的消失到底意味着什么,那是超然的速度,几乎算是窃取天道。 .。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十五章 旨意与通缉令(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尤其是张家的这几名强者,比起管阔的实力差距很大,他们更是不会理解管阔忽然消失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怔之后,年轻人的发梢狂舞起来。 那是很冷冽的风,一直深入到骨髓,到达心灵深处。 惊惧的心理油然而生,但是与此同时,一把冰冷的刀已经到达了他的面前。 那个消失的管阔,气定神闲地出现了。 他的刀比起管阔要拔得更早,然而,此刻管阔的刀已至,他的刀却反而慢了一步,都没有抬起来。 这是质变一般的差距,根本不是短时间内,尤其是现在可以弥补的。 “啵……” 轻微的血肉被刺破的声音,秦杀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粗心大意而有点滴的怀柔,看起来轻轻,但是实际上威力绝伦地刺中了他的咽喉,又看起来轻轻,实际上果断迅速地拔出。 “砰!” 年轻人的尸体轰然倒下,脸上还残留着由笑容而向惊惧转变的古怪表情。 管阔提着秦杀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尸体后面。 一滴一滴鲜红的血滴落到地上,晕染开来,里面残存的温度被春风带着远飞。 李千容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在杀人,尤其是管阔在杀人,神情上的紧张更深了几分,可是他已经不会吓得闭起眼睛了。 他必须要习惯这一切,不然的话,他会像那些尸体们一样,活不了多久。这一点,他特别的清楚。 张家派来杀死他们一行的人并不多,可是也并不少,足有四五位,看来,对于马车内的那一位女子而言,杀死管阔需要费一番手脚,但是不需要太大太多的手脚。她应该是对有关管阔的传闻了解了一些,但是却并没有将管阔多么放在眼里。 于是,管阔会用秦杀告诉她,这是行不通的,要么就当作并没有看见他,双方交错而过,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要么就足够重视他,带过来够看的人数或者是强者,否则的话,就只会是一个笑话。 剩下的四个人本来要出手,但是他们完全还没有准备好,领头的年轻人便被一击必杀了,他们想要愣在原地,以消化所看见的不可思议的场景,可是还是有那么一种求生的欲望叫他们忍不住挥舞起了刀来,因为他们很清楚,接下来,秦杀会很迅速地出现在他们四个人中的某一位面前。 但是那种求生欲望带来的力量还是不够。 在其中一人刚刚举起刀来的刹那间,秦杀便已经竖到了他的头顶,紧接着便一刀劈下去。 “你还不够快。” 那个人,从管阔的眼中,看出了这句话。 “当!” “当当当!” …… 急促又短暂的兵器交锋的声音爆发,时间极短的七八招之后,秦杀刀尖从那人的胸膛抽出,鲜血汩汩直流。 又一具尸体仰天倒下,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头顶上的天空,再也无法闭合。 秦杀此刻已经出现在了第三人的眉心。 眉心之外三寸。 这是一名身材婀娜的女子。 但是管阔绝对不会有怜香惜玉之心。 他必须要在较短时间内解决掉这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他别无选择,况且,如同最先死的那名年轻人所言,如果对方所说为真,那么没有人会对他手下留情,如果他对别人带有恻隐之心,不知道一旦那些人有机会杀死自己,会怀有仁义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女子有些慌乱,但是并不强烈。 她的刀在秦杀刀尖逼近眉尖一寸的时候,堪堪挡了上去。 她几乎能够闻到对面刀身上的那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属于他们张家人的血腥味。 她的娇容变得更加惨白。 在与秦杀相触的一瞬间,她便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可怕力量,那种力量让她的小臂肌肉抽搐颤抖起来。 紧接着,便是因为自己承受不住对方的刀势,而有一道致命的风凛冽而来。 她的秀首下意识地迅速一缩。 被精致地盘起的发髻猛然消失,如云秀发破散开来,伴随着坠子、金钗轻微的“叮叮当当”的落地声。 数不清的青丝被斩断,这对于爱美之心甚浓的女子来说,显得狼狈,并且难以接受。 不过她已经来不及去想这些了。 她在张家的地位应该不低,而作出追杀别人的行为,她的装束居然还维持在窈窕淑女的样子,并非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和束起秀发,这正说明了她的自大心理。 面对从前的某些人,那种自大会给她带来不小的优越感,但是于今天,碰上管阔,这恰恰只能够带来危险。 秦杀二击未中,“倏”地收回,又迅捷地前刺。 女子的实力比起被管阔杀死的第二个人都要弱上几分,管阔猜想最先死去的年轻人实力最最强劲,只不过却迅速死在了对方的轻敌疏忽之中,就连反抗都没有来得及作出来。 如果心态正常的话,女子还能够在秦杀之下多走几遭,但是今天,她的实力只发挥出了巅峰的三分之一。 她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腹部被秦杀洞穿,美人之血,凄美的红。 管阔并不想让敌手承受太多的痛苦,一者是因为他没有时间和心情做那么无聊的事情,二者,他觉得世界上的许多人因为立场的原因而站在了对立面,当死亡来临的一刹那,什么都不重要了,给别人一个痛快,能够带来心灵的宁静。 他将气息冲向秦杀刀身,又猛然向上一挑,结束了女子的生命,也结束了她的痛苦。 从那一名为首的年轻人的死亡,到地上倒下三具尸体,所用的时间极短极短。 这可以说是出乎了张家人的预料,不过,放在这么危急的时刻,想必在此处的剩下的两个张家人也已经没有心情去思考预料不预料的事情了。 管阔没有因为敌人中有一位美女而有任何的怜香惜玉,同时也不会停留分毫。 他的刀已经到达了第四名张家强者的身侧。 看到那些景象,第五名张家强者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 .。m. 第二十六章 旨意与通缉令(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像是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和另一人最终的结局,不再抱有能够活命的希望,只是从袖中忽然取出一个筒箭。 筒箭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来作为暗器,就在那人掏出来的一刹那,管阔便心中一凛,他不清楚底蕴深厚的姑苏张家会不会拿出来令自己很头痛的大杀器,他虽然自信这里没有人能够杀死自己,自己也能够保护好李千容包括无迹,但是时间就是生命,他现在最最在乎的便是时间,通缉令已经传遍天下,张家的势力范围于此,他拖不得。 不过,那个人却并没有将筒箭对准他。 与此同时,他接近的那另外一名张家强者总算是回缓了许多,面色一狠,在管阔因为拿出筒箭那人的动作而略微一顿的同时,马上抢先出手了。 那个人出手很狠,当然,现在和管阔的你死我活的局面,也由不得他不心狠,因为,管阔比起他更狠。 他一刀朝着管阔的脑袋劈去。 管阔很迅速地回过神来,刀出如电,“铿锵”一声,将对方的刀震开。 同一时刻,筒箭被发动,一支响箭直冲云霄。 “MD!” 这是管阔人生中很难得的又一次骂出脏话,能够让他这么傻气死板的人如此骂人,可想而知他的愤怒有多么深刻。 管阔并不知道这支响箭究竟是什么具体的意思,但是这绝对会引来很危险的麻烦。 他的气息更加猛烈,简直爆发到了极致。 他一刀震碎对手的吴钩刀,对面之人的脖子上,一条血红色的线徐徐显现出来。 他冲向了最后一人。 那个人刚刚把筒箭扔到地上,此刻,战意全无,可是那个人的脸上却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显得具有癫狂之态。 他面目狰狞地哈哈大笑道: “管阔,你等着吧,就算你马上杀死了我,也没有用处,我们张家的更多强者很快就会赶到,会追杀得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那我就把他们全部杀光!”管阔冷冷地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提着流淌着鲜血的秦杀朝着那人掠去。 “你简直就是在做梦,管阔,就算你因为什么原因变得强大了,我们张家大小姐一根葱指便能够点死你!”那人恶狠狠地说道,他胡乱挥舞着吴钩刀,就像是真的被刺激成了一个疯子。 “好啊,只要她来,我就把她也杀死,让她到地狱里和你们团聚。” 管阔提着秦杀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用吴钩刀乱七八糟地朝着管阔攻击,管阔直接用秦杀避开,直刺眉心。 一道血口出现在那人的眉心,他的癫狂之态凝固在了脸上,身体轰然倒下。 “快走!” 诡异身法再动,管阔一点都没有多加停留分毫,一下子就掠到了无迹的马背上,把住了还有点震惊的李千容,大声喊道。 正在淡定吃草的无迹被他吓了一大跳,随后一点都没有多加思考地一甩蹄子,便开始奔跑起来。 它很清楚,在北唐都被追杀成了那个样子,现在在陌生的南吴土地上,绝对会更加艰辛,要是不想死的话,那就马上跑,不要像在北疆一样,仗着有那么多的同伴、兄弟,往来无惧。 “师父,是不是我们又要开始逃亡了?”李千容看了看管阔,小脸上有些哀伤与无奈。 “嗯。” 管阔轻轻地点了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 …… …… 不多久之后。 林叶沙沙作响,像是有很快的风掠过,确切来说,是有物体带动着风。 “刷——” “刷——” “刷——” …… 十几道人影轻快敏捷地从空中落地,带着凛然的气息。 他们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五具尸体,神色是越来越凝重起来。 “出人意料。” 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抚了抚长须,皱眉说道。 “完全走不过几招,速度太快了,这就全军覆没,很强。”说话的是一位黑纱遮面的女子,娇躯玲珑,有着一种惑人的性感。 “接下来怎么做?”一名年轻人面带愠怒地问道。 见到这些场景,再想象着自视甚高的张家人居然在管阔的手下就像是切菜一般死得不能再死,意气张扬的年轻人是最最难以接受的。 “大小姐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今天的事情出人意料,必须要她亲自作出决断,等她的命令。”那位老者沉声说道。 “不用多想,那个不知道好歹的北唐傻子,居然放肆到我们姑苏张家的头上来,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大小姐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他刚刚离开不多久,时间长了可就麻烦了,我们现在马上循着踪迹追上去,应该还来得及。” 那名年轻人完全接受不了张家所承受的损失,最大的是因为他感觉他们这群人是受到了羞辱,那种羞辱,必须要用管阔的血来偿还,即刻、马上。 带队的老人要稳重许多,他面色严峻,没有因为年轻人所说的话语而被胡乱带动了气氛,依旧沉声说道: “不管如何,先等大小姐过来再说,我们张家人,都必须要服从命令,不得擅作主张,这是最最基本的,由不得你这个毛头小子胡作非为!” “大小姐是何等样的身份?管阔这种货色,追杀得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行,还需要大小姐亲自操心?”那名年轻的少年愤愤不已,他大声叫嚷道,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你没看见地上的他们吗?哼!”那名魔鬼身材的遮着黑纱的窈窕女子冷哼一声,对于少年的那种自高自大的冲动很是不喜,“这么短的时间内,全军覆没,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实力?你这种货色,在现如今的管阔刀下,估计就算是十几个,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这么危险的家伙在我南吴,甚至是姑苏境内,由不得我们放松,唯有大小姐深思熟虑之后作出部署,才能够灭杀那一位陛下亲自下通缉令的家伙。” “哼,老妖女,我惹你了?册那!”被老者否定,虽然心里头不舒服,也极力反驳,但是少年还能够勉强克制住怒气,但是被那名女子冷嘲热讽,他实在是吃不消了。 .。m. 第二十七章 旨意与通缉令(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黑纱遮面的窈窕女子先是柳眉一竖,随后眼眸之中的火焰很迅速地减缓,她轻轻冷笑一下,说道:“小屁孩,本姑娘不同你一般见识,不要给我瞅到机会,否则,总会有让你哭的时候。” 少年独自一人在那边骂骂咧咧了一阵,见没人再理睬自己,甚至还有人在用略带嘲讽的笑容瞄着自己,最后只得悻悻然地声音减小下去,紧接着是消失了,满脸通红。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人低声喝了一声: “大小姐到了。” …… …… 此时此刻,人声完全消散,只留下春风拂过林叶的沙沙响声。 尊敬与喜爱、畏惧混杂的情感,是很奇特的,但是面对人世间的极少数人,某些人会自然而然产生那种复杂的并且心甘情愿的心理。 风铃脆响,俊俏的马匹拉着娇小华贵的马车,席卷的流苏,有着七彩流云一般的韵味。 张家芳名远播的大小姐居然真的是亲自到了。 一只欺霜赛雪般的玉手自帘布内款款伸出,作了一个手势。 那位为首的老者面色一凛,恭恭敬敬地靠近前去。 一股淡淡的香风沁人心脾,那是美人所独有的气息。 “全死了?” 自马车内传出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虽然所言是很不喜气的话题,而且极为冷漠冷淡,但是她却是妙音连连,富有着顿挫之感,那种顿挫并不愠怒,反而多姿多彩。 老者沉吟了一下,最终只好明明确确道:“是的,大小姐……” 张大小姐其实很清楚这一事实,但是她还是选择询问,或许这便是一些大人物所不得不沾染上的“毛病”,即使是她这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也难以幸免。 一只穿着名贵丝履的莲足自马车内忽然伸了出来。 帘布轻轻荡漾,金钗上的坠子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微乐音。 那名一身淡雅长裙的绝色女子自众人面前显出身形来。 在这个世界上,有着许许多多的美人,北唐有十大美人,南吴有南吴三美,张家大小姐并不在其中任何一列,但是,她的姿容以及风度,丝毫不亚于那几位。 她是独特的,因为她仿佛自然而然有着一股仙意。 她的明眸微冷,那般冷傲无双,她就像是广寒的嫦娥,或者是青霄玉女。 是不是南吴三美之一,她不在乎,姑苏人也不在乎,甚至整个南吴都不在乎,但是人们全部都知道,张家大小姐是奇女子之中非常另类的一个存在,她的唯一性与风华绝代,与那些名声之中有没有她毫无关系。 她的那一双冷眸淡漠地自地面上倒伏的五具尸体掠过,微微挑了挑细眉。 “很强大的刀势。” 她朱唇微张,轻轻说道。 “大小姐以为如何?”老者拱了拱手,问道。 此时此刻,除了他以外,其他的张家强者全部都不敢作声起来,哪怕是那一位心高气傲的少年郎。 张大小姐仰起秀首,望了望天。 接着,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姑苏,是我们张家人的,更是陛下的。”她闭了一下冷眸,皓齿轻启。 “我们张家为之付出了太多太多,而陛下的姬家,也为这大吴天下的完整统一付出了太多太多。” “我们不能够辜负陛下的厚望,既然通缉令已出,并且是由陛下亲自发起的,而管阔,展现了他的绝对实力,也难怪陛下会如此认真。” 她的唇角终于是勾起一抹笑意,只是微冷。 “既然他现在就在姑苏,那么,以我们张家之力,全力扼杀他,不要给予他出姑苏的机会,那样子,我们才能够向陛下交待,我们张家才能够有资格一直得到姬家所带来的恩赐。” “父亲和兄长们为了家族的事业,抽不开身。” “那么,我,本小姐,将会亲自带领张家强者,全力绞杀那个人,不能让他活着走出姑苏的土地。” 没有想到自己家的小姐居然会这么认真,并且这么认真地说出那些决定,几乎所有人都是吃惊之后,一片凛然。 …… …… 管阔知道自己是摊上大事了,只是并不是很明确摊上的是多大的事情。 他并不想和那一个实力恐怖的张家胡乱出现什么矛盾,可是,今天的所作所为,他完全就别无选择。 那五个人是一定要杀死他的,所以他只能够杀死那五个人,然后才能逃亡,由此,得罪张家,势在必行。 况且,现如今的境况,南吴的陛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发出席卷全国的通缉令,整个南吴,自己几乎没有藏身之处,别说得罪张家,就是金关二府一齐出动,都是理所当然。 他感受到了杀出北唐之后的再一次巨大危机。 无与伦比。 南吴土地,秀美山河,但是唯有你平平安安地存在在那里,它才是属于你的,一旦你陷入了绝境,那么那些风景便什么也不是。 人只有活着,存在在那里,才有资格欣赏。 偌大姑苏,距离金陵并不遥远,可是如今却仿佛存在着天堑。 短暂逃离了张家人的追杀,他终于是可以微微歇息一下,想想往后的道路。 无迹的马脸上,脸色很难看。 它本以为,脱离了北疆,撒欢的日子就到来了,可是并没有。 它本以为,脱离了危机四伏的北唐土地,撒欢的日子真的来了,可是真的还是并没有。 人生就是一个圈,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不,是马生。 李千容的小脸上,满是哀伤。 大人们的世界,他真的并不理解。 他不知道这些人非要打打杀杀的做什么,他就是想要好好活着,也不再期望晋王世子一般的生活,可是因为那些他想也想不明白的原因,那些人怎么也不肯给他。 或许就像当初在长流宫内,他的姑姑质问出来的那一样: “他就是想要活命,他有什么错?” 或许他并没有错,那么到底是谁错了? 管阔以前可能会去想这一个看似很有意义实际上并没有意义的问题,不过他现在是不会的了。 他知道,这就是世界。()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 第三十章 旨意与通缉令(九)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在大笑的同时,几乎所有人,心里面都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且,那种不祥的预感其实正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着。 那具尸体开始向后倒下。 “刷——” 刀在前,人在后,管阔几乎就在一瞬间出现在了正在倒地的尸体面前。 他的右手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刀柄。 “哧……” 秦杀被他迅速地拔出,随后他一刀挥出。 巨大的银色圆弧产生,带着几乎可以摧金裂石的恐怖气息。 刀身上面的鲜血因为离心力而化为血滴,被溅甩出去,周围官差们的脸上,顿时就感受到了几丝热腾腾的,不过在这很短的时间之内,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名说他可爱的官差旁边的那两位,还没有反应过来,头颅便被削飞了。 鲜血狂涌,自无头的项部喷出。 那种鲜血淋漓的场景,几乎叫人头皮发麻。 李千容这一回是真的不敢看了,吓得捂住小脸,趴伏在了无迹的马背上。 此时此刻,这群官差才彻底反应了过来,他们几乎难以置信在方才的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这不可能!” 为首的捕头面色煞白,管阔的出手简直就像是鬼魅一般,根本就了无踪迹,威力却是斐然,而且血腥残忍。 他想不明白刚才发生的那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这完全就出乎了他对于人这一生物的能力之判断。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人!? 将秦杀打出,正中咽喉,虽然不可思议,可以算是神乎其技,但是终究还在人这一范畴之中,但是紧随着秦杀之后,管阔的身体和那把刀一前一后到达,这样恐怖的速度,几乎就像是瞬移一般,这……这还是人吗? 最起码,他从来没听说过会有这样的人,更是没有想象过会有这样的人。 不过,由不得他多想,战斗已经在管阔的毫不妥协之中爆发了。 比及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地上已经倒下了四具尸体,全部都是他的手下。 那些平日里并不需要太多训练的官差们手忙脚乱地应付着即将到来的危险,没有一个可以镇定一点的。 他的嘴角情不自已地抽搐了一下,大声喝道: “杀!杀死他,不要留活口,将他碎尸万段!” 那是一种情绪起伏很大之后的近似于发誓一般的行为,更多的是给予自己的心理安慰,而不是具有多大的真实效果。 这个时候,他看到,管阔对着自己回眸一笑。 当然,用这个词形容并不是因为那个恐怖的家伙嫣然一笑百媚生,而是单纯的这一动作很贴切。 那种笑容带有着一些戏谑与玩弄,所附带着的自然也是自信,甚至是自负,也是威胁性。 于是他的心里面反而不自信、很没有底了。 虽然管阔的动作是诡异了点,但是战斗才刚刚开始,这些官差还不至于绝望,于是他们壮胆呐喊着,挥舞着官刀,对着他进行了威势全无的冲锋。 管阔是经历过真正战场的人,战场之上,没有罪行不罪行的,甚至都没有对错,互相之间,都是夺取别人的生命,或者是被别人夺取生命,随时随地都会倒下,朝不保夕。 这一点,和这些令百姓们尊重畏惧的官差们不一样,面前的这些家伙们,他们的对手,在层面上就处于弱势,因为他们代表了“正义”,他们说你有罪,你就是有罪,他们可以抓捕你,或者杀死你,你反抗,罪行便会加大。飞贼、强盗,甚至是杀人犯,在他们的面前都仿佛先天便失去了气势。 他们大概是同那些小打小闹的南吴民众接触得多了,从而将所有遇到的“罪人”都归为了那一类,却恰恰忽视了某些从地狱里面活着走出来的人,身上附带着的地狱的力量。 管阔的刀势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他的刀带着血花,从一名官差的身体里拔出来,又进入到另一名官差的身体里。 对面的这些人或许杀过一些人,一些真真假假的“罪犯”,但是他们的攻击或许大多数时候都不带有致命性。 而管阔不一样。 他的出刀,为杀人而出,每一刀,都能够夺走一条命。 官差们开始被惊呆了,他们经历过好多次战斗,但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凶残的。 管阔的身上带有着军队里面的无畏气息,也带有着江湖厮杀的煞气,那些气息,正是令普通人很恐惧的。 “这简直就是一个恶魔……”当十几名官差被杀死之后,一名官差一脸惊惧地喃喃道。 紧接着,一道电光在他的身上一闪而没,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刻骨铭心的疼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捕头……” 开始有官差求助似的朝着自己的头儿放出话语,虽然因为自己的自尊心,也考虑到捕头的自尊心,他们不想明着说,但是他们知晓,捕头是理解的。 “快走!”捕头面色难看地低喝了一声:“撤!撤!” 他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样可怕的人物,他们在这里,只会削弱一下管阔,让对方花费一点力气,却不会有特别大的效果,这很不值得,姑苏是一个富足的好地方,在这里做官差,优哉游哉,小日子特别滋润,他可不想因为那些可有可无的赏金,以及虚名,带着兄弟们傻兮兮地前去送死,那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那些官差们要听的就是那句话,此刻捕头说出来,让他们心安了不少,不过极具讥讽的是——那种心安并非是取消了对管阔的恐惧,只是觉得,自己的逃跑,不再丢脸可耻了。 面子真是一个害人的东西,即使是在这么危险的时刻,居然还有人潜意识里考虑到这个东西。 那些官差们丢下几具尸体,开始且战且退。 管阔短暂停止了攻击,随后皱了皱眉头,将眸光落到了那名策马跑得最快的捕头身上。 .。m. 第二十八章 旨意与通缉令(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现在迫切需要想明白的是:接下来,他应该带着无迹和李千容,何去何从? 他们所剩下的食物,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但是肯定坚持不到永远。 他的钱财并不少,那些都是形形色色的人给他的,当初并没有怎么在意,因为他没有怎么花钱,但是现在看起来,那些东西都很重要。 只是他需要想办法把它们花出去。 这是一个问题。 紧接着,他将去往何方? 南吴陛下给他的旨意是召见他,下的通缉令是杀死他,他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那旨意,但是通缉令已经由不得他不相信了,因为通缉已经开始。 他本来是要去金陵的,但是现在,他得慎重考虑一下这个决定。 吴皇到底是要召见他,还是杀死他? 亦或是召见后杀死他? 如果他不知道这个结果,可能只得选择另外一条道路—— 离开南吴。 在这一过程中,他在南吴境内会遭受到恐怖的通缉,就算是逃到了边疆,也会面临更加危险的局面:南吴的边疆肯定是武力最最强大,戒备最最森严的。 还有,即使是能够逃出去,他又应该去往哪个国家? 北唐人现在对他恨之入骨,从上到下,从统治阶级到平民百姓,所以那个生他养他的国度,他是不能够去的了,因为那是死路一条。 除此以外,突兀太远,他要想去往突兀,便只能够穿越北唐国境,且不说这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当着那么多突兀人的面杀死了苏印,死在他手下的普通突兀士兵以及突兀狼将,也是数不胜数,突兀人容不下他,就会像北唐人一样仇恨他。 那么,去畏兀,或者投奔南吴的更南方? 他不知道。 此时此刻,他才能够深刻体味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受,那是真真切切的,从前被发配到北唐北疆,还有一些士兵兄弟们愿意接纳他,后来杀出长安,他觉得还可以投奔南吴,南吴圣将金忧作果然也愿意接纳他,现在,北疆兄弟们保不住他了,丘镜山也死了,金忧作同样死了,保不住他了。 他不知道路在何方。 恐惧心理是不存在的,经历了那么多,他已经不害怕了任何的东西,或许唯有死亡来临,他才会颤抖一下,但是现在感悟最深的是愁意,那种愁与想不明白,回荡在这如水的春天里,简直要浸透这个世界。 没有为什么,反正事情就是这样的,所以想不明白,所以愁,愁杀人。 他思考着这些,然后的几天,行得有些漫无目的,因为他一直都在纠结,所有的道路都意味着自寻死路,他不知道哪一个自寻死路的程度会更轻一点。 第三天的时候,他铤而走险,蒙上脸,带着无迹和李千容寻到了一个村落。 他现在有不少钱,但是食物以及其他的一些必需品并不多,在通缉刚刚爆发,南吴人还没有准备完全的时候,他必须要尽快多准备一些,以应对将来的考验。 当蒙着脸的他和李千容来到村落里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用警惕且不善的神情望着他们,因为正常的人根本不可能作出这种动作,除非他们的心里有鬼。 管阔装作很自然的样子,试图用身体语言告诉那些人——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自己这么打扮,只是因为习惯,而非有什么用意。 金钱的力量是巨大的,在警惕之中,他还是花费钱财买到了一些腊肉之类便于保存的食物,在好几家人家逗留了很短的时间之后,他满载而去。 事实证明,他的那种掩耳盗铃的行为,真的是比较幼稚,就在他离开不久之后,便有人报官了。 放在这样的境地之下,南吴,尤其是姑苏的动作非常迅速,官差不消片刻便来到了村落,并且开始了仔细盘问。 不管管阔有没有显露出来真容,他蒙着脸的行为便意味着做贼心虚,况且处在如今的紧张氛围之中,所有的异常,南吴人都不会姑息。 都说乡民淳朴,淳朴也只是某些方面的,几乎不需要在事先商量好,村落里和管阔交易过的人对于交易这一行为只口未提,只是着重反映了管阔的不同寻常。 钱财的力量是巨大的,既然到了他们的兜里,就休想再掏出来,他们反映管阔,是因为责任感,他们隐瞒一些事实,是因为责任感不足,他们爱钱。 管阔人头的赏金是巨大的,官差们并没有多想什么,便匆匆朝着村民们所指的方向追捕了过去。 十里地之外,自以为已经离开得足够远,也自以为自己的掩耳盗铃有点效果的管阔,终于是拿开了蒙着脸的东西,然后开始迅速清点今日所买到的东西。 他买的东西大多数都是比较藏得住的食物,人是铁,食物是钢,如果吃不饱,就算他的实力再强,碰上了对手,可能都没有力气前去对敌。 李千容好奇地看着这些千奇百怪的食物,作为晋王世子,虽然晋王妃万莲双从小就教育他不得铺张浪费,不得奢侈行为,但是总不可能吃糠咽菜,南吴村落里面的那些东西,有不少李千容是吃都没吃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那些食物,管阔有不少也是第一次见到过,作为昔日的堂堂中书令之子,他也不可能吃糠咽菜,不过有些东西,他小的时候见识到过,毕竟现在他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南吴人,还有一些,是喜欢看书的他从杂书上看到的,那些杂书本来被长安的那些权贵子弟们嗤之以鼻,甚至他看书的行为被大肆渲染,作为了他真的是一个傻子的象征,如今想来,真是可笑无比。 就在他清点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停下了动作,将那些东西迅速整理,随后摸到了腰畔的秦杀上,眯起眼眸,望向了远方。 “嘶——” 他轻轻地“嘶”了一声,当然那并非是倒吸一口凉气,而是插起了腰,歪起了头,显出一副极为不爽的神情。()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m. 第二十九章 旨意与通缉令(八)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三天前才刚刚和姑苏张家爆发冲突,才提心吊胆但是安逸了三天,便又有人找了上来,那种得不到片刻歇息的感受,一如当初的逃亡,他的不爽,是自然而然的。 那些都是姑苏地界的官差,看起来体格健壮,看得出来,富庶之地的姑苏,官差自然也能够吃饱穿暖,不像某些偏远的地方,衙役们都像人干一样不像人样,更不用说穷苦的百姓了。 为首的捕头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整整四五十名衙役,看起来威风凛凛。 管阔闭起眼睛,感受了一下游离在春意之中的气息,似乎并没有什么致命的危险,稍稍心安。 这里面的人,可能有不少武技不错,但是于他看来,却实在算不上是强者,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轻松对付。 他害怕的是类似于张家那般的势力,强者如云,就算不一定能够杀死他,但是耗都能够耗死他。 只是他一时之间并没有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这么快就追捕了过来,他是对刚才自己的幼稚伪装颇有点自信的。 与此同时,为首的那名捕头大笑一声,当先说话了: “哼,北唐的那个出名的傻子真的是傻到家了,在被我大吴通缉的情况下,竟然还因为饿肚子而去村落里面买东西吃,你们说,他是不是真够傻的?哈哈哈!” 他一边大笑着一边往后看了看,后面的人都是他的手下,就算某些并不是他直系的,但是现在也归他管,他在这里最大,他的地位不算低,但是也绝对不算高,但是越是那种有点小权利的人,越是会特别喜爱被人追捧的感觉。 他回头的这一动作,其实便是这种意思。 “哈哈!哈哈哈!” “傻子就是傻子,还是说,他们北唐人都是这么傻的!?” “掩耳盗铃、跳梁小丑,说的就是这种人吧,哈哈!” …… 后面传来一大片的笑声,虽然管阔实力强大的名声早就传扬了出去,可是毕竟发生在遥远的北唐,而最近的所谓“迎接圣将的强者以及大人物被杀”,也反而增加了他们的仇恨以及要把对方抓住并且蹂躏一番以泄愤的决心,而不会有忌惮与恐惧。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虽然信心十足,但是却并没有要马上动手拿下对方的企图,先且嘲笑片刻,才会够味儿。 管阔皱了皱眉头,他刚才还正纳闷着呢,这帮人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原来是自己疏忽大意,自作聪明了,就算村落里的人有不少都比较朴实,但是这不代表那些人都是眼瞎与智障,真的因为占了自己价格上的一点点儿便宜就乐呵呵的什么都不管,这不,报官来了。 他知道,从此以后,就算是这般他曾经以为危险程度很小的事情,也不能够做了,这真是伤脑筋。 更伤脑筋的是他必须要在短时间内灭杀这群轻视自己的人,趁着对方的那种轻视,他正好可以让秦杀发挥出应有的威力,可是他相信,因为对方有着四五十人,一旦自己的实力完全展现出来,那种轻视会很快消失,而自己的刀也会越来越麻烦,他最最害怕的就是处理这些烦人的家伙的时候,张家人或者其他的一些什么强者忽然出现,那可就呵呵了。 所以,他没有废话,暗暗示意无迹长眼一点,便轻轻一点腰畔的秦杀刀柄。 秦杀发出一声欢快的刀吟,猛地向上一窜,到了他的手中。 对面的那四五十人还在大笑着,但是表情却是显得不太自然起来,他们像是有点奇怪,为什么面对自己这些人的冷嘲热讽,管阔会一句话都不说便决定出手,这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傻子思维吗? “小子,你认真点,对自己的小命认真点,哈哈哈!你没看到对面有多少人吗?虽然你人头的赏金要比起活人更高,不过我们姑苏府衙可以对你网开一面,如果你束手就擒的话,可以把你这个大活人绑到圣上的面前,由得他老人家处置,这样,你也可以多活几天,如何?” “不如何。”管阔不想和这帮人多加废话,他提着刀,已经开始主动朝着那些人接近。 察觉到他的态度,不舒适情感油然而生,为首的捕头面露狰狞之色,恶狠狠地威胁道: “管阔,不要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不喝酒。”管阔已经距离他们只有三十丈,秦杀周围的空间开始微微扭曲,强大的气息在刀身周围激荡,他的威力正在迅速拔高,他要让自己马上就处于巅峰状态,以在短时间之内灭杀掉这些人。 “这小子真是狂妄得可爱!” 一名官差真的觉得这名传闻中出名的北唐傻子可笑得紧,他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危机感,反而像是正在进行一场娱乐,比如说他最喜欢的搓麻将。 “好啊,既然你这个狗东西不长眼,那我们就割下你的头颅做痰盂,想必圣上是会很喜欢这个礼物的。”为首的捕头面色一冷,挥了挥手,他已经不想再和管阔多加废话了,因为这小子毫无惧色,并且还略带几分认真,不好玩。 那名说管阔狂妄得可爱的官差露出一口尖牙,抽出官刀,摩拳擦掌,显得特别的跃跃欲试,看得出来,他对玩弄管阔感到特别有意思。 “小子,我们待会儿应该怎么陪你玩呢……”他阴笑几下,看起来竟显得有些猥琐。 管阔瞄了他一眼。 与此同时,他的大拇指和食指在刀柄上猛的一捏。 “嗡——” 秦杀发出一声呼啸的嗡鸣,拉出一道破空的白光,脱离了他的右手,就像是离弦的箭一样朝着前方射去,而目标,正是那名说他可爱的官差! “噗——” 一声血肉被破开的细微声响,秦杀刀身窜进了那名官差的咽喉之内,喉结处只留下一个刀柄,而刀身,却是在他的后项高频率地抖动着。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官差都依然在大笑着,甚至就连那一具神情已经凝固住的尸体,脸上也还带着笑容。()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m. 第三十一章 关家的那位老人(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知道,吓跑了这波官差,总会有不相信事实的另一波官方势力冲过来追杀自己瞎搅和,有的时候,既然做了,那就做绝,那样才能够打压那些人的气焰,不好说是遏制,最起码会大幅度减少某一类人麻烦自己的程度。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身形掠过野草,朝着那一名捕头逃离的方向而去。 那名捕头策马疾驰,跑在了最前面,看起来像是在带领,但是实际上却应该形容为“逃的最快”。 那是狼狈,而不是其他的什么。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慌乱无比,有关管阔在北唐土地上大杀四方的传闻进入脑中,便不再遥远和不可信,他觉得,如果管阔想,这里的这些人,真的会全部死在管阔的刀下。 不过,他计算了一下,自己命令撤退是一个很聪明与果断的决定,官差还有着三十多人,自己骑着马跑在最前头,在后面的三十多人全都被管阔杀死之前,应该来得及跑掉活命。 他的心中稍微安心了一点。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忽然听闻到了呼啸的破空声。 一种第六感使得他很迅速就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整个人都毛骨悚然起来。 强大的求生欲望以及多久以来的训练增加了无限可能,他头也不回地身体朝着一侧避去。 “噗——” “呃……” 他听到了利器破开血肉的声音,还有一声浅浅的呻吟。 因为他的身体往侧边而去的幅度很大,他得以在同一时刻望到一些后方的情景。 他看到了血花绽放,然后一把刀的刀尖像是闪电一样从一名手下官差的前胸浮现出来的情景。 冷汗瞬间就涌遍了他的全身,他知道怎么解释这个怪异的场景—— 秦杀就像是一支箭一样,飞速射来,从那名官差的后背而入,前胸而出。 “咔……” 骨裂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入了几乎所有人的耳中,秦杀刀柄撞裂那名官差的骨骼,整把刀都穿过了身体。 “咻——” 带动起冷冽的风,秦杀去势不变,继续向前。 说时迟,那时快,捕头堪堪将身体往侧边歪斜的幅度达到了最大。 捕头根本就来不及看清什么,一道白光便贴着他的脸颊擦了过去。 秦杀歪斜地插在他前方的泥土之中,刀身高频率地颤动着。 这个时候,疼痛感才油然而生,他也情不自禁地感觉到一股湿意,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粘粘的,满手的红色。 刚才,只要他的躲避稍微慢了一点,那么现在就可能不仅仅是擦破一点皮肉了,毁容都算是轻的,脑袋可能都会被秦杀射爆。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紧接着,更大的寒颤油然而生—— 只见秦杀,而不见管阔其人,管阔到底到哪里去了? 那个想法想出来的同时,他便毛骨悚然起来,于是不由自主地挥舞起官刀。 果不其然,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近在咫尺。 那道人影并没有和他的官刀硬抗,而是轻轻一掠,到达了他身体的另一面。 就像是行云、流水,太快太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 “砰!” 剧痛感伴随着清晰的骨裂的声音,他的胸膛就仿佛是被攻城器撞到了一下一般,那样剧烈、不可抗拒以及泰山压顶。 他郁闷地吐出一口血来,身体很迅速地失去平衡,自马上栽倒了下来。 身体砸到坚硬地面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他想,这让他已经严峻无比的内伤更重了好几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想太多,便觉得脖子一凉,好像是有什么金属利器架了上来。 他下意识地朝着原先秦杀插在地上的地方望过去,却看到那里只有一个小坑,坑内空空如也。 秦杀已经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握在他面前的那个人的手中。 管阔微笑着看着他,说道: “既然来了,还想要走?” 他的眼前一黑,便吓晕了过去,随后,什么都不知道了,真正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 …… 阳光洒在琉璃瓦上,一片金辉。 远处是廊桥,横在如同银龙一般的湖面之上,桥上的美人,倚着雕栏,往水面望。 秋水般的眸子中,是一流春水。 她是南吴三美之一,关纤云。 春风拂动裙裾,香袖微摆,美人轻纱遮面,她撩了撩发梢,望向更远方。 那里,她的叔叔,关家六爷正面色恭谨地站在那里,微微垂着首,看着面前的那一位老人。 老人的风华很盛,光辉没有丝毫的敛没,虽然看起来因为年纪的缘故而显得沧桑,可是依旧能够依稀看得出来曾经的美男子形象。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隐藏着的那种“势”,那种“势”根本不需要他做出什么特意的动作,便自然而然地透发出来,说头角峥嵘只会显得肤浅,他身体里面隐藏着的那股可怕力量,才是真正的威慑源泉。 老人坐在藤椅里面,双目炯炯有神,他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藤椅的舒适以及阳光的温热而显得惬意,反而是略显严肃。 “伯父,陛下果真要召见他,而后……”关家六爷凑向前去,轻声说道。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老人如同洪钟一般的声音给打断了: “你的确和那个孽障交过手了?” 这种行为,放在某一些小辈们的身上,只会被人指为不礼貌、没教养,但是他是长辈,并且并非被儿女们嫌弃的长辈,而是威势汹汹的长辈,那就只会显得气势凛人。 关家六爷很明显是沉默了一瞬,而后说道:“的确是的。” “嗯,我已经听说过了,”老人将迫人的眸光落到他的脸上,随后声音变得微冷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明知故问吗?” 关家六爷的神情在先前就已经一紧,此时此刻更是因为感知到了什么,而变得略显凝滞。 他没有说,不知道他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了,却不敢说,或者不肯说。 “哼!” 老人一甩袍子,那股冷风扑向关家六爷,让他的发微乱。 .。m. 第三十二章 关家的那位老人(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他一动都不动,一个是他知道对方不会真的拿自己怎么样,另一个,则是他不敢作出躲避的行为。 “没用的东西!” 不知道老人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但是当冷风拂过关家六爷的脸庞,在关家六爷闭眼又睁眼之后,老人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父亲是一个失败者,他不配成为我之子,那个孽障更是一无是处,而你,你们,居然败在一个无用的孽障手里,你哪里来的脸面回来我们关家!” 关家六爷的脸色在这期间,却反而是渐渐变得正常了起来。 他昂了昂头,随后开口说道:“单单凭借武力,就算再强,也总有毙命的一天,我们的圣将不是单单因为武力而成为圣将,我们关家也不是单单因为武力而成为关家的。” 老人冷笑一下,随后背过了身躯,将手负在身后。 “看你的狡辩能力,倒是如同你说的那样,不仅仅武力超群。” 他的言语极具讽刺色彩,而且是非常明显,丝毫不给人台阶下的那种。 但是关家六爷却并没有明显的尴尬色彩,作为关家的掌权人物,很显然他早就已经对很多事情波澜不惊了,哪怕是面对自己的上一辈,也能够做到最起码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 “伯父说笑了。”他微带笑容,并不明确,但是可以看得出来的确存在。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说笑的人。”老者冷冷道。 他将身躯转了回来,双手把住藤椅的把手,缓缓坐了下去。 关家六爷没有说话,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对方并不是他的直系儿子,而且已经是关家掌有实权的人物,这一幕若是被某些下人一不小心看到,传播了出去,对关家的影响并不会好。 于是关家六爷也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陛下的确是想要召见他,那个孽障并没有乱说,庄琼也已经确认过了。” 他稍稍俯了俯首,说道。 老者的右手食指在把手上有节奏地点着,老眼微微眯了起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末了,关家六爷又像是有些小心地问道: “那么,伯父,我听说,陛下的通缉令……” “圣心不可揣度,我们并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什么想法,也不需要揣度他老人家的想法,但是至少,对于这一件事情,我们关家同意。” 老者很清楚关家六爷的想法,他很迅速地说出了这些话出来,以让对方不继续说更多。 关家六爷的心中猛然一凛。 他很清楚,老者所谓的“关家同意”,其实仅仅只是字面上这么说。 应该,虽然陛下的意志不可撼动,陛下的确要这么处理管阔的事情,可是在这其中,关家一定也是推波助澜了一步。 这就令他有些不寒而栗了。 作为关家六爷,甚至还有诸如关正兴、关偃月等许多他们这一辈的人物,的确也想杀死管阔,那就更不用说一些意气风发本来就不把管阔放在眼里的年轻人们了。 但是管阔毕竟有着关家的血脉,如果正面碰上,又拥有可以杀死对方的能力,那么就杀死对方,而当并没有亲眼看到那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可怜家伙的时候,他们也并不想这么费尽心机赶尽杀绝。 可是现在看起来,像自己的伯父这一些更加老一辈的人物,是下定决心让管阔没有活路。配合,也推波助澜着陛下,对管阔主动发动猛烈的追杀,要活活逼死他。 他不太明白陛下的圣心到底想的是什么,也不想去想,然而关家其他人的这么赶尽杀绝的意志,他可就不甚明了了。 他想要提问,不过他知道,既然自己的伯父主动说出了那些话,那么就肯定会对着自己继续说下去的。 果然,对方冷厉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 “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做坏了圣将的事情,将他老人家的多年心血毁于一旦,那种无能,他既然死了,那么就只能够由我这么一个父亲来承担。” 关家六爷打了一个寒战,因为他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老者说出这一番话出来所带有的冷意、绝情,还有怒不可遏。 “但是终究,他的一些能力,作为父亲,我是赞许的。” “不过,他的教子能力,可就实在不敢恭维了,或许,是因为他在故意给我这么一个难堪?”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过我想,他教出来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孽障,倒还不如别把那个东西给生出来。” 那个“孽障”和他的血缘关系可以让关家的无数人羡慕,可是听他的语气,他似乎对那一个“孽障”别说相认,就是根本视作敌人。 因为那个“孽障”的存在就是他的耻辱。 “原本,在北唐,虽然我们关家的影响力可以隐约渗透过去,但是毕竟鞭长莫及,”老者的唇角微微勾起,“现在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那么正合我意。” 关家六爷的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他很清楚,老者所谓的“正合我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者接下来的话语也正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让我们关家碰到他,那么我的命令便是——绝对不可放过他,如果让那个恶心的孽障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想,你和偃月他们应该知道要受到什么惩罚。” 关家六爷张了张口,欲图说一些什么,但是老者却忽然又说了下去: “不过,我听说,陛下的通缉令已经传遍了天下,而他的踪迹,出现在了姑苏。” 他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张家,可以说是大吴最最神秘又最最强大的存在之一。” “既然那个孽障出现在了他们的地盘上,那么就绝对不会活着出姑苏的地界,这样也好,借张家的手,把那个东西杀死,也免得脏了我的手。” 关家六爷的眉头皱了皱,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声点了点头。 春风带着一股香意,漫漫而来。 水静花香之中的美人,长裙拖地,窈窕动人。 “二爷爷,他毕竟是你的亲孙儿,是我的……”关纤云蹙起细眉,顿了顿,又接下去说道:“堂兄。” .。m. 第三十三章 关家的那位老人(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多少天以前,这些东西,她的父亲不承认,她也不作承认,即使是和那个人最后分别的时刻,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许就是分别之后的一刹那,她忽然心中放开了,情不自已地承认了这一切。 她的声音悦耳曼妙,有着一种沉静安然的美感,于这春天之中,带了不少的柔美。 但是老者的面庞之上很迅速地产生出了一股深刻的怒意,他眯起眼眸,里面满是寒光闪烁,冷声道: “纤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关纤云闭起了美丽的眸子,面纱之下绝美的容颜上,满是平静: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老者苍老的面庞上呈现出一丝厉色。 “纤云,你是我最最看重的关家子弟,你得到了几乎南吴所有人的尊重,我原本以为,你会特别的聪慧,看待很多事物都显得尤其透彻,可是现在看来,你居然也会这么愚蠢?” 关纤云很想说一句其实很愚蠢的是你们这些心思太多的老一辈人物,可是出于对对方的尊敬,她没有这么说,她只是说道: “二爷爷,或许你追求的,只是一种心理的平衡,那种平衡,只存在于你们自己的心中,是的,只是你们以为的,而已。” 她的面纱之下,有些嘲讽。 但是这丝毫没有被老者给看出来。 “纤云!” 关家六爷呵斥了一声,满脸厉色。 关纤云款款施了一个万福,便转身离去了,她知道,和这些冥顽不化的上一辈人物、上上辈人物,很多东西都不好交流,或许这便是代沟。 她的如瀑青丝迎着微风飘舞起来,倩丽的背影充满了奇妙的美感。 “伯父,纤云她不懂事,您不要放在心上。”关家六爷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说道。 “哼!”老者发出一声冷哼,瞄了关纤云款款离去的丽影一眼,开口说道: “这是他们的想法,虽然愚蠢,不过也已经不好改变,他们翅膀硬了,就目无尊长了。然而无论她怎样认为,这一次,那个孽障都会死在张家人的手里,即使是施展什么雕虫小技逃脱了,只要被我看到,那我就清理门户,亲自杀了他。” 关家六爷蓦地抬起头来,感受到了对面这一位看似老朽的老人身体里面散发出来的恐怖压力,不禁凛然…… …… …… 当太阳略略朝着西边斜过去一丁点儿的时候,这一片有过短暂交锋的土地上,迎来了又一行人。 春风之中,流苏垂摆,风铃脆响,娇小华贵的马车,在明媚的阳光下有着一种惊人的美丽。 二三十名穿着张家服饰的形形色色的人物跟着马车前前后后,默声不响地停了下来。 地上,还倒着十几具官差的尸体,血液还没有完全干涸凝固。 姑苏府衙绝对不可能放任这些尸体不管,至少,现在的这里不是战乱的地方。和平的世界,总是会把人们的死亡看得很重要。 不过,他们张家是赶在了那些前来处理的官差的前面。 没有一个人的脸色是好看的,作为姑苏第一世家,他们虽然名义上已经和统治阶级没有了什么关系,可是姑苏府衙当着他们的面有着这么大的损失,还是让他们觉得非常不好受,就像是他们张家自己也受到了羞辱。 “管阔的实力暴涨速度,的确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那名老者皱着眉头,神情凝重无比。 他是真的感觉到了危险。 以整个大吴的缉杀,不,单单以他们张家的力量,他都很自信完全可以拿下管阔,但是伴随着的代价,绝对不会小,这根本就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不是能不能够的问题。 “你是想要退缩了?” 马车内,传出那名绝代佳人冰冷的声音,就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大小姐,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有的时候,面对那样的人,或许想一些办法智取才是最最恰当的。”老者恭谨地朝着马车拱了拱手,缓声说道。 “智取?你是准备真的把他当作傻子吗?”那名娇躯玲珑的蒙着黑色面纱的女子轻笑一声,居然多出了几分媚意。 或许有不少人依旧用老眼光去看待管阔,准备把他当作一个傻子,但是,明智的人,却已经不会这么想了,最起码是张家的某些人,比如说说话的那位女子。 “事实证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如果真的把他当作一个傻子,那绝对才是真正的傻子。”老者微微撇了撇嘴,但是神情却依旧不好看,不带有任何玩笑色彩。 这个时候,马车内的张大小姐说话了。 她的声音依旧冷漠,却情感深沉,或许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另外找一个和她的言语相像的,很难很难。 “智取,放在管阔的身上,并不合适,狗急了是会跳墙的,管阔即是如此,他现在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是他如今一贯的作为,所以你说的并不现实。” “杀管阔会非常危险,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够放虎归山,他越是强大,就越是要杀死,想必,陛下也是这么想的。” 张大小姐已经说到了这份境地,还有人自然而然是没有其他什么可说的了,便纷纷恭谨地拱了拱手以表示顺从。 他们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缉杀管阔这一件事情,自己家尊贵的大小姐会亲自出动,因为以他们看来,不论管阔有多么危险,都不应该让自己家大小姐以身犯险。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马车内,他们的大小姐此时此刻,明眸中神采稍微有些涣散。 她绝美的容颜上居然是有些疲惫。 “陛下……”她轻轻地说道,“我知道你其实一直都不相信我们张家,所以你需要尝试削弱我们,就像是无数次的一样,这一回,你祭出了丧家之犬一般的管阔,那好吧,我们就替你杀死他,以表达我们对你的忠心,同时,如你所愿,用他再削弱我们一些吧。” “管阔这个傻子,一直都以为是我们张家不肯放过他,他岂会懂得,他就算是再强大,也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小人物而已,可怜的小人物,夹在大势力之间的可怜虫……” …… ……() .。m. 第三十四章 往金陵(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时间不会等人。 你会老,我会老,所有人都会老。 但是,不管过得是否充实,我们都切身度过了那一个个的瞬间,难道不是吗? 六天过去了。 管阔依旧身在姑苏界内。 这么多天以来,他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也可以说是想好了以后的道路。 他要去往金陵,去见那一位不可一世野心勃勃的南吴皇帝。 他的怀里还怀揣着那枚圣旨,他现在被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满心的怨气,所以,他一定要亲眼见到那一位陛下,并且当着对方的面,质问: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既然君无戏言,又为何出尔反尔? 只要他能够活着去到金陵,他就会把圣旨拿出来,叫整个南吴的人们看看——他们的陛下是怎样一个无耻的小人,不论他们相信与否。 他要闹它一个天翻地覆!! 他想好了,思考完毕了,这条路看似是在铤而走险,但是是死中求生,其他的路,他都不能走,唯有这么做,才能够出奇制胜。 他就是想要活命,他有什么错? 既然没有错,那就应当义无反顾地去反抗,去叫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明白,之所以那些人选择杀死自己,而不是拉拢自己,是因为那些人觉得他不具备被拉拢的资格,但同时他又“有一些”危险,于是杀死他是最最恰当的做法。 他会让那些人明白事实究竟是什么的。 当然,他不会知道南吴陛下的小心思,以及与那个庞大家族的博弈。 那种博弈持续了许多许多年,所以其实并非只是针对他管阔。 在以往,还有形形色色的人物和势力成为南吴陛下同那个庞大家族博弈的牺牲品。 于那两个势力看来,牺牲掉的人物,都是可以被牺牲的,他们自己卷进来,是他们自己的运气不好,怪不得他们。 管阔不会知道这一切,他只是认为是吴皇看他不爽。 不管是不是一个错误,他都从之前的那个村落购买到了足够的东西,姑苏距离金陵并不遥远,如果他和李千容没有在半路之上被杀死的话,想来是可以赶到而不至于被饿死的。 追杀他的普通民众他并没有遇到过,那些人都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可能在看到通缉令的一刹那,是义愤填膺,看到他管阔的一刹那,是恨之入骨,除此之外,他们不会有闲心情主动去搜寻管阔,而自己的小日子不过了。 但是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刺客、杀手,以及各个准备效忠吴皇的势力派出的强者一次又一次地对他进行着袭杀。 就像是会无穷无尽一般。 他开始受伤,并且伤势越来越严重,可是那些人不给他养伤的机会,他也无法停下来,他必须活着命去到金陵,那样才能够活得再长一点。 当然,那只是可能,如果他判断失误的话,说不定在到达金陵的一瞬间,便被吴皇派人杀死,但是现在看起来,那个决定是他最有希望活命的道路了。 无迹带着他和李千容一掠而过,地上是蒙着脸的两具尸体,管阔并没有来得及,也没有心情去查看他们的长相,或者是查看他们究竟属于什么势力,因为这没有意义。 自从那一次去往村落掩耳盗铃之后,南吴的官差再也没能够找到他们,在此时此刻,官方势力的拖沓与形式主义之延缓速度渐渐凸显了出来,所以相反那些刺客杀手以及各个势力的人物反而能够迅速捕捉到管阔的动向,尽管他们每次都是无果而终。 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截杀,反而让管阔吃尽了苦头,而且他最最害怕的张家还没有到来,他并不知道这一大家族到底准备了一些什么,但是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官方势力,只要没有出动兵马围杀他,单单那些官差,他丝毫没有放在眼里,其实,那些刺客杀手还有各个势力培养的强者,才是实力强劲,叫他头痛无比。 他一路杀上前去,每次都是挑选偏僻的地方行进,然而不论他多么小心,那些人似乎都能够找到他。 身在南吴,对方的地盘,他简直就是插翅难飞。 十日之后,他终于接近了姑苏的边界。 他的身上伤势很多,好在并不严重,但是日日夜夜的追杀,使得他有点精疲力尽。 最最让他痛惜的是:李千容也受伤了,幸好并不严重。 “跟着师父,你受苦了,如果我有丘战神和金圣将那样的能耐,也许就可以更好地保护你。” 看着李千容身上没有时间洗去的血污,管阔的眼中充满了歉意与愧疚,他摸着对方的小脑袋,回忆着那些时候在晋王府初见对方时的情景,不禁生出了巨大的感叹。 那些时候的李千容,多快乐啊! 只是时光荏苒,很多人都见不到了,过去的时光,也真的过去了。 “如果没有师父,现在的千容,已经死了。”李千容坚定地望着他,眼睛里面都是坚韧,还有真切的感激。 他觉得管阔说得不对,如果没有管阔,在北唐,他就已经死了,就连现在的艰险,他都没有资格前去承受。 管阔想要再说一些什么,但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忽然发觉,对着李千容说太多对不住对方、自己不够好的言论,只会显得虚伪,有的时候,默认是最好的做法。 但是他并没有深入去想太多,因为他遥望地平线处,看到那里出现了一行几十人的身影。 远方来“客”,在天地一线之处、明媚阳光下、秀美河山中,那般充满了意境。 他明白,麻烦来了。 …… …… 当天气很好的时候,你站在荒野里,于人烟稀少之处,望着辽阔的天地一线之处的风景,心灵会变得宁静、豁达。 或许那是一种人类情不自禁的对天地的折服,也或者是天地养育了人们,所以当静下心来的时候,于这一养育自己的摇篮之内,心变得放松起来。 望着遥远的地方被许多人簇拥的那一驾马车,管阔明知道麻烦来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宁静豁达的心境,却还是占据了他内心的绝大多数。 .。m. 第三十五章 所谓群殴(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无论他以后会走向何方,他都在这可亲可敬的天地之间。 他或许可以选择马上转身就走,但是他很清楚,那是逃不掉的,他可能会在今天就被追上,或者好多天以后被追上,只要张家人没有被解决掉,那么总有一天自己会碰到麻烦的,到时候若是自己正在被别的什么势力缠住,张家人再上来掺和,那可就呵呵了。 他隐约猜到了马车里的那一位是谁。 他要尝试和马车里的那一位沟通,或者是说服对方。 只要对方点头,想必以后张家人也就不会再麻烦自己了,到那时候,会少掉很大的祸患。 虽然要做成那一件事情很难。 说服,并非仅仅是使用言语,他抚摸了一下秦杀的刀鞘。 先用言语,无用,那就用秦杀,再用言语,再无用,再用秦杀,才能够具有效果。 武力不是目的,是一种必不可少的过程,只要你的实力得不到对方的承认,对方便不会接受你的说服。 这便是谈判,他准备用张家人的血来和芳名远播的张大小姐谈判。 李千容有些紧张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管阔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示意不要害怕,有他在。 今天的风有些大,四面的小草仿佛湖面泛起波纹,其中夹杂着零星的野花。 衣衫飘飞,人的影,在恍惚之间多了几分意境。 管阔停留在原地,等待着敌手们的到来。 马车四沿清脆的风铃声越来越清晰,就像是奏响了一片美妙的乐曲。 管阔就在不远处的地方了,其实只要他想,他就可以临时改变主意,忽然想要逃跑。 所以,按照常理来讲,张家人,尤其是掌握着张家控制权的张家大小姐,应该在发现他的一刹那,就下命令迅速出动,绞杀那个家伙,防止又被他逃走。 但是那一位名美人却并没有。 她与他之间,仿佛不用说话,便在此时此刻有着某种默契。 管阔眯起了眼睛,细细打量起那一批接近过来的张家强者们。 世间的强者有很多,但是头角峥嵘的并没有多少,这也就造就了不少的强者其实放在人堆里是很不起眼的存在,甚至于就连丘镜山和金忧作都是如此。 所以张家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中,并没能够让他看到几个比较特殊的人物。 大抵是那一位走在最前面,看起来略微有点仙风道骨的老者,还有一名蒙着黑纱的窈窕女子,还有一名虽然打扮和长相极为普通,但是面容阴厉暴虐的少年,那名少年之所以被他注意到,是因为那种暴躁的气息很不符合对方的世故以及年龄,那种不和谐,使他感觉到很不舒服。 在双方距离三十多丈的时候,对面的马车停了下来。 久久无声,唯有风微微地掠过。 “你们先走……”管阔回过头去,对着李千容轻轻地说道。 其实他很清楚,如果他死了,李千容肯定逃不了,但是那是他的一种下意识的举动,他觉得,万一自己没有死,李千容和无迹却是在混乱中死了,那么自己一定会很后悔。 李千容一脸不舍地望着他,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样的决定,他们之间已经做过好多次,在从前,李千容一定会露出坚决的神色:就算是死,我都要和师父一起。但是现在,他已经明白了许多的东西,他知道自己存在在这里,并没有任何的用处,只会成为管阔的拖累。 “师父小心……” 于是,他轻轻地说了一声,便和无迹很果断地离开了。 管阔望了望对面,发现那名隐有暴虐之色的少年死死地盯着李千容,看起来杀意十足,眉头也尖锐地竖了起来,但是却因为他们家大小姐在的缘故,不敢作出任何的动作。 而其他人,显得古井无波。 既然张家大小姐在这里,那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他们思不思考都不要紧,只要听取命令就可以了。 眼见马车内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张大小姐对于李千容的离开没有任何的反应,管阔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对方对李千容的生死,没有多大的兴趣,最起码比起对自己生死的兴趣要小得多。 这一点可以理解——张家只得到了通缉令,陛下要杀死管阔,却没有得到通缉令有关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 双方已经站了有一段时间,还是彼此没有声音,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此时无声胜有声。 管阔或许可以认为那是在拖延自己的时间,对自己不利,可是处在这样的形势之下,他不论是率先作出攻击的动作,或是选择逃走,都很不理智,因为他相对处于劣势。 娇柔的野花在略大的一阵春风之中摇摆得厉害,仿佛很快就会被折断腰杆。 管阔微微闭了闭眸子,他就像是闻到了那一股非常轻微的花香。 马车帘布荡漾,上面鲜艳的色彩有着一种难以道明的美丽。 马车里的人,终于说话了。 虽然一生见到过数也数不清的女子,也听到过数也数不清的声音,但是管阔不得不承认,那个声音,是他听到最最好听的之一,最起码比那个骄傲的李惜芸要好听一丝丝。 只是太过冷淡,不带任何的情感,简直是冰寒刺骨。 “管阔,我们又见面了。”张大小姐寒声说道。 有些人的寒声是作为一种威胁与警告,但是很明显,张大小姐却并不是,因为她的寒声,是因为她一向就是那样的语气,寒得很自然,寒得越听越悦耳。 姑苏张家大小姐的名声,在北唐的时候,管阔就有所耳闻,所以于他看来,作为这么一位奇女子,对方的开场白,应该会比较新奇一些,最起码会给予自己一点意外的“惊喜”,可是事实证明并没有。 “XX,我们又见面了”,这实在是一个弱爆了的开场白,一般而言,在管阔从前看到过的某些让人欲罢不能的中,说出这样一个开场白的,都是龙套反派,而且是看起来很厉害实际上就是跳梁小丑过来搞笑的那种。() .。m. 第三十六章 所谓群殴(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过,他可不会真的这么看张大小姐。 张大小姐说出这么一个开场白,也许是因为她的性情太冷,不常与人交际,也正因为太冷,她下面的人不敢与她交际,其他和她地位差不多的人也觉得和她交际很无趣,于是,这更加让她不善于交际,最终说出来的开场白会如此毫无新意。 管阔笑了笑,说道: “是张大小姐对我又见面了,而我对您的面,却并未真正完全见识到,只是您那一双冷眸,倒是让我顿觉又回到了寒冬。” 的确,当初的惊鸿一瞥,他并没有见到那一位名美人的全貌,倒是对对方那一双冰寒刺骨的美眸印象很深。 马车里,沉默了许久,那位女子才道: “看不出来,众所周知的管阔,居然也是伶牙俐齿,和不少人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看得出来,她并没有急着和管阔动手的意思,至于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有其他人会知道。 管阔的确并不会理解她内心深处的疲惫与矛盾,在他看来,吴皇要杀死自己,发布了通缉令,处在姑苏界内,张家人发现了自己,不能不管,也觉得管起来不需要消耗太大的精力,于是便想顺手杀死自己,就这么简单。 其实不简单。 或许某一些方面,那些人说得对。 他管阔只是一个小人物,就连莽夫都算不上,他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够用很简单的思维去思考事情、再去解决事情,而不会像那些政客、那些势力一般博弈,也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想到这些。 但是小人物也会有很逼人的力量。 只要把他们逼急了,会爆发出很恐怖的威力。 小人物也可以毁灭一个时代,或者是创造一个新时代。 这或许是那些大人物最后走上悲剧的原因。 “我不想和你多说其他的什么,”管阔说道,“我也不想显得太过自负从而讨人厌,但我还是想说:你们了解我的实力。” “就算你们陛下的赏金再丰厚,以你们张家的底蕴,也不会多么在乎,而至于表示忠心,我想,他相信你们,便是相信你们,不相信你们,便是不相信你们,并不会因为你们多杀了一个管阔,或者少杀了一个管阔,而生出多大的变化。” “为此搭上几十条性命,很不值得。” 他说完这一切之后,就不说话了,等待着张大小姐的回应。 他没有对这就说服对方抱太大的希望,但是这对以后的说服会有用处,当然在此期间,他还需要用到秦杀的武力力量,让对方真正意识到和自己作对,代价真的不会小。 “你所说的,只是事实的冰山一角。” 张大小姐的声音好听,但是像是不带丝毫感情,她没有特意用俯视的态度,然而那种俯视的姿态自然存在,就像是她本来就凌驾在管阔之上,是以一个大人物的姿态来俯视一位小人物的。 管阔本来有些不舒服,但是因为对方并没有刻意的轻视他,只是因为身份地位以及其他的一些看不见的东西,而自然而然如此,便只能够当作没有感觉到。 “哦?”他的这一个字略带嘲讽,还有着提问色彩。 “我只告诉你这一句话,”张大小姐继续说道,“因为以你所处的位置,你根本想象不到更深层次的东西,在你得到关注的时候,你会有幸成为一颗棋子,但是更多的时候,你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那些时候,那些下棋者会认为你没有什么用处,便会决定杀死你。” “你这是在帮助我理解自己所处的境地?”管阔歪着脑袋问道。 “的确,只是你自己的境地,冰山一角的境地,而不会知道更深层次的博弈与波折。”马车里,看不见容颜的张大小姐,冰寒刺骨的妙音里面,还隐约有了几分不耐烦。 是的,她居然会觉得,和管阔深究这些,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仿佛燕雀是不会理解鸿鹄的高度一样。 管阔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说道,“我每一次都会特别讨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物’的姿态,你们总是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仿佛洞察了‘小人物’们的一切,但是其实,身陷死局的,是你们自己,你们真是无知得可怜。” “井底之蛙,也敢大言不惭,管阔,你听说过蚍蜉撼树吗?可惜,在我们张家的面前,你就连蚍蜉都不算!”那名少年不可能忍受管阔对着他自己进行什么言语攻击,更不用说听到管阔言语攻击自己最最敬爱的张大小姐了,此时此刻,他面露阴狠之色,就像是马上就要冲上来掐死对方一样。 “鼠目寸光的人嘲笑井底之蛙,这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当然,这句话,也包括你们家大小姐,甚至是你们的家主,还有你们南吴权利最高的那个人。”管阔的眼中,泛起一丝寒意。 他并没有明说,但是谁都知道他说的最后一个人究竟是谁。 处在南吴的土地上,暗讽那一个人,简直是骇人听闻,最起码是面前这些土生土长的南吴人看来。 因为经历不一样,说大一点,是他们的世界不一样。 管阔在北唐长大,他对“陛下”这一个词的概念,可能只有那一位和他比较亲近的北唐先帝,他不害怕那一位,后来的李择南,以及吴皇,他一个是不承认,恨不得马上杀死对方,另一个是毫无对方是自己统治者的觉悟。 于他而言,目前的吴皇,只是一个要杀死他的敌人,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尊敬色彩。 不过很显然,他以为很自然的一句话,却是让这些对吴皇崇拜无比的人物震惊了一瞬,那一瞬,仿佛万籁俱寂。 随后,张大小姐周围的某一些人就像是爆炸了一样,因为管阔用轻飘飘的言语侮辱了他们的大小姐,还有家主,甚至是陛下,重点已经不仅仅是言语了,而是他的态度。 他就像是没有觉得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所谓群殴(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你想死吗!?”一名中年男人最早反应过来,他死死地盯着管阔的脸,恶狠狠地问道。 “你们难道没有想杀死我吗?”管阔反问道。 周围的情绪已经几乎失控,管阔说出了让他们忍无可忍的话语,但是张家大小姐却一时之间没有任何的反应。 没有她的命令,就算是再想马上杀死管阔,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许久之后,她说话了,虽然言语依然冰冷,可是听起来并没有生气: “我知道理解你的愤怒,我准许你说出那些言语,因为,正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我们会杀死你,就在今天,于是无所谓你在临死之前会说一些什么样的话语。” 管阔这一生,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无疑,张家大小姐,是令他感觉到最最危险的那一批。 关键在于她的万年寒冰一般的姿态,她仿佛不会被轻易激怒,或者是有别的什么波澜很大的情绪。 她理智之下说话的姿态,真的很危险。 就在这个时候,管阔忽然看见,一只纤细白皙的素手,搭在了马车前面绣着缤纷色彩的帘布上。 …… …… 没有人知道人为什么会有美丑之分, 外貌的美丑,还有气质的美丑。 外貌美丽毫无气质的人,在熟悉他(她)之后,便会迅速光辉尽失,成为花瓶。 气度不凡外貌丑陋的人,就算是再给人以亲和,却总像是缺少了一些什么,如同皎洁的弯月。 但是还有极少数的人,她的美貌,让鲜花黯然失色,她的气质,令世间充满芬芳。 在看到张大小姐的一瞬间,管阔便认定——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云鬓轻挑蝉翠,峨眉淡扫春山,朱唇点一颗樱桃,皓齿排两行白玉。 明眸皓齿,不粉不饰,她的美丽,惊艳了时光。 管阔生出的第一个想法,并无其他,唯有不甚明了——为什么张大小姐并不在南吴三美之列。 不,把她加进去,完全可以有南吴四美、五美。 她的容貌并不一定比起三美,以及北唐十大美人中的几位超脱多少,但是她的气质绝对可以碾压其中的绝大部分。 比如说商垂柳,比如说金彩燕,比如说还有的许许多多的美人儿。 人世间其实就是这样,人们把某些人推上了某种高度,给予他(她)们高高在上的名声,但是并不代表,其他的没有获得那些名声的人,会比他(她)们逊色。 但是惊艳的时光依然很短,管阔并不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也不是纯粹的外貌协会,他见到过的美人数不胜数,他并不会因为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美人而想入非非一些什么。 张大小姐玉容之上,充满了冷傲。 她一挽素袖,说道:“你与我们张家之间并没有确切的恩怨,至于你先前杀死的人,是因为他们要杀死你,所以,我对你本人并没有任何的成见,于是,在你被我们杀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管阔像是真的想了想,随后道:“想说的话太多了,那就索性不说了吧,正如你们圣将所想的那样,我死后,任他洪水滔天。” 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足够的自信,但是张家人毕竟是前朝的皇族,不知道隐藏着多么恐怖的底蕴,最最神秘的便是面前不远处的这一位张大小姐,不知实力几何。 但是他这么说,还有另外的一个目的——假谦虚,也就是蒙蔽对手,让对手感觉自己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也许便会生出轻敌大意的念头。 至于这些用意究竟有没有用,谁都不知道。 但是张大小姐接下来所说的话,便让他马上脸色严肃,正视对方起来: “你的底细,我们张家调查了一些,我知道,你和圣将有些关系,这可能会增大我们杀死你的难度,不过我并不觉得你今天会活着逃脱。”她细长的明眸之中,有着别样的韵味。 张家能力的恐怖叫管阔开始生出些许寒意,尽管自己和金忧作的关系,是他现在开始主动宣扬出去的,可是在南吴,最初得知这些信息的,只是那日迎接金忧作的那些人,而那些人,想必不会主动让那种消息传得天下皆知,尤其是金关二府的人。 张家不在金陵,也不在当初发生那些事情的扬州,但是这么快便获得了那一切,这不由得让管阔生出极大的警惕。 “看得出来,你们是认为,就算我和你们的圣将那么熟悉,在一起也待了那么多年,但是因为觉悟不够,根本就不可能成为不可解决的威胁,这是在看不起我吗?”把思绪放开之后,管阔笑了笑道。 “不,”张大小姐伸出纤手,拢了拢额前的秀发,说道:“相反,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可怕的人,比起我们张家以往想要杀死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可怕。” 管阔很明显地看到,马车周边的那一名少年,脸上露出很明显的不以为然神色,也可以说是不屑一顾,他应该是内心很想反驳自己家大小姐的这一番话,可是却不敢作出行动,于是只能够在表情上表现出来。 不过,他的眸光很迅速地离开了,那种人,他也是如同对方一样,丝毫没有放在眼里,一般而言,那都是死得最快的那一类。 “那么,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管阔的嘴角微微上扬,最后问了一句道。 “杀死你,不论多大的代价。如果他们尝试之下杀不死你,那么,我亲自来杀你。”秦大小姐冷冰冰的话语配合着冷冰冰的玉容,充满了坚决与毋庸置疑。 香袖微摆,色彩淡雅的长裙在充满了暖意的春风之中稍稍扬起,她徐徐转过身去,如瀑青丝泼洒,入了马车之内。 她这样做,并不是摆姿态,而是要告诉下面的人,还有管阔:他们必须要杀死管阔,别无选择,没有商量的余地,她也不想再和管阔多费口舌了。 这一情况,本来就在管阔的预料之中,他知道,只要张家人没有被杀痛,那么绝对不会接受自己的谈判。恩威并施,才是最最有效的谈判。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所谓群殴(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手缓缓伸向秦杀。 握住刀柄的一刹那,微凉的感觉透过手心,一直传达到了他的心灵深处。 与此同时的,仿佛还有着一股很神秘奇特并且无与伦比的力量从那把刀内传递了过来。 那是一种多少年以来的昂扬刀意。 秦杀渐渐出鞘,微微朝着东边斜过去的阳光一泻而下,将这把刀的刀身照耀出灿烂的金色。 张家人大多数并不会知道这把刀的故事,但是这不代表所有人都不知道。 尤其是那一位老者,他很清楚那把刀的名字,以及死在那把刀下的数不清的生命,于是神情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形形色色的张家强者拿出武器,开始缓缓向前,对着他包围过去。 管阔对张家的实力稍微有一点预料,如今这里足有三四十名强者,几乎可以对抗一小支的军队。 在这个近乎生死攸关的时刻,他绝对不能够掉以轻心,也不再需要藏着掖着了,一开始就需要拿出巅峰战斗力,否则的话,真的很有可能在短时间之内就被围杀掉。 “管阔,你想怎么死,是蒸着,还是煮着?”那名少年看起来比他小两三岁,此时此刻露出阴厉的笑容,就像是遇到了一件令他感觉到极为快乐的趣事。 看得出来,那是一位少年天才,所以小小年纪便处于张家强者之列,大概这也就造成了他的极度自负。 “我想你死。”管阔同样露出一副阴厉的神情,那是他故意照着对方的样子学的。 “哼哼!”少年发出一声摄人心魄的冷笑,不过他的怒意被自己这些人所占据的绝对优势给冲淡了许多,毕竟,许多人面对自以为处于劣势的敌人的挑衅,会忽视很多。 三四十名强者将管阔包围在了当中。 这样的阵容,堪称是豪华。 不得不说,在皇朝之后的张家的历史上,能够叫他们拿出这等阵容的,就算是真的被杀死,也足以自傲了。 一阵风吹来,地上的草叶朝着一边俯下,就像是席卷起来的微型波涛。 一杆野花压得更低了,就像是隐约察觉到了某些“势”,而被吓得匍匐在地。 忽然,它猛地一断,花儿的凋零,代表了武力的开始。 “刷——” 一把刀带着细碎的风,掠过那朵亲吻大地的花朵,划出一道流光。 一名有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最先动手了。 看他的表情,很明显带有着巨大的自信,他很想试试看传闻中的管阔究竟有着怎样的实力。 两人相距很远的时候,管阔便几乎能够感受到隐约透过来的风,来自对面的那把刀。 他并没有后退,提着秦杀,顶着对面的刀意,往前踏出了一步。 风并没有消失分毫,反而是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明晃晃的刀,耀得他禁不住眯了一下眼睛。 就在他将眼睛重新睁大的瞬间,那把刀便直逼他的面门! “铿锵!” 他抬刀上挡。 对面犀利的刀势带动着隐约扭曲的周围空间,威力无匹。 两把刀相撞所产生的火花,溅射在春风里面,开放到最最炫美,又很迅速地消失。 两个人刹那之间错开。 这只是试探性的第一次攻击,就连正式攻击都谈不上。 管阔略微有点惊讶,因为这出手的第一个人,便很明显拥有着气息,是一位会某种运气法的高手! 而那名络腮胡子,更是几乎可以称之为惊憾,初次交手,他便拿出了应有的水平,但是管阔的秦杀看似轻轻一击,他便手臂发麻,肌肉产生了撕裂般的疼痛。 四面八方的刀势陆陆续续地爆发,将此处围得密不透风,在张大小姐的意志之下,那些人没有犹豫,几乎全部都出手了。 可能某些人会觉得运用群殴的方式来杀死管阔,并不符合他们的高手风范,可是现如今的张大小姐,已经代表了不可抗拒的意志,她就在马车里面看着所有的场景,由不得他们施展那些中看不中用的“高手风范”。 “哼!” 初次交手之下,络腮胡子已经很清楚凭借自己的实力,莫说短时间内杀死管阔,就是独自杀死管阔,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是这绝对令他有了轻微的羞辱感,于是他决定在其他人到来之前,先和管阔多对几招,最好能够尝试重伤管阔,那样子,他的面子会大上许多。 但是管阔也正有此意。 如果能够在其他人到来以前,杀死一名强敌,那也是挺不错的主意。 他和络腮胡子几乎同时转身、出刀。 秦杀的锋芒很盛,蓦地爆发出一片光芒,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太阳光所带出来的错觉,还是如同金忧作丘镜山一样,真的打出了几乎实体化的刀芒。 “当!” “当当!” “当当当!” …… 就在其他人赶过来之前的那很短的时间之内,管阔的身影就像是流烟一样,几乎捉摸不定,但是同时又对着络腮胡子如影随形。 两把刀在那很短的时间之内碰撞了三四十下,那仅有几个呼吸的时间,所以,这样的交锋速度,几乎令人惊叹。 更加令管阔惊叹的是——络腮胡子居然勉强跟上了秦杀的速度,在这三四十刀之下,并没有毙命。 两把刀削碎无数道风,周围的泥石、花草纷飞,络腮胡子且战且退,将运气法运转到了极致。 汗水遍布了他的全身,从脸上到前胸后背,再到腿跟处,血水也是“滴滴哒哒”地淌落,他的身体被秦杀劈砍、横斩出数不清的外伤,很快便衣衫褴褛,如果把他的衣物拿开,估计看到的是鲜血淋漓、遍布刀痕。 但是至少,他没有死,战斗力依旧存在并且强悍。 “管阔,纳命来,你的小命,小爷我要了!” 只听一声阴狠恶毒的尖利声音,那名少年将速度推到了极致,于所有人中第一个杀过来。 迎面是大风,络腮胡子被一刀震退,管阔将秦杀很迅速地偏转了一个方向,朝着那名少年锋芒毕露的刀势迎接了上去。 以自己受伤作为代价,杀死络腮胡子,并不明智,如果自己想要活着,就一定要保证自己的生命力,这一点,管阔的心里很清楚。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所谓群殴(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面对少年如此嚣张的言论,管阔却是不声不响,他觉得,只要能够用刀解决的,完全没必要使用言语,他如果想要让少年觉得自己所叫嚣的言论很可笑,那么便应当用秦杀教对方好好做人。 少年在逼近管阔的一刹那,便高高跃起。 凛冽的风,自上而下,虽然身形较小,倒是颇有泰山压顶之势。 管阔在地面上踩出一个深深的印记,坚实的大地都出现了蛛网一般的裂痕,他后撤的同时,秦杀自左往右向上划出一个银色的圆弧。 刀锋正好与少年手里吴钩刀的刀身相撞。 “铿!” 一声沉闷的巨响,意味着双方的威力都放到了极致,少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意外的神色,秦杀的巨力使得他的身体非但没有往下落,反而向上震飞了一尺。 “刷——” 他的身体稳稳落地,气息依旧平稳,看得出来,初次交锋,管阔虽然让他惊讶,但是并没有给予他应有的威慑力。 但是那名被震退的络腮胡子就不一样了,他退在远处,长久没有缓过劲来,更不用说继续冲上来和管阔对敌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血水混杂着汗水,滴落在地,那种被稀释的鲜红色,颜色看起来非常怪异,他提着吴钩刀的手臂微微颤抖着,很明显刚才的交锋使得他的肌肉受损严重,就算马上停止继续厮杀,还会引发比较严重的后遗症,要不知道多少时间才能够恢复。 最先出手的络腮胡子没能够让管阔显出疲态,而后来的信心十足的少年也没能够使得管阔吃瘪,他们的以一己之力收拾管阔的期望在交手的一刹那便化为了泡影。 而其他的强者化作数道闪电,陆陆续续地杀了过来。 包围圈瞬间减小到了一定程度,那是刀锋与刀锋互相触碰的距离。 “铿!” “铿铿铿铿铿!” …… 刀与刀之间进行着数不尽的交锋,火花在四面八方绽放,四名相貌相似,装扮一模一样的强者在和管阔产生威力绝伦的战斗之后不久,很迅速地相互换了一个方位,每一个人都站在原本对面之人所处的位置,接着,更加猛烈的攻击爆发了。 其中还穿插着其他强者狂风暴雨一般的刀势,此时的管阔,几乎没有停顿片刻的机会。 那四名相貌神似、打扮一模一样的强者让管阔最最警惕和头痛,他猜想那可能是很少见的四兄弟,尤其是不分先后出生的兄弟关系,那种默契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也许冥冥之中的他们,互相之间有着难以道明的感应能力,那种能力是其他普通人所不能够理解的,但是恰恰存在。 管阔面临着难以言喻的危机,这种危机因为他只能够独自面对而变得最最强烈,因为即使是在北疆,还有长安,虽然绝望,他还有帮助的人,可是在几天,这里只有他一人,不会有帮手,只会有敌手。 张家必杀他的理由在他看来很不充分,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居然是理解了张大小姐的那种心境,或许真的不仅仅如同他所想的那样,而是对方有着某种难言之隐,那种难言之隐使得张家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杀死自己。 “嗤——” 秦杀的刀锋划破那名蒙着黑纱的女子的玉肌,白皙的香肩上,顿时就出现了一道血红的刀痕。 那名女子很明显是吃痛无比,发出一声嘤咛,下意识地短暂退却。 管阔根本就没有追击的机会,那名少年带着阴狠的神情,斜向上朝着他的胸膛刺出一刀,上面滚烫的气息让周围的景物都像是微微扭曲起来。 管阔一刀将之挑开,但是一把刀已经悄无声息地逼近了他的后背。 那把刀上,还残存着鲜红的血液,那是来不及,也或者说是刀的主人没有闲心情去处理。 正是刚才最先出手而后受伤的那一位络腮胡子。 尽管管阔带给他的大部分都是外伤,并且是并不严重的那种,可是络腮胡子几乎没有多休养分毫,便再次杀了过来,这种坚韧、果断以及狠辣,远远不是管阔从前碰到的大多数对手所具备的。 他忽然想起来第一次同张家人交手时候,那名带着筒箭报消息的强者,那名强者在面对危险,明知必死的境地下,非但没有慌不择路地选择逃跑,反而在临死之前做好自己觉得对的事情,那种决心,可不是一般般的家族所拥有的。 张家抛开皇朝世家的身份那么多年,他们的人还有着这样可怕的气度,这不由得让管阔心生寒意,同时又有那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窜进他的心田—— 这样的家族,吴皇真的会毫不忌惮地留着他们吗? 他其实已经逼近了某些事实,可是现如今的形势之下,根本由不得他多想什么,因为他随时随地都会死在这群强者的手里。 络腮胡子的出刀如此卑鄙歹毒刁钻,即使以他现如今的实力,在被其他强者牵制住的情况之下,也根本不可能来得及完全躲避掉,他的心一狠,稍稍避了避,躲开要害,气息猛地传导到手臂之上。 随后,顶着络腮胡子的一刺,将秦杀猛然向后一抽。 危险逼近,络腮胡子几乎睚眦尽裂,那其中除了愤怒和惊惧,还有着很多的想不明白,作为一名强者,处在他的认知上,普通人就算面对自己出的这一刀,就算能够避开要害,也会受重伤,但是很明显,虽然管阔没能够全部避开,可是却只会受一些小伤,同时对方居然还有能力朝着自己抽出这么一刀! 他几乎能够隔空体会到上面气息之恐怖,可是以他的速度,根本就来不及躲避了。 “噗!” 他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刀刺进管阔血肉之中的声音,以及……他自己的身体被秦杀破开的声音。 剧痛让他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感,使得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好像要破碎然后漂浮出身体一般。 .。m. 第四十章 所谓群殴(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视觉和听觉有过一瞬间的模糊,紧接着便很快恢复了。 他没有死。 管阔很难被杀死,可是他们张家今日有着这么多的强者围杀管阔,管阔要想随随便便杀死一个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帮助他抵挡住秦杀刀势的是那一名他们之中身份尊贵的仙风道骨的老者,最最强大的存在。 秦杀将几乎所有强者都短暂逼退,为了做到这一点,除了被络腮胡子刺中的一刀之外,管阔的身上,还出现了其他的不少伤口,此时此刻,唯一和他战得一时之间难分高下的,便是那一名老者。 老者的实力让他惊异,然后是惊悚起来。 对方的实力特别恐怖,虽然肯定没有现在巅峰状态的自己强大,可是居然能够和当初长安的林雕不分伯仲,要知道,作为左散骑常侍,林雕是北唐赫赫有名的强者,几乎可以说是难逢抗手,在当初,管阔便差一点死在他的手下,而张家这么一位藉藉无名的老年强者,居然能够及得上林雕,可想而知张家的卧虎藏龙之势。 “锵!” “当!” “当当!” …… 不知道为什么,在同一时刻,张家的几乎其他所有强者全部都选择了短暂的歇息,也可以说是随时等待机会出击,很明显,他们对老者的实力也有着绝对的信心。 而老者也的确可以说是不孚众望,居然和管阔交战一段时间之后,并没有明显处于劣势,更不用说是落败了。 银发飘舞,老者的大袖卷裹着强烈的风,刀势清逸轻快,飘飘渺渺,举手投足之间仙意十足。 管阔不敢沉醉于那种仙意之中,因为那全部都是杀机,一不小心,便会被老者的那种仙意所杀。 针对那种攻势,他的刀也变得诡谲,他避开一刀,身形闪到对方一侧,随后全身的气息都狂涌而出。 感觉到大风扑面而来,老者心中一凛,挥出一刀,同时大喝一声道: “动手!” 在他的身侧,管阔并没有出刀,而是只留下一道虚淡的残影,消失了! 这是在他们这些人的面前,管阔第一次动用诡异身法,他想要在出其不意之下,给予他们中的最强者足够的伤害。 “圣将的身法……” 流苏轻摆,马车内,那一个悦耳又冷冰冰的声音传了出来,似乎并没有丝毫的惊讶,有的只是了然于心。 她应该是早就调查到了那一切,诡异身法的出现,只会叫她好奇,而不会有任何的危机感,她有所准备。 凛冽的风使得后项生起鸡皮疙瘩,几乎不需要多加思考,老者便清楚——秦杀挟带着可以撕裂金石的力量,近了! “刷——” “刷——” “刷——” …… 与此同时,其他的强者们在停歇了并不久之后,也齐刷刷地继续动手了。 不过,在他们赶到之前的那几个瞬间,他必须独自面对吞吐着恐怖气息的秦杀。 他并没有向后看,因为在这一过程中,秦杀便有可能砍下他的脑袋。 他看也不看,一刀后撩。 “铿锵!” 金属的震颤音刺激人的耳膜,一股巨力从吴钩刀传递到他的全身各处,破坏着他的神经,他感觉全身都有微弱的刺痛感觉,那是余波。 “蹬蹬蹬……” 老者往前冲出不小的距离,好不容易才停下,秦杀所具备的威力,不是他轻易可以完全化解掉的。 但是杀机还没有停歇。 他的后项刚才所感受到的寒意非但没有因为他的对抗以及前冲而消散,反而更加清晰、更加强烈了一些。 这说明,秦杀距离他的后项已经非常近,并且比起刚才最近的时候还要近!! 他第一次生出满身的冷汗,在先前的战斗之中,虽然他很清楚管阔的实力还在他之上,但是他还是心中坦然,并且真的和对方战得难分胜负,可是这一回,他是切切实实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 在其他强者赶来之前,如果他真的因为这一失误而死在管阔的刀下,那实在是非常可惜并且叫他不甘心了。 他继续向前冲去,并且用的是最最巅峰的身法,同时,他尝试转身,并且凭借感觉,还有自己的武技本能,疯狂地朝着后面劈出七八刀。 他的刀法本来就是气质清逸,在此时此刻的危急之下,更是爆发出了非常恐怖的攻击速度,只能够看到数不清的银色残影,那针对普通人可是刀刀致命。 “当!” “当当当!” …… 刀锋与刀锋碰撞,火星灿烂宛如烟花,那些光芒映得土地上都顿时一片奇彩。 这些情景,全部都发生在很短很短的霎时间。 张家人的身法虽然比不上金家,可是作为世间少有的强者们,他们的身法几乎代表了人间极致,然而老者与管阔的那一连串的走位、交锋,愣是赶在了那些强者赶到之前,快得人看得眼花缭乱,根本就辨识不清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但是以这些强者的耳力以及感知能力,还是很清晰地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哧”的响声,以及一声闷哼。 几乎没能够多想,他们已经撞上了管阔那边,齐刷刷地前前后后出刀。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撞了出来,和那些强者的去向相反。 老者脸色苍白地捂着脖子,上面鲜血汩汩直流,透过他苍老的手指间的缝隙,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皮肉外翻,端是可怖。 “你怎么样?” 马车里面,传来张大小姐虽然依旧冷冰冰可是很明显带有着关怀色彩的声音。 “老朽没事,只是实力不济,让大小姐丢脸了,差一点就让那个小子把脑袋给砍下来。” 老者的脸色依旧很不好看,很明显,他是心有余悸。 可以相信,如果方才没有其他的强者顶上去,他真的会死在秦杀刀下。 “万事小心,我知道想杀死那个人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可是我还是不希望轻易会有人死去。” 马车内传出来的声音仿佛不带有任何的感情,但是老者还是感受到了。() .。m. 第四十一章 所谓群殴(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停留在原地,开始简单的包扎,作为这群强者里面的第一人,也是为首者,他必须要参与,否则的话,就算能够杀死管阔,也会加大损失,而这里的强者,即使是损失半个,对张家来说都是值得痛惜的事情。 这样的伤势,放在常人身上,就算没有被吓晕过去,也会瘫在那里,彻底不能动弹,但是作为张家的强者,尽管很少进行生死大战,但是活到这种岁数,早就对某些事情习以为常,那种伤势,老者虽然刚才被吓得汗毛倒竖,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放下了心坎。 而不远处的大战,就显得有些惨烈了。 老者受伤的事情尽管因为刚才的行云流水而并没有为所有人给看清楚,但是老者捂着项部跌出来的场景,还是给予了其他人一些心理阴影。 那些心理阴影有可能表面上看起来极其微弱,可是在秦杀恐怖的攻势之下,却被无尽放大了出来。 但是管阔的形势依旧危险。 除了老者以外,那三十多名强者全部都朝着他出手了,尽管因为人数的挤压,能够靠近他并且同时攻击的也不过那么五六人,但是那些人的配合还是极其默契,数人和管阔交手之后,马上远离,而同时后面的人又顶上去。 这样他们能够一直保持体力以及精力,这便是车轮战。 在以往,管阔遇到过不少像他们那样强大的敌人,但是他能够做到在一定时间内就造成可观的杀伤,唯有今天,他只给予了络腮胡子严重的但是不丧失战斗力的外伤,以及削掉为首的老者项部一些血肉之外,便别无其他了。 络腮胡子依然有可能运气极好地杀死自己,而实力强劲的老者就更不用说了,只要包扎好,便可以随着其他的那些强者,紧紧地逼迫自己。 “刷——” “刷——” “刷——” …… 那四名长得极其相像的强者在和管阔乒乒乓乓地交锋了瞬间之后,便齐刷刷的换了一个方位,处在其他的强者之外,呈现四角围困之势,并不着急着马上动手,很明显在等待时机发动雷霆之势。 他们四人受伤很小,而反观管阔,已经是伤痕累累。 张家这样的阵容,莫说是他,不管是当初的晋王李显岳,还是巅峰状态下的冠英将军,都不会比起他好太多。 蒙着黑纱的女子身形轻快敏捷,窈窕的身姿就像是鬼魅一般,留下道道香风。 和大多数人不同的是——她使用的是两把吴钩刀,左右手各一把,那两把几乎一模一样,而且纤细小巧,可是这不代表它们所具备的杀伤力也是小巧的,反而,它们非常可怖,那名女子是那些强者之中的佼佼者。 另外叫管阔有些忌惮的便是那一位少年,虽然年纪轻轻,而且盛气凌人,有些目空一切,可是不得不说,艺高人胆大,也张狂,某些人的嚣张处在客观的角度上,是盲目的、可笑的,但是相应的,他也的确会拥有着相对比起别人优越的地方,而事实证明,在这里的人之中,少年是最最强大的几位之一。 蒙着黑纱的女子的双刀泛着微微的红色,不知道材质里面添加了一些什么,但是想来应该是两把很有名的利器。她有着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并没有做作的特意表示出一种狐媚气息,但是却自然而然透发出一股妖娆。 她的速度非常快,仿若真正的鬼魅,或者是狐妖,那是一种很吸引人的危险,可以勾魂夺魄,但是到最后却只能在她的香气与美丽之中得到死亡的结局。 管阔不断施展着金家的诡异身法,不如此,他根本就不便于对付那名女子,他的身形像是一道道的轻烟,一次又一次险险地自重重刀影之间掠过,仿佛是可以将身体不断变形一样。 战斗到现在,已经到达了傍晚时分。 天边的红霞很美丽,照得秀美山河一片泛红。 不远处的湖泊中,那一轮红日静静地躺在那里,春风拂动湖面,微微的皱褶带着落日的光,像是数不清的金鱼在里面涌动。 伴随着一声呻吟,还有兵器猛烈碰撞的声音,战斗蓦地停顿了一下。 终于有人死了。 那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青年,本来是而立的年华,但是因为如同张大小姐所说的那种下棋之人的“博弈”,而成为了牺牲品。 他的胸口衣物混杂着鲜红的血,微微隆起,血液开始缓慢地凝固。 秦杀斜斜地向下垂着,上面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落着,溅开朵朵红花,那里面必定就有着那一位男青年的血。 短暂的停歇,便是因为这场战斗持续了几个时辰之后,第一次出现了死亡。 这么多人围杀管阔,非但没能够杀死管阔,最起码是暂时还没能够,反而自己这一方最先死了人,这种压抑的结果,令人沉默和警醒。 这或许代表着,前面好几个时辰的常态即将被打破,新的充满变数的经历即将在人人身上诞生。 除此之外,兔死狐悲,或者是和死去同伴的情谊,都有可能是造成短暂停歇的原因。 马车内和之前一样沉默,但是可以感觉到的是:那种沉默与先前的沉默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张大小姐对死人这一结果有所准备,但是绝对不会愿意看到。 也或者是惯性力是一种很强大的客观条件,一旦某一件一直在做的事情持续了几个时辰,人们便会习惯在这里面,而变数忽然发生,即心头猛地颤动,从而有了一种被什么东西击中的感觉。 管阔以秦杀滴落的鲜血告诉他们——现在开始,要死人了,一个又一个,而且,绝大多数的可能,都是他们张家人。 少年嘴角的肌肉猛然抽动了一下,随后阴笑一声。 “现在,你可以多一种死法了,要不,你是要烤着死?” “我感觉你们的心态有问题,”管阔忽然说道,“你们准备杀死我,那应该是除了这个准备之外,还作出了其他的准备,但是现在看起来,你们毫无准备。” (本章完) 我发现难得放假还是没有时间写书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个世界真是奇怪,平日里忙于工作而没有时间,难得放几天,基本上都不在家里,好衰。《北唐风云》我发现难得放假还是没有时间写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二章 所谓群殴(八)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周围的人,听得懂他说的话的人并不多,或许是他的某些逻辑于大多数人看起来,真的是有点傻,也有点不可理喻。 管阔猜想他们是听不懂,于是他的眸光越过那些人,朝向了那一辆马车。 “你们准备杀死我,那么就要作好被我杀死的准备,你们杀死我就可以,我杀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就要高脚跳起来?张家人如果就连这种损失都承受不了的话,那么我想,你们是杀不死我的,你们全都会死在我的刀下。” “哼哼!口出狂言!” 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冷笑一声,看得出来,她是被激怒了。 不少势力之中,都有少年强者,天才是的确存在的,他们的某些方面的能力,可以在非常年轻的时候,便达到了某种巅峰,然而,在心智这一方面,却不敢恭维了,依旧是非常意气与不纯熟。 曾经的管阔,或许比起这些比自己小一两岁的少年并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他经历了太多太多,便会变得纯熟,甚至比起某些老人都要沧桑。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少女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他只是淡淡瞄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再也没有看过去过。 那是无视,绝对的无视,并且如同关正兴一样,并非特意的带有羞辱色彩的无视,而是很自然而然地不想把对方当一回事儿。 “简直是岂有此理!!” 看得出来,少女在张家拥有一定地位,而张家又是姑苏第一世家、曾经的皇族,故此她本来就一直认为自己比起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高出几等,在往日里,不论是在张家,还是在姑苏城内繁华的街道上,大多数人都得对着她恭恭敬敬,她何曾受到过像今天那样的待遇? 她一跺莲足,发出一声嘤咛,秀气的吴钩刀一甩而出,而后娇躯紧随其后,朝着管阔的那个方向射去。 她当先发动了攻击,也并没有管其他人是不是准备好了。 既然刀势已经发动,而秦杀也随着刀势的逼近,抬了起来,刀尖指向前方,那么无论是不是有人对少女的冲动有所微词,都已经来不及了,所有人都前前后后地继续出手了。 当细小的那一抹夕阳之光掠过秦杀刀身的时候,寒风扑面而来。 管阔额前的发猛地往上一飘,刺目的刀芒闪了他的眼睛。 入目的,是一张清丽无双并且还残留着丝许稚嫩的脸庞。 那名少女的姿色出众,算得上是一名小美女,可是她脸上的那种戾气却和她的年龄以及美貌极为不符。 那种违和感会让人觉得不太舒适,并算不上是不爽,只是觉得有些别扭。 的确,不少少年老成的人物,都会叫上一辈人反感,因为他们的姿态超出了他们的年龄,而显得很违和,现今也是同样如此,这样强烈的杀气与戾气,实在不应该出现在这么一位少女的脸上,但是它却的确存在。 但是这些对于管阔来说,都只能是一晃而过的感觉了。 他的身形在原地一闪,紧接着不可思议地瞬间出现在原先位置之后的一丈远处。 此时此刻,他手里的秦杀已经扬了起来。 “当!” 一声格调隽永的金属颤音,秦杀抵上了对面吴钩刀秀气的刀尖。 “当!” “当当!” …… 火星迸溅,两个人的身形在原地迅速地转动、挥砍,无尽碎风被击向四面八方,在那种看不见的力量之中,隐藏着真实的危险。 管阔的身形再一次一闪,出现在少女的头顶上方。 “刷——” 秦杀拉出一道电芒,立劈而下。 少女杏口微张,喘了几口粗气,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而刀势也是逆空而上。 她的实力不错,可是独自面对管阔,还是劣势明显,她能够保持在这极短的时间之内不受伤,已经算是实力的体现。 管阔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再一次消失了。 少女完全没有想到,他这是虚招,顿时粉腮泛青,迷人的眼眸之中闪现出一丝慌乱。 她虽然实力强劲,但是实战经验实在是聊胜于无,人世经历也是寥寥无几,生死大战中的诡谲以及多变,她根本就难以体会到其中的精髓。 兵不厌诈,战争中,三实七虚,而战争,正是从个人战斗演变而来,战争的精髓,即是个人战斗的精髓放大化。 当管阔的身形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少女的背后,秦杀刀尖直刺对方背心。 少女能够感觉到他现如今的方位,但是因为她先前的慌乱,还有诸多说不完全的原因,她根本无法安然避开。 但是她还是尽力将身体一侧。 “哼!” 她发出一声嘤咛,剧烈的疼痛感从后背的某一处而出,最后几乎涌遍了全身。 她几乎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鲜血汩汩直流的声音,她想要马上作出下一步的动作,挽回自己随时随地都会消逝的生命,可是她很清楚地知道,太慢了,放在这样级别的战斗之中,实在是太慢太慢了。 但是她想象中的死亡或者是更加剧烈的战斗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数也数不清凌乱的交战声。 她很幸运,就在她与死亡无限逼近的同时,其他强者们杀到了,最后她和死亡便只是擦肩而过。 四名相貌相仿的强者将管阔围在中间,双方交战不休。 蒙着黑纱的女子、少年、络腮胡子,还有其他的形形色色的强者全部都拿出了巅峰实力,不保留一丝一毫,恨不得立刻置管阔于死地。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管阔暂时压根就没有机会杀死她。 她呼出一口气,这才猜想自己的脸色应该是依旧很难看,她咧了咧嘴,将素手伸到身后,摸了摸,摸出满手的鲜血。 她被管阔刺了一刀,并不深,不然的话,以秦杀的破坏力,她即使是不死,现在也不能够站在那里了。 但是她还是感觉很委屈,差一点就哭出来,因为,真的很痛啊! 长到那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承受到这么剧烈的疼痛。 (本章完) 第四十三章 金光一闪(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以她的身份,还有她的实力,从前没有过,以后,她也以为不会有人可以对着她做出这一切。 这是一种惯性力,习惯有的时候可以达成很好的效果,有的时候却是致命性的。今天,管阔便打破了她的那种高傲的、不败的习惯,将飞上云端的她,一脚踩到了大地之上,不,是地底深处。 在管阔依旧进行着生死大战的这一过程中,她一直都没有参与进去,一者是因为第一次承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势,另一个便是她的心也被伤到了,她一直到现在都无法接受。 到了这份田地,状况与氛围已经完全转变。 不会再有僵持,甚至是不受伤、受轻伤。 开始存在死亡,或者是鲜血淋漓。 张家这么多的强者一齐围杀管阔,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付出代价或者是仅仅付出极小的代价。 远处,那一驾秀气华美的马车外面,流苏垂摆,风铃脆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马车内那位佳人的无声无息。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微微闭着明眸,眉宇之间不自然地蹙起,像是有着谁也摸不透的忧虑。 这于很多生活得比较艰难的女子而言,是难以理解的事情,她们认为,能够锦衣玉食的人们,是如此幸福,那是她们一辈子都梦想着但是难以达到的生活。 但是偏偏,诸如张大小姐那样的千金小姐,却很多时候都寻找不到幸福与安逸,或许,人活在世上,不论你处在怎样的社会境地之中,都很难获得真正的安宁。 她的忧愁是那般安安静静,以至于有了一种深沉的美丽,那种美丽很难用言语来形容,她闭着眸子的样子就像是一位睡美人,除了气质不同之外。 马车外面的兵器碰撞声一直都不停歇,就像是永远都不会有尽头一样。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以下,迎接他们的,将会是黑夜与星空。 这并不会是一个令他们感觉到愉快的处境。 但是战斗还在继续,她依旧闭着美丽的眸子,已经半个时辰多一点。 要想做到这样,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保持同一个动作许久许久,别说身体会累,心也会累。 但是张大小姐却并没有要稍微改变一下姿势的意向。 或许很少有人能够知道——她一直都在关注着外面的战斗,所有的、分毫的。 黑夜使得兵器碰撞产生的火星更加炫灿,就像是一次又一次诞生一道灯市。 那些光亮透进马车帘布之内,依稀、微弱、短暂地照亮那一张绝世仙颜。 但是,蓦地,一道璀璨的光芒让马车内的光明持续了许久许久,那种光辉也像是达到了极致,在这一瞬间,恍如白昼。 伴随着的,是马车之外,隐约的惊呼声。 张大小姐的眸子,此时此刻,终于是睁开了,里面神采闪烁不定,她不太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那些战斗的声音还是因为她的一直关注而给予她这么一个信息—— 不妙。 …… …… 夕阳沉入地平线的之前之后,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最美最美的时光。 不过管阔却并没有想到这些。 他正在进行着生死大战,并且,他有一个计划。 他要杀死在这里的所有人,以获得自己的存活。 将会在夕阳西下之后的夜晚来临时发动。 天色已经足够黑暗,而天上的星月,也并不能够照亮太多。 管阔一刀震退四五人,秦杀微微颤动着,他知道,时机已经纯熟了。 黑夜,可以让他发动自己的最最巅峰的实力,并且造成最大化的伤害,同时,如果他足够幸运,能够杀出去,那么也方便他的逃跑。 生存,是唯一的长路。 远处的马车一动不动,那一位神秘又可怕、美丽的张大小姐还没有要亲自出手的意思。 周围的张家强者如同先前一样,迫不及待地围杀过来,欲图将他碎尸万段。 他抖了抖秦杀,外面的气息疯狂地通入他的体内。 这个时候,周围的张家强者们,正在准备着下一轮的绝杀。 四名相貌相仿的强者在原地留下一道道的残影,移形换位,他们的面部表情僵硬,可以说是非常的没有人情味。 “管阔,我问过了:你想怎么死?你自己没有选择,那么现在,那就由得小爷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了。” 那名少年露出一口尖利雪白的牙齿,脸上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残忍刺激而产生的兴奋。 他已经确信,管阔绝对没有实力在自己这些人的攻击之下存活。而随意处理一个自己厌恶的人,是人生一大快事。 “待会儿我要先下手。” 少女背部的伤势已经得到了控制,她遥遥地望着一动不动的管阔,脸上都是怨毒之色。 …… 这些张家强者全部都舒畅于管阔即将到来的死讯,还有怎么死、死后会怎样,人对于一个给予自己伤害的人,绝对是仇者快的。 然而,对于周围的这一切看待死人的目光,管阔却是没有丝毫的对应。 他闭起眼睛,一瞬不瞬,就在这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长久的、永恒的图景—— 黑夜里,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山如海。 一道苍老枯瘦的身影站立在那里,抬手间,便是一道刺目的金光横贯长虹,将整片天地都涂上了色彩。 金光闪烁之中,人潮像是排山倒海一般被击飞、被斩断。 惨呼着、哀嚎着。 那些图景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脑中出现、泯灭、出现、泯灭…… 刀锋所向万里颤。 如神似魔。 那是在横渡淮河之前,南吴圣将,不败的金忧作发动的惊世骇俗的攻势,于上千府兵之中纵横无敌。 那些图景,很多人都一辈子都无法想象得到,更是不会觉得自己能够达到。 但是,总有一些人,出于种种原因,或者是主动追随他的步伐,或者是不得不追随他的步伐。 (似乎某某掉线游戏大家都最喜欢金光一闪,最讨厌光头……over)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金光一闪(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达到那样子的境界,然而,他一直在努力。 他使用的就是金忧作的运气法,而他的师父,是北唐一代战神,丘镜山。 达不到那两个人的高度,那么他就接近他们。 他可以做到! “哧——” 黑夜绽放金色光明。 大范围之内,闪烁起一道金色光芒。 那种金色并不纯粹,而是有些虚淡,但是这并不影响到它的威力以及刺目。 管阔在不久前才能够做到这一点,他发挥出来的破坏力可能只有金忧作的十分之一,但是,他相信,只需要这么一点点,便足以在这个夜晚给予张家人重创。 他并不确认自己能不能杀光在这里的全部张家人,或者是活着逃出去,可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会让张家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现在,才是他真正的巅峰! 选择黑夜,是为了让那些化为实质化的光芒爆发出最大的杀伤。 金忧作在那一夜轻轻松松便做到了,他相信自己也能够做到。 四名张家强者正站好方位,严密、绝情,不仅仅他们的相貌相仿,此时此刻,他们面上的表情同样也是相仿,那是一种惊异。 少女的裙裾飞扬,乌发飘飘洒洒,她娇容上满是慌乱,简直可以说是不知所措。 刺目的光芒,以及比起之前更加强盛的刀势,引来了一大片的惊呼。 那种惊呼声中隐藏着的,是因为突发意外而产生的迷茫。 虽然这里的都是强者,但是距离金忧作和丘镜山那种把刀芒化作实质性打出去的境界差距很远,他们没有见到过,也无法想象到那种情景。 所以,今天管阔展现出来的,是他们第一次看见的。 他们并不明白这些到底是什么,但是至少,他们知道这必定蕴含着巨大的危险。 刺目的金色光芒因为与黑夜的极大反差,而让他们情不自禁地闭起了眼睛,尽管与此同时,他们的心理“咯噔”一下,意识到这种状况几乎是致命性的。 但是几乎就在愣住的一刹那之后,也或者是目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这些实力强劲的强者齐刷刷地作出了动作,无论管阔打出来的是什么东西,都应当马上出手应对。 然而,最先传出的并不是兵器的交战声,而是一声惨嚎。 金光让血光变得更加美艳。 光辉闪亮之中,管阔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一位伤势并不轻的络腮胡子带着满脸的不甘心,倒地了。 对方腹部被划出长长的一道血口,里面的鲜血止不住地喷涌出来。 伤势严重、心态问题、管阔的强势、出人意料的攻击…… 等等因素综合在一起,让那名络腮胡子于管阔这猝不及防的巅峰一击之下没能够及时作出防护,而死在了金光中。 这还只是开始。 闷哼、嘤咛、血肉被划破、兵器交叉的声音…… 到处夹杂。 在这金光闪现的极短时间之内,数不清的动态正在发生着。 于是,这一道金光终于是消失了,黑夜恢复了先前的昏暗。 人们这才在移位之中发现,除了络腮胡子之外,还有两名强者因为这意想不到的攻击而死在了地上,而且其他的不少人都有着或轻或重的伤势。 可以说,管阔的这一次狂暴攻击,效果很盛。 出乎意料的爆发,对于很多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真实实力的人来说,是致命性的。 他们一直都以为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杀,管阔已经拿出了最最巅峰的战斗力,可是没有想到,在傍晚夕阳西下之前,那一切都只是冰山一角。 管阔身上的伤势,他没有拿出杀手锏的伤势,只是为了夜晚来临之后的绝杀而付出。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的心机,如果是,那么就太可怕了,完全颠覆人们对从前他的认知。 而此时此刻,管阔根本就不会给他们适应或者说接受这一切的机会。 正如综上所述,现在的压倒性的优势,正是他借助先前的“示弱”以及受伤所争取来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即使他拿出了这样的杀手锏,但是他发挥出来的威力只有金忧作的十分之一,只要这些强者恢复到常态,他还是可能会死,而他最最忌惮的人物,自然是马车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亲自出手的神秘莫测的张大小姐,他不知道一旦这一位出手,天平会朝着哪一边倾斜。 他手中的秦杀在第二击的时候,并没有动用最新感悟出来的金光。 出其不意,能够带来很大的效果,但是同样的招数,并不能够持续施展第二遍。 最起码,他的第二击,需要让金光收敛,因为他相信张家的强者们不是纸糊的,都是有真材实料的。否则的话,只会照亮自己,成为靶子,被围攻到吐血。 金忧作可以肆无忌惮地爆发出强盛的金光,而丝毫没有削减杀伤力,那是因为他的杀伤力本来就很恐怖,没有任何人可以抗衡,他也不在乎黑夜里刺目的金光是不是一种战术,他仅仅是挥刀、杀人,而已。 秦杀在黑夜里的轨迹更加难以捉摸。 它就像是无形无影一样。 下一个刹那,它撕裂着虚空,来到了那四名外貌相像的强者其中一位的面门之前。 心有默契的强者的互相配合,是威力最最强大的,管阔一直就对这四位忌惮无比,他也一直就想要除掉这些人了。 刚才的金光闪烁,并不是最好的机会,现在,应该可以尝试一下了。 那名强者虽然面露惊惶之色,但是还是很迅速地作出了应对。 不管他的应对正不正确、来不来得及,但是只要能够反应过来出手,那就一定会多多少少地减少危机。 “铿!” “当!” “当!” …… 黑夜之中,金光敛没之后的火星一次又一次诞生、泯灭,虽然并不能够再次给予人们刺目的感觉,但是无疑这依旧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视觉盛宴。 周围的强者们或许会因为自身实力的不平凡,而很清楚那两个人的每一个动作,也或许能力不足再加上先前惊憾的余波还在,只保存着心怦怦直跳,而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章完) 第四十五章 金光一闪(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至少,他们谁也不能够在第一时间之内便赶上去帮助那一名强者。 这很短很短的时间,已经足够了,至少,管阔坚信这一点。 金光再一次出其不意地绽放,达到了极致,虽然不会有金忧作的刀芒那么刺目,但是却已经足够对敌手造成极大的影响力。 “呃啊!” 伴随着金光的,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一条断臂混合着猩红的血水,在金光闪耀之间,同样美艳、夺目。 “叮当!” 和断臂一同落地而起的,是兵器与地面触碰的声音。 那名强者持刀的右臂被秦杀爆发出来的金光斩断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很短很短的时间之内,可以说是一蹴而就。 这正是管阔想要的结果,只有迅速的,才能够爆发出绝对的威力。 可以说,在第一次闪动金光,一直到第二次闪动金光,他不仅仅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力,同时也让这些张家强者们陷入了地狱之中。 “刷——” “刷——” “刷——” …… 虽然脸上都是惊憾的神色,甚至还有不少人其中隐有恐惧之情,但是他们还是保持着去势不变,齐刷刷地杀到了管阔的身前。 再一次面对张家来到这里的全部强者的围攻,可是经过此前的努力,现如今,管阔明显可以觉察出来,自己的压力减少了很多,这可以说是质的变化。 但是其实,从他发动雷霆攻势,一直到现在,仅仅只有几个呼吸而已,而远处的那一辆马车,也完全没有作出任何的动作,或者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做出动作。 四名相貌相像的强者忽然就有一人失去战斗能力,他们的默契配合顿时就被打破,正如同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忽然像那名断臂的强者一样,失去了其中一件,从而马上便感受到了失去的痛楚和不便。 他们带给管阔的威慑力,顿时就聊胜于无起来,而且,此时此刻,管阔才发现:其实这四位一旦失去其中一位,竟然战斗力还处于这一群强者的下乘,完全就不够看。 “当当当当当……” …… 这些强者与管阔的交锋于黑夜之中放出最最炫美的光彩,一时之间,就像是狂风暴雨在无时无刻地发动。 看起来狂暴,似乎是危机重重,但是在管阔看来,那简直就可以说是破绽百出。 这正说明,这些人着急了、怕了。 然而那是管阔的机会。 他几乎是找到了那种感觉,击败许多强者、杀人的感觉。 在某一个夜晚,一名常人眼中的文官、相爷,于管府之内大开杀戒,无数羽林被横推、被击杀。 在今夜,管阔的身影恍然和那个人重叠,他们的动作,就像是一体,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哧——” 秦杀刺进一名瘦弱汉子的胸膛,又快如闪电一般拔出。 金光蓦地一闪,在消失的那一瞬间,又一名汉子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线。 “应该是第八个了……” 管阔轻声自语着。 他估计自己已经杀了八个人,之所以是估计,那是因为战斗到这样的地步,即使是他,都已经不再在脑中将所有事情都清晰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那名少年的牙齿上溢着鲜血,嘴部开裂,翻出白森森失去血色的肉,整张脸都扭曲变形。他近乎疯狂地叫喊着,整个人都像是陷入进了某种癫境。 他的嘴被秦杀刀柄略略“砸”到一下,虽然那放在常人眼里可能仅仅只是轻微的擦碰,然而其中的破坏力难以想象,他的嘴不仅破了,而且牙齿也掉了好几颗。 当然那并不是造成他陷入癫狂的唯一原因,周围越来越多的同伴死去,各种临死之前的声音、表情、管阔随时随地爆发光芒对他们的视力造成破坏的刀意…… 种种的种种,都让他开始恐惧,并且心烦意乱。 他们并不清楚管阔到底施展了什么手段,那金色光芒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但是无疑,金色光芒的威力,比起附着着气息的秦杀刀体还要恐怖那么一些,他们每一次都要全神贯注,才能够应对。 当黑夜进行得完全彻底的时候,地上已经倒下了十三位强者。 在那短暂的瞬间,管阔抬眼望了望远方。 他依旧保持着之前的一向的认为——他和张家并没有实质性的恩恩怨怨,只是因为某种需要性,而站在了对立面上。 杀光张家来到这里的人、让张家承受巨大的损失,甚至是失去爱女,并不是他的目的。 他的目的,只是活着,只要有机会,他必定会首先选择逃亡,而不是在这里和莫名其妙诞生的“仇敌”死磕。 张家强者已经在这个夜晚死去了很多了,接下来的人,要想拦住他逃跑,已经有点难度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一直都不清楚马车内不出面的张大小姐究竟有着怎样的实力,他一直都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极其危险。 如果他真的傻兮兮地作出要多多杀死张家强者的行为,真的那一个女人随时随地都会出手,而自己在打得火热甚至完全占据上风的时候,出乎意料地选择遁走,这也许会让那一位张大小姐意想不到,从而没能够及时作出追击的动作。 全部都只是他的猜想,他觉得那是对的。 时不我待,他晃了几个虚招,随后让金色光芒爆发到了极致。 他的身形掠过长空,毫不留恋地一边和那些留有余威的强者们对抗,一边朝着远方而去。 通过星月之光,尤其是秦杀的金光,他依稀看到了无迹留下来的浅浅的马蹄印。 那些马蹄印如此不引人注目,估计不注意的话,还真的很难有人会发现。 无迹的速度极快,来去如风,它的“名字”就证明了这一点,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娃的名字到底是谁取的,但是这也完全可以造成马蹄印的微不可察。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无迹参加过无数次的战斗,也进行过无数次的潜行、急行军,它也足够聪慧,它可以故意控制自己的力度,从而隐蔽自己的行踪。 不过和无迹熟悉这么久的管阔,它根本就瞒不了,也不想去隐瞒。 但对于这些张家人,应该足够迷惑一阵了。() .。m. 第四十六章 美人如玉刀如虹(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朝着那些踪迹望了几下,身形已经接近了张家强者包围圈的外围。 他的准备逃遁的意向如同之前的金光一样出人意料,在此时此刻忽然付诸于实践,引得那些张家人完全就意想不到。 因为管阔先前完全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而丝毫没有出逃的迹象,况且他们也不认为管阔能够逃走,想必管阔也是这么想的。 “铿铿!” 两声金属的颤音,管阔的身形掠过包围圈最最外围的那名张家强者,闪烁了几下,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他逃了!” 黑夜之中,传来那名少年尖利恶毒的叫喊声,意味着管阔真正突破了他们的包围圈,远行而去! 风铃蓦地发出一阵急促悦耳的响动。 流苏朝向前方摆动。 马车帘布像是受到了风的召唤,猛地向前冲起,而后几乎与地面平行。 一道美丽不可方物的丽影出现在了马车的外面。 她依旧是拖地的长裙,绝世的容颜,及腰的青丝,冰冷的凤目。 但是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素手上,握着一把纤细修长的吴钩刀。 秀气美丽到极点的刀,如同她的人一样。 这把刀很有名,姑苏名刀—— 枕云。 她窈窕的身姿在夜色与月色下投下一个娉婷的倩影。 春风拂来,长裙荡漾而起,她的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云烟缥缈而又朦胧。 于是,她在这朦朦胧胧之间,身影从原地消失了。 那美丽到极点的背影,出现在了五六丈之外。 她莲步款款,便像是翩然而去。 她消失在了夜色里,就像是仙影消散,于是令人感觉怅然若失。 她离开了一段时间之后,张家的强者们还是停留在原地,似乎是被那种神乎其技和不染人间烟火的气质给惊艳到了。 蓦的,那名为首的老者反应了过来,低声喝道: “大小姐去追杀那个小贼了,追上去,一齐出手,相助于她!” 人影憧憧,在夜色下忽然发亮…… …… …… 战斗了那么久,无迹果然早就不见了踪迹,即使是追寻半个时辰之久。 管阔也是这么想的,那便是在遇到攻击的同时,无迹带着李千容马上走,这样就算他出了什么事情,这两位最起码还能够多活一段时间。 然而这也导致,在今夜,管阔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寻找到这两位。 而且他也很清楚,张家人不会轻易放过他,更甚的便是张大小姐有可能会亲自出手。 身边的一切景物都如同行云流水,耳旁风声呼啸,期间他动用了数次诡异身法,但是考虑到这一动作对自己的精力损失太多的缘故,他有所保留。 如今已经是姑苏边界,那是张家核心力量的边缘地带,出了姑苏界,就算张家能力再大,也会随着距离的拉远而被一直削弱。 所以只要他和无迹李千容一路前行,别的不说,最起码张家人的威胁,会越来越小,而整个南吴,类似于张家的势力,可并不多,只要金关二府没有出手,他足以保持相对的安全。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张家人一定会在他出姑苏地界之前,极力杀死他。 今夜并不会好过,直到他彻底逃出对方的掌心为止。 他的身形从树梢掠过,带动起一阵颤动,其中仿佛还夹带着绿草的清香,还有花儿的幽香。 但是蓦地,他忽然感觉全身都不由自主地涌现出刺骨的寒意,那来自于他的潜意识深处,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奇妙力量。 他的身形瞬间慢了下来,轻飘飘的落地,往后一望。 月儿挂上树梢,而以这皎白的弯月作为背景的,是一道美到令人惊心动魄的窈窕身姿。 那般朦胧,也充满了仙意,如同广寒的嫦娥,和九天的青霄玉女。 他猜想过她有可能会追上来,可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来得这么快。 …… …… 月亮是很能够寄托人们美好想象的事物,而以月亮为背景的美人,更是会增添更多的光辉。 春风拂来,长裙的裙裾簌簌而动,像是水面泛起的涟漪。 她站在树梢上,美轮美奂的身影随着树梢轻轻摇曳。 她仿佛是比起树梢上的绿叶还要轻盈。 但是管阔望着她,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你追上来挺快的。”管阔说道。 他看不清她倾城的容颜,但是对方冷冰冰的话语却是很清晰: “如果不是因为你身受重伤,我可能会追得更晚一些,甚至是追不上你。” 管阔默声不响,但是他在心中却是点了点头。 尽管对张家人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而且他的实力依然不容小觑,但是他的确伤势挺严重的,还因为不想疲于奔命以免忽然碰上其他的敌手的缘故,沿途歇息了几下,也不敢过多动用诡异身法,但是由于张大小姐身法的出人意料,这正好让对方追上了自己。 “你有些什么话想说的吗?”张大小姐的那一双明眸冰寒刺骨,于月光之下终于是略显清晰。 她并不在乎是否会拖延时间,因为如今的管阔,根本不可能拥有救援,而她张家的强者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赶到,所以时间越久,对她便越有利。 管阔似是想了想。 随后,他说道: “大小姐,您的身份尊贵……” 张大小姐像是很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会说出哪些话来,冷冷打断他道: “北唐中书令之子、广乐公主殿下的驸马都尉、督城大将军,你的身份也是极为尊贵。” 管阔的意思很清楚——自己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而张大小姐身为皇族之后,在现在也获得着南吴所给予的很多东西,她完全没有必要以身试险,他管阔的实力有目共睹,一个不慎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实在是很不值得。 但是张大小姐的意思也很清楚——你说的这些,我不在乎,你说我身份尊贵,其实你也是一样,你都可以为了某些东西而拼死战斗,我也可以。 于是,管阔便只能够笑了笑。 “既然你已经作好了一切的准备,包括心理准备,那么我也就不多说些什么了,只是,你要清楚,我是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的,虽然这一句话听起来很俗气,但是,你会认识到,那是事实。” “如果你死在秦杀之下,那可就太可惜了。” .。m. 第四十七章 美人如玉刀如虹(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张大小姐闭了闭眸子。 “我想,你会死在枕云之下。” 她的眸子一直都没有睁开。 管阔也闭起了眸子。 既然双方都已经说到了如此境地,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闭紧双眼,是为了更加真切地感受到空气的流动,最最主要的是对方的刀意、杀意变化。 纤细修长的枕云刀身微微颤动,就像是承受到了月光的抚摸与倾泻,而获得了恒久的力量。 管阔感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一,来自于对面不远处看起来倾国倾城的柔弱女子。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他将秦杀刀柄攥得很紧,面对这么危险的敌手,这把刀,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 一片叶子落地,掠过秦杀,被分割成了两半。 一朵云飘过天空,月儿被遮挡,于是天暗了下来,确切来说,是黑夜更黑。 但是管阔听闻到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刀吟声。 他蓦地睁开眼睛。 树梢微微晃动,上面的美人,不见了。 …… …… 当香风扑面而来的时候,管阔看到的,是一把明晃晃但是弧度完美的刀。 月儿既然已经为云层所遮挡,又是处在夜晚,理应光线晦暗才对,可是当那股香风不约而至的时候,爆发出来的亮度还是那般璀璨。 里面蕴含着危险。 管阔从来都没有和张大小姐动手过,而且虽然对方的名气很大,芳名远播,可是他也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一位美人拥有着非常强悍的实力,故此,自然更不用说了解对方的战斗方式了。 如今他受了非常严重的伤,面对这般危险可怕的对手,他的心中自然是比较凝重的。 那一道窈窕的身姿就这样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一张绝世仙颜距离他如此之近,他几乎能够闻到对方琼鼻之中呼出来的如兰的气息。 他的心在怦怦跳动着,自然不会单纯的因为心猿意马,因为这不是什么心猿意马的时刻。 “那把刀,叫做枕云。”他在心中对着自己说道。 在去往北疆之前的十几年年华里,他对战斗一窍不通,他的确是喜欢看一些典籍,哪怕是非常偏僻的,然而,那些里面并不包括那些出名的兵器。 所以在得到秦杀之前,他都没有听说过秦杀,得到之后,才知道那是把秦地名刀,大名鼎鼎。 如果不是张大小姐告诉他这把刀的名字是枕云,他也不会知道这把刀的“芳名”。 当然,他朝着自己说那些话并不是仅仅是字面上的告诉自己那把刀是枕云,而是告诉自己——记住这把刀,这把刀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危机。 当云开雾散,月光再一次暴露的同时,枕云的光辉也放到了极致。 那种光辉的发散形式和管阔击打出金色刀芒的形式完全不一样,更是不会和金忧作一般,那是很难说得清楚的一种力量。也是,世间运气法很多,除了武技之外,攻击方式自然也是数不胜数。 没有保留分毫,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印记,管阔的身形化作一股风,朝着后边撤去。 “嗡——” 秦杀发出一声格调隽永的颤鸣,猛地上抬。 伴随着的,是一道刺目的金光。 金光与白光尽管性质并不一样,但是却还是如同实体一样撞在了一起。 “铿锵!” 巨大的声响引来一大片的惊涛骇浪,无尽泥石逆空而上,花草爆散在空气之中,像是下起了一场落雨。 管阔此时此刻才终于体会到张大小姐的那白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他的金光是击打出去,脱离秦杀,以期造成较大杀伤力的,而张大小姐的白光则是紧紧地包裹、附着在枕云刀身外围,就像是覆盖上去一般,凝练、坚固。 这两者之间说不清孰强孰弱,只是因为张家和金家的领悟不一样,而变成了分道扬镳的两种形式,但是无疑,张大小姐的真实实力,竟然完全不亚于曾经的李显岳和冠英将军、王独等人! 以一名千金大小姐的身份,武技上达到这样的高度,的确是很少见,关纤云号称南吴三美,实力也是南吴年轻一代中最强的之一,可是和张大小姐比起来,却还是稍逊一筹。 以她的身份,实在是太难得了,如果以皇族来算的话,她几乎就是一位公主! 而同样作为公主的李惜芸和姬如是,却简直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 “刷——” 耳旁风声依旧,管阔的身形在继续倒退,那并不算是一种示弱,只是因为战斗多了之后的本能反应——一切仅仅是为了战斗本身,他的潜意识都已经很清楚怎样战斗才能够最好的保存自己、再杀伤敌人。 但是很显然,张大小姐丝毫不想给予他点滴的喘息机会。 她一身长裙的绝美身姿,翩然而随行,刀在前、人在后。 翩若惊鸿。 她的明眸是如此之近,几乎像是在浮现出丝丝寒气。 美丽的东西,有的时候也是充满了危险,如果你沉沦在她的美丽之中,便会亲吻到死亡。 好在,作为曾经的中书令之子,他有幸见到过形形色色的美人,他并不会因为张大小姐的那种极具诱惑的寒冰美意而沉陷进去,无法自拔,相反,他在打了一个寒颤之后,变得愈发清醒。 他很理智地挥刀。 那把秀气的吴钩刀枕云刺来。 他挥开。 张大小姐的姿势很优美,她像是将枕云轻轻地向上撩起,但是却重逾千斤。 秦杀与枕云的交锋快得分不清轨迹,周围的一片范围,大量事物都被破坏,简直可以说是千疮百孔。 金属与金属碰撞的鸣响几乎因为神秘的力量而变了音调,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忽而出现但是模糊不清,忽而完全消失,只剩下金光与白光忽然闪烁,或是火星四射。 谁也不会料想到,在这么一个夜晚,在这么一个姑苏的边境,管阔与张大小姐这么出名的两个人物,居然会正在进行着惨烈的生死大战。 他们之间无冤无仇,在多少天以前,甚至完全就不认得、没有任何的交集、没有见过面。() .。m. 第四十八章 美人如玉刀如虹(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听起来很不可理喻,但是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都是表面上听起来不可理喻,却拥有着切实的道理的吗? 半个时辰过去了。 张大小姐曼妙的影像就像是凌空的飞燕一般,轻盈地站在了树梢之上。 她本来素净的衣裙之上,出现了殷红的血迹,像是绽开了几朵花。 她的朱唇唇角,也是溢出了鲜红色,那种鲜红色让她那苍白的俏脸恍惚之间充满了诡谲的另类美感。 她受伤了,挺严重的。 管阔站在地上,抬头朝着她望。 这真是一个妙人儿,他在心中这样想到。 不过这不阻止他想要杀死她的信念。 因为这是原则性问题,一个女人,不论她再美,如果她的存在威胁了自己的存在,那么产生杀死她的信念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 他的衣衫在先前就已经因为张家强者们的围攻而显得破败,如今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他看起来受伤的地方特别多,可是眼睛却依旧闪亮,显得很有精神。 没办法,这样的形态,他经历过太多太多了,一旦某一种并不太好的事情变为了家常便饭,那么它的痛苦就会微弱许多。 “你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管阔说道。 张大小姐冷冷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我发觉,你说话的时候,虽然很冷,但是正因为声音,导致了你显得还有生机,所以于是不够冷,而现在,你不说话了,反而冷到了极点。”管阔的脸上浮现出一缕微笑。 (说真的,关于冷美人这一点,个人觉得写得最好的还是前一本《天穹崩裂》里面的柳烟月,从开局到最后一句话都不说,嗯,略略打了个广告,就是第一本书,只是开头写得跟狗shi一样。这本书因为情节原因,张大小姐毁形象了) 张大小姐微微点了点秀首,依旧没有说话。 “我之前就说过了,继续下去的话,你有可能会死,我可能还是怕死的,但是我并不怎么怕死,只是于你而言,就太可惜了。” 张大小姐的冷眸在夜色的雾气中变得愈发朦胧,随后声音虽然寒冷,但是有些叹息: “你不懂……” 是的,管阔的确不懂。 管阔摇了摇头,不想再说其他的什么了。 枕云发出一声长吟,张大小姐的素手,挽着春风,也像是顺着弯月滑落而下。 她心意已决,哪怕身死的概率再大,她也不愿意就此停手,她守护的东西,不是管阔轻易便能够劝解掉的。 如同北唐人与突兀人相爱相杀、北唐战神和南吴圣将相爱相杀一样,没有为什么,也没有对错,他们别无选择。 管阔提着秦杀,往前一步。 香风最先袭来,紧随其后的,是逼人的刀光。 美人一挽素袖,刀光美艳又危险。 管阔的身体微微向下一顿,猛然向上抬刀。 枕云在和秦杀碰撞又弹开之后,迅速地变了轨迹,诡谲地闪到了管阔的侧边。 金光蓦地爆发,秦杀朝着右侧横劈。 “哧——” 如若匹练。 枕云再一次发出一声长吟,霹雳雷电骤现。 金光与白光闪现了一瞬之后,天地之间仿佛是因为光亮的差距太大而格外显得幽深黑暗。 紧接着渐渐清晰的是火星。 火星微弱地照亮了黑夜,在这之间,隐隐约约的两道身影在不断跳跃、厮杀。 他们不再动用身法,或许是已经没有心情与精力动用,而今要想决出胜负,用强悍的攻击对攻最最恰当。 抬刀是管阔动用最多的动作,尽管角度不同。 因为张大小姐的动作很优美翩然,于是屡屡都会俯视着他。 他们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多久,但是目测是在半夜。 渐渐的,疲于奔命的经历,以及累加的伤势,让管阔开始呈现出劣势。 很难说得清楚张大小姐面对巅峰时的他到底孰强孰弱,但是正因为如此,如今的管阔渐渐暴露出乏力感,而强者对决之中,那种乏力是很致命的。 那一双美丽的冷眸距离他如此之近。 他几乎可以体会到枕云刀身上喷发出来的丝丝寒气。 刀刃已经数次和他的血肉直接接触,紧随其后的便是剧烈的疼痛感,而他的秦杀,也数次在张大小姐的玉肌之上留下刀痕,但是这个坚韧也冷酷的女人,一声不吭,就像是木头人一样。 她的长裙上,鲜红色的血迹越来越多,也多处破败,只不过她一直都好像毫无痛苦一样。 她的眸光稍微暗淡了几分,然而攻势依旧凌厉。 反观对面,管阔的眸光是越来越亮,但是偏偏力不从心。 精神与肉体的反差,让两个人处在艰难又停不下来的境地之中。 不过管阔承认,精神能够适当影响一下肉体,却不能够真的控制肉体,他真的已经很累很累,雪亮的眸光,可能更有和回光返照异曲同工的性质。 环佩之声叮叮当当带着碎风,那道曼妙的身姿如此之近。 枕云的刀锋越过毫毛,来到他的项部。 疼痛好像并不剧烈,但是他清晰地看到被斩碎的血珠溅射出去。 他随着风后退,同时一刀朝着前方击刺。 金光闪耀到了极致,那是他目前为止能够拿出来的最最巅峰的实力了。 张大小姐的那一张绝世仙颜勾魂夺魄,有着完美无瑕不可挑剔的美丽,凑在他的近前,像是几乎要吻上来。 这当然只是错觉,那个女人想要他的命。 张大小姐娇躯就像是带着流苏的风筝,往上翩然地飘,她的动作柔美,如果有人说这不是武技,而是舞蹈,想必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会相信。 而当做出这一切的时候,她面容冰冷,毫无表情。 管阔背倚着大风,向后疾退。 张大小姐在空中转了一个圈,柔柔地落地。 在退开三丈之后,管阔也停了下来。 他的喉咙处晕染开一道很粗的血痕,鲜红得几乎叫人战栗。 差分毫。 差分毫他就会被割破喉管,横尸当场。 但是他的手并没有去触摸那个地方,而是捂住了接近小腹的那一处。() .。m. 第四十九章 美人如玉刀如虹(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里的血涌得更多,疼痛更加剧烈。 在项部受伤之前的第五招,枕云刀尖贯穿了他的那里,给他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 他的脸色已经比起之前苍白了许多,而眸光也稍微黯淡了一些。 他承认,因为自己疲于奔命,并且精力损耗太多,在刚才的一系列战斗中,一直到如今的短暂停手,他处于下风。 他不知道腹部的伤势到底如何、会不会致命,但是他感觉很不好,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那个地方吸去,尽管他依然还站着,下一次,依然可以挥舞出秦杀锋芒。 微弱的月光下,张大小姐的娇容与长裙之上有着斑驳血迹,只是她看起来愈发平静,那种平静有着一种怡然之美,并且证明了一件事情——她的伤势相对轻微。 她的素手四根纤指微微抬了抬,然后再次握紧枕云的刀柄。 大概是有些累,有些酸痛。 不过既然有这闲暇,反而证明了她很安定。 管阔这才察觉到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下去。 他的眉头皱了皱,又不自然地舒展开来。 越来越力不从心的感觉。 张大小姐太强了,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强大的一批人,是李显岳王独冠英将军这一批的强者,也是能够和他管阔难分高下的强者。 他再一次感觉到恍然若梦,一名表面上的弱女子显示出来的实力,是能够让他最最感觉到意外与苦笑的。 “我说过,你会死在枕云之下,现在,你的遗言?” 张大小姐由拄着枕云撑地的姿势款款站立而起,她微微拢了拢及腰的长发,皓齿轻启,说话的声音中,像是终于带有了那么一丝一毫的情感。 曾经的她对管阔毫无想法,哪怕是和别人一样的鄙夷与痛恨都没有,但是后来,也就是和管阔相遇的那么短短几天,她就改变了那些想法,她忽然觉得,管阔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如今的天下容不得他,他必定会成就一番了不得的事业。 然而,因为一些管阔并不能够理解的原因,她不得不出手,亲自了结这一切。 当然会有一些可惜,于是会叹息,于是在冰冷之中,带有了那么一丝一毫的情感。 管阔笑了一笑,因为伤势的严重,笑得有些惨然。 “我还没有想好,所以我再多活一会儿吧,现在还不能死。” 张大小姐的朱唇唇角微微勾起: “是我低估了你的实力,还是你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我希望那是事实,而不是低估和高估。”管阔摇了摇头。 “既然你不想说一点什么,那么我就没有必要留给你机会。”张大小姐的明眸有过瞬间的失神,她伸出纤指,细细抚摸了一下枕云的刀身,似乎是在体味着其中的冰凉,还有人生的真义。 她即将杀死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年轻人,他只比起自己小三四岁,正处在最好的年华里,但是却将要由她来亲手葬送。 她提着枕云,纤细秀气的刀身通过月光留在地上的影子狭长又精致,莲步款款而来。 带有仙意。 管阔缓缓蹲了下来,但是他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望着张大小姐。 他用秦杀拄着地。 张大小姐的冷眸之中带有着几丝警惕与疑惑,她不知道管阔忽然作出这么一个明显属于示弱的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是在伤势过重,还是在阴险地引诱自己? 也可能两者都有。 但是至少,她明白,管阔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她必须要一切小心。 在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她不知道管阔的意图,那么便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张家的其他强者随时随地都会赶到,而她张大小姐又处于优势,无论如何,就算管阔再垂死挣扎有什么诡计,都是插翅难飞。 她的脚步很轻盈,仿佛是特意生怕惊扰了谁。 直观的感受和真实的力量很多时候就是拥有着这么大的差距,或许这个世界的真实性的确有待考究——到底感觉是真实的,还是视觉是真实的? 最起码,管阔能够知道——她出刀的力量,和她表面上的轻盈是绝对不符合的。 在双方距离三丈的时候,张大小姐扬起了枕云,遥遥地指着他。 然后,她继续迈步。 刀在前,随时随地都会发难,这样子,可以防止管阔的阴谋诡计。 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轻微,但是其实速度却并没有慢上分毫。 一直到她来到管阔的近前,管阔却一直都没有出刀。 但是管阔一直在向上盯着她,盯得她很不自然,甚至有着略微的毛骨悚然。 枕云已经悬在了管阔的头顶之上。 在这一刻,张大小姐犹豫了一下。 她依然不知道管阔到底是怎么了,不过她很清楚——如果管阔维持现如今的状态,那么她只要将枕云砍下去,对方便会伏尸当场。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管阔动了。 他的脸上表情非常自然,很自然的痛楚,很自然的疲惫,很自然的心事重重,也很自然的不知死活。 那么多的自然,虽然听起来很复杂,却都是他此时此刻应有的情绪。 独独没有阴险和计谋。 但是很显然,他如今正在做的事情,似乎是带有着阴谋色彩的,而发动的时候却还是那般自然,像是更加具有阴谋色彩。 他的身体并没有站起来,但是秦杀已经凶猛地向上。 耀眼的金光在这一瞬间就照亮了周围一大片的黑夜,夜色像是惊慌失措地退散。 “哼!” 张大小姐眯了眯那一双美丽的冷眸,虽然她有着轻微的意外,可是她还是对对方的并没有新奇之意的手段表达了足够的不屑。 枕云浩荡着白色的光辉,如同皎洁的月明,立劈而下。 这把吴钩刀的威力很大,那些威力全部都来自于那么一具看起来柔弱窈窕的娇躯之内。 面对管阔的那毫无阴谋的“阴谋”,枕云的发挥没有任何的失常。 白光与金光相撞,香袖猛地向上扬起,张大小姐的身子翩然而退。() .。m. 第五十章 美人如玉刀如虹(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尽管如果继续攻下去的话,可能会尽早让管阔毙命,但是那股巨大的冲击力,张大小姐还是不想轻易承受。 其实管阔说得对,她是金枝玉叶,是曾经的皇族之后,如今的姑苏第一世家的长女,面对管阔,是因为她感受到了来自于南吴权利最高的男人的压力,不得不为之,哪怕会身受重伤,哪怕会有死亡的危险。但是除此之外,她还是得尽量削减自己的伤势,他们张家能够屹立在姑苏,可不仅仅是理所当然的,要是她被那股冲击波伤害到需要卧床数个月,天知道对张家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但是就在后退的同时,她却稍稍挑了挑细眉。 因为她感受到了某种无力感,当然不是她自己的无力感,而是在对手的金光之后,像是没有任何的实体,宛如用拳头打上了棉花。 她的身形一顿,长裙以及上面精美的坠饰随着惯性力往后继续飘动。 她已经确定,并不是“像是”,而是在耀眼的金光之后,管阔的身形的确不存在。 当两色光芒消散之后,原地只留下惨烈的痕迹,但是偏偏没有管阔的人。 “咦?” 张大小姐发出一声轻咦,当然并没有特别多的意外,只是忽然觉得管阔倒是挺有意思的。 她的玉指将枕云刀柄再一次握紧,随后面无表情地向后刺出一刀。 “铿!”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尖通过刀身传递到了她的玉臂之上,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尖。 随之而来的,才是身侧的一股冷风。 管阔出现在了那里,举刀竖斩。 张大小姐的身姿婀娜又像是柔弱无骨一般往后一掠,带起一股香风。 同时,她的刀举到了胸前,往前轻轻一探。 “铿!” “铿!” 两声大响,二人一错而过。 鲜血顺着枕云刀身“滴滴哒哒”而落,又溅到了她素雅的长裙之上。 管阔再一次蹲在了那里,拿秦杀拄地。 这一次,他并没有抬头望向张大小姐,而是垂着首,任由已经凌乱的黑发遮挡住他的脸庞。 黑夜让他那边的一切境况都显得不那么真切,周围也安静得可怕。 管阔忽然不想动弹,因为,他的身体很累,同时心也开始累了起来。 他奔波了那么多年,很多时候他不清楚自己能够活到现在,究竟是因为运气,还是命运让他延续到某一天,而后自然而然的终结。 能够死在张大小姐的刀下,于不少强者而言,算是一种荣耀,可是他不这样认为,因为他是管阔,即使是面对比起张大小姐地位更高的人,他都拥有着对抗的勇气。 腹部的伤势没能够得到控制,失血有点多,然后又增加了新的伤势。 血液是生命与动力的源泉,血液的流逝会对身体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管阔,其实你很没有必要做一件艰难的事情,既然结果已经注定,又为什么还要承受结果之前的痛楚?”张大小姐杏口微张,轻轻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面对管阔,她声音之中的情感越来越深,或许是忽然联想到了自己,联想到同样身份显赫的自己,一直都处在匆忙、疲惫还有许多的压力之间,其实他们两个人都有着不少相似的地方。 “那么,你能够保证自己永生不灭吗?”管阔依然垂着头,出声问道。 张大小姐微微摇了摇秀首: “没有任何人能够永生不灭。” 管阔的语气之中似是有些笑意。 “那么,既然明知道你终究还是会死,你又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张大小姐沉默了。 管阔的论断,她没能够去反驳,因为这根本就无法反驳,人都知道自己最终肯定会死,但是没有人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在出生的时候就选择死亡。 “但是这二者之间,终究还是两个境界,你这是在诡辩。”张大小姐垂了垂眼帘。 “我想,我会为生存而战。” 管阔艰难地用秦杀撑着地面,又略微有些颤抖地站起身来。 “你的理论有些可笑,”张大小姐提着枕云,聘婷的身姿在地上留下一个倩影,“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你也坚持不了多久。” “但是我还是会去尝试,因为,如果我不努力,我们管家就真的没人了。” 管阔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神情也略微有些恍惚: “父亲、母亲、雨晴、老金……许许多多的管家人,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我……所以,我不能死。” 他的父亲是关家人,母亲和老金是金家人,但是其实他们都是管家人,十几年的管家人,真的,就连不败的南吴圣将金忧作都已经死了,管家,只剩下了一个他。 他不想死。 他即将死在枕云之下,那是事实,他不想死在枕云之下,那是姿态。 他拖着沉重的身躯,提着秦杀,往张大小姐那边而去。 “唉——” 张大小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仿若空谷幽兰,但是冷眸是越来越坚决。 “你为了生存,我们也是。”她说道。 管阔将秦杀拉出一道风,直逼她的玉容。 她挥刀,挡开。 管阔再砍。 又被她轻易地挡开。 管阔砍出第三刀。 张大小姐的娇躯凌空而起,一刀震开秦杀,紧接着莲足重重地踏向管阔的胸口。 “砰!” 随着巨力的爆发,管阔的身体就像是攻城器砸出去的巨石一样往后倒飞,泥石纷飞之间,狠狠地砸落在地。 他的脸上,泥土因为粘稠的血水而全部沾染上去,里面除了血腥味,还有着草叶的清香。 他艰难地爬起,又拄着刀,站起身来,继续朝着张大小姐而去。 张大小姐怜悯地看着他。 “放弃吧,我们张家其他的强者也会赶来的,你绝对没有活着离开姑苏的机会。” “我还没死呢。”管阔的声音有些沉闷。 他一刀挥出,秦杀的光芒甚是逼人。 但是张大小姐轻飘飘地避开,随后用枕云刀身朝着他的腰部横抽。 “砰!” 管阔的身体再一次被砸飞出去,溅起的泥石,如同爆竹。 这一击威力极大,他腹部受伤之处,鲜血顿时就又狂涌起来。 .。m. 第五十一章 美人也会落寞(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捂住了一段时间,像是歇息了一会儿,但是最终还是艰难地站起身来。 张大小姐完全可以马上就杀死他,但是对方却迟迟不作出动作,他明白,这并不是带有着玩弄的色彩,而是因为对方实在是拿不出来和自己敌对的合理理由,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杀死自己,她是坚定同时又犹豫的。 她一定会杀死管阔,但是暂时下不了手。 “看到……你的这个样子……我忽然想到了一句话……”管阔惨然一笑道。 “什么话?”张大小姐冷冰冰地问道。 “妇人之仁。”管阔说道。 张大小姐闭了闭眸子。 “这是你们男人的傲慢与偏见,其实女人心狠起来,完全不亚于男人。” “最毒妇人心?”管阔问。 张大小姐并没有回答,她清楚,管阔这是在特意激怒自己,而不是真的对女人抱有偏见。 “我只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她的身子终于主动动了起来,就像是凌空的鸿雁,素雅的长裙配合着空中皎洁的月光,令她看起来恍然若仙。 管阔刚刚站稳。 一只素手便泛着惑人的光泽带着一股香风袭来。 看起来很纤细娇柔,但是管阔却没有感觉到。 “砰!” 张大小姐的素手带着巨力,一掌就将他再一次抽飞了。 “你真硬……” 汗水越聚越多,滴落到泥里,管阔的头许久才抬起来,艰涩又龇牙说道。 这听起来好像还是他在尝试激怒张大小姐,但是这真的是他在第一时间的切身感受。 张大小姐没有任何要生气的迹象,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况且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她完全没有生气的理由。 她面色冰寒刺骨地逼近。 “结束了。”她说道。 她举起了枕云。 但是并没有砍下来。 因为她听见了急促又凶狠的马蹄声。 她微微歪了歪秀首,朝着侧边望过去。 …… …… 因为月色并不太亮的缘故,远处的影子有些模糊。 但是因为声音,还有一些大致的影像,可以觉察出来——那的确就是一匹马,马上还有着一个人。 张大小姐没有马上作出什么动作,她像是在等待,或者说是静观其变。 管阔也没有动作,但是他在盯着远处的那些影像,眼睛里面的光芒越来越盛。 无迹! 他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他也不知道在张大小姐的面前,无迹能够发挥出来多大的作用,或者纯粹就是送死? 但是最起码,他们能来,便是表达了足够的心意。 他谈不上感动,但是还是觉得最起码还是有些人(动物)是在乎关切自己的。 “师父,你怎么样?” 李千容的声音清脆,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无畏与敞亮,震破了黑夜里的安静。 管阔没有回答,他紧紧地盯着张大小姐,还有周围的一切景象,作好随时随地出动的准备。 不管是张大小姐在他们赶过来之前杀死自己,还是在自己站起身来继续搏杀之前杀死无迹和李千容,他都不可能选择坐以待毙。 无迹的马蹄声越来越急,它的速度越来越快。 它和李千容的身影终于是越来越清晰。 它几乎拉出了一道白光,比起月光更加洁白的光。 张大小姐的唇角微微勾起。 不管怎么说,一个孩子、一匹马,这怎么能够让她感觉到压力呢? 她向前几步,和管阔保持了足够的距离。 虽然管阔看起来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可是她并不想就这么把对方当成真正的死人,然而,最起码目前看起来,无迹和李千容给她造成的不太安定更大,她需要先解决掉这两个小麻烦。 她朝着那一人一马扬起了枕云刀。 月光下,枕云反射出来的灿烂,很瑰美。 无迹的马目瞪了起来,它感觉到了危险,但是却变得愈发凶狠。 “自寻死路……” 她的心中轻轻地说出这么一句话,不过却并没有从口中说出来。 马作的卢飞快,无迹的拉出来的白光越来越骇然,就像是从前方劈出来的一道闪电。 张大小姐的秀眉稍稍蹙了蹙,随着无迹和她距离的拉近,她忽然感觉到了对方的不容小觑。 但是她并没有觉得这会是对她的威胁,她是南吴最巅峰的强者之一,圣将之下难逢抗手,就是临安公金安都不敢等闲视她,管阔,虽然是受伤的管阔,在方才也败在了她的刀下,一个孩子、一匹战马,如果对于她来讲这都算是威胁,那么这个世界可真是可笑。 近了! 无迹的鬃毛因为速度的飞快而紧紧地贴在颈部之上。 李千容像是觉得有些兴奋刺激,还有些害怕紧张,他应该是想要闭起眼睛,但是却不敢不看,于是眯起来的样子很可爱。 “哼!” 张大小姐毫不迟疑地挥刀。 她几乎可以确信,这一匹暴烈的马会在枕云的刀锋之下一分为二,横尸当场,而马上的李千容,则会飞出去,或者摔死,或者残废。 她隐约知道吴皇并不希望李千容出什么事情,不过这些东西,她不在乎,她不管了。 但是当她轻飘飘又淡然地将刀劈落的同时,那一道电光却蓦地朝着侧边一闪,险险地从刀影之间擦过。 几乎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恶狠狠地撞了过来,她纤细的腰肢就像是撞上了钢筋铁骨,朝着力所去的方向顿时就倾了过去,眉尖也是紧紧地蹙了起来。 她发出一声闷哼,左手微动,香袖一甩,朝着那一侧推出一道排山倒海般的掌力。 无迹发出一声惨烈的嘶鸣,直直地朝着侧前方突了过去,伴随着的,还有李千容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张大小姐的娇躯受到刚才的那股巨力的影响,还有掌力的反作用力,自然而然莲步轻移,朝着另一侧倒退。 但是在这期间,一种令她汗毛倒竖的危机感却油然而生。 几乎没有特意多加思考,她便在身体不稳倒退的同时,朝着身后刺出一刀。 “噗——” 她感觉到了,她刺中了一个物体,不,确切来说是一个人体。 耳旁,是男人大大地呼出一口气的声音。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 美人也会落寞(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剧烈的疼痛感从她的后背而入,又贯穿到了身前,进而传导到全身。 那种疼痛感太剧烈了,她一生一世都没有承受到过,她的娇躯一阵战栗,粉腮也马上就变得惨白起来,杏口微张,发出一声不由自主的嘤咛。 在慌乱之间,她垂了垂秀首,看到,秦杀的刀尖穿过自己的玉体,到达了身前。 …… …… 管阔的诡异身法,来自于金忧作,传承于丘镜山(最起码那枚竹简上的内容来自于这一位北唐战神)。至于那个身法源自于哪里,却是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张大小姐当然晓得他拥有那神秘的身法,不过,她也很清楚管阔所受的伤势有多么严重,她不太相信管阔还能够施展出来。 也可能是无迹和李千容来得太突然,从而她一时之间忘记了这件事情。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些事情再怎么思考都没有多大意义了,因为她的枕云已经刺中了管阔的身体,而管阔的秦杀也已经刺中了她的娇躯。 这算是两败俱伤还是别的什么? 疼痛感开始加剧,管阔在晃动秦杀。 她很吃痛,于是尝试将气息运送到枕云的刀身上,她不再犹豫,她要尽快杀死管阔,而没有任何的怜悯。 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管阔说得对——妇人之仁,很不可取,如果她先前就马上杀死对方,也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她如今真真切切地有了生命危险,她必须要马上反制过去,不让管阔的企图成为现实。 然而,她的气息没有能够传递到枕云的刀身上。 因为一只极为强悍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的柳腰,同时把那把有名的唐刀狠狠地朝着她的身体继续扎进去。 疼痛感如此剧烈,她禁不住再一次嘤咛出声,娇躯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对方揽住她柳腰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应该是如此暧昧与亵渎,不论是张家人,还是其他人看到,都会感觉到愤怒,毕竟她张大小姐芳名远播,是南吴甚至一部分北唐男子心目中的圣女。 不过她已经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了,她苍白的脸色上,泛起非常病态的红晕,她的俏脸很烫,但是身体却是越来越冷,寒意深深。 一声轻叱随着她的杏口破云而出,几乎将管阔震得耳膜麻木,同时她的身子带着管阔两个人几乎腾空而起,莲足凶狠地朝着背后踹出。 “砰!” 管阔疼得龇牙咧嘴,哼哼唧唧,手里的秦杀也被大力击得带着鲜红的血水拔了出来,对方的枕云同样也是如此。 “叮当……” 两把刀一前一后地落地,二人身体失衡,就这么极为不雅地搂抱在一起,摔倒在泥地里面。 但是实际上,那是非常惊心动魄的战斗,他们在进行着气息的对决,拳打脚踢,分分合合,从这边滚到那一边,再滚回来,斑斑血迹零落在地表之上。 他们随时随地都会被对方用掌力和猛拳击伤甚至是击碎内脏,横尸当场。 本来素雅的长裙现在已经彻底脏污,名贵的丝绸不值一文,这一位被视为姑苏第一美人的张大小姐,发丝凌乱、娇容扭曲,简直就像是一个拾荒的落难姑娘。 是的,在旁人看来,他们两个就像是小时候的姐弟在摔跤!! 不远处,无迹靠着一棵树干,马脸上表情难看,它被张大小姐的奋力一击弄伤了内脏,虽然不会致命,但是它短时间之内根本就不想动弹。 而李千容,坐在地上,捂着脚裸,豆大的汗珠滴落,他的右脸上被擦伤出血痕,很显然是刚才摔下过马背,并且失去了行动能力了。 然而他们两位看着那边滚作一团的那两位,可以说是满脸的惊骇。 对啊,那两位究竟在干什么,gun 床 dan? (不行,今天我太污了,有违我一向的文风,严肃脸) 虽然他们很清楚那是在生死大战,可是最最直观的感受,便是极为不雅。 太不雅观。 好歹一位是北唐中书令之子、驸马都尉、督城大将军,另一位是前皇族的后人、姑苏第一世家的大小姐。 果然,一旦将其他的浮华、虚名扔掉,人们都会变回原形,同时挣扎着自己的最后尊严。 狼狈并不是失去尊严,有的时候反而是在为了维护尊严。 “砰!” “砰!” 两声沉闷的大响,那两道本来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蓦地朝着两边分开,溅飞的泥石,纷纷如雨。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他们终于是分开了。 管阔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一动都不动,但是他正在眨巴着眼睛。 泥石和鲜血黏在一起的感受,真的很不好。 张大小姐如云秀发之上的金钗和坠饰早就已经掉落,如今她披头散发着,盘坐在地上,长裙肮脏又破败,看起来分外颓废。 她的俏脸虽然脏乱,但是依旧倾国倾城。 “噗——” 她杏口微张,吐出一口鲜红,娇容更加苍白,看得出来,她的内脏受损严重。 她长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眸子盯着远处那个四仰八叉的人。 她无话可说。 堂堂姑苏张大小姐,在那个人的手里沦落到这么狼狈的地步,是她的耻辱,也是她的第一次,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其他人,都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情景的发生。 她当然也没有任何的懊悔或者别的什么情绪,事情已经发生了,以她的理智聪慧,绝对不会让那些完全没有用处的情绪占据到自己的芳心。 只是,她像是忽然显得有些憔悴。 倦意汹涌而来,怎么也挡不住,就在方才,因为那一场她不愿意提起的战斗。 她一脸的疲惫。 她微微闭了闭眸子,在心中叹息了一口气,便很快睁开来了。 她看到,管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坐了起来,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自己。 “什么感觉?”他问道。 张大小姐沉默了许久,随后,她说道: “不太好,累。” “比以往更累?” “不,一直都很累。” (本章完) 第五十三章 美人也会落寞(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么,你那么累,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和我没有绝对理由地生死搏杀,也是为了什么?”管阔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秦杀,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为了张家,为了因为我是张大小姐。”张大小姐的俏脸上,倦意更深。 管阔笑了笑。 “你和一个女人很像。” “是谁?”张大小姐看向他,问道。 “李惜芸。” 长久的沉默。 末了,她还是问道: “哪些地方比较像?” 管阔回答:“你们都身份地位尊崇,你们都倾国倾城,你们都是金枝玉叶,你们也都活得不快乐,你们压力很大,很多事情都不由自主。” “还有许许多多,我不说了,但是你应该明白。” 张大小姐扬起秀首,看向弯弯月儿: “你说得很对。” 皎洁的月光撒下来,撒到她的脸上,于是显得更加惨白毫无血色。 那种美感特别的诡谲、不健康。 一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去,但是她的脸上哀伤并不深沉,只是看起来越来越无力与无助。 “其实,我好累,我一直都能够承受,一直到今夜,你让我崩溃了。” 管阔点点头: “你说得很对,她也是这样子。” “你也让她崩溃过?”张大小姐抿了抿红唇,“在遇见你之前,她一直都能够坚持下去?” 管阔笑了笑:“是的,她本来一直都挺好的,自从遇上我之后,她就被打回原形,她崩溃了。” “看来你是一个善于让女人崩溃的坏男人。” “这一点,我不敢苟同,”管阔摇摇头,道:“其实你们很多时候都刻意包装自己,哪怕再苦再累,也装得没什么事情一样,而我,只是让你们变回自己。” 张大小姐闭起了眸子,越来越多的清泪淌落,今夜的她,就像是忽然之间放纵了自我,任由着一直以来的压力被发泄。 “其实小时候的我很快乐,但是那样的时光很短,也就只有那么几年,而后的十几年,都是在压力重重之中度过的,那些快乐的时光,太短太短了,而且那些时候我还小,可是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我却一直都记着那些片段,大概是人性本贱吧,得不到的才会念念不忘,哪怕它再短、稍纵即逝。” “那么今夜,你我之间面对生死之后,现在,你觉得以后的道路要怎么走,或者,我杀死你,也同时死在你的手里,你给我陪葬?” 管阔微笑。 “可以。”张大小姐点了点秀首。 “我是张大小姐,”她说道,“有的时候也可以是一了百了,既然我还活着,那么我今天杀不了你,明天还是要来杀你,一直到你死,或者我死,那正是那个权利最高的男人所期望的。” 管阔皱了皱眉头:“但是……” “我不想死。” 他的伤势非常严重,张大小姐同样也是,如果他们继续战斗下去,那么,他会死,张大小姐同样活不成。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局,而…… 他望了望不远处。 无迹龇了龇牙,已经稳稳地站在了那里,很显然,它已经稍稍恢复了一些,最起码正常行动没有任何的问题。 以张大小姐现如今的伤势,可能搏杀起来,无迹这一匹马并不能够帮得上什么忙,但若是比拼速度,这一个金枝玉叶,应该是追不上的了。 张家强者们还没有到来,但是他的耳朵动了动,隐约听见了一些什么。 不能再多加停留了,不然的话,仅有的逃命机会都会丢失。 所以,他并没有理睬张大小姐,而是朝着无迹和李千容那里走去。 背后,那一个清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走吧。” 他的脚步稍稍顿了顿。 “我很清楚,现在的我,杀不了你,那你就走吧,在他们赶到之前。” 张大小姐的俏脸上遍布寒霜,同时又渐渐升腾起一些戏谑: “只要他们到来,那么我就完全可以杀死你,所以,到那时候,我就会改变主意。” 管阔背对着她,笑了笑,再次迈动脚步,将李千容艰难地抱上无迹的马背。 紧接着,他也上了去。 “能走吗?”他朝着无迹问道。 无迹表示你这不是废话吗? 月光将他们二人一马的身影拉得狭长。 不远处,那一位姑苏第一美人的张大小姐依旧坐在地上,破败的长裙散开,就像是凋零的花。 她冷冷地盯着这里,一言不发。 管阔知道她想杀死自己,又不想杀死自己,这种想法很矛盾,但是却又同时存在。 “你们家族几百年的荣华,若是仅仅寄托在你这么一名弱女子身上,岂不是太过残忍?”管阔朝着她说道。 张大小姐并没有回答。 “或者你觉得以你的小身板可以顶得住?”管阔又加了一句。 用“小身板”来形容她,不会显得幽默,反而会变得挑衅。 但是张大小姐却并没有被激怒。 “你说得对,但是现在,我还没有想出办法,”张大小姐冷冷一笑,“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说不定在姑苏之外,马上便会发现你的尸体。” “好,再会。”管阔背对着她,摇了摇手。 “下次见面,我还是会杀你。”张大小姐道。 “没有下次了。” 马蹄声声,无迹载着管阔,一路绝尘而去,没有再多停留几分,他们在夜色与月色下的影像,显得有些朦胧。 张大小姐久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目送着他们,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久之后。 强者们身影掠过长天的轨迹有着一种灵动之美。 在这片爆发过战斗的地方,陆陆续续出现了张家人们。 当看到张大小姐的境况的时候,他们震惊同时又心中难受无比。 “大小姐,是我们无能,没能够尽快赶到,您感觉怎么样,伤势如何?” 那位为首的老者单膝跪地,脸上满是自责与惶恐,发生了这等事情,就算张大小姐不会指责他什么,他也会感觉自己承受到了灭顶之灾。 “大小姐,是您被什么势力偷袭了吗!?”那位黑纱遮面的窈窕女子带着一缕香风,轻飘飘地落在了张大小姐的身旁,凑上前去,凤目扫过,简略观察了一下对方的伤势,同时开口问道。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进击长安(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由不得她说出来这么一席话,她很清楚管阔当初逃走的时候,是身受重伤的,她也很清楚自己家大小姐的巅峰实力,那样的境况下,管阔很难对张大小姐造成多大的伤害,尤其是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所以她的第一想法就是张大小姐最大的可能是受到了敌对势力的偷袭。 但是张大小姐却是杏口微张,声音冷淡地说道:“不是,是管阔。” “管阔?”不远处,听到这句话的老者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实力强悍,但是已经身受重伤,以他离开时的力量来看,他绝对不可能会是大小姐您的对手,这……”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张大小姐打断了他的话,“就像在从前,几年前,也没有人认为管阔会是一个威胁,但是现在,有多少人视他为眼中钉却又杀不了他?” 得到了张大小姐的确认,那些张家强者们感觉非常意外,与此同时,一些别样的情绪顿时就诞生了。 张大小姐现如今的样子很狼狈,长裙破败,秀发散乱,那种状态叫人看了心焦,当然也会有自己心目中圣女被侵犯了的那种暴躁与仇恨。 “管阔!”那名少年的神情更是阴厉到了极点,尽管刚才因为秦杀的攻击而整张嘴都破了,但是此时此刻还是有了那么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铿锵”一声拔出吴钩刀来,就朝着张大小姐几步走了过去,遥遥地朝着远处望着,一脸凶狠之色,尽管他并不清楚那个方向到底是不是管阔逃离的方向: “大小姐,管阔那个狗娘养的竟敢伤你!我这就追上去,把他的狗头带回来献给您!” 他的双目之间布满了血丝,一者是因为自己的伤势还有被管阔重创而带来的仇恨,二者当然是看到被奉为神女的张大小姐居然被伤成了这样,内心那股无名火那个叫旺盛啊! 张大小姐瞄了他一眼。 “管阔已经被我重创,以现在你的实力和他的实力对比,你成功杀死他的概率很大,不过,你终究还是杀不掉他。” 少年的眉头尖利地蹙了起来,他感觉在张大小姐的口中说出来自己杀不掉管阔这么一个论调,对他特别的羞辱,他根本就受不了,别人这么说,或许他会愤怒然后冷笑一声甚至是出手,但是张大小姐这么说,他就完全接受不了了。 “大小姐,我会证明给您看的,只要您告诉我他的去向!” 他的心中汹涌澎湃,恨不得马上就提着管阔的头颅告诉张大小姐——这件事情很简单。不少人在意气冲动的时候都非常张扬并且不顾一切,就连一些老者都容易吹胡子瞪眼,更不用说那名少年了。 张大小姐的唇角微微勾起,伸出玉臂,用纤指指了指某一个方向: “如果你执意如此的话,那就去吧。你的确拥有杀死现在的他的实力,可是他已经骑着马去了很长时间了,以那匹马的极速还有刁钻,你根本就追不上。” “清早之前回府,如若不然,家法处置。” 话落,她便不再说话,由着那名蒙着黑纱的女子将她扶起,再也不看那名少年一眼。 她清楚自己说的话是对的,但是既然少年人的心收不住,那也就由得他去,很多时候,忠言逆耳,对方是不太愿意听的,让他放弃的唯一方法,那就是让他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尝试,吃瘪了,他自然会知错。 少年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便面色一狠,朝着张大小姐所指的方向而去,对方的态度让他清楚自己能够杀死管阔的希望很渺茫,但是于他而言,在张大小姐的面前说了这么多,再打退堂鼓无异于丧失脸面,他自认为自己已经骑虎难下。 少年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他也不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回府。” 张大小姐被那名蒙着黑纱的女子搀扶着,声音清冷道。 听起来如此毫无波澜。 她秀发散乱,长裙破败,可是她的气质依然从容冷傲,那种冷傲盖过了狼狈,让她看起来仍旧不容置疑。 而且,之前她在管阔面前显示出的虚弱、无助、疲惫,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可是大小姐,我们难道真的……”一名强者面露为难和不甘心的神色,忍不住问道。 “我说过了,你们追不上,现在的管阔,不是从前的了。”张大小姐的那一双明眸冷冷地瞄了他一眼。 “是……” 眼见自己家大小姐是这种姿态,也很明显是确定了管阔的不可杀死,那名强者也不想再自讨苦吃多说一些什么了。 马车破开夜幕,徐徐而来,张大小姐被扶着坐了进去,她安安静静的,一直到马车帘布落了下去,才闭起了眸子,显示出倦意。 她今天真的很累很累,心力交瘁。 马车带着铃铛的脆响,悠悠远去,像是一首歌。 谁也不会知道,这首歌的结尾,究竟是怎么样的。 …… …… 关家大旗迎风招展。 下面,是黑压压一大片的南吴甲士。 他们已经在这片陌生的北唐土地上,横行了好久好久,甚至于都开始渐渐产生了熟悉的感觉。 这对于北唐人来说,不仅仅是耻辱,更是致命性的。 被敌人熟悉,是很可怕的现象。 关正兴坐在高头大马上,雄赳赳、气昂昂。 他遥望西方。 那里,是北唐的政治中心——长安。 李择南驳回了迁都的劝谏,这也就意味着,一旦长安沦陷,那么李择南就危在旦夕,而北唐也会名存实亡,即使是各地发生抵抗,面对一个空前强大的南吴,也会力不从心甚至可以说是蚍蜉撼树。 他的眼中有自信张扬,但是同时也存在着警惕。 因为他明白,王独已经彻底获得了北唐所有部队的终极指挥权,那个悍将的部署,就那么坚决地挡在他的面前。 就目前来看,南吴军队还稍微处于上风,可是这不代表王独就是软柿子。() .。m. 第五十五章 进击长安(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关正兴,有自信打败那一位威名赫赫的对手,不过,他也不相信自己不会脱一层皮。 他的大军开拔,准备朝着西方进攻,他作好了一些基本的部署,不过他目前也不可能知道王独干了什么,就算知道一些,也真的是只有“一些”。 他会非常小心,绝不敢轻敌,这也就是他的可怕之处,他并不是盲目性的自负与轻视,针对他觉得可以轻视的人,他会几乎当你不存在,而针对他觉得很重要的对手,他会极度重视。 他的身旁,是那一位大名鼎鼎的南吴少年英雄——关建如。 那一位少年的脸上依旧是那种淡淡的戏谑神情,或许于他看来,王独就算值得提防,那么也绝对不可能获得这一场战争的胜利,他们南吴关家,绝对会是胜利者,最终也会以胜利者的姿态,将王独踩在脚底下。 绵延的南吴大军化为一条长龙,这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地带,四面有些荒凉,但是正因为如此,北唐人也就绝对没有埋伏的机会。 至于他们关家的大军,根本就不需要潜行从而躲避北唐人的视听。 他们获知,在前方四百多里处,那一位北唐的镇武将军,集结了八万兵力,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这将会是一场波澜壮阔般的大决战。 …… …… 距离行进的南吴军队四百多里处。 春风拂动着绿草,涌起了波涛。 一片清香。 这本来应该是很美好的图景,但是森森的盔甲和沉重的肃杀还是将这一切全部都打破了。 将视线抬高,可以看到数不清排列整齐的队伍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川流不息,各个军事建筑纵横交错。 如果将目光再往远处望,如果视力再好一点的话,会看到,那一座雄城隐约的轮廓—— 长安! …… …… 让我们把时间倒推,回到数天前的朝堂之上。 雕着金龙的红柱粗壮高耸,四面的金碧辉煌倒映进那池水之中,再反射出来,迷了人们的眼睛。 繁复华贵的香炉内,袅袅地升着烟。 本来,这周围的环境,会难以自抑地叫人感觉到一股压抑,但是今天偏偏却没有。 群臣群情激奋,几乎要吵得将大殿的屋顶都掀开来一般。 不仅仅是吵架、辩驳和反对,有几位若不是因为处在这皇宫之中,可能都要打起来了。 越过那边的池水,再上鎏金的台阶,北唐至高无上的皇帝李择南,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安安静静地坐在龙椅里面,神情温和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和进行,没有阻止、没有暴躁、没有疲惫和不耐烦。 “这简直就是颠覆我的认知!” “陛下,恕老臣直言,臣从未听说过如此荒唐之事。” “我真的很怀疑那个家伙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什么目的!” …… 吵闹声不绝于耳,而后更多的人是站在同一方,对着另一方几乎像是碾压一般咆哮、训斥。 另一方的人数比较少,可是意志还算是坚定。 “王将军精通兵法,面对突兀人,很少会有败绩,他这么做,一定是有着自己的道理,虽然老臣乃一介文官,但是老臣相信他的能力和想法。” “哎!他娘的,果大人,别看你平日里那么迂腐消沉,没想到一旦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竟然这么看得开,老子倒是渐渐有些佩服你了。你说得对,一群文官,不懂兵法,也在这里唧唧歪歪质疑我们镇武将军的部署,这岂不是胡乱指手画脚,纸上谈兵吗!?” “镇武将军的部署并没有什么问题,如今形势危急,聚集兵力于长安一搏,也未尝不可,即使不济,我想,也完全可以拖到我们护着陛下离开再从长计议。” …… 双方义愤填膺,喋喋不休,真的几乎要打起来,虽然一方看起来人数大出许许多多,不过若是真的动手,恐怕对面的那群汉子真的要占据绝对上风。 如今,关正兴大军压境,本来都日日上朝的武将们,大多数都已经去往王独麾下,欲图和南吴军队决一死战,所以留在朝堂上的武将并不多,其中大多数都表示支持王独,却也有一小部分抱着反对的想法,甚至还抛出了怀疑论。 李择南平静地看着这一场看似荒唐实际上非常严肃的闹剧,一直在许久之后,隐藏在龙袍袖子里面的修长的手才缓缓出来,而后轻轻地点了一点一侧龙椅的把手。 站立在旁边的阴公公顿时就会意,清了清嗓子,用尖利的声音喊道: “朝堂之上,意见不合,也当注意形象,辩得面红耳赤,成何体统?” 他尖利的声音虽然并不算很大,但是大概是因为音种的特别,却很轻松地穿透了那些人的吵闹声,传达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耳朵里面。 朝堂之上渐渐安静下来,因为他们都知道:之前的吵闹,并不是李择南的无能,而是李择南的纵容,现在,李择南不纵容了,那么他们就得安静下来闭嘴了。 如今的北唐,李择南的威慑力和权利毋庸置疑,他再也没有强有力的阻碍以及对抗意志,朝堂之上,更是没有任何人胆敢对着他抗衡。 他坐在龙椅里面,眼神温和又自信地扫过下面的人。 “一个一个来,”他开口说道,“不要着急,就让你们阐述个明明白白,两个时辰不够,就在宫里用膳,一天不够,朕可以给你们准备铺盖。” 他虽然淡淡微笑着,可是谁都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朝堂上更是一片死寂起来。 李择南的眸光从几乎所有大臣们的脸上掠过,随后停留在了龙且与那里。 “龙大人,你刚才吵得最凶,你来说说看,你的想法?” 龙且与走出队列,眼眸之中闪烁着阴狠之色,随后俯首,又开口说道: “陛下,先来说说看,镇武将军王独所做出来的决定吧。” 李择南没有说什么,很显然,他是让龙且与继续说下去。 “关正兴率领着南吴大军,如今已经即将出郑州界,即使这样,距离长安还有四百多里,在这四百多里地之内,我们可以组织兵力将他们在遥远之处便击溃,最最不济,也可以一直削弱,即使他们能够接近长安,到那时候也已经锋芒尽失,其他地方的府兵差不多也可以汇聚长安,再和他们来一场会战,那样,以老臣看来,绝对是明智之举……”() .。m. 第五十六章 进击长安(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懂个屁啊,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家伙,信口雌黄起来,倒还煞有其事的样子!” 龙且与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名青年将领给打断了,虽然那名将领并不特别清楚王独的部署到底是有着什么深意,不过王独是他非常崇拜的人,他深信王独有着所有的思想和把握做着这些事情。 “让龙大人把话说完,陛下说过了,一个一个说,你是想要违抗陛下的意志吗!?” 阴公公尖利又严厉的声音响起,他冷冷地看着那名青年将领。他并不知道王独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思、所做的又对不对,但正如同青年将领崇拜信任王独一样,他也绝对信任李择南,既然李择南并没有表态,那么他就遵从李择南的意思。 那名青年将领很不甘心地闭紧了嘴巴,他知道李择南的为人,尽管他很尊敬这一位陛下,但是同样也恐惧于这个人。 龙且与朝着青年将领冷冷地扫了一眼,又“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陛下,可是现在,大家都看到了,王独这个心怀叵测的家伙,将八万兵力聚集在长安,而不肯再前进一步,要知道,他这样做的话,就算他是认真的,那么也无异于狠命一搏,一旦被关正兴攻破,我们便退无可退,长安也就危矣,而最最关键的,是陛下您的安危……” 说到这里的时候,龙且与定定地看向李择南,眼睛里面真的充满了恳切,谁也探不清他对李择南的这些关怀到底是不是真心、又有几分真心。 但是李择南的神情变化却是并没有多大,他声音平缓地说道:“龙爱卿,请继续说下去。” “当然,这还只是轻的,陛下,臣只是怀疑,王独他图谋不轨。” “长安大乱的那一夜,晋王李显岳谋反被诛,在这其中,王独他扮演了很不光彩的角色,虽然并没有明着随着李显岳造反,可是却居然保护了那一个孽障孩子出城,导致一直到现在都不能够斩草除根。而今他领兵不去迎击关正兴,而是在长安界内严阵以待,陛下,您难道,就不怕他……”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某些东西,能不说出来最好了,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不过李择南却并没有任由他在里面和稀泥,而是逼迫他道: “龙大人话就说到这里,是要给朕猜灯谜吗?” 龙且与的老眼眯了眯,他很清楚,李择南那是把自己拿枪使,有些话,就算大多数人都心里清楚,但是还是得有人明说的,而现在,李择南就准备让自己明说。 他和王独有仇,虽然只是间接的,可是他也不太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闹翻,然而,他没有选择了。 他把心一横,一咬牙,开口说道: “陛下,如今王独兵权在手,又作出如此不可理喻的事情,他难道是想要重蹈那一夜晋王李显岳的覆辙吗?” 这一番话光明正大地说出来,朝堂之上的氛围顿时再变。 在这里的绝大多数人物自然是很支持龙且与的说法的,那些人哪怕对王独并没有主观意义上的敌视,但是既然最终全部都选择了李择南,那么王独无疑就是一个值得警惕的祸害。 然而为数比较少的那些武将们,却是被这一席话给激怒了,原先他们从龙且与的话语之中早就猜到了对方的意思,可是因为李择南的威势,还有龙且与并没有明说,所以他们选择了隐忍一段时间,一直到那个老家伙肆无忌惮地道明,那可就逼得他们跳脚了。 “姓龙的,你是想要诽谤镇武将军吗?要知道,这可是大罪!” “他奶奶的,谁都不要拦我,我这就上前去把那个老东西的驴脑袋给踢烂了,叫他知道脑子里想歪心思的后果!” “龙且与,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在今天,你这是逼我动你啊!” …… 那些武将们大多数都原本脾气暴躁,现在龙且与给他们来这么一出,顿时就捅了篓子了,个个摩拳擦掌,甚至还有几位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动手了! 眼看形势就要失控,阴公公尖利的声音断然喝起: “禁军何在!?” 话毕,原本守护在大殿外面的那些禁军顿时就鱼贯而入,在那些武将将龙且与揍得满地找牙之前,挡在了他们之间。 “蔡将军,注意形象,这里可是朝堂……”那名宫将把住一名将领的双臂,硬顶着不让他朝着龙且与冲上前去。 “将军,将军,我们也不想和你们爆发什么冲突,请不要让我们难做,陛下正在看着呢!” …… 那些宫廷禁卫们毕竟因为同为军人的缘故,和那些将领们互有好感,只是因为处在如今的局面之下,不得不选择对立,所以阻拦之下,更多的是小声劝解。 宫廷禁卫们也知道,这么多将领,可不是好得罪的,李择南也绝对不想他们动真格,所以武器都没有拔出来,只是徒手加言语劝阻。 李择南的确在上面看着,他不动声色,他也很清楚龙且与说出那番话来,会引发怎样的场景。 但是,他还是怂恿龙且与去说,那是因为有些话,他不便于说。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即使是再有成见,也根本不可能真的在朝堂之上大打出手,闹剧,是因为要发泄心中的不满,不再有其他。 李择南的坚定、阴公公的喊声、禁卫的出动,让朝堂里面的人的理智回归。 冲突很显然是不可能会发生了,而李择南的声音也是响起。 “龙大人,下去吧。” “徐爱卿,朕刚才见你不发一言,但是却像是早有见地,只是不知道你的心中所想又是如何?” 他的那一双温和又深邃的眸子落到徐敬义的身上。 徐敬义猛然被点到名字,神情稍稍变了变,又渐趋自然。 他是一头老狐狸,很多时候都不喜欢表态,可是这不代表李择南会认为他没有态度。 徐敬义看了看被那些禁卫们几乎堵塞的各处。 李择南挥了挥大袖,温声说道: “都退出去吧。” .。m. 第五十七章 进击长安(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眼看众人的情绪大多数都已经平缓,那名宫将朝着李择南抱了抱拳,带着那些禁卫们缓缓而出。 事已至此,龙且与已经不想再说更多了,他回到了自己的站位之中,与徐敬义交错而过,相互之间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 谁都不会知道那些眼神之中有着一些什么。 “陛下,”徐敬义对着李择南恭谨地俯首,说道:“臣相信镇武将军应该是有着自己的打算,至于军事部署,我们这些文官可能只看到了表面上的那些东西,而没有其他,不过……” 他顿了顿,微微向上瞄了瞄李择南的脸,又很迅速地把头低了下去。 因为,他看到,李择南的唇角微微勾起。 那些武将们全部都从他的那“不过”两个字之间听出了一些什么,纷纷横眉立目,可是有了前车之鉴,也全部都默不作声起来,他们不清楚是李择南故意纵容这群老臣对王独进行怀疑,还是李择南的确是抱着让他们各抒己见的看法。 徐敬义很清楚,现在这个时刻,自己可不能继续老奸巨猾和稀泥下去了,他的确有着和龙且与等人一样的担忧,因为一旦王独真的是有那种心理,那实在是太危险不过的了,作为拥护李择南的人,他徐敬义一定会遭受到很惨重的代价。 “不过如同龙大人所说的一般,镇武将军他的部署实在是很古怪,以一国之都的地界作为决战之处,实在是很冒险,也很压根就难以解释,只怕是镇武将军……我是想说,万一他心怀叵测……”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朝着李择南拱了拱手,便不再愿意继续了。 没有人马上冲着他大吼一些什么,因为那些将领们相信,李择南应该会给予他们反驳的机会。 “那么,徐大人,你觉得,那应该怎么解决呢?”李择南笑了笑,忽然说道。 他的笑容如同明黄色的龙袍一样闪人眼目。 “派出钦使,询问一下镇武将军究竟是何意,这应该要不了多久的时间,如若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的意图就有待考究了。”徐敬义朗声道。 李择南微微仰了仰头,看了看上面雕刻着的纷繁复杂的纹络,问道: “爱卿可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说?” 他的这一席话,让徐敬义和龙且与等人微微一怔,随后大多数的文官都齐声拱手道: “请陛下三思!” 是的,如果是别人,他们可以接受李择南的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是,那个人,是镇武将军王独! 王独和李择南有嫌隙,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长安的那一夜,于李择南而言,扮演了极为不光彩的角色。 李择南抬了抬手,但是他并没有提出什么具有决策性的话语,而是说道: “知道了,徐大人,你退下吧。” 他的眸光落到蔡将军的脸上,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蔡将军,你怎么看呢?” 那位蔡将军亲耳听着这些人对王独的口诛笔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此时此刻李择南示意他可以提出自己的见解,顿时就几步走到了队列中间,把正归队的徐敬义给吓了一大跳,生怕那个家伙冲着自己就是一拳,不过好在那家伙还算是有所理智,压根就忽视了他,急匆匆地就说话了: “陛下,对于那群老家伙对镇武将军的诽谤,末将不服!!” 他几乎是在叫嚷、在咆哮。 李择南微笑着挥了挥明黄色的大袖,说道:“不需要你说出来,朕就能够看出来你的不服了。” “镇武将军王独的部署,你有什么看法?” 蔡将军单膝跪地,抱拳道: “陛下,镇武将军成名已久,在北疆让突兀人闻风丧胆,虽他只比我年长五六岁,但是在他的面前,末将实在只能够算是一个晚辈,请恕末将眼拙,不能理解王将军的功参造化之能,但是末将能够肯定的是他对大唐的忠心,那绝对是耿耿的!” “你压根就看不懂那个家伙的部署,又说支持他,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不远处的龙且与嗤笑一声,像是对这一位不怎么会说话的将领的自我矛盾非常满意,马上就抓住并且反诘。 不过,龙且与比起其他人要冷静许多,除此之外,他没有再说其他的话语,引得其他人,甚至是李择南不满。 “哼,那你就懂了?到底是谁在信口雌黄!”蔡将军冷冷地哼了一声,朝着那个老臣质问道。 龙且与昂了昂头,对他不予理睬。 蔡将军再抱一拳,对着李择南说道:“请陛下相信镇武将军的忠心,虽然他从前可能做过不理智的行为,但是陛下仁厚,饶恕了他,想必他也对陛下感恩戴德良久!” 李择南点点头,说道:“镇武将军对大唐的忠心,朕都看在眼里,这些,朕很清楚。” 他说的话很有技巧,他没有说对自己的忠心,而是抛出了“大唐”,那是因为他很清楚,王独对自己是真的不存在“忠心”,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大唐”,那家伙早就造反了。 不过蔡将军这种直肠子才没有发现这些话语里面隐含着的信息,而是对李择南认同王独的“忠心”而感觉到特别的欣慰。 “左散骑常侍,你来说说看呢?” 李择南的眸光,落到了同样身为武将的林雕身上。 时过境迁,朝内的不少人官职都有所变动,有的飞黄腾达,有的一落千丈,但是像林雕那样的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却是比较少的。 谁也不知道这其中有着什么奥妙,只不过,比起同样失去儿子的龙且与,他显得落寞枯瘦了更多。 他面色阴冷地出列,而那位蔡将军,则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林雕的整个人,原先都是属于肃杀的气质,而自从那一夜他的最后一个儿子都被杀死之后,他的气质稍稍有些变化,变得极为阴霾而具有危险性。 他经行过去,一侧的文官们大多都觉得身形一颤。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 进击长安(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同样也是武官,不知道对于王独的所作所为,他怎么看。 他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仿佛一尊没有丝毫温度的雕塑,轻轻拱了拱手,说道: “我以为,王独图谋不轨!”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之上的氛围,都几乎像是凝固了几分! …… …… 作为左散骑常侍,林雕算是如假包换的武官。 那些宫廷禁卫们都和那些武将们关系不错,大概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相近。 林雕也理应如此。 可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林雕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怨毒与毋庸置疑——王独图谋不轨,没有什么好说的! 莫说是武官还是文官的问题,即使是文官之中,也有为王独说话的人,即使是武官之中,也有质疑王独的人,可是就算仇恨王独的龙且与,也是有所忌讳,没有将话语说得太死,而他林雕,很明显是表现得太浅显了。 他仇恨王独,并且认为王独图谋不轨,该杀! 李择南在龙椅上,微微挑了挑眉,但是并没有马上说话。 林雕的这一番话,让朝堂之上的不少人都感觉到很震惊,武官想不到,文官同样也是想不到。 颇有点落井下石的韵味。 大多数人都把目光投向他,但是一时之间谁也不说话,其中的神情复杂(我说怎么读着不对劲,原来又押韵了)。 渐渐的,龙且与的眼中闪烁起了几分快意,既然林雕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那么这可是很大的力量。 而不少曾经对着林雕比较尊敬的将领们,就像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手足无措起来,因为以他们来看,林雕照理来说是能够理解王独的,而林海林荣的死,也和王独并没有直接关系。 只是大概他们没有理解恨乌及乌的那种境界。 就像是过去了很久。 但是其实并不太久。 李择南开口说话了。 “左散骑常侍,这确定就是你的看法,你有什么根据吗?”他说道。 “陛下需要什么根据?”林雕的目光和李择南对视了那么一瞬,又很自然地移开。 能够和李择南目光相交而后又从容不迫的人,并不太多,林雕很显然是其中之一,最起码是现在的林雕。 也是,他已经是孑然一身,就算是再生一个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了,很多东西,他都已经无所谓了,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复仇,找到那一夜杀死林荣的人,还要杀死管阔和李千容,如此简单,又不简单,至于王独,如果能够让那个家伙去死,他毫不退缩。 “在成为左散骑常侍之前,你在军旅之中多年,所以,朕觉得,镇武将军的部署,你应该能够看出来一点什么。” 林雕笑了笑,笑得有点阴冷。 他说道: “王独将部队放在长安界内,坐等关正兴到达,这个行为本来就值得斟酌,即使我在军旅之中多年,也还是不理解他的意图会不会是朝着好的那一方面而去。” “再来说说他的部署。” “他几乎将长安城池以半圆形包围,美名其曰死守,但是陛下,这难道不可以是围困吗?” 死守和围困,一词之差,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不言自明的。 林雕就说完这一席话,便朝着李择南抱了抱拳,退了下去。 这可能显得对李择南不够尊敬,但是看得出来,他的确是无话可说了。 他说的话虽然带有一定的成见,可是即使是那些资深将领来看王独的部署,也不得不承认林雕所言不虚,如果王独想,随时随地都能够把防守转变为围攻,而以目前王独的兵权来看,一旦他真的这样实施了,那么以长安的守备力量,完全就抵挡不住,别说南吴攻打过来,就在这之前,北唐就得江山易主。 李择南将眸光扫向那些将领们。 那些人有的低下头来,愁眉紧锁,有的看着李择南,张口像是想要说一些什么,可是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大概也清楚,那些文官只能够用怀疑论本身去质疑王独,可是林雕出现之后,所说的那些话,他们就难以推翻了。 文官之中有极少数人还是支持王独的,可是没有想到武官之中还有一个林雕这么光明正大地表示怀疑,这不得不说是令不少人都感觉到很无力的。 李择南没有再叫人表达自己的意见,因为,不论说得再多,也无非就是那一切。 朝堂之上有着稍微的议论声,声音并不大。 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渐渐减小,又消失不见。 一切陷入了死寂之中。 那是僵局,不是可以轻易破局的局面。 现在,王独无疑是对抗关正兴的最佳人选,如果他没有任何的不臣之心,却将他处置,那么无疑就是自掘坟墓,而倘若王独的确有着不臣之心,他们却听之任之,同样也是自掘坟墓。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那个高高在上一身龙袍的皇帝陛下李择南。 香炉内的紫烟袅袅而起,又袅袅消散,如同缓缓流淌的时间。 李择南微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让人安定与自信。 “朕相信镇武将军。”他忽然开口说道。 林雕是那么毫不犹豫光明正大地表述自己的观点,而他李择南,身为一朝天子,居然同样也是如此。 话音刚落,很明显龙且与等人的身体一顿,就像是很不可思议于与王独有着嫌隙的李择南之信任到底从何而来,作为一个皇帝,这实在是太过独断鲁莽轻信了。 “陛下……”单大人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李择南抬了抬手,阻止了他说下去的意图。 “镇武将军与朕的确有着一些误会,不过,这一切,与这关系到我大唐生死存亡的战争并没有关联,而镇武将军他,自有他所寻求的东西,那些东西,你们知道,却可能不够理解。” “就这样吧。”他说道。 他的眸光掠过下面的众人,看着那些神情,他知道,“就这样吧”,仅仅是今天朝堂之上所言而已,他和那些老臣的论战,以后还会持续很久很久。 但是至少,他会挡在王独的面前,承受那些老臣们的怒火,在王独击退关正兴之前。 …… …… (本章完) 第五十九章 进击长安(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已经过去了许多天。 风和日丽,云淡天长。 空气中洋溢着肃杀。 中军帐内,王独眯着眼睛,一脸戏谑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一位亲信将领,开口说道: “长安的那些记恨我的人,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那名将领愤愤不平道:“都闹了这么多天了,直到现在还在和陛下闹,他们也真是好兴致。不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也就只有那几位了!” 王独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怀疑我只是幌子,他们只是害怕。”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们做了坏事情,所以他们怕我,那便是心虚。” 对于发生在长安那一夜的事情,那一名亲信将领并不愿意多说一些什么,尽管作为和王独很熟悉的人之一,他知道的比大多数人都要多。 “不过李择南居然说他相信我,倒是让我感觉到意外,果然虚伪的人总是喜欢做虚伪的事情。”王独将自己的头盔取下,放到架子上。 听闻此话,那名亲信将领面色一变,走到帐门前,朝着外面警惕地看了看,随后才恢复了一下脸色,回到原先站立的位置上,对着王独小声说道: “将军对于这些事情还是稍微说得隐晦一点的好,毕竟隔墙有耳……” “哼,心知肚明的事情,有什么好隐晦的!”王独冷冷一笑。 但是终究,他还是不说了。 他和李择南互相之间心知肚明的不仅仅是这一件事情,还有着其他的事情。 他知道李择南相信自己不会背叛北唐,他自己同样也是相信李择南是相信这一点的。 这是一种敌人之间的默契,很难用言语来道明。 于是他微微蹙了蹙眉头,朝着那名亲信将领问道: “你这一次过来,是有什么见地?” 他们选择在长安界内布置防线,自然有着一定的道理,可是那到底是对是错,谁也不会知道,所以很多东西,还是要讨论的好。 那名将领挠了挠头:“能叫什么见地,只是我们这一次死守长安,关正兴一路畅通无阻,倒是逍遥自在,颇有沿途看风景之意,惹得我很不甘心啊!” “他沿途获得不了多少粮草,而拉得越长,他的补给就越乏力,这一切,表面上看起来对他有利,但实际上,对他的弊处是越来越多。” 王独脸上的笑意恍惚之间令人发寒。 “更何况,我们在长安,给他准备了不少的‘礼物’,就等着他自己来拿。” 那名亲信将领听着王独的话,也看着对方的表情,露出一副了然于胸之色。 这是一场双方都互相了解的局,关正兴明知道他王独把部队屯在长安,一定是有着什么猫腻,但是却不得不行进,因为长期待在异国,一旦时间太久,那么就只能够是坐以待毙。 这个局,王独设计了,关正兴,也是破定了。 …… …… 三天后,距离长安地界三百多里。 春风不再柔弱,像是混杂了几分燥热之意,虽然很是轻微,但是却也意味着数月之后的夏季势不可挡。 它席卷着关家大旗,在半空中招展。 关正兴那一双淡漠到几乎不包含丝毫感情的眸子落在那一名青年的身上,问道: “你在北唐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为大吴作贡献了,虽然你看起来没有多大的成就,不过在我的眼里,你和那个东西不同。” 处在军旅之中,但是青年却并没有穿着盔甲,他身材颀长,面容俊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都有着某种漫不经心的洒脱之感。 他就像是一个游侠,浪迹天涯,但是在某些需要的时候,总会出现并且作出行动。 “我什么成就都没有,我也不如那个家伙,并且,我现在这么做,并没有多大的为什么,只是想这么做。”青年淡淡答到。 面对全军的威严关正兴,他就像是并没有把对方当一回事儿一样,就是很自然地说话,那么无所谓,也无畏。 关建如的脸上露出阴冷之色,嘴角翘了翘,发出一声轻微的冷哼。 至于周围的其他亲卫,还有南吴的将领们,则是朝着那位青年怒目而视,不得不说,这么多日以来,他们已经对这个家伙的态度忍无可忍了。 可是关正兴却像是一点都不生气。 “听说你在北唐那么多年,取的名字叫什么铁山无,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名字的,撼山?” “就是想,也没有什么喜不喜欢,更没有什么为什么。”铁山无依旧是漫不经心地这么说道。 “你TM是不是欠揍!?”一名将领实在是忍受不了那个家伙的姿态,挥舞着双拳,策马就来,他很想马上就把那个家伙打倒在地。 “对我们老大放尊重一点!”铁山无身后不远处,一名健硕魁梧的汉子怒发冲冠,朝着那名将领大吼一声道,几乎像是惊雷炸响。 可是那名将领早就已经忍受到了极致,自然不可能再听从那些对铁山无尊敬无比的汉子的威胁,去势不变,恶狠狠地朝着铁山无那里撞了过去。 大风扑面。 关正兴的神情不变,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 铁山无的发微微颤动。 随后,他忽然轻笑一声,几乎没有看见他做什么动作,身体便已经出现在了马下。 那名将领策马依旧朝着铁山无的那匹战马冲撞过去。 人影闪动,铁山无出现在了那名将领的马背上。 那名将领又惊又怒,用胳膊肘朝着后背那个人的脖子就击打上去。 铁山无抬起手掌,看起来是那般云淡风轻,可是还是稳稳又及时地握住了对方的胳膊肘。 “咯吱……” 一声轻微的骨节间扭曲的声音,那名将领的脸色顿时就因为痛苦而变得煞白,额头上也是很明显的瞬间就出现了汗珠,同时发出一声惨嚎。 痛,太痛了! 铁山无的动作停止,力气也是停止,但是他并没有放手。 “放开他。”关正兴并没有看向他们两个人,但是声音淡漠地说道。() .。m. 第六十章 进击长安(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山无微笑着,缓缓松开了手。 那名将领面色极为难看地咳嗽了一声,看得出来,他的肉体和精神受到了双层折磨,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持续下去。 “不要再和撼山动手,你们这里,没有几个人会是他的对手。”关正兴的嘴唇缓缓地开阖。 那些将领们很明显全部都不服气,可是他们不得不承认关正兴的这一个论断。 关建如不屑地笑笑,他并没有把铁山无放在眼里,不过他同样不屑于朝着铁山无出手。 铁山无下了马背,又上了自己的马背,迎风坐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微笑着看向远方,那里是长安,当初他被关押的地方。 在那里,他的身上发生了很多的故事,也见到了很多的人。 他随着南吴的大军,如今就朝着那个城池杀过去。 这里来说说他的故事和经历。 他叫关撼山,南吴关家人,关纤云的堂兄,一岁时在金陵度过,后来的二三十年年华全部都在北唐成长。 他是正统的南吴贵族血脉。 他和曾经的北唐中书令管清和有血缘关系,也和管清和的儿子、他最好的兄弟之一管阔有血缘关系,他是管阔的堂兄。 难以置信吧? 但是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世界上有缘分,也有很多看起来很美妙的巧合,但是隐藏在巧合背后的,却是必然的阴谋。 我们本以为眼睛可以看见很多真实的东西,但是到最后,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我们根本就不会知道。 “我不清楚为什么你对我的评价会这么高。”铁山无闭起眼睛,略微有些惬意地感受了一下迎面的风。 “因为我知道你的能力。”关正兴面无表情说道。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对管清和父子有着这么多的成见。”铁山无看向他,似乎是真的对这一件事情表示非常奇怪。 “管清和是一个失败者,就算他再光彩耀眼,他终究只是一个失败者,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历史充满了谎言,他死了,李择南还活着,那么,李择南的真相就会变成真相,而他的,只会被埋没。” “那管阔呢?”铁山无的脸上,笑意越来越浓。 关正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个名字,他就连轻视的神情都不存在,就仿佛这个名字究竟存在与否都不重要一般。 不过关建如却是说话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他的脸上带着玩味似的笑容。 铁山无盯着他看了一眼,并没有马上说话。 他就像是用看待怪物一般的眼神看了关建如良久。 一直到关建如冷冷地哼了一声,他才慢悠悠地说道: “首先,本人对于叔父的关于管清和的评价表示不同意,不是什么南吴人,尤其是关家人,都可以成为北唐的中书令的,想必,如果换作伯父你,也许根本就达不到这么一个高度。” 话音一落,周围的氛围马上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关正兴是他们的精神信仰,是这里的统帅,自己信任尊重的人物居然被一名青年说成如此,这根本就难以叫他们接受。 “你TM是真的找死是吧?就算你有着老关家的血统,你也在北唐那么久,为我们大吴才做了多少贡献,就胆敢在这里大放阙词?”那名刚才就忍不住对着铁山无出手的壮汉顿时就第一个发难,刚才的仇恨他还没有解决呢,他当然恨不得对着铁山无马上就群起而攻之。 “MD,这家伙就是欠一顿揍,将军,只要您一声命令,我们甘愿成为您为老关家教训晚生后辈的棍棒!” “册那娘ge比!揍他!” …… 周围的人真的几乎就要暴动,这么多日以来,他们忍受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然后对方忽然就变成了南吴关家的贵族子弟,再然后就是那种吊儿郎当谁都不在乎(可以视作为谁都没有放在眼里)的腔调,漫不经心之间,就敢对着任何人嘲讽和顶撞,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 关建如不发一言,一脸的戏谑,他倒是很想看看那个讨厌的家伙遭受到无数暴怒的人围攻的丑态。 可是关正兴在这里,关正兴又不知道为什么时时刻刻护着这么一个“侄子”,每一次想动手,只要关正兴没有支持,他们都不是动不了手就是大败而归,所以他们等的就是关正兴的话,而这一次,很显然铁山无针对的正是关正兴本人,就算是纸老虎还得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关正兴。 他们看到,关正兴终于是轻微地皱了皱眉头,轻微到以至于许多人都不确定看见的那个神情变化到底是存不存在。 良久之后,关正兴终于是说话了。 “继续说吧。”他说道。 他说“继续说吧”,当然不是朝着那些愤怒咆哮恨不得打上去的那些人说的,很显然,他是朝着铁山无所说。 谁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唯有他自己。 他倒是忽然很好奇,自己难得看重的一个晚辈关撼山,为什么会这么形容管清和,紧接着,对方接下去又会说一些什么? “将军,您倒真是好脾气啊!”一位和关正兴极为亲近的将领带着极为不满的语气说道。 谁都知道,关正兴不可能是真的好脾气,这个人,可能不会跟你废话,随后忽然就朝着你出手,可是偏偏,他对铁山无的态度,是叫这些自认为很熟悉他的人越来越看不懂了。 对于那名将领的“提醒”,关正兴没有任何的表示。 铁山无应该是对于关正兴“给予”自己说话的机会没有任何的感谢,他在旁人看来颇有点恬不知耻地继续说了下去: “管清和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以他所获得的成就来看。” “而作为他的儿子管阔,难道真的是一个徒有虚表的废物?”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越来越趋向于反问。 不,也像是带有着质问。 “难道不是吗?”一名将领冷冷地问道。 (本章完) 第六十一章 进击长安(八)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人家可是广乐公主的驸马都尉,李惜芸的男人,会是一个废物吗?”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铁山无的脸上洋溢着最最真实的微笑,那种微笑和他一贯的漫不经心都不一样,那是非常诚恳的看好。 这些话,他不说还好,一说,周围一大片就都笑喷了。 哈哈!哈哈! 李惜芸的男人?简直就是笑死人了。 管清和的失败,就是从管阔的大婚之夜开始,管阔最大的耻辱,也是那个大婚之夜,现在铁山无却觉得管阔应该引以为傲,这怎么不能够让人笑掉大牙呢? 就是那个关建如,都笑了起来。 听着这些肆无忌惮的大笑,铁山无身后的那些汉子们全部都感觉非常的不舒服,最大的则是愤怒。 那是他们的另一个兄弟,被如此用笑声讥讽。 其中一个绰号叫做无用的汉子声音就像是闷雷一般: “我们公主殿下的驸马都尉之位,是你们这些小丑们可以垂涎的吗?你们这些人,就是三生三世,都修不到这样的资格!” 身为正宗的北唐人,无用可雷等人不仅仅不能够忍受自己的兄弟管阔被这么笑话与消遣,更不能够忍受自己最最爱戴爱慕的公主殿下被这般用来调侃。 一名汉子冷笑一声,问道:“愚蠢的北唐人,现如今,北唐已经不再需要你们,并且恨不得马上杀死你们,是我们大吴的军队垂怜,才接纳你们戴罪立功。在这里大放阙词,是嫌命长吗!?” “你说什么!?”无用怒目圆睁,就要冲上去干一场,不过却被相对理智的高林死死地拉住了。 高林对着他摇了摇头。 高林很清楚,但其实无用同样也很清楚,那就是现在他们为数极少的北唐人,处在数万南吴人中间,依靠的唯有铁山无和关正兴的那一点关系,是处于绝对的弱势,一旦彻底闹翻,他们全部都得死在这里,根本不会有任何人为他们说理,铁山无已经够欠揍的了,要是他们再煽风点火,甚至是主动寻事,那真的就是自寻死路了。 不过看起来,铁山无倒像是并不生气,的确,他很多时候和金安有点像,温吞水一般的人物,不死不活的样子。 “他说得很对,”他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成为广乐公主的驸马都尉?” “有资格的人就已经屈指可数,而真正做到的,只有管阔一位,你们能够做到吗?” 他的嘴角勾了勾。 “当然,我最想看到的,当然是他能够让这一位北唐第一美人爱上他,不知道他做到了没有。” 如果管阔正在他的面前,他这么说,可以视作是和管阔的开玩笑,但是处在这里,味道就很是古怪了。 关正兴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这就是你所谓的管阔的能耐和本事,你看得起他的理由?” 铁山无挑了挑眉:“当然不仅仅是。” 部队在这期间已经行进了许久,他们这些骑马的人,因为某些不愉快而耽误了一些,但是终究,还是不落下分毫。 四面的阳光撒在铁山无的脸上,他的神情终于是严肃了那么几分。 “我真的搞不明白,当他只是臭名昭著的中书令之子的时候,你们看不起他,当他成为广乐公主的驸马都尉的人的时候,你们也看不起他,当他成为督城大将军的时候,你们还是看不起他,当他单刀直马杀出北唐,直到现在还在南吴土地上驰骋的时候,你们依旧看不起他,他都已经做到这么多了,你们到底怎样才能够把他放到眼里,一直到他把秦杀架到你们的脖子上吗?” 他的语气之中倒是充斥了一些无奈,但是更多的是难以理解以及不平。 关建如的笑容显得愈发戏谑,他的声音也是很不以为然: “看不起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铁山无瞄了他一眼,就像是有点无言以对起来。 但是终究,他还是说话了:“对不起,尊重他、喜欢他、觉得他很了不起,也是我的自由。” 这把一切都说死了。 于是他们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给你三千人,你可以把王独的部队给我捅一个篓子吗?”关正兴的声音,仿佛就像是从天外而来,非常突兀。 “可以,如果是三万人,我也不会嫌多。”铁山无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他一般都不会吹口哨,但是其实他的口哨吹得很好听,唯有入了南吴军队之后,他就像是越来越喜欢这一项行为了。 “我不会给你三万人的,你带不动,我也虽然清楚你的能力,也毕竟还不够信任你的为人以及还是能力。”关正兴淡淡道。 他说得很直白,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他没有十分信任铁山无,他也欣赏对方的能力,这些,全部都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铁山无笑了笑:“三千人也不少。” 以千为单位的带兵,他在北疆的时候经历过许多次,他不知道他以后还会有几次,只是他再也回不去那个从前了。 “你在北唐这么多年,什么都做过,或许这也是我看重你的原因。”关正兴望向远方。 “对于击败王独,你有什么打算?”铁山无在战马上的身体晃晃悠悠的,他在用很不严肃的态度,去谈论很严肃的话题。 “你还是打算好你的那三千人吧,”关正兴看都没有看他,“崔进,带他过去,我想,以他的能力,在遇到王独之前,会很好地把握住那三千人。” 铁山无笑了笑:“你果然是真的的确不怎么信任我。” 关正兴面无表情。 那种深沉的淡漠,仿佛是亘古以来泛不起涟漪的深潭。 铁山无最后瞄了他一眼,继续晃晃悠悠地策马跟着那一位对他敌意很深的崔进将军而去。 无用可雷高林等寥寥无几还活着并且跟随着他的人默声不响又警惕敌视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大军继续在前进,就仿佛之前的一切冲突和交流从来都没有过。 …… ……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 进击长安(九)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山无看着以后得听从自己命令的那三千多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和那些恨不得把他摁在地上打一顿的将领们不一样,这些士兵全部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和过去。 尽管因为突然有了这么一位陌生的将领,有些人会不怎么服气或者是桀骜不驯,但是好歹他们并不会冲上去和那个人打一场,最多不怎么听话让那个家伙头疼一点罢了。 当那位崔进离开之后,无用策马来到铁山无的身侧,问道: “老大,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怎么,这才几天,就觉得受不了了?”铁山无微微挑了挑眉,语气清淡地问道。 “老子的南吴话又不精通,每次和那帮南蛮子吵架都憋得慌,再这样下去,我怕我都要疯了!”无用一说起这些来,就满身的戾气。 “老大,你说过的,你有计划!”可雷同样叫嚷道。 “还没见到镇武将军,还没有交战一场,你们再着急,又有什么用?”铁山无轻飘飘地说道,他的战马速度未减分毫。 那么多人之中,唯有高林一直都不发一言。 他主意最多,思想也是最多。 铁山无像是察觉到了这一切,忽然转头朝着他问道: “高林,你怎么不说话呢?” 他的目光虽然散漫,但是却像是隐约洞察了一些东西。 高林的心中一凛,但是很快那股感觉便消失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老大,你跟我们说实话,你的关家人的身份,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是假?” 铁山无被关正兴称呼为“关撼山”,被称作那一名可怕的南吴统帅的侄子,对于这些,不少人都询问过,尽管在这之前,也就是加入进南吴军队之前,铁山无有说过一些东西。 大多数人都对他表示基本的信任,可是心中总还是会隐藏着不少的东西。 铁山无轻轻笑了笑,仰起头来,明媚的阳光撒在他的脸上。 “我是关家人,我叫关撼山,他的确是我的叔父,亲的,然后呢,你还想问一些什么?” 当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无用可雷等很多人很明显是愣了愣,至于高林,则是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并且停下了马匹的步伐。 铁山无察觉到了这些,也停了下来。 那三千多人刚刚才被得知归铁山无统领,本来就没有心服口服,此时此刻虽然并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突然停了下来,但是谁也没有理睬他们,自顾自的行军。 “老……老大……我们还以为……那一切全都是假的……” “假的?”铁山无像是觉得有些好笑,“在你们看来,关正兴就这么好骗?” 无用眨巴着眼睛,那神情就像是在说:难道不是吗? 他当然知道,不可能是的,堂堂关正兴,是不可能很好骗的。 “那么……是……是真的喽?”可雷难得一次显得有些结结巴巴的。 “那么我之前都白说了?”铁山无反问道。 周围的氛围再变。 跟随着铁山无这么久了,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盲目信任铁山无,以至于他们忽略了关正兴并不是一个傻子这一事实。 于是,铁山无是关家人,是关正兴的侄子关撼山这一件事情,很显然也会是事实。 尤其是高林,神情更加严肃,甚至可以说是凝重。 铁山无居然真的是南吴人,而他们处在南吴的军队之中,名其名曰朝着北唐的军队杀过去。 他们一直都以为那仅仅是铁山无的利用,是一个局,那么现在看来,那很有可能是事实,是他们这些人被铁山无利用了! 高林摇了摇头:“简直是难以置信,你居然真的是南吴人……” 铁山无终于像是稍稍带上了几丝不悦。 “南吴人又如何,北唐人又如何,突兀人又如何?这一切对于我想要做的事情而言,很重要吗?” “但是你终究还是南吴人,现在也是我们北唐人的敌人。”高林摇了摇头,有些艰涩地说道。 “相信我。”铁山无调转马首,来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是我现在找不到相信你的理由。”高林叹息了一口气。 无用打了一个哈哈道:“老高啊,我们都很清楚老大他的为人。” “为人?”高林反问,“你没有走进一个人的内心,又怎么能够妄断他的为人,或许当他指着前面的同胞们,对着你说一句:杀吧,为了让关正兴信任我们,完成一个局,就得装得逼真一点,我问你,你会不会选择相信他,对着北唐人出手,作一个隐忍。万一他只是利用欺骗我们呢?” “我不知道……”可雷很不是滋味地皱起了眉头,紧接着声音抬高,大吼一声道:“老大是怎样的人,我觉得是怎样,就是怎样,到底是什么样,只有到最后才知道!” 周围的南吴军队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自然是用看疯子的神情看待他,但是幸好,那些人绝对想不到他们正在讨论一些什么。 “我不想说再多,”高林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再继续,“可雷,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的老大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有到最后才知道,而且他暂时还不肯把自己的所有计划都说出来。我只能就当前而对他进行怀疑,其他的,只是没有定论的事情。” 说完这些之后,他便不再说话了。 铁山无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行策马离开了。 高林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个人,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于是紧紧皱起了眉头,脸上带有忧愁。 他很害怕,如果这样一个人物真的会是敌人,那么自己应该怎么样去面对? …… …… 浩瀚广阔的北唐大地,和天连接成一线。 它是这般宏大和令人感叹。 浩浩荡荡的南吴军队,戈戟如林,几乎没有遇到多少阻拦地逼近了长安界。 一路上,偶尔有小股的上千府兵对着他们进行突袭,但是并没能够给他们造成多大的伤亡,那些府兵丢下一地的尸体,便会很快狼狈地逃窜。 关正兴没有心情去追击那些人,他手下迎击的将领们同样也是。 剩下的那些由北唐爱国者和官府组合起来的杂牌军队,更是只能算是骚扰。 于是,在蔚蓝天空之下,长安就要到了。 南吴的军队行军速度开始放缓,因为所有人都明白,眼前的,不再会是各地有心无力的府兵以及乱七八糟的杂牌,而是北唐抵挡他们的最精锐大军。 镇武将军王独的军队! 就在这一时刻,震惊天下的消息从这里缓缓传导出去——关正兴率领的南吴军队和王独率领的北唐军队在长安相遇,一场惊世骇俗的决战即将爆发! …… …… (本章完) 第六十三章 进击金陵(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当举世震惊,所有人都在期待、惶恐的时候,管阔和无迹、李千容,依旧行走在南吴的秀美山河之上,越来越逼近金陵界。 是的,他和关正兴,就像是在做着如此相似的事情,一个已经兵临北唐的都城长安城下,另一个已经提刀冲至南吴的都城金陵近前。 只是一个是带着绝对的优势和几万大军,意气张扬,另一个则是单刀直马,举世皆敌。 他的身上带着斑驳的血迹,那是一路上无数强者的血液。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十里秦淮,钟山风雨起仓皇。 李千容望着前方,眼睛里面有光。 “金陵,我来了!” 管阔轻轻抚摸了一下腰畔秦杀的刀鞘。 紧接着,他的声音又变得轻微了一些,可是其中还是带有着绝对的寒意: “关家,我来了……” …… …… 两天前。 长桥卧波,清水漫长,如画风景配合着最后的、最浓的春意,绽放在这片大美南吴之间。 这是金陵最大的府邸之一,代表了至高无上的权势。 那一个位高权重的老人坐在那里,微风吹动了他花白的鬓角。 他紧紧地眯起眼睛,最中间的瞳孔里面,闪烁着某种暴虐。 在他的面前,没有关家其他的大人物,但是足有十几位能够在关家发动一系列力量的门客亲信之类的人物。 那些人,出了关家,却是个个都是大人物,需要让人仰视的存在。 但此时此刻,他们站在那一位看似怒意很深的老人面前,却是噤若寒蝉。 今日关家能够翻云覆雨的大人物全部都不在府中,那些年纪轻轻便已经声名鹊起的小辈们也一个都不在,但是如果这里的十几个人发动什么力量,那必定也是惊世骇俗的。 “真是令我意想不到。”那一位老人的声音之中,就像是含带着冰棱。 没有人应话,一个是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应对,另一个则是不敢在这一位绝对强势的真正关家大人物面前胡乱说话。 老人缓缓伸出手臂。 大袖在风中摇摆。 他的手臂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枯瘦,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得出来隐藏在其中的恐怖实力。 他遥遥地指向了东方。 那里可以是很多的方向,其中有一个地名便叫做姑苏。 “姑苏张家,我大吴最最强大的世家之一,翻云覆雨的本领,但是现在看来,他们是腐朽了。” “我一直都以为他们依然令人感觉到畏惧与尊敬,但是没有想到,他们交出皇权,游离在朝堂之外这么久了,居然退化、也无能到了这等地步。” 他前面的那些可以发动很大力量的人物之中,有些知道他今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而生气如此,但是还有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胆战心惊又特别的好奇,因为这一位老人虽然脾气暴躁,很容易生气,可是能够有资格令他生气的事情实在是并不多见,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全部都会在到达他耳中之前被过滤掉,也没有人胆敢把那些小事情传到他的耳朵里。 所以今天,这一位老人究竟是怎么了? 他们更加奇怪的也是这一位老人忽然说起姑苏张家,并且用的是这样不屑一顾和鄙夷,甚至越俎代庖地具备说教批评的姿态起来,毕竟,以张家的地位,要想说教批评,也就唯有至高无上的吴皇才能够随心所欲了,更何况那一位吴皇大多数时刻面对这一家族都是比较尊重的。 最终,还是有一位深得那老人器重的门客忍不住拱了拱手,一脸谦卑地开口说话了: “不知姑苏张家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情,惹得老祖宗这么生气?” “生气?”老人的脸色虽冷,但是更多的是一种古怪,“对于张家,也谈不上什么生气,这样一个前朝遗族,我可没有朝着他们生气的资格,只是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家族在这一件事情上,到底是怎么了,特意放水吗?除了这么一个原因,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他的原因。” 那名门客张了张口,像是要再继续问一下,因为那一位威严又高高在上的老人随随便便的这一句话,他实在还是一知半解。 但是老人突兀变得阴冷的脸色,还有突然冒出来的言语还是叫他吓了一大跳。 “这个孽障!” 他的眼睛里面有光,寒光。 几乎所有人全部都心神一凛,他们也明白,被称呼为“孽障”的人,得到的是那一位老人真实的、金贵的愤怒——是的,作为身份地位很高的人,即使是他的愤怒都是金贵的,这虽然听起来很可笑,可是世人就是这样推崇这种歪理的。 那个“孽障”,将会遭受到灭顶之灾,将会死无葬生之地! “既然就连张家都杀不死他,那么好,我们关家自己出手,清理门户。” 他的神情忽然显得淡漠了几分,那种淡漠,更是一种无情。 “你们给我带人,杀死管阔,若是让他踏入金陵城门半步,就让属下捧着你们的人头来见我吧……” …… …… 金陵城内开始传扬着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和王独准备和关正兴决战这一件事情比起来,那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就变为了小事。 但是这件事情有关的人物以及这件事情本身,却足够令人感觉到意外并且兴奋异常了。 关家人准备亲自出手,在管阔到来金陵之前,截杀管阔。 管阔还没有死!这是一个让人们特别在意的事实。 并且,他正在、一直在朝着金陵城进发。 然后关家人居然要出动府内的不小的力量去截杀这一个人物! 没有几个人会知道管阔和关家的真实关系,于是这一件表面上看起来很不可理喻的事情就吸引了人们不小的心,在关注北唐与南吴之战之余,占据了一席之地。 他们很想知道,那个传闻中已经越来越狂炫酷拽吊、不同往昔的管阔究竟强大到了怎样的地步,以至于一直都逼近金陵了,还没有死翘翘。 他们也很想知道,关家为什么会突然很在乎这一个于历史和国家兴衰而言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的生死,然后关家又会以怎样的姿态、让管阔死成什么样的姿态。 但是就在关家截杀管阔之前,一则消息传递了过来——晋陵官兵对管阔进行了浩浩荡荡的围杀,却被杀了个片甲不留,管阔已经越过晋陵界,来到了帝王州金陵! 管阔的声音通过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生还着的官兵传扬了出来—— “关家,敞开大门迎接我吧,我来了!” …… …… (本章完) 第六十四章 进击金陵(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关家,敞开大门迎接我吧!” 多么嚣张又意气风发的宣誓。 北唐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注意到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可是那个烟雨画江南的南吴,却是一片澎湃。 大美南吴,歌楼无数,美人如云。 那些江南才子们、翩翩公子们、千金小姐们、娉婷舞姬们,都在议论评判着这一件事情。 杭州钱塘轩内,一名一身锦袍的少年公子风度不凡,举手投足之间自有十足的傲骨,那种“傲”并非骄傲,而是自然而然的华贵。 楼上的美人,倚着栏杆,素手擒着画扇,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望着他。 少年公子轻轻一笑,说道: “我杨家虽然比不得关家显贵,但好歹也算在大吴有着一席之地,这一回,我们杨家已经出动人手,很愿意为关家效劳,若是一个不顺抢在了关家前面,也算是献上了几分绵薄之力。” 他说得如此轻飘飘以及谦虚,但是谁都知道,那里面的信心与张扬之意甚浓。 …… …… 金陵城内,整个南吴最最赫赫有名的茶楼上,一名身材窈窕的少女轻纱遮面,她的如云秀发半拢半放,斜插一支缕玉金钗,从那一双凤母便可以看得出来,那是绝对的一个美人。 尽管小小年纪,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一股指点江山之态: “管阔的狗命,我柳明烟要了!” …… …… 扬州的集市上,一群买菜的仆役和一群卖菜的摊主正在畅快聊天。 “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前不久才从我们扬州渡过扬子江到达对岸,又很快就被通缉的管阔,居然还没有死掉,现在正叫嚣着朝金陵而去,关家的大人物们派出强者正式袭杀他呢!” “可不是嘛,当然听说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不知道是怎么突破姑苏张家的杀局的,不过这一次就连关家都主动朝着他出手了,想必他很快就彻底不能够蹦跶了吧。” “也不想想,关家,那可是我们大吴关家啊!他们那么大的能耐,捏死那个狗屁管阔,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话可不要说得太满,姑苏张家的真实实力,就是金关二府都敬畏异常,他们还不是失手了,早就听闻管阔今非昔比了,现在看来,那绝对不是谣言,估计这家伙现在的能耐可不是盖的。”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如今陛下的通缉令已经出来,许许多多的势力都想要杀死他,甚至就连关家也作出了动作,你觉得以我们整个大吴的力量,难道还不能够弄死一个管阔吗?” “哈哈,我也就只是说说而已,管阔那家伙一定会死在我们大吴的土地上,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 当他们聊得火热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扬州八大世家之一的黄家的公子策马而来,前前后后跟随着数也数不清的仆役和府卫。 一名跨着吴钩刀的首领模样的人物步履轩昂地走上前来,冷冷地看着他们道: “我家公子现在就去往金陵,屈尊杀死那个东西,那东西是有来无回,你们还胡乱议论什么!?” 周围一片噤声,人们都知道,关家的出手燃烧了那些平日里无所事事的南吴年轻人们的热血,那些纨绔们在听闻就连芳名远播的张大小姐都失手之后,反而是变得振奋激动了起来。 于他们看来,对付区区一个管阔,无疑是一场猎杀,他们是猎人,管阔是猎物。 …… …… 金陵已经很近了,南吴的帝都。 这是管阔第一次接近一个异国的都城,尽管他的体内流淌着那个都城的血脉。 如此陌生,却又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离开姑苏的这么多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南吴各地的杀意,可是幸好,比起张家来,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他的伤势已经几乎痊愈,又恢复到了最好的状态。 他数不清楚自己杀死了多少人,但是至少,他竟然造就了一片威名,在这个从前看起来略微有些遥远的国度之上。 此时此刻,他微微侧着头,面无表情地望着那一位双目布满血丝,很明显是风尘仆仆的少年。 由绝对的陌生人,到后来的牢记相貌的敌人。 张家的那位对他恨之入骨的少年。 张大小姐曾经对着他说过:清早之前回府,如若不然,家法处置。 少年并没有忘记,但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兜着管阔的屁股一路追杀到了这里。 想必张大小姐对于他的这种行为非常不喜,不过他觉得,如果自己能够把管阔的人头带回去,应该非但不会有罪责,反而会有嘉奖。 还没发生的事情,只能够是猜想,谁也不太清楚。 他咧了咧嘴,冷笑非常渗人,大概是因为他的嘴巴在当初被秦杀刀柄弄破了的原因。 “管阔,你的狗命,属于我。”他说道。 对于他所说的这一句话,管阔好像并没有怎么生气,他由面无表情变得微笑了一下,问道: “能够一路追杀我这么久,我倒是挺佩服你的,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这种神情和语气很明显是以大人对小孩的姿态。 这令少年反感又愤怒。 “一个快要被我杀死的狗东西,哪里有资格知道小爷我的名字?”他冷笑一声说道,神情之中充满了不屑。 管阔却是兀自点了点头,说道: “你说得也对,一个快要死去的人,留不留得下名字也已经无所谓了。” 明知道管阔是在故意激怒自己,可是少年的双目之中还是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的声音都几乎变成了厉啸—— “口出狂言,你实在是非常可笑,小爷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蚍蜉撼树的!” 话音都几乎没有完全落下,少年腰畔的吴钩刀便已经出鞘,他的身形也带着一股大风朝着这里掠来。 他追杀了管阔那么多天,他也在张大小姐的面前信誓旦旦过,时间的拖延在叫他心急如焚的同时,也对管阔是越来越恨之入骨,而今管阔终于近在咫尺,他的刀早就已经迫不及待。 (本章完) 第六十五章 进击金陵(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的眸光一冷,秦杀出鞘。 李千容好奇地望着那一位比起管阔还要小两三岁的少年,眼睛里面并没有任何的畏惧,也许是经历得多了,也也许是孩子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 那名少年一看就知道不会是管阔的对手。 张家人并没有叫管阔感觉到什么厌恶,毕竟他们之间无冤无仇,可能只是因为某种绑架而不得不站在对立面上。 但是这一位少年却叫管阔的心中生出了杀机。 可能是从对方的暴虐之中,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一个拥有道德底线的家伙,也在刀下毫不留情地杀死过数不清的冤魂。 “我最多给你八招,”“铿锵”一声,管阔的秦杀抵上了一把锋利的吴钩刀,“你不是我的对手。” 在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管阔并没有任何的挑衅姿态,反而是非常自然,像是仅仅在述说一桩事实。 这的确是事实,但是意气风发的骚年们是不太愿意接受的。 刀锋抵着秦杀的刀锋,少年感受着对面那强悍无匹的气力,汗水开始在太阳穴处汇聚。 “哼,我三招之内,必定卸下你的狗头!”他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凶光。 管阔的嘴角微微勾起。 他顶着对方的刀势,全身气息疯狂地运转,衣衫都剧烈地飘舞起来。 他就这样与对方对抗着,同时不可思议地将秦杀上扬。 随着这一动作,少年的吴钩刀被生猛地弹开,身体也是“蹬蹬蹬”地往后极速倒退。 管阔如影随形,像是化为了一道轻烟,紧紧地贴着少年,秦杀在前,人在后。 “铿!” 火星四散,一声大响,吴钩刀在空中打着旋儿往后脱手飞去。 冰冷的秦杀刀锋架在了少年的脖子之上。 “第三招。”管阔微笑着说道。 他说过会给对方八招,但是对方说要三招之内杀死他,然而三招之后,秦杀架在了少年的脖子上。 少年的表情很明显像是有点难以置信。 “这……这不可能,以我的实力……”他面色铁青地失声叫道。 他很自信于自己的战斗力,而即使管阔难以对付,对方连日来一直都在经历着生死搏杀,理应身受重伤,成为强弩之末才对,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就算杀不了管阔,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然而事实却是对方仅仅第三招便让自己完全没有了反制的余地。 他尚且还没有明白——他和管阔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我本来并不想杀死你,但是也没有不杀你的打算,这取决于你是不是作死,”管阔看着他因为愤怒与难以置信而微微变形扭曲的脸,“我已经杀死你家小姐的许多人了,多一个,少一个,都不会改变她对我的看法,说说吧,你的遗言?” 少年很明显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他恶狠狠地瞪着他,自顾自地自语着: “我居然会被这么一个狗东西威胁,这一定是假的……” 看着他的这副死不认账一般的样子,管阔忽然心里面光火无比,大骂一声道: “你怕是傻子吧!?” 这句话顿时就让周围都静了下来,就像是一声惊雷将正在谈论的人们吓住了一般,少年也不说话了,很明显是清醒了很多。 甚至连李千容和无迹都愣愣地盯着他。 这句话在从前怕是管阔自己听到的对他评价最多的话了,但是时隔这么久,终于轮到他朝着别人如此破口大骂,别人却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啪!” “啪!” “啪!” …… 春风徐来,林间沙沙作响,与此同时伴随着的,还有有人鼓掌的声音。 那个人的嗓音满带着戏谑以及某种骄傲,他说道: “精彩,很精彩,三招拿下张家强者,而且这一声‘傻子’,叫得漂亮。” 远处的树影之间,陆陆续续行出十几人来。 …… …… 当老师或者长辈用品评的口气朝着某个人说出一席话来的时候,许多人都会显示出恭恭敬敬的受教姿态,甚至如果对方是德高望重之徒的时候,还会有点儿受宠若惊。 不过还有的不少时候,那些品评一般的语气,反而会遭人反感,尤其是自己都不认识但是确定是敌人的陌生人。 管阔皱了皱眉头,看了看那名鼓掌而出的年轻人。 他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应该是比自己大上四五岁,那种年华,同样是最最灿烂的时段,不过那名年轻人的身上,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丝痞气。 年轻人的衣裳做工精巧,上面还挂着价值不菲的坠饰,随着微风的吹拂而轻微地“叮当”作响。 他用一种玩味似的神情淡淡地看着管阔,就像是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的丝毫危险。 管阔再看向其他人。 那些人服饰一模一样,年龄也是出奇地相差无几,这一点,与张家强者的林林总总完全不同。 全部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可以做管阔兄长的年纪。 李千容大概是察觉到了危险,摸了摸无迹的头以显示不安。 无迹仰了仰头,示意有小马哥在,不需要害怕。 这些人可能是感觉自己的突然出现很出人意料,但是其实,对于这些人的存在,在他们接近一定距离的时候,管阔早就已经察觉到了。 只不过,他不想去道破而已,一般而言,对于过来杀他的人,他都是有两种动作——逃跑或者杀光对方,别无其他。 所以他并没有任何的吃惊或者别的有关意外的情绪,而是开口问道: “你们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三个问题,困扰了无数人无数年,或许还可以继续困扰到永远,但是在此时此刻朝着这些人说出来,很明显是带有着挑衅意味。 但是那名鼓掌的年轻人却并没有被挑衅的觉悟,他笑着说道: “我们是关家人,从关家来,过来要你的人头带回去。” 他说得那样轻飘飘和不假思索,以至于就像那是举手之劳而已。 管阔却是移开了目光,看向那名少年。 因为在这之前,他需要解决这一件事情。 (本章完) 第六十六章 进击金陵(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现在,在自己和管阔李千容一方之外,又出现了第三方势力,感觉自己遭受到人生最大屈辱的少年正承受着更加难以自抑的氛围。 他依旧是恶狠狠地瞪着管阔,但是因为不想在别人面前出现弱势姿态的缘故,强装自信地寒声说道: “管阔,你会死在我的刀下……” “我很期待你的来世,”管阔朝着他笑了笑,“还有,我不欠你们张大小姐什么,所以我完全就没有必要对着你手下留情,然而,在看到关家人的时候,我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他话锋的转变在别人看来特别的莫名其妙,就像是没有丝毫的理由,但是管阔自己却觉得理由非常足够。 当说完这一切的时候,他忽然手起刀落。 秦杀顺着诡谲的轨迹从少年的脖子上到达了他的肩膀处,随后带着血光落下。 凄厉的惨叫响彻了林间,惊起一片飞鸟。 断臂的少年,神情痛苦地捂着鲜血狂涌的肩膀处,那种惨痛的景象,充斥在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里。 李千容在这之前便很有先见之明地用小手捂住了眼睛,不敢多看。 即使是那一位号称来自关家的鼓掌的年轻人,也是不易被人察觉地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对于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来说,实在是足够残忍,可是放在这里的所有人而言,全部都不会觉得管阔做错了什么,甚至是少年自己。 管阔已经手下留情,只是断了少年一臂,至于会不会因此而失血而亡,那就不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了;而少年说过,他要的是管阔的人头。 习惯持刀的右臂已经失去,少年即使还活着,也再也不可能恢复到曾经的巅峰。 他的这只手臂下应该死过一些人或者是很多人,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管阔不再关注少年,而是看向了那些自称来自关家的年轻人们。 “啧啧啧……”鼓掌的年轻人摇着头,砸吧着嘴,继续用一如既往的说教语气说道:“真是残忍啊……” 又道: “妇人之仁啊……” 这个词管阔曾经用到张大小姐的身上过,时隔那么多天,另一个人同样用这个词来评价他,这让他略略有些不爽。 “嗯,可以的,反正我对你们是不会有妇人之仁的,关家人。” 说完这些话之后,他看向那名年轻人道: “你姓关?” 年轻人笑了笑,道: “在这个世界上,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姓关的,这不是一个什么人都能姓的姓。” 管阔盯着他看了良久,确认他应该不会知道自己和关家的真实关系。 “这个姓氏,我不稀罕。”末了,他终于说道。 他说的是实话,只要他姓管,便已经足够。 但是很显然,在别人看来,他这是因为对关家的仇恨而作出来的特别无力的反击。 “是的,一个死人而已,稀不稀罕,对于你来讲,特别不重要了。”一名壮壮的年轻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但是管阔看也没有看他,而是继续朝着领头的年轻人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认为这是在拖延时间,只不过他觉得他得给死人之中自己印象最深的留下姓名以作为纪念。 他觉得年轻人不屑于告诉自己名字,不过他错了。 “我叫古长。”年轻人带着特别古怪的笑意说道。 “鼓掌?”管阔皱眉说道,“好蠢的名字。” “古长。”古长纠正道。 “嗯,无所谓你叫什么名字,”管阔自顾自地点着头,他的身旁,断臂的少年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在地,“只要杀死你们,我就距离关家更近了一步,我早就说过了,从很多天以前开始。关家,来多少,我杀多少,我会杀到他们痛,杀到他们门前,然后问他们一句:我值不值得敬畏?我的父亲呢?母亲呢?整个管家呢?” “好蠢的想法。”古长学着管阔的样子和腔调说道。 “如果我失败了,那就会显得好蠢,但如果我成功了,显得好蠢的就会是你们。”管阔并不想和他们多说废话,他的手已经握紧了秦杀的刀柄。 “那很好,可以试试看,蠢的到底是谁。”古长笑了笑,他挥了挥手。 关家的年轻人们,将管阔团团围住。 关家的人,果然个个都不一样,关正兴和关建如可以说是自大到了极点,有些人却可以说是小心到了极点,不过还有某些人,相对理智。 古长和他带来的年轻人们,很明显就是这样的,他们没有把管阔定位为特别危险的人物,那是自信,同时他们也没有像张家的少年一样,认为围殴是对自己的羞辱,从而单枪匹马地送死。 他们要杀死管阔,无所谓是不是围殴。 “对于关家,你们只是第一批,我会踏着你们的尸体,去关家见见某些人,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不,我们是最后一批,”古长轻笑一声,摆了摆手,“今天你就会死。” 当他刚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迎面便是凛冽的风而至。 秦杀来到了他的面门前一寸。 青霜乍现。 管阔由闭眼而变成睁开了眸子,像是射出了两道寒光。 他从来都不会像这般冰冷。 “铿!” “铿!” 两声大响,快得令人来不及听、来不及看。 管阔的身影出现在了半空中。 “刷——” 他的身体稳稳落地,单膝跪地,秦杀插进泥土深处。 古长项上的人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狂喷的鲜血。 无头尸体轰然倒下,象征着一场最最狂暴的杀戮已经开始。 林间传来一片惊呼,几乎所有来自金陵关家的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们都大惊失色。 …… …… 杭州杨家。 庞大的格局以及繁复的设计意味着权势与富贵。 巨大的石狮子威严地注视着所有经行过的人们,宣誓着杨家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这是杭州几大世家之一,在整个南吴都排的上号的大世家。 府门前车水马龙,这是一条最最繁华的街道。 本来一切都是有条不紊,一如往昔,可是远处急促的马蹄声还是打破了这一切。 人们惊呼着纷纷朝着两旁散开。 杨家并不是一个飞扬跋扈的家族,他们的家教很严,哪怕是下人,更是如此。 而这样横冲直撞,就意味着某一件有关杨家的大事件发生了。 那名为府内传递消息的下人还未等马匹停歇,便匆匆忙忙地跳下马来,和门前的杨家人照了照片,冲了进去。 庭院里面的景致非常典雅,春风拂来,百花簌簌而动,端是好看。 杨家家主杨铁龙坐在那里,他的对面是年龄相仿的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 (本章完) 第六十七章 进击金陵(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正举棋不定,愁眉思索。 但是那名风尘仆仆的传递消息的下人还是将这一切全部都打破了。 “我和木大人下棋的时候,不是说过没有要紧事的话,不得打扰吗?”他威严的声音传出。 “老爷……七……七公子……被管阔杀了!” 当说出那最后五个字的时候,那名下人几乎就像是在嘶吼,随后如同力气用尽一般瘫软在地。 “咚。” 轻微的声响,举在手中良久的棋子终于落在了棋盘上,杨铁龙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七公子……死无全尸……”那名传信的下人喃喃地又补了一刀。 杨铁龙的面色越来越铁青,双目也是渐渐布满了血丝,他声音阴沉又缓慢道: “他怎么会出现在管阔那里?” “是……是……是……”那名传信的下人结结巴巴了许久,才抑制住心中的恐惧以及无措,回答道:“是七公子想要让我杨家获得天下人的称赞,带着明夏和东余,三个人去击杀管阔的……” “蠢货!” 杨铁龙的大手“啪”地一声砸在棋盘上,似乎刚才说过的不要打扰他和木大人下棋的话语从来没有过,甚至都好像忽视了那一位身份尊贵的老友。 他几乎就像是咬牙切齿道: “他欺骗我去老庄处理一些事情,没想到那么多天,他居然做的是一件蠢事!” 他非常愤怒,同时又带有着因为亲生儿子的死亡而诞生的些许哀伤,简直可以说是百感交集。 那一位木大人像是被这么一个震惊又莫名其妙而且不应该听见的消息弄得愣了良久,随后脸上缓缓生出同情又善意的神色,轻轻拍了拍对面杨铁龙的肩膀,说道: “七公子是一个好孩子,铁龙……节哀顺变吧。” “管阔,我必定要手刃你……”杨铁龙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寒光…… …… …… 在南吴各大世家之内,上演着差不多的情景,报信的人来回穿梭,如同浩浩荡荡的袭杀管阔的大军一样,那些不祥的信息同样也是来得浩浩荡荡。 “老爷,二……二小姐回不来了……” “三夫人,冷哥儿他……他被管阔杀死了……” “家主,我们派出去袭杀管阔的,没有一个能够回来……” …… 数不清的信息刺激着人们的耳膜,让那些承受消息的人脑中一阵又一阵炸响。 那些死去的人们,有些是那些家族主动派出去的,但是也有不少是那些意气用事的年轻公子千金们瞒着家里人,自作主张地前去送死的,最后的结果是大多数都没有回来。 而消息浩荡的最最中心,当然是那一个南吴二大世家之一的、最最迫切要杀死管阔的大家族。 …… …… 浩大的府邸横亘在金陵城内,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可以呈现出波澜壮阔的巨大阴影。 用阴影来形容这一个府邸很形象,当然这不带有任何的贬义,因为阴影庄重、威严,那一大家族也是。 这是在管阔发出要杀上门来的不多天之后,也是关家那位老人释放出恐怖力量的不多天以后。 关家六爷背对着恭恭敬敬的一干人等,背负着双手。 现在,他暂时处理杀死管阔的那一桩事宜,因为最近他有空,而那一位身份地位尊崇的老人,也总不可能随时随地耗费在那一件“小事情”之上。 远处,长桥卧波,古朴秀美的木桥横在弯弯河水之上,留下一个绝美的倒影。 不,是两个。 不少人都下意识地朝着那里瞥上一眼,因为桥上那一位蒙着面纱的美人。 关纤云常常会倚着雕栏,望着水面失神,不过最近她常在这里,并不是她喜欢,而是她关注的事情,总是在这里进行着讨论。 她不想自己的家族朝着那一位堂兄出手,不过她阻止不了什么,于是便只能够关注,仅仅只是关注。 远处,关家六爷依旧背对着众人,缓缓开口问道: “失败了?” 他听不到背后的回答,不过他背后的人却是默声不响地点了点头。 然而他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似乎早就知道了背后的点头。 “那有没有成功的?”他又问道。 后面的人陆陆续续地摇了摇头。 末了,不久之后,一个人开口说话道: “古长和他带过去的人,全军覆没。” 他又接了一句: “他的兄长古乐也是一样,就连自己都没能够活下来。” 他说完了,不说话了,不过其他人却开口了。 “隆平带过去的三十多人,只有五个人活着回来了,其中一人回来半天就因为伤势过重死掉了,还有两人重伤,两人轻伤,至于隆平自己,被秦杀拦腰斩成了两截,死得很惨。” “水清潭手下的十个人全部死光了,不过那小子自己却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本来我想要责罚他,不过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回来之后就时不时地说胡话,整个人都不正常起来,只好作罢。” “紫青和他的弟弟两个人回来了,不过一个断了左臂,一个断了右臂,其他人,他们说是被管阔杀散了,他们也不清楚有几个人可以活着。” …… 噩耗、噩耗、还是噩耗,失败、失败、还是失败,没有一个成功的。 形形色色的声音嗡嗡嗡的,忽然之间听得关家六爷有些烦躁。 而他的脸色,也是随着行动失败的信息越来越多而越来越难看。 尽管有些心理准备,可是失败成这个样子,他还是难以接受。 “是你们无能,还是我们关家实力不济?” 他忽然寒声问道。 那些正在禀报着的人们忽然噤声了,谁也不敢说话。 关家六爷并不是一个温和隐忍的人,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损失,他的性子就算是再好,也不可能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然而他所说的那些话终究是显得毫无水准。 他的心里面很清楚,关于这个结果不是这些人无能,也不是关家本身有什么问题。 但是既然他抬出了那些说法,那些人无论如何都只能够承认一件事情—— “是小的们无能,让六爷失望了。” (本章完) 第六十八章 进击金陵(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沉默良久之后,其中一人只得抱拳说道。 但是关家六爷却不说话了。 他愁眉紧锁。 谁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是面对南吴几乎全民总动员的局势,他们关家没有选择,更何况,那一位地位尊崇的老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对那一个“孽障”恨之入骨,根本就不容许对方的继续存在。 他们没有退路。 许多时间之后,关家六爷终于开口说道: “这些事情,最好不要让我伯父知道。” 在作出决定之后,那一位老人便不再烦忧这一件事情,大概是他有着充足的信心,所以关家六爷猜想,只要关家,不,随便是哪一方势力,拿到管阔的人头,那么那一位老人的怒火便会平息,并且无所谓其中的过程。 这当然只是他一时的想法,来自于未有多加思考,因为就当他刚刚说完不久,就顿了一顿,大概是意识到现如今的现状。 那一朵轻云随着古朴秀美的木桥款款而过,水面上留下那令人惊绝的倩影。 她沿着浅浅的堤岸,柳条轻抚她的秀发,她经行过一座亭子,在关家六爷说出这一句话的同时,来到了近前。 “没有用的,所有的消息全部都是透明的,管阔的一切动向、所有势力的一切损失,满城风雨都算是小的,只怕是举国妇孺皆知。” 她的那一双凤目掠过关家六爷的脸,娇躯没有停留分毫。 春风抚动她的发梢,裙裾簌簌而动,她依旧就像是一朵轻云一般幽幽远去。 关家六爷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很不明白为什么在和管阔见了一面之后,关纤云的态度会变化那么大,而且尽管对方的思想和关家绝大多数人都不一致,以对方的身份还有天姿以及声望,他都不可能摆出长辈教训晚辈的样子。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承认——关纤云说得对。 南吴无数势力都前去袭杀管阔而后失败了,那些消息通过种种途径传达到了甚至是寻常百姓们的耳中,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出于一些小心思而选择隐瞒,无异于掩耳盗铃。 他们关家地位尊崇的那一位老人,有可能尚且还不知道一些事情,也有可能如今已经知道了,并且正在大发雷霆。 不过这些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关家六爷抬眼,望见了院门口的那一个人。 “什么事情?”他出声问道,声音显得低沉。 “管阔已经入了金陵界,往都城的方向而来。”那人拱了拱手,禀报道。 空气就像是刹那间凝固起来。 …… …… 不错,举国妇孺皆知可能还是夸张,但是满城风雨却是事实。 那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消息传进了金陵的千家万户。 毕竟,能够让吴皇亲自下全国通缉令的,整个南吴历史上都是屈指可数,而在这样凶猛的攻势之下,直到现在还没有死掉,并且铤而走险杀上门来,如此嚣张和命大的,更是唯一。 “叶家高手全部伏尸,管阔入了金陵界!” “府衙派出五百官兵去围杀管阔,但是被他给突破逃掉了!” “关家派出去截杀的人还是有去无回,管阔距离金陵城仅有五十多里!” …… 种种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极具震撼性的消息不停歇地在金陵城内各处传荡,所有人都清楚,一场好戏即将上演了。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么一位南吴全民通缉犯的步步紧逼,不少人应该觉得愤怒仇恨居多,然而可能刚开始是这样的,随着事件的进行,以及那个名字的接近,不少人的心境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倒是渐渐开始期待起来。 期待那一位越来越不可恶,但是开始变得可爱甚至是可敬的年轻人到来,然后搅一个满城风雨、天翻地覆。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指使着他这般义无反顾,但是人们越来越感受得到他认真的态度,他认真的态度真的很帅、很值得敬畏。 他明知道金陵是龙潭虎穴,可是他还是顶着那么大的杀机,就这样结结实实地杀过来。 逆流而上者,才拥有着震惊天下的力量。 关家,南吴二大世家之一,从来没有他们办不到的事情,如今却被一个从前从来都没有被人放在眼里的家伙正在打脸。 关家派出去杀死管阔的强者们已经够多的了,但是他们全部都失败了,管阔还活得好好的,并且距离金陵城越来越近。 谁都不知道事情将会朝着怎样的程度发展,只是人们全部都知道——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与此同时的,是还有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金家终于出手了。 …… …… “从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管阔早就已经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了。” 金家的那一位地位最最尊崇的老人之一,手里轻轻地拿着水壶。 他正在浇花。 他的眸子里面,仿佛是正在涌动着滚烫的金水,却并不是炙热,而是有神。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却给人感觉特别有力量。 这真的是一个很古怪的现象,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 他的面前,站着的正是金彩燕的父亲。 从那名中年男子的神情上,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老人所说的话有点不屑一顾,不过却不敢反驳一些什么,或者很明显地作出什么动作。 “关直霄从前都以他的那个儿子为傲,虽然后来他对他的那个儿子百般诋毁,不过我看得出来,他依旧以那个儿子为傲。” “或许,他真正愤怒于清和的,不是清和的失败以及身死,而是清和为他生了一个他觉得是自己永生耻辱的孙子。” 金彩燕的父亲皱了皱眉头,很不符合时宜地说道: “尽管不太愿意承认,不过,他是关家那一位老人的孙子,同时也是你的外孙。” 类似的话语如果落到关家那一位老人的耳中,必定会引来一片滔天的怒火,然而金家的这一位,却是并没有特别的神情,相当自若。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临风台上(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老人笑了笑,说道:“是我的外孙也好,不是我的外孙也好,我不是关直霄,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承不承认完全没有任何的复杂在那里面,但是总的来说,我的那一位素未谋面的外孙,一直到现在,我倒是忽然高看了他几分。” “所以你最后还是决定要杀死他?”金彩燕的父亲抬起头来,朝着他看了一眼,问道。 “怎么,你不想杀死他?”老人并没有看他,依旧浇着花,但是嘴角却是噙起一丝笑意。 “我一直都想将他千刀万剐,从来没有改变过想法。”金彩燕的父亲眸子里面闪烁起凶光。 “千刀万剐不可以,毕竟他是我的外孙,亲的。” 老人倒出水壶内的最后一滴水,随后提在手里,收敛起了笑意,看向了金彩燕的父亲。 不知道为什么,当说出这一席话的时候,他是这样认真。 金彩燕的父亲能够感觉得到他的严肃和认真,尽管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是他还是很迅速地屈服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了解了,不过,关家人或者其他势力……” “这我不管,”老人说道,“但是一旦让我知道他在金家人的手中没有落得全尸,那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们。” 金彩燕的父亲沉默了一瞬,随后点了点头。 “去吧。”老人提着水壶,转过了身去,脚步不缓不慢地向着堂屋而行。 …… …… 在这些金陵闹得满城风雨的日子里,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地方,却偏偏被人们给忽视了。 这可以说是让这件事情诞生的一个地方、发号施令的地方。 巍峨的皇城,包围着宏大壮阔的皇宫。 这个皇宫比起北唐的皇宫更新,同时像是更加威严一些。 长安的那一座可能会更加古朴庄重一点,但是这里的却是更加华贵。 临风台高高地耸立在南吴皇宫的中央地带,在阳光的照射下好似一块巨大的翡翠。 临风台下,森严的禁军黑压压的一大片,簇拥着这里。 临风台上,站立着那一位南吴唯一的人物。 皇袍加身,迎风飘舞,满头银丝,须发伸张。 比起北唐的新皇李择南,他看起来实在是太老了,甚至比起北唐的先帝,他也很明显要老上许多。 似乎是真的垂垂老矣。 但是他的整个人身上,光芒很盛。 这是一个可以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压力的男人、老人,因为他的野心与霸道。 他在临风台上,下面有着这么多的禁军守护,似乎并不是要祭天,也不祭任何其他的具有神圣性的东西。 他应该仅仅是在看风景。 他沧桑又深邃的眸子望着前方,似乎是借助临风台的高度而望到了皇城的外面—— 那一大片属于他的江山。 他呼吸了一下迎面而来的新鲜空气,随后便转过了身去。 “这些都是朕的,”他好像是对着自己说道,因为在他的周围并没有别人,“春花秋月,夏蝉冬雪,包括这清早清新的空气。” “这个时段的空气最最芬芳,好像是五十多年前初次见到她的那时候一样。” 他在说着这些事情,可是那里面并没有感怀、惆怅,最主要的是他的脸色没有变化,还是那般威严。 皇后已经死去三十多年了,后宫的妃子们,他也已经十几年没有碰过了,情爱什么的,他早就已经忘记也不在乎了。 下面黑压压的禁军分开一条道来。 下面是那一位同样已经老迈的国舅大人。 因为皇后的关系,陛下很器重他,他这么多年来,也尽职尽责地为大吴付出一切。 如同那一位陛下一样,陛下站在临风台上,戈戟如林,并没有特别的事情,只是为了观景。而国舅爷这么大张旗鼓破开禁军,寻找到陛下,只是为了聊天。 很不严肃的动机,却放在非常严肃的人物以及场景之上。 国舅爷朝着陛下行跪拜礼。 陛下抬了抬手,示意他上来。 临风台很高,于是老迈的国舅爷亦步亦趋,非常缓慢地开始攀爬,他爬得气喘吁吁,渐渐的就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他本来可以被八抬大轿上去,不过因为陛下在这里的缘故,还有陛下自己也是爬上去的缘故,所以他只能够自己爬上去。 “老了……” 站在陛下的身侧,国舅爷稍稍往后站了半丈,以表示自己的身份、对方的身份。 他喘着粗气,雪白的胡须往上一抬一抬的,煞是有趣。 “你爬上来所用的时间,比上一次还慢上一些。”陛下此时此刻早就已经把身子转了回去,依旧是望着远方,他可能重点并不是望,而是在想。 触景生情,睹物思人。 但是他的神情依旧毫无波澜。 他常常这么做,可能只是想让自己变得像年轻时候一般更加多愁善感一点,然而他却做不到,如此便一直去做。 “老了嘛。”国舅爷说道,说得那般满不在乎。 “朕比你更老,不过今天比上一次还快上几分。”陛下的广袖在微风徐徐之间不断泛起涟漪,他的声音平稳又有力量。 “陛下是想告诉臣陛下越来越年轻了吗?”国舅爷的嘴角微微噙起一丝笑意。 “还是不说这些没有乐趣的事情了吧。”陛下的眸光看向更远方。 沉默了一段时间。 国舅爷缓缓开口说道: “臣听闻,关正兴已经准备攻打长安了。”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那么,臣虽然不想说一些不太吉利的事情,不过臣还是觉得他接近长安好像太简单了一些,这一场战争,北唐难以置信地弱小,如此,在以往,也在他们对抗突兀人之中,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你是觉得关正兴会输?”陛下转过了头去,瞥了他一眼。 “没有,只是觉得不一定会赢。”国舅爷的回答非常直截了当,一点都不怕因为自己的话语而有什么冒犯。 陛下将手负在了身后。 “圣将生前,对这一场战争没有表态。” “那陛下觉得圣将他老人家对于这一场战争心里面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国舅爷问道。 。m. 第七十章 临风台上(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对于圣将而言,如果他觉得可以,那就做,觉得不可以,那就不做,所以其实,不表态便已经是表态了。”陛下像是忽然感觉到了某种令他不悦的力量,于是神情稍稍严肃了几分。 “所以……”国舅爷还是不肯说出什么确定性的东西来,不知道是他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所以圣将认为,这是一场必败的,但是打得没有错的战争。”陛下一针见血地接了下去。 国舅爷还是不肯表达自己的观点,问道: “那陛下呢,陛下怎么看?” 陛下的眸光忽然之间变得有些淡漠了。 “圣将看待战争,从来都不会有错误,在他的面前,朕的观点,可能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既然圣将都这么看了,那么朕又能够怎么看?” 放在一位野心勃勃不可一世的陛下身上,这些话显得竟然有点无能与不负责任。 然而国舅爷却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吴皇说得对,在战争这一件事情之上,南吴圣将金忧作代表了绝对的权威,既然金忧作都这么看了,其他人又能怎么看? 然后,陛下忽然沉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国舅爷的头蓦地抬了起来—— “关正兴会死在长安。” 空气刹那凝固,风都像是不动了起来。 …… …… 关正兴会死在长安,于吴皇而言,可以有两种态度—— 关正兴会死在长安,朕很痛惜,朕不希望听说到这个场景,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关正兴会死在长安,那是因为那正是朕想要看到的,是朕知道也想要他死在长安。 那么,究竟是哪一种情况? 看着吴皇苍老沧桑但是依旧高大的背影,国舅爷的心中升腾起几丝寒意,那般深入骨髓。 难道,这样事关国家荣辱兴衰的战争,于陛下的眼里,还是隐藏了另外一个局?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是一个霸道又野心勃勃的男人,尽管他已经快要腐朽,但是最后的光芒依然炙热。 “陛下……” 许久之后,国舅爷的声音才像是叹息一般响起。 “这并没有什么好处……”他的叹息更深了。 吴皇摇了摇头。 “朕不是想要什么好处,在这其中,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不过,朕只是想要让坏处降低一些。”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就这样吧。” 这个话题似乎就这样被终结了。 国舅爷明白了一些东西,不过的确还有许多的东西都不明白。 但是他也不想去说了,他很清楚以这一位陛下的不容置疑的气势,自己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所以索性就不用说了。 “最近那个小家伙怎么样了?”片刻之后,吴皇突然出声问道。 国舅爷微微愣了一愣,就像是不知道陛下所说的“小家伙”,究竟是谁。 随后,他开口说道: “小公主殿下已经到了如皋,临安公也一直都在陪着。” 他觉得,陛下最最关注的“小家伙”,不是小公主姬如是,就是临安公金安。 不过吴皇却是摆了摆手。 “朕问的是清和的儿子。” 国舅爷再一次愣了一愣。 他实在是难以将管阔这一个名字从陛下口中的所谓“小家伙”联系起来。 如今天下人尽皆知,就是许许多多的北唐人都知道,管阔正在被吴皇亲自下令通缉,那就说明,吴皇特别讨厌这个家伙,恨不得马上让他去死,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吴皇又怎么可能会用很喜欢的称呼去叫他“小家伙”? 这真是有趣又令人难以置信。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那种情绪,吴皇突然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对国舅来讲很难吗?” “陛下难道没有对他恨之入骨?”在结束了发愣的动作之后,国舅爷马上问道。 “朕为什么要对他恨之入骨?”吴皇反问了一句。 “众所周知,陛下亲自下令通缉他……” “在从前有过朕亲自下令通缉一个人吗?”吴皇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国舅爷应该是被这句话突然弄得脑子迟钝了一下,随后说道: “最起码我没记得有过。” “如果朕恨之入骨一个人,是不会这么做的,”吴皇说道,“朕第一次这么做,是因为对一个人感兴趣。” “感兴趣?” “挺好的孩子,长安的那一夜,他杀得很好,杀出了我们大吴人的本色,而在明知道自己和金关二府的关系的条件下,还胆敢逆流而上地抗衡,更是让朕对他刮目相看。” “那么陛下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国舅爷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因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感兴趣,正常的情况下都不会用发布通缉令去表达的,因为这太过不可理喻了。 吴皇的眸光变得更加深邃。 “清和是一个好孩子,管阔也是一个很好的小家伙。” “朕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省得某一些人总是有点居高临下。” “那应该不仅仅是。” 沉默了一下后,国舅爷说道。 “是的,朕要看看张家的态度,还有金关二府的、以及其他的许许多多府邸的态度,这一点,很重要。” “陛下的圣心,难以揣度。”国舅爷拱了拱手。 他是真的懂一些,却不是懂太多。 “如果管阔死了呢?”他转而问道。 “那便死了罢。”吴皇说得云淡风轻,他用威严霸道的神态以及语气说着云淡风轻的内容,那看起来很是古怪。 国舅爷的心中却是再一次生出一股寒意。 吴皇没有必要欺骗,所以他对于管阔的评价以及态度,绝对是出自本心,然而,吴皇对于一个自己挺看得上眼的“小家伙”的生死,却是这般满不在乎,是生性薄凉还是怎样,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忽然想起自己那已经死了好多年的姐姐。 她薨了之后,吴皇是有点悲伤的,毕竟那个时候的吴皇还年轻,还不是无情到现在的地步。 但是时隔多年,这一位陛下,是变得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了,他所做的事情,几乎没有是掺杂个人情感的,甚至有人怀疑:他对小公主殿下姬如是的宠爱,到底存不存在?() 。m. 第七十章 关家的哪位小姐?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如果……”国舅爷顿了顿,“管阔杀到了金陵,还活着,那么……” “那么朕就会召见他,也赦免他,并且不准许大吴的任何人再动他。” “因为陛下的目的已经达到?”国舅爷问道。 “朕知道你想表达什么,”吴皇抚了抚身前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白玉栏杆,“对的,因为他已经利用完了。” 国舅爷开始默声不响起来,他是真的有点无话可说起来。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站在临风台上,眺望远方,每一个人,看见的风景都不一样,心里的感触更是天差地别。 阳光更加闪亮了一点,照在吴皇的龙袍之上,金灿灿得几乎叫人刺目。 他越来越老,可是看起来是越来越充满力量和威势。 春意最深处,很快便会是夏的到来。 但是河山还是那般秀美。 一炷香之后。 国舅爷终于是又开口说话了: “临风台,好高啊。” 高处的风吹在他的头上,他的银丝显得越发颓败,甚至还有点乱糟糟的。 …… …… 金陵在望! 这是管阔第一次接近南吴的国都。 他在另一个大国的国都度过了十几年的年华,如今再一次来到一国的国都,陌生感却是越来越剧烈。 他的衣衫染血,风尘仆仆,很明显为了到达这里,不知道遭遇了多少敌手。 他让无迹停顿了下来,遥遥地望着那个遥远处不太清晰的城池轮廓,久久不语。 他略微知道自己即将的面对的是什么,却并不明确。 他的父亲、母亲、金忧作,许许多多的人,当然还有他自己,他们这么多年来经历的那些事情,大多数都和这一座城,以及这座城里的人有关。 如果不是因为这座城、这座城里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现在,他来到了那座城外,他强迫自己坦然面对那些东西。 他的心里面很清楚,虽然看起来那座城近在咫尺,但是更大更多的危险已经逼近,这让那座城变得反而遥不可及起来。 李千容的身形瘦削了许多,长久的奔波以及心理压力使得他不堪重负,尤其是身为这种年纪的孩子。 “师父,我们很快就会安全了,是吗?” 他眨巴着依旧闪亮的眼睛,对着管阔问道。 管阔摸摸他的小脑袋:“的确是的。” 他继续说道: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需要解决一些麻烦。” 李千容没有回应他的话,但是有人回应了。 “你来得比预期得早,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清早清新的空气里面,弥漫着悦耳动听仿佛银铃的声音。 管阔抬眼望向东方。 那里是一轮朝阳。 朝阳的不远处,一匹如同无迹一般浑身雪白的俊俏小马缓缓而来。 马背上躺着一个人。 是,不是坐着,而是躺着。 晃晃悠悠的,很是惬意。 翠绿色的荷裙间,隐约闪现出白皙的小腿。 那是一位姑娘,这样纯正的南吴贵族专用的吴侬软语,如此好听,不是来自金家,就是来自关家。 那位姑娘一直就这样晃晃悠悠的躺在马上,最后停留在管阔东方十丈远处。 她款款坐了起来,伸出素手,旁若无人地挽了挽秀发。 朝阳的光辉映得她的青丝带上了淡金色的迷人之彩。 看到那一张绝世仙颜,尤其是那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管阔不禁有些意外,问道: “关纤云?” …… …… 不太清楚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能够有幸见识到关纤云的真容,但是想来,应该极少。 管阔当然并没有见到过,但是一个人的人格魅力能够让别人对他(她)的印象极为深刻。 关纤云虽然总是轻纱遮面,但是她的窈窕身姿、她的背影还是让管阔记忆犹新,就算分别十年,想必也还是能够认得出来。 尤其是那一双美丽的眸子。 大概正因为她的轻纱遮面,其他的容貌不能够被人看到,于是唯一露出来的那一双眸子就令人尤其印象深刻。 所以在看到那一位姑娘的第一眼,他就意识到那双眸子是关纤云的。 不过人世间总是会有着许多的意外。 “那是我的堂姐。”那位姑娘伸了个懒腰,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刚才躺得特别的舒服,特别是周围的美景、微暖的阳光、清新的空气。 管阔皱了皱眉头,像是并没有马上相信这句话,问道: “你不是关纤云?” 那位姑娘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本小姐芳名关挽云。” 管阔沉默了一下,心里面却是相信了几分。 因为他知道关挽云,北唐南吴的许多人全部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并没有见到过。 “你和关纤云长得很像。”管阔说道。 “是稍微有一点像,但是还不至于到会被认错的地步,所以认错了,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你是眼瞎。” 如果说在之前对于对方否认自己是关纤云,管阔稍微有一点怀疑的话,那么现在他就是绝对相信对方是关挽云而不是关纤云了。 因为关纤云的面纱之下,一定是一张严肃脸,关纤云并不是一名喜欢开玩笑或者说脏话总之没有大小姐风范的女子,她古板严肃得就像是古人。 嬉笑怒骂的关挽云绝对不会是那个非常沉静从来不见笑意的关纤云。 “随便你怎么说,”管阔说道,“我现在不是一个喜欢和小女人计较的人。” 关挽云却像是并不生气,她尖酸刻薄地道: “哼哼,那你是谁家的小男人喽?” 李千容看着这一位咋咋呼呼神情百变的小姐姐,像是越来越感兴趣,小声说道:“姐姐你骂人起来真的很有本领。” 关挽云将秀发撩到耳后,挑了挑细眉,道: “想学吗,我教你啊?” 李千容憨憨地笑了笑,不想接话。 而管阔不想和她多加废话。 “你就一个人?”他问道。 这么多的截杀,他这是第一次遇到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关家人,正统关家血脉,可是以他看来,关挽云这么尊贵的身份,关家人绝对不舍得让她以身犯险,尤其是单枪匹马。() 。m. 第七十一章 敌人?同伴?(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是眼瞎吗?”关挽云重复了一遍。 管阔笑笑,又问道:“你是来杀我的?” “我是自己要来的,”关挽云将自己的荷裙拢平,“所以我不会杀你的。” “你能够做到这些,令我感觉到意外,所以我觉得杀了你太可惜了,我会打败你,也阻止你进入金陵城,如此一来,你将会永远失去踏入城池的机会,所有的谣言将会不攻自破。” “不过有可能在这期间,其他的人也会到来,到那时候,他们可能会想要杀死你,这真的令我感觉到很头痛。” “你不需要感觉到头痛的,”管阔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因为在其他人赶到之前,我会打败你。” 关挽云那一双和关纤云极为神似的凤目瞥了过来,像是稍稍带有几丝睥睨。 “那你就试试看。”她说道。 …… …… 云淡天长,惠风和畅,当然,还有远处的水静花香。 这大美的春天里的南吴。 管阔将要去往前方的金陵,但是阻挡在他面前的,会有很多的麻烦,而最直接的,便是面前的关挽云。 关挽云只有一个人,不过他绝对不会把她当作张家那位送死的少年一般的人物。 关纤云的实力,他略微知晓一些,而同样名扬天下的关挽云,作为关家千金,绝对不会是什么纸老虎。 在关挽云之后,想必越来越多的麻烦都会赶到,所以他必须先解决掉面前的这一位。 不过有些时候,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他和关挽云全部都不愿意见到的情景,早早的就发生了。 远方的地平线处,出现了一行骑马的人,随着距离的拉近,是越来越清晰。 为首的是一名一身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只是一名少年,看起来和管阔差不多的年纪。 不得不说,翩翩公子,姑娘好逑,美的事物总是能够让人兴奋,就是管阔看着那一位美公子,都觉得那真是一个可以让万千无知少女疯狂的人儿。 如果这是在长安的话,他肯定能够将这个人一眼就认出来,但是处在金陵,他和南吴的纨绔们连一面之缘都没有过。 但很显然关挽云却能够做到一个不差地相认。 白衣公子策马停留在了远方,他的身后,是穿着统一服饰的下人们,个个都是精壮的汉子。 “挽云小姐,今早出府,听闻你过来截杀管阔,不想果然在这里遇见了你。” 那名翩翩美公子的目标很显然就是管阔,然而当他真的赶到这里的时候,却是将管阔首先忽视了,对着美人儿侃侃而谈。 他风流倜傥的样子的确是挺养眼的。 但是管阔比较讨厌这一类人。 他见到过形形色色的美男子,比如薛昭,比如李择南,比如金安,比如铁山无,等等等等,但是那些人除了容貌之外,还有着其他的令人感觉到闪亮的东西,那些东西让他们的俊美不至于那般苍白无力。 不过他认为,面前的这一位为了他而来,可是一见到美女就将自己撇在一边的家伙,绝对不会是他见过的表里如一的美男子,极有可能会是一个花架子。 关挽云蹙起了纤细的眉尖,煞是好看,但是很明显她的心情不太美丽。 “可惜的是,我好像不怎么想要见到你。”她直截了当地说道。 她一向就是一位很直白的姑娘,怎么想就怎么做、怎么说,而那一位翩翩美公子的出现,是影响到她的心情了。 “挽云小姐真是会说笑,今日风和日丽,清早的晨光也是刚刚好,良辰美景之间相遇,难道不应该是喜悦的吗?”那位白衣公子不知道到底是听不懂关挽云的意思,还是明明明白了,却不愿意接受对方的态度,依旧是尝试挽回一些什么。 管阔现在,有些不太清楚他究竟是为了自己而来,还是为了关挽云而来了。 不过他并不想在此浪费时间,因为他不确定下一行人会不会一上来就不问青红皂白杀过来。 所以他咳嗽了一声,说道: “抱歉,我对你们金陵各个世家的年轻人们的情情爱爱并不感兴趣,如果你们不是来阻拦我的,那就请走开,如果是的,那么我便要拔刀了。” 在南吴的土地上,他不介意多得罪一些人,因为在这里,他一个人都不认识,而且那些人都是来杀他的,那么他就一并接着。 关挽云嗤笑一声。 “管阔,我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激怒的,虽然我看起来有点脾气暴躁。” “那么你有何打算?”管阔朝着她问道,“我说过了,我的时间有限,如果要动手,我一并接着,如果不是,就请让开。” “我会杀退你,不过,暂时我改变了主意,因为我还有一件事情还没有做。”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关挽云微微侧了侧秀首,看向那一名策马尝试靠近她一侧的那位翩翩美公子。 白衣公子再次说话了,很幸运的是,他终于是第一次对着管阔说话。 他有些轻蔑地瞄了一下管阔,说道:“你就是管阔?” 管阔顿了一顿,随后用学得极像的关挽云的口气说道:“你眼瞎啊!?” 在这个世界上,管阔见到过许多自以为是的蠢货,但是放在所有的人群中,总算是少数,他曾经以为出了长安,应该不会再存在这般愚蠢的纨绔,但是看来,金陵也是一样。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那位白衣少年却并没有生气,他居然是优雅一笑,朝着管阔指了指,说道:“乃一组特。” 闻言,他身后的那十几名骑着马的精壮汉子们齐头并进,逆着朝阳之光,向管阔身处而来。 管阔将手放到了秦杀的刀柄之上,但是很快却松开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令他十分意外的场景,而包括白衣公子在内的其他人,更是惊呆了—— 关挽云轻笑一声,曼妙的娇躯轻盈地自白马上跃起,又来到了一名准备朝着管阔冲杀的精壮汉子马背上,而后莲足一踹,竟然……将那名汉子踹飞了出去!! “挽云小姐,你……你在做什么!?” 白衣公子瞬间就脸色煞白,大惊失色起来。 …… ……() 。m. 第七十二章 敌人?同伴?(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摸摸自己的鼻子,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好。 李千容仰头看了看他,小声问道: “那个姐姐和那些坏人难道不是一伙的吗?” 管阔沉默了一瞬,而后不太确定地回答道:“照理来说是一伙的,可是现在看起来,并不是……” 于几乎所有人而言,身为金陵关家的千金小姐,关挽云又是为了管阔而来,而白衣公子一行人同样是为了管阔而来,那么就算关挽云和白衣公子不能算是朋友,最起码也会是同伴,最不济,关挽云便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 可是关挽云这将白衣公子手下的一名汉子一脚踹飞了老远的情景,将这一切可能都打破了。 “呃啊——” 惨叫声还在空中回荡,众人的震惊却久久都不能够消除。 除了关挽云这一脚的动机之外,她这么一名聘婷的少女,所爆发出来的恐怖力量,还是让其他人心惊胆战。 这简直就不是人啊! 要想做到这一点,现如今的管阔完全就是轻轻松松,可是世界上并没有太多的武技超群的人物,所以在旁人看来,身材纤细的关挽云就这样一脚踹飞一名大汉的场景,实在是太令人感觉到意外了。 意外的力量、意外的决定,让白衣公子忽然之间觉得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关家千金是这般遥远陌生起来。 “管阔,是我要收拾的,既然你们要抢,那么我就先解决掉你们。”关挽云毫不在乎地嗤笑一声,说道。 “你……挽云小姐,在下绝对没有抢功劳的意思,我们是来帮助你的,到最后无论管阔的人头被谁砍下、又落到谁人的手中,最后天下人知道的都是他死在你的手中,不会有其他的说法……” 白衣公子的脸色由白转青,但是不论他怎样转变,都是非常难看的脸色,本来一向举止优雅,自以为很有美男子风范的他现在就像是咿呀学语的孩童,那般结结巴巴和词不达意。 “和你这种蠢货废话真是浪费本小姐的时间!”关挽云绝美的容颜上开始氤氲起丝丝戾气,她身着翠绿色荷裙的娇躯盈盈地站在那名还在地上哀嚎着的壮汉所骑的马匹背上,完全就没有和白衣公子多费口舌的耐心: “你也不想想看,本小姐赶得这么早,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只是像你一样肤浅的为了功劳?不想和你废话,或者就是你马上转身离开,或者就是我解决掉你们,包括你,我叔父等许多关家人就快到了,还有金家、童家、莫家……我必须在他们赶到之前解决掉所有的麻烦。” 此时此刻,听着关挽云的话语,管阔已经彻底知道了这个女人是来做什么的了,她不是来杀死自己,也不是为了功劳,甚至她的出行,关家其他人应该全部都不知晓,她单纯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也试探一下他管阔的真正实力,这是一个要强的女强人,战斗以及胜利就是她的信念,其他的,她都不在乎,而一旦她感觉到谁人变成了阻碍,那么她不管你是谁,总之就是一个字——打! 白衣公子为了美人,也为了功劳而来,却一不小心,就中了这个字。 当下,以白衣公子的心理境界,当然不能够理解关挽云的心态,他依旧结结巴巴的,停留在原地,脑子里是一团浆糊,他非常的莫名其妙,但是绝对不会甘心就这样灰溜溜地逃走,这样子,他觉得以后自己在关挽云这一大美人的面前就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了,并不是他想要见到的结果。 但是关挽云却并不会管这些,她柳眉倒竖,便朝着不知所措的精壮大汉其中一位飞了过去。 对,就是飞了过去! 她体态柔美轻盈,却又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就这么落下去,马匹都禁不住颤抖了一下,差些跌倒。 那位精壮的汉子很明显是被吓傻了,就算没有被吓傻,他也不敢朝着关挽云出手,就算朝着关挽云出手,他也不会是那个女人的对手。 “砰!” 又是一声大响,壮汉胸部中了一脚,伴随着的是轻微的“咔擦”骨裂的声音,不过却并没有惨叫声传出来。 因为,就在遭受到攻击的一刹那,那名壮汉便已经昏死了过去。 管阔暗暗咋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低头一看,李千容竟然和自己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没办法,这是看到惨烈场景之后的情不自已,都想象着如果遭受到攻击的是自己,那该会多痛? 两名壮汉的遇袭,已经证明关挽云真的是不管不顾要撕破脸皮了,已经没有了商量的余地。 所以当关挽云的身姿朝着第三名壮汉掠过去的时候,那名壮汉一咬牙,便举着拳头逆空而上。 不管关挽云会是什么想法、关家人会是什么想法,总之在自己家公子下命令之前,既然关挽云朝着自己发动攻击,那么反击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这一切都于事无补。 “蚍蜉撼树!”关挽云轻笑一声,完全没有要避开的意思,直直地一脚朝着那双拳头踏了下去。 “哼!” 壮汉发出一声闷哼,同样是轻微的“咔擦”声,那一双臂膀顿时就无力地垂了下去,很明显是骨折了。 壮汉的额头上汗水顿时就因为疼痛感而冒了出来,不过关挽云似乎是并不想赶尽杀绝,眼见他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便身形一飘,像一朵轻云一般离开了。 不得不说,看起来是一名柔美的弱女子,但是关挽云的出手,真的是狠毒狠辣无比。 “你……挽云小姐,既然你欺人太甚,那就对不住了!” 白衣公子的牙齿终于是紧紧地咬了起来,他当然不想让自己对着关挽云生气,而暗暗爱慕关挽云的美貌以及地位的他,也完全生气不起来,然而被自己所爱慕的女子欺负成这样,还屁都不放一个,他的面子落不下,他总得稍微表示表示。 关挽云轻飘飘地落地:“本姑娘说过了,或者你们马上就走,或者就是我对着你们出手,看你们自己的想法,我的叔父兄弟姐妹等很多关家人就要赶来了,在他们到来之前,我需要解决事情,我没有时间和心情和你浪费。”() 。m. 第七十三章 敌人?同伴?(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事实与想象的差距是巨大的,他本来眼见除了管阔和李千容之外,便是他的人以及关挽云,认为那正是增进关系的绝好机会,然而没有想到得到的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的心里很难受,不过他想,如果他能够打败关挽云,然后再潇洒地表示放过对方,显示出君子之道,或许还能够让对方刮目相看一些,所以不论如何,他现在都只能朝着关挽云出手了。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让挽云小姐清醒一点,明白她在做什么,其他人,跟着我,一起拿下管阔的狗头!”他的声音第一次显得如此这般中气十足,竟然隐约有了一点凛然的气势。 管阔眯起了眼睛,笑了一笑,心想这家伙还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看到那三个壮汉面对关挽云的反应,他便已经确定这些人在关挽云的面前不堪一击,别说十几个人,就是一百个人,压死关挽云,自己也全部都得脱一层皮,现在居然想分兵两路,拿下两个人,那可实在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话虽如此,他没有要把那些人全部解决的想法,他真正要解决的对象,远在金陵城内,他不想在城外便和无数截杀过来的势力死磕,毕竟很快就会有其他人到来了,关挽云自己也透露了这一点,最起码,关挽云的出现,只是自作主张,而金关二府的真正恐怖力量,正在赶来的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跳到他的面前。 他拍了拍无迹的马背,无迹顿时就会意,朝着那疾驰过来的七八人冲锋了。 他拔出了腰畔的秦杀。 关挽云毕竟有所保留,不会伤害那些人的性命,可是他管阔不一样。 他不会在乎面前的到底是来自金陵什么大家族的什么大人物,这些在秦杀面前,全部都是狗屁。 那些人想要他的“狗头”,那么他就卸下他们的“狗头”,如此简单而已。 风凛冽地扑面,无迹凶狠地带着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 他们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这对于一些并不能够骑上世间神速的马匹的一府下人来说,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一般。 但是这是事实。 跑得最快的那名壮汉脸上依旧带着大笑,口中也在叫嚣: “第一次听说这个北唐傻子的事迹的时候,我就想把他揍得满地找牙,我倒要看看,广乐公主的驸马都尉,到底会是什么滋味!” 但是他的表情却是僵在了脸上。 因为白光带着寒芒一掠而过,他的脖子上一道细长的红线越来越深,最后鲜血汩汩直流。 一刀封喉。 很黄,很暴力,很直截了当,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他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秦杀再一次一刀封喉,无迹经行过的地方,第二个人喋血。 与此同时,五六人正在心惊胆战地朝着关挽云冲过去,关挽云轻盈地飞在天上。还活着的五六人人朝着管阔这里冲过来,脸部表情还没有来得及发生变化。至于白衣公子,浅笑吟吟,带着淡定看戏的神色。 他们很明显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只是道听途说了管阔一路之上的凶狠。 关挽云落地了,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朝着白衣公子的任何下人出手。 因为她看到了管阔的动作,并且最先反应了过来。 比起这些空有一心盲目自信的大家族之人们,关挽云无论是心态还是反应能力,都要强出许许多多。 关挽云实力超群,就算是最最巅峰状态下的管阔,都不敢说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击败她,可是这不代表关挽云经历过许许多多真正血腥的生死搏杀。 和她对决过的人,大多数都是缺胳膊断腿的,这让脾气并不太好的她在金陵令人闻风丧胆,没有任何人胆敢随便和她动手。 但是很显然,金陵的大多数世家的人们,根本不知道诸如金忧作、丘镜山、关正兴、李显岳、冠英将军,以及……管阔这一类人动起手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缺胳膊断腿?这真是一个笑话,不仅仅要见血,而且还应当见生死。 管阔动手和自己动手的区别,令关挽云一时之间有些惊憾,内心久久都不能够平静下来。 而管阔已经杀死了阻拦在他前路上的两名汉子,却对从他身旁掠过的其他四名汉子充耳不闻。 他没有时间杀光这些人,对他而言这并没有意义,所以他只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与此同时,远方的地平线上,再一次出现了骑着马的陆陆续续的人。 看不真切这些人的装束,以及更多,但是从那些人聚集成一片又一片来看,他们分别属于不同的势力。 管阔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一位惊慌失措的壮汉,很果断地扬起秦杀。 那位壮汉全身都寒冷了下来,哆嗦着手去摸腰畔的吴钩刀。 但是当他的手刚刚才触碰到吴钩刀的刀柄的时候,却猛然垂落下去,身体也从马上栽倒在地,再也没能够起来。 管阔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继续朝着前面冲过去。 远方的人们更近了一些,可以和这里的人大致看清楚一些情景。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穿着一身紧凑的红衣,英姿飒爽,看起来干练无比。 随着距离的拉近,她认出了那名在金陵很有名气的白衣公子,侧了侧秀首,朝着稍稍靠后的那名中年男子说道: “卿家公子倒是来得极早,不过……” 她蹙了蹙秀眉。 “看起来他们的形势不太乐观。” “旁边的那个丫头端是眼熟,不知道会是谁家的千金。” “哼,管阔现在还是具备一定的实力的,但是这一次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单枪匹马就来金陵,而今各大世家一齐出动,”他往后边以及两侧望了望,看到了各个势力的全部都在策马奔腾的整整五十多人,“不需要金关二府赶到,我们就可以卸下那个北唐中书令之子的狗头来!” 话正说着,他忽然听到了三十多丈开外的另一个家族处传来一声少女的惊呼: “啊——卿哥哥!” 他诧异了一下,朝着前方望过去,浑身都生出一股寒意起来。 …… ……() 。m. 第七十四章 人性本贱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远方的反应最快的少女发出惊呼之前那很短的时间。 无迹带着管阔,掠过第三名死去的壮汉的尸体以及马匹。 那匹马感受着背上忽然变得轻松,就像是傻住了一样,在原地呆若木鸡。 不过管阔并没有朝着它捅出一刀的打算,他就这样骑着无迹继续前行。 而今,白衣公子派过来袭杀他的那七八人,三人死去,还有四五人因为无迹的极速而和他们交错而过,落到了后面,根本不可能来得及追上来。 还有四五人因为白衣公子的命令,正在咬牙朝着关挽云杀过去的路上。 关挽云看着那些血淋淋的场景,并没能够完全平复芳心,她安定了少许,只不过,她并没有想好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事情。 所以现在,挡在管阔前进道路上的人,只剩下了一位—— 卿家的白衣公子。 他完全就没有多加思考,便再一次扬起了秦杀。 于他而言,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想知道对方是谁,简称管你是谁! 要杀死他,那么在可以的时候,他就杀死对方,就是那么简单。 这一点,和对方的身份究竟是谁没有任何的关系,就像李择南和他有仇,李择南也想要杀死他,那么当他有机会的时候,他会因为对方的狂炫酷拽吊的北唐陛下的身份而有所犹豫吗? 卿家的白衣公子很明显稍微有一点底子,最起码比起他带过来的那些打手要强一些。 看着刚刚才杀死三名壮汉的管阔直直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他满脸惊恐,但是还是能够逼迫自己抽出了吴钩刀。 那把吴钩刀非常纤细秀气,就跟很多女人使用的一样,甚至比起关挽云的刀和张大小姐的枕云还要阴柔几分,或许是太沉重的刀,让他这样身份的人太过劳累了,他金贵的身份、金贵的力气,也一般情况下用不上动手,所以便配备得华而不实一些。 他拥有一些武技,可以收拾一些并没有学过武功的人,或许还可以对付七八个人,但是气息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还是太遥远了,他修不到,也并不觉得需要拥有,一般而言,只要他一声令下,就有很多强者愿意为他卖命。 然而在今天,因为他的愚蠢造成的失误,会把一切都终结。 大风扑面,无迹凶狠地龇着牙,载着管阔和李千容冲来。 他的白衣翩然而起,竟然带有了几分仙意。 比起大风来得更快的,是一把刀。 他高高地举起吴钩刀来,嘴唇干涩不堪,危机来临的现实让他的手颤抖得厉害。 他举了起来,但是看着那道寒光,却绝望地发觉自己是差那么一点,那一点是生与死的距离。 他脸色煞白的头颅斜斜地向上飘起,又砸落在地,鲜血从项部不堪入目地飚了出来,本来素雅干净的白衣顿时就变得狰狞恐怖。 李千容“啊”了一声,在这之前便提前捂住了眼睛,不敢多看。 他不怨恨师父让他经历这些,因为如果他不经历这些,或者会死在过去,或者会死在当下,或者会死在未来。 香袖微扬,关挽云很迅速地伸出素手,掩住了俏脸,胸膛起伏着,很明显是因为看到的情景让她难以平复心情。 “管阔!”她大叫了一声,却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许久之后,她才坚决地说道:“我决定了,我会杀死你!” “我等着。”管阔声音平静地回答道,同时策马去往远方。 那里,有着更多的敌手等待着他前去面对。 在另一边,卿家公子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给远方赶过来的各个世家造成了巨大的震撼。 一些对卿家公子有些赞许的人们,是在惊惧之后叹息不已,同时增加了对管阔的杀意,而极少数爱慕卿家公子的年轻人们,则是开始痛哭流涕。 人们都听说过管阔一路杀过来,死在他手里的人数不胜数,可是并无法想象到真实的场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而今天,他们见到了。 他们之中的极少数人,是来自各个势力的有些身份的人物,如同卿家公子一样;大多数人,是来自那些势力的强者,而即使是并没有实权或者权利并不大的强者,因为来自那些势力的缘故,平日里也不会经历生生死死的事情,因为一切事情在那些庞然大物的面前,都会变成小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而卿家公子就这样在他们的面前死相惨烈,瞬间就击中了他们的心,意识到死亡并不遥远,哪怕是诸如卿家公子这般的人物,只需要他们往前,继续朝着管阔杀过去。 “杀啊,杀死他,为卿家哥哥报仇!” 那名最先惊呼出声的少女声音依旧悦耳甜美,可是却已经带上了哭腔。 她是跟着自己家哥哥过来看戏的,活捉或者截杀管阔,这一件事情让她觉得有趣,她喜欢凑热闹,然而始一上来,便看到了平日里爱慕的公子哥哥就这么死得很惨,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感觉自己心里面难受无比,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梦,或者从未发生过。 她的语气怨毒无比,她恨不得生食管阔的血肉,可是她叫喊着这些的时候,却策马慢了下来。 潜意识告诉她,那个骑着无迹正在驰骋的管阔代表了巨大的危险,而要想活着命来,那么就算是恨之入骨,最好的做法也还是马上停下来,或者慢下来。 还是那个道理,就像金忧作和丘镜山一样。 你杀了人,哪怕是那些人死有余辜,也会有许多人仇恨你,但是当你杀得够痛快了,那些人便会害怕你,而你杀得血流成河、伏尸百万,一直到天下无敌的时候,人们便会尊敬你。 人性本贱,自古如是。 强者肆意横行,弱者逆来顺受,人们恐惧、崇拜,也敬爱强者。 那些并没有经历过多少惨烈的有些身份的人物们,大多数都禁不住慢了下来,不过那些不管有没有身份,但是经历过一些事情,比较成熟,然后也对杀死管阔的决心非常强烈,就是为了杀死管阔而来,而并非过来凑热闹看戏的人们,速度不变。() 。m. 第七十五章 任性、妄为(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无论管阔带给他们的心理压力有多大,既然对方都杀到了金陵城外,他们还让陛下亲自出手的话,那么他们的家族就不应该继续存在了。 他们将解决一切事情,即刻、马上。 五十多人中的三十多人朝着管阔那里冲杀过去,这里面,大多数都是有点实力的强者。 而管阔却是单刀直马地朝着那么多强者反冲过去。 这样看起来力量悬殊的冲锋,感觉上去居然带有了某种波澜壮阔、蔚为壮观。 那是一种豪情与气场。 别说几十人,虽千万人,吾往矣。 而更远处的金陵大地上,更多的人正在赶来。 那些人之中,有着极大一部分,不是为了杀他而来,而是为了“欣赏”杀他的场景。 北唐举国杀他,他没有死,南吴举国杀他,他还是没有死,但是现在看起来,他是自己要寻死,所以今日必定就是他的死期,很多人都想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死的,这里面可能会有一些仇者快的韵味,但是更多的是不带有特别多的感情,而单纯的为了看戏。 而在管阔的身后,那名一身翠绿色荷裙的少女再次回到了自己的白马之上,和管阔朝着同一个方向疾驰。 于是,人们终于是看清楚了她的模样,也认出了鼎鼎大名的她。 “是关家的挽云小姐!!”有年轻公子惊喜地大声叫喊道。 他们哪管更多的事情,看到了心仪的异性,最多的便是单纯地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名女子的个人身上,而忽视了其他。 可是还有一些年长的或者成熟的人并不这么想。 “关家人怎么来得这么快,但是关挽云为何只有一个人,不是说关家出动了大量高手,就是关文错和关泯云兄妹二人,甚至是关家六爷、九爷都一齐出府了吗……”一名抚着胡须的老者皱眉思索道。 于是,那么多人朝着管阔杀过去,而另一边,则是管阔在前、关挽云在后。 方向相对的时候,双方的速度会将相遇的时间缩短许多,管阔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告诫李千容坐稳了,便一头撞了进去。 那些人不会有任何的留手,吴钩刀密密麻麻地挥舞起来,就像是爆发了一场小型的战争。 而在这之外,关挽云握着纤细秀气的吴钩刀,距离三十丈。 二十丈。 十丈。 ……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朝着管阔释放出关家那些恐怖的功法,但是就在接近管阔的那一瞬间,她如同之前一样凌空飞了起来。 她一脚将一名中年男子踹翻在地。 全场的氛围,顿时就变化了起来。 …… …… 关挽云,关家千金,芳名远播。 和她的名声一样出彩的,是她的美貌、她的强大。 对于关家人,人们并不怎么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对管阔有着这么大的成见以及仇恨,但是至少他们应该可以确定,关家人绝对是最想杀死管阔的之一,可能比起金家人还要强烈。 没有为什么,反正就是所有人感觉得出来的。 关挽云从管阔的背后接近,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将管阔劈成好几瓣,再加上之前她就放出话语来,说她决定了,她会杀死管阔。 可是她第一次攻击的所作所为,却是颠覆了人们的三观。 因为她很明显是向着管阔那一方的! “关挽云,你想要做什么,你疯了吗!?”远处,没有敢冲过来的一名少女看着自己家族的强者始一照面就被关挽云一脚踹翻在地,简直是又惊又怒,不仅仅是感觉莫名其妙以及意外,反正以她们这一类人的傲气,自己家族的人什么成就都没有,就被踢落马下,这会让她感觉到颜面尽失。 “我想要做什么,谁都管不了!”关挽云冷笑一声,她稳稳地立在那匹马上,俯视着那些还没有和管阔动手,于是停下马来,朝着她难以置信地望过来的人们,“我会杀死管阔的,但是我要确定的是——他是被我杀死的,而不是别人,在这之前,我必须解决掉你们这些人,才能够达成目标,或者,你们可以选择马上停手,放任我和管阔单打独斗!” “杀死管阔,这是陛下的旨意,挽云小姐,你说的这些事情实在是非常的不可理喻,老朽很难理解。”一名老人远远地望着她,很果断地摇了摇头。 就算关家再权势熏天,面对这样不讲道理的要求,任谁都不可能听之任之。 关挽云如今的做法,已经不仅仅只是孩子气、任性,转而变成了众矢之的,引来了无数人的怒火。 人们的确会因为她的芳名而喜欢她,甚至崇拜、爱慕她,可是她所做的颠覆人们三观的事情,完全不能够让人苟同。 “挽云姐姐,你还是快住手吧,我们都是相信你的。”一名才十二三岁的少年其实暗恋了关挽云许久,但是对于对方的做法,还是无法接受,不过他并不想朝着关挽云斥责一些什么,就是出声想要获得一下对方的注意。 但是关挽云却是一点都没有忌讳他那幼小的心灵,尖酸刻薄地讥笑一声道: “小屁孩,滚远点,我们大人讲话,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这句话可以说非常摧毁少年的自尊心,一个日思夜想着长大后要娶关挽云为妻的暗恋者,如今竟然遭受到这样的回应,意识到在对方的眼里,原来自己一直都只是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屁孩,这在弄伤他的心灵的同时,也令他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你……关挽云,你这个臭女人,你等着!”少年顿时就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你逆天下之大不韪,竟然帮助管阔朝着大家出手,很快你就会被拿下,到时候我可不会手软了!” 他涨红了脸,非常违心地讲话的样子真的非常搞笑,于是关挽云两手叉腰,真的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带上了那么几分狂意: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啊!小屁孩,待会儿本小姐可不会手软,肯定会把你的屁股打得肿得像馒头一样!” “你……你……”少年用手指着关挽云,“你”了很久,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实在是被气坏了。 而周围的大多数人,都比起少年要冷静许多。() 。m. 第七十六章 任性、妄为(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们还是很清楚,关挽云绝对不会真的站在管阔那一边,她之所以这么做,还是奇葩的性情使然。 她看中的“猎物”,由不得其他人插手,哪怕那关系到她们家族的意志和利益。 所以在关家人赶过来之前,她便早早地来到,她迫切地想要独自一个人解决掉管阔,不是为了出名,不是为了获得多少钱财,单纯的就是为了心理安慰。 这很奇怪,却可以理解。 这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她所追求的心情舒畅,已经不仅仅是庸俗的名利,而是只为了自己的本心,因为名利,她已经获得得够多了。 不过,就算是有些人理解她,也不会有人听之任之。 他们挡了管阔的路,而关挽云挡了他们的路。 “挽云小姐,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只能说一声对不起了。”一位看起来很威严的老妇人沉声说了一声。 “没有必要感觉到对不起的,如果你们很自信能够拿下我,那就来吧,即使做到了,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是遵从我自己的意愿——管阔,是我要杀的,谁也不许插手!” “关挽云,你真是狂妄!”一名瓜子脸,长得花容月貌的女子娇喝了一声,很显然平日里早就看那个我行我素的死丫头不爽了。 “手底下见真章!”关挽云斜睨了她一眼,一点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必要多说了,而管阔带着秦杀,也已经真正陷入了重围之中,并且尝试突破出去。 他哪管关挽云是不是要杀了自己,只要那个女人暂时是“帮助”自己的,那就正是他想要的。 他就像是依旧在北疆战场上,面对突兀狼将们一般,左冲右突,很难有人撄他的锋芒,虽然因为那些强者不比白衣公子的手下的缘故,在冲破为主的动作之下,他很难迅速杀死多少人,可是那些人也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而另一边,关挽云根本就不考虑任何的后果,她认定了一件事情,便会认死理,她不断轻盈地攻击着,将那些和她“抢人头”的强者们击伤,这里面并没有杀意,却足以令人哭爹喊娘。 他们是敌手,现在却在并肩作战。 远方的大地之上,浩浩荡荡的袭杀管阔的人,以及围观袭杀管阔的吃瓜群众们,是越来越多。 而就在其中,一杆大旗迎风招展,非常的夺人眼目。 金! 过去了这么久,一些家族和管阔动手之后的现在,南吴二大世家之一的金家终于是赶到了。 谁都知道,金家对管阔的杀意不可能轻微,可是比起那个莫名其妙恨意滔天的关家而言,金家在这些事情之中的存在感相比之下小了许多,可是没有想到,一直到管阔杀到金陵近前的时候,比起关家人来得更早的,居然是金家。 六十多人! 在管阔冲杀在南吴大地上的时候,一直到现在之前,金家出动的人手寥寥无几,最起码不符合他们的大家族风范,可是没有想到在今次,金家足足出动六十多人,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这是要把管阔给吞了吗? 管阔许久之后才察觉到金家大旗之下的那副场景,顿时就稍稍愣了一下,同时心中开始发寒起来。 以他看来,以金家的实力,出动二三十名强者就已经很看得起自己了,自己还能够搏一下,这六十多位,这还怎么打? 他这一次光明正大地杀过来,其实也不是艺高人胆大,而是没有办法,他在南吴急急如丧家之犬,跑到哪里,隐藏个没几天就会被发现,真的是一路杀过来的,而今到了金陵城门外,想要偷偷摸摸的,根本就不可能,他又不是妖怪,可以变形。 所以当看到自己母亲的金家、金忧作的金家发动这般强大的力量杀过来,他只好咽了苦水往肚里吞,同时期待那个该死的关挽云实力再强劲一些,给自己消耗掉更多的敌人,他都冲到城外了,要是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很不甘心。 目光晃过杀得正酣的关挽云那边,他看到了那个女人望见金家大旗之后眼睛里面充斥的兴奋的光芒,不禁暗暗咋舌,心想这真是一个变态疯子。 秦杀崩开一把吴钩刀,撞破三匹马,他终于突破到了围杀过来的那五十多人的外围,只要再努力一把,就可以冲出去。 不过他一想在这之后,还得承受更多更猛烈的攻击,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这将会是一场特别艰难的作死之路。 不知道为什么,当察觉到金家的强者们赶到的时候,那些和管阔杀得正酣的其他势力的人,都减缓了攻势,而那些在金家前前后后过来的后来的家族,以及准备看戏的民众,也是落在了金家的后面。 他们就像是故意叫金家跑到前面去,叫金家和管阔马上来一场正面冲突。 这并不能算是有什么小心思,只不过,当号称南吴二大世家之一的家族出动,他们便会选择退却,大概这也是一种尊重,如同老虎猎食的时候,秃鹫在高空飞旋,而老虎猎食完毕,秃鹫们才会落下。 所以当管阔觉得自己已经杀出重围的时候,却发觉实际上也是那些人为金家让开了道路。 有年轻人不止一次地放出豪言要和金关二府抢夺管阔的人头,可是当机会真的到来,金家人却出现的时候,那些豪言便真的只是豪言而没有壮举了。 关挽云也停下了攻击,落回到了那匹白马背上,和管阔相隔二三十丈,好看地蹙起了秀眉。 她的心情很不美丽。 管阔望向前面。 金家人距离他百丈,停了下来。 他认出了为首的那个人。 那是他的表妹,金彩燕的父亲,应该也算是他的舅舅之一,至于是哪一个舅舅,他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 而中年男子的身旁,是一位身段婀娜修长,美若天仙的妇人,看起来刚刚到三十多岁的样子,却保持着最最美好的容貌,如果不是因为理性判断,很多人会认定她只是一名少女。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对峙金家(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而金彩燕父亲的另一边,还是一位中年男子,看起来比他要稍微年长几岁,毕竟岁月的痕迹,就算是再尊贵的人,也是避免不了的。 除此以外,便是形形色色的金家强者们,个个都散发出来独特的逼人的气质,那代表了危险和力量。 他在左边,关挽云在右边。 两侧以及身后是之前的那些和他们交手过的强者,远远地围着。 对面的中间,金家大旗招展,金家的两侧,依旧是来自南吴各个势力的强者,更外围,是人数更多的只敢远远地看戏的金陵一带的人们,那些人大多数都手无缚鸡之力。 总人数达到四五百人,这可是一定数量了。 所有人都停留在原地,没有人继续前进,场间闹哄哄的,那些过来看戏的民众更多的只是为了看戏本身,至于会看到怎样的图景,他们并没有想过,只是觉得看戏就对了,而造成闹哄哄这一景象的,就是他们。 而属于各个势力的强者,大多数人都没有说话,即便是交流,也是眼神居多,最不济,便是轻声耳语。 最最沉默的,莫过于管阔和关挽云,以及金家的那些人们。 他们一声不吭,就这样隔着距离对视着,良久良久。 在更后面,更多的人赶到的,不过关家人的身影,依旧是还没有出现。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管阔看着金彩燕的父亲,准备说话了。 可是有一个人的声音比他更快出来,于是他将想要说话的冲动强行压抑了下去。 “关家的挽云小姐,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但是令我感觉到意外的是——你似乎看起来是站在管阔一方的,我不明白,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那个声音很好听,而且竟隐约有那么一股媚意,那种媚意配合着那如若天仙一般的姣好面容,可以叫无数男人想入非非、一阵酥麻。 正是金彩燕父亲身旁的那一位妇人。 “晓韵姐姐,我想,我在做什么,我自己的心里面特别清楚,而且你并没有对着我说教的资格,更何况我质疑你现在处在金家大旗之下杀过来的用意,你已经嫁为人妇多年,育有一儿一女,你已经不是金家人了,可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金晓韵的那种带有说教意味的话语,关挽云是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是细眉一挑,对着对方咄咄逼人起来。 今天直到现在,她的确是感觉越来越心烦,因为在做出清早第一个杀到管阔面前这一决定之前,她有过很完全的计划,可是她来得依旧不是太早,于是先是遇上了卿家公子,紧接着又是越来越大的部队,她便遵从本心几乎是莫名其妙地同来杀管阔的各方势力动起了手,而今又碰上了金家人。 金家不比其他的那些势力,那是和他们关家齐名的南吴二大世家之一,面对其他人,她可以稍微考虑一下便毫不顾忌地出手,但是针对金家,她就真的要掂量掂量了。 如果事情闹大,她真的可能就是欺君之罪,毕竟通缉令是陛下亲自下的,要是金家不满之下运作一番,她必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她是疯子,却也不是绝对的傻子。 不过她的性格,不至于让她在见到金家人的同一时刻就服软,否则的话,她就不是关挽云了。 金晓韵是一点都不生气。 她轻笑一声,笑得极尽妩媚,却不显得风骚,反而很有气势。 那种气势很难用言语来形容,大概是因为她是尊贵的金家人,于是就算是搔首弄姿,也是很庄重的,就算是魅惑男人,也是很正经的。 这么说,一点都不好笑,因为那是事实。 “姐姐我不管你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不过我可以当作先前什么都没看见,不,是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只要你马上离开,或者和我们一同杀死那个人。” “挽云,”金彩燕的父亲终于是说话了,听他的语气,他应该是同关挽云比较熟悉,那是用的长辈的姿态,“我知道你的性格,也理解你的想法,但是现在并不是你胡闹的时刻,彩燕也同你一样要强,不过今日我没有让她出来,那就是因为怕她惹是生非,我已经从老关家了解到了,你是自己偷跑出来的,若是现在马上回去,不胡乱掺和进这件事情里面,想必也会少一些责罚。” “我这不是偷跑!” 对于他们的说辞,关挽云是反感无比,她的语气强烈,但是并没有叫喊出来,就是单纯地说话,说出这个事实。 “难道身为关家小姐,我去到任何地方,都受到限制,需要到处报备以至于让你们金家人都知道吗?” “如果我是犯了错误,被软禁,现在我出来了,你可以说我是偷跑,但是我自由出入关府,算什么偷跑?” 本来因为平日里的关系,金彩燕的父亲自认为自己的话语能够对关挽云有一些影响,但是现在看起来,关挽云是一点都没有买自己的账,于是他的不悦非常深刻,甚至还有几分恼怒。 他管不了别人的女儿,也管不了自己的女儿,真是够失败的,最最主要的是,别人的女儿和他的女儿都认为他是错的,自己是对的。 “我只是作为长辈对你进行劝解,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我想,那就只有你们关家人,甚至是你的父亲自己修理你了。”他的神情变冷,寒声说道。 “哼!”关挽云昂了昂秀首,那种态度一览无余。 如果金彩燕的父亲一直都对她好言相劝,她倒还会卖几分薄面,但是对方一旦倚老卖老,那可就对不住了,她也不会卖对方丝毫的面子。 至于针对金晓韵,很明显她们两个平日里并没有多好的脸色,她压根就懒得理睬对方。 但以金晓韵的年纪以及性格,绝对不会因此而气急败坏,她只是笑着抿了抿红唇,便不说话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形势已经很明朗,对于管阔来说,也很危急。 他有一个敌人身份的帮手,别无其他,而对面,以及周围,却是一百多位强者,然后以后还会有更多。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对峙金家(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关挽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反戈一击,也有可能会被金陵的某些人以长辈的身份压着,选择停手,那是绝对靠不住的。 所以归根结底,他还是得靠自己一个人。 他摸了摸李千容的肩膀,发现小家伙终于是又开始有些颤抖起来。 人的第六感可以感觉得出来很多东西,尤其是女人,以及孩子。 这很明显是一个危局,李千容察觉到了。 “如果我们不来这里搏一下,我们可能会比起今天活得更长一些,但是终究还是会死,但是我们杀过来了,除了今天可能会死以外,也有可能向那一个皇帝讨一个说法,揭露他的真实面目,甚至有可能活命。”管阔凑近他,轻声说道。 “我懂。”李千容的声音也很轻微,他点点头道。 管阔不知道他是真的懂还是假的懂,不过他也明白,自己作出的选择,李千容没有拒绝的余地,小家伙一向都是自己说什么,便一起做什么,毫无怨言,在这一点之上,他是稍微有点愧疚的。 金彩燕的父亲这个时候,才朝向管阔,望了他一眼。 那种眼神里面并没有尊重,哪怕是重视,但是也绝对不会再有从前的轻视。 管阔用自己的实力让他不得不抛却那种鄙夷俯视的姿态。 “你就是管阔?”金晓韵红唇微张,笑吟吟地说道。 她的那一双媚丽的眼眸仿佛在这一瞬之间放出丝丝缕缕很奇特的力量,几乎可以叫人沉沦。 “你觉得难道不是吗?” 管阔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反问一句道。 很多人都喜欢问愚蠢又没有意义的问题,而那些话从看起来理应很聪明的人口中说出来,就会令人感觉到很不爽。 “你不这么说的话,还真不太敢确定。”金晓韵轻笑一声道。 管阔不置可否。 他闭了一下眼睛,感受了一下周围的风,当然,更重要的是周围一大片范围内的人们所说的话语。 那些绝大多数都是指指点点。 “原来这个就是管阔呀,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你指的是什么地方不一样,是听说他很傻,还是听说他很可怕?” “都有都有……” “但是我觉得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傻子,要是我的话,肯定是撞见追杀的人,马上就跑,哪有像他那样主动送上门来的?本来说不定还可以留得一条小命在,但是现在看起来,是怎么都活不成了。” “就是,我也想不明白,他冲到金陵来做什么,难道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给关家一点颜色瞧瞧,他又不是小孩子,有这种心性的人吗?” “但是关家也真是奇怪,以他们的身份,才不会管这个穷途末路的家伙,但是居然费了那么大的劲,还真耗上了,真是莫名其妙……” …… 可以说,除了接下来以及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之外,管阔所作所为的动机以及关家的动机是让金陵人特别好奇和想不明白的,或许这里面的答案,唯有等到一切真相都大白于天下的时候,才能够为人所知吧。 接着,他睁眼看向前面。 金家的大旗开始接近。 金彩燕的父亲,那一个差点死在自己手中的中年男子,庄重但是坚决地将吴钩刀的刀尖遥遥地指着自己。 他决心不再犯那一次一样的错误,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那小子有点斤两,一切小心。”他对着金晓韵说道。 金晓韵浅笑盈盈,什么都没有说,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不过在片刻之后,她仿佛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对金彩燕的父亲问道: “怎么,以你的实力和高傲,也会忌惮这么一个人?” 回想到从前自己面对秦杀时候的那尴尬难看的场景,金彩燕的父亲脸上不禁一阵火辣辣的,他颇有些恼羞成怒地质问道: “晓韵,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那家伙不值得重视,我们需要出动这么多的人,而且在我们之前的那些人全部都是饭桶?” 金晓韵故作姿态地轻叹了一声,道:“时间这么长了,你的性子一点都没有变,五哥。” 金彩燕的父亲冷冷哼了一声。 “但是……”金晓韵看着越来越逼近的管阔,话锋一转,说道:“到底会是怎样的力量,才让他变得这般强大,我听闻……是父亲的原因?” 金彩燕的父亲皱了皱眉头,像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回答,但是金晓韵却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管阔他和我们金家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一点,知情的人都不肯说,不知道你知不知情?” 瞄了一下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金彩燕的父亲很快就避开了目光。 管阔和金家的关系,他当然是知道一些,却并不是十分清楚,而自己这一位早就嫁出去的十三妹,却是一无所知,但是他不想说。 “在他死之后,我想你会告诉我这一切的。”金晓韵并没有逼迫,迅速转回了秀首,不再追问一些什么。 金彩燕的父亲点点头,心想,管阔一死,一切便都烟消云散了,也是时候全部都说出来了,那些话,也不再会是秘密,因为没有了意义。 云飘动得很慢,大概是风显得有些无力,不过,金家的大旗却扬得很开。 周围的其他势力随着金家一齐逼近,可是却有意落后一些。 这将会是以金家为首的南吴势力的大围杀,只是为了杀死一个人。 这一仗,管阔不会知道应该怎么打,就是其他人也帮助不了他想出来应该怎么打。 管阔闭了闭眼睛,想不清楚自己此生究竟经历过多少次难以通过的人生障碍,这一次,是又一次,他有些厌烦,也有些习惯。 他想着这些事情,身旁不远处的关挽云却已经抢先出手了。 和他比起来,关挽云并没有多大的心理负担,她只是单纯的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战斗,她不会杀人,也不怕别人会想要杀死她。 她身轻如燕,像是真的可以在天上飘一般,每一次落下,便会有人惨叫着倒下,同时引发一点的骚乱。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悠悠远去的马车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她的娇小的身形很快就被淹没了,因为那是金家人。 “挽云小姐,就恕我们不会手下留情了!”一名男青年说道。 他们不会对着关挽云下杀手,可是也绝对不会放任对方肆意妄为。 “正有此意!” 承受着一名壮汉袭来的铁拳,关挽云的娇容稍稍白了白,可是却还是冷笑着回应道。 关挽云已经杀进了金家的强者之中,不过,那是因为她主动前进的缘故,而管阔,还距离金家人十多丈。 远方的人潮之中,传来一大片的喊声,不知道他们在喊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是在为他送行。 南吴人,尤其是这里的金陵百姓们,很多都听说了他的名声好多年,如今却是第一次见面,但却已经有了不再见的觉悟。 此情此景,由不得他们不发出自己都不太明了的声音,以平复因为看见即将发生的事情而产生的心情。 强者如云,几乎没有冲天之路。 管阔扬起了秦杀。 “没有路,我就只能试试看走出一条路出来……” 他轻声自语着。 没有什么壮志凌云、狂呼呐喊,甚至这一句话,就连近在咫尺的李千容都没能够听见。 但是远方的人却隐约感觉到了他扬刀之时所蕴含的气势以及意志,心中微微凛然起来。 可能某些人在某些时刻真的会具有某种逼人的光辉,不需要通过动作语言来表达,别人就能够感觉得出来。 就像金忧作和丘镜山。 管阔不是金忧作和丘镜山,他也觉得比起自己的父亲来,差得很远,但是他不准备就那么浑浑噩噩地度过时光,有的时候平凡是福,但是还有的时候,做出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足够了,因为你不能够做更多了。 “如果我死了,请记住我们管家,也善待千容。” 这一句话,他说得很大声,这正是他要所有人都听到的。 金家人应该都是听到了,不过却没有人理睬他。 在下一刻,他便进入了金家人的包围之中。 …… …… 金陵的大地上,正在发生着那么一件吸引了无数人的事情,可是在这之外,广袤无垠的它,还可以承载着做其他事情的人们。 马车悠悠地走着,不急不缓。 和北唐南吴不少权贵、大人物所乘的马车不一样,那上面没有风铃、没有流苏,马车轮也没有精美的图案,反而整个马车都显得色泽黯淡,大概是用久了的缘故。 就是马、车,以及赶车的人、车内的人。 悠悠远去,却有着一种怡然自得的韵味。 但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马车外穿着朴素长衫,却极有军旅气息的六百多人,将马车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几乎可以说是戒备森严。 “公主殿下,既然决定了,那就应该刻不容缓。”一名很明显应该属于将领一般的中年男子,策马来到马车一侧,恭恭敬敬地抱拳说道。 他很明确地知道自己这些人现在要往哪里去、做哪些事情,那并不是可以优哉游哉的时段,可是马车里的那一位,却很乐意。 “公主?”里面传来一个略微有些冷傲的声音,很做作的诧异。 她装得像是感觉到很奇怪: “哪里来的公主?” 中年将领像是这才想到了什么,道:“小姐,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可能见到的就会是一具尸体。” 马车里面的女子沉默了一瞬。 随后,她说道: “不会的。” “我相信他,就算是他也成为了尸体,那么那片土地上,必定也不会仅仅只有一具,而会是令人心痛的许多具。” 风在慢飞,撩开一角马车帘布,惊鸿一瞥间,是一片绝色。 …… …… 滚烫的血水从额头上流淌下来,划过脸颊,那里,火辣辣地痛。 管阔忽然有些恍惚。 春天里的江南大地,本来应该是带有着温湿之意的,可是人马来回践踏,却将大地踏为了一大片的粉尘,于是纷纷扬扬,是如此干燥,那种干燥令人感觉到很不舒服,仿佛是在梦中,很是朦胧,比起大雾还要令人感觉到压抑。 在发生这一切之前,他有过壮志凌云,他想象过自己杀到关家门前的意气风发的样子,可是当这一切真的来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才晓得——要做到那一件令自己扬眉吐气的事情,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他强忍着疼痛,将那名伤到自己的女子用秦杀砍下马来。 看到他额头上的血水,还有各处的伤口,李千容开始呜咽。 “如果我的以后都是这样,那么生存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他哭着说道,可是他稚嫩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很不清晰。 管阔很想停下来安慰安慰他,可是完全就做不到。 他很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几百名强者的包围之中,已经找不到了关挽云的踪迹,他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战斗着,或者是清醒了一些,感觉以这样的方式变相帮助自己,并没有意思,也决定开始对付自己了。 谁也不知道。 不远处,金彩燕的父亲和金晓韵等金家身份尊贵的人物,并没有急着出手。 另一名年纪较长的中年男子想要出手过,不过却被金晓韵给拦住了。 她用媚丽的眼眸瞄了一下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的那一位兄长,说道:“三哥,你先别急,你看和那个家伙动过手的五哥,都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样子。” 她意有所指,不知道包含着多少的信息。 金彩燕的父亲略带怒意地看了看她,问道:“我又惹你了?” 他和金晓韵自然并没有任何的过节,甚至在金晓韵被嫁出去以前,还关系非常亲近,不过金晓韵的性格就是喜欢拿别人开涮,特别是她觉得比较亲近的人,而在以往,金家五爷也不会因此而对她有什么成见,实在是提到的这个人,让他有过非常惨痛的回忆。 那个人就在不远处。 他们有一种不可能发生意外的预感——他在不久之后便会死去。 数不清的强者将管阔围住,他插翅难飞。 (本章完) 第八十章 关家来到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些强者并不是官兵,也不是什么部队,而是个个可以以一当十的强者,甚至还有不少拥有着运气法,力能扛鼎,足以开金裂石。 这样的几百人,他要想突破出去,再杀到关家门前,实在是抬举他了。 不过所有人都很好奇——关家人为什么还没有到? 哦,除了一个关挽云。 一道身着绿色荷裙的纤细身姿翩然而起,时隔那么久,陷入重围的关挽云终于是显出身形来了。 她的娇容上神情颓废,略显苍白,而且身上终于是出现了一些伤痕,应该是实在忍不住的一些强者所给予的刀伤。 她凌空而飞,霸气十足的娇喝却和她的伤势与颓废完全不符—— “管阔,你该不会是死了吧!?” 她不害怕其他的东西,哪怕是朝着金陵这么多的势力,甚至是金家出手,但是她害怕管阔就这么死了,而不是死在她的手中。 管阔没有回答,他没有精力去回答这一个问题,他和关挽云不一样,关挽云可以指点江山,而不用担心有人真的敢杀了她,可是这些人个个都想把他千刀万剐。 关挽云看见了他,心中稍定,再一次娇喝一声道: “你给我别死了,我现在帮助你,是因为,你的命,我要了!” 她从空中落下,很迅速地又从许许多多人的视线里面消失了。 与战斗的地方的混乱所不同的是其他地方的纷乱。 比起战斗的人更多的观战的民众们,心情是越来越复杂。 他们之中,的确大多数人都是期望看到管阔死去的,不论是对对方的鄙夷,还是因为他们陛下的通缉令。但是,管阔以一己之力,做到了这些事情,让他们感觉到了那名年轻人身上蕴含着的精神,那种精神通过灵魂传达到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体里面,于是深深地震撼。 敢于对抗形形色色的不可能对抗的困难的人,若是就这么倒在他们的面前,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们闹哄哄的,就眼前看见的那些场景讨论着一些事情,尽管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到底讨论出了什么。 但是一段时间之后,他们的闹哄哄更加剧烈了,同时不少人都开始朝着一侧后退。 因为,关家终于到了。 …… …… 关家的大旗并不至于会比起金家闪耀多少,可是这不代表他们的大旗会没有威慑力。 金关二府,南吴二大世家。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得这么“晚”,又和管阔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来了,来杀管阔了。 为首的是关家六爷。 另一位是花容月貌的一名关家千金。 围杀管阔的强者们稍稍后退了一些,将包围圈放大。 不管怎么说,其他势力在关家的面前总得表示一些尊重,而金家,也不想对着另外一个联系紧密的大家族作出无视的态度。 管阔已经插翅难飞,无所谓是不是缓一缓。 然而关挽云依旧在厮杀。 只接下去持续了不多久,最终终究是停了下来。 她翠绿色的荷裙已经皱巴巴的,还有着血迹,眼神都看起来黯淡了不少。 她的脸上终于是出现了几丝绝望之色,那种绝望与她本身的性命无关,只是信仰与愿望破灭之后的叹息。 她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打败,后来是想要杀死管阔,其他势力不给她机会,那么她就强取豪夺,而现如今,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林林总总的关家人到来了,那么她也终于是发现梦终究是梦了。 “这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她的眼眸之中,有着深深的疲惫。 以她关家小姐的身份,尤其是她是关挽云,什么事情不能够做到?她很少会品尝到失败的滋味,而这一次的失败,实在是太彻底了,以至于让她都感觉到了绝望。 她想凭借一己之力杀死管阔,可是别人不给她这个机会。 管阔并没有马上看向关家,而是看向了金家。 因为金忧作的关系,他对金家的态度是很不明确的,他不太想和那个家族走向不共戴天的地步,至于他母亲和这一家族的关系,一直到现在,他都了解得不是太清楚。 前面的那一系列战斗,金家只出动了五名强者,这五名强者全部都是毫发无损,现在退回到了金晓韵和金家五爷和三爷的身边。 这让管阔对他们的思想有点捉摸不透,因为以金家的态度看来,他们不应该杀死自己的信念不那么迫切。 看到管阔看向自己这些人,金家五爷,那位金彩燕的父亲说话了: “不要看我,我们金家和你并没有非要不死不休的主观原因,不过陛下下令要你死,而我们的一位大人物也下令要你死,作为一名晚辈,有的时候顺从反而会显得聪明一些。” 他最后的一句话说得很是莫名其妙,却不无道理。 在这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世界里,有些人的确会可怜到认为长辈对晚辈的任何不合理要求,晚辈都应该表示顺从,即使是不对的,即使是很不可理喻的。 “大人物?”管阔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问道:“比起老金更大吗?” “老金?”金家五爷皱了皱眉头。 远处,关家人已经越来越近,周围的其他势力纷纷让开,于是一片场域之内,便只剩下了金关二府。 关家六爷坐在马上,尝试要俯视他,尽管因为无迹同样很高的原因,他做不到,不过他要表现出来那种姿态。 但是管阔并没有理睬他。 他对着金家五爷像是有点轻飘飘地说道:“我说的是我的祖父,干的。” 关家六爷的眼睛里面闪烁起了几丝寒芒。 在这个世界上,明确知道管阔和金关二府的关系的人,并不多,他是其中之一,他也很清楚管阔真正的祖父到底是谁。 金家五爷还是没有特别听明白,所以他开口道:“你的确是有一个外祖父,不过,他愿意承认你,但是,我不觉得你有这个资格接受他的承认。”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言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像是并没有把他的这些话给听进去,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哦,对了,我的祖父大人,你们都叫他南吴圣将,他的名字,叫做金忧作。” “当然,我还有一个师父,北唐人叫他一代战神丘镜山。” “我有一个父亲,他曾经是北唐的中书令大人,也是关家的公子,不过后来不是了,也再也不是了;还有一个母亲,曾经是金家的千金,不过后来同样不是了,也再也不是了。” 他就像是在自报家门,也是作最后的通牒。 他说出来的那些话,那些“秘密”,他已经知道了好久好久,但是声音传扬出去,却是造成了一大片的惊骇。 南吴人,尤其是大量的金陵民众们,震惊了! 管阔的祖父是金忧作,干的? 管阔的师父是丘镜山? 管阔的父亲是关家公子? 管阔的母亲是金家千金? 第二个人们还勉强可以接受,毕竟管阔的实力增长特别快,如果他有一个师父是丘镜山,那么也便说得过去,可是第一个,还有第三第四个,人们根本就无法接受,也想象不了。 管家是北唐的管家,他们无论是兴还是衰,都和南吴的这些人们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这是一向以来所有人都认同的。 可是管阔非要和金忧作扯上什么“干的”关系,又抛出来自己的父亲是关家人,母亲是金家人的事实,如果这是假的,那么他的手段实在是拙劣,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他在胡说八道一些什么呢!?”一名少女睁大了美丽的眼睛,抬头问自己的父亲。 但是她的父亲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自顾自地消解着自己的震惊: “他认识我们的圣将,还认圣将为他的干的祖父?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可笑的不止是这些,他居然还说管清和是关家人,他的母亲是金家人,就算是因为陷入了绝境想要套近乎求得一命,这些手段也太过拙劣了吧!”他旁边的另外一名汉子回应道。 “看他的实力增长了那么多,他说自己是北唐那个战神丘镜山的徒弟,倒还真的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可能,不过其他的东西,恐怕就是信口开河了……” “我倒是认为,他的确有可能认识我们的圣将,而且还有一些情谊,不过他说圣将会认他为干孙子,那可就真的是贻笑大方了。” “但是你们看他的眼神,我觉得他应该没有骗人,也没有必要骗人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对很多事情都了解得很不透彻,就是单纯地跟着大人过来看戏而已,可是当他看到管阔的眼神的时候,却觉得这个人没有说谎,那是一种来自孩子的感觉。 …… 周围依然是闹哄哄的,甚至还有些加剧,人们因为管阔的言论而纷纷交流,大多数人都用嘲讽以表示自己的不安以及对管阔恶劣行径的鄙夷,可是隐藏在深处的,却有着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或许人们很清楚,某些东西,说不说出来,也相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就那么存在在那里。 而很明显关家六爷对管阔所说的话语的态度不比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南吴民众好上多少。 当管阔的话语从口中出来的时候,他就脸色大变,变得略显难看。 他明知道管阔或者其他的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于什么目的会说出来这些,可是他还是不愿意让这些话传到人们的耳中。 管阔在从前一直都不说出来,于是他认为,只要在这之前,把对方杀死,那么也就不必担心那些隐秘为人所知了。 但是管阔另有打算。 “小贼,你胡言乱语一些什么呢!?”他喝道。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些事情的,而且他也知道,一旦关家的那位老人得知南吴人知晓并且相信那些事情,那么必定会大发雷霆,关家的许多人都会遭殃。 至于金彩燕的父亲,那一位同样身份显赫的金家五爷,也是神情一厉,道:“一条即将死去的丧家之犬,还想反咬一口,以获得心理的安慰?” 当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周围本来闹哄哄的南吴民众们,却是渐渐声音小了下来,而后是一片死寂。 人们主观上不愿意承认相信这一件事情,可是他们还是很好奇,很想知道管阔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他和金关二府又到底有着什么关系。 那种死寂使得氛围变得压抑起来。 金家人和关家人很清楚,如果现在迫不及待地杀到管阔近前,让他闭嘴,那么就会变得无事生非,也做贼心虚,反而让人们坚信了管阔所说之话的真实性,所以他们在现在绝对不能够自乱阵脚、迫不及待。 但是到底应该怎么办,怎么完全消除管阔刚才的言论所带来的影响,他们谁也不知道。 金家五爷的身边,金晓韵红唇微张,娇容之上的神情有过瞬间的不平稳,但是很快那种不平稳便消失了。 她那一双媚丽的眸子望向自己的五哥,问道: “他说的,是真的,对不对?” 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些事情,而且自己的家族这么迫切又莫名其妙地和管阔有了深仇大恨,要除对方而后快,让她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一直到管阔说出这些话来,她才发觉,如果这些是真的,那么金关二府对待管阔的态度,便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金家五爷正处在因为管阔说出那些话来而感觉到激愤的情绪之中,冷不丁自己的十三妹忽然说出这么一席话出来,不禁怔了一下,随后侧头看向对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看到他的神情动作,金晓韵是真正的震惊到了。 随后,她略微有些自嘲地一笑,自语道:“看来,那就是真的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又深深地感觉到了阴谋。 “我有好几位姐姐在我少女时代之时不见了,那么,他的母亲,到底是哪一位?”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千古明月,照我画红莲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的神情不再那么轻浮,而是变得非常严肃,严肃到令人感觉到可怕。 金家三爷看着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态度的十三妹,心中生出一股寒意来。 而金家的那些姓金或者不姓金的强者们,同样也是竖起了耳朵,因为这个隐秘而感觉到难以置信,又很想知道那里面到底牵扯进了些什么。 关于那一件事情,金家的嫡系都只有不少人知道,下面的强者们,就更不用说了。 金家五爷知道,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至少对于自己金家人,尤其是身处这里的金家人,是瞒不住的了,于是对着金晓韵叹了一口气。 “是画莲……”在说出这一个名字的时候,金家五爷的眼眸之中有着点滴的哀伤。 “画莲,我的姐姐……”金晓韵念着这个名字,仿佛是陷入了经久不绝的回忆之中。 “那时候,我才十多岁,她十五岁,可我们姐妹之间,她最聪慧,也最美,她是金陵第一才女,也是金陵第一美人……”她轻轻自语着,那种语气,给人展现出了一种苍白忧郁的色调。 “二十六年了,我真的几乎要忘记了她,她也失踪了二十年了……” “自古红颜多薄命……” 千古明月,照我画红莲,悲了秋风中那把画扇。 …… 她自语着,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心情,甚至于那些金家强者们,就像是短暂忘记了自己今天为何而来一般。 而比起那些死寂地等待着答案的金陵民众们,管阔距离这些金家人更近。 尽管声音轻微,可是他还是听见了。 他的母亲姓金,他的母亲芳名画莲。 他终于知道了,他出生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母亲的真正的名字。 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淌落,可是他的表情却是无悲无喜,相较之前一点都没有变化。 泪水的流淌,是因为它值得存在,而无悲无喜,是因为他的心中存在着信仰。 他很坚决于今天要做的那一件事情。 在走向最后的道路上,他决心绽放出最最夺目的光辉。 比起金家的六十多名强者,关家的声势更加浩大,人数更加壮观。 足足一百多名强者。 这几乎可以横扫任何一个有点底蕴的家族,却被用来对付一个人,很明显,因为关家那一位老人的气急败坏,他们整个关家都疯狂了。 如果站在空中往下望,整片区域的人群,几乎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人,可以说是蔚为壮观。 这是一个可以永载史册的日子,因为要杀死和围观被杀死的那个人,放在现在,早就不是什么小人物了。 关家六爷的身边,那一位年方十八的妙龄女子看向了关挽云。 她的芳容完全不比关挽云逊色多少,足可以说得上是国色天香,只是神情微冷,那种冷并非是因为如今的心情,而是她应该本来就是一名冷美人。 “挽云,你这是在瞎胡闹!”她厉声呵斥道。 她比起关挽云只大了三岁左右,但是这一声呵斥,却极有长辈的风范。 管阔本来以为关挽云会冷笑一声,尖酸刻薄地嘲讽,不过他想错了。 看得出来,那名女子在关挽云的思想之中,占据着不小的地位。 她虽然并没有显得服气,可是也没有展现出那种“本小姐想做什么,关你屁事”的姿态。 她几乎就像是在声嘶力竭地大喊,她本来苍白的脸色涨得微红了些: “我就是想要做一件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又有什么错,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和我作对,四姐,甚至是你!?” 被称为“四姐”的女子,语气依旧带有着批评的性质: “你觉得对的事情,难道就一定是对的吗?” 关挽云沉默了一瞬,大概是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中大声喊出来的话语,其实是带有着致命的缺陷的。 “我想要一个人杀死管阔,又不是和他同流合污,这难道也错了?你们为什么都不肯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但是片刻后,她还是大声喊道。 四姐嗤笑一声。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和与他同流合污又有什么区别?”她质问道。 “只要保证他能够死在我的手中不就行了?”关挽云反问道。 她很多事情都看起来很有道理,可是还有不少的时候,可爱又幼稚得让人厌恶。 好在,非常疼爱她的四姐不会因此而厌恶她。 “你是要与四姐为敌吗?”四姐对着她问道。 关挽云蹙眉不语。 对于袭杀管阔,关家没有什么多说的,可是唯一的麻烦,便是那个不声不响自己跑出来的关挽云。 他们不想伤害到这个娇贵的金枝玉叶。 不过关家六爷便没有四姐那么好脾气了,他脸色阴沉地看着关挽云,说道: “你擅自出门,又帮助管阔,已经是罪大恶极,如果现在就收手,回去领取家法,还可以从宽处置,否则的话,便是大罪,你应该明白你叔公对待管阔的态度,还有他老人家的脾气。” 关家人都很敬畏那一位脾气不太好又实力和权利巨大的老人,关挽云理应也是如此。 所以她依旧不说话。 她没有表态,不过已经没有了之前一般的锋芒毕露和无所畏惧。 黑压压的强者们,将那个人还有一个孩子、一匹马包成了一个圈,一个看起来永远也无法突破出去的圈。 关家六爷用终于变得有些淡漠的眼神朝着一直都不声不响的管阔那里望了一眼,举起了刀,命令道: “拿下管阔的人头,但是不要伤害李显岳的儿子,陛下需要他活着,这是命令,也是旨意,违令者斩!” “是!” 关家那边,传来一大片震耳欲聋的应答声。 而其他势力的强者们,听闻到这一句话,也是暗自凛然。 谁都知道,陛下的意志代表了什么,所以对于那一个孩子,他们必须得长点心眼了。 他看起来不准备对着管阔说一些什么,因为这已经是瓮中捉鳖。 但是管阔却突然说话了,他的声音回荡在这一片原野里,有着一种让人荡气回肠的味道: “嗯,很好,金家,关家,都来齐了,尤其是关家,我等了你们很久。我的祖父曾经说过,他也是一直这么做的:对于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物们,就应该闪瞎他们的眼睛!!” 他将秦杀冲天一刀。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一惊变耀得闭起了眼睛。 一道金光几乎直入九霄。 他受了那么多的伤,很多人都以为他早就已经达到了死无葬生之地的地步了,直到现在,他才要告诉他们—— 他的巅峰战斗力,这才发动。 …… ……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金陵的金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声音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血债血偿,长安的那些人如此,李择南如此,冠英将军如此,但是那是往后的事情了,而你们金关二府,同样如此。” “今天,从你们这些人开始,如果我还活着,你们之后,我会踏入金陵,杀上你们的府邸,再回冲北唐,卸下龙椅,一直到你们的血流干净,你们的罪责被洗刷!” 他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将复仇口口声声放出去的人,他将一切都埋藏在心里,但是今天,他感受到了压迫,于是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将一切心中所想从口中宣泄出去,并且即将付诸于行动。 对于管家的遭遇,金忧作、吴皇的罪责是的确存在着的,不过他不痛恨金忧作,但是金关二府将这一切全部都抛开,反而认为他们父子是耻辱,那么他就要用实力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耻辱。 复仇永远不会终止,除非北唐南吴的那些大人物们的血流干净,或者他停止挥舞秦杀。 这是他今日放下的誓言。 当金光闪烁之后,恐惧感忽然在金陵民众们的心中激荡。 他们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只是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而震惊感最最强烈的则是金关二府,尤其是金家。 金光意味着什么,别的人不知道,但是他们肯定知道。 虽然他们这些人之中,在这之前也看到过类似的金光的人,并不多见。 不过最起码,其中的关家六爷和金家五爷等人,在那个三月里飞雪的一日真真切切地看到并且震撼于那些金光。 姑苏张家人看到过管阔爆发出来的光辉,不过没有人知道那金光与金家的某一位大人物有着什么关系,自然也不会传扬出去。 于是,管阔在今天出现了,并且带着金光。 周围的那超过一千的前来围观看戏的金陵民众之中,浩荡出一大片的惊呼。 近乎神迹一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那种震撼感,是如此强烈。 会变戏法的人,在南吴不少,尤其是他们的都城金陵,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以及把戏,可以在给他们带来欢乐的同时,让他们惊讶异常。 可是那些终究只是用来娱乐的东西,而管阔的金光,是真实的、用来杀人的。 “那……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金光在耀眼了一瞬之后,缓缓消失了,可是一名壮汉还是用手指着它刚才出现过的天空,结结巴巴地询问道。 没有人能够告诉他答案,回答他的,是差不多的情绪和语气。 “是神显示了神迹,正好在那个家伙的身边吗?” “我这四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那种奇景……” “管阔他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 而距离管阔最近的金关二府的那些人,感受最最真切。 当金光闪耀,忍不住闭眼,又睁眼之后,关家六爷的瞳孔最先一阵紧缩。 那一日,扬州,他们许多人都前去迎接他们的圣将归来,但是并没有迎接到。 因为在这之前,迎接他们圣将的,是北唐一代战神,丘镜山。 那一日,风云改变山河色,金光与白光交相出现,气冲斗牛。 那是圣将与战神之威。 他们都以为那样子的景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前的史书上没有被记载过,以后也不会看到、记载到类似的情景。 没想到时隔不久,金陵,他们的帝都土地上,那种景象,再一次出现了。 “这……不可能!”他的低语非常阴沉,又像是在嘶吼。 说话间,他情不自已地望向了不远处和他们以掎角之势围杀管阔的金家。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因为不仅仅那一天金忧作与丘镜山战斗的景象金家的一些人也看见了,更是因为金忧作正是金家有史以来最最功参造化的一位老祖宗。 他想从金家人的表情上看出来,管阔的秦杀上挥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是真的和金忧作丘镜山的性质差不多吗? 可惜的是,他没能够得到答案,因为包括那一日在场的金家五爷在内的所有金家人,全部都是目瞪口呆的震惊样子,并不比他们关家好上多少。 看得出来,尽管金家人修习的运气法和金忧作的同源同宗,可是对于金光的产生,他们一窍不通。 在失望之余,一种提防和狠毒应运而生。 提防,是因为他明白金忧作的金光的威力,如果管阔同样达到了某种高度,就意味着这里的人全部都十分危险,毕竟,管阔就算是再傻,应该也不可能在实力不够的情况下来金陵送死,难道……他真的有信心以一人之力独抗金陵,甚至是整个南吴,就像当年的丘镜山一样? 这令他感觉到不寒而栗。 至于狠毒,不言自明,那是因为,当一个具备威胁的敌人给人看到了他的潜力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想要在他达到一定高度之前,杀死他,不给他继续成长的机会。 所以他得知道管阔的底细,如果管阔会给在场的这么多人造成很大的伤害,或许可以选择退却,如果对方的实力还不够让人足够忌惮,那就必须尽快灭杀他。 金晓韵看向金家五爷,这一位南吴三美之一的父亲。 在她看来,这一位自己的五哥,知道数也数不清的隐秘,那些隐秘,十几年前就已经嫁为人妇的她,全部都是不知道的。 管阔的母亲是自己的堂姐金画莲,这已经足以让她的心情无法平复,而管阔发挥出来的实力,在她看来,很有可能也包含了金家必杀他的原因,而这些原因,金家五爷应该是知道的。 可是对方并没有看她,因为对方同样不知道管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说过我们的圣将是他的祖父,干的……” 她轻声细语,像是在自说自话,也像是在对着金家五爷和三爷说话。 很奇怪的是,即使是金家人,哪怕是金忧作的儿子,也习惯性称呼他为“圣将”,而不是父亲、叔父、伯父,这可能是一种很奇特的传统。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关于挽云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难道……这是真的,圣将他……给予了这个小畜生旁人垂涎的好处?” 金家三爷看了她一眼,眼睛里面依旧闪烁着经久不绝的震惊。 没有人能够用言语来回答他,唯一回答他的,是气势已经攀到了某种高度的管阔,骑着马冲了过来。 他很清楚,今天的自己,只有两个选择:杀破狼,或者荣光地赴死。 但是就算后者的概率更大,他也想要将前者做到一定程度。 因为这除了是信仰,也是一场拷问人性的战争。 大风起兮,云飞扬。 天地之下,人头攒动,如山如海。 在这一片浩瀚的天地之间,管阔单刀直马冲向几百名强者的身影,承载了某种波澜壮阔的宏伟。 …… …… 金陵城外,一片波澜壮阔。 而金陵城内,依旧繁华。 那个最近一段时间多事的庞大家族,在今天显得尤为平静。 他们都知道,关家六爷等人带着足够覆灭一支军队的强者前去袭杀管阔了。 那是多么令人绝望的一股力量,就算是管阔插上了翅膀,也必定会是有来无回。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必赢的战争。于是除了因为又将杀死一名敌手之外,便没有了更多的可以值得热闹的情绪。 但是终究,即使是关家的大人物,也还是对这一件事情非常在乎,甚至有着隐隐的、不易为人所察觉的焦虑。 因为毕竟,那个“孽障”和他有着血缘关系,从血缘关系上来讲,是他的孙子。 他坐在藤椅里,手指点着把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够平静淡然一些。 管清和是他最有成就的一个儿子,而管阔,是他最最感觉到耻辱的孙子。 管清和已经死了,今日管阔一死,那么那一对父子留下来的所有痕迹都将会烟消云散。 想到这里,他就是觉得坐立不安。 他要杀死管阔的心情是如此迫切,但是那种不安也是如此真切,或许迫切要磨灭的东西,其实恰恰也是他最最在乎的。 “死了好,一了百了,就当从未出生过……” 他的眉宇和眼眸之间充满了阴霾。 “处理掉这件事情之后……”他像是突然变得有些沧桑,“正兴已经杀到了长安,只需要打败王独,北唐自然而然就会覆灭,圣将没有完成的心愿,将在我们关家手里实现。再往后,差不多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他老了,儿女们也都有所成就,甚至是孙子孙女们。 年纪比他还要小的南吴圣将金忧作都已经死去,所以当心中所想的这两件事情完成之后,他便觉得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承担了,也终于是可以养老了。 那两件事情正在发生着,并且他有信心不会有意外。 那名传递消息的关家下人来到他的面前三丈处,单膝跪地,抱了抱拳。 那位老人抬了抬手,示意他站起身来,可以说了。 “金家也出动了六十多名强者,由三爷、五爷和十三小姐带队,其他的各府都遵从陛下的旨意,辅助我们,管阔只带了那个孩子,骑着那匹马,只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名下人皱了皱眉头,像是心中的东西有些难以启齿。 “只是什么?”老人阴冷的眸光扫了过去,让那名下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知道那一件事情完全隐瞒不住,而且自己也说了那两个字,那名下人只得道出实情: “挽云小姐站在管阔那一边,在六爷他们到达那里之前,和其他府邸,甚至是金家都动起手来。” 老人眯起了老眼,寒声道: “她想做什么?” 感受到老人体内所蕴含着的刻骨铭心的寒意,那名下人是渐渐有些害怕起来,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关挽云回来后会遭受到怎样的代价? 所以他不得不把关挽云的想法道明,省得让那位老人以为这一位关家小姐背叛了关家,那是他唯一能为关挽云做的了。 “挽云小姐是想要证明自己可以独自杀死管阔,不想让别人插手,这才这样……” “蠢货!” 下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人打断了,他一拍藤椅的把手,显得特别的气急败坏。 他这个人弱点并不多,最最明显的,就是好面子。 年轻人好面子还可以肆无忌惮,老年人,或者就是看淡了一切,或者就是因为自己的资历足够老,而好面子到疯狂,生怕别人嘲笑资历身份这么高的他。 他便是后者,无法容忍已经攀到这般高度的自己得到任何被挑衅的可能。 关家,是关家所有人的,也是他的。 他的关挽云,就这样丢人现眼,这让他无法接受,特别是他是如此看重这个少女。 他几乎听到了金陵其他的势力笑话他们家族出了一个这样的少女,给他丢脸,一想到这些,他就浑身难受无比。 “让老六他们把她抓回来,家法伺候,这一次,不给她足够的教训,绝对不会完!” 他喊出这些话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正在叫嚣的孩子,但是鉴于他的威势,一股又一股可怕的气息汹涌而出。 “是!” 那名关家下人不敢多说,很迅速地领命,他不想再继续看到那一位老人怒火宣泄的场景了。 在胸膛起伏了一段时间之后,老人像是平静了许多,与之前的状态对比,氛围的不同,令人感觉到惊讶。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一些: “待到管阔死掉后,让他们保护他的尸体不被破坏,我要去看一下……” 他说道。 …… …… 金光的再一次闪烁代表了先前的壮观惊奇的景象不是梦,而是真实的。 管阔也许距离金忧作的威势还差得很远,但是他现在用的就是金忧作的姿态。 我是无敌的,我是不败的神话。 那是一种心理境界,有了那种境界,便能够力挽狂澜、万夫不当、一往无前。 李千容紧紧闭起了眼睛,不敢多看。 无迹怒目圆睁,谁也不知道它到底在想什么。 秦杀刀锋微微偏转,向上一刀。 金光冲天,三名关家强者喋血。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你们之中有人在害怕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些曾经代表了金忧作不败威势的光芒,现如今具备了新的意义—— 危险,针对关家人、金家人、金陵人、南吴人的危险。 这一点,或许金忧作自己都没有想到过。 当然,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 现在,估计世界上能够把金家运气法修炼到这般境界,释放出金光的,便只有管阔了,金忧作之后,除了管阔,不会再有其他人。 金家人的内心正在遭受着经久不绝的震撼,他们忽然感觉心中一团乱麻。 “如果管阔就此死去,那么圣将之威,恐怕再也没有别人可以展现了。”金晓韵在抵挡住一波金光的攻击之后,神情阴沉地对着自己的两位兄长说道。 “这一点,谁也料想不到,如果他在这之前便展现出来这些,我想我们金家一定会尝试向陛下进言:拉拢他,而并非与他为敌,至于关家以及其他人的想法,我们也不管了。” 金家三爷很明显要比起冲动的五爷稳重很多,他的这些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且是绝对有道理的。 对于金家而言,金忧作的手段再现,比起什么都重要,那是一种传承,一旦消失,就会悔恨千年。 而最起码金晓韵和金家三爷这两位,现在就已经有点后悔了。 但是金家五爷的哲理很简单粗暴。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说道,“我们已经不共戴天,所以他越是强大、潜力越是旺盛,就越应该尽早灭杀,免除后患,一旦叫他成长到我们圣将一般的高度,那么我们金家就会危险。圣将的威势,我们金家以后总会有天纵奇才可以重演,但若是我们家族因为那个家伙有了什么好歹,那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他的哲理很有道理,但是就是让人觉得味道不太对。 金光越来越盛。 一颗带血的狰狞头颅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从金家五爷的身边掠过,看得这一位刚才还信誓旦旦的人物一阵心惊肉跳。 秦杀发动的金光将金关二府的围杀撕开了一道裂缝,如果裂缝持续加大的话,管阔很有可能便会突破出去。 但是最最外围的,是其他的金陵的强大势力,他们守护在金关二府包围圈的外面,防止管阔有突破出去的可能。 一名家族中为首的老者摇了摇头。 对于管阔的实力,以及金陵诸多强者在对方面前所展示出来的弱势,他感到了一些自嘲。 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已经达到了这等高度,就算是这么多强者尽出,直到现在还不能够灭杀他。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管阔,想必会有很大一番成就,追随圣将的步伐吧?”他叹息道。 一道刀光斩来,在往后被逼退的同时,关家六爷在管阔的肩膀上,也留下了惨烈的刀痕。 一阵凌乱的战斗之后,包围圈内最接近管阔的那些人被短暂撞开。 管阔的周围,是好几具尸体,还有失去了主人的无措的马匹。 几百人把他围得严严实实的,他完全没有冲天的可能性。 他的身上,鲜血淋漓,血水和破损的衣衫纠结在一起,难分彼此。 胸膛起伏不定着,连番大战让他非常疲惫。 不过好在,他的眸光依旧犀利有神。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形形色色的金关二府的人在包围圈的最里面,往外,是其他的金陵的或者是金陵附近的势力。 吴皇下旨要管阔死,可是管阔活到了现在,如果再让他进入金陵城,那么就是滔天大罪,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他们别无选择,就算是代价再大,也必须要灭杀管阔。 不过管阔从那些强者们的眼睛中,看到了不少恐惧的神采。 关家的一名少女强者睁大着惊恐的眼睛,难以置信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够在如此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境地之下,给自己这些人造成那么大的伤亡。 他们每一个人都随时随地都会遭受到死亡的逼近,包括她,甚至是关家六爷、金晓韵等大人物。 恐惧并且前仆后继,是他们现在的状态。 “你们之中有人在害怕。”管阔开口说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可是现在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便带有了别的层面的意味。 “怕死,是每一个正常的人所具备的最基本的品德。”金晓韵红唇微张,轻轻地开口说道。 她悦耳动听的声音落在所有人的耳中,却有那么一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韵味。 她将自己这些人的负面情绪放在了某种精神和人生态度层面上,可以消减掉更加深刻的东西。 “的确,”管阔点点头,很认真地说道,“但是,你们怕的是我。” 他说的话很有道理:怕死的确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可是你们是在怕我啊! 金晓韵沉默了。 但是从关家那边,传来一阵笑声。 还是一名女子,就是那位关挽云的姐姐,关泯云,想必那一位,和自己也有着并不远的血缘关系。 “哈哈哈!”关泯云大笑道,显得特别的快意,“不管怎么说,你都快死了,就算你能力再大,再能够给多少人带来恐惧,你都要死了,你还能说什么呢?” 她的快意是如此真切。 她是关家的千金小姐,并且和关纤云和关挽云都不一样,她把关家的利益和荣耀看得很重要,她也是小小的掌握了一些关家的底蕴,所以在她亲自出手以前,一次又一次地听到管阔给关家造成伤害的消息,心中的无名火何其深刻? 而今,她终于快要手刃这个家伙了,快意自然而然。 管阔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他微微低了低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还有连番大战所带来的劳累。 他不易被人察觉地闭了一瞬间的眼睛。 李千容也在闭着眼睛,但是他们两个人闭眼睛所蕴含的意义并不一样。 李千容是非常迷茫的,因为他以后的道路应该怎么走,并不在他自己的手里,而管阔,则是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境地。 他可以拉许许多多的人垫背,可是按照现在的状态继续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新的力量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真的没有活命的可能了吗?他问自己道。 管家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要是就这么死了,真的很不甘心啊! 可是事到如今,他才发现,世界上并没有太多的奇迹与狗血,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一个家族衰落了,就算残留下一些看起来可以逆袭的机会,到头来却依然只是一个笑话,毕竟,很多狗血情节只是说书人口中胡扯出来的。 在一瞬间之后,他抬起了头来,看向了金晓韵、关泯云等人。 “拉你们下水,还是挺值得的,毕竟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你们可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是吧?” 他忽然微笑着,说道。 谈笑间,他将一件很严肃的事情道出,但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坚定的信念。 在接下来,他会死,可是金关二府过来袭杀他的那些大人物中,也肯定会有人死去,甚至是全部死光。 这是足够的信心与气魄。 他朝着另一边望了一眼,看到关挽云已经停下了攻击,她太累了。 她正用那一双美眸紧紧地盯着自己,那里面有冷厉,但是同时也有着无力。 金晓韵长得很美,于是笑得也很美。 “希望你说的是对的,”她说道,“那就让我们在接下来就杀死你吧。” 管阔没有回答她,也没有望她,而是忽然朝向右前方望过去,眼睛里面的神采闪烁不定。 那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 …… 几乎就在管阔将眸光放过去的同一时间,金关二府的那些感觉灵敏的大人物们也是很快便发现了那边的不对劲,纷纷侧了侧头。 那里,是最最外围的围观的金陵群众们,大多数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再往里面,则是那些相对弱小的势力,他们只能够表态相助一下其他的强大势力,或者说直白一点,当金关二府都出手了,他们便只能够撑一下门面。 而此时此刻,有了情况发生,他们便忽然有些兴奋地发现——或许自己展现实力的时刻终于到了。 想必不会有什么力量会比起管阔更具有诱惑力,从而引得那些大势力放弃管阔而指向新的骚动。 于是,在那些大势力动身之前,便是那些相对弱小的势力不急不缓地朝着那个方向逼去。 而那些金陵民众的反应,却是显得过大了一些。 尖叫、惊呼、四散奔逃。 伴随着的,便是动荡的大地。 仿佛是有千军万马正在来临,或者是狼入羊群! 近千名金陵民众大喊大叫、惶恐不安地逃跑着的样子,有着一种很特别的壮观。 最最外围的势力稍稍迟疑了一下,领头者还是下令朝着那里进发,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金家五爷、三爷、金晓韵、关泯云、关家六爷等人冷眼看向那边,静观其变,并没有急着动作。 不过最起码,他们不再准备马上朝着管阔出手,大概是因为他们感受到了有点不妙的气息。 能够让金陵民众们惊慌的,必定来者不善,而能够惊慌到这等程度,并且叫大地都颤抖起来的,必定不会是什么小角色。 凌家的二公子年纪轻轻,风流倜傥,只是嘴角却仿佛总是挂着邪笑。 他们凌家放在整个天下,绝对排得上名号,可是处在府邸如林的金陵,却只能算是不入流的小势力。 他今日过来,只是好奇,并且长长见识。 凌家并不打算怎么个出手,毕竟管阔代表了一定的危险性,而且那是金关二府要的命。 所以凌二公子虽然本领平平,却还是带着五十多人过来“凑凑热闹”,虽然只是在外围,几乎和看戏的金陵民众们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好歹也可以说是为杀死管阔而出力了,在陛下的面前有点交代,同时也获得了一些威望。 待了那么久之后,意识到管阔的死亡也是毫无悬念了,凌二公子是逐渐逐渐觉得无趣起来。 而远方的骚乱,就是在他这样的状态之下产生的。 他并不觉得在金陵界内,会有什么力量可以、也胆敢闹翻天,而金关二府的在场,也增加了他的胆量与信心。 于是他带着凌家众人们,冲在了最前面。 惊呼着四散奔逃的金陵民众们带动起来的黄尘,就像是溃军,挺有一番腔调的。 他的心思并不完全在那不知名的力量上面,而是因为惊呼之中的一些少女的声音,而变得心飘飘然的。 他的目光不断掠过形形色色的人,寻找着尖叫着的悦耳声音的主人。在这其中,倒还真的让他发现了几位姿色还算可以的女子,他开始思量着要找个机会获得她们的芳名以及来历,或者还可以玩玩。 正这么想着之时,他猛然发现在自己这些反其道而行之的势力的前面,金陵民众们已经全部都跑光了。 取而代之的,是黑压压宛如一小支军队的六百多人,气势汹汹而来。 烟尘滚滚,气质铁血。 那不是虚的,而是实的。 撞见的怎么也想不到的“东西”让他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就像是被攻城器砸到了一般,“怦怦”直跳起来,脸色也是瞬间煞白毫无血色。 他本以为凌家展现实力的机会来了,可是没有想到,是地狱来了。 对面,一名挥舞着大锤的壮汉怒目圆睁,大吼着冲杀过来。 一锤子砸上。 凌二公子还在发愣。 “砰”地一声,就像是五雷轰顶。 鲜红的血、苍白的脑浆,爆了开来,撒得到处都是。 碎裂了头颅的尸体在马上弹跳而起,摔落在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那六百多威猛不可当的勇士杀了过来!! …… …… 谁都不会觉得在南吴的土地上,会有比较庞大的势力明着帮助管阔,在这之前。 即使是管阔本人,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距离足够远,外围的势力人数也挺多的缘故,在管阔周围中心地带的人们,对那边越来越纷乱的景象之实质性并不怎么真切。 但是管阔将秦杀刀柄稍稍松了一松。 但是金关二府的大人物们,冷眼看着那边,神情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m. 第八十七章 关挽云出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鼓作气,猛然之间发动的狂风暴雨一般的袭击,可以在一开始便具有最大的破坏力。 金陵民众们大喊大叫着四散奔逃了,却并没有什么伤亡,因为那些不明人物的目标并不是他们。 可是诸如凌家之类的相对弱小的家族,因为处在最外围的原因,首当其冲。 几乎没有经历过怎样真正战斗的他们在那些实打实的攻击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更何况,他们并非一个整体,而是由大大小小的力量汇合而成,或者三五成群,或者三四十人,就算是那小小的群体之中,默契度也是有待考究。 金家五爷在观察了良久之后,蓦地转回头看,看向那一位衣衫染血的年轻人,恶狠狠地瞪着他,声音也是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我就说,你就算是再傻,也总不至于会傻到前来送死的地步,原来你果然有了完全的准备,不过在这金陵地界,你是怎么找到这样强大的一股力量的?” 对于他的提问,管阔不想回答,也无法回答,他只是很认真地看着对方说道: “你错了,我的确是来送死的,同时也可以顺便杀死像你这样的所谓‘大人物’,外边的事情,我不知情,但是我想,无论他们是不是来帮助我的,最起码,你们的麻烦来了。” “管阔,你休得猖狂!”关泯云那一双明眸冷冷地看着他,娇容上面跳跃着难以言明的巨大敌意,“在他们赶过来之前,你便会死在我们金关二府的刀下,就算是来再多人,也没有用!” 管阔戏谑地看着她: “来到南吴以来,我别的没看到,你们引以为傲的金关二府的窝里斗精神还是挺出类拔萃的,而且一个个的都无情无义、道貌岸然,我就不说了,但是我的父母与你们的关系是实实在在的,然而你们的嘴脸,实在是令人感觉到恶心。” “不过没关系的,你既然信心那么足,那就试试看,在他们冲垮你们的队伍之前,能不能够杀死我,我等着。但是我事先警告你: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我不管你原本应当是我的什么姐姐,当我的刀来到你的秀项之前的时候,它不会认账。” “简直是可笑!”关泯云冷笑一声,怒火中烧,催促马匹,挥动吴钩刀,当先朝着管阔这里杀了过来,她不想废话什么,无论来者不善同时是不是人数众多,他们如今能够维护的最后尊严便是杀了管阔,别无其他,至于那些不知死活胆敢逆着陛下旨意的家伙们,陛下迟早会弄死他们的。 关泯云已经出手,她身后的那些强者们也紧紧跟上,那是他们关家的千金小姐,谁也不希望会有什么闪失,况且同那个任性妄为的关挽云不一样,关泯云的逻辑非常正确——其他势力可以抵挡一阵那些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力量,而他们金关二府最要紧做的,便是杀死管阔,管阔一死,所有人的目的便都达到了,那些力量的所作所为也会变得没有意义。 他们现在是在奋力一搏。 “绝不能够叫那些人救出那个家伙!”关泯云娇喝道。 “是!”关家的那一百多名强者齐声应和。 几乎就在与此同时,金家五爷也举起了刀,选择了继续战斗,那是不应该质疑的决定。 “小贼,别以为我们金陵的势力都是吃素的,在你死之前,那些人是突破不到这里的!” 这一位在管阔手中吃过大亏的金彩燕的父亲面露阴冷之色,那里面也含带着极大的希冀,他渴望管阔的鲜血和人头,来洗刷一切的耻辱。 管阔看了一眼外围纷乱的程度,皱了皱眉头,意识到那些人所说的一切是真的,在那并不知道来自何方的力量赶到之前,自己真的有极大的可能会被金关二府的人杀死。 就在这一晃的瞬间,他看到了那一位身着翠绿色荷裙的美丽少女。 关挽云蹙着细眉,正在很认真地看着他。 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事情。 她没有继续朝着那些要杀死管阔的人出手,就那样看起来很纠结地站在马背上,荷裙随风微摆,看起来有着一种很清新的美感。 在这一刻,纠结让这一位很强势也很令人感觉到头痛的少女忽然之间变得楚楚动人起来。 蓦地,她的明眸中闪烁起一道光。 她应该是决定了什么。 管阔的心中“咯噔”了一下,一种不太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关挽云凌空跃起,然后像一只鸿雁一般翩然而来。 在这一瞬间,管阔清楚了这一件事情——她终于决定同这些人一起朝着自己出手了。 对面,关泯云手中纤细的吴钩刀划出一道白光,如电而来。 金光耀耀,管阔一刀劈出,强大的劲气挟带着那道金光如吞云吐雾一般朝着前方弥漫。 单打独斗之下,关泯云并不会是他的对手,对方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被冲击力击得连人带马倒退了不少。 管阔眼角的余光看到,关挽云距离自己更加近了。 “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他开口说道。 就算是再死猪不怕开水烫,能够少一个对手,便是一个,他又不是贱人,所以对于关挽云朝着自己出手,他在惊讶之余,还抱有着对方能够忽然又“想通”了的希冀。 关挽云嗤笑一声,已经距离他只有三丈。 “你和我才见面多久,我的风格是怎样的,你便清楚?” 这里面充满了因为管阔对她评头论足而不满的嘲讽意味。 但是管阔已经意识到关挽云不会再决定和他“公平一战”了,这真是一件令人唏嘘的事情。 关挽云很清楚,那些不明的力量很有可能会救走管阔,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和管阔再来一场单打独斗,根本就是痴心妄想的奢侈。 与其愚蠢地等着管阔逍遥自在地离去,还不如现在亲手杀死对方来得实在。 关挽云已经来到了管阔的头顶。 这一次,她不再手下留情,仅仅动用拳脚。 她头朝下,玉臂伸在更前面,那里面是她那把久久未用的吴钩刀。() 。m. 第八十八章 危局(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就在这看似简单的一刺之中,管阔感觉到了一股凛然,于是不得不朝着天上望过去,并且将秦杀上抬。 强大的气势往往代表了强大的力量,在交手以前,便可以叫人对对方有一个简单的认知。 关挽云比起关泯云更强,甚至比关家六爷、金家五爷、三爷、金晓韵等人都要强大! 这真的挺让人感觉到意外的。 “铿铿!” 两声金属的颤音,关挽云再一次向上飘去。 管阔深呼吸了一口,似乎是在缓解刚才和关挽云交手所带来的余波。 在那些不知名的力量到来之前,他必须要孤军奋战,并且保证还能够行动。 外围,那六百多不知道来自何方的势力在迅速突破了一段距离之后,进度缓慢了许多。 一方面是南吴的势力们都渐渐反应了过来,以这金陵东道主的身份,有着绝对的信心。 另一方面,越往里面,便是越强大的势力,远远不是最起初的凌家等势力可以比拟的。 “快,突破进去,要是那家伙死了,我们就只能够提着人头回去见殿下了!”一名看起来有点地位的汉子朝着周围的手下咆哮道。 “金陵的力量这么雄厚,这一次出手过后,我们应该怎么办,这一个国度,我们是待不下去了。” “哪管那么多,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只需要保护好殿下以及做好她交待的事情就行了!”汉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说话间,他们各自砍翻几名金陵强者,缓慢地朝着目标进击。 这是一场没有必要但是他们全部都义无反顾的战斗,因为他们对那一位下命令之人的绝对信仰。 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他们的人开始死伤,而被冲垮的金陵比较弱小的势力,是伤亡更大。 但是他们的身份也隐隐暴露了一些。 “唐刀,北唐人!”一名带队的老者冷冷地盯着他们,咬牙切齿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北唐和南吴现如今正处在不死不休的战斗之中,彼此之间存在着绝对的深仇大恨,在这样的境地之下,一群北唐人横插一刀,肆无忌惮地在国都金陵的地界厮杀,这简直就是在打他们的脸! 周围的一大片都被震动了,北唐人的突然出现,让情势变得愈发不明朗起来。 “哼,管清和毕竟在北唐掌权那么多年,而且听说管阔那个家伙在他们的北疆被晋王李显岳所看重过,再加上回到长安之后,他们的先帝准备重用他,有着一些势力也是理所当然,怪不得他胆大包天到会杀上金陵,原来果真有着几分底气!” “就这样便觉得能够闹翻天,简直是痴心妄想,咱们就杀他们一个全军覆没!” 对话的都是相对较大的势力,他们都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足够的信心,面对这群来历不明的北唐人的冲杀,怡然不惧,反而是略微有点兴奋起来。 “关帅在北唐进逼长安,而我们只能够留在金陵,现在北唐人杀上门来了,那就杀光他们,也算是为覆灭那个腐朽的皇朝贡献出一份力量!” 强者们信心满满,可是那些实力不够的,却是在这一批强悍北唐人的冲杀之间,苦不堪言,损失惨重。 金陵势力虽然算不上乌合之众,可是毕竟并非真正的军事力量,统一战线做得很差,根本就是各自为战,而反观对面,颇有军旅风范,共进共退,优势展露无遗。在金关二府急着对付管阔而分身乏术之时,真的可以说是如入羊群。 尽管进展变得缓慢了许多,也尽管比较强大的势力给予这些北唐人较大的杀伤力,但是那些人还是距离中心地带越来越近。 …… …… 管阔发现,金关二府已经变得疯狂了许多。 他们都很清楚如果在那股不知名势力赶到之前,杀不死管阔,那么很有可能便再也杀不死了。 最大的危机便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潜进金陵城,陛下震怒,不得不发动军队,金陵各个府邸得承受住因为徒劳无功而带来的负面怒火。 这不是他们想要的,金关二府几乎没有怎么碰到过失败这一件事情。 和之前不同的是,金关二府的那几位大人物,已经亲自杀在了最前面。 他们杀死自己的信念是如此强烈,简直是可怕。 “铿!” “铿!” “锵!” “锵!” …… 包括那个实力恐怖的关挽云在内,那些强者围着他不断打转,并且进行着围攻。 期间还不断穿插着他并不知道身份的其他金关二府的强者。 李千容一直都闭着眸子,不敢多看。 无迹一直都瞪大了眼睛,怒目而视。 秦杀削出一股大风,直斩关挽云的胸口。 不管是不是对这个脾气古怪的女人有什么好感,现在作为敌手,就这么杀死对方,管阔绝对不会后悔。 但是关挽云并不是这么容易杀死的,她手里的吴钩刀看似轻飘飘地一点点在秦杀的刀身上,身体却是翩然而起,很诡谲地避开了攻击。 取而代之的是关泯云的刀光。 秦杀回折,与关泯云的攻势对碰。 “当当!” 几声脆响,血花飞溅,关泯云和手忙脚乱的管阔各自略微负伤。 而金晓韵和金家五爷的攻势已至。 管阔抱着李千容,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侧过,刀光险险地擦了过去。 无迹却发出一声嘶鸣,屁股上挨了一刀,虽然只是擦过,却瞬间流淌出殷红的血。 自从成为战马以来,那样的情况,想必它也遭遇到过无数次,不过这并不代表这一次它会像木头马一样不知道疼痛。 并没有给予他们喘息的机会,几名中年男子顺势逼来。 这是一场有终止的战斗,终止的条件是管阔死去。 管阔的秦杀上下翻飞,衣衫带血,情势是越来越危急。 关泯云面带冷意,一刀砍中他的肩头,几乎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这真是一个生命力顽强的家伙!” 看着自己玉臂之上那一道长长的刀痕,关泯云眼眸冰冷地说道。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危局(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说出了周围这些人的心声,因为管阔看起来就快要死了,却怎么都死不了。 “因为我是管家人!”管阔咬牙说道,疼痛感使得他的说话都变得艰涩不堪,“而且是管家的最后一个人,我不能死,即使是死,也得拉着你们这些人陪葬之后才能死!” “真是一个白日做梦的家伙!” 金家五爷的吴钩刀就像是道道雷霆闪电,和管阔的秦杀无数次地碰撞,他的脸色阴沉无比。 他发出一声闷哼,终于被逼退,金晓韵接了上去。 无迹喘着粗气,即使是在春意最深处,却几乎要喷出白色的鼻息,甚至它的嘴角都开始溢出白沫来。 那是劳累疲惫到极致的体现。 管阔已经伤痕累累,几乎是体无完肤,照这样下去,就算那些人不能够杀了他,他自己也会把血流尽而死。 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他看着形形色色实力强悍的金关二府的强者们,告诉自己这一点。 那些神秘的来人可能是来救援自己的,也有可能不是,如果是,那么自己必须要奋力一搏,否则的话,实在是太亏了。 他的眸光掠过金关二府的那些大人物们,最终落在关泯云的身上。 从血缘关系上来讲,这一位应该是自己的堂姐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姐姐的身份。 但是血缘关系并不能够作为敌我的区分,如果拘泥于这有名无实的血缘关系,那么便是自取毁灭。 他把注意力落在关泯云身上的最关键一点,便是在这里的金关二府的大人物之中,关泯云的实力最弱。 单打独斗之下,他应该不需要耗费太久的时间,便可以杀死对方,而现在却很难做到。 但是他决定要尝试一下,各个击破,杀死领头人物,削弱那些人的意志,坚持到可能存在的救援到来。 坚持,只需要再坚持一下,付出一些代价是值得的! 他再一次这样告诉自己。 他在和金关二府的强者战斗的时刻,不易被人察觉地摸了摸无迹的脖子。 这个意思,或许只有他们两个才懂。 “待会儿,安心地留在它的背上,相信我,他们的目标是我……” 他轻轻对着李千容说道。 他察觉到,李千容揪住了自己的衣裳,却还是闭着眼睛,什么都没有说。 李千容很害怕,也不希望自己铤而走险,可是这个聪明的孩子也很清楚管阔这么做是有一定道理的,于是矛盾的心理让他幼小的心格外无助。 但是终究,他的手还是离开了,并且轻轻点了点头,幅度很小,只有管阔才看到。 管阔用秦杀爆发出一道最最刺目的金光。 “混账!” 伴随着关家六爷的一声呵斥,所有人全部都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根据金光爆发出来管阔的方位,以及金光爆发之后身体的破空声,对于强者而言,还是能够隐约推测出管阔的动向。 金关二府的人纷纷出刀,准确度达到八成。 “噗噗噗噗噗……” 刀锋破坏肌肤的轻微声音不绝于耳,空中的那个人,不断淌落鲜血。 关泯云睁开那一双美丽的凤目的时候,管阔不在无迹背上,怀里也没有李千容,他举着秦杀,已经在空中接近她三丈之内。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得出来管阔的杀意,那种突兀而至的杀意非但不能够让她感觉到惊惧,反而因为对方的铤而走险以及自信而感觉到轻视与羞辱,从而怒不可遏。 “寻死!” 她娇喝一声,吴钩刀逆空而上。 她的信心也是很有底气的,因为就算她清楚自己不会是管阔的对手,在短时间之内,管阔也根本就无法杀死她,而金关二府的强者们,也是纷纷睁开了眸子,并且围杀了过来。 “你会死得比我早。”管阔微笑着朝着她说道。 不远处,无迹载着李千容停留在了原地。 而今没有了管阔的攻击力,它和李千容绝对不会是这些金陵最强者们的对手,与其自寻死路,还不如扮猪吃虎。 果不其然,对于并不会有什么杀伤力的一匹马和一个孩子,金关二府的人短时间无视了,并没有人朝着他们动手,或许于那些人看来,只要管阔被杀死,这两位,就是待宰的羔羊。 两把刀相抵。 管阔全身之力,再加上恐怖无穷的气力,就这般全部都压在了关泯云的身上。 巨大的力道让关泯云的娇容瞬间就苍白了几分。 就算她很确切在管阔对自己造成巨大破坏力之前,其他强者们会全部都支援过来,可是她还是感觉那股力量实在是承受得很艰难,多那么一刹那,她都不太愿意。 “你休想!”在玉臂颤抖的同时,她困难地说道。 管阔的秦杀很明显是稍稍偏转了一下,不过因为抵着她那纤细修长的吴钩刀的缘故,那种偏转非常轻微,不易被人察觉。 但是关泯云肯定是清楚的。 “你难道不怕死吗!?” 关泯云并不是十分清楚管阔究竟要做什么,但是有那么一种不祥的预感告诉她管阔会进行某种不方便多次做并且危险十分的动作。 金光再闪。 虽然黯淡了许多,但是已经足够。 金光的闪动需要消耗管阔巨大的精力,这也是他不怎么愿意多加使用的原因,同时每一次之后的下一次,如果时间间隔太短,对他的身体损伤特别大,并且会造成动作很明显的停滞,而强者之间的对决,停滞动作是极为危险的。 这一瞬间的金光并不会给周围的强者们造成太大的影响,可是对于管阔来说,已经足够。 关挽云凌空而来,她很清楚管阔要做什么了。 “姐姐小心,那家伙要和你同归于尽!” 她焦急地大喊道。 但是为时已晚。 金光闪耀之后,秦杀已经逼近关泯云的秀项一寸。 关挽云的刀、金晓韵的刀、关家六爷的刀,已经逼近管阔的后背一尺。 这是一场非常残酷的决定,两败俱伤。 “师父!”李千容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声音也带有着哭腔。 (本章完) 第九十章 危局(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关泯云面无血色,那一张令无数金陵俊彦们爱慕的仙颜在此时此刻完全没有了任何的光彩,苍白得就像是一张纸,而关泯云则像是一个怪异的纸人。 她举刀。 “噗!” “噗!” 秦杀刀尖刺进了她的喉咙,她的明眸之中,光芒很迅速地黯淡了下去,秀首也是低垂了下来。 但是她的吴钩刀也刺进了管阔的肋部。 “噗!” “噗!” “噗!” …… 紧随其后刺入管阔体内的,是其他的吴钩刀。 传来的还有关挽云绝望的呼喊声: “姐姐!” 关泯云的尸体栽落马下,却被关挽云紧紧接住。 鲜红的血染了她的翠绿色荷裙,她紧紧地抱着自己最最敬爱的姐姐的尸体,仿佛就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整个世界。 “哇——” 非常要强、性情古怪、令人闻风丧胆的关挽云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搂着自己的姐姐,坐在地上,绝望地哇哇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简直就令人肝肠寸断。 关家六爷的脸瞬间就扭曲起来,嘴角也在不断地抽搐。 自己的晚辈就这样被杀死在自己的面前,他自然是悲痛不堪,但是更加强烈的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小贼,我和你不共戴天!”他的怒吼几乎要直冲云霄。 金家人的脸色同样并不好看,金关二府从来都是共进退,而且多有联姻,关泯云以后的夫君本来会是金家的某一位年轻俊彦,他们也和这一位千金小姐的关系不错,但是转眼之间物是人非,关泯云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自己某一位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姐就这么死在自己的手里,管阔没有丝毫的停顿。 在发生这一切之前,他便计划好了一切,这都在他的预测之中。 他强忍着剧痛,向前滑出,让那些吴钩刀抽离了自己的身体。 他杀死了关泯云,这是在铤而走险,因为他现在已经身受重伤,也陷入了彻底的重围之中。 愤怒的金关二府之人,会把他撕成碎片。 但是求生的本能还是要拥有的,人生没有理想,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管阔,你自己说,你想怎么死!?”金家五爷看着那个家伙,眼眸深处的阴影就像是乌云滔天。 “我不想死而已,我想要活命而已,这没有错。”管阔微笑道。 他看起来就像是并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势以及所处的危局,尽管这一切全部都存在。 “你活着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关家六爷像是真的在看着一个死物。 说真的,他开始有些悔恨,也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在此之前提醒那一位老人? 他们以为管阔是一只纸老虎,但是实际上那是一头凶狠的笑面虎。 关泯云死了,这是难以承受的代价。 会不会还有其他人死去,包括他关家六爷,在管阔被杀死之前? 他不知道。 关家带过去那么多的强者,他们本来就准备好有一些伤亡,可是偏偏没有想到,关泯云也会死。 这种代价,他们承受不起。 关挽云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他,里面也充斥着仇恨,叫喊道: “管阔,她也是你的姐姐啊!” 看来,她也是知晓管家和关家关系的其中一员。 “抱歉,我不是关家人,你们关家也不会认可我。”看着关挽云悲痛欲绝的样子,还有对自己滔天的恨意,管阔皱了皱眉头。 有些事情,不太愿意见到,但是自有见到的理由。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 无迹和李千容已经为人影所遮挡,什么都看不真切。 他被包围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少了一个对自己具有一定威胁的劲敌,可是也激发了那些人的狂意,并且自己已经身受重伤。 关泯云被杀死的消息传导出去,那些因为金关二府的存在而没有加入杀死管阔的行动,也暂时还没有加入攻击北唐人的行动的势力之中,一片震惊。 还有着巨大的惋惜。 “关泯云死了!”一名爱慕这一千金大小姐的年轻公子痛不欲生,接着不顾手下人的阻挠,提起吴钩刀便朝着管阔那里杀了过去。 作出如此行为的不在少数,尽管因为金关二府的出现,其他势力本来都选择退避,可是关泯云之死可以深切造成一部分年轻俊彦们的不理智。 但是总体而言,关于这一件事情的纷乱谈不上多么巨大,毕竟远方的北唐人看起来更具有威胁性。 另一边,管阔的全身都在淌血,脸色苍白如纸。 这些伤口必须要得到包扎与适当控制,但是他现在没有时间,那些人也不会给他时间。 金晓韵的动作最最迅速。 这一个喜欢媚笑的绝美女子,如今脸上是笑意全无。 管阔的动作稍稍迟缓了一些,因为诸多不利的因素。 但是他还是能够对金晓韵发动可以造成一定量伤害的攻击,企图让对方退缩。 然而金晓韵完全没有退缩,她任由管阔的刀砍上自己的香肩,硬是要将吴钩刀在对方的腰部砍上一大道口子。 “你足够狠。” 可以闻见对方身上的香气,那代表双方距离足够接近,管阔皱眉朝着对方轻声说道。 “泯云是我最最看重的妹妹,没有之一,”金晓韵的美眸冰冷,“或许你觉得你的做法有足够的道理,但是我会告诉你,你这是自掘坟墓,你失算了,泯云的死非但不能够让你多支撑片刻,反而会加速你死去的步伐。” 管阔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做错了,也可能并没有错,但是不管怎样,他还是将自己所想的说了出来: “很多事情,做之前,是不知道结果的,只有做了,才会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对错,输了,便是错,赢了,便是对,仅此而已。” “哼!” 金晓韵和管阔猛地撞开,分别向两边倒退,大概是因为吃痛,她的银牙紧咬。 管阔倒退过后的背后,是几乎疯狂的关家六爷。 狂乱之刃! 可以说,关家六爷完全是爆发出了超然的实力,他和关泯云的关系应该很近,而且极为疼爱这一位晚辈。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北唐之弓(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在一瞬间之内便挥舞出七八刀,几乎传出了凄厉的呼啸声。 管阔的刀速看起来比他慢了许多,但是却偏偏对方的每一击他都接住了。 但是金家五爷却杀到了。 他让这个家伙砍中了三刀。 金光闪烁,猛力震开,他单膝跪地,秦杀插在地上,喘着粗气。 这一停歇只有很短的时间,完全就是奢侈,可是他却忽然觉得这很短的停歇是如此甜蜜。 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这一次聚集力量爆发金光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能够再爆发出来了,他真的已经是黔驴技穷、强弩之末。 “你真的快要死了。”关家六爷面色阴冷地下了马,提着刀,一步一步接近他。 “杀了你们的宝贝关泯云,还算是赚了。”管阔艰难地抬起头来,说道。 这句话戳中了那些人的痛处,关家六爷回头看了看被痛哭的关挽云搂在怀里的关泯云尸体,又转回头来,说道:“我不会轻易让你死的,泯云的命,你需要缓缓地去偿还。” “伯父不希望看到他血缘上的外孙死无全尸。”金家五爷皱眉朝着关家六爷说道。 “这是你们金家的事情,与我们关家无关,而且,泯云是我们关家人,还没有成为你们金家人!”关家六爷寒声说道。 金家五爷默声不响起来。 关家六爷来到管阔身前,扬起了刀。 管阔抬头,那把刀就那样悬在自己的头顶,因为阳光的照耀,有些闪闪亮亮的。 他想要冲天一刀,将这个家伙撕裂开来,可是他忽然发觉,停顿真的可以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本来他可能还可以坚持战斗片刻,可是现如今,他起不了身,也抬不起刀来,而且全身剧痛。 我快要死了,他告诉自己说道。 “我还没来得及杀死……李择南、冠英将军……”他艰涩地开口,“你们……金关二府……我也只杀死了没有几个人……” “李择南的命,我们会替你要过来,不管是清和带给我们的耻辱,还是他和我们大吴的仇恨。”关家六爷回答得面无表情。 管阔叹息了一口气。 伴随着这一声叹息的,还有李千容的大哭声,是那样强烈,那样悲痛。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恍惚起来,突然像是一个梦。 洞房花烛之前的荣华富贵是梦,洞房花烛之后的世事艰辛也是梦。 管阔忽然发觉,这一感想可能反而会是真实的。 于是,他看着劈下来的关家六爷的刀,渐渐微笑起来。 …… …… 不久不久以前。 一只素手掀开马车帘布,里面的佳人款款走出来。 她眯起眼眸,望向那一片朝阳正对着的景象,看起来略微有些慵懒。 失去了一切的华贵,她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光芒逼人起来,但是依旧留存着某种说不出来的高傲气质,来自于骨髓深处。 但是她的那种慵懒太过表面了,在眼眸深处,埋藏着巨大的焦急以及恐惧。 “你去吧,把他救出来见我。”她微微昂了昂秀首,声音清淡地说道,不带一丝一毫的颤抖。 在别人的面前,她一向都是那一头永远都不会显示出弱势的骄傲凤凰。 那名俊美得不像话的年轻男子看着她,并没有动作,很明显是在犹豫。 他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周围保护这一位对他们来说最最重要的人物的强者,只剩下了十几人,其他的六百多人,全部都已经去了。 在这里实力最强的他再一走,如果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位本来身份非常尊贵的人物会十分危险与脆弱。 他们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 “小姐,不可以,陛下说过,我不能离开你十丈,这也是我自己的想法。” 面容俊美的年轻人开口说道,很坚决地表示了拒绝的意思,因为那是他的底线。 “他现在是我生命的意义之一,这也是我不远万里追寻他的步伐的原因,如果他死了,世界也就黯淡无光了,那么一切还有什么必要存在?” 她侧了侧秀首,静静地看着他,很认真地道。 她的容颜依旧倾城,她的气质依旧毋庸置疑。 只是多了几丝沧桑与其他的不同寻常的意味。 “可是……” 俊美年轻人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她的意志,动摇了许多,但他依旧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听从这一道命令。 “我已经失去得够多了,我不能再失去他了,”她的眼眸之中出现一丝柔色,那种柔色在从前的她脸上,是不可能会出现的,“他是我最美的梦想了。” 三个“了”字,道尽了她现在复杂的心态,也隐约透露出她命运的无尽坎坷。 “是,遵命,他会活着过来见你!” 俊美年轻人单膝跪地、抱拳,随后便大步昂然地朝着远方而去,他的手里是一张大弓,背上是箭篓。 …… …… 如果秦杀依旧可以挥舞,管阔会毫不犹豫地劈开关家六爷的脑袋。 一切的事情,全部由金关二府在背后推动,他们管家人最终的命运,就是拜这些人所赐。 虽然最终的源头还是金忧作,但是金忧作的态度和他们并不一样。 或许管阔在乎的并不是单纯的某些人的性命,而是那些人对待管府的态度。 但是他能够做的,唯有用冰冷的眸子抬起头来,口中喘着粗气。 他的眼前已经有些模糊,看不清敌手的脸,哪怕是对方的刀光,也是不太真切了。 但是他却清晰地听见了形形色色的声音,那里面,有一种呼啸。 箭矢划破空气的呼啸。 然后,他便隐约看到正举刀下劈的关家六爷的胸膛上,炸开一朵血花。 一支箭矢穿透了这个人的身体,从背后飞出,扎在地上,尾部高频率地颤动着。 于是,眼前便猛地豁然开朗。 他清楚地听见了这一位关家大人物的闷哼,然后又是身体倒地的景象。 这个人,自己很想马上杀死的人,在地上抽搐了一下,死了。 周围爆发出一片震惊的呼声,其中最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金家五爷的怒吼: “可恶,北唐之弓,是那个家伙,射到我们大吴金陵的土地上了!” …… ……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北唐之弓(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之弓,不是一把弓,也不是什么绝世武功,而是一个人。 那是人们冠加给他的绰号,代表了恐怖的威慑力。 那个人,一直都在北唐为先后两位皇帝威慑着长安的各个势力,但是今天,他的箭,却射到了这里。 金陵的土地上。 关家六爷死了,一击毙命。 震撼无言。 屈辱与仇恨在金关二府的人们心中涌起,那是奇耻大辱。 与之同时的,还有强烈的不安心。 几乎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胸膛冰凉冰凉的,仿佛是正有一把大弓遥遥地对着自己,随时随地都会射出足以要人命的箭矢。 金家三爷不断环顾四周,脸上惊疑不定,他在努力寻找着持弓之人所在的方向。 虽然就算是找到了,也不一定会有多大的效用。 呼啸声再一次传来。 “三哥小心!”金晓韵焦急地大喊一声,她的实力在在场的金关二府强者之中算是前列的,感知能力自然也是超凡。 金家三爷几乎汗毛倒竖,他迅速辨认着箭矢即将来临的方位,手忙脚乱地朝着那里挥出一刀。 “当!” 火星迸溅,箭矢与吴钩刀刀身相撞之后所诞生的力量让金家三爷差一点将刀脱手而飞。 他的肩头血花飞扬,疼得他发出一声惨叫来。 他一下子冲在了地上,用左手捂住右肩,发觉右手暂时都没有知觉了。 一箭杀死关家六爷,又一箭让金家三爷暂时失去战斗力,北唐之弓的威力,几乎叫人胆寒。 本来同仇敌忾的这些强者们,陷入进了混乱之中,长久时间都不能够平静下来。 在关家六爷死去、金家三爷失去战斗能力之后,再想对那些大人物造成巨大损失,即使是强悍无比的北唐之弓,也做得很艰难了,于是箭矢不再指向那几位,而是不断使得金关二府的其他强者产生损伤,甚至是死亡。 “噗!” “噗!” “噗!” …… 例无虚发,是一种境界。 管阔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用刀拄地的动作,没有动。 一个是在刚才他真的已经精疲力尽,根本就动不了,尽管现在好了一点了。 另一个他已经明确了来人是来救自己的,他正在积蓄力量,准备配合着来援的人杀出重围。 此时此刻,他觉得周围的光线似乎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深呼吸了一口,尽管烟尘弥漫,但是却顿觉清新。 果然,你觉得世界是怎样的,世界就是怎样的。 周围被箭矢射中之后的惨嚎以及跌落声此起彼伏。 他站了起来。 因为,他看见,金家的一名强者开始朝着无迹和李千容而去,应该是得到了命令,前往控制他们。 所以他不能再等了。 他长身而起,随后刀锋偏转,刺目的金光刹那绽放。 那般炙热夺眼。 就像是希望。 他的突然爆发是如此突兀,周围那些被北唐之弓弄得焦头烂额,并且相信他已经彻底失去战斗力的人们根本就想不到。 就在这些人反应的那一段时间之内,他突破了数道人影,接近了无迹和李千容处。 “拦住他!” 北唐之弓正在对准自己,金晓韵分身乏术,但是她还是能够知道管阔正在做的行动。 除了恼怒之外,她也感到非常意外,因为以她的见识,管阔在遭受到这样的创伤,而且气力损耗那么大,应该很长时间都不能够发动攻击,也进行逃离的,可是没有想到这个家伙依旧迅猛。 她当然不知道管阔真的几乎要灯枯油尽,如今支撑着的,唯有一股求生的欲望。 李千容的手中擒着那把清秋匕首,充满了惊恐以及悲愤地望着逼近的那名金家强者,小小的身躯在颤抖。 但是眼神里面也有坚决。 虽然力量很小,但是面对敌人,还是要坚决地反抗,并且表现出敌意,那是最最基本的了。 那名金家强者看着颤抖的李千容,还有瞪着一对马目的无迹,寒声说道:“放心吧,因为陛下的旨意,你的小命我不会取走,不过,你的那个所谓的‘师父’居然敢杀死关家小姐,那是我们十公子的未婚妻,并且你还是该死的北唐人,北唐之弓也杀死了关家六爷,重创了我们的三爷,所以代价总是要付出的,那就你来付吧,至于你的师父,他已经动弹不得,很快你就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是怎么死的!” 就当他刚刚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是那道金光亮起的时刻。 随后,他便觉得后背猛地一阵刺痛,于是不禁难以置信地往后望了过去。 他看到了管阔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看看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死。”管阔朝着他说道。 秦杀在他的体内开始扭动,剧痛使得他禁不住惨叫起来。 痛苦之中,他往后挥出一刀,但是却斩了个空,并且感觉到管阔将秦杀拔了出来。 同时再次一刺。 正中咽喉。 他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跌落马下,很显然是觉得自己死在了一个不应该的人物手中。 “师父!”李千容惊喜地大叫一声,他也想不到管阔居然还能够行动,毕竟即使以他看来,自己的师父也应该动弹不得了。 但是管阔偏偏就这么强势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管阔忍痛咬牙,翻身上马,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说道: “我们走,去金陵城!” “好!”李千容高兴地回应道。 周围,形形色色的金关二府的强者们是渐渐反应了过来,纷纷杀了过来。 管阔是他们真正的目标,而北唐之弓的威胁,只是关乎到他们自己的小命。 面对三名举着吴钩刀杀过来的不知道是金家还是关家的强者,管阔同样举起了刀。 “噗!” “噗!” “噗!” 但是三朵血花分别在那三名强者的前胸绽开,随后便是箭尖凸出,三人陆陆续续地倒地,没有任何一个起来。 管阔遥望远方,隐约看见了一道并不怎么真切的人影正在举着弓对准这里,在那个人的周围,不少骑马的强者都在守护着,不让他受到丝毫影响。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北唐之弓(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被那么多人守护着,而他自己,正举着弓遥遥地守护着远方的这里,此情此景,不得不说充斥了某种很特别的韵味。 北唐之弓,管阔当然是知道的,因为他十几年来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很纯粹的北唐人,而这四个字,也是出现了五年左右,虽然他并没有见到过真人。 直到今天,他终于是见到了。 有这么一名强力的援助者,他完全可以放一点心来,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不需要想太多。 他开始向着外面杀出去,残存的力量以及刚才恢复的一点点力量来之不易,他必须得抓紧时间、毫不浪费。 “将死之人,还想逆天!?” 金晓韵的声音之中媚意全无,有的只是无尽的冰寒刺骨。 她的眸光在掠过一边的时候,稍稍温和了一瞬。 那里,是一直都搂抱着关泯云的尸体哭泣的关挽云。 她本来干干净净的翠绿色荷裙因为连番战斗而破败不堪,而今又被沾染上了鲜红色的血,看起来凄美凄艳。 她眼睛红肿,却依旧美丽迷人。 她款款站起身来,将自己姐姐的尸体轻轻又有力地放到了自己的马背上,随后拾起了刚才扔在地上的吴钩刀。 她的眸光望向那个骑着白马的背影,眼神却渐趋平静。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便动身了。 “噗!” “噗!” 又是两名关家强者,在遭遇到秦杀刀锋之前,便被那个出名的北唐之弓射中,栽下马背来。 但是管阔却并没有感受到稍微轻松一些,因为他预感到了来自背后的危险。 不需要向后望,某种第六感便告诉他——让他最最忌惮的关挽云杀过来了。 曾经的同伴,也是曾经的对手,而今不共戴天的仇敌。 世事变迁,一念之间,半个时辰之内,叫人唏嘘长叹。 金晓韵和金家五爷距离他十多丈,但是关挽云却是更快。 翩若浮云,又像惊鸿。 管阔距离突破金关二府的包围,还相差很远。 但是关挽云却极近了。 她什么都没有说,面色也是平静得可怕,唯有美丽的眼睛依然有些红肿。 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远方的那把大弓很准确地意识到管阔最大的威胁究竟是什么,遥遥地指了过来。 关挽云被锁定住了,她也很清楚自己被锁定住了,不过她去势不减,她显示出来的意志非常可怕。 那把大弓不会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之心,也绝对不会感动于她所饱满着的意志,弓弦“铮”地一下弹动起来。 “咻!” 离弦的箭,快如闪电。 关挽云依旧面无表情地往前,只是娇躯如同风筝一样向上飘起。 恐怖呼啸着的箭矢擦过,带走一小块翠绿色的碎布,也仿佛挟带着地狱之门险险地擦过。 刚才的形势如此危急,但是关挽云却并没有心有余悸或者得意自满的表情,而是以之前预计的轨迹落下,吴钩刀直斩管阔的头颅。 这一系列情景全部发生在一呼一吸之间,但是关挽云的强势还是叫许多人都欣赏无比,面对北唐之弓,就算是再强大的人,也不敢等闲视之,实力稍稍不济,便会被射死在地,但是关挽云的动作如若行云流水、水到渠成,就这么简单也不简单地避开了,一点都没有吃力的迹象。 而管阔的心中愈发凛然,虽然有北唐之弓在这里,但是他依旧危机重重,而现如今关挽云的袭杀,又将危险推到了一个更高的高度,关挽云面对北唐之弓的表现,也是证实了危险的加深。 受到北唐之弓的影响,她的危险程度好歹是减弱了几分。 管阔的头稍稍低了一些,以他的习惯,他本来应该马上用秦杀对抗,最好是震开对方的刀势,可是现如今的他,实在是没有了那样的精力以及心情。 一络头发飘飞出去,随风而舞。 那是很险的一刀。 呼吸急促了一些,抬起头来,看着关挽云的双眸。 面色看起来依旧平静,但是隐藏在眼眸深处的,是无尽的火焰。 她是这般痛恨管阔,痛恨到难以附加,她从来没有过、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会这么痛恨一个人。 她从来都没有杀过人,也几乎不会诞生杀人的想法,唯有这个人,她杀死之的想法是如此迫切。 面对这样充斥着恨意的杀意,很多“做了坏事”的人理应会感觉到心虚,可是管阔却并没有。 而今希望真正来临,于是他的眼神变得清澈。 他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关泯云要杀他,于是他把关泯云杀了,而今关挽云要杀他,他也可以把关挽云给杀了,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你来我往,礼尚往来,这是不需要觉得愧疚的事情。 可是处在关挽云那一方面,她是不可能认同那种观点的,就像管阔和李惜芸不可能认同李择南一样。 北唐之弓再一次瞄准了这里,瞄准了关挽云。 那名俊美的年轻人,眉头皱了皱,神情也是渐渐变得严肃了一些,他也没有想到关挽云居然会如此强势,虽然金关二府高手如云。 时至如今,管阔清楚,自己要想带着无迹和李千容逃出去,最大的威胁居然就是这个之前还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女人。 关挽云一挽素袖。 刀锋浩荡着刀意,周围的一大片空间都因为那股可怕的力量而产生了轻微的扭曲。 管阔勃然变色,他明白,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接受不了关挽云这么狂暴的攻击。 唯一可以期望的,便是那个强大的北唐之弓能够尽力牵制住这个已经疯狂的女人。 所剩的气力已经无几,但是管阔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用秦杀顶上。 “铿!” 巨大的撞击力度几乎让手里的秦杀脱手而飞。 以真正的实力,管阔决然不会有这种感觉,但是他现在实在是太累也伤势太严重了。 鲜血顺着数道伤口涌动而出,不知道是因为他自己的运动,还是因为关挽云带给他的震动。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危亡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千容仰起小脸,紧紧地抱住了他,就像是生怕失去他。 小家伙已经失去了包括父母在内的很多东西,不想再继续失去了。 但是关挽云却无情地看着这一切。 管阔让她失去了姐姐,她不介意让李千容失去师父,那是她所认为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挽云小心!”金晓韵尽管要杀管阔之心非常深切,可是还是残存着不少的理智,她喊出这么一声来,是因为她也感觉到了关挽云的几乎疯狂。 “咻!” 离弦的箭,再一次射来,这一次准心更稳、威力更大。 关挽云曼妙的身姿再一次轻盈地向上飘飞,看似很险,却毋庸置疑地避开了这一支箭。 可是管阔已经依靠这一支箭的帮助继续往前突进了三丈。 然而金晓韵等人距离他更近了。 形势依旧危急,尽管有了援助,可是金关二府的人也被激发了狂意。 关挽云暂时远离了一些,可是金晓韵的刀却抵了过来。 他很清晰地看到了那一位北唐之弓搭箭的动作,也几乎可以想象到弓弦弹动的声音,可是他同样也很清楚——就算这一位再强大,箭矢射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那段时间足够金晓韵这么可怕的强者对自己造成致命威胁了。 不再希冀于那把弓的威力,他微微侧身,看到了轻纱张扬的那一名美丽妇人。 吴钩刀卷裹着香风击刺。 看似简简单单,却避无可避,而且角度刁钻、威力无穷。 他举刀相抗。 “哗——” 腋下被劈到一刀,鲜血狂涌而出。 此时此刻,他距离冲出金关二府的包围圈还有十五多丈。 “铮!” 远方的弓弦再一次发出鸣响,箭矢破空而来。 金晓韵神色一凛,急忙用吴钩刀抵挡。 “当!” 撞击所带来的冲击力让她的娇躯竟然脱离了马匹,向后倒飞了一段距离。 尽管她最终还是稳稳落地,但是胸膛起伏不定,对那把弓的力量感觉到非常震撼。 金晓韵被短暂击退,但是这不代表管阔会相对安全一些,金家五爷已经杀到了他的面前,关挽云也是转瞬近在咫尺,其他的金关二府的强者们,因为北唐之弓的威胁不再重点朝向他们,而得以重新杀过来。 危在旦夕,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 好在,那些北唐人在付出巨大代价之后,终于推进到了金关二府强者所在范围的外围地带,引得大量金关二府的人回头去对抗。 这是一场时间紧迫的战斗。 “铿铿铿……” 被关挽云和金家五爷合围,早已经人困马乏的管阔身上又多出了许多可怖的伤口,疼得他牙齿都龇了起来。 “咻!” 北唐之弓再一次射来一箭,实力相对较弱的金家五爷发出一声惨叫,肩头上爆发出一片血花。 不过他有很得当的躲避行为,依然受伤只是实力不济,所以只是身体摇晃了几下,哭爹喊娘了一阵,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比起金家三爷要好得多了。 他很快就会再次杀过来。 北唐人面对金关二府的强者,寸步难行,而管阔距离冲出去,迎接那些人的“接应”,还有十二丈左右的距离。 关挽云是最大的威胁,北唐之弓只能够稍微牵制一下,管阔更是别想伤害到她点滴分毫,只求不被这个女人杀死便已经证明了强大。 而金晓韵的威胁,足以排列到第二,她比起关挽云只是稍逊一筹,比金家五爷更是强了太多,目前管阔身体上最多的伤害,不是关挽云造成的,而是这个金晓韵。 这两个女人纠缠不休,真的让管阔产生了要崩溃的感觉。 要是还不能够有所进展,他真的会被这两个疯婆子给砍死。 好在,那个北唐之弓,开始骑马朝着这里接近过来,守护他的北唐人减少了一些。 他很清楚管阔的危局,而他需要完成任务,不能够叫那一位失望甚至是绝望。 而损伤再一次加大的北唐前锋,也是终于往里面突破了一些,管阔距离他们八丈。 八丈,放在畅通无阻的野外,转瞬即至,可是在今天,却怎么也无法到达,咫尺天涯,天涯咫尺! “如果叫那些北唐人突破到我的面前,回去全部领取责罚!”金晓韵娇容冰冷地娇喝命令道。 她很清楚即使是金关二府,也是实力有限,但是有的时候,激励鞭策一下,还是会有一些效果的。 没有多少人能够知道金家的责罚究竟是怎样的,但是可以明显觉察出来金家人的神情之变化很大,也变得愈发不怕死起来。 北唐人虽然强大,但是比起金关二府的这些精锐,还是稍逊一筹,所以伤亡是越来越大,非常可观。 为了救出自己,顶着和南吴陛下作对的危险,还有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管阔是越来越好奇那究竟是谁起来。 北唐之弓一向来去无踪,神神秘秘,单单从这一位出现这件事情上,难以推出些什么东西。 看来,唯有自己活着突破出去,才能够知晓隐藏在背后的那一位神秘人。 北唐之弓策马越来越近,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的箭矢赶到的速度越来越快,造成的杀伤也越来越大。 于是除了威慑金晓韵关挽云等人以外,他再一次对金关二府的其他强者进行攻击,以打乱那些人伤害管阔的企图。 身体颤动了一下,再恢复平静,面色煞白。 管阔距离那些北唐人五丈。 五丈,距离近在咫尺,可是他感觉自己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关挽云的刀差点砍下他的脖子,金晓韵的刀差点给他来一个透心凉。 其他强者们一次又一次给他造成伤痕,可是他却无法杀伤任何一个人。 只求自保,便是他现如今最大的期望。 有数刀因为疏忽而稍稍割伤李千容,可是这个坚强的孩子一声不吭。 至于无迹,就更不用说了,它同管阔一样,几乎成为了一匹血马。 北唐人和他距离三丈。 他们在互相努力着接近。 眼见如此,金晓韵的眼眸之中闪现出几丝焦虑,她不想看到那般的情景发生,那会增加她杀死管阔的困难。 而关挽云,依旧是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距离一丈! 管阔几乎融入到了那些北唐人之间。 但是关挽云的冷笑却是那般清晰清楚。 力气完全用尽,管阔唯一能做的,便是趴在无迹背上,向后望了一望。 关挽云举刀立劈而下。 “咔——” 管阔都能够听见自己骨骼痛苦的声音,那种痛苦都要让他的肌肉一阵痉挛。 随后渐渐的,便是一阵麻木。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周围的声音也是模糊,嗅觉也缓缓消失。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 ……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她(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像是一片黑暗,但是他感觉到有光。 那种光并非他所看见的,而是他感觉到的,那是他的一种意识——光应该存在,但是他并不知道在哪里。 这需要他的努力寻找。 万籁俱寂,什么声音都没有,整个世界都像是虚无。 记忆在这些时刻是完全不存在的,甚至他自己到底是谁,都不清楚,只能够清楚一个“本我”。 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前面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只是他忽然有些害怕,那种感觉,自从自己的人生轨迹发生变化、整体蜕变之后,那种无助的害怕感觉真的很少会产生了。 害怕死亡?照理来说,他应该已经不怎么害怕这一东西了。 他渐渐明白,还是害怕失去而已,拿得起,放得下,真的只是很多人对自己的安慰,要想自然而然地做到,真的很难。 虽然记忆在此时此刻是不工作的,但是他还是非常清晰地知道自己不舍得放弃很多东西,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很重要,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 他不断寻找着感受到却寻找不到的光亮,但是却一直都寻找不到。 只是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暖流涌入心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吐气如兰,轻轻地说道: “我来了,不算太晚吧?” 于是,一切便豁然开朗,整个世界都清晰了起来。 …… …… 缓缓睁开眼睛,光亮的透入让眼睛非常的不适应。 外面,风和日丽,阳光明媚,一缕一缕的光辉,丝丝入心。 但是管阔的眸光,还是定定地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她的眸光本来非常温和,柔得就像是水一样,这是她在从前面对其他的任何人都不曾有过的。 但是待到管阔睁开眸子之后,那种柔情便很迅速地消失了,她变得面无表情起来,微微挑了挑细眉,昂起秀首,声音冷淡地说道: “你醒得倒挺快。” 她的故作姿态非常令人觉得不顺心,不过可惜她似乎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管阔望向自己的右手。 她的那一双素手正紧紧地握着他的右手,温暖的感觉,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她察觉到了管阔的目光,倾城的容颜上闪过点滴潮红,随后便很迅速地想要收回去。 可是即使重伤这才醒来,管阔的力气却大的可怕,她一时之间居然挣脱不开。 她的那一双凤目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声音冰寒刺骨地说道: “松手!” 尽管并算不上凶神恶煞一般,也并没有了那一身极具象征性的鲜红色长裙,但是她此时此刻的样子,那种毋庸置疑的威慑力与无双气质便瞬间回归了。 但是管阔却还是不肯松手。 他的意志很坚定,也并没有因为对方救了自己的命而有任何弱势的表现,当然也绝对没有心情产生调戏的态度。 很认真地耍流氓。 “既然是你自己牵着我的手,现在又为什么摆出一副我非礼你的样子?” 管阔声音平静地说道。 “大胆!” 屋内传来那一位管阔相对熟悉的长流宫宫女的呵斥声,那一位宫女娇躯被气得发抖。 正是小遥。 至于那些保护这一位身份尊贵的人物的男人们,是纷纷横眉立目,更有甚者,则是把手都放到了刀柄之上。 尽管那一位现如今已经非同往昔,但是作为守护她的人们,他们还是不愿意让她遭受到任何他们所认为的“玷污”。 但是他们却谁都不敢作出动作,因为他们都很清楚那个躺在那里的家伙和他们尊敬的那位女子复杂的关系。 而且,那一位女子话虽如此,却并没有真的要收拾那个家伙的意向。 “我看你可怜,你就快要死了,最后给你一点温暖,岂不是很好?” 她朱唇的唇角微微勾起,显示出一丝戏谑。 “是挺好的,不过你给我的温暖还不够,再时间长一点吧。”管阔此时此刻的姿态,真的有点像是耍无赖。 “你不要不识抬举。”她现在并没有任何要把素手抽回去的迹象,但是威慑却达到了最顶峰。 于是管阔不得不松开了手。 沉默,久久的沉默,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如此。 “你们都出去吧。”末了,李惜芸对着小遥以及北唐之弓等人轻轻说道。 “可是公主……不,小姐……”小遥蹙着秀眉,非常不情愿以及不放心。 尤其是刚才那个家伙还在她最尊重的女子身上揩油。 可是看着李惜芸那毋庸置疑的眼神,她还是将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其他的强者们还是很不情愿,不过那一位俊美的北唐之弓抱了抱拳,便自顾自地走了,于是那些守护李惜芸的人们,也不得不跟了出去。 临走之前,小遥恶狠狠地朝着管阔瞪了一眼。 人全部都走了,于是那种寂静的氛围变得愈发古怪。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不过他们都在互相看着对方。 管阔看着她依旧美丽不可方物的容颜,心中再一次涌动起一股很特殊的感觉。 她没有了那一身鲜红色的长裙,更没有了价值连城的金钗耳坠等首饰,但是依旧保留着那种逼人的高贵气质,那似乎是一种骨子里的。 这一次很意外的相遇,居然会是在南吴的金陵大地上,这不得不说,很具有传奇性,当然这可能只是管阔自己所认为的。 初次见面时的调侃与“骚扰”,可能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 他们两个人现在一个躺着,一个坐着,相互之间也有着一定的距离,但是目光的接触却让他们觉得自己靠得很近。 许久之后。 李惜芸微笑了一下,轻声问道:“好看吗?” 管阔点点头。 李惜芸移开了目光。 她垂了垂秀首,红唇微张数次,就像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最终,她还是坦率道:“说真的,我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好。” 她又看了管阔一眼: “话说,男人不是应该主动一点吗?”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她(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沉吟了一下,终于是再次开口了。 “广乐公主殿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微妙,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但是最后觉得,还是这样称呼才能够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不至于让两个人疏远或者感觉到尴尬。 李惜芸眼帘上抬,目光落到屋内的顶上,看着那些花纹,声音也像是有些叹息: “不,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广乐公主了,甚至都不是公主了,难道你没有听出来我都不自称本宫了吗?” 管阔皱起了眉头,问道:“为什么?” 他不会怀疑李惜芸说出这些的真实性,因为李惜芸并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姑娘。 李惜芸自嘲地一笑:“果然,在长安那一夜,我救了你,你一走了之,而后对我的任何事情都不作关心,只知道自己的杀仇计划,男人真的都是狼心狗肺之徒。” 管阔沉默了片刻。 抬起头来,看到李惜芸那一双美丽的眸子正在盯着自己看,于是不禁心跳加快了几下。 “好吧,”他说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够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你说什么?”李惜芸打断了他的话,挑了挑细眉。 管阔停顿了一下,问:“好吧?” “不是这一句。” “是我不对?” “我打断你之前的那一句。” 管阔眼神闪烁了一下,道:“都保护不了……” 李惜芸的那一双凤目紧紧地盯着他,就像是在审查一个重刑犯。 管阔的眼神闪烁得更厉害了。 但是最终她还是说道:“你继续说下去吧。” 管阔沉吟了许久,忽然被打断,他像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起来。 最后,他还是提起了之前的话题: “为什么你现在不是什么公主了?” “那是因为……”李惜芸将秀发撩到耳后,像是在斟酌着用词。 “他放手了,他放过了我,这真的很幸运。” 她的唇角勾起,眼眸之中竟然闪过几丝沧桑。 管阔沉默不语。 他很清楚李惜芸口中所说的“他”是谁,他和那个“他”有着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在那一夜,他将李惜芸扔下,任由那个“他”宰割,对此他很痛恨自己的无能,但是终究,李惜芸来到了他的身边,那个“他”,并没有毁了她。 他将眸光定定地落在李惜芸的秀项上面,看着本应无瑕的雪白肌肤上,多出了一道可怖的、永远也不会被抹除的疤痕,恍惚之间心猛地痛了一下。 他咬牙坐起了身来。 他将手往前伸出去,想要摸摸那道疤痕,可是李惜芸却很轻巧地躲开了。 他的手悬空在那里很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无奈又尴尬地收了回去。 “很痛吧?”他面色苍白地问道。 “我不知道。”李惜芸摇了摇秀首,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出来。 管阔闭了闭眼睛,很久很久。 不知道李惜芸有没有注意到这些。 “我不想继续说那些事情了。”她说道,她的眼中有过转瞬即逝的疲惫。 管阔睁开了眸子。 那里面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强势。 “我不敢说让你忘记那一切的事情,因为那根本就不可能,但是……” 他顿了顿,声音放高。 “我不会再让这些类似的事情在你的身上发生了,因为我在这里。” “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李惜芸微微蹙了蹙细眉,随后低头看向自己的素手。 管阔那极为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上面,握得那样紧,就像是稍微松开一分,她就会从他的手里溜走。 “有些痛……”她低了低头,轻轻地说话,可是并没有挣扎。 管阔稍微松开了一些,但是还是不肯拿开。 “让我就这样握着你吧,”他说道,“把这长久以来没有握到的都补回来。” “你耍无赖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傻。”她侧过秀首,望着他,眼眸之中渐渐变得平静。 “你真是一个很无情地喜欢破坏氛围的家伙。”管阔一点都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很明显是要把刚才所说的话实施到底。 她的手温温的、柔柔的,就像是水,和她那种无双的高傲气质很不符合。 管阔有些心猿意马,可是他还是很清楚自己应该说一些什么。 “那你又为什么要来到南吴、来到金陵?” 可是这些话,就当他问出来之后,便稍微有些后悔了。 李惜芸来到南吴,来到金陵,又救了自己,难道会是缘分、会是巧合吗? 这一位北唐第一美人,用那一双凤目,又用以前管阔非常反感的具有嘲讽意味的眼神看着他,戏谑地问了一句道: “你是傻子吗?”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哦,那是两句了。 有些话,不需要说明,便可以相互明白,而且这些话,真的不便于说明。 管阔挠了挠头,随后叹了一口气,道:“谢谢你。” “不客气。”她微笑道。 “那么,”管阔顿了顿,“从现在开始,就应该由我来保护你了。” 李惜芸笑了笑,看起来有些妩媚。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管阔却感觉到了一股不舒服。 果不其然,这个令人讨厌的女人,讥讽道:“你的小命是我从金关二府刀下捡来的,你现在还坐在床上,满身是伤,就是这样的人,居然信誓旦旦说从今以后要保护我,你说说看,这是不是足够无耻的?” 管阔觉得自己的老脸有些挂不住,满面潮红地嚷嚷道:“我再无耻,有你这么无耻吗!?” 外面的远处,传来一个轻微的咳嗽声,管阔猜想,就是那一位神秘的北唐之弓的。 他们的说话声音实在是太肆无忌惮了,即使是距离老远,也还是能够听到。 于是他们不再继续了。 末了,李惜芸朱唇微张,问道:“你对接下来有些什么打算?” “我有一个计划。”管阔的眼睛里面,有光。 “什么计划?” “我准备乔装打扮,潜入金陵城,会会金关二府的那些人。” “我好不容易才从他们那里救出了你,你还嫌命长吗?”李惜芸眯了眯眼眸。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可好?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有些人,是不得不去见面的,有些事情,也是不得不去解决的,那是宿命,就像……” 话说到一半,管阔却忽然闭口了。 因为他很难说出那些名字。 “就像什么?”李惜芸歪了歪秀首,似乎是有些好奇。 “就像金忧作和丘镜山。” “那是命,躲不掉的。” “我不理解……”李惜芸垂了垂眼帘,摇了摇头,青丝轻轻地荡漾,像是水中招摇的水草。 她知道金忧作和丘镜山的故事,她也感觉到惋惜,但是在惋惜的同时,她并不清楚管阔把自己自比这两位究竟是什么用意。 管阔看着她如画的眉眼,像是犹豫了一下,最后确定了一些事情。 某些事情,他可以对着李惜芸说,因为那些事情在那一日已经通过他之口,传遍金陵了。 “我的父亲,是关家公子,母亲,是金家千金,我们是金忧作以及南吴陛下、金关二府布下的一个针对北唐的局,那个局以悲剧而惨淡落寞,但是结局,却必须由我来了结。” 李惜芸就这样被他握着手,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屋外的阳光透过敞开的大门,撒在她的秀发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辉。 许久之后,她怜悯地看向管阔,说道:“你真可怜。” “我不这样觉得。”管阔道,他的眼睛里面,很坚定。 “既然如此,那我就要去见一见那一位素未谋面的血缘关系上的祖父,问问他: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不能不去吗?”李惜芸定定地看着他。 管阔摇了摇头:“不能。” 李惜芸像是有些失望。 “为了救你,我的护卫们,丢下了两百多具尸体,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让你再去送死?” 她的后一句话,像是有些质问:“那么,如果你都死了,我怎么办呢?” 管阔沉默不语,他不可能对着李惜芸所说的这一句话作出什么计划。 他叹息了一口气。 “若是在我们大婚的那一夜之前,我死活与否,都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人是会变的,”李惜芸看着他,很认真,“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不是吗?” “是你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把我推进有你存在的那一潭死水,可是他们都已经死了,那么现在,你就得对我负责了,不是吗?” 她一连问了两个“不是吗”,字字诛心,管阔不敢看她,大概是觉得无法面对她的质问。 可是她还是要说。 “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跟着保护我的,只有六百多名护卫,而因为救你,已经死了两百多,当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少,以至于无法再护我周全,或者他们抛弃了我的时候,我怎么办?” 管阔像是有些忧愁。 “这些……和我要去金关二府,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他说得很是艰涩。 “也就是说,你是一个不肯负责任的男人,那么我那一日为了救你而对你负的责任,岂不显得自作多情?”李惜芸倾城的容颜上满是自嘲。 “我会对你负责任的,但是我必须要见一见我那一位血缘关系上的祖父,还有那一位血缘关系上的外祖父,那是必须要解决的事情。” “然后就算你活着解决了那些事情,你还得解决大唐龙椅上的那个男人,对不对,你要解决的事情够多呢,对不对?” 李惜芸冷笑着对着他说道:“和这些比起来,那我算什么?” 那我算什么?那几乎是女人最最拷问人心的提问了,代表了气氛的绝对压抑和事情的难以回避。 “所以你其实和那个大唐龙椅上的男人并没有区别,他只爱江山不爱美人,你呢?在你的眼里,或许不仅仅是美人,就是其他的所有东西,都什么都不是!” 管阔低着头,不说话了。 他喜欢李惜芸吗?他不知道。他爱李惜芸吗?他也不知道。 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即使是再小心翼翼地接近,也终究就像是两只需要温暖的刺猬,总是会给对方带来伤害。 他只确定自己欣赏李惜芸,而已。 他很清楚自己只需要对着李惜芸说一句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没有必要对你负责,李惜芸会苦笑一声,默默地马上离开,但是他说不出口。 他感觉李惜芸转过来握紧了他的手。 “既然如此,”她声音糯糯地道:“那就带我一起去吧,就我们两个人,可好?” 管阔看着她,眼睛里面神采闪烁。 …… …… 金陵一片闹腾。 酒楼、茶楼、集市、书院…… 到处都在谈论着数天前发生的那一件事情。 在关正兴与王独决战之前,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一件事情造成巨大的轰动。 管阔杀到了金陵城外,给各大势力造成了可观的伤害,金关二府都碰了一鼻子的灰,最后却事了拂衣去,安然无恙地离开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管阔这个叛国的狗贼,居然在我们金陵大地上横行霸道,最后还让他逃了去,国之大辱,国之大辱啊!!” 一名纤瘦的书生高举着书卷,义愤填膺地高呼,看起来就像是恨不得用书卷砸过去和管阔拼命一样。 “是的,我们大吴的铁蹄为何现在还不碾碎那个家伙?这简直就是在丢我们大国的脸!”另外一名同样意气风发的书生附和。 而就在书院外面,隔着几条街的热闹的集市上,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氛围。 “喂,你们听说了吗?管阔说管清和是关家人,而他的母亲是金家人,这简直就是奇闻呢。” “可不是吗,我看这个家伙就是空穴来风,丧家之犬乱咬人罢了,反正现在他的父母也是死了,他不要脸也没人管了。” “我看哪,不一定是,管清和是什么人啊?他的家教必定很严,就算那个家伙的名声再傻,我看也不至于到背祖忘义乱认祖宗的地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可是那些文官最追求的东西了。” “说得对,你们难道没有觉得,在面对管阔这一件事情上,我们的金关二府显得太不正常了一点吗?就算是因为我们大吴的荣耀,也不至于老是摆出一副恨之入骨的样子吧,说不定,他们就是因为认为那是奇耻大辱,所以才心虚之下要让管阔尽快闭嘴。” “哎,说得还有点道理,谁知道金关二府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我倒是觉得,管清和绝对不至于让他们丢脸,而现如今的管阔,同样也不至于让他们丢脸吧,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呢?” “谁知道呢?” …… 一群外人根本就不可能在并不怎么知情的情况下,讨论出来什么有见地的东西,无非就是茶余饭后的无聊罢了。 在他们的谈论之中,谁都不知道某些大人物到底在想着什么。 …… ……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三个老人(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常常纤尘不染的临风台最近变得色泽黯淡了一些。 大概是因为,三天两头喜欢在那里孤傲地看风景的那一位大吴权利最高的男人,几天不曾过去了。 路过那些绵延的殿宇,来到幽深之处,难得有一份雅致。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杨柳风吹遍。 那个数天不去临风台的男人,正在下棋。 他的对面,同样是一位老人,只不过看起来却神采奕奕,并不像他一般显出了明显的迟暮之景。 “圣将已经走了好多日了,有些怀念十几年前和他下棋的日子。”吴皇的眸子里,有些沧桑。 他对面的老人拱了拱手,却默声不响,并不说话,似乎是略有心事。 “不过有你来陪同,还是挺好的,对吧?”察觉到对方的心事,吴皇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头,又说一句。 面对他胆敢如此的,并不多见,不过尽管这样,他还是很介意有人会稍微忽视了一下他的威严。 对面的那位老人马上脸色严肃了几分,紧接着又笑了笑,道:“胆敢和陛下下棋的,也就臣和关直霄等为数不少的几个人了。” “你想说的是,而关直霄的性子,并不适合下棋,所以也就只有你了,对吧,金忧在?” 那一位金家地位尊崇的老人愣了愣,随后便是笑了笑,说道: “陛下,这个名字,臣倒是很少听人提起了,几乎都要忘了,今日怎么会提起?” 在吴皇的面前,他一直都是臣子,而面对别人,他是金家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绝对不会有敢直呼其名的,所以,这一个名字,是真的很难被人提起了。 “虽然朕老了,可是很多东西,还是得怀念怀念的。就像朕倒是确确实实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一样。” 听他说到这些,金忧在像是略微有些失神,大概是想起了曾经的许多事情。 “你思念画莲那个丫头了?”吴皇忽然开口说道。 “有一点。” “其实你还是有点不舍得的,对吧?” “画莲是一个好丫头,不是有一点,是很不舍得的。” 吴皇的眉眼之间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大概是他经历的太多太多,也活得够久了,不过他所说的言语却和他的神情并不符合。 “朕也舍不得圣将。” “为了大吴。”金忧在的眼中闪过几丝坚定,又坚定地对着吴皇拱了拱手。 “那大吴又是为了谁?”吴皇眼神淡漠地看向他。 “大吴是陛下的大吴。” “哦,仅仅如此吗?” “是陛下列祖列宗以及以后百世的。” “活到这么大岁数了,你也会说得那么富丽堂皇空虚空洞?忧在,你令朕失望了。” 金忧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于是便只能够一直保持着那个拱手的动作。 “好了,不为难你了,你都许多年没有被人敢这么对待了,而朕也从不这么戏耍你,所以现在,讲讲你的那个外孙吧。” 被提到这个,金忧在的神情变了变。 他有两三个的外孙,不过大多数都并没有什么成就,所以他就并没有把他们怎么放在心上。 然而他很清楚陛下所言的,究竟是哪一位。 他愿意承认这一位,不过最近的话,他终究还是不太愿意提起这一位。 “听说和关直霄不一样,你表示愿意承认这一个外孙?”吴皇扫了他一眼,落下一子。 “承认与否,事情都存在在那里,不承认,只会显得自欺欺人。”金忧在这一句话,倒是说得坦荡荡的。 “你的意思是说,关直霄自欺欺人?” “他的确经常会有一点。” “你们是多年的老友,你倒是不怕得罪他。” 金忧在也落下一子,道:“他的这个脾气,无所谓得不得罪的,有些东西,他不承认,可是他很清楚那是事实。” “那么对于管阔就这样安然离去,你有什么看法?” 金忧在手里捻着棋子,停留在了空中,随后,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请恕臣等无能!” “你说得一点都没有诚意。”吴皇的声音依旧像是不含有任何的感情。 金忧在站起身来。 又后退几步。 双膝跪地、俯首: “请陛下责罚!” 吴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这样良久。 “你说说看,让朕配合你演这么一出苦情戏,有意思吗?”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吴皇才开口说道。 金忧在先是愣了愣,又笑了笑。 吴皇不会真的责罚他,他很清楚,就算是吴皇责罚整个金家,也至少不会动他金忧在一块肉。 这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可是可能是在这一位人人敬畏的陛下面前,自己虚伪得太认真了,便忘记了很多东西,于是造成了不小的笑话。 于是他只得自顾自地站起了身来,就像是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坐到那里,摆出一副继续下棋的样子。 在吴皇的面前,可以这么若无其事的人,真的不多了,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挺不错的小家伙。”就像是那一天在临风台上差不多,吴皇再一次表达了类似的意思。 那一天是国舅爷,今天是金忧在。 金忧在看向他,但是很快便移开了目光,即使以他的身份,肆无忌惮地盯着吴皇看,也是大罪。 “难道陛下没有对他很是厌恶?” “有吗?”吴皇声音冷淡地问道。 “臣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那陛下想要叫臣明白一些什么?” 吴皇看着他,许久许久。 一直到金忧在开始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他才继续问道:“面对那个小家伙,损失大吗?” “挺大的。”金忧在皱了皱眉头,他不太清楚吴皇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但是最起码,面对金家的损失,他必定是不会高兴的。 “哦。”吴皇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古井无波。 对于这个话题,他不再说更多,于是金忧在依旧感觉很是莫名其妙的。 “那些神秘的北唐人,给予了金陵各府很大的损失,就是我们金关二府,同样也是损失不小,不过好在,他们自己也够痛,丢下了几百具尸体。”金忧在自顾自地说道。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三个老人(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又加了一句:“尤其是那一个北唐之弓,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会出现在我们大吴!” 身为在南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要想查出来这些事情,想必并不困难,但是他竟突然有点迫不及待。 但是吴皇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他们出现在我大吴的土地上,是朕默认的。” 金忧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紧接着再一次意识到那一点,又移开了。 他的心中波动很大,甚至是有些震惊,他们这么多人震怒也疑惑于那几百北唐人出现在金陵土地上的原因,没有想到,“罪魁祸首”居然会是他们至高无上的陛下! 大水冲了龙王庙。 “陛下……”他迟疑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说了下去,“臣不理解……” “没有什么不可理解的,朕一直都知道,也全天下人都知道,北唐有着一位出类拔萃的小丫头广乐公主李惜芸,朕喜欢她,她像朕的如是,如今她没有家了,她的兄长抛弃了她,所以朕决定庇护她,可怜的丫头。” 金忧在的眼皮抖动了一下,更加感觉到不可思议,原来不仅仅那些人是得到了陛下的默许,而且这些人的主人,是北唐的广乐公主殿下李惜芸!! 但是,庇护? 吴皇说的话,没有任何人敢否认,可是作为他金忧在,他并不会完全相信。 吴皇疼爱姬如是,但是这一个男人的疼爱,谁也猜不清楚究竟有几分是真实的。 所以,吴皇现在说他喜欢李惜芸这一个“小丫头”,也愿意庇护她,金忧在更加不会相信太多。 但是至少,吴皇切身做了,不是吗? “所以,朕并不希望你们现在再动她(他),你们明白了吗?” 吴皇眼神淡漠地落子,锁死了金忧在的全部退路。 金忧在沉吟了一会儿后,道:“是她还是他?” “是她也是他。” 金忧在眼神闪烁不定,他的心中有很多话想要问,不过他知道,吴皇是不会告诉他的了。 于是他抱拳道: “遵旨。” …… …… 中春的空气,浸染了这一座大国的都城。 绿意到了最浓处,花儿开到最艳处。 那一片桃花映人面的江南。 春色满园。 “老祖宗正在发脾气。”一名下人恭恭敬敬地对着面前的那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说道。 那名中年男子神情严肃得就像是一口古井,于是无波。 “但是这一件事情必须要让他老人家知道,因为那是陛下的旨意。”关偃月开口说道。 那名下人愣了愣,随后便让开了身子,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关偃月大步而入。 金关二府遭受到了这么严重的代价,他作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可是他是关偃月,而不是别人,很多事情,他不应该畏惧。 堂屋里面,那一位老人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盏茶。 茶瓷是价值连城的瑰宝,但是于这一位老人而言,可能真的只是一件日用品一般。 关偃月的脚步在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往前迈步。 他倒是忽然有点疑惑,因为以他看来,根据这一位老人的暴脾气,本来应该这一座堂屋都被掀开了顶,不存在了,而门前的那一位下人也是如此说,可是现在看来,那一位老人,却是平静得可怕。 越是这种往日里脾气暴躁容易大发雷霆的人,忽然变得这么平静,越是会让人感觉到不妙与害怕。 不过关偃月总不至于将害怕表现出来。 轻微的声响传达到了关偃月的耳中。 名贵的茶瓷上,突然延伸出一道裂纹。 紧接着,便像是蛛网一般蔓延开来。 水花四溅,而茶瓷,却是已经化为了齑粉。 关直霄的那一双眸子朝着关偃月望了过去,里面涌动着可怕的光芒。 即使是关偃月,也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他还是很自然地抱了抱拳,道:“叔父。” “小六死了好多天了,还有泯云。”关直霄的声音冰寒刺骨。 关偃月沉默了一瞬,而后说道:“是被北唐之弓杀死的。” “但本质上却是被那个孽障杀死的!”关直霄的声音抬高,他难得一次像是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关偃月不语,他理解关直霄的心情,对于关家六爷的死亡,他很痛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北唐之弓倒是有些仇恨,至于管阔,却仇恨程度很浅很浅,浅到他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关家人。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和管阔见过了一面的缘故? 管阔有什么人格魅力吗?似乎并不存在啊! 他的思绪缓缓拉回。 “北唐之弓必须死。”关直霄的情绪像是稍微缓解了一些,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隐隐的威势再一次回归。 关直霄点点头:“这个是必须的。” “还有管阔,以及北唐之弓背后的那个人物。”关直霄的眼眸之中,仿佛有着丝丝缕缕的寒气涌动而出。 关偃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沉声说道:“叔父,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对你说,而我现在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一件事情的。” 那一双冷厉的眸子扫了过去,关直霄的声音略高:“说。” “刚才宫里来人了。” 他看了关直霄一眼。 关直霄并没有要表达什么的意思,神情和之前一般无二。 于是他继续说了下去。 “叔父,你知道在北唐之弓背后的人,救出管阔的人,究竟是谁吗?” 他破天荒地忽然提问,而不是陈述道。 关直霄皱了皱眉头。 “说。”他又道。 关偃月沉吟了一下,很显然,对于那个名字,他其实心中也是久久都不能够平静的。 “是北唐的广乐公主李惜芸。”他说道。 沉默,许久的沉默。 那也是一种死寂。 “广乐公主,李惜芸?” 一段时间之后,关直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了那七个字。 他的确有些惊讶,可是最大的还是感觉到了心中的不顺畅,非常的不顺畅。 一个北唐的公主,派人在金陵大杀四方,救出他们要杀的人,还杀死了关家六爷,他们要杀的那个人也杀死了关泯云。 这不是奇耻大辱是什么? (本章完) 第一百章 三个老人(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不可能。”他寒声说道。 “这是在大吴,不是那个北唐,况且那个女人销声匿迹了好久好久了。” “叔父,我理解你的意思,”关偃月抚了抚大袖,“如今我们大吴和北唐正在大战,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在这样的情况下,北唐的公主在金陵大地上横行肆虐,这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他顿了顿。 “但是,那的确是事实。” 关直霄的眼眸之中射出一道冷光,他不习惯接受到质疑,而且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由小辈而提出。 可是关偃月却一点都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因为,那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庇护着那一位广乐公主游荡在大吴的土地上。” “陛下?”关直霄的神色阴晴不定,今天得到的信息太多也太复杂了,他忽然之间是难得迷茫起来。 “对的,叔父,除此以外,你说,还有什么力量可以庇护这样一股具有威胁性质的北唐势力能够在大吴看看春景,而不必担心死亡?” “我不理解。”关直霄说道。 “叔父,我也不理解,可是这终究还是陛下的意思。”关偃月摇了摇头。 “那么,除了这些,你还想说什么?”关直霄早就意识到,这些必定不是关偃月要讲的最最重要的事情。 “我说过,宫里刚才来人了,”关偃月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同时不自觉地查看着关直霄的脸色变化,“陛下旨意,任何势力都不能够动管阔和李惜芸了。” 周围像是刹那陷入了死寂,氛围阴沉得可怕。 关偃月明知道这些话会带来极为不妙的后果,但是他还是得说,因为他不希望关家在关直霄的意志之下一不小心违背了陛下的旨意。 就算是关直霄权势再大、实力再强,在陛下的面前,都只能够算是一个侏儒。 等待,他在等待那一位老人发作。 就算是堂屋倒塌,也并非绝无可能。 可是在这之前,那一位老人的发作却是被打断了。 那一位刚才阻拦又放行关偃月的下人带着满脸的怒意来到门前。 他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尽量把话说得稳重一些。 “老祖宗,管阔和李惜芸,现在就在关家门外,他们两个杀了过来,门前已经被围观的金陵民众们完全堵塞了。” “砰!” 一声巨响,茶几四分五裂。 …… …… 那一头艳冠天下的凤凰,旁若无人又高傲地提起裙裾,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荷裙绽开,仿佛一朵鲜艳鲜红的花。 夺目的红,她最最喜欢的颜色。 她就像是将周围黑压压一大片指指点点人声鼎沸的看戏的金陵人完全忽视了。 是的,她再一次变回了那一位至高无上的广乐公主殿下,只不过,是在南吴的城池之内。 “好看吗?”她笑吟吟地对着管阔问道。 “好看,你一直都很好看。”管阔微笑着看着她,神情很是温和。 “南吴的裙子,和我们大唐的式样终究是不一样了点,不过我喜欢这种比较朴素的质地,宫裙虽然华美,却终究太过虚幻。”她抬起秀首,仰望了一下碧蓝的天空,白云在慢慢地远飞。 管阔把手伸过去,将她的手紧紧地抓住,说道: “其实你真的没必要一起过来,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会愧疚一辈子。” 李惜芸笑了笑。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也肯定会出什么事情,那么又何来愧疚一辈子之说?” 于是管阔便不说话了,只是感受着她手心里的温软,心也渐渐变得安定。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和李惜芸之前所做的动作一样旁若无人。 在这之外,金陵已经闹翻了天,就在他们两个人三丈以外。 北唐之弓坚定地遵从了李惜芸的意志,限制住了其他想要跟过来保护的人,所以最终来到关家门前的,唯有他们两个人。 时至今日,不会再有人不清楚他们究竟是谁,因为有些事情,不需要口口相传,便人人清楚,那种清楚来自于灵魂深处。 李惜芸居然出现在了金陵城内,这实在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这一头高傲高贵的凤凰,和他们的小公主殿下姬如是齐名,是世人最最尊崇的奇女子之一。 南吴人纷纷听说过她的芳名,但是能够见识到的寥寥无几。 而在今天,她就那样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和传闻中的一样,她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美艳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人间。 她并没有环佩叮当、穿着那一身鲜红色的拖地宫裙,可是依然显得如此高贵不容亵渎。 许多人都被她的美惊艳到了,毕竟人生意义之一,便是对美的不懈的追求。 没有人料想到她会出现在南吴的国都,并且是以这样的姿态。 她和管阔挽着手,有说有笑,一点都没有危机感,如此自然。 谁都知道,管阔差一点成为了她的驸马都尉,不,管阔究竟算不算她的驸马都尉,已经没有人可以说得清楚了,而今,他们就像寻常夫妻一样,手挽着手,肩并着肩,靠在一起,相敬如宾、相濡以沫。 此情此景,不禁让人的心中涌动起一股很难道明的情感。 他们已经不太想知道管阔和李惜芸之间的真实关系了,因为他们有过洞房花烛,而今又这般亲近,不论结论到底是什么,说不说出来,都没有意义了。 只不过,他们对于这一对出现在关家门前的情景,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恍然如梦。 数不清的人影已经堵塞了街道,到处都是熙熙攘攘,那是一百场赶集都无法比拟的。 自从来到关家门前之后,管阔没有朝着关家说任何的话,也没有义正言辞地对着金陵百姓们痛斥关家可耻云云。 他就像是在拜访一位远房亲戚,很自然地站在门前,等待着主人迎接。 当然,在关家那一位老人作出决定以前,关家的那些很想马上杀死管阔的下人们,即使是杀意再强烈,也不敢作出任何的动作,只能够分出几个人前去禀报,剩下的人在门前怒目而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一句情话温柔似纱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家的狗,从北唐都吠到这里来了,丧家之犬就是丧家之犬!” 一名关家下人恶狠狠地瞪着他,厌恶地大骂道。 对于李惜芸,他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情感,但是最起码他绝对不忍心唾骂,可是管阔可就不一样了。 管阔一直都微笑着,完全就没有理睬他。 李惜芸只是微微挑了挑细眉,同样是没有作出任何的理睬。 管阔是不想对着和自己同样身为小人物的人物浪费精力,因为他的精力有限,他此行过来,就是要和关家问个明白,他相信自己有着和对方对话的资本,因为关家不容许金陵会有任何的骚乱,理应不会在门前和他大打出手。 这就是大势力的弱点,畏首畏尾、必须权衡利弊。 至于李惜芸,是保持了她足够的高傲高贵。 尽管她承认自己早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更何况还处在南吴的土地上,但是她骨子里面的东西,还是存在的。 她这不是不屑,而是不想。 广乐公主殿下应该是窈窕淑女,而不应该和一府下人泼妇骂街。 这当然是不知道哪一个角度的人的想法。 在今天,他们两个人,并没有带上毁灭性的力量而来,代表了某种一往无前的危险。 事到如今,他们两位已经无处可去、举世皆敌、没有退路了。 因为北唐容不下他们,南吴现在看起来,同样也是。 但是在这之前,某些事情,还是得解决的,不是吗? 关家的动作,出人意料的慢。 清早的晨光渐渐转变了色泽,太阳已经升得足够高。 阳光撒在关家大门的门槛上,一切都那么随意。 管阔的目光聚焦得足够,看向关家大门内。 因为,那一名身材高大一脸严肃的关偃月,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面。 …… …… 关偃月看着他,他也看着关偃月。 本来应该成为所有人目光中心的李惜芸,仿佛是反而化作了背景。 大概是因为在有关的这件事情上,李惜芸终究还算是一名外人。 那是管家和关家的事情。 周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大概是所有人都因为某种心态而最终选择配合那股氛围。 如今的场景,看起来几乎就像是在对峙。 关家大人物和管家大人物的对峙。 毕竟,管家已经只剩下一个人了,那么那个人就是家主。 “好久不见。”关偃月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声音中像是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 他只口未提关泯云被管阔杀死、关家六爷被北唐之弓杀死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面究竟在想一些什么,但是某一些交往总是得发生。 “的确,就在圣将消逝之前,我们还见过一面。” “那一面并不愉快。”关偃月说道。 管阔摇了摇头。 “你似乎是并没有对着我显示出足够的杀意,要知道,你的侄女和兄弟都因为我的原因而死了。” “如果我的杀意在你的眼里是那么廉价的话。”关偃月神情变得冷漠了一些。 “也对,道貌岸然是大人物们惯有的姿态,即使是怒火中烧,也不能够在多人的面前显示出来,毕竟你们的面子比起我们这些小人物来说,重要得多了。” 关偃月盯着他:“的确如此。” 紧接着,他侧了侧身,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管阔并不清楚关偃月的这一系列行为和南吴权势最高的那个人的间接关系,只不过,相比于其他关家大人物而言,他还是更愿意和关偃月接触一点。 最起码不讨厌,不是吗? “我就这么进去,会不会便出不来了?” 管阔并没有行动分毫,而是开口很认真地看着他问道。 “你是害怕了?”关偃月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如此反问。 管阔笑了笑,同样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是害怕,那么他就不会来到这里,而他问出这个问题,则是探知一下关家的态度。 这是一场鸿门宴,这么多金陵人都在看着,自己若是不声不响地死在了关家府邸内,那么关家的威严必定会大打折扣。 在金陵城外,为了杀死他,金关二府发动了骇人听闻的力量,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死,并且就这样杀到了关家门前。 关家人对自己恨之入骨,那是毋庸置疑的。 不过他猜想,即使是杀死自己,关家也会采取光明正大的做法,毕竟小人物可以不要脸,而大人物们的脸面非常重要。 可是他不保证某些坏脾气的人会不会作出不理智的行为。 “你进来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见他迟迟不作回答,也不往前迈步,关偃月继续说道。 说话间,他却终于是把目光很庄重地落到了李惜芸的脸上。 “你不应该来到这里。”他对着李惜芸,声音严肃。 “为什么?”李惜芸的笑容,就像是春天里的百花,这般明媚动人。 她需要对方给出一个理由,尽管那个理由不管说不说出来,她都不会认同。 “这些事情和你没关系。”关偃月回答得很认真。 李惜芸是李择南的亲妹妹,他们都很想杀死李择南,可是对于李择南的这一位妹妹,却许多人都除了表示欣赏之外,别无其他。 “你妻子的生死和你没关系吗?”李惜芸并不作任何陈述性的解释,但是却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关偃月愣了愣,随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可能的。” “那我们一样,”李惜芸将管阔的手握紧了几分,又歪了歪秀首,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似的,道:“也有一点不一样。” “你除了你的妻子以外,还有女儿,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物,可是,我只剩下他了。” 那般朴实无华同时很大胆的类似于情话的言语,很不害臊,但是却并不令人觉得反感。 大概是他们两个现如今的境地,真的别无选择。 “谢谢你。”管阔说道。 “不客气。”她说道。 关偃月默然不语,动作也是保留着,只是眸光渐渐看向了关家之内。 …… ……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血缘上祖孙的初次见面(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和李惜芸两个人来到了关家门前,这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这两个人,没有带上任何人,就那样入了关家大门,这是一个天崩地裂的消息。 这两个消息以金陵城为中心,很迅速地散开,几乎闹得人尽皆知。 在关正兴和王独决战的结果出现以前,所有人最最期待的便是这件事情的结果。 南吴的数量可观的普通百姓们正在观望,而南吴的各个势力们同样也在观望。 谁都知道,管阔就这么杀到关家门前,绝对不会是想要去自杀,而关家,照理来说也不会就这么捡便宜似的真的把管阔就这么杀了。 更何况,无数人都已经知道——管清和是关家人,金画莲是金家人。 作为管府仅存的那个人,管阔必须要和金关二府作一个好好的了结。 …… …… 没有许多人想象中的管阔一入关家就被乱刀砍死、乱棍打死的情景发生。 关家人节制得可怕,就连管阔都觉得惊讶。 除了仇恨的目光之外,别无其他。 关偃月行走在最前面,大袖垂摆。 后面是并肩而行的管阔和李惜芸。 说实话,在门外的时候,管阔摆出一副一往无前的样子,而心中也的确是非常坦然,而今入了关家,从前的有关父母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他却开始有点紧张起来。 相比之下,李惜芸却是平静得像是镜水一般。 她那一双美丽的凤目很自然地扫过关家的四处,就像是在观景。 那些雅致的景色于这大美的南吴春天里,可以令许多人感觉到心旷神怡与心情舒畅。 “唔……布置得很不错,却不是我喜欢的风格。”她自顾自地说道,丝毫不顾忌关家人的想法。 这一句话她感觉到似曾相识,所以当眸光从身旁的那个人身上掠过的时候,微微怔了怔,便不再继续说了。 上一次说那句话的时候,对于双方而言都不是好时光。 关家人在用恶毒的目光看待管阔的时候,同样是用惊艳的眼光看待她。 不论她是站在哪一边的,都不能够影响她的光辉分毫。 “公主殿下,毕竟,这些并不是布置给你看的。” 关偃月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李惜芸笑了笑:“是的,的确,因为待会儿我们两个可能就会死,对不对?” “而且……”她顿了顿,“我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公主殿下了,这一点,作为关家大人物,你必定是知道的。” 关偃月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一定。”随后他说道,但是他并不想说太多。 在这里,清楚吴皇旨意的人,并不多,他是其中之一。 他很清楚,就算是关家的那位老人再脾气暴躁、再不理智,都不会在这一件事情上犯傻。 于是,无言。 今日的事情,不管以怎样的形式,都总是会发生的,自从管清和去往南吴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管阔和那位老人,总得相见,不论是活着,还是死着。 那便是了结。 穿行过无数道回廊,经过几弯流水,还有几座石桥,来到关家府邸的最深处。 景色变得越来越翠绿,那是一片树影弥漫的地方。 流水边,是一座亭子。 亭子和石板路的连接处,是高高的石阶。 那位老人便那般坐在那里,两旁分别是一位亲信。 看起来高高在上。 他本来闭着眸子,当听闻到脚步声的时候,蓦地睁开了。 他勃然变色,变得冷厉不堪,喝道:“孽障,跪下!” 管阔停住了脚步。 …… …… 静,一片静,唯有风拂过树梢的声音,很轻微很轻微。 这里只有六个人,管阔、李惜芸、关偃月、两名亲信,还有那一位老人。 于是更加静得诡异。 那一声冷冷的呵斥声,就像是晴天霹雳,霹雳过后,又回归了风平浪静的晴天。 关偃月往前几步,抱了抱拳,一声不吭,便又转过了身去,往来时的方向而行。 他和管阔对视了一瞬,便移开了目光。 他的任务完成了,对于如何处理管阔,由于陛下的旨意横空出世的缘故,他感觉到很麻烦,于是便不想去烦恼自己。 所以他离开了。 李惜芸捏了捏管阔的手,于是管阔便松手了。 她凑上去,轻轻地说道:“我就在旁边看着,不要怕那个老家伙。”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看着就好了。”管阔的脸色很平静。 她莲步款款,来到不远处树荫下的那张石凳上,端庄地坐了下去。 表面上看上去像是坐山观虎斗一般的姿态,但是其实却并非如此。 这个时候,管阔的目光,才再一次落到那一位关家的老人身上。 “你说什么?没听清。”他微笑着说道。 笑面虎在从前是他很讨厌的一类人,可是他忽然觉得,如果自己是一头笑面虎,反而意味着强大,不论是外在实力还是心理实力,他喜欢那种强大的感觉。 即使是一个孩童,都能够感受得出来管阔那一句话之间的讽刺意味,更不用说那个权势熏天的老人了。 管阔的存在以及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的底线太多太多了,愤怒已经仅仅是最最基本的状态。 这个自己认为是耻辱的、不放在眼里的孽障,非但没有被杀死,还就这样打着自己的脸、打着金关二府的脸,又厚着脸皮来到了关家之内。 他当然想要见见管阔,可是绝对不是以如今这般的情景。 他希望管阔成为一具尸体而来,或者是半死不活而来,可是刚才关偃月所说的话却让他不得不忍住了那种冲动。 他觉得,管阔必定是已经得知了吴皇对待之的态度,所以才会这般肆无忌惮,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你胆敢对着我这样说话?”关直霄额头上的青筋跳跃着,手掌沉重地按在了亭子里的石桌上,上面竟然隐约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管阔依旧微笑着:“你这样的姿态真的很可笑。” 他很明确地知道面前的这一位权势熏天并且实力恐怖的老人是自己血缘关系上的祖父,亲的。可是他和对方没有丝毫的情感,就连形同陌路都做不到,反而因为种种事情的发生,站在了不死不休的对立面之上。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血缘上祖孙的初次见面(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的祖父身份,还有关家大人物身份,在他的面前形同虚设。 李惜芸在来这里之前,已经清楚了管阔和金关二府的关系,在当时可能会有一点惊讶,而今却不了。 所以她的神情非常平静,看起来古井无波。 她就这样默声不响地看着那些闹剧的发生,恍惚之间化作了一个真正的局外人。 她很想多为管阔分担一些什么,因为自从离开北唐以后,她很确定这个男人是唯一和自己真正有些关系的人物了,可是暂时,她觉得还是让对方自己处理的好,因为那是管阔的家事,而自己和管阔究竟算不算已经成亲,也直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姿态?”关直霄冷笑一声,强大的威慑力几乎化为有形的实体一样压了上去,“你这个孽障,在我的面前,你觉得我应该采取怎样的姿态?” “孽障?”管阔仰起头来,笑意更浓了,紧接着又将目光落到了对方的脸上,“你有什么资格这么称呼我?” “因为你……”关直霄体内散发出来的威势更甚了,他眯起了眼眸,里面寒光闪烁,但是却没有说出第四个字。 因为你是我的孙子,我是长辈,所以我可以称呼你为孽障? 这句话说出来,他会觉得自己的老脸挂不住。 首先,他不会承认管阔是他的孙子,其次,他也明白管阔不可能承认是自己的孙子。 但是他的怒意却像是消散了一些,大概是他想要维持自己的威势。 他的身体往后靠了靠,看起来像是略微轻松了一些。 “孽障的存在,便意味着他是孽障,有疑问吗?” “你这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胡搅蛮缠。”管阔说道。 如果自己束手就擒,或者被对方绑着羞辱,对方还用这样蛮不讲理的姿态对自己说出这么一句话,或许会显得足够牛,可是自己的腰畔还跨着秦杀,自己的实力已经恢复了八成,就算是关家不计后果地对着自己出手,自己也绝对会让对方付出惨重的代价,在这样局势并不明朗的前提之下,关直霄这么说话,很明显很幼稚并且自欺欺人。 关直霄并不想继续和他争辩一些东西,那样子会让他脸上无光。 于是他转而说道:“清和是我的儿子,他是一个孽障。” 当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他从来都是显得暴躁的脸上居然显出几丝笑意来。 他不会承认管阔是自己的孙子,但是他承认管清和是自己的儿子。 于是他便有资格说管清和是孽障。 他不方便说管阔是孽障,可是他还是明白,只要自己能够说管清和是孽障,那么便会对管阔的打击更大。 那是隔山打牛。 果不其然,当关直霄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管阔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强烈的情绪变化能够造成一种诡异的气场,马上便为人所知。 李惜芸紧紧地盯着管阔的侧影,素手渐渐握住。 她知道,管阔生气了。 管阔的确很生气,他可以容忍别人辱骂自己,不过不太愿意容忍关直霄这样的人称呼自己为“孽障”。 同时,他绝对不能够容忍对方称呼自己的父亲为孽障! 冰寒刺骨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涌动而出。 他死死地盯住了关直霄那略带笑意的老脸,那上面已经遍布皱纹。 “老匹夫,我建议你收回刚才的那一句话。” 此时此刻的关直霄,面对这三个字,却是并不太发怒。 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出于言语上的攻势。 他抓住了管阔的弱点,让对方的心理遭受到重创。 他是管清和的父亲,父亲看儿子不顺眼,骂一声“孽障”很正常,正常到旁人根本就没有理由辩驳这一句话。 可是身为管清和的儿子,再加上和关直霄那种微妙的不可言说的关系,管阔肯定不会答应,却不能够拿出强有力的言语去斥责一些什么。 “如果我不呢?”关直霄站起了身来,他的长衫下摆在风中飘舞。 凛人的气势以他为中心,往外扩散。 他很清楚管阔要忍不住了,他要的就是管阔的忍不住。 教训管阔这么一个想法,他诞生了很久了,以血缘上的祖父的名义。 李惜芸同样是站起了身来,荷裙荷风微摆,她纤细修长的身躯配合着及腰的青丝,飘然若仙。 管阔的右手已经握到了腰畔秦杀的刀柄之上。 关直霄像是在自顾自地说话,也像是在和两侧的那两位亲信说话: “想必如果是管阔主动出手,准备在我关家大开杀戒的话,即使我杀死他,陛下应该也会理解吧?”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也不便于回答。 关直霄抬起手来。 “铿锵!” 放在石桌上的吴钩刀脱鞘而出,隔空窜到了他的手中。 他举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吴钩刀遥遥地指向了管阔。 “今天,我要清理门户。” 他说道。 管阔并不清楚关直霄之前所说的和“陛下”有关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又隐含着怎样的含义,只是他明白,他表明态度的时刻已经来临了,这是自己和关家作一个了结的机会,也甚至可能会是最后的一个机会。 他会尝试击伤关直霄,只是为了管家的尊严。 秦杀刀尖被缓缓抬起,同样也是遥遥地指向了关直霄。 这像是宿命中注定好的一战。 在关直霄的意志展现出来的时候,关家没有任何人敢忤逆,那两名亲信更是不敢,更何况,他们绝对不会认为在管阔的面前,关直霄会有什么危险。 至于李惜芸,美眸看了管阔良久,最后朱唇微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坐了下去。 她不会去阻止什么,她很清楚管阔和关直霄之间必须作一个了结,而且她既然选择了和管阔一同过来,而不是绑住管阔不让他行动,那么也就意味着在这里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她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三个围观者,没有更多。 却正在发生着关家和管家的足以震惊世界的恩恩怨怨之终结过程。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祖孙之战(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我也如此。”管阔说道。 面对这四个字,关直霄面色平静,平静得就像不是他。 他不会发怒,因为他即将做一件很早之前就想做的事情,他也不会激动,因为杀死自己血缘上的孙子,并不是什么值得兴奋激动的事情。 “嗡——” 关直霄手里的吴钩刀——浑然发出一声颤鸣,他的身形动了。 秦杀轻轻一动,一道金光蓦地爆发而出…… …… ……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管是什么人,在交手的最起初,实力肯定是最强的,所谓的愈战愈勇,真的只是一种说法而已。 秦杀与浑然交锋的一瞬间,亭子里的石桌便“砰”地一声四分五裂开来。 “你走,离远一点!”管阔喝道。 尽管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李惜芸还是很清楚,那是针对自己。 从字面上来听,这其中是命令的语气,毫无温度而言,可是她还是很清楚,那是绝对的关怀。 她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往后退了。 她很想要为管阔做一些什么,她也很担心管阔,可是一直到现在,她才发觉,自己居然会这么没用,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广乐公主殿下,居然也会有这样无用的时刻,她自嘲又略微有些无助地笑了笑。 她现在只能够观战,同时从心理上给予管阔安慰——自己就在对方的身后,并且一直都在支持着对方。 刀气化作惊涛骇浪,在四方肆虐,管阔的身形在其中左冲右突,最终倒飞了好几丈,才堪堪落地。 他的肩头出现了红色的血迹。 这才是交手的刚刚开始,他便受了皮外伤,他神情严肃地看向那一位嘴角微微勾起的老人,确定了对方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作为关家资格最老的人物之一,关直霄的威势和实力是毋庸置疑的,而今展现出来的可能还只是冰山一角。 “哼,圣将的金光?”关直霄冷笑一声。 在金陵城外的惨烈一战,他当然知晓得很清楚,至于管阔能够发挥出金忧作一般的金光,他也是知道的,对此,他有些好奇,而今亲眼见到,却发觉也不过如此。 金光绝对不会是这样使用的,管阔一直都不得要领,在当初,金忧作的金光和丘镜山的白光扫过之处,整整一大片的树林都瞬间矮下去一大截,而他动用金光,却只能大多数时间都用来限制敌人的视觉,挥发出去所造成的威力,甚至还不如秦杀刀身本体。 这一点,和金忧作与丘镜山都不一样,管阔可以说是打开了那扇门,却走错了门内的路,正确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唯有以后才能够知道了。 但是至少,目前金光还很有用,只是对于关直霄而言,并不够。 “不要得意洋洋,接下我的金光,并不代表你就能够在老金的刀下走几招了,因为他的金光,比我的强大一百倍、一千倍。” 虽然一开始便受了点伤,可是管阔却一点都没有懊恼的情绪展示出来,这才只是开始,金忧作都可以受伤,关直霄更是可以被杀死。 对于要不要杀死关直霄、自己血缘上的亲祖父这个问题,管阔觉得并不是一时之间可以作出决定的,不过他还是很坚决地要把对方击败、击伤。 远处,得到动静的关家人赶过来了一些,他们知道管阔来到了关家,却并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还敢、还能在关家动手。 关偃月也在那里面,只是神情漠然。 一道纤细修长的丽影飘上了枝头,那一位美人轻纱遮面,不声不响地俯视着下方的情景。 没有关直霄的命令,谁都不敢掺和进去,更何况知情人知道管阔和关直霄的关系,那是他们祖孙之间的恩怨,其他人反而是外人。 李惜芸回头一眼,看到了枝头上的那一位美人,发觉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 那是两个美人之间的心灵感应,或许芳名远播的她们之间,能够在某种心境中产生共鸣。 一个是北唐十大美人之一,一个是南吴三美之一,却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相遇。 她们谁也不说话,只是就这样相互望着对方,一动不动。 另一边,管阔提着秦杀,已经站直了身体,将气息调整到最最平稳。 关直霄在向他走来,浑然的刀身上,有着不易被人察觉的血迹,那是刚才管阔肩头上的血微弱地留下来的痕迹。 如今不是三个人在观战,而是关家的几十个人都在观战,里面还有着数位身份尊贵的大人物。 所有人都在期待结果,想要看看关直霄和管阔的宿命之战的结果。 周围的空间都像是扭曲了起来,体内的气息运转到了极致,气势也是强大到了极致。 关直霄强大到极致的气势同样也是扑面而来。 两股气息相撞,于是爆发出了更加惊人的气势。 那让周围远远地观战的人们暗暗咋舌,暗叹这两个人强大到了可怕的地步。 “铿!” 银瓶乍破水浆迸,兵器的碰撞之声有着一种另类的美感。 两个人的动作快如闪电,大风在四处横扫,只能见到无数道人影掠过,随后亭子的四处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或者是刀痕。 那两名关直霄的亲信自然早就已经离开了那里,否则的话,肯定免不了受到波及。 这一战虽然只在关家之内发生,却上演得如此惊心动魄。 而从这里面,也可以看得出来关直霄的威势,因为直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去帮忙,那并不是说没有人关心关直霄的安危,实在是他的命令比起任何想法都重要。 “轰——” 一声仿佛移山填海一般的巨响,亭子轰然倒塌,碎裂的白石迸溅进水中老远,而原地出现了一大片的烟尘。 管阔现身在亭子的废墟之上,而关直霄现身在亭子的废墟之外。 “刷——” 关直霄的身影急速往废墟上的管阔处掠去。 管阔的身形往左侧方一闪,出现在了清清流水之中。 他自然并没有落下去,只是水面翻开了一朵涟漪,而后身体往上抬升。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祖孙之战(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关直霄凌空而来。 那把浑然凶猛地往下一劈,想要将管阔打翻在水里。 “咚!” 水花四溅,仿佛攻城器砸出去的巨石撞进了水中,管阔的半个身子都入了水里面。 李惜芸的脸上闪过一丝焦虑,但是转瞬平静。 因为管阔的神情同样平静。 他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狼狈样,逆空斩出三刀,一刀比一刀狠辣,第三刀更是爆发出了夺目的金光。 关直霄欲图往下落的身体一截又一截地因为那三刀而反而往上抬升,他用大袖掩住眼睛,掠空疾退。 管阔脱离了水里,秦杀变为了向前,朝往后疾退的关直霄刺过去。 当此时,正当金光消散的时刻,掩面的大袖离开关直霄的脸庞,那上面充满了因为受到金光打扰而带来的怒意。 同时他也听到了隐约的呼喊声: “老爷小心……” 他的心中瞬间凛然,定睛一看,秦杀已经逼近自己一尺。 强者之间的对决,一尺的距离,代表了绝对的危险。 “你这个孽障!” 又惊又怒之下,关直霄狠狠地劈出数刀,欲图撩开管阔的刀势。 又是“孽障”,这一个管阔很厌恶的词语,可是现在他却一点都不生气,因为那正是关直霄在生气之下冒出来的词语,而且他现在有了击伤甚至是击杀对方的机会,尽管希望很渺茫,但是应该高兴一点,不是吗? 他们管家的耻辱能否洗刷、他们所做的一切是否可以被人所承认,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那一场针对北唐的阴谋,吴皇站在最高位,下面就是已经死去的南吴圣将金忧作,再往下,便是他血缘上的祖父与外祖父,而今其中的一位就在自己的面前。 “铿铿铿……” 一连串兵器碰撞的声音,水面被割出无数道裂痕,又很迅速地消失,只是在水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怖刀痕。 而关直霄和管阔,各自分开。 管阔的左臂上又多出了一道伤痕。 关直霄的身形掠过水面,往岸边而去。 几滴鲜红的血落到已经变得浑浊的水中,晕染开来,很快便消失不见。 当他落到岸上的时候,人们才发现,他的腹部,鲜血透过衣衫透了出来,很明显伤势不轻。 “孽障!” 在关家这么多小辈的面前被管阔击伤,关直霄觉得自己颜面尽失,面色泛青地再一次怒斥出声。 作为权势熏天的大人物,他的这两个字完全可以让无数人胆战心惊,但是现如今,却只可以叫人觉得很可笑,那很自欺欺人。 那可以视作为对管阔无可奈何之下的自我安慰。 看到他那样,管阔却很高兴,难以自抑地高兴。 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可以让管府的耻辱被洗刷一些,那是一种进度在一直拓展的舒畅。 他无所谓在这之后会不会有人说自己欺师灭祖,因为他不必承担杀伤一个自己不承认,也不承认自己的祖父的心理压力。 关家的很多人当然都知道管阔现如今的实力已经恐怖非凡,但是当看到这一情景的时候,还是略略吃了一惊,纷纷心中凛然。 关直霄并不是关家最强的人,但是绝对是最强的人之一。 可是在交手的并不长的时间之内,虽然给予了管阔一定的伤害,却也受了很明显的伤,甚至严重程度还要比起管阔的要高一些。 关家人大多数都眼眸之中除了讶然之外,便是刻骨铭心的痛恨,恨不得马上冲上去群殴杀死管阔,但是迫于关直霄的意志,他们谁都不敢作出动作来。 关偃月很清楚吴皇的旨意,在这里,除了他之外,还有极少数的人也已经知道了,这也是他们这些人不想冲上去的原因,况且他想自己应当给予那一位老人尊严。 感情最最微妙的莫过于枝头上那一道窈窕的身姿,关纤云的心很奇怪,她并不会对所谓的“家族荣誉”倾心太多,她只遵从自己的本心,关泯云和关家六爷的死并没有让她对管阔产生多么强烈的仇恨,大概是她正处在很客观的心理状态之下。 在这里,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那一位身着鲜红色荷裙的姑娘身上。 “如果管阔死了,就由我来保护你吧……”她轻轻地说道。 她看到,李惜芸再一次朝着这里望了一眼。 …… …… 管阔入了关家,这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在金陵城的各处传荡。 人们都在猜测管阔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或者是半死不活的。 毕竟,就算是再大的家族,也脱离不了“人性”这么一个东西,在不少人看来,关泯云和关家六爷的死亡,还有最近好几个月以来的恩恩怨怨,足以令关家抹开面子当场杀死自寻死路的管阔。 关家已经关门闭户。 可是关家门前却是挤满了人,如同之前一样水泄不通。 “管阔怕是脑子瓦特了吧?既然那一段时间找不到他的踪迹,为什么不索性逃离金陵,哪里有自己把头凑上门去的?”一个瘦高个咋咋呼呼地大声喊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相信傻人有傻福,他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丧家之犬,他想着再傻一下,说不定还能够撞见狗shi运呢!”旁边一个声音带着嘲讽之意跟随道。 “他不是来送死的,更不是犯傻。” 一个略带媚意但是同时又含有威势的女声从大街的左侧传来。 “虽然很想马上杀了他,不过我很清楚他要做什么——他要来作一个了结。” “你谁呀你!?”那个瘦高个带着痞气瞪了过去。 “金家,金晓韵。” 一个身材修长,一身柔柔的轻纱,长发及腰,美若天仙的妇人正站在那里。 她的身侧,是南吴三美之一的金彩燕。 人群惊慌地倒退,为这一具有威势的名字让开一条道来。 金晓韵作为金家赫赫有名的十三小姐,尽管已经嫁出去多年,可是威势不减反增。 “我奉劝你们还是尽早离开,因为这一件事情,远远没有犯不犯傻那么简单。”金晓韵细眉一挑,古怪地媚笑一声,说道。 …… ……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祖孙之战(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双方的受伤并不会延缓攻势的来临,反而让仇恨度变得更大了一点。 关直霄一刀割断自己的大袖,在腹部绑了起来,他不会同意关家的其他任何人前来救助自己。 那对于他来说其实就是一件小事,在从前为吴皇征战天下的时候,他有过比起这一次严重得多的伤势,甚至还来到过生死一线处,却也都这样过去了。 他恼怒的主要原因是那伤来自于管阔。 当做完这一切之后,他震了震浑然,这把刀发出一声颤鸣。 “很好,你能够做到这些,倒是让我高看了一些。”他盯着管阔的眼睛,寒声说道,同时身形一动,在原地留下无数道残影,直逼同样回到岸边的管阔之处。 他话是这么说,但是管阔绝对不会认为那会是对方的肺腑之言。 秦杀削出一股大风,同浑然不住地碰撞,火星爆发又很迅速地泯灭,场间的残影与火星造成了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象。 外面的人绝对想不到,在关家之内,正在爆发着一场如此惊心动魄的战斗。 “哧——” 刀光闪过,那一棵已经成长了好多年的柳树上出现了一道齐整的刀痕,随后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颤颤巍巍地倒下,趴伏在了水面之中。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如果这一刀斩到人的身上,那该会是怎样。 伴随着泥石乱飞,两人两刀朝着人群之处冲去,那里爆发出几名十一二岁少女的尖叫声,带着某种心情观战的关家人仓皇地逃窜。 管阔并不知道那些少女和自己在血缘上有些什么关系,不过他很清楚刀剑无眼,只要他和关直霄不作留手,那些人又躲避不及,便会血溅当场。 好在,关直霄算不上丧心病狂,他有所收敛,管阔配合着收敛了一些,一直到那些人逃远了之后才恢复常态。 身上的伤势越来越多,关直霄同样如此,这个老家伙,已经几十年没有受伤过了。 “铿铿!” 两刀之后,两人再次相互逼退。 关直霄站在原地,喘着粗气,银白的发也是凌乱了几分,看起来隐约有一些狼狈。 管阔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关键的是——他还年轻,而关直霄已经老了。 “你老了。”管阔带着因为疼痛而产生的艰涩的笑意,声音不小不大地说道。 他不想特意嘲讽对方,只是作为现状的事实而讲出来。 但是关直霄必定会认为那是嘲讽,他面色阴冷地看向对方,冷厉地说道:“老当益壮,杀一个孽障,足矣。” “那你就继续下去,看看能不能够做到。”管阔抹了抹秦杀的刀身,那上面,有关直霄的鲜血。 战斗再一次爆发,他们两个人的恩恩怨怨,以至于让他们表现出了不死不休的态势。 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阻止或者帮助他们,只能够在旁边满怀心事地看着。 “噗嗤……” 一声很奇怪的声音,管阔的身体落在地上,单手捂住肋部。 李惜芸张了张杏口,禁不住往前一步,随后娇容上露出无奈和焦虑的神情。 她帮不了管阔什么,只能够无声地在这里支持对方,那是她所能做的一切。 枝头上的那位美人翩然而下,落到了她的身旁。 大概是刚才看到她往前踏出一步的原因。 “我相信,北唐的广乐公主殿下并不会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关纤云声音轻慢地说道。 李惜芸瞥了她一眼。 “但是不代表不会冲动,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会有冲动的时刻,那或许才能够展现出人性来。毕竟,没有冲动的人生,就像是一潭死水,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你的冲动并没有任何的意义。”关纤云将秀发撩到耳后。 李惜芸将素手拢了起来,昂了昂秀首,朱唇唇角微微勾起,像是有点自嘲,也有点叹息: “如果我能够有像你一样的实力,那就好了。” 关纤云的那一双美眸很认真地看着她,又很认真地说道:“等你拥有了我一样的实力,你还是会发现: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生活还是如此。” “可能的确是吧……”李惜芸的声音显得有些飘渺,她在很仔细地看着前方。 关直霄提着浑然来到了管阔半丈之处,那是非常近的距离。 因为蹲下来的原因,于是从某种角度来看,浑然的刀身几乎像是悬在了管阔的头顶上一样。 “我真的会杀死你的,”关直霄说道,“在还有力气之前,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管阔抬头看向他。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不远处的关偃月却开口了。 “用这种理由,总是不够恰当,陛下那边,并不是容易翻过去的。” 清楚吴皇旨意的人并不多,关偃月是其中之一,他也清楚关直霄准备用管阔先动手、想要大杀关家,出于无奈的说辞杀死管阔,虽然的确是管阔先表示出杀意来,可是这里是在关家,皇宫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吴皇愿不愿意承认这么一个说辞,完全就凭他自己的心情,并不能够作为决定性。 “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关直霄冷冷地望向关偃月,受到质疑,他很愤怒。 可是就在这同一时刻,他听见了刀锋划破空气的声音,一股凛然的气息涌遍了他的全身。 管阔无所谓偷袭还是什么的,这些,他都不在乎,因为他现在发觉,对于一个穷途末路的人,面子根本就是个屁。 所以在大条的关直霄朝着关偃月说话的时候,他动手了,那是绝佳的机会。 秦杀已经逼近了关直霄的咽喉处。 “可耻的孽障!” 关直霄的面色很难看,就算他对杀死管阔有信心,也不能掩盖管阔是一个很恐怖的对手这一事实,稍许的失误,便足以要了他的命。 关直霄把逼近咽喉处的那一刺挑开,但是这并不能够多大地缓解他现如今的颓势。 管阔占据了上风,而他的攻势却凌乱了许多。 “卑鄙!” 人群之中传来愤怒的喊声,关家的一些比较冲动的人几乎要忍不住。 关纤云莲步款款,向前几步,站在了李惜芸的前面。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你是一个好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现在是挡在了对方的前面,以防止随时随地可能出现的针对李惜芸的攻击。 并不因为其他,只是某种保护弱者的责任感使然。 “谢谢。”李惜芸轻轻说道。 “不客气。”关纤云道。 形势的转变如此之快,快到人们无法接受。 管阔并不比关直霄弱小,这一点很重要。 而关直霄的麻痹大意配合这一点,效果也就很明显了。 关直霄正处在非常不妙的境地之下。 “砰!” 力道猛然爆发,关直霄的身体重重地砸落在地。 关家人已经抑制不住。 管阔的身形很迅速地出现在关直霄的身边,在对方慌慌张张地举刀反抗的时候,生猛地将对方震翻在地。 “找死!” 一名关家大人物一拍腰畔的吴钩刀,长刀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数不清的关家人开始行动,准备上去将管阔大卸八块。 但是管阔却是将秦杀抵在了关直霄的脖子上,微笑着说道: “谁敢乱动?” …… …… 战斗居然就因为如此而极快地结束,这简直就令人难以置信。 以关直霄的实力,决然不会这样,可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谁都想不到,包括管阔自己。 但是机会来了,不管是不是准备好,都应当尽力去抓住,管阔就是这么做的。 剑拔弩张。 愤怒的关家人纷纷逼近,大多数人都亮出了兵器,摆出一副随时随地都会动手的架势。 可是他们谁也不敢乱动,因为关直霄的命,正被捏在管阔手里。 管阔看向关直霄。 这个权势熏天的老人,胸膛不断起伏着,脸色非常难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居然败了,败在一个孽障手里,在这么多小辈们的面前。 这不仅仅是颜面尽失的问题,而是他觉得即使管阔手下留情了,那么以后的日子还应该怎么样度过的问题。 心里面的这个坎,他过不去。 他不想说话,但是眼睛里面的寒光告诉管阔:他想要杀人、即刻杀了管阔,只是做不到。 “我并不知道你在关家的具体威势到底有多大,在南吴这个国度上的地位又是如何,我只是想说,在秦杀之下,什么都一样。” 管阔说道。 “我们来谈谈吧。” “管阔!”关直霄什么都没有说,不过他听到有人在叫喊。 他并没有望过去,防止自己步关直霄的后辙。 但是他在听着—— “你不担心李惜芸的性命吗?” “谁也不能动她!” 同样的一句话,不同的声音。 其中之一,自然是管阔,但是另一个人,是轻纱遮面的关纤云。 她已经拔出了吴钩刀,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李惜芸的纤手。 “纤云。”关偃月皱眉看向她,声音沉闷。 关纤云看了过去。 “这里的所有事情,都与她无关,所以,作为关家,一大家族,没有理由动她,不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这正是从小你就谆谆教诲我的,难道你自己都忘了,或者你自己都做不到?” “关纤云,他杀死了你的泯云姐姐,那个女人也是北唐公主,你很清楚北唐和我们大吴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着什么!”一名少女气势汹汹地朝着关纤云大吼道,看得出来,她平日里就对关纤云并没有什么好感。 “纤云姐姐,我很喜爱你,不过你这一次的所作所为,就实在令我难以苟同了!”又是一名少女,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关纤云的倩影。 “关纤云,你要搞清楚自己是什么位置!” “纤云,让开,叔叔在从前一直都挺佩服你的,但是今天,就绝对不能够接受你的决定了。” “对付小人,就应当用小人之道,更何况管阔那个家伙就连小人都算不上,你这么大义凛然,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 周围形形色色的声音充斥,基本上都是反对关纤云的所作所为的。现如今关直霄的命就这么攥在管阔手里,李惜芸是他们唯一觉得可以用来牵制管阔的人物,自然不想突然冒出来一个关纤云打扰他们的行为。 听着这些声音,关纤云闭起了眸子。 而李惜芸,倾城的容颜上,平静得可怕,甚至昂了昂秀首,摆出了一如既往的高傲俯视的姿态。 不久之后,关纤云在痛斥声中睁开了眸子,那里面同样也是平静,只是和李惜芸的略有不同。 “你们说的这些,其实都和要不要杀死她并没有任何的关系。”她的声音轻轻慢慢,就像是轻云。 “无论管阔做得再多,也并不是李惜芸做的,而无论李惜芸的身份是不是北唐公主、北唐和我们大吴是否处于交战状态,都找不出来足够的理由把这所有一切摆到这一位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被绑上这些身份的弱女子身上。” “我们大吴的吴风,不正是我所想的那样的吗?你们都忘记了吗?” 两个问句,作为定格,驳斥得那些刚才还在叫嚣的愤怒的关家人们哑口无言。 尽管并不一定有多少人会认同。 沉默了许久的关偃月终于又说话了。 “纤云,”他说道,“我同意你的所作所为,至少,我们不应该用小人之道去回应一个小人,不是吗?” 他看向管阔。 管阔皱了皱眉头。 紧接着又对着那些用痛恨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关家人们笑了笑。 这很容易可以让人觉得他死猪不怕开水烫。 “谢谢,你是一个好人。” 李惜芸轻轻的声音在关家并不张扬,可是还是很清晰。 “不客气,不过不需要用‘好人’这个词来赠予我,尤其是一位姑娘对着我这么说,我不太喜欢这个词。”关纤云瞄了她一眼。 (老司机打卡,嘀,好人卡,这是不是很多老实男人很痛的领悟啊?哈哈) “不知死活的家伙!”一名中年男子看着管阔的笑容,恶狠狠地骂道。 不过管阔却没有搭理他。 “我不管他们是怎么看待我现在的行为的,”他看向关直霄,“我就是想和你好好谈谈,别无其他。”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二人谈·续(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关直霄脸上的怒意很深,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现如今的这种局面。 对着管阔破口大骂?那只会显得像一条疯狗。 咬舌自尽?那可实在是窝囊。 当作很镇定的样子?他的老脸可没有那么厚。 只是感觉全身发热,整个人也变得浑浑噩噩,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只是噩梦太过真实了。 “你不说话,那就当你同意了。” 在此时此刻,管阔就像是完全忽视了周围的所有人,只剩下眼前的这一位引颈待戮的老人。 “和我们管家遭受到的一切有关的人,有一些,很少很少,你是其中之一。” “我已经和金忧作好好谈过了,我并不知道我们之间得出了什么结论,但是至少,谈过本身就是一种解决的办法,不是吗?” “我本来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和善一些,毕竟你是我血缘上的祖父,不过想不到你居然会如此恨我,时时刻刻都想要杀我,最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这真的很无奈。” 关直霄依旧恶狠狠地瞪着他,不说一句话,看得出来,管阔的平心静气并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心灵缓解。 不过管阔并不在乎这些,有的话,抛出来就可以了。 周围的局面非常微妙,管阔一个人在自说自话,而自从关纤云冒出来保护李惜芸,又有关偃月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之后,关家人不再冲动,但是却纷纷提着吴钩刀,保持着随时都可以逼近管阔的距离。 同时,就算关纤云实力再强大,也就算关纤云的态度再强势,也不能够保证其他人真的放弃了那种想法,故此还是能够看得出来还有一些人准备着随时随地对关纤云或者李惜芸任意一位出手。 看到自己都说了这么多,关直霄还是不发一言,管阔略微有些失望。 关偃月皱眉沉思了一下,忽然说道: “纤云,带着李惜芸,我们离开这里,其他人,跟着我们一起走。” 话音刚落,一名关家大人物朝着他带着质问的语气说道:“兄长,你准备就这样让伯父和那个小畜生独自待在一起?” 关偃月神情严肃地看向他,却并没有说话。 有些话,当着关直霄的面,并不便于说,可是不少人心里面都明白。 关偃月并不知道自己的那一位弟弟有没有明白,但是他觉得这是自己为关直霄挣回最后一点面子所做的最后的努力了。 说完之后,他朝着管阔说道:“我想你应该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毕竟,人的想法是会变的,一旦你对老祖宗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难保我们关家人会不会对李惜芸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 管阔的脸色冷了冷:“同样如此。” 把李惜芸牵扯进来,是他最最苦恼的事情,但是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所以放下这四个字,算是他最大的威胁了,他相信关家还是理智的人居多。 关偃月没有和他多加废话,便转身离开。 “我会好好的。”李惜芸露出一个美丽的微笑。 虽然很刻意,很不自然,但是真的很美很美。 “我也是……”管阔轻轻道。 但是她听见了。 她和关纤云一同转过身去。 临走的时候,管阔发现:关纤云看待自己的眸光,是越来越复杂了。 随着关偃月和关纤云的离开,场间的氛围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尽管并没有其他人马上离开,但是不少人变得焦躁起来。 是的,能够威胁到管阔的存在,并不在他们的视线之内,这让他们产生了巨大的不安全感,一旦管阔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杀死关直霄,他们就连和对方喊话的资本都没有。 终于,有关家大人物犹豫了片刻后,离开了。 作为和关偃月身份相差不大的大人物,他们对问题的思考必定也会更加全面一些,他们可以更理解一点关偃月的意思,同时也意识到不论如何,管阔都会十分在乎李惜芸的生死,而自己这些人全部都跟着关纤云而去,管阔多多少少也会忌惮一些。 随着几位关家大人物的离开,越来越多的小辈以及门客、亲信之类的人物在犹豫了一下之后,也都跟了过去,他们之中不少人都并不明白那些大人物们的想法,但是相对信任那些大人物。 最后,陆陆续续的,原地只剩下了管阔和关直霄两个人了。 “好了,他们都离开了,我们没有必要伪装自己了,也没必要在乎面子这一个东西了,敞开心扉,慢慢谈,时间很充裕呢。” 笑容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管阔的脸上。 他当然明白为什么在最关键的关头,关偃月会决定离开这里,也明白为什么关直霄恨自己入骨,却忽然什么都不说起来。 关直霄爱面子,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而当着关家这么多人的面,和管阔说话,他抹不开面子。 这一点,管阔懂,关偃月自然也懂。 所以关偃月选择离开,这一位关家大人物知道,解决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关直霄和管阔两个人而已,并没有其他人,和李惜芸更是没有太大的关系。 “孽障,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关直霄像是在咬牙切齿,很明显对管阔恨之入骨,可是很奇怪的是,比起刚才,他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最起码,如今看到这一丑态的,只有管阔一个人了。 “先来说说你对我父亲的真实想法。”管阔并没有针对他的这一态度说其他的什么,而是直接开始了谈话,单刀直入。 这是他非常在乎的一点,他可以忍受关直霄看不起他,但是不能够忍受关直霄这么说自己的父亲。 但是说归说,心里面的想法,还是谁都说不定,他想直视关直霄的本心。 “我要听真实的,”在关直霄开口之前,管阔又加了一句,“你我毕竟从血缘关系上祖孙一场,到了现在这种撕破脸皮的时刻,没有必要玩虚的,用什么激怒等心理战术,这很没有意义,待会儿我也会回答你的问题,并且不想隐瞒一些什么。”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二人谈·续(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关直霄的面色先是一狠,像是要将“孽障”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可是却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还是变得沉默不肯说话起来。 这一次管阔并没有催促或者嘲讽,因为他在观察着关直霄的神情变化。 虽然因为权势熏天的缘故,除了偶尔会有怒不可遏的情绪出来,其他时候,关直霄的神情很淡然,但是现在他的眉宇之间还是存在着不易被人察觉的沧桑与感慨。 就这样过去了很久很久。 “是的,其实我很喜欢他,也最最看重他。”他的声音依旧冷厉严肃,不过却带有了某种感情,或者是很虚淡很虚淡的父子之情? 管阔没有说话,他在等着对方说下去。 不过对于管清和的“喜欢”,关直霄并没有肯说太多。 他话音之中的冷厉加深了: “但是终究,他只是一个失败者,关家不接纳失败者,就算他再优秀,他也是一个让关家蒙羞的失败者。” 再一次听到类似的话语,管阔却不生气了。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也是一个失败者,但是自己也成功过许多次,而且现在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失败并不代表什么,人生总是会经历无数次的失败,就像口口声声喊别人“失败者”的这一位老人,现在正败在秦杀的刀锋下,引颈待戮。 不过既然已经准备坦然一些,他并不准备用那种话语来讽刺对方,所以他换了一种方式。 “失败者?”他笑了笑,“执行那一场‘战争’的人是失败者,那么发动那一场‘战争’的人们呢?” 关直霄眯起了眼眸。 管阔继续说了下去。 “比起你们的圣将来,你们都差得太多,比起你们的陛下,或许也是差得太多。” “你们的圣将,我最崇敬的人之一,他承认过好几次失败,他很坦然,或许正是因为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他才会变成南吴圣将。” “而你们的陛下,虽然我没有见过面,不过在我看来,他从来没有提起过失败,就像失败从来都不存在过一样。” “我的父亲已经不在了,我不知道他对于那一场‘战争’是否失败有些什么表态,不过我觉得,你们的表态是错误的,因为不管是我的父亲,还是你们,都策划也参与了那一场‘战争’,于是同样是失败的人,把责任全部都推到我的父亲身上,那是不是很可笑呢?” “他是执行的人,”关直霄的眼眸之中有寒光,“我们策划好之后,剩下的都交给了他,在我们手中没有任何失误,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管家覆灭,所以,你难道不觉得他是主要责任吗?” 管阔忽然微笑了一下,反问道: “那么,如果那一场‘战争’本来就是一场错误呢,最大的责任在哪些人的身上?” 关直霄忽然不说话了,他像是陷入了沉思,也或者是不知道怎么反驳管阔的话了。 关于那一场“战争”,即使是关家之内,反对的人也有很多,关正兴便是其中之一,现在失败了,再来回首,便可以问出这么一个问题——那一场“战争”本身,会不会就是一个错误? 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把管清和拖入了浑水之中,最终把所有的过错全部都摆到管清和的身上,那合适吗? 任何一个可以思考的人,都会发现这么一个现实——这并不合适。 那一场“战争”已经失败了,它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很少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但是它的失败便已经摆在了那里,若是它也是一个错误,也说得过去。 关直霄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样回答。 他只能够恶狠狠地瞪着管阔。 作为身份这么高贵的人,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因为几乎没有可以抵抗他的意志的存在,但是现如今他却被自己口口声声所称的“孽障”说得哑口无言起来,这难道不会令他感觉到愤懑吗? 沉默,许久的沉默,双方谁也不再说话。 大概真的是无话可说起来。 无话可说的祖父与孙儿,形同陌路的两个人,这可能有点悲哀。 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时辰不到一点。 管阔再看向关直霄,发现对方脸上的那种恶狠狠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大概是越来越缓解的缘故。 取而代之的是略显沧桑。 “我说不过你这个孽障,可能真的是老了吧。” 提及往事,又进行了对于那一场“战争”的讨论,关直霄的心终究是受到了一些打击。 就算他再强势,也是一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易怒的人,这正代表了他的性格是很能够被影响的。 “其实……”他叹息了一口气,“我最欣赏,也最喜爱清和,他是我的骄傲,他死了,虽然十几年没有见过面,可是我承认当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我的心很痛。” “可能真的只是恨铁不成钢吧,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此时此刻,他才从口中表露了自己对待管清和真正的态度。 管清和其实是他最最喜爱的,但是管清和的失败让他感觉到很痛苦,那就像是一个最最看重的人最后让人失望,所以有的时候,恶意攻击自己最最喜爱最最看重的,恰恰能够包装自己,也能够麻痹自己,让自己走出阴影。 管阔一言不发,事到如今,关直霄亲口承认了这些,他反而觉得自己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对待面前的这一位老人起来。 他们因为某种原因而成为了敌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已经发生的事情,再不必要,也都发生过了,是无法逃避的,可是其实他们之间本不该如此。 “其实我挺想念他的,还有画莲这一个姑娘,他们真是神仙眷侣。”关直霄眸子中的光芒越来越暗淡,像是变得有些伤感。 管阔不想听到太多这些话语,因为这会勾起他伤心的往事,于是他打断了对方的话: “所以,你敌视我,也是因为我的名声不好,让你觉得你最看重的管清和拥有这么一个儿子,是瑕疵,是一种对你的羞辱?”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剑拔弩张(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关直霄将眸光扫过来,于是四目对视。 “是的,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是我忧虑过多了的缘故,清和的儿子,就算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是至少,还看得过去。” 管阔沉默了一瞬,道:“那样就好。” 院门外头,渐渐传来别样的声音,于是他和关直霄一齐看了过去。 …… …… 因为突发事件而关闭了许久的关家大门缓缓打开,那名美若天仙好似少女的妇人长裙招摇,款款走了进去。 她的身后,是真正国色天香的少女——南吴三美之一,金彩燕。 发生的事情足以让关家关门闭户许久,不过作为金家人,还是能够很轻易地敲开大门,并且进入,尤其是金晓韵金彩燕等人。 沉重的“吱呀”声响起,关家大门再一次关上,外面热热闹闹的议论声却还是能够透过院墙传进来。 “看来最近关家过得并不太好,”金晓韵笑吟吟地说道,“不过如果那个人没能够在关家被解决的话,那么很快就会轮到金家了。” “是的,”迎接她的关家下人一脸厌恶与愤恨道:“那个该死的家伙!”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金晓韵的笑意缓缓消散了,随后开口说道:“对于泯云的死,我很抱歉,最起码对于你们关家,我没能够保护好这一个妹妹,我有很大的责任。” “十三小姐还是不要这么说的好,罪魁祸首就在我们关家之内,如今他自寻死路而来,想必也不可能再走出府门了。”那名引路的关家下人连忙接话道。他虽然也因为关泯云的事情悲愤无比,可是他可不想胡乱将罪责就这么被揽到金晓韵的头上。 后面,金彩燕像是有些忧伤,大概是因为她和关泯云的关系很好。 “泯云姐姐……真的不在了吗?”金彩燕低声问道。 关家的葬礼举办得非常隐晦,因为罪魁祸首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没有必要办得轰轰烈烈,但是一切都过去了。 关泯云的死让关家人对管阔恨之入骨,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们不便于马上杀了那个人。 比如说关直霄要亲手杀死管阔,也比如说其他的东西。 金晓韵回过头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回答。 但是金彩燕还是清楚了一切。 “真想不到他会做出这些事情……”金彩燕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以及痛苦。 她刚刚对管阔产生了点滴的好感,但是现在马上便烟消云散了。 关泯云是她多年的好姐姐,并不是管阔刹那释放一下人格魅力便可以取代的。 “我想,我会忍不住要杀死他的。”金彩燕攥紧了秀拳,对着金晓韵说道。 “我也想,但是不行。”金晓韵的声音之中,同样充斥着恨意,但是被风一吹,便似乎没了。 金彩燕低了低头,美丽的眸子之中出现了水雾。 “为什么总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喃喃道。 “人生总是如此艰难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她像是在问金晓韵,也像是在问自己。 “总是如此。”金晓韵道。 但是下一句她说道:“你们为什么都等在这里?” 金彩燕抬起头来,看到关家形形色色的大人物们,全部都聚集在前方,一副剑拔弩张的压抑样子。 …… …… 关家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除了一些忙于各地事务的,大多数都在这里了。 关偃月镇定地站在那里,神情严肃一如往昔,他遥遥地望着远处的院墙,一言不发,就像是一尊石雕。 他的旁边,是关纤云,以及……一位一身鲜红色荷裙,美艳不可方物的妙人儿。 而剑拔弩张的氛围,则是因为周围的其他人除了牢牢关注着院墙那一边的动静之外,还隐隐将关纤云和那名神秘女子围住,摆出一副随时随地都会发动攻击的样子。 当金晓韵和金彩燕二人出现在视线里,并且金晓韵问出那一句话之后,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们两人的身上。 关偃月沉静说道:“十三小姐来访,倒是极为稀少。” “你们关家这么声势浩大,也是极为稀少。”金晓韵红唇微张。 一名中年男子眸光闪烁了一下,问:“想必关家之内来了那个人的消息,十三小姐已经知道了,所以也就没有必要说风凉话,只不过,不知道十三小姐所为何事而来?” 大多数人都好面子,在这里的关家人也是这样,关直霄正在受到管阔控制的消息,能不传出去,还是不传出去的好,被金晓韵知道,并不见得会有什么好处。 金彩燕作为能力全无的后辈,面对这么大的阵势,再加上受到关泯云之死消息的影响,根本一句话都不想说。 而金晓韵心思百转,却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到李惜芸的身上,询问道:“这位是北唐的广乐公主殿下?” 她当然早就知道了李惜芸神秘出现在管阔身边的消息,和管阔一同入了关家。而今这令人顿感惊艳的妙人儿,以她的聪慧程度,自然是第一眼便猜了出来。 面对这么多想要威胁自己的人物,李惜芸一直以来都表现得特别平淡,而金晓韵的问话,她依旧是表现得很平淡。 管阔对此行的生死,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而她决定随行,同样如此。 就像在北唐时她所说的一样,她没有母后,后来父皇也驾崩了,一个皇兄又害死了另一个皇兄,她所在乎的东西越来越少,于是便无所谓了。 她微微昂了昂秀首,裙裾在春风里簌簌而动,声音清淡道:“曾经是,但是现在不是了。” 金晓韵笑了笑:“那么就是你了。” 金彩燕在金晓韵的背后,偷偷瞄了李惜芸好几眼。 原来这一位就是北唐赫赫有名的广乐公主李惜芸啊!她在心中说道,第一次靠得这么近。 现如今的李惜芸没有任何光彩耀眼的装饰,但是依旧倾国倾城。 身为南吴三美之一,金彩燕对自己的美貌有着绝对的自信,可是在李惜芸的面前,她竟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m. 第一百一十一章 剑拔弩张(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并不是她的美貌比起李惜芸有差距,而是她缺少那种气质。 关纤云的气质是轻云出岫,那么李惜芸便是高贵无双。 无论她是不是广乐公主、是不是装扮华贵,她都像一头凌云在高空之上的凤凰。 “你想要和我说什么?”李惜芸的那一双凤目从金晓韵的脸上扫过。 “并不想和你说什么,因为你只是一名弱女子,有的事情,你也无能为力,只是对于传说中的广乐公主出现在眼前,感觉到很意外而已。”金晓韵轻笑一声。 “我并不认识你,而且虽然你似乎在南吴的地位很高,可我却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而且你也听出来了,我的南吴话很拗口,所以能不多说话就尽量不想多说,所以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李惜芸最后瞄了她一眼,便果断移开了。 她的脾气看起来真的很奇怪,颇有我行我素的味道,金晓韵很好奇地盯了她许久,只是也不再说话,因为她和李惜芸真的没有非说不可的必要。 她也感受到了周围的氛围,很明显关纤云和李惜芸靠得这么近,是采取了保护的态度,而其他人,则是对李惜芸很敌视的态度。 她的眸光落到大多数人都在关注的院墙那里,问道:“直霄伯父呢?” 关家人顿时就明白了:她此行,必定是和关直霄有着关系。 不过现在的情势却很微妙。 “他老人家现在没有心情见客人,你有什么话,我可以转达。”关偃月神情严肃地开口说道。 金晓韵笑了笑,笑得妩媚艳丽。 “恐怕不是转达那么简单。” 关偃月的神情一凛,大概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我叔父已经去了皇宫,”金晓韵的美目瞥了他一眼,“而之所以我亲自过来转达这个消息,是因为这个消息很重要。” “什么消息?”关偃月作为在这里权势最高的人,自然是引领者,尽管许多人并不苟同他女儿的做法。 “陛下口谕,让直霄伯父和管阔以及李惜芸一同进宫,”她看向李惜芸,因为管阔不在这里,“还有带上那个孩子。” “刻不容缓,我叔父早就已经赶到,现在,陛下正在等着你们几位,所以……”她转向关偃月,“你觉得等到直霄伯父心情好了之后你再转达,可以吗?” 关偃月的神情变得更加严肃了几分。 他很清楚让陛下等待太久的后果,然而现在的关直霄,正在和管阔处在很微妙的场景之下,根本不是短时间之内可以解决的。 “可是……”他的眼眸之中闪烁过很多的东西,即使是他,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 …… 关直霄和管阔讲了很多的事情,管阔并不清楚这算不算是敞开了心扉,但是至少,他们可以面对面站在相对平等的方面说话了。 关直霄承认了他对管清和的真正态度,这令管阔感觉到很欣慰,但是他还是对对方保持着足够的敌意与警惕。 无论如何,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都是敌人。 “我觉得我应该放开你。”管阔说道。 关直霄没有回答。 事到如今,他依旧还需要面子,他绝对不会对管阔说出来的这一席话加以渲饰,因为那于他而言,接近于恳求对方的怜悯。 “如果不放开你,我出不了关家,放开你后,也不一定出得了关家,所以,我很纠结,我必须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劫持你出去之后,再放你回来,这也不太可能,因为你不愿意自己的这副狼狈样子被金陵人看到,否则的话,就会和我拼命。” 关直霄还是不说话。 不需要管阔说出来,他也知道自己和管阔的情势很微妙。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管阔却是忽然这么说道。 说话间,他便站了起来,只是秦杀刀尖依旧抵在关直霄的咽部。 随后,刀尖缓缓离开。 “就算我们之间依旧是敌人,但是今天没有必要继续了,我先作出妥协,可好?”管阔问道。 关直霄沉默了一下。 “现在我发觉,你和清和在某些方面有点像。”几个瞬间之后,他说道。 “这可以视作为对我的赞赏?”管阔有些自嘲地一笑。 关直霄同样也是一笑,同时眼中有光芒一闪。 紧随其后的,是刀光一闪。 血光迸溅,浑然穿过了管阔的身体。 可是关直霄却发出了一声闷哼。 因为,秦杀同样穿过了他的身体。 在这一瞬间,仿佛万籁俱寂。 …… …… “为什么?” 沉寂了片刻之后,管阔轻轻地开口问道。 关直霄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老了,很少经历过这样惨烈的战斗,更是很难承受住这样的伤势了。 他喘着粗气,回答道:“因为……泯云和小六……” “虽然小六并不是你……杀的,可是终究还是得记在你的身上,而泯云,是的的确确被你杀死的……此仇……不共戴天,不可能就此揭过……” 管阔又笑了一笑,只是笑得很是勉强。 “那么你就和我一样了,或者说我和你很像,难道我们的血脉之间,的确遗传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你觉得……相似的是什么……”汗珠自关直霄的额头上滴落,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将仇恨埋藏在心底里,看起来没心没肺,也不说出来,其实一直都记得,随时随地都会寻找机会发动雷霆一击。” “比如你杀到金陵,以后还会尝试去杀死李择南?” “是的。” 他们的话语落定。 院门处传来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 “都住手!!” 管阔抬眼望过去,看到金晓韵走在最前面,身侧稍微靠后一点的地方,是金彩燕,其余的,关纤云、关偃月、李惜芸等人也全部都到了。 金晓韵蹙起秀眉,同时对于面前所看见的一切,满是惊诧之色。 但是那种神情只持续了不多久,因为她比起关偃月得到的信息更多,她必须要阻止这一切,最起码现在,还不期望管阔和金关二府鱼死网破。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金忧在(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的声音难得显得有些高亢: “陛下口谕,宣关直霄、管阔、李惜芸、李千容觐见。” 接下去,她又说道:“我的叔父金忧在已经入宫,陛下正在等着诸位,他老人家可不是一个有耐心等待太久的人,而事情的解决,想必入宫之后,一切便都会豁然开朗。” 此言一毕,莫说管阔,就是关直霄,都是感觉到有些意外。 紧随着意外之后的,是关直霄忽然身体一阵踉跄,往后摔倒在地…… …… …… 关直霄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真的老了。 在今天,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打击,肉体的打击、心灵的打击,深入骨髓。 因为关泯云和关家六爷,特别是关家得到的耻辱的原因,他很想杀死管阔,然而他却忽然发觉自己没有这个实力。 并且,他忽然又有点不舍得杀死管阔了。 大概是他开始承认——曾经被自己视作为不应该诞生的管阔,有可能是他所有孙儿之中,最最强大的那一位。 仇恨和惜才同时存在,这是很痛苦的矛盾。 伴随着关直霄倒下的场景的,是关家人又惊又怒的声音。 数不清的人影想要扑上前去,扶住关直霄,不过在这之前,管阔震开了浑然,又把秦杀拔了出来,把住了关直霄的身体。 他皱了皱眉头。 因为看着这个老人,他忽然想到了金忧作。 这样的老人,和金忧作有很多共通之处,他们一样体内汇聚着可怕的力量,也一样苍老沧桑。 岁月的力量,再厉害的人,也躲避不了。 关泯云和关家六爷的仇,让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共戴天,可是还是会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得隐忍许久,而不能够随心所欲地作出复仇的动作。 就像对李择南的仇恨存在了那么久,管阔却一直都没有作出动作一样。 金晓韵款款上前几步。 管阔并没有避开,因为他觉得就算金晓韵再恨自己,也不会在这个时刻下手。 果然,金晓韵并没有多看他几眼,只是蹲下娇躯,将玉指搭到关直霄的手腕上,眼眸之中秋波流转,最终雅声说道:“没有什么大碍,需要多加休养,陛下那边,我知道应该怎么答复。” 关直霄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自然不可能再前往皇宫,想必就算吴皇的意志再毋庸置疑,面对这样的境况,也会有所放开。 金晓韵此时此刻才真正看向管阔,尤其是他的伤势。 她的声音变冷: “看得出来,你死不了,而且也行动无碍。” “托你的鸿福。”管阔不痛不痒地说道。 他很清楚自己和金晓韵本来无仇无怨,只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而在那一天处在了对立面上,然而自己杀死关泯云这一她很喜爱的关家妹妹,却让金晓韵产生了对自己刻骨铭心的仇恨。 但是,这又如何?这又能怎样? 吴皇已经下了旨意,关家人对待管阔的态度都很微妙,作为金家人,尤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就连金家人可能都只能算半个多一点了。 “那就带上那个孩子,和李惜芸一起去见陛下。”金晓韵的声音依旧很冷,她不想对着管阔谈论太多与仇恨无关的事情,可是某些事情,她还是要讲明。 “好。”管阔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躲不掉的,所以只能够去解决掉。 同时他看向了李惜芸。 李惜芸神色平静,同样对着他点了点头。 这一趟爆发在长安决战之前的皇宫之旅,是不得不行的了。 …… …… 金忧在等候在大殿外面,尽管他的身份尊贵,而且吴皇也信任他,可是却并没有让他及早进去。 他不太明白今天的吴皇是怎么了,可是作为一名臣子,还是得遵从对方的意志为上。 大殿里,吴皇坐在龙椅之上,周围是金碧辉煌和朱红色的廊柱,四周的窗全部都关着,于是光线很暗,那种纯金色便也像是显得有些黑亮。 压抑的色调。 他在不断说着话,对着那名四十多岁、跟随了他二十多年的公公吩咐着一些什么。 除了他们两个人和暗中几乎像是木偶一般忠诚的眼睛之外,没有人会知道其中的内容。 “让如是回来,不要再玩了,朕想念她了,想看看她。”他的声音低沉而且缓慢,和从前的不可一世与野心勃勃判若两人。 “姬家皇朝、大吴的未来,现在在朕的手里,朕可以牢牢掌控着,不让它出现任何的动乱,但是朕不会永远掌控着它。” “李择南还年轻,关正兴杀不死他,朕很担忧……” …… 他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不知道哪些话是旨意,哪些话又是倾诉,他已经三四十年没有过这样的状态了。 那位公公听得忧心忡忡,但是还是在默声不响地听着。 时间不急不缓地过去,氛围像是愈发沉重。 好在,外面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 陛下并没有望向殿门方向,但是却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说道: “说吧。” “管阔他们来了。” 大殿外的那名小太监尖声尖气地回应。 …… …… 管阔当然是注意到了金忧在。 某些人,大器晚成,但是还有一些人,本来就是头角峥嵘。 金忧在的受人注意,自然是因为他是后者。 一看就是大人物——很简单又很贴切的一种形容。 管阔顿住了脚步,他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 虽然行动其实还算方便,因为他还年轻,可是李惜芸和李千容还是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 金忧作并没有马上把目光落到管阔的身上,而是先看向李千容。 李显岳的相貌让人不敢恭维,但是好在,李千容并非如此。 或许是因为万莲双的美貌的原因吧。 李千容算不上一个特别好看的孩子,但是令人看得很顺眼,他看起来很懂事,从他的眼睛里面,你可以看到很多很多的东西,最后剩下的情感便只有喜爱。 于是,看着看着,金忧在便笑了起来,笑得很慈祥。 和总是脾气暴躁露出阴厉之色的关直霄并不同,金忧在的确是一个看起来很和善很慈祥很好相处的老人,他的笑容可以让人感觉到很安心。 。m.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金忧在(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好孩子,我喜欢你。狂沙文学网”他说道。 李千容眨巴着眼睛,良久,随后松开搀扶着管阔的手,朝着金忧在有模有样地拱了拱手,以作为这句话的感谢。 金忧在满意地点点头,紧接着看向了李惜芸。 李惜芸钟红色,越是红得明艳她就越是喜欢,这可能代表她的感在表面的冷淡之下,很炙。 风拂过,荷裙舞动,发丝轻轻地飘摇,李惜芸婷婷地站在那里的样子,配合着偌大皇宫的景象,似乎化为了一种美之极致的隽永格调。 即使是金忧在,眸光之中还是闪过一丝惊艳,那是人类对美好事物的不懈追求的体现。 “广乐公主下……”他缓缓开口说道。 “现在不是了。”李惜芸红唇微张,很迅速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金忧在笑了笑,“对于你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个我也知道。”李惜芸昂了昂秀首。 金忧在点点头,便不再对着她说话了。 他的目光,现在才落到管阔的上。 他看到,管阔同样也在看着自己。 四目对视,于是在这一瞬间,便像是产生了某种很奇特的力量。 外祖父,和外孙,这是血缘上躲避不了的关系。 不管管阔是怎么想的,最起码,金忧在承认。 一段时间之后,金忧在才开口说话了: “从你的上,看不到画莲的影子。” 金画莲,管阔的母亲,曾经南吴鼎鼎大名的美人儿。 管阔微笑:“的确,她很美丽,我的父亲也很俊朗,只是我长得很普通,也并没有多么bī)人的气势,表面上看起来,我不像是他们的儿子,但是实际上,我的的确确是他们的儿子。”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很喜欢注重外貌,似乎从外貌便可以定死一个人的成就,但是一旦失去了灵魂,外貌便什么也不是,所以就算我的母亲再美、我的父亲再帅,而我再不起眼,我还是会很骄傲地喊一声我是他们的儿子。” 金忧在依旧在微笑,他说道:“为什么你会想得这么多呢?我什么都没有说啊!” “和关直霄不一样,我一直都承认你是我的外孙,就算画莲再优秀、你看起来再平凡,我也都会承认。” 管阔皱了皱眉头,因为曾经他都会因为自己诸如以上的言论而感觉到骄傲,可是如今面对金忧在,对方就这么温和地笑着,嘲笑自己莫名其妙的急眼以及证明自己的态度,就像是长辈在看待一个不服输又能力不够总叫嚣的孩子。 所以他感觉自己刚才的一番话似乎多余了,反而叫金忧在笑话。 他不想说更多,暴露自己的不堪,于是问道:“所以呢?” “所以虽然我曾经有过要杀死你的想法,却同样认为你很了不起的,因为你所做的那一切。” “抛开金关二府的伤亡而言。” “那么,你恨我吗?”管阔忽然问道。 他很清楚关直霄是恨自己的,因为自己如同金忧在所说的那样,给金关二府造成了很大的伤亡,那么金忧在呢? 可是金忧在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那么,你呢?你恨不恨我?” “那自然是有一点的。”管阔毫不避讳地说道。 “那我自然也是有一点的。”金忧在耸动着眉毛。 但是,从他的上,一点都感觉不出来恨意。 金忧在的目光越过管阔,望向更后面。 “看来,关直霄是不会来了,是吗?”他问。 管阔点点头。 “看来我对你的看法是对的,你的确不至于让我失望。”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陛下有旨,宣金忧在、关直霄、管阔、李惜芸、李千容觐见!” 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绪以及对话,那名小太监已经站在了不远处。 听其中的五个名字,便可以知道暂时的吴皇,还不晓得关直霄的现状,应该是金关二府的人还没有来得及禀告他。 “走吧。”金忧在的声音显得很平静,大概是对于觐见吴皇这一件事,对于他这等人物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 管阔并没有要继续和他说话的意思,虽然金忧在说他承认自己是他的外孙,可是这并不代表什么,今天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他们还是陌生人,并且是心有芥蒂的陌生人,也许这种芥蒂还会延续一生一世。 这是另一个庞大国度的皇宫,一样的琼楼玉宇,一样的金碧辉煌,可是总是有着不一样的味道。 李惜芸的素手紧了几分,如画的眉眼之间,神是越来越复杂。 她在另一个大国的皇宫之中长大,而今估计是回不去了,当此时再见到又一个大国的皇宫,自然而然感慨良多。 拾级而上,大的朱门缓缓拉近。 那一片压抑沉重的氛围也是扑面而来,让人觉得心变得沉重了许多。 只是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 外面的天光还算亮堂,于是当进入大的时候,不上任何灯火,也关闭了所有窗户的大之内,看起来便是一片黑暗。 眼睛需要长时间的适应,那种适应同样令人觉得很不舒服。 朱门发出沉重的声响,被那名送他们到门前的小太监拉上了。 于是,更加昏黑。 管阔深呼吸了一口,感觉到手上的温软,于是心渐渐安定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李惜芸一直都陪伴着自己,这一位曾经让无数长安俊彦们倾慕的北唐第一美人,已经无处可去,只能够牵着他的手,默声安然。 无处可去,没有其他的所向,才能够尘埃落定,于是心反而变得踏实,这是很奇怪的一种境界。 随着时间的拉伸,眼睛渐渐适应了里面的光亮。 尽管很奇怪这一位吴皇为什么会如此“节俭”,就连光亮都不舍得放入大之内,不过管阔并不准备就这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发问。 他抬眼,望见了那一位传说中让无数国度的无数人敬畏的存在。富品中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吴皇(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南吴不可一世的皇帝陛下,举世无双。 他一手引领着南吴走向繁荣昌盛,他高高在上。 南吴圣将金忧作是一个神话,他同样也是一个不朽的神话。 如今,他近在眼前,龙椅之上。 “臣,金忧在,拜见陛下。” 金忧在并没有在乎其他三个人的动作以及想法,就这样跪了下去。 表面上看起来,这里只有吴皇以及他们,可是管阔却觉得周围存在着无数双令他感觉到冰寒刺骨的目光。 他明白,只要自己作出任何能够引人联想的动作,那些目光便会化为吴钩刀,将自己砍成碎片。 于是氛围愈发压抑。 管阔想了想,最终还是和李惜芸互相松开了手,缓缓跪下了。 不管怎么说,龙椅上的这一位,都是自己父母的君主,如同金忧作和丘镜山一样,吴皇是一个让人景仰的存在,这一点和双方之间发生过什么、又存在着怎样的关系没有关系。 人们尊敬强者,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李惜芸并没有跪拜,只是默声不响地款款施了一个万福。 她不是什么公主了,但是还存在着公主的骄傲,以敌对国公主的骄傲,施一个万福,是她仅能够赠予的。 李千容看到管阔跪下了,也跪了下去。 管阔是他的师父,而今他被北唐追杀,北唐人不会承认他是晋王世子,他也明白面前的这一位老人是谁,于是管阔的动作,对他有着引领的作用。 吴皇许久没有说话。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但是眸光在动。 他在打量着面前的这四个人。 这四个人都不是普通人,都可以对他的大吴造成不小的影响。如今他们都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他需要好好审视。 因为,他老了,而这些人,会在自己不存在之后继续存在。 很长时间的死寂。 他近乎无情的声音传来: “看来,管阔,你是对关直霄做了什么。” 关直霄没有来,而他让关直霄来了,所以到底会发生了哪些事情,他心知肚明。 这是管阔第一次听见吴皇的声音,他很惊讶于其中的那种仿佛不包含任何感情的意味,因为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 吴皇看起来非常苍老,比起金忧作还要苍老许多,毕竟,金忧作只是因为修习功法的缘故,而吴皇却是真的这么老了。 他的头发已经全部都白了,皮肤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枯萎。 管阔其实很怀疑姬如是和这一位苍老陛下关系的真实性,因为姬如是只有十一二岁,但是或许正是因为老来得子,吴皇才会最最钟爱那一个可人的丫头。 吴皇的气质谈不上威严,但是却有着很沉重的压力。 管阔并不清楚吴皇提出关直霄这么一个名字来,是带有着怎样的态度与用意,只是他很忌惮这一位老人会不会对于自己重创了南吴重臣的缘故而生出不满来。 但是他必须要作出回答,而不是选择对一位帝王无视。 “我们解决了一些事情,也发生了一些事情,陛下。”他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 他不想说得太过清楚。 “朕很清楚。”龙椅上的那位老人声音依旧很是无情。 看来,那一位老人,终究是不需要别人道明,便可以清楚大致的事情来。 吴皇的身体依旧没有动。 但是李惜芸却感觉到了两道带着压迫力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作为曾经高高在上的广乐公主殿下,这令她觉得很不舒服,也很排斥,于是下意识地像平日里一样,昂了昂秀首,朝着吴皇看了过去。 当四目相对的时候,即使是她,也是只停顿了片刻,便将目光移开了,并且像是有些难受地蹙了蹙细眉。 说到底,她就是骨子里再高傲,也终究只是一头雏凤,而吴皇,却是一条已经威震八荒几十年的老龙。 “李惜芸。” 吴皇的声音还是那么无情,但是如果有人胆敢盯着他的眼睛看,估计能够看出很细微的那么一点味道,或许是他再一次想到了自己的掌上明珠,难道那可以算是点滴柔色? “朕不叫你广乐公主,那是因为,朕知道你现在不喜欢那一个称谓,因为你的皇兄。” “所以现在也不讲他。” “朕和你的父皇,算是一种很另类的世交,作为很另类的对手,朕可以毫不避讳地对你说:他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帝王。” 李惜芸的秀眉蹙得更深了,她再一次抬起秀首,红唇微张,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对方接下来的话让她打消了那种念头: “但是,有一点他比朕做得好,那就是他还有情有义。” “有情有义对于一位帝王而言,是致命缺陷,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行为,所以那些行为反而让他显得暴虐无常和无情无义。” “然而作为一个人而言,他最起码还可以品尝到我行我素跟随着自己性子的趣味,那种趣味,朕已经失去许多年了。” 李惜芸的唇角微微勾起:“您说得对,或许现在大唐龙椅上的那个人,和你有点像,还有点资格做您的对手。” 吴皇沉默了一会儿。 又道:“那是你自己提起的,朕其实还是不忍心让你这个丫头想起不愉快的往事的。” “朕挺喜欢你的,有些方面,你就像朕的如是。” “如此说来,您还算不上完完全全的无情无义。”李惜芸的声音平缓悦耳,但是里面却埋藏着嘲讽。 “因为朕老了,而已。” 而已。 他淡漠的目光看向李千容。 “起来吧,孩子,地上有点凉。” 李千容很明显是在犹豫,他依然低着头,跪拜在那里,他很紧张,却不知道到底做怎样的事情才是最最合适的。 “起来吧。”管阔轻轻说道。 他很清楚到达了吴皇这样高度的人,是不会喜欢虚伪的,对方让李千容起来,那么就是真的想让对方起来,而不会让他管阔起来、让金忧在起来。 听到师父的话,李千容满怀心事地站起了身子,随后看着大殿内站着的李惜芸,还有依旧跪着的管阔和金忧在,显得特别的手足无措。 。m.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吴皇(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那一双凤目瞄向他。 紧接着,她若无其事地款款几步,来到李千容的身边,牵住了他的小手。 感受着姑姑手心里的温度,李千容觉得全身的力量缓缓回归,于是变得心里有底气了许多。 对于李惜芸当着自己的面旁若无人的动作,吴皇没有任何要怪罪的意思,因为他的威严已经不是依靠威吓别人、强迫别人来维系的了,他存在在那里,威严便自然存在。 对于李千容,吴皇没有说太多,他照顾到李惜芸的想法,自然是更照顾到李千容这么一个孩子的想法。 他只说了一句话: “好孩子,现在,大吴就是你的家了,大吴会保护你的。” 因为是晋王世子的原因,李千容学过南吴话,只是学得不多,这些话,他用了一点时间才完全理解,于是短暂松开和李惜芸牵着的小手,施了一礼。 一直到现在,吴皇才终于将目光落到金忧在——自己这一位重臣的身上。 “忧在,直霄没能来,只有你到了,朕想,你应该大概清楚今天过来究竟是为的什么。” “臣清楚一些,不过圣心难测,所以不会清楚全部吧。”金忧在开口说道。 “那就都起来吧。”吴皇忽然道。 听闻到他的这一句话,管阔应该是犹豫了一下,只是金忧在的起身非常果断。 看到自己这一位血缘上的外祖父如此自然,管阔也没有了任何的心理负担,顺势不声不响地起身了。 他的目光再一次在龙椅之上的那个老人身上落了一段时间,感受着苍老沧桑与力量并存的那种氛围,心里面感觉到很震撼。 “管阔,你知道朕对你的那种很复杂的态度的原因吗?”吴皇问道。 他无情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面回荡,有那么一种渺远壮观的味道。 “大概……”管阔沉吟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因为我和南吴的关系,尤其是金关二府的关系?” 吴皇的声音冷漠: “你想得还是稍微复杂了一点,其实并没有那么多。” “只是因为朕喜欢清和,也喜欢画莲,就这两个人的缘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多。” 管阔沉默了,大概是因为那两个名字。 他的父、他的母,他的存在是因为他们,他后面的经历也因为他们。 这十几年的年华,都因为他们,自己的人生轨迹就这样一路过来。 “有些话,朕暂时不想和你说,但是至少,朕召见你的旨意,是的确存在的,因为清和和画莲,以至于最后变成了因为你个人的原因,你懂了吗?” 管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似懂非懂,不过他不想再多加询问。 吴皇看向金忧在:“忧在,那么你懂了吗?” 金忧在拱了拱手,很坦然道:“臣自然是不懂的。” “朕和你下棋的时候说过,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就不要为难那三个小家伙了。” “是的,臣不懂的就是这些,既然要下旨给他,又为什么要让我们杀死他们?” “朕不是也说过,你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好,不需要明白里面的道理。” “但是陛下,现在您让他们和臣一同过来,臣以为就是要说出来了……” 吴皇打断了他的话。 “忧在,你和直霄不一样,你说你承认他是你的外孙,那么一直到现在,你的承认会不会更加有理由一点?” “自然是有一点,人们喜欢强者,这是人性的弱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金忧在看向管阔,看得比较认真,像是要看清楚对方体内蕴含着的力量。 能够得到金家这一位地位尊崇的老人的认可,是无数年轻人的梦想,而今金忧在所说的这一席话完全可以视作为认可甚至是赞许,可是管阔却觉得很不舒坦,也可以说是别扭。 毕竟他和金忧在两个人的关系,很微妙。 “我终究还不够强。”管阔的声音很轻微很轻微,但是却隐藏着别样的力量。 “但是终究已经足够了。”金忧在还是盯着他看。 “朕知道你喜欢强者,”吴皇说道,“所以尽管你们金家损失很大,可是相比于关直霄来,还是你更容易放下一些,对吗?” 金忧在拱了拱手:“臣本来就不想杀死他,毕竟是画莲的骨肉,之前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尽忠。” 他的确只是在尽忠,因为吴皇所下的通缉令。 “那样就好了,今天朕本来主要想对直霄多说一些的,可是他没能够来,那便足够了。” “那就意味着臣可以告退了吗?”金忧在忽然问道。 他的迫切离开让人感觉到很奇怪,就像是有着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值得解决,也或者是想要迫切逃避着什么。 “这看起来不像你,忧在。”吴皇的身体一动都没有动过,这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只是一尊威势很盛的雕塑。 “抱歉,看见他,到底还是想起了画莲和忧作,因为他代表了管府。” “很少会听见你这么称呼他,而不是叫他圣将。” “他是我的弟弟,他其实还年轻,很多时候,我就喜欢这么叫他,因为这让我感觉到他很亲近,就像小时候一样。” “那么你就和他说说话吧,就在这里,这是朕准许的。”吴皇无情的话音却代表了某种人情味儿,这实在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 金忧在怔了怔,随后脸上一如既往的半真半假的温和缓缓消散。 他朝向管阔,又走了过去。 管阔皱了皱眉头,可能下意识要去躲避,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躲。 因为金忧在看着他,眼神之中氤氲着伤感。 “老了,就会感怀,有的时候也会弱小,这是返老还童吗?”他轻轻地自己问自己,也像是问吴皇、问管阔一样。 他来到了管阔的面前,抬起了手。 管阔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再一次生出要躲避的想法,不过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放弃了。 金忧在摸了摸他的头,神情渐渐放松,脸上开始挂起满足的笑容。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吴皇(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是画莲的儿子,亲的。” “你是我的外孙,亲的。” “我想她了,你想不想她啊,我也想忧作了,你想他吗?” 管阔点点头。 他自然是思念母亲和老金的,但是很多时候,他尝试不去思考这些东西,因为这会让他觉得很无助,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些时候很弱小的管阔。 一股幽幽的香味淡淡飘来,管阔觉得自己的手触摸到了温软,侧头一看,李惜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边,握住了自己的手,她的目光很柔和,就像是那一次昏迷后初次醒来的时候。 她也经历过悲欢离合,她和管阔的心灵能够产生共鸣,当两只刺猬蜷缩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强大和互相的温暖,尽管不能够靠得特别近,但是已经足够。 金忧在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有关金画莲和金忧作从前的事情,那些管阔和李惜芸包括李千容甚至是吴皇都没有经历过,可是经由金忧在的言语,可以稍微想象到一些情景来。 他讲了很久很久,随后对着管阔温声说道: “和我讲讲他们在北唐的时候的一些事情吧。” 那里面隐含着一些恳求,并不强烈。 有些话,管阔不会轻易说出来,可是今天却不一样。 不管他和金忧在分别站在怎样的立场之上,但是最起码,他现在可以对着对方说一些。 很长时间之后,他不说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更多,而金忧在的眸子之中,隐藏着一些泪花。 这个老人,对着吴皇跪了跪,便转身往殿门外走去。 “好好活着,”临走的时候,他朝着管阔说道,“我们金家不会再动你了。” 在当时没觉得,但是在以后的以后,管阔才忽然发现:那是自己和这一位老人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他们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对方临走时说的话,也成为了诀别之语。 外祖父和外孙两位,就这样在人生之路上匆匆照了个面,又匆匆分别,谁也没有回头。 很多时候,人生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大殿内,除了那些暗中的仿佛永远都不会现身的目光以外,便只剩下了吴皇、管阔、李惜芸、李千容四位。 长远的沉默、安静。 时间缓缓流淌。 渐渐的,吴皇无情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安静: “他走了。” 关直霄不过来了,金忧在又走了,现在,只剩下南吴的陛下,和北唐的三个人,不,管阔到底算是南吴人还是北唐人,也已经谁都说不清了。 “陛下是有些话,只想和我们说吗?”管阔问道。 “其实和别的一些人说也无所谓,只是不想和忧在说。”吴皇回答道。 “是有关让金关二府还有张家,以及其他势力对付他的事情吗?”李惜芸的笑容令人惊艳,同时又意味莫名。 她虽然身在南吴,也不再是什么有点权势的北唐广乐公主殿下,可是她还是知道很多事情,也非常聪慧。 对于北唐南吴的一些人对待自己的一些事情,她是很反感的,对于北唐南吴的一些人对待管阔的一些事情,她同样很反感。所以即使是南吴不可一世的皇帝陛下,她也想要质问几下、问个明白。 “你知道的挺多,小丫头。”吴皇神情淡漠地看着她。 李惜芸不予回答。 管阔没有说话。 吴皇看向管阔,看得出来管阔眼神之中的询问是存在的。 管阔的确很不明白,既然下旨召见自己,又为什么要通缉自己,让张家、关家、金家还有其他的各个势力和自己斗个你死我活的,这真的对于一代帝王来说很有趣吗? 有趣这么一个词,在不可一世的吴皇陛下心中,肯定是不存在的,他的很多看起来无厘头的行为,必定是有着深刻的含义的。 “刚才金忧在没有说,”吴皇的声音依旧缓慢、沉重,并且无情,“你们也没有说,也或者是你们第一次见到朕,并不清楚今天以前的朕是怎样的。” 管阔很迅速地瞄了吴皇一眼。 “想说就说吧。”吴皇说道。 “其实我一直都想要说,只是觉得这对陛下不尊敬。” “陛下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老了。”吴皇的这两个字显得特别轻飘飘的,岁月给他雕刻的痕迹,好像再自然不过的了。 “前几天朕看起来还挺有精神的,可是今天却很是乏力。” “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多,让朕确信朕真的是老了,即使是朕,也会有灯枯油尽的时刻。” “但是陛下的光芒照耀万古。”管阔沉声说道。 “这和朕是不是老朽了并没有关系。” “很多时日以前,朕就在想着这些问题,”吴皇自顾自地说话,“朕老了,于是朕也会离开,那么朕在离开之前,可以为姬家皇朝做一些什么事情呢?” “那么这些就是陛下所做的很关键的事情?”李惜芸插口道。 这很不尊敬,但是放在这一头凤凰的身上,却反而衬托了她的光彩夺目。 “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吴皇淡漠的容颜上,终于是第一次显出了点滴的笑意,很淡,很淡。 牵扯进了那么多的势力,在很多人看来爆发了一场场大事件,可是于他而言,只是翻手覆手而已,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朕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这些只是其中之一。” “所以陛下就利用我和惜芸,削弱各个势力的力量,尤其是那些您觉得以后会对姬家皇朝造成威胁的势力?” “削弱?”吴皇像是在提问,可是其实却并不是。 “在没有见识到你们的力量之前,朕并没有想过这些,朕只是想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也看看他们的底蕴,最后再做其他的判断。” “陛下洞察秋毫,的确能够从点点滴滴之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李惜芸玉容上的嘲讽意味更浓。 只是吴皇一直都不想和她一般见识。 “小丫头,你能够在我大吴肆无忌惮这么久,是因为朕在你的背后,这一点,你应该早就猜到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吴皇(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猜得八九不离十。”李惜芸回答。 “你们可以愤怒于朕利用了你们,不过朕不在乎。” “那么利用完了之后,我们便没用了,所以我们就会死,对吗?”李惜芸拢了拢肩头的秀发,谈及生死,是那般自然甚至是满不在乎。 “朕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趣味,朕没有心情做这些事情,在朕离开之前,有着太多的事情需要做。”吴皇如是说道。 “那么您会对我们做什么?”管阔问。 如同李惜芸所想的一样,他也认为,自己三个人已经是丧家之犬,无处可去了,唯一的利用价值也已经被榨干了,那么吴皇又留着自己做什么呢? “在老了,心也乏了之后,朕忽然变得有些怀旧了。”吴皇的眼眸之中呈现出几许沧桑。 “李老儿、圣将、清和、画莲……” “许许多多的人,现在只剩下朕了,而且朕也要去见见他们了。” “朕最近很是怀旧。” “朕舍不得杀你们。” “所以你们应该明白朕让你们进宫,并且对着你们说这些话的用意吧?” “我不懂。”管阔明显感觉到李惜芸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纤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你们就留在宫里吧,在朕离开之前,陪陪朕,和朕说说话,如是和金安也会回来,你们可以叙叙旧,真的,挺好的,你们都是年轻人,年轻真是好啊!” 管阔并不清楚吴皇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但是他绝对不想如此,因为那将会是某种囚禁! 他摇摇头:“这不公平。” “那么你觉得朕和你们说了这些话,可以让你们出宫吗?”吴皇的神情再一次变得绝对淡漠,无情的淡漠。 那些话,南吴的各个势力不想听到,刚才的金忧在也是,所以刚才吴皇没有说。 而今管阔和李惜芸、李千容三个人听到了,那么难道他们可以出宫? 异想天开。 管阔不说话了,李惜芸同样也不说话了,李千容更是不会说话。 吴皇本身就代表了一股难以抗衡的力量,更不用说现在他们就在南吴的皇宫之内。 “那就这样吧。”吴皇的闭起了眸子,表情看起来很满意。 …… …… 就在管阔和李惜芸消失在南吴皇宫之内,金陵的不少人都在猜测他们是不是死在里面的时候,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传了过来—— 王独和关正兴,终于开战了。 南吴和北唐,是兄弟朋友,也是世仇,它们相爱相杀。 它们殊死搏杀,各自因为彼此有过亡国之祸过,也有着贸易往来,一同走向繁荣昌盛过。 如今上一代的丘镜山和金忧作消逝,它们再一次走到了命运与历史的十字路口之上。 …… …… 长安外围,十几里处。 天色阴霾,灰云笼罩,却迟迟不见要下雨的迹象。 那种氛围,反而会更加压抑。 那一座雄城的轮廓,以晦暗天空作为背景,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而天空之下,是黑压压一大片的军队,正在相互冲杀。 狂呼、呐喊,蔚为壮观。 这是这三日以来的第五场战斗,北唐的伤亡似乎是更加惨重一些,但是并没有到处于绝对劣势的地步。 还有更多的府兵正在赶来支援的路上,如果关正兴对王独的部队久攻不下的话,到时候遭遇危险的反而会是这一位赫赫有名的关家子弟。 可是关正兴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他的身边,是金陵俊彦、他的亲生儿子关建如,他们父子俩都没有加入这一场战斗,并且都在观望、望着同一个地方。 那一名带着南吴三千军队冲杀、战功赫赫、所向披靡的年轻将领。 “父亲,你难道真的认为这家伙靠得住?”关建如的笑容有点阴阳怪气,声音也是同样如此。 “撼山是我们关家人。”关正兴语气淡漠地说道。 “哼。”关建如的冷哼充满了嘲讽。 “亲信全部都是北唐人的关家人?”他反问道。 “这家伙必定有所阴谋。” “不管他有没有什么阴谋,最起码现在,让他带着北唐人杀北唐人,如此利用,难道不好吗?”关正兴面无表情。 关建如的笑容更加诡异了:“原来父亲你一早就一直在提防着他,既然你的心中已有计较,那么我就放心了。” 战斗很是激烈,但是双方都没有什么突破。 正午时分,双方就像是极有默契一般鸣金收兵。 如同以往一样,北唐匆匆组织起来的部队,伤亡比起南吴要稍微大一些,可是终究分不出什么胜负。 埋锅造饭,不急不缓,却还是气氛紧张兮兮。 铁山无战衣染血,跨着那把唐刀,带着无用可雷高林等一直追随着他而来的那些个北唐人,接近了这里。 汇报战果,这是每一次战斗结束之后,铁山无都会做的事情。 关建如看得出来无用等人的脸上充斥着戾气,不论如何,心不甘情不愿之下,和自己的同胞生死搏杀,并不会是令人感觉到愉悦的事情。 总之,不管怎么说,以关建如的性子,那些他讨厌的北唐人不高兴,那么他就高兴了,所以他脸上的那种戏谑阴寒的笑容非常的恶心人,尤其是恶心那些北唐人。 无用等人朝着他怒目而视,可是双方谁也没有说话,更是不会作出任何的动作。时隔那么久了,他们都已经克制,也知道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撼山,辛苦了。”关正兴本来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挤出一丝几乎不为人察觉的笑意。 铁山无微笑着仰起头来,深呼吸了一口,表情看起来很是陶醉于脱离战斗的新鲜空气。 “不足挂齿。”他轻飘飘地说道,那般自然,他的动作神情以及透露出来的气质都很符合所说的四个字。 “等到战斗胜利了,回金陵看看吧。”关正兴道。 铁山无笑了笑:“我离开的时候,太小了,现在对于大吴的记忆几乎已经不存在,想必就算是回去,也不会有太多感触吧。” “但是那终究是你的家。”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旗倒(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山无笑吟吟的,沉默了良久,才道:“是的。” 他已经汇报完毕,于是迈着铿锵的步伐,就此离去,没有多加停留。 在这期间,关建如一直都在盯着他看,一直到他离开之后,才用那种一如既往的古怪笑意朝着自己的父亲互视一眼。 双方不知道利用眼神有过怎样的交流,但是那样的交流很短暂。 吃饭的时候,无用一直都在盯着长安的方向,神情复杂。 末了,许久之后,他用北唐官话对着铁山无说道:“在多少天以前,在那个城池我经历了噩梦一般的一夜,如果不是因为那该死的一夜,爷我才不会待在这里伺候那帮吴蛮子的目光!” “都已经过去了,”铁山无轻描淡写地说道,又指了指饭菜:“吃饭。” 无用胡乱扒了几口,他的额头上还残留着战斗之后没有擦干净的血迹:“但是我心里憋屈啊!” 铁山无瞥了他一眼:“谁不憋屈,管阔比你还憋屈,他不是还在努力活着?听说现在就连南吴都容不下他了。” 听闻到这个名字,高林的脸上涌现出几缕忧愁:“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放心吧,”铁山无像是有些漫不经心道:“这家伙就算再艰难,也死不了,他会坚持活着,一直到云开雾散的那一天。” 说话间,他抬头望了望满是阴霾的高天,道:“看,那样的天气已经很久了,但是总会过去的。” 周围的人都不说话了,因为他们知道铁山无说得对,而下午,还会有非常惨烈的战斗在等着他们。 和远方的北唐人极有默契地相互吃完午饭之后,便开始了集合。 半个时辰之后,鼓声再一次响起,被简单收拾了一下死伤者的土地上,再一次爆发起了惊天大战。 铁山无率领着残缺人数又被关正兴补上去的三千人部队,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突破了北唐人的阵线,紧接着又陷入进了包围之中,再然后便又是突围,如此循环往复。 不知道为什么,关正兴维持着他的部队三千人,不会多,也不会少,伤亡之后,又给他补上去。 铁山无也许知道关正兴的真实用意,也也许完全就不知道,可是他总是没有任何的表示。 当夕阳西下的时刻来临的时候,北唐人和南吴人再一次极有默契地鸣金收兵。 谁也不知道王独和关正兴这两位统帅到底在想一些什么,在其他的所有人,包括在他们的命令下生死搏杀的人们,都觉得他们应该一个比一个着急,可是事实上的表面,看起来并非如此。 接下来的几天里,战斗持续着这般的状态,南吴的军队被缓慢消耗着,守护长安的军队也是如此,增援也是迟迟不到、遥遥无期。 但是在这一天夜晚,关正兴入了中军帐,带着很多将领,王独同样也是入了中军帐,带着很多将领。 他们以为足够麻痹了对手,于是忽然决定第二天发动决战。 极有默契的不约而同。 …… …… 这一天的凌晨,阴霾还在持续,然而一直到天亮的时候,阴霾已经完全消散。 五六日之后的第一次大晴天。 天高云淡,万里无云。 阳光朗照,第一次让晦暗的盔甲变得金光闪闪。 当清早的晨光和清新的空气降临在大地之上的时候,关正兴率先发动了猛烈攻击。 他亲自陷阵,关家大旗招展。 铁山无带着三千人冲在最前面,关建如带着部队在军队的左翼。 身旁的景象飞速倒退,铁山无感受到了别样的氛围,他意识到,今天将会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鲜衣怒马,身后巨浪奔腾。 不过关正兴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发生了—— 北唐军队严阵以待,早就准备好了迎接他们的攻击。 时隔这么多天,尽管是隐隐约约的,帅旗之下,铁山无终于是再一次见到了北唐的镇武将军王独的身影。 他一身黑甲,眼神犀利,仿佛是两把刀。 他的目光从这里扫过,并没有停留,不过铁山无意识到:他是看见自己了。 …… …… 比起前面几日,战斗的惨烈程度,更上了一个台阶。 铁山无率领的部队,在以往总是能够造成可观的杀伤力,而自身的伤亡很小。 可是在今天,他的人人数在急剧减少,如同被他们杀死的北唐人一样。 他一枪挑下一名曾经可能是战友的北唐铁骑兵,又刺向对方的胸口,看起来毫不留情。 相反,他身后的无用可雷等人有所保留。 身后半里处,便是关正兴的帅旗,南吴精锐所在。 不过大概是因为身为前锋的铁山无为他们挡掉很多的缘故,那里的杀伤并不多。 北唐的阵线越来越不稳定。 铁山无再一次瞄了一眼北唐帅旗之处,那个一向脾气火爆容易冲动的王独,并没有出手,只是平静地下着命令,这一点和平日里对方的形象很不符合。 王独必定是有着什么打算,只是铁山无不清楚。 铁山无只清楚自己今天要做的事情。 战斗持续到了正午,还没有决定性的胜负,不过北唐的阵线被突破了许多。 远处,长安城池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一座雄城就像是近在咫尺。 这一点让略微占据了上风的南吴人非常兴奋,他们已经在北唐待得够久,而只要攻下长安,那么那个庞大的国度就会不攻自破,到时候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后方,关正兴冷眼看着冲杀着的铁山无,并没有让自己的亲卫部队陷入敌阵太多。 不知道他在观望,还是在策划着什么。 他的儿子关建如率领着部队已经朝着左方杀了过去,离他很远了,他对对方很有信心。 只是如同关建如所说的一样,他一直都在提防着铁山无,因为铁山无的关撼山身份,并不能够令他感觉到安心,他总是好像心里面并不踏实。 北唐的阵线动摇得越来越严重,关正兴朝着王独那里望过去,看到对方依旧有条不紊地下命令,并没有任何的动作,愈发觉得不妥。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旗倒(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心猛地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顿时眯起了眼睛。 他看向右翼那边,那里好像乱了起来。 这个时候,一名传令兵满身是血地赶了过来,神色惊疑不定地报道: “将军,可恶的北唐人,他们增援的府兵早就已经赶到,只是不知道耍了什么诡计,一直到现在才忽然出现,我们的侧翼受到强烈攻击,损失严重!” 关正兴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 …… …… 关建如今天杀得很爽。 身为金陵赫赫有名的年轻俊彦,他虽然能力足够,可是到底还是很难有这种冲锋杀敌的机会,而今,北唐眼看就要土崩瓦解,这是他展现自我的机会。 金关二府历来联姻甚多,他想,如果北唐这一庞大国度在自己父子手中覆灭,想必自己便拥有了足够的资格向金彩燕提亲了吧? 其实以他的高傲,对金彩燕的整个人,并没有特别的倾慕,因为金彩燕算不上聪慧睿智,所有的各个方面的资质都只能算是平平。 但是美貌在很多时候可以拉高很多的整体形象,作为南吴三美之一,金彩燕实在是太美了。 关纤云是他的堂姐,姬如是他不敢高攀,于是他将目标落在了金彩燕的身上。 当然,他不会是那种依靠父母施压,叫人说媒的那种,他还是习惯用自己的实力来让美人仰慕自己。 他带领的左翼部队所向披靡,他简直怀疑是不是碰到的北唐军队恰巧是胡乱拼凑起来的杂牌。 他思量着当自己破了对方的那一翼之后,再攻打北唐的中军,支援自己的父亲,到时候功劳会更大。 大概是他真的打得太随心所欲毫无波澜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几个方向的不同寻常。 一直到一名满脸惊恐的骑兵扑过来,用绝望的声音叫喊道: “元帅……元帅他殉国了!” 这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绽放在本来应该最最绚灿的时刻,将所有的左翼部队都击打得体无完肤、目瞪口呆。 大概是许久之后,关建如才意识到那名骑兵口中的“元帅”究竟是谁。 …… …… 让时间往前一些,我们来看看,关家大旗之下,发生过一些什么。 如同那名传递消息的骑兵所说的一样,北唐的确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将不久前才堪堪赶到的支援的府兵隐藏了起来,以至于现在才忽然爆发出来威力。 当关正兴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南吴军队凭借一向的优势,还算不得处在绝对的下风。 但是这对于军心的不稳定有很大的效果,毕竟南吴军队已经背井离乡很久,拥有着许多的负面心理。 在愤怒和震惊的神情出现又消失之后,关正兴的神色渐渐平缓,最终变成了一向的面无表情。 “传令,”他声音淡漠地说道,“让关撼山回折,然后带着他的部队去右翼帮助蔡将军迎击那些府兵。” 铁山无作为中军的前锋,在交战的一开始便冲出了老远,并且在自身损失颇大的情况之下,也给予了迎战的北唐军队重创。 而今忽然让他回折,并且去帮助右翼的蔡将军,这实在算不上一个多有成效的决定,也完全不符合军事利益。 可是在信奉关家大旗的人们看来,关正兴无论做什么,都会有着别样的意义,这一次,传令官还是决定无条件遵从。 “遵命!”他抱了抱拳,领命而去。 远方的铁山无带着他的兄弟们已经淹没在了战团之中,不过想必在不久以后,他们就会再一次现身,并且往右边杀过去。 关正兴眯了眯眼睛,嘴角难得一次露出轻微的冷笑。 紧接着他看向右边,那里果然出现了北唐府兵的踪迹,蔡将军率领着右翼部队正在生死搏杀,最起码暂时是能够抵挡住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长安界的府兵。 他的心越来越镇定,因为他很确信,以目前南吴军队的实力,就算突然冒出来不知名的北唐府兵,也终究只是麻烦了一点,并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动乱。 远方传来了一些特别的声音。 他望过去,看到铁山无带着自己的部队逆着南吴军队的洪流而往这边而来,看来是得到了这边的命令。 不管铁山无到底靠不靠得住,他自信对方暂时不会能够做出什么对南吴军队不利的动作,因为这会让铁山无自己陷入进危局之中,而让铁山无带兵前往右翼处,承受那些府兵的压力,他也有着消耗对方体力,以及利用对方的用意。 铁山无带着剩下的一千多人,俊朗的身姿冲在最前面,阳光下的影像,有着一种另类的美感。 不管怎么说,他对铁山无的欣赏是结结实实的,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得到他关正兴赏识的人,寥寥无几,而当他见到铁山无,并且知道对方就是关撼山的不久之后,便产生了赏识的想法,这是无与伦比的。 这样一个值得他欣赏的人被利用,那是很美好的一种感觉。 铁山无越来越近,他身上的战甲熠熠生辉。 鲜衣怒马,正当年轻。 关正兴微微蹙了蹙眉头。 因为他让铁山无去往右翼帮助蔡将军,那么应该在这之前的十几丈处便可以往右而去了。 可是铁山无还在往这里冲。 他不禁思忖着是不是传令官传达的命令有误,铁山无并不清楚实情? 但是这样的概率很小。 铁山无距离这里越来越近。 他的速度不减。 他后面的那些北唐人,无用、可雷、高林等人,眼睛里面个个都充斥着兴奋的光芒。 关正兴将手放到了腰畔吴钩刀的刀柄之上。 此时此刻,就算他对自己的判断再自信,也不由得产生了越来越大的提防。 他越是欣赏铁山无(关撼山),就会越对对方有点奇怪的动作行为进行防范,也对自己之前的自信产生质疑。 当然,尽早注意到这一些不同寻常的人并不多,其他人尽管有一些往日里便对铁山无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只是很清楚关正兴很看重对方,仅此而已,自然也更不会怀疑铁山无的动作。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旗倒(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终究,铁山无还是冲到了接近关家大旗的地方。 他不应该来到这里,于是首当其冲的那名将领厉声呵斥道:“你要做什么!?” 铁山无没有回答他,只是微笑着举起了长枪,而后…… 他一枪将在自己前面的一名“战友”高高地挑了起来,又奋力向前甩了出去。 “轰——” 巨大的力量带着突如其来的变故,砸倒了一大片人。 那些完全没有料想到那些事情的南吴人,全部都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 …… 说时迟,那时快。 一呼一吸之间,一切上演。 转变对于目击转变的人来说,是难以置信的,可是对于执行转变的人来说,一切都在很早以前便计划好了。 铁山无反戈了! 这是一个关正兴一直在提防,却不觉得会发生得那么快的事情,更是南吴的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想到的事情。 得到命令的是铁山无,所以不管心中是服气还是不服气,那还留着命并且还能够战斗的一千多人坚定地跟着铁山无回折,并且往关家大旗这里疾驰,他们全部都认为——那是关正兴的命令。 紧接着他们便忽然看到自己的将领一枪挑死了自己的战友。 灵魂深处已经明白了发生的这一切,然而肉体上以及心灵上却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自己这些人傻呵呵地跟着铁山无在做什么?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这样想到,自己的将军现在是敌人啊! “噗!” “噗噗噗……” …… 那些和铁山无真正同心同德的一路走来,并且人数越来越少的北唐人们,毫不迟疑地对着昔日的“战友”挥动屠刀。 在那些人目瞪口呆,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可以造成可观的杀伤力。 其实,那些北唐人也只有十几位了,否则的话,关正兴也绝对不会放心把太多北唐人放在身边的,但可能也许正是这样,造成了南吴人的轻视,从而酿成大祸。 铁山无冲在最前面,距离关家大旗最近。 无用可雷等人紧随其后。 前前后后的属于铁山无的、不属于铁山无的部队,开始堪堪反应过来,并且脑中诞生出对铁山无马上动手的想法。 就在这些想法诞生、并且付诸于行动之前,铁山无距离关家大旗更近了一些。 大旗迎风招展,大旗之下,是南吴统帅——关正兴。 铁山无的目标,就是他! 关正兴一向淡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是隐约出现了几丝怒意。 铁山无是他很看重的人,尽管他一直都在提防铁山无的真实用意,可是直到对方真的反戈一击的时候,他的心猛地震荡了一下。 并且,铁山无是关家人,名字叫做关撼山。 并且,他很自信地推断出来即使铁山无会反戈,也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时刻。 太多太多的并且,造成了他的怒意。 可是唯一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铁山无对着南吴人出手了,并且距离他非常近,对方将会尝试杀死自己。 铁山无距离这里十丈。 反应过来的人很少,能够对这名年轻人造成紊乱的人更少。 出其不意,以及铁山无太强。 关正兴将吴钩刀的刀柄握紧,骨节间都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将要亲手杀死铁山无,终结这一切,洗刷一切的耻辱。 仿佛就像是得知了这里的境况一般,北唐军队的攻势变得更加猛烈,隐隐有要将南吴军队包围的趋势。 特别是那一支突然冒出来的府兵,打得蔡将军率领的右翼部队阵线开始缓慢后退。 现在唯一有所进度的,估计也就只有杀得正酣,还没有发现这一切的关建如的左翼部队了。 “砰!” “砰!” “砰!” 三声响,铁山无那匹披着铁甲的战马狠狠地撞开三名冲上前去迎击的关正兴的亲卫。 紧接着,长枪前挺,力大无穷的铁山无又将两个人给挑飞了。 无用可雷等人紧随其后,经历了那么多,他们的战斗力都比起普通的士兵要强大许多。 关正兴的右手徐徐往前拉伸,银白色的光芒渐渐绽放,那把锋利的吴钩刀被缓缓拔出。 他的眼中,开始闪烁起寒芒来。 看到铁山无朝着自己的主帅杀了过去,许多南吴人终止了朝着北唐人冲杀的举动,而是急匆匆地回折,想要先解决掉铁山无去。 因为北唐军队攻得非常猛烈的缘故,那边自己的主帅又有可能会有危机,矛盾之下,不少人都军心大动,脸上露出焦虑之色。 四面纷乱,声音荡天,可是关正兴带着强大劲气的话语还是笼罩住了四方: “做自己的事情,杀北唐人去,他是关家人,我自己来解决,我今天要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在不久以前的金陵关家之内,一位老人这样喊道,但是老人失败了,在今天,又有一名关家人如是大喊,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 关正兴大手一挥。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的亲卫们让开一条道来,让铁山无策马冲了进去,但是又很迅速地闭合,和照面的无用可雷等十几人厮杀起来。 铁山无单枪匹马地冲了进去,迎面,是将吴钩刀横着指向右侧的关正兴。 他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 没有动作,却威势自来,那是蕴含于灵魂深处的恐怖力量。 铁山无将长枪在空中甩了一个圈,笑容更加灿烂。 “复仇的感觉,如此美妙。”他对着自己说,也不知道还对着谁说。 “嗡——” 关正兴一抖吴钩刀,那把刀发出一声颤鸣。 随后,他朝着已经距离他只有半丈的铁山无一刀挥出,一个巨大的银色圆弧产生。 “当当!” 两声大响,火星擦过空气,又很迅速地消散,骑着马的铁山无和骑着马的关正兴换了一个位置。 长枪抵着吴钩刀,巨大的力量带来的摩擦有着很凄厉的声音。 “撼山,为什么?我不明白。”关正兴再一次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双眸紧紧地盯着铁山无看。 他是在实实在在的质问,以统帅的身份、以长辈的身份。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旗倒(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山无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声音也变得一字一顿: “是你们害死了我的父母,还美其名曰为大吴尽忠,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就像管清和夫妇一样。我不知道管阔的复仇进行到了哪些,但是终究,我不想学他,我不想像他那样韬光养晦、厚积薄发,最后看起来那么窝囊,当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早就不是什么关家人,自从你们抛弃了我们一家,为了自己的利益之后。” “所以,关家是我的敌人,南吴是我的敌人,我不仅要覆灭你们关家,同时也要覆灭整个南吴,你们等着看吧。” 关正兴的声音阴沉:“你真是一个疯子,你的想法也真是疯子逻辑,毫无道理。” “撼山,我欣赏你,我现在答应你,只要你还能够迷途知返,我就既往不咎,当先前的一切全部都没有发生过。”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就像管阔死也会杀死李择南一样,我死也会杀死看到的每一个关家人,我别无选择。” “既然你已经死不悔改,我想,我也没有必要施舍给你机会了,”关正兴的声音依旧淡漠,“我会杀死你,并且让大吴的所有人都看看——叛徒的结局是怎样的,即使他是关家人。” “那好,我等着。” 铁山无全身发力,长枪的抖动从无到有,愈演愈烈,到最后凶狠地震开了那把吴钩刀。 铁山无一向做很多事情都冷静无比,哪怕是杀敌,唯有今天,面对关正兴,他的力量是如此暴虐,因为他的仇恨如此刻骨铭心,一点都不比管阔的少点滴、分毫。 吴钩刀削碎无数道风,浩荡着骇人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冲击。 气息在关正兴的体内运行,一浪又一浪,就像是滔滔黄河、滚滚长江。 从铁山无的体内,感觉不出来任何的气息,可是他的威力依旧恐怖无比,他所走的,是和运气法截然不同的道路,大概是一种返璞归真,却一点都不会让他处于劣势。 帅旗——关家大旗之下,惊心动魄的复仇决战正在上演。 他们两个人暂时不会受到任何的打扰,周围被围成了一个圈。 而在圈子之外,无用可雷等人正经历着巨大的危机。 他们十几个北唐人,自然不会和这些南吴人同心同德,他们留在这里的动力,只是因为他们相信铁山无。 而今,铁山无暴起发难了,于是之前还和他们是“战友”的那一千多人,顿时就翻脸起来。 后面是曾经的“战友”,身侧是朝着这里围杀过来的形形色色的部队,而前面,则是关正兴的精锐亲卫。 简直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很显然,即使是一向思维缜密的铁山无,在因为被仇恨而弄红了眼睛之后,也会考虑不到很多的东西,他压根就没有为无用这些忠心追随他的北唐人想过自己反戈一击之后的道路,换言之,他自己准备好了死去,而这些人,也随时随地都会死。 追随他的十五人中,在交手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有两人死去。 很快,又是几人死去,转眼之间便只剩下十多个人了。 关家大旗之下,铁山无和挥舞着的长枪那般耀眼夺目。 无用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之后,便又很快闪亮起来。 “老大!” 他一刀震开一名亲卫之后,朝着铁山无的方向大声喊道:“杀死关正兴,为你自己报仇,也为兄弟们报仇,不管最后你自己的结局是怎么样的,兄弟们都追随着你,也许在下一刻,兄弟我就先去了,但是你不要悲伤,把所有的一切化作动力吧!” 说话间,一把吴钩刀被关正兴的那名裨将操控着,一刀砍中了他的肩头,那里顿时就涌现出一大片的血来。 “喝啊——” 无用没有丝毫的惨叫,他把所有的疼痛化作了一声怒吼,硬生生地将那位裨将撞翻在地。 就当他要冲上去结果了对方的时候,其他的武器转眼之间把他围了个透,他高大魁梧的身影很快就被淹没了。 远处,铁山无的长枪扫过,枪尖挑落关正兴的一络长发。 但是吴钩刀却刺中了他的腋下,那里瞬间猩红一片。 关正兴的眸光越来越淡漠。 “撼山,虽然我很欣赏你,但是你打不过我的,你不是我的对手,你会死在我的刀下。” 他所说的是事实,因为就目前看来,他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在关家同辈人物中,他的实力是前三甲,仅次于关偃月。 这也是他能够作为统帅,并且在军队之中威名赫赫的原因。 吴钩刀轻轻颤动,在空气中弥漫出一道无形的气流,那股气流仿佛带着摧金裂石一般的力量,在和铁枪相撞的一刹那,铁枪上便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这还是铁山无的实力附加的结果,否则的话,铁枪绝对不可能在这一击之下幸存。 铁山无还是坚持微笑。 “你这是再一次尝试说服我放弃和你对决,从而也放弃我们之间的仇恨?” 他又问一句:“你觉得这可能吗?” 可能吗?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关正兴自然希望铁山无接受妥协,哪怕只是表面上的,把仇恨埋藏在心底,不过最起码,作为关正兴本人处在铁山无的位置上,是绝对不会接受这一建议的。 “那好,”关正兴一刀上扬,铁山无的头发顿时就狂乱起来,在风中飞舞着,“那你就去死吧。” 头发被击乱,意味着刚才的形势非常之危险。 那把吴钩刀紧贴着铁山无的头而去。 但是铁山无还是笑得出来。 他的长枪化作一条游龙,走出诡谲的轨迹,一路绕过吴钩刀,逼近了关正兴的面门。 关正兴的刀并不收回,身体却是不可思议地往下一压。 战马都因为那瞬间而来的重量而低了低,但是关正兴却轻轻松松地避了开去。 “当当!” “当当!” …… 气息冲腾,交手之后短暂停留的一瞬间,可以看到,铁山无的身上又多出了好几道伤痕。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旗倒(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他依旧没有任何气馁的神色,看起来散漫不知死活到了极点。 尤其是在这种父母之仇眼看就可以报复的关键时刻,他反而像是放开了一切,当所有都是行云流水。 劣势很明显,他也很明显会死在关正兴的刀下,只要在这之前,北唐军队不能够让南吴军队溃败。 但是那又如何,他的性格不就是如此吗? 结果,只需要思考一下,并不需要过于追求。 重要的是过程,最起码死后,他可以感慨万千地说一句:报仇,虽然失败了,但是我努力过了,不是吗? 但是他终究还是不能够做到绝对的心如止水。 远方的声音喧闹又杂乱,进入他的耳中,很快就被过滤不见了。 然而有的声音,绝对不会被过滤掉,因为他在乎。 “无用!” 那是可雷的声音,而且破天荒地带有了一点哭腔。 可雷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哭,对于他来讲,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最起码铁山无从来都没有听见他哭过。 但是今天,他哭了。 因为,无用死了。 那个和他们相濡以沫了好久的魁梧汉子,嘴里吐着血沫,张了张口,像是要说一些什么,但是却终究没能够说出什么来。 他仰天向后栽倒,愤怒的神情渐渐平静。 天空在倒塌,可是他却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世界上很多本来应该对的东西,全部都错了。 但是,天是蓝的,草是绿的,这总对了吧? …… …… 铁山无在看着那边的情景,脸上的微笑僵住了,就这样很久很久。 “噗——” 刀尖刺破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关正兴手里的吴钩刀已经刺了进去。 “在战斗的时候分心,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关正兴面无表情地说道。 但是说完这句话,他却忽然怔了怔。 因为他看到,微笑再一次在铁山无的脸上绽放,可是对方的眼睛却红了起来。 不是因为要无助地哭泣而红,而是像是一头饿狼一般。 不仅仅关正兴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的这种表情,就是别的任何人人都没有过。 危险的气息从面前的这一位满身是血的年轻人身上弥漫出来。 铁山无单手紧紧握着铁枪。 铁枪发出了“咯吱咯吱”的痛苦的声音,随后…… 它“砰”地一声断了。 关正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他拥有着气息,巅峰之下,奋力一击挥打上去,也可以将这杆铁枪打断,但是单单凭借握力就握断一杆铁枪,他是万万做不到的,铁山无的力量,究竟可怕到了怎样的地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发愣也发冷的瞬间,铁山无的左手出现在了因为断裂而掉落的那半截枪杆下方。 紧紧接住了那把残留着枪头的半截枪。 关正兴迅速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到从吴钩刀之上,传导出来一股非常强大的劲气。 “砰!” 一声奇特的大响,血花纷飞,吴钩刀被生猛地撞退了出去。 关正兴的手竟然有点发麻。 他吃惊地看向铁山无,看到那个家伙的微笑愈发春风和煦,只是眼睛里面的血丝是越来越多了。 “呼——” 一股挟带着恐怖威力的巨大风暴迎面而来,关正兴被战盔紧紧包裹着的头发都开始颤动起来。 他猛地抬起吴钩刀,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家伙是真的要疯狂了。 于是他一向淡漠的眸子中出现了几分冷意,他不再期待铁山无回心转意了,而是迫切地想要杀死对方。 危险的人物,留不得。 “铿!” 擦出的火星在空气里面燃烧,又消耗殆尽,关正兴的吴钩刀在撞击结束之后,还在高频率地颤动着。 同时,关正兴的战盔四分五裂开来,碎片朝着四面八方飞溅。 对面,铁山无长发狂舞,这边,关正兴也开始长发狂舞起来。 关正兴感觉自己的心难得一次跳得这么快起来,“怦怦怦”的,而周围一大片的喧闹也仿佛消失不见。 他迅速地低头看了看吴钩刀,这把自己佩戴了多年的佩刀之上,竟然出现了几道细微不可察的裂纹。 没有等他多想什么,“呼——”的风声再一次传来。 “铿!” “铿!” “铿铿!” …… 不仅仅威力无穷,铁山无挥舞着断枪的速度越来越快,简直可以用狂暴来形容。 耳边的骚乱也是越来越加剧,匆匆一瞥之间,可以看见,南吴的军队开始显出明显的劣势来。 北唐军队合围的进度越来越大。 关正兴的心中开始愈发不镇定,他不仅仅要对付危险十分的铁山无,还忧心于南吴军队以后的道路。 他本来以为可以轻松解决掉这个关撼山,却没有想到,对方把自己逼到了死角。 “砰!” 断枪抽中了关正兴的肩胛骨,可以很清晰地听到肩胛骨的碎裂声,疼痛感使得他禁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但是吴钩刀刺中了铁山无的腹部,尽管刀尖还没有拔出来,但是鲜血还是流淌着。 铁山无的脸色有些发白,可是还是坚持着在微笑。 大概是因为疼痛难忍,所以他眼睛里面的血丝不减反增。 他手上的动作却不缀,收回那截断枪,向前一刺。 肩胛骨上的骨裂刺激着关正兴的神经,让他的脸微微扭曲,他不想坐以待毙,强忍着疼痛拔出吴钩刀来,抵挡着铁山无的攻击。 “你真是一个疯子,两败俱伤的打法。”关正兴咬着牙,声音艰涩地说道。 “不这样,就不能够杀死你。”此时铁山无脸上的笑容,就像是邪笑。 关正兴再一次望了一眼外围。 尽管南吴军队并没有溃败,可是作为能力卓绝的统帅,他还是猜到了结局,于是心中惨然。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轻声喃喃道。 铁山无凌空跃起,挺着那一截断枪挟带着最终极的力量而下。 关正兴忽然冷笑一声,吴钩刀逆空而上。 铁山无的胸口被刺中,疼痛之余,他忽然感觉到了满身的疲惫。 他很累很累,累得想闭上眼睛,迎接黑暗。 黑暗真的来临了,与此同时,他听见了一声呻吟,他不清楚那是不是关正兴的,而自己的最后攻击又有没有对关正兴造成伤害。 只是听到了周围关正兴亲卫们近乎疯狂一般的喊声,大概是无数人冲了过来。 他眼前完全黑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 ……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旗倒(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关正兴死了,死在那一位叫做关撼山也叫做铁山无的家伙的手里。 这是已经呆若木鸡的关建如听到的一则消息。 这不可能!这是他在听到这一则消息的第一时间,所想到的唯一一句话。 他的父亲是关正兴,战斗力在金陵排名前十的强者,而南吴的至强者们,大部分就在金陵,而不会是在其他的地方。 在他的眼里,父亲是无所不能的,即使也会遇到挫折,但是,直接被人杀死?这真是一个笑话。 况且,他早就提醒过关正兴,要提防铁山无,而关正兴表示自己一直都在提防着这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关正兴怎么会突然被铁山无杀死了? 太多太多的疑问,太多太多的不相信,充斥在他的脑海中。 他的左翼部队暂时还算是顺利,于是在这样意气风发的前提之下,普通人自然不会接受突如其来的噩耗。 然而他抬眼望过去,望向中军的方向,还有蔡将军率领的右翼的方向,看到那些方向的阵线全部都崩溃了! 双重打击让他一时之间心灵遭受着巨大的煎熬,也无心带着左翼部队继续前冲领取可悲的荣耀了,他直接率领着自己的亲卫就朝着关家大旗那里冲了过去。 他要看个明白。 迎面的南吴人纷纷为他让开道路来,在同样的悲痛之下,他们都自以为可以理解关建如的心情。 关建如很快便接近了关家大旗,同时看到一名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被抬到马背上,周围的七八人正朝着外面欲图冲出去。 那些可恶的北唐人! 无用已经死了,但是可雷高林等剩下的几个人还没有死,混乱之下,他们抢了不知道是死是活的铁山无就走。 可是尽管在乎关正兴的生死,但是南吴人还是对他们恨之入骨,短暂的交手之下,原先的那些人便只剩下七八人了。 这真是一场绝望的战斗,可雷在对无用之死感到悲伤,也对铁山无的生死不知感到忧虑的同时,心里面产生了一些放弃的想法。 但是终究,他还是坚持挥舞着手里的兵器,没有选择自裁或者束手就擒。 目光掠过那些北唐人,关建如便看到了关家大旗之下,被几名亲卫围住的关正兴,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窝之上有着一个骇人的血洞。 顿时,他的身体就像是被一道天雷给劈中了一样,瞬间体无完肤。 他慌不择路地跳下马来,又忽然扔了兵器,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死了,全死了!败了!全败了!” 乐极生悲,落差巨大之下,他似乎是疯了。 远方的北唐帅旗之下。 王独面容冰冷,缓缓将唐刀出鞘。 …… …… 马老儿看着看着远方的那绵延的淮河水,砸吧着嘴,渐渐也眯起了眼睛,看起来有些惬意。 他在淮河边生活了很多年,这里不仅仅是他的故乡,也是他祖先们的故乡。 在淮河边打渔是他的生活,也是他的信仰。 自从北唐和南吴休战了十几年之后,他每一次打渔都打得非常安心。 不过前不久,他的国家和对岸的国家又打仗了。 他并没有非常深入体会那些国家大事,不过还是会去在别人闲聊的时候听听那些东西,那可以给他解闷。 不管怎么说,他是生活在比较底层的人物,国家征伐之间,可以带来很多很多的利益,只是那些利益里面,并没有他的份。 但是终究,国家倒霉的时候,他会跟着一块倒霉,那是他们那一类人的无奈。 所以大概就是因为如此,他关心,也不关心那一场战争。 好在,听说对岸的那个国度就快要完了,关家的大人物已经带兵杀到了长安,眼看就要攻下对方的都城,那最起码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听到自己家小子,哦不,早就已经不是小子了,都成家立业了,但是他习惯性称呼对方为小子。 那里传来一声吆喝。 “嗬!死人?” “怪不得最近这几天打渔收货不怎么好,敢情是有霉运啊!” 听到那大大咧咧的家伙满嘴放炮肆无忌惮,他就气不打从一处来,普通百姓们最最忌惮的就是嘴巴里不干净,哪有自己诅咒自己会迎来霉运的? “哪里来的死人,又哪里来的霉运!?”他呵斥道。 往日里对于自己的这个“小子”,他说的话最管用,虽然因为性格使然,每次呵斥一声,下一次便又忘记了,但是最起码呵斥是会暂时管用的。 然而今天却不一样。 那“小子”在远处的岸边朝着他一阵挤眉弄眼的,指着淮河里说道:“我又没胡说!这不是死人是什么?” 感觉那家伙应该所言非虚,马老儿站起身来,匆匆往那边赶过去,站在儿子身旁,朝着对方指的地方望过去,果不其然发现了两具尸体,正往这里的岸边漂过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对于这两具尸体是看得越来越清晰,最终吃了一惊,因为这两具尸体的身上,全部都穿着盔甲,一位是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另一位虽然脸色苍白,却是俊秀的年轻人,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样子。 “晦气……”马老儿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声。 那两具尸体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漂到了岸边。 “怎么办?”他儿子瞪着自己的老子,这是在等待马老儿拿主意。 “应该不是对岸的人,而是我们大吴人,”马老儿沉吟了一下,果断下了决定,“又穿着盔甲,应该是作战的军人,不知道是牺牲的还是逃兵被淹死,捞起来,也算是积善行德了。” 马老儿都这么说了,儿子自然是粗手粗脚地就开始拉扯,他哪管什么死人应当尊敬云云的,如同马老儿说的一样,他觉得自己把这两具尸体捞上来就已经是积善行德了,难不成还要像个娘们一样柔手柔脚? 待到儿子将两具尸体胡乱拉上岸以后,马老儿走上前去,下意识地在络腮胡子的身上探了探脉搏,摇了摇头,示意真的是死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枯藤老树昏鸦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都埋了吧,我去老李家借一把锄子,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身都转了,也都走出几步了,却忽然又像是不放心什么,顿住了脚步,又转回身来。 “小子”抬起头来看着他,一脸疑惑,心想这马老儿有的时候就是神经兮兮的,这不,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但见马老儿来到另外一具尸体处,盯着那名俊秀年轻人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蹲了下来。 就像之前的一样,他再一次探了探脉搏。 他像是猛然一惊,头也瞬间抬了一下。 “怎么了?”他家“小子”问道。 “嘶——”马老儿倒吸一口凉气,“还跳着,这一个还有救!” 听闻此话,人的同情心理作祟,他家“小子”心急火燎道:“那还不快抬回去试试看救治!” 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这一对老少爷儿俩,简直都忘记了地上的另外一具真正的尸体,直接抬起少年就走。 两天以后,那名少年堪堪醒来,一脸的颓败之色,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在那边嘶喊道: “死了,死了,都死了!父亲也死了,全军覆没,哈哈哈!哈哈哈!” 许多人都没有料想到,南吴民众对于自己的国度战败的消息,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传开的。 恐慌开始蔓延开来。 …… …… 南吴就这么败了。 纸毕竟包不住火,更何况这样震撼人心的消息,也没有人不自量力地准备去隐瞒什么。 尤其是某些早就料想到结局的人们。 …… …… 一样的琼楼玉宇,不一样的风采神格。 李惜芸单手拎起裙裾,另一只素手掌心向上摊开,微微闭着眼眸,像是在承接着阳光所带来的温度。 最近的天气很好,暖阳照在她倾城的容颜上,带上了某种迷人的光辉。 管阔就这样默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望着她,一动不动,眼睛里面流淌着某种欣赏。 真的很赏心悦目。 “人们都道皇宫尽是琼楼,却殊不知,这其实就是一个囚笼。”她红唇微张,轻轻说道。 “我本以为在前一段时间终于离开了这样的一个囚笼,可是到头来,还是到了另外一个囚笼。” 她缓缓睁开那一双凤目,侧过身躯,回眸望向坐在那里默声不响的管阔,问道:“你为什么最近都一声不响?” “你说得都对。”管阔声音平缓地说道。 李惜芸细眉一挑,语气变得一如既往地咄咄逼人:“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听是听的,只是并没有多加思考这些,我在想着别的。” “也就是说,你不怎么在乎我?” “如果不在乎你,那一天我大可以直接一刀杀了关直霄,而不必在意关家人会不会对你动手。” “如此说来,我应该感谢你喽?”李惜芸松开了素手,鲜红色的荷裙断然垂落,她款款朝着管阔走来,眼眸里面充满了嘲讽。 有的时候,管阔会觉得她喜欢讽刺别人,也喜欢用言语攻击别人,但是从另外一种方面来说,可能是她太过骄傲,而一旦她的骄傲获得了她在乎的人的忽视,她就会显得有点戾气。 管阔站起身来,来到她的近前,牵住了她的手。 她冷笑一声,欲图挣脱开,但是当然只是徒劳。 “你无耻起来,有点像管清和。”她说道。 “我并不认为那是批评。” “你可以认为那是夸赞。” 于是沉默。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他们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有的时候偶尔的争辩,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也或者是尽管拥有着彼此,却依旧感觉内心有些空虚。 末了,李惜芸轻轻说道:“我有些累了,我们不吵了,不吵了好不好?” 他们走向了台阶,然后两个人对着暖阳,坐了下去。 李惜芸将秀首靠在了他的肩头,闭起了眼眸。 感受着她的青丝在脸上一拂一拂的,还有那幽幽的香气,管阔的心也渐渐安定。 就一直这样,其实也挺好。 他这样想到。 他们谁也不再说话,也谁也不再动作,就这样很久很久。 许久之后,李惜芸将秀首离开他的肩头,说道:“我想看看那个老家伙现在怎么样了,最近我觉得他是越来越老迈了,看起来就快要死了。” “我也是,”管阔说道,“他的气色很不好,他自己也说过,他活不了多久了,他做的那一切,就是因为他感觉自己要不行了。” 是的,即使是宫中都很少有人知道的,吴皇就快要不行了。 …… …… 寝殿里,吴皇正在斟酒。 他斟完酒之后,却不喝,倒掉,然后再斟酒。 他的气色很不好,脸蜡黄蜡黄的,看起来仿佛要真的化为雕塑。 在不久前,不可一世野心勃勃的他,还在临风台上君临天下,但是没有几天之后的现在,他却看起来老迈了不少。 “人生就像酒一样,时间越长,味道越浓,但是比起最当初,总是变了味道。”他缓缓说道,脸上还是像以往一样淡漠无情。 只是说话的速度真的是越来越慢。 有些人一辈子都别想见到他一次,但是现在的管阔和李惜芸,却是大多数时候都可以见他。 大概是看到管阔,他就想起金忧作和管清和,看到李惜芸,他就想到北唐先帝,即使是吴皇,也摆脱不了一些人性,比如说:老了之后就感怀了。 “但是终究,那也都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李惜芸的唇角微微勾起。 她喜欢嘲讽别人,即使是吴皇,她也毫不在乎对方的身份。 或许正因为如此,吴皇很喜欢她。 吴皇停止了斟酒,看向她。 那一双眸子里面,依然充斥着威慑十足的可怖力量。 “有的人走过了会后悔,可是朕不会,即使是走错了。” “一条道走到黑?”李惜芸毫不忌讳,可以说是一如既往的咄咄逼人。 相比而言,管阔就沉默得多了,可能是他本来就不善言辞,现在更是没有了多说话的心情。 吴皇终于像是笑了笑,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他的确是笑了。 。m.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古道西风瘦马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的性格会让很多人讨厌,”他说道,“不过朕喜欢。” 紧接着他又道:“你让我想起了李轻落,多好的姑娘,可惜红颜薄命。” 听到这个名字,李惜芸不说话了,她本来高傲的容颜上,慢慢浮现出悲伤的神情。 管阔盯了她良久,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当然也知道李轻落是谁,那是已经消逝多年的北唐长公主殿下,整整一代人的殇。 末了,许久之后,吴皇终于转移了话题,道:“关正兴死了。” 管阔怔了怔,而李惜芸像是依旧沉浸在悲伤之中,惊讶的情绪很轻微。 于是他接口道:“那就如陛下所愿了。” 吴皇缓缓坐了下去:“虽如朕所愿,但是终究,还是很不舍得的。” “关正兴是一个很好用的人才,朕挺看重他的。” “能力越大,危险性也就越强,这也是当年李择南对待我父亲的态度。”管阔的眼眸冰冷了一瞬。 提到父亲,他心中的悲痛与愤懑不亚于李惜芸听到李轻落,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好好活着。 “朕的时间不多了,朕活着的时候,可以保证很多的东西,但是那些保证却不能够留存到朕离开之后,所以某些人,还是要除掉的。” “陛下的无情,比起李择南只多不少。”李惜芸大概是缓过了神来,皓齿轻启,道。 “那陛下有没有考虑到介于李择南的危险性,在关正兴死后,南吴会遭受到的危险?”管阔问。 “关正兴死后,王独也会死。”吴皇盯着他看了片刻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猛然听到这一句话,管阔的全身都一个激灵,王独,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那是他最最信任也最最尊重的人之一,可是在吴皇的口中,王独却忽然“会死”,这怎么不能够让他简直要跳起来?因为吴皇的洞察能力之不可一世,他现在简直可以说是心急如焚。 吴皇看了李惜芸一眼。 “你说过,李择南像朕。” 李惜芸抿了抿红唇,没有回答,她也在仔细地听,她当然是尊敬王独的,只是并没有管阔那么强烈。 “具有危险性的人物,留不得,那是朕的哲理,也是李择南的哲理。” “在李择南看来,关正兴一死,朕的大吴能够再给北唐造成军事威胁的人物也就没有了,那么他还留着王独做什么?”吴皇淡漠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却是那样字字诛心,一点一点打在那两个人的心上。 “陛下……真的……确定?”管阔的脸色非常难看,如果吴皇的推测是正确的,他恨不得马上飞到王独的身边,提醒这个家伙快点逃,不要再傻兮兮地被李择南利用了! 可是现如今,他很悲哀地发现——现在的自己,即使是人身自由,都已经被限制,更不用说去提醒救助他人了。 他张了几次口,可是最终还是颓败地放弃了。 他是想要请求吴皇放他出去,他要把吴皇对于李择南的洞察告诉王独,可是稍微冷静了一些之后,他意识到:首先吴皇不可能放开自己,其次就算对方放开自己了,自己又能不能够离开南吴、到达北唐,最后来到王独的身边呢?就算到达了,那么时间上又来的及吗?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的力量很多时候都是有限度的,即使是吴皇,也难以在有生之年拿下北唐,而且也躲避不了死亡的步伐,更不用说他管阔了。 “李择南是会这么做的,王独会迎来怎样的命运,那就是王独的事情了。”吴皇将手中的酒樽放下,整个人的神情像是更加淡漠。 那种淡漠并非他往日里的内心足够强大,而是他考虑了一下,发觉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等待死亡的来临,于是无悲无喜。 管阔低下头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很多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所能够做的,唯有安心等待,就算等来的结果正是我们很不希望看到的。”李惜芸轻轻地对着他说道。 “你也是。”管阔道。 “你们都走吧,”吴皇说道,“在最后的时光里,朕想一个人多待一会儿。” 管阔默声不响地拉了李惜芸的手,转过身去,走出几步之后,他又回头,问道:“小公主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吧。”吴皇淡漠的眼眸之中,终于是升腾起了一些光芒。 管阔点点头,继续迈步,一边迈步一边对着李惜芸问道:“你想见见她吗?” “不是多么迫切,”李惜芸伸出纤手,将秀发撩到耳后,“但是见一见也无妨,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过了。” …… …… 南吴军队战败的消息在各地传荡。 北唐人载歌载舞,庆祝着护国的成功,那些本来沦陷的地区的人们,也不用考虑自己应该聪明地选择归顺南吴的统治,还是愚蠢地等待王师的回攻了。 沦陷地区守城的零零散散的南吴军队,或者被打散投降,或者就是比较理智地撤退,有些在途中被歼灭,还有少量部队退到了淮河的对岸。 至于南吴人,在仇恨的同时,还产生了巨大的忌惮,他们的信仰关正兴居然殉国了,他们并不清楚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心里面非常忐忑。 好在,他们的老皇帝还在,那是他们最最终极的信仰。 很少有人知道,即使是那一位不可一世的老皇帝,也就快要不行了。 南吴各地的军队开始往淮河边集结,最先赶到的几支军队并没有贸然作出任何的动作,因为他们并不清楚北唐军队接下来将会作出来的动作。 看似天下一片平静,但其实阴云笼罩着整片大地。 最近一段时间,管阔和李惜芸很少能够见到李千容,那个孩子被变相软禁在了另外一个宫殿。 不过极少的见面之后,管阔发现这个聪明坚韧的孩子总是能够露出笑容来,一点都没有悲伤消极的迹象。 有一次,看到露出沮丧神情的管阔,他还在管阔蹲下来的时候,踮起脚尖拍了拍管阔的脑袋,老气横秋道:“师父不要灰心,都会过去的。” 。m.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盛极则衰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看到他阳光的样子,管阔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不知道的未来。 以往基本上三天两头都可以见到吴皇,但是后来的十多天里,他们只见过一次面。 吴皇就像是销声匿迹了起来,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 …… 扬州界内。 姬如是望着涛涛长江水,用一根纤指指在自己美丽的脸庞上,努力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但是那个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一身白色宫裙的她,在江边较大的风中,像是要乘风归去。 她的脸上有些忧愁。 “关正兴死了,我们大吴败了,你说,以后的路,会怎样?”她转过秀首,望了望身后的金安,问道。 金安正在坐在岸边,朝着太阳与扬子江的方向,一只手挡在额头上,眯着眼睛。 “小公主殿下,这不应该是你考虑的问题,因为就算你多加考虑,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你现在能做的,是保持良好的心态,将快乐放在身边。” “可是那是我的国,也是我的家,这并不是一般性的问题。”姬如是像是有些神情落寞地低垂了一下秀首,看起来,她虽然每每能够保持快乐,那也是绝大多数的,并不是全部的。 她还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我们还有多久能够回到金陵?”她想了想,忽然不说那些事情了,转而道:“我忽然特别想念父皇,父皇召我回去,应该也是很想念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非常的迫切,迫切到生怕失去什么。” 金安站起身来,来到她的身边,伸出手,像是要拍拍她的脑袋,但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还是将那种冲动放开了,这样产生冲动和放弃冲动的过程,他经历过很多次,大概是因为他们很亲近,亲近到就像是兄妹,可是还是身份有差距。 “最近一段时间听到的那些消息太多了,小公主殿下,你是有心理阴影了而已,很快就可以到金陵,见到陛下了。”他说道。 “希望如此……”姬如是的声音很轻微,被风一吹,就吹走了,那种柔柔弱弱的感觉很让人觉得怜爱。 …… …… 长安终究是保住了,北唐终究也是保住了,只是很多地方都是满目疮痍。 李择南站在城头上,明黄色的龙袍在迎着阳光熠熠生辉。 他在往南望,望那个遥远也不遥远的国度。 龙且与和徐敬义等重臣都在他的身边,林雕也在。 而最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皱着眉头,眯起眼睛,望着远方的高天,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问题。 “国师,你望见了什么?”许久之后,李择南目光温和地看着他,问道。 这一位国师,并不是先帝的国师,先帝的时候,也没有国师。 至于这个老人是怎么和李择南认识的,谁也说不清楚。 不过旁人都知道,李择南相对尊敬这一位老人,这一位老人,似乎是有真本事的。 “龙气。”国师声音凝重又缓慢道。 龙且与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不屑,在他看来,什么国师不国师的,无非就是糊弄天下众生,说一点李择南要听的好听的话而已,很多时候,不管是哪一位皇帝,都喜欢这一套。 在北唐胜利的时候,来一句看见了龙气,那是祥瑞之兆,陛下终将踏平南吴国土,成为天下共主云云的冠冕堂皇的话,他龙且与也会。 但是接下来,他怔了怔,因为那一位国师不按照他所想的常理出牌。 “龙气在南吴,正汇聚在金陵的上空,那并不是老朽看到的,而是感觉到的。” 林雕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玩味,心想,这一位国师受到陛下看重,自以为很了不起,所以现在故弄玄虚,怕是要昏了头吧,只不过很多时候做事情说话都是要有个度的,超过了底线,只会适得其反,甚至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北唐刚刚迎来胜利,正在举国欢庆,所有人都在想着复仇,让军队踏入金陵,覆灭那一个宿敌皇朝,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这个所谓的“国师”居然不识好歹地想要歌颂南吴,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果不其然,李择南挑了挑眉毛,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悦:“哦?” 不管怎么说,某些情绪,即使是李择南,即使是帝王,也是会存在的。 不过他也并不会像先帝一样,听到不顺耳的话,马上就大发雷霆,就连给别人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处理掉。 国师看起来像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悦似的,也有可能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龙气很盛。” 龙且与冷冷哼了一声。 至于徐敬义,依旧不言不语,他习惯于根据事态的发展而决定自己的行为,不会冲动,但是有的时候动作太慢了,反而对他不利。 “不过……”“国师”语气一转,道:“所谓盛极则衰,太过强盛不见得是好事,有的时候只是落日余晖,虽然红得艳丽,终究只是斜阳。” 李择南从中体味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不悦的神情也缓缓消散,语气再一次变得温和了起来: “请国师详细讲解。” 国师抚了抚苍白的胡须,说道:“回光返照是很多时候人们都惯用的一个词,其实有的时候,气运同样也是如此,哪怕是大国气运。” “南方的龙气很盛,但是却是徒有虚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换言之……”他停顿了下来。 “换言之什么?”李择南追问。 “换言之,那是最后的余光,虽然耀眼,但是,南吴就快要不行了。” 那位国师看起来似乎不太愿意说太多,谁也不清楚他究竟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不想泄露太多天机。 李择南不说话了,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目光缓缓移动方位,望向城池远处的某一方。 那里,是密密麻麻的军营,在不久以前,那些军人们还在镇武将军王独的统领之下,击败了关正兴浩浩荡荡的大军。 现在,他们正在进行着休整,等待着他的命令。 …… …… 。m. 第一百二十七章 梦想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意识逐渐清晰,于是外面熟悉的操练声也是传进了耳中。 最近这几年,他好多次都伴随着这种声音日出日落。 铁山无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漆黑的圆顶。 “看来,我还是并没有死。”他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并不真实的微笑。 活着真好,他想到。 “老大,老大,你醒来啦!”耳旁,传来的是可雷那咋咋呼呼的声音。 高林皱起眉头,批评道:“老大刚刚醒来,要的就是安静,你能不能改掉一些毛病!?” 所有的兄弟里面,高林虽然也是一个莽汉,但是好歹相对心思缜密,很多时候,铁山无最最放心的,也就是他了。 可雷那家伙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挠了挠头,道:“老大你别太介意,我这个人啊,有的时候就是没有脑子。” 铁山无笑了笑,这一次笑得很自然,脸上也渐渐出现了一些血色:“没有脑子的人,活得最轻松,不过看起来,你并没有活得足够轻松,如此一说,你还是有脑子的。” 说到不轻松的话题,可雷的脸色瞬间就黯淡了下去,眼眶也有些发红:“这一战,可惜了无用,我们兄弟同生共死这么久,他先去一步了,从前我总是对着他开玩笑说如果我先走了,他一定要娶个好妻子,以后孩子的名字就要可有用,连姓都姓我的,他说我喜欢就行,死者为大嘛,现在却什么都反了过来,我不敢说我会娶上妻子。兄弟们越来越少,转眼之间就只剩下我们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会走……” 铁山无打断了他的话,道:“说不准的话就不要多说,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很多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多想就有用的,还不如乐天知命。” 他的笑意更浓。 “我报了仇,感觉很好,现在还活着,老天还是眷顾我的,我想什么时候我会去南吴看一看,不是以征服者的姿态,而是一位游人。” “无用的尸体后来我们抢了回来,埋在了长安近郊,那里有着许多大唐的兄弟们,有些还是从北疆过来的,我想,在看看南吴的景色之前,你应该先去那里看一看,但是更之前,你应该把伤养养好。”高林道。 铁山无点点头。 说完话,高林走过来,轻轻又小心地把他的身体扶起来,对着可雷说道:“老大应该来一碗清粥,你叫他们准备准备。” 可雷一拍脑袋,心道自己光想着别的,这种事情都能够想不到,当下也不说话,急匆匆地奔了过去。 在军旅之中,只有条件最最艰苦的时候才会喝清粥,民以食为天,军队更是如此,就算战斗艰难的时候,就算百姓们自己饿着肚子,都不能够让军人饿着,因为军人是要保家卫国的,不过现在,对于铁山无来说,一碗清粥是最最恰当不过的了。 喝着清粥,铁山无的脸上,露出感慨万千的神色。 那里面,有自强、有激动、有愤怒、有悲伤,也有迷惘。 他让可雷乐天知命,可是自己要做到真的谈何容易? 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他也很不明确。 帐门外,传来一大片爽朗的大笑声。 那个声音,在长安那一夜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听到过无数次。 北唐这关键一战的指挥官、最高统帅,镇武将军王独来到了。 对于北唐军队里的无数人来说,这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是对于现在营帐里面的那三个人而言,这是患难与共的生死兄弟。 “铁兄弟,你醒了?我就知道,好人有好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哈哈!” 王独同样也是一个莽汉,在很“莽”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比可雷逊色。 王独毫不客气地进了帐门,挥一挥手,示意紧紧跟着自己的那些亲卫们留在外头。 喝了点清粥,铁山无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笑容也是愈发俊逸好看。 他微笑着看着王独,说道:“谢谢镇武将军救了我们的命。” 自己出现在这里,他当然知道不可能会是可雷高林等人插上了翅膀带着他飞了过来,必定是北唐军队杀了过来,尤其是得到王独命令的北唐部队,救出了自己这几个人。 因为他们和南吴军队混在一起,就算他杀了关正兴,如果没有知晓很多东西的王独,北唐人很有可能会把他们当作敌人。 王独摆了摆宽大的手:“别跟我扯这些,你可是我们大唐的英雄,我救你?是你救了我们大唐啊!” 铁山无摇了摇头:“我只是起了并不大的作用,如果没有英勇奋战的兄弟们,光凭我一个人,只有被吴钩刀砍死的份。” 王独露出鄙夷的神色望着他,撇了撇嘴:“铁山无,你我相识一场,在我这里装成这样说这些,害不害臊?”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一点都不会因为铁山无功劳很大、伤势很重而有所收敛,但性格对的人,互相之间怎么说都无所谓,他们喜欢他。 “王将军,接下来,你们想要怎么做?”铁山无沉吟了一下,问道。 这是很多人都在考虑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北唐南吴几乎所有人都在考虑的问题。 王独冷笑一声。 “这群吴蛮子,自讨苦吃,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的两国友谊就这样在他们的野心之下土崩瓦解,攻下金陵,那是我们好几代人的夙愿!” 王独的态度很明显,只要李择南下旨,他很愿意马上就带兵往南攻去,一直攻到金陵,报这一次的仇恨、好几十年的仇恨! 虽然他和李择南心有芥蒂,可是在国家荣誉面前,这一切便都是浮云了,他不介意在那些事情之上忽视那些不愉快甚至是敌视,这是身为一名国家军人的本分。 这正是无数人的想法。 铁山无沉默了一瞬。 随后眼睛里面渐渐氤氲起一种叫做坚定的东西。 “到时候,我为先锋。”他笑了笑,昂了昂头。 “好!”王独哈哈大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 …… 。m.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无边落木萧萧下(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算了算,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吴皇了。 倒是前天才见过李千容。 这段时间,他天天和李惜芸在一起,却是相互之间不怎么说话。他们总是就这样靠在一起,索取着彼此的温暖,仅此而已。 无话可说的一对。 晴天了那么久,终于又下雨了。 天空灰暗,气氛有些压抑。 管阔和李惜芸坐在廊下,望着檐瓦上的雨珠一滴一滴地连成线,天地之间一片雨雾。 久久未语。 就这样,半个时辰之后,李惜芸忽然道:“这就是烟雨江南啊……” “是的,挺美的吧?”管阔微笑道。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下定决心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她那柔顺的长发。 她微微闭了闭眼眸,没有躲。 管阔的确是她最后的、唯一的依靠了,最起码在她看来,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那么管阔就是自己真正的驸马都尉,需要对自己负责任。 李惜芸轻声说道:“听你这语气,搞得好像这里是你的故乡一样。” “只要心有蔷薇,哪里都是故乡。”管阔低低地说了一声。 于是,又是长久的沉默。 末了,他又道:“你没感觉最近宫中的氛围有点不同寻常吗?” 李惜芸瞟了他一眼:“这种事情,就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管阔有些无言,心想喜欢嘲讽别人,这是某些人骨子里就存在的。 “他快要不行了,就要死了。”李惜芸又道。 这件事情,宫里面知道的人不多,外头知道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但是作为她李惜芸和她身旁的管阔,还是很清楚的,只是他们没有机会将这一信息传达出去。 只是最近一段时日,氛围变得越来越清晰明朗。 管阔尝试往外探听过东西,自然是没能够得到一些什么,只是他得知,小公主殿下姬如是距离金陵很近了,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很明显,吴皇是想要见姬如是最后一面。 …… …… 三日后。 吴皇坐在龙椅上,周围站着所有的皇子公主,还有一些重臣。 只是里面并没有姬如是。 也没有关直霄和金忧在。 站在最前面的,是太子姬如海。 吴皇高高在上。 和某些并没有传播得太远的传闻不一样,他看起来很精神,一双眸子含带着慑人的光芒。 他像是在审视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先是这整个大殿,然后是整个皇宫,再然后是金陵、是南吴。 几乎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哪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姬如海、以后的大吴皇帝陛下。 那是不可一世的吴皇所带来的浩瀚如海的威慑。 他们谁也不知道吴皇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召集他们来到这里,他们虽然知道吴皇老了,不会统治大吴太久了,可是那应该是以后的事情,况且今天的吴皇看起来很有力量,有力量到可怕。 吴皇抬了抬手。 龙椅四周,八名肌肉遒劲的力士裸着上半身,此时此刻,开始奋力推动龙椅,包括龙椅下面的基座。 金黄到令人感觉到刺目的龙椅缓缓向前移动着。 沉重、巍峨,仿佛十万大山。 那八名力士力量大得惊人,当龙椅被推到台阶处的时候,被他们合力抬起,平稳地往下走去。 吴皇就这样威严地坐在上面,脸上无悲无喜,随着那些力士的推动、抬动,缓缓接近了朱红色的殿门。 包括太子殿下姬如海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清楚陛下到底想做什么,他们心怀忐忑地退到两边,俯首跪倒在地,头都不敢抬。 八名力士抬着吴皇那庞大堂皇的龙椅来到了大殿外面。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整个皇宫就像是处在一片迷烟之内。 巨大的华盖被举了过来,挡在了龙椅之上。 八名力士抬着龙椅,缓缓走下雕着龙的九级台阶。 他们在一路往前,前面远处,是高高在上的临风台。 …… …… 姬如是那宛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马车终于接近了金陵城。 远处,那一座雄城的轮廓因为江南烟雨的缘故,而模模糊糊的。 在最近,南吴战败、关正兴殉国的消息让她的快乐消散了许多,但是现在她觉得心里面非常紧张,紧张的缘故是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仿佛很快就会失去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东西。 那种预感让她的心情变得非常压抑,并且有着一种要哭的感觉。 那种感受对于天真烂漫心情舒畅的她来说,几乎很难会遇到了,但是唯有今天,她觉得是如此深切。 人在遇到某些事情的时候都会有第六感的,姬如是并不清楚那种冥冥之中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就是觉得心里面非常慌乱。 “快点,快点,父皇一定非常思念我。”她拼命催促道。 其实是因为心里面不安定,是她想念父皇了,很想马上见到父皇,见到了她就安心了。 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时光,父皇是如此爱她,给了她所有的欢乐,父皇总是希望她能够待在他的身边,可是她却像一只喜欢飞翔的鸟儿,不再稀罕于偌大皇宫的天空,她的目标,是世界。 但是今天心中的那种不安定让她发誓:这一次回宫,自己一定要在父皇的身边多停留一些时光,要好好地孝顺他老人家,他老来得女,最最宝贝她这一位掌上明珠了。 马蹄声阵阵,溅起泥水,她撩开帘布,望着窗外急速往后倒退的朦胧景色,泥水溅到她雪白的香袖之上,她都没有发觉。 转眼接近了金陵城的城门了,守城的将士们自然是风雨无阻,当看到她的马车的时候,全部都认了出来,她隐约听见几声欢呼,这是她每一次回来都会遭受到的礼遇。 在以往,她都会探出秀首,露出招牌的迷人微笑,也许还会摆一个造型,以回应那些对着她欢呼的守城将士们,但是唯有今天,她完全没有这种心情。 她很快地拉上了马车帘布,将一双小手绞在一起,心情忐忑。 背后,隆隆大响传出,沉重的城门在她进来之后,就缓缓关上了。 。m.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边落木萧萧下(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没有掀开帘布,可是听着这声音,便已经知道了马车后面发生的事情,她有些吃惊,并不清楚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一些什么。 刚才城门的大开,好像就是为了等待她的归来,她回来了,城门也就关闭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大事件。 她的心怦怦跳得更快。 金陵大街上,倒是好像一切都很寻常。 因为下雨的缘故,街道上行走的人很少,但是那些撑着油纸伞的人们,却是步伐轻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心事,一切都只是寻常。 姬如是并没有看到这些景象,不过随行骑马的金安却是看到了。 他也不清楚城门的关闭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是看到城内的民众依然处之泰然,生活没有改变,气氛也是不变的样子,因为这样的落差而感觉到很疑惑。 都说大事件发生以前,是会有征兆的,可是现在的征兆很明显是很矛盾啊! 他们经行过许许多多的街道。 偶尔有撑着油纸伞在街上行走的民众认出了这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的主人是谁,惊喜地跪下来行礼。 这一支队伍没有任何的减缓,也没有任何表示,就这么一冲而过。 要到皇宫还要拐过许多个街角,在从前,姬如是觉得偌大金陵,一忽儿就出了城门,悠悠远去,然而在今天,她却觉得皇宫是如此遥远。 …… …… 雨更大了几分,居然开始春雷滚滚。 壮阔的天空,一片壮阔的灰云密布。 沉重地压着整个世界。 那些有资格被吴皇召见过来的人们,全部都毕恭毕敬地站在临风台下,仰望着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 姬如海拾级而上,接近自己熟悉又陌生更是似乎永远也无法接近的父皇。 他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太子,看起来是距离“他”最近的男人,可是唯有他自己清楚——自己和对方,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就像是天与地。 八个力士守护在龙椅的旁边。 吴皇坐在龙椅里,背对着姬如海,就像是也背对着苍生。 姬如海不敢绕到自己父皇的前边,就连身侧都不敢,他只敢束着手站在龙椅的后面。 吴皇开口说话了。 “来,过来,靠近一点。” 姬如是抬起头来,诧异地看了龙椅一眼。 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往前几步,来到金碧辉煌的龙椅一侧。 吴皇并没有看他,只在看着临风台的正面,正面的乾坤四方。 “如海,你是太子,朕给你取的名字,也是希望你的气势如若汪洋,最好能够超过朕。” 姬如海用上齿咬着下唇,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去。 他明白,自己和名字所隐含的期待相差得很多呢。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父皇说出这一席话的用意。 “但是你总不是普通人,”吴皇又道,“你最起码比起你的那些个兄弟们要强一些,如果世界上都是普通人,那么站在其中,你就会是当之无愧至高无上的帝王。” 这可能就是鹤立鸡群的意思,姬如海或许应该感觉到生气,可是现在他除了惭愧以外,产生不了任何生气的情绪来。 比起父皇来,他的确是太过不堪重用了。 “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朕要你们这么多人过来呢,也就是说,你们这么多人过来,究竟是要等着什么呢?”吴皇忽然这样问道。 姬如海摇摇头。 末了,他又觉得不应该一言不发,于是道:“不知道。” “朕想,你应该还想说自己愚钝吧?”吴皇问道。 姬如海点点头。 只是他觉得今天的吴皇很奇怪,各个方面都奇怪,哪怕是语气都很奇怪,尽管听起来依旧有点无情冷淡,可是却显得有点腔调了一些。 吴皇遥望远方,久久未语。 他刚才还炯炯有神的眼眸里面,光芒渐渐消散。 他本来坐得笔直的身体,也像是有些承受不住,于是往后靠在了龙椅之上。 “你们这么多人都等在这里,是等着朕驾崩呢。” 他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 此言一出,莫说姬如海,就是临风台上、临风台下的几乎所有人,全部都露出震惊的神色,紧随其后的,便是转化为惊恐。 驾崩? …… …… 姬如是的马车终于入了皇城,没有、也不会受到任何的阻拦。 驰骋在这片熟悉无比的皇宫里面,一种莫大的陌生感却又氤氲而生。 仅仅离开了不多久,今天的皇宫,却似乎要不认识起来。 天上的灰云,像是将整个皇宫的色彩染透,于是一切都变化了。 有着一种压抑沧桑的氛围在涌动。 姬如是那雪白的香袖微微颤动了一下,拿起纤手,放在胸口。 她应该是要缓解一下压抑氛围带给自己的压力。 今天这是怎么了?她问自己道。 她感觉好难受。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往外望风景了,可是忽然之间,她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猛地凑到马车窗前,掀开了帘布,不顾雨水打湿她的秀发,往前方望过去。 她望见了临风台! 尽管雨水刷刷,仿佛珠帘,可是她还是认出了临风台上那金黄色的龙椅、金黄色的龙袍。 尤其是她那坐着金黄色龙椅、身着金黄色龙袍的不可一世又很亲近非常疼爱她的父皇。 她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泪水忽然夺眶而出,止也止不住。 …… …… 吴皇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隐约望见了雨帘之中的那一辆马车,于是淡漠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微弱的柔和。 只是很短很短,因为很快,他就看不清了。 “天都黑了呢……”他轻轻地说道。 然后,是长久的沉寂。 很久很久。 永远永远。 姬如海的心很忐忑,他很想要听听父皇还会对自己说什么话,比如说他很害怕李择南这么一个可怕的对手,或许父皇已经准备好了一些什么,可是父皇一直到现在,却什么都没有说。 “父皇……” “父皇……” 他轻轻地呼唤。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他像是忽然有些着急了,脸上也开始出现恐慌了。 。m. 第一百三十章 无边落木萧萧下(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强大人物的威慑与保护之下,人们都会选择性地安逸,而一旦意识到那种安逸有可能会被打破,几乎所有人都会觉得心里面空空落落的,特别不踏实。 强烈到极限的话,便会害怕、惊恐万状。 姬如海就是这样。 他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多年,他并不是所有皇子之中最最年长的,在获得太子之位以前,就连他自己都从来没有想过会成为南吴的陛下。 即使是被册封为太子好久了,他也想着自己就是一个占着虚位的招牌,应该会在父皇真正累了之后,再认认真真地选择一个更合适的。 况且,吴皇看起来一直都精力很旺盛,似乎永远都不会归去,于是身为太子的他,完全就没有承担大业的觉悟。 一直到刚才,吴皇忽然召见他们这么多人,看到自己的父皇依旧神采奕奕,他也都还在准备慢慢磨练自己,最起码再磨练个五六年的,或许信心会足一些。 可是,他的父皇在方才说话,忽然中气慢慢散了,紧接着又忽然没有声音了。 他真的好害怕。 他战战兢兢,却又不由自主地踱步到龙椅的前面,站在巨大的华盖之下,眼神躲避着去看龙椅上面的那一位老人。 他看到老人依旧睁着眼睛。 只是眼珠子不动了,里面没有丝毫的光芒。 慑人的力量消失了,那就像是一尊雕塑。 姬如海的手开始发抖,腿也发抖,几乎要站立不住。 那八名力士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龙椅更远处,甚至是临风台下,顶着雨水的那些人,全部都不知道临风台的最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都在等待着吴皇或者姬如海的反应。 姬如海感觉自己很无助,他急着想找一个谁来替代自己去获得真相,可是到最后发觉,自己真的已经是吴皇之下无可替代的唯一了,他不能躲。 他咧了咧嘴,往临风台下望过去。 他望见,一个一身白色宫裙胜雪的俏生生的身影跳出了那一辆马车,不顾后面金安以及烟雨宫卫们的大喊声,也不顾天上越来越大的雨水,疯了一般朝着这里奔了过来。 那是他最最喜爱的妹妹。 她娇小的身躯在风里雨里是那般柔弱不堪,柔弱得他想马上抱住对方,不让对方受到任何的伤害。 其实他知道,除了自己和父皇,还有那些不能够接近那位小公主殿下的南吴民众们以外,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都不喜欢她。 因为她太得宠了,于是便遭人嫉妒。 现在…… 看到了自己妹妹的身影,他恍惚之间拥有了某种超然的力量。 他转回身去,向前几步,颤抖着手接近自己的父皇。 那八名力士谁都没有阻拦,而远处的人因为巨大龙椅以及基座遮挡的缘故,谁都看不清他的动作。 最终,他确定了那一件足以天崩地裂的事情,于是泪水滂沱而出,无力地跪倒在地,声音沙哑地大喊道: “陛下……驾崩了!” …… …… 时隔那么多天回到这里,她觉得好像过去了十多年。 不是纯粹的陌生,大概是因为陌生而熟悉,转而亲切,又疏远。 她自从可以开始胡闹起,就一直都在跑,都想远离这个像是囚笼一样的皇宫,跑得越远越好,跑到她的父皇都找不到她。 跑啊、跑啊、唱啊、跳啊,那是她最最快乐的事情。 整个大吴的江山,都是她父皇的。 她父皇的手掌心,很大。 好多次她以为跑得够远了,可是她的父皇忽然想念她了,便会将手一翻,于是她又不甘心地滚回了掌心最中间,张牙舞爪好一阵,逗得那个不常出现笑容的男人眼睛里面偶尔闪烁出欢喜。 她是掌上明珠,吴皇和南吴百姓们最最疼爱的小公主殿下。 她今天、现在,还是在跑,好像一直都在重复着这几年的时光。 雨水打湿了她的宫裙,她秀气的长发也是胡乱贴在俏丽的容颜上,甚至都沾上了泥巴,可是她不在乎。 因为她看到了临风台,也看到了临风台上的龙椅,以及龙椅里面的男人。 快要失去很重要东西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强烈到她的小脸煞白。 背后金安和那些烟雨宫卫们的喊声她根本就不想听。 她距离临风台越来越近,画面也是清晰了一些。 她看到自己的兄长——太子殿下姬如海很不自然地往前几步,来到龙椅的一侧。 只是她什么都听不见。 后面的事情她记不太清了,只是以后的人生中回想起来,觉得浑浑噩噩的,就像是一场梦,和这一场烟雨一样,朦朦胧胧的。 她就记得当自己来到临风台下,看到的是那些同样被雨淋湿的皇兄皇姐们皱着眉头,又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朝着临风台冲了上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她看到姬如海跪了下去,哭着用沙哑的声音喊道: “陛下……驾崩了!” 在这一瞬间,她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周围的所有一切都崩塌了。 几乎所有人都手足无措,同时悲痛万分、难以置信。 他们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无助慌乱到了极点。 可是她还是在跑,她停不下来。 泪水混着雨水哗啦啦地冲到临风台的台阶上,她的眼睛已经模糊。 她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是觉得在最终自己撞进了一个人的胸膛,那个人紧紧抱住了她。 姬如海那熟悉的声音带着哽咽: “皇妹,不要难过,我们永远失去了父皇……” “哇——” 此时此刻,她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 …… 管阔愣愣地坐在那里,看着天地之间越来越大的雨帘,说道:“惜芸,我总是觉得心里面不踏实,好像是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了。” 李惜芸的那一双凤目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轻轻说道:“我也是……” 她蹙起细眉,像是在思考:“那种感觉很微妙,说不清楚,看起来和我们应该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可是实际上总是不发生最好。” 管阔点点头:“我也是。”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两位公主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不知道他是故意学自己,还是没有认真听自己说的话,只是有些不悦,于是道:“你是想表现我们心有灵犀吗?” 管阔侧过头去,微笑着看着她:“难道不是吗?” 李惜芸轻轻哼了一声。 这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最起码对他们而言。 夜晚,他们依旧相隔一个房间,不愿意远离,也不愿意再接近一些。 他们现在的关系特别微妙,谁都信任想要接近对方,可也却谁都对对方心有芥蒂。 第二天的时候,虽然没能够出去太远,可是两人还是觉得宫里面有些不太寻常。 管阔皱着眉头猜测着什么,可是李惜芸却是闭口不语,只是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你看出了什么?”管阔问道。 “宫里有大人物死了。”李惜芸拉着他避开其他人,神情严肃地压低声音说道。 身为北唐的广乐公主殿下,对于宫里面的事情,她比管阔要知晓得多得多,现在这种情形,在观察良久之后,她就得出了结论。 管阔的心猛地一动,紧紧盯着她倾城的脸庞,一直盯到她俏脸上泛起红晕,不自然地避开,才道:“你是说……” 李惜芸点点头:“对。” 李惜芸昨天还说他们心有灵犀,可是这件事情,不需要心有灵犀,便可以得到确切的答案。 在这个皇宫里面,有一个人的身体就快要不行了,尽管其他人并看不出来,可是那个人却是对着他们亲口说了。 所以,皇宫里现在有大人物死了,不会是别人,一定会是那一位。 管阔默声良久,才叹道:“这几年真是多事之年啊——” 这几年的北唐南吴都好不太平,不仅仅是他管阔本人和李惜芸本人,现在看起来,所有人都不太平。 某些事情的产生,迟早会引发更大的事情,那令他越来越忧虑,不知道两个国家包括两个国家的人们都将会迎来怎样的命运。 吴皇死了,他终于终究是死了,留下一个刚刚大败的危亡的南吴。 他设定好关正兴攻打北唐,也计算好关正兴会死、南吴会输。 他也和金忧作一样,很清楚就算会输,这一仗也必须打,最起码能够阻碍一下北唐落入李择南手中之后的复兴。 不过他可能并没有算好自己老得这么快、死得这么快。 这都是他掌握不了的事情,即使他是不可一世的吴皇、即使是南吴圣将金忧作。 他们终究只是人。 “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管阔对着李惜芸问道。 金忧作死了,关正兴死了,吴皇也死了,南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野心勃勃的李择南,绝对会加快一统天下的步伐。 李择南以将两个大国合并为一个完整的国度为终生目标,那是他必须要去做的,而某些事情的发生,只会让他的行动来得更快一点。 他很快便会挥舞着唐刀,架在南吴的脖子上,带着那一贯的迷人的、像花儿一样的笑容。 这真是一个绝望的时代。 对于南吴而言。 “我们肯定不能够坐以待毙,”李惜芸虽然声音平静,但是如画眉眼之间,是坚决坚定,“我说过,我不会再落到他的手中,我想,他的放手,只是暂时的,一旦南吴沦陷,他必定还会希望我这个皇妹陪伴在他的身边,我不想被他毁掉,我想,如果到了那个时刻,我会选择自我毁灭。” 管阔看着她秀项上那丑陋的伤疤,心猛地抽了一下,神情认真道:“不会的,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李惜芸看向他:“你准备怎么阻止这种事情发生,就那样一如既往地挥舞着秦杀?” 以一介武夫的身份,在李择南的面前挥舞着秦杀,这种场景,何其好笑,就像是跳梁小丑。 管阔不清楚她是无意识地说出这一件“事实”,还是又一次嘲讽,不过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也没有沮丧的意思。 “相信我,”他忽然抓住了李惜芸的手,握得非常用力,引得对方发出一声嘤咛,“保护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一匹马,还是足够。” 他在这个世界上,牵挂的东西还是很多的,可是现在最牵挂的,就是李惜芸、李千容和无迹了。 他觉得,自己做不了太多,但是保护他们,自己还是有把握的。 “你这没有显得自欺欺人吗?”李惜芸抿了抿红唇,问道。 管阔笑了笑,没有反驳什么,可是他这样的样子,看起来反而显得很强大。 于是李惜芸便不说话了。 又是数天过去,宫里面似乎已经安于现状起来,管阔并不知道外面的情景,但是他猜想吴皇应该已经出殡,南吴在准备姬如海登基的事宜。 他和李惜芸偶尔讨论过接下来的走向,不过并没能够讨论出来什么。 不过这一天,他们这里终于迎来了一位访客。 …… …… 再一次看到姬如是,管阔觉得本来就显得娇小的她,看起来更加瘦削惹人怜爱了。 她应该是这短短的几天之内,便瘦了许多。 本来不会离开的笑颜,也似乎再也寻不见了。 她喜欢白色,总是白裙胜雪,但是现今的白色,却是素孝。 她原先美丽的眼睛显得有些浮肿,于是不太好看了一些。 当她来访的时候,她站在门口,并没有马上进来,大概是在想着应该以怎样的心情以及心态进入。 看着分别多年的这一位南吴的掌上明珠,李惜芸的眼眸之中很难得地出现柔色与怜悯、疼惜。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款款向前几步,鲜红色的荷裙就像是明艳的花。她来到门口,不声不响地就那样抱住了姬如是,将对方搂在怀里。 李惜芸比姬如是高出许多,于是姬如是将秀首埋在她的胸前,开始轻声啜泣。 此时此刻,管阔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他有心要做一些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最起码李惜芸会把一切都做得很好。 很多时候男人都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感,更是难以安慰、影响到对方,相反女人更加富有情感一些,也更能够让对方获得某种共鸣。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把刀(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最起码对于姬如是来讲,她需要一个本来就惺惺相惜的李惜芸,而不是二愣子一般的管阔。 “乖,如是不哭,再哭就不美丽了……”李惜芸轻轻地安慰着,就像是安慰着一个小宝宝。 “如是是最棒的,你的父皇最爱你,看到你这样不美丽的样子,他不会高兴的,姐姐也不会高兴的,你知道,姐姐最爱美了,也最喜欢如是美丽的样子了……” …… 她的声音很轻微,糯糯的,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管阔曾经遇到过几次,觉得心里面非常宁静,又很温暖,只是他觉得那些时候算是情话,而今天却不是。 就算是情话,那也是姐妹之情,跨越了身份地位年龄国界等许许多多的、最最纯粹的情谊。 姬如是很心伤,但是她觉得李惜芸的怀抱很温暖,对方身上的香气时隔那么多年,还是那么熟悉和好闻,她非常喜欢那种味道。 那种声音和语气她也很喜欢,她就觉得心里面柔柔的,就像是躺在最最柔和的地方,想要睡上一觉,那是真正的温柔乡。 “如是失去父皇了……”她抽泣着说道。 李惜芸抚摸了一下她那柔顺的长发,轻声说道:“我也是。” “如是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姐姐了,没想到这一次是在这样的境地之下遇见,心里面很难受……” “我也是……” “如是以后应该怎么生活呢?如是不知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一起生活,可好?” …… 她们两个人之间说了许许多多的话,不知道算是交流还是一问一答,或者别的什么,也有可能只是互相安慰? 两个失去了父皇的女人,总是能够产生某种共鸣。 她们一直就那样轻轻地说着,很久很久。 渐渐的,她们不说话了,就这么拉着手,脑袋靠在一起,缓缓去到房间内。 不得不说,管阔觉得,她们坐在一起牵着手互相依靠的样子,反而更像是一对情侣。 李惜芸朝着他瞄了一眼,道:“把门关上。” 管阔有些不悦,心想最起码从名义上来讲,我是你的夫君,哪里有妻子命令夫君的? 可是因为小公主姬如是,他觉得这其实是挺好的一个建议。 大门被关上,管阔并不清楚她们在里面说了一些什么,只是他坐在台阶上,抬眼望向前方不远处。 那里没有任何一个人。 不过,他却将手放到了腰间秦杀的刀柄之上。 …… …… “铿锵!” 一道持刀的人影几乎突兀地出现在半空中。 守护,也可以说是看守在宫门口的那些曾经吴皇指派的禁卫们,谁都没能够发现,甚至是阻止那个人经过。 对于那道人影突然越过自己这些守卫,出现在里面,那些禁卫们全部都大惊失色,也警惕无比,纷纷握了长枪,朝着宫门里面的人影指了过去。 当这一切都发生的时候,管阔却还没有起身。 他依旧坐在台阶上,不过被右手握住刀柄的秦杀已经被拔出了一半,正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那道人影像是行云流水一般,瞬间掠到了他的面前。 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那道模糊的影像将手中的刀直斩而下。 几乎没有多少人看到管阔是怎么动作的,只是他已经站在了那里,秦杀也完全出鞘了。 他双手握刀,斜向上一斩。 一声金属的颤鸣,擦出火星,与此同时,管阔的身形向着左侧一冲,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当当!” “当当!” …… 那道人影丝毫不肯放他就这么安然离开,如影随形一般,疯狂地攻击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一时间看得人眼花缭乱。 那些禁卫们知道管阔的身份,也隐约听说过管阔的事迹,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自己看守着的居然会是这样一个怪物,而管阔的对手同样不知道是怎么冒出来的一个怪物,能够和管阔交手这么长时间都不分高下。 终于,管阔的身影再一次清晰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回到了刚才坐着的台阶上,保持着一样的坐姿,同时缓缓将秦杀归鞘。 就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那个人,也终于是显出了身形,提着刀背对着管阔,随后缓缓将那把刀归鞘。 卸甲——南吴名刀,那把吴钩刀的名字。 待到看清楚了那个人的容颜,那些刚才还在想着冲进来抓住他的禁卫们顿时就目瞪口呆起来,许久之后其中一人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临……临安公!?” 那个被称为“临安公”的家伙朝着他们微笑着缓缓点了点头。 确认所见的一切都是事实之后,那几名禁卫顿时就恭恭敬敬地对着金安抱了抱拳以表示尊敬,紧接着便当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转回了身去,继续守到宫门处。 果然有条件的人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如果刚才做出这一切的不是金安而是别人,想必现在早就已经被打得趴在地上了。 看到那个家伙的笑容,管阔觉得很不舒服。 现在的氛围并不好,所以不是可以笑得出来的时刻。 他被吴皇封为临安公,吴皇很看重他,所以照理而言,对于吴皇的死,他应该很沉痛从而不想笑才对。 即使是姬如是,都成了这个样子,没有理由偏偏金安还笑得出来。 可是世界上总有这种人,即使他的祖父死了,即使他尊敬的陛下死了,他还是一笑泯恩仇。 “在昨天以前,我还不知道你居然就在这里。” 金安毫不顾忌地转过身去,向前几步,又上了台阶,最终和管阔坐在同一级上,距离只有几尺远。 “那么一见面,你就想要对我出手?”管阔淡淡看了他一眼。 金安耸耸肩:“听说你已经达到了实力很恐怖的地步,所以我想试试看这一传闻的真假。” “结果如何呢?”管阔问道。 “最起码我很难杀死你了,也有可能是凭借我的力量根本就杀不死你。” “可我还是不如你,和你有些距离。”管阔的这一句话说得无悲无喜。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两把刀(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安挤眉弄眼了一下。 “你才练了多久啊?”他问道,“我可是从小就习武,都这么多年了,你和我比?” “可能我的天赋就在这上面。”管阔沉吟了一下,道。 “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那样,会被追杀成如此,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被人追杀过,所以只有一些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你成长得这么快,你的那些敌人功不可没。”金安抬头看了看太阳,同时用手遮在了额头上。 “照你这么说,我应该感谢那些敌人们?”管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我可没有这么说。”金安不知死活地说道。 管阔不想和他说这些事情,于是便不再说话了。 他们沉默了许久,可是身后的门还是紧闭着,那一对姐妹不知道到底谈得怎么样了。 但是管阔终究还是很不满对方的那种没心没肺的态度,比起姬如是更加没心没肺、真正的没心没肺。 “你的祖父死了,你并没有亲眼见到,情绪波动并不大,再加上你的心理愈合能力比较顽强,我也便不说了,可是你尊敬的吴皇在前不久才驾崩,姬如是都伤心成了这样,你却依旧嘻嘻哈哈,我便不得不怀疑你的人品了。” 金安依旧带着笑意看着他,一直看得他越来越愤怒。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怎样,整天以泪洗面、哭丧着脸,或者总是心情烦躁的样子?” “那些并没有用,我并不是不感到可惜和痛苦,只是我觉得,他们都会希望我过得好一点、快乐一点,最起码是表面上的。” “消极并不能够解决任何的事情,如果单单为了让别人称赞一声‘看啊!他对于他祖父的死多么伤心,他多么孝啊!看啊!他对于他陛下的驾崩多么伤心,他多么忠啊!’的话,我宁愿不要这些所谓的‘称赞’。” 管阔哼哼冷笑几声,不置可否:“你说得都对。” 金安笑笑,也不再多谈论这些事情,因为他也知道,管阔和自己对于这些事情,都只是一带而过,他们要讨论的,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还是管阔先开口,因为可能他比起金安更加迷茫一点。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北唐人,还是南吴人,而金安无论如何这一点是确定的。 “吴皇驾崩了,北唐迟早还会发动战争,你有什么打算?”他问道。 最起码,他确定暂时的金安和他是朋友,而不会是什么敌人,如果可以的话,他觉得和对方一起面对即将来临的狂涛,更好一点。 “打算?”金安笑得居然有些爽朗的感觉。 这种爽朗不应该在他的身上体现出来,不仅仅是性格,还有年龄,但是他就是这样笑了。 “大国沉浮,若士一人,能有什么打算?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而已。” “若士?”听到他用这个词形容自己,管阔笑了,笑得有些嘲讽。 “你觉得自己只是若士一名?” “临安公金安、南吴圣将金忧作的亲孙子、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觉得自己只是一名若士?” “这简直是太可笑了。” 管阔的声音和神态里面,居然隐含着不应该有的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是的,很多人都因为他是管清和的儿子,却没有达到一定高度从而恨铁不成钢,在今天他却转而对另一个人恨铁不成钢。 他被恨铁不成钢,最起码他努力过了,他并没有听之任之、随波逐流,而他对金安态度的不满,是金安采取了一种无所谓,甚至是避世的心态。 他不明白这一个被称为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家伙到底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如果对方以若士的身份而浪迹天涯,从而被李择南害死,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暴殄天物。 “这是我的自由,”金安微笑,“难道能力越大,就一定要承担很大的责任吗?” “我只要让小公主殿下快乐,然后又保护好她就行,其他的,任他洪水滔天。” 管阔想了想,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并不尽然。 他不仅仅要保护好李惜芸、李千容和无迹,还要杀死李择南。 可是金安虽然腰畔挂着刀,却不准备进攻,只准备防守。 “那么……”他问道,“如果姬如是放不下这大吴,不愿意游山玩水,而是要在国家危亡的时候决定挺身而出呢,你怎么办?” 这是一个很值得考虑的问题,金安表示自己只要保护好姬如是就行了,不论南吴遭受到什么样的命运,那么如果姬如是不肯呢,他怎么办? “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金安嘴角勾了勾,“以后再说吧。” 管阔再一次冷笑一声,他明白,这个问题是难倒对方了。 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那鲜艳夺目到极点的红。 李惜芸站在门口,阳光照在她倾城的容颜上,光辉迷人。 她淡淡地看着回过头来朝着自己看过来的那两个大男人,细眉一挑,道:“你们是在加深兄弟情?” 管阔看了金安一眼,道:“我没有这样的兄弟。” 金安那俊秀脸庞上的笑容很是迷人,他潇洒地站起身来,彬彬有礼道:“想必这一位便是芳名远播的……” 他后面的那一个称呼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便被李惜芸给打断了。 “说真的,虽然见过几次面,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我看见你的脸,心里面便不太舒服,因为你的俊美以及笑容,让我想起了现在正坐在大唐龙椅上的那个人。” 金安的笑容僵了僵,他是被这一位昔日公主殿下的言语弄得有点意外,不过他还是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过一样,道:“公主真爱说笑。” “你长得太美,笑得也太美了,所以你应该丑一点,像我一样的,她就看着舒服了。”管阔朝着他说道。 李惜芸瞄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她的身后,一身素白的姬如是缓缓走了出来。 她的眼角还有些泪痕,但是至少不哭了。 而且她也不笑了,神情有些落寞。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历史的车轮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曾经那个蹦蹦跳跳欢欢喜喜的南吴小公主殿下不见了,最起码是现在不见了。 真的挺可惜的。 人是会变的,因为某些事情。 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至少她自己觉得那是微笑,只是太不自然了。 “我好多了……”她小声说道。 她看向管阔:“好久不见。” 管阔点点头,也露出一个微笑来,但是鉴于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还有当下南吴的氛围,他不想笑得太过真切,于是同样很不自然。 “是的,好久不见,小仙女。” 听到他的这一个称呼,姬如是终于真心笑了起来,笑得两眼弯弯如同月牙儿,只不过笑容很快就收敛了下去,落寞重新回到她的脸上。 “我们不说这些。”管阔道,同时他也不想说太过欢乐的事情,以免破坏氛围,乐极生悲,还被人认为不识好歹,在吴皇驾崩出殡后还没心没肺。 于是他开始讲起了和姬如是的相遇,尽量用和姬如是互相交流的形式,来让对方缓解心中的悲伤。 这些事情,金安知道,管阔知道,姬如是也知道,不过李惜芸并不知道。 她也知道一些管阔认识姬如是的信息,但是并不清楚他们两位的关系。 现在才发觉他们的关系很不错。 而今,她也在认真聆听,她很好奇管阔在北疆的经历,尤其是遇见姬如是的经历,很多东西,管阔告诉过她,但是更多的事情,管阔并没有和她说过。 他们就像是回到了从前的时光,只是再也不能够真正地回去。 待到后面,姬如是的心情舒缓了许多,她也终于能够绽放出真正的笑容来,尤其是盯着李惜芸的俏脸,说道:“没有想到,你们会同时出现在这里,你们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了一些,看得出来,你们还是挺有情谊的。” 李惜芸脸上的红晕很淡很淡,但是唯有管阔察觉到了。 她看起来很是冷淡:“只是一种责任而已,我欠他的,需要还。” 她的确欠管阔的,只是怎么还、如何才能算还完,没有定论。 于是便就这样罢。 时光的消逝总是在不经意间变得很快很快,转眼之间,清晨不见踪迹,已是正午。 “我就在这里吃吧?”姬如是终于能够再次笑嘻嘻那么一会儿,她用美丽的笑眼看着李惜芸,像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 虽然这里是在南吴的皇宫里面,算是姬如是的地盘,可是出于对李惜芸的尊敬,她还是潜意识里把对方当作主人。 只是并不存在管阔,对于这一点,管阔很揪心。 这段日子有些哀伤,也有些迷惘,姬如是和金安经常过来,他们互相交谈着,却谁也没有明确以后的道路应该怎么走。 这个世界是诸如北唐先帝、吴皇、金忧作、丘镜山等老一辈人物改造的,而今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他们陆陆续续消逝了,于是继承这个世界的小辈们,总是会在起初有些不知所措的。 吴皇驾崩,李择南在长安朝着这里虎视眈眈,人们都期待着姬如海的早日登基,不管姬如海的能力究竟如何,他都是众望所归,躲都躲不掉的。 所以,暂时的姬如海,是整个南吴的中心,哪怕是人们心理层面上的。 没有了吴皇的束缚,再加上疼爱的妹妹的说服,姬如海最后还是答应让李千容和无迹同管阔李惜芸待在了一起。 虽然每隔几天便可以见上几次面,可是如果能够朝夕相处,总是会更好一点的,对于此,管阔对着姬如是表示了几次感谢,不过这个小丫头皱皱琼鼻,不怎么愿意接受他那廉价的感谢,转而向李惜芸讨要。 一直到李惜芸抚摸了一下她柔顺的长发,倾城一笑着说谢谢,她才满意地露出微笑来。 对于这种重色轻友的货色,管阔只能是在心中表达足够的鄙夷,不能够做其他。 世界在变,但是变化还没有延伸到这里。 管阔每日都在思考以后会遇上的事情以及解决的办法,剩下的时间除了和李惜芸相互不待见就是修习运气法、教导李千容,还有磨刀。 作为李千容名义上的师父,他必须要履行自己的责任。 …… …… 当世界的各个角落悄然发生变化的时候,天地还是春夏秋冬轮转、日出日落,表面上并看不出什么来。 薛昭的上半身能够运动得很自然,包括双手。 但是他还是不能够站起来,他的双腿似乎是真的废了。 他不再去想李惜芸的事情,他本来就没有指望太多,后来发生了悲剧,他更是十分自责,直到最终,李惜芸忽然就失踪了,谁也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他便彻底断了念想。 不强求(不做舔狗),是每一个强大的男人的基本素养,作为号称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的男人,他当然也是如此。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抬眼望向那一名一身橙衣的绝色女子,心想单纯的以容貌而言,这一位可真叫人觉得赏心悦目,尽管比起李惜芸来还差了一些。 察觉到他的目光,秦大小姐朝着他微笑了一下,那一笑很让人感觉到惊艳,可是他却心中哪怕是刻意,也生不起丝毫波澜。 大概是因为,送上门来的,作为人类都不会珍惜(不管公的母的,舔狗没有蔚来~),哪怕他明确知道秦大小姐对自己的情义,还有对方的真心以及价值。 这真是一个好姑娘,他想到,所以自己既然不喜欢她,就应该想办法拒绝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这么久以来,他基本上很少出府,更是一步都没有踏入过宫门,大概是因为他现在对那个皇宫开始感觉到厌恶,自从李惜芸失踪后,他对那个地方最后的期待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薛母对他也有期待,那便是他的人生大事。 薛母很看好秦大小姐,她也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好姑娘,只是薛昭不同意,给薛昭介绍其他的千金,他更是拒绝。 世界的各个角落都在发生着种种事情,而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永不停歇。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断臂的老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一位大唐至高无上的陛下,当日在城楼上让国师望见了一些东西。 国师是这么解释的,谁也不知道真假。 他也不知道。 可是那已经足够,因为国师所说的话已经传遍北唐,甚至南吴的一些人都知道了。 各地的府兵朝着淮河边集结,现在的长安附近,除了王独在休整的那十几万军队之外,其他的部队全部都离开了。 不论怎么说,南吴都攻打到了长安城那么近的地方,双方都已经彻底撕破脸皮,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北唐的反攻无可避免,最后的结局应该如何,先再打一场再说。 李择南微笑看着面前那一位白发苍苍的断臂老人,缓缓伸出手来,指着不远处的那一张椅子,说道:“赐座。” …… …… 赐座,在皇帝面前,皇帝亲口说的话。 无上的荣光。 绝对的大人物、元老。 只是那一位老人面色却是古井无波地平静坐下,一点都没有激动非凡的样子。 他的左手依旧遒劲有力,可是右臂处却是袖管空荡荡的,很明显缺失了。 在长安血腥肮脏的那一夜,被一位皇子斩断的。 冠英将军。 “陛下,好久不见。”他的眸光很有神,声音也是很有力量。 这不是客套话,他说的是事实。 他和李择南,道不同,却有过必须同谋的时光,因为为了大唐天下。 但是终究还是在谋过并且执行过之后,因为互相忌惮、心有芥蒂、谋不合而基本上互相特意不去见面。 而今,关正兴殉国,南吴军队溃散,吴皇驾崩的消息也纸包不住火而传了过来,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他们又不得不凑在一起商量一些事情。 李择南站起身来。 他抬了抬手。 身旁的阴公公恭恭敬敬地递上茶壶和茶杯。 李择南接在手里。 他缓缓走下台阶,在冠英将军移动的目光中,来到了对方的面前。 他将茶壶中的茶水倒进茶杯里面,在冠英将军意外的神色之下,端到对方的面前,道:“请。” 冠英将军一时之间没有接。 就算他是几朝元老,就算他对这一个年轻人的所作所为再不齿,再和对方道不同、互相忌惮提防,对方也是皇帝,也是陛下。 陛下亲自为一名臣子倒茶,这意味着什么? 这在北唐皇族的祖训之中是不允许的,为臣之道中也是不允许的。 接还是不接?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接是不敬,不接还是不敬。 “陛下。”他有些无奈地站起身来,尽管以他的身份,本不必如此。 他在地上拜了三拜,再站起身来,接过温和笑着的李择南手中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那是他认为的,也是事实上最最恰当的应对方法。 本来他没有跪拜的必要,所以他的跪拜是李择南的福气,而李择南亲自为他敬茶,也是他的福气,如此一来,也就抵消了。 可是李择南却不一定这么想。 “将军,那是不是表明,你现在愿意和朕谈谈以后大唐的道路了?”他问道。 冠英将军皱了皱眉头:“臣已经老了,陛下。” “臣在那一夜之前便已经说过,那将会是臣为大唐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臣累了,真的不行了。” 李择南后退几步,摇了摇手中的茶壶。 那里面,已经没有了茶水,茶水已经刚才被冠英将军喝下去了,里面的量,只有一杯。 “老将军,”他说道,“大唐还需要你。” “南吴在不久前还一直攻打到长安城外,你都没有挺身而出过,朕并不怪你,可是现在,朕却需要你了。” “吴皇已经驾崩了,关正兴也死了,他们也没有了圣将,是时候踏破金陵了,否则的话,等到他们新皇登基,缓过神来,就不会仅仅是兵临长安城下了。” 冠英将军摇了摇头。 “陛下,这对臣不公平,臣真的老了,不堪重用,大唐有许多年轻人都可以很好地奉献一切,真的没必要重新启用臣的。” 在对抗突兀人的时候,他还雄心万丈,但是在这之后,他便真的感觉到了身体的衰老,而长安那一夜更是对他的心灵造成了重创,他开始厌世,决心不再参与北唐的任何事务,真的可以养老了。 当关正兴兵临长安城下的时候,尽管内心焦急,可是他还是告诉自己应该听之任之,一直到后来关正兴被杀死、南吴军队溃败,他再次舒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接下来对抗南吴,想必就算是失利,北唐也不会再次迎来危局,于是他更加不想再次出山了。 不过,李择南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笑着道:“老将军,不必推辞,因为朕并没有想要让你领军。” 冠英将军一脸奇怪地望着他。 以他的能力还有威望,不论是先帝还是李择南启用他,都应该让他做统帅,所以既然决定让他出手,又为何元帅并不是他? 李择南的声音不急不缓,高度也是恰到好处: “因为,朕决定御驾亲征。” 周围的空气都像是瞬间愣住了一般,四周静得可怕。 御驾亲征。 多少年以来,北唐南吴的历代皇帝,都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了。 尤其是,这一次的对手是南吴,是一个可怕到极点的国度,随时随地都会面临失败,而一旦皇帝御驾亲征,失败的话就意味着皇帝可能会面临风险。 末了,许久之后,冠英将军才道:“陛下,这么说的话,臣还是要劝谏一下,因为这对陛下而言充满了危险。” 李择南却是摆摆手。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到时候,你为先锋。” 他并没有就此说出更多,大概是因为今日只是简略地说出一些话来,并且他也很清楚,要想说服面前的这一位老将军,还需要很多的努力,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没有必要透露太多。 冠英将军不论是对于李择南决定的御驾亲征,还是自己为先锋,都是有些排斥,于是不禁问道:“那么王独呢?” “至于王独……”李择南的嘴角勾起一抹很古怪的笑意。 …… ……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那一夜的地方(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山无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他已经下来走路,并且在风和日丽的时候,到各处看看。 和在南吴军队中的氛围不一样,路过的地方,北唐军人都对他非常友好,并且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他是杀死关正兴的大英雄,自然不用说,尊敬和亲切全都存在。 即使他是关家人,不,或者是即使他大喊一声我其实是关家人,想必也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他是当之无愧的北唐英雄。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他仅仅为自己着想——报仇而已。 这么多天以来,除了在北唐军营里走动,重温一下曾经在北疆的时光,他们还会去埋葬无用还有其他兄弟们的地方走走。 阮单、无用……从前的兄弟们,越来越少,不知道在以后的何时何地,谁和谁又会分别。 只是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听说我们很快就可以远征南吴去了,”可雷说道,“这样一来,也就可以为无用他们报仇了。” 铁山无笑了笑,忽然道:“那么你们觉得阮单的仇报了没有?” 可雷愣了愣,像是不知道他的这句话从何而来。 紧接着又道:“林海已经死了,后来又杀了林荣。” “可是林雕没有死。”铁山无笑。 可雷皱了皱眉头,像是思索了一阵。 虽然阮单之死和林雕并没有直接关系,可是正因为林海死了的原因,林雕对管阔恨之入骨,从而在那一夜,他们帮助管阔突围,不少兄弟又死在了林雕的手中。 冤冤相报何时了,新仇加旧恨。 “这仇必须报。”铁山无道。 “只是现在暂时很难。”高林还是相对理智。 铁山无朝着他一笑:“我又没说现在报,不过暂时看起来,对于南吴人的仇,特别是无用的,我们可以尝试去报仇了。” “是的。”高林点点头。 虽然李择南并没有下旨什么,但是最近,军队里面几乎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谁都知道,关正兴一举攻打到长安地界,那是别样的深仇大恨,根本就不可能善,在这样的情况下,进攻南吴是几乎所有人的共识。 最近他们常常可以看到王独,大概是因为打退了关正兴,又没有得到新的命令,所以王独有些空闲。 只是其他的部队都已经往淮河处而去,唯有这里的精锐停留在长安地界,这让王独非常难受,他也不清楚这个李择南到底是怎么了。 还是那样的心态,就算他和李择南有嫌隙,但是站在大唐的角度上而言,他愿意成为对方的刀。 不过后来的几天之后,情况似乎是有所变化了。 铁山无他们没能找到王独,而且军队里面知情的人大多数都变得兴奋起来。 因为陛下召见了王独,这可能意味着停留在这里这么久的军队很快就可以向着南吴挥刀了。 …… …… 王独跨好刀,一身戎装。 他带着八名亲卫策马行走在长安的街道上,沿街是数不清的百姓们。 他们朝着他扔鲜花,他们舞蹈和欢呼。 那是他们的英雄,在北疆的时候就是,一直到不久前对方击败王独,更是把威望推高到了另外一个高度。 一向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王独深受感染,以至于不像自己似的朝着他们挥手致意。 这一次你们的欢乐,还能够再提升一点,当我从皇宫里面出来,挥师南下的时候,他这样想到。 他很清楚,就算李择南对自己再心有芥蒂,都会以北唐天下为重,而今他挂帅打败了关正兴,那么想必,接下来进击南吴的最合适人选,也会是自己,而不会是别人。 最近都是大晴天,伴随着的是几乎所有人兴奋高兴的情绪。 他的心情很好,哪怕是要去见一位自己不怎么待见的人物。 沿着长街经过无数路口,沿途的长安百姓换了一批又一批,每一位都在对着他欢呼。 这就像是当年管阔被无数长安人“送”出长安的景象。 或许这种欢迎的表象,和欢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是不是隐约意味着什么? 转眼之间,已经来到了望仙门外。 森严的戒备依旧存在着,只不过因为他是王独,守皇城的禁备不会有任何的恶意,反而朝着他致意,表达对他的尊敬与佩服。 一路畅通无阻,他们入了望仙门,进入了皇城。 偌大皇宫屹立在这个世界好多年了,如今看来,一如往昔。 琼楼玉宇依在,只是可能这里的每一代主人有的时候都会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经行过无数大殿、石桥、御沟,还有一些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王独带着八名亲卫被一名小太监引领着,一直往深处而去。 在多久以后,不知道为什么,王独忽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忽然不想往前走了。 “镇武将军,怎么了?”那名小太监顿住脚步,回头望着他,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后面的亲卫们也是如此。 他们全部都带着激动兴奋的心情,意气风发,认为很快自己的将军就可以得到任命,大家一起去圆梦——攻向南吴。 所以他们都有些迫不及待,可是没想到,王独却忽然停下了,不肯继续往前走了。 他们或许不知道,王独同样也不知道。 王独只是凭借的一种感觉。 这里,是那一夜晋王李显岳血战几千人,最终被冠英将军杀死的地方。 …… …… 当人生即将发生巨大转折的时候,有的人会毫无察觉,但是有的人却会有不祥的预感。 王独就是后者。 尤其是在这一个地方,发生过非常可耻悲壮伤情的事情。 李显岳是一个比起他王独更加让人崇拜的人,也是实力上比他还要强大的人。 当然并非单纯的武力,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统帅能力,还有其他。 死后还要承担着谋反的罪名,早就已经昭告天下,可是这么久过去了,依旧有数不清的人,包括大臣和各地的平民百姓,都没有相信这么一个说辞。 即使是相信他谋反的人,也不一定痛恨鄙夷他,相反很尊敬他,敬他是一个失败的英雄。 这就是一个人的人格魅力。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那一夜的地方(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终究,晋王李显岳还是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自古成王败寇,死了,就是死了,失败者,就是失败者。成功者还活着,还可以夺取自己需要的东西,而他,却什么都不剩了。 王独并不知道这里就是李显岳身死的地方,可是走到这里的时候,他却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并且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 他不祥的预感冲破率军攻打南吴的迫切激动,汹涌而来,挡也挡不住。 他忽然朝着那名小太监说道:“我今天有些不太舒服,请和陛下说一下,就说我略有不便,改日必定进宫请罪。” 他和李择南的芥蒂依然很深,但是他这一次称呼对方为“陛下”,而不是直呼其名李择南,正是因为他说不出理由来拒绝继续向前,难道只是因为预感不好? 可是能够随心所欲地对着李择南的召见出尔反尔,还是说明了他对于对方陛下的身份,并没有太过认可。 管你是不是皇帝陛下,反正我觉得不太妙,就想先撤了,如此简单。 可是很多事情都不会这么简单。 旁边那座侧殿的朱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名白发苍苍,但是身形依旧高大魁梧的独臂老人腰畔跨着那把名刀,越过门槛,缓缓朝着这里走来。 他的眼神里面,是绝对的沧桑与冷漠。 …… …… 王独的脚并没有动作,只是将头侧了过去,望向对方,眯起了眼睛。 在同一个地方,其中一个人物也是相同的。 那一夜的场景和今天的场景重叠着,有着一种很奇妙的味道。 唯一不同的是那一夜天色昏黑,后来也下雨了,而今却是白天,大日朗照,一片春色满天下。 神采在眼眸之中闪烁了一下,王独的整个人,并没有散发出明显的不同寻常的气息,谁也不知道他对于这个人的忽然出现,有着什么想法。 虽然并没有亲眼见到那一夜发生的事情,甚至都不知道这里就是李显岳身死的地方,可是王独还是很清楚亲手杀死李显岳的,到底是谁。 他当然也知道,那名老人心有大唐,对方其实只是一个工具而已,所以他虽然愤恨对方,却找了李择南的不少麻烦,偏偏没有找对方的麻烦。 冤有头,债有主,不会有太多的人会因为仇人而把仇恨泼洒到被利用的凶器身上。 但是今天,那一位老人来了,相似的场景再次上演,王独的心中却洋溢着杀意。 他顿时明白了李择南的想法。 而且他忽然很迫切这个老人朝着自己出刀,然后他会为李显岳报仇。 人不能一错再错,凶器一次又一次地跟着主人一起犯错,那么那把凶器也可以被摧毁。 面对这一位元老,王独声音不善道:“我们好久没有见过面了,自从那一夜之后。” 他这是在提醒对方。 他们之间最大的芥蒂就是在那一夜产生的。 他身边的亲卫们都是北疆军,对晋王李显岳的情感也是不言自明,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和王独看待冠英将军的态度并不会差距太大。 冠英将军淡漠地点点头。 “那么今天你和我在这里见面,又是为了什么?”王独又问道。 冠英将军没有任何回答,只是单纯地往前迈步。 王独将右手把到了腰畔唐刀的刀柄之上。 感觉到自己将军的动作,那些亲卫们纷纷拔出了刀来。 他们尊敬冠英将军,也忌惮冠英将军,同时因为晋王李显岳的事情,而敌视对方。 所以当感觉到危险逼来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跟着王独准备对抗。 “只有你一个人?”王独的面色阴冷,“我可是听说,在那一夜,为了杀死晋王殿下,出动了几千神武军,到最后的关键时刻,你才出手,尽管如此,你也断了一臂,现如今你早就不是巅峰状态,想要凭借一己之力,以独臂杀死我,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他冷笑一下,环顾了一下四周,声音洪亮:“都出来吧,今天,是神武军,羽林军,还是龙武军、左右卫?” “或者,一起上?” 冠英将军顿住了脚步。 他闭了闭眸子,深呼吸了一口。 紧接着再睁开,眸光变得深邃。 王独竖起耳朵听那些声音,尝试听出点什么。 可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整齐的步伐声,就连埋伏中一不小心发出的声音都没有。 虽然都城的那些禁卫战斗力非凡,可是他绝对不会认为森严到一点声音都没有,尤其是他很自信于自己的耳朵。 对此他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太理解。 就算他的实力并及不上李显岳,那么也不会相差太多,以目前的冠英将军实力,绝对是杀不死自己的,反而还有可能会被自己给杀死。 冠英将军把手放到腰畔,缓缓拔出了乌墨。 通体乌黑,非常压抑沉重的色调。 “呜——” 这把刀真的很神奇,虽然今天并没有多大的风,可是还是发出了相对轻微的呜呜声。 那是曾经令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声音。 威势依然存在,只是习惯右手用刀的冠英将军,用左臂举着乌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别扭。 自从和晋王李显岳一战之后,他的战斗力被削弱许多,再也无法恢复,只会越来越弱,一直到埋入黄土。 乌墨的刀尖缓缓抬起,又缓缓指向王独。 王独发出一声冷笑,将手中的佩刀同样指向了对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乌墨的刀尖仅仅在对着他停留了很短的一个瞬间之后,便掠了过去,移开了。 王独略微有些诧异地耸了耸眉毛,不太清楚这个老人到底要做什么。 乌墨的刀尖还在移动着。 最终直直地指向冠英将军的左侧。 又缓缓落下。 “叮当——” 那把北唐名刀叮当落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王独的嘴唇动了一下,有点不明觉厉。 他身后的那些亲卫们同样也是如此,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作出怎样的动作。 冠英将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朝向大殿的方向,幽幽地说道: “抱歉,陛下,老臣做不到……” …… ……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皇龙(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瞬间太短,增一分又太长。 很多情感以及事情的转变只需要一瞬间。 神武军、羽林军、龙武军、左右卫……都没有出现。 冠英将军忽然丢下了乌墨,没有选择出手。 他忽然朝向大殿,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抱歉,陛下,老臣做不到。” 这真是一个戏剧性的场景。 大殿的朱门被缓缓推开。 几名太监和宫女低垂着首,款款从里面走出。 他们大概也是知道了今天会发生的事情,于是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面对。 那一抹明黄色便出现在了那些太监宫女之后。 裹着微风簌簌而动。 他带着温和的微笑,出现在了殿门外面。 和煦的阳光撒在四面八方,配合着他那像花儿一样俊美的容颜,于是仿佛世间一切都充满了美好。 传导出来的氛围很是柔和阳光,可是当看到这个人露出这一贯的笑容的时候,王独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 同时的,还有因为欺骗以及新仇旧恨而带来的怒不可遏。 “李择南!!” 他朝着那一位他的陛下、北唐的陛下大声喝到。 李择南依旧微笑着,缓缓向前而行。 “李择南!!” 没有得到回应,王独再次大喝一声,声音比起之前更高。 “大胆!” 虽然清楚王独今日过来,凶多吉少,可是自己的陛下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直呼其名,阴公公再也忍受不住了,尖声尖气地呵斥道。 李择南抬了抬手。 他并没有马上对着王独说话,而是把脸转向冠英将军,说道:“老将军,你让朕失望了。” 冠英将军默声不语了一会儿后,道:“人不能一错再错,陛下,我终究是做过了一件于心不忍的不知道是对是错的事情,而今天这件事,老臣觉得是可以避免的,就算不能够避免,也不应该是臣的乌墨来执行。” “那老将军就请出宫吧,”李择南道,“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到时候南吴的江山,你第一个登上。” 冠英将军弯下腰去,默声不响地拿起斜躺在地上的乌墨,归鞘。 他转身朝着出宫的方向而去,没有准备多加停留。 阻止李择南,他做不到,而执行李择南对他的期望,他也做不到。 那么便眼不见为净。 他的背影越行越远,周围都没有人说话,都在静悄悄地看着他的离开。 他的离开代表了对北唐陛下决定的态度,只是不清楚其他人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 在很远的地方,冠英将军忽然停了下来。 他并没有转身,但是声音洪亮: “陛下,老臣还是觉得要劝谏一下,陛下可以让镇武将军率军攻打南吴,实在不济,臣也愿意把先锋的职位让给他。” 李择南笑了笑,挥挥手,就像是在唱:“走吧,走吧,老将军,走吧。” 听到李择南的话,冠英将军叹息着摇了摇头,继续迈步,渐渐的就不见了。 周围一片便只剩下了带着太监宫女们的唐帝李择南,和带着亲卫们的镇武将军王独。 至于那些站岗的羽林们,都站得够远,而且个个面无表情,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你想对我做什么?”王独挑了挑眉,那把名刀依旧被攥在手里,他朝着李择南问道。 那把刀碧绿碧绿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很诡异的光芒。 冥翠。 “朕想和你谈谈。”李择南笑了笑,同时他挥了挥手。 明黄色的大袖随着他的这一挥手,便舒展开来,仿佛北唐那锦绣的江山徐徐拉开。 阴公公犹豫了一下,对着那些太监宫女们招了招手,便率先离去了。 他不想就这么离开陛下的身边,可是那是李择南的意思,他必须要遵从,哪怕是时时刻刻注视着这里,随时随地都准备奔过来护驾。 “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而且既然你决定了一些事情,那么又不可能改变,如此谈论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独再一次环顾了一下四周:“神武军、羽林军、龙武军、左右卫,全部都出来吧!” 可是两边的侧殿还是没有要打开门的迹象,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极少数站岗的羽林存在着,而如果他发力的话,那些羽林,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王独又看向了李择南,发觉对方的笑容之中,隐藏着一些淡淡的讽刺。 他可以视作为那是李择南对自己的轻视? 他并不清楚李择南的那一抹笑意里面,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那是对自己的嘲讽,于是心中一阵火起。 “镇武将军,”李择南忽然又说话了,“朕其实一直都想问你,你忠于的大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大唐,是你的国家本身,大唐的所包含的制度、是这一片广袤的国土、是天下子民、还是李家的、朕的大唐?” 他的笑容淡化了许多,望向王独的眸光也隐约变得深邃,仿佛是要看透对方的心灵一般。 王独眯着眼睛,和李择南两个人就像是在对峙。 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回答。 许久之后,他问道:“那么你希望是其中的哪一些呢?” 李择南的嘴角勾了勾,并不作回答。 “这一点和镇武将军的答案并没有任何关系。”他说道。 王独终于是笑了起来。 “我爱的、忠于的大唐,可以是你所说的里面的绝大多数,可是绝对不会是你的大唐。” 当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他明显可以感觉得出来——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冷了一些。 那是他藏在内心深处的话语,只是他从前并不会承认,哪怕是很多人都已经看出来了。 可是承不承认,那就是两码事情了,最起码他今天,直言不讳。 李择南沉吟了许久。 风撩起他的发,配合着俊美的容颜,飘然若仙。 他的龙袍在飘飞,似是要凌云在上。 末了,他微笑: “朕懂了。” “所以?”王独冷笑一声,问。 李择南不予回答。 于是王独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所以你今天会要杀死我,既然那个老家伙不想动手,那么你就会出动那些禁军,堆死我?”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皇龙(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摇了摇头。 “朕为什么要出动禁军?” 王独的神情显得有些轻蔑:“否则,你如何能够杀死我?” 薛昭已废,李显岳身死,冠英将军断臂,并且在刚才就选择了离开,剩下的寥寥无几能够对他王独造成威胁的强者都不在长安,林雕等人虽然强大,却终究不是他的对手,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动用禁军人海,如何才能杀他? “对于这个决定,朕其实是很犹豫和痛惜的。”李择南现在的神情,倒像是显得有些真诚,真诚的不舍。 说话间,他再次挥了挥手。 远方的太监宫女们,以及那些站岗的羽林,离得更远了一些。 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大殿前面的这一片广场,就显得特别的空空落落、冷冷清清。 除了李显岳和王独这一君一臣以外,便只有那几位王独的亲卫。 看到他的这一系列动作,王独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这就是你对要杀死我的决定而作出的动作?” 李择南只留下了他自己一个人,同时说要执行一个决定,如今的情景,简直就是一个滑稽剧。 “不需要老将军了,也不需要神武军、羽林军、龙武军、左右卫,”李择南俊美脸庞上的笑容绽放开来,一时间居然让人觉得有些晃眼:“朕亲自来杀你。” 说话间,他一甩龙袍,明黄色飘飞。 龙袍下,他的腰间,是一把剑。 金黄金黄的。 剑柄是一个同样金黄同时威严的龙头。 北唐开国皇帝的佩剑,后来也成为了北唐历代皇帝的佩剑—— 皇龙。 …… …… 天地间的阳光仿佛都被那把剑吸引,然后往那里去汇聚。 璀璨、耀眼、熠熠生辉、堂皇夺目…… 那里太亮太亮,也太过华贵了。 北唐开国以来,因为武力的需要,不断钻研兵刃之道,最终引出了冷兵器登峰造极的杰作——唐刀。 刀,是北唐的魂与精神,引领着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开国以来,唐刀之道横行,出现的名刀数不胜数,几乎都快让人忘了从前君子配宝剑的时代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但是还是有许多人依然用剑。 比如北唐的历代皇帝,都会佩戴当初开国皇帝的名剑——皇龙。 这把剑,无数人只是听说过它的威名,却从来没有幸运能够欣赏到它的美。 哪怕是元老冠英将军。 而今天,王独却是真真实实地见到了。 它真的很美,那是一种尊贵到极点的光辉之美。 可是除此之外,他却隐约有些愤怒,并且感觉很不妙。 李择南,这个一向被他认为只能在背后玩弄权谋的阴险小人,现如今腰畔挂着皇龙朝着他挑衅,声称要亲手杀死他! 这除了让他感觉到荒谬和被羞辱以外,还在觉得——李择南是不是一个傻子? 他王独并不是世界上最强的人,最强的人是丘镜山和金忧作,只是可惜他们都已经死了。而今,敢说绝对能够杀死他的人,几乎没有,他比起白从云更强,冠英将军断了一臂,金安和管阔、关偃月、关直霄、金忧在等人远在南吴,薛昭已经残废,关正兴也被铁山无杀死了,同样的,铁山无也身受重伤。 如此的局面,如此的世界,李择南竟然叫嚣要凭借一己之力杀死自己,这何其可笑? 很显然,李择南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阴险狐狸,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能够拿着皇龙去砍木桩! “哈哈!哈哈!”王独仰天狂笑起来。 不是他特意看不起李择南,而是他怎么琢磨都觉得李择南现在的腔调实在是太搞笑了。 可是李择南却一点都没有在意他的大笑。 他将皇龙缓缓出鞘,接着竖到面前,像是在仔细端详着。 “剑是用来杀人的,而不是用来装饰的,只是可惜,我的父皇、皇爷爷,还有许多祖先,都忘记了这一点,从而让这么好的一把剑,只是用来作为权利的象征。” “难道不是吗?”王独停止了大笑,讥讽了一句。 他并非要讥讽所有的北唐皇帝陛下,但是绝对是要讥讽李择南,讽刺对方拿剑便只能够作为摆设。 李择南却是在自顾自地说话。 “只是可惜,他们忘记了当年的开国皇帝,是用这把剑实打实地征战四方的。” 王独皱了皱眉头。 他看到,李择南说完这句话之后,将皇龙缓缓上抬,于是遥遥地指着自己。 “冠英将军不愿意成为朕的剑,但是皇龙却可以。”李择南收敛了笑容,那张俊美的脸,破天荒地充满了寒意。 “你怕不是傻子吧!?”王独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了,但是嘴上却是不肯退让。 事到如今,他和李择南已经撕破脸皮,他当然不会再称呼对方为“陛下”,即使是破口大骂,也不过如此罢了。 而他身后的那些亲卫,很明显是感情复杂。 身为和王独一起同生共死的亲卫,他们绝对是忠诚于王独的,可是李择南又是北唐的陛下,而北唐军人忠于陛下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么他们应该怎么选择? 但是终究,他们还是很快就想明白了:他们跟着王独来到这里,不论最终的选择是怎样的,李择南都不会放过自己这些人。 可是他们还是得问问。 “为什么?”一个声音响起。 李择南挑了挑眉。 “陛下,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李择南的回答有些轻快,大概是他觉得这一个问题是很理所当然,也不需要心理压力的。 “为了大唐,而已。” 而已。 他所认为的威胁到大唐的存在,尤其是威胁到他李择南的大唐的存在,那么就需要消灭,如此简单而已。 “我懂了。”那名亲卫点了点头。 “不需要和他废话,”王独说道,紧接着他看向李择南,将冥翠缓缓抬起,遥遥地指向对方:“你确定?” 李择南震了震皇龙,剑身微微颤动,一笑:“你以为呢?” 王独冷笑一声。 他的气势在拔高。 越来越高。 看不清的气息在他的身体周围肆虐,浩荡着恐怖的威压,即使是那几名身强力壮的亲卫,也是脸色煞白,忍不住倒退几步,远离了他。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皇龙(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并不清楚李择南究竟是怎么了,不过最起码在他看来,李择南不会真的是一个傻子,所以他猜想,对方一定是虚晃一招,脑子里面酝酿着什么阴谋诡计,所以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为上,今天他虽然陷入进皇宫这么大的一个绞杀场,但是如果能够劫持到李择南,倒还有可能一搏。 不管怎么说,他都应当尽快朝着李择南出手,在他看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李择南会被自己一刀撂倒。 没有招呼身边的那些亲卫,他向前踏出一步。 两步。 三步。 …… 他身形魁伟,可是当力量聚集在双脚之上,体内的气息全力运转之后,他的身法就像是雷霆万钧,不仅仅猛,而且快。 他距离李择南越来越近。 他清晰地看到明黄色的龙袍在微风中轻轻舞动。 十丈。 五丈。 三丈。 李择南依旧没有任何看起来令人值得怀疑的动作,这反而令即将一刀斩过去的王独产生了强烈的怀疑以及不安。 他一脚用力。 巨大的劲气使得坚硬的石板上都像是蜘蛛网一般绽开密密麻麻的裂纹。 他凌空飞起。 一刀斩下。 虽然他并没有决定马上杀死李择南,可是对于对方的忌惮使得他不敢有任何的留手。 随后他一生中最最震撼的事情便发生了—— 李择南仰起头来,朝着他温和地一笑。 就像是花儿一样。 他看到,李择南身上的龙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 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以李择南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冲开。 明黄色的龙袍四分五裂,彻底粉碎,随着风远飞。 浩荡的龙气卷裹着皇龙剑,随着李择南的动作,朝天一剑。 剑尖抵上了冥翠的刀尖。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 …… 周围的声音很多,而两把兵器相撞的声音更是很大。 可是王独却在这一瞬间觉得四周一片死寂。 可能是因为他的脑子因为突然的惊变而恍惚了很短的时间。 他是谁?他可是北唐赫赫有名的镇武将军王独,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之一! 而李择南又是谁?那是曾经的秦王殿下,现在的北唐陛下,一个善于玩弄权谋、钻研权谋,而传闻中手无缚鸡之力的美男子。 如今,就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男子,在冥翠迅猛的攻势下非但没有被击倒,反而朝天一剑,抵住了那把凶兵。 以一己之力。 王独想象中的机关、暗器、高手等等全部都没有出现,这些他全部都猜想过了,可是唯独没有猜想到上演的事实。 巨大的力量在李择南用皇龙朝天一剑的同时猛然爆发,王独的身体接受到了通过冥翠传导到身上的那股冲击力,于是气息略微紊乱,身体也是因为巨力而被向上震飞起来。 他没能够落下。 但是他开始尝试落下去,因为此时此刻他发现,空中的自己很危险。 可是李择南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这位在龙袍之内依旧一片明黄色的北唐陛下,往前踏出一步。 皇龙依旧朝天一剑。 在阳光下如此堂皇。 王独禁不住被耀得睁不开眼睛,可是他的实力并没有折损,他还是能够抵挡住这一剑。 “当!” 冥翠与皇龙相撞,爆发出一片璀璨的光芒。 王独非但没能够落地,反而被那威力恐怖的一剑顶得更高了。 他的太阳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喘气也开始加大。 李择南跨出第二步,第三次朝天一剑。 王独堪堪落下去的身影再次往上一飘。 “当!” “当当当!” …… 冥翠与皇龙在很短的时间之内碰撞了十几下,冥翠每次都是下斩,皇龙每次都是朝天一剑。 他们之间交手了那么多次,可是在外人看来只是眼花缭乱,仅仅过去了一瞬间。 那些还能够站在这里看到他们交手的情景的亲卫们,个个是目瞪口呆。 有幸可以见到当世最强者的交锋的人并不多,而今他们看到了。 但是最最关键的是——他们同样没有想到他们的陛下实力居然恐怖如斯! 这就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像花儿一样的男人? 发力之时,龙袍粉碎的场景还在他们的脑海中回荡,这君临天下的气概,令他们震撼莫名。 现在他们的迷茫更深了,不知道自己应该跟着王独前去厮杀,还是停留在这里,等待结果。 王独终于能够落地,而后一刀横斩。 李择南的身形轻飘飘地移开。 他们的位置已经变化了许多,这一斩威力无穷,将皇道一侧的白色石柱都斩断了,留下一个平整的斜面。 高大的白色石柱很迅速地倾斜,最终砸倒在地面上。 “轰——” 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一时间烟尘弥漫,仿佛山塌。 但是那一抹明黄色还是很迅速地出现了。 皇龙剑跃到倒塌的白色石柱之上,紧接着又窜了下来。 只能见到道道互相重叠的虚影,皇龙的剑尖便逼近了王独的面门。 王独的胸膛起伏不定着,腹部也已经有一摊鲜红色出现。 只是他怒目圆睁,睚眦尽裂,怒吼声依旧振聋发聩。 他朝着皇龙一刀震过去,澎湃的气息撕裂着虚空,让周围的图景一片扭曲。 “铿!” 巨大的力量让周围一片的石板全部都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蔓延出细密的裂纹。 王独身上的盔甲四分五裂开来。 李择南的冠猛地炸开,长发迎风乱舞。 “铿!” “铿!” “铿!” …… 两个人,一刀、一剑,在原地爆发着惊人的大战,那个已经倒塌的白色石柱在劲气的冲击之下,节节寸断,很快便化为了一堆碎片。 李择南身形轻逸地凌空飞起,出现在了另一道白色石柱的顶部上。 王独很快便也窜了上去,一刀下劈。 李择南脚尖一点,离开了那一道石柱,跃到了又一道石柱之上。 “轰——” 巨大的石柱顶端炸开,恐怖的裂缝往下延伸,最终在烟尘弥漫之中轰然倒塌。 王独的身影就在这一片弥漫之中突然出现,朝着李择南所在的另外一道石柱凌空掠去。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皇龙(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再次离开。 他的嘴角挂着微笑,仿佛正在进行的不是一场生死大战,而只是一场游戏。 “轰——” 他的背后,石柱如同之前的一样炸开而后倒塌,冲出的是一脸怒气的镇武将军王独。 皇道两边的白色石柱整齐排列,也高耸巍峨,但是此时此刻却是一个又一个炸开、崩塌,简直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样。 世间猛如虎,莫如王将军这句话,在此时此刻得到了深刻的诠释。 可是并非是王独一个人在发威。 在石柱上横移、又将石柱击碎的过程之中,李择南对着王独出了无数次剑。 只是他毫发无损。 反观王独所经之处,都有鲜血遗留。 只是不清楚这一位猛如虎的王将军伤势究竟如何。 李择南的身影翩然落到地上。 他长发四散的样子非但不显得狼狈,反而令人感觉到俊逸潇洒。 王独也落到了地上,单膝跪地,也单手撑地,另一只手用冥翠拄着地。 风变得微弱了许多,周围也因为并没有多少人烟的缘故,而极为安静。 那几名亲卫直到现在还没有作出任何动作,只是震撼莫名地看着这一切。 时间却在缓缓流淌。 “噗——” 王独的口一张,鲜红色的血被喷了出来,溅得石板上到处都是,一片触目惊心。 这个场景牢牢地烙印在这个发生过无数次悲剧的殿前广场之上,或许会在很久很久以后,都不会消散。 这一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哪怕是李择南选择亲自去杀王独。 因为,他比王独更强,很明显的强! 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如果传扬出去,会引来天下一片的震荡,只是可惜,或许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很多很多的隐秘,都会被埋没,因为见证者稀少,或者消逝,再加上胜利者的只手遮天。 如同那一夜一样,今天也会是如此。 王独缓缓抬起头来,嘴角还挂着鲜红的血。 眼神之中,仇恨、愤怒以及敬畏,同时存在。 “你不去做戏子,真是可惜了。”他像是有些叹息道。 这句话可以当做是叹息和感慨,自然也可以认为是讽刺。 李择南的笑容还是那么俊朗和温和,就像是春日里的阳光。 “朕可以视作为那是对朕的褒奖?” “你欺骗了天下所有人,无论是谁,最起码在这一点之上。”王独说道。 这一点是哪一点? 李择南并非一个只会玩弄权谋的手无缚鸡之徒,而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之一。 也有可能,在金忧作和丘镜山消逝之后,还可以把“之一”这一个词去掉,谁知道呢? 北唐的开国皇帝武力卓绝,皇龙剑斩尽天下英豪,可是之后的帝王,全部都潜心治国,没有一个有能耐让那把佩剑绽放光芒的。 一直到现在的李择南,终于是改变了这个局面。 没有谁能够清楚他的武技到底是从哪里学到的,又是怎么能够有时间修成这般强悍的,但是至少,他的强势已经存在在了那里了。 王独闭了闭眼睛,尝试站起身来,却是努力了很久,才踉踉跄跄地成功。 李择南踏着微风,往这里而来。 “欺骗?这个世界上到处都充满了欺骗,镇武将军,朕想要问你,你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欺骗过任何人吗?” 王独怒目瞪着他,喝道:“最起码我王独可以做到问心无愧!” 他的声音依旧洪亮,可是因为牵扯到了伤势,而有些变味。 李择南眉毛一挑:“哦?” 他那带着戏谑的表情让王独更加愤怒。 “朕也可以坦然说——朕的欺骗,可以做到问心无愧,今天你所看见的欺骗,是为了大唐。” 王独冷笑一声。 “为了大唐,又是大唐,李择南你好冠冕堂皇道貌岸然啊!” 那是他最大的控诉,只是无处诉说,因为这里没有多少人可以知道一切,而且李择南在北唐是至高无上的。 “你知道朕为什么一定要除掉你吗?”李择南问道。 “为什么?”王独很迅速地就接了上去,其实他很清楚,也有点不清楚,并且他并不在乎答案究竟是什么,只是他要看看李择南那冠冕堂皇的样子是何其可笑。 “就是因为你现如今的态度,朕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好可笑的理由。”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很可笑的,就像朕生来就是要为了大唐天下的,没有为什么,反正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不是吗?” “我觉得不是。” “但是朕觉得是。” “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的确是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们的对话停歇,于是附近一大片再次陷入了安静。 静得就连风拂过石板的声音都能够被听到。 那些亲卫们眼睁睁地看见了这一切,也清晰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于是在难以置信和痛苦之下,早就明白了自己这些人的结局,还有唯一能做的事情。 “陛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很多时候,那是文官,军人的职责是马革裹尸,而不是死于权谋利益,这是我们的决定。” 一名亲卫声音微颤,手也微颤着拔出了腰畔的唐刀,遥遥地指向了李择南。 拔刀的声音零零落落,稀疏得可怜,尤其是在这一片空空荡荡的殿前广场之上。 “很好,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局面,朕其实是挺欣赏你们的,”说话间,李择南看向了王独,“当然,朕更欣赏的是镇武将军你,只不过,这是我们的命,朕得安然无恙地坐在那张龙椅上,所以你得死去。” “来吧!”王独大喝一声:“说什么都是虚的,来吧!” 他的大喝有着一种大无畏和坦荡荡,那样的正气凛然,放在这一大片的皇宫建筑群之间,竟充斥了一种豪情与悲怆。 他的伤势非常严重,可是经过了短时间的停歇,稍微缓解了一些。 但是李择南却是用皇龙的剑尖在地上轻轻地点了点。 随后,他在原地留下一道虚影,身形越过王独,朝着那几名亲卫处掠去。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皇龙(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决定了,他欣赏那几名亲卫,所以他要让他们尽快死得体面一些。 王独发出一声恼怒的闷哼,如影随形。 感觉到皇龙剑即将来临,那几名亲卫全部都握紧了刀柄,决心以死明志。 “刷——” 身着明黄色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一名亲卫的面前。 那名亲卫一刀向下劈去,同时发出了今生今世声音最大的爆喝。 他郁闷和愤恨,还有点悲怆,他不甘心。 “噗——” 剑挑高阳画血痕,他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越来越深的直线,身体仰天栽倒下去。 “闻诺!” 王独发出一声暴怒的呐喊,冥翠浩荡着恐怖的气息,一刀横斩,空气发出凄厉的哀鸣声,爆发出一片因为摩擦而生出的火花。 李择南的身影挟带着皇龙剑,轻飘飘地跃开,一片明黄色的衣角被斩落,随风飘飞。 与此同时的,是一声轻微的闷哼,又是一名亲卫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身体无力地倒下。 王独的刀紧随其后。 “轰——” 石板爆裂开来,就像是箭矢一般朝着四面八方疾射,原地出现了一个恐怖的深坑。 可是冥翠总是比起皇龙要差一步,而这一步,便足以让李择南轻易地避开死亡威胁。 第三名亲卫斜躺着倒在地上,脖子上是越来越深的血痕。 看起来是在躲避与追逐,但是亲卫们却是一个又一个倒下,于是便可以看得出来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进攻。 几个呼吸之后,地上倒着所有亲卫的尸体,全部都是脖子上出现了血痕。 “朕答应过你们,要让你们死得体面一点,朕做到了,”李择南提着皇龙站在远处,身形清逸俊朗,“朕想要做的事情,都可以做到。” “你真是一个疯子!”王独恶狠狠地瞪着他,“也就只有你这种人,才会把自己的皇妹逼到这样的地步!” 李择南的神色僵了僵,但是笑容很快便重上脸庞,他道:“花是美人的陪衬,美人却是江山的陪衬。” “美人如花,江山如画,朕爱美人,更爱江山。” “疯子就是疯子,不能够用正常人的思维和你交流。”王独说道。 “那么,”李择南诡异一笑,“你就去死吧。” …… …… 李择南的笑容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看来都很好看,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气质,也是一种灵魂的力量,简而言之是亲和力。 就连王独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诡异令人发毛的笑容。 李择南龙袍破碎之后,里面的明黄色衣衫无风自舞。 在前面,他大多数时候都那样清逸灵活,而现在,他展现出来的是另外一种气势——巍峨如山。 他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或许这才是他发动功法时候的真正力量和气场。 王独感觉到了危险,比起之前更甚。 那几乎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 作为一名将领,他并不会为这一战感觉到荣耀,因为他是在同自己的君主作战,而并非敌人。 可是作为一个人本身,他却非常荣耀,因为他终于可以说服自己随心所欲地宣泄着仇恨与愤怒了。 不论今日的结果如何,他都会尽力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努力做到最好,那是一种人生态度。 李择南的气势如若汪洋。 他泼散的长发随风狂舞,此时此刻就像是一尊天神站在偌大的殿前广场中央。 王独知道不能够让他的气息运转到极致,虽然伤势非常严重,但是他不得不抢先出手。 他震了震冥翠,发出一声如雷贯耳的爆喝。 依旧强势无匹,这就是世间猛如虎的王将军! 他挟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朝着李择南直冲而去。 石板迅速地开裂、纷飞,那一道迅猛的身影所过之处,出现了一道一丈宽、半丈深的沟壑,一直向前延伸过去。 尽头,是北唐的陛下,李择南。 李择南抬剑。 气势如虹的王独已经逼近了他的面前。 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剧烈,也不迅速。 但是皇龙很精确地挡住了冥翠。 “轰——” 冲击波在一瞬间爆发出来,李择南的长发舞得更加剧烈,而王独盔甲爆裂之后里面的衣衫也是开裂起来。 四面八方的石板纷纷爆碎,周围纷纷扬扬一大片,这里几乎成为了一个禁地。 王独再次喷出一口血来,身形在坚持了很短的时间之后,便往后倒飞出去。 他的眸光瞬间暗淡了下去,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可是他还是踉跄了一下,便站起了身来。 他提着冥翠,遥遥地指向了李择南。 李择南的眼中闪烁着越来越深的欣赏与可惜,可是最多的还是嘲弄。 “没有用的,”他说道,“不管你是打败朕,还是输在朕的手中,都只会是一死。” 他说得对,如果王独输在了他的手中,李择南会杀死他,如果他打败了李择南,那么李择南会派人杀死他。 这是一个必死之局,王独所追求的,其实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 “那么,你会死吗?”王独忽然问道。 李择南挑了挑眉。 王独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因为知道对方不会回答,所以继续说了下去:“你又为什么选择还活着呢?” “虽然我希望大唐的江山是永远的,可是事到如今,我还是要说:在未知的未来,它终究会覆灭,就像之前的任何一个皇朝一样。可是你明知道如此,还是要无所不用其极地为了大唐而努力。” 说完这一句话,他带着凛冽的刀锋,再一次凌空而去。 李择南朝天一剑,就像之前的一样,只是这一次他的威力无穷。 “砰!” 巨大的冲击力再一次爆发,王独的身体如同是弹出去的弓,依旧是喷着血倒飞出去。 他倒在地上很久很久,咳嗽了好一阵子,才缓缓起身。 即使是他,也几乎快要灯枯油尽。 李择南打散了他的气息,也重创了他的身体,在李择南的面前,他一败涂地。 他闭了闭眼睛,却听见了清晰的脚步声。 李择南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皇龙上往地上滴着他的血。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皇龙(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王独惨然一笑。 在此时此刻,他在心中作出了一个和当初管阔一模一样的决定。 虽然明知必死无疑,而且临死之前遭受这么痛苦的罪很不值得,可是他还是决定要这么做。 李择南的眼眸之中光芒闪烁了一下,大概是他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 可是就在他察觉到这一切的同时,王独却已经进行了动作。 以他的身体为中心,一大片的惊涛骇浪席卷。 强大的力量瞬间绽放开来,是那般夺目耀眼。 王独自行散去了修习多年的运气法,同时进行着最后的、最最强烈的攻击! 李择南的神情终于变得有些难看,尽管单打独斗之下,他很明显要比起王独强大,可是王独散去运气法的威力,即使是最最巅峰的他,也是无法轻易承受的。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挥动着皇龙,喷发出一阵又一阵惊人的气浪。 但是王独散去运气法所带来的气浪更快、更猛。 “砰!” “砰!” “砰砰!” …… 李择南身上的明黄色在迅速开裂,紧接着便是溢出鲜血来。 他在一边抵挡着一边倒退。 终于,他发出了一声闷哼,身体被一道气剑贯穿,鲜血汩汩直流。 他依旧在倒退着。 王独的体内,蕴含着最最纯粹和极为雄浑的气息,哪怕是直接爆发出来,也能够坚持很长的时间。 终于,一切都停歇了。 李择南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半蹲了下来,以剑拄地。他明黄色的衣衫破败,上面是斑驳的鲜血。 但是末了,他忽然微笑一下,强撑着站起了身来,看向对面。 王独依旧站立在那里,只是脸上毫无血色,七窍正在流着血。 …… …… 铁山无正坐在草地上,望着远方的长安城轮廓。 那个轮廓因为距离的缘故,有些朦胧,很不真切,但是依旧雄伟。 他的旁边是可雷和高林等人,现在长安那一夜一同厮杀的兄弟们,也就只剩下这几位了。 因为他们特殊身份的缘故(不属于在这里的任何部队),而且刚刚立下大功,再加上铁山无的伤势还没有恢复,他们暂时不需要操练,也不需要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四处闲逛以及思考人生是现如今的唯一生活,也许还会持续很久。 他们并没有如同很久以前一样,觉得这样的人生很无聊,大概是因为经历了太多人世间的丑恶,于是心也不再浮躁与狂乱,生生死死并不是值得高兴的经历。 “我觉得有些不太安心。” 晒着暖洋洋的太阳,铁山无眯着眼睛,往后稍稍仰了仰,看起来略微有些惬意,他的这副样子,和他的言论非常矛盾。 “怎么了?”可雷禁不住好奇地问道。 经历了那么多,他已经对铁山无绝对信任,很多事情他并不知道铁山无为什么会这么说、这么做,可是他清楚那绝对是有道理的。 “镇武将军去了皇宫多久了?”铁山无问道。 “约莫两个时辰了吧。”可雷回答道。 两个时辰,可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而军营的各处,都开始准备埋锅造饭了。 王独去往皇宫的消息,军营里面人尽皆知,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次针对南吴的进攻,王独是当之无愧的统帅,这是值得高兴和大肆宣扬的事情,而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机密。 吃过了午餐,又过去了一个时辰,王独还是没有回到军营。 铁山无皱起了眉头,他对危险的逼近总是有着天生的敏感。 看到他的表情变化,本来并没有将王独去往皇宫又长久没有归来这一件事情放在心上的可雷高林等人顿时就也变得神情严肃起来。 “我们离开这里。”铁山无沉声道。 “什么?”可雷像是并没有听明白这一句话一样,禁不住问了一句。 “我们离开这里。”铁山无又重复了一句。 周围的那些生死兄弟们就像是都怔住了一样。 …… …… 在铁山无带着那仅存的七八名兄弟偷偷离开军营之后不久。 震惊天下的消息才刚刚开始传出—— 镇武将军王独欲图刺杀陛下被诛,念及从前战功卓绝,府内下人尽数遣散,王独有血缘关系的亲属贬为庶民! 那是旨意,传达得非常坚决果断,丝毫没有在乎会不会有人跳出来表示质疑,尽管被质疑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那个消息的扩散才刚刚开始,铁山无和可雷高林等人也许还不知道,可是至少,铁山无是有先见之明的。 尽管跟随着他的兄弟们越来越少,那毕竟是因为他们的“敌人”太过强大,可是最起码铁山无总能够留给他们一线生机,也许真的只有“一线”。 三天后,当消息传递得足够深度的时候,北唐的朝政上最先哗然。 许多文臣跳出来表示了对王独欲图刺杀李择南而被诛这一件事情的质疑,随后是更多的武将。 王独在不久之前才打败了关正兴,成为了护国英雄,眨眼间又变成了刺杀李择南失败的罪人,这怎么不会叫人排斥这些信息? 了解其中原因的没有几位,知道那时候过程的,更是只有李择南一个人。 不管怎么说,王独已经被诛杀,而并非关在大牢里面等待发落,他们的质疑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效用,唯一的,可能便是发泄自己的愤怒而已。 在这其中,长安那一夜很明显站在李择南那一方,特别是和王独爆发过冲突的那几位,比如龙且与、林雕等人,则是顺着罪名数落王独的不忠,将脏水泼了上去。 争论、质疑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的结果,而这个时候,那消息也已经传遍北唐,搞得妇孺皆知了。 人们才刚刚开始震惊,李择南却很迅速地传达了这么一个旨意——他要御驾亲征南吴。 在北唐的历史上,曾经有过数位皇帝御驾亲征过,不过那都是抗击小国的骚扰,从来没有哪一位将目光放到南方过,尤其是后来横空出世的大国南吴。 李择南是第一个,由此,也就增加了他的神圣性,他在受到人们质疑的同时,也得到了巨大的崇拜。 当然在这之前,他还要解决那么一件事情——长安城外的那支十万多人的部队,哗变了。 …… ……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哗变(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的无数人都在等待着李择南下达那个旨意,而长安城外的那数万人,更是迫切。 因为他们先前不久才打败了关正兴,他们是英雄,他们要将英勇事迹继续下去,最好攻破金陵的第一支军队,就是他们。 随后,他们的统帅——也是先前的北唐军全体的统帅,镇武将军王独入宫了,他们都很确信王独会得到李择南的任命,随后带领着他们南下。 但是他们等来的却是王独刺杀李择南失败被诛的消息。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好几个月前,先帝驾崩的那一夜,晋王李显岳被冠上“谋反”的罪名身死,于是北疆军哗变了。 在长安城外的那几万人中,也有一两万的因为关心国家兴亡而奔过来守护长安的北疆军,对于那些人来讲,那是新仇旧恨;而对于非北疆军的军人而言,是他们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刻骨铭心的寒心,从而猛然理解了当初北疆军哗变的心理状态。 先是李显岳,后来是王独,再往后,还会是谁? 丹心犹在,却折在了权利手中。 这是王独的真实写照。 于是,黑压压的这数万人,在某一位声望颇高的将领的煽动下,一举围了长安城,要向皇帝陛下讨要一个说法。 长安被围,却并不是南吴军队,而是北唐军队,这真是极具戏剧性。 …… …… 龙袍飞扬,李择南正站在城头上往下望。 那一身明黄色上,看不出丝毫那一日所带的血迹。 也对,它早就已经换了一件,很多时候,对于统治者来说,他只需要换一身衣裳,便可以将自己手上曾经沾染过的鲜血推得一干二净。 看着下面黑压压一大片的部队正在城门外,他看起来并不紧张,也不愤怒或者别的什么,他的温和的笑意就像是十里春风。 他抬眼望了望远处的天空,蓝天白云,阳光一泻千里。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 他的身边,站着龙且与和林雕,却不见大红人徐敬义。 听说美若天仙,号称李惜芸之下的北唐第二美人徐梦珊,很快就要嫁给国公府的柳亦年了,所以徐大人正在张罗着一些必要的事情。 这是他的说辞,其实李择南明白这个老家伙在想什么,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 尽管哗变的军队很显然没有杀死李择南的可能,但是徐敬义还是得小心一些,他要思考一下所有的结果,而不想站在李择南的身边,成为众矢之的。 李择南不在乎他的想法,只在乎那个人能不能用。 王独很好用,他用完了,就可以杀掉,徐敬义、龙且与、林雕,还有其他的所有人也同样如此,只要暂时好用就行。 城头上遍布弓弩手,而城内的禁军也早就已经作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外面的部队,也总不至于会让自己的陛下陷入危险之中,随时随地都会回长安救驾,凭借外面的这王独死后群龙无首的十万多人,是不可能轻松攻下戒备森严的长安城的。 站在军队最前面的,是那一位威望很高的将领,虽然军中对于王独被杀死个个都怀恨在心,但是他的煽动还是起到了领头的作用。 他遥遥地朝着李择南抱了抱拳,声音洪亮: “陛下,别的不为什么,我想,这一件事情,这里的人明白,城内城外的人明白,全天下人都明白,我就是想要对于镇武将军的结局问一声: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遭受到这样的待遇,他是护国英雄,他赤胆忠心,可是到最后,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这不仅仅是他想问的,也是天下百姓们想问的,甚至还会是那些正用弓弩朝着他的都城禁备们想要问的。 李择南笑了笑,神情很自然,一点都不做作。 “刺杀朕被诛,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他反问道。 “对的,镇武将军他是英雄,朕承认,朕会奖赏他、佩服他,可是他刺杀朕,便是另一件事情了,和他有多大的功劳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站在城头上,迎着金光的阳光,龙袍飘扬,看起来真的很是冠冕堂皇(虽然是故意这么用的,不过总觉得这个词用在这里好别扭啊)。 “陛下,我不信!” “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镇武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肯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 下面传来一大片嘈杂的声音,那些围了长安,尊敬李择南,也尊敬王独,内心十分矛盾,只是想要讨要一个说法的士兵们纷纷叫喊,希望搞清楚事实,而并非一面之词。 “那么,是朕错了?”李择南对着他们问道。 他虽然做了很多的事情,但是他的威望依然存在,他依然是除了晋王李显岳之外,呼声最高的那一位,而今他也成为了北唐的陛下,他的权威是毋庸置疑的。 于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有哪几个人可以朝着他喊出一声:对的,你的确是错了? 他这是在拿自己的威望威胁,也是打赌。 看看当他和王独站在对立面上的时候,下面的士兵们是相信他,还是相信王独。 这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不少士兵们都迷茫了,他们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他们对李择南的崇拜是绝对的,可是他们也坚信王独是一名忠君爱国的好将军。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大声喊了起来: “不要被他给欺骗了,当初他也就是这么对待晋王殿下的,现在又是镇武将军,再接下去又是谁!?” 那是一名北疆军的将领,他护卫长安,是为了这个国家,而早就不是李择南这一位皇帝了,因为长安那一夜之后,他已经对李择南绝望了。 那名威望很高的煽动这十几万人哗变的将领抬了抬手。 在这里,他是主心骨,于是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他们都期待这一位主心骨能够对着李择南谈论出来一些什么,得到一些结果。 “陛下,”他再一次拱了拱手,不过看起来他对李择南的尊敬并不深刻,大概是因为他是这里面比较清醒的极少数人之一,他已经彻底看清楚了李择南的嘴脸,“我想,这不足以服众,你还是和我们谈一点别的吧。”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哗变(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想要谈一点别的什么呢?”李择南笑着望向他。 那名将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想,这一点,陛下心里面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很抱歉,”李择南道,“朕也不知道。” 很显然,气氛又陷入了僵局。 …… …… “镇武将军被诛杀了。”秦大小姐轻轻擦拭着案几,像是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知道。”薛昭说道。 他的声音很轻微,就像秦大小姐擦拭案几的声音一样轻微。 “还是没有什么好转吗?”察觉到他的情绪,秦大小姐便转移了话题。 “我的下半生就会这样的,不会有什么好转了。”薛昭的心思很明显还在别的地方,所以回答得有些神情不定。 “你的想法总是那么幼稚。”秦大小姐努力朝着他绽放出一个微笑来,却忽然意识到虽然自己很美,这个微笑总是会很难看的。 “我没事,”薛昭尝试再一次岔开话题,“你之前忽然说这些话,是想要说一些什么呢,对我说说吧,你以往是不太喜欢关心这些事情的。” “虽然如此,”秦大小姐说道,“作为习武之人,对镇武将军的豪情是很佩服的,他就这么被诛杀了,我很怀疑我们的陛下是否贤德。” 被说到这一件事情,薛昭的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 “我也很痛苦,那一夜晋王殿下就这么被他杀死,如今又是镇武将军,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滟儿,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难得又一次听到这个称呼,秦大小姐微微怔了怔,随后玉容上出现了一些舒心,又安慰道:“这个世界,总不是一些人可以随心所欲改变的,他作为大唐陛下是如此,你更是如此,这不是你的错。” “但是我很愤怒。”薛昭道。 秦大小姐睁大了美丽的眸子看着他,问道:“你很想杀了他吗?” 薛昭点点头:“的确,只是不可以。” “为什么不是杀不了,而是不可以呢?”秦大小姐又问道。 “因为他是陛下,”薛昭叹了一口气,“李家的继承者们,没有一位比他更好,他可以为大唐带来强盛,其他人,都不会更合适,所以我不可以杀死他,即使他的嘴脸再丑恶,我也总得祈祷他不要轻易死了。” “所以看起来你现在是要做什么事情?” “是的,我只能够去尝试说服外面围住长安城的十几万人,不过在这之前,我得找他谈谈。” “好,我陪你一起去。” …… …… 花已经开得不如前一段时间那么艳丽了,所以春天剩下的时间也就越来越短了。 李择南拢了拢龙袍上面那宽大的袖子,抚摸了一下微微颤动着的花瓣,笑着摇了摇头。 花海依旧,只是时光荏苒,许多人也是不在了,其中的不少,都是死在他的手中。 他和城外的那名将领当然没能够谈出点什么,在他看来,一切都很简单,他作为陛下,对方作为臣子,他没有向对方多加解释的必要,对方的继续只会赢来严重的后果,这后果不是他李择南来承担。 宫墙处传来脚步声,匆匆的阴公公接近了。 “陛下,薛大将军求见。”阴公公说道。 “薛昭?”李择南挑了挑眉,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意外。 他的确几乎要忘记了这么一个“大人物”,大概是最近并没有可以利用的理由。 薛昭已经不出府很久,但是他还是羽林大将军,那不仅仅是李择南的保留,还有薛昭从前遗留下来的威望。 “那就快让他来见朕吧。”李择南轻轻甩了甩,于是大袖便断然落下,上面绣着的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不太清楚薛昭想要来做什么,不过他觉得对方依旧是一个可以有很大作为的人物。 花与影之中,那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款款来到,身旁跟着那一位李择南见过好多次的橙衣绝色女子。 秦大小姐轻轻瞥了一眼李择南,便移开了眸光,因为她经历也看见了那么多,是越来越看不惯这一位惺惺作态冷血无情的陛下了。 薛昭的眼眸看起来沧桑了许多,从前的锋芒早就消失无踪,大概是经历得太多。 “陛下。”他抱了抱拳,以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当然也不可能下跪。 秦大小姐没有任何的动作。 李择南嘴角勾了勾,并没有怪罪什么。 他和先帝不一样,他的人生,不是以获得多少人顶礼膜拜而证明,而是以手腕来证明的,跪不跪拜的,他其实不怎么在乎,尤其是那种心中不屑的表面主义。 “薛大将军已经许久不见,朕也觉得,大将军应该不怎么想入宫的吧?”李择南笑意非常意味深长。 薛昭是恨他的,自从李显岳那一件事情开始,再到后面的李惜芸,包括不久前的王独。 他很清楚这一点,对方也清楚自己清楚。 “可是入宫还是得入宫的,毕竟大唐总是要维持下去为好,闹得僵了,也总得解决。”薛昭淡淡说道。 “那么大将军想要和朕说一些什么?”李择南问道。 薛昭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沧桑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寒芒。 “为什么?” 他从口中吐出这三个字。 李择南收敛了笑意,望着对方许久,并没有马上说一些什么。 四目相对,似乎能够诞生无数冰棱。 李择南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为什么你们都喜欢问朕这么一个问题?” 他望着那些花,看起来似乎是心情有些烦躁。 杀死王独,他也很难受,但是他觉得那是应该做的,其实很多人也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就是不愿意认同他。 所以他可以认为薛昭是不认同他,而不是不理解他。 “你也是知道原因的。”薛昭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你也知道朕到底是怎么想的,”李择南看了他一眼,“只是道不同而已,朕之道,是天子之道,而薛昭你,依旧残存着仁慈之心,所以你才会败在管阔的手里,因为你的内心不够强大。”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哗变(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秦大小姐的眼眸之中满是嘲弄。 李择南看出来了。 于是他问道:“秦小姐,你有什么想法?” 作为北唐的陛下,要想调查清楚秦大小姐的底细,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好在,清理南吴秘府的时候,避云山庄并没有被波及到。 “陛下所谓的‘强大’,在我看来只是无耻。”秦大小姐琼鼻里面“哼”了一声,说道。 “真是大胆!”阴公公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陛下受到的不尊敬,不禁呵斥出声。 薛昭不尊敬李择南,但是他的身份和声望不一样,而且最起码他保留了明面上对李择南的尊敬,可是秦大小姐则是直接冒出了贬义的词。 李择南抬了抬手,示意阴公公不用计较,转而对着秦大小姐道:“可是你所谓的‘无耻’,在朕看来恰恰代表了强大,或许这也是朕能够号令天下,而你不行的原因之一。” 秦大小姐扭过了秀首去。 周围一片沉默。 末了,薛昭的声音打破了那种沉默:“陛下,我想,我可以尝试着说服城外的那些人,虽然长安并不会有真正的危机,可是武力不爆发,还是最好的,只是臣请求……” “你要请求什么?”李择南问道。 “饶恕他们的不敬。” 李择南皱眉思索了一下。 “好,朕答应你。”最终,他还是这样说了。 薛昭点点头。 …… …… 城墙下面,黑压压的军队依旧将长安城围得密不透风。 他们其实真的翻不了天,最多的只是威胁,他们要求的是李择南的说法。 他们的补给已经被掐断,剩下的粮食也坚持不了太久。 下面闹哄哄的,也的确不像是真的围城,只能算是在叫嚣。 薛昭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头上。 于是,下面的喧闹渐渐减小了一些,很多人都望向他。 “看,是薛大将军!” “薛大将军好久都没有出现了。” “他是要对着我们说一些什么吗?” “既然是薛大将军,那就听一听吧……” …… 薛昭的人品绝对靠得住,薛昭的威望也很大,当李择南的威望受到折损的时候,他跳出来,是非常合适不过的,只是在先前,因为李择南不确定他是否愿意的原因,并没有去争取,没有想到他主动提了出来。 秦大小姐依旧伴随在他的身旁,橙衣飘扬,美丽若仙。 薛昭望了望下面,轻轻叹息了一口气。 他算了算,自从自己时运不济之后,便似乎一直都在为李择南擦屁股,这真的是很为难的事情,只是因为他对大唐的热爱,他别无选择,只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去承受苦难。 李择南还会继续做那些事情下去,只不过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到底是什么了。 “我知道你们围了长安城究竟是为的什么。”他开口说话了。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激昂,反而有些低沉,很不符合他那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的身份,但是可能现在的他,声音的确是变得这样了。 下面的安静更深了。 所有人都愿意听听他的话。 “我和你们一样,”他继续说道,“我一直都在想镇武将军他为什么会刺杀陛下,他没有这个理由和动机啊!” 说话间,他回头望了望,那是皇宫的方向,这一望,充满了某种挑衅与讽刺。 “镇武将军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下面有人大声喊道。 紧随其后的,是一大片的附和声,的确,谁都不会相信所谓的“刺杀”是存在的,王独就算是真的对李择南不满,也绝对不会采取这么卑劣的手段。 “我也不相信!”薛昭的声音稍稍抬高了一些。 “但是他的被诛杀是一个事实。”他又道。 他的目光盯住了那一位煽动哗变的为首的将领,那位将领一直都默声不响地听着他们所说的一切,没有任何的表态。 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那位将领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后遥遥地拱了拱手。 虽然双腿依旧没有知觉,不过双手早就已经恢复,于是薛昭同样也是遥遥地朝着他拱了拱手,以表示非敌意。 下面的骚乱加剧。 王独刺杀李择南的消息,他们都可以产生愤怒从而反驳,但是王独被诛的消息,是刻骨铭心的,不容提起。 城墙外面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大声叫喊着要让李择南马上给出一个说法,甚至还有让他下罪己诏的。 统治者很多时候都可以为所欲为,但是那也有个度,一旦做得太过分了,人们就会尝试剥夺你的权利;而对着一名威名很盛的人物为所欲为,更是会引发众怒。 “镇武将军已经逝去了,我同你们一样,想要陛下给出一个说法,但是却不是在这个时候。”薛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南吴,我们最最强大的对手,它拥有着毁灭我们国度的可怕力量,在不久之前,它差一点就做到了,但是幸好我们的英雄,镇武将军王独把他们给击败了,所以你们难道想要让镇武将军的努力白费吗?” “吴皇驾崩,南吴元气大伤,但是它正在很迅速地恢复,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关正兴会是谁,它随时随地都会再次兵临长安城下,所以我们最应该做的,便是在这之前,去打击它,不让它恢复元气,甚至是拥有覆灭我们大唐的机会。” 说完这些话之后,他很明显感觉到下面的氛围稍微好了一些,随后他转向那名为首的将领,道:“陛下想要和你谈谈。” 很多人在面对愤怒的时候,最最无力的是被愤怒的对象压根就不想和你交谈,在这之前,李择南便几乎是抱有着这样的态度。 想不到过去了没多久,李择南便改变了主意。 那名将领沉默了一瞬,随后发出爽朗的声音:“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我有想法。” “你有什么想法?”薛昭眯起了眼睛。 “我要和陛下独自见面,就我们两个人,并且在这城门处,当着所有人的面,我要和他好好谈一谈。”他说道。 周围传来一片的议论声。 …… ……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哗变(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陛下,这并不合适。”阴公公看着李择南说道。 李择南的笑容很温和: “怎么,你不放心朕?” 阴公公经历过王独那一件事情,他已经清楚了李择南的真正实力,可是最后王独自散运气法,还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这给予了李择南非常大的伤害,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李择南并没有恢复。 李择南可以隐藏实力,难道其他人就不能隐藏实力?王独可以自散运气法拼死一搏,难道其他人就不能自散运气法拼死一搏? “您是陛下,还是要小心为好,这个世界上心怀叵测的人特别多,老奴愿意为陛下一行,传达陛下的意志。”阴公公拜了拜说道。 李择南笑着摆了摆手:“你觉得你可以代表得了朕?” 阴公公马上便显得惶恐,连称不敢。 “那就好了,”李择南抬眼望了望天,“起驾,出宫。” 李择南的意志很少有人能够违背,在皇宫内更是如此。 大辇顶着华盖,出宫门而去。 沿途经行过无数琼楼玉宇、大街小巷,最终来到城门处,停了下来。 城门内的将士们全都跪了下来。 李择南下了大辇,那一身明黄色飘摇。 他的脚步轻快,充满了年轻的活力,以及某种飘逸。 城门被缓缓打开,而外面的围城的将士们,也是如同潮水一般稍稍退却。 他们本无心造反,只是要问个明白,而今既然李择南答应了那位将领二人面谈,那么那些人也就不想再聚集在城门口威胁了。 在几乎所有人的注视之中,这一位北唐的陛下,独自一人行出了长安城门。 薛昭的眸光很是聚集,他很想知道,李择南将会怎么化解这一场矛盾,因为他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自然是要依靠对方自己了。 秦大小姐的眼眸之中隐藏着淡淡的厌恶,她本来和这一位地位尊崇的人物永远不会有交集的机会,可是命运偏偏就是那么造化弄人,随后她便突然发现——那一位曾经受到无数人爱戴的秦王殿下、现如今的北唐陛下,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无耻可耻的小人。 那名煽动哗变的将领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佩刀扔在了地上。 他这是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趁机朝着李择南下手,他只是要问个明白而已。 随后他往前跨步。 李择南正对着他,微笑。 他们之间距离越来越近。 那名将领第一次得以和李择南单独靠得这么近,他本来的气势汹汹因为对面的一种奇特的气场而消散了许多。 紧随其后感受到的,是巨大的压力。 这就是对面那个人灵魂深处的力量?他问自己道。 只是并没有人回答,唯一改变的,是压力的越来越大。 李择南距离他越来越近。 双方距离三丈。 “陛下。”为了保持自己的气势,那名将领象征性地拱了拱手,而并非显示出太多的臣服之意。 “你知道你这几天在做什么吗?”李择南对着他问道。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那名将领丝毫不想退缩,因为他的身上,承载了无数人的质问,是针对李择南的。 “你是一个叛逆。” 属于两个人的对话,但是李择南却说得很响。 听到他的语气,那名将领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同时身心都猛地一寒。 因为不安全感,以及习惯性,他禁不住将手伸向自己的腰畔,却猛然发现佩刀并不在身边,原来刚才就已经被他给扔下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迎面有风来。 那一身明黄色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胸口瞬间产生了剧烈的疼痛感。 他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低下头去,看到了夺目的红,从自己的胸口氤氲出来。 皇龙剑的剑身插入进了他的胸口,沿着剑身过去,是雕刻成金龙的剑格,剑格之外的剑柄上,是一只有着修长手指的手。 “你……”他只能够来得及说出这么一个字,便感觉全身的生命精气在一瞬间便都消失殆尽了,头歪了下去。 李择南微笑着看着他的尸体,说道:“反贼已被朕亲自诛杀。” 城内城外,一片哗然。 …… …… 很多人都知道李择南杀死过不少人,但是并没有人亲眼见到他亲手杀人。 今天,在局势很不明朗之下、在大庭广众之下,李择南毫不犹豫地杀死了一位颇有威望的将领。 那位将领如同同样被他杀死的镇武将军王独一样,在抗击关正兴的关家大旗之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也得到过他的赏赐,随后准备为国尽忠杀向南吴。 只是在当得到王独被诛的消息之后,愤恨之下,想要朝着他讨要一个说法,于是煽动军队哗变,一举围了长安城。 他还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在接近李择南之前,便扔掉了佩刀,所以就算他有什么图谋不轨,也不可能会在自己被杀死之前杀死李择南。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李择南毫不犹豫地用佩剑刺死了他,并且说反贼已经被诛杀。 这样的惊变莫说外面的那些哗变的将士们一片哗然,就是那些一直都警惕非凡的都城禁备也震惊异常。 薛昭的嘴张了张,随后愤怒涌上了心头。 “镇武将军就是这么被杀死的。”他侧头,对着秦大小姐说道。 这不是问句,而是祈使句。 他一直都努力化解,而不是用暴力去解决,重蹈那一夜的覆辙,他以为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成功,但是最后却被皇龙剑的那一刺弄得功亏一篑。 “啵——” 轻微的声响,锋利的皇龙剑拔出了尸体的胸口,李择南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把剑很镇定地归鞘。 随后,他的身形就像是游龙一样,轻飘飘地向后掠去。 明黄色的影像显得非常虚淡,在几乎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掠进了长安城门口。 龙袍的前摆飘零而起,他大袖张扬。 “反贼之首已经被诛,剩下的人,朕可以饶恕你们,但是你们要踏平金陵之土,耀我大唐万世荣光!”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佳人倚朱门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话语不知道起到了多少的成效,但是在这其中,还是有声音在响—— “那暴君杀死了卫将军,杀啊,暴君昏庸无道,害死晋王殿下、害死镇武将军,现在又害死卫将军,不配为君!” 伴随着那一声大喊,黑压压的人潮疯狂地涌向城墙,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李择南的身形疾退,掠到了大辇之上,城门沉重地被关上。 “下旨战斗,诛杀反贼。”他闭了闭眼睛,对着阴公公说道,看起来竟然难得有些疲惫。 …… …… 长安城外正在打扫清理。 双方的伤亡并不大,因为城内城外的将士们战斗欲望并不强烈,只是一时的出离愤怒。 这也在李择南的算计之中,所以他会决定这么去做。 薛昭的做法会有一点效果,但是并不能够迅速并且巨大地解决事情,而他的做法,根植于薛昭的效果之上,才是最最有用的。 一些愿望强烈和煽动较大的将领被处理,剩下的大多数人,被分散到各个军队里面,恩威并施。 这就是李择南的一贯态度。 “你又在利用我!”薛昭掀翻了面前的那张案几,朝着李择南咆哮道。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暴脾气的人,而自从和管阔一战之后,就更是不会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了,唯有今天。 李择南微笑着看着他,任凭他发泄,不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不过他有些意外,因为薛昭的发泄只有这一句咆哮。 随后,薛昭便往后靠在了那里,双眸暗淡,神情看起来极为失望。 “朕令你感觉到很失望?”李择南对着他问道。 薛昭点点头:“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欺骗了我一次又一次,也欺骗了天下人一次又一次。” 秦大小姐的青丝荡漾在他的肩头,她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臂膀,又很迅速地离开,就像是蜻蜓点水。 那是一种无声的安慰。亲近,却又不亲近到太过的距离,以至于两个人都感觉到合适。 李择南仰起头来,望着上面雕着的图案,说道:“朕却并不这样认为。” “朕会让大唐万世都感觉到希望,所以你的失望很不可理喻。” 薛昭摇摇头:“你总是那么一意孤行,但是很奇怪的是——你几乎每次都能够成功。” 李择南的笑意正浓:“所以?” “所以我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情了。” …… …… 短暂并且并没有太多结果的哗变就这么淡去,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还是那样,胜利者的姿态会让无数人记得,而失败者的大多数,都会烟消云散。 接下来,是真正推动历史前进的事情,不急不缓地发生着。 北唐的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南吴。 在南吴圣将身死不多久之后。 在南吴刚刚大败之际。 在南吴陛下驾崩不多久之际。 在新皇姬如海还没有正式登基的时候。 好一场! 天下一片喧哗,北唐人吃惊并且激动,还有一些担忧。 而南吴却是开始焦虑,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泰山压顶一般的压力。 南吴圣将、关正兴、吴皇,一个又一个顶天柱倒塌,北唐的拳头却打了过来。 虽然金忧在、关直霄两位金关二府的老人还在,可是他们不打仗好多年了,并且也不是以打仗而擅长的。 关偃月等人同样也是如此,他们那一辈中,最能打仗的是关正兴,可是已经死了。 几十万大军压境,要想抵抗,可不是依靠个人武力或者权势、威望就可以抵抗的。 这对于南吴来说,真是一个绝望的开启。 北唐三十万府兵已经来到淮河边,和这个大国遥遥相望,并且兵力还在增加之中。 …… …… 皇宫一片璀璨。 并不是夜晚灯火的光亮,因为现在是在白天,而且天气很好。 皇宫内被装饰了一番,因为即将来临的事情。 李择南要祭天,时间已经由国师算好了在今日。 祭天之后,他不会再回宫,而是去往南方的那个大国。 光与影微微动着,那种运动很轻微,并非可以用肉眼看清,就像是不动声色缓缓流淌的水。 也是,时光如水,缓缓流淌,慢慢经年。 那位俏生生的佳人倚着朱门,算算自己居然来到皇宫这么久了。 阳光撒在她的脸上,让并不倾城,只是有些姿容的她如此明艳,那种明艳让人有些触动。 在这个时刻,在这里,她是最美的,那是一个瞬间。 李择南站在远处的宫门口,顿住了脚步,龙袍飞扬,一如以往地光彩耀眼,那种耀眼让人感觉到了距离,很陌生,一点也不亲近。 他高高在上,似乎怎么也无法接近。 他大概是在等待着她的反应。 于是,她朱唇微张,说话了: “皇帝要走了,也不说一声?” 她的声音轻轻的,听起来有些冷淡,如果不仔细听的话,想必是听不见的。 好在这里足够近,而且李择南等待的就是她的话。 他转过身来,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随后大步朝着她走来。 她往后退了几步,可是没有他前进的速度快。 李择南来到她的面前,张开了双臂,于是绘着祥云和龙的大袖就像是一片广阔的天地,将她包围在了其中。 她的脸上显出一些惊慌之色,像是要躲,但是并没有能够成功。 李择南搂住了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地亲吻了一口,声音温和又有力量: “春云,朕的皇后,等朕回来,朕会给你一片完整的江山。” 他的力量加剧,引得她发出一声嘤咛,随后便松开了。 他转过身去,没有再多加犹豫,大概是生怕再多沉浸进去几分,便会不愿意离开。 他不爱她,但是喜欢她、疼惜她、不愿意失去她,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了。 自从李轻落凋零、先帝驾崩、李显岳身死、李惜芸失踪之后,这个皇宫看似堂皇,却其实冷清得可怕,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温暖,他想,即使是自己,也会有要发疯的冲动,可是好在还是有她。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南吴的危局(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江山如画,美人如花。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仿佛从来没有接近过。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江山只是如此罢了,如果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天下的大家都好好地在一起,便足够了,那样不好吗……” 她轻声说道。 李择南的脚步没有停顿,甚至没有慢上一些。 “他应该听见了吧?”她问自己道。 “他应该听见了。”她回答自己。 …… …… 北唐的陛下李择南已经出了长安,出城之际,长安万人空巷,沿途人山人海,人们都在祝福他们的君主,祝福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北唐元老冠英将军为先锋,刀指南方! 相比之下,并没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也还没有正式登基的姬如海,就显得焦头烂额得多了。 虽然在关正兴死后,南吴那刚刚逝去的先帝便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军事部署,但是吴皇突然驾崩,很多事情都没有来得及完成,就这么全部都抛给了姬如海。 很多事情,一直都是自己完成的,那么做下去便会得心应手,而突然去接别人还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并且那一位是不可一世的强者、那件事情也是困难至极的和后果险恶的,那么难免会手足无措,甚至是产生放弃的想法。 姬如海早就想过放弃,他也想过放弃做太子、放弃成为南吴陛下,可是吴皇没有给他这些机会就驾崩了,他忽然之间发觉这真的是命啊。 而今,他一个人放弃多么简单,但是南吴的几千万人,可能会因为他的放弃而遭受到灭顶之灾,他有责任,所以他只能够咬牙坚持。 他已经十几天没有睡好觉,作为很多人眼里锦衣玉食的皇族,他却很明显地瘦削下去,双眼也是布满了血丝。 他日以继夜地处理事务,但是却依然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他的能力也有问题,不过在所有的皇子之中,他的确是能力最强的一个。 南吴集结了十八万军队朝着淮河边开过去,剩下的他还在处理,只是如今到达淮河边的,只有六万。 当初关正兴仅仅十万兵力便打到了长安,那是因为那是关正兴,而今北唐的三十万,甚至以后会是四十万、五十万、六十万的兵力,十八万只是杯水车薪,他觉得如果没有百万大军,他都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只是叫他哪里短时间之内凑百万大军去?南吴的总人口也就八千多万而已,这还是南吴在连年战乱,统一这一大片土地之后,好好休养生息了几十年的结果。 暮春的空气带着某种很特殊的浓度,很是厚重,还带着一些香味。 那一片白色宫裙绽放开来,转了一圈,随后又是一圈。 她不在跳舞,但是看起来却像是在跳舞。 姬如是蹦蹦跳跳着来到大殿内,望着自己的皇兄,笑眼弯弯如同月牙儿。 她的心中当然依旧悲伤,可是她不能够让自己的皇兄看到,不然的话,皇兄的压力就更大了。 所以她变回了,最起码是表面上变回了从前的姬如是。 她蹦跳着来到姬如海的身前,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姬如海抬起头来,对着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也尽量柔声问道:“如是,你来啦?” 姬如是款款往前几步,她的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香气,似乎是清香,很好闻,也带着清新的气息。 她老气横秋地伸出白皙的小手,重重拍了拍姬如海的肩头。 姬如海没有预料到她会突然对着自己如此,不禁身体摇晃了一下,心道自己的这一位皇妹虽然年幼,也身形娇小,但是打人起来,哪怕是随意地出手,力气倒还挺大的。 “看吧!”姬如是皱了皱琼鼻,“皇兄你这几日休息得不好,也吃不香,心事太多,身体也不行了,如是轻轻地拍一拍你,你都要跌倒,照这样下去,你哪里有精力照顾大吴呢?” 姬如海诧异地看了看她,在以往的他看来,姬如是就是一个刁蛮任性但是同时又善良的小仙女,但是最最讨厌国家大事,唯有今天,她居然主动提起。 “你这也叫‘轻轻’地拍一拍,而不是在砸我吗?”他终于是压力稍微舒缓了一下,真心笑了一笑道。 姬如是也被他给逗乐了,“噗嗤”一声忍俊不禁。 她香袖抬起,揉了揉光洁的额头,说道:“皇兄,其实你本不必如此的,你更大的敌人是自己给自己压力,那样子反而做不好事情,你应该放端正心态,我们大吴国富民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这一次的挫折,很快就会轻松过去的,父皇能做到的,你同样也能够做到!” 说到最后,她单手举起手来,握了握秀拳,看起来很有力量的样子,虽然她的玉臂很是纤细。 姬如海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脑袋,又抚摸了一下她柔顺的秀发,看起来欣慰了许多。 “谢谢你的鼓励,我的好妹妹,”他说道,“只是我不能够休息,尽管我很想休息。” 姬如是的贝齿咬了咬红唇,她其实很想说一句其实你的努力有很大用处,但是却不会有决定性的用处,因为你不是神仙,你的能力有限,特别是在李择南的面前。 但是考虑到对方的自尊心,她没有说。 她只好坐了下来,如画的眉眼间,有些难得的温情。 “太子妃很担心你,她说她劝阻不了你什么,所以拜托我劝劝你,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过看到你现在似乎是轻松了一些,那么我也就高兴了。” 说完,她嘻嘻笑了几声,便又恢复了正常。 “你很快就是南吴的陛下了,我想,你要想努力的话,还有的是时间,或许要好几十年,哪怕现今的局势并不明朗,也不急于这一时。” 殿门外的声音很是悦耳动听,只是稍微有些冷淡和特有的骄傲。 还有……这吴侬软语说得真是蹩脚。 想着这些的时候,姬如海抬眼朝着殿门处望过去,望见了那一抹鲜红。 鲜红似花,明艳无双,那是李惜芸每一次出现都会给人的惊艳感觉。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南吴的危局(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如果说姬如是的美是带有仙气、不染凡尘,那么李惜芸的美就是特别逼人,让人的双眸在瞬间便会感受到那种视觉上的震撼。 “不用带着这种眼神,我知道我的吴语说得很蹩脚,听起来也有些搞笑。”李惜芸微微垂了垂眼帘,语气依旧冷淡。 “我不是这个意思,”姬如海笑了笑,“其实你的吴语说得还是很动听的。” “见过太子殿下。”另一个声音响起,抱了抱拳。 姬如海点了点头,说道:“管阔,近日在宫中过得可好?” 管阔和李惜芸刚才是跟着姬如是一起过来的,再加上种种原因,自然没有人阻拦,而且自从吴皇驾崩后,他们和姬如海见过几次面,所以并没有特别的陌生或者是排斥疏远。 “挺好的,感谢太子殿下的关心,只不过,是觉得既然寄人篱下,总是能够做一些事情的好,最近发生的事情我们也都听说过了,希望能够给予太子殿下一些帮助。” 姬如海看了看这两位,并没有马上说一些什么。 毕竟,李惜芸是北唐的皇族,北唐现如今的陛下是她血缘上的皇兄,当下的李择南准备御驾亲征南吴,于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尴尬。 至于管阔,莫说他姬如海说不清楚,就是管阔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处在什么位置上。 但是姬如海还是笑了笑:“没事的,不需要什么帮助,你们好好在宫里待着,和如是多说说话,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和我说。” 不是他不信任这两位,因为不论是管阔的经历,还是李惜芸的经历,他都知道不少,以这两位,怎么样也不会对李择南有任何的好感,只不过,要得到他们的一些帮助,总是太过尴尬。 “我们知道你在想什么,”李惜芸突然绽放出一个令人惊艳的微笑来,“所以我们的目的和如是一样,就是和你谈谈心而已,不谈其他,希望你能够缓解一下压力,才能够引导南吴打败那个人。” 姬如海望了望她:“你希望我打败他?” “我希望你杀死她。”李惜芸的明眸冷了冷。 姬如海愣了愣,随后轻笑一下:“这个有点难。” 他顿了顿,又道:“非常难。” 于是陷入了一片沉默,即使是刚才还努力表现出欢欢喜喜样子的姬如是,也是有些哀愁。 国家大事,几千万人的生死,可不是玩游戏输了那么简单,捉迷藏被抓到可以重来一次,国家覆灭,便真的什么都没了。 李择南比起北唐先帝要强大不知道有多少,他是吴皇式的人物。 “不管结果如何,”姬如海打破了沉默,他尝试露出轻松一点的表情,“还是谢谢你们,我感觉好多了,我会好好休息,舒缓心情,表现出最好的状态。” “这才乖嘛。”姬如是老气横秋地拍拍他的头,月牙儿一般的笑眼是那样明媚。 管阔再一次抱了抱拳。 姬如海看向他。 “战争很快就会来临,”管阔道,“我愿意加入南吴军队,对抗那个男人。” 李惜芸的素手颤了颤,随后揪住了他的衣角。 瞬间之后,又松开,闭了闭眼眸。 她知道这是命,就像自己生来就是北唐公主,作为政治牺牲品一样。 她款款几步,靠近管阔的耳边,轻轻说道:“去吧,我会等着你的。” 她的声音柔柔的,幽幽的香气很是虚淡,却叫人回味隽永,有些花儿的芬芳,吹在脸上,略微湿润。 在管阔说出这句话之后,姬如海一直都没有表态,直到李惜芸说完了那句话,他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可以。” 管阔拉住了李惜芸的手,紧紧地握了握,感受到那种温软,缓缓松开。 他看到姬如是正在看着自己,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 于是他往前几步,来到对方面前,抬起了手,又久久没有落下。 这个动作他想做了好多次,只是一直都不敢付诸于行动。 姬如是皱了皱琼鼻,随后表情舒缓开来,一动不动地闭起了眼睛,仿佛是一头温顺的小羊羔,雪白雪白的。 她的白色宫裙漾到管阔的身上,有些轻柔。 管阔看向姬如海,对方侧过了头去。 于是他笑了笑,摸了摸姬如是的脑袋。 她的秀发很是柔顺,也很秀气,长长的,黑亮黑亮的。 管阔摸了又摸,最后禁不住微笑起来。 姬如是睁开了眸子,看起来气鼓鼓的,不满地叫道:“好啦,不然就全给你弄脏了!” 管阔收回了手,道:“你长高了一些,再过几年,就可以嫁人了。” 姬如是一巴掌拍了过去,正中他的胸膛,恼道:“本公主乐意!” 姬如是的力气本来应该并不大,但是打人的时候的确很痛,管阔禁不住龇了龇牙。 “还有,”她叫喊,“不要摆出一副像兄长一样臭屁的样子,你算哪根葱!?” 不远处,李惜芸“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管阔望了望她,道:“你和她真是天生一对。” 李惜芸挑了挑细眉,微嘲道:“要你管,你算哪根葱?” 于是,姬如海也笑了起来,大家都笑了,哪怕是陪在姬如海身边的那几位太监和宫女们。 其实一直都这样,也挺好。 …… …… 江吞水握紧了长枪,感受着腰畔吴钩刀的冰凉,打了一个寒颤。 这是在一个夜晚,军营里面的夜晚,如同一直以来的那么肃穆。 月儿皎洁皎洁的,就像是一个精致的艺术品,只是晚风吹来,有些凄冷。 淮河边的空气带着一丝水汽,暮春时节,也足够侵入人的毛孔深处。 望着这无边无际的夜,还有面前的淮河水,江吞水的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 他的童年在常德度过,澧水清清,沅水漫长,桃源的米酒和陬市的糖养大了他,和故事的很多主角不一样,他参军那么多年,没有任何一位姑娘在苦苦等候着他,因为他太普通了,也很内向,一直到当兵的时候,都没有和同龄的姑娘说上几句话,所以在姑娘们的眼里,他非常不起眼,自然不会有谁思念着他。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失守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也和其他故事里不一样的是,他没有父母双亡,他的父母好好的,生活得很美满,兄弟姐妹们也全部都很幸福,唯有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大概是在家乡没有存在感,于是选择了军旅生涯。 南吴和北唐好多年都没有战事了,南吴也是国富民强,所以他本来觉得当兵的生涯挺不错的,除了每日操练辛苦一点,还是并没有什么压力。 直到后来,关正兴率领十万大军,攻打了北唐,那里面有他。 那个时候北唐先帝刚刚驾崩,他们势如破竹,连番的胜利冲淡了他对战争的不安,他们的伤亡很少,而北唐人的伤亡很大。 一直到后来,他们进击长安,和王独决一死战。 于是,噩梦就这样来临了。 那一日,战斗很激烈,很多东西他都没有想清楚、看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杀了很多人,而身边的战友也死了很多,可是只要关正兴的大旗在那边招展,他们便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无所畏惧。 但是后来,他们忽然听到了关正兴被杀死的消息,于是关家大旗也倒下了。 兵败如山倒开始了。 战斗?不存在的。尽管在后来他同样杀死了很多的北唐人,也负伤很严重,但是那并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活命。 一边杀敌一边逃亡。 他起初跟着很多人一起跑啊跑啊,往南跑,那里是故乡的地方,他不需要回到常德,他只要到达淮河的那一边,便会感觉到幸福,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了。 他还是在跑,后来他白天不敢跑,换成晚上跑。 在这期间,他渐渐的也会遇到和他一起逃亡的南吴人,可是不会相聚多久,就会分散,他不知道那些人是跑到了别的地方去,还是死了。 他还记得那一天,大雨滂沱,到处都是泥泞,他拼命奔跑着,因为他望见了淮河,那一天他很饿,在前几天他在一些北唐村庄偷窃了东西吃,可是终究还是抗拒不了饥饿。 身后有三名北唐骑兵,他们发现了他,他们在用他听不懂的北唐官话大声叫喊着。 还好,他们没有弓,只有刀。 后来,他们还是追上了他,因为他跑不过马,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与运气,他把一人打下了马来,不清楚对方是生是死,随后他自己骑了上去,他的马技不是太好,可是最终居然摆脱了还有两名北唐骑兵,只是背后挨了一刀。 当淮河的水汽扑面而来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他的水技很好,他以惊人的毅力带着重伤游过了淮河,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来,后来他爬了起来,敲开了一间渔人小屋,喝上了一口热乎乎的鱼汤,才得知南吴战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天下,而北唐的军队开始朝着淮河边集结。 就这样,他以一名浴血奋战而归的英雄身份,选择了加入别的军队,准备抵抗北唐的进攻。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发现,其实不安还是有的时候会战胜勇气,像现在,感受着夜晚微凉的风,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开始略微恐惧害怕起来。 就在这种不安之中,他隐约听见了淮河里很特别的声音,紧随其后的便是火光冲天。 南吴人纷纷从营帐里面出来,扛着长枪、跨着吴钩刀,吆喝着往前冲去,被将领们引领着攻击向不知道正不正确的地方。 “北唐人杀过来了,把他们打回到淮河的那一头去!” 在纷乱之中,他隐约听见了这样的声音,于是确定了发生了什么。 火光闪动着,忽明忽暗,无数人从他的身前身后冲过去,他的脸在光与影之间有些不太清晰。 他一动都不动,就像是一个木偶人一般,眼睁睁地看着人影憧憧,忽然觉得好像又是做了一个梦。 他曾经无数次梦见过自己牵到了某一位姑娘温软的小手,醒来后却怎么也记不清楚她的模样,于是才意识到又是一场梦,虽然和现在的情节天差地远,可是荒谬感、不真实感却是这般如此接近。 “江吞水,愣着做什么,将军发令了,跟着兄弟们一起冲啊!” 一个魁梧的汉子停下了脚步,看到他发愣的样子,禁不住大声喊道。 他是襄阳人,在这支军队里,是极少数家乡和他的家乡很近的人之一,所以他们的关系很好。 暮春的淮河边,带着湿意的空气再一次袭来,江吞水也再一次打了一个寒颤,手中的长枪颤动了一下,随后依然握紧。 他清醒了一些,火光仿佛带有着温度,透进他的肌肤之内,于是他应了一声,提着枪跟着往前冲去。 他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起初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随着自己的部队往前冲,却一直都没有碰上北唐人。 他们的水师在前面的进攻之中,击败了北唐水师,可是当关正兴死后,北唐人又攻打过来之后,却仿佛没有多大的抵抗,这一点让他心中升腾出寒意。 关正兴死后,仿佛是带走了他们所剩的所有战斗力。 当然在后来,他们还是遇到了装备精良的北唐人,那些北唐人的长枪在其他并没有参加过关正兴那一场战争的人们看来和南吴的长枪差别并不是太大,只是腰间跨着的唐刀实在是奇形怪状。 北唐人的数量很多,而且装备比他们好、总体军事素养比他们高,很明显那攻打过来的部队是北唐的精锐,而不像他们那样是匆忙之间拼凑起来的,实力参差不齐。 夜晚的月很亮,四面八方火光冲天,喊杀声传荡四野,北唐的渡河战役就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猛然爆发了。 江吞水举着枪,仿佛又回到了关家大旗倒下的那一天。 他拼命地杀敌,枪尖在不知道多少次破开北唐人坚硬厚实的盔甲之后,终于是钝锋了,又彻底报废了,就像是一根光秃秃的杆子。 他拔出了吴钩刀,杀得满脸、满眼通红,身上的伤也是越来越多,只是逐渐逐渐他发现周围并肩作战的战友越来越少,他开始猜想他们都去了哪里。 一直到那一位来自襄阳的兄弟倒下了,他才明白过来这一个问题的答案。 北唐的进攻持续了两个时辰之后,他跟随着南吴军队开始撤退。 这意味着,淮河岸边,失守了。 …… …… (其实写一章流水账,还是挺好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让我为你折红英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三十万大军,几乎全军出击,经过鏖战,彻底击败南吴水师,紧接着挥师南下,将南吴军队打得撤退了岸边。 南吴军队在淮河里、淮河边留下五六万具尸体,消失无踪。 天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可以望见,淮河里顺着水流漂泊着密密麻麻的尸体,就像是被下了毒之后无数的鱼儿翻着肚皮仰在水面上一样。 这一段的淮河变成了血河,都红了。 那是真正的伏尸数万,也是浮尸数万。 触目惊心。 北唐南吴这二三十年以来,都没有爆发过这么惨烈的战斗,即使是那一次关正兴进攻北唐,也不及这里的二分之一。 这意味着,北唐开启了覆灭南吴的行动,倾全国之力。 而且他们的部队还在增援之中,他们的陛下还在路上、元老冠英将军同样也在路上。 当然,南吴的增援也还在路上,只是统帅的人选一直都在变化。 北唐李择南御驾亲征,冠英将军为先锋,那么南吴呢? 关偃月?关直霄?金忧在? 似乎都不够。 圣将之后,后继无人,这是一个悲剧。 当年南吴圣将金忧作强渡淮河、决战两淮,而今强渡淮河的却是北唐人。 此一时,彼一时,那年风云已成往事,谈不尽铮铮事实。 太子殿下姬如海的登基无期限延期,尽管他其实已经是实际上的南吴陛下。 他答应过姬如是和管阔、李惜芸,会减小压力,坦然面对世界,但是终究还是愁白了头,出现了好多银丝,其实他才年过不惑。 只是许多人都不会知道那一日的皇宫之内,那名年轻人跨上秦杀刀,上了无迹马背,义无反顾地奔向未知。 …… …… 以皇宫作为背景,南吴的太子殿下、小公主殿下,还有曾经的北唐广乐公主殿下、曾经的晋王世子送别,虽然只有四个人,却是足够风光了。 那一年,他千万长安人,送他去边疆,佳人一身红妆,在今天,看起来有些冷冷清清,却依旧是人生极致。 李惜芸拉着他的手,久久都没有说话。 管阔能够感觉到她手心里攥出的汗,还有那只手微微的颤抖。 只是她的神情平静得可怕,就像从前一样,微微冷漠冷傲。 她昂了昂秀首,冷淡地说道:“别死了,本宫等你回来。” 时隔那么久,在那样的境地之下,她终于又恢复了对自己的这个称呼。 管阔渐渐绽放出一个微笑来。 他挣脱开她的素手,尽管她死命不肯松开,但是还是没有管阔的力气大,甚至都发出了一声嘤咛。 随后她冷冷地盯着对方,寒声说道:“你什么意思?” 她今天很美,令人惊艳的美,她又穿上了那一身留存在管阔记忆深处的鲜红色长裙,随着最后的春天的风,一漾一漾的,就像鲜红的水轻轻地泛着涟漪。 那种熟悉的感觉让管阔产生了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流淌在细细的岁月里,那般深沉。 管阔下了马背,往前几步,来到她的面前。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她禁不住依旧带着玉容上的寒意,款款倒退了一步。 管阔再往前几步,随后张开双臂。 她微微怔了怔,随后往后看了看远处的李千容、姬如海和姬如是。 只见那三个人陆陆续续地装作不知地背过了身去。 她的俏脸稍稍红了红,莲步轻移,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管阔的体型真的算不上高大,更不用说是魁梧,但是听着他的心跳,她还是感受到了那种磅礴得令她心颤的力量隐藏在深处。 管阔感受着那种温软,还有那闭起眼睛都能够知道是她的香气,一次又一次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轻轻说道:“等我回来,我就娶你,真正的、光明正大地娶你,你可不要再逃婚了。” 他听见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恼怒: “本宫什么时候逃婚过?本宫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管阔笑了笑,推开了她。 如同之前一样,她不肯松开,却还是没有管阔的力气大。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想要时间更久、更久一点,可是管阔却很明显并没有这个意思,难道复仇让对方已经心不在焉了,都不那么在乎自己了吗? “你这算是对本宫的惩罚?”她眯起了明眸。 她的话音刚落,便马上将后面的语句咽了回去,因为管阔在她的秀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就像一个手足无措的被人占了便宜的小姑娘,在原地不停地喃喃道: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么可以这样……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占本宫的便宜……” “让我为你折红英。”管阔摸了摸她的秀首。 “什么?”她像是没有听清楚,愣了一下,只是管阔并没有回答她。 管阔的身影已经来到了远处的芬芳。 虽然已经是暮春时节,可是皇宫里面的红花依旧,只是没有了一个月前那么焕亮。 他折下一支红花,回到了她的面前。 她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了秀首。 管阔将那支红花插在了她的如云秀发之上。 她看起来更美了,不知道是花衬托了她的美艳,还是她衬托了花的红艳。 当她的秀首抬起来的时候,已经又恢复到了从前的那种傲气十足的表情,用管阔早就听腻了的尖酸刻薄的语气说道:“你的眼光就这么差吗?非要选这么丑的一支花。” “是吗?”管阔装傻道:“我觉得挺好呀,你挺漂亮的,难道你觉得你丑……” “吗”字还没来得及说完,他便憋了下去,因为他已经挨了一拳。 远处传来鼓掌的声音,姬如是一身洁白的宫裙,笑得两眼弯弯如同月牙儿,她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甩了甩秀气的长发,大声叫喊道:“好呀好呀,宝刀配英雄,好花送美女,你们两个奇葩真是绝配天生一对啊!” “滚!” 管阔和李惜芸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这么一个字来。 姬如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她的脸皮极厚,当然也不会在乎那一个字,只是还是噘起了嘴以表示不满。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的公主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远处,姬如海咳嗽了一声,牵着李千容的小手走了过来,道:“好歹这是我们的小公主殿下,你们朝着她这么吼,有没有考虑过大吴皇族的脸面?” 管阔学着他的样子咳嗽了一声,道:“我都已经要为你们的大吴杀敌去了,来不及考虑了。” 姬如海笑了笑,没有说其他的什么。 如果在往日里,姬如是会在乎那个字,他也会在乎,但是今天,分别的日子,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终究还是放松一点的好。 姬如是的眼眸终究也还是黯淡了下去,变得有些伤感:“人家刚刚才失去了父皇,也刚刚才稍微好过一些,你便又要走。” “不要用这种丧气的语气,”管阔走了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有了第一次,这一次双方是那般自然,“听起来好像我不能回来了一样。” 接着,他看着这一个很明显心有感触的小仙女难过的样子,问道:“要不要抱一下?” 姬如海瞪着他:“我说,惜芸就在这里,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李惜芸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不行!”姬如是一甩雪白的香袖,断然拒绝,“男女授受不亲嘛!” “那算了。”管阔就要转身离开。 但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转而说道:“除非……” “除非什么?”管阔忽然有些好奇,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歪心思。 “除非你能够娶我!”姬如是一脸笑嘻嘻的。 李惜芸瞪着她:“本宫就在这里,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 管阔转头看了看她,看到她带着咄咄逼人的神情,于是讪讪对着姬如是说道:“那还是算了吧……” “哎呀!”姬如是就像是一个兄弟对着另一个兄弟一般,毫不在乎地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之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好啦!” “逗你们玩呢,一点都没有意思,其实本公主殿下想说的是:除非你能够像我的兄长一样,爱护我、保护我、不许丢下我就这么死了,一直守护到有另外一个男人守护我,然后……没有然后了。” 管阔点点头。 她“得寸进尺”地瞄了李惜芸一眼。 李惜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撇过了头去。 于是她高高兴兴地张开了双臂,白色宫裙迎风舞动,竟有些翩然。 管阔走上前去,轻轻地抱了抱她,又很迅速地松开,对着她说道:“祝福你,我敬爱的小公主殿下。” 于是她终于露出了最最会心的笑容来: “我忠诚的烟雨宫卫,现在本公主殿下赐予你美满安康,附赠曾经的广乐公主殿下一枚,那是本公主殿下赐予你的,是别人怎么也夺不走的……” 话还没有说完,她便被“咚”的一记爆栗敲了一下,李惜芸将俏脸凑近她,吐气如兰:“本宫只能算是附赠品吗?” 姬如是痛苦地摸着被敲过的脑袋,不满地叫嚷道:“难道大家就不能够开心一下吗!?” 李惜芸“扑哧”一下笑了,搂了搂她的细腰,纤指点了点她的秀额,说道:“你这个小妖精!” 管阔终究还是忍不住对着姬如是问道:“金安呢,他怎么样了?” 姬如是蹙起了眉尖,随后说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我也叫他,不,命令他来送送你,可是他不愿意,后来我今天就没有看见过他,他最近变得好奇怪,自从……” 她把秀首低了下去:“自从父皇驾崩以后……” 管阔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吴皇驾崩后,自己和对方的对话对金安的影响很大,虽然金安很明确地说不想掺和进国家大事之间,可是他应该还是会很艰难于一些抉择,自己的选择以及离开,加重了他的紧迫感,最近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也是情有可原。 他叹息了一口气,心想随他的便吧。 在这压抑与放松并存的氛围之中,李千容总是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管阔走到他的身边,问道:“千容,怎么了,不开心吗?” 李千容仰起头来看向他:“师父,你教的东西,我每天都在练习,我什么时候能够像你一样上战场,为父王报仇?” 虽然并没有人亲口对他说李显岳死了,可是有些事实不需要明说,他也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仇人究竟是谁。 管阔怔了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小。” “不小了,”李千容的表情显得很是坚毅,“我想我很快就可以上阵杀敌了,他已经逼了过来,我不能再等了,我想,总有一天,我会看到他倒下,在我的面前。” 他没有明说“他”是谁,可是“他”指代的,只能是那个人,那个谁都知道的人。 管阔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他蹲下身去,和李千容的身高差不多,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 “你听着,千容,”他正色说道,“很多时候,面对敌人,短暂的隐忍不代表没心没肺,只是因为,你的实力不够,无谓的冲动只会自取灭亡,这并没有什么意思,你需要做的是——一击必杀。” 听到最后那个词,李千容点了点头:“师父上战场后,我会好好练习,不敢懈怠,总有一天,我会变得足够强大,像你说的那样,然后一击必杀。” 看到他的表情,管阔觉得自己放松了许多,于是摸摸他的头,便不说话了。 这里有李惜芸,也有姬如是陪着李千容,小家伙不会过得不好,他也期望着看到对方变得足够强的那一天,然后像自己现在一样,拔出刀来,面对这一切。 只是暂时还不行,就像是刚刚被发配边疆的自己那时候不行一样。 “我要走了。”管阔对着他们说道。 他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他也不知道再应该说一些什么。 于是他最后走过去,看着李惜芸那如画的眉眼,看着她鬓角的那支红花,说道:“你好美。” 李惜芸沉默了一下,道:“谢谢。” 紧接着,她侧过了秀首,凤目中泛起泪花。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本宫……等着你……回来……” “我一定会回来,我的公主。” 他牵起她的手,他明白自己不舍得松开,但是那是命。 她转回头来,紧紧地盯着他看,就像是要把他的所有一切都烙印进自己的芳心深处。 她明白,管阔口中的“公主”并非广乐公主,也不是像烟雨宫卫对姬如是一样,而是—— 无论你是谁,你的身份有什么变化,你是不是老了、不美了、白发苍苍了,你都永远是我心中的公主、我爱护的公主。 他单膝跪地,亲吻了一下她的素手。 随后站起身来,转过了身去,来到无迹边上,跨着秦杀,上了马背。 李惜芸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 姬如是走过去,牵住了她的手,轻轻说道:“你不回来的话,按照烟雨宫的规矩,是要宫刑的哦……” 蹄声悠悠,长路漫漫,宫墙的影子漫过了他的影子,转而消失不见…… …… ……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们的陛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姬如海叹息了一口气,回到大殿里,继续处理自己的事情。 又送走了一个人,在最近这一段时光里,他送走过很多人,尤其是那些将领们,看着那些身影,他倍感亲切,因为自从吴皇驾崩以后,他明白,这些人就是自己的脊梁,如果没有他们,大吴也就不会再安详地运转下去。 但是他不得不送走他们,尽管他们可能会战死,随后再也见不到。 管阔也是如此。 他的贴身太监叩了叩朱门,说道:“太子殿下。” 顿了顿,又道:“关直霄和金忧在求见。” 很明显,即使是那一位贴身太监,对于这两位足够老迈,早就已经可以养老的大人物的求见很是不解,那是两朝元老级别的人物,就是姬如海,都不敢等闲视之。 在心思百转了瞬间之后,姬如海站起身来,往前走去:“快,快些请进来!” 这两位老人虽然实力强劲,可是并没有太多领兵打仗的能力,这一次的统帅是关偃月,于数天前出发,而他也不忍心劳烦这两位老人,可是没有想到,今日这两位居然会亲自求见,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放下身段,恨不得亲自迎接过去。 没有等他行得足够远,因为那两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殿门处。 他们的身形都很高大,只是不同的是关直霄看起来更魁伟一些,而金忧在有些儒气。 当然,单纯的从远观的形体上而言,他们似乎都比管阔要有力量许多,不过姬如海明白这并不是事实。 两个人的力量对比,不仅仅要依靠形体,还要看的是内在气场。 管阔虽然并不高大,但是他的气场很强大,那是年轻、是朝气、是锋芒。 而金忧在和关直霄,已经老了。 他很清楚这两位元老的到来,绝对和李择南的御驾亲征有关系,所以一想到他们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自己还得劳烦他们劳心费力,禁不住有些叹息与感动。 他来到那两位老人的面前,伸出手去,想要亲自迎接。 不过他们拒绝了他的好意。 金忧在在前,关直霄在后,他们拜倒在地。 即使是面对曾经的吴皇,这样的时刻也是极为稀少,而他姬如海,是做梦都不敢想象这样的情景,于是便有些傻住了。 金忧在和关直霄一前一后地一叩首。 他们太不整齐了,和那些经常上朝的朝官们相比,实在是有些寒碜。 可其实却很华贵。 他们二叩首。 姬如海这个时候才堪堪反应过来,脸色有些潮红地俯下身去,想要将关直霄扶起。 “老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如海承受不起。”他急着说道。 可是关直霄不接受。 于是他只得去扶金忧在,道:“老大人是两朝元老,莫说我还没有登基,就是登基了,你们的大礼,我也是承受不起啊!” 但是金忧在也是拒绝了他的扶起。 这是两位他非常敬畏的老人,在从前都不敢接近,只不过因为太子的身份,不得不去接近,而今这两位的行为,让他有些惶恐不安,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但是金忧在和关直霄已经叩首了第八下。 最后是第九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他们的声音奇响,并且分外整齐。 巨大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经久不绝,震撼人心。 姬如海也被震撼到了,他愈发不知所措,甚至还有稍许的恐惧。 “老大人,我还没有登基……”他喃喃道。 “不能再等了,没有时间了,在我们离开之前,将一切本分都做好,那是您应得的,我们的陛下。”金忧在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 姬如海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发觉自己又找到了童年时期那种懵懂的感觉。 “陛下,”关直霄抱拳道,“请下旨让我们两个随军出征吧,在国家危亡的这段时光里,也在我们走向追随先帝的步伐的这段最后时光里,请准许我们为国尽忠。” 姬如海看着他的脸,上面就像是刀砍斧劈一般充满了岁月的沧桑痕迹,于是心头不禁颤动。 他发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可能是有点感动。 “请不要拒绝,您也无法拒绝。”金忧在道。 姬如海明白,自己的确无法拒绝,他可以忽视这两位的存在,在出征这一件事情之上。但是当这两位主动请缨的时候,一切默契便都被打破了。 “我会让偃月将统帅的位置……”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金忧在打断了:“不行,他的统领能力比起我们两个都要强,我们做统帅,不行。” 关直霄的眼神有些阴鸷:“尽管偃月也不行。” 姬如海没有接话,因为他明白,不是关偃月不行,而是面对来势汹汹的北唐军队,还不够。 他半蹲下去,将关直霄扶起。 这一次,关直霄没有拒绝。 然后他又将金忧在扶起。 “感谢你们。”他说道。 “为了大吴。”金忧在道。 …… …… 金陵的空气很是清新,特别是在这暮春时节。 管阔深呼吸了一口,心中的郁结慢慢散开。 李惜芸和姬如是他们没有将他送出城,就在刚才,他们在皇宫之内分别。 其实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 身旁,是密密麻麻的部队,整整五万人,从金陵出发,去往两淮之地。 他骑着无迹,跨着秦杀,默默地跟着一名他还不知道姓名的将领。 周围的气氛有些沉重,这不仅仅是军队里面特有的肃杀之气,还有李择南御驾亲征带给他们的压力。 他们不能失败,失败的话就会有亡国之祸。 各地的部队纷纷朝着北方进发,而原本防守在淮河边的那十八万大军溃败的消息,也是渐渐传播了过来。 震惊,也不震惊。 谁都知道凭借那十八万大军,根本抵挡不住北唐的进攻,但是就这么轻轻松松地传来大败的消息,还是令人有些难以接受。 军队里面都在议论纷纷,那些将领们并没有阻止,他们也知道这阻止不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冤家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过好在,那十八万大军可不是那么容易灰飞烟灭的,他们只是撤退了而已,抛开那些溃散的士兵,还有一些胆小的逃兵之外,依然拥有着十一万多的人马。 管阔沉默着跟着行军,恍惚之间回到了从前在北疆的峥嵘时光。 但是当那一天他将眸光掠过周边的时候,不禁微微怔了怔。 那名少女晃悠着雪白的小腿,一点都不雅观地仰躺在马匹之上,摇摇晃晃地前进着。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她还没有注意到这里。 关挽云。 这令管阔有些意外。 关挽云是关家小姐,而且身份地位尊贵,她可以出门去胡闹,可是却也不太应该出现在军队之中,尤其是不知道能不能够归来的迎接李择南的军队。 关家人应该不同意她的行为,这一点,他几乎是确定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溜出来的。 关偃月在这支部队之前的一支部队中,先于数天前出发,并且是挂帅,关纤云并没有跟着一起,大概是因为她虽然实力强劲,却总是一个比较本分的姑娘,至于关挽云,那可实在是没的说了。 管阔并不想和这个女人有什么交集,因为关泯云的缘故,他们之间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有着深仇大恨,只不过他不想对着对方出手,所以相互不见面还是最好的做法。 他没有和那名跟随着的将领解释什么,只是离开了这附近,落后了开去,最终距离关挽云差不多有二里地,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接下来的行程,可以说愈发平淡无奇,北唐的军队在强渡淮河之后,并没有展开特别剧烈的攻势,基本上是在稳固据地,估计是在等待着他们陛下的到来,还有冠英将军等大人物。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南吴人也并没有急着发动攻击,正好休整军队,静观其变。 于是行军中的他们会有些枯燥,不会遇到任何的北唐人,压力却一直都存在着。 一直到许多天以后,陆陆续续的南吴军队渐渐集结到了一起,管阔这才意识到—— 淮阴到了。 关家大旗招展,只不过,这一次挂帅的是关偃月。 在前前后后陆陆续续到达的部队之中,除了关挽云之外,管阔还发现了许许多多的“熟人”,这一次面对亡国之祸,南吴几乎可以说是精锐尽出。 他看见了金家五爷和金家三爷,还有金晓韵。 更令他惊讶的是那名姿容无双的南吴三美之一——金彩燕。 金彩燕的实力并不强劲,这一点,他已经亲自验证过了,在他看来,以对方的实力,虽然可以在普通士兵之中游刃有余,可是面对战争总是会捉襟见肘,随时随地都会有性命之忧,他认为,对方是非常不应该来到这里的,所以他猜测估计也是和关挽云差不多,是自己自作主张跟过来的居多。 只是唯一相同的是——那些人都和自己有着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仇恨,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依旧是尽量躲避着那些人,因为他不想爆发什么冲突,就算他此行是为了南吴而战(虽然原则上是为了给自己复仇),那些人想必也不会买他的账。 只是数天以后,更大的意外出现了—— 关直霄和金忧在来到了这十多万人之中。 …… …… 这当然不是管阔看见的,只是他听说的。 只是他很是好奇与想不明白,以这两位的身份,本不必浴血奋战,以这两位的年纪,同样也是不必浴血奋战。 可是他们偏偏全部都来到了这里。 是出于什么样的力量,他不明白,或许正因为他连自己算是北唐人还是南吴人都不清楚,所以不明白。 他的责任感很小,小到只能保护自己以及周边的人。 然而当他思索着这一切的时候,终究还是隐约感觉到了某一双目光在背后望着自己,并且让他感觉到有些冰寒。 “你居然会在这里。” 少**冷又悦耳动听的声音传入耳膜,却让他似乎被震撼了一下。 …… …… 关挽云是一个锋芒毕露的女人……少女,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很爱惹是生非,是金陵城不少纨绔们的噩梦,被她打得哭爹喊娘完全不在话下。 她的脾气很古怪——对于其他人来说,这里面包括管阔。 大概许多自认为正常的人在其他人眼里都挺不正常的吧? 管阔愿意和很多带有敌意的人相遇,哪怕是最大的敌人李择南,但是他在关泯云那一件事情之后,却不太愿意见到关挽云。 虽然他说自己问心无愧,但是总是不太愿意面对这个女人,大概是因为难缠,又没有足够的理由杀死对方,而不是害怕对方。 但是既然已经相见,那么也就没有办法了。 “熟人”相见,没有微笑,火药味正浓。 他眯起了眼睛,如同对方一样展现出强势来,道:“我为什么不能够在这里?” “你是我们大吴的敌人,我很怀疑你出现在这里的动机。”关挽云俏脸上的寒意很真实,满带着杀姐之仇,不共戴天。 管阔冷笑一声。 “你们关家代表得了整个大吴,或者是你关挽云一个人代表得了大吴?” “不论你怎么说,你出现在这里,都不会有什么好的意味,”关挽云寒声说道,“你入宫这么久,我一直都没有机会杀死你,现在你自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是不是代表了老天的意思?” “我不想和你废话什么,”管阔一点都不想展现出弱势的表现来,“我出现在这里,是你们的太子殿下授予,也是实质意义上的吴皇的授予,你的想法,什么都不是。” “可是我还是想要杀死你。”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 他们之间的对话很明显是剑拔弩张,非常紧张,周围的许多人都禁不住围拢过来围观,并且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一时间,原本压抑的氛围被缓解,这里成为了众人的中心。 他们看得出来,管阔和关挽云是动真格的,随时随地都会出手。 。m.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算什么?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有些人并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但是感受到那种骇人的气势,便没有人胆敢出来劝阻。 他们之间的对话忽然结束,沉默就像是阴云一般笼罩,于是气氛沉抑。 管阔随时随地都会将手放到秦杀的刀柄之上,只要关挽云作出任何看起来具有威胁性的动作。 “都停下。”一个威严严肃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管阔和关挽云朝着那边望过去,望见的是那个脸色一成不变的关偃月。 关偃月是他们的长辈,同时也是这里的统帅,他威名赫赫,有着极高的地位以及威望。 在关家,关偃月是现如今管阔极少数没有太大反感的人之一,所以如果是关家的其他人出来说话,他可能会嗤之以鼻,而关偃月,他觉得还得给几分薄面。 关挽云蹙起了细眉。 “泯云姐姐的仇,一直都没有来得及报,现如今这个人出现在了这里,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她问道。 关偃月瞄了管阔一眼。 “他的的确确是太子殿下授予来到军中的,他是要对抗北唐人的,你不应该这样对待他。” “哈哈哈!”关挽云狂笑几声,笑得花枝乱颤,“他?” “他一个北唐人,对抗北唐人?” “怕不是间谍吧!” 间谍是一种会让被刺探的一方人神共愤的角色,她忽然冒出来的这么一个称呼,完全可以让管阔遭受到那样的局面。 不过周围相信这两个字的人却是寥寥。 就算管阔对北唐没有什么敌意,但是在李择南御驾亲征之下,这个人绝对不会选择帮助北唐军队。 因为谁都知道在他和李择南之间,发生过什么。 “够了!”关偃月的声音几乎像是在呵斥。 “挽云,这一次你偷偷跟了过来,家族里面完全就不知道,关家传来消息,你的父母几乎寻遍了金陵,这才知道你原来是偷偷跟来了这里,你能不能少惹点事情?” 关偃月并不是一个喜欢发脾气的人,尤其是对着自己欣赏的小辈,但是最近的他却不一样。 因为他的心情不好,压力很大。 他要对抗李择南,大吴的命运就这样掌握在他的手中,本来这些琐碎的小事他都懒得出头,可是他明白关挽云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制止的,要是大闹军营起来,并不见得不是一个麻烦。 自己一心为国出力,到头来在这么多人的眼里居然会是一个胡闹拖累他们的孩子,这让关挽云的心一痛,对管阔的敌意也被那种情绪取代了,她冷笑一声,道:“好,我这就离开这里,那你们就不相信我,而是相信那个人吧,那个关家的仇人!” 她嘤咛一声,骑着马便走,一点都没有要多加停留的意思。 金晓韵一身柔柔的轻纱,娇躯窈窕,她走出帐门,正好看见这一幕,于是像是轻云出岫一般掠到这里,对着正不知道应该怎么发作的关偃月说道:“我去把她追回来,你放心。” 说完话,冷冷地看了管阔一眼。 管阔昂了昂头。 关偃月也是瞄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不过周围围观的人依旧不肯散去,全部都用异常的目光盯着他。 管阔索性闭起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经历了那么多,他的脸皮已经很厚,他并不觉得应该对着谁人表示出讨好歉疚的表情,发生的那些事情,自己完全就没有错误,不管是那些人对着自己的目光异样,还是直接杀过来,他都一并接着。 不过他还是听见了一个俏生生但是带有着很古怪寒意的声音: “你真的就那么坦然?” 管阔睁开眼睛,瞄了过去。 金彩燕换上了一身深黄色的荷裙,在阳光下的色调,和她的姓很符合,于是显得很是光彩夺目。 她的身形很是娇小,不过非常婀娜,曲线优美,再配合着国色天香的容貌,完全当得起“南吴三美”这一个称呼。 管阔知道,自从关泯云那一件事情发生以后,金彩燕那对自己刚刚有的丝许好感,也都烟消云散,对方现在,不会再像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最后一般,喊自己一声“表哥”。 于是他挑了挑眉:“为什么不?” 金彩燕不是他的对手,绝对不会是,所以比起面对关挽云和金晓韵,他的压力要小许多,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欺软怕硬? “你和我们金家有关系,和关家的关系更多,关泯云其实就是你的堂姐,你亲手葬送了自己堂姐的青春年华,所以你的坦然看起来很恶心。”金彩燕神情很认真地看着他道。 “那么你觉得……”管阔顿了顿,“我不杀她,我就应该被她杀死?” “哦,或许你也会有那么一点忧伤,很淡很淡的忧伤,随后意识到你和关泯云认识了那么多年,而我,只有一面之缘,很快很快便会忘记了这一切,随后和关泯云依旧很愉快地相处,形同姐妹,那么如果事情是那样发展的话,我算什么?” 他的问句将金彩燕就那样问住了,那一位南吴三美之一,就怔怔地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辩驳。 “可是……”她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但是她真的对管阔的说法反驳不出什么。 因为对方说得对,在当时的关泯云和管阔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如果管阔不杀死关泯云,那么关泯云便会杀死管阔,而当管阔死后,自己会怎样呢,自己会像现如今那样朝着关泯云爆发出敌意吗? 一定不会的。 她会轻叹一声,和关泯云交谈几句,关泯云拍拍她的肩膀,很无情地安慰她这就是世道,随后的随后,一切便都会烟消云散,管阔的死,毫无波澜,她和关泯云依然是形同姐妹的一对。 听起来好像很理所当然的样子,可是总觉得那样的情景哪里不对劲。 现在对关泯云不公平,但是反过来,对管阔不公平。 所以她忽然发觉在这一件事情之上,没有对错,只有成王败寇。 她垂了垂秀首,良久良久。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意料之外的到来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看着才十四芳华的她渐渐经历到现实残酷之后的心伤,管阔有些无奈,他想像对姬如是一样安慰一下她,却忽然想到如果这样做的话,就同想象中的关泯云杀死自己之后拍拍肩膀安慰她的样子一样可耻,于是便作罢。 她转过身去,就这样默默地走了,管阔猜想她可能会有眼泪。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也做不了什么,你放心吧,”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不过我还是会恨你。” 管阔苦笑一下,心想你比我好多了,你倒是放得下,而我理解李择南,却还是会杀了他。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傍晚的时候,金晓韵一个人回来了,冷冷瞥了管阔一眼,对着走出帐门的关偃月说道: “她不愿意再来了,一个人回了金陵,我有些不放心,可是以她的脾气,想好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凭借她的实力,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情。” 关偃月沉默了一下,沉沉地说道:“那就这样吧。” 他入了营帐,没有多说什么话,更是没有看向管阔。 管阔无所谓金晓韵的目光,金晓韵不是小姑娘,不会青春萌动,更不会激情冲动,最起码在目前,自己是安全的,她不会对自己动手。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第二天清晨,管阔一如既往地成为最早醒来的那一批。 除了站岗的、巡逻的士兵,便显得冷冷清清。 他喜欢那样独自的时光,人多的时候喜欢寂寞,人少的时候,又讨厌寂寞,就是那样。 呼吸着新鲜空气,他的眸光穿过那些图景,掠到了旭日之光上,最终转向南方。 他看到,关挽云骑着马,悠悠而来。 对的,这一次,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很不雅观地躺在上面,晃荡着雪白修长的小腿,而是坐在了上面。 她看起来没有休息好,脸色略显憔悴,眼眸黯淡,管阔猜想她可能是一夜未睡。 他撑着无迹,一人一马就那样盯着她看,若是在大街上这样,一定会被当成登徒子。 无迹喷了喷鼻息,大概是在酝酿着自己的气势。 关挽云直接往这里而来,最终停了下来。 周围的士兵们起早的很少,不过也有那么三三两两的围观了过来,毕竟管阔和一名美少女的冲突,任谁都想看看结果。 管阔并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于是只是歪了歪头。 “在这段时间里,我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关挽云的声音有些冷淡,“在打败李择南之后,我们之间,再做清算。” 管阔的嘴角勾起:“我一并接着便是,不过我认为,你现在最要紧做的事情,便是好好睡一觉去。” “不了,”关挽云调转了马首,“待会儿就要行军了,北唐人已经作出了行动。” 管阔微微一怔。 …… …… 管阔并不知道关挽云为什么会对军队里面的消息了如指掌,只是感觉对方很没有军事素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很不符合规矩。 不过关挽云已经远去,而军营之中的将士们也是秩序井然地出了营帐,真的行军了。 在相隔这里很远的地方,淮河边,数天前,北唐的统帅大营里。 威远将军坐在大帐里,眼睛却不离开眼前的沙盘。 他是暂时的北唐军队统帅,不过很快便要易主了,因为陛下御驾亲征。 对于这一次战争,他的信心很大,虽然他并不相信可以轻轻松松颠覆南吴,可是要想打残对方,还是可以的。 尽管如此,南吴还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对手,由不得等闲视之,他必须要考虑好很多的东西,即使是李择南亲至,也可以提出很多良好的建议。 根据那些增援的部队的行军速度,那还要很久,而在这之前,他就得发动攻击,因为拖得太久,等到南吴缓过神来,对他们并不利。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外面异样的声音,似乎是有些诚惶诚恐。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一次出征南吴,除了李择南御驾亲征之外,还有着不少皇家子弟随军,想要获得一些军功,不过对于极少数不学无术的人他却是有些看不起的,那些人就知道吃喝玩乐,然后在他的将士们面前耀武扬威,还装模作样地来找自己“商量军情”。 他猜想又是哪一位。 帐门被一只修长的手拉开,那只手虽然有些美感,不过看起来很是有力,并不像是纵乐之徒的手。 不过他的心中已经升腾起火气来,因为就算那些皇家子弟有些肆无忌惮,可是也从来没有一位胆敢不打招呼就自顾自地打开帐门冒犯他,这一回,不知道是哪一个不长眼的,他决计教训那个家伙一顿,让对方知道军营里面不比宫中,可不是一个可以瞎胡闹的地方。 他已经准备好了当对方的脸凑进来的时候的发作,可是却忽然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的是外面阳光透进来之后,光彩之下的龙袍,一片金辉。 “威远将军,这段时间,辛苦了。”那名男子带着温和明媚的微笑,声音亲和地说道。 …… …… 是外面的光线和大帐内的对比太强烈了,一定是这样的。 威远将军这样对着自己说道。 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对方是那样耀眼夺目。 随后产生的是依旧强烈的不真实感。 “陛……陛下?”他几乎像是试探性地问道。 李择南微笑着点点头。 表面上像是确定了这一事实,但是威远将军的内心深处还是不太确定。 以李择南从长安到这里的距离,配合着跟随着的军队的行军速度,根本就不可能在今天到达这里,并且,李择南即使是到达了这里,也应该自己事先得到消息才会,为什么今日会这么猝不及防? 简直是难以置信。 威远将军偷偷掐了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不过他又想到,有的时候梦中的痛感也是很强烈很真实的。 “您为什么会这么快便出现在了这里?”威远将军禁不住问道。 。m.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为什么而战?(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此时此刻,他完全就忘记了行礼。 不过李择南却并不在意他的这一份不尊敬,仰起头来,望着大帐上面的图案,嘴角勾了勾:“因为朕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我们大唐对手的真正实力。” “那……守护陛下的那些增援的军队呢?” 李择南摇了摇头:“他们没有那么快。” “冠英将军年纪大了,也的确应该慢慢地前行,以保存精力。” “难道陛下是……”威远将军有些吃惊。 李择南一笑:“的确是的,朕是自己一个人先行一步来的,难得可以这么畅快地骑马赶路了,从前显岳经常可以这么做,朕却不行,品尝到这样的味道,真的很不错。” 被提及到晋王李显岳,威远将军的眸光暗了暗,随后又道:“陛下,臣还是觉得,您这么做实在是太危险了,以后还望陛下注重龙体,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 对于李择南所做的事情,他非常吃惊,御驾亲征南吴便已经是惊世骇俗之举,而在原本有人守护的行军途中,居然脱离军队,先行一步来到目的地,这样的胆量,就算是他有,北唐的其他人也没有。 知道他是好意,李择南的语气并没有任何的威严,但是那些话却代表了威严: “这是朕自己的意思,与其他人无关。” 这可以这样解释——朕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影响。 李择南就这么先行一步来到了刚刚越过淮河的军队之中,这一点,非常隐秘,很少有人知道,但是行动却的确可以作出来了。 大旗开拔,朝着南方进发,本来可以再延迟几日的攻击,提前爆发。 …… …… 最近一段时间对于管阔来说很平静,因为没有人再对着他找麻烦。 只是他被有些孤立。 作为一个身份和经历都很不寻常的人,就算没有敌意,也没有人愿意接近他,偶尔有的交往,也是因为姬如海的关系,而例行公事的某些将领们,满足管阔的一些需要。 传来的消息是北唐军队已经对着那更北面的十一万南吴军队发起了攻击,南吴军队处于了下风,不过相比于那一夜淮河岸边的猝不及防,表现好了许多,他们顶住了,最起码在援军到达之前,不会溃败。 他们也都很惊讶于北唐军队的迅速行动,只是暂时还没有人知道李择南到达军队之中的事实,北唐人也出于什么目的,保守了这一个秘密。 日子就这样过去,有的时候,行军时,坐在无迹背上,管阔会拿起玉镯和玉令,想念起李惜芸和姬如是,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担心自己,又过得怎么样。 但是这些终究只是徒劳,他只能够好好保存自己,最好能够活着、胜利着活着回去。 就在这样的情绪之中,他们来到了淮阴。 暮春的淮阴,依旧留存着一些湿意,柔柔的,凉凉的,只是空气里总是仿佛飘荡着血腥的味道。 但愿这并不是管阔的错觉。 这一天北唐军队并没有发起进攻,不知道是不是得知了南吴援军到达之后,停下来制定战略的原因。 管阔并不清楚自己应该算是什么身份,士兵?还是将领? 说是士兵,并没有人统领他,也没有人限制他,他可以在有限的区域内自由动作,但若是将领,就更不用说了。 只是那一位和他没有任何共同语言的将领对着他淡淡说道: “你就一直跟着我吧,打仗的时候,自由发挥,以你的实力,想必应该多把眼光放在北唐的将领身上。” 管阔默声。 他明白,不管是在南吴军中,还是在北唐军中,都一定会有人认出自己,到时候,“叛国贼”的名号,必定是甩不掉的。 此时此刻,他忽然明白起了苏印那时候的心境—— 我爱我的国家,但是也恨它,我也不知道自己属不属于它,我只是确定:我会复仇,当它挡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就不得不去选择对抗它,哪怕是遗臭万年。 有的时候,忠孝不能两全,有些人最终选择了忠,有些人最终选择了孝,当他是在作出抉择的时候,你只能够主观意义上说他错了,却不能说客观意义上他也是错的。 他无所谓做第二个苏印。 “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的很多价值观以及判定对错的方法,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中,很多时候,下面地位低的,甚至就没有地位的那些大多数人,都只是无条件地相信那极少数人所说的话。” “我选择和仇人不死不休,你却选择为仇人而战,管阔,你让我觉得很失望,我想你的父母、管府那些死去的人也会对你很失望的。” 苏印当初的话语犹在耳边。 他把了把秦杀的刀柄,轻声说道: “苏印,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也不会让管家的人失望的。” …… …… 战斗爆发了。 依然是北唐人主动发动攻击。 援军和关偃月,尤其是关直霄和金忧在的到来给予了所有南吴军队信心。 如今,他们拥有了三十五万大军,最起码在兵力上完全无惧对面的敌人。 可是北唐人的攻势却是迅猛得可怕,他们依旧处在了绝对的下风,哪怕是暂时的。 在南吴军队中,北唐人特别注意到了这么一个人物。 那个人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手中挥动的并不是吴钩刀,而是唐刀。 “管阔,那是管阔那个叛国贼!”一名北唐士兵失声叫道。 无数目光便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 ……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人们对于“叛国贼”,是非常怨恨的。 也许是被背叛的滋味造成的心理创伤特别大。 管阔并不在乎自己的行为究竟是不是叛国,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对抗李择南,同时尝试杀死他。 这是他的命运与信仰。 比起本来就是仇敌的南吴人,他聚集了北唐人更大更多的仇恨度。 越来越多的北唐士兵朝着这里杀了过来,在此时此刻,他们暂时不会在乎他杀出长安时候的威名赫赫。 。m.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为什么而战?(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对于这些人,管阔的动作干净、利落。 就和关泯云一样,如果他不杀死对方,对方便会杀死他。 秦杀横斩一刀。 气息浩荡在刀身周围,挟带着摧金裂石的伟力。 盔甲开裂的声音几乎同时发出,很是摄人心魄。 那三名冲过来的北唐士兵胸膛被斩开,鲜血狂涌而出,死不瞑目。 看到这一情景,非但不能够让他们退却恐惧,反而是激发了他们的仇恨心理。 “管阔,你这个狗娘养的,你还真的对自己国家的军队出手,而且那么无情!” 凭空一声爆喝,一名身材高大魁梧,一身玄青色盔甲的将领策马拖着长枪杀了过来。 “你这个龟娘养的!”管阔横眉立目,丝毫没有被他的气势冲击到,反而是被逼出了怒火,“自己的国家?你们有多少人当我是北唐人?我听说在我离开长安以后,你们就污蔑我是南吴派过来的间谍,我是关家人!” 他对那些指责他的人并不多么痛恨,不过他讨厌那些人的论调。 关泯云想要杀死他,所以他杀死了关泯云,所以他错了。 北唐人想要杀死他,所以他选择了对抗北唐,所以他错了。 似乎是他应该引颈待戮,那么所有人都会称赞他是一个大英雄? 不对,即使他引颈待戮,那些人也会朝着他的尸体吐一口唾沫,不屑道:“你这个恶人终于得到报应了,终于死了。” 去你MD狗屁哲理! 无迹的速度达到了巅峰,他朝着那名将领疾驰而去。 “铿铿!” 两把唐刀相撞,毁灭性的力量碰撞出无尽火星。 那名将领的身体因为巨力而向上腾飞,脱离了马背。 他的脸上满是骇然之色。 他因为痛恨管阔苏印“这一类人”而欲除之而后快,但是交手之后的现实让他后背生出了无数的冷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刀,那上面布满了裂纹。 随后碎裂开来,散落一地。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秦杀已经发出一声尖啸指到了他的喉结处。 疼痛感来得轻微,也来得迅速,他的瞳孔一阵紧缩,随后又开始散光。 秦杀刀尖从他的咽喉轻快地拔出,带出一串血花。 短短一个照面便杀死一名将领级别的人物,管阔的强势给周围的那些普通士兵们造成了巨大的震撼,不论是北唐的,还是南吴的。 如果说先前他轻松杀死最普通的士兵,而引来更大的仇恨的话,那么现在他轻松杀死一名将军,便引来不少能力不足的人的恐慌了。 “管阔,你……” 一名北唐士兵大张着口,指着他,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随后,他便发出一声惨叫,被趁机偷袭的南吴人扎了一枪,双方很快便陷入进了大战之中。 不再有北唐人主动杀上来,大概是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能力不足。 管阔颇有些漫无目的地策马前行,经行之处,才有北唐人朝着他攻击。 他不想主动多杀死多少北唐人,那并不是他所要的,他在寻找着,期望能够寻找到自己想要杀死的目标。 他不清楚诸如林雕还有冠英将军,还有参与长安那一夜行动的某些将领们有没有在这里,不过只要被他寻找到,他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在这乱军之中,要想找到并且杀死李择南简直是天方夜谭的想法,不过还是要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不过,这个世界上不乏勇士,各个地方都有着带领着手下士兵大吼着杀过来的将领,就算亲眼见识到了管阔的实力,也不能够泯灭他们对管阔的仇恨,还有杀死管阔的诱惑力。 “管阔,受死吧!” 不会再有人傻呵呵地准备和他单挑,那些将领们全部都带上了足够的手下,这也增添了他们的勇气。 两个方向,两名将领杀了过来,身后跟着约莫总共六七十名骑兵。 在北疆的时候,北唐铁骑所向披靡,是最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管阔曾经也想象过自己面对对方的画面,有些不寒而栗,只是那个时候认为那终究只能会是想象而已,可是老天还是开了这么一个玩笑,给予了他这样的机会。 然而当这一情景真的上演的时候,他却已经拥有了面对的勇气,这真是造化弄人。 很短的时间之内,便有三支骑兵小队将他围困在了中间血战。 现如今的北唐军队处在了完全的上风,那么多北唐骑兵围攻管阔,并没有被视作为杀鸡用牛刀,毕竟想要杀死管阔的人并不少。 而在这之外,那些和管阔并不熟悉,但是最起码没有多少好感,甚至是隐隐有些鄙夷的南吴人,则是看得呆了。 北唐人是他们最强对手,北唐铁骑的厉害之处,他们非常清楚,就算是南吴最最强大的部队,在面对这些披甲的大家伙们的时候,都只能够选择避其锋芒,这还是头一遭见到有人单刀直马地和几十名北唐铁骑大杀一场的。 猛人!这是他们对管阔的评价。 军人信奉敬畏强者,因为管阔现在是为南吴而战的缘故,他们在这一时刻,几乎是肃然起敬起来,曾经的不屑、反感,也是渐渐有所转变。 北唐铁骑真的很难对付,这是管阔在交手片刻之后的想法。 如果他发挥出巅峰实力,完全不害怕精力损耗的话,他或许可以把这六七十骑杀得片甲不留,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精力要保留给哪些人。 于是在这样有所保留之下,他居然真的被围困住了,丝毫没有能够冲出去的机会。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他渐渐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似乎是周围战斗的南吴人越来越少了。 他意识到了什么,却发现自己短时间之内突破不出去。 今日的战斗并没有遇见他想要对付的目标,他并不想将时间耗费下去。 于是他准备突围。 “南吴人知道不敌我们,自己撤退了!”他听到围攻自己的一名将领大笑着喊道。 他的心中一惊,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m. 第一百三十章 关家有女初长成(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如果失去了南吴军队的并肩作战,他长期停留在原地不能够突破出去,绝对会是死路一条。 他握紧秦杀,刀锋一转。 金色的光芒闪耀,让周围的所有人都用手掩住了眼睛。 那些并没有见识到这一场景的人们纷纷吃惊地望了过来,哪怕是已经撤退得足够远的一些南吴人。 借此机会,他催促无迹极力往前冲。 耳旁风声阵阵,一切景象飞速变幻,如若行云流水。 他掠过几道全身披甲的身影,没有任何的恋战心理。 金光闪烁的时间很短,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需要较长的时间去化解这一光亮,可是这里的是北唐精锐的铁骑。 那些人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不要让那个叛国贼给跑了,那家伙想要溜!”一名将领大喝一声。 铁墙围得更紧,而管阔掠过的那些身影,也是追随了过来。 “我不想杀你们,”管阔的神情有些严肃,“有些事情,和你们无关,也和北唐南吴这两个国度本身无关。” 他是真的不想和他们动真格的,一个是浪费他的精力,另一个是他们之间其实无冤无仇。 可是他的这一番言辞却是被视作为挑衅与轻视。 “尔敢藐我们!?”那名将领怒不可遏。 管阔摇摇头,秦杀刀身上酝酿着恐怖的气浪。 一刀挥出。 挡在他前面的那名铁甲骑兵披甲出现了一道大口子,又纷纷扬扬地碎裂开来,无迹生猛地撞上去,战马哀鸣着倒地,骑兵喷着血倒飞。 一刀之威,堪称恐怖,周围的骑兵们表情都僵了僵,一名将领也是咽了一口唾沫。 可是这并不能够吓住他们,他们的攻势依旧猛烈。 现如今南吴人开始撤退,管阔却被他们围在这里,即使是群殴,若是拿下他的人头,也绝对会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斩落几名骑兵,管阔的身上也可以看到很明显的伤势。 一名将领望了望远方,南吴军队开始撤退得更加全面,看得出来,对于管阔,那些人是不知道忘记了还是故意抛弃。 “叛国贼就是叛国贼,即使是你效忠的那个国家,也不会把你当人看。” 不论这么一个说辞到底是不是事实,最起码现在所展现出来的情况,可以让北唐人大快人心。 叛国贼被叛逃到的国家所抛弃,多么戏剧性与嘲讽性的场景? 管阔并不在乎南吴人究竟是忘记了自己,还是故意抛弃了自己,因为他并不是为南吴而战,而是为了自己、为了管家而战,所以也就不存在南吴对自己的辜负。 但是有的时候总是事与愿违。 “或许抛弃别人的思想,也就只有你们这些内心肮脏的北唐才会拥有,而我们大吴,是绝对不存在的。” 声音有些冰寒,不过却是如此悦耳。 关家有女初长成。 那名一身荷裙的绝美少女擒着纤细修长的吴钩刀,骑着俊俏的马,停留在包围圈外面,面对着森严的铁墙,秀发飘扬,怡然不惧。 关挽云。 …… …… 其实后来的后来,很长时间之后,管阔还是看不透关挽云这个人,也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以及心理状态,让她会在自己面临危机的时候,选择拉自己一把,而不是隔岸观火甚至是落井下石。 照理来说,自己应该是她很想要杀死的人。 或许,只是因为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仰。 管阔完全可以认为在杀死关泯云之后,自己和关挽云便是仇敌,不过最起码一直到现在,肯调转马首过来援助自己的,只有这么一个仇敌。 “呵!一个姑娘!”那名将领的言语之间充满了不屑。 他大概是听不太懂吴侬软语,对于关挽云刚才所说的那一席话,并没有多么理解深刻,只是在看到这么一位窈窕少女之后,产生了戏谑的心理。 “战场不是你一个姑娘家瞎逛的地方,我们大唐纪律严整,要是你遇到了某些蛮夷,被生擒活捉,嘿嘿,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一名披甲铁骑的铁面具之下,传来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声。 “哦?”关挽云冷笑一声,“那本姑娘倒是想试试看你们北唐的军队又是怎样的。” 她的话蹩脚的北唐官话夹杂着吴侬软语,可以说是纷乱非凡,不过她却是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身后,南吴军队已经远去,她是偷偷跑回来的,暂时还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她单刀直马,吴钩刀缓缓抬起,遥遥地指向了那些汹涌而来的北唐军队。 “我要让你们知道,姑娘家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们想要瞧瞧的颜色,也很快便会送给你们!” 依旧是蹩脚的北唐官话夹杂着吴侬软语,但是感受到她那凛人的气质,却是一时之间谁也笑不出来。 骏马飞驰,荷裙飘扬,她就像是一道风。 风拂过,火星纷飞。 覆盖的厚重铁甲被吴钩刀生生地破开。 谁都想不到这一位窈窕动人的姑娘居然拥有着这么恐怖的力量,一时间,很多人都短暂地僵住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疾如电,快如风,第一位重甲铁骑的披甲才刚刚开始开裂,关挽云便已经掠过了他,吴钩刀直指后面一名骑兵的咽喉。 管阔默默地看着她的曼妙身姿,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他完全没有想到当自己面对危机的时候,最先赶过来援助自己的,居然会是这么一位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姑娘。 她的确是一个好姑娘,只不过因为命运的安排,让他们处在了对立面上。 当第二名披甲铁骑的咽喉上爆出一长串血花的时候,第一名披甲铁骑的铁甲才零零落落地散落,随后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刀痕,鲜血狂涌而出。 那名铁骑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腹部,翻倒在地,眼看是没救了。 关挽云的强势深深地震撼着北唐人的心灵,她出手狠辣,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和她娇小的身躯完全不符合,她简直就是为战斗而生的危险女。 。m.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关家有女初长成(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明白关挽云回过来救援自己是冒了多大的危险,又是经过了多少的思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自己必须借此不辜负对方的所作所为。 他的手掌抹过秦杀,冰凉的温度透进掌心深处,让他浑身都充斥着一种古怪莫名的力量。 当关挽云给他们造成巨大震撼的同时,他猛然发威。 金光再闪。 秦杀刀锋带着气息破开铁甲,就像是在割开豆腐。 组成铁墙阻碍他前进的三名铁骑被摧枯拉朽地冲开。 从关挽云突然展现实力到他暴起发难,只有很短的时间,那些铁骑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关挽云在往里杀,他在往外冲,颇有一种里应外合的味道。 “哼,北唐铁骑也不过如此,本姑娘今日也算是领教到了!”关挽云一贯如此尖酸刻薄和盛气凌人,只是她很明显有着这么做的资本。 周围的其他北唐部队有一些发现了这里,停止追击南吴的大部队,朝着这里杀了过来。 但是在此之前,这六七十名围杀管阔的铁骑便已经在猝不及防之下,难以持续了。 铁墙的威势一旦被打乱,那么很快就会陷入崩溃的边缘,尤其是面对两大强者的两面夹击之下。 凭借管阔和关挽云的合力,要想真正打败这最正宗的六七十名北唐铁骑,难度很大,不过这并不是他们的目标。 管阔只是想走,那么现今就没人拦得住。 秦杀自一名铁骑的头部抽回。 铁面具化为两半跌落在地。 那名铁骑的眉间出现一道血红的伤口,很细很细,于是狭长。 但是他的眼珠已经不动了。 无视背后倒下马背的尸体,管阔如风而去。 关挽云已经接近了他。 他能够看到对方在盯着自己,那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里面,满是冷意。 的确,她救自己,只是为了以后亲手杀死自己,而不会是出于太大的善意。 不过他无所谓,他可以保证:只要这一次关挽云救出了自己,那么对方绝对没有杀死自己的机会。 他终于在关挽云的“帮助”下冲破了北唐铁骑的重围,开始朝着南吴军队撤退的地方奔驰过去。 无迹喷吐着鼻息,疾驰如风,它是一匹聪慧的战马,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逞匹夫之勇,什么时候又不能够恋战。 一声轻微的冷哼,管阔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一身荷裙的关挽云从后面追了上来,和他并肩而行。 “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她冷冷道。 关挽云是来救助他的,不过在刚才突破出去的时候,他头都没有回,不知道是没在意关挽云还在战斗,还是故意丢下对方独自一人。 “我总不能够辜负你的救援,”管阔皮笑肉不笑道:“所以我得撤得快一些。” “这倒是让本姑娘考虑起下一次还要不要再救你一次起来。” “你放心,下一次你陷入危机的时候,我也救你一次,这样,才不至于相欠。” “恐怕你永远都没有这么一个机会。” “希望如此。” …… 在遥远之处,这一看起来是小插曲,实际上很能让人心神波动的场景自然会落入某些人物的眼中。 威远将军瞥了一眼身后的大帐,他很清楚那里面的人物究竟是谁。 “那是管阔和关家小姐关挽云,”他说道,“如果有机会,就不要让他们跑掉,但是不能够追击得太过,南吴人撤退得这么果断,虽然符合关偃月的稳重态度,可是总得防止他们有诈。” 那名传令官抱了抱拳,传令了下去。 …… …… 管阔和关挽云最终还是无恙。 他们虽然是北唐人很想要生擒活捉或者千刀万剐的对象,却并不能够对战斗的成败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如同威远将军所说的一样,鉴于南吴人只是自知暂时不敌而撤退了,并非是溃败了的原因,北唐部队并没有追击得太深,最终放他们离开了。 这一次回去,那名姬如海吩咐照顾管阔的将领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话,不管管阔到底是不是有着不好的心思,最起码名义上是为了南吴而战,又有姬如海这一层关系在里面,而当管阔陷入危局的时候,南吴的部队,包括那名将领的部队,不知道是不知情,还是不想去管,就这么撤走了,这让他还是不好面对管阔。 好在关家的某些人还算是有良心,也有私心。 关挽云是不想管阔死在别人手里,可是终究还是救了他。 不过管阔看起来倒是并没有任何要发泄的意思,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和关挽云一样,他加入南吴阵营并不是为了南吴着想,还是为了自己居多。他想要报仇,同时也明白南吴的倒塌对自己不利,仅此而已。 只是当看到关挽云和管阔带着伤并肩而归的时候,不论是其他将士们,还是金彩燕、金晓韵,哪怕是统帅关偃月,都比较诧异,因为就在前一天,这两位还差一点拔刀相向,总是没有并肩而战的道理。 这样的道理他们不懂,但是管阔和关挽云互相清楚。 管阔一如既往地每天靠着无迹,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剩余的时间便是修习运气法。 没有人能够走近他的心灵深处。 因为南吴军队的再一次撤退,北唐又深入了南吴一片的疆域,南吴已经把淮阴给丢了。 关偃月有将才,但是还不够,面对现如今的北唐军队的威势,他顶不住。 他在营帐内,愁眉紧锁,想不出来退敌的良策。 他只能够保持不大败,那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营帐里面坐着很多名将领,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随后便是其中一人提出建议,紧接着讨论会极为激烈,但是最终会发现那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于是便再一次陷入沉默。 坐在关偃月两侧的,是两位威名赫赫的老人,很少现身。 关直霄和金忧在。 但是他们才是真正的沉默,默声不响,一直到现在,坐在大帐里面这么久了,一句话都不说。 。m.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他来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关偃月最终还是忍不住看向了他们,抱了抱拳,恭谨地问道:“两位伯父有些什么看法?” 金忧在摇摇头:“打仗非我长处,若是朝政之法,我倒是很有把握,而今,既然能力不足,那就索性不说,省得耽误。” 对于现如今的状况,他当然有看法,但是他认为那些看法并没有什么可行性,可以视作为他的不自信,但也可以视作为他的自知之明。 但是关直霄说话了。 “如果要听我的看法的话,那就只有和他们决战一场,一决雌雄,但是那是匹夫之勇,后患无穷,如果是我个人和他们的统帅决战,我无所畏惧,但是我不能够以大吴的命运作赌注。” 他说得很坦然,以他的脾气,自然是手底下见真章,输了或者死了再说,可是他明白这不能够随着自己的性子,这是国家的生死攸关。 关偃月的眸子里面闪过一丝失望,只是很不明显。 其实他们说的对,他关偃月的统帅能力的确要比起这两位老人更强,这两位老人最强大的是政治,而并非征战,这一次随军,只是为了忠君报国,而不是带着良策而来。 “其实……” 但是就在他准备将目光放向那些常年征战的将领们的时候,金忧在却忽然又说话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即使是关直霄,也是显得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一位老友会说出一些什么来。 金忧在微微一笑。 “如果实在无法打赢的话,且战且退展示弱势,也未尝不是一种好的方法。”他说道。 “此话怎讲?”关偃月不禁越来越好奇。 很多人都听说过无畏强敌,但是却很少有人会说出且战且退这种懦弱无力的话来。 以金忧在的说法,那就是既然没有办法对抗北唐的攻势,那么就一直像现在这样撤退、撤退、再撤退? 听起来好像很是胡闹的样子。 可是提出的人是金忧在,没有人会怀疑他,于是便也没有人打断、驳斥他,所有人都准备静静聆听。 “我们可是大吴啊!”金忧在的声音显得意味深长,“我们可是先帝一手缔造起来的强大帝国啊!” 周围的人并没有理解他忽然说出这么一席话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由衷地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感染力。 “大国征战,胜负不要紧,重要的是能不能够走到最后。” “即使强如北唐,也是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 “我们大吴疆土广阔,将士善战,就算对手再强,也能够拖、耗死他!” “决战一场,便正中北唐锋芒,只会在对方最强的时候自寻死路。” “北唐周围还有其他的国度在虎视眈眈,相比之下,我大吴就好上一些,对抗我们大吴,他们绝对不是不费吹灰之力,所以如果实在没有赢的希望的话,那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拖,拖垮他,拖到他们心神俱疲,拖到他们发觉自己的补给吃力,拖到他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民族耐不住性子在背后捅他几刀,拖到他们自己缩回去。” “这在我看来,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的,虽然憋屈,但是总比亡国要好。”金忧在深深地望着关偃月。 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一时间谁都没有发表言论。 …… …… 又是一天清晨。 前天还发动恐怖攻势的北唐占了淮阴,便不再往前起来。 南吴人很清楚,他们在等待更为庞大的军事力量源源不断地从北唐境内跨过淮河加入进去,随后发动雷霆攻势。 南吴的大量军队依旧停留在淮阴边界线上,但是更为强大的防御力量已经在扬州一带集结。 谁也不知道南吴的指挥者们到底选择了怎样的战术,但是无疑,北唐要想征服这一个国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决出胜负之前,谁都得拿出最为强大的力量。 不管怎么说,淮阴已经丢失了,如果扬州守不住,那么金陵就危在旦夕,而且对南吴的经济损害非常之大。 而这一天的北唐,淮阴界内的北唐军队,这一日,来了一支部队。 为首的是那位断了一臂的老将军。 他满脸沧桑,皮肤就像是刀砍斧劈,却同样也含带着惊人的威势。 南吴人一直都以为北唐军队是在等待着源源不断的军队加入,随后发动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但其实他们错了。 北唐军队中那一位极少有人知道存在的陛下,只是在等一个人而已。 一位老将军。 那位老将军答应他会做先锋,而今他来了。 那么,也就差不多可以发动惊涛骇浪了。 …… …… 威远将军久久地望着这一位老将军,先是震撼了许久,随后禁不住抱拳: “见过老将军。” 冠英将军是元老级别的人物,在先帝登基以前,他便已经战功赫赫。 他代表了上一代人的再上一代的辉煌。 不论品阶的高低,威远将军在他的面前,都感觉自己只是一名最最普通的士兵。 在冠英将军名动天下的时候,他的确还只是一名最最普通的士兵。 而今,名义上李择南御驾亲征,实际上统帅还是他,而冠英将军只是他的先锋。 不过他绝对不会摆出统帅的姿态来,在对方面前。 冠英将军有些欣赏地看了他一下,拍了拍他的肩头。 “小家伙,”他说道,“你们都可以顶起大唐的一片天了,可是我却是老了。” 威远将军想要说你还不老,可是作为一名军旅之人,还是明白说这些话实在是自欺欺人和虚伪,所以改口道:“老将军还能够力挽狂澜。” 冠英将军的眸子里面同样也是沧桑,他摇摇头:“尽一点薄力而已。” 他的眸光转向大帐,轻声问道:“陛下在里面?” 威远将军点点头。 冠英将军走到帐门前,轻轻地扣了扣。 “陛下,老臣求见。”他说道。 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必下跪,也不必行礼,那一次面对李择南的跪拜,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但是面对北唐实质意义上的陛下,他还是得表达出足够的尊敬,哪怕是心里面有些排斥。 。m. 第一百三十三章 蠢蠢欲动的秦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帐门被推开了。 大概是因为外面光线有些亮的缘故,里面那一位俊美的年轻人略微眯起了眼睛。 渐渐的,他微笑起来,看起来有些幸福地说道:“能够享受到南吴土地上柔和的光线,这感觉真好。” 接着他又改口:“不,都会是大唐的土地。” 冠英将军看着他,有些感慨万千。 他不认同这名年轻人的许多做法,甚至还有些厌恶,但是不得不承认,那名年轻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唐。 “长路漫漫,冠英将军应该很是劳顿吧?”北唐陛下的声音很是温和。 “国家大事,不敢言劳。”冠英将军说道。 “老将军将会是朕的先锋,自然得在踏入扬州大地之前,好好休整。”李择南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有些不符合时宜,可是有些话,老臣还是忍不住想要说。” 李择南抬眼望了望大帐外面,目光和威远将军的目光相接。 威远将军点了点头。 李择南朝着大帐里面走了进去,回头朝着冠英将军说道:“请吧,老将军。” 冠英将军顿了顿,回身将帐门关上,大步走了进去。 其实里面的光线并不暗淡,因为点了足够的灯火。 李择南的面前,是沙盘地形图,上面满是各种摆造,看得出来,虽然他并不精通兵法,但是对于针对南吴的这一场战争,非常努力。 尽管这个大帐原本就是威远将军下命令的地方,他想必也是都在一旁围观,甚至偶有参与。 “朕觉得朕可以猜到你要说什么,”李择南拍了拍自己身旁,“坐。” 冠英将军并没有走过去,只是摇了摇头:“不,陛下,你太自信了点,老臣想要说的话,你应该猜不到。” “哦?”李择南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愿闻其详。” “老臣还是想要说说镇武将军的事情。” 李择南的脸色,明显是冷了下来。 …… …… “老将军,”李择南的语气颇有些不善,“你可知道,很久以前的饭菜,即使是再热一下,也是难以下咽了?” 作为李择南,他的确也会有失态的时刻,但是那样的时刻并不会多,而很明显他现在是失态了。 原因无他,当他做一些让别人惊骇莫名,他自己却觉得完全没什么的事情的时候,他自然是神色如常,可是王独的死,他毕竟也是心痛的。 那种心痛不是因为情感,而是因为他很清楚王独对北唐的重要性。 事情已经过去了,痛则痛矣,不说则已,但是今天冠英将军还要说。 对于他的不悦,甚至可以说是冷然,冠英将军一点都没有惧怕的样子。 他总共经历过三任皇帝,敬畏的只有第一任。 “那件事情,老臣不甘心,心里面憋着,很难受,陛下可以说老臣像一个孩子,但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不甘心是如此深切,让我寝食难安。” “那么你觉得朕自己好受吗?”李择南问道。 冠英将军摇摇头:“老臣不知道。” “老臣只是知道,如果镇武将军在这里的话,不论是作为统帅,还是先锋,都绝对会给南吴造成很大的伤害,他是世间少见的良将。” “难道你觉得如果没有王独,朕就征服不了南吴吗?”李择南问他。 冠英将军摇摇头:“王独会比陛下做得好。” 他是如此直言不讳,放在外面,绝对会被抖上一个羞辱陛下的罪名。 不过李择南并不和他计较这一点。 “朕也知道,”李择南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疲倦,“我们不说这个了。” 冠英将军沉默了一下,道:“接下来,陛下有些什么打算?” 李择南并没有明着回答,而是看着他,忽然问道:“那么,老将军,你准备好了吗?” 冠英将军怔了怔,眸光之中闪烁着别样的东西。 “准备好了。” 他单膝跪地,说道。 …… …… 北唐开远二年,暮春三月。 北唐军队五十多万,越过淮阴大地,以冠英将军率领的部队为先锋,朝着关偃月统帅的南吴大军发动了骇人的攻击。 那一位在许多年前战功赫赫的老将军,爆发出了惊人的实力,完全不减当年,没有人能够撄他的锋芒。 战斗持续了十多天,南吴伤亡惨重,最终退守扬州,相比之下北唐军队要好了许多。 源源不断的北唐军队还在增加,南吴的再一次撤退看起来显示出了末日之光,大片土地沦陷,谁也不清楚它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 管阔看看周围的人,包括关挽云和金彩燕、金晓韵等人,发现所有人都显得忧心忡忡。 他们都是南吴大世家的人,一旦这一个国家倒塌,将会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他们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可是却还是于事无补。 如果不是足够数量的军队还在,他们还拥有着一战之力,想必都会变得绝望起来。 只是,管阔总是望着北方,眼睛里面有光。 南吴如果覆灭,他会觉得非常可惜,也会有很大的危机感。 但是他看到了那个人,于是他的心被激活了,刀也是蠢蠢欲动。 在那一夜,那个人亲手杀死了晋王李显岳,他本来以为自己复仇的机会非常渺茫,而今看起来,总是还有一些机会的。 冠英将军的威名,从南吴军队的前辈们口中传出,一直到如今的年轻人们心中,成为了必须要敬畏的存在。 在淮阴边界的那十多天战斗里,那一位身披重甲的独臂老将军领着五千北唐铁骑,来回冲杀,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唐刀一次又一次地插入南吴军队深处,再搅动几下,撕裂开来。 令人闻风丧胆。 他是南吴军队的大患,许多将领做梦都想着除掉他,可是当真正面对对方的时候,却又心胆俱裂,只能够避其锋芒,或者……被斩杀。 管阔看着那一位自己一直跟随着的将领,看到对方的手在颤抖。 “当年一同征战,最终爬到这个位置的兄弟们有很多,但是淮阴的那一场战争,他们大部分都被那个领着铁骑的老将杀死了。” 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富品中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战书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因为心有芥蒂,面对管阔,他很少说话,就算交流,也只是一些告知性质的东西,但是最近,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他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管阔沉默了片刻,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其实面对他,你还能够活到现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很多时候,活着才是所有,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说的轻松,他们都是南吴人,都是我的兄弟!”那名将领冷冷地盯着他。 管阔的神情严肃了几分。 “我也经历过类似的时光,在更早以前。” “我曾经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被那个老将杀死,在这之前,大概是他预料过什么,让他的儿子成为了我的弟子。” “连他都能够被那个老家伙杀死,你觉得你们有他那么强大吗?” 那名将领怔怔地望着他,末了,许久之后,才试探性地问道:“你说的是……” “北唐的晋王殿下?” 现在的北唐和南吴是仇敌,可是他们依然尊敬那一个人,况且在那个人逝去之前,北唐和南吴的关系还算很好,那个人和南吴也没有任何的仇怨。 “殿下”这一称呼,代表了对手对他的绝对认同。 管阔默声点点头。 “所以我说,那些时光,我也经历过,我就这么过来了,你要知道你在这里愤怒和痛苦都没有用,你应该去尝试杀死那个老家伙,尽管更大的可能是你反而被杀死。” 那名将领抬眼望向远方,显得有些失神。 …… …… 关偃月在大帐里面,本来古井无波的严肃脸上,是很明显的愁容。 他们不是北唐军队的对手,就算不会是大溃败,也绝对没有赢的机会。 他看向面容慈祥地坐在那里的金忧在,问道:“伯父,没有李择南的任何消息,冠英将军已经征战了那么久,你说,李择南还会是凭空失踪了不是?” 金忧在笑着摇摇头:“有些时候,消息只是很表面的,北唐军队发动那么大的攻击,想必李择南已经到了。” 关偃月怔了怔,营帐里面的其他人也是怔了怔,包括一旁的关直霄。 关直霄和金忧在齐名,但是单纯的从对天下大事的掌握程度来讲,金忧在堪称神人。 不过尽管如此,他所说的这一席话还是叫人稍微吃惊了一下。 李择南就算能力再多、再强,也绝对不可能会又拥有军事统帅能力,所以李择南的御驾亲征,决心和精神层面的鼓舞会更多,那么他既然已经到达,理应不会隐瞒才对。 而且他的“出现”也太令人猝不及防了,南吴的几乎所有人,都还在等待着李择南到达北唐军队之中,金忧在却很确定地说李择南已经到了。 大帐里面的气氛变得压抑。 无论北唐军队的统帅指挥能力有多强,南吴人都会有对抗的豪情,可是他们唯一最最惧怕的,却是并不懂军事的李择南。 因为面对这个人,谁都不会猜到自己会面对什么。 关直霄在方才低头了许久,此时此刻却抬起了头来。 “在扬州。”他道。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去,想要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在扬州,和北唐军队决一死战吧,不能再拖了,忧在的方法,不适用于现在。”他继续说道。 “这一次,我来做先锋吧。” 金忧在没有任何的表态。 或许,这已经是表态了。 …… …… 威远将军将那封书信看了看,沉默了片刻后,抬眼望向那位身着龙袍的年轻人。 “南吴人下战书了。”他说道。 李择南伸出修长的手,接过来,淡淡瞥了一眼,并没有细看。 “他们没有退路了。” “那就战吧,先拿下扬州,然后再是金陵。” …… …… 三十万南吴大军密布在扬州边界线上。 十万大军在扬州城内。 虽然说是殊死一搏,但总是留下了一些退路,如果那三十万大军大败,他们还准备依托扬州坚固的城墙,再拖住北唐军队一些时间,让金陵作更后的准备。 江吞水咽了咽口水,握了握长枪,越发不安。 南吴这么多年没有战事,可是后来他经历的那几场,全部都是败仗。 先是关正兴身死,随后又是淮河岸边失守、淮阴失守。 他并不知道其他人的信心有没有被击垮,只是他清楚自己的信心被损毁得很严重。 他受了一些伤,却还没有死,不过这样一来,自己经历的苦难便会比起那些一了百了的战友们更多一些,他苦笑。 他的脑中无数次出现那位老将军带着五千披甲重骑横冲直撞所向披靡的场景,于是便禁不住战栗。 他知道那一位老将军是谁,而今真正遇到,才晓得原来这就是噩梦。 扬州,决一死战,不作留手,这将会是比起前面更加惨烈的斗争,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莫名的恐惧,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一位独臂的老将军一枪刺中自己胸膛之后的痛感。 同时,他也有些激动。 还有一些义无反顾。 因为他清楚先是淮阴,然后是扬州,说不定还会有金陵、临安,当然,常德也逃不了。 他想着父母的模样,便涌动起一股很特殊的力量,或许这就是一种守护的责任感。 天边的云有些虚淡,就像是迷烟。 天空的大多数都碧蓝碧蓝的,那是南吴美丽的苍穹。 地平线的那一头,渐渐出现一条更深的黑线。 一条,不代表那数量的虚淡,反而代表了庞大。 说明那是绵延一片,没有丝毫的空隙。 北唐的大军,横亘在南吴的大地之上。 那一条黑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最后便变成了一片波澜壮阔的大军。 站在这里还不能够看得清晰,不过如果可以把视角往前推移一点,便可以望见大军中那些威名赫赫的人物。 五千北唐铁骑全身覆盖着厚实的铁甲,从人到马,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莹白,还有点淡淡的金色。 那位独臂的老将居中,胯下是那匹曾经追随着他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战马的后代,仿佛当年一样的神武。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一百三十五章 对阵(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曾经的坐骑和他一起经历过辉煌与铁血,而今坐骑老了,他也老了,坐骑的后代却载着他来到这片土地上,似乎会上演当年驰骋沙场的模样。 他握着长枪,幽深的枪杆上,是带着某种晦涩意味的饕餮纹,期待着即将被吞噬的鲜血。 乌墨跨在腰畔,深深地埋藏在刀鞘里面,隐藏着锋芒。 随着距离的拉近,北唐大旗之下的金色映入了南吴人的眼帘,于是氛围便变得压抑起来。 …… …… 大辇是金色的,华盖是金色的,龙袍飞扬,依旧是金色的,上面的祥云和龙图腾代表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威严。 他们都看见了! 没有任何人说话、议论,军旅之中的素养将所有一切都压了下去,可是不论是关偃月还是其他的任何人,都能够敏锐地感受到当那个人物出现之后,军队之中氛围的变化。 不是惧怕,也不是尊敬,不是仇恨,也不是激动,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 从天载年间到现在的开远年间,北唐最最夺目的从来没有是北唐先帝,而一直都是那个人。 曾经的秦王殿下,如今的北唐陛下。 南吴人一直都忌惮着那个人,好在那些时候,他们的热血犹在,勇气犹在。 于是关正兴带领着他们在大辇上那个可怕人物登基不久之后,便发动了雷霆般的攻击。 可是,他败了,也死了,只留下可悲的其他的南吴人,生活在苦难的年代里。 当此时,那个人物已经杀过来了。 南吴人一直都没有得到李择南来到军队之中的消息,而作出这一预测的,也只有金忧在,可是那一推测在这之前并没有传扬开来。 于是在决战之前,南吴军人们忽然发现那个人高高地坐在大辇里,御驾亲征,亲自督战,便不禁肃然起敬之余,生出巨大的不安心和忌惮。 那样的氛围蔓延开来,造成一大片难以用言语表明的变化。 森冷的枪尖掠过地表,冠英将军的眼神漠然。 他经历过太多太多了,虽然很多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即使是南吴这一庞大伟大的国度在他的面前覆灭、土崩瓦解,他也不会觉得太过惊讶。 浩浩荡荡的北唐军队在一里之外停了下来。 大风起兮,大旗之上的“唐”字气势磅礴。 对面,那个大大的“吴”字同样也是迎风狂舞。 不是关家大旗或者其他的什么大旗,唐吴往事已成过去,现在,是新的宿命之战,是国家兴亡,整个国家,而非一大家族! 阳光撒在那个人俊美的容颜上,侧面的轮廓线条堪称完美。 龙袍覆盖在他的身上,像是承接了太阳的温度,变得有些明烈。 他带着微笑,望着南方。 应该不仅仅是挡在他面前的军队,更是这整整一片浩瀚国土。 威远将军策马就在他的不远处,朝着他看了看,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命令。 李择南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于是望了过去,笑着说道:“威远将军,不要看朕,朕不通兵法,覆灭南吴是我大唐这么多年以来的信仰,为国争光的时候到了,接下来,是你统帅三军大破南吴之师的时刻,朕会一直都看着你,为你祝福的。” 其实威远将军很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能够在李择南的身上感受到那些威势,因为李择南说话间温和的笑容和和善的神情几乎可以让所有人感觉到安定,那就像是一位你的好友,而并非一位高高在上的陛下。 但是他还是隐约感受到巨大的压力,来自于对方,让他敬畏。 或许那是一种魂、一种魄力。 他抱了抱拳,策马离开了这里。 当看向那一位老迈又独臂,但是仿佛浑身都充斥着逼人气质的老将军的时候,他微笑起来,感觉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那么简单,前人田地后人收罢了。 …… …… 关偃月在那边停顿了很久很久。 关直霄伸着手,等在那里,眼睛也瞪着对方。 “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呢!?”他朝着关偃月呵斥道。 关偃月将令符交到对方的手中,很认真地看着对方,说道:“一切小心。” “小不小心我自己不知道吗?”关直霄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将会是这一场决战的先锋,引领着南吴军队冲杀在最前面,带着这一大国走向未知的命运。 八千南吴铁马军。 对面,他的对手,首当其冲的,便是冠英将军率领着的北唐铁骑。 关直霄和冠英将军,这两位老人,曾经在疆场上数次兵戎相见过,在今天,他们必须要决出一个胜负。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关偃月感觉到了一种无边的压抑,就像是整片天穹都压了下来,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希望那只是错觉,他对着自己说道。 他不自禁地回头扫视了一眼,在远处的某一个方向,顿了顿。 管阔坐在无迹的背上,和南吴的铁马军这一威名赫赫的骑兵们混在一起,目光平视远方,里面的光芒很盛。 他透过那么远的距离,几乎感觉到了那种迫切的心态和氛围,不禁有些凛然,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那名年轻人很是逼人。 “咚!” “咚!” “咚!” …… 赤裸着上身的力士敲动战鼓,震耳欲聋,慑人心扉。 北唐的战鼓、南吴的战鼓,混杂在一起,回荡在这一片天地之间,仿佛古老的史诗。 战争,就是一场场史诗,伴随着生死,也伴随着国家兴衰。 管阔抬眼望过去,看到在很远的地方,关直霄已经一身战甲,策马来到了铁马军中。 逼人的“势”穿过万千人影,让他感觉到了。 不管他和关直霄之间孰强孰弱,对方的锋芒,他都会承认。 只是关直霄并没有在意到他。 他闭了闭眸子,感受着鼓声带来的震动,心跟着一颤、一颤。 他的思想回到了北疆的时候,体内仿佛有着一股很奇特的力量在流淌,好像是那些时候的自己又回归了。 .com。妙书屋.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对阵(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看到了自己的仇人,虽然很遥远,而且如果要实施起来艰难无比,但是总比起遇不到对方要好得多。 “咚!” “咚!” “咚!” …… 他蓦地睁开眼睛,铁马军向前出动了。 对面烟尘滚滚,北唐铁骑席卷着狂涛,化作一片无边海浪,奔涌而来。 铁马军大多数也是披甲铁骑,在以往的年代里,留下了无尽铁血的传说,而今战争机器运转起来,整体都浩荡着一种同样逼人的“势”。 管阔看到,关直霄将吴钩刀拔出,高高举起,横在头顶。 接着,向前挥出。 大地开始颤抖,天穹仿佛也要坍塌,八千铁马军奔腾,蔚为壮观。 先锋部队,代表的是整支军队的锋芒,直直地插进敌人的心脏,甚至是灵魂深处,那是定势,只要气势上去了,开头就给予对方巨大的心灵震撼和损伤,那么后面便可以摧枯拉朽。 这也是当关直霄得知对面的先锋统领是冠英将军的时候,自动请缨的缘故,那位老将的锋芒,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破灭的,他必须要试一试,为了大吴的江山。 或许在他作出这一决定的时候,丝毫不知道吴皇在驾崩之前所做的一切,对金关二府、对张家、对各个地方的势力的猜忌,也或许即使是他知道,也无所谓了,因为大吴在的时候,关家才在,大吴不在,关家也就烟消云散了。 在北疆的时候,面对突兀狼骑,北疆铁骑和对方来回冲杀、殊死搏斗,那些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可是管阔还是没有今天这么震撼,或许突兀人只是为了生存,为了抢占土地和抢夺资源,而南吴和北唐的这一场战争,却是不死不休,败则国破家亡。 管阔抬眼望过去,那一位一身战甲的独臂老将已经近了。 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对方枪尖上闪烁着的寒芒。 当北唐铁骑的前部和铁马军的前部撞到一起的时候,虽然不是落在中间的他的亲身经历,却还是仿佛可以感受得到巨大的冲击力在四面八方浩荡,四野震颤。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洪水决堤。 两支军队相撞的一刹那,似乎天地都要失色。 骑枪与骑枪之间,爆发出了惊人的厮杀,铁甲擦碰、震动,几乎能带出火星。 铁枪刺穿铁甲,钝锋的枪尖继续用力,于是便人仰马翻。 这是一片波澜壮阔的图景。 万军奔腾,身后的南吴军队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开始开动,朝着这里杀了过来。 只要作为先锋部队的铁马军能够对北唐铁骑造成巨大的杀伤力,后面大部队的信心就会越来越足。 世界上很多人,各个国家的人们都曾经想象过铁马军冲击北唐铁骑的震撼场景,只是他们没有机会见到过,而今上演了,却是没有观众,只有生死存亡的两支军队自己。 管阔没有穿任何的盔甲,就那样一身长衫,束着长发,非常简单。 他没有去要求那些东西,自然南吴人也没有人管他。 不过实力到了他这样的境界,有的时候已经不需要这些了,一身轻松反而可以让他爆发出更大的威力,连带着曾经跟着珍威将军一身铁甲的无迹同样也是如此。 “现在我们的敌人,是从前为他们而战的北唐人,不知道你认出了他们吗?”管阔轻轻地对着无迹问道。 周围尘烟滚滚,一片喧嚣,他的轻声刚刚出去,就没了,他不知道无迹听到了没有,只是他确信无迹必定认得出来北唐军队,尤其是北唐铁骑。 自己是为了生存,然后是复仇而战,他不太清楚无迹又是为什么没有任何反感地愿意跟着自己一同厮杀,毕竟对面的战马和士兵,都曾经是无迹的战友。 可能它真的已经通灵,清楚很多时候,都是情非得已。 当又一股烟尘扑面而来的时候,前头的铁马军已经杀进了北唐铁骑深处,而北唐铁骑冲得最猛的那些人,也是已经杀到了近前。 管阔抬眼,对上了一双冷峻的眸子。 整张面孔都被隐藏在铁面具之下,只有那一双和其他北唐铁骑一样犀利的眸子露了出来。 铁枪毫不犹豫地朝着他刺了过来。 他并不清楚那名对着自己刺出一枪的北唐铁骑有没有认出自己,但是他第一时间知道杀敌的时刻到了。 秦杀出鞘。 对方的骑枪已经近在眼前,他的刀这时才堪堪出鞘,这看起来很是猝不及防以及愚蠢,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在骑枪刺向他的面门之前,秦杀拉出一股风,已经在枪的前部横斩过去。 气息震荡,周围的烟尘一阵抖动,仿佛是在战栗。 秦杀刀身带着一道寒影掠过。 在刺中管阔的面门之前,枪尖连着一截枪杆脱落了。 一刀斩断! 当无限逼近管阔的时候,那张铁面具之间的眼睛才露出了微微的愕然,很明显是才反应过来。 但是很快,那双眼睛的瞳孔里面,光芒便消散了。 披着铁甲的骑兵往前一跌,撞在了地上。 秦杀刀尖微微颤动着,上面往地上滴着鲜血。 一刀穿胸,铁甲没能够阻碍刀尖多少。 一名铁骑就这样死去,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在这里,管阔的装束最古怪,完全不像是来打仗的,反而有一点像是侠客。 但是部队里面的人只会尊敬脚下万古枯的将军,而对所谓的“侠客”有些不屑,自然不会对管阔表示任何的敬畏。 于是蹄声雷动,五骑铁骑杀了过来。 秦杀“刷”地一下上折,挡在了身体前面。 对于那些人的敌意以及攻势,管阔表示自己一概接下。 第一名骑兵的骑枪已经近了。 管阔一个侧身让开,同时秦杀刀身一抬,狠狠地拍击了上去。 带着巨大的劲气,刀身在颤动,而在双方相撞的一刹那,那名骑兵便发出一声闷哼,长枪几乎要脱手而飞,而身体也是朝着一侧倾斜过去。 在交手的瞬间,他便感受到了澎湃的冲击力,长枪在高频率地颤动着,而他的身体也是一阵发麻,被冲击力震得出现了内伤。富品中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狭路相逢(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吃惊地看着对面的那名比自己还要小五六岁的年轻人,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人居然可以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管阔原本可以一刀杀死对方,但是这是战场,战场上充满了不定的因素。 两杆骑枪生猛地砸了过来,如果他选择继续杀死第一名铁骑,那么有很大的概率会被砸中,就算没有,也多耗费了力气,这对于暂时想保留实力的他来说,很不可取。 全身气息放出,他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以及角度闪避,快得只剩下几道残影。 两把骑枪看上去明明封住了他的全部退路,却还是刺破了残影,一片空。 两名骑兵纷纷一怔,随后巨大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那把秦地名刀撕裂着虚空,呼啸着而来。 “呃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半个铁面具冲天而起,边缘平整笔直,而那名惨叫的骑兵的脸上,一条血线越来越深,白森森的鼻梁骨都可以清晰看见。 他不幸运,因为他被秦杀掠过,现在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是他也很幸运,因为管阔没有一刀杀死他,差了一点距离,他的整个脑袋便会跟铁面具一样,被劈成两半。 他早就忘却了战斗,捂着一脸的血摔下马来,一时间完全没有了威胁性。 管阔依旧没有乘胜追杀,因为刚才的第一名骑兵已经一枪抽打了过来。 那股力道极大,北唐铁骑的训练强度是举世闻名的,这样的力道,就算是三四名普通壮汉,都接不下,如果抽打到人的身上,估计瞬间就会骨折骨裂。 但是管阔尽管全身气息护体,也没有迎接这一击的兴趣。 他秦杀回收,朝着那里斜斜一挑。 那种力道并不猛烈,但是很巧,骑枪瞬间失衡,朝着一侧滑了过去。 管阔看似轻轻一挽,又一抽,那名骑兵的胸膛上,爆发出一串血花。 他死了。 表面上简简单单,可是谁都清楚管阔的这一击必杀是多么恐怖,换作任何人,都难以招架。 他早就已经不仅仅单纯的凭借运气法,他的刀法也分明出神入化了。 围杀过来的那几名铁骑看得有些胆寒,其中一人禁不住刹住了披甲战马,用沉闷又忌惮地问道: “你是谁?” 管阔微微一笑。 “我来自管家,我是管清和的儿子,我叫管阔。” 周围听到他的声音的那几十名正在冲杀的铁骑,纷纷露出了震惊之色。 …… …… 终于是又被人认出来了,只不过,这一回,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自从杀出北唐以后,被认出来的概率加大,但是这不代表他真的是人尽皆识。 不过战斗的激烈之下,没有马上被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他的名声本来就很响,只不过那些时候是作为一种对管清和的不满而带来的对他的近乎诽谤。 后来的事情很多人也都知道,他“玷污”了广乐公主李惜芸,又被发配边疆,回来之后引发了一些“小”波澜,于先帝驾崩的那一夜“叛国”了。 很多人并不清楚那些事情的真假,也不想知道他所做的一切的对错,只是单纯的厌恶他,一直以来。 管清和一直到现在都被视作为奸贼,再加上他的“叛国”,似乎他们管家将会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不过他不在乎那些东西,历史是由胜利者谱写的,只要他们死了,他还活着,那么便是所有。 “我今天不是为了南吴,更不是为了北唐,我是为了我自己,”他说道,“冠英将军、李择南,还有其他的许许多多的人,我都会尝试去杀死他们,其他的东西,我不管。” “蚍蜉撼树,痴心妄想,你的话语听起来真是有些好笑。” 说是好笑,那个人便真的带有了轻飘飘的笑意。 处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之中,那些语气却是显得特别的漫不经心,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很能够让人联想到“轻蔑”这个词,很不舒服。 周围的战斗还在继续,有不少人的杀意指了过来,不过那些北唐铁骑却还是下意识地让开了一些。 那名覆盖着铁面具,一身特殊铁甲的骑兵,一枪震散逼近过来的几名铁马军,朝着这里奔袭过来。 速度越来越快,挟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骑枪快得只留下一道虚线。 管阔眯起了眼睛,他认出了那一身披甲。 那不仅仅是北唐铁骑,更是北疆铁骑!! 铁面具之下的脸,他看不见,不过他却听出了对方究竟是谁。 当初他在北疆,和左惊产生冲突,那是因为某一个人的纵容。 他和那个人算不上仇恨,不过挺讨厌那个人的。 在当初,他还不是那个人的对手,对方只要发挥全力,就算他上天了也会被打趴下。 如今时过境迁,两个人再次相遇,是在战场之上,是敌人。 骑郎将,卫佰。 他并不清楚卫佰现在对着自己出手,是为了报当时的恩怨居多,还是为了北唐的颜面居多,但总之,既然他们两个人相遇了,自然就会有一场争斗。 卫佰和战马身上披着厚重的铁甲,铁面具之后的那一双眸子里,带着某种很古怪的笑意,他们破开虚空,如同攻城木一般砸过来。 卫佰扬起了骑枪。 当初因为晋王李显岳的原因,他没能够教训管阔,如今是机会,尽管传说管阔早就已经今非昔比了,但是他卫佰也绝对不是浪得虚名,身为一名骑郎将,他很自信自己会将管阔刺杀于马下,洗刷北唐的耻辱。 说时迟,那时快,卫佰并不想多加废话,举着骑枪掠空而来。 管阔清晰地听到了那尖锐的破空声,脸上露出几丝冷笑。 他对那个家伙的仇视由来已久,如今破天荒地在战场之上相遇,那就杀死对方,对方的锐气和可笑的自信也就烟消云散了。 他没有丝毫要闪避的意思,拍了拍无迹的脖子,无迹发出一声嘶鸣,风驰电掣地朝着对面的卫佰疾冲过去。 他们两个人之间浩荡着极为恐怖的气势,让周围的一大片都惊骇莫名。富品中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狭路相逢(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无论是北唐人,还是南吴人,都纷纷远离了他们两位,似乎是生怕自己的灵魂都会受到重创。 无尽寒芒迸绽,骑枪抖着一股肉眼看不见的风暴疾刺而去。 管阔的身体离开马背,双手举刀,带着轰然力量往下狠狠地劈去。 “铿!” 一连串的火星被擦出来,在一瞬间让周围都禁不住闭起了眼睛。 两把兵器的碰撞似乎产生了惊人的温度,周围的空气都在发出“嘶嘶”的奇特声音。 两骑交错而过,迎面的北唐铁骑和铁马军再一次惊慌地后退。 看得出来,周围的北唐铁骑都是卫佰的部队,他们一个是自信于卫佰的实力,另一个是敬畏对方,当卫佰决定亲手杀死管阔的时候,他们都选择了不去帮助。 初次交锋,管阔对卫佰另眼相看,他面对过许许多多的将领,其中有一些比卫佰的军衔还要高,但是卫佰的实力在这其中是前列的,他只是一名骑郎将,其实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这也难怪卫佰的性格不羁,那么淡定,这或许便是传说中的艺高人胆大吧。 卫佰调转马首,铁面具之下是一种找到了玩乐对象的笑意: “传闻中已经变得很强的管阔?” 那是一句疑问句,有些轻蔑与不屑,代表的情感是极端的质疑甚至是否定。 他承认初次交锋之下发现管阔的实力非凡,然而他觉得也不过如此罢了。 “雀儿换了宽大的翅膀,也终究还只是一只渺小的雀儿而已,总不能就真的以为自己是雄鹰了吧?” 此处的北唐铁骑战斗力恐怖,铁马军渐渐被压制了下去,于是南吴军队阵线稍稍退却,管阔落入了大量的北唐铁骑之中。 这些都是北唐北疆的骑兵,卫佰的手下,当听到卫佰的这一席话的时候,他们在往前冲杀之余,配合着大笑了几声,以显示对管阔的嘲弄。 那些人从远处掠了过去,并没有接近他,管阔冷笑一声,并没有当一回事儿。 他和无迹已经回过了头来,正对着几丈外战意昂扬的披甲战马背上的卫佰。 “你错了,”他说道,“雀儿换了宽大的翅膀,那么他就已经蜕变,他不再是雀儿了,而是雄鹰,本来就是雄鹰。” “看得出来,你还是很自信的。” 看不到卫佰铁面具之下的表情,但是想来应该是很具有戏谑性的。 “那就看看我在多长时间之内杀死你这只‘雄鹰’。”他的声音抬高,骑枪一抖,遥遥地指了指九天,随后枪尖往下落,尽管距离那么遥远,可是管阔还是感觉那是指着自己的鼻子。 卫佰是一个喜欢用特殊方式骂人的家伙,那是管阔对他的评价,这个人浑身除了散漫之外,还充满了戾气。 管阔没有因为对方那近乎挑衅的姿态而感觉到丝毫的愤怒,他默默地运转全身气息,推到秦杀之上。感受着那种给他以安定的恐怖力量,他的心越来越放松。 卫佰是一个很强大的对手,但是还不是他的对手,这一点,他很明白。 周围的战斗在继续,他微微偏转刀锋,无迹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极为默契地动了。 马作的卢飞快,几丈的距离,却被他冲杀出了万里奔袭的气概。 “不自量力。”卫佰轻佻地道了一声,并没有催促战马前进,不过全身的力量都压到了骑枪的前部,看得出来,他是准备等待管阔的到来,而后再完败对方,以求隽永的震撼性。 管阔距离他越来越近。 隐约有风雷之声,那是看不见的力量。 卫佰铁面具下那原本轻松的神情转而变得严肃,他感受到了那股澎湃的冲杀力,不甘心地意识到轻视对方是很愚蠢的事情。 管阔扬起了秦杀。 金光忽然一闪。 璀璨的光芒带来一大片的惊呼。 在这里的人没有几位亲眼见识到金忧作金光闪烁,横勇无敌的景象,但是对金光发动的恐惧心理似乎是来自灵魂深处的。 好在,管阔还没有得到金光的精髓,他只能发挥出它的神,却发挥不出它的魂。 卫佰被那刺目的金光一刺激,闭起了眼睛。 他没有贸然惊慌,那是长年累月经历战斗所带来的古井无波。 但是迎面有细微的风逼了过来。 他的心猛然跳动,意识到管阔的攻击出人意料的快。 他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能够透过眼皮察觉到金光的透入,刺目的光辉还没有完全消散。 一种本能让他举枪作出了动作,那是先顺着感觉到的方向格挡。 “砰!” 他果然触碰到了秦杀的刀身,只是巨大的冲击力把他震得腹中一阵气血翻涌,差点一口喷出血来。 这家伙属牛的吧?在这一瞬间,他的脑中闪过这么一个吐槽。 但是他很清楚生死大战,由不得去想太多和回缓身体,他很迅速地根据判断双手握枪,去拨开秦杀。 “刷” 骑枪拉出一个银色的半圆,一点都没有着力,铁面具之下,他微微一怔。 紧随其后的,他的心中响起两个字:“不好!”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自己压根就没有抵住秦杀,那么此时此刻,秦杀的刀锋到底在哪里? 他仿佛感觉到了脖子上的一股凉意,于是鸡皮疙瘩便起来了。 一种求生的**让他侧过头去,同时睁开了眼睛。 秦杀刀锋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醉人的光辉,贴着他脖子上的皮肤,就这么擦了过去。 剧烈的疼痛感刺激着他的灵魂,伴随着的,是几滴鲜血被带出来。 “差一点……”他听见管阔嘟囔了一声。 生死之间的事情,管阔轻描淡写的评论,让他的心中生出巨大的愤怒感,他觉得这是今生最大的耻辱之一。 不顾脖子上溢出来越来越多的鲜血,他生猛地朝着管阔一枪横抽过去。 其实他很不明白,自己的头盔、铁面具和铁甲之间的缝隙很小,究竟是怎样的精确度,才能让管阔在不破坏那三样东西的前提之下,正好砍进那一道缝隙,这需要怎样可怕的眼力和行动力!? 富品中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狭路相逢(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面对卫佰暴怒之下横抽过来的铁枪,管阔没有丝毫要退避的意思,他将全身气息推到秦杀之上,以刀身拍击了上去。 “砰!” 平空一声炸响,冲击所带来的震荡波差点让离得不够远的北唐铁骑与铁马军们跌下马来。 “噗……” 这一次,卫佰是真的一口喷出血来,想必鲜红色在铁面具之下溅了他一脸。 和秦杀对撞所带来的冲击力给予了他猛烈的震颤,他的内脏损失得非常严重,感觉里面好像要裂开一样。 此时此刻,他对待管阔的态度完全变了,铁面具之下满是惊惧的神情。 他是卫佰,骑郎将,在北疆军中名气不小,所以有那么多人愿意死心塌地地追随他,他并不是什么莽夫,所以他很清楚管阔这恐怖的一击到底意味着什么。 与此同时,秦杀后面的攻击没有丝毫的停歇,刀锋浩荡着可怕的威力,直斩过来。 他手忙脚乱地抑制住体内的疼痛,用骑枪挡过去。 秦杀所过之处,虚空都发生了严重的扭曲,但诡异的是,一片死寂,发不出任何的破空声,仿佛是声音都被那股刀威给吞噬掉了。 “铿!” 骑枪发出一声哀鸣,卫佰脱手而飞,某种潜意识使得他本能地躲闪。 无迹载着管阔冲过了他的身旁。 卫佰的那些骑兵担心他的安危,纷纷紧张地望了过去。 只见卫佰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看起来没有再受到什么伤害,但是那种奇怪的氛围却反而叫人更加担心。 管阔面无表情地催促无迹调转马首过来,隔着五六丈看着卫佰一动不动的背影。 更远的地方厮杀激烈,不过这里却是毫无声息。 “咔嚓……” 于是,尽管声音很细微,却还是能够依稀听到。 卫佰脸上的铁面具,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随后裂纹蔓延开来,从里面涌出来的,是鲜红的血。 铁面具一分为二,朝着两边落地。 卫佰满脸的血,上面是恐惧到极点的表情。 “卫佰,北疆军骑郎将,”管阔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我知道,你在北疆军中名气不小,你很能够服众,因为你的实力足够,你本不应该只是一名区区的骑郎将,或许我清楚原因,大概是你的上头们,讨厌你的姿态。” “是的,我和他们一样,也非常讨厌你的姿态,本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你当初纵容下属,要我好看,只是为了好玩和看不起我,那可实在是非常不可理喻。” “因为后来的晋王殿下的原因,你吃憋了,所以你一直都想要收拾我,不过因为我回京了,你没来得及付诸于实践,直到今天,我们再次相遇,你清楚终于可以要我好看了。” “对于你这种自以为是喜欢戏弄别人的人,那么我就要你好看。” 卫佰的嘴唇颤动了一下,大概是渐渐恢复了一些。 他略微有些哆嗦着手,调转过马首来,遥遥地望着管阔,颤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强,这么短的时间,这不可能……” 他当然清楚管阔已经今非昔比了,可是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完全的自信,认为这么短的时间,管阔就算变化很大,也达不到多么高深的境界,可是没有想到,对决的结果是自己完败。 这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鲜血一滴一滴地从他的脸上滴落,透过那些血红色,还是可以依稀看到他脸上那一道被撕裂的刀伤,触目惊心。 那些血一部分是那道刀伤里面涌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他刚才口喷鲜血喷出来的。 可以说,他输得很惨,也伤势严峻。 “我说过了,”管阔说道,“当雀儿俯瞰天下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雄鹰了,既然已经是了,那么又怎么能够用雀儿的进步程度去推测他呢?” “我不明白。”卫佰摇摇头。 他不明白管阔究竟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如此强大的,总之以他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这里是战场,”管阔死死地盯住了他,“而且你是我非常讨厌的人,我会杀死你。” 说完这句话,秦杀拉出了一道风。 无迹在一瞬间发力,直直地朝着卫佰射去。 周围的人意识到了什么,尤其是卫佰的部队,纷纷朝着这里驰援过来。 他们任由管阔和卫佰单挑,是因为对卫佰有着绝对的信心,而现在卫佰很明显不是管阔的对手,他们不去阻止,卫佰绝对会死。 在这一瞬间,卫佰的眼眸之中闪过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最终一咬牙,拍了拍马,作出了决定。 他回头就跑! 和他下面的部队相反,他不想和管阔继续生死搏杀,那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我不会就这么死的,”他那满是鲜血的脸部在这一瞬间看起来有些狰狞,“管阔,我会将你千刀万剐,还有许许多多蔑视我的人!” 如同管阔所说的一样,他的确不得品阶比他高的将领们的待见,这也是他得到下面人的尊敬,实力强劲、又能力卓绝,却总是得不到提拔的原因。 他仇恨那些人,自卑与自信同时存在,他无时无刻不想将那些人踩在脚底下,那里面包括管阔,今日他准备杀死管阔,便一定能够得到提拔,即使有人阻挠,也无济于事,可是谁知道管阔居然比他强大,让他的一切打算全部都成为了笑话。 所以他不是有求生的**,只是有以后毁灭一切的**,而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活着。 “杀了他,他不会是我们铁骑的对手!”他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说道。 他的速度太快了,在管阔追上他之前,便和他下面的人擦肩而过,随后那些铁墙围拢起来,将他牢牢地保护在了里面。 管阔实在没有想到堂堂卫佰不要脸起来根本就不在乎面子,他都被对方这一套给弄得愣住了,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挡在眼前的,是一道横亘的铁墙。 这并不是他单刀直马就可以对付的,在上一次战争中,他就已经试过了,结果是如果不是关挽云来救他,他都会折在里面。 富品中文 第一百四十章 杀卫佰(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好在,虽然铁马军被北唐铁骑给冲散了不少,在他的附近还有不少人在战斗,那些人给卫佰的部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那些铁墙的对手,不仅仅只有自己。 “卫佰,我会杀死你。”他作出了这个决定。 他和卫佰既然在北疆时候就产生了矛盾,一直到如今的兵戎相向,那么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不杀死对方,总是一个麻烦。 卫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铁墙之内,不过管阔很清楚他跑不远,而铁墙还没有集结到一定的力量,自己完全可以借助铁马军的帮助冲破进去。 北唐铁骑对铁马军完全造不成碾压,反而不少铁墙被勇猛的铁马军破开,更不用说聚集力量围杀管阔了,挡在管阔和卫佰之间的,只有十几骑。 速度不减反增,无迹似乎变得非常欢快,它带着巨大的热情,往前面的铁墙冲过去。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北唐铁骑,它又不是没有看到过。 说时迟,那时快,管阔迎面便撞到了一名披甲铁骑的枪头上。 铁面具之下一冷,骑枪凶狠地朝着他的胸膛刺过去。 秦杀发出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逆空而上。 精钢打造的骑枪像是木头一样,被嵌进去三分之一。 其实管阔还是认可对方的实力以及北唐的铸造工艺的,因为以他的力量,面对普通人,本来完全可以一刀把骑枪斩断。 但是这还是足够那名骑兵诧异和惊惧了,那是北唐铁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管阔握住秦杀奋力搅了搅,从嵌进去的部位抖出来,又“倏”地收回。 挟风而行,青霜乍现。 战马身上的铁甲被一刀斩开,里面涌动出鲜红的血,它发出一声声的嘶鸣,朝着一侧跌了下去。 马上的骑兵连带着被摔下马来。 管阔并没有急着杀死对方,直接骑着无迹掠过,他此刻已经看到了卫佰策马远去的身影。 对方的伤势太重了,不想再继续战斗,即使是继续战斗,也绝对不会是他管阔。 见证到了他的强势,那些铁骑保护卫佰的想法依旧非常强烈,将一名骑兵连带着马击倒并不能够让他突进太多,很快便有其他骑兵围拢了上去,挡在他的面前。 他身前身后的铁马军趁着他的冲劲,一同往前突破,他们并不知道管阔正在追杀卫佰,只是既然管阔给他们带来了便利,自然不容许浪费。 北唐铁骑和铁马军已经完全战在了一起,几乎不分彼此,而作为先锋将领的关直霄,已经不知道去往了哪里,管阔更是不清楚冠英将军的所在,他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卫佰,杀了这么一位骑郎将,也总算是赚了不亏。 四面八方的呐喊声阵阵,铁马军之后的南吴大部队已经赶到,而北唐的其他部队也已经杀了上来。 这是一场真正的决战。 身前身后的铁马军与管阔算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铁马军需要管阔给他们开路,管阔也需要铁马军帮助他牵制住卫佰手下的北疆铁骑。 三名铁骑一死两伤,而管阔的肩头也氤氲出鲜血来,他继续突破了进去。 已经失去了铁面具,也落了战盔的卫佰自然是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带着那一张血脸往后望了一眼,似乎是微微一愣。 在他看来,战斗之中,纷乱非凡,管阔就算真的有杀自己之心,照理来说也不应该这么拼命地不顾危险往里面冲,仅仅是为了要可有可无的自己的人头。 可是他错了,管阔疯起来,连老鼠都怕的! 但是因为管阔接连受到阻碍,而他却因为自己的部下纷纷让道,在这里畅通无阻,他们之间可以说是距离越拉越大。 看起来管阔的行为非常不可理喻和没有机会。 看到对方认真的样子,他禁不住轻笑一声,之前的心理压力仿佛也是放开了: “管阔,你的傻毛病时隔这么久,又犯了吗?你这个傻帽!” 管阔撞开一名铁骑,深呼吸了一口,却是满口的烟尘,他瞥见了对方的这一回头,也隐约听见了对方所说的话,笑道:“卫佰,我说过要你好看,现在又决定要你小命,随便你怎么说我,等到你死了,一切便都会被终结。” 在广乐公主下嫁的那一夜之前,他不在乎别人说他傻,因为他爹非常恐怖强大,后来那一夜管府发生惊变,他便在乎了,因为他爹倒了,他自己又很弱小,生气是因为恨自己不成钢,再后来,他比起从前更加不在乎了,因为,他自己都已经很恐怖强大了。 曾经有那么一个伟人说过这么一句话 我承认我个子很矮,但是如果你以此来嘲笑我的话,那么我就砍下你的脑袋,以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 管阔也是如此,面对跳梁小丑,他一笑而过,面对具有威胁性的人,比如卫佰,他就砍下对方的脑袋,以终结谁才是傻瓜的问题。 面对他的威胁,卫佰毫不在意地轻蔑一笑,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长了,而不是缩短了。 但是管阔还是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有些和他交手过的人知道他的实力,比如左惊,比如长安各府的公子千金们,而卫佰不知道。 他轻轻按了按无迹的马背。 无迹狠狠地刹住,随后便调转马首,在周围所有北唐铁骑惊讶莫名的神情之下,毫不顾忌地朝着后面的铁马军深处冲过去。 因为失去了管阔的保护,无迹变得有些危险,而铁马军是断然不会对着它出手的。 考虑不到这一突变,那些惊呆了的北唐铁骑们直愣愣地望着无迹就这么化作一道白色闪电折了回去,根本没有作出任何动作前去阻止。 只是某一个意识告诉他们无迹的背上,没有了管阔的身影,管阔从那里消失了。 迎面是一股大风扑面,即使是披着厚重的铁甲,却还是感受到了一股透进来的寒意。 那股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空中掠过一道转瞬即逝的残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 …… 富品中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杀卫佰(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卫佰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原本以他的实力,面对着处于弱势的南吴军队,率领着自己那些立下不少战功的北疆铁骑,完全可以冲杀出一番事业。覆灭南吴之功,就算是上头那些人再不待见自己、排挤自己,也泯灭不了那些光辉,他觉得是自己的出头之日终于来临了,到时候他将把那些人狠狠地踩在脚底下,任何对着他做过不好事情的人,都得付出代价,那是他一贯的性情。 当今天看到管阔的时候,他是如此兴奋,他早就想好好教训这么一个小子了,对管清和的敌视、管阔和他曾经的矛盾、管阔的叛国……种种的种种,让他对玩弄对方的兴致很大,与此同时还可以获得极大的功劳,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完全没有想到,他碰上的那个家伙实力居然是这么恐怖,仅仅几个照面,自己就重伤落败了,只能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逃亡,这真是非常憋屈,或许自己能够留得一条命在,还都已经是运气了。 好在,自己的部队实力强劲,只要撑起一道铁墙来,管他什么牛鬼蛇神,都休想轻轻松松单刀直马地突破进来,自己和管阔的距离越拉越大,这也是一种凭证。 要是坚持这么做,只会让自己陷入重围变得危险,而至于管阔这个傻子,倒是极有可能一根筋地做出这么一个傻事情来,到时候那家伙被自己的部队围殴打趴下了,那还不是任由自己收拾? 一想到那些来,卫佰的心情忽然变得愉悦起来,还禁不住想要偷笑几声。 他等待着自己期望的场景上演,那个时候,便将会是自己扬眉吐气的日子。 他将一只手松开,简单擦了擦自己的脸,因为实在是太难看。 当手指刮过那一道深深的刚刚才停止出血的伤口的时候,他微微咧了咧嘴,那实在是太疼痛了。 周围的声音很是嘈杂,那是他熟悉的战场之上的味道。 但是敏锐的他还是隐约听到了某种很奇怪的声音。 就像是一种非常轻飘的东西擦过了空气,很是细微。 他的汗毛倒竖起来,第六感告诉他危险正在逼近。 他没有回头,手上的力量刹那爆发,一枪朝着后面刺去。 当枪尖刺到极致的时候,他猛然感觉到整把枪很迅速地一重,似乎是什么人踩到了枪身,一点而过。 那种感觉只有极短的一个瞬间,一重,又一轻,似乎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冷汗瞬间涌出,湿了他的后背,紧接着他看到一个虚幻的影像从自己的身体一侧飘了过去,带动起一股强烈的风,吹得他被沙尘迷了眼睛。 紧接着那个影像由虚淡变得沉重,最终化作一道结结实实的黑影,又结结实实地砸了过来。 “砰!” 巨大的力量将他的仅有的一点意气风发完全碾碎,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座山撞到了一样,随后胯下的战马矮了一下,应该是因为承受到了太大的力量。 而他自己,就这么往后飞了出去。 “咔——” 背部砸到地面上的疼痛感非常剧烈,而且声音沉闷,入鼻入口的满是烟尘,让他呛了好几下,而且他觉得依据疼痛感和那身体里的响声,应该是有骨头断了。 他的代价比起本应有的状况要好得多,大概是他体质过人,再加上覆盖着厚重的铁甲的缘故。 但是这还是无济于事。 一道身影落在了地上。 管阔提着刀,脸上带着微笑,冲着他大步走了过来。 周围的北疆铁骑还因为之前为卫佰让路而离得有些远,而且事出突然,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在这一小片范围之内,卫佰绝对是孤立无援的。 他的心落到了谷底,而且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他咧着嘴,像是喃喃,也像是在询问:“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在周围卫佰的部队来得及驰援之前,管阔已经来到了他的近前。 管阔俯视着他,只是目光并没有带着特别的戏谑轻视,他只是在认真地做一件事情而已,生死,不是值得玩笑的事情。 “关于我是怎么做到的这一件事情,那个时候,你纵容左惊他们,我就已经表演给你看了,只不过,你并没有把我当一回事儿,没有去看。” 秦杀已经指在了卫佰的脖子上: “你的遗言?” 卫佰眼眸之中的惊恐稍稍退却了一下,事已至此,他倒像是渐渐放开了许多,于是冷笑一声:“你已经冒险弃了马冲到了这里,就算你杀了我,你现在也陷入了重围之中,你觉得你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吗?” “哦?”管阔作势环顾了一下四周,卫佰手下的铁骑们已经反应了过来,朝着这里冲锋,“这并不是一个死人应该考虑的事情。” 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卫佰带着狰狞的神采奋力用手里的那杆枪朝着自己刺击,那家伙想要作最后一搏,当自己看起来分心的时候。 但是他并没有真的分心,就在枪尖距离管阔拉近了那么一点距离的时候,秦杀轻轻一抹,一股鲜血飙出。 卫佰的脖子上,一道血线越来越长、越来越深,临死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显然很怀疑正在发生的这一件事情的真实性。 他是骑郎将卫佰,以后还会成为威名赫赫的将领,前途无量,他带领的部队在北疆军中实力都是拔尖的,完全可以造就一番宏伟的事业,可是居然就这么折在一位不曾放在眼里的“小人物”手里,这真是充满了戏剧性。 “我不甘心……” 他的嘴唇张了张,最后说出这么四个字来,便身体一重,完完全全落在了地上,死了。 卫佰居然就这么死了! 这一幕落在以卫佰为傲,也为卫佰的受排挤、受打压而鸣不平的铁骑们的眼中,是那样梦幻,那是他们准备追随着一往无前走向人生巅峰的骑郎将、最伟大的英雄啊! 却死得像是一头狗熊。 兴冲冲又自信满满地想要独自去杀死管阔,紧接着急急如丧家之犬一般逃亡,但最后还是被人给抹了脖子,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英雄。 这绝对是狗熊。 .com。妙书屋.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突围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狗日的管阔!”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咆哮道。 伴随着那一声咆哮,那名披着重甲的壮汉几乎像是疯了一般,也不管周围其他人的反应,独自一人挺着骑枪朝着这里奔袭过来。 往日里对卫佰尊敬无比的他对管阔的痛恨是如此强烈,他恨不得马上就把那个家伙千刀万剐。 虽然反应慢了几拍,但是其他的铁骑也纷纷怒吼着跟在后面奔了过来。 已经陷入进这一支铁骑部队深处的管阔,可以说是四方皆敌,所有的方向围拢过来,他不会有任何的空隙可以逃离。 眼睛深深地眯了起来,他不是什么莽夫,尽管有不少铁马军距离这里并不远,可以对北唐铁骑造成一定的混乱,但是那些铁骑还是能够在此之前杀死自己,坐以待毙或者和他们硬拼并不是明智之举。 远方的声音越来越震耳欲聋,可想而知,不仅仅作为先锋的北唐铁骑和铁马军,北唐与南吴的大部队也已经短兵相接,决战真正爆发了。 他并不清楚在最开始的先锋部队的攻击之中,是冠英将军率领的北唐铁骑占据了上风,还是关直霄率领的铁马军占据了上风,他只是清楚除了杀死一些自己想要杀的人之外,在这一场战争里面,要想保全性命,并不容易,自己自然不能够畏畏缩缩,可是也不应当不明不白地送死。 大国与大国之间的兴衰,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即使是北唐战神和南吴圣将,也终有毁灭的那一天,那么他管阔又算是什么呢? 全身气息猛然喷发,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轻得就像是一盏孔明灯,往上飘啊、飘啊,他轻轻一点地面,就朝着远方掠去。 和来的时候速度一样快。 冲得最快的那几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残影一掠而过,骑枪却连对方的一根毛都碰不到,数人都禁不住愤怒地用拳头砸了砸马背。 当然,他们也想不明白:管阔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在看他们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现在和当初冲过来袭杀卫佰并不一样,当时他是出其不意,很多人都料想不到,而今却是确切地朝着他杀过来,他总已经不能够轻轻松松地全身而退。 几杆骑枪齐刷刷地朝着他那空中的身影疾刺过来,他闪避过了前面的三枪,但是却也因此而速度慢了下来,第四枪开始,他已经避无可避。 他一脚踹开第四枪,巨大的力量混杂着气息震得那名骑兵差点摔下马来,而第五枪几乎要刺中他的肋部。 他一刀往前劈去,震开第五枪,但是身体却是只能够从空中落地了。 他显出了身形。 周围,反应过来的铁骑们纷纷带着仇恨的神情杀了过来,个个都想要将他碎尸万段的样子。 他一刀回斩,一匹披甲战马的两条前蹄被斩断,鲜血喷溅之中,嘶鸣着向前跌落,而那名骑兵也是因为受不住惯性力而往前跌了下去。 秦杀的刀锋轨迹诡异,在那名骑兵还没有来得及真正落地的同时,便一闪而过,鲜血滴滴哒哒地沿着刀身淌落,那名骑兵捂着脖子,带着痛苦的神色,栽倒在地。 “吼!” 他才刚刚想要再次动用诡异身法,脚也刚刚才脱离地面,一名品阶不低的将领模样的魁伟骑兵便带着恐怖的劲风,一枪冲着他的当头顶砸落下去。 “呼——” 那一击力度极大,管阔举刀格挡,只听“当”的一声大响,他被砸到了地上。 而那名魁伟骑兵的身体也是剧烈摇晃了几下,脸色变得苍白,看来被这一交手所带来的震动弄得全身难受。 “这家伙的力气真大,大家小心点!”他咬着牙吆喝了一嗓子。 管阔看起来并不高大,放在人群中平平无奇的存在,他并不知道运气法这种东西,所以他单纯的以体质而论,觉得对方的力量简直是不可思议。 准备往上飘的时候被砸落在地,而且因为气息的迅速收放转变,身体有些难受,管阔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心情,他带着一丝怒火用秦杀逆空而上,朝着马背上的那名品阶不低的骑兵刺了过去。 但是在途中,秦杀却转变了轨迹,打向另外一名骑兵,因为那边的威胁让他打消了奋力杀死那名骑兵的打算,他可不想带着一身伤迎接这一场前途渺茫的战争。 “铿铿……” 几声金属的碰撞声,接二连三打退五名铁骑,他的身体趁着一个空隙,掠出了一些距离。 一人一刀力敌这么多人,尽管事先已经知道了管阔的强大,却还是让这些自信非凡的北唐铁骑们心中震撼,暗叹果然是今非昔比,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四方各处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北唐已经深入到了南吴这么多的国土,如果这一次落败,不仅仅前功尽弃,而且会损失惨重。 而南吴,一旦退却,身后很快便会是金陵,是亡国之祸,所以他们没有退路。 管阔的身形虽然出去了一些,却依旧陷入了重围,一时之间难以突破,好在铁马军并非浪得虚名,他们也许处于下风,却并没有溃败,在这附近还有不少披甲铁马在冲杀,让这些卫佰手下的铁骑们不能够安心围杀他。 他左冲右突,尝试寻找机会突破出去,那些人暂时奈何不了他,但是他也一直都被围着,一时之间没有破出去的希望。 他几次都想要飞到天上去,却被密密麻麻的骑枪噼里啪啦地砸过来,给压了下去,他很痛恨地觉得那些人颇像是在击打一头土狗的样子。 双方陷入了僵持之中,卫佰手下的铁骑要杀死管阔的机会每次都被奋勇的铁马军打乱,而管阔想要突破出去的打算同样也是每次都被劈头盖脸的骑枪打乱。 管阔开始有些不安,他生怕上一次的危机重新上演,只是这次并没有关挽云来救他,而且他也不想被这个女人再救第二次。 耳边传来张扬的呐喊,在某一个方向,北唐的铁墙似乎是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那里的震动非常大,看得出来南吴人的攻击很是猛烈,卫佰下面的人几乎要封闭不住包围圈。 .com。妙书屋.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鲜衣怒马少年时(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稍稍诧异,在他看来,这里并不是北唐阵线中重要的地方,厮杀自然是有的,但是理应不用这么拼命。 “那家伙不会就这么死在里面了吧……” 他隐约听见了一声吴语的吆喝。 “那家伙”?他想了想,该不会就是说的自己吧? “刷——” “刷——” 秦杀舞出两个巨大的银色圆弧,带出一连串的血花,两名铁骑发出声声闷哼,铁甲被破开,一前一后地落下马来。 那个方向的震动越来越大,伴随着愤怒的北唐官话,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管阔看着破进来的那些铁骑的装扮,确定他们是铁马军。 “还没死啊!” 战场之上,生死之间,却能够带着一些满不在乎的调侃,也就只有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老兵才会有的心境。 看着那些铁马军,管阔忽然感觉到了某种亲切,就像是在北疆的时候,和兄弟们面对突兀人并肩而战的亲切。 原来同伴和战友虽然是可以变化的,但是你们并肩而战的时候,一切变化便都无所谓了。 他看到无迹混在那些铁马军中,疾冲而来。 “想溜?痴心妄想!”几名北唐铁骑恶狠狠地举枪杀了过来。 体内气息收放,斩出数刀,身形掠过天空,又猛然回收,再出数刀,一切都仿佛行云流水。 管阔已经落到了无迹的背上。 “我不溜,”管阔望着他们,背后是那些拼着损伤杀进来的铁马军,“我灭了你们!” …… …… “为什么会来救我?似乎你们都不待见我。”和最前面的那名铁马军并肩而行的时候,管阔问道。 “你为我们大吴而战,就这么简单。”那名铁马军说道。 如同当时的卫佰一样,“我不明白。”管阔说道。 “不管我们是怎么看待你的,但是既然你现在为我们大吴而战,因此而杀死了他们的一名骑郎将,转而被围攻,如果我们袖手旁观的话,和狼心狗肺又有什么区别?”那名铁马军的声音显得有些渺远。 也许他下一刻就会死,不过做了觉得问心无愧的事情,真好。 “不论最后大吴的路在何方,我只是不想让大家寒心,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管阔点点头:“如果我处在你们的位置上,我也会这么做的。” 在大国沉浮之间,他们是小人物,在历史风云之中,是更小的人物,不过只要做了想要做的,便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 …… 铁血的战争摧毁了无数人的生命。 绵延的战火让那一整片范围都被鲜血浸染。 关偃月握着刀柄,那一双深邃的眸子望着远方大地,那里是他的部队,是他的将士们,在不断牺牲。 扬州地界,败了,后面是扬州城,再败,金陵在望。 这是一场决战,最起码对他而言。 但是北唐的军队在摧毁着他的军队,四面八方都在血战,却伤亡惨重,照此下去,很快所有的部队便都会毁灭。 所有的将士都像是并不清楚自己的处境,或者是根本不在乎,依旧在无畏地厮杀,但是他在高处望着,已经明晓了一切。 单单以作为先锋部队,而且堪称南吴最强之一的铁马军,便已经只剩下三千多人,折损了一大半之多。 这是难以承受的代价,而且他非常担心的是关家那一位老人的安危。 大旗依然在,关家的雄风依旧,但是这是不是显得有些悲剧? 战斗从清晨开始,现在已经是申时,所有人都滴水未进、什么都没有吃。 而现在,铁马军已经陷入进了北唐部队的重围之中。 其他南吴军队被北唐军队分割包围,于是铁马军便只能够孤军奋战。 五千北唐铁骑在围杀他们的最前头。 为首的,是那位战功赫赫不可一世的独臂老将军。 …… …… 身上湿透了,全部都是汗水。 手中却是无比干燥,烟尘将手心里的汗全部都吸干,于是便只剩下巨大的摩擦力,带来破损的皮肤。 关直霄发觉,自己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这种感觉在年轻的时候给予他很愉悦很兴奋的心境,因为关家的大旗所向,尽是披靡,那代表着大吴的强盛往前更大了一步。 但是他很清楚,现在和那些时候,并不一样。 他老了,不是少年,也不是青年、壮年。 但是他对面远处的那一个大敌,同样也是老了,他没有吃亏。 他看见了对方,对方也看见了他。 关家大旗和冠英将军的将旗相聚只有一百丈,却隔着一千多人。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心中涌动起一股强烈的信念,仿佛是又变回了那个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 鲜衣怒马少年时。 他策马来到那位掌旗官的身旁,对着对方沉声说道:“把旗给我。” 那名掌旗官很明显是被他的这一席话给弄得愣住了,一时之间并没有作出任何的动作。 大手一挥,大旗已经掌握在了手中,关直霄不管不顾那一位还在兀自发愣的掌旗官,当先朝着某一个方向冲去。 “杀,北唐铁骑,是我们的,冠英将军那个老匹夫的小命,是我的!” 他咆哮道,当他咆哮的时候,整个天空好像都绽放出了最美的色彩。 遥远之处的那一位老将军,极为默契地微微笑了一下,策马来到北唐铁骑的掌旗官处,一把夺过大旗,紧握手中,猎猎作响。 刀锋直指关直霄! …… …… 奔驰在天穹之下的老人。 他们怀想曾少年。 少年已过,再无少年。 少年轻轻抚摸他的刀。 从前的记忆,是鲜衣怒马。 谁还会记得,他们驰骋江山。 …… (改编的《少年弦》,大家可以听一下) 在多少天以前,北唐战神,和南吴圣将,这两位老人曾经作出过一生之中最大的决定。 而今天,冠英将军,和关直霄,这两位老人,同样也是如此。 他们亲自掌旗,冲在最前面,朝着最有资格做自己对手的老人奔驰。 关直霄一手举刀,一手举旗,原本苍老沧桑的身躯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高大。 冠英将军用独臂将大旗绑在马身上,另一只手依旧握紧乌墨。 .com。妙书屋.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鲜衣怒马少年时(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马军和北唐铁骑都被深深地感染,追随着这两位老人策马奔腾。 周围的部队好像都被他们的气质所震撼,手里面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几乎要忘记这是在生死存亡的战场之上。 他们距离八十丈。 七十丈。 六十丈。 …… 那些还在战斗的铁马军和北唐铁骑们,下意识地为他们两位让开道路。 “石崇业,我来杀你了!”关直霄大喊道。 他的情绪高涨,谁都想不到暴戾如他,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个时刻。 冠英将军的眼眸之中闪过几丝沧桑,石崇业,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喊出来了,知道的,也敢于喊出来的,或许也就只有那些老人们了。 他威震北唐多年,没有人有资格这么叫他,有资格的人又尊敬他,于是“冠英将军”这一称呼便几乎成为了他的名字,时至今日,才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完全忽视这些,叫出他的本名,他忽然之间眼睛湿润了一下。 似乎真的回到了鲜衣怒马的少年时期。 “关直霄,你的人头,是我的!”他气势高亢,大吼道。 “石崇业,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拿了!”关直霄将大旗挽了一阵风,震动的声音是那般响亮。 “好啊,那我们就试试看,到底是谁先杀死谁!” 他们距离六丈。 五丈。 三丈。 …… 短兵相接。 关家大旗和先锋将旗凑在一起,迎着风呼呼大响,两位老人,绽放出了人生中最大的光辉。 周围的人都被震撼,不仅仅是那两个人的实力,还有气概。 石崇业决定了,既然他想要养老,李择南不给他这个机会,那么就只求一死,便是终结。 关直霄也决定了,既然大吴的命运多磨,不知何方,那么作为和先帝一起缔造这一伟大帝国的老人,那就为之陪葬。 北唐铁骑和铁马军的战斗,此时此刻才达到了最巅峰。 将领和将领之间,正在进行着生死大战,他们没有理由不拼命。 其他的部队似乎也受到了感染,一时间喊杀声冲天。 铁马军陷入了重围,其他部队不敌北唐,可是他们还是在坚持、努力。 望着那一道带着铁马军和北唐人不死不休的苍老身影,一向古板严肃的关直霄的眼睛略微有些湿润。 对于这一位亲人,他真的很想下一道命令让对方回折,马上回到金陵去,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但是他知道这不可能。 这是这一类老人们的宿命。 南吴正处在生死存亡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幸免,包括关直霄。 关直霄今天可能会死,但是如果现在不计一切代价把这位老人救出来,以后金陵被攻破了,他还是会死。 既然如此,那就马革裹尸吧。 …… …… 和残存的铁马军打败了卫佰手下的北疆铁骑,管阔终于能够停歇片刻。 他望着远方的关家大旗,略微有些失神。 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他和那位老人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现在也是如此。 他们也是血缘上的祖孙关系。 而今,可能是分别的时候到了,那么很多东西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那就送君别吧……”他轻声说道。 因为他很清楚,这样的情况下,关直霄和石崇业之间,无论谁胜谁负,关直霄都难逃一死,因为这一场战争,很显然南吴是败了。 不肯投降和溃散,只是一种信仰与精神,并不代表失败不存在。 但是随后,他的眼中光芒便强盛了起来。 “关直霄,如果你没能杀死那个老家伙的话,那就我上。” 在他的眼里,这一场战争,冠英将军是必须被杀死的,如果对方死在了关直霄的手中,那么就也罢了,而如果关直霄没有成功,却没有人可以杀冠英将军的话,那就由他来代劳。 多少时间以后,远方的关家大旗倒下了。 这意味着,旧时代的又一个代表人物,消逝了。 独臂的冠英老将军额头上沾染着血,俯首望着那一位依旧怒目圆睁的关家大人物,叹息了一口气。 随后,他的神情便放松了下来。 “关直霄,你死了,我还没有死,这真的很幸运,既然如此,那么在这一场战争之后,在南吴覆灭之后,我或许真的可以过我们这一代人最最想要的生活了。” 他将乌墨抽离关直霄的胸膛,战马驻足良久,随后说道:“不要砍下他的人头,他值得令人尊敬。” 关直霄是他杀死的,要想获得军功的话,砍下对方的人头挂在腰间,是他最大的荣耀,不过到了他这份境地,对于功名利禄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想做完一些最后的事情,然后静静地晒着暖阳,不再想其他。 不需要他多说什么,周围的北唐铁骑自然都在对关直霄仇恨之余,也有着敬畏,既然杀死关直霄的人自己都如此表态,自然不会有人对关直霄的尸体再做什么。 铁马军将旗的倒下引发了一大片的狂涛,四面八方残存的铁马军悍不畏死地朝着这里冲杀过来,就像是疯了一般。 在绝望与失败的不可逆转之下,血性与愤怒会被激发,从而追求恐惧之外的东西。 几乎所有人都很迫切地想要杀死冠英将军,拉上这一条老命,或许死亡的最后一刻,便会看到光明。 可是没有一名铁马军能够冲到冠英将军的面前,横亘在四面八方的北唐铁墙满带着铁血与肃杀,从容不迫地撕裂、围杀,就像是在狩猎。 铁马军从开战之前的八千多,到现在只剩下了一千多。 巍巍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从来没有承受过这样屈辱的时刻,想必这一战之后,铁马军将会从历史上消失,烟消云散,伴随着大吴这一曾经宏伟辉煌的国度,一同腐朽。 可能并非铁马军不是北唐铁骑的对手,而是这一场战争,面对绝对的优势,一切都毫无悬念。 一曲悲歌。 管阔就在这剩下的一千多铁马军中。 他看着身前身后的铁马军越来越少,稍微有些叹息。 不过叹息之后,他昂起了头颅。 他举起了刀。 “我要杀死冠英将军!”他喊道,“有过来一起的吗?” 。m.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话听起来很是没有意义,别说是这里的铁马军,就是战场上的任何一个南吴人,有哪一个不想杀死冠英将军? 并且正在去尝试,并且消亡。 不过他身前身后的铁马军还是清楚他说出来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关直霄死了,如果你们相信我,那就跟着我吧,一起冲。 那些在他杀死卫佰之后救助他的那些铁马军们,默声不响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离得远的一些铁马军,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感染,纷纷朝着这里汇聚过来。 如果一千铁马军汇聚在一起,那将会是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就像是一把刀尖一样插入进北唐铁骑的阵线中间。 不过管阔不敢奢望如此,不是所有人都信任他、看得起他,也不是所有愿意过来的铁马军便真的能够冲破分割包围杀过来。 那些披甲的铁马堪堪汇聚了一百多骑,但是他想,这已经足够。 如果他注定无法为李显岳、为关直霄报仇,那么就是一千多骑一同在这里,他也做不到,而如果命中注定冠英将军要死在秦杀之下,那么这一百多人,便是一切。 “跳梁小丑,蚍蜉撼树!”一名骑郎将狞笑一声,不仅仅带有着蔑视,还隐约被管阔这看似不自量力的可笑喊声以及举措给激怒了。 他身后的近百名北唐铁骑以他为锋,气势巍峨地朝着这一百多名伤势或轻或重并且劳累无比的铁马军冲杀了过去。 面对着这么惊人的气势,还有表面上很明显的弱势,管阔身后的那一百多名铁马军全部都默声不响。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迎接一切,这一场战争,太多太多的同伴死去,随时随地都会轮到他们自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不跟随着管阔搏一把呢? 远处,大旗猎猎作响,那是北唐铁骑的将旗。 冠英将军将大旗插在了地上,那位掌旗官策马近前,接过大旗。 他调转马首,闭了闭眸子,无视周围依旧在作困兽斗的铁马军,朝着部队来时的方向而去。 “将军,您这是?”一名裨将很不理解他的行为,禁不住问道。 “我累了,也倦了,”冠英将军深呼吸了一口,“关直霄已死,我能够解决的最大威胁也就没了,剩下的其他人,没有多少可以做我的对手,铁马军很快就会被完全摧毁,往后的南吴大地,将会一马平川,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你们的步伐。”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这一点里面所隐含的东西,可以让人感觉到。 那位裨将沉默了一会儿,不想就这件事情再说一些什么了。 他们还年轻,可是冠英将军已经老了,他是时候休息了,如果再对着这一位老人要求太多,那就会显得无耻。 不过他还是提了一句道:“将军,想必您也已经听见了管阔那个叛国贼的叫嚣,您有没有兴趣带着我们拿下他的头颅?” 冠英将军轻笑一声:“管阔只是一条丧家之犬,能够活到现在,确切说明了运气的重要性,和他的父亲不同,他没有什么能耐,在我看来,他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会有什么大的波折,所以我并没有什么兴趣。”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当然,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那就摘下他的头颅,因为管清和的原因,我倒是愿意瞄一眼。” 那名裨将笑了起来,他觉得冠英将军居然也会这么幽默,但是关键是管阔叫嚣要亲自杀死冠英将军这一件事情,很幽默。 他作势抱了抱拳,单膝跪地:“愿意效劳。” 南吴会败,而管阔带着一百多名一直都在损耗的铁马军陷入进铁甲洪流之中,必死无疑,其实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自杀式地要越陷越深叫嚣要杀死冠英将军,因为他不是南吴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北唐人,大国的兴衰和他这么一个无国无家的小人物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加入战争可以为人所理解,那就是他做梦想要为那个早就已经覆灭了的家族复仇。可是他不知死活,那就不被人理解了,现在他的复仇很明显是没有了任何希望,或许他马上调转马首开始逃跑,还能够留得一条命在,苟延残喘。 冠英将军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说完之后,他好像是放下了一切,骑着战马,背对着残酷的战争,晃晃悠悠地远去。 …… …… 看起来明明很近,却从指尖溜走,就像是梦一样的事情,很多人都经历过。 管阔也是如此。 他看到,自己拼着命越来越接近的那位老将军,看都不屑于看自己一眼,便骑着战马,晃晃悠悠地远去。 那位老将军不在乎自己的实力是否已经威胁到了对方,更不在乎自己是否真的狂妄到想要杀死对方,因为他根本不想看到结果,他就这么离开了。 被特意地轻视会让人很不爽,但是被自然而然地轻视,那种感受,说都不想说。 南吴输掉了这一场战争,自己能够接近冠英将军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没能够如愿,估计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那个老家伙会洗洗那只手,再甩两下,仿佛那些血腥和阴谋根本就不曾存在过,接着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安逸生活,安享最后的那段静悄悄的岁月。 弱者们会教育自己: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更多的可能是对无力的自己的一种自我安慰。在这个世界上,沾染了一手鲜血的人,洗一洗,再擦两下,摇身一变变成所谓的“伟人”、“大善人”,最终悠哉悠哉完一生的,数不胜数。 很显然,冠英将军就会是这样的一种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管阔相信这一点,但是他不甘心! 既然命运让那个老家伙就这么得到最终的安逸,那么他不予,他来破! 他的身后,奋力厮杀的铁马军只剩下了五十多骑,而对面,两百多北唐铁骑被一名裨将率领着过来杀死他。 那位裨将的脸上带着微笑,看起来心情愉悦:“对于叛国者,那就当卸下他的头颅,当尿壶!” 管阔却是看也不看他。 他的眸光在望着那一位悠悠远去的老将军,声音仿佛惊雷炸响。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居然会这么震耳欲聋: “老东西,想走?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 ……富品中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那是市井之中的地痞流氓传出来的俗语,导致后来普通百姓们也都学会了这句话。 这句话放在现在并不符合时宜,可是却最能表达管阔的心境。 他的声音如此响亮,气势恢宏,莫说是他自己,就是身前身后的其他北唐南吴人都被惊了一下。 但是很快笑容便重新又上了那位裨将的脸颊,他指了指自己的佩刀,说道:“管阔,你是它的。” 北唐铁骑在冲锋。 面对着五十多骑铁马军外加一个管阔,他们有着绝对的优势,想必只需要一场冲锋,对面的那些人就会被轻易碾碎。 管阔眼角的余光一直都在向着那一位老将军。 他承认他的心里面有些焦急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一定能够杀死对方,但是总是需要试一试,如果就连尝试都没有的话,他一定会抱憾终身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想走?不存在的!”他爆喝一声。 他带着铁马军同样在朝着北唐铁骑冲锋。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可以看得清楚那名裨将嘴角的弧度。 “想和老将军对决,你还不配!”那名裨将眯了眯眸子,扬起了刀来,“待会儿我将你斩下马来,你就会知道这句话非虚了。” 管阔没有搭话。 两匹马的头部已经几乎凑到了一起。 全身的气息疯狂运转,配合着无迹的速度,以及秦杀的锋利,带上了摄人心魄的爆发力。 “铿!” 一声金属的脆鸣,唐刀脱手而飞。 裨将的手在刚开始的一瞬间有过几丝颤抖,不过很快就不见。 他惊恐地意识到——巨大的力量透入自己的手臂,骨头都粉碎掉了,他的这条手臂废了! 唐刀在空中飞舞着,而后断成了两截。 管阔和无迹停顿在他的面前。 他看到,管阔的眸子里面有血丝,阴狠地瞪着自己的样子,就像是一头饿狼。 恐惧遍布了他的全身,还有一些的迷蒙感。 “和我对决,你还不配,不过……”管阔冷笑一声,“我不介意送你一刀。” 一刀完败,那是那名裨将万万没想到的,否则的话,他早就准备好了得到对方的头颅,至于失败,在他的心中,根本就不存在。 “噗——” 血溅起一丈高,那名裨将的身体横飞了出去,体外的甲片稀里哗啦散落了一地,很显然那是秦杀之威。 他在地上抬了抬头,指了指管阔,艰涩地说道:“你……不可能……” 他的头砸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管阔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凭借他寻常的实力,面对这名不俗的裨将,绝对不可能一个照面便杀死对方,他如今这么做,体内的气息震荡,对身体损害很大。 要想杀死冠英将军,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连冲到对方的面前,都是一种奢侈,所以他得尝试冲击北唐铁骑们的信心,要想冲击到,那就得自己足够强,就像丘镜山和金忧作一样,那样他们就会畏惧你,从而失了上风。 看到追随那名裨将的铁骑们震撼莫名的样子,很明显他的效果达到了。 而亲眼看到他一击必杀之后,身后残存的铁马军在难以置信之余,胸中的豪情也被点燃了。 “杀,我们距离那老家伙又近了一步!”管阔举刀大喊道。 无迹如风,秦杀的刀锋就像是在割稻,从一个个已经被震撼得有些胆寒的北唐铁骑的身上掠过,带出一连串的血花。 铁马军紧随其后。 他们以不可思议的动作,冲破了那两百多名北唐铁骑的阵线。 耳边的风声和呐喊声恍惚间有些梦幻,一切都如行云流水。 有那么一个瞬间,管阔感受到了一道逼人的目光。 那目光并没有被他看见,但是却给了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 他抬眼望过去,和远处铁面具之后的眸子两两相对,手里的动作暂缓。 那一瞬间,仿佛永恒。 记忆被缓缓打开,尽管分别并不久,却总是觉得时间是那么漫长和遥远。 他看到,对方策马、挺枪,朝着这里而来。 眸光闪烁了一下,管阔微微叹息了一口气,紧了紧秦杀。 和那个人,那些时候,有过那么一段对话—— “我曾经对你说过,不管怎样,不管北唐的那些人怎样对你,我都是你的兄弟,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你的确就是这么做的。” “但是我也说过,你不能够背叛北唐,无论在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然的话,我一定会第一个对着你出手。” “我说过的,我绝对不会背叛北唐的。” …… 时过境迁,当初所说的话,如过眼云烟,便真的消失不见了。 自己算是背叛了北唐吗?管阔并不是十分清楚,最起码他认为不是的。 但是在任何人看来,他绝对算是一个叛国者。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那个人现在,应该就是来杀死他的。 人世间最最残酷的是手足相残,他和那个人不是手足,却情同手足。 他并不清楚那个家伙究竟是怎样混到北唐铁骑的队伍之中的,他只是赞叹于对方的选择——北唐的部队之中,能够戴着铁面具遮颜的,并不多,北唐铁骑便是其中之一。 最起码,如果想要稍微保护一下自己的话,混入北唐铁骑之中,是非常明智的做法。 事后回想起来,他居然有些忘记这一段时间双方究竟是抱有着怎样的心态进行的,只是他觉得很难熬。 他依旧挥舞着秦杀,进行着杀敌。虽然眼角的余光一直都在关注着那里,可是却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名混杂在北唐铁骑之中的非北唐铁骑之人冲得很快,就朝着这里而来。 管阔渐渐的尝试不再想他,而是想想那一位悠哉悠哉越来越远去的老将军。 他终于冲破了那名裨将率领的两百多骑的后部,此时此刻,他身后的铁马军已经只剩下了三十多。 他们并不清楚远方的南吴其他部队作出了什么动作,他们只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退路,唯有马上战死在这里,或者杀死冠英将军后战死在这里。 .com。妙书屋.com 好忧桑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唉,怎么写都写不完,本来预定一百万字的,现在两百万超了那么多,还没写完,这破书怎么这么长啊,感觉要吐血。《北唐风云》好忧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名戴着铁面具的北唐铁骑终于逼近了这里。 单纯的从外表来看,他和普通的北唐铁骑没有任何的区别。 管阔抬起刀来,指向了对方。 对方的枪尖,距离他的喉咙,也只有一丈。 他们双双停了下来。 那一段时间很短暂,看起来他们仅仅是照了个面,但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他们很迅速地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也正是我想要问你的。” “你是想要对我动手吗?” “本来应该是的,不过因为在这之前发生了一些你所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我放弃了这个决定。” “什么事情?” “李择南杀死了镇武将军。” “不要惊讶,也不要愤怒,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已经对着北唐军队出手,而自从某些事情发生之后,我现在只为自己而战,北唐和南吴的国运,与我无关,我不会拦着你,你也不要拦着我。” “你要去做什么?” “关直霄已经死了,现在我要去杀死关偃月,如果你这一次杀不了冠英将军,更杀不了李择南,日后我很愿意为你效劳,但是绝不是现在这个时候,杀死关偃月,我或许只有现在这一次机会。” “虽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也对关偃月并没有任何的成见,不过我不会阻拦你。” “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祝你好运,管阔。” “祝你好运,铁山无。” …… 他们之间的对话似乎隐藏着太多太多的内容,但是相处的时间真的只有几个瞬间。 随后,秦杀与铁墙数次碰撞,擦出无数的火星,他们交错而过,谁也没有回头。 但是管阔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王独居然死了,被李择南杀死了,这一点,吴皇驾崩之前的推论,没有丝毫的错误。 然后他并不太清楚铁山无和关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可以确定铁山无对关家的仇恨非常刻骨铭心。 如今的铁山无,很明显对两个国度都已经寒心,他现在不为任何的国家而战,和自己一样,只是为了他自己。 他的心中松了一口气,恍惚之间放下了许多东西。 叛国不叛国的,最虚了,如同当年的苏印所说的一样,强权说你是叛国,那么你就是叛国,如果你在乎它,那么你就输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说——先杀死北唐的冠英将军,再杀死北唐的皇帝。 虽然听起来很可笑,也很难做到,不过人生没有理想,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裨将率领的部队被冲破,剩下的北唐铁骑,并没有意料到这些,他们的目标,是远方南吴的大部队。 这正是管阔他们的机会。 五十丈,虽然仅仅是目测,可是这一确切数字的冒出来,还是让管阔略微有些惊讶,看来是想要杀死冠英将军的决心,让他的方方面面都爆发出了惊人的能力。 他距离冠英将军只有五十丈了。 这是那一位老人并不觉得可能做到的事情。 …… …… 遥想多年前,跃马横刀的日子,和今天的情景相接,有些重叠,又有许多的不同。 不同的,或许更多的是自己的心境。 那些时候,自己少年英豪,胸有大志,目力所及是江山,心中所想也是江山,尽管这不是他石崇业的江山。 而今看待战争,又亲历战争,心中剩下的满是坦然。 年纪到了,很多东西也就无所谓了,尽的是一份心,只不过有的时候是力不从心。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这可能就是他的一种心境变化。 管阔这样的跳梁小丑、丧家之犬想要杀他,如果他年轻几十年,可能还会愤怒,会提刀杀上前去,拿下对方的脑袋,但是如今,除了轻视,清楚对方没有那种能力,还有的是无所谓。 任他疯犬狂吠,我自云淡风轻。 他将要远离战争,永远地远离,南吴即将毁灭,这是足以预见到的事情,圣将之后,再也不会出现可以对抗北唐雄师的力量,哪怕是王独都被李择南杀死了。 这是南吴的悲剧,也是北唐的盛宴。 但是总是会有一些不符合时宜的事情。 “老将军,他来了,我们……可能拦不住他。” 那名铁骑的脸上,血迹依旧斑驳,他说话的时候,很明显是自惭形秽,感觉自己这些人无能到了极点。 管阔说要杀死冠英将军,当时那句话放出来的时候,他还距离冠英将军特别遥远,所有人也都对此嗤之以鼻。 但是现在,那个家伙却真的距离这里越来越近,而且是如此之近! 他疯了! 就算他能够杀过来,面对乌墨,也生存渺茫,他带着五十多骑杀过来,如今跟随他的只有十几骑,他的退路已经被隔断,他这很明显是在自寻死路。 唯一给人直观的感觉是——他不仅仅强大到牛B、强大到犀利,而且脑子是真的瓦特了,真的有问题啊! 果然名不虚传,人的名,树的影。 但很多时候,一些看起来不太可能完成的事情,恰恰就是疯子做到的。 疯子又如何?等到时候,他都砍下了你的脑袋,他才不在乎你是不是评论他脑子瓦特了! 石崇业皱了皱眉头。 当心境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却被一只苍蝇打搅掉,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感觉不愉快的事情。 “我们当年年轻,最最无能的时候,还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他淡淡瞥了一眼那名铁骑,说话的语气同样也是清汤寡水。 但是那名铁骑却感觉浑身都非常难受,头也低了下去。 他们当然有能力杀死管阔,但是管阔打搅到冠英将军,这已经是一个事实,无可辩驳。他们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石崇业缓缓抽出了乌墨,那一把漆黑如墨的名刀黑亮黑亮的,泛着森冷的色泽。 “那就让他去见管清和吧。”他说道。 周围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 …… .com。妙书屋.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感觉自己的喘息都急促了许多。 为了能够杀到这里,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 他终于接近了。 我成功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他并没有想太多,如果,只是说如果,他真的杀掉了冠英将军,他怎么活着撤退,这件事情需要在他做到了那一切之后再说,所以有的时候也就不用多想。 北唐铁骑的将旗就在不远处,而那一位他无数次想要手刃的家伙,在稍微更远处。 他的心开始越来越激动起来。 挡在他前面的北唐铁骑一个又一个倒下或者被逼退,他从来没有感觉运气法是这么顺畅过。 跟随着他的剩下的那十多骑铁马军,看着越来越近的将旗,心中涌动起一股荒谬感。 他们只是有那种信念,却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可以杀到冠英将军的面前。 他们看着管阔驰骋的背影,不禁肃然起敬,心想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但是无疑,不管是否接下来就会死亡,他们此时的心情是欢欣的。 “修我兮吴刀,整马以待亡。” “灭敌兮冠英,殉战以报国。” “修我兮吴刀,整马以待亡!” “灭敌兮冠英,殉战以报国!” …… 他们齐声大喊,声音越来越大,气势也是越来越高亢。 很多时候,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不需要真的有千军万马,只要心有风云,纵使十人,也可以震撼天地。 北唐铁骑们似乎也受到了感染,被他们的气势和无畏所折服,心生寒意。 管阔遥遥地看到,冠英将军拔出了乌墨,调转马首,朝着这里看了过来。 那一双淡漠的眸子里,满是看待死人的意味。 …… …… 关偃月站在高地上,一身戎装。 他遥望下面惨烈的大战,很久很久都没有作出别的任何的动作。 南吴军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失败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但是他没有选择撤退,下面战斗的人想必心中也是如此。 身后,是扬州城,再往后,便是金陵了,既然如此,那么便只能够鱼死网破。 他们可能会全军覆没,但是北唐人也休想落得太大的好处,而且即使大吴覆灭,想必也足够在那个国度的心中造成难以消失的阴影。 他再一次望向那个地方,那杆关家大旗再也不会竖起了。 他的心中涌现出几分悲意来。 就算那个老人再脾气暴躁,他也尊敬对方,对方和他有血缘关系,如今老人为南吴而殉国,可以说是一曲悲歌。 “人走了,茶凉的也快,想必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那间屋里喝喝茶,再发发脾气了……”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越来越忧伤。 一阵暮春的风吹来,已经带有了好几分的热度了,只是在这片战斗的荒野中,显得特别的干燥。 他周围响起一个惊讶声音:“将军,您看!” 他稍稍皱了皱眉头,瞄了自己的裨将一眼,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看到了那名带着只剩下的八名铁马军的年轻人,正在接近北唐铁骑的将旗! 他的眼中闪起一道光,看他的神情,就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样。 “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沉声喝道。 …… …… 管阔到底想做什么,那是关偃月提出来的一个问题。 但是问题的答案,自在所有人的心中。 注意到那一震撼人心的图景的,不仅仅只有关偃月。 关挽云那一双明眸略微有些冷然,静静地望着很远的地方接近冠英将军的那名年轻人,最终冷笑一声: “可以,很可以,我看你能不能够真的做到。” …… …… 金彩燕坐在娇小金贵的马匹背上,惊呼一声,指着那边的图景,叫喊道: “姑姑姑姑,你看你看,那个家伙!” 金晓韵并没有看她,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句:“我在看着呢,姓管的也当真有这么强的魄力,敢做那样的事情,还真就成功冲到了石崇业的面前,无论他最后杀不杀得死石崇业,我都会承认他的实力,想必很多人,包括石崇业自己也是。” …… …… 北唐、南吴,各个方向的许多人都已经注意到了这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管阔要杀死冠英将军,而且还真的杀到了对方的面前。 这一信息很迅速地传播着,不少人都想看看最后的结果。 在这一场可以决定大国兴衰的盛宴之中,这无疑是一场很多人都想要见证的表演。 而主人公,已经距离冠英将军只有三丈。 乌墨的拔出,可以让被针对的人感觉到荣耀,因为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见。 管阔稍微有一点这样的感觉,却并不强烈,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集中在别处。 “我是很不想动手的,”冠英将军淡漠地看着他,“我们曾经在北疆相遇,我并不怎么希望看到你活着,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你值得我亲自出手。” 管阔和无迹终于是停了下来。 他笑了笑:“不管值不值得,我都已经杀到了你的面前。” “那我就送你去见管清和吧。” 冠英将军挥了挥刀,那是挥退的意思。 那些想要冲上来将管阔淹死的人都打消了这一想法。 跟着管阔杀到这里的,只剩下了八个人,那是铁马军精锐之中的精锐。 “修我兮吴刀,整马以待亡!” “灭敌兮冠英,殉战以报国!” “修我兮吴刀,整马以待亡!” “灭敌兮冠英,殉战以报国!” …… 他们齐声大喝,悍不畏死地朝着其他逼近过来的北唐铁骑发动了自杀式冲锋。 他们一定会死,所以无所谓。有所谓的是——怎样才能够死的光荣一点,让敌人敬畏一点。 秦杀的刀身轻轻颤动着,似乎是因为即将饮到的鲜血而激动起来。 高处的威远将军和关偃月等人,都在遥望着这里的情景。 刀锋微微偏转角度,太阳的光辉折射出一片瑰美。 漆黑如墨的乌墨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呜呜”声。 “在我卸甲归田之前,解决掉你,其实还是挺不错的。”冠英将军微笑起来。 .com。妙书屋.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笑容因为苍老、皮肤布满褶皱的缘故,看起来有些恐怖。 管阔却并没有就此回应一些什么,忽然一拍无迹,一人一马动了。 他们就像是离弦的箭,也像是一道闪电。 “晋王殿下的仇,老匹夫,血债血偿!” 声音依旧在原处回荡,他的身形却已经逼到了冠英将军的面前,刀尖直指对方的咽喉! 乌墨的“呜呜”声猛然急促起来,那是气息运转之后,透出体外,掠过刀身的结果。 漆黑的刀像是九天斩落的黑色霹雳,满带着刑罚的力量,势不可当。 难以置信他苍老的躯体之内,居然还隐藏着这么恐怖的力量。 秦杀在和乌墨相触的一刹那,便急速震荡起来,因为对方那股可怕的力量。 周围飞沙走石,一片烟尘滚滚,旁边的人都看不真切烟尘之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景,这是运气法运转到极致的体现。 正在奋勇厮杀的北唐铁骑和铁马军都被惊憾到了,他们见到过强者之战,就在刚才,关直霄和冠英将军之间便上演过,但是也绝对没有如今这么壮观。 冠英将军比起关直霄更强,所以关直霄死了,而管阔也比起关直霄更强,这是毋庸置疑的明显。 金光闪烁,金龙乱舞,和黑色霹雳交相出现,大地仿佛都在战栗。 “轰——” 一声大响,巨大的冲击波勃然爆发,往外横推,三名来不及躲避的北唐铁骑连人带马被掀飞一丈,口吐鲜血着跌倒在地。 这一幕震惊了许多人,仅仅冲击波就有这么大的威力,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但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烟尘之中,管阔和冠英将军的身影才依稀出现。 秦杀横斩一刀。 雷霆万钧的力量,不可抵挡,当这一道爆发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完全收敛,只在相触的一刹那震出威力。 乌墨闪过一道乌光,力劈而下。 “砰!” 金属与金属碰撞所发出的声音竟是如此奇怪,可能是因为外面所附着着的浑厚气息。 冠英将军的独臂剧烈颤抖了一下,盯着对面凶神恶煞一般的年轻人,脸上闪过略微的惊讶。 这是他和管阔的第一次交手,交手的结果是他忽然感觉一颗新星正在冉冉升起,而自己已经是黄昏之星。 但是……他的脸上还是掠过一丝冷漠——管阔要想杀死自己,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不要激动,”他的声音依然稳重,就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者,“你的确可以与我一战了,但是今天,你还是会死,你本来的路,还有很多要走,只是你这么迫不及待地过来送死,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不这样觉得,”管阔用秦杀的刀锋抵住乌墨的刀锋,双方都在用力,“你已经习惯了自信,这种东西是会上瘾的,就跟习惯安逸、习惯偷情一样,越来越肆无忌惮,最后只能够自食其果。” 他以一个年轻人的姿态,脸不红心不跳地谈论着偷情与自信之间的共通处,却足以令自以为老成持重的冠英将军感觉受到了侵犯。 但是对面的这位老人却是看起来挺不错的。 “随便你怎么说,”他说道,“我只要杀了你就足够了。” 乌墨上扬,巨大的力道让秦杀脱手,飞上了高天。 看起来像是管阔不敌对方而失去了兵器,可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在乌墨指到接近他眉间一寸的地方,秦杀已经稳稳落回到了他的手中,同时借助下落的力量,向前一挺。 乌墨爆发出来的乌光就像是打翻了的墨汁浸染了天空。 “闪!” 管阔大吼一声。 金光再闪,耀眼如同太阳。 “进!” 他再次大吼一声,秦杀顶着乌墨弥漫开来的刀幕,一重又一重地向前挺进。 冠英将军的神情微变,因为他有些看不透管阔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于他看来,在丘镜山和金忧作死后,能够穿透破开自己的刀幕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了,哪怕是死在他刀下的晋王李显岳也是如此。 在这很短的时间内,他才渐渐发现了这个问题—— 管阔这一次发出来的金光,和之前的并不太一样,之前的只是单纯的光芒,徒有虚表而已,可能会对大多数人有用,造成一定的干扰,可是心思稳重如他,却作用寥寥。 而这一回,金光竟然化作了实体,坚不可摧,顺着刀势一往无前,这才穿透了自己的刀幕。 “有趣……” 他的眼眸深处出现的是越来越大的兴趣,他真的很想看看管清和的儿子最多能够做到怎样的地步。 “破!” 管阔第三次大吼,他的眼中几乎布满了血丝,全身的气息也是运转到了极致,整个人穿出体外的那种气势,竟然如若汪洋。 冠英将军神色泰然自若。 他的刀幕瞬息之间增加了万千重,就像是一道又一道绵延的山脉横亘在了管阔的面前。 本来的进度霎时间迟缓,管阔的刀锋挺进的速度变得缓慢无比,居然难以再前进分毫。 他冷冷地盯着对面那一位露出泰然自若神色的老人,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是一位非常可怕的对手,一生都难以遇到多少。 “再破!” 他大喝道。 他的进攻加快并且变得猛烈,秦杀几乎看不到了影子,而且气息震荡,引发周围一大片的飞沙走石。 可是他还是难以寸进分毫。 乌墨的刀幕几乎封死了他全部的进攻方向,那一位稳重的老将军脸上,满是淡淡的笑意,仿佛是正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他倒是忽然很好奇,很想看看这一位自己虽然并没有怎么关注可是一直都想要斩草除根的年轻人最多可以做到哪一点。 “给我破!” 这一声大吼,管阔的声音都几乎有些嘶哑,这不是说他力竭了,而是他将整个人的力量都摆到了巅峰。 金光再一次闪烁起来,这一次同样不纯粹只是光芒,而且和之前的实体化也是不同。 这是光幕,于是也可以看作为刀幕。 刀幕无重数。 。m. 第一百五十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远处在冲杀的铁马军,只剩下了一骑,他的周围,倒着很多同伴的尸体,但是更多的是北唐铁骑的尸体。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他们也是爆发出了自己的巅峰。 “修我兮吴刀,整马以待亡!” “灭敌兮冠英,殉战以报国!” 他最后一次举刀大喝,嘴角挂起笑意,因为他看见了那一位正在用光幕突进的年轻人。 他信任对方,他可以预见到在自己死后,那名年轻人可以的! “秦杀百战穿铁甲!” 管阔死死地盯着冠英将军那一件威名赫赫的战甲。 “不灭冠英必不归!” “以你的血,祭我的刀。” “晋王殿下的仇,血债终需血来偿!” “叮……” 秦杀顶上战甲的声音,清脆悦耳。 “噗——” 秦杀穿透铁甲,贯穿血肉之躯的声音,同样也是如此美妙,就像是一首歌。 冠英将军原本淡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痛苦之色,他低了低头,看着秦杀透了战甲,刺在他的身体上,鲜血顺着那处地方流淌而出晕染了一大片。 他的脸上微微出现了一丝惘然。 …… …… 周围像是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只有远方的喊杀声穿过微热的空气接近过来。 这是一个决定性的时刻,也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永生难忘的时刻。 冠英将军低着头,看着身上的秦杀良久良久。 周围的北唐铁骑也似乎在这一瞬间忘记了一切,尤其是那名已经把骑枪指在最后一名铁马军的咽喉上的骑兵,只要他再扎下去一点点,就可以又立下一件军功,可是他的动作却是僵住了。 而那位铁马军也是如此,他只需要马上退走,便可以留得一条命在,哪怕只是暂时的,然而他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多长时间以后,石崇业——冠英将军才缓缓抬起头来,盯着管阔。 他的脸色看起来苍白了许多,上面的皱纹也加深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问道,“能够在我的刀下做到这一点的,世间没有多少人,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他绝对可以,不过他已经死了,我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管阔静静看着他,又平静地开口说道:“或许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他的学生?” 冠英将军似乎是怔了怔,随后开口问道:“你知道你说的‘他’是我说的‘他’吗?” 管阔点点头:“虽然时间并不长,不过我的刀的确是丘镜山教的。” “丘镜山教给了我的形,我却有着金忧在的意,不知道你察觉出来了没有?” “我没有和金忧作交手过,”冠英将军摇摇头,“我也没有资格做他的对手,不过你却是的确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了。” 管阔笑了笑:“仅仅是如此吗?” 冠英将军的眸光暗淡了一些,道:“对的,你的确是有能力杀死我了,不过,如果我还能够年轻几十年,你未必杀得了我……” “世界上没有如果,”管阔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认为我是仗着年轻欺负你的话,那么那一夜你在晋王殿下独抗几千禁军之后才出手,难道不是欺负人吗?” 冠英将军像是被他说得无话可说了一样,愣住了,许久之后,展颜一笑:“你说得很有道理。” 他把目光放到天穹之上。 “管清和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真不错。” “这不应该由你来评价。”管阔淡淡说道。 冠英将军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认为我一直以来的观点很对,斩草要除根,李择南没有这么做,是他的败笔,但是那些时候我仅仅是觉得斩草要除根本身而已,如今却是有些惊慌了。” “你就快要死了,又何必再考虑这些东西?” “我忽然发觉你说的东西全部都是正确的。” “感谢你的夸奖。” 一片沉默,冠英将军不说话了。 他张开单臂,乌墨脱手,发出一声落地的脆响,随后仰天,从马上倒了下去。 秦杀带出一串血花被拔出。 他的眸光越来越暗淡,但是却向着天空。 天空蔚蓝蔚蓝的,扬州的苍穹很美很美。 “没有死在大唐的天穹之下,可惜了……”他轻轻说道。 又像是自我安慰:“不,很快这里便也是大唐了。” “好累啊……”他最后叹了一口气。 …… …… “他杀死了冠英将军……”关偃月喃喃道。 他站在高地上,把一切都收入眼底。 他有些难以置信于这一个事实,虽然那是他本应该喜闻乐见的事情。 南吴的大败已经很明显,各个部队能够负隅顽抗,已经令他感觉到非常满意和荣耀,他更是没有想过还能够杀死对方这一员大将。 这实在像是做梦一般,他掐了掐自己。 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做?他忽然萌生出这么一个让他感觉到手足无措的事情。 对了,管阔杀死了冠英将军,那么自己还应不应该做一点什么? “无论谁承认与否,”他忽然说道,“你是我们关家的荣光,即使仅仅是血缘上的,我为你而感觉到自豪,相信清和也是这样的。” “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我们大吴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救出你,不计一切代价!” …… …… 金晓韵眯起美眸,她容颜绝色,暮春的风撩起裙裾,和她身旁的那一位南吴三美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双绝。 她没有出战,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因为这一场战争,很明显不会赢。 作为金关二府的子弟,她不能够容许、也不被容许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在这里。 按照北唐这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扬州必定孤城难守,金陵决战势在必行,她要作最后的准备——死守金陵,与城共存亡,金关二府的人,就算是战死,也要在金陵。 远方传令的轻骑很迅速地接近。 传令兵翻身下马,瞄了一眼金晓韵和金彩燕,便很迅速地移开了目光。 这两个女人站在这里,实在是太过晃眼,他深怕自己因为那种绝色而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从而失态丢脸。 。m. 第一百五十一章 信仰与英雄(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十三小姐,彩燕小姐,主帅下令……” 他断断续续地将关偃月的命令说出来,不自禁地再看一眼,心中忐忑。 他不太清楚关偃月的脑子究竟是抽了什么风,而下了这样一个命令,他只是很清楚关泯云被管阔杀死的传闻,以金家和关家的关系,特别是几个女人之间的亲密,可以说金关二府都恨不得除管阔而后快。他想,这个命令一出,金晓韵这个实力恐怖的女人怕不得娇容一变,眸绽冷电,将传令的自己给一刀劈了。 但是,管阔居然能够杀死冠英将军,这一份魄力也实在是骇人听闻,在听说这一件事情的一刹那,他都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金彩燕蹙了蹙细眉,不知道是不高兴还是在考虑着什么。 金晓韵却是娇俏一笑,抬眼看了看那名战战兢兢的传令兵,红唇微张:“你看起来很紧张?” 那名传令兵点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们都认为我们和管阔不死不休。” “可是这也要看是什么时候,如今的大吴,是急需要英雄和信仰的时刻,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人寒心。” “我知道偃月他在想什么,我也认同他。” “你放心吧,我去。”她说道。 “我也要去!”金彩燕的素手拉住了她的香袖,俏脸上充满了坚决。 …… …… 关挽云在跟着部队且战且退。 与金晓韵不同,她选择的是冲杀在最前面、撤退在最后面。 她是为战而生的,她这样想,别人也是这么看待她的。 只是她的眸光暗淡无比,并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心伤。 她个人再勇猛再悍不畏死又如何?南吴的败亡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她八岁习武,十岁名动金陵,如今十五芳华,已经上了战场,可是并没有任何的功名利禄,有的只是国仇家恨。 她参加的很有可能是南吴的灭国战争。 管阔越来越清楚自己为什么而战,又为什么而活,那么她关挽云呢,如果南吴覆灭,她却并没有死去,那么她应该再为什么而活? 最最美好的年华,却很是茫然无助。 在刚才,她看见那个人向着北唐铁骑之中的将旗而杀了过去,她对那个人的情感,最起码那一时刻是少了痛恨,多了尊敬的。 不过她很清楚,那仅仅只是匹夫之勇,要想杀死冠英将军,充满了艰难险阻,即使冲到对方面前,冠英将军的刀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对抗的,最起码她自己是没有信心面对的。 管阔死了,她这样告诉自己,关直霄也死了,越来越多的人死去,自己还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她还没有成年,更没有嫁人,甚至都没有喜欢的人,如果就这么死去,应该很可惜吧?她想,对于很多人而言是这样的,不过自己倒是觉得,死了,反而一了百了,死了最好。 就在这个时候,她望见了一名传令兵冒着危险朝着她这里疾驰过来。 她并不清楚那名传令兵究竟过来做什么,只是很多时候她都不听命令,只遵从自己的意志而行动。 “挽云小姐!”那名传令兵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驰骋到了她的面前,“管阔杀死了北唐的冠英将军,如今单刀直马陷入重围之中,主帅决定组织起一支由精锐组成的奇兵,尝试把他解救出来,哪怕只是试一下有没有可能,而您的名字,就在名单之内……” 关挽云并没有听清楚他后面的话语,那是因为前半句的内容而叫她陷入进了眼神迷离心不在焉之中。 “管阔杀死了冠英将军……”她不断喃喃着,这一消息宛如惊雷炸响,在她的心中搅动起惊天巨浪…… …… …… 在大败的同时还要组织力量解救一个陷入重围的家伙,而且那个家伙还并不真正属于他们的军队,这一点的逻辑,在任何一名普通人看来,都是难以理解、瞎胡闹。 可是军队之中,却不讲这些。 诈降、佯败、设伏、破釜沉舟、轻装翻越山脉出奇兵…… 还有……精神力量。 姑且可以称之为信仰。 人在什么时候最最需要信仰? 在无助绝望陷入绝境的时候。 南吴人如今的信仰很是涣散,他们不知道自己以后的道路究竟在哪里。 以冠英将军为首的北唐铁骑横行无忌,引领着北唐五十万大军狠击南吴军队。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冠英将军忽然死了。 被一名年轻人杀死了。 他们需要信仰,那么那名年轻人的所作所为、那名年轻人本身现在就是他们的信仰。 无所谓他是谁、他曾经做过什么,只需要他现在做了那件事情。 管阔的死亡可能依然会让杀死冠英将军的余威浩荡,激发南吴人殉国的勇气,但是如果他还活着,岂不是更好? 北唐铁骑是北唐军队的先锋,距离南吴阵线最近,救出管阔的难度,比起深入北唐军队深处要好多了,最起码能够试一试。 组织精锐试一试,试一试总行了吧,就算看着那件事情难以做到,那最起码他们尝试过了,问心无愧,到时候再谈放弃总行了吧? 可以有。 金晓韵、金彩燕、关挽云、关连殿…… 金关二府的一些强者为首,南吴和铁马军齐名的苍云骑精锐集结,被组织起了一股令人生畏的力量,准备强冲北唐军队,救出那一名孤军奋战勇气可嘉的年轻人。 而那位身为主角的年轻人,正的确处在危机四伏之中。 …… …… 冠英将军倒在了地上,他死了。 管阔默默地看着对方,心里面轻松了一些,他感觉自己终于完成了一件长久以来都想要做的事情,那样子真好。 他仰起头来,望着天,轻声说道:“现在你应该会很满意吧?” 其实他并不确切那个“你”究竟是谁,那可以是李显岳、是万莲双、是管清和、是金画莲、是金忧作…… 每一个人物满意的内容,都可以是不一样的。 但是他管阔,却是唯一的。 .com。妙书屋.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信仰与英雄(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接下来该面对的,是非常严峻的问题—— 他应该怎么活着回去? 他期待过成功,不过倒还真的并没有考虑太多成功之后的事情。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周围本来应该马上怒发冲冠的北唐铁骑们也还没有爆发出来,他自己也是并没有准备好。 不过他隐约感受到了某一道来自远方的目光,心室不禁一颤。 他转头望过去,看到那名一身龙袍的俊美伟岸的男子,正在大辇上由坐着而站起,微笑着望着这里。 他的神色很是安详,笑容比春风还要轻柔,比阳光还要温暖。 可是管阔却感觉到了无边的压力席卷而来,压抑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那是他今生今世最大的仇人,这一点,他特别清楚。 他杀死了冠英将军,可是比起杀死那位俊美青年,那什么都不算。 他们之间隔着千军万马,他有机会冲到身先士卒的冠英将军的面前,并且一刀捅死对方,却绝对没有机会冲到那名青年身边百丈的地方。 自己有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杀死对方的机会,而且即将性命不保,他很清楚这一点。 当考虑好这一切的时候,北唐铁骑们终于是彻底反应了过来,意识到管阔真的杀死了他们最最敬畏的冠英将军。 一声如同狮子一般的咆哮伴随着最后一名铁马军咽喉的被贯穿,勃然爆发。 那名铁马军翻倒在地,鲜血顺着额头流淌,他正对着管阔的方向,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口微微张着。 “谢谢。” 管阔几乎能够从他的嘴型幻想出这两个字。 如今,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孤军奋战。 他带着几十骑铁马军冲过来想要杀死冠英将军,当成功的时候,只剩下了他自己,这真是一曲悲歌。 那名杀死最后一名铁马军的铁骑在做完这一切以后,最先朝着他冲锋。 愤怒的声音在他的喉咙里面澎湃: “狗娘养的管阔,我要将你剁成肉泥!” “冠英将军之仇,我们现在就得报!”另外一名铁骑大喝着,疾驰而来。 北唐铁骑极度危险,暴怒的北唐铁骑更加危险,这样恐怖的存在,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活命的。 而与此同时,北唐军队的主帅威远将军紧紧地攥住了拳头,睚眦尽裂,双目都布满了血丝。 他眼睁睁地看着冠英将军被管阔杀死,却因为身在远方而心有余力不足。 他失去了一位尊敬无比的长者,被一个他眼中的小卒干掉了。 “蒙威!”他咆哮道:“把管阔那狗贼的头给砍下来带给我看,如果做不到,那就军法处置!” 一名身材匀称的青年将领脸上同样带着仇恨滔天的神色,来到他的面前,单膝跪地抱拳:“定不辱使命,如果不能够把管阔的头给您带过来,那就我自己的头让将士们带过来给您!!”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大辇里,那一位北唐的皇帝陛下,微笑着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切,默声不语。 …… …… 无迹并没有披甲,但是比起披甲战马更加令人生畏。 它撞开两骑,一时间人仰马翻。 锋利的秦杀撕开铁甲,带出一串串的血花。 事已至此,管阔唯有拼死搏杀,才能够活得更加长命一些。 北唐的披甲真是厚重,就像是一块块的铁板一样,这是他现如今最最直观的想法。 在带出血花之前,秦杀与铁甲之间,是一大片的火星四射,那是金属剧烈摩擦所产生的热度。 依靠秦杀的锋利和气息的无坚不摧,他摧毁了好多名北唐铁骑,但是尽管如此,这把秦地名刀也开始钝锋了起来。 不用想,这把刀就是再不可一世,要想凭借一己之力杀出重围,估计到时候也会变成一根铁棒。 “砰!” 沉重的枪杆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身上,即使是有气息护体,他还是嘴角溢出血来,剧烈的疼痛感让他紧紧咬住了牙冠,心想会不会肋骨就这么断了几根。 他遥望周围,密密麻麻的人海,几乎全部都是北唐人。 北唐的大部队在追击远方的南吴军队,南吴军队正在垂死挣扎。 他孤立无援。 “管阔,事情做了,就别后悔,我们要将你碎尸万段!” …… 周围都是类似的咆哮声,几乎要将他淹没,如同大海一般。 这真是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刻。 而且,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朝着这里冲杀了过来,不知道是得到了命令,还是因为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违背了命令。 他苦笑一下,但是战斗的意志却依旧坚决。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关直霄的尸体,正被一名铁骑抱上马背。 他意识到那里就是刚才关直霄和冠英将军决战的地方,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管不了这些事情,稍稍在心中表示了一下敬意,便冲向了远方。 血缘上祖孙的最后一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说起来真是令人唏嘘长叹。 他知道很快冠英将军也会被视作为牺牲的英雄被北唐人抬走,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说起来,这真是讽刺。 他不停地挥刀。 秦杀一处又一处地钝锋。 于是这把名刀由撕裂铁甲和皮肉,带出鲜血,而变为了大棒,每一刀下去,都是骨折和口喷鲜血的内伤。 血,到处都是血,他心里面应该是累了,可是手上却不知疲倦。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可能是五十、一百。只是感觉到了后来,那些从来都是气势惊天的北唐铁骑们神色都发生了变化。 震惊超越了愤怒,管阔的威势,将他们的仇恨压制了很多。 世间强者为尊,“敬畏”这个词,除了“敬”,还有“畏”,曾经的丘镜山和金忧作,深刻诠释了如何杀出清史不朽。 身为所向无敌的北唐铁骑,他们难以置信在南吴圣将之后,究竟是怎样的人,还有拥有着以一当百的力量。 其实后面的记忆,管阔有些模糊了,他只是依稀记得,秦杀变得沉重无比,他几乎要挥舞不动,可是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整个人都变成了血人,只是有些麻木,而且骨头也断了几根,北唐铁骑的枪杆子砸过来,实在是威力无穷。 后来他好像看到了一片靓丽的风景,眼前为首的是几位荷裙飘扬美若天仙的美人们,有关挽云、金晓韵,似乎还有金彩燕。 …… …… .com。妙书屋.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波心荡(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开远元年三月末,扬州决战落下帷幕,南吴军队大败,三十五万军队几乎伤亡殆尽,剩下的被打散的部队朝着四面八方离开战场,不知所踪。 而北唐军队,同样也是伤亡惨重,五十多万军队,如今还能够战斗的,只有三十几万。 北唐冠英将军石崇业殉国,南吴威武公关直霄殉国。 关家大旗在最后关头再一次竖起,几乎疯狂的关家嫡系部队和苍云骑精锐夺回了威武公关直霄的尸体,最后在混战中同样消失无踪。 北唐开远元年四月初,北唐三十万大军兵临扬州城下,这一繁华的大都会危在旦夕。 曾经的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现在城外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城中也是一片愁云惨淡。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这不得不说是对这一大都会的无尽讽刺。 城外的决战,出动的是南吴大军的精锐,现在的扬州城内,虽然号称拥有着十万大军,但是战斗力绝对不能够和扬州决战的部队相比。 扬州城破,只在旦夕。 可以预见,扬州之后,便是金陵。 昔日纵马,关正兴刀指长安,没有想到时过境迁,便反过来轮到了金陵,大国沉浮,也如同普通人的人生一般具有戏剧性。 四面八方的南吴军队集结在金陵防线,南吴残存的水师倾巢而动,准备以扬子江这一天堑,背城一战。 四十万大军,举国的正规军队,全部都来了。 在这样风云变幻的日子里,金陵的皇宫内,一片惨淡。 …… …… 天阴沉了,空气闷闷的,还有些热度。 天穹之下偌大的皇宫建筑群,满是琼楼玉宇,仿佛依旧保留着自己的辉煌与威仪。 亭子外,水塘边,李惜芸怔怔地望着自己水中的倒影,俏丽的容颜上,满是憔悴。 水中倒映着的那个人儿,一身鲜红的长裙拖地,广袖垂落,束着素手,有些失神。 名义上的太子殿下、实质意义上的南吴陛下姬如海现在不会对她有任何的限制,她早就是一个自由人了。 甚至宫中有不少宫人都开始习惯称呼她为“公主”,尽管并不清楚这个公主到底是不是真的公主,又是哪一个国度的公主。 只是没有人叫她“广乐公主”,曾经有过,不过她不喜欢,便没有人叫了。 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分辨出了那属于谁。 裙裾微摆,她缓缓转过秀首,挤出一个很勉强但是依然美丽动人的微笑来: “如是,你来了?” 南吴的小公主殿下尽量让自己的脚步保持着从前一样的轻快,脸上也是故意的满不在乎的神色。 她不想提,也不想去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并且想要把自己假装出来的情绪带给别人。 只是这终究还是太难。 她拉住李惜芸的手,有些娇嗔地摇晃了几下,“嘿嘿”笑道:“听说流清宫的游船弄好了,我们一起去坐船吧!” 南吴危在旦夕,她还有着这样的“闲情逸致”,并非是因为她不知亡国之祸,而是实在想带动周围的人高兴起来,想开点。 她们是金枝玉叶,可是在国家兴亡之间,却是如此柔弱渺小,她们做不了太多的事情,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毁灭之前太过忧愁绝望呢? 李惜芸摸着她的脑袋,感受着这些柔顺的长发,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不了吧,过几天再说。”她说道。 姬如是强行挤出来的兴致也被她的冷淡弄得烟消云散,她皱了皱琼鼻:“你还在想着那个家伙吗?” “那个家伙的命硬得像一块铁板,想死都死不掉!” 她松开了拉着李惜芸的手,挥舞着叫嚷道。 李惜芸平静地瞥了她一眼,看起来姬如是的努力并没有任何的效用。 “春天刚刚来过,现在又走了,”李惜芸红唇微张,声音轻柔得像是一阵风,“那么我们的未来,又在哪里?” 姬如是低垂着秀首,看着自己的脚尖,如画眉眼之间满是黯然,她发现自己就算是再怎么包装,也终归还是情绪低落的多。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她一直低着头,说道,“但是现在看到你的样子,发觉即使是告诉你,也不过这个状态罢了。” 李惜芸的眸子扫向别处,她的素手轻轻颤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了平静,她的声音变得像大多数时候那么冷淡: “哦,”她问道,“所以,他死了?” 感受着她话语里面的平静,甚至还似乎有点满不在乎,姬如是抬起头来,略微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姐姐,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而且难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悲伤吗?” 李惜芸昂了昂秀首,恍惚之间又变成了曾经广袖招展,艳冠天下的骄傲的凤凰。 “如果持续不知道结果,心中闪过万千想法,反而会很不平静,心下放不开,但如果确定了事实,哪怕是最糟糕的……” 她顿了顿,姬如是还是能够听得出来其中的一丝颤动。 “那么也就最多这么糟糕吧……” 听完她说的话,姬如是很久都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一段时刻之后,她像是坚定了一些东西,举起手来,攥了攥自己的秀拳: “姐姐你说得很对,也就最多这么糟糕吧!” “这么多天以来,我一直都在为大吴的命运波折而不忿、担忧,但是想来,最多也就这么糟糕吧,只要现在大家还活着,那不是很好?” 李惜芸本来生不出任何愉悦的心理,哪怕是姬如是这么努力,但是现在,她却反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又瞪了瞪对方:“敢情不是你过来疏导我,而是我在帮助你啊,你这个小丫头!” 姬如是吐了吐舌头:“不啊,我也可以疏导你啊,姐姐你就当那家伙真的死了吧,早死早超生。” “咚!” 李惜芸狠狠地赏了她一个爆栗。 “慢着,我不是要来跟你说我知道的情况的吗,你干嘛打我!?”姬如是痛呼。 。m. 第一百五十四章 波心荡(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这个偌大的天下,敢这么对姬如是的人,几乎没有,但李惜芸却是有些肆无忌惮,最最关键的是,姬如是却并不会真的生气,可能是她发现人生中能够找到知己很不容易。 “大吴……大吴大败之后,有没有知道他去了哪里?”李惜芸对于“大吴”这么一个称谓,是很不习惯的,因为在从前,南吴一直都被视作为北唐的对手,即使是现在也是。 “宫里面的人口风紧,”姬如是有些神神秘秘地靠近过来,作出一副我要说给你听的是机密,“他们说,那个家伙杀死了北唐的冠英将军。” “哇塞,那可是冠英将军啊!我虽然没有见到过,但是知道那可是一个大人物,父皇……”她的眼神暗淡了一些,“即使是父皇,都忌惮那一个人,将他视作为我们大吴极大的威胁,但是现在居然被那个家伙给杀死了,我想说的是——他也太牛了吧!” 当听到冠英将军被管阔杀死的时候,李惜芸很明显是怔了一怔,随后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但是很清楚的是,那里面肯定有欣慰和骄傲。 姬如是看了看李惜芸的脸色:“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那个冠英将军到底是什么感情,他是你们北唐的大人物,也是英雄,是你们几乎所有北唐人都崇拜的。” 李惜芸挑了挑细眉,淡淡道:“他亲手杀害了我的皇兄,你认为我对他应该是什么感情?” “那样就好,”姬如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又马上改口,“哦,不好,勾起了你的伤心往事,真的很抱歉。” 看着她那好玩的样子,李惜芸竟是越来越愉悦,她的唇角也是勾起一抹微笑来。 “你在笑什么?嘲笑我吗?”姬如是张牙舞爪,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并不是你,”李惜芸俏脸上的笑容依旧绚丽,“只是觉得,挺为他而骄傲的,我很高兴。” 她的眸光暗了暗:“无论他能够回到我的身边,都是这样。” 姬如是搂了搂她的细腰,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样子看起来像占便宜的流氓。 “哎哟喂!”她嚷嚷道。 李惜芸的脸红了红,抬起玉手,作势要再打上去,姬如是惊呼着抱头逃窜走了,躲在一边亭子里的石柱后面,做了一个鬼脸。 “然后呢?后面呢?”李惜芸拢了拢垂到肩头的秀发,问道。 “然后?什么然后?”姬如是一脸很茫然的样子。 李惜芸蹙眉,她认为姬如是还是要逗自己开心,但是同样的招数,一而再、再而三地动用,那就会叫人厌烦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姬如是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我倒是也想知道然后的事情,最好然后他就毫发无损白白胖胖地归来了,可是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美好的然后啊!?” “然后他就是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唯一能确定的是没有人看到他死翘翘了,也就是不知死活了。” 她盯着李惜芸的脸,生怕看到对方神伤的样子。 可是李惜芸却是笑了笑。 她款款走了过去,轻轻捏了捏姬如是的粉腮:“走啊,去游船啊!” 姬如是微微一怔:“你……你怎么啦?” “没有得到他身死的消息,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吗?”李惜芸微笑。 姬如是愣了许久,才憋出一个字来:“哦。” …… …… 扬州慢。 牵着无迹独自走在扬州地界的荒野之中,管阔很是漫无目的。 世人说到扬州,大多数想到的都是赢得青楼薄幸名、二十四桥明月夜,是它的繁华。很少有人能够想到城外也有着许多荒无人烟的地方。 血已经干涸,伤口已经结痂,内伤缓慢愈合,至于骨折还需要很长时间的静养,不过这并不碍事,那处并不是重要的地方。 南吴人败了,在当时离开战场的途中,他看到很多人心神俱疲,眼神涣散,一副末日来临的模样。 不过他却并非如此。 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很明确,那就是为了自己,以及周围的人。 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对于国家的忠诚这一方面,他早就已经不在乎。 他不是北唐人,也不是南吴人,他是北唐人,也是南吴人。 南吴覆灭、北唐覆灭,他最多是会觉得可惜,仅此而已。 他杀死了冠英将军,为晋王李显岳报了仇,那就是赚了,至于自己暂时所帮助的南吴是赢了还是输了,那又如何? 南吴是利用他,他也是利用南吴,只要相互利用可以得到利益,不就可以了? 李择南并不像冠英将军一样参加战斗,更不会说作为先锋冲在最前面,所以要想在战争中杀了那个家伙,以他管阔的能力,是绝无可能,所以他没有寻找南吴的部队,哪怕是救了他的金晓韵关挽云等人。 不过他隐约听说,金晓韵朝着金陵回去了,不知道有没有赶到,关挽云却入了扬州城,准备和守军一同面对北唐兵临城下的大军。 那是他们别人的事情了,扬州眼看不保,他需要做的,是回到金陵,带走李惜芸李千容等人,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带上姬如是,不过有金安那个实力恐怖的家伙在,估计这个想法只是自作多情了。 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躲避或许只是唯一的出路,哪怕是一些强者,也只能够选择避其锋芒,这个时代,是属于霸者的,霸者们挥舞着屠刀,便创下一个新的世界和时代。 这并不是悲哀,对于历史而言。 然而多日之后,他发觉自己所想的总是太简单了,他一路躲躲藏藏,速度缓慢,而急行军的北唐大部队,以铁骑开道,早就处在了他的前面,横亘在他和不远处的扬州城之间,阻隔了他去往金陵的道路。 他停止了前进,开始陷入观望之中,寻找着绕开大部队的机会,他可不想羊入狼群。 而如火如荼的扬州攻城战,徐徐展开。 …… …… 北唐风云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就那样吧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城头上,关偃月在朝下望,脸色严峻。 城外的大决战,作为统帅,他没有选择玉石俱焚,那不是他们关家人的风格。 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无谓的牺牲他不想。 就算扬州城破,他也不会选择主动殉国。他要战斗到最后一刻,背倚金陵,和北唐战斗到底,直到被杀死。 莲步轻移,柔柔的荷裙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那是那位俏生生的人儿。 “挽云,你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应当好好休息,如果你真的想要战斗的话,这么做反而对你更好。” “我休息得不好,”关挽云的声音有些冷冷的,“北唐人这么欺辱我们,我怎么可能休息得好呢?” “而且,”她又说道,“他们也不会给我休息的机会,今天,他们就要攻城了,不是吗?” 远方的北唐军队,森严威仪,各类攻城设备已经摆到阵前。 又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关偃月看了看她。 她俏丽的容颜有些憔悴,身形也是瘦削了许多,曾经窈窕曼妙的姑娘,似乎失去了一些色彩,实在是可惜了。 他自己的女儿关纤云选择做姑娘的本分,留在金陵,但是关挽云却选择不顾家族的反对,来到战场之中。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柔色和怜惜:“挽云,你受苦了,身为金枝玉叶,却像个壮丁一样冲杀疆场,劳神费力,是我们做长辈们的无能。” “不,不要这么说,”关挽云打断他的话,“你就应该当我是一个男人,而不是姑娘。” 关偃月盯着她良久,徐徐道:“挽云,你这样子,估计是没人敢要的。” “那样挺好,”关挽云冷笑一声,“我很自在,我为自己而活,男人只会成为我的累赘,我一个人挺好,够吃够用,男人又算什么?” 关偃月笑了:“如果都像你这么想,那么我大吴多年以后不需要北唐过来攻打了,自己的人丁就绝迹了。” 关挽云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所说的话的幼稚,俏脸微红,争辩道:“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有我的自由啊!” “可你现在选择为它而战,愿意奉献生命,所以这难道不是很矛盾的吗?” “我就是奉献生命也不会奉献给臭男人们!”关挽云的脸越来越红了。 “那你以后谁来养老,如果我们关家没人肯接受你的话?” “我就是曝尸荒野也和臭男人们没有任何关系!” (是不是有些女强人们就是这么想的呢?哈哈~) 关偃月摇着头:“你这么说就是胡搅蛮缠了。” 他望向远方:“怎么样,是不是心情好了一点呢?” “心情更坏了才差不多。” “北唐人要攻城了,保持良好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考虑太多,成败有的时候不是心情好坏可以决定的。” “哼,”关挽云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实话,想不到您这么严肃古板的人,也会有逗人的时刻。” “人总是会变的,”关偃月沉吟了一下,“就像是国家一样。李择南之前的天载年间,又有谁会想到北唐露出獠牙的时候,会这样凶狠?” “他们到了。”关挽云忽然说道。 “你有把握守住多久?”她又问。 关偃月摇了摇头:“你应该问的是我有把握对北唐人造成多大的损伤,至于守住多久这个虚无缥缈的问题,答案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遥远之处,庞大的攻城塔被身着重甲的力士推动着,周围是跟进着的穿着重甲的步兵,宽大的盾牌将自己和力士们牢牢地护在中间,宛如铜墙铁壁一样。 同样笨重的攻城车不落分毫地跟进着,而扛着云梯的部队看起来是速度最快。 当然更快的是装备北唐神弩的远程部队。 为了掩护这些攻城器械,他们必须要发动密集的远程攻势,覆盖城墙上的守卫。 一场必败或者必胜的战役,并不意味着会轻松许多。 …… …… 管阔停了下来,坐在河边,就着清澈的河水,啃着干粮。 干粮所剩无几,还是他在南吴军队里面的时候被配发的,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城外的百姓们流离失所,有些时候根本不需要军队抢掠,他们便自己惊慌失措地背井离乡,所以在这之后,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获得食物。 “过一天算一天吧……”他对自己这样说道。 北唐的军队横亘在他的去路之上,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等待,等待机会。 远方的巨型城池轮廓令人有些看不真切,但是绵延起来,很是壮观。 同样绵延和壮观的,是城外黑压压的大军,即使是距离这么遥远,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 他想象着如今站在城头上的南吴人,猜想他们只能够自求多福了。 他看到闪亮的火球就像是流星一般滑过清晨的天空,带着优美的弧形。 他知道,那是巨型投石机发动的恐怖攻势,想必即使是高大坚固的扬州城墙,也会微微摇晃甚至被摧毁吧? 太阳从旭日东升到夕阳西下,然后是昏黑的夜晚。 北唐军队的攻势,不分昼夜。 夜晚的火箭和火球短暂明媚了天空,于是显得有些瑰美。 管阔和无迹靠在一起,遥遥地望着远方惨烈的大战,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远远地观战。 攻击持续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清早的时候,扬州城破。 这是一个明媚的白天,清早的晨光照亮了闪烁的露珠,四野里一片旖旎。 关偃月带着残留的部队突破重围,逃向了更南边,而关挽云,不知所踪。 伏波公金忧在殉国。 继威武公关直霄之后,又一位元老消逝了,这意味着,残留着的代表那个时代的东西,真的是越来越少,北唐冠英将军的死,也是如此。 当遇见一小队逃出城的残兵的时候,管阔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一时间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并没有想到过和金忧在的见面只有一次,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虽然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隐有提防,不过不得不说,他对金忧在的感观要比起关直霄好得多。 “其实挺感谢你的,”他对着天空轻轻说道,“因为我的你恩赐了我一个母亲,金画莲。” “当然,也仅此而已了。” “至于关直霄,也差不多就那样吧。” …… …… .com。妙书屋.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风涨火势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开远四月初十,北唐水师集结扬子江畔。 在这之前,南吴汇聚了所能汇聚的所有水上力量,几乎可以说是倾全国之力。 和之前的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不一样,北唐终于变得有些凝重。 金陵防线基本成型,那是空前绝后的力量。 就算以北唐这一大国,要想以较小的损失越过扬子江,也是绝无可能。 但是金陵在望,而且深入南吴国境那么多,他们不可能放弃。 继扬州决战和扬州守城战之后,又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战爆发—— 扬子江水战。 扬子江后,是金陵,南吴的帝都,此时此刻的南吴,几乎已经疯狂。 密密麻麻的战船遍布大江之上,遮天蔽日。 北唐水师在数天前从淮河绕过东海,进入了扬子江水域。 看起来,他们势均力敌。 …… …… 北唐开远元年四月二十,南吴凭借水师优势,将北唐水师短暂打退,双方都是伤亡惨重,不过北唐更加严重一些。 在北唐军队所向披靡的时候,大概谁都不会想到南吴凭借扬子江这一天堑,还有一直以来的水师优势,可以显出力挽狂澜的迹象。 的确,如果说之前南吴军队攻打北唐大多数是借助了关正兴的不可匹敌的话,那么当初在淮河的鏖战却是南吴水师本身的实力体现。 水师的占据上风让南吴人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信心,他们不再是愁云惨淡,以及对那一位可怕的北唐陛下忌惮,而是相信一切总会有云开雾散的那一天。 中军帐内,威远将军沉默地看着那些将领们,一句话都不说。 他在等着那些人自己说,因为谁都明白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是什么事情。 他曾经是个挺喜欢说话的人,但是这里的人都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是自从冠英将军死后。 尽管人生中的很多事情都难以预料和加以阻止,可是他还是认为冠英将军的死和他有关系,是他做得不够,才造成了这样一个后果。 “将军,”终于是有人说话了,那是一位瘦瘦高高的将领,看起来并不壮硕,可是很久以前死在他诡异枪法之下的敌手,数不胜数,“南吴的水师一直都比我们强大,这一点,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我就不信了!”一名魁伟的汉子一拍身前的案几,“我们大唐国富民强,装备冶炼技术高超,我们的战船绝对不比那些不开化的吴蛮子落后,只会有先进,那怎么会打不过呢?那是我们的人不行!” “水师肯定是操练松懈,纪律散漫,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我想,严查下去,看看哪些人有所懈怠的,杀鸡儆猴,杀一儆百,这样心里面紧张了,有压迫感了,战斗力一定能够上去!” 说到后面的时候,他越说越激动,都不在意自己拍了好几下案几,让周围的将领们纷纷露出不悦之色。 “班将军,在这件事上,杀人不是可以轻易解决问题的办法,将士们英勇奋战,谁都没有贪生怕死,这不得寒了大家的心嘛,不妥不妥。”一名老将有些慢条斯理地反驳了对方的观点。 “明老头!”班将军又一拍案几,“不妥不妥,杀人不是可以轻易解决问题的办法,你这口是心非的家伙,谁不知道你成名到现在杀过多少人?少在这里装好人!” 老将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样子,一点都不生气:“哎!哎!年轻人火气旺,别生气嘛,此一时彼一时嘛!” “我最讨厌你的这种姿态!” …… 他们两个一个愤怒,一个又漫不经心,一时之间弄得不少人都心烦。 最后还是威远将军沉声发话了:“班将军,你的那种建议就不必再提了,刚才明将军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将士们英勇奋战,谁都没有贪生怕死,覆灭南吴一统天下的时刻近在眼前,谁都想为后世创下一片荣光,至于操练不操练的,我从前去孔将军大营里的时候也都看到过的,水师的操练没有什么懈怠,我们和南吴水师的差距,是因为别的很多种原因,但不可能是将士们养尊处优。” 他顿了顿:“而且战斗力不及敌人,这一点不是短时间之内便可以改变的,只要不是差距太多便好,我们如今要想的,是有没有什么破敌良策,”他看向最先说话的那位瘦瘦高高的将领,“孔将军,你有什么说法吗?” 这一位孔将军原本是骑兵出身,最终却变成了北唐水师的统领,这里面的传奇性,就不表了,只是先前明将军对他的水师百般质疑,他都一声不响,没有为自己作丝毫的辩驳,单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做事情比较稳重的人。 听到这里,班将军本来还想要再说一些什么,却手被身旁的一位将领给按住了,朝着他摇摇头,于是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明显是针对孔将军和和“明老头”。 老将微笑一下,没有放在心上,至于孔将军,更是不想和他计较什么。 孔将军垂了垂眼帘,道:“我观最近之风,还是稍微带点凉意。” 威远将军并没有马上领会他的意思,不禁颔首:“请继续说下去。” 孔将军笑了笑:“最近都是西北风,虽然并不大,但也不算轻微。” “你这家伙,说话慢条斯理不明觉厉的,怎么和明老头一样!?”班将军实在是忍不住了,当先发难道。 旁边有人瞪了他一眼,谁都没有理睬他。 “你是想……”威远将军稍微意识到了什么,微微怔了怔,随后神色便严肃了几分。 “风涨火势,不若火攻。”孔将军微微一笑道。 中军帐内很明显是死寂了下来,随后威远将军抚掌大笑,不得不说,自从冠英将军殉国之后,别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笑得这么舒心爽朗。 “南吴人诡计多端,心思缜密,但是水上火攻,借助风势,却不失为一妙计,可以试一试,即使不济,可以另想它法。” 中军帐内的将领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即使是那一位刚才还对孔将军不屑一顾的班将军。 …… …… 。m. 第一百五十七章 归来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陵城外。 官道两旁景致宜人,相比于长安附近的官道,金陵的官道有些新。 金陵历史悠久,可是作为南吴的首都,却是并不太久,当攻下整个南吴疆域之后,迁都金陵,于是金陵的官道便焕然一新。 那道娇小的绝美身影拖着马,一前一后,风尘仆仆。 马上是一位老人。 不,确切来说是一具老人的尸体。 金彩燕的秀发凌乱,俏脸上满是尘垢,憔悴疲惫。 她的娇躯微微颤抖着,一双明眸通红,居然是在小声抽泣。 扬州守城的一战,扬州城破,所有人都顾不上其他。 这对于第一次参加战斗的她来说是地狱一般绝望的景象。 她犹记得当初身受重伤面无血色的金晓韵配合着一位金家的嫡系,将金忧在的尸体拖到她的马背上,顶着汹涌而来的北唐军队,对着她喊到:“彩燕,带着伯父,跑,快跑,跑回金陵去,将他安葬在金陵的土地上,好好活着!” 当时的金忧在在一天前战死,全军都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他的身体被撒上了熏香,原本准备风风光光地回归故里,可是没有想到第二天扬州城破,慌乱之间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金彩燕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她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接下了这么一个荒诞可笑的任务,浑浑噩噩地看着重伤的金晓韵和一些嫡系挡在自己的面前厮杀,随后她就带着金忧在的尸体跑了。 这么多日来,她每天都是赶路、赶路,饿了就停下来吃几口从前不肯正眼一瞧的干粮,然后就是很没用地抽泣,没有想太多,反正就是想哭。 她这么多日来都没有睡好,眼睛浮肿,形容颓败,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可是她就是这么坚持到了金陵城外。 尽管有熏香的作用,金忧在的尸体还是有了一些味道,有的时候她可能会想要放弃,但是那种想法一闪而逝,就没了,然后她就遥遥地望见了金陵城。 双脚都磨破了,淌着血,当看到金陵城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自己这个时候才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坐倒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父亲没有回来,甚至她被金晓韵推走的时候,都没有看到,她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一想到马背上的那位老人,她就生出莫名的恐惧,生怕自己的父亲如同那位老人一样,就这样消逝。 她想着很有可能以后北唐的军队会攻破金陵,到那时候整个金家都会覆灭,那么她应该怎么办? 她抹着眼泪,但是抹完一把,又是满脸的泪。 她哭了很久很久,似乎是眼泪都干涸了。 用香袖擦了擦,她终于是站起了身来。 金陵已经近在眼前,她只有将还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别无其他的选择。 她牵着那匹很明显也瘦削了许多的马,踏上了回城的道路。 金陵周围的景色很美,风光旖旎,暮春初夏的花依旧带着几分娇艳。 但是金陵城外的军队,以及紧紧关闭着的城门,还有城头上森严的戒备,却是充满了肃杀之气。 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当双方相聚三里地的时候,一队斥候发现了她。 “站住,什么人!?” 早就已经陷入神经紧绷之中的军人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善意,弓箭齐刷刷地遥遥对准了她,只要她稍微有一点过分的动作,想必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听着这些带有一点湘味的口音,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里面满是哀伤。 “不,这不是我记忆里金陵的模样……”她在心中这样对着自己说道。 金陵不再是曾经的辉煌美丽,而变得风声鹤唳,而且回到金陵,遇见的第一个人不是金陵人,而是湘人,是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军人。 “喂,说你呢,听到没有?”为首的那人拔出了腰畔的吴钩刀,遥遥地对准了她。 他们很奇怪于这一位美丽少女的落魄模样,还有马上一动不动的一位老人。 金彩燕望向了他们,只不过眼神有些空洞。 “我是金彩燕……”她轻轻地说道。 “什么?”他们不知道是没有听清,还是没有相信这么一个事实。 “我是金彩燕。”金彩燕怔怔地望着他们,重复了一下这句话,同时语调像是更加坚定了一些。 …… …… 金陵本来紧闭的城门缓缓拉开,大车被八匹骏马拉动,前后左右是装备精良的精锐骑兵。 这一队足有五十多人的队伍此行只有一个任务——迎接殉国的伏波公归来。 战死沙场,最后回归故里,伏波公金忧在的落幕,令人唏嘘长叹。 对面一辆马车迎面而来,和他们交错而过,马车帘布荡漾,隐约露出脸色憔悴的南吴三美之一,金彩燕来。 她经历了那么多,已经到达了精神崩溃的边缘,自然不会再有人让她自己骑马归来。 当南吴太子——实质意义上的南吴陛下姬如海下旨为伏波公金忧在举行国葬的同时,金陵的各个地方,都在进行着各种各样的对话。 金家的大门大开,他们自然是得到了金忧在的遗体归来的消息,在悲伤哀悼的同时,他们必须要风风光光地迎接,尽管南吴的命运坠入谷底。 风扶弱柳,轻云出岫,裙裾飘扬,那一位同样身为南吴三美之一的美人儿,站在了金家大门外。 她依旧轻纱遮面,不露出真容来,只露出一双美丽的眸子,传递着她的绝世之美。 “纤云小姐?” 等候在金家大门外的一位下人有些讶然,他没有想到关家人居然来得这么快,只是来的为什么会只有关纤云一个人呢? “彩燕快要回来了,我知道她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想我能做的只有安慰安慰她。” 说话间,远方的马车声声,金彩燕尘垢依旧的俏脸探出了马车窗:“纤云姐姐,谢谢你,上马车吧,我们去醉风楼聊聊。” 听到她的话,金家大门前的那些下人们都大惊失色,早就等候在那里的金彩燕的贴身丫鬟惊叫道:“不行啊小姐,您需要好好休息几天!” 。m.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走了,茶凉得也快(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关纤云瞥了她一眼,道:“彩燕,她说得对,你应该好好擦洗一遍,去床榻上躺一会儿,我可以等一段时间。” 金彩燕垂了垂眼帘,神情落寞。 “纤云姐姐,”她说道,“或许你还没有体会到,我真正应该擦洗的,是心灵,而不是其他,否则的话,就算身体再干净,也无济于事。” 关纤云沉默了一瞬。 “好,”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可以不强迫你在金府休息,不过你还是得弄好妆容,因为你的名声很大,到时候的醉风楼里,谁都会认识你,我想,你现在这副样子,必定闹出很大的动静,你也不希望让金陵人惊慌失措有末日来临的感觉吧?” 金彩燕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好,我听你的。” …… …… 姬如是拉住了李惜芸的手,神情落寞道:“管阔的祖父和外祖父都死了。” 事到如今,管阔和金关二府的关系早已经纸包不住火,闹得金陵人尽皆知了,姬如是不想说扬州没守住之类的丧气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头,朝着李惜芸宣泄,所以选择如此说。 大概是她觉得,抬起管阔的名号,会更加容易一些。 李惜芸侧过秀首,鲜红长裙肩头的坠饰叮当作响,她摸了摸姬如是的脑袋,道:“都会过去的,放心吧,南吴不是那个人可以轻易征服的。” 姬如是难得乖巧地点点头,小小地“嗯”了一声。 “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吗?”李惜芸轻轻叹了一口气。 姬如是摇摇头。 “只要没有得到什么坏消息,就好了。”李惜芸像是苦笑了一下。 “你的皇兄,就是现在北唐的陛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姬如是忽然问道。 相信南吴的大多数人,在提到这么一个人物的时候,都会唾弃,都会谩骂几声,因为他给南吴带来了灾难,可是姬如是却并非如此,她虽然也是痛恨对方,但同时也敬重对方,如同敬重一位对手一样。 北唐人对李择南趋之若鹜,南吴人对李择南视之为魔,所以她真的很好奇——作为曾经和李择南离得最近的人之一,李惜芸眼里的李择南,究竟是怎么样的? 李惜芸蹙了蹙细眉,来到亭子间的石凳上,款款坐了下去。 “我其实很不想提他的,因为他给我带来了很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是看到你的眼神,我知道你真的想要了解这一位给你们,不,给我们所有人带来灾难的人物。” 她沉吟了一下,似乎是想了想。 “李择南,他是一个很有目的性的人,他的自制能力非常可怕,你在他的身上,丝毫不会体会到冲动的味道,他所做的所有事情,几乎全都是想好了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惜芸对李择南的称呼,便是“那个人”,或者直呼李择南。 “如果你选择相信他,沉陷进去,你会发现自己很幸福,因为你不需要考虑其他的东西,什么道德、人伦、人性、毁灭、亲情……几乎所有的一切,只要你坚信他是对的,你便会发觉他几乎无所不能,他告诉你他要做的事情,几乎全部都可以做到。” “有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选择一直做多少年以前跟着兄长的懵懂女孩,是不是直到现在都会觉得很幸福,拥有信任感的幸福?” 她又叹息了一口气。 “但是终究,人有的时候总是会突然理智,然后发现了很多自己的世界之外的东西,到那时候,所信任的兄长不再是挡在你面前将所有一切都做完的完美男人,而会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恶魔。” “那么,他究竟算是救世主,还是恶魔呢?”姬如是问道。 李惜芸笑了笑。 “天神挥动着战刀,扫平旧的世界,开创又一个辉煌的新世界,而他就是那把战刀,那么你觉得呢?” “在某些人眼里,他是救世主,在某些人眼里,他是恶魔,也或者在某些时刻,他是救世主,在某些时刻,他是恶魔……”姬如是喃喃自语着,“可能很多东西本来就有两面性的吧……” “如是,最近的你变化好大,你今天找我,除了说这些,真正想要说哪一些呢?”李惜芸看着她。 姬如是的眼神变得很坚定。 “惜芸姐姐,跟我一起走吧。” “走?”李惜芸笑了,“去哪里?” “随便哪里,天涯海角,只要能够躲开那个人,我们都是弱女子,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爱父皇,我也爱大吴,可是我觉得只要我心有大吴,大吴就一直在,只要我没有落到你皇兄的手里,大吴便都在我的心中,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是什么女英雄,或者你可以说我很没用,我没有想要随着大吴一起毁灭,因为我们的姬家皇朝总得有人好好地活下去,那可以是别人,也可以是我,不一定非跟着金陵一同葬送。” “我想,即使是我永远离开了这里,我也会一直记得曾经大吴最最强盛的时光……”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有些虚无缥缈,她并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只是她坚信那正是她想要做的决定。 如果一个公主亡国了,可能有的会被掳走,有的会选择成为巾帼英雄,为它殉葬,她不想被掳走,也没有成为英雄的志向,她只是牢记父皇对她说过的话—— 朕的如是,朕没有要求太多,只要如是一直都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活着,朕就已经很满意了。 她觉得,如果她被掳走,心便死了,她为大吴殉葬,身体便死了,这两样东西随便死去哪一样,她所拥有的大吴的记忆便都会烟消云散,什么都不剩下了,她不想这样,所以即使浪迹天涯,只要心中还怀着思念,便一切都在。 李惜芸怔怔地望着她,感受着她说话时的那种深切的感情,有些意动。 其实她很少会想到过姬如是的内心深处会出现很多很多的忧伤,哪怕是这样的一个人儿。 。m.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人走了,茶凉得也快(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搂了搂姬如是,脸上出现了久违的最最真诚的浅笑。 “我也想要这样,所以我才会选择离开北唐,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有念想。” “你还是要等他回来吗?”姬如是仰起头来,问道。 “对的。”李惜芸的倾城容颜上,出现了一丝坚毅。 “那如果他永远都不回来了呢,你老了、不美丽了、头发白了、走不动了、皮肤不好看了,他都没有回来呢?” “那我会一直等下去。” 于是,沉默。 …… …… 北唐开远元年四月二十三,南吴的小公主殿下姬如是带着所有的烟雨宫卫、烟雨宫女们离开了金陵,不知所踪。 在临别的那一日,曾经的北唐广乐公主殿下,站在城头上,望着那支队伍离开金陵,眼角眉梢满是忧伤。 此行山长水远,隔着人世沉浮、隔着大国兴衰,或许是再也不见。 人生就是一场旅行,走过路过的都是风景,你会遇到很多同路人,但是终究,他们会在你人生中的某一个时刻,和你分道扬镳。 那辆铜墙铁壁一般的马车悠悠远去,姬如是的白色宫裙招摇,她不顾周围烟雨宫卫和宫女们的阻拦,坚持坐在马车顶上,不停地朝着城头那一位美人摇着手,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城头上的李惜芸广袖飘扬,上面的百花图如此美丽,她也在不停地摇着素手,俏脸上是沉静宛如夏花的微笑。 “别了,我的小公主殿下,我爱你,安。” 她轻轻地说道。 城头上忧伤的人不仅仅是她,金彩燕、关纤云,金关二府以及各大府邸的一些年轻人们,还有城守们,都在带着悲意地送别她。 还有城外驻扎的军队。 一队披着重甲的湘军重骑默默地护送着她,以表示最后的敬意与喜爱。 姬如是决定去往远方,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同时心中留存着对昔日辉煌的大吴的念想,而他们也准备将那一道令人怜惜的娇小身影烙印进心灵深处,不论她在何方。 号称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却徒有虚名的临安公金安静静地看着马车上一身白裙的她,脸上却并没有太多曾经的漫不经心和淡淡笑容,而是在皱眉沉思着什么。 谁也不知道他在酝酿着什么样的想法,或者这些想法会对以后的历史进程有着怎样的影响。 令人意外的是南吴的太子殿下姬如海并没有在城外送别,或许是在宫中他们兄妹之间便已经谈论得足够。 他坐在醉风楼里,看着昔日客人络绎不绝的醉风楼今日只有他和周围的四名带刀侍卫,特别是喝茶的,只有孤零零的他一个人。 他望着面前名贵的茶水,眼神之中有着说不尽的殇。 “人走了,茶凉得也快。” 他说道。 …… …… 在南吴小公主殿下姬如是离开金陵的五天前。 天气难得变得阴凉,不再那么温暖,可能是远方的风带来了那里的气息。 战船蔽日,南吴和北唐的水师齐聚。 休战三天之后,看起来新的水战将再次爆发。 南吴水师统帅周叶站在大船上,遥遥地望着北方。 他身边的谋士皱眉说道:“北唐休战三日,总是做了什么准备,一切都要小心。” 周叶点头道:“水战能力,北唐比起我们差距较大,对于这一点,我是很有信心的,先前北唐所向披靡,对我们的士气影响很大,如今有我们水师挡在金陵之前,他们接连吃瘪,只要能够一直拖住他们,北唐军队停滞不前,失了锐气,到时候各种困难显现,想必便会退却,这样的话我们大吴收复失地的时刻就到了。” “北唐人也很明确这一点,恐怕这三日来,是想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必须要提防。” 谋士笑了笑:“所谓兵不厌诈,话说周将军这是拐着鼻子骂我打仗喜欢给您出阴谋诡计和馊主意吗?” 周叶也被他逗乐了,不过他也明白正事是什么,打岔道:“不说这些,你觉得,北唐大致会采取什么样的‘阴谋诡计’?” 谋士皱了皱眉头,大概是陷入进了思索之中。 末了,他说道:“北唐怕是有什么神兵利器从远方而来,这是第一种可能,北唐的器械技术要比起我们大吴高超,保不准有什么可以大破我们水师的器械出现。” “这也算不得什么阴谋诡计。”周叶摇摇头道,“管他什么神兵利器,我大吴水师不怕!” “还有一种可能……”谋士的神色严肃起来,声音也变得像是喃喃,“他们准备火攻。” 周叶的剑眉一挑:“火攻?” “今日风自西北而来,如若用速度极快的小舟进行火攻,以我们庞大的战船,恐怕……” “避之不及啊!”谋士的脸色都稍稍变了变。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周叶面现阴冷之色。 “对于这一点,早说晚说又有什么用?我们的水师挡在这里,北唐才不敢造次,以我们的水师威力,也没有把握覆灭他们的水上力量,所以难道因为躲避他们的火攻,而避开来让道,使得他们得以登陆金陵吗?” 周叶叹了一口气:“如此,唯有以血战来欢迎他们了,不管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那就来吧,我们一并接着便是!” 说话间,他望见,趁着风势,北方,密密麻麻的小舟卷着火涛,汹涌而来。 “果然被你说中了,”周叶拍了拍谋士的肩膀,随后声音沉稳高亢,“传我令下去,尽量避其锋芒,减小损失,等到北唐战船出现,再集结力量让他们领教厉害!” …… …… 谋士略微料到北唐可能会使用火攻,周叶无惧北唐使用火攻,但是下面的水师却不一定淡定如斯。 就算他们的水师再强大,面对这样密密麻麻的带火冲锋的小舟,也绝对不会轻易闪避开来。 原本的自信被打乱,水师们开始慌张,他们原本依靠庞大的战船可以笑傲天下,即使是再来一个北唐他们也有信心决一死战,可是现在这种庞大与精良反而变成了劣势,面对顺风而来的那一片火海,他们开始恼怒于战船的笨重。 “快啊,快啊!这大家伙行动起来,可真是一只蚂蚁!” 水师们怒其不争地喊到。 .com。妙书屋.com 第一百六十章 满江红(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调整方向、调转船首,一切看起来都有条不紊、稳步进行,但是这也无法摆脱他们行动艰难的事实。 有几条离得较远,又动作迅速的战船险险地远离了危险水域,但是更多的来不及动作的战船,尤其是南吴水师的前部,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小舟带着团团火焰撞了上来,随后庞大的战船也开始起火。 “快,灭火,快,这些阴险的北唐宗桑!”有水师骂骂咧咧地叫喊道。 灭火对于大多数战船只是徒劳,水师的前部起火的太多,很多都只能够等待着沉没,好在南吴人基本上都水性极好,不必考虑被淹死的问题。还有一些战船好不容易扑灭了火焰,却转眼间又一团大火撞了上来,一时间又是一片骂娘之声。 周叶遥遥地望着水面之上的骚乱,神情终于是越来越严肃。 战船庞大,不易迅速移动,那是北唐人算计好的,不过南吴水师大多数都水性极好,无惧这扬子江的滔滔之水,只是水师损失了战船,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战斗力,这可是致命性的。 在那些带火的小舟给南吴战船造成一些混乱之后,北唐水师那些同样庞大的战船终于也是开动了。 旌旗招展,北唐水师浩浩荡荡。 他们的实力比起南吴水师要有一些差距,但是完全可以依靠现如今对对方造成的麻烦搏命一战。 “北唐水师来了!” 不仅仅是高处的周叶发现北唐水师进攻了,就是一些还在扑火的战士也发现了。 “和他们拼了,叫他们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有人咆哮道。 在损失了不少战船之后,南吴水师和迎面而来的北唐战船爆发了鏖战。 顺风顺水,而且借助前面的火攻,北唐水师的优势看起来非常明显。 “哈哈,他们的战船损失了三分之一!”班将军站在远处,望着那位孔将军指挥着北唐水师不断挺进,颇有些快意,“就是要这样,把他们全部变成烤鸭!你们南吴人也有今天?” 不得不说,长久以来被南吴水师所阻挡,难以寸进的憋屈,仿佛在一时之间烟消云散起来。 看着一艘艘在火海里面倾覆的高大战船,一种痛打落水狗的情怀油然而生。 是的,大量南吴战船不需要北唐的战船与之鏖战,便自己倾覆在了扬子江中,那在熊熊烈火之中不甘的缓缓淹没,有着别样的凄凉。 在越过那些沉没的南吴水师前部的战船之后,北唐水师撞上了后面那些还可以航行的对手。 在所有人看来,凭借无与伦比的优势,他们绝对可以让南吴水师顷刻之间覆灭,成为消失在江流里面的历史。 但是远方本来快意地大叫着的班将军却是忽然停止了,而是低低地喝道:“这怎么可能!?” 他们在高处可以看得很清楚,和南吴水师交战的第一艘战船损失惨重,在面对南吴人密密麻麻精准的一通箭矢攻击之后,便被南吴庞大的战船撞得颤抖了一下,南吴人咆哮着冲上了那一艘战船,很快便消灭了上面的军队。 他们都很清楚双方水师的战斗力有差距,在这之前也交战过好多次,但是真的没有像现在的差距那么大,南吴人似乎是被激怒出了血性,骨子里的战斗基因爆发了,他们面对的不再是战斗素质高超的水师,而像是一群疯子。 威远将军皱着眉头,望着远处紧锣密鼓地下军令的孔将军,说道:“不管怎样,事已至此,没有了退路,双方互相忌惮的默契被打破,南吴人疯狂了,唯有决一死战,我们没有了任何其他的选择,运用火攻南吴人已经损失了太多,如果这样我们还没有勇气背水一战的话,那也就不用再提覆灭对方的决心了。” 运用火攻,北唐水师终于拥有了覆灭对手的可能,但是尽管如此,这一场水战,双方付出的代价,都将会难以承受的。 鏖战持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战船的残骸在水面漂泊,伴随着的,还有失去了回乡机会的尸体。 北唐开远元年四月十九,南吴水师覆灭,而北唐航行到扬子江的战船,也几乎消亡殆尽,只残存着十几艘伤痕累累地在大江中起起伏伏,诉说着某种悲哀。 威远将军站在去往对岸的大船上,望着满江的残樯断橹,久久都没有说话。 运用了火攻之术,天时地利人和,面对南吴水师,北唐水师也几乎覆灭,那样的代价,实在是惨痛,相信如果不是形势不利,北唐再来两倍的水上力量,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五万水师就这样葬身水底,一曲哀歌。 他明白,真正的决战还在对岸,南吴倾全国之力部署的金陵防线,将会是一场声势比起当年一统南国时更加骇人的盛宴。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伤亡好几十万去覆灭南吴,虽然将会是一件足以万世荣光的功勋,但是这真的绝对值得吗? 心中这么想,但是他感受着后方远处最大的船上,那个人的目光,便浑身都充盈起底气。 有的时候某些事情无所谓对错,如果就连那个人都错了,那么就大家一起错好了。 北唐水师几乎覆灭,孔将军战死,不过现在也没有关系了,北唐水师最大的对手,就是南吴,只要摧毁了南吴水师,他们大可以在将来再重新组建。 只是他依旧有些叹息道:“这满江红啊……” …… …… 江吞水其实现在还在难以置信着——自己为什么还能够活着? 他这个想法初一听起来有些可笑,因为他第一次觉得会死的时候,距离现在并没有多久,但是他却像是历经沧桑的老人一般,觉得自己活得够久了。 长安决战,关正兴死,他活着。 淮阴一战,他活着。 扬州决战,他活着。 扬州守城战,他活着。 他参加了那么多场战斗,一直到现在,南吴水师覆灭了,他处在金陵土地上,还活着。 第一百六十一章 满江红(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活多久,只是心里面微微寒冷。 人的心灵只有在寻找到群体的时候,才会更加强大,这便是一个国家的凝聚力量,而一旦这个自己所依赖的国家覆灭了,心便会空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生存。 他可以预见到南吴覆灭的情景,他现在越来越无助。 他身边的战友们也是如此——没有群情激奋、没有狂呼酣战,有的只是沉默,像是磐石一般的沉默,他们只是准备着死亡,而已。 前几天他听说了小公主殿下离开金陵,不知所踪的事情,对此,他有些轻微的失落,他虽然没有见到过那一位可人的姑娘,可是他几乎能够想象到她美若天仙心地善良的模样,自从吴皇驾崩以后,她是南吴人心中最大的光辉之一,她就这样走了,他的心中空空落落的,很是失望。 人走茶凉,或许早就已经昭示了一些什么。 不过听说,北唐的那位第一美人,广乐公主李惜芸还留在金陵,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 有的人走了,有的人还留着,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必须要去面对,他们都发誓要为大吴死而后已,哪怕有可能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 意义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存在,战斗本身,偶尔就是意义。 他站在扬子江畔,身前身后是黑压压的南吴大军,密密麻麻的盾牌如同龟甲,严丝合缝,从里面透出来的枪尖,就像是龟甲间隙间的锋刺。 扬子江中,北唐的大船上,同样是严阵以待的军队,阵型封闭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无懈可击。 北唐人要强渡过来,而他们要阻止敌人踏上金陵的土地。 南吴最最令人闻风丧胆的远程部队终于出现了。 千鸦弩军。 在南吴的帝都金陵之中,有一批为数只有两千人的部队尤其惹人注目,那就是千鸦弩军。 千鸦弩军是远程部队,所持的最强武器自然便是千鸦弩。 千鸦弩的得名,是因为驽矢通体乌黑,有如玄铁,当弩机发动的时候,遮天蔽日,像是上千只黑色乌鸦横过天际,蔚为壮观,当然与之景象所匹配的是他们的强大威力,千鸦弩射出去的驽矢几乎可以射穿所有盾牌,任何部队都会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战栗起来。 只是千鸦弩和千鸦弩矢的打造极为复杂,千鸦弩军的训练以及选拔也是非常苛刻,这一支部队从来都没能够大规模设置,只是维持着两千人的数量,作为都城禁备而存在,令人望而生畏。 今天,北唐军队进逼金陵,南吴覆灭与否,只在朝夕,他们被放到扬子江畔,等待朝着对面渡江的军队倾泻着恐怖的力量。 失去了南吴水师的对抗,北唐军队的渡江并不一定安然无恙,沿岸是戒备森严的南吴军队,要想跨过去,比登天还难。 北唐的军队乘着大船,越来越近。 风依旧来自遥远的西北,带着丝丝凉意,这可能是暮春初夏最后的凉意了。 一身鲜红盔甲的千鸦将军举起了刀,示意千鸦弩军准备。 他的品阶很高,但是掌控的唯有这两千千鸦弩军,然而当他挥刀的时候,几乎整片天穹都会战栗。 北唐军队从来没有遇到过千鸦弩军,因为作为都城禁备,他们没有让对方出手的机会,这一次是第一次,却注定是难忘的一次。 很多军队作出任何动作的时候,统领都会有着特别的口号,但是千鸦弩军却什么都没有,千鸦将军一句话都不说,单单以手中的动作告诉这两千多人将要进行的行动。 这真的很特别,即使他人高马大,处在两千多人中,还是会被淹没,可是千鸦弩军的动作却整齐无比,他们“刷”地几乎同时单膝跪地,将千鸦弩端在身前,作出要射击的动作。 前面像是龟甲一样的阵列朝着两边散开,为这些恐怖的远程战争机器让出发泄威力的空间。 当南吴重步兵方阵的阵列散开一处又一处的同时,大船上的北唐军队,便立马暴露在了千鸦弩之前。 距离差不多了。 北唐人还没有意识到巨大的危险。 他们的确准备好了迎接死亡,迎接南吴人的恐怖力量,当然,他们的北唐神弩也不是吃素的,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射击。 只是他们并没有预料到,千鸦弩的射程比起北唐神弩更远,当他们还没觉得进入对方的射程之内,北唐神弩的机簧也没来得及开动的时候,对面岸边阵列后,此起彼伏的“咔咔”声就像是海浪一般响起。 那几乎就像是在咆哮。 紧接着,他们看见密密麻麻的黑色乌鸦横过天际,整片天穹都为这一壮观的景象而惊骇。 …… …… 黑色乌鸦代表了毁灭,这一点,别说是北唐人,南吴人从前都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因为千鸦弩军实在是太过神秘,很少有人见识到他们的出手。 自从不久前驾崩的吴皇在三十多年前一手缔造千鸦弩军的时候,这一支军队就被视为几乎永远都不会启动的最终大杀器,一旦开动的时候,恐怕就是南吴危在旦夕的时刻,而那些时候整个南吴都牢牢地被掌握在不可一世的吴皇掌心之内,谁都不会认为那个时刻会来临。 名义上是都城禁备之一,千鸦弩军的所有训练、打造,全部都是秘密进行的,人们往日里看到的都城禁备,决然不会是他们。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吴皇居然就这么轻易驾崩了。 千鸦弩军在这孤城危亡的时刻,出手了。 黑色的乌鸦划过天际,挟带着霹雳闪电一般的伟力,恶狠狠地撞进了航行在最最前面的那些大船上。 大船上的北唐阵列严密无比。 最起码他们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随后,那些黑色乌鸦便“噼里啪啦”地砸到了盾牌之上。 宛如玄铁一般漆黑,也如同玄铁打造的一般威力无穷。 北唐军队那装备精良的盾牌被尖锐的弩矢头部刺穿,留下一个个的小洞,紧接着又刺进厚实的铁甲之上。 第一百六十二章 满江红(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尸体和伤者被钉在后面战友的盾牌上,巨大的余力又将后面的人掀翻。 鲜血乱飞,哀嚎声遍野,各处的大船上顿时就变成了修罗地狱。 北唐人实在是难以置信,凭借精良得令人艳羡的装备,还有绝对的军事素养,为什么在那些奇怪的弩矢面前却是不堪一击。 伤亡在一瞬间便爆发开来,千鸦弩军让他们遍地开花。 更加难以置信的是北唐神弩的射程还没有到,他们是在单方面地被那些黑色乌鸦虐杀! 千鸦将军那刚刚才落下去的吴钩刀再一次扬起,那是再次准备的意思。 “咔——” “咔——” “咔——” …… 千鸦弩被再一次装填。 如果说千鸦弩有什么缺陷,那么便是它虽然威力无穷,可以射穿大部分的盾牌和盔甲,但是却是单发的,每一次射击完毕,就得再一次装填,不像北唐神弩,是连发弩,可以接连射出十支来。 这个世间本来就没有完美的东西,上天给了人们优点,也给了人们缺点,它永远是公平的。 最起码,射程和威力便是千鸦弩的优点,而凭借这些优点,他们可以在北唐神弩无法发挥的时候,便倾泻着大吴最后的威严。 听着这看似再寻常不过的机簧弹动的声音,北唐军队却是开始心胆俱裂起来。 他们如今在大船上,就成为了靶子,本来很自信地以为凭借严密的方阵,可以大幅度减少对方所造成的远程伤害,可是没有想到实际上自己的防御在对手面前,是那样无力。 所有人都会有过绝望的感觉,而自从加入北唐军队之后,这一个团体给他们带来的基本上都是热血与澎湃,而现在,他们却忽然有点绝望了起来。 大片黑色乌鸦横过天空,整个世界好像都阴暗了下去。 很多人认为,乌鸦是死亡的使者,在今天,北唐军人终于深刻体会到了这一句话的含义。 黑色的乌鸦所过之处,大船战栗,上面的人血肉横飞,足可以说是尸横遍江。 “咔——” “咔——” “咔——” …… 机簧弹动的声音一次又一次,依托金陵,千鸦弩军仿佛是拥有着用都用不完的驽矢,在南吴处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这一支军队不再吝啬珍贵的驽矢,恨不得将刚刚驾崩的吴皇期间所锻造的所有驽矢都发泄出去,因为,如果南吴覆灭了,那些驽矢就算是再珍贵,也对于他们来讲没有用了。 北唐军队越来越胆寒。 威远将军遥遥的望着倾泻着的黑色乌鸦,还有在那些乌鸦下倒下的密密麻麻的尸体,一层叠一层,脸色沉得就像是古井一样。 作为名将,对抗南吴,他自然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这么大的损失,他还是难以接受。 他的拳头紧紧地攥起,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那些倒下的,都是他的兄弟。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本来应当警惕非凡地拔刀相对,可是那只手上,仿佛是拥有着说不清楚的神奇力量,让他放松了戒备。 那个温文如玉的年轻男子和他比肩而立。 他有些受宠若惊地想要跪拜下去,但是却被那只手拉住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所谓的御驾亲征,有些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他笑了笑,“在这里,你最大,不要太过考虑朕。” 威远将军深受感动,他最终还是简单抱了抱拳。 “是不是很难过?”李择南问道。 威远将军点点头。 “从军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过这么惨烈的挫折,心里面过不去。” 李择南扬起头来,看着天空,上面白云朵朵,悠悠地往南飘去,就像是一首歌。 “其实这么惨重的代价,我们应该感觉到骄傲。”他微笑。 “陛下为什么会这么说?”威远将军很不理解。 “因为就算伤亡惨重,可是我们大唐军人,依旧是前仆后继、义无反顾,不是吗?” 威远将军点点头,可是他却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张了张口:“但是……” 但是他说不出来什么具体的但是,于是话语便就到这里了。 李择南摆摆手。 “没有什么但是,”他说道,“朕问你,你觉得南吴是一个可怕的国度吗?” 威远将军苦笑一声:“显而易见的事实。” “能够和这么可怕的国度拼个你死我活,朕觉得是一个很有面子的事情,能够做他们的对手,并且打败他们,值得骄傲,”李择南像是叹了一口气,“如果是被一个蚂蚁小国骚扰,还不能拿他怎么样,那才叫真正的耻辱。” 威远将军点点头,渐渐明白了一些。 “想要覆灭南吴这种伟大的国度,庞大的代价是必须的,如果这都不舍得,又谈何征服世界?”李择南略略有些失神,这一点,在他身上几乎很难出现。 …… …… 北唐渡江部队的前部,几乎可以说是伤亡殆尽,一船又一船的死尸随着船舶的摇动而一同摇动,充满了某种悲剧色彩。 尽管作好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面对这样可怕的局面,那些还活着的北唐军人还是有点发寒。 适当的伤亡会激发血性,但是过当的伤亡虽然偶尔也会激发血性,更多的却是破坏信心。 金陵在望,他们面对的是最后时刻几乎疯狂的南吴,这一大国最大的、最后的底蕴便在这里了。 兔子还能蹬鹰,狗急了还会跳墙,谁能知道当南吴面对生死存亡的时候,会不会来一场同归于尽。 但是没有人会作出其他的选择,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箭已经射出,那就让它射到终点吧。 密密麻麻的大船浩浩荡荡,当近万人横尸在千鸦弩之下的时候,北唐神弩的射程终于延伸到了扬子江的对岸。 “咔——” “咔——” “咔——” …… 这一比起神秘的千鸦弩名气更大的战斗机器,开始酝酿着死亡的力量。 同样的压力也笼罩在了严阵以待的南吴步兵们的心头。 此时此刻,北唐神弩的射程覆盖了岸边的南吴部队前部,而千鸦弩的射程虽然遥远,却也触摸不到对面的远程部队,能够保护最前头的步兵的,只有他们自己。 论六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又到六一儿童节了,时间过得很快,这样的六一,过了二十多年。其实我们都是伪成年,而不是未成年。 在身为儿童的时候,对于这一节日的概念,是很模糊的,那些时候无忧无虑,和小伙伴们想象着自己的世界,那个世界和真实的残酷的世界是不一样的,那里面有我们自己的江山和乐土。 长大了,却反而很多人调侃自己要过六一了,仿佛自己真的还只是一个孩子,这真的很具有戏剧性。 很多时候有些东西,你拥有的时候,不懂得珍惜,一直到失去了,才去怀念,但是光阴像是离弦的箭,去了,便不再回来了。《北唐风云》论六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三章 满江红(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江吞水就处在这样的阵列之中。 南吴和北唐都是大国,他们的盾牌做工精良,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在以往对抗更南面的部落战士们的时候,便深刻体现了出来,看起来威力无穷的部落武器,在面对他们的盾牌的时候,总是有些乏力。 但是北唐神弩威名赫赫,尖锐的弩矢头部仿佛是专门无视这些严密的盾牌的,或许这些盾牌,只有在面对面白刃战的时候,才可以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北唐神弩的最后一波声音最终也停歇了,紧随其后的,是遮天蔽日的乌云。 巨大的力量还没有砸上来,江吞水便已经感受到了其中的恐怖波动,伴随着尖锐的刺破虚空的声音,直击人的灵魂深处。 随后他便听到了“噼里啪啦”弩矢射中四面八方盾牌的声音,以及到处存在的惨叫。 那些杂乱无章的声音就像是一片海浪,将他给吞没了,他处在这片惊涛骇浪之中,感觉渺小的自己是那样无助,只能够任由所有的场景发生,却什么也做不了。 身前身后都有人倒下,也有人忍着受伤,尽量保持着身体的稳重,更多的人是因为坚持不住,握不稳了盾牌,而被射成了筛子。 剩下的人顾不上死去的人以及伤者,拼命互相靠拢以维持阵型,不管怎么说,这是增大活命机会的行为。 江吞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事后回想起来,他会有点鄙视自己,因为他就像是傻了一样,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一动都不动,甚至还有点哆嗦。 “江吞水,你怎么样?” 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显得极为压抑,可是一时之间他却怎么也思考不起来这个人是谁,大概是他的脑子真的几乎停止了运转。 他只记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朝着对方靠过去,这个时候,一支弩矢射中了他的盾牌,巨大的力道几乎让他的盾牌脱手而飞,他也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稳住的。 相比千鸦弩造成的破坏力,北唐神弩要轻微上许多,不过这所谓的“轻微”,也只是相对而言,北唐神弩的威名赫赫不是盖的,这一通漫天飞舞,数不清的南吴生命被带走,他们有的是年过不惑的老兵,有的却只有十五六岁,还是少年,不管他们有过怎样的过去、有些谁在等着他们归去,却都在这扬子江畔被终结,徒留下历史云烟飘散又聚拢。 一个人的故事,只是故事,成千上万个人的故事,就变成了历史。 在北唐神弩的连射之下,三千多条生命很迅速地被带走,而更加风卷残云的,是南吴的千鸦弩。 可惜的是,破坏力惊人的千鸦弩在倾泻了许久之后,终于是停歇了,大概是珍贵的千鸦弩矢消耗殆尽,它们所带走的,是接近两万条鲜活的生命。 而进入射程的北唐神弩却开始发威,南吴前面的军队正处在危险之中。 这一场浩大的双方远程部队的对决,一直到北唐的大船足够拉近才结束。 双方还没有短兵相接,可是江里岸边,已经是伏尸数里,血流成河。 江吞水愈发呆呆愣愣的,他的身边各处,已经不剩几个还能够站着的人了,他们零零落落的模样,看起来是如此凄苦伶仃。 风吹得萧瑟,让他愈发感觉到了寒意。 他们处在南吴军队的前端,在战斗之前个个都准备和北唐人作一场轰轰烈烈的厮杀,哪怕是玉石俱焚,谁都没有想到他们连对方的枪都没来得及触碰到,便纷纷死在了驽矢之下。 作为殉国者,他们理应感觉到荣耀,可是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人,想必都觉得憋屈。 末了,许久之后,江吞水才忽然从这种失神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因为不远处那些还活着大多数人的处于后方的部队,已经摆着阵列向前推进,肃杀的气息透过带有着血腥味的空气,飘扬过来,深深地感染到了他。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原来北唐的军队已经上了岸,集结兵力,开始攻打这边的部队。 他深呼吸了一口,让自己的状态恢复过来,他告诉自己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经历了那么多了,也不在乎多经历这一次,否则的话,从前走过的道路,岂不是都白瞎了? 他所在的这支部队已经只剩下了十多人,他握紧长枪,默默地走向他们,轻声说道: “就像往日里的那样,我们结阵吧。” …… …… 关偃月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朝着一边倾斜过去,但是你望着他,却发现他明明是在很努力地站直了。 他的一条腿已经跛了。 如果再看他的脸,他那曾经虽然严肃古板但是还算英俊的脸庞上,是好几道深深的刀痕,几乎毁容。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要坚持站在这里,大概是因为他觉得,如果他要死去,那么这里是最好的地方了。 那名同样俊郎的年过而立的青年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今天的风很是阴寒啊。”姬如海说道。 “阴寒倒不至于,陛下这是心寒吧。”关偃月说道。 姬如海愣了愣,随后挤出一丝笑意来:“你也学会了开玩笑,是跟谁学的?” 末了,他又道:“为什么唯有今天你才叫我陛下?” 在那一天,关直霄和金忧在称呼他为陛下,他最终只能够接受了,不过也唯有那一次而已,其他的臣子们,还是遵从着理智,在他还没有机会正式登基的时候,依旧称呼他为太子殿下,关偃月也是如此。 “大吴需要一个陛下,”关偃月说道,“而且我真的很怀念这么一个称呼了,如果再不说出口来,我生怕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姬如海笑了笑。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你们喜欢就好。” 他不想再坚持太多的东西,如果这一战他们胜利了,他会是当之无愧的南吴陛下,而如果这一战他们失败了,总是得在最后的时光里,做一回陛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 满江红(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如今真的是瘦骨嶙峋,不知道是因为操劳,还是因为神伤,或许是两者都有。 在姬如是还在的时候,就算是再艰难困苦,他都依然有着微笑的勇气与力量,而今姬如是都已经走了,他像是失去了最后的东西。 到了现今,什么大吴啊,江山啊,好像变得也不那么重要了,他还坚持守护着这里,是因为一种责任感,而并非占有欲。 他指着遥远的地方,那位龙袍飘扬的青年,问道:“你觉得,我和他比起来,帝王之气是不是天差地远?” 关偃月摇摇头。 “我不会说什么拍马屁的话,想必到了现在,您也不愿意听这些废话,不过我想告诉你我的真心话——比起他来,其实您更适合做一位帝王。” 姬如海像是觉得有趣:“为什么?” “对的,我承认,”关偃月说道,“您绝对不会是一位雄主,像先帝那样。您可能会表面上看起来庸庸碌碌,什么伟大的、震古烁今的事情都没有做,但是在您的统治之下,我想,大吴百姓们会感觉到安逸和幸福,而他……” 关偃月同样遥遥地指向了李择南:“您觉得,他能够给他的百姓们带来安逸和幸福吗?” 听着他的话,姬如海变得有些若有所思。 关偃月继续说了下去:“自从他登基以来,不,在他登基之前,为了获得登基的资格,他便在长安发动了血腥恐怖,之后,北唐一直都没有安定过。对的,他是北唐人的信仰,他可以引领着北唐雄霸天下,征服我们大吴、突兀、畏兀,还有许许多多的国都、民族,让所有北唐人都狂热起来,但是,以您来看,他真的是为了北唐吗,还是仅仅为了他自己的野心?” “所以?”姬如海问。 “所以您可以是一位挺好的帝王,而他,却只能够成为霸王,他会带领着自己的国都创下一片又一片刺眼的辉煌,但是辉煌之中,是血腥的疼痛。” “痛并快乐着?”姬如海笑了笑。 关偃月点点头:“痛并快乐着。” …… …… 关偃月等金关二府的人出现在了这一场战争之中,不过金晓韵、金家五爷等还有的一些人,却一直到现在都杳无音信。 然而在金陵的人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东西了,因为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 江吞水和剩下的没有几名同一支部队的战友们归入到了其他部队的阵列之中。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样的情绪原本就汇聚在军人们的骨髓里,而今同生共死,其他的部队对于他们的加入没有任何的不舒适,更不用说反感排斥,反而是以他们为傲,很自然地接纳了他们。 北唐军队几乎是踩着如山尸骨而前,登上了陆地。 那里面有他们的战友,也有他们的敌人,历史的进程,就是由这些尸骨铺就。 南吴的阵列迎着北唐的阵列顶了上去,这两个大国的厮杀,严肃严整,但也依旧血腥。 残阳一片血红,远方的云都被血色所晕染,悬在遥远的西天,带着淡淡的悲意。 扬子江南面那一大片秀丽旖旎的河山就这样静静地铺撒在这血色天空之下,像是隽永的神话。 这一片绚美又充斥着血腥的河山,让多少个时代的强者们踩着弱者的尸骨而前。 夕阳的西沉增加了来自遥远西北的风的威力,凉意深深。 江吞水的汗水被那些风吹着,便愈发寒冷。 他站在偌大的扬子江畔,望着地上密密麻麻的南吴北唐人的尸体,孤独地站在那里,很大很大的一片范围之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忽然哭了起来。 拄枪大哭,是那样悲壮。 他是一个坚强的年轻人,从小就很少哭,哪怕是撞得头破血流的,父亲都急坏了,母亲掉下了眼泪,他还笑得出来。 但是今天,他难得一次又哭了,为这一大片波澜壮阔的江山和浩瀚无垠的历史长河而哭。 他不知道别的地方的战斗有没有结束,但是战斗迟早会结束的。 随着这么多生命一同葬送的,还有很多很多,并且很珍贵的东西。 …… …… 北唐五十多万大军强渡扬子江,进击金陵,金陵沿岸一战之后,还可以战斗的,只剩下了十多万。 南吴败退,剩下的三万多人退守金陵,准备作最后的抵抗。 满江红,血流成河。 两国纷争,如此惨重的代价,还是数百年来都不曾见到过的。 好在,昔日哗变的北疆军依旧坚定地守护在北方的土地上,而突兀人,似乎是那一场战争受到了重创难以恢复,完全不见了踪迹。 至于南吴,亡国之祸就在眼前,边疆的领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金陵城头上,姬如海和金关二府的那些人物们站在那里,遥望北天,良久不语。 其他府邸的权贵们,还有一些大臣们,都已经离开了金陵,不知所踪,那是姬如海特许的,他已经准备好了自己为南吴陪葬,却不觉得应当拖上那么多人。 “姑苏张家的最后一人,张大小姐在扬子江畔身受重伤,面临围困的时候,自刎了。”关偃月淡淡说道。 他的语气是如此虚淡,就像那么悲壮的事情如同吃饭睡觉一般寻常,大概是他确信,自己很快也会如此。 但是金彩燕却是流下了眼泪,因为她亲眼见到了那一幕。 姬如海的脸上出现了悲意。 “我知道,在父皇在位的时候,他一直都在打压张家,直到他驾崩的那一天,我不清楚张家对我们姬家是不是有着怨恨,但是我很清楚,他们爱大吴,深爱。” 吴皇一直都在忌惮各方的势力,那是为了他的江山着想,不好说他做的是对是错,可是最起码,那些被他打压的势力,大多数都选择为大吴而战,甚至愿意为之覆灭。 “金家和关家失踪的人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吗?”姬如海忽然问道。 他问的是包括金晓韵和关挽云在内的很多人,那些被曾经的吴皇打压的家族的一员同样选择了为南吴而不畏死亡,可是扬州之后,却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第一百六十五章 老铁,一起啊(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关偃月摇摇头。 “无所谓了,就那样吧。”他说道。 城内的百姓和各个势力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撤出,现在只剩下了三万战斗力不高的残军,还有不肯离开,愿意为南吴陪葬的一些人,总共也就五六万之多。 在阻击北唐渡江的时候,南吴倾泻了全部的力量,如今的城池,已经不能够守住多久了,尽管北唐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望着北唐的攻城部队,姬如海张开双臂,微笑说道:“来吧,让朕看看,朕的江山,是如何在炫灿之中毁灭的吧!” …… …… 管阔呆呆地站在江畔,望着这满江红,一动不动。 他没有机会越过北唐军队,赶在他们前面去往金陵,于是他只好一直追随着对方。 杨子江里的尸首和船的残骸大多数都被打捞了出来,处理掉了,但是江水还是变了颜色,而且里面漂泊着很多东西。 他紧跟在北唐军队的后面,所以基本上所有的战斗都发生在他的前脚。 他杀死了冠英将军,不少人都认为他很了不起,他曾经也轻微的有过这种感觉,可是当面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之后,他才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他只有一个人,即使是丘镜山和金忧作,也只敢说三军丛中取敌将首级,而不敢说独抗三军,那么他呢?他虽然已经很强了,可是面对大国的战争机器发动,还是那般无力。 就像现在,他就连越过北唐军队,跑到前面去的实力和勇气都没有。 他望着这一片破碎的山河,握紧了秦杀,又松开来,叹了一口气。 于是,他听到,背后同样也是叹了一口气。 …… …… 背后的那个人骑着披甲战马,全身铁甲,还戴着铁面具,全副武装,但是他还是从对方叹息的声音之中猜出了那是谁。 “铁山无?”他有些诧异地问道。 铁山无能够接近他那么多,并非他事先没有察觉,他察觉到了,也作好了一切准备,只是默不作声,当对方是敌人的时候想要出其不意而已。 好在,那是铁山无,铁山无就算要对着他出手,也总不至于偷袭。 铁山无点了点头,卸下了覆盖在脸上的铁面具,脸上是那熟悉的淡淡的微笑,看得管阔想打他。 看起来,经历了那么多,铁山无没有任何的变化,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状态。 他依旧俊朗,身形挺拔颀长,那么多的战斗,也没有毁容,而且精神挺好的,漫不经心,看起来有些散漫慵懒,似乎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看着他看起来如此这般不错的样子,管阔皱着眉头,没好气地问道:“你叹什么气?” 他叹气是因为心烦,这一点,他直接就表现了出来,所以他看对方精神这么好,叹什么气凑什么热闹? “看你叹气,我跟着一起心烦。”铁山无嘴角勾了勾。 管阔撇了撇嘴:“你是来杀我的?” “为什么这么说?” “那一次是因为你急着去杀关偃月,而今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些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吧。” “我那一次已经和你说过了,”铁山无郑重其事地望着他,“现在我只为自己而战,不再想其他,你背不背叛北唐,我不在乎。” 管阔喃喃了一声:“人果然都是会变的……” “你说什么?”铁山无皱了皱眉头。 “我那时候信誓旦旦会杀死北唐的一些人,但是不会背叛北唐,可是最后,我却走向了自己都不知道的道路,你也告诉我如果我背叛北唐,你便会杀死我,而今却不再这么说了。” 铁山无笑了笑:“信口开河口是心非是人们的天性。” “你为什么会没有跟着北唐部队去往对岸?”管阔问。 他自己是目标太大,不敢渡江,铁山无已经混进了北唐军队之中,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北唐军人,所以没有理由停留在这里。 铁山无笑着把玩着手里的铁面具,像是把这个用于军事防护的至关重要的物品当做了一件玩物。 “你们很厉害。”铁山无说道。 “嗯?”管阔有些不明所以他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句话。 铁山无将手中的铁面具抛了抛。 “我说的‘你们’是指你和关直霄率领的铁马军。” “可是曾经威震天下的铁马军已经全军覆没了。”管阔叹了一口气。 铁山无摇摇头。 “可是你们不仅仅杀死了北唐铁骑的统领冠英将军,还让五千铁骑只剩下了三百多。” “这就叫我难办了。” “我母亲曾经说过,人多的地方不要去,但同时也说过,很多时候,人多了才好下手,才鱼龙混杂。” “北唐铁骑只剩下了三百多,他们都是正宗的,点名一点就到的,之前的五千铁骑我也只敢在战斗一片混乱的时候混进去,战斗一结束我就跑路了。如今的三百多铁骑短暂停止了战斗,清点人数之下,叫我怎么待?” “话说我还是没怎么明白,你和部队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一次我们分别以后,你去了哪里,怎么又混到部队里面去的?” “你的问题还真多,而且听起来还特别的混乱。”铁山无惬意地朝着背后披甲战马的身上靠了靠。 “你只要能听懂就行。”管阔没好气道。 “长安那一夜之后,我就混进了军队中,再后来的战争里,我亲手杀死了关正兴。”铁山无缓缓说道。 听到他的话之后,管阔的脸上浮现出了震惊之色,指着对方:“你……” 很多人都知道关正兴战死殉国了,但是最起码在非北唐军队的人群之中,几乎没有人会知道关正兴死在了铁山无的手里。 铁山无轻笑一声:“你什么你?你杀了石崇业,彼此彼此。” “石崇业是谁?我刀下的一个无名小卒吗?”管阔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便随口道。 铁山无瞥了他一眼,说出四个字来:“冠英将军。” 管阔怔了怔,只好说:“哦,好吧,刚才那句话,你当我没说。” 第一百六十六章 老铁,一起啊(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山无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很开心吗?”管阔问。 “关正兴被我亲手杀死,关直霄也死了,关偃月很快也会死,关家即将覆灭,难道不应该愉悦一点吗?” “虽然我和关家有着许多的不愉快,”管阔道,“但是你这么说,我还是有点不太舒服,毕竟我们有血缘关系,覆灭,并不是我想要看见的。” 他皱起了眉头,只是觉得自己心情复杂。 “难道我不也是如此?”铁山无反问。 管阔奇怪地看着他:“今天你说的很多话都很奇怪,难道说话说完整会死吗?” 铁山无拍了拍他的肩膀。 “管阔,我是你的堂兄,我叫关撼山,当然,仅仅只是血缘关系上的。” …… …… 其实很多时候管阔都想不明白这个很明显特别现实和普通的世界,为什么总会有那么多传奇的事情发生? 管家和金关二府的关系是如此传奇,而被他视为手足的兄弟,居然真的是他的堂兄,而且对方的经历同样狗血和传奇。 南吴对北唐的那一场秘密“战争”,真的仅仅是一个管清和、一个金画莲那么简单? 就算管清和和金画莲是一对很了不起的夫妇,也根本不够。 这一场“战争”,牵扯进了整个南吴密府,还有各个势力的许许多多人。 铁山无,也是关撼山,他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 相比于管清和夫妇之死的震惊天下,铁山无父母的死亡,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但是对于铁山无来说,却是天塌地陷。 管阔并不十分清楚比自己早失去父母十年的铁山无究竟是怎样度过这一段时光的,不过他很清楚从管府覆灭以来,自己的心理历程。 但是铁山无就这么过来了,而且活的好好的,如同自己一样。 也许是因为,经历过很不好的人们,总是有着某种碾碎苦难的毅力。 最起码,铁山无看起来并没有心理畸形(变态),他也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从而变得阴冷,他的生活过得很惬意,报仇只是一种追求而不必日思夜想。 除了被新婚妻子戴过绿帽子,其他都挺好的。 管阔不想问他被新婚妻子背叛又把那一对男女砍成四段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想象着这个男人体内蕴含着的可怕实力以及一刀(他觉得对于这个人,只需要一刀)之下鲜血喷涌的瞬间,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对于现在,你有些什么想法?”管阔问道。 他没有见到无用等人,所以他不想去询问,有些事情,心里面知道就可以了。 如今他和铁山无重聚,两个背负着信念的男人,真的很适合一同做事情。 “你是想到对岸去吧?”铁山无嘴角勾起微笑,又舒服地眯起了眼眸,“但是又不敢去。” “你知道就好。”管阔道。 “既然你看到了我,有为什么不学我呢?”铁山无似乎有些觉得好笑。 管阔愣了愣。 铁山无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冒充北唐军人吧。” 扬子江里的樯橹还在漂泊,江水泛着微微的红。 风小了许多,江面稍稍起伏着,震荡岸堤。 听着他的这些话,感受着周围的气息,管阔忽然觉得,一个明确的计划在心中闪亮。 他真的很感谢铁山无这个人物的到来。 …… …… 城头的南吴残兵倾泻着最后的力量。 北唐雄师顶着恐怖的攻击艰难地攻城。 他们终于来到了这一座雄城之下,并且即将攻破进去。 那是无数北唐人的梦想,在今天,眼看就要实现了。 南吴的三万残兵足以对他们的十万大军造成巨大的杀伤力,但是却不足以守住金陵城,南吴最后的精锐力量,已经折在了扬子江畔。 不过能够让北唐从锋芒正盛变成强弩之末,也足以让后世的人感慨万千了。 风中的最后凉意也都散尽,预示着初夏时节的彻底到来。 阳光撒在城内城外,让搏杀着的人们感受到了一丝燥热。 昔日的繁华之都,已经一片萧条,城中居民十室九空,大多数都陪着南吴的最后光辉,神色暗淡地奔波远方。 北唐的攻城利器依旧强悍,在强攻了三天,丢下一万多具尸体之后,金陵坚固的防御终于被攻破,军队冲进了城内,在城墙脚下开始厮杀。 北唐开远元年四月三十,金陵巷战。 偌大的金陵城,浩荡着血雨腥风。 醉风楼、品安居、紫花轩…… 许许多多曾经享誉南吴北唐的明楼,如今却在上演着生死搏杀,名贵的桌椅被推倒、被刺击、被劈砍。 相比于扬州守城战,金陵巷战南吴军队的前仆后继更加让北唐人感觉到震撼。 他们是几百年大国,凝聚力超然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是南吴统一这一片南国的时间并不长久,很多地方的方言还都不一样,又是什么样的信仰,可以让这些来自不同地区的军人们为之战斗到最后一刻? 大概是因为他们深爱这一国度曾经带给他们的自豪感,还有安定和信心,这是以往南国群雄割据状态时前所未有的。 三万残兵,却体现出了三十万精锐的气魄。 虽然伤亡惨重但是所向披靡的北唐军队从来没有想象过金陵城破之后居然还有这么可怕的抵抗,让他们的战友们一个又一个倒下。 两天了,他们还在金陵城的外围,进度艰难。 三天了,距离皇城依旧遥远。 他们有理由相信,皇城那里,还会有更加可怕的禁军在等着他们。 …… …… 白发苍苍的老臣被内侍搀扶着落座。 大殿里面,人数寥寥,只有十几个人,其中多半还是那些一只脚踏入黄土的老臣。 启明殿,南吴的朝殿,龙椅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下面,大殿外的远处,是更高的临风台。 金陵城内的官员大多数都被姬如海赶出了金陵城,因为他不愿意看到他们为南吴陪葬。 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些他很难见到面的老臣了。 他们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了,他们亲眼见证了南吴的横空出世和繁荣昌盛,还有如今的毁灭,心累了,走不动了,也没有几年光景了,就不走了。 今天他们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是因为姬如海要登基了。 没有繁重的仪仗,没有黑压压的群臣,有的只是这些年迈的十几位老人。 姬如海可能是历史上登基得最最寒酸的皇帝了。 不过今天,身形瘦削面容憔悴的他却看起来心情不错,他的脸上挂着的,是最真实的微笑,发自肺腑的微笑。 在都城被攻破的时候登基,其实我也算是千古一帝。 他这样想到。 ……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妹妹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威远将军单膝跪地,面容阴沉着。 “陛下,代价有点大。”他说道。 他不知道这应该算是诉苦、抱怨还是什么,只是他觉得,他如今的情绪宣泄,也许只有面前这个人才最合适了。 “难道不是很大吗?”李择南将龙袍推平,大概是这样能够让自己稍微清凉一些。 威远将军沉默了一瞬间。 “的确,是很大,而不是非常大。” “那么,你觉得值得吗?”李择南看向他,问。 威远将军的沉默时间更长了。 作为武将,他不需要溜须拍马讨李择南的欢心,他所说的话,都是要遵从自己的本心,所以他必须要权衡利弊,算算这到底值不值得。 末了,许久之后,他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件事情,从他们所获得的东西来讲,是值得的,北唐南吴合并成一个国度,这将会是多么光耀万古的事情? 但是他们北唐遭受重创,军事、经济,不知道多久才能够恢复,虽然北疆军的大部分依旧在驻守,但是周围的不少民族都在虎视眈眈,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道理,谁都懂。 国家大事,就像下棋一样,你我角逐,对还是错,只在一念之间,而且并不一定马上揭晓,得等到最后才知道,短暂的优势,谁都不知道能不能够持续。 李择南望着远方,那里的白云像是棉花:“其实有的时候你就是想得太多,为将者,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了,国家的决策权,在朕的手里,那是朕的事情,最后的责任,也由朕来承担,朕知道你不怕死,就怕成为大唐的罪人,所以你现在不需要再怕什么了。” 威远将军神色复杂,但是声音还是坚定,他一抱拳:“臣知道了。” “讲讲其他的事情吧,”李择南的嘴角勾了勾,“你们有看到过姬如海吗?” “不曾,想必也是被吓破了胆子,缩在皇宫里不敢出来吧。” 威远将军又问:“他会不会选择自杀?” 李择南道:“这一点不必考虑,朕对他没什么兴趣,他不是他父皇那般的人物,活着,或者死了,都无所谓。” 威远将军点点头,他懂了。 “关偃月?”李择南说出了这个名字。 关偃月是一名良将,却不是传奇将领,面对北唐的进攻,能够表现如此,也并没有发挥失常。 “同样也不见踪迹,不过想来,军队还是他在指挥。” “这个人一定要除掉。” 李择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云淡风轻,还带着微微的笑,谁都不会想到他所说的话里面蕴含的威力。 威远将军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如果说李择南说过姬如海一定要除掉,再说关偃月一定要除掉的话,威远将军会觉得还算自然,但李择南对姬如海不屑一顾,却似乎对关偃月更加重视,那就叫他不理解了——难道在李择南的眼里,关偃月比起姬如海更加重要? 李择南看出了他眼睛里面的意味。 “失去了一切的姬如海,就算有人捧起他,又能做什么,傀儡?牌位?” 这个人用玩笑的口吻说出来这些话,足够叫人惊异了。 “但是在南吴的疆土并入我大唐之后,还活着的关偃月却可以到处煽风点火起义,他的统领能力虽然算不得强悍,却是很讨厌。” 不得不说,虽然对于李择南不在乎姬如海,却在乎关偃月的事情感到有些讶异,可是威远将军依旧承认李择南的哲理倒还有点道理。 他点点头,几乎像是立军令状一样:“知道了,关偃月,必死。” “臣告退。”他站起身来,转身想要离开。 不过李择南却是叫住了他。 “先别急着走,朕还没有说完呢,朕知道你军务繁忙,但是想来说几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说话的语气很是温和,一点都没有帝王的威慑力。 当然,只是表面上没有,他的威慑力,来自灵魂深处。 威远将军有些尴尬,想要再次单膝跪地,却被李择南扶起了。 “你这样让朕都尴尬起来。”他笑。 威远将军也笑了起来。 李择南向前走出几步,外面的光亮很明媚,四周的景色都非常清晰明朗,风景旖旎秀美,不输天上。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温馨。 “你传令下去,攻打金陵的时候,寻找小公主殿下,任何人都不能够伤害她,她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朕就诛他九族!” 他还没有生子,在北唐,他的父皇膝下,最最年轻的公主便是李惜芸,不过从来没有人称呼她为小公主,所有人都叫她广乐公主殿下,所以李择南口中的“小公主殿下”,很显然说的是南吴三美之首,小公主殿下姬如是。 威远将军顿时就愣了愣,他原本以为李择南突然叫住自己,是有着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说,可是没有想到对方关心的居然是敌国的小公主、一位小姑娘,虽然哪怕是北唐人,也大多数都挺喜欢这个传说中傲娇可爱又善良的公主,但是也不应该让李择南这么重视,因为李择南好像对姬如是在乎得非同一般。 “怎么,下达这个命令很难吗,威远将军?”见到对方久久没有回应,李择南看了看他,道。 “没,没有。”威远将军回过神来,抱了抱拳,他不知道李择南还有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便不敢自顾自地说要走了。 “现在可以退了。”李择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待到威远将军行得足够远了,他望着天边的云,有过那么瞬间的恍然和失神: “你如果生在我大唐,也成为朕的妹妹,该有多好,那样的话,朕会保护你,永远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大概是忘记了他曾经逼得自己真正的妹妹自刎,也不知道他那一位失踪的妹妹如今正冷冷又仇恨地看待他的军队。 ……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广乐公主和咸鱼的区别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军队攻破城门仅仅用了两三天。 但是入城之后的金陵巷战,却是持续了十多天,依旧没有胜利的结果。 很多人都说城破、兵败、身死,而大多数时刻都是如此,城破了,人也投降了,一切都结束了,唯有这一战的金陵城,几乎叫人惊艳,巷战爆发了这么久,北唐军队还没能够接近皇城。 北唐的军人都不怕死,也不怕困难,但是唯有这一次他们知道了什么叫做战斗艰险。 皇城被攻破,军队进入皇宫的日子看起来遥遥无期。 但是北唐的补给却显得有些乏力起来。 富庶的南吴大地并没有更多的给予他们帮助,在南吴军队一败再败的同时,不能带走的粮草大多数都被毁灭,而对着四面八方征收,也是效果寥寥,更何况即使是补给有了,路程中都被消耗掉许多,能够到达金陵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南吴的残兵过得很艰难,北唐军队同样不好过。 而且南吴的人数已经不多了,国库大开背水一战之下,最起码吃饭问题南吴人并不太大。 入城十五天后,几乎已经变得烦躁的北唐军队,终于是接近了皇城一百丈的地方。 南吴的三万残兵只剩下了不到三千,退入了皇城之内,几乎消耗殆尽。 当然,在皇城之内,还有着最后的底牌——八千宫廷禁卫。 …… …… “公主,我知道您不想见到陛下,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早些离开呢?或许现在离开,也有一定的机会。” 一身北唐长流宫服饰的小遥风姿绰约,只是她的柳眉紧紧地蹙起,看起来简直是要愁死了。 她很清楚即使是北唐人打进来了,有李惜芸在,这里的人应该也不会有事,但是面对军队,产生恐慌的心理也是自然而然的,而且因为李惜芸不想见到李择南的缘故,渐渐的她也不想见到对方了。 “他没回来,我要等他。” 鲜红色的长裙拖地,红唇微张,李惜芸的声音显得特别的轻微,但是理所当然和毋庸置疑。 她的一只素手放在秀额上,挡着阳光,广袖上的百花图如此艳丽,只是神情有些倦倦的,似乎是被这微微温热的温度弄得有些困顿。 小遥恨恨地跺了跺莲足,看起来有点恨铁不成钢,气恼道:“公主,老是‘他’‘他’‘他’的,那个家伙皮那么厚,根本就死不了,要是您自己出了什么好歹来,或许他还是完好无损地晃悠在哪里呢!” 说完,她便掩了掩小嘴,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很是冒犯,便不说了。 “我早就说过,你们可以走,你们没有必要跟着我一起犯险,”李惜芸转过秀首,腰间的青丝微微颤动,她很认真地看着对方,“我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我等在这里,是因为值得等待和珍惜的东西已经没有多少了,小遥,你们还年轻,真的,不值得,你可以遇见很多好东西,你会遇到自己喜爱的人,找个好人就嫁了吧,有的时候,你的确需要一个男人来守护。” “男人!男人!”小遥咬牙切齿地嚼着这两个字眼,“男人有什么用啊!我才不需要男人呢!” 李惜芸指了指远处依旧忠心耿耿的长流宫卫们: “如果他们没有用,那么你举起刀剑?” 小遥噘了噘嘴,不说话了。 说真的,有的时候冲动起来说出来的话,在当时自以为气势很足,很有道理,可是稍微冷静了一些,便会发觉——那些只是一个笑话。 李惜芸款款坐下,毫不顾忌形象地就这么坐在台阶上,鲜红的长裙泼散开来,裙裾如同花瓣绽放。 她的脸上露出坚定又信任的微笑。 “我等在这里,是因为,我相信他,一定会带我走。” “公主……”小遥欲言又止,因为她觉得李惜芸魔怔了一样,但是又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劝说。 “对,对的,”李惜芸轻笑一声,“听起来像是在白日做梦。” “但是,”她反问,“人生没有理想,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 …… 在阳光的照耀下,鲜血已经开始干涸,部队逼近了皇城,但是却保持着距离,因为残余的三百多名千鸦弩军依旧存在,他们站在皇城的城墙上,端着弩机,冷冷又遥遥地对着远处的北唐军队。 如今的金陵城内,入了五万多北唐军人,他们历经长久以来的血战,眼看就要成功了,虽然过程艰辛,可是还是心下显得放松。 南吴,偌大的南吴,金陵城就要彻底匍匐在他们的脚下! “我对南吴皇宫还算了解一些,如果他们攻进去了,你跟着我走。” 一名脸上满是血水和脏污的士兵对着身旁的另外一名士兵耳语道。 正是混进来的管阔和铁山无。 其实管阔都不知道这一路过来自己是度过的,因为虽然艺高人胆大,他其实却一直都是胆战心惊,一想到处在数万敌人的包围之中,随时随地都会被这么多人一起砍过来,谁都不会好受。 但是他就这么无条件听从铁山无的指挥,云里雾里的就这么成功混到了现在,回想起来他都有点难以置信。 只是他觉得,相信铁哥,还真的没有错。 他们两个人脸上都涂满了鲜血,脏兮兮的,连番苦战之下,根本不会有人探查到他们是混进来的,这几日来的进食都不需要回归自己的部队,都是有人顶着战斗过来分发,至于睡觉,便是轮换着战斗,撤下来的人稍稍后退一些,在民房内随便将就,没有太多人有心思考虑睡在隔壁的会不会突然杀过来,况且大家靠得这么近,出了事情奸细间谍马上就会被群殴致死。 铁山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原本英俊的脸庞现在看起来有些可笑:“你倒是轻车熟路,看得出来从前在南吴皇宫里面混得风生水起。” 管阔瞪了他一眼,他正在计划着事情,心里面有点紧张与迫不及待,正烦着呢。 不多久之后,后方便下了攻击皇城的命令。 第一百六十九章 登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和铁山无并没有经历过扬子江畔的那一战,自然不晓得城头上千鸦弩的威力,不过北唐的其他人大多都露出了郑重的神色,虽然千鸦弩军已经所剩无几,可是谁都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这一支军队,实在是给了他们心理阴影了。 宽大的盾牌被举刀前上方,诸多来自不同部队的北唐军人们聚集在了一起,摆出了防御阵列,开始缓缓地向前推进。 “咔——” “咔——” “咔——” …… 千鸦弩机簧弹动的声音开始摄人心魄起来,城头上那些面无表情的千鸦弩军向下指着他们,开始发动恐怖的攻势。 虽然只有几百千鸦弩军,可是千鸦弩的威力还是叫人胆寒,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千鸦弩的弩矢不仅仅可以穿透绝大部分盾牌,还会用巨力撞击上去,很多北唐士兵因为巨力而让盾牌脱手而落,从而被后面的弩矢射死。 第一波射击,北唐便死了一百多人,而依旧能够汇聚起两千多战斗力的北唐神弩,却还是没有达到射程。 此战,北唐神弩的威力被大幅度削弱,面对千鸦弩,不仅仅射程不够,因为一个是居高临下,另一个则是逆风向上。 在盾牌之下,管阔数次闪避,凭借自身的实力,好几支穿透了盾牌的弩矢却依旧被他躲过,如果不是因为武技超群,恐怕哪怕是训练严整的军人,面对穿透盾牌的弩矢,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够听天由命依靠运气。 铁山无也是如此。 身边前后左右的人纷纷倒下,接着又有军事素养较高的人靠拢过来维持阵列,四面八方惨叫声不绝于耳,死亡在持续,而伤者更是痛苦。 除了千鸦弩军,南吴的其他弓箭手同样也在疯狂射击,足有两千多人,看起来是隶属于宫廷禁卫,这些早就等候了多日的军人们,终于在皇城上可以展现出最后的余威了。 相比于金陵外城,皇城没有设置太过复杂、威力无穷的守城设施,能够依靠的,唯有部队本身的战斗力,毕竟一般而言,谁能够想到金陵会被攻破,敌国军队会攻打到皇城之下呢?至于宫廷政变,也汇聚不了太多的军事力量。 管阔并不知道北唐军队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只能够听到头顶上箭矢和驽矢呼啸而过的尖锐声音,刺激着自己的耳膜,他透过盾牌与盾牌的间隙,看到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接近了皇城脚下。 更前头的攻城车已经轰击朱红色的城门,凭声音听得出来那些人并不是专业的,原先操纵攻城车的人大多数在过来的途中就被射死了,他们一个接一个轮流着顶上去推动,一直到推进到城墙脚下,便都成了另外的部队。 此时此刻的弓箭和千鸦弩已经不起太大的作用,于是无数巨石“噼里啪啦”地从上头砸落下来,带来的惨叫声更加凄厉。 管阔和铁山无都是参加过北疆战争的人,在后来也遇到过数也数不清的战斗,可是今天这样惨烈的场景,还是让他们感觉到震撼,南吴决一死战所爆发出来的实力,远远不是突兀可以比拟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是感觉在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顶上来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前方终于传出来城门被攻破的声音,随后是兴奋的北唐官话: “冲进去,我们就快要胜利了!” 但是很快带有那样情绪的声音便凝滞住了。 因为当城门被攻破之后,他们并没有马上遇到猛烈的攻击,而远方的皇城之内,是黑压压的一大片沉默的禁军。 他们都面无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恐慌,什么都没有。 南吴皇宫内的五千禁军,全部都在这里了,这是终极力量。 …… …… 姬如海已经穿上了龙袍,一身明黄色,于是便无形之中带上了某种威严。 如今,他终于是南吴当之无愧的皇帝陛下了。 他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下面,仿佛是在俯视着自己最后的、残破的江山。 他将双手摆在龙椅两边的把手之上,握紧、再握紧。 “握紧一点,”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不要松开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龙椅上,哪怕是李择南过来把你拉扯下来,你也不要松手!” 下面,是那些亲眼见证他的登基的老臣们,他们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了,刚才的一番跪拜似乎叫他们耗尽了元气,此时此刻纷纷不雅观地直接坐在地上,喘着气。 “其实你们没有必要就这么陪着朕的,”姬如海看着他们,眼睛里面满是怜惜,“我想李择南也没有兴趣来杀你们,他会给你们安度晚年。” “陛下,”一位老臣摇着头,说道:“我们都因大吴而新生,假使大吴死了,那么我们的心,便也都死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姬如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朕尊重你们的决定。” 接着,他仿佛是放开了一切,尝试和这些他其实并不怎么熟悉的老臣们侃侃。 “其实,朕是准备先在这上面坐几天,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坐到临风台上,望望的。” 说出这一席话来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出微笑来,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父皇。 临风台是皇宫内最高的建筑,甚至比起皇城的城墙还要高,那些时候,先帝站在临风台上,总是往远处望,似乎整个天下都一览无余,那种韵味,叫人感叹。 犹记得当时八个力士抬着沉重如山的龙椅,从这个位置出发,一路下台阶、出殿门,上临风台的情景,但是时过境迁,已经是现在了。 哪怕是驾崩,他都要死在临风台上。 所以其实对于姬如海而言,那是一个很神圣的地方,代表了一代雄主的无上气息的地方,他敬畏,又有些亲近。 “那么陛下为何不再去看一看呢?也是时候去看一看了。”一名老臣说道。 姬如海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龙椅的把手。 “不了吧,其实,这里也挺好。” …… …… 。 第一百七十章 上临风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威远将军不在,总攻皇城,他开始全力以赴。 李择南微笑着站在那里,望着很远的地方,北唐军队缓慢地压入皇城的情景,不知道心中所想。 这一场战争,最起码目前以他看来,还是完美的。 只要金陵沦陷,那么南吴便名存实亡,剩下来即使是会有各地的起义,那也只是暂时的,也就是说,北唐即将拥有着更大的疆土。 而且,这一战,他的心腹大患冠英将军石崇业被杀死了。 这一位三朝元老,他非常忌惮,又不得不利用对方,他们之间,关系非常微妙,而现在,南吴即将毁灭,与之一同葬送,看起来是冠英将军最好的归宿。 他荡平了所有障碍,他要创建一个不朽的伟大帝国,他即将成为千古一帝。 一名轻骑绝尘而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道:“陛下,南吴禁军抵抗剧烈,我们损失惨重。” 这是李择南所要求的,虽然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他不懂兵法,也不会作决策,可是他还是得时时刻刻知晓前方的情况。 “这样的损失是值得的。”李择南微笑。 他向前几步,宽大的龙袍在风中席卷:“是时候了,朕要入南吴的皇宫。” 听着他这极具冒险的话,那名轻骑满脸的吃惊之色。 …… …… 在许多天以前,自己数次进出过皇宫,而现在却跟着北唐的军队攻入,里面一片血雨腥风。 那时候,姬如是和李惜芸造就了一片美好的幻想,整个皇宫都拥有着明媚的气息。 时过境迁,往事如烟,过去了,就不再了。 管阔看着铁山无,发现这个家伙似乎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 一枪顶翻一名禁军,他对着对方问道。 “我和你一样,”铁山无说道,“我是北唐人,也是南吴人,而且从根源上而言,是最最纯粹的南吴金陵人,而今却是这样第一次进入南吴的皇宫,心里面挺不是滋味的。” 管阔越来越奇怪:“你看起来不像是会睹物思怀的那种人啊!” 铁山无道:“难道你觉得今天只是很寻常的一天吗?” 管阔不说话了,他想到,自己和铁山无的命运因为南吴和北唐的纷争而改变,而这一切都即将随着金陵的彻底沦陷而终结,说起来,就算是铁山无,要叫他不感怀一些什么,也是挺不容易的。 南吴禁军的战斗力非常恐怖,北唐人一个又一个倒下,他从身边的北唐军人眼中,几乎看出了畏惧。 兔子犹会蹬鹰,更何况这是狮虎。 五千禁军,足以令所有国度都望而生畏的力量。 管阔没有心情在这里为北唐而厮杀,他循着自己的记忆,一边战着,一边努力往自己所要去的地方而行。 铁山无不紧不慢地跟随着他。 他知道,无论他在哪里,那位姑娘,都会在这里等待着他。 …… …… 启明殿外。 关偃月拄着刀,坐在石阶上,闭着眼睛。 大旗插在他的身侧,迎风招展。 他无暇关心金关二府的其他人现在在哪里、又是死是活。 最起码现在、这里,只剩下了他最后一个人。 尽管因为没有睁眼的缘故,他看不见很多情景,可是他还是可以很清晰地听见不远处的厮杀声。 北唐军队已经距离他只有几道宫门的距离,而他的身旁是所有的御前带刀侍卫,在禁军覆灭之后,也是最后的力量了。 作为南吴军队的统帅,他很欣慰于自己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背后的启明殿内,龙椅之上,坐着他的陛下,他要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守护这个人,那是他的责任。 在摧毁着北唐军队的同时,禁军也在迅速消亡。 他听见了,北唐人越来越近! 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拄着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他要让自己处在最好的状态,即使是赴死,也不应当抱着自杀的心态,他要尽最大的努力战斗,再去死亡。 当龙门被攻陷了。 神照门涌入了北唐军队。 …… 闭着眸子,听着声音,非常精确的信息传递到他的脑中。 在半个时辰之后,他的心中两个字响起 来了! 他对自己说道。 他蓦地睁开了眸子,眸光像是闪电一样绽开。 他长身而起,吴钩刀离开地面,战甲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 …… 启明殿前,是一片庞大的殿前广场。 在广场的正中央,便是大名鼎鼎的临风台。 而今,剩下的一千禁军退守到了临风台的后面、启明殿的前面,而高高的石阶上,南吴的旗帜迎风飘扬,关偃月正提着刀站在旗下。 密密麻麻的北唐军队在临风台脚下分开为两股洪流,在越过临风台之后,又汇合。 最终,在启明殿的不远处,和剩余的一千禁军对峙。 铁流有些敬畏地分开,大辇顶着华盖缓缓而前。 里面坐着一身龙袍的青年。 威远将军一身战甲,骑着披甲的战马,在大辇一侧跟着向前。 在临风台下,大辇停了下来。 李择南走下。 他抬眼望了望高高耸立的临风台,笑了一下。 “朕听说,这里是南吴皇宫里面,最高的地方。”他说道。 威远将军下了战马,站在他的不远处,应道:“是的。” “朕想上去看看。” “整个南吴都匍匐在了陛下的脚下,这是应该的。” 李择南踏着优雅的步伐,绕过临风台的前部。 举着华盖的内侍想要追上去,却被他一甩大袖阻止了。 他挥退了所有想要贴身保护他的人,包括威远将军,独自一人绕到临风台的另一面,那里有着密密麻麻的石阶,一直到临风台的最顶端。 他一步又一步不急不缓地走上石阶,像是在用心感受曾经的吴皇走上临风台时的心境。 远处,关偃月冷冷地看着那一道一身皇袍的年轻身影在临风台的石阶上越来越高。 临风台是南吴的象征之一,而今被敌国的皇帝就像是游览风景一般走上去,那是巨大的亵渎,也是他们的无能和耻辱,但是却无可奈何。 第一百七十一章 狼与羊羔(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许多禁军的心在滴血,有着淡淡的凉意。 李择南终于站在了临风台的最顶端,他俯视着启明殿。 尽管启明殿内的南吴陛下并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对方。 李择南把手向前,指向了南吴猎猎作响的大旗。 北唐军人开始呼喊。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高。 南吴的禁军和御前带刀侍卫却在大旗之下一片沉默,压抑的沉默。 很多事情已经不再重要了,什么南吴的存亡、荣耀、生死。 重要的是那一件事情本身,仅此而已。 关偃月一刀向前挥出。 北唐军队开始冲锋了。 南吴禁军和御前带刀侍卫也开始冲锋了。 …… …… 南吴皇宫内最大最多的力量都汇聚到了启明殿前,其他的地方,唯有最最忠心也深爱之的人才愿意停留,当然更多的人已经在金陵被围之前便遣散。 可是还是有太多的人,弱小的人留了下来。 白露殿内,南吴的几位皇太妃和一些嫔妃们聚集在一起,绝望地等待着噩梦来临。 都说吴皇的野心大过征服女人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后宫里面的佳丽会太少。 只是有些美人,仅仅在选秀的时候被那一位当时就已经老迈的霸主瞄过一眼,随后再也不见。 她们曾经享受着荣华富贵,而不必考虑小心服侍一位老迈的皇帝,除了不能嫁给一位同龄男子,其实是人生赢家。 当然,如果南吴一直繁荣昌盛下去,的确是这样的。 但是在今天,北唐的军队攻进了她们的皇宫。 即使是健壮的男人,在历史的狂潮之下,也会一个个地倒下,更不用说这些锦衣玉食多年的弱女子了。 皇宫里面的武力几乎全部都涌到了临风台下,启明殿里的那个人,才是他们最最迫切要效忠的对象,其他的地方,将会被抛弃,比如说这里的白露殿。 保护她们的,只有一百多名来自她们自己的侍卫汇聚在一起,而面对浩浩荡荡的北唐大军,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荣太妃紧紧地牵着梅太妃的手,两只依旧光彩照人的素手握在一起,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虽然被唤作太妃,可是她们只有三十多岁,俏丽的容颜仍然美艳。 在她们前面的那些更加柔弱无助面露惊恐之色的那些嫔妃们,更是年轻,最年轻的只有十七岁,还是风姿绰约少女。 她们的命运不在自己的手里。 外面的惨叫声传入白露殿内,应该是没有躲好的太监被抓到杀死了,还有的是宫女的苦苦哀求声。 谁都知道外面发生了一些什么。 两位所谓的太妃相对年长,还能够强装镇定,而下面还年轻的嫔妃们却是娇容煞白起来,还有一名妃子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们的身份比起外面的太监宫女们更高,但是在现在的北唐军人眼里,却不一定如此。 远方传来脚步声,北唐人朝着这里冲杀了过来。 一百多名侍卫神情紧张,稍稍后退,退到了殿门前,准备为这些效忠了许久的主子们尽忠。 “这里居然还有南吴的军队!”北唐官话从远处回荡,“威远将军下令毁灭他们所有的武力,杀光他们!” 这里的人不一定听得懂北国的语言,但是却能够从中体会到那些意味。 北唐杀红了眼,刚刚才奸杀了几位宫女,还把太监的尸体扔进清水池中的三十多名军人举着长枪朝着这里杀了过来。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家伙,虽然那些侍卫足有一百多人,但是比起禁军来,他们差的太远,战斗力也不如正规军,估计仅仅超过各个府衙的衙役,毕竟在从前皇宫的安危大多数由禁军掌控,他们的职责仅仅是自己主子所在的宫殿而已,而北唐人从他们的眼睛里面看出了恐惧和弱小。 那些侍卫们纷纷拔出了吴钩刀来。 铁甲被鲜血染红的北唐军人冲进了他们之中。 “噗” 长枪刺入胸膛的声音如此清晰,意味着杀戮开始了。 面对经历过战火洗礼的正规军,这些侍卫们简直就像是仅仅武装了牙齿的小羊羔,那样无助。 他们的反抗到后来已经不再是战斗,而是举起刀来任由对方宰割。 一杆长枪卡在侍卫的肋骨之间,一时拔不出来。 那名北唐士兵吐了一口唾沫,拔出腰畔的唐刀,一刀斩下对方的头颅。 头颅“骨碌碌”地喷着鲜血滚进白露殿内,就像是一个球。 白露殿里面的妃子尖叫起来,朝着更里面四散奔逃。 荣太妃的素手在不断哆嗦着,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强装镇定呵斥道: “都是先帝的妃子,成何体统,没有血性!” “都到本宫的身后来!” 其实她也非常害怕,但是她明白事已至此,凭借自己这些人的力量,根本难以对抗,唯一能够救助自己的,可能只有保持着威仪,才会拥有着特殊的威慑力。 那些慌乱惊恐的嫔妃们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她和梅太妃的身后,就像是一只只的小鸡。 但是荣太妃的表情有些诧异。 因为有一名嫔妃没有退,脸上虽然同样有着惊恐,但更多的是坚决和坚韧。 正是那一位年纪最小的十七岁的妃子。 最后一名侍卫的尸体“砰”地砸在朱门上,鲜血就像是打翻了的酱油。 这一场战斗中,一百多名侍卫全军覆没,而那些北唐军人也死了数十人。 一名校尉一脚踩在尸体上,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大骂道:“这样的一群南蛮子居然也能够杀掉老子这么多的兄弟!” 杀红了眼的人对于弱者的抵抗,尤其是抵抗所带来的损失绝对是恼羞成怒的。 紧接着,他抬眼望向白露殿内,一眼望见了里面俏生生的女人们,嘴咧了咧。 他身后的那些军人们纷纷拾级而上,来到了朱门前。 没有了侍卫守护,白露殿内这些宫裙鲜艳的窈窕女子们,便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允儿,到这边来。” 望着那些浑身是血的男人们所带有的**裸的眼神,还有那位年仅十七岁少女柔弱纤细的身姿,梅太妃尽管只有三十多岁,而且手无缚鸡之力,可是作为年长者的某种守护心理还是叫她忍不住想要抵挡一些什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狼与羊羔(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允儿往后退了一步,并没有退更多。 她怒瞪着那些提着刀,满身血腥味的男人们,不肯露出丝毫畏惧的颜色。 校尉戏谑地盯着她曼妙柔美的身体看,像是因为她的神情而觉得有趣。 这一位没有经历多少人事的少女大概并不知道,在弱者面对强者的时候,你露出惊恐的神情,会让他们兽性大发,你毫不畏惧地怒目而视,更是会让他们增加兴趣。 梅太妃望向那名校尉,尽量保持着威仪,开口说道:“本宫素闻北唐军队军纪严整,和我们大吴军队一样威严,想必也绝非浪得虚名,昔日有长者云……” 她是大家千金,北唐官话说得很是漂亮,从前她从未觉得这有什么特别大的用处,如今看来,或许还会有点用。 但是那名校尉打断了她的话。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但是想来并不一般,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长安近郊人。” 梅太妃并想不清楚对方忽然说出这么一席话来,是什么意思,于是微微一怔。 校尉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长安近郊人,我的姐姐也是,而她和你们不一样,她没有穿过什么绫罗绸缎,每日都是粗茶淡饭而已。” “关正兴入侵长安的时候,她被剥光了衣裳,被五六个南吴人压在身下,最后弄断了手脚,扔进井里。” “打败关正兴,我回家的时候,看见她睁着眼睛,仰望着天空,飘在水里,起起沉沉。” 他的眸子望向梅太妃。 “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军纪严整的南吴军队。” “在这里,我不是要痛恨什么,只是觉得,弱者对强者表示顺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谁叫你们是弱者呢?” “假使有一天,你们比我们强大了,你弄断我的手脚,把我扔进井里,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他踏入了白露殿内,脚下是一颗狰狞的头颅。 那些北唐人全部都踏了进来。 允儿的裙裾在带有着血腥味的风中微微晃动,她依旧怒目圆睁着,很显然并没有被对方刚才的说辞说服。 “你刚才说的话不对!”她把声音抬高,义愤填膺道:“侮辱你姐姐的是别人,不是我们!” “我只是没有能力,当时也不在你姐姐身旁,如果在的话,我一定也会把那些人给杀了,不管他是南吴人还是北唐人!” “你所说的弱者对于强者的顺从本来就是不对的,那些宗桑对你姐姐的所作所为,应该天诛地灭,和他们是不是南吴人、我是不是南吴人并没有关系!” 她的吴侬软语非常悦耳动听,有着一种灵动的节奏感,就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听她说话,简直就像是一种享受。 虽然言语不通,可是那些北唐人还是能够大致知道她的意思。 她的气势很足,但是很多时候,却并没有用。 一名北唐士兵不等校尉下命令,便往前扑了过去。 秀才遇到兵,还有理说不清,一群娇艳欲滴的弱女子想要跟一群饿狼讲道理,那简直是岂有此理。 当发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用的时候,允儿终于有些无力与绝望。 她尖叫着往后倒退,因为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拉到了她的裙裾。 巨大的力量让她栽倒在地,死命往后倒退。 “住手!”荣太妃心中看得焦急,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她想要扑下去,却发觉恐惧让自己无法动作。 她眼睁睁地看着允儿的宫裙被撕烂,白皙的腰部擦出血来。 她抬眼望向那名校尉,看到对方面无表情。 五名北唐士兵将衣裙破败呼喊痛哭的允儿拖到了朱门处,粗暴地把她压在身下。 后面的妃子们拼命尖叫,面无血色。 荣太妃此时此刻才感觉自己的力量回归,她翻下了自己的位子,额头磕到了台阶,却恍若未觉。 她扑到朱门处,对着那名校尉苦苦哀求道:“不要,不要好不好?” 校尉抬头望着天花板,不知道从中望见了什么,也许是自己姐姐的尸体漂浮在井里的情景。 眼见哀求他无果,荣太妃连滚带爬地越过他去拉一名正在动手给自己脱衣服的北唐士兵。 “着什么急,看起来你这个千娇百媚的女人身份挺高,待会儿总会轮到你的!”那名北唐士兵狞笑着将她一脚踹翻。 允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荣太妃终于知道最最终极的绝望是这个样子的。 她拥有着无上的华贵,此时此刻却救不了一个比她更加柔弱的少女。 人影之中,她看到允儿娇小的身躯上面压着两三个男人,白皙娇嫩的肌肤像血一样红,透出几丝瑰美。 勇气能够带来很多积极的东西,但是还有很多时候,光有勇气并没有用。 允儿的勇气可以叫人惊憾,可是当她处在绝对的弱势的时候,那反而会显得特别的可笑。 “还是个没有破瓜的少女!” 话语之中传来一片惊喜。 “吴皇那个老匹夫的女人居然还未破瓜!哈哈哈!”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其实人与人都是平等的,但是人们会给自己和彼此附加许许多多的光环,比如说这个男人是吴皇,比如说这个女人是吴皇的妃子。 其实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弱女子,但是身为吴皇的妃子的光环附加之下,让北唐人忘记了她只是一名可怜无助的少女,从而爆发了更大的兽性。 允儿仰望着白露殿外的天空,蔚蓝蔚蓝的,她想起自己的姐姐,那些时候她还小,姐姐却已经入宫做了宫女,她们在花海和明媚阳光下道别,姐姐的掌心摊开,那里是一朵洁白的木槿花。 多年以后,她也入宫成为了妃子,偌大的皇宫内,却再也找不到姐姐的踪迹。 而今她宫裙破败,胯下淌着鲜红的血,她想,自己就要死了吧,然后就像姐姐一样,彻底消失在这个皇宫之内。 她不再挣扎,也不再尖叫,安安静静的,双眸渐渐空洞。 一只巨大的手掐住她的秀项,让她俏丽的容颜变得一片绯红。 2k阅读网 第一百七十三章 狼与羊羔(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臭女人,怎么不吭声了?快叫啊!”男人低沉的呵斥传出,一个本来挣扎尖叫的女人突然一动不动,紧紧地抿着唇,这会让人失去兴趣。 允儿依旧没有任何的动作和声音,她想,自己的身心都彻底死了,死在这个囚笼一样的皇宫内,将自己最好的年华都葬送在了这里。 一名北唐人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叫啊!” 允儿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光,终于变得有神起来,她正对着那名北唐人的眼睛,明眸像是正在说话来啊,你掐死我吧。 “婊子!”那名北唐人呵斥了一声,将另一只手也掐了上去。 允儿开始翻白眼,也开始蹬腿,她觉得原来想死很简单,只是死很难受。 荣太妃哭泣着扑上去,却一次又一次被踹倒在地。 随后她看见允儿的腿不动了。 她额头上和胳膊上都是鲜血,踢打着一边的那位校尉,不断哭喊着重复: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 …… 李惜芸望着那个已经长高了很多的孩子,微笑着说道:“走吧,走吧,离开这里,等到你师父来了,姑姑会过来找你的。” 李千容很是犹豫。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但是成熟了很多,虽然依旧能够被欺骗,可是一种第六感还是会让他很不安心。 他的身边是六名长流宫卫,他即将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没有停留的必要了。 宫里有一条密道,这条密道,姬如是知道,在临走之前,告诉了李惜芸。 知道这条密道的人屈指可数,那是多少年前,贪玩的姬如是无意之中发现的,应该是吴皇的杰作,就连太子殿下姬如海都被蒙在鼓里。 她李惜芸完全可以离开,就算北唐人能够发现这条密道,到那时候,她也已经远走高飞了,不过她不愿意,但她知道,即使李千容再倔强,也不能够再多停留了。 “师父会来的,对吗?会和你一起过来的,对吗?” 李千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但是不好的事情总是会砸中他小小的身躯。 李惜芸的眼中满是怜惜。 她款款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 “相信我,”她说道,“就算你不相信我,你总该相信你的师父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眼中有光。 李千容的眼中也有光,很是闪亮,他就像是忽然找到了巨大的信心。 “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师父很强大,我相信他。” 大多数孩子心目中都有一些崇拜的英雄,那些英雄对于他们看来无所不能,李显岳是李千容心目中的英雄,后来的管阔同样也是。 “师父教我的,我都在好好练,我会等着他教我更厉害的。” 他握了握李惜芸的手:“姑姑,几年后,等我跟师父一样强了,我会保护你的。” 李惜芸的眼中满是欣慰,像是看到了李显岳对着万莲双说出类似的话的情景。 是啊,李千容长大了。 …… …… 拖着长枪,管阔觉得时隔这么久,这种武器变得陌生了许多。 在北疆的时候,长枪是主武器,而佩刀只是副武器,然而离开北疆之后,手握秦杀,他感觉那便是一切,长兵器的感觉,渐渐淡化。 原本戒备森严的皇宫已经大乱,分散的北唐军队肆无忌惮地出入各个宫殿,杀红了眼的人们根本就停不下来,太监和一些侍卫们的血染红了清水,水中还漂浮着许多衣裙破败甚至赤身的宫女的尸体。 看着这些景象,管阔的心隐隐有些作痛,他闭了闭眼睛,叹息了几口气,心里面变得更加焦急起来。 他很担心李惜芸,更是担心姬如是,毕竟他还不知道姬如是已经离开金陵的信息。 他感觉今天的景象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样,他努力寻找着最最珍惜的东西,生怕他们在被自己寻找到之前便已经毁灭。 他听见了身侧远处大殿里面凄厉的惨叫声,大殿外面的石阶上,隐约倒着密密麻麻的尸体,触目惊心。 他知道那是白露殿,荣妃的宫殿,当然如果姬如海已经继位了的话,那就应该称为荣太妃了。 他摇了摇头,只能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铁山无朝着他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你这样的人,居然能够忍住?”他问道。 “眼不见为净。”管阔的声音有些沉抑。 他们步履匆匆地越过充满了血腥的草丛,那里面有数名瞪大了眼睛的宫女被凌辱之后又砍下了头颅。 管阔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对着铁山无说道:“我不能忍。” 铁山无笑了笑:“我就猜你不能忍,哪怕急着要去救你的公主。” “我的公主还不知道如何,但是白露殿内的人,我已经知道了她们的痛苦。” …… …… 管阔站在那里,朝着大殿里面望。 大殿内的光线有些阴暗,看不真切,但是他还是清楚地看到额头上淌着血的荣妃裹紧了破败的宫裙,默默流淌着眼泪坐在地上,原本白皙纤细的胳膊上满是淤青。 允儿的尸体躺在那里,依旧睁着的眼睛正对着蔚蓝的天空,她被剥光了衣裙,身下淌着一摊血。 大殿里面还有的人管阔并没有用心去看,但是想来都差不多这些女人全部都被奸污了。 “两位兄弟,你们来晚了,这些女人已经被我们玩过了。”一名汉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盔甲,挑衅似的对着他们二人说道。 完事之后,他们眼睛里面的血红淡化了很多,大概是发泄之后,有点累了。 铁山无挑了挑剑眉。 “我不想站在道德制高点说一些什么,”管阔说道,“那样会显得很装腔作势也很傻,我也理解经历了残酷战争的你们总想发泄一些什么,但是这不代表我会夸赞你们。” “你是想欠揍吗?”那名汉子挥舞了一下拳头。 他知道他们做的这些事情是不对的,但是那又如何,人很多时候不都是明知道不对却还要去做吗? “不,我只是……”管阔将手放到了腰畔,有人看到他的手似乎是动了动,但是他的手还是明明停留在腰畔,而那名汉子的头却自脖子上分离了,“想杀人。” ……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光霞殿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看着满地的尸体,特别是白露殿内的几具女尸,管阔叹息了一口气。 他来到荣太妃的身前,站定。 “抱歉,荣妃娘娘,我来晚了。”他说道。 荣太妃有些失神又落寞地摇了摇秀首,声音很轻微:“谢谢。” 管阔在南吴皇宫里生活了那么久,他们之间自然是旧识。 她并不想知道为什么管阔会一身北唐军人的打扮,事已至此,南吴的所有荣光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抬起头来,美丽的凤目中终于有了几分神采。 “在这之前,我看到一支部队急匆匆的往白露殿的西面而去,当然,我只是猜想,因为广乐公主殿下就在那里。” “可能是北唐人发现了她,你一定要保护她不要让她落到李择南的手里,那比杀了她还难受,至于我们……” 她的眼眸暗淡了几分: “你不要管了,你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那是我们的命运,活着,或者死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到她说的话,管阔的心跳加速,他匆匆忙忙地低下身躯,握了握对方温软的手,又迅速松开,道:“你们保重。” 他也不招呼铁山无一声,便快速离开了。 “保重……”荣太妃喃喃道。 …… …… 片刻之前。 光霞殿外。 长流宫卫们握紧了武器,神色警惕又紧张地观望着四面八方。 时隔这么久,剩下的长流宫卫只有十几人了,人事变迁,叫人唏嘘长叹。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发誓要好好保护宫里的那位女子,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其实她早就劝说过自己这些人离开这里,不需要陪着她一起等待,但是谁都知道这于事无补,最后便也就这样子了。 他们只是恼怒于她等待的那个人,因为很明显那个人是赶不过来了,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死了,那个家伙简直就是在作孽。 等待毁灭,哪怕是心甘情愿,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谁都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究竟是什么。 小遥一身南吴式样的荷裙,色泽淡雅,将含苞待放的她衬托得亭亭玉立。 她数次望向那名一身鲜红色长裙拖地的美人,欲言又止。 “既然选择了跟着我,那么便静下心来,还想那么多做什么?”李惜芸的那一双凤目含笑望了过来,朱唇的唇角勾了勾,“我这么说可能看起来很自私,不过我从前都不任性,今天就任性自私一点的好,听说坏坏的男人讨人喜欢,坏坏的女人应该也是如此。” 小遥轻轻“哼”了一声,不再看她,只是撇了撇嘴,看起来有些气恼。 其实她的心里面也没有很特别的担心,因为她相信远处那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在北唐人心目中的威望,那种威望无所谓她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又站在怎样的立场之上,它牢牢地扎根在所有北唐人的心中,神圣不可侵犯。 李惜芸只是不想落到李择南的手中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北唐人想动她。 这或许也是李惜芸执意等待,她们也愿意陪同对方等待的原因。 南吴宫中已经大乱,远处依稀传来惨叫声、尖叫声、哭泣声。 他们明白发生了一些什么,于是心中默然。 曾经的突兀人、南吴人、畏兀人都被他们视作为蛮子,只有他们北唐的军队最最纪律严整,是威武之师。 但是现在看起来,那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当心里面的狂热被催动起来的时候,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远方的声音逐渐开始逼近。 除了禁军密布的启明殿,其他的宫殿里里外外全部都是待宰的羔羊,北唐人的兴致被提起,他们渴望看见这一大国皇宫里面的人们在自己的屠刀下面战栗和绝望。 他们做到了,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着一切。 光霞殿的琉璃瓦在阳光之下反射着瑰美的光彩,仿佛霞光。 他们坚信这一座如此美丽的宫殿里面一定居住着南吴的某一位大人物,最大的可能便是某位美若天仙的妙人儿。 他们一路过来,有三分之一的宫殿已经空了,想来是在这之前便已经逃走。如果光霞殿也是如此,那便真是无趣得紧了,不过搜刮一下宫殿,或许还会碰到不少好东西。 紧接着,他们便看见了守护在光霞殿外的长流宫卫,不禁欣喜若狂这帮愚蠢的南吴人,居然会自信可以抵挡得住北唐军队的步伐,从而没有离开。 这真是极好极好。 他们沉醉于南吴人在他们屠刀下惊慌失措花容失色的模样,如同南吴人沉醉在长安人屁滚尿流的快感中一样。 看到他们逼近,长流宫卫们向前挺起了长枪。 对于北唐的公主,守护的禁军自然谈不上特别忠诚,尽管禁军们还是很景仰这一位敌国的公主的,但是当启明殿处于危险之中的时候,他们还是抛弃了这一位公主,转而投向了他们新的陛下,也可能是最后的陛下。 所以如今守护光霞殿的,只有这少的可怜的十几名长流宫卫。 五六十名北唐士兵在之前摧枯拉朽如同狼入羊群的快感之中得到了极致,自然不把这看起来很明显战斗力寥寥无几的长流宫卫们放在眼里。 他们冲到了光霞殿外。 “自杀,或者束手被杀,或者反抗被杀,自己选择!”那名校尉用阴冷的眸光盯着眼前的长流宫卫,嘴角挂着一抹邪笑。 一道娇小窈窕的身姿从光霞殿内走到殿门前,荷裙轻舞,让一脸气鼓鼓的她看起来如此美丽。 “大胆!”她娇斥道:“你们知道宫殿里面的主子是谁吗!?” 她的北唐官话非常纯正,还带有着长安贵族千金所特有的悦耳韵律,而事实上,她的确是北唐太师潘世安最小的孙女。 听闻到她一口正宗的北唐官话,那些战甲染血,还有几位衣衫都还没有锁紧的北唐人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脸上露出的是越来越放肆的狞笑。 “发音这么准确的北唐官话,看起来这个妞儿是南吴的大家千金,教育极好,¥¥(不可说之莫言系列)?”一名北唐士兵哈哈大笑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热血依然在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另外一名壮汉推了他一把,吼吼道:“这样的我喜欢,待会儿谁都别跟我抢,我第一个先上,撩开她的荷裙,大家看看她的上是不是有痣。” 听着这些肆无忌惮的对自己的幻想,小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同时还有一些悲哀,她想象着如果自己就是南吴宫里面一位最最普通的宫女,面对这些“威武之师”,会是怎样的无助? 她涨红了俏脸,眼睛里面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个狗日的瓜皮!坎头子!你个散片儿……”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愤怒到如此地步,她身为长安的大家闺秀,从小被教育的都是涵养,长安市井小民们骂人的话,她都记在心里,却从来不曾说出口过,但是唯有今天,她恨不得将那些所有的脏话全部都吐出来。 却还觉得不够。 于是她想起了一路上听见的南吴人骂人的话,便都加了进去。 “册那娘个!宗桑弗如……” 听着她熟练的长安脏话,还有蹩脚的南吴脏话,那些北唐人都是愣住了。 紧接着一个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这个妞儿脸蛋漂亮,身段又好,性格还这么泼辣,我喜欢,想必这宫殿里面的主子是一个倾世大美人儿,而且性情还要叫人回味无穷,我倒是很想马上见识一下了。” “哦?本宫的性情真的这么古怪吗?” 光霞殿内传来了那个微嘲的,又带有着无上高傲的声音。 李惜芸的鲜红色长裙拖地,身侧是微温的风儿,撩动她及腰的如瀑青丝。 她踏着图案精美的白玉石板,款款来到殿门前,居高临下地瞥了这些气势汹汹而来声称要见识一下她的北唐男人们一眼。 她的高傲似乎与生俱来,不需要金钗玉佩等华丽之物的衬托,便自然存在。 在这里的北唐士兵从前都没有机会亲眼见到她,如今是第一次。 但是只需要一眼,再听到她的声音,他们便知道就是她,不会是别人。 那名校尉的身躯颤抖了一下,眼睛里面有惊惧、有欣喜、有茫然,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 他哆哆嗦嗦地跪了下去,颤声道: “请……请公主殿下安……” …… …… 层层叠叠的尸体堆在鲜血上,流淌成一片地狱一般的世界。 临风台下,启明殿前,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北唐人和南吴人躺在一起,不分彼此。 禁军终于死光了,而北唐人花出了和他们等同的代价。 临风台上的皇帝俯视着偌大的殿前广场,还有宏伟的启明殿。 启明殿里的皇帝紧紧地握住龙椅的扶手,大概是他知道只要松开了,便再也握不住了。 南吴的大旗依旧在招展。 那个战甲被鲜血浸透的高大身影一只手提着刀,一直手握紧了旗杆,冷冷地俯视着台阶下的北唐军队。 黑压压的部队踏着满地尸体,逼到了他的面前。 威远将军策马分开军队,来到台阶之下,仰头望着那个男人,道: “关偃月,你败了,一切都彻底结束了。” 关偃月看着偌大的殿前广场上,一个南吴军人都没有,只有逼到近前的北唐人,心中泛起淡淡的悲意。 南吴曾经威震天下的军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他轻轻地说道,眼睛有些湿润。 随后,他的眼睛里面,闪烁起光芒来。 “大旗,依然在!”他大喝道。 他抖了抖吴钩刀。 “吴刀,依然在!”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那上面是凝固着鲜血的战甲。 “铁甲,依然在!” 他是关偃月,不是什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无名小卒。 他的话语和动作并没有让北唐人觉得可笑,反而是充斥了崇高的敬意。 威远将军默默看着他,缓缓举起唐刀来。 他把刀往前挥出,下命令道:“杀了他。” 黑压压的北唐军队摆成阵列,向前压过去。 他们会给予关偃月最后的体面,让他战斗而死。 南吴最后的军队统帅关偃月战甲发出铿锵之音,吴钩刀的刀尖离开了地面。 他依旧就像是一头雄狮,他发出了咆哮声。 北唐的战甲都被这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震得颤动起来,人们纷纷露出了惊惧之色。 临风台高处的李择南微笑着看着这一位关家的大人物,眼睛里面有些感慨。 像是城墙一样的阵列推上了启明殿前那高高的台阶。 关偃月向前一步,挡在大旗前面。 面对着挤在一起的盾牌,还有穿出盾牌的像是刺猬一样的长枪,他手中的吴钩刀浩荡着非常可怕的力量。 他的战盔已经破败,所以被他扔掉,于是浩荡的气息让他的长发狂舞起来。 他就像是一尊武神! 他挥刀。 没有任何的诡异招式,面对着几乎堪称严丝合缝的阵列,他很直接地朝着盾牌上面砍了下去。 吴钩刀挟带着火星以及雷霆万钧之力,所过之处,厚实的盾牌被拖出一道笔直的裂痕。 长枪翻飞,鲜血混着尸体倒下,严密的阵列最前端,吴钩刀将三枚盾牌劈成两半,连带着盾牌后面的士兵也被劈死。 关偃月再次发出一声咆哮。 他的身体凌空飞了起来,随后对着后面一面往上倾斜试图防御他的盾牌一脚踩了下去。 “卡擦” 蕴含着运气法的战靴让盾牌四分五裂,而下面的士兵也是喷着血往后倒飞。 惊骇莫名的北唐人试图调整阵列,让密密麻麻的枪尖迎上去,让关偃月避无可避。 可是关偃月却不给他们围拢起来的机会,他的吴钩刀仿佛天地之刃,将阵列掀翻,他每经过的地方,都是盾牌和盔甲开裂,鲜血乱飞。 威远将军遥遥地望着这名以一敌万的统帅,点头轻轻说道:“的确是一头让人生畏的猛虎啊……” 启明殿已经被数万大军包围,而关偃月却只有一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所做的一切都完全没有意义,但是他不能够停下,他发誓过要战斗到最后一刻,表达对启明殿里新帝王的效忠。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朕不下去,你上来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四面八方的北唐士兵顶着盾牌围攻过来,死亡对于军人来说是不应该考虑的事情,他们只是接受命令——杀死关偃月。 关偃月再一次腾空而起。 他的刀意放到了最最极致。 明明只是一把大小和所有吴钩刀都差不多的刀,但是他却打出了开山之意。 他力劈而下。 盾牌一分为二,持盾的士兵也一分为二,鲜血泼洒了一地。 北唐人的脸上越来越惊恐,他们并不是怕死,而是害怕关偃月身体里面所蕴含的力量,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有几名士兵扔了盾牌和长枪,开始奔逃,他们自己也不明白时刻准备着殉国的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恐惧。 关偃月狂吼着一刀横斩,三名士兵连着盾牌被拦腰斩断。 但是还是有一杆长枪刺中了他的腰部。 那些士兵们后退,把他围了一个圆,盾牌挨着盾牌,密密麻麻的枪尖全部朝里对着他,一时间谁也没有上前。 他们需要平复一下心境,才有勇气继续攻击这一位如神似魔的男人。 威远将军没有下其他的命令,他理解这些士兵们的心情,即使是他,也深深地被关偃月今天的疯狂而震惊。 关偃月立在原地,胸膛起伏不定。 现在,这个时刻,他才像是安静下来。 猛虎和安静中年人的转变是如此突然,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关偃月望向临风台上的李择南。 这一位素来古井无波面无表情的关家大人物猛然咆哮道: “你给老子滚下来!” “这是你这个兔崽子应该站的地方吗!?” 那两句话就像是惊雷炸响,经久不绝。 临风台是昔日吴皇指点江山的地方,是具有象征意义的一个高台。 而今北唐陛下李择南作为胜利者,站在临风台上俯视着启明殿里的新帝王,可能有些人会觉得这无可厚非,毕竟这个世界是强者为尊的。 但是关偃月他不允! 李择南微笑着居高临下: “朕不下去,你上来。” 关偃月沉默了一会儿。 他点点头。 “好,我上来。”他说道。 “我把你打下去!” …… …… 威远将军站在那里,望着自己的陛下,还有被万军包围的关偃月,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面却是有些烦躁。 他理解关偃月的心境,不过这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即将发生的事情谁都能够预料,而人生,难以预料才会变得有趣,否则就是无趣。 远方传来马蹄声。 那名骑兵他并不认识,作为统帅,他认识的人不少,但是也绝对不会多,这名骑兵不会是什么将领,也不会是什么传令兵或者他所熟悉的斥候,那就是一名最最普通的骑兵。 他的亲兵挡在了那名翻身下马的骑兵身前,不让对方近前。 那名骑兵看起来有些焦急,大声喊道: “将军!将军!让我进去,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见将军!” 一名亲兵看着他心急火燎的样子,也不像是空穴来风,于是沉声道:“说吧,我帮你转达。” 那名骑兵靠近亲兵,凑上前去耳语了几句,只见听着听着,亲兵的神色就古怪无比,那里面有激动、有难以置信,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情感。 他带着那种表情快步走向了威远将军,而那名将军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他。 “将军,”亲兵大口喘着气,脸都涨红了,但那并不是吃力,而是心态,“兹事体大……” 威远将军淡淡瞥了他一眼:“事在人为,你这样子,倒像是家里着火了一样。” 亲兵却并不理会他的嘲讽,靠前一些,说道: “他们在南吴皇宫里发现了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威远将军打断了他的话,“姬如是吗?陛下已经下达过旨意了,不能够让她少了一根毫毛,否则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的脸色一冷,声音也是抬高:“那群不识好歹的畜生莫不是做了什么自寻死路的事情!?” 他忽然有点紧张了,其实一路过来,军队所做的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但是这无法禁止,北唐的伤亡这么大,几乎所有人都疯狂了,只能够留待以后再处理,只不过到时候估计也只能是大事化小而已。但若是那些蠢笨的家伙对着姬如是做出了什么不要命的事情,恐怕李择南的温和笑意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什么,谁都无法知道! 亲兵被他的话语还有语气吓了一大跳,多久时间以后才恢复过来,道:“将军误会了,不是姬如是,他们想必也没有胆量对着姬如是做什么,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是广乐公主,是我们的广乐公主殿下啊!” 他的激动让声音抬高,一时间周围的亲兵们全部都望了过来,脸上是惊骇莫名之色。 威远将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很明显是愣了一愣,随后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他揪住亲兵的战甲,几乎像是咆哮道:“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广乐公主李惜芸和李择南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这毕竟纸包不住火,里面的大致不少人都知道了。 后来李择南便消去了李惜芸的公主封号,李惜芸也很快便销声匿迹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一段时光,对于北唐人来说是惨淡的,陛下新丧,晋王李显岳谋反被诛,人们最最倾慕的广乐公主李惜芸也被消去了公主封号,失踪了。 她就像当年的长公主殿下李轻落一样,如同流星划过天空,徒留下一个璀璨的瞬间,最终却是一片空寂漆黑,和漫天的殇。 人们怀念她,同时也清楚她对北唐、对世界已经失望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而就在今天,威远将军忽然听说李惜芸出现了,她就在南吴的皇宫里面,和他们的军队距离如此之近。 这个消息就像是云彩忽然被阳光照耀,于是都泛起了绝美的淡金色一样,明亮了他的心田。 他无暇去思考为什么李惜芸会在这里,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 保护她!把她带过来,不要让她再受到伤害,这里的将士们愿意守护她一辈子! 。妙书屋 第一百七十七章 留下李惜芸(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抬眼望了望临风台上的陛下,知道哪怕是对方做决定,也一定是和自己一样的,而现在他不想拖延时间再向对方禀报了,于是下命令道: “把公主殿下送过来。” “她要是少了半根毫毛,那就斩立决!” “是!” 亲兵一抱拳,带着激动万分的神情领命而去。 …… …… 再把时间往后推。 越过白露殿,管阔感觉自己所见到的场景越来越熟悉。 他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在当时,他还想象过会在这里待一辈子的,想起来还真是可笑。 从到扬州参加战斗到现在,又过去了许久,可是这里的日子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寡言少语的姬如海、活泼开朗的姬如是、不死不活的金安,还有…… 李惜芸。 在这如同迷宫一样的琼楼玉宇之间穿行,管阔像是回到了从前,那个迷幻般的日子里。 他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大红大紫,他要迎娶他的妻子。 皇宫是那么大,他是如此渺小,偌大的宫殿群,仿佛天上人间,而他,只是一个闯入其中的凡夫俗子。 那时候他很忐忑,他害怕自己即将得到的东西又会失去,大概是他原本就知道,那样东西似乎是不应该属于他的。 今天,他还是来皇宫里面寻找她,他感觉自己就要失去她了,那种感觉是如此深切,这些数不胜数的亭台楼阁,钩织成了一片迷宫,而他却沉陷了进去。 四处的惨叫声和尖叫声,还有大笑声显得有些渺远,也特别的虚幻。 太监和宫女们,哪怕是侍卫们,看到他们的打扮,也都会望风而逃,就像是见了饿狼一般。 至于北唐人,更是大多数都忽视了他们,有的还会一边玩弄着绝望的宫女,一边喊他们“兄弟”,让他们加入。 管阔不想阻止什么,就像荣妃所说的一样,他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有些时候,你只需要记住你所看到的一切,然后把它忘了。 循着记忆,他终于来到了光霞殿远处。 他望见,黑压压的北唐军人围住了那里,如同一个铁桶。 …… …… 李惜芸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素手放于身前,鲜红色的长裙仿佛带有着花儿的香气,渐渐的弥漫。 静,一片静,谁都不敢说话。 她仰起秀首,看着天,像是有些失神。 她感觉自己像是等了很久、很久,如同一个梦。 她喜欢花,可能和李择南是一样的,越是鲜艳,最好是鲜红的越好,只是她不种花,可能只是懒。 在梦里她就在一片鲜红的花海里,奔跑着、跳跃着,牵着某个男人的手。 很多人都认为她高高在上,但原来她也是会怀春的,她是少女了。 她从来不和别人说过那些梦。 但是很多时候,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牵着的手不见了,整片美丽的花海里,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心里面空空落落的。 她醒来会坐起身来,用被褥紧紧地裹住自己,被子里蜷缩着双膝,她是一个失去了东西的可怜的小姑娘。 随后她倾城一笑,对着自己说道: “哦,原来那是一个梦啊,原来我并没有相爱的男人,我只是一个人啊!” 那是许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但是那个梦和她今天所经历的事情重叠,她的心里很难受。 她牵着牵着那个男人的手,那个男人便松开了,告诉她:我会回来的,等我。 然后她等了那么多天,等来的是她注定要仇恨一生的哥哥,而那个男人,却放了她的鸽子。 “全是狗屁,骗子!”她轻轻骂道。 她倾城容颜上的失神缓缓消散,她的凤目平视前方,几乎所有北唐人都感觉她的眸光扫向了自己,便感觉到了无穷的压力。 黑压压的北唐军人们单膝跪地,整整一百多人,朝着她。 “公……公主殿下……”为首的威远将军的亲兵终于是忍不住打破了这种令人尴尬的平静,“请公主殿下随我们出宫,我们会好好保护公主殿下的。” 李惜芸的眸光有些戏谑地瞄了一下一边,轻笑一声,明媚的风华惊艳了时光:“保护本宫?” 那里,正是发现她的存在,在这之前准备冲进光霞殿内的几名士兵。 李惜芸的无上威仪让他们澎湃的兽欲瞬间烟消云散,她的高贵压制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他们明白自己是发现李惜芸的功臣,同时也是冒犯李惜芸的罪人。 亲兵有些不明觉厉地朝着那里看了一眼,他自然不会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过一些什么。 不过李惜芸什么都没有说。 “是的,用我们的生命保护公主殿下!”亲兵点头道,他一脸的坚决。 “是那个人让你们过来的?”李惜芸问。 亲兵怔了怔,大概是在思考“那个人”指代的究竟是谁。 末了,他抱拳说道:“陛下还不知情,是威远将军下的命令。” 李惜芸垂了垂眼帘,如瀑青丝低垂,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小遥有些焦急,拉住了她的广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惜芸一笑,问道:“你们这么多人都围在这里,是想要逼迫本宫吗,既然如此,本宫还有什么选择呢?” 亲兵的脸上闪过一丝惶恐,赶忙道:“公主殿下……不敢。” 李惜芸款款转过身去,留下一个娉婷婀娜的背影:“让本宫考虑考虑。” 她又道:“关门。” 长流宫卫和宫女们退进了光霞殿内,朱红色的大门徐徐关上,只留下愣愣的一百多名北唐士兵跪在殿门外。 …… …… 李惜芸坐在光霞殿内殿前面的石阶上,一只玉手撑着下巴,再一次陷入进了失神之中。 长裙散开,就这么肆无忌惮地铺在石阶各处。 她这副样子若是被外面的人看见,一定会吃惊无比,因为这不符合他们心目中公主的形象,尤其不符合心目中广乐公主的形象。 但是当只有她和小遥等一同长大的宫女们的时候,她就偶尔会这样子的,很是随意,特别是心烦意乱的时候。 。 第一百七十八章 留下李惜芸(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此时此刻就很心烦意乱,就像是一个纠结的小姑娘。 “好烦呀!”她依旧撑着下巴,嚷嚷道。 她侧过秀首,问小遥道:“你在想什么呢?” 小遥撇了撇嘴,心想那您又在想什么呢? 但是她并没有这么说,而是掩嘴一笑道:“公主殿下你刚才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像谁?” “南吴的小公主殿下姬如是。” 李惜芸怔了怔,随后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来。 她喜欢姬如是,喜欢古灵精怪的姬如是、天真善良的姬如是、美若天仙的姬如是、一身白色宫裙荷风微摆的姬如是…… 在她的眼里,姬如是代表了世间的最最美好,她是上天赐予人间的恩宠,只要一想到她的存在,她就高兴。 (一句话里两个她,这是语病啊,小朋友们不要学我,否则老师要打PP的) 但是微笑很快便被落寞所取代了。 “她走了,”李惜芸神色暗淡地说道,“应该是再也不回来了。” 提起姬如是,小遥本来是想要让大家开心一点,因为姬如是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时光,不仅仅李惜芸感觉到快乐,她们也都感觉到快乐。可是她并没有意识到姬如是已经离开了。 “公主,抱歉……”小遥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情,心里面很难受。 “不要叫我公主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李惜芸笑,“面对外面的那些人,是因为我必须要俯视着他们,才能够保持威仪,这对我们在光霞殿内的所有人都好。” 小遥点点头。 李惜芸玉容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上面满是忧愁和哀伤。 “那个人他来了,来得是这么快,我想要摆脱他的手掌,可是天下之大,我应该往哪里去呢?” 是的,她有些绝望了,本来她以为,南吴这一大国是她最好的归宿,于是她便来到了这里,可是时隔不多久,那个人就率军攻进了金陵、攻进了皇宫,她避无可避,她无助无比。 这一回,外面那一百多名北唐士兵明着是“保护”自己,可是实际上难道又不是胁迫自己回归到那个人的手里吗? 南吴即将覆灭,天下都将落到那个人的手中,那些时候,那个人便可以静下心来修复一下兄妹之情了,因为他想要做的事情完成了,于是他便有了精力和心情。 她清楚,从前的给予自己自由的话语可以被收回,她会再一次被关进长安那个遍布琼楼玉宇的囚笼里面。 她曾经期待过那个男人带自己离开这里,期待过那个男人没有死去,于是她等待了那么久,等来的却不是他,而是“他”。 她有些心伤,很无助。 “他应该真的是死了吧,”她说道,“也许,这就是命……” 她款款站起身来。 鲜红的长裙朝着她的娇躯收拢。 …… …… 管阔握着刀,遥遥地盯着光霞殿看。 他的前面挡着一百多名北唐军队中的精锐。 他把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他也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明白,他和她之间看似只隔着这一百多人,但实际上隔着的是那名一身龙袍的男人所握着的终极皇权。 他感觉自己就要失去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了,他必须尽早作出决定。 如果他现在就有所动作,危险性很大,如果他等待机会,有可能机会会存在,也有可能他将失去最后的机会。 铁山无拍拍他的肩膀,作出了一个手势。 他的思绪回到了多久以前,他们在北疆金戈铁马的时光,那些时候,他们和无用可雷等人都喜欢做这个手势,不禁有些神情恍惚。 …… …… 光霞殿的殿门被再一次打开了。 李惜芸安安静静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说话。 不是说她作出了决定,而是现在,她别无选择,她只是一名弱女子,而要想依靠十几名长流宫卫杀出去,简直是在天方夜谭痴心妄想。 亲兵面带欣喜之色,站起了身来,抱拳道:“公主殿下,看得出来,您作出了正确的决定。” 李惜芸却一句话都不说。 她用那双凤目就这样盯着他。 亲兵被她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但是忽然李惜芸却“咯咯咯”轻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还有些妩媚。 下面的北唐士兵们都看得呆了。 她用充满了嘲讽的语气说道:“你们这些人,号称要保护本宫,可是你们却明明知道,本宫再落到那个人的手里,是把本宫往死路上逼,你们说,这是不是显得有些无耻?” 周围陷入进了一片死寂之中。 小遥紧紧攥住她的广袖,看起来非常紧张。 的确,在这里的人,谁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包括那一百多名北唐士兵。 末了,那名亲兵有些艰涩地说道:“公主殿下……这是命令,军人,只服从命令。” 李惜芸冷笑一声。 “那就这样吧……”她幽幽地说道,款款走下了石阶。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那是最最无助的时候的无奈之举。 以威远将军的亲兵为首的一百多名北唐士兵为他们分开一条道来。 当长流宫的所有人进入之后,又围拢起来。 那是保护,也是囚禁。 亲兵像是松了一口气,所有人都觉得任务完成了,尽管心里面依然不踏实,那不是因为生怕不能够完成任务的不踏实,而是对于亲手将李惜芸推进火坑的自我谴责。 随着这一整支队伍的完整,人们都转过了身去。 一百多名北唐军人围拢着二三十名属于曾经的长流宫的男男女女们,缓慢又沉重地往前行。 宫墙绵延,宫道无尽,有些狭长,遮蔽了天空。 李惜芸的神色越来越冷淡,心想,也不过如此罢了。 小遥依旧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广袖,手心里全是汗,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这一支队伍拐过了一个弯,前面却突然顿住了。 转角遇到爱。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李惜芸!” 一个咆哮声振聋发聩。 …… …… 。 第一百七十九章 留下李惜芸(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用秦杀拄着地,挡在拐角处,站在正中间,一动不动。 铁山无倚靠着宫墙,抱着枪,闭着眼睛,同样也是一动不动,仿佛是睡着了。 一夫当关的事情,王独做过,在今天,管阔也想要做一下。 李惜芸并没有看见他,但是听到这个声音,便知道就是他,不会是别人,于是唇角噙起一丝笑意来。 就那么淡淡的,温温的,好似有些馨香。 小遥望了望拐角处,又侧头望向李惜芸,再望了望拐角处,如是几次,她像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在他们所有人都觉得那个家伙不会来的时候,他却来了。 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他来了,便是一切。 李惜芸抬起头来,望着蔚蓝的天空,还有绵长的白云,心想:皇宫的苍穹,竟然也会如此美丽。 “你是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 前方传来最前头一名壮汉的呵斥声。 管阔和铁山无都穿着北唐军队的盔甲,他们忽然跳出来来了这么一句,谁都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最起码从他们看来,以他们两个人的力量,要劫走李惜芸,简直是痴心妄想。 而威远将军的亲兵却是冷笑一声,并不想同他们多加废话什么。 “拿下!” 他直接丢出了这两个字。 不管管阔和铁山无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胆敢在他们的面前宣称要劫走李惜芸,这不仅仅是对他们的亵渎,更是对李惜芸的亵渎、对李择南的亵渎。 先拿下再说,管你什么牛鬼蛇神。 前头的士兵们挺着长枪,带着狞笑朝着他们冲了过去。 找到了李惜芸,他们意气风发,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痛打他们的欲望该会是多么强烈? 铁山无依旧闭着眼睛,抱着枪,倚靠着宫墙,一动不动。 管阔提刀。 面对着从前头各个地方刺过来的枪尖,他一刀横劈。 这一刀的韵味很浓,如同那一夜管清和的刀一样大开大合。 四五根枪尖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 他的身体凌空而起,避过了依旧刺过来的枪杆子。 直到向前伸尽,那些北唐士兵们才看着光秃秃的枪杆子,纷纷愣住了。 管阔一刀下劈。 浩荡的气息化为实体,顺着刀身掀起一大股的风暴。 前扑的士兵们就像是大浪中的小舟,被一个个地放倒了一大片。 这里面,就包括那一位实力强悍的威远将军的亲兵。 此时此刻,这一支一百多人的队伍隐约有些慌乱起来,他们带着瞬间撂倒管阔的心态而来,却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碰上了一个什么东西,那种猝不及防的感觉,是如此深切。 管阔的身形已经掠到了拐角处。 他看到了那一抹鲜红。 李惜芸正静静地望着他,唇角噙着微笑。 当和她的目光相触的一刹那,一种很古怪的力量便涌遍了全身各处。 她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可是管阔明白,只要自己稍微有点失误,功败垂成,那么她便会永远离开自己。 “杀了他!”那名亲兵狼狈不堪地爬起,下命令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之前他只想拿下管阔,而且认为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然而现如今他改变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杀死那个家伙,才能够洗刷在这里的这么多人的耻辱。 管阔的身形从空中落了下去,转眼间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李惜芸侧了侧秀首,感觉小遥把自己的广袖握得更紧了。 小遥往日里对管阔有诸多仇视,但有的时候有些期待却不会表现出来,而是会埋藏在心底里面。 其实她也希望当自己有像李惜芸一样的遭遇的时候,有一个男人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哪怕像是管阔一般令人讨厌的家伙。 李惜芸的俏脸上闪过一丝隐忧,她很担心,可是她没办法。 她用细长的眸子瞄了一眼一旁长流宫卫的首领。 对方看到了她的眼神,一咬牙,举起刀来,暴吼一声:“保护公主杀出去!” “保护公主!” “保护公主!” …… 这一声大吼迎来了那十几名长流宫卫所有人的附和,他们纷纷举起刀来,以表示自己对长流宫主的忠诚。 与此同时,铁山无蓦地睁开了眼睛,铁枪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不再被他抱在怀里,而是用双手绞在背后。 他一枪横抽,像是要抽断山脉,巨大的威力让那些还在关注着管阔的北唐士兵们倒下了一大片。 …… …… 尸体,尸体,还是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高耸的临风台,石阶上,鲜红的血伴随着尸体一层又一层地流淌下来,就像是一个血色的祭台。 盾牌和铁枪组成阵列,封住了临风台石阶的各处,没有任何的退路。 北唐士兵们看着触目惊心的惨状,只能够维持着阵型,留存着心中的敬畏,停留在了那里。 关偃月浑身都是血,拄着刀,垂着首,一动不动,谁也看不清他的脸。 鲜血顺着刀身缓缓往下流淌,那是他的血,更多的是北唐人的血。 他终于杀到了临风台的高处,只是并不是最高处。 高处的风更加猛烈,他的披风在咆哮。 而启明殿前的南吴大旗,也是在猎猎作响。 但是他看到有一个人站在了那里。 北唐的威远将军。 威远将军面无表情地遥望高处的他,拔出了腰畔的唐刀来。 对准了大旗的旗杆。 关偃月虽然低垂着首,但是因为他在高处的缘故,他把这一切都用余光看到了。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却是叹息了一口气。 刀光乍现,旗杆被斩断,南吴的大旗徐徐倒下。 北唐军队石阶上的阵列往前压了上去。 他想要站起身来,继续战斗,但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是让吴钩刀离开地面。 伸出盾牌的长枪贯穿了他的身体,先是一枪,随后是第二枪、第三枪。 鲜血止不住地从他的伤口处涌出来,那些刺枪的士兵们有些战栗,甚至手都有些颤抖。 第一百八十章 天子剑(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可是他们停不下来,战斗的意志告诉他们可以对敌人敬畏,可是不能对敌人仁慈,否则的话,倒在石阶上的尸体里面,就会有他们。 关偃月忽然发出一声咆哮。 处在最前端的北唐士兵们脸上浮现出了惊恐之色,他们生怕看到这一头雄狮再一次觉醒,随后用刀切开他们的喉咙。 关偃月果然动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拔出那些枪尖,转身,向上爬。 他爬了一步、两步、三步…… 更高处的剩下的几级石阶本来很干净光滑,但是现在被他的血给染红了。 他的手终于触到了最后一级石阶。 他看到了一双脚。 他抬起头来。 那名青年龙袍飘飞,恍然若仙,脸上挂着最最温煦的微笑,仿佛微暖的风。 “安息吧。”北唐的陛下轻轻说道。 关偃月闭起了眼睛。 …… …… 启明殿。 里面的人很少,这些都是准备好为大吴陪葬的人。 几位已经走路都不方便的老臣有的闭着眼睛,有的双目无神,有的面带怒容…… 但是无疑,在他们的心中,都有悲意。 殿内的太监和宫女们显得有些惊恐,可是他们的陛下选择等待在这里,他们便别无选择。 他们看见了在大殿外,威远将军让他们的大旗倒下,他们也听见了临风台上关偃月的咆哮。 如此振聋发聩。 于是他们便意识到了什么,纷纷看向龙椅上紧紧握着扶手的那个男人。 姬如海闭起了眼睛,淌下两行眼泪。 关偃月死了,他知道,这名忠臣,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孤家寡人……” 他轻轻地说道。 他又睁开眼睛,看向那些带有着各种情绪,但是唯独不怕死亡的老臣们,又道:“好在,还有你们……” 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每个人都应该记住接下来的每一个瞬间。 他们把信仰给予了这个伟大的国度,如今让信仰随着这一伟大的国度一同葬送,也是不错。 启明殿外传来整齐的跪拜声,如若汪洋。 “参!” “刷——” “刷——” …… 姬如海知道,这是他们在跪拜临风台上的李择南,以庆祝他们的胜利,以及对这一千古一帝的崇拜。 接下来似乎是长久长久的沉寂,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时间非常漫长。 好长时间之后,他们听见了启明殿外传来脚步声。 风吹动着皇宫里的一切,阳光斜斜地洒落一地。 那名像花儿一样的伟大男人,出现在了殿门口,一侧,是北唐的威远将军。 …… …… 北唐的陛下站在殿门口。 南吴的陛下坐在龙椅之上。 他们隔着一个大殿的距离,遥遥相望。 一个征服了一大片的土地。 另一个仅仅登基了没多久便成为了亡国之君。 这真是一个充满了戏剧性的见面。 姬如海死死地盯着李择南,也死死地握住龙椅的扶手。 “好久不见,如海。”李择南带着温温的笑意,声音平静地说道。 “可是朕并不想见到你。”姬如海冷冷地说道。 他今天才刚刚登基,所以对于这么一个自称,很明显是不太习惯。 于是看起来有些可笑、可怜。 在龙椅上,他的身后,是天子剑,他随时随地都准备好一战,或者自裁,虽然他手无缚鸡之力。 李择南往里走了进去。 他的步伐优雅,和他的人一样。 威远将军按着刀鞘,总是落后一步。 有八名北唐精锐武士在更后面,提着刀,随时随地都会发动攻击。 姬如海往后坐了坐,他发觉自己还是抑制不住紧张,尽管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有些事情在没有发生的时候,你觉得这无所谓,但是当它突然来临,你会发现你猝不及防。 看着逼近的李择南,一名老臣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情绪,猛然站起身来,扑了上去。 “李择南,你这个畜生!” 那名老臣的愤怒是如此深切,他亲眼见证了大吴的建立与强大,如今又眼睁睁地看着它毁灭,那种痛苦,难以表达。 “噗——” 一把刀点向了他的眉心,他的嘴微微张着,像是想要说一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身体无力地倒地。 威远将军后退一步,依旧保持着和李择南之前的距离,把刀缓缓归鞘。 李择南平静地做了一个手势。 “全部杀光!”威远将军丝毫不带感情地命令道。 八名精锐武士面无表情地拔出了刀来。 随着李择南的前进,那些老臣们全都用苍老的身躯想要扑上前去。 但是他所过之处,便是刀光血光闪烁,纷纷伏尸。 一名老臣倒在李择南的不远处,枯瘦的手几乎要抓到李择南的靴子,他的眼睛里面临死的时候还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那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怨气。 李择南抬脚避了过去,没有多看一眼。 他从不怜悯失败者,哪怕什么时候他成为了失败者,他也不会祈求对方的怜悯。 他和驾崩的吴皇是一类的人物,没有所谓的友情、亲情、悲天悯人,只有对他所需要的一切的强烈愿望。 看着这些在最后时刻拥护自己登基,也决心同自己陪葬的老臣们一个又一个死去,转眼之间只剩下自己和五六名太监宫女了,姬如海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他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够了!” 他的眼睛通红。 “李择南,朕知道,你这是在故意逼朕难过,你就是要让朕看看这一切,你要踩朕的脸,你要以胜利者的姿态玩弄我们!” 最后一名老臣已经倒下,无论他怎么表达自己的愤怒,都无济于事。 李择南并没有丝毫的停顿,他来到了龙椅之前的台阶下。 “姬如海,你说错了,”他微笑着说道,“有的时候,有些人,活着便是痛苦,死了才会解脱。” “那你怎么不去死呢!?”姬如海吼道,“朕看你活得很累,活得也很痛苦!” 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发怒的猫,无论说出怎样义正言辞的话语,都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天子剑(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仰起头来,开始朝着台阶迈步。 威远将军面无表情地跟上。 后面,是刀尖往地面淌着血的八名精锐武士。 当屠刀出现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之内的时候,不得不说充满了可笑。 一名太监终于忍不住了,他虽然面带惶恐之色,却还是拿着拂尘往前冲去,张开双臂,就像是一只公鸡展开双翅一般可笑。 “保护陛下!” 他尖声尖气地叫道。 启明殿殿门前,那些封住了殿门的北唐士兵们中传来一阵笑声。 弱者哪怕以付出生命为代价也要去博取尊严的行为,在强者们的眼里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这真是有点悲哀。 那名太监是在作出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是他的全部、一切,但是却被人一笑置之,或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笑话。 姬如海闭起了眼睛,眼角的泪水再一次流下,不忍再看。 伴随着一声惨叫,血溅起半丈高,扑到了他的脸上,湿湿的,黏黏的,温温的,他的身体哆嗦了一下,随后便很快平静,他的表情也平静了下来。 其他的太监和宫女大概是没有这样的勇气,但是这于事无补。 尖叫和惨叫不绝于耳,失去了宫廷禁卫们的庇护,他们毫无战斗力。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姬如海一直都闭着眼睛,没有睁开,不知道是不想看,还是不敢看。 随着唐刀的归鞘声,最后的声音也消失了,一片安静,死静死静的。 姬如海没有睁眼。 但是他闻到了一片花香,很美妙的花香。 他仿佛置身在一片花海里,暖阳柔柔地照着,四野里都很宁静安然,有风缓缓地飘,带来远处的花香,再把这里的花香带往他方。 他几乎要沉浸在那种美好的感觉里,要睡着了。 但是突然,刺骨的寒意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的一只手不由自主地离开了龙椅的把手,伸向了背后。 手上传来冰冷的温度。 握住了,他握住了天子剑! 他蓦地睁开眼睛,咆哮一声,长剑出鞘,朝着前方的人影斩去。 他并不会武技,所做的这一切完完全全就是凭借着自己的本能,本能的想杀人,杀死面前的人! 银弧闪现,寒光几乎让周围都亮了一瞬。 但是面前的魁梧的身影不屑地“哼”了一声,抬起了刀。 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上传导过来,沿着天子剑到达他的手臂。 他感觉就像是撞到了一座山,手臂几乎要断裂。 天子剑脱手而飞,砸落在龙椅旁。 一只像是钳子一样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人究竟是谁,是北唐的威远将军。 而李择南,站在威远将军的身后,带着阳光般的笑意,正望着他。 脖子上巨大的力量几乎让他窒息,他被这个伟岸的男人单手提起,开始挣扎,眼睛也开始向上翻。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绝望无力的时刻,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威远将军提着他,将他拖离了龙椅。 他的两只手死命握住龙椅的扶手,因为现在那是他的一切,也是他仅有的尊严。 但是无济于事。 他的身体被威远将军踏着地上的鲜血提到了台阶边,对方终于是松手了。 他就像是一条死狗一样被扔在那里,别说皇帝,作为失败者,他在他们的眼里就连人都不算。 他看到李择南越过他的身体,接近了龙椅。 那个男人回头俯视了他一眼,笑容依旧优雅。 “滚开,别碰它,它是朕的!” 姬如海用尽力气吼道。 他就像是一个被抢夺了冰糖葫芦的孩子,他如此愤怒,想要将那个抢夺的人撕成碎片,但是摊开掌心,才发觉自己的双手是如此稚嫩。 李择南缓缓坐到了龙椅之上,笑容比阳光温暖:“现在,它是朕的了。” 姬如海的手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 …… 色泽淡雅的荷裙衬托着她窈窕曼妙的娇躯,给整个皇宫似乎都带上了某种光彩。 她的双手被锁链锁住,双脚上同样也是锁链,四名戴着铁面具的北唐武士在她的前后左右封住,手上一人拿着一根锁链的另一头。 她如今看起来像是一名囚犯了,但是步姿依然优雅迷人,仿佛踏着清波而来,很轻盈、很柔美。 她的一双秋水般的凤目平静地看着经行处所展示出来的一切景象,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很多人都想要看到她的倾世容颜,但是轻纱遮住了她的脸,谁也不能够窥探。 那些抓捕她的北唐人没有一位想要上去揭开她的神秘面纱,但是因为他们陛下的命令,无人胆敢造次。 她的面纱,是陛下应该揭开的,她的国色天香之容,也理应由陛下最先欣赏。 他们的陛下爱花,所以想必这一朵名花会让陛下很感兴趣。 …… …… 半个时辰以前,南吴三美之一的关纤云等待在关家,整个关家空空落落的,离去的离去,未归的未归,阵亡的阵亡,于是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亭亭地站在那里,背对着冲进来抓捕她的北唐武士们,安安静静。 原先很多人都以为对付她会花费很大一番手脚,但是她没有反抗,任由他们用锁链锁住她的四肢,只是那一双凤目平静得让人胆寒,那是无与伦比的来自大吴关家的尊贵,只一眼便让所有人避开了目光,在这一位号称南吴三美之一的美人面前,他们有些自惭形秽,她很轻蔑于他们,尽管从表情上并看不出来这一点,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俯视。 关纤云是一名很特别的女子,她大多数时候都太安静了,她把一切都隐藏在面纱之下,谁也不能够揭开,你看着她,心也会安定,只是你会觉察出来——她的内心深处藏着许许多多的东西。 如今,她被抓捕,离开了关家,整个金陵几乎成为了空城,而他们就走过这一个空城,来到了血流成河的皇宫。 当安定下来的时候,看到这些惨烈的景象,即使是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北唐武士们也是神情肃穆,心情凝重,但是关纤云却是依旧安静得可怕,不是不在乎,只是一种怎么也没有一点一滴动静的安静。 第一百八十二章 倾城·舞神(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甚至可以说是深不可测。 他们看着她的倩影,感觉到的是一种来自心灵的震撼。 她太美了,不需要露出真容,便给人这样的感受。 她的身姿、她的气质、她的神、她的魂,都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相比之下,北唐十大美人之中的绝大多数,都可以说是徒有虚表的花瓶,哪怕是号称李惜芸之下无双的徐梦珊。 裙裾拂过带血的石板,再向上微微飘起,却不沾染分毫。 这就是传说中的出淤泥而不染? 的确,她很像一朵荷花,无论所处的环境有多么恶劣,都足够高雅。 她的步伐依旧优美。 眼前开始出现北唐的军人,正在清理皇宫各处。 很多人都抬起头来,朝着这里望过来,目光顺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她平视前方,依然安静。 他们走过雷花殿、行过习香宫、踏过仙光大道。 在许久以后,一直都不声不响的关纤云却忽然让优雅的步姿僵了僵,随后停了下来。 有人想要呵斥一声,让她继续行走,但是却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就连那个人自己都不太清楚这是为什么。 他们已经接近了目的地,一侧,是高高耸立的临风台。 临风台上并没有被清理,尸体一层叠着一层,全部都是北唐士兵的模样。 血水从高处往低处流淌,还没有完全干涸。 其实金陵城内的很多地方都远远比这里要惨烈的多,但是当看到临风台上的时候,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最最深切的视觉震撼。 在最高处的那几级台阶上,一名中年男子趴伏在那里,战甲破败,披头散发,一只手依然紧紧握着吴钩刀,另一只手伸到了最后一级台阶上,像是要触摸什么。 关偃月。 一直都平静宛如夏花的关纤云的眼角,有泪水淌落。 但是看起来她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她停顿了很短的时间,便自己朝着前面迈动了莲足。 在前面引路的那名执着锁链另一头的北唐武士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点,从铁面具之后的双眸之中,便可以看得出来。 启明殿前,南吴的大旗倒在那里,被风吹得“啪啪”作响,像是还要垂死挣扎一般,如此可怜可笑。 李择南贴身的御前侍卫们面无表情地守护在大殿之外,好像这是他们守护了好多年的北唐宫殿一样。 他们一路往前,仿佛走了很多年。 那些御前侍卫们冷冷地望着他们,不声不响地让了开来。 他们上了台阶。 又入了殿门。 威远将军拄着刀站在右侧,当望见这一位南吴名美人的时候,挑了挑眉。 关纤云抬起秀首来,望见了龙椅之上微笑坐着的李择南。 还有披头散发坐在台阶上,脖子上抵着一把唐刀的姬如海。 姬如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别过了头去。 君臣之间,以这样的姿态见面,那就还不如不见。 关纤云的眼眸之中终于流露出几丝忧伤来。 …… …… 多年以后,姬如海回想起这一段时光,还有这一位总是轻纱遮面的少女,还是感觉忧伤浸透了整片天穹,压抑得他透不过气来。 她是那样完美,也那样骄傲和安静,他是那么喜欢她,如同自己的妹妹。 她莲步轻移的样子优雅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赞美,她的眉眼如此清澈通透。 只是如今,眼角眉梢都是忧伤,那是因为看见了落魄的君主。 她款款施了一个标准的万福。 “纤云给陛下请安。”她皓齿轻启,说道。 李择南没有动,俊美容颜上的笑容也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很清楚,那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姬如海。 姬如海意识到了那是对自己,他把头回正,形容憔悴地看了关纤云一眼,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只是对方的那一双凤目里面的眼神非常轻柔,也非常认真。 他知道,那是对自己的鼓励,让他明白不管怎样,他都是他们的君主,他们尊敬他、爱戴他,她的心在他那里。 他感觉自己承受不住了那种目光,再一次侧过了头去,眼泪缓缓滑落。 大吴政治中心的启明殿里,北唐的陛下高高在上,八名强者分列两边,威远将军拄着刀站在大殿一侧,外面是森严的北唐军队。 还有一位没落的君王,和一位弱女子。 大国兴衰,尽在此间。 “这么对待南吴的舞神,不觉得很是冒犯吗?”李择南注视着那位美人,“把锁链松开。” 那四名北唐武士并没有犹豫,很果断地松开了锁着关纤云柔美四肢的锁链。 这样的行为,在事先便被命令,但是其实他们很不明白,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么一位看起来娇娇柔柔的少女,随便一名汉子都能够让她绝望。 威远将军眯起了眼睛,严肃地盯着这一切,对着那四名北唐武士说道:“小心了,她很危险。” 一名武士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看他,不明白他到底何出此言。 他又看了看关纤云,却发觉这名少女依旧安安静静的,就像是一朵清水上的荷花。 但是他保持了几分戒备,倒退着往后离开,因为威远将军这样的人物,不会空穴来风故意恫吓他们。 关纤云并没有看他们,依旧在看着龙椅上的李择南。 “纤云小姐,”李择南带着优雅的微笑道:“在朕登基的时候,很荣幸看到了你的舞蹈,过犹不忘,其实这样的舞蹈,一生一世见识到一次便已经足够,那才是真正的绝世、倾世。” “但是很多时候有些事情,就像是魔怔一样,总是要再见识一次才好,朕的心中告诉自己再见一次吧,再见一次就可以了,此生无憾了。” 他收敛了笑意,变得有些郑重:“想必,纤云小姐并不会拒绝吧?” 关纤云沉默了一瞬。 “我的父亲对我说过,”她说道,“人的一生所做的事情,很难评论到底对错,结果,只有你做了才会知道,我不会对你在今天所做的一切作出评价,我只是想说:既然你决定了,那就不要后悔。” 第一百八十三章 倾城·舞神(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让他们全部都离开,只有我们两个人,好好对待我的陛下,我才会跳给你看。” “不行,陛下!”在关纤云话音落定的一瞬间,威远将军便急忙出声喊道:“不能答应她,我们也不会答应!” 李择南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激动。 “朕的父皇虽然世人评价不高,不过他对朕所说的一句话,朕记忆犹新——有些事情,做了,后悔一阵子,不做,后悔一辈子。” “朕答应你的要求。”他说道。 威远将军的脸色变得更厉害了,这里的很多人都以为关纤云只是一名柔弱美丽的少女,可是他却很清楚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一舞倾城?恐怕很多时候那是死亡之舞啊! 但是李择南却并不准备让他再一次喊出声来,直接截断道:“不必再多说了。” 他的声音并不高,而且气质优雅温和,但是谁都能够从中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毋庸置疑。 他是李择南,他是要成为千古一帝的男人,他征服了南吴这么一个浩大的国度,完成了北唐无数先辈无法完成的事情,他的意志是那样挺拔,不可动摇。 即使是威远将军这样的大人物,也被威慑到了,他的心里面有着诸多不同意,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姬如海被四名北唐武士抬了起来,捏住了四肢。因为不这样做的话他会挣扎,这对于一位南吴陛下来说,实在是太难看了,尤其是在启明殿里。 在经过关纤云的时候,他们的四目对视。 关纤云的眼眸之中依旧是鼓励。 姬如海拼命摇着头,示意她不要答应李择南的无理要求。 但是这一位南吴三美之一款款跪了下去,色泽淡雅的荷裙绽开。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拜了拜,又起身。 泪水再一次从姬如海的眼中流落。 …… …… 抬头,看天,一片蔚蓝。 而头顶上,是秦杀喷涌着的气息震荡。 那把刀飞上半空,又化作一道闪电落下,稳稳到达手中,一刀挥出,拍倒一片。 一切都宛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从被丘镜山教授之后的每一次动手,大多数时候都给他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就像是一只羊被披上了武装,强迫自己要冒充一头狼。 可是今天并不一样,他很放松,思维特别的清晰。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李惜芸就在他身前不远处,他已经越来越接近了,她细长的眸子里面满是鼓励,她在看着他,也在等着他。 什么大唐的公主殿下,哪怕是吞并了南吴之后的大唐,她不在乎,哪怕到时候她是世界上最最尊贵的女人。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愿意的男人拉着她的手,就像梦里一样,带着她走。 长流宫卫们在配合着他,他们对李惜芸绝对忠诚,尽管剩下的人数并不多了。 这些北唐士兵并没有下死手,长流宫卫们也是。 管阔并不想把战场一样血腥的场面展示给李惜芸看,他也没有下死手,他的秦杀都是在拍击,只闻见骨裂之声和惨叫声。 只是小遥等宫女还是吓得掩住了眼睛,没有敢看。 在北唐士兵们的眼里,管阔只是一个为了心爱的姑娘冲动的少年人,是犯了傻,可是他们最最忌惮的还是铁山无。 这一位而立之年的英俊青年带着淡淡的笑意,那是绝对的自信与镇定。 长枪的枪杆由精铁制成,就这么砸上去,就像是一道山峦。 很多人都难以想象以铁山无这样的身材,是如何爆发出来这么恐怖的力道的,他可不是一位彪形大汉啊! 威远将军的亲兵擦着额头上的血,有些后悔只带了一百多名士兵,不论是他,还是威远将军,在南吴皇宫被军队控制之后,都认为要想带走李惜芸,唯一的阻碍是那十几名长流宫卫,却谁知道会跳出来这么两个强大的人物!? 气息收放自如,管阔的身形在人群之中游走穿梭,没有人可以真正阻拦住他。 他要带走李惜芸,这是他最最坚定的信念。 “闪!” 他猛然大喝。 金光耀眼胜过了太阳,这一次,他并没有像杀死冠英将军那时候一样让金光化作实体化,但是这也足够让这些北唐人们慌乱了。 即使是铁山无,也禁不住眯了眯眼睛。 管阔终于越过了这一百多名北唐士兵,也越过了长流宫卫们。 李惜芸闭着眼眸,刺目的金光让她流下眼泪来,紧接着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 她微微颤动了一下,她看不清那到底是谁,但是从手上传来的感觉告诉她——那是管阔。 “抓住了,别松开。”她依旧在流泪,不知道那还是刺目的眼泪,还是幸福的眼泪。 “我不松开,”管阔声音坚定地说道,“我会抓紧的。” 与此同时,一声大吼传了出来: “管阔!他是管阔!杀了他!杀了他!” 金光的闪烁让很多人都,尤其是这些北唐士兵们都反应了过来。 这些人大多数都从扬州决战一路走来,金忧作死后,能够爆发出金光的,目前所知的,唯有管阔一人! 莫说之前的那些仇恨,单单就冠英将军被杀之仇,便不共戴天。 如果说之前因为顾及到李惜芸等弱女子而有所留守的话,那么现在这些人就是疯狂了。 他们要杀死管阔,为北唐的许多人报仇。 那是绝对的仇恨,不共戴天,不论处在怎样的境地之下,都不得不出手终结。 管阔提着秦杀,紧紧握住李惜芸的纤手,对着她轻轻地说道: “就在我的背后,不要怕,不要看。” 多年以前,管清和挡在金画莲的身前,温柔地说道: “就在我的背后,不要怕,不要看。” 多年以后,他的儿子同样也是挡在李惜芸的身前,说出了这句话。 他们隔了整整一代人,还有一两年的光阴,以及生死之间的天差地别。 他们四个人的身影不断重叠,如此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倾城·舞神(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启明殿内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位帝王,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一位身姿绰约的少女。 很多人都以为这是一个南吴最最尊贵的地方,无数人想要来到这里,坐上龙椅,居高临下,掌握着权利,这引领着他们不断搏杀。 但是如果他们在今天坐上去,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或许会被那种冷清的氛围所侵袭,感觉到满身的寒意。 这固然是一个最最尊贵的地方,但是也最最孤独,心不够强大的人,坐上去,只会自我毁灭。 这是孤家寡人才可以坐的地方,坐上去了,什么亲情、友情、仁慈……都不能够有。 关纤云抬起秀首,那一双明眸望向李择南。 她意识到,其他人真的全部都走了,启明殿里,真的只剩下她和李择南两个人了。 李择南深深地望着她,没有说话,他是在等待。 启明殿里一片死寂。 那一日,南吴使臣觐见,献上锦绣北唐图,关纤云一舞倾城,他的确是被惊艳到了。 他爱花,当然也爱美人,不,是欣赏,只是欣赏而已。 他下令不得伤害关纤云,但是如果发现她,就把她带过来。 只是关纤云并没有反抗,这一点,他有些意外。 不过他渐渐清楚了他需要提防这一个女人。 他一只手把在皇龙的剑鞘之上,而这把剑正躺在龙椅的把手之上。 他很自信,也很自负,天下人都认为他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哪怕关纤云很危险,他也要答应对方的要求把其他人都撤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关纤云才会跳给他看。 “没有琴箫相伴,难道不会少了很多乐趣吗?” 关纤云忽然说话了,打破了平静。 她的声音仿佛空谷幽兰,有着一种很特别的宁静之美。 “琴箫虽美,却不及纤云小姐的舞姿万分之一,不说是衬托,只能是败坏。”李择南微笑说道。 “实在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也是会说好话的。”关纤云的语气说不出来是不是嘲讽。 她往前莲步轻移。 李择南坐直了身子,他意识到,关纤云要跳舞了。 她一挽素袖,安安静静的启明殿内,便似乎来了一股轻柔的风。 这是起手式,很特别,但是却是代表了她关纤云的韵味。 她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荷裙往四周泼散开来,淡雅的色泽仿佛带有着几股馨香。 她的舞蹈很轻盈,像是乘着风在天上飘,她是广寒的嫦娥,也是青霄玉女,她的舞蹈不属于人间,只属于天上宫阙。 她再次转了一个圈,但是这一次不是在原地,而是往前一步。 她又转了一个圈,距离龙椅更近了一步。 李择南的微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收敛了下去,变得有些面无表情。 关纤云的舞蹈节奏开始加快,越来越快,但是她的脚步却并不急促,反而是越来越轻盈,一切都像是行云流水,顺畅轻快。 李择南低头看了看关纤云身前的石板,上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左手握紧了皇龙的剑鞘。 关纤云距离他越来越近,现在已经只有十丈。 他能够体会到一股无形的杀气掺杂在这美不胜收的舞蹈之中,逼近自己的面门。 威远将军的顾虑是对的,那将会是死亡之舞,特别是当面对他李择南的时候。 不过他并不会后悔什么,他想要做的事情,既然决定了,那就一定会去做,关纤云的一舞倾城,他一定要看,就算是杀气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质疑自己的决定。 关纤云前面的石板开裂得越来越明显,密密麻麻的,就像是蜘蛛网蔓延开来。 无形的风在周围飘荡,她身上的香气也在弥漫。 柔柔的、轻轻的,就像是少女在诉说着情话。 李择南的眸光开始变冷,他的左手握住了剑鞘,将它横在了身前。 只是他的身子依旧坐得笔直,保持着不变的姿势。 关纤云转着圈跃到了空中,她看起来不像是真的跃上去的,而像是飘上去的。 荷裙舒张,卷裹着香风,她为启明殿展开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她距离李择南八丈。 她盈盈地落地,像是轻纱。 可是她莲足下的石板却是碎了,分崩离析。 李择南的右手握住了皇龙的剑柄,但并没有拔出来。 他的体外涌出一片可怕的“势”,那种“势”并不可见,却宛如实体。 关纤云隐藏在舞蹈之中的杀气已经威胁到了他,他不容许自己的皇威受到冒犯,他是千古一帝。 那种“势”越过龙椅、越过香炉、越过台阶,来到了关纤云的近前。 关纤云那一双凤目和他的双眼有过短暂的接触,又很迅速地移开了。 李择南可以看得出来,关纤云的眼神里面,那种情感叫做震惊。 虽然并没有特别表现出来,也很快消失,并且很虚淡,然而的确存在。 关纤云的确很震惊。 在杀死王独和城外那位引发哗变的将领之前,谁都不知道他李择南是一名不为人所知的强者,关纤云也是一样。 他的实力现如今在北唐依然没有多少人知道,身在南吴的关纤云也不会知道。 关纤云想要杀死他,并且自以为抓住了他的弱点自信,甚至是自负。 事实证明,李择南的确是自信和自负的,却并非盲目愚蠢。 关纤云的舞蹈没有丝毫的停顿和凝滞,她顶着那股逼人的“势”,将自己和李择南之间的距离还在拉近。 舞蹈已经开始,那就一直到结束,没有中间停顿的必要。 她的节奏加快,身体也是仿佛越来越轻盈,她的窈窕娇躯在台阶下舞出优美的轨迹,身影却开始越来越不真切,她是风,她是香气,她是明媚的色彩,她融化在这片天地里,和世界成为一体,她的舞蹈是自然之力,亲和、完美。 香炉内袅袅而起的烟被截断成无数段,外面精美精致的花纹也如同被刀剑劈砍过一般,满是痕迹。 杀气已经来到了李择南的龙袍上,一截衣角飘零在地。 第一百八十五章 倾城·舞神(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默默地垂了垂首,盯着看着那截明黄色飘舞着落地,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附加的动作。 他的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握住剑柄,横在自己的身前,保持着这个动作很久很久了。 关纤云柔美地跃上第一级台阶。 李择南的眼眸之中有光,是那般炙热。 他还是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更进一步。 无形的龙威笼罩着这一位看起来很是娇柔的少女。 关纤云的动作没有受到丝毫打扰,她越舞越快,顶着那股破坏力极强的“势”逆着而上。 面纱之下,她的唇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她来到了第二级台阶上。 越往上,压力越大,但是她义无反顾。 李择南的脸上渐渐再次氤氲起笑意来,他很温和地看着这一名倔强的少女,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妹妹,也看到了自己的长姐。 他很欣赏她,和他们之间是不是处于对立的局面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关纤云曼妙的身姿越来越清晰,她的舞蹈终于是慢了下来,在李择南浩荡的“势”面前,她遇到了难以言喻的阻力。 她艰难地来到了第七级台阶上,而后难以寸进一步。 她又跳了一炷香,她已经停留在第七级台阶上一炷香了。 李择南在看着她,她也一直看向李择南,凤目之中同样有光。 她是不会放弃的,她是关偃月的女儿,关偃月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她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此时此刻,她不是什么无助的弱女子,而是一位外表娇小内心坚韧的女强人。 李择南的“势”压迫着她,她那娇嫩白皙的肌肤开始变红,那种红像是娇艳的玫瑰色,也像是红玛瑙,那样诱人,带有着诡谲的美。 她唇角的血溢出得更多了,她的身体很难受,她感觉自己的内脏像是要裂开了一样,只是她紧紧地抿着唇,不吭一声,仅仅只是蹙起秀眉而已。 李择南感受到了,这一位奇女子就要倒在第七级台阶上,再也难以往上一些,她伤害不了他,他是不可一世的,就像是五十多年前的吴皇一样。 他的眼中泛起一丝怜悯。 就在这个时候,他微微一怔。 关纤云的舞蹈速度再次加快,她变得更加轻盈,仿佛是要乘风归去,她白嫩的肌肤溢出了血,宛如是要燃烧起来一般。 她美到了极点,而美丽之中,满是杀机。 看着她本来色泽淡雅的荷裙沾染上妖艳夺目的血,李择南的神情一阵恍惚,他再一次想到了他的妹妹,那一头血色凤凰。 “你是要浴火重生吗……”他轻轻地问道,却得不到答案。 他将皇龙剑拉出了一截,剑刃闪烁着寒光。 …… …… “不要看。” 管阔对着李惜芸说道。 他并不想当着李惜芸的面杀人,但是他没有办法。 刀剑唤醒暴虐,武力维系和平,如果他一只手牵着李惜芸的手,并且想要一直就这么牵着的话,他的另一只手就只能够拿着刀,并且挥动它。 李惜芸的娇躯有些颤抖,这一点,管阔感觉到了。 她紧紧地闭着美丽的眸子,不敢睁开,也有可能是因为听话和信任而不睁开。 她听到了刀锋割破血肉的声音,还有惨嚎声、尸体倒地声,那一切都非常清晰。 她握住了管阔的手,她发誓死也不要松开,也或者松开了,她就死了,她忽然很害怕,于是那只因为常年握刀厮杀而有着老茧并且皮肤干涩的手便是她的所有。 更小的时候,她无数次梦见自己牵着一名看不清容颜的男人的手,在花海里面奔跑,那种触感,就和现在一样。 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她牵着她男人的手,她不敢睁眼,因为她明白睁眼看到的不会是花海,而是一片血海,而她闻到了血腥味,而不是花香味。 管阔挥舞着刀,不敢停下。 他知道挡在自己面前的是这一百多人,以后还会有更多人。 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他就会死,他会松开李惜芸的手,再也握不住。 到那时候,她会趴在自己的胸膛,撕心裂肺地痛哭,她的天空会倒塌。 铁山无的威势完全爆发。 如果说之前他用枪杆抽飞无数人,并且把他们弄得骨折,可以说只是在玩乐的话,那么他现在是在杀人、认真地杀人,就像是在北疆的时候一样。 他和管阔一样,他是南吴人,也是北唐人,他不是南吴人,也不是北唐人。 南吴和北唐对他父母的死都有责任,南吴人导致了他父母的死,而他的父母又是被北唐人亲手杀死的,这一点,他调查了十几年,在王独死后才彻底弄清楚,并且杀死了参与杀他父母的人,这才混入北唐铁骑之中。 管阔的刀很狠刺进威远将军那名亲兵的胸膛,只留下一个刀柄,鲜血止不住地涌出。那名亲兵大张着口,脸上终于浮现出恐惧来,作为军人,在活着的时候,他不怕死,但是当死亡真的来临的时候,他却突然害怕了。 事已至此,这些北唐人对长流宫卫们也不再手下留情,十几名长流宫卫逐渐逐渐倒下得越来越多,如今只剩下了八人。 小遥等为数不多的宫女由吓得尖叫而变得麻木,尽管依然睁大着惊恐的眼睛,却已经不发出任何的声音了。 铁山无在往里杀,管阔带着他们往外冲。 “跟紧了!” 管阔的声音就像是在低吼。 他是对小遥等人说,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已经无法护所有人周全了,唯有靠近他的人,才能够得到更大的保护。 他把刀带着血花从对面的北唐士兵身上抽出,便连贯地踹出一脚,重伤的士兵呻吟着往后倒飞,砸倒五六人。 他奔了过去。 身后的李惜芸很明显是踩到了那几名士兵的身上,绝美的容颜有些失色,她的贝齿咬破了红唇,氤氲出血红来。 血水顺着他的手流淌到了李惜芸的手上,有些温暖。 “你受伤了?”李惜芸依旧闭着眼睛,问道。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倾城·舞神(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轻伤。”管阔淡淡道。 “不要逞强。”她说道。 往里冲的铁山无终于和管阔撞到了一起。 他调转身体朝向,转而引领着管阔再往外杀去。 “不要逞强。”管阔对着铁山无说道。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腰部一痛,应该是李惜芸摸索过来掐了他一下。 “不要学我说话。”她像是有些恼怒。 铁山无很明显是轻笑了一声。 “不要笑,再笑我掐你!”管阔朝着他喊道。 紧接着他惨嚎一声,因为李惜芸又掐了他一下。 心绪逐渐放开,血腥的厮杀像是也变得不再可怕,当云开雾散的时候,便会见到彩虹。 他们终于是冲破了这一百多人的封锁,最后的五名长流宫卫选择阻拦在那里为他们争取时间,管阔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小遥他们也冲了出来,只是有三名宫女死在了乱刀之中,那当然是误伤,对于她们这些弱女子,双方都没有要杀死之的决心与决定。 他们仅有的放松也很快便烟消云散,毕竟那是战斗,血淋淋的战斗。 李惜芸的眼角有泪水滑落,自从长安那一夜之后,她分别了太多太多的人,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她现在已经睁开了眼睛,她看向后面,对着那五名到最后还忠心于她的长流宫卫们说道:“一起走。” 那五名长流宫卫没有回头,一个声音响起:“能够保护公主,是我们不悔的荣誉,和公主一起度过这多年的时光,我们很幸福。” 李惜芸的脸上满是忧伤。 那些长流宫卫们,都是年轻人,和她的年龄相仿,他们本来应该娶妻、生子,像北唐宫廷里的其他禁卫们一样,过美满的日子,但是因为他们是长流宫卫,仅仅因为他们是长流宫卫,便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生死搏杀,也背井离乡。 都是她的错,她想到,她忽然想大声哭起来,就像十几年前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一样。 只是她不能哭,她一哭,就不美了,这些为她厮杀的男人们,就心痛了。 管阔却忽然松开了拉住她的手。 “老铁,”他说道,“你带惜芸先走,我会带着他们五个人一起离开,我会来的,答应我,相信我。” 李惜芸的眼眸深处闪烁着不安,她摇着秀首,虽然声音清淡,但是却很明显是在哀求: “不要。” 她再一次抓住了管阔的手,两只手都握了上去,不肯松开。 她害怕,害怕管阔会像无数次一样,离开了她,却迟迟不回来。 管阔摸摸她的头,感受着柔顺的秀发,指着那五名正在苦战的长流宫卫,说道:“他们不应该为我们而死,人都是平等的,我知道他们爱你,你也爱他们,你没有办法,因为你没有能力,但是我却有能力。” 听着他的话,李惜芸显得有些意动。 她出身高贵,如同管阔所说的那样,长流宫卫们爱她,她也爱长流宫卫们,但是长流宫卫为她而死,是他们认为、她也认为理所应当的,因为她是皇族,而他们忠于皇族。 可是管阔的想法和他们不一样,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李惜芸和小遥等人先且离开,是因为她们只是弱女子,她们就算是留在这里,也只会成为拖累,但是他管阔,却没有理由丢下那五名长流宫卫冒着生命危险阻挡在那里,自己先跑路了。 李惜芸苦笑一下,眼帘低垂。 末了,她看向管阔,眼睛里面满是炙热。 “我等你。”她说道。 “我会来的。”管阔笑着说道。 “你们六个人,都要平平安安地追上来啊!”她将秀首往管阔的胸膛上靠了靠,一步一回头地往铁山无那里而去。 但是管阔只是深深地回眸望了她一眼,已经朝着五名长流宫卫那里冲了过去。 …… …… 关纤云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将舞蹈的艺术发挥到了极致,她的身体轻盈又充满了力量,她的血液在沸腾,心在飘,她不属于世人所创造的社会,她融于自然。 她的内心很强大,她觉得自己也强大到了极点。 她可以杀死李择南,凭借一己之力,为父亲报仇,为许许多多的人报仇,为大吴报仇! 但是忽然之间,仿佛是龙威浩荡,金色的力量在她的脑海深处炸开,她的梦被撕裂,她的身体疼痛到了极致,她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重创,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 但是她紧咬着银牙,她看见了那个近在咫尺的一身龙袍的不可一世的男人,她就快要成功了! 她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鲜血顺着她的荷裙、顺着她的莲足流淌到龙椅之前,凄美、妖异。 她做完了最后一个舞蹈动作,那是一个完美到极致的动作,无暇、不带有任何的破绽,就像是一个圆。 她完整地跳完了她的死亡之舞,献给龙椅上的帝王,也献给这个多灾多难的她深爱着的国度。 她停了下来,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荷裙被染成了血色,就像是北唐第一美人李惜芸所珍爱的红。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夏花。 此时此刻,启明殿外的风仿佛才可以飘荡进来,撩动了她的裙裾。 李择南坐在龙椅上,深深地看着她,神情复杂。 皇龙剑已经出鞘半把,森冷的剑刃闪烁着寒光。 “这是我一生见过的最最完美的舞蹈。”他开口说道。 “多谢夸奖。”关纤云款款施了一个万福。 “噗——” 李择南的身体往前倾了倾,张口吐出血来。 鲜血夺目的红,滴滴零落在龙椅前面的石板之上,触目惊心。 他受伤了,而且伤势很严重,在关纤云的倾城之舞、死亡之舞面前。 如果这一消息传扬出去,想必会震惊世人,可是见证到的,唯有他们二人,以及这偌大的空空荡荡的大殿。 “你很强大,”李择南擦了擦嘴角的血,“威远将军说得对,你是一个很危险的女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倾城·舞神(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原本暗淡了几分的眸子又明亮起来,笑容在他俊美的容颜上绽开,仿佛阳光撒满了大地。 “但是……”他说道。 “你终究还是不够强啊!” 关纤云没有说话,她垂了垂眼帘,在看自己那被鲜血浸染的荷裙。 她楚楚动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的眸光很迅速地晦暗了下去,随后让人怜惜的娇躯无力地向后栽倒。 她看到龙椅包括上面的李择南在倾斜,又看到了启明殿顶部精美的装饰以及花纹。 身旁有风在飘,柔柔的,她的青丝在舞动,配合着那淡雅与鲜红交错的荷裙撩起,就像是要乘风归去。 她闭了闭凤目,里面流出泪来,她很是哀伤,心想:父亲、大吴,我已经尽力了。 一只有力的手在她栽下台阶之前揽住了她的细腰。 李择南俊美的脸庞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看着她,神情哀伤,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你就快要死了。” 关纤云没有睁眼,她说得有些艰难: “我死了……你又为什么要哀伤……” “朕不是因为你的死而哀伤,只是你勾起了朕的往事,朕想到了朕的皇姐,长公主殿下。” 那是他们那一代人的噩梦,从此以后,只要有相似的情节上演,就会让噩梦一再苏醒,所以他的确不是因为关纤云本身,而是李轻落的阴影笼罩住了他。 “朕真的很不希望你死,你是那么完美,你的舞蹈是世间的唯一,你只是一名弱女子,又为什么要站在两个大国之间?” 关纤云流下的眼泪更多了。 “因为……”她说道,“我是关家的女儿。” 李择南沉默了。 他们两个人都在等待,等待一个原本应该璀璨的生命消逝。 关纤云睁开了眸子,却不是在看李择南。 她看似是在看顶上的精美花纹,但其实也不是。 她呆呆的、痴痴的,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 有那么多的东西让她选择,可是她却偏偏选择了舞蹈。 这意味着,她将用一生去诠释它的真谛,一直到她的生命终结。 她做到了。 她跳舞而亡。 曾经在乎的,还存在吗? 曾经不屑一顾的,又还好吗? 似乎都没有必要多想了。 那就这样吧,让一切都埋葬在这暮春初夏的时节里。 似水年华,春去春又来。 台阶多了一行青苔。 小桥流水绕过几个弯。 她由舞蹈而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十几年的年华,就这样离去。 她闭上了眼睛。 李择南感受着臂弯里她的娇躯越来越冰冷,久久不语。 可能是会有些叹息的,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她的死,让他想到了自己的皇姐,长公主殿下李轻落,但是终究,她只是关纤云,并不是李轻落。 刚才的心痛,只是一瞬,很快就没了。 他看着她依旧美丽的紧闭着的眼睛,又将目光落到她的神秘面纱之上。 他的手伸到面纱处,停顿在上空,久久都没有落下。 他知道不经过她的同意,就揭开她的面纱,是很冒犯的行为,更何况她还已经凋零,可是想必,那正是天下无数人按捺不住的行为。 传说中,她是南吴三美之一,是一个倾世的大美人,可惜真正见识到她芳容的人,没有几个,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面纱之下的国色天香。 他爱花,也爱美人,不,只是欣赏,仅仅是欣赏而已。 “对不住了,舞神。”他闭起了眼睛,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面纱。 他一用力,感觉到面纱脱落了。 他带着几分忐忑,睁开了眼睛。 当看到眼前的景象的时候,他蓦地怔住了。 面纱之下,他看到的并不是一张绝世仙颜,而是遍布刀痕,满是伤疤的一张脸。 而且都是新伤,似乎也就这两天的时间。 她毁容了。 从伤痕之外的晶莹如玉,可以窥见没有毁容之前的绝美。 身为南吴三美之一,关纤云的真容,不会是这个样子的,绝对不会是。 李择南之前的心虽然偶有波澜,但是却淡然更加居多。 因为他是强者,是霸主、雄主,世界都会被他征服,会战栗在他的脚下。花、美人,都只是江山的陪衬,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是此时此刻,一种巨大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痛,忽然心很痛,他被打败了。 有些东西,不是依靠强大就可以获得的,甚至在某些方面,一名弱女子便可以让他一无所有。 比如关纤云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也预料到了李择南会好奇她神秘面纱之下的芳颜。 美貌,是她天生拥有的,不过她不在乎,只要能够在一些方面挫败那个男人。 于是她毅然决然地毁容了,她要告诉那个男人——很多东西,你可以用狠辣的手段掌握到自己的手中,但是只需要我弱女子一个小小的想法,你就得不到。 李择南将她的娇躯缓缓放到台阶上,闭了闭眼睛,叹息道: “你真是一个强大的姑娘啊……” 外面,白云在飘,在风的引领下,仿佛是在天上舞蹈。 …… …… 五名长流宫卫冲过去的时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他们并不怕死,只是害怕那位姑娘不能够安然无恙地逃脱出去。 对于管阔和铁山无带着李惜芸和宫女们离开,他们不会认为这是自私自利,因为除了替那些人断后外,的确还需要人保护着她们离开。 然而一柄唐刀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迅速地接近。 当看到折回的管阔的时候,他们有些吃惊。 对于这一个人物,他们谈不上好感,甚至依然觉得这个人对于李惜芸来讲是玷污和亵渎。 但也仅此而已了。 “你怎么不逃跑?”一名长流宫卫挑着剑眉问道,这句话里面有着特意的冷嘲热讽。 “我相信老铁的实力,他一个人足够,不过我不相信你们的实力,你们五个人估计也拦不住这些人多久吧。”管阔似乎应该可以算是针锋相对上去。 自己这些人拼死拼活的,这小子竟然敢轻视他们,五名长流宫卫恨得牙痒痒,但是却不得不承认管阔说得对,凭借自己这些人,真的拦不住这些北唐士兵多久,于是便只能够把愤怒发泄到敌人身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冲阳门(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们要尽量多拖延时间,让铁山无带着耐力不足的几名女子跑得更远一些。 管阔笑笑,他知道很多人看自己不爽是不争的事实,这一点,十几年来一向如此,他无所谓。 他的加入让这些长流宫卫们压力减小了很多,最起码不至于像他们所想的那样付出生命的代价。 “差不多了,你们先走,我殿后。”多长时间以后,管阔忽然开口说道。 一名意气风发的年轻长流宫卫正要不服气地骂他几句,却被一名稍微年长一点的拉了拉。 “让他殿后,我们走,这种人,死了最好!” 这当然是气话,其实他们都明白,这六个人当中,唯有管阔最后一个走最最安全,换做其他人,绝对是自寻死路。 他们很果断地离开了。 远处,铁山无提着铁枪,带着长流宫的女人们,已经来到了白露殿处。 此时此刻,白露殿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残存的尸体和血腥昭示着曾经发生过的悲惨。 李惜芸没有敢多看,小遥她们也是。 整个金陵已经失去了往日里的光彩,包括这一片遍布琼楼玉宇的皇宫。 没有必要多加叹息,也用目光追寻各处了,否则的话,心会很痛。 一路上,他们见到了一些北唐士兵,那些士兵对于遇见李惜芸这一件事情,有些惶恐和兴奋,他们并不知道威远将军的命令,也不知道李惜芸他们是要离开这里,让他们再也找不到。 所以他们行过去的地方,北唐士兵们纷纷跪拜行礼,却没有人阻拦。 不久之后,长流宫卫们终于追上了他们,合为一处,往皇城城门处而去。 没有见到管阔的身影,李惜芸显得有些慌张,她禁不住问道: “他人呢?” 看到她的表情,五名长流宫卫的脸上闪过一丝自惭形秽,尽管不太愿意承认,但是他们的公主殿下是真的很在乎那个家伙。 “放心吧,”铁山无淡淡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他会跟上来的,相信他,也相信我的话。” 李惜芸的贝齿咬了咬下唇,没有再说什么话。 相信这个家伙,这样的事情她做过了很多次,数也数不清了,现在,她也只能够这么想。 尖锐的声音蓦地从后面遥远之处响起。 一支响箭直冲云霄。 “不好!” 即使是一向泰然处之的铁山无都变了颜色,他知道,这是北唐军队传达消息地信号,那过来迎接李惜芸的队伍终于是忍不住了。 他们已经接近了冲阳门。 而此时此刻,他们正眼睁睁地看见冲阳门高大结实又伤痕累累的城门缓缓关闭。 黑压压的北唐军队摆起阵列,拦在了他们与城门之间。 铁山无顿住了脚步,他身后的李惜芸和长流宫女、长流宫卫们同样也是顿住了脚步。 …… …… 一名挎着刀的郎将缓步走到了阵列前面,眼神闪烁又警惕地看向了这么一群人。 他并不清楚那支响箭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直入九霄,但是他明白城门需要关闭,有重要事件发生了,而且很明显,有可能就是和眼前的这些人有关系。 起初,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他只是略略一瞥,看见了宫女的打扮,心想这些人应该是来自于南吴皇宫里面的贵人,痴心妄想护着自己的主子想要逃出城门,殊不知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是一个笑话。 “真是一群傻子领着一群蠢女人自投罗网!”他冷笑着,也带有着不屑神情说道。 他身后摆好阵列的北唐士兵们心下也开始放松了,因为很明显,对付这样一群人,他们这严阵以待的样子反而像是很蠢。 铁山无淡笑着提着枪站立在那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慌,仿佛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李惜芸闭了闭眸子,鲜红的长裙招展,看起来很是沉静。 不过小遥等宫女看到这些北唐人胆敢这么说她们,顿时就怒火中烧起来。 李惜芸认为她早就不是北唐的公主了,但是她们不这么想,天下的许许多多人都不这么想。 “你们这群不长眼的狗东西,大胆!也不睁大眼睛瞧瞧眼前的是谁?那是尊贵的公主殿下!”她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莲足,恨恨道。 她这样子,颇像是大门大户里狐假虎威的小姐丫鬟,但其实她并不是那么可耻的人,今天这样失态,实在是不顺心的事情太多了,又被这样评价,她被气死了。 她的恼怒,还有这一番话,非但没有让这些人产生警惕的心理,反而是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公主?”一名汉子的眼睛里面满是不屑以及戏弄:“南吴都已经灭亡了,在我们这里充公主?实在是太可笑了,什么样的公主倒是要让我们看看,玩耍玩耍。” 如果说小遥声称自己这些人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宫女,或许这帮男人们的兴趣还会减少很多,但是她叫嚣自己这些人带着公主想要逃亡,反而激发了这些人心中强烈的冲动。 在今天,小遥她见到了很多的罪恶。 在从前,她们都以为北唐的军队是正义之师、严整之师,他们非常威武,所过之处,万民臣服,夹道欢迎。 这是口口相传的故事。 但是她今天见到了实际上的情景。 血腥、暴力、情涩(防屏蔽),那样肆无忌惮地展现在她们的面前。 突兀的军队如此,畏兀的军队如此,南吴的军队如此,北唐的军队同样也是如此。 这里面并没有对错,只是天性。 在战争面前,所有人都是弱小的,不论是健硕的士兵,还是弱小的女子,甚至是一名战功赫赫的将领。 所有人都随时随地面临着死亡,有的人,在几乎崩溃的时候,只是想临死之前纵容一下,要一个女人。 没有对错,只是天性。 身为女人,小遥不会苟同他们的观点,只会鄙夷和仇恨。 “狗东西们,这是我们的广乐公主殿下,你们统统给我去死吧!”她几乎像是嘶吼道,要把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压力都释放出去。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冲阳门(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一公主称谓对于北唐人来说,魔力是巨大的。 郎将怔住了,其他组成阵列的北唐士兵们也都怔住了。 随后他们看向那名鲜红色长裙拖地的少女。 她是如此美,美到令人心颤,那是绝对的艳冠天下。 广乐公主殿下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这个消息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他们在从前并没有亲眼见到过李惜芸,但是当他们看到李惜芸的时候,却马上不由自主地相信了这个论调。 他们放弃了阵列,齐刷刷地单膝跪地起来。 他们在为李惜芸请安,不过却并没有要让道的意思。 而此时此刻,他们也终于明白了响箭是什么意思,这代表事情很重要、很紧急的意思,不是说很危险。 针对的就是眼前的这一群人。 “公主殿下,”郎将抱拳说道,他的声音有着稍微的颤抖,“居然会在这里见到您的尊容,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刚才的冒犯,我们不苛求您的原谅,事情结束之后,我们自己会去威远将军那里领罚。” “只不过很抱歉,我们不可以让道,我觉得您应该去见见陛下,陛下一定很思念您。希望您能够跟我们走,而不是就这么离开这里,否则的话,我的罪孽会更加深重的。” 李惜芸静静地听完他的话,俏脸上闪过一丝嘲讽。 应该不仅仅是嘲讽这些人,还包括绝大多数世人,甚至还有自嘲。 这真是好笑。 “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本宫应该去见见他,他也很思念本宫呢?”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微微抿着红唇,那种笑不会是高兴的笑,只是显得意味深长。 郎将禁不住抬头,瞄了一眼她,又很迅速地移开目光。 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她白皙秀项上的那一道疤痕。 本来完美的她,却有着这么触目惊心让人惋惜的缺陷。 他想到了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进而思考她刚才所说的话,从中体味到了很多的东西。 但是他是军人,军人的职责是服从命令,刚才的响箭代表发送响箭的人得到了命令,而那个命令,也同样适用于他们。 “公主殿下,对不起。”他说道。 说完后,他让自己的神色变得平静,也站起了身来。 他身后的北唐士兵组成了阵列,隐隐对着为首的铁山无。 除了李惜芸之外,其他人的命,他们可以不用在乎。 “你们实在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对于小遥这一类人,她们无法用实力来让这些人退缩,于是便只能够用言语来威胁。 “不用和他们废话,杀出去。” 那个人的声音,从她们背后响起。 管阔浑身是血,提着秦杀,杀气腾腾而来。 …… …… 对于虎狼,是不用讲道理的,因为刀剑拳脚就是道理。 这一点,小遥等宫女难以置信,但是管阔却是深有体会。 这些人是李择南的爪牙,他们只为李择南服务,虽然他们会声称自己尊敬怜惜李惜芸,可是他们还是会把李惜芸献给李择南,最终被那个男人吃得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所以他要带着李惜芸出去,不管用什么方法。 小遥回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那种铁血的样子,令她不太容易接受。 不好说她对管阔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但是最起码管阔是现在她最最信任的人了。 铁山无,她不熟悉,李惜芸,只是一名弱女子,在所有人中间,管阔在她的心底里面最靠得住了,不管这种感觉到底正不正确。 管阔提着刀,浑身是血而来,非但没有让这些宫女们感觉到惊惧,反而稍微安定了一些。 “难道公主就是因为这种安定的感觉而对那个人有意思的吗?”小遥不禁这样想到。 她不确定,只是她想如果是一位对她有意思的男人同样也给了她这种感觉,她会忽然想和对方过一辈子的。 李惜芸看到了他,神情似乎没有变化。 但是她的眼睛里面,很明显是更加安宁了一些。 他好好地过来了,那样就好。 铁山无回头看了看他,唇角勾了勾,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他很清楚管阔所说的是对的,那么他很乐意遵从。 他往后站了站,来到最后面,说道:“我走在最前面领着他们走了那么远的路,现在我殿后,你往前冲吧。” 管阔瞪了他一眼,不过不想和他多加废话什么。 他提着刀,越过铁山无、越过长流宫卫,再越过小遥等宫女,发现小遥朝着自己轻轻“哼”了一声,便不禁莞尔一笑。 “相信我。”他来到李惜芸的身旁,对着她轻声说道。 李惜芸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的目光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情,那是信任的目光。 “小心一些。”她说道。 管阔点点头。 当管阔来到最前面的时候,那名郎将眯起了眼睛。 如果说李惜芸他们并没有见过真容的话,那么管阔很多人都知道长什么模样。 因为李惜芸并没有作为通缉犯而被将画像贴到四处过,管阔却是如此。 “管阔!” 郎将的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 他的眼中闪烁着寒光。 “很好,我兄长的仇,今天就可以报了!” 虽然仇恨如此深切,但是郎将并没有轻敌,他很清楚管阔的凶名是建立在足够的实力之上的。 严密的阵列摆开,短暂停歇了不多久的北唐士兵们又进入到了战斗的状态之中。 盾牌挨着盾牌,其间透出密密麻麻的长枪,几乎将他们的去路全部封死。 “不得伤害广乐公主殿下,”郎将下了命令,“除此以外的人,反抗,杀无赦,尤其是管阔!” 郎将的语气冰冷,兄长的仇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更何况,城门口的这三百多人,管阔就算再强,只要他不是金忧作和丘镜山,便很难突破出去,留待给他的,唯有死路一条。 听到那名郎将“以下犯上”的命令,小遥的娇躯被气得发抖,可是她不得不承认,最近所发生的事情,深刻教育了她什么叫做现实。 第一百九十章 冲阳门(再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当“威武之师”露出獠牙的时候,其实所有人都和恶魔没有两样。 管阔没有让他对着自己用仇恨的目光瞪着太久,他主动出刀了。 “跟着我,我说往前就往前,我说停下就停下!”他吼了一声道。 后面的人必须紧跟着他才有突破出去的可能,但是跟得太紧,又非常危险,所以需要一个合适的距离,那种距离,他只能够自己来把握。 他提着刀,往前踏步。 气息让他整个人身体周围的一片虚空,都变得凝练凝重。 尽管心中要杀死他的信念是如此迫切,可是这些北唐士兵们还是被他的气势所威慑,并没有选择主动出击。 这些阵列要想凭借个人的力量破开,非常艰难,管阔必须要坚持一个点,一直往里杀。 “不要害怕。”他说道。 他并没有明着对谁,可是李惜芸却明白,他这是对自己说。 管阔不能够牵着她的手了,所以她只能睁着眼睛跟着,那样血腥的场景,她很难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知道管阔到底有没有听到。 远方传来杂乱的步伐声,又含带着军旅之人所特有的节奏。 军旅之人的奔跑这么不整齐,可想而知他们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之前去迎接李惜芸的人来了。 他们停留在不远处,脸上的怒容和仇恨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你果然是个坑。”铁山无摊了摊手,又举起了铁枪。 “是你自己要殿后的。” 管阔的刀已经砍在了前面的盾牌之上。 …… …… 启明殿里更加安静。 原本的两个人,又只剩下一个人了。 孤家寡人。 李择南端坐在龙椅之上,似乎已经坐了很久很久了。 关纤云被他平放在龙椅前面,面纱也已经遮上,荷裙整整齐齐的,除了鲜红的血泼洒上去,有些违和。 她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那样安详,微微闭着眼睛,仿佛正在做着一个美梦。 启明殿的殿门已经被打开,这同样也是李择南亲自做的。 威远将军发现了这一点,他来到殿门外,脸色非常难看。 当他望见睡美人一般的关纤云,还有龙袍上染血的李择南的时候,沉默了很久,好像令他感觉到很懊恼的事情也已经忘却了。 是的,关纤云死了,南吴三美之一的舞神死了。 不管是处在怎样的立场之上,一种可惜和悲哀的情绪还是会涌现出来,哪怕他是一个大男人。 “她是一个好姑娘,”许久之后,李择南缓缓开口说道,“朕喜欢她,朕很希望她是朕的妹妹,然后不去经历这一切。” 相似的话,他已经说过了,针对同样身为南吴三美之一的小公主姬如是,可想而知,其实关纤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并不低。 “是的,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了……”威远将军叹息道。 “对她进行花葬,让鲜花簇拥着她,愿来世充满花香,她也能够继续展现她的舞蹈之美。”李择南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他这样谈笑间,把江山指点了的一代雄主、千古一帝,露出这样的情绪,可是非常难得的。 “遵命。”威远将军的声音同样显得有些低沉。 “你来找朕何事,只是看看朕还好不好吗?”李择南刚才就注意到了威远将军的脸色并不好看,只是他刚才没有提。 威远将军往前几步,单膝跪地抱拳,脸色恢复了之前的难看。 “臣是来请罪的!” 李择南挑了挑眉:“你何罪之有?” 威远将军沉吟了半晌,道: “先说第一件事情吧。” “不说皇宫之内,寻遍金陵,都找不到小公主姬如是的踪迹,想必,她不是藏得很隐秘,就是早就已经离开了金陵。” 李择南笑了笑:“这一点,朕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既然找不到,那就让她就这么去吧,可爱的小姑娘。” 他的言语之间带有着亲昵,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就是他让那一位可爱的小姑娘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他盯着威远将军的脸:“看得出来,第二件事情是让你更加心烦的。” “可以说,这本来应该算是一个惊喜……”威远将军的声音有些艰涩。 “哦?”李择南似乎挺感兴趣的。 威远将军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 末了,他道:“陛下,我们找到了广乐公主殿下。” 启明殿内更加安静。 …… …… 威远将军总是觉得李择南的表现有点奇怪。 在他看来,无论如何,李择南都应该喜不自胜,哪怕对方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但是李择南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 欣喜、激动、迷惘、难以置信、忧愁…… “的确是又惊又喜……”他喃喃道。 他看向威远将军:“她……还好吗?” 他并没有马上说带她过来见朕,也没有说马上带朕去见他,而是表现得非常具有戏剧性,他像是很珍惜那一名女子,却又有点想要躲避,不敢去相见。 或者也是无颜相见,也或者很清楚自己会对她造成伤害? “公主殿下在光霞殿内,不知道是南吴软禁了她,准备和我们谈条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威远将军是这么想的,不过李择南却很清楚并非如此。 “你宁愿投奔南吴,也不愿意再见到朕吗……”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自嘲。 这一句话威远将军并没有听清。 “所以,她看起来挺好的?”李择南将眸光转向他。 “看起来是如此。” “所以,接下来就是有关她的‘坏消息’了?” 看着他俊美的脸,威远将军很明显是在犹豫。 有些话,说出来会伤人心,不过那代表了诚实和不欺骗。 最终,他下了决定。 “公主殿下不愿意见您,在我们带过来的时候被人劫走,而且她是自愿的。”他咬了咬牙,说道。 这一句话可能会叫李择南恼羞成怒,不过作为臣子,忠诚以待是他的本分。 “我们现在正在追击那些带公主走的逆贼,暂时我还没有得到结果,不过想必,他们逃不出去。”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冲阳门(三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笑了笑,低头看了看关纤云微闭着的凤目,她是这样完美、这样安详。 他修长的手拂过香炉,感受着外面的精致的花纹。 “传朕旨意,”他说道,“让他们走。” 威远将军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就像是没有听清楚一样。 其实他听得很清楚了。 “什么?”他问道。 “让他们走。”李择南的脸色微微冷然。 “朕的皇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谁要是阻拦,那就是与朕为敌!” …… …… 管阔就像是刀尖,凶狠地刺进北唐军队的阵列深处。 他冲出一条直线,就像是一道刀痕。 他仿佛是不知道疲倦,拼命往里冲。 那些士兵的眼中出现了惧意,他们逐渐认为那个人是无法阻拦的。 五名长流宫卫将那些女子们护在中间,作为加大创口的行动者。 铁山无处在最后面,铁枪坚定地将身后所有妄想追击的人拦截下来,无法被突破。 他们缓步突进。 城门越来越近,而周围的五六百名汇聚过来的北唐士兵们就像是要吞没他们的波涛。 “你还行不行,如果很艰难的话,你殿后,我往前,我们轮换。”铁山无朝着他说道。 管阔摇摇头: “你觉得我像是要不行了的样子吗?” 郎将在原地撕下战甲之内衣裳的布片,咬着牙给自己简单包扎。 血涌得很多,如果不作处理的话,他生怕自己失血过多而死。 刚才管阔震颤着唐刀逼近的时候,他居然还妄想要去阻拦,结果被一刀斩倒在地,就像一个可怜的跳梁小丑。 一回想起刚才的情景,他就难以自抑地脸色阴沉起来,脸上也是隐约火辣辣的。在自己的下属面前丑态毕露,并不是一件多么好过的事情。 他对管阔的仇恨度越来越深,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家伙,即使对方求饶,他也会将对方千刀万剐。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远处的马蹄声。 单骑。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渐渐认出来那一位正是威远将军的一名亲兵。 他有些不太明白对方没有带兵过来支援,而是一副过来传达命令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亲兵在距离他一丈远的时候,刹住了马。 他抬眼望了望城门口的厮杀,不过并没有多加在意。 “陛下口谕,”他大声喊道,“打开城门,护送广乐公主殿下离开金陵,违令者斩!” 当他的话音落下,郎将怔住了,那些北唐士兵们怔住了,就连厮杀得正酣的管阔等人都怔住了。 李惜芸挑了挑细眉,看起来她都觉得有些意外。 许久之后。 “什么?这怎么可能!你该不会是假传圣旨吧!?”那名郎将有些气急败坏地大吼道。 他抱着杀兄之仇,恨不得让管阔粉身碎骨,而上天给了他机会,眼看管阔就要走投无路了,这个时候忽然来了一道圣旨,让他们打开城门,放李惜芸走? 那名亲兵根本不在乎他的心情,寒声问道:“你是想抗旨不遵吗?” 郎将的理智已经恢复了许多,他渐渐意识到,那名亲兵所说的是事实。 但是他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泛起意味深长的狞笑。 “陛下只说打开城门,让我们护送广乐公主殿下离开金陵,却没有说冒犯公主殿下的其他人要放过,是吗?” 亲兵的眸光越过他,在李惜芸身边的人群中,认出了管阔。 他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他点点头:“是的。” 在那名郎将提出那些话的时候,小遥的俏脸上便出现了焦急的神采,而一直到威远将军的亲兵点头说“是的”,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侵袭了她的全身。 她想象着李惜芸被逼迫着离开,而自己这些弱女子被如同南吴宫女一样被对待,羞辱致死,尸体被血淋淋地堆叠在一起。 “你们实在是大胆!”她几乎是尖叫道。 她现在根本就不是恐吓,不是愤怒,更不会是狐假虎威,而是生命受到威胁,感觉无比无助的时候的心胆俱裂。 她知道,如果李惜芸真的一个人离开,自己绝对会死。 一只温软的纤手握住了她满是冷汗的手,感受着对方掌心里传递过来的温暖,她的心蓦地宁静。 她侧头,看到李惜芸并没有看她,只是倾城的容颜上非常安静。 “本宫不允。”李惜芸淡淡地说道。 微风拂来,鲜红的长裙簌簌而动,她认真起来的样子,看起来很强大。 她并没有据理力争,只是很理所当然地说出了这四个字,于是便充满了不容辩驳。 感受着她的无双气质,感受着这头凤凰居高临下碾压下来的威仪,周围的北唐士兵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冒出头来附和郎将的说法。 威远将军的那名亲兵策马离去,他不想被卷进去,眼不见为净。 郎将看了她一眼,很迅速地移开目光。 末了,他带着冷笑,望向别处,说道:“公主殿下,陛下已经明说了,只说您可以安然离开,我们会护送你到金陵城外,但是其他人,他不管。” “为了公主殿下着想,我们可以法外开恩,让其他人跟着您走,不过……” 谁都知道他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妥协,他的“不过”在所有人的预料当中。 而且人们都猜到了他的“不过”的内容将会是什么。 “不过我管阔得留下赴罪是吧?”管阔充满了嘲讽地笑了一笑,说道。 郎将哈哈大笑起来。 “别人都说你是一个傻子,但是我现在看起来,你明明还算聪明,对的,其他人都可以走,我也暂时没有理清楚他们的身份,不过你管阔是通缉犯、叛国贼,人人得而诛之,这一点是非常明确的。” “本宫不允!” 李惜芸紧紧地盯着他,声音抬高,如果说之前她是自有威势的话,那么现在她就真的是义正言辞,充满了警告了,她就像是一头护犊的母老虎一般,随时随地都像会发动攻击。 被她的威势所慑,那名郎将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再一次迅速瞄了对方一眼。 。妙书屋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冲阳门(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没有马上说话,很明显是在考虑得罪李惜芸、和李惜芸撕破脸皮的后果。 最后,他扫过那些都在等待着自己的命令的士兵们,他们都从脸上表示了支持,他们的眼中有希冀,有对自己的期待。 他咬了咬牙,冷笑一声。 “公主殿下,我敬您再称呼您一声公主殿下,但实际上,您早就已经不是广乐公主了,陛下收回了您的公主封号,而事实就是这居然是您自己要求的,这真是可笑至极。” “出于对您的敬爱,我会派人真心实意地护送您一直出金陵城门,而且放过那些随着您胡闹的长流宫的人,不过管阔的命,我们要了,我之前就已经说过,他是通缉犯、卖国贼,陛下的要求是杀死他。” 他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其他人都可以离开,唯独管阔,不行。” 李惜芸同样也是冷笑一声。 她不可能抛弃任何人,尤其是管阔,那是她现在最最在乎的人之一了,如果她一个人离开了,他还在这里,那么她的离开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一个声音却抢在了她的前面。 “惜芸,你们走,我留下,我陪他们玩玩。” 李惜芸看着微笑着的管阔,语气之中隐约带着几分哀求。 “不要。”她说道。 她认为自己能够凭借残存的威势威逼这些人让他们所有人都离开,可是管阔却很清醒地意识到其实她除了虚假的威势,真的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否则的话,谁都休想轻易离开。”管阔对着她说道。 感觉到他的坚决,李惜芸拿不出任何的办法来。 她只能够威胁他道:“你敢!?” 这看起来很像是一只母老虎准备修理自己的丈夫,然而放在这里,却是如此无力。 铁山无提着枪,来到管阔身体一侧,和他比肩而立。 “公主殿下,”他说道,“你们走吧,我也留下来,他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李惜芸在今天之前并不认识他,但是从他的身上,却隐约能够感觉到难以言喻的信任。 “你就是铁山无,对吗?”她问道。 铁山无挑了挑眉,看向管阔。 李惜芸自顾自地说道:“他和我说过很多有关你的事情,当看到你的时候,我想,你就是他故事里的那个人。” “我相信你,你们都要活着追上来,我会在城外等三天,三天之后你们还不出来,我会入城,找那个男人,和他彻底了结。” 李惜芸很清楚,自己这些人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管阔二人的拖累,而这些北唐士兵们,也是根本不会妥协的。 感觉到她言语之中的坚定,管阔有些震撼。 他回头看了看她,没有更多的表示,只是点了点头。 他有理由相信,如果自己三天之内都不去找她,她真的会找李择南了结一切,但是在此之前,自己必须要杜绝这一件事情的发生。 李惜芸往前踏出一步,像是要接近他,但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低垂着秀首看着自己鲜红的裙裾,就像是一个失落的小女孩。 她一步三回头地被五名长流宫卫包围着离开了。 还有十几名北唐士兵跟着一同离去。 那名郎将用看待死人的目光看着管阔,紧接着又看向铁山无。 “原来还有不怕死要跟着一起死的?”他阴阴地笑了一下。 铁山无的微笑像是阳光化开寒冰。 “是的,你就快要死了。”他如此说道。 他的话音一落,他身侧的管阔忽然咆哮起来。 管阔带血的衣袖狂舞,整个人气息伸张,仿佛是要吞吐天地。 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们决定速战速决。 他决心要让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看看他的巅峰实力、杀死冠英将军时候的威力到底是怎样的。 金光蓦地横扫过去,铁山无顺势猫腰避开,而几乎化作实体的金光瞬间让周围十几名北唐士兵喋血。 郎将的头颅已经不见了,无头的项部狂喷着鲜血。 …… …… 到江吴地尽,隔岸越山多。 钱塘门外,遥望大江。 钱塘江水滚滚而流,却无人问津。 在这个国仇家恨交织的日子里,没有多少人会有闲心情观赏江水。 繁华的临安像是感受到了更加繁华的扬州的痛楚,从而也变得有些萧瑟起来。 金陵被攻破,姬如海成为了阶下囚的消息传遍了南方,所有权贵商贾都感觉末日来临了一般,虽然有不少人出资出力操练招募军队,准备在以后再搏一把,但是大多数人都已经绝望,准备好了坐以待毙。 南吴多年以来的心血毁于一旦,吴皇的雄才大略此时成为了一个笑话,反而造就了李择南的宏图伟略,这真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 在这样愁云惨淡的日子里,钱塘江边,却还有着这么一行人,默默地观景,谁也不说话。 夏日的明媚照亮了天地,四处的风景旖旎秀美,并不因为人世的沉浮而晦暗分毫。 风拂动白色宫裙,带起如瀑青丝,水雾有些弥漫,像是天上人间,于是那位美人便也像是不染尘垢。 姬如是托着下巴,绝美的容颜上是安静的忧伤,淡淡地化开,在水雾之中弥散开来,有着一种隽永的格调。 已经五六天了,她每天来到这里,安安静静地看着钱塘江景,也不说话,默默的。 她看起来更加瘦削了,完全没有了从前幸福快乐的时候白白胖胖的样子,于是显得愈发娇小。 谁也没有安慰她,而事实上,每天在她身旁的,只有一个人。 这里是在临安。 那个人被封为临安公。 金安。 在八天前,他的脸上还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但是后来笑容便不见了。 也没有忧愁,他就是那么同样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站在姬如是身边不远处,望着江景,一天,又一天,一动不动,几乎像是一尊礁石。 他似乎是在思考一些需要想明白的事情。 就这样保持着沉默,又过去了十多天。 在金陵的北唐军队还在整顿,没有要继续向南攻打的迹象,或许是攻下金陵真的让他们元气大伤,如同伤员需要静养一样。 。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个决定(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可是压抑氛围之下他们的安静还是显得有些古怪。 “你想了一些什么?” 在第十一天的时候,姬如是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忧伤,淡淡的,并不深沉。 她依然美丽,依然是南吴三美之首,只是如果南吴彻底覆灭了,这个名头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了很多。”金安侧过头去,看着她,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非常平静。 “所以?” “我在想,我是大吴人,是临安公,也是金家子弟,还得了一个大吴年轻一代第一人的虚名,却为了所谓的‘理想’,为了闲云野鹤的生活,放下所有的责任心,听之任之,合适吗?” 姬如是盯着他。 “我只是一名弱女子,而你不一样,既然我们不一样,那么你也没有必要像我一样选择浪迹天涯。” “这么说来,其实这段时间以来,你也帮我想了很多?”金安突然一笑。 虽然笑容一闪而逝,但是不得不说,却的确存在。 姬如是也是勉强笑了一笑。 “你继续说吧,让我听听你的更多想法。” “从前我觉得,某些东西,只要自己去做,便可以得到,不管周围的其他事情,但是最近这几天,我又在想:我的安逸逍遥,到底和大吴的强盛有关系吗,是不是因为大吴在那里,我才得以无忧无虑、没有后顾之忧地陪着你浪迹天涯?” “这一点,或许等到李择南攻下了临安,才会知道。”姬如是眨巴着大眼睛。 “你是想让我赌吗?”金安同样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你赌得起吗?”姬如是问。 “老了,赌不起了。” 金安像是在叹息,但是和之前不一样的最最真挚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就像是雨后的彩虹那般明丽。 “所以,你想好了,下定决心要走了吗?”姬如是的语气和神采中,有不舍,但是也有高兴和欣慰。 金安走过去,把手停在她的脑袋上空,像是在犹豫。 姬如是闭起了眼睛。 金安微笑,轻轻摸了摸。 “暂时还没有想好,不过也快差不多了,再给我几天的时间。”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我离开了,那么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快快乐乐的,多吃肉,等我回来一定要看到一个养的白白胖胖的小公主殿下。” “去死吧!”姬如是一拳头冲在他的胸膛。 …… …… 又是一个清新的早晨。 晨光破晓,最初的光辉之下,在大地上仿佛升腾起淡淡的白色的雾。 那是来自临安的水汽。 宋家家主宋德平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坐在了密室之中。 密室里是他的全部亲信。 鉴于北唐随时随地都会发动的攻击,他们寝食不安,讨论的话题无非是两个——集结力量对北唐抵抗,或者集结力量护着自己的资产逃亡。 当然是更倾向于后者。 就连金陵都没有守住,临安的一盘散沙各自为战,无异于自杀。 宋家的资产,尤其是可以带走的资产正在清算,仆役婢女等等,遣散的遣散,可以留下的留下。 宋德平在北唐有一些关系,他准备寻找机会前去避难,等到仗打完了,再说东山再起的事情。 在他们神情严肃地讨论到最重要的地方的时候,密室之中的铃铛突兀地响起。 那是宋府老管家向密室传递信号的体现。 讨论停止了,宋德平看了看自己的这些亲信,开口说道: “今天到此为止吧,还有的事情,明日再议。” 他站起身来,走到密室门口,扳下机关,密室的门“咔咔咔”地抬起。 外面的天已经足够亮了,光线让里面的人纷纷禁不住眯起了眼睛。 老管家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对着宋德平禀报道:“家主,临安府衙召集各位家主过去,有头有脸尤其是底蕴深厚的都被请过去了,估计和北唐来犯有关。” “临安府衙?”宋德平若有所思。 作为宋家家主,他当然和临安府衙过往甚密,因为北唐的原因,所有大人物们都想要维护自己的利益,府衙和各大家族也商讨过许多次,这一次召集,也并没有什么意外。 “好的,备马,备车,我现在就过去。”宋德平吩咐道。 老管家躬身而退。 当宋德平换好衣衫,走到朱门口的时候,老管家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马夫坐在马车外面,还有那些随从们也都等待在了那里。 宋德平暗自点点头,老管家的年纪比他大,是他父亲的得力手下,用到他这一辈,依旧值得信赖。 马车随着街道一路往府衙方向而去,因为北唐的压力,临安城内出来行走的人并不多,可以说是极为稀少。不过这也给马车的行驶带来了方便。 当路过来樊家的时候,他看到樊太希的马车也等候在府门前,看来这个老家伙也快要出动了。 因为迫切想知道府衙又想传递什么信息,他没有等待樊家的那一位家主,自顾自地经过往前而去。 两炷香的时间之后,临安府衙遥遥在望,府衙外面停了不少的马车,看来已经有些人先行一步赶到了。 宋德平从马车窗往外看了看,最终把目光停留在自己的一名随从身上。 这名随从八天前来到临安,一口的湘味音,很明显是来自两湖之地。 作为一名精壮的讨生活的年轻人,他并没有想太多,如今北唐的压力压迫过来,宋家正是缺人的时候,他自然而然接纳了对方,编入宋家的武力之中,准备到时候护送着宋家的人们以及资产离开临安。 但是渐渐的,他发现对方有点不太一般,眉眼之中似乎隐藏着很多的东西,他看人很准,年轻人很明显是一个有故事的生命。 他越来越看重了对方,所以最后让他做了自己的随从。 这名年轻人从不述说自己的过去,简直可以说是讳莫如深,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做江吞水。 宋德平把思绪从江吞水的身上离开,被马车夫拉着下了马车。 抬头,呼吸一下清早新鲜的空气,本来紧绷的神经也是稍微松懈了一些。 。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个决定(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整了整衣冠,对着这些随从们吩咐了一声,没有带上任何人,便入了临安府衙。 这是各大家族入临安府衙的规定,他们之间虽然面对外敌的时候同仇敌忾,但是互相之间也会有利益冲突,从前有过各个家族相互暗杀,甚至是在临安府衙审判的时候带人大打出手的先例,所以这几次府衙暴露了自己和各大家族的关系,召集各家家主议事的前提之一,便是不得带上随从,只能家主孤身前往,毕竟有几个家族就算是积怨再深,也总不至于堂堂家主在府衙里亲自互掐吧? 看到宋家家主宋德平赶到,等候在那里迎接的衙役分外热情,他们平日里也从这个家族获得了一些好处,自然殷勤。 “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请吧。”一名衙役将他带了进去。 府衙里面冷冷清清的,如今这愁云惨淡的日子里,就连罪犯都没有心情犯罪了,府衙已经平静了半个多月。 刺史大人在堂屋中间的座位旁不停地踱着步,并没有落座。 他的神色阴晴不定,像是被什么事情惹了心绪。 而早到的那些家主都坐了下来,可是看起来都很不安,大概是看到了刺史大人的神情动作,又还没有得到任何的讯息,一时之间有点忐忑。 “大人,宋老爷到了。”衙役通报了一声,便出去了。 “见过萧大人。”宋德平拱了拱手以表示礼敬。 萧大人看到他来了,露出一抹客套的笑意:“德平,你来了?先坐下吧,还要等几位朋友,休息一会儿,互相聊聊天。” “谢大人。”宋德平没有多加推辞之类做一些虚伪的事情,将目光从四面扫过。 不少家主都对着他礼貌地笑笑,或者拱拱手,但是也有极个别的家主冷笑冷哼一声,对着他露出敌意。 宋德平不以为意,这些人之间就算再有积怨,如今北唐的威胁逼到了临安,南吴虽然没有投降,可是姬如海已经沦为了阶下囚,虽然逃亡出金陵的一些皇族主持了大局,还有群雄地头蛇们早做准备,但是各地也再也集结不出来可观的军队了,所有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即使是深仇大恨,也不得不同舟共济。 他坐到了一位和他关系一般,最起码没有冲突的家主身边。 萧大人说让他们聊聊天,别说某些人之间有矛盾,坐在一间屋子里都会尴尬和难受,如今的时节,再加上他萧大人这副样子,所有人的心里面都不安心,自然不会真的有人聊天,甚至就连交头接耳也没有心思。 接下来的时间里,被邀请到的家族家主陆陆续续都赶到了,其中宋德平看到了樊太希,两个人简单致意了一下。 看到人全部都赶到了,刺史大人终于是停止了踱步,坐到了主位之上。 为官者,和这些地头蛇有着瓜葛,往日里,尤其是吴皇在位的时候,都是忌讳,甚至一个弄不好还会被扣上大帽子,小命不保。即使是最近,他们大多数时间的碰头都是在半夜里,今天的一大清早,实在是少见。 看得出来,刺史大人要说的事情很不一般。 这些家主们事先的眼神交流,便得知暂时还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此刻,都在等待着刺史大人当先开口说话。 刺史的眸光掠过他们这些人,保持着威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 外面的晨光越来越亮,温度也是渐渐升高,水汽消失不见,新的一天彻底到来了。 这也意味着,北唐的威胁更近了一步。 “诸位准备得怎么样了?”刺史大人初一开口,问的居然是这一句。 不少人都愣了愣,很明显这一件事情和刺史并没有任何的关系,更不应当放在这里讨论,准备得怎么样,各家准备各家的事情,这一点有什么好多说的? 最后还是樊太希首先开口了:“我樊家准备得差不多了,北唐来势汹汹,金陵已破,太子殿下已经被擒,他们的军队根本不是我们苟延残喘的大吴可以抵挡的,否则,也不过是送死罢了,要说一些‘东西’,我樊家也没有什么底蕴,简单收拾了了事,这年头,留得一条命在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带得再多,没了命又有什么用?” 刺史默默地听着,但是眼眸之中却是显得心不在焉,很明显他刚才提出的问题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需要的也不是樊太希这种模糊的回答。 终于,他像是斟酌好了用词,微微笑了一下,问:“不知道樊老爷为了保护那些‘东西’,集结到了多少人马啊?” 樊太希再次一怔,眼神闪避,言辞稍微有些不善了:“刺史大人问这些做什么?” 这些东西涉及到了一些隐秘,可不是轻易愿意说出来的,天知道在这乱七八糟的年头会不会因为自己所拥有的武力被人得知从而惹祸上身,被恃强凌弱的其他势力来一个灭满门。 其他的家主们纷纷面面相觑,谁都搞不明白往日里和他们关系密切的刺史大人这一回是抽了什么风,居然胡乱问起他们这些敏感话题来,这可不像对方的心思缜密的样子。 刺史笑了笑,他明知道这些人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但是他还是得说,因为被逼无奈。 他朝着樊太希招了招手。 樊太希会意,站起身来,靠近了他,两个人开始耳语。 “樊老爷,我们之间十几年的交情,你也知我,我就问你,你信得过我吗?” 在在场的这些人中,他樊太希和刺史的交情的确算得上数一数二了,要说信任,他是相对信任对方的,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会是一个傻白甜。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把你的人马数量告诉我,我要合计合计,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这些事情,你知,我知,天地知而已。” 樊太希不解。 “大人,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有点不太对劲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个决定(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刺史把手作了一个“咔擦”的手势,苦笑着说道:“我现在的脖子上架着刀呢,我也没有办法,这件事情,待会儿我自然会说的,不过实话实说,这刀架着,我也觉得值了,这个人发话了,我信心就来了,哪怕是刀山火海,我都愿意跟着他试一试。” 樊太希被他说得云里雾里的,脑袋都有些糊涂了,但是他和对方再次交谈了几句,知道有些东西可不是他们这些地头蛇可以忽悠的,于是只好老老实实道:“我有七八百人马,你知道的,平日里也就一百多,但是现在兵荒马乱的,从北边逃过来不少精壮汉子,要钱不多,只要有口饭吃就行,而且这时节,多花点钱总是对的,不然的话,命都没了,要钱做什么?还不如散财消灾,多招募点人马好安心一些呢!” 刺史瞄了他一眼,对于他最终还是妥协了,比较满意,轻声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樊太希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接着,刺史把目光落到了宋德平的身上。 有了樊太希开头,各家家主知道也逃避不了,宋德平犹豫了一下,便装作很坦然地大步来到刺史身前。 “我有四五百人马,都是为了离开这里做准备的,在从前,绝对没有这么多的人。”宋德平似乎真的非常坦然,单刀直入地说了出来。 刺史有些好笑,樊太希和宋德平两个人都要郑重说明这么多的人马是因为时过境迁,在从前绝对没有,那是因为作为吴人,没有谁想因为有谋逆的嫌隙而被怀疑,尤其是在刺史面前。 “大人,问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我相信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会理解。”宋德平抛出了所有人都在乎的问题。 刺史摆摆手:“待会儿你们就都会知道,我只是要提前粗略估计一下你们的人马总数。” 宋德平带着一脸的狐疑离开了。 后面的家主眼见前面的人也都破罐子破摔,当下也没有了顾忌,纷纷告知了自己的底蕴。 虽然互相的忌惮依然存在,不过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对于形势的把握恰到好处,他们清楚在这个时候,猜忌和谨慎过头反而会害死自己,当利益受到侵犯的时候,哪怕是敌人,也完全可以暂时联合起来,拧成一股绳。 “差不多有三千多人啊,这些老家伙……” 当最后一位家主离开的时候,刺史轻轻地说了一声,这句话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些地头蛇,自己总以为掌握得牢靠,现在看起来,还是非常危险,幸好大家有着共同的利益,总不至于随便翻脸。 大堂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刺史的脸上,想要知道他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刺史深呼吸了一口,像是在说话以前进行着非常重要的决定。 末了,他知道,处在这个位置上,是躲不掉的。 他的脸上堆起笑意。 他站起身来,抱了抱拳,说道:“在说出这些话之前,先让本官对大家说一声抱歉。” 宋德平看了看身旁的那位家主,对方也看了看他。 其他人都在观察对方的神情,很明显是在对刺史的表现很奇怪。 “抱歉之后,再是感谢。”刺史再抱一拳。 一些家主几乎要坐不住了。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这一位刺史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他们都了解这一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如此行为,可见对方即将说出来的话,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感谢什么呢?”刺史看到了他们的神情动作,却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感谢诸位对对抗北唐所付出的贡献,为临安城召集到了这么多的人马,你们的心意,大吴都懂,大吴会将你们载入史册的。” 这些话说出来之后,大堂里瞬间就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有被阴了一把的感受,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 “砰!” 牟家家主一掌拍到了案几之上,“腾”地一下站起了身来,茶盏跳跃起来,又滚落在地,一时间精美的陶瓷成为了碎花,配合着像是露珠一样附着的茶水,煞是好看。 “胡王吉,你这什么意思!?”他一脸凶煞之气,厉声呵斥道,直接就把刺史的名字喊了出来。 牟家家主是第一个站起身来的,但这并不代表他是唯一一个起身的,其他的一些耐不住性子的同样是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针对着刺史大人。 “胡王吉,你还真有刺史大人的气魄啊!”冷家家主冷着脸,话语之中充满了嘲讽,“想要就这么吞下我们各大家族,为你所用,你也不怕撑坏了肚子!?” 刺史大人朝着北方,大致是金陵的方向拱了拱手,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惧色,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为大吴而亡,也是无惧,本官处在这个位子上,便是为了大吴着想,一点都不敢有所私心,即使被诸位老友唾骂,也是问心无愧。” 看到他的惺惺作态(最起码各位家主是这样认为的),不少人都觉得别扭,愤怒的情绪也是自然而然,甚至有一位其实和刺史关系不大好,只是为了利益而接触对方的家主真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堂屋后面,那位面容俊美的年轻人看着这一出闹剧,津津有味,面带笑意。 刺史今天是铁了心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完全忽视了这些人的感受,“金陵虽然已破,太子殿下也被生擒,但是至少他还活着,其他的一些皇族子弟也还活着,我们临安一定会战斗到最后一刻,本官就是殉国,也是会面带微笑!” 宋德平坚持了许久,就连往日里一向波澜不惊的他也都受不了这一位刺史大人的腔调了,不过他也不像其他家主那样冲动,他相信必定事出有因,胡王吉这只老狐狸,绝对不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背后隐藏着的东西,迟早也会暴露出来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个决定(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刺史大人,”他拱了拱手,“您今天的用意,大家也都已经明白了,至于结果,我想大家都会考虑考虑的,这一点大人不需要多虑,只是大家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大人改变了主意,要血战到底的呢?” “北唐军队声势浩大,即使是我们大吴的正规军队,都败在了他们的手下,以至于金陵被攻破,太子殿下被生擒活捉,这是奇耻大辱,这一点不需要大人多说,谁都想要一雪前耻,只是奈何力不从心,所以考虑周全之下,只好选择保全自己,大人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胡王吉摆了摆手,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宋德平,这你就有妄自揣度之嫌了,本官什么时候说过要保全自己了?你们身为各家家主,有这种小心思,虽然本官很不赞同,但是也还能够体谅,但是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对大吴忠心耿耿,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怎么可能、可以有这种小心思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板着脸,几乎可以说是义正言辞、一身正气,把宋德平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家伙莫不是前一段时间招进府里的所谓“神医”给他吃错药了? 不过这也只是他内心深处自己的调侃罢了,他明白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这个老狐狸的脸说变就变,必定是在忌惮着什么东西。 这些人中,唯有樊太希稍微有点猜测,因为胡王吉说过自己的脖子上架着刀,那么那把刀究竟是谁的呢? 这里的老家伙们个个都是人精,早就知道这里面定有隐情,不论是和声和气,还是蹬鼻子上脸,都是伪装,他们的心里面早有计较了。 梅家家主在之前一直都看着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此时此刻突然站起身来,遥遥地朝着刺史大人抱了抱拳,转身便走。 他不想用言语表态什么,只想用动作,既然心中想好不想和北唐军队扯上任何的关系,那么直接可以离开了,晾胡王吉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胡王吉一眼瞥见了他的动作,却是微微一笑,不动声色。 梅家家主的身影离开了大堂,拐了一个角,很快便消失不见。 看到梅家家主做出了动作,不少人都心照不宣地互视一眼,便准备往大门口走去。 他们并不想得罪胡王吉,但是他们也有底线,逾越了那条底线,他们就会翻脸。 但是没等第二个人跨到门槛处,便只见得刚刚才出门的梅家家主脸色铁青地去而复返,他的身后是几名衙役。 看来他是被逼回来了。 “胡王吉,你准备怎样!?” 一向都不动声色的梅家家主终于是沉不住气了,展示出了自己的愤怒和敌意。 “不想怎么样,”胡王吉皮笑肉不笑的,“就是想请诸位家主配合。” “大吴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谁也不能够独善其身。” 胡王吉这副样子,很明显是准备撕破脸皮了。 既然如此,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胡王吉,”宋德平的脸色冷了下来,“我想,如果你执意如此,甚至想要对我们动手的话,你想要的人马非但不会落到你的手里,反而可能就是鱼死网破,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样的后果,你负担得起吗!?” 大堂后面,传来了一声轻笑。 那声轻笑很年轻,有些散漫和不羁。 但是却隐约之间充斥着摄人心魄的力量。 听到这一声轻笑,刺史大人的脸上出现了惶恐之色,他离开了自己的主位,朝着轻笑发出来的地方躬身行礼。 看到他的所作所为,那些家主们纷纷心头一惊,谁都想不到胡王吉这一次的召集,除了他们之外,竟然还存在其他人,而且看起来那个人还身份不低的样子。 莫非是哪一位在城破之前逃出金陵的皇族子弟? 他们想了想,那又如何,皇族子弟固然能够叫他们有些忌惮,但是时过境迁,姬氏已经今非昔比,在这样随时随地都会发生惊天巨变的时节,没有谁会表露出足够的忠心。 于是在短暂的惊慌之后,他们纷纷露出了鄙夷之色,一个是鄙夷姬如海被擒之后那个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皇族子弟,另一个也是鄙夷胡王吉的装模作样、假装殷勤而心中不屑。 “听到这些话,我应该是感觉到可笑呢,还是理解呢,或者愤怒呢?” 堂屋后面的那名年轻人笑着说道。 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人具体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所以一开始,并没有人说话。 胡王吉将身体站直,同样也是不言不语,看来是既然那位已经发话,他是准备一身轻松,由得对方解决这一切了。 各位家主都互相看了看。 他们有底蕴。 要说对付如狼似虎的北唐军队,他们不敢,但若是对付胡王吉或者一些没落的姬氏皇族子弟,他们还是有一些信心的。 如同那名年轻人所说的那样,他们这样的心态,应该算是觉得可笑呢,还是理解呢,还是愤怒呢? “不管你是谁,”冷家家主寒声说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我们动手,那就休怪我们翻脸无情了。” 胡王吉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那应该算是好意,可是冷家家主却是并不开心,也并不领情。 堂屋后面的那名年轻人终于是漫不经心地走了出来了。 光线投在他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庞上,还有做工精细的锦袍之上,恍惚之间有些闪亮。 “在从前,我是不想烦心这些事情,”他说道,“但是现在我既然想做,那么谁反对、谁有意见,代价,恐怕你们谁都承受不起。” 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嬉笑,但是谈笑间却是散发出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力量。 …… …… 堂屋无声,那句话落定之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大门口,迎着越来越高的暖阳,眯起了眼睛,带着微笑,心想,今天的天气真好。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个决定(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是的,偶尔做一回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感觉真好。 时隔那么多年,再次承担起责任,感受着所掌握着的权利、力量,他感觉自己依然可以挑起整片江山。 许久之后。 冷家家主冷笑一声,只是笑得有些难看,他看起来像是恼羞成怒了,“哼”了一声道:“你……你是谁,你又算什么东西?我想,在现在,兵荒马乱的,就算你真的是姬氏皇族,那也不是姬如海,你有什么底气号令我们?简直是一个笑话,简直是岂有此理!” “对的,”那名年轻人转过身来,淡淡地看着他,“你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往前几步。 慑于他的威势,包括冷家家主在内的那些老家伙们纷纷禁不住退步。 但是他还是凑近了冷家家主的脸庞。 冷家家主强忍住心中的惧意,伸长了脖子,硬气道:“你想怎么样?我冷家那么多人马,可不是你想要就要的,你要是对我做什么,恐怕他们会踏平这府衙,把你碎尸万段!” 年轻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这一席话。 “我不是什么姬氏皇族,”他笑了笑,“但是我想,在这临安,我最有资格说话了。” 他的脸上带着笑意,说话间带着一股云淡风轻。 那一点都不像是宣誓,但其实就是宣誓,他在宣告着自己对临安这座城市的影响力。 宋德平笑了起来。 那名年轻人还年轻,锋芒毕露,有的时候总是会以为自己能够指点江山,几十年前他也是如此,但是他现在阅历多了,掌握的东西也多了,年纪足够了,便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么愚蠢了。 和宋德平一起笑的,还有许多人,樊太希、梅家家主等人也是在笑,笑得一点都不生气。 面对一个自己足以“教育教育”的年轻人,根本就不需要生气,他们应该坐下来,呷一口茶,翘着二郎腿,稍微眯起眼睛,淡淡地告诉对方这个世界不是年轻人们想怎样就怎样的,他们都是过来人。 但是这位二十七八的年轻人也是笑,一点都没有因为他们的反应而生气。 他抬眼望了望蓝天白云。 “我叫金安,临安公金安。” 他说道。 宋德平正在往下坐,他是越来越不着急,真的想要呷一口茶水,但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往下坐的姿势顿住了,笑容也是僵在了脸上,并且开始红白交错。 周围的所有人表情都僵住了。 刺史大人胡王吉笑着摇了摇头。 …… …… 我叫金安,我是临安公。 我不想和你们废话什么,也不想讨论我多么多么有资格掌控你们。 我就告诉你们我叫金安,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的金安,被封为临安公的金安。 仅此而已。 然后,你们还想说什么,你们还想怎么滴? 我看起来不是在耍无赖,但我就是在耍无赖。 在这临安城内,我的话不一定多么管用,但是我绝对会是最最管用的人之一。 好了,不说这些了,说回之前的话吧,感谢你们的人马,那些人,我都要了,我要用他们回击北唐呢。 樊太希僵持了许久,脸色很难看。 他几乎像是在咬牙切齿,他指了指金安,艰涩地吐出一个字来:“你……” 对于金安,他们是又敬又畏的,而且现在还有点仇恨,但是他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的确,他们可以当着面嘲讽一些从前不怎么听说过如今也已经是丧家之犬的姬氏皇族子弟,但是在金安的面前,一切便都被碾碎。 在某些方面,金家比皇族更有用,金安比姬氏子弟更有影响力。 “我什么我?”金安笑,“我玩够了,从现在开始,我要管事情了,第一步,是把临安的力量全部都收拢起来,准备打仗。” “这……不可以……” 没有人愿意轻易妥协,宋德平也是如此,他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但还是说了出来。 金安看向他。 “不会让你们吃亏的,我们金家有的是钱,多少钱招募的,那就双倍奉还。” 樊太希脸色铁青:“不是钱的问题,钱我们不稀罕,现在这年头,要钱不要命的主儿,迟早玩完!” “这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金安往门外走去。 看得出来,他不想说了,他今天过来不是和他们谈条件的,只是通告一下。 而已。 他的态度很明确,樊太希在后面咆哮道:“金安,你这是强买强卖!!” 金安没有回头,潇洒地对着他们摇着手。 “相信我,”他说道,“北唐军队不会接近临安的,我会将他们阻隔在外面。” “永远!” 这是宣誓,这才是他的宣誓。 多少年以后,这些人都老去了,即将魂归黄土了,回想起这个时刻,这名年轻人逍遥的宣誓,还是充满了感慨。 …… …… 白从云默默地站在土丘上,往北方望。 夏天了,草儿很是茂盛,变得肥美,四面的香气,都是马儿最喜欢的味道。 那里,更远的地方,曾经爆发过大战,曾经血流成河过,但是如今鲜血被草儿吸收,滋养着这些植物,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想着李显岳,想着王独,想着苏印,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 他们指点江山,他们铁马冰河。 但是现在,那些人全都不在了,只剩下了他。 悲意难以自抑,只是很是虚淡,说不清道不明。 对于如今北唐龙椅上的那个男人,他毫无感情,他如今所做的所有,只是为将者的本分。 北疆军哗变,他没有阻拦,什么都不管,其实他的心中何尝不想有这样怒发冲冠的动作,但是他是定远将军,总是不能够太明显了。 后来,王独也死了,北疆军中闹了不知道多少次,他也清楚长安被围的哗变,但是心却是越来越累了。 他感觉自己将会老死在这片土地上,不再回去。 突兀人已经到了很远的北方,那里寒冷异常,马儿吃不饱,需要很长时间的休养生息,恐怕也生息不过来多少,他们也已经伤了元气。 第一百九十八章 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所以他觉得日子非常平淡,比水还要平淡。 但是他听到了背后盔甲的声音,脚步声很是急促。 他的亲兵脸色难看地匆匆过来,抱拳一礼道:“将军,斥候来报,北方发现了突兀人的踪迹。” 白从云猛地回头,眼神闪烁不定,他的脑中闪过无数思绪,挑着眉说道:“这怎么可能?” …… …… 东宫外,森严戒备着的,不是南吴禁军,而是北唐军队。 他们不是保护姬如海的,而是囚禁他的。 姬如海的世界一直都很渺小,这片皇宫、偌大的金陵,便是他的一切,他是太子,不可以像姬如是一样周游世界,这是他的命,可怜,也不可怜。 而今,他的世界更小了,仅仅局限于这一片东宫,从这头,到那一头,都不需要太久。 琼楼,于是囚笼。 没有人伺候他,除了北唐军人送进来的一日三餐,整个东宫见不到一名宫女、一个太监,只剩下了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不太明白李择南为什么不来杀了他,只是感觉到了某种屈辱,他想,或许李择南足够轻视他,不认为他可以翻出什么浪花。 如今的他,每天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他不要操劳着南吴的方方面面,除了看着冷清的东宫的风景,便别无其他。 生活真是一潭死水,自己真是一条咸鱼啊。 现在,他坐在那里,案几上摆着棋盘,黑棋,和白棋,都由他来操控。 阳光将那一道修长的身影倒影进门内。 那个人,他来了。 李择南的脸上带着微笑,看着他,问道:“你在做什么?” 姬如海的头没有抬。 “下棋。”他说道。 “看起来,你过得还算不错。”李择南优雅地来到他的对面,跪坐了下去,仿佛是要当他的对手。 “你真的这样觉得?”姬如海还是没有看他。 “很多人经历过你这样的事情,总是会心理崩溃,你虽然有些抑郁,但是还算平淡,的确是很难得的了。”李择南盯着案几上的棋子,像是在思考着黑棋和白棋下一步应该有的走向。 姬如海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一个人下棋。” “很多人都想要成为生活的赢家,因为那样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有所成就,就像你,李择南。” 李择南微笑:“谁不是如此呢?” “所以我一个人下棋,这样的话,黑棋是我,白棋也是我,不管是黑棋赢了,还是白棋赢了,到时候赢家都是我。” “这样够无趣的。”李择南的声音中有着淡淡的嘲讽。 “你是认为我这是在自欺欺人吗?”姬如海很认真地看着他。 “难道不是吗?” “这是人生态度,很多时候,人需要的就是这么一种态度,而像你,野心太大,总有一天会马失前蹄。” “多谢你的警告,”李择南拈起一颗黑棋,“就现在这个局势,朕陪你下棋吧。” 姬如海冷笑一声。 “下完这局棋,你就离开东宫吧,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李择南像是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将黑棋落下。 …… …… “朕输了。”李择南看着棋盘,将黑棋归到一边。 “不,你赢了。”姬如海像是有些失神。 李择南笑:“对,你输了,朕赢了。” “你为什么不杀我?”姬如海问。 “想听实话吗?” “当然,就算实话有些难听。” “因为在朕看来,你不是威胁。” “的确是挺难听的。” “是的。” “搬离东宫之后,你准备怎么处理我?” “朕会给你安排一个宫殿,你就在里面好好过完余生吧。” 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两个大国的大人物好像是做完了所能做的所有事情,最起码他们之间,不需要再做别的什么了。 李择南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以你现在在我大吴土地上的兵力,要想再吞并更南方的城池,会格外艰险。”姬如海像是在直言不讳。 李择南顿住了脚步。 “这一点,不用你来操心,而且,现在,这里都已经是我大唐的土地了。” 他越过朱门,往外而行。 “将军!” 他听到,在东宫外监禁姬如海的军人们对着某人行礼。 果然,威远将军的身形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只是看起来,这一位这一次立下赫赫战功的名将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了?”李择南挑了挑眉,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太妙。 “启禀陛下,北疆来报,阿史那沁卷土重来了。” 李择南蓦地一怔。 …… …… “嘿,姑娘,你在想什么呢?” 十七岁的少年骑在白马上,对着撩开马车帘布朝着窗外略略失神的美人询问道,看起来像是一个调戏女人的登徒子。 李惜芸扫了他一眼,挑了挑眉:“你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我只是看你心情不好的样子,只好想办法逗你开心。”管阔老老实实地回答,喜意淡了下去,剩下的也是略略的忧愁。 李惜芸似乎是不想和他多说什么,没有就此说一些其他的话。 李择南说话算话,北唐士兵们把他们送出了金陵,并没有再有其他的心思,五名长流宫卫和剩下的宫女一个不少,但是不管怎么说,从长流宫出来以后,所有的旧人只剩下这么多了,笼罩在周围的,是一片淡淡的忧伤。 “我还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许久之后,李惜芸还是问道。 “听起来你好像不太希望我出来的样子,难道我死在里面你才甘心吗?” 这两个人在一起,仿佛总是有着吵不完的架,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八字是不是犯冲。 好在李惜芸不想和他追究什么,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已。 管阔自觉无趣。 “我不想和你说,主要是说了你也听不懂。” “你知道南吴秘府这么一个机构吗?”他问道。 李惜芸摇了摇秀首。 她是身居宫闱之中的女子,对于政治性的东西,知道一些,却也并不多。 “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总之南吴秘府是南吴一个很厉害的秘密机构,几乎无所不能,在数年前被李择南这个狗东西打压过……” 。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路南行(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咳……”李惜芸干咳了一声。 “你是在骂我?”她冷冷地盯着对方。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李择南的妹妹,如果李择南是狗东西,那么她是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过……”管阔摸了摸鼻子,仰头看天,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反正没想到金陵被攻破后,这一秘密机构居然还能够运转……早年姬如是给了我一块玉令,可以寻求南吴秘府的帮助……我找到了残存的南吴秘府之人,他们利用秘府的力量帮助我们逃出了金陵城……” 管阔讲得心不在焉的,李惜芸也听得心不在焉的,他们两个人的一问一答,或许并不是真的在意那个答案,更多的是想要说说话。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说话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说话本身,只要听到对方的声音,说一些有的没的的话,就已经足够。 李惜芸将马车窗外的素手收了回去,拉回了帘布,只留下管阔一个人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说话。 “女人就是这样,”管阔对着天空抱怨道,“她们总是任性、自以为是,很多时候都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我行我素,不开心了就直接不搭理你,仿佛她还只是一个小女孩,想怎样就怎样……” 他转向铁山无。 这个家伙自从离开金陵之后,就一直都不说话,望着两旁的风景,嘴角噙着笑意,像是在思春。 “嘿,少年,在想什么呢?”管阔吆喝了一声。 铁山无侧头看了他一眼:“想你啊。” “……” 小遥看着他一个人努力活跃气氛,却像是跳梁小丑一样的模样,瘪了瘪嘴:“神经!”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第二名宫女道。 “傻子就是傻子。”第三名宫女道。 “揍你哦!”管阔扬了扬拳头。 “就在这里停下来吧。”李惜芸的声音从马车里响起,打断了他们的闹剧。 “你说停就停,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管阔凑近马车窗,敲了敲外面的框架。 “在这里等你的徒弟,我和千容他们约好了在这里碰头。” 李惜芸的素手伸出了马车窗,手里是一枚糕点:“你说了那么多废话,也饿了吧?快点吃一些。” “……” 自己的活跃气氛并没有成功,毕竟所有人所经历的事情,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想明白的。 不过很快又可以见到李千容了,管阔有点高兴。 晋王李显岳是他比较推崇的一个人,而李千容就是那个人的儿子,在当初,李显岳亲手将李千容交到他的手里,拜他为师,那是巨大的信任。 人总是会对自己所努力的对象表现出期待,看着李千容在自己的教导下逐渐成长,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他希望看到又一个李显岳诞生。 等待有些漫长,也不知道会持续多少天。 李千容和几名长流宫卫从密道里出发,也有可能他们会被发现、会失败。和李惜芸不一样的是——李千容一旦被发现,绝对会被斩草除根。 期待和担忧并存,这几乎是现在在这里所有人的心绪。 “李择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往南攻打,根据我在军队之中的经验,这样的休整,我们最多只能等十天。”铁山无躺在马背上,面朝着蓝天白云,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他们一定会来的,要等到看见他们。”李惜芸摇了摇秀首,语气很是坚决。 “就像你坚持等他到金陵一样?”铁山无指了指管阔,意味深长地说道。 管阔对着他撇撇嘴。 “难道不可以吗?”李惜芸挑了挑细眉,语气微嘲。 “我没什么意见。”铁山无从躺着到坐起来,策马往远处而去,那里是一条河。 或者是他的马渴了,也或者是他自己渴了。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李择南没有要往南攻打的迹象,而他们也很久没有看见人烟了。 李千容和那几名长流宫卫,并没有出现。 管阔有些焦急了,他并不太清楚那个所谓的密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根据李惜芸的推测,却已经又过去了那么多天,他稍微有点不安心。 当第十天的时候,傍晚时分,六名长流宫卫终于带着李千容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师父,姑姑。” 当见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李千容强行抑制住兴奋之情,根据礼数拱了拱手。 “不是姑姑,应该叫师母了。”不远处的铁山无带着笑意凑热闹道。 李千容像是感觉到尴尬,他也成长了这么多,知道一些事情了,虽然这不是他的事情,但是他却忽然感觉到害羞。 他的面前,管阔传出一声惨叫。 “是那个家伙说的,你掐我干什么!?” 李惜芸的素手从他的身上离开:“因为我看你笑得很灿烂。” 就此,管阔确定,这个女人原来也是一个欺软怕硬的角色。 “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才到?”李惜芸皱了皱秀眉,对着那六名长流宫卫问道。 这十多天以来,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是心里面其实也是很着急的。 六名长流宫卫的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太寻常。 “大唐剩余的军队有不少都离开了金陵。”其中一人说道。 “是要往南攻打了吗?”李惜芸垂了垂眼帘。 李千容一行人晚到的原因也就是这个了,因为北唐军队的出动,他们行事小心,便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而今她关注的是别的了。 “公主殿下……不,小姐,”那名长流宫卫立马改口,“奇怪的就是这一点,那些军队离开金陵之后,却并没有往南行军,而是往北而去,像是要折返的样子。” “往北?”管阔听着这些说辞,眯起了眼睛。 他一直都觉得李择南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来也无可厚非,但是奇怪到这样,倒是叫他有点难以理解了。 他一向认为李择南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坏事情,这一次军队往北,估计又是要干坏事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坏事呢? 周围陷入进了一片沉默。 第二百章 一路南行(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这里的人,于大国沉浮之间,本来理应算是局外人,但是无奈,他们被诸多事情波及,但正因为他们不是下棋的人,于是便对很多事情都难以理解。 “不管怎么说,这些事情和我们都没有直接的关系,这一段时间,你们心力交瘁,也累了,今夜好好吃一顿,早点休息,不需要想太多。” 沉默许久之后,李惜芸发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是成为了在这里的人中的主心骨,管阔和铁山无也乐得如此。她做了好多年的长流宫主,在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长流宫的人,他和铁山无说话,不一定管用,但是李惜芸说话,是绝对管用的,既然如此,在不觉得她的主意有误的前提下,他们便听之任之。 夜晚的时候,繁星点点,证明这是一个清朗的天。 热度渐渐上升了,夏季真正来临了。 管阔看着夜色下习武得大汗淋漓的孩子,稍微有些感慨。 这又一次的浩劫让这个孩子对于变强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世界没有让他自然成长,而是不断鞭策他,于是他不敢停下来。 “你刚才那一式抬刀的动作高度不够,这样下去力爆发不到极点,反而是耗费力量。” 他观看着李千容的动作,指点道。 “我知道了。”李千容的回答很干脆,他明白管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尽管习武很刻苦,但是他要想多少年之后不那么轻易被人杀死的话,那么就趁早、趁现在。 “千容你看,刚才你用力过猛,却没有能力收住,于是刀便几乎要脱手而飞,这样子即使撞到敌人身上,也有很大的可能会弹开,挥刀的时候并不是用力越大越好,重要的是恰到好处。” “我知道了。” “对,这一跃挺好的,一刀下去,敌人的脑袋可就不保了,继续保持这个状态吧。” “我知道了。” …… 一股像是幽兰一般的香气沁人心脾,李惜芸不知道什么时候紧挨着他坐了下去。 “他还这么小,不需要太过心切,你还是叫他休息休息吧。”李惜芸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有些轻柔,大概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是有所感触。 “他累了的话自己会休息的,我现在在这里才能够看着他,难道以后一直都有人告诉他什么时候该吃饭、什么时候该睡觉、什么时候攻击、什么时候防御吗?我们总不可能管着他一辈子。”管阔说道。 “对,你说什么都对。”李惜芸的声音之中像是有些笑意。 管阔侧头看过去,星光下,她的俏脸有些朦胧,朦胧的美,她真的是在笑,而且好像很欣慰、很满足、很安然。 “希望你不是在嘲讽我。”管阔的声音低了低。 “我是说真的,”李惜芸像是有些急切,“虽然我很多时候都喜欢嘲讽你,但是那是一种习惯,并不是对你真的有意见。” “原来你也知道。” “呵呵。” “我听得出来你又在嘲讽我。” “抱歉,你激起了我嘲讽你的热情。” …… 许久之后。 李千容出了一身的汗,累了,果然自己停了下来,对着他们施了一礼,便去休息了。 “还要操心我们这么多人的动向,挺累的吧?”管阔握住了她的手,感受着那种温软,心渐渐安定。 “比起从前在长流宫的时候好多了,”李惜芸笑了笑,“我感觉最近自己好像胖了一些,好烦恼。” “的确是有一点。” “你想死吗?” “不想。你决定明天开始往哪里去?” 李惜芸沉默了。 她像是在思考。 “其实我觉得我的人生似乎没有什么其他的要做了,”她道,“只是本能地想要避开那个人,但是就怕避无可避。” “如果有一个地方可以短暂停留,短暂抵制那个人的权势的话,你觉得会是哪里呢?”她看向管阔。 管阔看到,在星光下,她的明眸有些闪亮。 “临安吧。”他说道。 李惜芸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娇嗔的笑意来:“好的,听你的,其实让你拿主意,而不用动脑子,挺好的,我觉得我这个人有的时候就是懒。” “懒一点好,那就去临安吧,是我说的,出了事情我负责。” 李惜芸再一次掐了一下他。 听着管阔惨嚎了一声,她说道:“对的,你要对我负责的。” …… …… 虽然金陵已被攻破,但是南国的不少地方,还是抵抗意志高涨。 他们组织不起来多么庞大的军事力量,少则几百人,多则数千人,装备并不精良,人员素质良莠不齐。 大多数刺史和家族选择自保,倒是一些平头百姓跳出来做领袖号称要和北唐决一死战的居多。 仗义多是屠狗辈。 但是这些并不重要。 临安,这一繁华又强盛的城市,被某一种强权力量强迫性地拧在一起,不论人们的情愿程度有多深。 宋德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他送走了自己的嫡子,自己却留了下来,和大多数招募到的人马。 事到如今,没所谓了,他的一生从大吴这一国度汲取到了许许多多的好处,即使是为之陪葬,想通之后,也不过如此罢了。 更加重要的是——他们虽然对那名年轻人心怀怨恨,但是同时也是极为信任和崇敬,那种心理很矛盾。 金安,临安公,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他这一次下定决心不再置身事外,那么他能够展现出怎样的实力呢? 宋德平看了看日晷,感觉时间差不多了。 他走出堂屋。 堂屋外,密密麻麻的人马穿着宋家统一标配的装备,正威严肃穆地等着他发话。 虽然这些装备比起正规军来说,足以笑掉大牙,而且这些人人员总体素质也算不得高,但是却也是他宋家足以自傲的力量。 他的眸子扫视过几乎所有人。 末了,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们知道,我宋德平招募你们,为的是什么吗?” “为了为宋家尽忠!”一位彪形大汉大吼一声道。 第二百零一章 一个决定(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管他说的话是不是发自真心,最起码他的气势很足。 宋德平点点头:“很好!” “那么,”他又道,“而我们宋家为大吴尽忠,你们,包括我,都是吴人!” 本来的话,谁都知道他招募人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些人时刻准备着带着宋家的财产以及家人在北唐攻打到临安近前的时候离开这里,但是谁都没有想明白,宋德平今天突然说出这些话来,究竟是怎么了。 “现在,临安公金安出山,旌旗所向,众望所归,而我,宋德平,决心带着你们跟随着他,反击北唐,收复失地!” 这一次,他所说的话并没有得到所有人激情昂扬的回应,围绕着他的,是一大片的窃窃私语。 这些汉子们面面相觑,很显然是被宋德平的这一番话“吓”到了。 他们之中的某些人其实并不怕死,但是能够不死总是极好的,保护宋德平的家眷以及财产固然得冒不少的风险,但是最起码还有可能险中求生,而一旦参加战斗,面对如狼似虎的北唐军队,那绝对是有去无回。 但是,宋德平说要追随临安公金安去抗击北唐军队,那是真的吗? 几乎没有人相信他的这一番话。 谁都知道临安公金安虽然背负着南吴年青一代第一人的称谓,却是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和小公主殿下游历。 那是从前的事情了,而今小公主姬如是已经逃亡,他更是脱不开身,为了保护对方,想必他愿意待在对方身边一辈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宋德平声称要追随金安去杀敌,就跟小孩子准备欺骗大人一样可笑。 话虽如此,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在宋德平这里得到了好处,那是一场交易,但也正是宋德平让他们有一口饭吃,直接拒绝的后果,他们得掂量掂量。 宋德平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情景发生,所以没有阻止一些什么,任由着这些人窃窃私语面面相觑。 他的目光扫过形形色色的人,最后落在一名年轻人的身上。 那名年轻人抿着唇,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也不看其他人、不和其他人说话,就一个人站在那里。 正是他比较感兴趣和看好的江吞水。 察觉到他的目光,江吞水朝着他望了望。 “江吞水,你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江吞水迟疑了一下,问道:“家主,真的吗,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我们真的是要跟着临安公金安去回击北唐军队收复失地吗?” 宋德平的脸色严肃了几分,他很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是真的,绝对没有假的,我现在,就准备带着你们去见他,虽然你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并没有见到过他本人,但是想必,看见他的第一眼,你们就会确定:那是他,绝对是他,不会是其他的任何人。” “家主,我相信你,”江吞水点点头说道,“我愿意跟着家主、跟着临安公去收复失地,万死莫辞!” 他扬了扬拳头,像是在宣誓,并没有太多的慷慨激昂,仅此而已。 但是他的整个人有一种精神、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让他看起来是如此不平凡。 他的气概深深感染到了其他人,甚至连宋德平都受到了一丝影响。 “我们还愣着做什么?”一名汉子忽然高声喊道,“北唐人都已经攻破了金陵,那是血海深仇、是奇耻大辱,难道我们这些大男人们,就只能够带着刀,却像兔子一样逃亡吗!?” “对的,那是屈辱!”又有一人附和道,“反正拿起的都是刀,现在家主都能够选择为大吴而奉献,我们还在等什么呢?” 人总是容易被周围的人的情绪所感染,这大概是灵魂深处的一种共鸣,这些时候他们不会怎么考虑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到底是对是错、会有些什么样的后果。 的确,很多时候理智是不会占据上风的,人们只是遵循着一种生物本能,而大多数时间都很理智的人,才能够成为一代雄主,进而号令这些人,比如说李择南。 宋德平笑了笑,笑容说不出来是苦涩还是欣慰,要说他对大吴没有什么情感,那绝对是不真实的,只是他是宋家家主,要考虑到自己家族的利益,人处在这个位置上,总是会迷失很多的东西,而有些时候,那些东西会回归。 他对能够战胜北唐感觉到绝望,他觉得没有希望,所以他排斥金安。 但是如果,只是说如果,南吴真的能够收复失地,那么他付出的这一切,倒真的是很值得的。 他仿佛找到了年轻时的感觉。 他出了府门,来到大街上,他的马车正在等着他。 马车沿着街道一路前行,后面的几百人跟随着,可以说是走出了浩浩荡荡的感觉。 在今天,临安的民众们惊奇地发现——临安大大小小的家族,纷纷带着汹涌宛如波涛的人马,从各个方向朝着城外而去。 他们啧啧称奇,不少人都收敛了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家里的行为,跟随着各个家族的队伍,一同出了城门。 临安城外,风景如画,群山旖旎,如若仙境。 虽然因为太阳的拉升,有点稍稍的燥热,但是这并无法磨灭人们的兴致。 谁都想知道,这些家族到底想要做什么。 人潮从临安凤山门出发,一路朝南,去往一个未知的时代。 …… …… 刺史大人胡王吉坐在高台上,虽然看起来泰然自若,但是其实心中有着诸多的不安定。 他了解这些家族,他们在和他有共同利益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以他马首是瞻,但是翻起脸来,也绝对会是雷霆之势。 表面上来看,金安的手段让这些人服帖了,最起码是口服。但是他知道,利益会让很多人变得六亲不认,更何况是一个徒有虚名的金安。 他自己是没有办法,因为金安的那把刀就一直这样悬在他的头顶上,随时随地都会落下来。 。 第二百零二章 一个决定(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利益虽大,可要是命都没了,就是个屁,这一点他的脑子拎得很清楚,金安这个家伙,到时候可是真的会下刀。 金关二府是笼罩在南吴各个权势头顶上的阴影,就算金陵被攻破了,阴影还是不会消散。身为南吴圣将的亲孙子、声望这么高的一位年轻人,他要是真的杀了自己,估计临安城没有任何人会为自己出头。 名气大、长得又高又帅,而且还有那么多的狂热崇拜者,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关键是没有想到这个家伙还会是一个疯子。 集结力量对抗北唐,就凭他的一句话? 实在是太自高自大了。 就连关偃月都兵败身死,他金安,凭什么? 但是金安仿佛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高台上遮着木顶,以避免阳光直射,但是温温的空气还是笼罩得他浑身不舒服。 尤其是那一双隐在暗处的目光,让他特别不舒服。 不多久之后,来得最早的樊太希带着人马赶到了。 比起对方对着自己袒露的人马,更明显是少了一些,但是对此,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樊家总不至于把老底都兜出来吧? 对于胡王吉,樊太希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他没有多看,却目光越过对方,朝着四处张望。 胡王吉知道他是在寻找金安,也不去道破,任由他去,闭目养神起来。 但是他手底下的衙役还是得完成自己的任务,将樊太希“请”上了高台。 樊太希在走到胡王吉身边不远处的一个位子边的时候,瞄了闭目养神的对方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 双方就此无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大小小家族的家主纷纷到来,他们有的如同樊太希一样,对胡王吉露出敌视的态度,有的却不知道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对胡王吉拱拱手,道一声“刺史大人”,看起来挺尊敬的样子。 胡王吉看着下面聚集起来的差不多三千人马,心想这也应该差不多了吧?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更多的近万人在远方围观,都指指点点啧啧称奇,谈论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对于这一点,他倒是无所谓,因为这是他希望的,也是那一名年轻人希望的。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所有的家主都到齐了。 其他的一些势力太过弱小的家族,请来也没什么意思,在那一日也并没有邀请,但是那些人也隐藏在围观的这些人中。 不管心里面对胡王吉有什么看法,如今大家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所有人都等着他发话,也意味着胡王吉的看法,就将会是他们的看法。 胡王吉站起身来。 他的身形魁梧,也不显得肥胖,看起来倒像是一名武将。 他扫视着下面各府的人马,微微点着头,似乎是检阅一般。 当然,除了各府的人马,他的人——临安的军队也已经集结,相比而言,当然是后者看起来更加规整。 “在说正事之前,我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洪亮,响彻全场。 胡王吉虽然是一头老狐狸,却并非碌碌无为之辈,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个位子上这么多年,他发话的时候,气势很足,威严也是自然而然。 议论纷纷的声音没有了,周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你们脚下的土地,是在哪里?”胡王吉问道。 谁都搞不清楚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有很多,人们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需要的。 好在,他抛出来的问题他自己会解答。 他并没有等待谁冒出来回答,便自顾自地说道:“是在大吴。” “看到了没有,这片土地生养了你们,这个国度给你们带来繁荣昌盛和自豪感。” “现在它在北唐的欺辱之下受尽折磨!” 他所要表述的内容,在之前各府的人马早就已经走了心理准备,而他自己的人更是早已经知道,不过更远的地方,那些被惊动从而前来观看的人却并不知道。 没有谁会知道他的话是否出自真心,只不过他的话让那些人产生了共鸣。 所有人都在悲观、绝望的时候,看起来刺史大人是要鼓励大家振作起来! 难道这个家伙真的想要为国尽忠? 虽然在所有人看起来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这么做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最起码目前看来,他是认真的。 既然如此,许多人都受到了感染,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灭了它!”忽然有人抑制不住情绪,举起拳头大声喊道。 “灭了它!” “灭了它!” …… 有人开了头,自然会有人跟随,那些神经因为金陵被攻破而压得太紧的人们就像是洪水决堤,忽然找到了发泄的机会,纷纷大喊起来。 先是外围的民众们,紧接着是里面的各府的人马,最后是临安的部队。 听到他们的声音,胡王吉的脸上闪过一丝欣慰,不知道是因为这么多人对大吴的忠诚,还是因为他自己的手腕高超从不失误。 各府的家主们都默声不响,有的人破罐子破摔,也受到了感染,真的想要同北唐拼命,也有的人眼见局势已经被胡王吉彻底掌控,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形势逼人,被撵上战车,便没有办法去多加思考后果了。 此时此刻的胡王吉倒是真的有一点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心态。 他张了张口,继续说了下去。 “很多时候,我就喜欢这么简单直接,特别是这么多人一起简单直接。”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胡王吉诧异了一瞬,因为他发觉,这句话并非出自他之口。 那名迷倒万千无知少女的年轻人出现在了高台之上,嘴角噙着笑意,对着台下的过万人说道。 胡王吉和各家家主的神情动作显得非常尴尬,很显然他们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人群再一次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那名年轻人的身上。 …… …… 。 第二百零三章 一个决定(八)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和薛昭在长安不一样,薛昭在长安,他的面容,人尽皆知,不少大家千金更是魔障一样把他的画像挂在闺房,即使是父母再怒骂没羞没臊都没用。 金安如果处在金陵,想必被人认出来的概率还是挺大的,可惜他虽然被封为临安公,在临安,认得他的脸的,并不是特别多。 好在像他这样大名鼎鼎的年轻人,只要有极少数人认出来,那么便可以带动更多的人认出来。 “是金安,是金安啊!”有少女尖叫道,脸泛桃花,作花痴状。 “哗——” 四下一片哗然,临安公金安,这么一位“老人家”真的出现在临安这么多人的面前,那可是千年等一回的事情啊! 谁都知道,他不爱江山、不爱美人,只爱跟着人见人爱的小公主殿下姬如是游山玩水。 有些人觉得他虚度光阴,有些人觉得他活得潇洒,但是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一朵奇葩,一朵不会在这么多人地面前,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场景下出现的奇葩。 今天他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而且还说了一句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很显然他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刺史胡王吉最先反应过来,站起身,朝着金安拱了拱手:“见过临安公。” 其实在这之前,他便和金安照面过许久、清楚对方一直在看着,但是人很多时候总是要虚伪一把,才能够让自己心里面安心。 各家家主陆陆续续地起身行礼,里面不乏对金安心有怨恨的,但这样的场面下,也不会有人表现出来。 其实这些家主也早就猜到这一位临安公会出现,所做的很多事情仅仅是形式罢了。 金安却像是不怎么在乎他们的礼仪,他跟随着姬如是那么久,总是会多了许多的不羁,他对这些客套并没有感觉。 他只是在看着下面,那些同样在看着他的那么多人。 “我不想说多少废话,”他说道,“愿意跟着我,接受我的统领的,欢迎,不愿意的,那就接受我们的保护吧。” “你们都听说过我,却并不知道我有些什么能力,所以在这里我只说相信,我不能保证多少,但是相信我的,我会全力以赴。” 下面的不少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虽然他们的热情被他引导着抬升起来,但同时他们又对金安所说的话表示惊讶。 金安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加入军队,那么统领就是他。 这确实是一件挺意外的事情,人们知道他的个人实力很强大,人格魅力也非凡,但并没有谁听说过他还会打仗,甚至是用兵如神。 从金忧作,到关正兴,再到关偃月,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统帅能力人们耳熟能详,相比之下,金安却是在这一方面籍籍无名,甚至有人会觉得他放出这些话来,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打仗哪里有那么简单的,张口闭口就可以胡来? 当然,崇拜金安的人数不胜数,盲目崇拜的也是不少。 最先表示支持的居然是那些爱慕他的少女们。 “临安公,我们都相信你,我愿意加入!”一名像是弱柳一般被风一吹都会倒的大家闺秀最先狂热地大喊起来。 “金安,我的男神,我愿意为你去死!” 那是一名胖胖的女孩子,一身绫罗绸缎,看起来奔跑都跑不起来。 “金安,你只要一声呼应,姐妹们……”一名千金拉起自己身边贴身丫鬟的手便举了起来,“个个都是好样的!!” 金安:“……” 这个家伙满头的黑线,心想难道自己可以号召起来的竟然是这样的一通货色,这还怎么打? 他真的很想摆摆手拒绝这些一心激情的女子们,告诉她们不是这样的,但是又怕就这么熄灭了其他所有人的热情,一时间尴尬无比。 好在,他的人格魅力并不真的只能针对女人。 “我愿意跟随你!”一名汉子神情肃穆地举起手来,“希望临安公不辜负我们的信任。” 他的声音因为距离的缘故,传递到金安这里的时候,便已经显得有些渺远了,但是那种信任的情绪,还是能够到达,让金安感受到了。 那种信任和女子们的狂热不一样,而是很镇定地做出来的决定。 只不过那些是他的崇拜者,却并非狂热崇拜者的人,总是会留存着一些理智,在各府的人马和刺史的人马之外,马上提出来愿意追随的人虽然不少,却也没有形成一片海浪。 大多数人们首先追求的是生存,随后才是活得幸福,如果大吴得到拯救,对于习惯了姬氏皇族统治的南国之人来说,自然是会过得美满的,只要金安真的值得他们信任。 但要是金安不值得信任,他自身难保呢? 那么很有可能他们就连最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证。 这并不是短时间之内不经过脑子就可以决定的事情,需要很长时间的思考。 相比之下,各府的人马和刺史胡王吉的人马,就显得沉默得多。在过来这里之前,他们就已经清楚了此行的目的,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人,区别只是为谁而战。 不管情不情愿,他们别无选择。 金安知道顾虑存在,这些人不可能尽早下决定,他也许会稍微有些后悔自己跟着姬如是玩疯了,结果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他的能力,空有一个躯壳一般的“南吴年青一代第一人”的称号。 但是东北方向,属于某一府的人马之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光就这么号召我们,却不拿出证明自己的东西,我们的犹豫和不信任是肯定会有的,我想你需要让我们看看你的能力。” 金安眯了眯眼睛,嘴角噙着笑意,看了过去。 那是一位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几岁的人,相貌平平无奇,也感受不出来逼人的气质,放到人群里就不容易被人认出来的角色。 但是他却生起了强烈的兴趣来,因为某些人的气质,是需要用灵魂去触摸的,而他觉得,自己触摸到了一些。 第二百零四章 草原啊草原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是军人?”他忽然开口问道。 那名年轻人面无表情,也没有看他,眼帘垂了垂,头也微微低了低,如果有人仔细看他的表情,会发觉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金安果然就是金安,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便可以洞察自己的许多东西,关键是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许久之后,他点了点头。 他是军人,如果他没有参加过北面的战争,那么他应该是在部队里,而不是在这里,所以很显然,他是从北面过来的。 他没有战死,没有殉国,所以他有些忌惮会有人说他是逃兵。 好在,金安并没有去深究这些。 “身为军人,你提出来的这些,说明这方面,你是合格的。” 他没有提其他方面,只谈这方面。 年轻人暗自苦笑一下。 “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和司兵大人进行演兵对决,三日之后开始,不管是临安人还是别的地方的人,都可以见证。” 说完,金安便不再废话,他的笑容很是自信,直接转过身去,离开了。 他下了高台,锦袍飘飘,有些仙意,不少人看着他,暗暗感叹。 他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越过万千人影,直逼那名年轻人。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奇特的是,那些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耳中。 “江吞水。” 江吞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 金安点点头,转身就走。 …… …… 夏天的草原很美,草儿也很肥美。 “玛伦帖,看到没有,前面那里,草长得最茂盛的地方,就是你哥哥安眠的所在。” 男子的声音略有磁性,他的体格健壮,肌肉匀称,身材高大,整个人都透发出一种强悍的气息。 在他的身边,坐在骏马背上的,是一位容颜绝美的少女,秀发被五彩缤纷的细绳扎成十几根小辫子,马步裙将她的玲珑娇躯凸显出来,呈现出一种野性、自然的美丽。 他们在一片土丘上,遥望着南方,四野一片绿色。 他们的后面有些热闹,精壮的汉子们骑在马背上,正在追逐,歌声粗犷嘹亮,配合着广袤的大地天穹,画面仿佛可以化为永恒的史诗。 少女的神情冷若冰霜,声音也是不带有丝毫的感情。 “用他们唐人的说法,他并不是我真正的哥哥,他只是我的义兄。” “他和我相伴了三年,便又去往那个国度,为了他的家恨,最后死在了这片土地上。” 她身旁马上的男子笑了笑,嗓音洪亮: “草原上,就是咩咩叫的羊儿们,都懂得抱团的情谊,长生天创造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让我们彼此依靠,并且记得彼此,你对他的感情,我们都看在眼里。玛伦帖,我的好姑娘,你今天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其实你往日里是不会这么说的,所以这正说明了你在掩盖自己内心深处对他的深情。” 玛伦帖却冷冷地调转了马首,驶下了土丘,把他独自撂在原地。 男子看着她骑马远去的身姿,笑容缓缓收敛,叹息了一口气,默默说道:“苏印,我的好兄弟,没想到你安眠已经这么久了,今天我带着你心爱的玛伦帖过来,她似乎把情绪藏在心里,我想,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战,或许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吧?你只是把她当作你的小妹妹,因为她比你小了那么多年,她还只是少女,但是她的心里面,却不是这么想的啊……” 他想了很多很多,也知道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现在的世界格局也和当初的不一样了。 他们突兀的确元气大伤,但并没有像北唐人所想的那样打不起伤不起。 北唐和南吴的战争震惊了世界,自然也逃避不了突兀人的耳目,他们觉得,自己终于等来了机会。 他们不需要北唐偌大的地盘、江山,有些东西对于游牧的他们来说,并没有用。 他们只需要食物、生活用品,还有女人。 这一些东西意味着他们可以壮大人口,从而源源不断地掠夺而不至于灭亡。 他在土丘上停马驻足了很久很久,才缓缓驶了下去。 他看着那些虽然生存不易却依然带着乐观开朗的心态的汉子们,在空中甩了一鞭。 “啪!” 鞭声响亮,在宽广的草原上回荡,却将奔腾的那么多汉子全部都镇住了。 他们开始集结。 几十骑、上百骑、上千骑…… 浩浩荡荡,奔雷滚滚。 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年代里,阿史那沁进攻北唐北疆,于是刚刚为攻下金陵而欢呼的北唐,边疆告急。 …… …… 金陵的皇宫依旧这么壮美壮观,仿佛什么都没有变过。 李择南的龙袍卷裹着温温的空气,回头望着这一大片的琼楼玉宇,嘴角微微翘起。 它是他的了,他做到了。 他做到了他的父皇、皇爷爷们都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情,在他登基不久之后。 他证明了自己。 只是北疆有点小麻烦,他想很快便可以解决,而南吴的其他疆土,也不能停下征服的步伐。 他要暂时离开这里,他相信不久之后又可以回来。 而威远将军将留在南国,继续南征。 那一位在这场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名将单膝跪地在他的座驾之前。 “南方还有更多的地域由你发掘,威远将军,”李择南微笑着望着他,“征服它们!” “遵旨!” “朕要创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安定的新世界,保持它们,不要让被征服的地方还有祸乱。” “遵旨!” 他的语气平缓了一些,眸光越过威远将军,看到了对方背后森严的千军万马。 “朕觉得,某些东西并不是姬如海的错,以他的能力,生在姬家,实在是为难他了。” “不要伤害他,让他好好度过余生吧,给他一些宫女,和太监,让他真正做一个逍遥皇帝吧。” 这一次威远将军的反应慢了许多,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帝王突然话锋一转说到姬如海,顿觉得诧异。 。 第二百零五章 杨门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遵旨!” 但是他还是说道。 “希望当朕回来的时候,会看到你已经彻底征服了南吴。”李择南挥了挥手,他的大辇已经缓缓向前。 威远将军随着他的越走越远,改变着单膝跪地的方向,一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惜芸,你不肯回来,朕也不会强求,不过当朕想要做的事情做到的时候,想必你回来的时候也就来临了……” 他眯起眼睛,望着远方金陵鳞次栉比的酒楼、茶楼,轻轻地自言自语道。 …… …… “我们距离临安还有多久?” 李惜芸的素手托着粉腮,而白皙的胳膊撑在马车窗框上,望着外面的风景,随着颠簸而一直晃动,看起来倒像是有点惬意。 管阔和无迹就在她所朝的马车窗那一侧,不紧不慢地跟着。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相顾无言。 相顾无言,不是相看两厌,只是不知道有什么有趣的话题可以提起,而还有一些话,因为默契而无需多说。 “通过问路知道就是这个方向,至于还有多远,我怎么知道?”管阔无所谓地回了一句。 “你说要来临安,我就听你的,然后你什么都不知道,有没有觉得辜负了我们的信任?”李惜芸停止了托腮的动作,那一双杏眼瞪了过去。 管阔耸了耸肩。 “你不是有本事联系到那什么南吴密府吗?你再联系一下不就行了,我现在很怀疑由你指路我们会迷路。”李惜芸察觉到他的态度很不认真,于是便很认真地对着他说道。 “南吴秘府的存在本来就很隐秘,如今李择南攻克了金陵,整个南吴都在人心惶惶,秘府更是几乎销声匿迹,你以为他们是阳光,哪里都照着?”管阔说道。 李惜芸冷冷地嘲讽了一声:“你说的话好有道理的样子。” 管阔:“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以为我想和你说话?”李惜芸将马车窗边的帘布拉了上去,愤愤地不再理睬他。 管阔仰头看了看天,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紧接着又意识到这个动作李惜芸也不会看见,便只好作罢。 他们离开金陵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对于临安,只有一个大致的方向,并不是十分确切,也更不确切到了临安又有什么大的用处。 他们好像逃亡一样,并没有长远的目的地,如果北唐攻打过来的话,估计又会离开临安。 这真不是一个办法,但是看起来又像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办法。 随着越来越往南,又是一天之后,他们终于见到了别的一些人。 那是三十多名装扮各异的汉子,急匆匆又看起来满腹豪情地往南而去。 当然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也仅仅有目光的接触。 出于一种戒备心理,管阔没有多加搭理这些人,只要那些人不过来惹事,他也懒得接近对方,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里,还是小心一些为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二天的时候,他们又看到了一名少年和五个仆从一般模样的人骑马疾驰着往南。双方同样是没有任何的照面,就这么互相瞥了一眼,很快便没有了任何的交集。 管阔感觉到有些奇怪,照理来说路上遇见其他人也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可是那些人都行色匆匆的样子,而且看起来也并没有因为北方不断传来噩耗而神情惨淡,反而像是恢复了一些光彩。 铁山无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李惜芸和他闹别扭之后便不怎么探出秀首来,而李千容和那些长流宫卫、宫女们,主子不说话,更是不敢乱说什么,于是对于这些现象,他们只是看在眼里,也并没有有所讨论,认为也许只是意外而已。 可是当后面的三天他们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往南而去的时候,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那些人并没有带上太多的东西,所以绝对不会是背井离乡落荒而逃。 这个方向,目的地和他们一样,应该是临安。 他们全部都赶往临安,并非逃亡临安! 待看到一名一身熠熠生辉的战甲,策马拖着铁枪,却只有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带着五十多名府卫一般的人物浩浩荡荡而去的时候,管阔终于是忍不住了。 “你保护好他们,我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朝着铁山无说道。 铁山无一脸散漫的样子,没有任何回应,依旧是死人一般。 管阔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不理睬他了,催促无迹追上那一行人。 无迹的速度世间一流,笔直地照着那一行人插过去,自然没有多久便斜斜地逼了过去。 这匹浑然无迹的马自然能够引来无数人的目光,那名少年威风凛凛地举了举枪,命令道:“停!” 这一行五十多人全部都停了下来,目光带着打量之意扫视。 一身战甲像是小将一样的少年声音倒是中气十足,令人心中一亮: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管阔心思百转,心想我的名字说出来怕被人打,便厚着脸皮大言不惭道: “凭什么我先说,应该你先说!” 他用的当然是最最正宗的吴侬软语,用某些人的话来说,那是金陵大世家所独有的文雅韵味。 这一点,这一行人都能够听得出一些来,对他的感观稍微好了一些。 少年倒也真心不含糊,颇有气吞八荒的气概: “小爷我乃杨门十一子杨小兴!” 一听到“杨门”这两个字,管阔便是心头一震,这可是南吴一大世家,枪法无敌,统兵有方,当年为吴皇立下赫赫战功,端是忠君报国,不过后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似乎是受到了朝中一些人的排挤,吴皇顺势就打压了一下,给扔出了金陵,再往后太平年代,杨家人又不得宠,英雄无用武之地,跟着吴皇铁马冰河的杨老爷子也是郁郁而终,倒是好多年没听到这一家族有什么动静了,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 杨小兴在骄傲地道出自己名号之后,才咋摸着自己一时气勇吃了亏,竟然不用脑子就被管阔给套了去,便略略有些焦急道: “那你又是谁?小爷已经给足了面子先出了声,你呢,莫不会不吭声?” 第二百零六章 演兵对决(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摸摸鼻子,道:“我的名头,不可说啊,要说出来,怕你们打我。” 他很清楚想打自己的人特别多,有的和他无仇无怨,但是就是因为一些或真或假的他的传闻,就是想揍他。 他这一番话毫无道理,但是却勾得杨家一行人反而提起了兴趣,一名汉子嚷道:“你怕什么,只要不是什么采花大盗,不良公子什么的,我们都会忍着点,不会打你的。” 紧接着,他意识到身后自己家“小爷”的目光,不禁讪讪地补充:“对,我家小爷最讨厌那些无良纨绔了,他说了,他会忍着点,理应不会打你的。” 管阔依旧摸着鼻子,闷声道:“我是管阔……” 说话间,他便看到这群人脸色变了变,不少人都把另一只手也放到了枪身上。 管阔催促无迹离远了一点,随时准备跑路,同时指着他们喊道:“说好不打我的!” 又道: “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 他想,第一句话不起作用的话,最起码第二句话在待会儿打起来会有点作用。 同时他估摸着来不来得及回到那里找铁山无和长流宫卫帮忙。 杨小兴冷笑一声,像是打消了某些想法。 他上上下下再一次打量了管阔一番,不知道是不是在辨明真假。 “哼,小爷我说话算话,说不打你就不打你,只是不知道阁下过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管阔心想你也没说话啊,是你手底下人说的,还说话算话? 不过他当然不会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而是顺势问道: “这几日来看到那么多人赶往临安,都和你们差不多的气势,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杨小兴看待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那么你们又赶往临安是做什么事情?” 他瞄向管阔后面远处的那一辆马车,还有骑马的和步行的人们,很明显这些人和管阔是一起的。 管阔又一次摸了摸鼻子。 “李择南打过来了,难道不跑吗?” 这一次杨小兴的脸上布满的是鄙夷。 他抱了抱拳,道:“抱歉,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他便调整马首,一副不想和管阔多说话的样子,道:“我们走!” 看着他们竟然真的就这么往前开动的样子,管阔禁不住懊恼地喊道:“喂,你还没告诉我临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襄阳、淮阴、扬州……各地义军突起,反唐势力开始集结,在此,临安公金安号召附近,自然当去追随,明日他将演兵对决,以壮我大吴声威,周围的人自然是马不停蹄……” 声音随着杨小兴的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管阔在原地愣了许久,身体才突然哆嗦了一下。 他意识到果然是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他回到队伍里面,张了张口,道:“刚才……他们说……” “我们又不是聋子,都已经听到了。”李惜芸探出秀首,神色平静道。 管阔摊了摊手。 铁山无笑了笑。 …… …… 在这兵荒马乱到处惨淡的年代里,临安城外的人山人海,实在算得上是一场奇景。 胡王吉知道金安的名气,也比较尊敬对方,但是很多时候他清楚,那真的是大多数针对的对方的名气,而不是那个人。 当看到今天这么浩大的声势的时候,他这才敬佩并且感叹——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翻手覆手云和雨,金安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和那一天的一开始躲在幕后不一样,今日的金安,就坐在高台上、坐在最中间,淡笑着看着下面,没有说一句话。 各家的家主,包括他胡王吉,也偶有小声的交流,唯独那个家伙,似乎把周围的所有人都当成了空气。 即将演兵对决的人马已经等候在了下方,那是胡王吉的人,最起码还算是正规的军队,由他们来担当,再合适不过了。 司兵大人坐在马背上,冷眼瞧着这些人,没有说什么话。 应该吩咐的已经吩咐了下去,剩下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并不清楚金安的排兵布阵实力究竟如何,但是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稍微有点自信,他想,倘若金安是虚晃一枪,为了大家着想,自己赢还是得赢的,总不能叫这么多人跟着金安瞎胡闹送死,不过得给足了金安面子,不至于叫对方输得太惨。 但要是金安真的有点斤两,自己即便不敌,想必也不会输得太难看,这是他的自信。 今天过来围观的人特别多,里面有的是一心想要投奔金安,随着那个家伙对抗北唐,从而一睹金安风采的,还有的则是凑热闹的民众,除了凑热闹本身,其他的什么也不是。 在距离演兵对决的场地很远的地方,一行人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管阔下了无迹,走到马车窗边,伸出指节敲了敲窗框,道:“起床了,公主殿下,一起去凑热闹啊!” 里面传出来李惜芸那偏冷的声音: “一群大男人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看的?” 管阔撇了撇嘴,心想要不是我们打打杀杀的,谁来保护你们? “走走走,老铁,让她一个人缩在这壳子里,我们看热闹去!” 管阔嚷嚷道。 一只白皙的纤手从马车窗里突兀地伸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揪住了他的耳朵,奋力一扯。 “好像很疼的样子……”管阔咧着嘴嘟囔道。 铁山无点点头:“看起来的确是很疼的样子,那叫看着都疼。” 管阔:“……” 李惜芸最终并没有缩在那个“壳子”里面,这让管阔确信——女人果然是一种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动物。 金安演兵对决的地方一片人山人海,他们就算是挤了过去,估计也看不到什么,更何况他们的身份特殊,最好还是不要被人认出来的为好。 所以管阔“蹭蹭蹭”地站上了马车顶端。 都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虽然还不至于有这样的大气魄,但是站在马车顶上,倒是真的将远方的情景尽收眼底。 不说那密密麻麻像是海浪一般涌动的人头,这临安人搭建的高台,也是气势不错。 。 第二百零七章 演兵对决(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离得这么远,他也看不清楚高台上的那模糊的人形到底都是些什么人物,但是想来,金安应该就在那里面。 下面有人干咳了一声。 低头,看见李惜芸神情冷淡地仰起秀首望着他,随后将右手扬了起来。 管阔琢磨了好一阵子,才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也要上来?” “难道我是叫你下来的意思?”李惜芸瞪了他一眼。 管阔的眼神很明显算是轻蔑的。 “就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我觉得还是算了吧,到时候来一阵狂风,你仰天被吹了下去,史书上记载:广乐公主李惜芸为一睹为快,上马车顶而摔落,卒,享年一十七芳龄……” 察觉到李惜芸唇角勾起的那一抹冷笑,管阔感觉后背凉凉的,最终只好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将手伸了下去,以他现在的臂力,要将李惜芸给拉上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令他惊讶的是——李惜芸一只手被他拉着,另一只手也在攀着往上爬,看起来她还真的不像自己所小看的那样手无缚鸡之力。 等到他将李惜芸拉了上来,嘟哝了一句: “重了点,好像最近越来越胖了……” 她将倾城的容颜凑过来,上面满是迷人的微笑。 她吐气如兰道:“你知道什么叫做新仇旧恨一起算吗?” 感觉着她的掐劲越来越大,管阔的脸抽搐了一下:“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是现在知道了……” …… …… 远方的人潮稍微有些涌动。 风景如画,群山旖旎,在这样的风和日丽之下上演一场有可能可以激励南吴人的好戏,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高台上,金安缓缓走了下去。 今天的他和往常比起来有点不一样。 不,是非常不一样。 以往的他总是一身锦袍,一副翩翩美公子的模样,莫说可以迷倒万千无知少女,少男都会沦陷一大片。 但是今日的他,却是戴上了赫赫有名的流云苍甲。 白色的战甲上,遍布着沧桑的流云纹络,以及密密麻麻的刀痕。 那是早在南吴建立以前,金家流传下来的老祖的战甲。 司兵大人的手心里稍微有一些汗水。 他有点紧张。 虽然说他告诉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实力,但是面对名气碾压自己的金安,谁都不知道对方到底会拿出什么样的实力来,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他坐在一边,稍微高一些的地方,以准备将待会儿下面的战斗尽收眼底,到时候好运筹帷幄。 话说在好多年以前,他也参加过一些战斗,这才走到了这个位置,但是最近几年,除了操练,他也别无其他了,甚至枪法都迟滞了许多。 如今重操旧业,总是会有一些感慨万千。 他看到金安带着那种一贯的迷人的微笑,缓缓走下了高台。 高台下,一名士兵牵着一匹披着黄金铠甲的战马,那很明显是金安发威时候的坐骑。 他的心里面“咯噔”了一下,心想难不成这个家伙居然要加入战斗? 谁都知道他金安武功独步青云,这个和作弊(开挂)又有什么区别?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非常难看。 金安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朝着那里笑了笑。 司兵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隐忍这个家伙的无耻。 虽然谁都敬畏金安,可是如果他今天听之任之,那么金安一定会很无耻地获胜,自己的脸面会被扒下来,这还是轻的,重的方面来讲,这个家伙这么做的话,那么这一场演兵对决又有什么意义呢? 别说他司兵大人闹情绪,就是场间的其他人,也都窃窃私语起来,感觉这一场对决的形式有点出人意料。 最终,司兵还是一咬牙,翻身上马,疾驰了过去。 看着他的动作,所有人都在观望,谁都想知道这一件事情最终应该怎么解决。 一路马不停蹄,司兵策马远远地来到了高台下。 当此时,金安正在翻身上马。 司兵的马在金安的前面驻足。 “司兵大人有何见教?”金安噙着微笑,温文尔雅得说道。 “你……”司兵瞪着眼睛,指着他,他虽然没有打仗好多年,但是毕竟也是一介莽夫,面对这样的局面,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为上,所以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司兵大人看起来好像对我有什么意见?”金安伸出修长的手来,揩了揩肩头的流云纹络。 “公爷,”司兵大概是考虑了许久自己应该露出什么表情来表达,最后便是一副苦笑:“不带你这么玩的。” “你是怕我以一己之力就冲散你那边的部队?”金安的笑意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司兵咧了咧嘴,哭笑不得,点点头,心想你倒是很清楚事实。 “放心吧,我不会动用运气法的,而且,你们那边,会有一个大人物来对付我这边的部队。” 说话间,金安指了指远方。 司兵听到,那个方向传来一大片的惊呼。 他心头一跳,猛地把头偏过去,一望。 得益于他坐在马背上的高度,他大致看到了那里的情景。 但如果把视线再往前投。 那位老将一身玄青色的战甲,面容冷峻,冰寒刺骨,胯下一匹披甲的乌骓马,手中拖着一柄遍布饕餮纹的长柄大刀。 “张……张老爷!”司兵倒吸了一口凉气。 …… …… 在南吴,赫赫有名的,只有一个张家——姑苏张家。 而可以被人称为“张老爷”的,也当然只有姑苏张家的家主张连岳。 谁都知道,在北唐渡江之后,作为南吴一大世家,张家很快就覆灭了,那是北唐人首先要做的事情之一,当然也有一些人亲眼见到了绝代美人张大小姐兵败自刎的那一幕,令人唏嘘长叹。 在那些故事里,人们只知道张家覆灭了、张大小姐自刎了,自然而然也认为张家的所有人都不复存在了。 可是没承想,张连岳居然会突兀地出现在临安! 作为名震天下的大人物,他的画像自然很多人都看到过,所以当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大家便知道那是张连岳本人,而不会是别人。 第二百零八章 演兵对决(三)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安的实力虽然没有几个人见过,但是传说中他承袭了他的祖父——南吴圣将金忧作的威能,强大无比。 而张连岳的实力,不少人都是有目共睹,那是真正的天下至强者,毕竟芳名远播的张大小姐都是南吴最强的人之一,她的父亲就更不用说了。 他的突然出现,引来了一大片的惊涛骇浪,所有人都吃惊无比,同时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力量。 南吴的各大家族,终究还是没有消亡殆尽,金安在这里,张连岳也在这里,以后还会出现很多各大家族的大人物们,这是不是代表着大吴不会亡? 金安看着愣神的司兵大人,语气有些轻飘飘地问道:“张家家主在你那一边的部队里,听候你的差遣,对抗我的部队,你觉得如何?” 司兵的愣神被他打断,猛地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张老爷……差遣他……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我想,让他部署部队,和公爷您一较高下……倒是挺不错的想法……” 金安摇了摇头。 “司兵大人莫不是今天糊涂了吧?张大小姐也不过稍微懂得一点统兵之术的皮毛罢了,而张家家主虽然实力强悍,也对这一大家族经营有道,但是他可是对兵法一窍不通的,让他来部署,莫不是小瞧了我金安?” 司兵清醒了一些,思绪倒是渐渐回归。 张家最早的时候是皇族,可能会有一些会统兵的人,但绝对不是以统兵为主的。 后来他们暗中积蓄力量,又效忠南吴,大多数靠的是错综复杂的关系、底蕴、金钱。 放到后来,他们发展起不少的武力,张家可能会有一些人会统兵,但张家家主张连岳绝对是没有这方面的技能的。 司兵想了想,既然金安保证不会动用超出常人的力量,而自己这一边又有战斗力不输于金安的张连岳压阵,那倒是的的确确可以试一试了。 不过他还是很奇怪地问道:“话说,公爷为什么会决定加入进去,一边战斗一边部署呢?” 金安笑了笑。 “一名将领,不加入进战斗的话,又怎么能够深入体会到战斗的变化,从而作出比较准确的反应来呢?” 司兵默声不响,他的这一席话,他不敢苟同,但是也绝对不会认为是错误的,只能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古往今来,统兵者,有刀下万骨枯的猛将,也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智者,某些时候,并没有定数。 当他想着这些的时候,金安已经骑马缓缓离开了这里。 他只得回到了自己应该统领的部队中。 面容冰冷和张大小姐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张连岳骑着披甲的乌骓马,拖着饕餮纹的长柄大刀,像是挟带着无尽风雪而来。 司兵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他有些颤颤巍巍地下马,抱了抱拳,道:“见过张老爷。” 作为张家家主,张连岳在朝廷里面并没有任何的实权,甚至他的祖上几代也都没有做过任何的官员,照理来说,身为一名司兵,不应当对着他这么尊敬和行礼,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张连岳并没有下马,冷冷又粗略地朝着他抱了抱拳,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归入到了部队之中,很明显是这个意思——我现在听你司兵大人的指挥了。 司兵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应该是受宠若惊,反而有点拔凉拔凉的。 他想自己最好不要输,就算输了,也不能够输得特别难看,尤其是叫张连岳挂彩。 张连岳的那一双冷眸瞄了对面吊儿郎当缓缓归入部队之中的金安,将另一只手握到了刀柄之上。 “咔擦——” 一声响,似乎是启动了什么机关,他去了刀头,只剩下布满了饕餮纹的刀柄,单单就一根杆子。 此次既然是演兵对决,而不是真正的战斗,双方都是自己人,讲求一个点到为止,自然要卸掉具备杀伤力的东西,在张连岳之前,那些部队里面的士兵也都卸掉了枪头。 不过这一群大男人打起来,还是够猛的,到时候即使出不了人命,想来遍体鳞伤还是有可能的,甚至严重的还会有骨折。 天高云淡,四野俱静。 场间的人声鼎沸消失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演兵开始。 司兵站在高处,遥遥地望着金安的部署,感觉对方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特色。 他将指令有条不紊地下达了下去,时隔这么多年,他尝试让自己静下心来,不要想太多,倒是渐渐找回了一些从前的感觉。 他的部署中规中矩,虽然没有特点,但是却也相对稳重,赢,不会出奇制胜,但是就算是输,一般而言也不会输得太惨,他毕竟已经知天命,行事不够洒脱了,心也不浮夸了,求的只是一个安安稳稳。 他将目光投向对面。 金安那一边,随着那个家伙的命令,突然从阵列之中升起八面大旗,紧接着那些人便动了起来。 随着旗子和人影的动作,先前还严整的部队顿时变得眼花缭乱起来。 场外传来一大片的倒吸凉气的声音,这一变,就算是那些民众,也看得出来金安是动真格的了。 司兵的瞳孔一阵紧缩,他观察良久,终于有五个字映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颠倒八门阵。 哪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这个阵型,可以转换作长蛇阵,攻首,则尾部呼应,攻尾,则首部呼应,攻中间,则首尾呼应,随便怎么打,都会被困住,很是难缠。 最好的方法,那就是等对方变阵的时候,分三军攻打,一齐进攻,让对方首尾不能相顾。 司兵并不知道金安到底耍的什么鬼把戏,不过这个家伙这么早就把阵法亮了出来,看起来是自负了,他提前可以作出部署,想必对方讨不到任何的好处。 金安举起令旗,开始全军往前推进。 双方各一千人,并不算多,不过围观的人大多并没有机会看到过像样的战斗,依旧是看得兴致勃勃的。 司兵把命令传达了下去,他的部队也开始向前推进,那是迎击。 …… …… 北唐风云 北唐风云 第二百零九章 车马很慢,阳光很暖,你很好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远处,管阔站在马车顶上,侧头看了看李惜芸。 她的鲜红长裙在风里飘扬,站得这么高,非但没有任何的违和,反而像是要乘风归去。 她看得很认真。 管阔觉得有些好笑。 “你看到了什么?” 李惜芸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道:“看到了很多。” “你看得懂吗?”可以听得出来,管阔的语气之中,明显有着玩笑意味的嘲讽。 李惜芸摇摇头。 “那你还看?”管阔翻了翻白眼。 李惜芸终于侧了侧秀首,挑了挑细眉,反问道:“你看得懂?” 管阔摇摇头。 “那你还看?” “……” “你觉得金安会赢吗?” “我觉得他长着一脸怎么都不会输的样子。” “看起来你挺信任他。” “没有办法嘛,要想对付你的皇兄,总是得有一些理想,比如说——金安那家伙就像戏文里所说的一样,主角光环加身。”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主角?” “我这张脸看起来像主角吗?如果是的话,那写这本书的作者实在是太虐主了,而且你居然很自信你是女主角,你也太自恋了吧!” 李惜芸:“……” 嗯,在这之后,管阔被打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说我看不懂,所以我现在没有在看他们打打杀杀的。”李惜芸眯起眼眸,盯着远方望。 管阔正捏着脖子,刚才被李惜芸掐了一下好疼,于是声音有些闷闷道:“那你现在在看什么?” “你看。”李惜芸伸出纤指,指着远方,说道。 管阔望了过去。 他望见,那一辆铜墙铁壁一般的马车,缓缓朝着这里驶了过来,马车周围,簇拥着全副武装的烟雨宫卫们。 一种很奇特的感慨万千的感觉油然而生。 …… …… 车马很慢。 阳光很暖。 你很好看。 望着远方缓缓驶来的那一辆马车,管阔带着微笑,想到了这么几句话。 如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苦难,就这样慢慢的、暖暖的,让时光缓缓流淌,让岁月浅眠,其实也挺好。 烟雨宫卫们簇拥着马车,来到这里马车的十丈远处,停了下来。 在刚才这里长流宫的人是有些忌惮和警惕的,但是当看清楚这些人的打扮的时候,却是立马放松了。 在金陵的这么长时间,不少人互相都认识了。 从铜墙铁壁一般的马车一侧,探出秀首来。 姬如是的秀发上,金钗下的坠子轻轻摇晃,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她看了看站在马车顶上的两个人,很明显是愣了愣。 随后,她嚷嚷道:“呀,你们两个不要想不开啊,这是要殉情自杀吗?话说这说高不高,说矮不矮的,要是摔下来没有死,可是会很痛苦的!” 谁都不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以她奇特的脑袋,的确是这么想的。 李惜芸怔了怔,随后荡漾出一抹笑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这一次在临安,知道了金安的一些事情,其实他们早就猜到姬如是同样也在临安的概率很大,所以对于姬如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没有问。 姬如是皱了皱琼鼻。 “我可是大吴的小公主殿下哦,”她说道,“虽然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是我的能力还是挺强大的,某些事情,我还是会容易掌控的。” 李惜芸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红唇微张,说道:“南吴秘府?” 管阔看了看她,神情看起来有些惊讶。 关于这个机构,他只是随便跟李惜芸提了一下,没有想到对方这么聪慧,居然这就从姬如是今天赶过来见自己这些人联想到了这个机构。 姬如是的表情同样也是有点惊讶,她张了张小口,紧接着像是有点不太相信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东西,你不应该啊!” 南吴秘府的存在,不管是在北唐,还是在南吴,知道的人都不多见,身处宫闱之中,作为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李惜芸照理来说不会知晓它的存在。 “听你的语气,好像是有点小瞧了我。”李惜芸冷冷地“哼”了一声。 当然,她的冷哼并没有恶意,只是装作对姬如是轻视她表示了不满。 “不敢不敢,没有没有,”姬如是连连摆手,她将秀首回了马车内,不一会儿便轻快地从前面跳了下来,那些本来应该很关心她的安危的烟雨宫卫和马车夫都对此无可奈何,这个家伙这样的动作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看着她恢复了许多,最起码有三分之二从前的影子,李惜芸的神色温和了一些,她最怕的就是因为南吴的关系,后来金陵又被攻破,姬如是会忧郁,但是现在看来,对方放开了不少。 也是,身为一名弱女子,姬如是无论是担心忧伤与否,都不能够对南吴有什么大的帮助,关纤云好歹还有一身武功,她却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姬如是蹦蹦跳跳地来到了他们的马车下,扬了扬香袖,将白皙的小手往上举,如画的眉眼也正对着上面的两个人。 “怎么,你也要上来?”李惜芸轻笑一声。 察觉到她故意让自己举了这么久,却不来相助,姬如是有些懊恼,愤愤道:“不然呢?你们在上面看得挺开心的,我一个人在下面做什么?我也要上去我也要上去!” 李惜芸抬眼望向管阔。 “男女授受不亲,听说你最近力气很大,正好在美少女的面前表现一下自己,以获得她的欢心。”管阔撇撇嘴。 很明显他是不想拉姬如是上来,大概是生怕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趁自己不备一脚把自己给踹下去。 嗯,她心情一好真的可能会这么偷袭的,管阔坚信这一点。 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李惜芸冷淡地望着他:“很明显是你要先试试我的力气。” 管阔意识到她又要打人,虽然这窈窕淑女打起人来实在是不痛,但是总是挺难看的,所以他只得黑着脸来到马车顶的边沿,往下伸出手去。 以姬如是的身份,再加上管阔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本来他们不应该多加接触,但是自从那一次分别的接触后,他们之间像是放开了许多,很多时候,姬如是就像是管阔的妹妹,他们之间是生死之交,也发生过许许多多的事情,他们的情谊,真的很深。 第二百一十章 演兵对决(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小遥等宫女赶忙凑上去,托举这个小姑娘一把。 姬如是好歹是爬了上去,看得出来,她虽然有些喘气,秀丽的小脸也有点红,不过还算可以,大概是贪玩的她对于这种事情已经恨不稀罕了。 “我感觉你是真胖,最起码比李惜芸胖多了。”管阔一边说着,一边往后躲远一点。 “去死吧,你这个混蛋!”姬如是有点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莲足,从香袖中掏出雪白的帕子,就朝着管阔扔了过去,但是被风一吹,便飘到了李惜芸的头上。 李惜芸瞪了过去。 姬如是仰头看天,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管阔之外的人,李惜芸一向是信奉不采取暴力的方式来解决,她当然并没有对着姬如是进行什么实质性的报复,只是顺手将帕子收到了自己的广袖之中。 管阔撇了撇嘴:“这算是你们之间的定情信物吗?” 李惜芸眯起凤目,望向远方的人山人海,淡淡说道:“我待会儿再收拾你。” 管阔打了一个哆嗦。 …… …… 远方的人潮中间,那一大片的范围之内,两千人的部队已经杀到了一起。 事关南吴的危亡,还有以后许许多多人的性命,谁都不敢懈怠,尽管杀伤性武器都已经被改装,可是所有人都是顺着金安和司兵下的命令,动真格厮杀的。 如果金安果真能够证明自己,那么所有人都会为他欢呼,而追随他,但假如那个家伙是在诓人,便得掂量掂量到时候跟着他对抗北唐是否是在自寻死路。 张连岳处在中锋,足有五百人,而左右各有两名司兵比较看重的将领带队,各二百五十人。 当这三支队伍杀进去的时候,金安那一边八方旗帜纷纷转换,八门封闭又闭合,就像是迷宫一样。 司兵处在高处,将这些都看得清楚,他最怕的就是被对方化为长蛇,给一口吞了,但是现在看起来,金安却并没有这种打算,这令他有些奇怪。 张连岳的实力强劲,领着中锋一路所向披靡,将休门破开了,杀了出去,趁着对方队伍稍微有些混乱的时候,却又带队从生门杀入。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他有绝对的自信从八门之中杀进杀出,最好将对方的阵法捣毁,七零八落便是。 如果是在真正的战斗中,千军万马,张连岳这么做有点危险和不合适,可是如今的人数对决,恐怕很难挡得住他来。 司兵谨慎地注意着金安阵列的变化,不断传达命令下去,告诉张连岳如此如此,至于其他两名将领,更是对他言听计从。 他抬眼,却望见金安不急不缓地混在阵列之中,看着自己的八门被不断破开又重合,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却嘴角一直都噙着笑意,不禁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对方在玩什么名堂。 和张连岳的大杀四方不一样,身为队伍之中最强者的金安,只是很低调地战斗,同时不断调整自己的部署,有条不紊,对自己阵列的被破坏熟视无睹。 远方的人群之中传来一些唏嘘,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懂什么兵法,最起初他们看到金安部署的阵法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不禁满心期待,可是没有想到紧接着看到的便是张连岳大杀四方,在颠倒八门阵中如入无人之境的样子。 如果金安不能作出足够有力的动作的话,那么他们最终看到的,只会是那个家伙一败涂地,而这,并不是他们期望看到的结果。 他们想象着金安在今天可以表现出来强大的统兵能力,从而激发他们对抗北唐的信心。 可是暂时他们并没有看到。 感觉到凭借张连岳的实力,还有自己实时的命令,金安恐怕很难会赢之后,司兵松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又变得心如死灰起来。 他自己的面子固然重要,可是他倒是本来也期望金安真的可以引领南吴人对抗北唐来着。 风正萧萧,马正嘶鸣,张连岳一招将三名骑兵抽下马背,其中一位还吐出了血来。 他不会有任何的留情,在临安的这些部队,同北方的不一样,大多数时间都只是维稳,战斗力实在是不堪入目,所以他不肯手下留情,他要激发这些人的血性,叫他们明白:真正的战斗是怎样的,他们面对北唐军队的时候是怎样的。 张连岳将死门撕开了一道口子,带领着还能够战斗的四百八十多人杀了出来。 反观金安那一边,如今能够战斗的,只剩下七百多了。 这个时候,金安忽然举起了令旗。 阵法忽然再次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他们没有将杀出去的张连岳等四百多人围在里面,而是将司兵指挥的部队的其他左右军给封住了。 “差不多了……”金安轻笑一声说道。 张连岳皱了皱眉,当先杀了上去,却已经找不到了刚刚才冲出来的死门。 他想要将其他两路队伍给救出来。 但是他却惊讶地发现——尽管凭借自己的实力,很难有人可以和他对招,但是这一次,他却怎么也突破不进阵法中了。 他被阻隔在了外面,而左右两军则是被围在了里面。 “砰!” “砰!” …… 一个又一个人被他抽飞,但是一切进度却仿佛变得缓慢。 整整一炷香之后,他也数不清自己抽打了多少人了,只是忽然感觉有点累,而前面的阵列忽然打开了一道门。 他也没有管太多,便兀自领着人冲了进去。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左右两军连同领队的将领,全部都已经被拿下了,如果是真实的战场,那就是全军覆没。 他不懂兵法,从来只是觉得用绝对武力,没有什么不可以解决的,但是现在才忽然有一种被人坑了的愤慨感觉。 他回头张望了一眼,阵列闭合,当所有人都进来的时候,那道门又不见了。 在远方,司兵好像是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 “怎么没有变成长蛇……”他喃喃道。 在他的印象当中,这颠倒八门阵,应该不是这么玩的。 妙书屋 第二百一十一章 演兵对决(五)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当他再仔细看那阵法的时候,才发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知道自己被阴了一把。 原来这并不是纯粹的颠倒八门阵! 这阵法本按八方,连同中央戍己,共是九队,其形正方,但是后来突然又一变,抽去首尾二队为二角,以遏外救,只留下七队人马,变为圆阵,将自己给迷惑住了,再加上这张连岳不通兵法,就这么一阵乱捅娄子,等到自己现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居然已经被金安这家伙给坑进去了。 凭借武力优势,冷冰冰的张连岳依旧妄想硬破出去。 金安那边大概还有接近七百人,而他的手下,是四百人左右。 差距并不算太大,如果没有发挥失常的话,他估摸着自己还能够带队冲出阵列。 迎面而来的几十骑,排成三排冲过来,顺着阵法的变化,看起来附加了更多的威力。 而周围的人马也是朝着两边压迫过来,将他身后的那四百多人挤压成了几条线。 他冷笑一声,手里面的长刀柄化作海浪,一浪又一浪地爆发出来,迎面的骑兵很快就倒下了两人,几乎只是一个照面。 “你们拦不住我的……”他在心中想到。 周围都是一片武器碰撞的声音,压迫过来的阵型和他后面的人也已经交锋起来。 他抬起长刀柄,抽中一人的下巴,那家伙的牙都被磕掉了,含着满口的血摔下马背,捂着嘴说不出话来,只能够在那边哼哼唧唧。 几十骑,对于这里总共参战的人来说,算是一股很恐怖的力量了,这样全副武装的几十骑,在战争中足以屠杀掉一个村子。 可是张连岳却是胜似闲庭信步。 以他为锋,后面的部队紧紧跟上,就像是一把刀一样插了进去,几十骑尽管死命阻拦,但是很快就被他们冲散并且一个又一个倒下。 演兵对决,不需要以生死见分晓,而现在这些骑兵的表现,其实可以判定“死亡”了。 张连岳这个人,和张大小姐并不一样。 他表面上冷冰冰的,看起来特别的讨人厌,但其实心里面火热得很,像现在这样,便是意气风发了,而张大小姐,是真的冷。 远处的司兵眼见局势如此,已经不能够指望自己还能够想出什么计策光明正大地破开金安的部署,唯有依靠张连岳了,他也不再下任何的命令。 到时候就算是把金安的阵法撞破,胜得不光彩,好歹也不会太过难看,只是他心里面清楚——自己这一局,还是输给了金安。 莫说懂得兵法的司兵,就是围观的普通民众,也看出了这一点,太明显了。 在观战的同时,无数人交头接耳,他们为张连岳的强悍实力而喝彩,但是同时也为这一近乎作弊的人物又近乎作弊的所作所为而叹息不止,心想这一次可能金安要栽了,毕竟那个家伙还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但是很多时候,总是会有点事与愿违。 几十骑被打败,张连岳挺着遍布饕餮纹的长刀柄往前冲,想要一鼓作气,却猛然皱起了眉头。 因为在这几十骑之后,等待着自己的,是微笑着的金安。 …… …… 张连岳从前和金安并没有多少的接触,不过在今日之后,他才忽然发觉自己居然对这个家伙,尤其是这个家伙的微笑感觉到很愤怒与反感。 但要说真的愤怒,倒是金安反而有资格。 他金安是实打实的动用脑子布下部署,和司兵进行演兵对决,即使以他的实力自己都加入进去,有点太可耻了,可是一直到之前的那一刻,他都并没有出手。 而张连岳一上来就是噼里啪啦地动用蛮力,简直就是作弊。 不过金安不愤怒,因为他将会终结这一切,让演兵回归最初的公平。 “早闻张家家主实力通天,未曾切磋过,今日有幸见面并且上天给予了机会,正想领教一下。”金安温文尔雅地说道。 张连岳冷冷地盯着他,也不多加废话,便策马奔驰了过去。 他和金安无仇无怨,他也不管这一战的结果对南吴的命运有多大的影响,他只是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而已。 见到张连岳这样,金安笑了笑,对着周围的几个人吩咐道:“待会儿我不会再下命令了,就根据计划好的进行,明白了吗?” “是!”几名带队的将领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 说时迟,那时快,大风呼啸着,挟带着恐怖的武器,逼面而来,张连岳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留手。 金安号称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实力非凡,可是张连岳是成名已久的上一辈人物,公认的南吴最强大的一批人,仅仅在金忧作之下,比关直霄和金忧在都要强上许多,金安毕竟年轻,很多人认为,就算他再有为,也不会是张连岳的对手,张连岳自己也是这么自信地认为。 金安的流云苍甲仿佛焕发出某种细腻的光辉。 他的手中只是一根很普通的铁棒,而此时此刻,他直直地朝着张连岳逼过来的长刀柄抽打过去。 “铿!” 火星四射,摩擦所产生的热量几乎叫周围的虚空都一阵颤抖。 张连岳知道金家的运气法非常强大,这一次交锋,他感觉到,金安果然言出必行,并没有动用任何气息。 他张家的运气法也是不俗,这一场战斗,之前是因为没有值得他动用的人物,而现在,他也不屑于动用。 他的自信完全传承于他的技艺,和金安交手之下,这名号称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的青年,真的在他的手中讨不到多少好处。 不过,他也找不到迅速击败对方的办法。 他们两个人在一边打得火热,看得人一阵眼花缭乱,远方的人潮中,传来像是海浪一般的叫好声,此起彼伏,人们都看得热血沸腾了。 而就在他们之外,金安部署的阵法不断转换,张连岳带进来的那几百人陷入进了重围之中,即使是左冲右突,还是被分割包围,同时不断有人失去战斗力“死亡”。 司兵在高处攥着手,手心里全是汗。 第二百一十二章 演兵对决(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明白,要不是他有张连岳这么一个猛人,恐怕早就输了,现在事已至此,他也下不了别的任何的命令,就像是一个看客,和外面那些咋咋呼呼的民众们没有任何的区别,这样的感觉,不难受才怪。 张连岳的长刀柄从金安的铁棒上擦过,被卸了不少力,但是最终还是抽中了流云苍甲覆盖着的肩头。 金安蹙了蹙眉,看起来还真的很痛。 “你很强,”张连岳终于开口说话了,“但是你暂时还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我挺欣赏你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会比我更强。” “这又如何?无所谓,”金安忽然一笑道,“你还是输了。” 张连岳挑了挑眉。 金安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你看。” 张连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诈,但是思索许久之后,感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这个家伙还不至于这么不要脸,于是朝着四周看了看。 他微微一怔。 他带来的人全部都被拿下了,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朝着背后高处望了望。 司兵大人摊了摊手,露出一丝苦笑来。 …… …… 当一切都已成定局的时候,迎来的并非是欢呼声和喝彩声,而是短暂的沉寂。 不是说金安的部署不够精彩,而是他和张连岳的对决实在是太精彩了,人们都目不转睛地注意着他们,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才发现最终的结果。 金安的这一手很妙,可是到底妙在哪里,却没有人说得出来。 张连岳默声不响了片刻后,将长刀柄收了回来。 这意味着,他承认大势已去,自己都没有必要继续攻击了。 他策马,调转马首。 阵法分开,士兵们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不管他是不是代表了失败者,他的余威还在,所有人都敬畏他、亲眼看到了他的实力。 “啪!” “啪!” “啪!” …… 看台上,隐约传来鼓掌的声音,那是胡王吉。 不论心里面诚心与否,他都应该是表面上最最支持金安的人,更何况,他现在看见了金安的真实能力。 他的心最起码安定了一些。 他周围的各家家主们陆陆续续也鼓掌起来。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一大片雷鸣般的掌声。 金安披着流云苍甲,骑着金灿灿重甲的战马,越过他所指挥的士兵,缓缓来到人潮之前。 人们看清楚了他。 他的确英俊优美,而且能力非凡。 “临安公!” 忽然有少女红着俏脸大喊了一声。 “临安公!” 又有少女附和。 “临安公!” “临安公!” …… 人潮之中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起初还有点杂乱,但是到了后来,却是越来越整齐。 “临安公”这三个字,回荡在四野里,空前激荡,蔚为壮观。 远处的马车顶上,姬如是举起秀拳,兴奋得两眼弯弯如同月牙儿。 “小安安!” “小安安!” …… 她激动万分地随着人潮之中的声音,同样也是大声叫嚷道。 管阔略微有些无言,侧头望了望李惜芸。 李惜芸也望了望他,绝美的容颜上荡漾起一丝笑意。 “我希望,这将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逃亡。” 她看到管阔也笑了笑。 “难道不是吗?”她问。 “你说得都对。”管阔闻着她的发香,心中稍微有些触动。 李惜芸没有生气,因为她意识到管阔并没有对着她开玩笑的意思。 她款款走过去,管阔顺势牵起了她的手。 柔柔的、温温的,这样挺好。 而远方的那名年轻人,无疑是今天这里当之无愧的主角。 他的笑容仿佛阳光一般温暖。 “该做的我已经做了,我已经给你们看了,”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能够让大多数人都听到,“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想法了。” “我不会强迫你们,愿意跟着我的,我会全力以赴,报答你们,不愿意的,那就早点收拾收拾,想好出路,去往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说完这些话,他策马转身就走。 背后,一大片如同海浪一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愿意追随!” “我要跟着临安公和北唐人决一死战!” “兄弟们,一雪前耻的时刻来临了!” …… 策马远去的金安,一向淡定的金安,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叫做欣慰的微笑。 …… …… 扬子江水向东流。 大江东去,浪淘尽。 巨大的楼船顶部雕着龙,绘着祥云。 周围是北唐水师守护。 北唐的陛下李择南,在御驾亲征这么久之后,终于往长安归去。 南吴那些正在纠结的大多数人,完全不会知道他的回归隐含了这样一则石破天惊的信息——阿史那沁大举来犯,突兀大军压境。 三楼之上,李择南修长的手端着茶,动作如同往昔一样优雅。 滔滔江水就在楼船之下,龙袍那绘着祥云的广袖在江风中飘起,带有着几分仙意。 任世事沉浮、江山晃动,他自泰然处之,这是一位真正的帝王所应该拥有的气度。 他就像是赏花一样赏着江山,将之玩弄于股掌之间。 南吴看起来已经颓废,如果一切都毫无波折,完全覆灭将是必然,那固然会让他感觉到欣慰,然而终究是缺少了一些挑战性。 而今,阿史那沁带领着突兀人卷土重来,在现在的时刻,那才具有挑战性。 他即将成为千古一帝,而突兀人是必须要灭亡的,本来他还准备消灭南吴之后,休养生息几年,再发动雷霆攻势,现在看起来不需要等待了,因为突兀人自己送上了门来。 “这几年之内,南吴、突兀都将从历史上消失,而后是畏兀……” 他的嘴角噙着笑意,轻轻抿了一口茶。 远处的扬子江中,江水叠起几层浪来。 半个时辰之后,楼船停泊在扬州那一岸,他登上了大辇,三千禁军护卫,浩浩荡荡地继续往北进发。 一路过扬州,回望身后的扬子江,还有这一偌大的、曾经繁华的城池,许多人回想起多久以前的血战,那些战友们安眠在了这片土地上,只留下依稀的血色微茫,不禁有些叹息。 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千古一帝的塑造,需要更多的热血。 问个问题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安的那把刀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现在也找不到了。《北唐风云》问个问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一十三章 野火烧不尽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当行过扬州,几乎要过界的时候,此时应该算是比较荒凉的一块了。 古道边的林子里,突兀地竖起一杆旗帜。 这些纪律严整战斗力极强的北唐人们说不清楚这旗帜上面算是什么标记,只是感觉略显粗糙。 “北唐的狗皇帝,纳命来!” 为首的是一名彪形大汉,手中拿着一把阔刀,胯下是一匹很寻常的马匹,估摸着也不像是战马。 彪形大汉后面的人更是形形色色,只有十几人拥有着马匹,他们的模样,粗看起来,似乎是打家劫舍的毛贼。 可是听他们的语气,再看他们仇恨的样子,许多人便都明白了过来——这些人不是打家劫舍的,而是所谓的“起义军”。 这群人毫无章法,就这么不知死活地撞了上来。 大辇上的帝王带着温和的笑意望着他们,似乎是很感兴趣。 三千禁军有条不紊地调整好阵型,并不出击,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那些人杀过来。 不出意外,仅仅一炷香的工夫,这群人便心胆俱裂地一哄而散,留下一地尸体,只有五六十人屁滚尿流地逃掉了。 李择南勾勾手,一名将领策马走了过来。 这是扬州维稳的将军,防止的就是这么一出,显然这些事情真的上演了。 将军很明显是知道李择南会问一些什么,抱了抱拳,恭谨地说道:“陛下,南吴的这些地区虽然沦陷,但是这些吴蛮子脾气犟得很呢,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所谓‘起义军’,刚才那样的,多如牛毛,虽然不堪一击,不过却也不胜其烦,这些活着回去的人,估摸着没几天便又纠结起几百号人,骚扰我们的部队,刚才所见,只是最初级的,也是最多的。” “哦?”李择南挑了挑眉,“这么说来,还有比较具有规模的?” “就算是有点规模的,也翻不了什么浪花,都是一些凡夫俗子,空有一腔热血,也不过两三千人罢了,千奇百怪,最大的一批倒是最最烦恼,足有四五千人,前一段时间我们打压了,他们的首领倒是聪明,望风而逃,等到我们收兵了,就又出现,今日大概是听说陛下带着禁军,也不至于像刚才那些人那么傻,并没有前来送死。” 李择南眯起眼睛,沉默良久。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说道,“就这么做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消灭了一批,又会有另一批,生生不息罢了。” 那名将军抱了抱拳,恭谨道:“请陛下示下。” “你解决不了。”李择南笑了笑。 “看威远将军吧,等到他彻底覆灭了南吴,断了那些人的念想,就会好上许多,渐渐的也就没了,当年大唐开国之初,同样也是如此。” 从他的神情看得出来他很随意,并没有把这些事情当一回事儿,却也谈不上轻蔑,只是平淡如水。 他没有“示下”出多少内容来,但是这也应该算是已经“示下”了。 那名将军表示遵旨。 从金陵回到长安的路上,曾经属于南吴的境内,起义军无数,大多数面对这些实力强悍的正规禁军的时候,都望风而逃,偶尔有不知死活的,也只是一小股没头没脑的人,基本上都给禁军祭了刀。 北唐人并没有太把这些势力当一回事儿,因为他们都认为蝼蚁只能算是蝼蚁。 其实蝼蚁也可以爆发出蝼蚁所特有的力量,当北唐人理解了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 …… 当管阔见到金安,已经是距离演兵对决好多天后。 是在军营里面。 在这之前,临安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大规模的军事操练。 是的,军营里面正在紧锣密鼓地操练,形形色色的人,有原本的临安维稳的部队,也有各府的人马,还有自愿加入的民众。而负责训练的最高长官,就是金安这个家伙。 拉着李千容的手,管阔行走在喝喊声此起彼伏的军营里面,就像是走马观花。 他估摸着,目前在这里的总共得有八千多人了,虽然以北唐南吴的一国之力来看,算不上什么,但是放在地方,却是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了。 “师父,我自己走走,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李千容仰起头来,看着他,很认真道。 小家伙一向认为,自己已经是半个大人了,而且是即将可以保护李惜芸等人的人,而来到这里,听着、看着那些军人们的训练,他的豪情被激发,同时感觉到自己让管阔牵着手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弱小,这不是他期望自己露出来的姿态。 管阔笑了笑,抬眼望向远处的那个高台,松开了手,对着他说道:“去吧,多看看,就是跟着他们一起训练也行,如果那些长官们问起来,你就说你要打倒北唐龙椅上的那个男人,所以也要训练,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看到那边那座高台了没有?如果你要找我的话我就在那里。” “嗯!”李千容很兴奋地点了点头,后退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对着他施了一礼,便一溜烟地跑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管阔感觉到很欣慰。 今天的阳光很好,夏天是真正到来了,所以还有点毒辣。 训练的人会吃不少苦头,不过这对他们以后真正经历战争,会有很多好处。 搭建在那里的高台,处在训练场地东边的中间,位置很好,可以将下面的训练尽收眼底。 和那些苦比的受到训练的军人们不一样,高台上遮着阳光,那名一身锦袍的翩翩美公子折扇轻摇,左手中是一盏茶,他眯起眼睛,惬意地抿了一小口。 看到这个家伙的这副样子,管阔会有点来气,因为这家伙就是太欠揍了,不过这也没办法,谁叫人家真的能力足够,人家已经足够强大了,不需要像那些士兵们一般训练了。而且在以后的战争中那些人会明白——那个家伙在今天所做的一切,可以叫他们保命。 他缓步往前,来到高台之下,开始拾级而上。 金安很明显是垂头看见了他,却是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继续观看那些军人们的训练。 第二百一十四章 唤醒(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其实我很想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算不算是光明正大地训练私兵?” 来到高台最高处,管阔毫不顾忌地捞起茶壶,就“咕咚咕咚”地朝嘴里灌。 他这很明显是故意的,他故意叫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生气。 但是他要失望了,因为很明显金安可不是那么轻易就会生气的人,对方笑了笑,说道:“这一点,等到我光复大吴之后,再让姬氏皇族处理我吧。” 对于这一点,管阔也只是逞口舌之利,自然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他转而问道:“如今的局势很是紧迫,这些人中战斗力最强的都是平日里纪律散漫的人,只能够对付对付平头百姓们,各府的人马中有一些强者,但是如同凤毛麟角一般稀少,大多数和剩下的第三类人——普通汉子们一样,就短时间之内,你觉得你的训练有多少成效?” 金安看了看他。 管阔直视他的目光。 “这么说来,你不信任我?” “不,只是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在短时间之内训练出一支正规军队出来,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算一算,千日是多久?” 金安发出一声轻笑,看起来很是不以为意。 “要按照你所说的那种战斗力,别说我是金安,就是我的祖父金忧作,都会做得很艰难,不过我相信我目前的训练可以给他们的灵魂深处灌输战斗本能,唤醒最最深沉的东西,至于真正的训练,并不是这里,也不是任何人可以给他们的,战场,那才是真正的训练场所,远远比这里最有用。” “唤醒?”管阔很显然是不怎么相信他的鬼话,“你觉得唤醒需要多久?” “一至两个月。”金安伸出一根手指头,又伸出一根来。 管阔笑了,很明显是带有着嘲笑意味。 对于此,他不表态,但是想必金安能够明白。 “一至两个月之后呢?”管阔问,“就让他们去北方送死?” “不,”金安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金陵被攻破之后,一路行来,很多地方都很乱?” “对的,的确是很乱,不少流民变成了强盗,打家劫舍、尖银妇女,而原本的那些强盗山头,更是壮大了许多,那些人可不管什么大吴的荣辱与共,他们要的是最起码自己不至于被饿死。”管阔并不明白他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顺势就这样回答。 紧接着他意识到了什么,不禁诧异道:“你是准备……” “对的,”金安打断了他的话,“这样好的试刀石,不利用起来,莫不是太可惜了。” 管阔撇撇嘴。 “那些山贼强盗流民什么的,大多都是一盘散沙,估计就是有点名堂的也不过一千多人,你带着有过军旅训练的八千多人风风光光地杀过去,那些人不被吓跑才怪,即使来不及跑,或者脑子被驴屁股夹过和你们拼命,也不至于会是你们的对手,你这样所谓的‘训练’有个什么用啊?” “八千人?”金安挑了挑眉。 “难道是八个人?”管阔冷嘲热讽。 “八个人倒不至于,”金安丝毫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如果你所说的一千多人的‘坏蛋’,想必八百人就足够了,如果是一百人,八十人足够了。” “你是想来一场真正的演兵?”管阔死死地盯住了他。 接着,他又提醒道:“以我所见,短短一两个月的训练,就真刀真枪地干架,即使是山贼强盗流民,恐怕到底你真正攻打北唐的时候,会折损很多人。” 金安看起来泰然自若。 “我相信自己的训练,而且……” 他顿了顿。 “而且什么?” “你应该很清楚,战斗胜利的条件,不仅仅只是军事素养,还有将领的统兵素养。” “所以?”管阔眯起了眼睛。 “所以,我要收徒弟了。” …… …… 夜晚的时候,军营陷入了一片安静。 这并不是在野外,算是只是一个训练场地,所以没有太多的布防。 白日里劳累无比的那些士兵们早就已经入睡,他们实在是太累太累了,说不出来的累,于是整个军营就都像是沉睡了一样。 大多数地方都一片黑暗,只听到呼噜声阵阵。 而白天金安观看的高台上,两边却是燃烧着熊熊的火把。 金安,那个金安,依然坐在位置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他的周围,都是清一色的年轻人。 大多数都站着,只有一个人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同时摆出一副我只是局外人的样子。 金安朝着他看了一眼,说道:“管阔,你在这里盯着,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管阔看着他折扇轻摇,还时不时抿一口茶的样子,眼睛斜了斜:“我没看出来你有什么不自在的。” 金安指了指周围的那几十名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年轻人们,道:“我的徒弟们不自在。” 那些年轻人们面面相觑,说真的,金安不说这些,他们还算好,如今那个人说了,再看看管阔坐在那里的样子,反而是显得尴尬了。 管阔沉默了好久。 随后,他道:“我听听看,我就听听看,如果你说得好,我想我也可以拜你为师啊。” “那你觉得我说到现在,说得怎么样?”金安把茶盏放下,微笑着问道。 “挺好的,我对兵学之道居然渐渐懂了不少。”管阔直言不讳。 金安同样也是直言不讳:“不得不说,我还是觉得,你并不是学习兵法的料。” 管阔指了指其他人,问道:“那他们呢?” 现如今的这些人,身为南吴人,对于他管阔的身份,并没有了太大的反感,他的名气是越来越大,尤其是杀死冠英将军的那一杀。渐渐的,很多人对他的情感很是复杂,处在欣赏与敬畏之间。 所以今天他坐在这里,以一种和金安几乎平起平坐的姿态,更加让这些人对他感觉到了某种压力。 “我挑选出来的,当然是这个料。” 管阔自觉没趣,所以只好撇撇嘴,道:“好吧,看我看着尴尬的话,我就到那里吹吹风,凉快凉快去。” (谁说我看不到?我看到了,刀的名字叫卸甲) 第二百一十五章 唤醒(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说话间,他站起身来,走到了远处。 其实他对于金安会对着这些人教导一些什么,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他对金安以后的行为有很大的兴趣,因为这关乎到世界上许多人的命运。 相信这一点,很快就会知道。 后面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金安的说话声在这个夏夜有些飘渺。 今天只是第一天,要想将一些年轻人变成优秀的将领,这还只是开始。 起初可能会有些枯燥,但是在以后战斗的时候,他们会意识到这些点点滴滴的重要性。 许久之后,金安说道:“你们今天很累,他们都睡了,你们也去睡吧,可能每天比他们多花一些时间,会很有压力,可是你们要明白,以后你们的手里掌握着许许多多人的命,这些压力,都是值得的。” 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一名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却留了下来。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选中我?”他问道,“在这之前,我只是最最普通的一名小兵。” 这个时候,管阔已经不再在一边“凉快”,也回到了座位上,品了一口临安当地的名茶。 金安看着那名年轻人,嘴角噙着笑意,看起来难得有点温和。 “江吞水,”他准确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你要明白,你一时是一名小兵,不代表一辈子都是一名小兵,你还年轻,我看得出来,你的内心很是炙热,而某些人,却已经老了、腐朽了。” 江吞水低了低头。 他的确还年轻,还有着梦想,而金安所说的“某些人”,他并不确切知道究竟是哪些人,不过他看得出来,诸如胡王吉,还有那些家主、将领们,的确是有点腐朽了。 “我想,”他说道,“我希望我不会让您失望。” 金安比起他的年纪,并没有大几岁,可是在如今的金安面前,他却仿佛一名晚辈面对长辈。 他行了一礼,便告退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看着他最终不见,管阔默默朝着金安说道:“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新鲜的血液,而且似乎还找到了一些。” “我喜欢他们所蕴含的气质,”金安的笑意很浓,仿佛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我见惯了太多浑浑噩噩的人,还有一些自以为有点‘野心’的人,比如说胡王吉和那些家主们,他们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就像一条条的咸鱼一样,他们拼命在追求着一些东西,可其实这些东西实在是非常可笑,不是赚钱就是夺势,却恰恰没有梦想。” “人生不过百年,光阴就像离弦的箭,人有的时候就要想清楚自己到底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如果去做的话,会付出一些什么,成功了会怎样、失败了又如何。” 管阔隐约听懂了一些,说道:“的确,有的事情,不一定会成功,但是不做,就一定不会成功,梦想是什么?梦想是你觉得坚持就是幸福的东西,所以最最重要的是有那份炙热的坚持之心,你是这样的人,他们也是。” “那你觉得你是吗?”金安忽然朝着他看过去,问道。 管阔揉了揉鼻子。 “有的时候,我想我可能就是一条咸鱼,哦,不过我期待鲤鱼打滚的那一天。” 金安笑了起来。 他也笑了起来。 …… …… 世界上从来不会有绝对来得及的事情,即使是光,也是有速度的。 人们最最烦躁的就是腹背受敌、捉襟见肘,如果把北唐比喻成一个人的话,那么它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和南吴统治者召集起来的军事力量对决之后,北唐已经是强弩之末,假使没有出现别的什么事情。他们有信心在接下来蚕食掉南吴剩下的所有领土,毕竟奔逃的姬氏皇族以及各大家族的势力看起来仅仅只是一盘散沙。 但是突兀人却大举进犯了。 北疆,广阔的草原,牛羊马儿们的天堂,没有琼楼玉宇、巍峨城墙,这一片浩瀚的地平线,才是最最自然的美好。 但是美好总是不会是永远的。 大地在动荡,万马在奔腾,疯狂地冲击着北唐的步兵防线,双方都留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定远将军白从云面无表情地指挥着,仿佛这只是一向的骚扰而已。 之所以顶住这些草原之马的是步兵阵线,那并不是说北唐人愚蠢到在平原地带准备用步兵和突兀的骑兵死战,而是因为这里的骑兵严重不足了。 曾经,北疆铁骑化作绵延的城墙,横亘在那里,威慑着包括突兀在内的无数草原民族,但是在今天之前,北疆铁骑的三分之二都离开了北疆,在南吴的土地上喋血,而今留在北疆的,只有五千铁骑,面对阿史那沁的七八万形形色色的骑兵,根本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抛出去消耗。 白从云需要坚守住,配合着这些剩下的部队,坚守到援军到来,而后一举将阿史那沁击溃,以他目前的实力,虽然他有一定的信心,但是要想让突兀人大败,很难很难,稍有不慎,甚至还会被逼出北疆,将这一片土地任由这些人践踏。 如果不是李显岳身死,如果不是王独也死了,如果不是李择南一意孤行刚愎自用地和南吴决战,突兀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张狂,但是人生没有如果,即使是白从云对李择南的所作所为再恼恨,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他只能为了北唐的利益坚守在这里,仿佛他忠心的是那一位帝王一般。 阿史那沁这一次的进攻,实力比起上一次来明显不及,可是北疆的军队,比起那个时候的战斗力,同样也是不一样了。 一场血战之后,突兀人短暂撤退了,他下令鸣金收兵。 白从云站在关内的城墙上,遥望远方,看了看自己的周围,不禁叹了一口气,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 真的,曾经在北疆有着这么多的名将,他们一起指点江山、策马奔腾,但是如今重回首,却真的只剩下他自己了。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在这样紧迫的局面之下遏制住阿史那沁,只是有的时候会觉得有点无力。 第二百一十六章 唤醒(再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传来消息,援军正在往回赶,并没有告诉他距离还有多久,但是他还是从自己的渠道得到了消息——包括三千北唐铁骑在内的所谓“援军”还在曾经属于南吴的土地上,而且那些都是劳师,是和南吴血战刚刚结束之后就被拉着往这里赶的。 在他看来,这实在是一种很可笑的决定,但是好歹那也是援军,不如此的话,想必北唐也没有其他的做法。 按照阿史那沁现在这么猛烈的攻击,他想,自己最多只能坚持一个多月,而这也是他对李择南要求的——一个月之内,援军必须赶到。 …… …… 远方的村子里传来哀嚎和屠杀的声音,这意味着,又是一波因为战乱而变得疯狂的流寇在烧杀抢掠。 在金安的运作之下,南吴密府的元气恢复了一些,对于各方的山贼强盗流寇的信息,非常准确。 袭击村庄的流寇只有一百多人,原本他们想要直捣黄龙,没想到这一波流寇少了吃的穿的,再一次离开了老巢,对着村庄进行了攻击。 金安说到做到,令江吞水带着八十多人过来剿灭流寇,没有更多。 历练早就已经开始。 不过随行的,还有一个管阔。 他看得出来,金安对于江吞水特别看重,不过在他看来,江吞水却是太过普通平凡,于是他对这个人非常好奇,这一回金安命江吞水带兵剿灭这一波流寇,他一方面是想要试试手,免得秦杀生锈,另一方面也看看江吞水到底会表现出怎样的能耐,居然叫金安这么看重。 他们来到村口,略微停顿了一会儿,预知了一下形势,江吞水便下了命令。 “老周,你带着三十个人,从那个方向进村,直接封了他们的退路……” “小计,你也带上三十个人,从这边进村,正面突击他们……” …… 虽然表面上听起来有条不紊,但是很明显江吞水很紧张,他这是第一次真正独自指挥,而且面对的是人数比起这一边更多的悍匪。管阔听得出来他的声音之中有过瞬间的颤抖,大概是难以自抑,但是不得不说这家伙的控制能力挺强,并没有辜负金安的期望,这些细节,没有特别仔细听的话,是不会听出来的。 最后,他看向管阔,张了张嘴,只好说道:“阁下凭自己心情吧。” 他清楚管阔的身份,也清楚对方的实力,管阔就是来打酱油的,这一点他明白,所以他自然不会对管阔下什么命令。 管阔笑了笑,跟着那些正面突击的人而去。 社会安定的时候,尚且会有丧心病狂的人,而一旦社会混乱,即使是原本普通的人,也会被激发狂血,人们的生存开始只为了自己,而不会在乎别人。 劫掠、杀人、尖银…… 到处都在上演。 管阔忽然想到了南吴皇宫的那一天。 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骑着马,带着狞笑,缓慢地用马鞭抽打着地上的人。 地上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早就已经到了步履蹒跚的年纪,在地上被马鞭抽打着,无力地惨叫着爬行。 “看啊,他像不像一条狗啊?哈哈哈!” 汉子朝着周围的其他流寇问道。 周围传来零零散散的大笑声,有一名三十多岁的青年不以为意道:“你莫不是闲得慌?刚才我们在东边屋子里玩的那个小窝头(小丫头),那才叫水灵,那才叫乐趣。” 村庄的战斗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解除,青壮年都失去了战斗力,现在在这里,他们是绝对的统治者,谈笑间,便把一座村庄指点了,倒颇有点别样的韵味。 但是很多时候总是会事与愿违。 “有兵来了,看起来不像是官兵,不知道是什么兵,是冲着我们来的,和老高他们已经打了起来。” 远处奔跑过来的一个半大小子叫嚷道。 这样年纪的半大小子,在悍匪群体中都会有一些,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是非对错,只是本着对暴力的崇拜,跟着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一起,会让他们获得显要感。 此时此刻,半大小子就根本不知道杀过来的兵到底有着怎样的战斗力,似乎仅仅是觉得有趣而已。 “兵?”络腮胡子稍微怔了怔,“最近听说有一些山头被一些很奇怪的兵给端了,该不会又是这些人吧?” 听闻此话,一些人显示出了慌张表情来,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在从前只是普通人,甚至同样对匪人有着恐惧和敌视的心理,但是转眼之间,时过境迁,他们自己也成为了这些人中的一员,而这个时候,对官兵的忌惮之情便会油然而生。 “怕什么,不要惊慌,看看他们有多少人,现如今天下大乱,北唐很快就要打过来了,那些酒囊饭袋们就知道自保,我倒是很想了解了解到底是哪些人还有闲心情陪我们玩?”络腮胡子脸色一厉,声音也是一冷,他这样的头领人物,才是真正的亡命徒,不到最后关头,根本不可能表示出弱势来。 有了头领的命令,那些人纷纷定心下来,而这个时候,一名骑着马的精壮汉子疾驰了过来,禀报道:“那群兵的实力算不得多么强,虽然杀了我们好多弟兄,可是自己也是略有伤亡,根本不是从前那些装备精良纪律严整的官兵可以比的,而且人数比我们少,才几十个人,兄弟们可以和他们拼一把,灭他们个干干净净,好立威!” 络腮胡子狞笑一声:“打北唐不行,和我们打同样不行,看来这个腐朽的皇朝真的是活该灭亡了,兄弟们,上,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叫他们知道现在早已经不是姬氏皇族统治的年代了,这个世界,我们自己做主!” 说话间,他带队收拢人马,带着差不多五十多人从各个正在劫掠的屋舍之中朝着这边集合,浩浩荡荡地往远处杀过去。 另一边,已经逼到村子西头的三十多人,已经死了七八位,这还是刚刚交战,好歹也是顶着“兵”的名义,不可谓不难看和惨烈,这些人往日里的训练牢记于心,可是真正交手的时候,却是被凶神恶煞的悍匪们惊得自乱了阵脚,就算是领队的人再怎么呵斥和鼓舞,也起不到多大的效果。 () 第217章 唤醒(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好在,金安的训练总归是有点用处,最起码比起这些单单凭着凶狠的悍匪们要厉害一些,所以对面村西头抵抗的悍匪已经死了十三人,伤了五人。 管阔骑着无迹处在队伍的最后面,没有出手。 不是说他的心很冷也很狠,他毕竟是参加过战争的人,如果这些汉子是准备在田里种地,不得不动手对着这些匪徒进行反抗的,他一定会出手帮助,然而现在,除非情况非常危急,他都会冷眼旁观。 金安要的就是这样,如此的刀与血的洗礼。管阔凭借一个人完全可以把村西头的这三十多悍匪全部杀光,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得不到足够的锻炼,这些“新兵”今天不死在悍匪们的手里,明天同样还是会死在北唐人的手里,与其到时候真正发生战争的时候这些人给南吴带来霉运,还不如死在这些悍匪处。 匪徒到底还只是一群杂碎,在又损失了两个人之后,他们把村西头的抵抗终于完全清除,此时此刻,除了他管阔,这边还剩二十一个人,人人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有的脸色潮红,有的一脸苍白。 在战斗没有真正结束的时候,断然不应该露出这样的心态和表情,这些,管阔不准备教他们,只有让他们自己去领悟。 果然,这二十一人刚刚才喘上一口气,便听见了密密麻麻的人马声,当先的一名络腮胡子,凶狠地骑马撞了过来,后面同样是面露凶狠之色的八十多名悍匪。 面对这样的气势,还有绝对的人数碾压,这些大多数第一次经历战斗的人几乎要心胆俱裂,有那么三个人甚至都丢了兵器,撒丫子就跑起来。 “嗖——” 一支箭羽横碎虚空,迎面扎进一名逃兵的左胸。 看着直挺挺倒下去的那个人,江吞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是他还是作出一副冷然的样子,寒声喝道:“再有临阵脱逃者,视此,我们都已经过来了,消灭敌人!” 他的身后果然跟着四十多人马,只是他们的部队因为资源的原因,除开极少数人骑马,其他人都是步兵。 其他的还想要临阵脱逃的人,不知道是因为惧怕他,还是因为看到援军来了心中大定,纷纷放弃了逃跑的想法,变得安定了起来,留在原地根据金安所教的,摆起阵列来。 江吞水来到那两名木愣愣的逃兵面前,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拿起武器迎敌?我可以既往不咎!” 那两名逃兵如蒙大赦,终于清楚了自己应该做什么,马上奔回去拿起了武器,归入到了阵列里面。 江吞水带着身后的人马也归入了进去。 看到他们摆起阵列来的样子有模有样,络腮胡子稍微有一点不安心,但是一咬牙,已经带人冲了进去。 正当他们杀得正酣的时候,后面忽然一阵骚乱,一名悍匪惊慌地叫嚷道:“怎么有兵从我们的后面杀过来?我们被包围了!” 事实证明,江吞水不知道是天赋,还是从金安那里学到的东西发挥了作用,这一次出手,他成功地迂回包抄了这群只有一股子蛮劲的悍匪,将对方拖入了绝境之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了,这群人虽然只能算是新兵,但毕竟也是训练过的兵,装备统一、有点默契,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即使是络腮胡子再骂骂咧咧的,悍匪还是大败,大多数人死在了当场,还有的人一哄而散,四散奔逃起来。 此时此刻管阔才开始出手收尾,将那些分散逃跑的匪徒杀死一些,免得他们汇聚到别处,继续为祸八方。 江吞水一刀把络腮胡子的头砍了下来,结束了这一切,临了结局清点人数的时候,发觉八十个人不算管阔,还剩下了五十六人,伤亡也算是挺大了。 这群人神情各异,情绪复杂,第一次战斗,大胜,这是让他们兴奋高兴的事情,但是场面的血腥以及惨重的伤亡,还是叫他们感觉到恐惧和不适应,这需要更长时间的打磨。 村子里还能够动作的人强忍着悲痛过来帮助他们清理战场,将死去的人埋葬在了村子外头,还对他们千恩万谢,至于那些流寇的尸体,却被恨之入骨的村民集中在一起一把火烧了。 在村子里简单吃了一顿又露宿了一宿,第二天清晨告别了村子,几乎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受益良多。 一路上,基本上和他们不怎么说话的管阔策马和江吞水齐头并进,笑着说道:“看得出来,你这个部队中人,还是挺合格的。” 江吞水默默看了他良久,道:“抱歉,从前的事情,我不想去说,也不想去回忆了,那些并不是愉快的话题和记忆。” 管阔点点头:“我知道。” 他又道:“那么,你准备好成为一名将领了吗?” “走一步是一步吧……”江吞水叹息。 “那么你呢?”他侧头。 管阔笑了笑:“我只是一个闲云野鹤,只是因为某些关乎命运的原因和你们并肩作战,以后总会有分道扬镳的时刻,我同你们不一样。” “看得出来。”江吞水也笑了起来。 原本的八千人马被分割成几十上百人,四处出击,就像是孩童在如饥似渴地吮吸养分,他们需要成长,他们没有时间了,如果得不到快速的成长,和北唐的战争,他们就是去送死。 金安知道,即使是这样,也只是权宜之计,流寇的战斗力,给他们的历练是初级的,刚开始会给他们震撼,会帮助他们许多,但是到了后来,反而会让他们不了解战争——因为真正的战争,他们面对的将会是正规军,而不是一群杂碎。 一个月过去了,四面八方都有人投奔加入,而临安周围的一些反抗北唐的势力,也是追随了过来,一时间,临安居然汇聚了两万人马,虽然装备已经做不到了统一,战斗力也是参差不齐,但是好歹人数足够惊人了。 最后的训练和历练结束,两万人只剩下一万五,其他的人,都因为各种原因战死了。 第218章 挽云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上天并不会给他们太久的时间强大起来,半个月后,在北方各地休养生息的北唐军队,终于在威远将军的掌控之下,开始继续南征了。 那些精锐部队,向各个还没有沦陷的地界攻城略地,江城、庐州……数个城市被围,危在旦夕,浩大的威压席卷而来。 而四千北唐府兵,和八百铁骑,正朝着临安方向杀过来! …… …… 太阳晒得地面上的泥土大多都变成了沙尘。 夏天,炎热的夏天。 临安城外的古道上,两道骑着马的曼妙身影缓缓地朝着城池方向行驶过去。 那两名女子美丽极了,如果从远处看的话,就像是天骄双女。 但若是近了看,还是会发现其中一名确实是少女,只是有些疲惫与憔悴,而另一位,总归是被岁月镌刻了痕迹,眼角眉梢显示出来那是一位少fu了。 她们经历了战争和短暂的安定,分别又重逢,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如今一同行走在去往临安的路上,却一路无言。 很多事情,真的倦了,于是便不想说了。 在很遥远的地方,临安城的轮廓隐隐约约,那影像被炙热的太阳照得像是有点抖动。 而那同样抖动的地平线处,渐渐出现了两个同样模糊的黑点。 由远及近,往这里而来。 而她们往那里而去。 很久以后,在双方距离十几丈的时候,各自停下了进度。 来者是一名少年和一名青年,少年骑着白马,看起来普普通通,而青年则是俊逸潇洒,气度不凡。 这一边的少女挑了挑细眉,声音冷淡而带有排斥力量: “本姑娘听说,因为北唐的压力,各个城池都在戒备,几乎不再有人出入,尤其是临安,你们两位,倒是有点不同寻常。” 青年对于她尖酸刻薄的嘲讽不以为意,他很清楚因为自己在关键时刻选择退走,让对方很瞧不起自己,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因为自己如今所作出的选择,和那个时候并不同。 他笑了笑,道:“这么久没见,挽云你依然是那么咄咄逼人,就像是一只小刺猬,这让我想起了你的小时候,对所有人都抱有警惕之心,一直都没有朋友,几乎所有同龄人都排斥又害怕你。” “要你管!”关挽云的美眸之中闪烁着寒芒。 关家死了那么多人,她心神俱疲,现在不论是谁,又说什么话,她都不会有任何的好感以及好的态度。 幸好她身旁的那名女子并没有太大的敌意,女子红唇轻启,问道:“小安,你的消息挺灵通的,你是如何知道我们两个人赶往临安,并且正好出来迎接的?” 金安的嘴角勾了勾,并没有马上回答。 看到他的这副表情,女子露出了一抹惊讶也或者是惊喜之色,问道:“秘府在你的帮助之下又可以正常运转起来了?” 金安点点头:“虽然比不上祖父在世时以及北唐入侵之前那么完整全面,但是秘府的确是可以做一些事情了。” 关挽云听着他们的说话,眸光扫到了那名少年的身上,寒声说道:“好,很好,姓管的,你还没有死,等到北唐被打败之后,你的命,还是得我来取!” 管阔仰头望了望天,看起来有些云淡风轻:“我等着,只是怕你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 关挽云冷笑一声:“那我们就看着办!” 她是关挽云,而她身旁的,自然就是经历了千难万险差一点就死掉的金晓韵了,她们倒是出现了,只是金彩燕等在金陵被攻破时候失踪的人,却还是不知所踪,希望他们还好吧。 作为金关二府的人,金安在临安的所作所为,自然会得到她们最大的关注,相比于其他各地的起义军,以及一些官方的反抗势力,她们更倾向于投奔金安。 去往临安的路上,金晓韵的眸光暗了暗:“纤云死了。” 金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的,她死了,她尝试去杀死李择南,不过她失败了。” 对于那一天在南吴皇宫启明殿内发生的事情,除了一死一伤的两个人,很难有人会知晓明确的东西,不过依靠猜想,还有南吴密府获得的或多或少的信息,还是可以知道一些实情。 “由此可以有一个可怕的可能……”金安的声音是淡淡的,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凝重。 “什么可能?”金晓韵没有掌控南吴密府,自然对于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但是她从金安的语气中体会到了一些。 “李择南……”金安的神色难得变得这么认真,只是当说出这三个字之后,他的嘴蠕动了一下,却不再说下去了。 金晓韵、关挽云,包括管阔,都在等待他继续说,关挽云等了一会儿,更是讥笑一声:“卖什么关子,难不成你是怕李择南过来收拾你?” 金安摇摇头,一个字都没有说,眼看他不想说,其他人也不想强迫什么,这一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只是管阔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关挽云和金晓韵的出现,可以为未来对抗北唐的势力增加很多的帮助,不论是她们的本身实力,还是因为她们的声望。 北唐的进攻正在路上,临安实质意义上的控制者金安,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部署。 …… …… 在这个风云变幻的日子里,北唐陛下李择南终于回到了长安。 他只有回到这里,才能够让北唐这一国家机器的运转达到极致。 对南方的增援、对北疆的增援,正在抽调。 尽管很艰难,但是最起码所有的事情都在进行着。 而在此之前,遥远的北疆,那一名定远将军,必须带着残缺的部队顶住突兀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一段时间。 大旗招展,目力所及之处,遍布人马。 又是一场骇人的大战。 连番战争让这一位名将的双目布满血丝,周围的人在呐喊、马在嘶鸣,血,到处都是血。 他在亲自带兵冲杀,因为他明白不这样鼓舞士气的话,可能雁门关会提早被突兀人踏破。 2k阅读网 第219章 百族南攻(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更遥远的地方,高地上,突兀名将阿史那沁,那一位身材魁梧高大,仿佛钢筋铁骨的男人神情略微有些淡漠地望着下方。 他很清楚如果北唐的援军不到,或者没有强有力的援军的话,凭借白从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难以抵挡住自己,最多只能是拖延时间。 李显岳和王独等人死后,北疆,似乎真的是腐朽和弱不禁风起来,李择南最最致命的大意,便是以为突兀真的发动不了强有力的进攻了。 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人,总是会忽略一些小细节。 玛伦帖依然是那一身马步裙,她骑着骏马停留在高地上的身影,仿佛给整片草原都带来了光彩,她是草原天女。 只是她的气质实在是太过冰冷,尤其是现在面对北唐人的时候。 阿史那沁抬起手,指着遥远地方那一杆飘扬的帅旗,说道:“玛伦帖,我的好姑娘,看到没有,那个人,就是唐人的统帅,定远将军白从云,他和你的哥哥曾经是非常好的朋友。” “我说过了,阿史那沁,”玛伦帖的声音冰寒刺骨,“他不是我的哥哥,用他们唐人的叫法,只是我的义兄。” 阿史那沁笑了笑。 “玛伦帖,在草原上,把一群马和一群狼放在一起,它们也是会变的,变得野性、危险、具有攻击性,但是我欣慰的是,你长大了,十几年了,却从来都没有变化,一直都这样。” “我觉得这样挺好。”玛伦帖冷笑一声。 阿史那沁的眸光越过千千万万的人,去往更南方,再缓缓回来,望着马蹄下的土地。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但是玛伦帖终究还是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需要我杀死他吗?我很乐意效劳。”她忽然说道。 阿史那沁侧头看着她线条优美的脸庞,像是有些诧异。 紧接着,他又说道:“唐人并没有大败,暂时也不是让他们大败的时候,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要想杀死白从云,困难重重,也非常危险,白从云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杀死的人,我想我不会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玛伦帖蹙起秀眉。 “那么,阿史那沁,你告诉我,我这一次过来,是要做什么,就是每天都看着他们厮杀吗?你知道的,其他的唐人,并不值得我出手,也唯有白从云,才让我感兴趣,可是我现在已经观战了那么多天,早就已经感觉到了枯燥。” 阿史那沁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好的,你去尝试一下吧,如果杀不了他,就撤回来吧,保重自己。” “我还不至于愚蠢到这样的地步!”马蹄声声,玛伦帖向后斜拉着精致的马刀,已经朝着高地下面疾驰而去,声音越来越远:“杀死白从云,我只是感兴趣,并不是非做不可,我需要尝试一下,如果不成,我自然会等待下一次……” 占据大比例的步兵只能够依靠严苛的军事素养,还有精妙的阵列,抵挡着突兀骑兵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少量的轻甲战马在迂回穿插,尝试撕裂开突兀人的攻势,不过效果并不明显。 而北唐的王牌——重甲铁骑,终于是绕到了突兀人的侧面,化作一道铁墙,横亘着推移过去。 杀伤力还算可以,但是碍于重甲铁骑的数量实在是太少,并不能够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白从云的部署没有多大的问题,算是寻常发挥,如果在以往全盛时期的北疆军的话,他完全可以放手一搏,将突兀人的骑兵队冲散,但是尽管现在的突兀军队不如那些时候,而他自己手里面的北疆军,也不是那些时候的北疆军了。 他自己处在先锋的位置,和那些寻常的、并没有重甲的骑兵们待在一处,和突兀人血战,缓解着那些抵挡艰难的步兵阵列的压力。 这个时候,他看到,正在厮杀的重甲铁骑,忽然发生了较大的动荡,原本坚不可摧的铁墙,看似有分裂的迹象。 他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面对北唐铁骑这一利器,突兀人即使是再勇猛,也很难有明显的作为,虽然如今因为人数的缘故,铁骑同样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那个方向,一名突兀少女带着精锐骑兵,就像是一把尖刀一样插进北唐铁骑之中,锋不可当。 那位突兀少女的身躯在千军万马之中显得尤其娇小,同时美丽非凡,只是却隐约有着一种很古怪的气质,昭示着她的强大。 北唐铁骑的数量并不多,白从云不想让他们和那名少女率领的精锐骑兵硬拼从而作出无谓的消耗。 他传下了命令,不久之后,绵延的铁墙中间断开,少女率领的一百多名精锐突兀骑兵杀了进去,而后铁墙又闭合。 因为处在先锋的缘故,少女和他,眨眼间就非常接近了。 他已经确信,这名少女就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冷笑一声,他的眼中闪烁起寒芒,身侧一匹马上的掌旗官手中,帅旗“哗啦啦”作响,他用佩刀往前一指,引领着亲兵便杀了过去。 少女想要杀死他,是为了立威,而他,在现在也迫切需要立威! 少女曲线优美的脸庞越来越清晰,转眼间双方便撞到了一起。 马步裙在风里招摇,亭亭的少女,却隐然有了几分英姿飒爽之意。 “铿铿!” 最前头的唐刀和马刀很迅速地相撞,擦出一长串的火花,卷起虚空中的烟云,两匹马错开。 后面的人很快便相互进入了厮杀的状态,而最前头的少女和将领,却是短暂对峙。 玛伦帖轻笑一声。 她的笑声就像是冷雨绵绵,从天而降,笼罩住了四方,几乎令周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玛伦帖,”她用很是拗口的北唐官话开口说道,“苏印,用你们唐人的话来说,是我的义兄!” 白从云很显然猝不及防于她忽然之间说出的这么一席话出来。 苏印,感觉起来,仿佛是很久以前的名字了,可是他很清楚,其实这个名字消逝得并不久远。 简直是如隔三秋啊。 第220章 百族南攻(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没有想到,面前这一名美若天仙的突兀少女,居然和苏印有着这样的一层关系。 可是很显然,玛伦帖说出这么一席话出来,完全不是为了和白从云谈谈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只是就这么道明而已,她已经带着凛冽的刀风,袭杀了过来。 她的刀法非常凌厉,也非常危险,有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力量,白从云不敢托大,全身气息伸张,运气法调整到了最最强大的状态。 这一名突兀天女,和北疆军的统帅,两人两刀,进行着非常惨烈的大战,周围的其他部队随着之前的部署,有条不紊地厮杀,上演于这一片广阔的草原之上,于是显得沧桑渺远。 白从云是北疆军中少数几个和阿史那沁动手过的人,身为突兀名将,阿史那沁是当世难得一见的强者,但是这一名表面上看起来娇柔美丽的少女,实力居然不在阿史那沁之下,这的确足够令人惊讶了,要知道他白从云三十多岁,阿史那沁已经接近四十,而少女很明显只有十五六岁芳龄的样子,这样年轻的天下至强者,实在是少见。 在没有较大波澜的情况下,玛伦帖很难短时间之内杀死白从云。 相反,现在的玛伦帖,因为深入敌阵,隐约陷入了包围,尽管包围并不稳定。 “看吧,姑娘,你想杀我,还是太难了点,”白从云淡笑一声,“回去吧,我觉得,如果你要为苏印报仇的话,你们的统帅才是你们要对付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苏印不至于因为叛国而死。” 玛伦帖冷笑一声。 “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就不会认识苏印!”她很迅速地纠正了白从云的这个强词夺理的结论。 “而且你看!”她遥遥地指了指某个方向,“你以为元气大伤的我们会和你们北唐随意拼个你死我活吗?我们这一次的进攻,是因为我们有底气!” 白从云遥望那遥远的地平线上。 远方的草原,上下起伏,一片绿色,就像是一片绿海。 而绿海的最深处,出现了绵延的黑线。 …… …… 北唐巍峨威严的皇宫,点缀在长安大地的深处,化为威压四方的永恒。 琼楼玉宇,檐牙高啄,这一片伟大的建筑群,统治了这一片锦绣山河几百年了。 沉寂了好多年的洗尘宫,再一次有了一丝生气。 带刀侍卫们守护在洗尘宫的外面,因为他们的陛下处在这一个宫殿之内。 李择南站在被保养得干干净净的屏风一侧,仰起头,望着宫殿最中间的那一幅画像。 画里的美人广袖低垂,容颜绝色,不似人间,只是眼神哀伤,像是有着说不完的忧愁。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静静地、痴痴地看着美人,一动不动,良久良久。 另一侧的镜妆台,铜镜中,映着他,也映着画里的美人。 秋意凉,撩发刚梳妆,冬意扬,胭脂抹红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你独坐镜妆台,故人可曾来? 不知道多久之后,他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默: “皇姐,朕又来看你了,不知道你……还好吗?” 画里的美人依旧神情哀婉,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惜芸也走了,不愿意回来了,朕不想强求她,皇姐,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朕……真的好想好想你……” 谁都不知道他李择南也会有这样悲伤的时刻,承受他的一切的,只有这一幅画像,还有画像里面的美人儿。 很多年前,他最喜欢和李轻落说话,李轻落很少回答,就是他一个人在讲,那一位皇姐带着淡淡的忧伤,就这么一声不响地听着,偶尔会握握他的手。 仅此而已。 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他想,他其实是爱她的,很爱很爱她,如果不是她是他的皇姐,如果不是她凋零了…… 现在,他就像是从前一样,对着李轻落一个人说话,而没有人回答。 “大唐处在了最最辉煌的时刻,只要朕运筹帷幄,那么将会是万世荣光,但是与此同时,它也处在了最最危险的时刻,随时随地都会万劫不复。” “皇姐,保佑我吧,赐予我力量吧,朕……需要你的帮助,朕相信,你一定在天上看着朕的,对吧?” 当他的话音落尽,整个洗尘宫便陷入了相对的安静之中,风撩动珠帘,发出细微的清脆悦耳的响声,外面的流水声也是依依,一切的一切,标志着时间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 看守在洗尘宫宫门外的一名带刀侍卫来到大殿的朱门口,恭谨地单膝跪地,禀报道:“陛下,北疆有急报送到。” 一动不动许久的李择南转过了身去,俊美的脸庞上已经再也看不出了之前的韵味。 “让朕看看。” 侍卫站起身来,入了朱门,穿过珠帘,将急报呈上。 李择南细细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眉头皱起,似乎是感觉到有点不可思议。 白从云的边疆急报上呈现出了一桩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畏兀、乃蛮、回巫等各个北方的民族和突兀人一同出现了,摆出一副举世伐唐的攻势!! 他仰头,看着这阳光灿烂的天色,却仿佛是看到了漫天风雨倾泻而下。 …… …… 当临安周围的力量在金安的引领下彻底集结的时候,北唐攻打过来的部队已经距离城池只有一百多里。 经历过真正血战历练的正规四千北唐府兵、八百铁骑,气势汹汹而来,尽管远在百里之外,但是却几乎将阴云都笼罩了过来。 迫人的压力。 刺史胡王吉这许多天以来,都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不知道是炎热,还是蚊子多,或者是胆子小。 他现在最多的是跟着金安,却不说什么话、也不做什么事情,只是可能在那名信誓旦旦的年轻人身边,他才会感觉到安心一些,当暴风骤雨来临的时候,金安是他最后的依赖了。 其他的各个家主也是如此。 可是这个才用了三个多月做准备,训练士兵、带出年轻将领的家伙,却是镇定如斯,大多数时间都是折扇轻摇着喝茶水,一脸惬意的样子。 妙书屋 因为要写好的原因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最后一卷了,但是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交待,这一卷会是最长的,要写的东西太杂乱了,有的时候感觉脑子里面也是一团浆糊,不知道怎么下手,最近这段时间更新会放缓,我会理理清楚,尽量写好这个故事,沧月的忘川写了那么多年,一直到前几年才忽然继续,我想,我比这些家伙会好得多的,我会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好好写完这一个故事。《北唐风云》因为要写好的原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威势逼近之前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就像是咸鱼一样,只是把部队调到了城外,也没有什么独特的应对措施和任何指令,就这么等着北唐人杀过来。 城头上,胡王吉急得满头大汗,根本没有心思跟着金安一起摇扇子吃茶,他挠着头,不断在前面踱步,最后终于忍不住朝着对方问道:“公爷,您看,北唐人距离这里只有一百多里地了,您可有什么破敌良策和大家说说啊?” 金安兀自微笑着,却不说话。 不远处的宋德平同样焦急地问道:“对啊公爷,和大家说说呗,北唐人都距离这么近了,大家心里慌啊!” “慌什么?”不远处传来一声嗤笑,那名娇躯窈窕、容颜绝美的少女坐在城墙上,迎着远方而来的热风,却巍然不动,“他既然敢这么坐在城头上天天吃茶赏风景,那自然是心里面早有计较,你们只需要看下去就行了,又不需要亲自上阵,我们这些到时候要杀敌的人都不急。” 胡王吉苦笑着喊道:“哎,挽云小姐,您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到时候只要想着多杀敌就行了,但是我们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心里面慌得可以啊!” “哦,是吗?”关挽云挑了挑细眉,用下巴指了指站在城墙边许久,一只手撑在城墙上,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很明显很紧张的司兵,道:“他不仅仅会武功,而且还会统兵,不还是吓得像是老鼠吗?可见有没有武功和胆小并没有任何的关系,人胆小,只是无能而已。” “你……”胡王吉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但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关挽云又用下巴指了指城外的一处,又道:“你最应该学学这个家伙的心态。” 胡王吉一眼望过去。 只见李千容在烈日之下怡然无惧,正在举刀练习,满身大汗都不喊苦不喊累,而另一边,那个姓管的顶着烈日躺在地上在晒太阳、睡大觉。 胡王吉顿时默声不响,要说在这样的时局之下,还白天睡觉晚上也睡觉,他实在是没有这么好的心态。 三天之后,北唐的府兵和铁骑距离临安城只有二十多里地了。 金安终于不再按兵不动,而是有条不紊地部署起来。 他的部署非常简单,并没有选择太好的地形,只是在临安城外布置防线。 临安虽然并不是军事重地,但是也是一大繁华都市,有了钱自然也就有了很多东西,所以城墙还算厚实,守城设备也还算先进,如果强行攻城的话,北唐人即使是能够攻下,也得自己脱一层皮。 故此,金安居然把大部分军队迁到城外和北唐人硬钢,却不利用这一城池的优势,谁都搞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的信心。 包括司兵和胡王吉在内的无数人提出异议,但是金安却只是笑笑,不予采取。 对此,胡王吉终于翻脸骂了一句“刚愎自用”,便闭府不出。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这么相信的金安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白痴,早知道如此的话,他早就带着一些亲信弃城逃跑了。 但是关挽云和金晓韵等大人物们,却是对金安没有任何的怨言,纷纷根据对方的部署加入了城外的大军中。 在北唐进攻金陵之前,管阔便加入了南吴军队,这一次,他依然没有其他的选择。 李惜芸依依不舍地送别了他,没有说更多的话。 同样依依不舍的,还有姬如是。 “要是你吃了败仗,作为烟雨宫卫,是要接受宫刑的哦!”她这样说道。 管阔:“……” 不用想,姬如是很快就捂着头惨叫了一声,因为李惜芸实在是忍不住敲了她一个爆栗。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李惜芸捏着秀拳,紧咬着银牙说道。 姬如是马上又捂住了脸,喊道:“打我可以,但是那个家伙说过:打人别打脸,打脸伤自尊啊!” 李惜芸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实在是不能拿她怎么样,临别的氛围也被冲淡了不少。 “师父,我现在可以上阵杀敌了!”李千容牵着金安赠送给他的那匹小马驹,腰畔挂着清秋,来到管阔面前,说道。 他长得越来越高了,他也完全可以凭借刀剑战胜一名瘦弱一点的成年人了,但是他真的还不到十岁,战争对他而言,是非常遥远的事情。 管阔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稍微有点欣慰,但是更多的是心底里的无奈。 李千容实在是太小了,如果对方再长大五六年,他一定会下定决心让对方上战场历练,而如今,的确是不行。 上天没有给予他足够的时间成长,李择南便一次又一次地杀过来。 现在的局势,五六年可以发生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只能说历史不肯偏袒这一位有着深仇大恨的昔日晋王世子。 管阔的声音尽量充满信赖,表示自己的托付。 “你不能够去参加战斗,因为还有一个更加艰巨的任务,师父要交给你。” “保护你的姑姑和如是姐姐,让她们不受到伤害,你能够做到吗?” 他的表情非常郑重其事。 李千容沉默良久,终于是牙齿咬着下唇,点了点头,答应道:“嗯,师父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她们的。” 管阔上了无迹的马背,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们,摆摆手,道:“我走了。” 身后,那些念着他的人们,久久凝望着他远去。 …… ……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222章 黄口小儿(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军队的攻势势不可挡。 在威远将军的指令之下,他们分好几路进攻,一路攻城略地,无数城池被攻破、无数土地沦陷。 那些抱着和南吴共存亡的勇士们都在这样的攻势之下土崩瓦解,更不用说心生绝望与心胆俱裂的那些人了。 顽强的抵抗的确存在,可是并不多,而且在付出一些代价之后,北唐军队还是能够取得胜利。 一些部队随着北疆的告急,在李择南回长安的前前后后离开了前线,但是这依旧不能够隐瞒住名存实亡的南吴的颓势。 不管是流落在外的姬氏皇族,还是一些颇有势力的大家族,都组织不起特别有效的抵抗。 然而在这个风云变幻的时节,数不清的人的目光,还是投向了临安这一地区。 金安掌控临安军事力量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便传遍了天下,而今四千北唐府兵和八百铁骑气势汹汹地进攻过去,很多人都想知道在两三个月之内集结起来的力量,在金安的掌控之下能够抵抗多久。 金陵,威远将军稳坐中军帐之内,他运筹帷幄,气吞万里如虎。 那攻打临安的部队,正也是出自他之手。 作为一代名将,李择南回到长安之后,整片南吴土地上的军事力量,他信手拈来。 他纵横疆场许多年,别说如今南吴名存实亡,就是全盛时的南吴,他都可以在李择南的旨意之下毫无惧色地发动攻击。 他身边的裨将却大概是碍于金安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名头,稍微有一些不安心。 “将军,”他说道,“听说金安集结了一两万的兵马,这可不是小数目,虽然我们大唐的部队都是精锐,可是那也总是我们三四倍的力量,如果那个家伙不是浪得虚名的话,就怕到时候即使能够攻下临安,万一损失太大,也对以后吞并南吴剩余土地造成停滞,我看不如先且绕开临安,等到最后再来一个釜底抽薪,还怕他金安能够翻天不成?” “金安?”威远将军冷笑一声,“黄口小儿,不自量力,蚍蜉撼树而已,对于他最近几个月的动向,我还是略知一二的,他召集起来的大多都是一些乡野村夫,没有见识过血腥的土包子,最多就是后来剿了一些匪,便真以为能够对抗我们堂堂大唐精锐之师了?简直是可笑至极!” 听着他所说的话,裨将稍稍心安,便转了话锋道:“的确,进攻临安的统帅,是麟威将军,他虽然还不到知天命,但是也是有点名气的将领,没有大败过,金安这家伙从前从来没听过还会排兵布阵,恐怕他是在故弄玄虚、垂死挣扎。” 可以说,提到金安的时候,威远将军是充满了不屑的,他身为传奇名将,在这个世界上敢于在军事上藐视他的人,几乎不存在,即使是南吴圣将统兵,他也有胆量过几招,突然冒出来的金安,自然是不在他的眼里的。麟威将军并非泛泛之辈,四千府兵、八百铁骑,全部都是先前和南吴大决战时经历过刀与血的历练的精锐,就金安胡乱拼凑起来的一群杂碎,简直就是出来送命搞笑的。 “黄口小儿就是黄口小儿,金安这个家伙,无非就是利用金忧作和金忧在的余威,还有他自己的虚名,妄想唤醒一批愚蠢的莽夫的血性,和我们再拼一把,所以不用把他放在心上。” 威远将军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再考虑这个家伙了,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对着裨将说道:“其实最近我都在思考,在攻下临安之后,是就近攻打湖州,还是迂回过去进击汀州,最后给他们来一个大包抄?直接攻打湖州,虽然步步为营了一点,但是目前看来临安附近南吴的兵力不浅,付出的代价会有点大,奇袭汀州,再迂回包抄,虽然兵出险招,有点危险,但若是成功,便是力挽狂澜……” …… 麟威将军即将攻打临安,和那一名最近横空出世的年轻人一较高下,无数人都在关注着那里,但是北唐的最高统帅威远将军却是很快便掀过了这一页,仿佛这一页不会有多大的波澜一样。 与此同时,轰轰烈烈的临安一战,即将开打。 …… …… 妙书屋 第223章 临安一战(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 清早的晨光夹带着露珠,因为日头还没有真正升起,温度也还算尚可。 远方的云连着大地,仿佛是迷烟。 长久奔波血战的北唐军队依旧凶悍,他们仿佛是没有任何的疲倦,即使是起得这么早,却还是精神抖擞。 临安,他们来了! 他们越过了临安界。 金安的那支被他们视作为杂碎的军队,距离他们只有十里地。 麟威将军骑在马上,望着绵延的军队正在进行着急行军,脸上面无表情。 在进攻临安以前,他带领着这支军队一路所向披靡,立下了数不清的战功,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他有足够的自信,而不是自负。 金安所做的一切都隐瞒不了,即使那个家伙真的汇聚了一两万的兵马,即使那个家伙真的努力训练、厮杀了,但是杂碎就是杂碎,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那些作为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改变的。 攻打临安的军事力量是金陵沦陷之后的战争中,北唐发出的最强的,这也算是给予这一名年轻俊彦足够的面子了。 两千府兵以及六百铁骑从临安的正北面进击,各一千府兵和一百铁骑一东一西分开,从两翼行军,麟威将军的胃口很大,他准备一举将临安的军事力量吞掉,并且对自己即将进行的军事行动没有任何的隐瞒。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行军的同时,像鹰一样的眼睛日日夜夜地在他们周围打转,无数讯息通过那个曾经能量巨大的机构传达到南吴势力的各处,又进行着互相之间的联系。 金安坐在临安城头上,依旧吃茶、摇扇子,金晓韵、关挽云、管阔、张连岳等所有人都出城到达了各个部队,就像隐藏在部队之中的利爪,随时随地都会亮出。 正北方的北唐军队距离城五里。 而东西方向的两翼不见踪迹,想来距离很远,正准备完成包抄。 他身旁的寥寥无几的几位家主以及代表刺史待在这里官员脸色有点苍白,看得出来他们开始紧张和害怕了。 姬氏皇族组织的那么强大的军队失败了,而今,他们这所谓的“军队”,即将和那一支虎狼之师来一场对决。 这是第一次,而且想必,一旦失败,就没有下一次了,他们所有人,也很有可能会为金安陪葬。 这个时候,一个人一眼瞥见了金安停止了摇扇子。 一道指令随着这个间歇被传达了出去。 不久以后,城外远方的一支三千多人的部队直直地朝着正北方向进发了。 紧接着,其他的一些部队也开始了动作,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去做什么。 城墙上略微懂得一些兵法的人对金安派出去迎击的三千人表示很不理解和怀疑。 以现如今的战斗力差距,如果一两万人一齐压进,可能还可以凭借数量的优势,搏一搏,但是这分离开来的三千多人,很明显是不够麟威将军塞牙缝的。 那是在无谓地消耗兵力,很不可取。 而且那些人的装备都并不厚重,可以说是轻装部队,于他们看来,唯一的优势也许就是当兵败的时候,溃散得快一点。 这当然只能算作一个笑话来讲了。 不过如今胡王吉和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闭门不出,金安的权威毋庸置疑,谁也不能够改变他的主意。 城外,金晓韵就处在这一支很多人都看来是去送死的三千人之中。 她并不知道金安到底有着什么打算,只是作为金家人,她还是清楚金安在军事上是有本事的,获得了他祖父金忧作的一些精髓,对方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需要做的,就是跟随部队听从命令罢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抬眼望了望统兵的江吞水。 她知道了这名年轻人的身份,对方参加过数场南吴和北唐的战争,而且有两个共同点是——都是败仗,而且他一直都只是一名小兵。 但是金安居然在短短的这些时间,就决定让这一位从前只做过小兵的人成为将领,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可理喻——降低胡王吉手下那些将领们的权限,却用只有这么短时间培养的年轻将领,这合适吗? 箭已经射出,她想再多也没有用了。 一里地外。 北唐的精锐之师在麟威将军的亲自统帅之下,横亘在那里,仿佛一道山峦。 那些人身着重甲,阵列森严,不管是从装备还是素养、气势上,都不是这一边的人可以比较的。 两千府兵,和六百铁骑,就在那里了。 金晓韵能够感觉到周围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这边的人很明显略微紧张。 好在他们也有过残酷的训练以及真实的战斗历练,总不至于像刚开始那样,常有还未交战便逃跑的事情发生。 麟威将军如同铁骑一样,脸上戴着铁面具,谁也看不清楚他面具之下的表情。 只是他的眼眸森然,冰寒刺骨,那是一种看待死人的眼神——在他看来,前面的这些不自量力的三千多人,早就已经是死人了。 他挥动了刀。 阵列开始向前挺进。 第224章 临安一战(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而两翼的铁骑奔驰到了最前方,最终汇合到了一起,连成一道铁墙。 步兵阵列有条不紊、不急不缓地推进,而奔驰的铁墙和他们拉开了距离,直直地朝着这里撞了过来。 麟威将军竟然自信到准备直接用这六百铁骑强冲打败他们,后面的步兵阵列再作收尾! 金晓韵等极少数人感受到了赤裸裸的蔑视和羞辱,但是更多的人,却是被北唐披甲铁骑那种奔腾的隆隆响声而威慑,显得有点惊慌。 好在江吞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带兵,有点威望,这些人还不至于未战先逃。 铁墙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听我号令,结阵,稳住!” 江吞水坐在马背上,举枪大喝,声音让这三千人全部听见了。 长期的训练带动了惯性,当这个命令传递到耳朵里的时候,这些人终于开始有条不紊地结阵起来,准备用长枪和盾牌组成一道坚实的防线。 五十丈。 三十丈。 十丈。 …… 大地的颤抖正在加剧,奔腾的铁墙越来越近,整齐划一地抬起了骑枪。 仿佛惊涛骇浪涌来,这一道钢铁洪流,就这样面对面地撞进了三千人的阵列之中。 最前头的步兵尽管阵列毫无间隙,盾牌也是厚实,但是面对像山一样蛮横的冲撞,还是一片人仰盾飞,哀嚎声遍野。 阵列一阵颤动,最前头迅速瓦解。 铁墙的马蹄踏着最前头步兵的尸体以及伤者的身体,继续往里挤压。 阵列的瓦解在持续,一直往里深入。 在战斗之前,这些人完全可以把那些流寇土匪们吊着打,然而当面对这样恐怖的铁骑洪流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一种绝望的情绪。 在这样的精锐之师面前,他们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如同天堑一样难以逾越。 他们唯一可以依赖的,唯有人数优势,以及信仰、不怕死的精神。 按照这样的崩溃程度,持续下去,这三千多人很快就会彻底被打败。 但是金安设计,也可能是前人设计的阵列,终于是发挥了威力。 当推进到一定程度之后,北唐铁骑的进度越来越凝滞,很明显是被阵列阻住了。 同时因为枪尖的捅刺,这一波余威寥寥的铁墙中,有骑兵被刺下马背来,足有十多人。 虽然南吴方面,这一次死伤五六十。 “拢!” 江吞水忽然爆喝一声。 顶着巨大的压力,阵列的两侧往前,又往中间压过去,形成了一个半月型。 看样子他们是准备将这一支铁墙给包围吃掉。 居中的骑郎将冷笑一声,很明显是对他们这一不自量力的做法感觉到很可笑。 尽管宛如深陷泥潭,但是没有速度借力的北唐铁骑,近战实力依旧惊人,两翼企图围拢他们的步兵阵列根本就难以靠近,数不清的人被骑枪捅刺而亡。 但是蓦地骑郎将便听见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冷哼。 只见一名美若天仙、一身轻纱飘飘的女子骑着骏马而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他们的后方,就这么单刀直马地逼近,周围没有任何一名南吴人。 虽然心中对于这一名绝美女子的所作所为感觉到很是可笑,但是骑郎将还是隐约感觉到了几丝危险,就来自那一名表面上看起来娇娇柔柔的女子身上。 女子很明显是看出了他的身份。 他处在铁墙的后部,于是面对从后面绕过来的女子,反而是首当其中。 女子扬起了纤细秀美的吴钩刀。 香风和杀气同时迎面而来。 刀锋快得拉出一道光,而几乎看不清实体。 骑郎将的枪头顺势而起,又“倏”地刺出,迅速点在刀锋之上。 他的实力并不差,虽然突逢惊变,难免心跳加速,但是还是在最后关头认出了刀锋所在,准确地抵挡住了。 交手的一刹那,一股诡异的巨力顺着胳膊席卷而上,他手臂盔甲的甲片都迅速颤动,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闷哼,甚至连人带马后退了几步。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一位表面上的弱女子竟然有着这么强大的力量,心下暗暗震惊。 但是对方的刀势蓦地一转,就像是忽闪忽闪的星辰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腰部,一刀劈了上去。 那速度太快太快了,以他堂堂骑郎将的实力,居然也完全及不上,只能够勉强一侧闪避。 疼痛感就像是被闪电击中,油然而生,他策马已经让开一段距离,短时间内女子的刀威胁不了他。 低头,只见腰部的盔甲已经被割开,氤氲出一片红色的血来。 他附近的铁骑已经纷纷策马朝着女子围杀了上去,这么多人围攻一位弱女子,放在以往他会感觉到羞耻并且阻拦,但是今天却并不会,因为他深刻体会到了那一位女子的极度危险。 “你是谁!?”他恶狠狠地喝道。 “哼!”女子冷笑一声,“金家,金晓韵。” …… …… () 第225章 临安一战(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丢下七八百具尸体之后,江吞水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这都在金安的设计之中。 对面的伤亡并不大,三十八名铁骑,一百二十三名步兵而已。 这样的伤亡比,如果是决一死战的话,他们会输得很难看。 北唐人尽皆身着重甲,和这些轻装部队追击,并不明智。 麟威将军也不是什么莽夫,他不敢让铁骑追击,防止金安有什么阴谋诡计让自己中了埋伏,几百铁骑毁于一旦。 于是江吞水带着两千多人的撤退,还算是顺风顺水。 麟威将军算了算,两翼的部队应该已经进入到了位置,自己这里的主力部队继续挺进,危险不大。 他们不急不缓地推着阵列前进,当又行过一里的时候,又遇到了两千多人的部队阻击。 如同江吞水一般,这支部队稍作抵抗不久后,便乖乖撤退了。 与此同时,和他们的循序渐进不一样的是,两翼的分别一千府兵和一百铁骑,却是遭遇到了非常猛烈的攻击。 谁都想不明白金安到底在想什么,他似乎是忽视了麟威将军所率领的主力部队,转而对两翼的部队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这一点,麟威将军没有想到,他暂时还不知道。 他的主力部队从南北方向上来看,已经超出两翼三四里地,两翼被滞后了。 他所遭遇到的部队都在往后退,而两翼所遭遇的部队正在不惜代价往前压。 城墙上,金安望见了麟威将军所率的部队。 他不再摇扇子,也不再吃茶,而是难得一脸严肃。 “传令下去,”他吩咐道,“给赵彦双和朱维江。” “不要管麟威将军的主力部队挺进多少、距离临安城多少、是不是要把我金安给杀了。” “不惜一切代价打败对方的两翼,失败了,就提头来见我。” “是!” 形势如此危急,传令官已经来不及管金安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了,迅速出城传令去了。 当人离开后,金安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微笑来。 “计划按部就班,就是请君入瓮,”他说道,“成败在此一举,失败万劫不复。” “麟威将军这个家伙,让他看看我们金家的兵法是怎样的。” …… …… 以五倍的兵力围住敌军,就算双方的战斗力有差距,也足够占尽了优势。 赵彦双身为金安提出来的年轻将领,虽然在金安的教导之下度过了好几个月,但是今天金安究竟要干什么,他还是一无所知, 只是他信任对方,无来由的信任,他知道金安这么安排,一定是有原因的。 只是他的心里面还是有些焦急,因为观北唐的主力部队兵力,如今正对方的军队根本不足以抵抗,金安将大部分力量,都集结在了两翼,这样做的话,临安城非常危险。 侧翼这样的优势,让南吴的军心大振,赵彦双从金安处学到的一些阵法也是牛刀小试,很容易就将这一千府兵以及一百铁骑死死地围住了。 北唐军队的战斗意志和战斗力非常强悍,他们付出的代价很大,好在凭借优势,对方的消耗加剧。 在伤亡接近两千人的时候,北唐人终于顶不住了压力,这一支侧翼部队开始溃散。 望着满目尸体,初次大战并且惨胜的人们感慨良多。 好在他们终于赶在麟威将军逼到城墙下的之前,消灭了那一支侧翼部队。 西面方向的朱维江部队,也是一前一后地打败了麟威将军派出去的侧翼。 中部,面对麟威将军的主力,江吞水等人且战且退,退到了城墙下,终于不再退。 他们再退,就得退到城门里面去了,可是在这里的足有五千多人,麟威将军近在眼前,根本是来不及进城的。 四千府兵和五百多铁骑遥遥地望着城墙上面。 金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是离开了原先的座位,站在城墙边上。 麟威将军望着他。 他也望着麟威将军。 忽然,他一笑。 …… …… 不像之前姬氏皇族和李氏皇族的大战一样惊天动地,动辄几十万大军开动。 如今的攻城略地,看起来仅仅只是小试牛刀。 但是这依旧决定了无数百姓以后的命运。 金安为今天,准备的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的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的士兵,两三个月的将领。 面对北唐府兵和铁骑,他身前退无可退的五千多人根本是挡不住的,只需要北唐人几次猛烈的攻击,他们就会被击溃,两三个月的努力会功亏一篑。 兵临城下,对朱维江与赵彦双的指令已经无法再传达下去。 这也就意味着,这两支消灭了北唐军两翼的部队,只能够自己行事,而不知道和这里的最高统帅互相配合。 对此金安不是做不了什么,而是不准备做什么。 相处两三个月,许多东西他都教给了他们,战争从来不是死板的东西,有些事情,不能够每次都由他来告诉他们。 麟威将军将铁面具往上拉了拉,张口,似乎是说出了几个字。 因为距离的缘故,而且他并没有大声,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过根据他隐约的口型,金安还是看出来了,那是两个字——金安。 他的名字。 想必在麟威将军看来,南吴年轻一代死在自己的手里面,还是具有一些成就感的吧? 麟威将军将铁面具拉了下去,覆盖住了脸部。 金安没有说任何东西,只是嘴角勾起的笑意越来越深。 江吞水和另外一名年轻将领,以及三位属于刺史胡王吉的将领都等在城门外的部队里面。 金晓韵和管阔两个人也在那里面。 只是张连岳和关挽云却不见踪迹。 事到如今,没有谁会产生退却的心理,所有人都退无可退,进,是死,等待在原地,是死,一旦逃跑,更是会死无葬生之地。 管阔回头,望见,城头上已经不见了金安。 不过他的脸色还是变了变。 因为他见到的是李惜芸和姬如是,还有李千容。 这两位公主和曾经的世子站在城头上,正在望着他。 李惜芸的神情很是温暖,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心。 她相信他、她会永远支持他,她也会一直都这么看着他。 姬如是无声地朝着他做着口型,他看得出来,那意思是——加油哦。 我会加油的,他在心里面默默说道。 李千容神情坚毅,什么都没有表示,只是用无声的眼神表示了一切。 就在这一刻,他的心中涌现出一股狂热,他感觉到了自己这一战所代表的巨大意义。 如果他们败了,那么不仅仅是金安败了,城头上的这些人,全部都会遭受到残酷的事情,所以,为了保护这些人,他们不能输,只能打败前头的北唐精锐! 城门发出一声轰鸣,隙开了一道。 金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那一身流云苍甲,骑着披着黄金重甲的战马,缓缓出了城门。 妙书屋 第226章 临安一战(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其他的更多人。 城门缓缓关上,传来沉重的机括的声音,彻底封住了。 回望的战士们,不少人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这里面也包括管阔。 他们都以为金安会在城头上看着、也指挥着一切,运筹帷幄,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穿戴上了流云苍甲,出了城门,而后封住了城门,摆出一副自己也绝不入城的姿态。 他要与他们共存亡! 在北唐人、南吴人的目光中,他策马缓缓经行,最终队伍散开,给他让了一条道出来,他入了阵列中。 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人们忽然发现,生死,也隐约像是不在乎了。 不管你曾经是田间的农夫,还是敲打的铁匠,或者是金家芳名远播的十三小姐,也或者是被视为北唐叛国者的中书令之子,更或者是号称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的人物,如今大家都是一样的了。 他们会一起经历成败,甚至生死。 “要寻死了吗?”麟威将军的声音森冷,虽然因为距离的缘故,这里的人并听不到,但是还是能够隐约感受到那股寒意扑面而来。 他将右手放到腰畔,握住了刀柄,缓缓抽出。 刀刃和刀鞘摩擦的声音如此清晰,银色的刀身徐徐出现。 日头升高了,这一天的温度也达到了最高。 远处的景物有些扭曲,四面八方一片金灿灿的,热风拂过,微黄的尘土袅袅而起。 唐刀被完整地抽出,而后向前挥动。 “杀,碾碎他们!”麟威将军发出了命令。 府兵组成的阵列和两翼的铁骑开始推进。 兵马未至,慑人的威压却仿佛已经近前。 “记住这个时刻,”金安带着微笑说出的这些话飘荡在空气里,有着一种渺远的味道,“这将会是你们遇到的第一个劫难,也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是最最可怕的,过去了,就是门,过不去,就是坎。” “以后你们再回想起这个时刻,会感慨万千,会很怀念。” 他声音里面所含带的力量太古怪了,居然就这么淡淡地叫人平静,人们心里面的惊慌和恐惧被压制了许多,剩下的只是对抗敌人的信念。 绵延的北唐府兵化为一条黑线碾压过来。 当距离拉到一定的时候,他们开始加速。 重甲加身的步兵的冲锋,同样是威力惊人。 铁骑奔腾着,从两翼抽打过来。 仿佛是惊涛拍岸。 尽管尽量保持着阵列,但是南吴军队的前部还是碎裂了。 避其锋芒,或许是一个绝妙的选择,不过他们做不到,于是面对锋芒的结果,便是如此。 他们艰难地阻挡在临安城池之前,面对着敌人明显的优势,发挥着所有的光和热。 阵列被冲散,伤亡在加大,所有人都在呼喊着冲杀。 在这其中,人们看见金安镇定地戴上战盔,拔出了那把吴钩刀。 他骑着披甲的战马,开始加速。 管阔一刀劈翻一人,眯起眼睛看着对方,脑中回忆着从前和这个家伙交手的情景,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为北唐人而默哀。 这一边会在对方的攻势之下死好多人,不过金安的刀下也会死好多北唐人。 铁流滚滚。 北唐铁骑化作的铁墙一路横推,面前的所谓“南吴军队”倒下一片又一片。 如入无人之境,或许便是如此。 那名貌若天仙的女子来到了他的身侧。 “走,和我一起去杀铁骑。”她说道。 管阔侧头看了看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道:“好。”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北唐府兵对这一边的碾压,但是更会知道,北唐铁骑带来的杀伤力更大。 几百铁骑可以造成很大的影响,不过同时他们的每一位都很珍贵,死了一个,就会少一个。 身为强者,金晓韵和管阔二人理应前去毙敌。 管阔看向那一边。 身披流云苍甲的金安就像是金色和白色混杂的闪电,直直地朝着北唐铁骑的方向杀过去。 铁墙收割之下,哀嚎遍野,鲜血染红了土地,有些人并不是被骑枪杀死的,而是被铁骑践踏而死的。 那一道笔直的闪电斜斜地插了过去。 一排十多名铁骑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威势,禁不住齐刷刷地向前抬起了骑枪。 那是绵延的一片,在战场上根本就难以被摧毁。 但是不可思议的是——那一道闪电没有减缓分毫地劈了上去。 一掠而过,那是笔直的线。 五名铁骑齐刷刷地向前一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随后才从铁甲之间溢出鲜血来。 流云苍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同样闪亮的是那把吴钩刀——卸甲。 “金安……” 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几乎像是咬牙切齿一般的声音,随后很多铁骑都化作铁墙朝着那里袭杀过去。 北唐铁骑是这片土地上骑兵中的王者,他们只要排成铁墙,无论是多么强大的部队,都只会选择避其锋芒。 所以在他们的面前,金安显得是那样渺小。 无疑,金安并不是南吴圣将金忧作,他即使是再强大,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真的对抗北唐铁骑,但是他却就这么做了,因为他很清楚有些事情做不做,与做不做得到并没有直接联系。 流云苍甲顶着密密麻麻的骑枪,依旧是往前。 卸甲刀锋擦过铁甲的声音清晰可闻,火星伴随着往后拖行,一名铁骑的胸膛被斩出深深的刀痕,手里的骑枪无力地落地。 后面的三骑却是迅速逼近。 金安回头,蹙了蹙眉。 可是一道金光蓦地绽放,那三名骑兵齐刷刷地发出闷哼,跌下马来,几乎在同一时间传出的,是一把刀撕裂虚空的声音。 秦杀出现。 无迹马,秦杀刀。 第227章 临安一战(5)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跃马横刀突然杀出的身影,如同那个珍威将军身死的雨天,那般铁血。 “我来了。”管阔没有说更多,就这三个字。 金安点点头。 “我很期待,我们的第一次并肩作战,会怎样发展。”他说道。 “如你所愿。”管阔向前伸刀,又回抽,一名铁骑捂着喉咙,狂喷着鲜血。 战斗已经爆发,而很多事情双方也都已经心知肚明。 “将军,两翼的部队都溃败了。”一名裨将冲到麟威将军的身边,声音低沉道。 “虽然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把压箱底的力气都押到了两翼之上,却将自己和临安城扔到火坑里,那很明显是在自寻死路,”麟威将军的声音听起来很明显是在冷笑,“无所谓,那群杂碎就算以人数优势消灭了我的两翼,自己必定也是元气大伤,金安的命令如今传不出去,他那两支部队都是新兵,此时此刻必定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惊慌无措,等到他们中有人有什么见地的时候,就只能冲过来给金安收尸了,放心吧,一群只有几个月三脚猫训练的人,什么都不懂!” 麟威将军是准备中军碾压,两翼再迂回包抄辅助的,可是没有想到金安会把主力部队放到两翼去,灭了他的那两支,不过他无所谓,现在的金安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兵力对抗自己,他也很清楚凭借两个月的训练,那些部队的将领在得不到金安的指挥的时候,会马上变得群龙无首,等到榆木脑袋反应好了,恐怕他们已经攻进了如今几乎没有怎么设防的临安城。 临安的城楼上,的确有少量箭手在朝着北唐方向射击,不过对方的装备实在是太过精良,效果寥寥。 而金安这一面,在没有足够人数优势的情况之下,的确在飞速消耗,阵列崩碎,如同长堤即将被冲垮。 北唐府兵的阵列完整无匹。 他们挥动着长枪,仿佛镰刀在收割。 一片又一片的人倒下,血水扑溅到后面战友的身上,紧接着那些战友也倒下了。 江吞水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被血腥味给包围住了,那就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他要溺毙在里面了。 看着这些场景,从前的记忆缓缓苏醒,一样的残酷,一样的鲜红,一样的被对面杀戮。 压抑、绝望。 经历了许许多多,再后来被金安亲身教导,他以为自己会忘记这一切,但是到头来,噩梦醒来,却是又一重噩梦。 但是他不会放弃战斗,他体内的血依旧滚烫,就像那名刚参军时的少年一样。 参加战斗,除了时刻准备着胜利与荣耀,同时也时刻准备着死亡和屈辱。 “杀!” “杀!” “杀!” …… 他不断大吼着,身上染血,就像是一个疯子。 当此时,金安教给他的全部都没有了效用,在绝对的威势面前,兵法的确会有些无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身为一名将领,带兵血战、决不后退。 那些惨烈的景象,全部都落在城头上的人的眼里。 胡王吉和许多大家族的家主都没有来,但是也有一些官员和家主在当场。 从前的不少小心思在目前看来都何其愚蠢和惭愧。 而姬如是却是往李惜芸的怀里靠了靠,掉下眼泪来。 李惜芸一只手紧紧攥着,手心里全是汗,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姬如是的后背,安慰着这一位随时随地都会亡国的公主。 “他们都是好样的,你应该微笑,为他们感觉到骄傲。” “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的时候有点没用,我现在只能够看着他们,其他的却什么也做不了。”姬如是仰起头来。 她又问:“他们坚持不了太久了,是不是?” 李惜芸垂了垂眼帘:“这些并不重要。” 太阳光炙热,仿佛融化的金水倾泻而下,远方的景象越来越不真实,如果从天空往下望,四野里的临安城,也陡然变得渺小。 在北唐的强大攻势之前,这一城池的确是那样脆弱。 姬如是的秀脸离开了李惜芸的怀抱,她站在对方一侧,把脑袋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她长得很快,如今只比李惜芸矮了那么一点。 她们手牵着手,迎面是金色阳光和滔天大战,不声不响,只是化为了一种怡然静美的画面。 大风大浪甚至是世界毁灭来临之前,浅笑而安,而已。 …… …… 【忽然想起来(当然我也只是随便侃两句),看到过有读者不太理解吴皇为什么要在驾崩之前打压那么多的家族,可以参照一下朱元璋死之前是怎么为朱标和朱允炆扫清障碍的,结果便宜了朱棣(李择南)】 书客居阅读网址: 第228章 临安一战(6)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事实证明,金安短时间内训练出来的军队,没有数量优势之下,和北唐人相比差距太大。 精锐的府兵把他们的阵列冲散,分割包围。 这一段时间的交战,这一边已经有一千多人喋血,而对面的伤亡也不过一两百。 麟威将军的铁面具之下,那一双冷眸如电,谁也不会看到他嘴角的森然笑意。 铁骑的洪流之中,流云苍甲和卸甲刀横贯八方,刀锋强盛,怎么也无法被淹没。 一骑白马凌空而过,秦杀拖行,宛如流光,挟带着尖锐呼啸的气流,还有往前飞行的血水。 “苍流逆行。” 不远处的铁骑中,金安平静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管阔微微一怔,秦杀与身体呈十字交叉,蓦地一绞,一名骑兵被逼人的刀光腰斩。 “摧龙三绞,第一式。” 金安的声音再次传来。 管阔皱了皱眉头,回刀,刀身在虚空中诡异莫测地绕行,自一名骑兵的喉咙口擦过。 “流烟明灭。” 金安又道。 管阔将挡在前面的铁骑撕开一道大口子,策马冲了进去,金安就在他的眼前,他问道:“你在说什么?” 金安发出一声轻笑。 “你的刀法这么熟练,却不知道使出的是什么招式?你真是一个怪人。” “抱歉,”管阔说道,“我学刀的时候,倒还真的不知道所谓的招式名字,我也不在乎。” “看起来你的师父很不合格啊。” “我的师父是丘镜山和金忧作。” “……当我没说。” 他们两个人合为一处,两把名刀横扫,终于是给这些精锐之师带来了巨大的震颤。 北唐府兵的阵线有了一些动摇,这些士兵看着他们两人两刀,眼睛里面充斥的都是震撼,实在无法理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一些人的强大超出常人的想象。 可是世界上的某些行为,并不是其中的个别人的强大就可以逆转局势的,四面八方的战斗意味着金安汇聚起来的不算正规的南吴军队的覆灭是迟早的事情。 两边的军队被摧毁,战无不胜的北唐府兵从两翼包夹了过来。 麟威将军就像是在包饺子,而且他觉得这样的感觉挺好。 管阔和金安两骑分开,最终又回归一处,管阔说道:“看起来,胡王吉等人会很后悔相信你,你给他们真正带来了死无葬身之地。” “先别急着下评论,等着看吧。”金安的声音依旧平静。 管阔的语气有着嘲讽。 “你难道真的自信自己带出来的所谓‘将领’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真的合格了、不需要你的提醒也知道怎么做了?真是很可笑。” “没有了你的命令,两翼的那些人根本就会惊慌失措,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金安抿紧了唇,不再说话。 管阔说得对,他其实是在赌,赌自己的教导能力怎么样、学生的领悟能力怎么样。 但是朱维江和赵彦双真的会自己知道现在应该马上怎么部署军队吗? 他不确定。 面对着如山如海的压力,这一边的军队在丢下数不清的尸体之后,被压着缓缓往后倒退。 他们真正退到了城墙脚下,等待着他们的是真正的毁灭。 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有些人已经开始绝望,尤其是站在城墙上观战的一些人。 胡王吉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城头上。 他失神地望着逼到近前的北唐军队。 末了,许久之后,他的声音很高: “我们临安,对得起大吴了!” 城下,落在后面的麟威将军的声音更高。 并且仿佛是不带任何的感情。 “你们即将灭亡了。” “威远将军说得对,金安,你只是黄口小儿而已,蚍蜉撼树!” “这话说得太过绝对,”铁骑重围之中,金安的神情上带着几分笑意,“将军,你可以回头看一看。” 铁面具之下,麟威将军皱了皱眉头,他回头望了望。 东西方向,一前一后,遥远的地方,分别是两条黑线。 …… …… 在这之后的挺长一段时间,麟威将军都并没有完全理解命运的转换到底是遵循的什么逻辑。 他从军多年,一直到现在有所成就,很多事情,他也都知道。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是一名被金安带出来两个月的将领,面临金安不再传递命令,而且被战斗的惨烈吓破了胆的情况,一直到现在一定都还是茫然无措。 可是那些人却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情。 那两翼的部队杀过来了!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教导出悟性这么高的一群人? “杀!”朱维江在大吼。 “杀!”赵彦双也在大吼。 而凛然的气势,来自于这两支队伍之中分别的两个人——张连岳和关挽云。 本来的凶兽当沾染了血之后,会更加凶狠。 这两名强者在经历了之前的战斗后,国仇家恨加身,眼睛里面的寒光很盛。 以张家家主和关家小姐为锋,一路风驰电掣,剩余的四千多人从东西两面很迅速地夹击过来。 本来气势汹汹的北唐部队被从两翼挤压,变得越来越狭长。 府兵的阵列非常严密,面对突如其来的冲锋,损失并不是太大,他们用厚重宽大的盾牌保护着自己,以顶住巨大的冲击力。 但正是这样,他们的队列便被往中间压迫,从而向后拖,一下子陷入进了三面合围之中。 金安中军且战且退,两翼往前推进,而后忽然夹击的战术,其实虽然还算隐晦,麟威将军还不至于想不到,但是麟威将军最大的错误,便是将这群人视作不开化的杂碎,从而刚愎自用地强攻。 看起来他的确有资本这么做,但是金安的两翼却是在猝不及防之下杀了过来。 张家运气法伸张,张连岳拖着遍布饕餮纹的长柄大刀,袭杀而来。 血债血偿。 他没有说出这四个字,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从他的身上体会到了这四个字。 他张家覆灭,是家恨,南吴衰败,是国仇。 他的家族就这样毁于一旦,他心爱的女儿在扬子江畔自刎而死。 今天是他报仇的开始。 他发出一声咆哮。 紧接着又是一声。 越来越高。 大地都仿佛因为那咆哮声而发生了动荡。 气浪滚滚,让金色阳光都在颤抖,横行的刀身,将一排府兵掀翻。 同样带着这样四个字的,是关挽云。 关家元气大伤,关家子弟四散奔逃,关偃月战死,关纤云也被李择南杀死。 她绝美的容颜上,满是冷笑,刀势凌厉,完全不似一位弱女子。 “看好了!”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银铃,“这只是开始!” “我会将你们那所谓的威远将军的肉一刀一刀剜下来,一直到李择南!” “口出狂言!”感受着越来越迫近的压力,铁面具之下,麟威将军微微变色,但是他还是不认为自己会输,他不相信! “冲破他们的部队,消灭他们的抵抗!”他命令道,“陛下在长安望着我们!” 他的部队的战斗力依旧强悍,到了这样的局面之下,也都没有露出惧色,可是战争的成败包括很多方面,并不单单是士气。 金安微笑着望向他,举起卸甲: “圣将之魂依然在!” 周围的回应声隆隆: “依然在!” “依然在!” “依然在!” …… …… 妙书屋 第229章 黄口小儿(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五日之后,湖州。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许许多多地方的军事行动之结果也是不出预料。 在数天前的金陵,威远将军最终作出了决定——兵行险招并不可取,还是步步为营更好。 于是他就亲自出现在了进击湖州的军队之中。 一切都有条不紊,只要自己的部署没有出现什么问题,那么即刻就可以进攻湖州了。 “将军,临安那边,麟威将军还没有传来消息,确定可以逼近湖州城了吗?”他身边的裨将询问道。 “我巍巍大唐之师,攻无不克,麟威将军又是参加过很多场战争的老将。金安黄口小儿,居然妄想用才几个月拼凑出来的杂碎和我们对抗,简直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威远将军一笑道。 “的确如此,”裨将道,“不过将军,依我看,金安率领的也并不是毫无战斗力的军队,他军队中有临安刺史胡王吉原本的军事力量,投奔他的还有不少都是金陵战败往南奔逃的散兵游勇,后者是曾经南吴正规军队的精锐,即使是战败了,也有不菲的战斗力,我觉得还是要小心一些。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怀疑麟威将军攻下临安的能力,而是觉得时间上的问题,他可能还是会花费一番手脚。” 威远将军笑了。 “既然结果已经注定,金安被消灭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那么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临安之外的地方,相反,麟威将军会出现在这里,和我们围攻湖州。” “将军所言极是。” 遥望远方,大地上铁骑奔腾,府兵如山,黑压压的一大片。 两千铁骑,和六千府兵,压到了湖州城外。 作为和金陵距离不远的杭嘉湖地区,这里和扬州姑苏庐州江城等地一样,是对南吴姬氏皇族忠心最大的地界之一。进击湖州,威远将军亲帅,而且还出动了比进攻临安更为强大的军事力量,那是因为当任湖州刺史大名远扬而有为,城高坚固、军纪严整,是他们覆灭南吴的最大阻碍之一,要想攻下湖州城,需要极大的决心。 湖州刺史站在城头上,古井无波,他明白以自己如今的力量,固然可以叫北唐人吃尽苦头,可是却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绝对守不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对方付出极大的代价,元气大伤。 黑压压的部队以及攻城器械遥遥在望,他按了按城头的砖石,心情沉重。 他身侧的司兵大人一身戎装,脸上满是与城共存亡的决绝。 “刺史大人,我们都准备好了。”司兵声音沉闷道。 “好,等到威远将军攻城的时候,就痛击他们,叫他们知道要想吃掉我们湖州,就得做好牙齿掉落的准备!” “是!” 他望着敌人的军队越来越近,猜测着威远将军所在的位置。 但是蓦地,他看到对方在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忽然停下了。 …… …… 一炷香之前。 湖州城遥遥在望,威远将军感受着这一大片土地在自己的部队脚下战栗起来,心中的感情难以言喻。 在他有生之年竟然能够做到这一切,如今回想起来,还是像做梦一样,那都是因为他们追随了那一位不可一世的帝王的结果。 他自然知道北疆的定远将军白从云遭遇到了阿史那沁的进攻,由此他还送别了不少北归的将领,他南攻的兵力削减了三分之一。 但是后面的事情依然顺风顺水,他一路所向披靡,攻无不克,于是他坚信自己会亲自见证、经历一个不朽皇朝的万世荣光。 在此,他只想说一句:湖州,我来了! 但是这一句话他没能够说出来。 因为来自临安的急报送到。 那名风尘仆仆的轻骑赶到这里的时候,几乎是灰头土脸。 他单膝跪地,喘着粗气禀报道: “将军……进攻临安失败……麟威将军带着溃军往松江方向退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威远将军便脸色铁青地跳下马来,揪住那名轻骑让对方站起,咆哮道:“你说什么!?” 轻骑的震撼本来就不轻,现如今又被暴怒的威远将军这么一惊吓,更是结结巴巴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将……将军……我……我……” 周围的亲兵眼见威远将军的情绪失控,纷纷走上前去阻拦: “将军,不要生气。” “让他把话说完。” …… 威远将军终于是恢复过来了一些,他的双眼满是阴鸷,他后退一步,以防止自己再次情绪失控。 “说!” “麟威将军已经尽力,金安的伤亡也很大,超过了一半,不过我们退往松江的也只剩一千多人了,而且……” “而且什么!?” 威远将军的气势太过凶悍,惊得那名轻骑浑身一颤,好在他转眼意识到了自己的再次失态,开始默声不响起来。 “而且在战后,南吴各地的人疯狂涌往临安,金安损失的兵力得到了一定量的弥补,他已经集结好了兵力,准备往湖州这里杀过来!” 威远将军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可以认为那是金安对自己的挑衅。 一个跳梁小丑击退了自己一次,并不要紧,最最可恶的是那个跳梁小丑开始蹦跶起来,叫嚣要主动过来打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蓦地狞笑一声,“撤军,往临安去,把金安那个黄口小儿灭了!” 闻听此话,周围的人纷纷一惊,一名亲兵更是惊呼道:“将军!” 所有人都很清楚,他们长途跋涉,来到湖州,可不是过来兜风,期间消耗的粮草也都众多,如今他们来到了湖州城下,即将攻城,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威远将军竟然突然命令放弃攻城,转而去攻打金安,这不是让部队疲于奔命吗? “湖州!”威远将军指了指远方那偌大的城池,“你们以为短时间之内就可以攻下来的吗?” “金安那家伙带着他的虾兵蟹将,那是迫不及待要等着我们攻城,好赶过来和城里的部队里应外合夹击我们!” “我还没有这么蠢,既然如此,那老子就先去灭了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周围的人震惊又沉默,并且意识到威远将军说得对,如果他们攻城的话,真的会被赶过来的金安夹击,这样做的话,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大军缓缓掉头,往东南方向而去,留下一片遮天蔽日的尘烟。 远方的城头上,湖州刺史尚且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只是心下稍松。 随后他身后的亲信便带着古怪的神色接近,对着他说道: “大人,临安公由密府传来消息……” …… …… 阳光照得秀美的山河色泽更加艳丽。 北方三十里外,便是湖州界。 多少天以前的那一场战斗的胜利,几乎是从关正兴那时候开始北唐反攻南吴之后的第一场,尽管只是小规模的。 而那个主角,显然是心情极好,一双可以迷倒万千无知少女的眼睛不住地盯着不远处那一位一身长衫的英俊青年。 铁山无被他盯得很不舒服,禁不住问道:“看什么?我又不是美女。” 其实金安这么看铁山无是有理由的,因为在前面的那一场战争中,铁山无几乎没有怎么出现过,但是在最后时刻突然闪出来,把麟威将军刺成了重伤,几乎可以说是绝杀。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人,金安这么觉得。 他没有回答铁山无的提问。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看我,”铁山无说道,“我有自己的事情,我和麟威将军有仇,我不为北唐而战,也不为你们南吴而战,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所以我这么做无可厚非。” “你有你的自由,”金安耸耸肩,“我这么看你,其实真的是对你这个人感兴趣。” “打住,”铁山无打断他的话,“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金安:“……” 在另一侧,管阔看着他们两个人相遇、交谈的场景,顿觉有趣。 在他看来,金安和铁山无其实是一类人,都是平日里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心里面很清楚要做什么的人。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的确是够有意思的。 后面,临安城已经被甩远,李惜芸、李千容、姬如是,都很难在短时间内见到,军队悠悠远去,前方,是未知。 和麟威将军的一战,他们的伤亡足有四五千,不少士兵即使没有死亡,也是失去了战斗力,不能够再打仗。 后来无数人听到了胜利的消息,赶过来投奔,人数汇聚到了一万多,后来的人都没有像先前的那样得到训练,不过战争一旦爆发,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办法的。 但是金安进行了重新的整编,并且灌输了一些思想。 带着这群几乎是全民总动员而来的兵,也是威远将军等正规军将领所认为的“杂碎”,金安却是并没有那样的觉悟,他斗志昂扬,口中唱着歌,于是周围的人便也跟着他唱起来,最后整支军队都在唱。 或许,这才叫豪情。 他们没有精良的装备、没有正规的训练,有的只是一腔热血,坚定地赴死而已。 当战争爆发,常规军队消耗太大之后,所能够依靠的,正是这群人,他们将被历练,从而成为一个国家的中流砥柱。 管阔受到深深的感染,一路北行,心中有力量,便能够无惧一切。 …… …… 第230章 念妻如你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南国的战争如火如荼的时候,遥远的北唐北疆,血腥恐怖同样在蔓延。 百族伐唐,蔚为壮观。 如此骇人听闻的诸多北方民族一同进犯北唐,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史无前例。 毕竟,北唐覆灭南吴的军事行动,这样两败俱伤的打法,也是惊世骇俗。 百族同盟以突兀人为首,从中嗅到了利益的味道,于是就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饿狼一样,开始扑咬。 从突兀人上一次被击退,一直到现在,北疆军的实力折损太大,李显岳、王独都不在了,北疆铁骑只剩下数千,名存实亡,即使是常规部队,在这之前都被抽调到南方太多。 而这一次,百族南攻,可不像是上一次那般仅仅只有一个突兀,如果说那时候的突兀是一头饿了的狮子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狼,并且不是一只,而是一群、一群凶狼。 他们日以继夜地攻打过来,毫不停歇,虽然无法入关,但是北疆军的损耗太大,如果就这样下去,根本支撑不了太多。 双目布满血丝、衣衫染血的定远将军白从云将部队分成了两批,当一批战斗的时候,另一批休息,因为百族用的是车轮战,而他们北唐人再厉害,也是人,不可能连续几个月不眠不休。 他现在不再苛求太多,他只需要等到援军到来,只要援军赶到,他觉得他就完成任务了。 疲惫不堪的将士们维持着阵列,默默地听着来自远方的声音。 这是在午夜,天边有着奇特的光,远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草原里,于是便仿佛是神灵或者魔鬼的低语。 今天,他们的对手,是畏兀人,和回巫人。 和突兀人等人比起来,畏兀人其实并不是什么蛮族部落,他们有着自己的文明,甚至还有着自己的城市。 在以往,畏兀人是不屑于同那些蛮族部落们有所交集的,因为在他们眼里,自己是不亚于北唐南吴的文明,而突兀等民族却是不开化的野蛮人。 所以白从云有些不能理解畏兀人这一次为什么会同这些民族们在一起对着北疆发动进攻。 但是民族与民族之间,有的时候就是讲求利益,而可以暂时抛开其他的东西。 远方的声音越来越沉闷,也越来越响,敌人接近了。 胯下的战马扫着蹄子,显得有些躁动。 连番血战,尽管粮草充足,但是这些马也已经几乎要精疲力尽了。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突然火光冲天,所有敌人在同一时间突然亮起了火把,刺破了黑暗。 畏兀人开始冲锋了。 很老套的做法,但是却屡试不爽。 沉默着,这一边也是马上亮起。 阵列规整,防御严密,北唐的步兵方阵虽然没有遥远的西方,那个拥有着号称永恒之城的庞然大物的重步兵方阵那么强大,而是因为要对抗北方民族,以铁骑见长,但是也是不容小觑。 “咔——” “咔——” “咔——” …… 北唐神弩机簧弹动的声音此起彼伏,蕴含着死亡的节奏。 对面的畏兀人仿佛在同一时间,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弩矢横空,在黑夜里像是黑色闪电,一道又一道地刺破苍穹,挟带着尖锐的呼啸。 慌乱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遭受到远程攻击的畏兀军队前部有些骚乱,对北唐这一庞大国度的先天恐惧开始发挥了作用。 威力强大的北唐神弩一通扫射,然后铁甲骑兵冲垮对面,那是以往北疆军队惯用的战术,几乎百用百赢,可是可悲的是,现在别说铁骑,就是北唐神弩,也是人数不足。 白从云此时此刻单单只见到了畏兀人,却不见回巫人,这让他稍微有些不安心,但是畏兀人的攻势由不得他多想什么了。 北唐神弩没能够发射太多,因为畏兀人已经撞了上来。 阵列前部有些动荡,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后面的人压着前面的人,防止后退和冲散。 尸体挂在枪尖上拔不下来,于是扔了长枪拔出佩刀。 满目的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战友的,还是自己的。 东面方向忽然传来骑兵滚滚而来的声音,回巫人果不其然想从侧翼突破。 好在白从云早有准备。 一千铁骑无声无息地伫立在黑夜里,已经等待了许久,现在,时刻到了。 披着重甲的铁墙绵延成一条直线,伴随着大地的战栗,朝着回巫那边横抽过去。 铁墙之前,回巫骑兵难以往前,那些并没有厚重盔甲的轻骑虽然凶狠,可是面对像是铁疙瘩一样的铁骑,还是颇为无可奈何。 白从云很清楚这一点,而他也看到铁骑拖住了那一边的回巫骑兵,心下稍安。 但是在喊杀声之外,他还听到了千军万马奔腾的声音。 遥远的地方,不久前还在和他们血战过的突兀人和乃蛮人等其他民族也出现了! “这是……他们要拼命了?”白从云的脸色阴沉,他不觉得现在是百族拼命的时候,但是现在看起来,那些人作出了决定。 关内的北疆兵马徐徐出关,仅仅休息了一个时辰的虎豹将军带着一脸的沧桑与无奈,率军准备和白从云一同对敌。 今夜,大概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 …… …… 这是在许多天以后。 偌大的洗尘宫内,空空荡荡的。 这么长久以来,这座宫殿内大多数时间都只有那一个人存在。 但是在今天,这里却出现了一位妇人。 出于某种思想,那一位帝王觉得有必要召见她。 妇人的相貌很普通,穿着也是很普通,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似乎仅仅只是乡间的村姑。 可是处在这精美的洗尘宫内,她却神色很平静,看起来很镇定。 宛如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 如果说曹红药、商垂柳等名门千金空有大家闺秀的名的话,那么这一位女子才是真正有着大家闺秀的神韵。 远处出现了龙袍那明黄色的一角。 李择南盯着她看了一瞬,说道:“白氏,今日朕召见你,是因为有一样东西要给你,而且想对着你说一些话。” 妇人款款对着他行礼,不卑不亢,声音轻柔:“陛下,本不必的,很多东西,民妇知道。” “是本不必的,”李择南的眸光越过她望向了宫门外,“没有谁觉得这是合理的,但是朕是朕,不是别人,朕想要做的,没有人有资格评论对不对,朕亲自召见你,并且把东西给你、对你说一些话,是因为朕愿意,朕觉得值得。” “谢陛下。” 那一股花香接近。 白氏终于是感觉到了迫人的压力和窒息感觉。 那一位帝王的身上,龙威浩荡。 李择南亲手将那一封家书递到白氏的手上。 之所以那一封家书会出现在他的手上,因为那也是对他所言的。 吾爱,北疆萧条,层云萧索,敌众、我寡,援军未至,吾既受国之恩,当报国之恩,此千钧一发之时,唯忆起当日良辰美景、洞房花烛,心甚宁静,可惜光阴似箭,如过眼云烟,但如若重来,吾大概还当如是。 念妻如你。 ——从云绝笔。 …… …… 第231章 黄口小儿(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开远元年六月,临安公金安的部队入湖州界。 威远将军亲率两千铁骑、六千府兵、三千弩兵进逼。 天下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这一边,金安的胜利让人们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一面,于是谁都想看看金安与威远将军相遇,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入了湖州界后,金安的行军速度放缓,这个家伙似乎显得有些踟蹰犹豫。 管阔无数次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不安心。 “威远将军的大军朝着我们杀过来,你有多大把握”他终于是忍不住问道。 金安的脸色很难看“你应该问的是我是不是有把握,而不是有多大把握。” 管阔“” 金安看起来有点气急败坏了起来。 “你傻吗,还是当我傻” “人数上我们不占优势,战斗力上,我们有什么优势” “那个家伙这样恐怖的力量杀过来,我又不是神仙,虽然这里的人有豪情,但是这叫我怎么打” 管阔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家伙居然也会有这样失态的时刻,但是转而一想,却又释然了威远将军这么牛哄哄的军事力量,正常人都会是这个反应。 他沉吟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那要不咱们跑路吧” 铁山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同样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管阔瞥了他一眼,又转向金安“所以你想怎么做” “不论如何,”金安说道,“先打吧,打了再说。” 这个时候,威远将军的部队和金安的部队已经仅仅相距十里地,那是迎头撞上的即视感,一场战斗已经无法避免。 有些起义军队在这个时刻投奔了金安,但是更多的人则是处在观望状态之下。 对北唐人的痛恨是实实在在的,但是对威远将军的大部队的忌惮同样也是实实在在的,在没有足够实力的情况下,谁都不想和这支军队面对面来一场。 北唐开远元年六月初八,两支军队在和孚相遇。 威远将军有着一万多精兵强将,金安同样拥有着一万多人,但是后者却还没有统一装备,甚至还有追随过来的大汉不愿意用吴钩刀或者长枪,而是用趁手的板斧或者铁锤。 “我还是很郁闷,他明明是去打湖州的,现在弃了湖州,主要打起我的主意来,我感觉自己好倒霉啊” 金安似乎是依旧放不下,事到如今,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的。 “你自己放出消息叫嚣要和湖州刺史围攻那个家伙的,他调转矛头对准你不是在情理之中吗”管阔朝着他没好气道。 其实谁都搞不清楚金安到底是有些什么打算,在此时此刻,军队之中,没有任何人比起他更适合做统帅。 远方的北唐军队化作黑色山峦,旌旗招展,黑压压一大片地压过来。 军队没有近前,但是慑人的威压却已经透了过来。 在满腹豪情之下,在这里的几乎所有人还是都感觉到了某种寒意,那来自对面的铁血。 双方的距离在越来越拉近,大战已经无法避免了。 “有什么想法没”管阔看向金安。 “既然撞到一起了,那就打吧,成王败寇而已。”金安再一次变回了漫不经心的样子,镇定自若地整理了一下流云苍甲。 大战很快爆发,这一场很多人都在观望关注的战争,持续的时间却并不长。 威远将军大军压境,来势汹汹,他的部队仿佛铜墙铁壁一样,恶狠狠地撞进了金安仔仔细细部署的军队之中。 金安的部署没有问题,后来的军事行动也没有问题,下面的人战斗很勇猛,莫说管阔金晓韵关挽云江吞水赵彦双朱维江等人,就是最最普通的士兵们,也英勇无畏。 可是在交战一个时辰之后,金安还是败退了,往临安方向退走。 看着这个家伙就这么留下一千多具尸体,灰头土脸地缩了回去,威远将军感觉到郁闷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黄口小儿果然不堪一击。”他冷笑道。 他并没有马上追击,虽然他并没有怎么把金安的那一群虾兵蟹将放在眼里,但是身为名将,他不是傻子,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他猜测金安这一次败退有可能是有诈。 在等待了整整一天之后,探查了四方消息,又进行无数次的分析,最终他确定金安的败退应该不是故意佯败。 他开始追击金安。 在随后的三天之内,金安且战且退,有了一定的伤亡,但是因为他绝不恋战的策略,并没有特别严重的惨败。 只是许多人的士气得到了巨大的打击,不少人都开始怀疑金安只是一头纸老虎起来。 这群人的豪情既然被点燃,如果金安摆出一副和威远将军决一死战的样子,即使是不敌,可能还有许多人会获得心灵的安慰,但是金安一路败退,急急如丧家之犬,这就严重打击了憧憬了。 看起来,金安并不是他们的救世主,他也只是一个平凡人,在北唐面前的跳梁小丑而已。 “你到底有些什么打算”在又一次败退之后,管阔终于是阴沉着脸对着金安质问道,“如果你说避其锋芒,再选择有利地形好好一战,或许我还会佩服你,可是现如今我们就像是过街老鼠一样被人打,我想谁都受不了了这种羞辱。” 金安瞟了他一眼 “打仗不是当街卖菜,想怎么喊就怎么喊,你所说的只是匹夫之勇,你这样的想法,只会给威远将军塞牙缝。” “难不成你还真当自己可以成为名将了”管阔嘲讽了一句。 “要想成为名将,就这么逞匹夫之勇是没有用的,什么时候能打、什么时候不能打,都要经过考虑。你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坚韧,就是即使吃了败仗也不会气馁;你需要理智,即使敌人逃亡,也不胡乱追击;你需要冷酷,不要考虑太多战争中自己的失误或者某一方面计划会给很多将士带来死亡的问题;当然,运气也是很重要的一点,你永远不知道机遇什么时候会砸向你,而你要做的唯有抓住” “行了”管阔打断了他的话,“别扯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只不过你看如今军心不稳,这些部队也不是什么精兵强将,空有一腔热血,威远将军那个家伙多给我们来几下,说不定直接自己就崩溃了。” “你放心吧,”金安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在崩溃之前,他会退。” 管阔看着他,满脸的狐疑。 北唐风云 北唐风云 刚才有起点读者反映书找不到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我也不知道现在发的这个章节起点的读者还能不能看到,我已经跟编辑反映了,暂时还没有收到回复,目前qq阅读和qq浏览器是能看的,可能也许下一刻就没了? 我也不太清楚。话说我这样的五好青年也没发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不知道乱枪打我做什么。《北唐风云》刚才有起点读者反映书找不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那个,刚才问了其他作者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们的夜消失了,据说是起点整顿,好了我的发言完毕了,下面还在睡觉的同学,起来散会了。《北唐风云》那个,刚才问了其他作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2章 只有一个胜利者的游戏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安说得没错,为了和北唐战斗,他在暗中运作了几乎所有的事情。 赌局既然已经展开,那么谁都不应该退出,无论是他金安,还是威远将军。 甚至是李择南。 如果这是一个游戏,那么就是死亡游戏,如果这是一场比赛,那么便是淘汰赛,最终只能够留下唯一的胜利者的淘汰赛。 在威远将军数次将金安的部队击败的那段时间内。 北唐开远元年六月初十,十八路起义军围了被北唐攻下没多久的江城。 同一天下午时分,南吴沦陷地的遗将卫月山率在暗中辛苦组织的两万军队突袭扬州城。 北唐开远元年六月十一,襄阳刺史派司兵率兵主动攻打进击襄阳的北唐军队。 北唐开元元年六月十四,大大小小叫不出多少名号的三十多支起义军攻打庐州。 …… 在前前后后的时间之内,南吴各地的起义军还有地方军,就像是突然发疯了一般,也不管对手有多么可怕,就这么反咬过去,颇有不死不休的癫狂之态。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这一段时间之内,那一个机构昼夜不息地运转——南吴秘府。 南吴一旦分散,那么迟早会崩溃,可是那个机构艰难地将它的各处连接到了一起。 现在,大江南北已经化为了一盘棋局,每个人都是棋子,同时也是下棋的人,他们被紧密地联系,既然入了局,那么谁也别想跑。 金安就没有想过能够出局,他就准备死在局里,或者叫威远将军死在局里。 其实在金陵被攻破之后,南吴各个地方不堪一击,除了北唐军队的不可一世之外,便是各地都各自为战,没有一个统一的协调的缘故,而今,终于是有了。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动,很多决定都将限制无数人的命运走向,而现在,只是开始! …… …… 在追击金安,让对方的兵力足足折损了三分之一之后,威远将军终于是停止了这一军事行动。 因为他得到了一个令他狂怒的消息—— 湖州刺史带着曾经被他有点忌惮的力量,出了乌龟壳一样的湖州城,进攻金陵去了,在湖州只留下一千兵马守城,几乎可以说是倾巢出动!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北唐军队肆无忌惮地横行,其中的一个原因便是南吴人不认为自己拥有着和对方硬拼的力量,于是便只敢集结力量缩在各个城池里面准备顽抗、防守。 但是那样恰恰被各个击破,城池一座又一座地丢失。 可是现在湖州刺史居然摆出了一副湖州丢了不要的架势,直接带兵奔金陵去了,当然威远将军不相信奔金陵去的只有这一路兵马。 他不觉得那奇葩的行为会是湖州刺史自己的决定,必定是暗中有什么人指点。 与此同时,各地遭受攻击的消息铺天盖地而来,他感觉到了空气的凝重,似乎是暴风雨忽然来临了。 李择南已经回了长安,他现在是南国的最高指挥官,其他人会依靠自己的将领,而那些将领们依靠他,他却依靠不了任何人。 在这一片惊涛骇浪来临的时候,他的决策会影响千千万万人的生死,还有历史的进程、北唐的荣光。 他终于意识到,并不仅仅是他把包括金安在内的人当作玩乐工具一样可以为所欲为,而是自己也钻进了那个局里面。 那个只有一个胜利者的局、以成王败寇作为赌注的局。 是否继续追击彻底消灭金安?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他虽然声称金安是黄口小儿,但是他承认,金安是他的心腹大患,如果能够让对方去见鬼,他会安心许多。 他并不清楚最近南吴各地势力的动向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一种隐约的直觉让他猜测这些事情和金安有关系,最起码是有一点关系。 如果继续追击金安,他有很小的概率会在对方败退的路上彻底击溃这一支军队,但是还有更大的概率让对方撤到胡王吉的临安城内坚守,因为他的部队都是重步兵和重骑兵,而金安的部队装备不算好,大多都是轻装,打仗不是自己的对手,但是跑得比较快,比拼速度,并不明智。 一旦让金安撤到临安城内,要想攻取下来,会花费很大一番的手脚,到那时候,就怕北方的金陵扬州庐州等地不稳。付出很大代价,光取一个临安,却把那么多的地盘放在危局之上,不合适。 但是如果他不再追击金安,而是选择回援,那么自己的部队疲于奔命,再加上根本不清楚南吴各方的势力是不是作好了一些阴险的准备,有可能会像撞进蜘蛛网中一样,一直斗到精疲力尽。 这两条路对他来说都不妙,但是他只能够这么做。 在停留了一天之后,他选择了后者。 他先是传出指令让占据了宣州的昌武将军派兵攻打湖州,既然湖州刺史胆敢抛下城池去打金陵,那么就给那个老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紧接着他又考虑到南吴方面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定会对宣州觊觎,便指示怀化将军率兵埋伏在宣州界内,一旦哪只出头鸟胆敢攻击宣州,就叫他有来无回。 他作出了许许多多的指示,有条不紊,最终终于率军北归。 但是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件事情让他特别的恼怒—— 当他作出北归的决定之后,金安一改常态,开始追击他的部队。 无疑,金安的军队正面交锋之下完全不是威远将军的对手,但要是他死死纠缠,却也是非常麻烦的。 既然入了局,那么每个人都是主角,他威远将军是,金安同样也是,不管实力的高低。这么长久以来把金安打得屁滚尿流,威远将军风光无限,但是现在,金安要开始他的表演了。 …… …… 第234章 反击刚刚开始(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此时此刻,威远将军终于明白自己准备攻击湖州,而金安在打败麟威将军之后要和湖州刺史夹击自己,自己调转矛头对准金安,打得金安落花流水一路溃逃的场景,看起来很逼真也叫人心情舒畅,但是归根结底却是一个阴谋。 自己上当了! 金安就是主动去做那个冤大头,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从而下定决心要消灭这个跳梁小丑,结果南吴的其他势力趁着自己被金安勾引得越来越远,再给自己来一个釜底抽薪。 威远将军追击的时候,那个家伙一边败一边逃,但威远将军放弃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拼命纠缠,金安终于暴露了他的阴险狡诈。 依仗着自己的部队轻装出动,金安日夜不缀地疯狂攻击威远将军的部队,拖慢对方的行军速度,威远将军打他他就丢下一些尸体跑路,停下来他就又派兵过来打他。 而且金安是三班制的,他把部队分成了三个部分,由江吞水、赵彦双和朱维江为将领,轮流着上,让威远将军不胜其烦。 现在,威远将军陷入进了一个很懊恼的危局之中—— 如果他当真了,就得和金安再像之前一样来几场,那么金安还是会一边败一边逃,他不能拿金安怎么办,北归却是遥遥无期。 如果他不当真,顶着对方的骚扰北归,那么金安就像慢性毒药,缓缓地拖慢他的速度,他不确定当他赶回去的时候各地已经怎么样了。 如果说之前因为金安的“懦弱”,他的士气很低落的话,那么现在,他的部队都知道了他要做什么了。 信服再一次回归,将士们作战开始英勇起来,他们成为了威远将军的噩梦。 历史将会证明,噩梦不仅仅是威远将军的。 历史也将会记住这个时刻,因为在这个时刻,南吴的反击才是真正开始了。 这是一场游戏,不论是威远将军还是金安,或者是湖州刺史、麟威将军……许许多多的人。但是最最可悲的是,这个游戏最残酷的地方就在于你只有一次机会,胜利的人会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失败的人会烟消云散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颤抖吧!战栗吧!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谁也不能够挡在车前。 …… …… 北唐开远元年六月初八,南吴故地,金陵城,皇宫,夜,无风,繁星满天。 宫殿里有些昏黑,只有一盏灯笼静静地立在那里,因为没有风,于是灯笼的光辉也是如此稳定,四面都静谧得不像话。 当然,和以往比起来,还可以说是显得无限凄凉。 这里是冷宫,可笑的是这里从来没有关过任何的妃嫔。因为南吴先帝并不是一位喜欢美人的人,于是便也不会有美人因为争宠而互相诋毁、争斗,最后获罪的情节上演。 这一座冷宫从建起到现在,都只关过一个人,确切来说是住过一个人。 那个人跪坐在棋案边,灯笼昏暗的光透出他的影。 他正在默默地下棋,白棋是他,黑棋也是他。 虽然他会输,但是无论怎么下,他也都会赢。 理论上南吴如今权势最大的男人——吴皇姬如海。 李择南没有杀他,把他放到了这个冷宫里来,他在这里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几乎都要不记得了,他想,他可能会一辈子都在这里度过,独自一人咀嚼着寂寞,回忆着曾经的繁华一梦。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他并不是一个强大的人,但是也许李择南并没有意识到他的真正强大之处。 在这样的境地之下,他没有任何要轻生的念头,每日都没有人陪伴他,唯有送一日三餐的北唐士兵。 如此境地,却兀自下棋,世间能有几人? 这样的人,不能留,李择南英明一世,却犯了这样大的一个错误。 另一道黑影出现在了灯笼的光辉之下。 那个人单膝跪地,轻声道:“陛下。” 外面有着严密看守的北唐士兵,谁也不会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到达这里的。 对于有第二个人出现在这里,姬如海有些意外,不过他并没有把意外的神色表现出来。 他将手里捏着的黑棋归到盒子里,接着又把食指放到嘴前,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朝着那道看不真切的黑影招了招手。 黑影变得长了一些,大概是来人站了起来,他越过地上繁复的纹络,最后接近了姬如海和棋案。 这是一名平平无奇的男子,随时随地都会被人忽视的相貌,如同他所带来的阴影一样。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想要做什么?”姬如海盯着他,声音轻微不可查。 “陛下,我叫金追,金家赐姓。我来自秘府,我是来带您离开这里的。” “离开这里?”姬如海仰头看了看顶部的花纹,像是对于这一问题进行了思索。 末了,他说道:“朕现在还活着,那是因为李择南不觉得朕能离开这里,他甚至不觉得朕能做任何事情。” 对于他说的话,金追似乎是很是讶异,在他看来,姬如海并不会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自然不会说出这样一席话来。 “陛下……”他尝试要说服对方。 但是姬如海抬起了手,打断了他。 沉默,很长时间的沉默。 灯笼的光是如此昏暗,夜是如此静谧,整个冷宫,都像是死了一样。 什么声音都没有。 金追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压力,他不禁想象姬如海到底是怎么在这里度过这么长时间的,如果是他自己的话,一定会发疯的。 黑夜里绽放的低语声却在人心头仿佛闷雷作响。 “困兽犹斗,更何况朕好歹也是一条龙呢……” 姬如海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奇特的光。 …… …… 第235章 反击刚刚开始(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陵,被北唐人控制的金陵。 南吴皇宫里面,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关于某一个李择南并没有放在眼里的小人物。 南吴的陛下,姬如海,不见了。 发现这件事情的是一名生活在心惊胆战之中的宫女,那名宫女自然是南吴人,但是却是为北唐人做事,她需要做的便是每天把菜肴送到看守冷宫的士兵们手里,剩下的事情不用她管。 她明知道那些菜肴是给她昔日的陛下的,但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和御膳房的人思考怎么才能让姬如海吃得好一点、更好一点。 今天她同样怀揣着一点忐忑的小心思,来到冷宫宫门外。 清晨的风难得有那么几分清凉,从冷宫内而飘出,夹带着的,还有几丝血腥味。 她有了很不祥的预感。 于是在进入宫门之后,她见到了满地的尸体,花容失色地尖叫起来。 金陵的守城将领义威将军面色阴沉地来到。 最近一段时间,破事太多,他心烦意乱。 湖州刺史和四面八方的起义军朝着金陵城杀过来,而威远将军却是在远方追击金安。 今日,不,确切来说是昨晚,又发生了一件让人惊怒的事情—— 五十多名看守冷宫的精锐全部被杀,这些人在死之前没能够发出任何的警告和讯息,可见不是敌人太强速度太快,就是敌人人数不少。 要想在短时间内、这些人发出警报之前全灭,很显然是后者。 金陵城内,有鬼。 而南吴的陛下姬如海,不见了。 “全城戒严!”将领咆哮道,“掘地三尺,也要将那群人给老子揪出来!” …… …… 南吴被囚禁的皇帝姬如海失踪了,金陵城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 所有人都明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姬如海出了金陵城。 金陵城原本就是北唐人重点戒严的地方,而今得到各方势力即将攻城的消息,更是固若金汤。在这样的情况下,姬如海居然能够出城,那就让北唐人不由得生出荒谬感之余,还有巨大的忌惮。 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能够做到这些事情,这能够叫他们安心睡觉吗? 不过无论他们思虑再多,还是有那一件更加紧要的事情摆在他们的面前——湖州刺史的兵马,已经距离金陵只有三十里。 与此同时,北唐征吴部队的其他方向,陆陆续续地遭受到了攻击。 南吴的攻击还算具有一定规模,可以说是一改之前被征讨时候反抗无力的颓势。 不过北唐的军队依旧严整,尤其是攻城的势力,能够攻打下来的寥寥无几,大多数都出师不利,退离了。 相比之下,金陵面对的压力却陡然提升。 金陵,作为昔日南吴的帝都,曾经消耗了北唐无数精锐,而今南吴势力准备再打回来,出击的兵力自然也是不凡的。 北唐开远元年六月十五,以湖州刺史为首的十八路军队兵临城下。 城头上,北唐旗帜飘扬,城下,兵甲如山。 义威将军面色阴沉地站在上面,俯视着外面的军队,寻找着湖州刺史的踪迹。 在他看来,这一战,不管怎么说,湖州刺史都是最大的大头。 他找不到湖州刺史的踪迹,却最终把目光投在一名年轻将领的身上。 那名年轻将领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身戎装,却隐约让人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湖州刺史的身上是不对的,因为当这十八路军队兵临金陵城下的时候,他们全部都有了一个统一的指挥官,那个指挥官不会是湖州刺史,也不会是司兵,或者其他表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而是那名年轻人。 那名年轻人几乎参与过所有之前南吴对抗北唐的战斗,一直磨砺到了现在,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一名比较杰出的将领。 他是关挽云、关泯云、关纤云等关家千金的兄长——关连殿。 在金陵被攻破之后,他失踪了,很多人都认为他是死了,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其实他组织起了一支起义军队,不断地和北唐人周旋,最终作为十八路军队的将领之一,出现在了这里。 这一位名门之后,他将全权组织金陵攻城战。 序幕缓缓拉开,又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 …… 蹄声阵阵,奔雷滚滚。 动作灵活的轻骑兵挟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朝着不急不缓摆出阵列的北唐军队冲击。 “仓促”这一个词,原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一群虎狼之师的身上,而南方的那一支死缠烂打的军队的不断突击,更是早已经叫他们习以为常。 在最前面的那名年轻人,看着拉近的距离,几乎可以感受到对面重步兵的呼吸,缓缓拔出了佩刀。 又是一次以他为锋,虽然做的次数太多了,但是他的心中还是洋溢起热血。 无迹马、秦杀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血染北疆的时候。 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并不会是为了成为南吴的功臣,只不过他需要帮助南吴,从而帮助自己把刀刺到长安的那个人的面前。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背后传来拉弓搭箭的声音。 随后便是一道道的闪电朝着布好阵列的北唐府兵处射去。 箭矢在前,他管阔在后,一前一后地冲到了阵列之中。 青霜乍现。 持刀威。 衣衫“哗啦啦”作响,就像是席卷着的大旗,运气法冲出体外,散发出骇人的威势。 秦杀的刀锋破开盾牌,然后是铁甲,拉出一道光。 随后又是第二道光——血光。 无数枪尖刺来,无迹折回,秦杀带着滴落的血水回收。 后面的轻骑兵已经撞了上来,一时间喊杀声响彻四野。 将阵列撕开一道缝,无迹奔驰,秦杀拖行,血水带着风雷之势飘飞,阵列中的十几名士兵齐刷刷地倒地。 苍流逆行。 无视手臂上的那一道皮肉外翻的伤痕,管阔面无表情地冲向另一边。 “杀了那个叛国的家伙!”阴冷的声音非常清晰,一名将领死死地盯着他下命令。 这不仅仅是他的命令,更是威远将军的命令,人们对于叛徒总是会有着比宿敌更大的怨恨心理,这些人如此,威远将军也是如此,事实证明在谨慎之外,威远将军也是一个容易被激怒的人。 北方府兵朝着管阔所在的地方汹涌过去,个个眼中带着厌恶至极和仇恨的光芒。 管阔要的就是这样,他很自信于这些人不可能杀死自己,而多吸引一下那些人,更是可以拖延他们北归的步伐。 半个时辰之后,双方留下一地尸体,这边的轻骑开始回撤,看来是江吞水下了命令了。 如同以往一样,江吞水的伤亡要比威远将军大,不过因为跑得快,而且威远将军无心恋战,那些损失并不是事儿。 管阔最后一个退,有人想要截杀他,但是在没有怎么包围住他的情况下,这比登天还难,金光闪烁几阵之后,他已经远去。 夜晚的时候,朱维江带着金晓韵和关挽云这两个女强人袭杀过去。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回来了。 清晨时分,赵彦双带着张连岳和铁山无杀了过去。 下午时分,他们回来了,和他们交错而过的是江吞水和管阔等人。 他们就这样用无赖的打法,一直拖慢着威远将军的步伐。 如果这是市井小民之间的冲突,威远将军完全可以一怒之下和他们不死不休,追杀得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直到攻下临安城。 威远将军固然很愤怒,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他是名将,而不是凡夫俗子尤其是莽夫。 五日之后,关连殿统兵开始攻打金陵的消息已经传递到了这里,威远将军的耳中。 因为有南吴秘府的原因,在三天前金安便已经得到了消息,不过他默不作声。 注意,是开始攻打,也就是说,关连殿并非装模作样地在城外耀武扬威,而是他和义威将军已经初步交手。 这不会是一个短时间内可以出结果的战斗,但是如今的天下时局,变数太多了,义威将军等不起,威远将军也赌不起。 他必须尽快赶到,攻击关连殿和其他南吴势力,到那时候,要是金安真的追到金陵城外,他就可以放心好好收拾金安了。 但是金安就是得和他反着来。 威远将军想怎么做,他就要阻止威远将军怎么做。 但是威远将军不是一个会无限期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无能将领,这一位名将在无路可走的时候,终于是作出了动作—— 分兵。 当这一天刚刚拂晓的时候,江吞水和管阔并马而行,带着经过磨砺斗志越来越昂扬,战斗力也越来越强的部队,准备如同以往一样继续骚扰威远将军的时候,看到的却不是这许多天以来的图景。 没有部队的行军,也没有怒目圆睁的威远将军,更没有带着不耐之色的士兵。 他们遇到的是横亘的府兵墙,个个露出凶狠的神色,那些人,即将亮出尖利的獠牙。 威远将军已经远去,他在原地针对不断骚扰他的金安留下了一千府兵。 分兵之后,这一千府兵有可能会在金安的完全攻势之下全军覆没,不过他不在乎,这一千府兵同样也是不在乎。 金安无法再拖累威远将军的步伐了,这一名将一骑绝尘而去,他赶马也追不上了。 而且金安即将面对这抱着同归于尽之心的一千府兵们,付出巨大的代价。 下棋这东西,讲求的就是你来我往,金安给威远将军布了很多局,那么威远将军也可以破局,甚至是反过来给金安布局。 威远将军的精锐部队来之不易,金安怎么也不会想到威远将军会舍得损失整整一千府兵来对付自己,并且加快行军速度,而威远将军要的就是他的这想不到。 虽然威远将军有所损失,但是如果在威远将军到达金陵的时候,关连殿还没能够攻打进去,那么他即将面对的是义威将军和威远将军城内城外的两面夹击。 这盘棋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 章节全被河蟹了,都是跳章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本书还整本书被封印了。据说现在写武侠都不能打架、有流血事件,一片捕风捉影,简直是好笑。 这样下去还写什么,一个个都没动力了,人全跑光,网文的寒冬期已经来临,大家作好准备。 快完结的时候来这么一出,窝心,一竿子把人打死,不知道是要闹哪样。《北唐风云》章节全被河蟹了,都是跳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6章 反击刚刚开始(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陵城内拥有着北唐在南吴土地上的城池中最为强大的守城力量。 不仅仅是金陵的重要性,还有双方的心结—— 北唐需要控制这一南吴的旧都,从而给予那些人心理压力,而南吴也迫不及待地要把它夺回来。 那是一种象征。 八千兵马守城。 攻城的是两万大军。 别看人数不多,在李择南御驾亲征,双方两败俱伤之后,一个城池内外能够聚集那么多的人马,已经是很难得了。 金陵攻城战已经爆发。 关连殿分两路兵马,分别从江东门和上元门攻打。 驽矢横飞,石块、滚油…… 云梯、攻城车、攻城塔…… 攻城战已经持续了半天,城外堆叠着层层叠叠的尸体,大多数是战死的南吴士兵,还有的是被杀得翻下城墙的北唐府兵。 旧都就在眼前,这些战斗力和意志力应该不如曾经的正规军队的士兵们,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来。 他们前仆后继,死了一堆,后面又涌上来无数人。 但是北唐人似乎摆出了一副与城共存亡的决心,即使对方的人数是他们的几倍,即使敌人凶神恶煞一般,他们都不惧伤亡地日夜守城,不止不息。 那是一场艰难的拉锯战,比的更多的是人们的耐心。 北唐人要等待威远将军的到来,他们也坚信这一点。 南吴人要等待北唐人崩溃,到时候城破指日可待,而他们也坚信金安会不计一切代价地拖住威远将军。 就比的是谁先崩溃。 攻城战一直持续到了未时,双方都伤亡惨重并且精疲力尽。 关连殿收兵了。 埋锅造饭,城内城外的所有人都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机会。 第二天,整整一天,城墙边一片安静,死静死静的。伴随着的,是压抑与沉重,谁都明白这仅仅只是下一波暴风雨来临之前的表象。 第三天,攻城再次开始了。 因为人数的缘故,关连殿依旧分两路兵马,从仙鹤门和沧波门进攻。 这名年轻人,坐在马上,神色冰冷地盯着远方的惊天大战,不说一句话。 这里是他的国都,也是他的家,现在,他的国都和家让敌人占了,并且还就蹲在那里不肯出来了。 他的叔父、他的妹妹,当然还有许许多多的关家人,就是在这里死去,也有在这里家破人亡的。 那是国仇家恨,他必须要攻下金陵,让这群城里的人血债血偿,那是不共戴天之仇。 现在将会是一年之中最热的几个月,炎热的阳光照在城内城外,让泥土都变成烟尘。 热腾腾的血液流淌到地上,便很快干涸。 攻城战持续到了晚上,没有要停息的迹象。 午夜时分,沧波门被攻破了,南吴人冲入了自己的旧都。 但是在惨烈的大战之后,天光破晓之时,北唐人将他们逼了出来,而事实上他们也没能够入城太多。 北唐人用尸体和破碎的砖石堵住了城门处的破口,南吴人撤退了。 这样的季节,尸体会很快发臭,并且臭气熏天。 金陵城内外成为了一片人间地狱。 当攻城战开始的十天之后,义威将军站在城头上,恶狠狠地瞪着下面的关连殿。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而且他的兵力也不多了,只剩下三千多。 关连殿的损耗更大,但是和义威将军不同的是,城外不断有人从军加入,他的损失可以得到一定量的填补。 任何救援都没有赶到,义威将军意识到照此下去,金陵城将会失守。 威远将军已经好久没有传来消息,那半个月前的消息还是他正在赶过来的途中,不过金安的纠缠有些麻烦,他让义威将军坚守,他一定会在城破之前赶到。 但是城眼看就要破了,别说威远将军,就是其他的北唐部队,也没有赶到,应该是受到了南吴各个方向的攻击,分身乏术。 义威将军沉默地站在城头上,望着远方的关连殿,心里面却没有任何的懊恼或者灰心丧气。 他明白南吴只是垂死挣扎,金陵被攻破不要紧,只要威远将军重新布置在南吴的兵马,整个棋局便都会翻盘,到时候再打回来便是了。 只是他义威将军会死,然而这无所谓,他不怕死,只需要知道不管自己的生死,南吴都将被覆灭,他就会满足了。 南吴军队中,令旗在动,这是关连殿下令攻城的信号。 城破就在眼前,一雪前耻的时刻即将来到,每一个南吴人都应该永远记住这一天。 时隔这么多日,即使是不断有人加入,关连殿的兵力也只剩下了一万多,但是他把这一万多分成了十几路兵马,从金陵城的所有城门进攻。 义威将军只有三千人,守住所有城门简直是捉襟见肘,虽然关连殿这么分下来也每一路没有多少人了,那么就双方手底下见真章。 攻城再次开始了,残破的城门迎来了猛烈的攻击,远程武器早就消耗殆尽,剩下的唯有肉搏。 城门口挤满了人,前面的人死了、倒下了,后面的人再上。 半个时辰之后,沧波门第五次被攻破,南吴人涌了进去。 又是一炷香之后,麒麟门被攻破。 夹岗门,南吴人攻进去,又被逼出来、攻进去、再被逼出来,如是几次,最终北唐守夹岗门的部队全军覆没,而南吴人却也只剩下了十几人,那些人望着满地的尸体,笑了,但是笑得满脸是泪。 义威将军看着这一切,却是面无表情。 他下了城头,亲自杀敌。 唐刀霍霍,挡在他面前的敌人不断倒下,他的战甲很快便全部都红了。 但是终究,也改变不了金陵被攻破的事实。 因为城内早就十室九空的缘故,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得到的几乎是一座空城,看起来很没有意思,但是这是一个难以言喻的象征。 这意味着,从今天开始,国都再次回到了南吴人的手中,他们的反攻这才开始。 关连殿看着南吴人徐徐入城血战的场景,脸上冷意渐渐淡化,有些感叹。 “我做到了……”他抬起头来,看着天,像是对着关家那些死去的人而言。 背后遥远的天地一线处,却是出现了模糊的重影。 关连殿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在斥候从背后而来的同时,蓦地回头望过去,瞳孔一阵紧缩。 “将军!”斥候翻身下马,“北唐的援军到了,而且人数众多,估计就是……” “威远将军。”斥候难以说出口,但是关连殿说出了这四个字。 …… …… 第237章 喋血孤城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远方的云叠了过来。 炙热的太阳光为云层所遮挡。 风变得很大,起初的风是一股股的热浪,但是当云层挡住了太阳的时候,风便变得清凉起来。 大风起兮,云飞扬。 随着云和风一起压过来的,是威远将军那巍峨的军队。 他们从远方而来,仿佛带着满身的沧桑。 还有滔天的怒火,他们要将这一群令人烦躁的南吴人全部消灭。 但是事情不仅仅是这样。 东方,还出现了一支军队。 那支军队的人数并不多,看起来也只有三千不到一点。 为首的将领骑着披甲战马,戴着铁面具,赫然就是传说中临安一战中被金安打败,从而退到松江的麟威将军。 其实临安一战之后,虽然麟威将军损失很大,但是他还剩下一千人左右,接着在威远将军的指令之下,迅速整合了兵力,从别处调兵,于是恢复到了两千**,三千不到一点。 然而放在此时此刻的形势之下,对于关连殿来说,这些都是致命性的。 连番大战让他人困马乏,兵力损耗实在是太大了,如今义威将军正在负隅顽抗,虽然对方已经剩不下多少人了,但是他的人马也只剩了九千多。 这九千多人,绝对不会是北唐的精锐之师的对手。 如今摆在关连殿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威远将军从南面压过来,麟威将军从东面压过来,城中,是义威将军。 关连殿选择那个他当此时没有把握但是不得不去做的选择。 他策马,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朝着金陵城进发。 “传我号令,不惜一切代价攻下城池,消灭义威将军的部队,记住,是不惜一切代价!!” 围城打援?这是一个很有想法的想法,但是他关连殿不会不知天高地厚。 他这个命令里面的重点是“不惜一切代价”。 他要在威远将军和麟威将军赶到之前攻下金陵,而后据城固守,这是他现如今唯一的去路。 他,包括湖州刺史,包括所有来到金陵城外的大人物、小人物们,全部都朝着城内冲去。 别无退路。 攻城战演变到这样的地步,那就已经是一场双方的屠杀。 义威将军没有看到援军的到来,但是他已经知道了。 胜利就在眼前,也有可能失败。 “挡住他们!”义威将军举刀咆哮道。 “往里冲!”关连殿处在乱军之中,策马冲杀。 三分之一的人马已经入了城,还有的人还在城外,如果威远将军到来之前,他们还维持着这样的状态的话,他们会腹背受敌,成为困兽。 奔雷滚滚,地平线处的黑线越来越粗,逐渐清晰。 他们望见了金陵城,也知道了正在发生的战斗,所以他们在那么遥远的地方便已经在冲锋。 时间不急不缓地过去,南吴的人马在艰难地往里面推进,城里的巷道也被鲜血染红了。 所有人都明白,在威远将军到来之前,他们不能够让义威将军见鬼去的话,他们会全军覆没。 义威将军自上而下一刀将人劈为了两半,双眼血红。 不知道是劳累,还是他已经疯狂。 同样浑身是血的一个人带兵冲了过来。 吴钩刀一斩而下。 “呼——” 唐刀逆空而上的刀势吞吐着迅疾的气流。 两把刀擦出炫目的火星,交错而来。 “好,很好,年轻人,”义威将军死死地盯着关连殿,“决战已经开始,我们两个人之间,就亲自来一场较量!” “正有此意!”关连殿跳下马来。 云层已经彻底遮蔽了太阳,只能在一些边缘看到淡淡的黄光。 黑压压的北唐军队从南面和东面两个方向逼近了金陵城。 他们的步伐开始放缓,阵列严整,从那两个方向压过去。 关连殿的兵马到底还是没能够真正攻进去控制住这一座城,城外还有他一半的部队。 此时此刻,这群前仆后继拼命往城里冲的南吴人才终于露出了一些惊慌之色。 大旗飘扬,府兵如山,铁骑绵延。 帅旗之下,威远将军神情冷漠地看着眼前那些即将腹背受敌的南吴人,阴沉地说出了两个字: “金安……” …… ……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北唐风云》,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238章 黄口小儿(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安,为什么会是金安?这个人并不在这里,威远将军前面的快死的人,是关连殿。 那是因为让他人困马乏、给他设计,将他在南吴下的棋局完全打乱的人,正是金安。 这个跳梁小丑本以为可以给自己一点颜色瞧瞧,但是那个家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舍得以牺牲一千府兵的代价,来破他的局。 可以看得出来,关连殿率领的进攻金陵的兵马,是南吴人费尽心机凑出来的,比起金安的兵马还要多、还要强。 只要关连殿被消灭,那么南吴人会一败涂地,真正的一败涂地,再也没有能力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来。 威远将军举起刀来。 “进!” 四野里,传荡着直冲云霄的声音,浩大辽远,从每一位北唐府兵的口中发出。 “刷!” “刷!” “刷!” …… 八九千人同一动作,在辽阔天空之下像是海在倾倒。 那些声音以及动作仿佛是有着某种很特别的震荡波,透过大风和云层,来到还在努力往金陵城进入的南吴人身上。 他们感受到了压过来的部队的杀意和铁血意味,那种力量让他们的灵魂都战栗起来。 麒麟门外一里地。 麟威将军将铁面具向上抬起,望着那些仓促地准备结起阵列的还在城外的南吴部队,眼眸冰冷无比。 他将铁面具拉了下去。 他胯下的披甲战马开始行动、加快、越来越快。 就像是挟带着不可匹敌力量的闪电。 他的身后,是排成铁墙的北唐披甲铁骑,足有三百骑。 他将带头冲锋。 一里地,对于疾驰的铁骑而言,只是咫尺。 奔腾的铁流轰然撞进还没来得及摆完阵列的南吴部队之中。 就像是碾轮在推压,伴随着的是一片血雨腥风。 还未完整的阵列瞬间分崩离析,在面对铁骑冲锋的一瞬间,很多人并非是被骑枪刺死的,而是身体飞了出去,再砸在地上,接着又被践踏。 死得不能再死。 速度和力量的结合是如此不可抵挡。 当城外的这一千多人的部队彻底碎裂之后,后面冲刺的北唐府兵也已经赶到。 进不能进,退无可退,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时,完全会出现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人心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尤其是许多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容易相互感染。先前进攻金陵的豪情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对敌人的恐惧。 这群北唐人,于他们看来,就像是从地狱里面杀出来的一样。 麒麟门外,全军覆没。 麟威将军在最前面,带着部队往里面杀了进去。 城外还有许多没来得及冲进城的南吴人,不过他并没有任何的兴趣,他现在唯一想做的,是把关连殿、湖州刺史等人杀个干净,他痛恨这些人,在他看来,一群跳梁小丑动用阴谋和自己斗,实在是可耻。 城内的南吴部队欲图反抗,但是在他的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之下,很快便被瓦解,无数人四散奔逃。 一名士兵刚刚举起长枪,迎面麟威将军的铁骑就像是一座大山,狠狠地撞了过来,身躯飞上高天,砸落在地,吐出一口血沫,便不动了。 “蚍蜉撼树!”麟威将军的声音冰寒刺骨。 往南一些距离,威远将军冷静地看着崩溃的南吴部队,面无表情地下命令。 关连殿让自己的部队从金陵城的所有城门同时进攻,欲图叫义威将军分身乏术,而此时此刻,相似的情景上演。 威远将军分兵十几支,从各个方向攻击南吴军队,他的胃口很大,他要在短时间之内完全消灭进攻金陵城的军事力量。 北面、西面的不少南吴人都不再往城里退,因为他们发现即使是退进了城里,也是自寻死路,于是趁着威远将军的部队还没有杀上来,他们便朝着远离城池的方向奔逃。 事实证明,一切都太晚了,那些逃兵被威远将军各个方向的部队截住,大多数当场投降,还有一些被即刻杀死。 今天将会发生一些事情,但是往后发生的事情会更多。 威远将军已经承认金安的确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在包括关连殿和湖州刺史在内的许多部队攻击金陵之后,也就是说现在的途中,还有着一些各处的军队正在赶来,看来金安早就为和他威远将军决战作好了准备。 但是他也有所准备,驰援金陵的除了他和麟威将军,还有好几路军队,会在数天之后陆陆续续地赶到。 会战即将爆发,金陵被攻破之后,南吴的各方势力还在蹦跶,而这一场会战,那些人将会被消灭。也好,一劳永逸,在这之后,南侵的步伐会更加稳健和省力。 “将命令传给麟威将军和义威将军,”威远将军的声音沉沉的,“杀了关连殿,不要留活口,这个人,不能留下小命。” 传令官领命而去,身边的裨将有些好奇道:“将军,难道您没有亲手结果那个关家子弟的心情吗?” “从前我说金安是黄口小儿,可是现在看起来,他倒是令我另眼相看了,不过,关连殿才是真正的黄口小儿,根本就不值得我出手。”他毫不迟疑道。 他说得其实很对,不管他怎么看不起金安,这个家伙都凭借自己的实力硬是和他杠上了,而关连殿只是一个接受金安安排的人,并且还在自己的攻势之下无力抵挡,这样的人,根本就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他都不屑于出手杀死对方。 城内城外到处都是厮杀声,曾经繁华的金陵城,如今是这样一副地狱般的景象,叫人唏嘘长叹。 义威将军的战甲破败,身上千疮百孔,他身边陪伴的将士已经不多了,但是不远处威远将军和麟威将军带来的北唐人的声音却是越来越清晰。 他提着几乎钝锋的刀,伫立在原地,胸膛起伏不定,看着对面同样几乎成为了血人的关连殿,畅快地大笑道:“年轻人,你就快要死了,你和我们这些名将们斗,实在还是太嫩了点啊!” 败了吗?关连殿略微有些失神。 他有一腔报国的热血,如同关家的其他人一样,他不怕死,他最怕的就是关家蒙受屈辱,所以他所做的一切,便是为关家洗刷屈辱。 于是当金安横空出世的时候,他便和对方作了约定,他来了。 他和金安认识了许多年,虽然并不清楚金安到底有多少统兵的才能,不过他相信金安,并且以他的军事能力来看,金安所作的部署,堪称天衣无缝,完全可以一搏。 按照他们的设想,金安会尽量拖延威远将军的速度,等到威远将军来到,他怎么也得打下金陵固守了。 然而今天威远将军给他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威远将军杀到了,金安却不见踪迹。 他不知道金安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在哪里,只是……天意啊! 历史总是会在不经意之间和你开上一个大大的玩笑,原本很多理所当然的事情,便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 他眼睛里面的神采慢慢回归,最终落到了义威将军的脸上。 “既然如此,那么你就给我陪葬吧!”他狞笑道。 …… …… 第239章 千里奔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天空之下,奔驰的骏马、一身戎装的骑兵,总是会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这是一种波澜壮阔的美丽。 那是真正的急行军,让战马都奔跑起来。 那名一身流云苍甲的青年处在最前面,胯下的马匹不断让土地陷下去,接着后面的战马将地面踩得凌乱非凡。 两千轻骑千里奔袭,都为向死而生。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于出发之前立下了誓言——绝不后退、绝不溃败、战至最后一个人。 无迹驰行在这一片荒野之中,就像是白色的闪电。 马上的管阔很清楚自己这一次追随着金安是要去做什么。 事实证明,威远将军是一个很狠的人,他为了粉碎金安的图谋,可以抛弃一千精锐的北唐府兵,要知道,在北唐征南部队中,一千正规的饱经沙场的府兵代表着多大的分量! 但是金安也是如此之狠,他最狠的地方就在于——他没有抛弃别人,而是抛弃了自己。 江吞水、赵彦双和朱维江带着主力部队——所有的步兵和少量骑兵尤其是弓骑,和阻拦他们去路的一千府兵大战,并且将会消灭他们。 为了速度、为了在威远将军成功消灭关连殿等人的部队以前赶到金陵,他仅仅率领两千轻骑千里奔袭。 这样的力量,面对威远将军的大部队,简直是在自杀,以卵击石。 同行的还有管阔、张连岳、金晓韵、关挽云、铁山无五名强者,他们是真正的敢死队。 “我们可能会死、会全军覆没,一个都不剩,”那一天,金安如此说道,“但是天下人,包括威远将军、包括李择南,都会记住这一天,因为那是我们的光辉岁月!” 大风让云层叠起,仿佛是重峦叠嶂。 地平线处,金陵城那雄伟但是隐约的轮廓出现了。 伴随着的,还有威远将军那不可一世的庞大军队。 …… …… “你还在期望什么,你负隅顽抗的信心,难道就是金安?”义威将军的笑容有点诡异莫名,“放心吧,他不会来了。” “他来不来都不要紧,我没有别的选择。”关连殿将吴钩刀抬起,遥遥地指着义威将军,刀身上的鲜血,一滴一滴滴落。 义威将军身边的人,只有了二十多人,大多数都是他的亲兵。 不过他镇定无比,因为虽然关连殿围住了他,但是围住他的南吴人,已经越来越稀少,麟威将军正在往里杀。 “湖州刺史……被杀了……”一名士兵浑身是血地来到关连殿的身旁,双眼布满血丝地说道。 关连殿轻轻叹了一口气,握紧了吴钩刀,“战吧,最起码,我们死的时候,是在金陵城内,我们杀进来了!” 吴钩刀撕裂着盔甲,带出血花,最后的战斗正在进行,所有人都已经没有了退路。 麟威将军一马当先,冲散了关连殿身边仅存的那些人,一刀向下劈。 “铿铿!” 两把刀相撞,弹跳开来,又触碰到一起。 麟威将军借战马的前冲之力逼得关连殿一直向后退步,同时撞开那些企图过来相助关连殿的南吴亲兵。 义威将军一刀前刺,目标正是被逼得向后疾退的关连殿的后背。 关连殿这一锋芒刚刚盛起的年轻后生处在了被两大强将夹击的危险境地之中。 他的额头上汗珠渗出,借着麟威将军的刀,在义威将军刺中他的后背之前,腾空而起,避开了这一击。 “铿铿!” “铿铿!” …… 火星到处溅射,三名强者殊死搏斗,触目惊心。 远处的战斗声音代表了越来越惨烈。 局势已经完全倒转,城外的南吴人被击溃,而城内的南吴人只能算是负隅顽抗。 威远将军一半的部队已经入城,他关连殿,只是困兽。 但是如果把场景往外移动,来到城外的那一处的时候,有一些人却不会是这样想。 大风起兮,旌旗招展。 威远将军的大军,如山如海。 他带着这一支堪称不可一世的军队,足以摧毁任何想要反抗的南吴力量。 关连殿如今率领的那些辛辛苦苦凑出来的部队们很快便可以灰飞烟灭。 但是有人却像跳梁小丑,也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样妄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威严。 近了,两千轻骑! 可以说,当远方的那一支奇袭的军队赶到的时候,威远将军是意想不到的。 他是名将,他很清楚这个时候不会有任何的南吴势力会来到金陵这里,除非那些人是神仙,或者……就是用了什么不要命的手段。 很显然来的这两千人是后者。 暂时他还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不过有胆量有勇气这么干的,绝对就是那个金安。 “黄口小儿,不知死活!”在确定了人数只有两千轻骑之后,他完全放心了下来,并且嘴角挂起一抹笑容来。 很显然,如果金安在踏踏实实地消灭他留下来的一千多府兵之后,再谨慎地北行和自己对阵,虽然到那时候金陵依旧稳如泰山,不过按照金安的最大兵力,最起码还有和他交手的资格,尽管于他而言只有输的资格。到那时候,不管是北唐还是南吴,其他的势力也已经赶到,八方风雨汇聚,也就是说,即使是要决战,也不会是现在,而是在将来。 但是金安太迫不及待了,他很明显是犯了很大的错误,为将者,有些东西不能够失去,有些东西却可以失去,不应该像孩子一样死命维护,金安做了很愚蠢的决定,尽管他意想不到,但是那是他意想不到金安居然会这么蠢。 他不急不缓地下了命令,还在城外的军队同样也是不急不缓地展开了初步的防御阵型。 金安看起来气势汹汹的样子,那么就让那个家伙进攻,一旦那蠢货的那群杂碎在冲击的一瞬间崩溃,那么就是他干掉甚至生擒活捉金安羞辱对方的时刻到了。 北唐将士们在起初看到有不明部队突然逼近的时候,是有点心慌的,但是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待看清楚敌人的人数的时候,纷纷心中大定。 只是那些人来势汹汹的样子,令他们感觉到很轻微的一股提防。 …… …… 第240章 不做别人以为你会做的事情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兵非贵益多也 ——《孙子兵法·第九·行军》 虽然是千里奔袭,可是金安并不是真的蠢蛋。 他的心中热血澎湃,但是头脑却冷静得可怕。 在发动冲锋之前,他让军队在远方的时候得到了足够的休息,他还真的不至于从临安急吼吼跑到这里来就直接干架。 耳旁风声呼啸,奔马让两侧的风景急速扭曲,一切都像是行云流水。 威远将军对他们的实力和战斗意志有了一个误判,他根据经验推断出来这群骑兵只是一时冲动而跟了金安行事,只要一个交锋,就会溃不成军,然而即使是培养,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凑出一支骑兵来,却也是不太可能,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些人中的大多数,在来到金安麾下之前,本来就是骑兵。他们不是败军南逃,就是属于刺史胡王吉。 大多数是如此。 这也就意味着,这些人有战斗经验,而和麟威将军的血战更是磨砺了他们,让他们的战时心态回归,最重要的是——在金安动员过来奔袭的时候,这些人大多都是自愿的,于是他们都不怕死。 金陵越来越近,那是他们曾经的国都。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汹涌澎湃。 南吴那么多的人都对金陵沦陷无能为力,但是最起码他们这些人来到了这里,并且为夺回这一城池而战。 风正萧萧,马正嘶鸣。 他们几乎可以感受到威远将军那淡漠无情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 北唐军队徐徐压进城里,却不见关连殿的踪迹。 而要想打到那些进城的北唐部队,那就必须把威远将军亲自坐镇的那横亘在那里的部队给干掉。 比登天还难,是吧? 不过他们别无选择。 北唐军队的阵列巍峨如山。 那些人用看待死人的目光看待他们。 流云苍甲那般夺目,管阔、金晓韵、关挽云、张连岳、铁山无五骑速度加快,和最前面的金安并马而行。 他们就像是另类的铁墙,齐头并进,锐不可当。 他们望见了威远将军,那名名将的嘴角勾了勾。 距离越来越近,百丈、五十丈、三十丈…… 迎面的北唐中军,最前列的士兵们感受着他们的惊人气势,咽了口唾沫,也紧了紧武器和盾牌,因为他们首当其冲。 不管怎么说,最前面的人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不管敌人是不是愚蠢地过来送死。 仿佛有风雷之声。 管阔闭了闭眸子,深呼吸了一口气,抽出了秦杀。 在这一瞬间,似是寒气逼人。 所有人都准备着迎接他们最起初的那恐怖的冲击力,包括他们的统帅威远将军。 但是事实证明,即使是用这个破招,金安也不是什么古板的人,他要的就是凭借自己的轻骑灵活优势,打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在距离十几丈的时候,金安、关挽云、管阔三人忽然调整方向,朝着左侧拐去。 同时,铁山无、金晓韵、张连岳三人也是蓦地朝右侧拐去。 对面中军的那些人全部都是一愣,敌人速度这么快、这么凶狠,谁都明白他们会强冲中军,用勇气和魄力碾压他们的信心,但是没承想他们会突然调整方向,朝着两边散开。 是的,这两千轻骑随着为首的六人的分开而同样分开了。 原先以为他们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致,但是当他们分开以后,速度更是再上一层楼。 杀机这才突显。 “这就叫散箭。”在那个时候,金安对着许多人这样微笑着说道。 “当我们化作箭矢袭近,让他们心中略微有些不安定的时候,忽然散开攻击侧翼。” “我们前面的冲锋看起来要快,但是要留有余力,我们是表演给他们看。” “当散箭行动开始之后,便是时候展现真正的终极的速度了,那一步是最最关键的,必须要快到极致、快到拼命,快到他们反应不过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我们要已经攻击他们的两翼,就像是一个夹子一样从两翼夹上去。” “我们看起来必定会这么做,敌人也准备好我们这么做,那么我们就不去做。” “威远将军以为决战爆发的时候,他的其他几路兵马已经赶到了,我金安也会集结各方兵力,和他来一场大会战。” “不过他错了,决战就是这一次,不需要其他更多的部队,只有我和他,我只有两千轻骑!” “我们是轻骑兵,不需要像他们的铁骑一样排成铁墙横推,我们的灵活性很强,那就在足够近的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他们一定会……” …… 那些时候,金安并没有把那句话说完,但是现在看到北唐人的表情,管阔不得不感叹——那个词叫做懵比。 如果是他,他也会懵比的。 威远将军最先反应过来,勃然变色,咆哮道:“黄口小儿,可耻!可耻!” …… …… 第241章 散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兵贵神速 ——《三国志·魏书》 管阔很少会感觉自己和无迹的速度会这么快过,周围的所有人马仿佛都受到了某种强烈的感染,来自于灵魂深处。 无迹看起来很兴奋,它有着难以言喻的激动,大概是就连它也意识到了这一时刻的传奇性。 秦杀割破空气,传出尖锐的呼啸。 金安比他更前一些,那个家伙的黄金战马简直亮瞎了很多人的眼睛,流云苍甲同样也是熠熠生辉,而卸甲刀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关挽云的那一双美眸瞄了他一眼,满是挑衅之色。 管阔并没有看她。 前方,威远将军的左翼部队,那些士兵们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才露出了慌乱之色。 他们猝不及防。 原先他们是准备当金安他们一头撞到中军处的时候,两翼包夹过去,把这群不识好歹的人吞没,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首当其冲,金安的目标就是他们! 威远将军布阵的特点,就是厚重而集中,当然那种集中是有限度的,阵列还是会摊开一定程度。这样他的兵力就可以抵抗敌人无数次的冲锋。 但是正是如此,金安率领的这群轻骑从中军忽然拐向两翼所需要的时间也会缩短一些。 而且,尽管如此布阵容易相互驰援,但是也有许许多多的缺点,比如说容易被包围,而且还有一种隐性力量——士气。 强烈的士气会因为士兵们相互靠近而传导得比较快,而惊慌失措的情绪同样也会传导得很快。 他们明白,必须要在威远将军作出有效的反应之前,颓废对手的士气。 很明显,他们成功做到了。 做让敌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做类似的事情,关键的是要有不要命的精神,那么奇迹就一定会发生。 带领两千轻骑送死,令北唐人预料不到、很是诧异,这样会导致怀疑,进而进行散箭行动,攻其不备。 闪击的要义在于——快、狠、准! 兵贵神速。 说时迟,那时快,流云苍甲和卸甲刀散发出逼人的光辉。 金安的战马披着厚重的黄金战甲,那样他几乎可以与北唐铁骑一较高下。 他化作锋芒撞上惊慌失措仓促应战的府兵阵列之中,当先的两三人身体朝着天空飞了起来! 一人一骑,如此壮观的景象,落在周围士兵们的眼里,许多人张大了嘴巴,看向高天,露出惊骇莫名的神色。 下一刻,卸甲便贯穿了他们中某些人的喉咙。 这还没完。 就在金安继续往里冲杀之后的几个瞬间,秦杀拖着火星从几名北唐士兵的胸膛斩过,白色的马、面无表情的年轻人。 苍流逆行。 就像是群山万壑赴荆门,就像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后面的一千轻骑仿佛暴风骤雨一般席卷。 这群披着厚重盔甲的重步兵,本以为只要有了这些铁甲,自己即使没有刀枪不入的实体,也最起码会有刀枪不入的强大心态,除非遇上披甲铁骑,他们无惧任何其他的骑兵,哪怕是突兀狼骑,而南吴的铁马军和苍云骑已经名存实亡了。 在今天他们才发觉铁打的仗、流水的兵是如此真实贴切,而他们很符合后面那四个字。 那些轻骑不像一般的骑兵那样带着骑枪,而是个个手持吴钩刀。 他们也不利用太大的冲击力,单单只抹脖子。 血花飘飞,这群手忙脚乱的北唐府兵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被抹了脖子送了命的。 如果从高空往下望,便会看到这样一片奇景—— 好似耕犁冲撞了水面上漂浮的冰层,冰层被迅速切开的同时,裂口的周围也四分五裂碎掉了。 左翼的将领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他奋勇抵抗,欲图挽回颓势,但是就像是风卷残云,偏偏这一千轻骑不怕死的精神,和如狼似虎的神态,就这么不可思议地让左翼部队崩盘了。 威远将军的脸开始扭曲,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传令中军的几名将领率军前去驰援。 拿下金安的狗头!这是他的命令。 事实证明,不要命是会创造奇迹的,曾经有几十人对着数万大军撵着走的奇葩事情发生,而不要命的金安带着一千多轻骑冲垮威远将军的左翼三千多名府兵,真的不是事儿。 虽然不至于说兵败如山倒,但是这些人是真的被吓住了,即使他们的信仰——主帅威远将军就在这里,他们还是溃败了。 右翼那边,差不多的情形于是上演。 两翼的部队崩溃,给威远将军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他显得有些怒不可遏起来。 不得不说,从对金安的轻视,再到重视,一直到现在的让他狂怒,这是一种蜕变,金安用行动证明了自己。 所有北唐人都认为金安会借着这一简单的优势直击中军,战败威远将军,但是很显然他们是太过小看金安了。 当造成巨大伤亡之后,铁山无开始率军往边缘冲击。 他带着四五百名轻骑居然离开了战斗,调整了方向,而速度却是没有慢上分毫。 他有了新的目标。 “出其不意地攻击侧翼,那只是散箭行动的开始,”金安当时的话语犹在耳边,“老铁,你当过将领,你对战局的把握很敏锐,张老爷和我姑姑都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另一队你来带队。” “当他们阵线大乱的时候,威远将军一定会让人带领中军前去驰援,无暇他顾,这个时候就可以开始散箭行动的第二步,当然这第二步是需要看情况的,如果金陵城已经成为了关连殿等人的坟墓,那一步便没有必要了,不过我还是感觉,那一步会让我们发展。” “分进!这是这一仗的关键!” …… 铁枪横抽,扫开一名慌慌张张举起盾牌抵抗的府兵,铁山无一马当先。 他带着后面的轻骑沐浴着鲜血往前冲,远离了威远将军留在城外的部队。 目的地——高桥门。 在这波澜壮阔的大时刻,铁山无忽然放弃唾手可得的优势,转而带兵去冲击高桥门处,这是猝不及防之中的又一层猝不及防。 此时此刻的局面是这样的—— 威远将军带着剩下的一半军队在城外摆出严整的阵列,但是他的两翼被击溃,而几名将领在他的指示之下,从中军率军前去驰援。而他还有的一半军队正在金陵各个城门攻击关连殿的部队,将关连殿的兵马压进了城内,使对方陷入义威将军和他们兵马的夹击之中。 如果没有其他的变故发生,想必关连殿会全军覆没,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铁山无却忽然加入了进去。 战场之上,风云变幻,任何变故都会产生巨大的反响。 铁山无的离开,会让金晓韵和张连岳压力陡增,甚至身死,可是金安作出这一指示是非常冷静的,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是抱着不死不休的决心来到这里的,如果关连殿能够突围并且对城外的战斗作出影响,那么有些牺牲又有何妨? 他倒还真的没有自信到以为自己能够以两千轻骑覆灭威远将军的雄师,但要是关连殿能够突围出来,那就另说了。 不知道是察觉到铁山无作出了动作,还是金安有所表示,管阔也离开了战斗,跟随着他的,同样也是四五百名轻骑。 他迅速奔向江东门。 他离江东门有挺远的一段距离,目前的话,因为威远将军的两翼部队大乱,金安和关挽云还在血战,他此行过程中根本不会得到任何的阻碍。 风叠云浪,太阳光依旧被遮挡,风带着泥尘砸到身上,昭示着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徐徐拉开。 江东门处,八百多府兵已经入城五百多,这些人目前得到的命令依旧是围歼已经入城的关连殿的部队,没有其他。 而他们也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 远处,威远将军面对铁山无和管阔带兵突然转向也是完全没有准备。 今天金安带给他的意外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那些意外“噼里啪啦”地砸上来,即使是经验老道如他,也居然有点手忙脚乱起来。 他在恼怒之余,却忽然冷笑一声:“不错,越来越有意思了,黄口小儿,我倒是忘了你的祖父便是南吴圣将金忧作起来,谢谢你提醒了我这一点。” 虎父无犬子,南吴圣将的孙子,不会是酒囊饭袋徒有虚名之徒,果然如此。 金安让铁山无和管阔分兵去攻打他入城的部队,这一点令他感觉到意外,同时也很清楚暂时自己分身乏术,不过在冷静了一些之后,他无所谓。 此时此刻金安对自己两翼的优势是因为自己的兵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旦那样的优势减小,综合金安分兵的后果,很快那个黄口小儿便会尝到苦果。 就算管阔和铁山无有所收获,到那时候金安带领的那群轻骑兵吃了亏开始溃败,他完全可以慢慢再收拾那两个叛国者。 而与此同时,一路风驰电掣,管阔接近了江东门。 江东门处的北唐府兵正在醉心于杀戮,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接近,而因为威远将军横亘在那里的原因,他们根本就不觉得会有什么阿猫阿狗跳出来横插一脚。 但是管阔就是那样跳出来了。 一直到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那正在痛打落水狗——关连殿的部队的北唐人才察觉到这一点。 起初他们以为是威远将军派来的支援,不过照理来说即使是有骑兵支援,也不至于这么急促。 但是他们回头,却并没有看到熟悉的披甲铁骑的身影,而是一群莫名其妙的轻骑兵。 就在这一瞬间,为首的那名骑着白马的年轻人便挥舞着一把唐刀,冲了上来,一刀劈开了一名士兵的脑袋。 人们面对突发的冲突总是会惊慌失措,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是懵比的,这就是不由分说、不问青红皂白。 这群轻骑兵就这样像是风一样刮过,带着弥漫的烟尘,开始了他们的血腥杀戮。 “噗噗噗噗噗……” 仿佛是在割稻,猩红的血在天上飘飞,还未来得及落地,便又扬起一大片。 四五百轻骑如入无人之境,在交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居然都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 那群还在和关连殿的部队战斗的士兵们完全就蒙圈了,几乎可以说是一触即溃。 严阵以待的城外的两翼部队都大乱了,更何况是他们? 在江东门的这支部队就这样轻易地被击溃,有些被杀死,有些往城里退,还有一些则是往城外奔逃。 城中的关连殿的部队很明显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抵抗开始变得猛烈,万念俱灰之下,他们终于是在心中燃起了希望。 铁山无遇到的也是差不多的情景,他的指挥能力很强,所以在他的面前,北唐城门处的部队溃散得更加快。 …… …… 第242章 冲杀的信号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啊!将军们!他们人数纵多,却没有多大用处! ——阿里斯托芬 而就在另一个地方,情况开始有所转变。 威远将军中军赶过去驰援的部队终于赶到,并且和金安等人开始交手。 因为没有受到冲击,尽管先前金安的这一通叫中军的人摸不着头脑,也后来有了点恐惧,但是毕竟也是没有伤亡,而且心里有了准备。 那几名将领终于初步抵挡住了金安的攻击,双方陷入了厮杀之中。 满地都是北唐府兵的尸体,而现在,那其中又加入了南吴轻骑的尸体。 面对锐不可当的攻势,还有不断溃败的侧翼部队,刚开始中军过来驰援的部队抵挡得很艰难,甚至是在缓慢往后退,试图稳住阵线。 南吴的这群轻骑,被威远将军视作为“杂碎”的部队,勇猛无比,真正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但是那些溃逃的侧翼部队在见到援军赶到并且简单顶住了攻势,慌乱的心渐渐平复了一些,逐渐有人开始往回冲杀,加入了战斗。 失去了管阔和铁山无以及他们所带领的骑兵,金安他们的压力陡增。 威远将军的部队不是什么虾兵蟹将,他们终于是挽回了颓势,压住了阵线。 在两翼丢下一千多具尸体之后,防线逐渐稳固。 和这些人拼消耗,金安很清楚自己是拼不过的,所以他寄希望于管阔和铁山无能够带出关连殿,到那时候合兵一处,便会真正拥有一战的实力。 战斗很是惨烈,尽管依旧保留着一些优势,可是金安手底下的骑兵已经只剩下了三百多人。 流云苍甲被鲜血染红,两种颜色透在一起的光有着一种奇幻的美丽。 卸甲卸开一名将领的战甲,斜斜地向上掠,一直到卸下对方的头颅。 那颗头颅带着满脸的惊骇,大概是实在没有想到传说中的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实力居然是如此强大,攻击手段也是如此简单粗暴。 热腾腾的血瞬间就泼上金安的脸,顺着他的下巴淌落。 他的身侧,即使是身为女强人的关挽云,在看到这一情景的时候,也是轻轻惊呼了一声,娇容白了一瞬。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表面上阳光灿烂丰神如玉的金安,在发狂的时候居然也会这么凶狠。 但是金安对此却仿若未觉,就连擦一把脸的动作都没有。 身为统帅,他身先士卒,冲杀在最前面,他的勇猛给予了身后追随着他的轻骑兵莫大的勇气,所有人都将心态调整到了最好。 金安不是那种口中大喊“兄弟们给老子冲”的怂包,却是那种用实际行动来示范“兄弟们跟老子冲”的人物。 能够回到金陵和北唐人再来一场大决战,就算是死亡,也是莫大的荣耀,他们从军,并且跟着金安来到这里,原本就是无惧死亡。 那些过来驰援的中军,还有渐渐回过神来开始真正抵抗的两翼部队们望着这群凶神恶煞一般的人,脸上满是惊骇和不可思议之色。 他们经历过先前和南吴正规军队的血战,也深知那些时候铁马军、苍云骑、千鸦弩军,还有哪怕是最普通的军队的威力,那些血战历历在目,证明了南吴成为北唐那么长久以来的对手绝非浪得虚名。但是眼前的这群“杂碎”所展现出来的视死如归的气魄,是曾经那些名震天下的军队们也极少展现出来过的。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啊?这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或许他们并没有明白,有的时候统帅是非常重要的,特别是当军队人数并不多,而统帅亲自冲杀的时候。 没有战鼓的声音、没有帅旗飘扬,以统帅的亲自冲锋为信号,很多人都能够看到他的身影,只要他在战斗,那么就是命令。 就是这样一支可怕的部队,千里奔袭,打乱了名将威远将军的部署,并且让对方居然露出艰难抵抗的姿态。 从目前看来,尽管有了中军的驰援,原先的两翼将领也渐渐控制住了局面,金安带来的人开始被缓慢消耗,但是他们还是处于被动的地位。 那样不利于自己的僵持,实在是很要人命的。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北唐军队的帅旗忽然移动了,军队之中,也隐约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心理氛围。 帅旗朝着金安这一侧过来了。 …… …… 第243章 援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让我们把场景推移到江东门处。 背后远处的大战再怎么惊天动地,此时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最起码对于这里的人来讲。 他们带着金安的想法而来,一经离开那里,来到城门处,便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们只能一往无前,击溃威远将军攻城的部队,和关连殿合兵一处,不然的话,他们便都会死在这里,金安、金晓韵、关挽云、张连岳等许多人最终都会死。 无论是高桥门的铁山无失败,还是他管阔这里失败,也都会造成另一方的极大困扰,他们两处攻城的部队,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金安他们拼死为他们挡住威远将军的怒火,他们不能够叫他失望。 好在目前看起来,非常顺利。 城门外的北唐府兵被击溃,管阔一马当先,往城里冲去。 关连殿的部队还在里面苦战,要是再晚一些,他看到的便会是一地死尸,而不是胜利的希望。 城门的狭窄阻碍了他们的速度,他们不至于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 好在城里的北唐府兵也不过三百多人挤在一起,他们看着外面那五百多人死的死、逃的逃,大多数都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他们欲图和义威将军的部队夹击关连殿,可是没有想到现在反过来处在了管阔和关连殿的夹击之中,形势的转变,实在是令人难以预料。 无迹从前跟着珍威将军,常年披着重甲,故此习惯了强冲,它依旧兴奋地想要用躯体直接冲撞敌人。不过管阔可不敢任由着它这么做,北唐府兵的装备精良,这个家伙不知好歹,他却头脑相对清醒。 气息伸张,秦杀挥动之下,一阵又一阵强大的气浪滚滚而去,剖开铁甲,再贯穿肉体,鲜血将无迹的白毛都染红了。 然而血液刺激得胯下的这头怪物更加疯狂激动,它的速度加快,还逐渐和后面跟随的轻骑们拉开了距离。 当管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处在了往城里溃逃的败兵们的人潮之中。 好在这些人根本无暇他顾,这一位看起来本来就是凶神,后面同样凶神恶煞一般的轻骑们也在撵着走,逃还来不及,哪里有人会主动去送死? 目光越过这些败兵,关连殿的部队映入眼帘。 这些人很好分辨,那就是他们的盔甲千奇百怪,和金安的部队相差不大,甚至还有一些人连盔甲都没有穿。即使是曾经属于某一支军队,他们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制式千奇百怪,自从被围之后,溃逃都成为了奢侈,因为他们无路可逃,于是不少人便万念俱灰,只能够被求生欲望推着负隅顽抗。 随后,便是一人一骑杀了过来,伴随着的是刚才还在和自己战斗的北唐府兵的大崩溃。 一时间,不少人都愣住了,他们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尤其是看到那名追着北唐府兵跑的马上的年轻人手里拿着的居然是唐刀。 难道北唐人内讧了?这真是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援军已经来到,金安在城外和威远将军决战,我们需要你们举起武器来,杀敌!杀敌!” 纯正的吴侬软语响彻周围,管阔全身浴血,风驰电掣。 这群愣神的、也曾经失去信仰的南吴人热血渐渐回归,尽管他们还需要挺长一段时间去消化刚才管阔喊出来的信息,但是他们还是明眼看出来杀过来的人是友非敌。 后面奔腾着的轻骑的吴钩刀让他们最后的顾虑都烟消云散,来了,援军居然在不可能的情况下赶到了! 在先前,威远将军在不可能的时机杀到了这里,而现在,金安也以不可能的速度同样杀到了这里,两种不可能撞在一起,昭示着这两名能力通天的统帅在今日将要做一个了断,而他们这些人,将会是这一场传奇之战的见证者,也是参与者!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没有任何人能够幸免。 不管城内其他各处的南吴军队如何艰难抵抗、节节败退,最起码,江东门处的部队得到了形势的缓解,管阔并看不到高桥门处的情景,但是他想来那里也是如此。 然而他并没有选择和江东门处的部队并肩作战,而是和疾驰的轻骑朝着城门外奔去。 这也是金安的安排,因为他要去攻击各个城门处的威远将军的部队,如果他和关连殿的部队一样的话,等待他的是和这群人一样的结局——被杀进城的北唐人围攻。 这里的人并没有看见,高桥门处滚滚而过的轻骑身影之中,却不见铁山无,因为,他来到了这里,他要往里冲,他需要做一件事情。 这很不符合这一场战争的综合利益,但是他还是遵循这么一个原则——他不是为南吴而战,他只是为了自己。 因为有共同的利益,他和这些跟随自己的轻骑杀到了这里,但在这之后,他要做自己的事情了。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那一名将领,战栗吧,他来了! 管阔的下一个目标是凤台门,原本他的目标应该是这一道城门,可是威远将军的部队离得较近,如果对方调兵过来阻挠,他便会陷入危机,于是选择了江东门,而今除了这一道城门,没有更好的去处,至于夹岗门,便是真的只在威远将军的背后,他根本就没有这个胆量。 一路奔驰,凤台门处的南吴部队,这一次已经有了一定的准备,他们遭遇到了比起之前更大的抵抗。 好在付出一定代价之后,他们凭借风雷之势还是突破了进去。 不知道铁山无带领的那些骑兵们解决了几道城门,但是管阔的这一任务已经完成了。 远方的大战在爆发,金安经历着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他可能会死,但是管阔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烟尘滚滚,看不真切,风叠云浪,天地之间的气息滔滔。 他一路带兵冲进了凤台门,等待他的是一场未知。 …… …… 第244章 铁枪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暂时不为人知,但是往后注定照耀万古的金陵攻围爆发的之前之后,南吴境内的各地,都是风起云涌,毫不消停。 在得到威远将军的命令之后不久,昌武将军便带兵围了湖州城。 湖州城因为湖州刺史的提前预防,城高坚固,而且还有一千多兵马守城。 但是终究是实力悬殊太大了。 其实在出发之前,湖州刺史的心理挣扎过多次,但是金陵与湖州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如果金陵打下来了,湖州丢了,还可以再打回来,但要是金陵打不下来,那是南吴势力永久的耻辱,他们的士气也不会得到提升,那是一种信仰。 不过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去多加纠结这些事情了,因为他死了、解脱了。 因为兵力悬殊的缘故,即使那一千多人死死坚守,即使城墙坚固,湖州还是被打了下来。 城内的百姓关门闭户,沉默地在雕花窗内看着街道上行进的北唐军队,谁也没有什么动作。 南吴已经千疮百孔,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们早有心理准备。 期间,几路起义军妄想驰援湖州,因为不自量力的原因,却被围城打援给全部干掉了。 当然,因为昌武将军离开了宣州的缘故,南吴各方势力如同威远将军所预料的一般,前仆后继地前去攻打宣州。 埋伏在宣州界内的怀化将军不慌不忙地将他们一个又一个击溃,还有几路军队全军覆没。 一直到有一天,一个叫江吞水的人来到了这里,他的人,以及他的整支军队,都带着一身的戾气与沧桑,还有经历过数次生死大战之后的逐渐坚韧,对着怀化将军的军队凶悍地发动了进攻。 怀化将军兵败被杀,宣州被围。 当然,那个时候,金陵之战已经落下了帷幕,好多人的尸骨葬送在这一座国都的城外,渐渐冷却。 两国的势力连番出击,北唐人一路丢城又攻下城,南吴人也是一路丢城又攻下城,好几座城连番易主,城中百姓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成为了一座空城。 万世荣光之前,是空前的浩劫。 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需要看在南吴旧都的那关键一战,因为那一战的胜负,可以颠覆这之前之后的所有成果。 …… …… 关连殿拿刀拄地,单膝跪地,鲜血“滴滴哒哒”地滴落。 他的另一只手捂着腹部,那里的鲜血汩汩直流。 身为关家子弟,而且是嫡子,他武技超群,在同辈之中罕有敌手,即使是上一辈人物,也可以横扫。 他做不到与金安齐名,但是这不代表他碌碌无为。 他很强,和关纤云、关挽云一样强,可是面对麟威将军和义威将军的围攻,还是身受重伤。 他就快要死了,而且死得很屈辱。 兵败被杀,传出去多少会很难听。 义威将军长久时间没有动作,他重创了关连殿,但是因为先前的苦战,他的实力大损,于是关连殿也重创了他,好在和那个年轻人比起来,他的伤势要轻微许多。 麟威将军坐在披甲战马背上,并没有下马,他一直以披甲铁骑自居,而他的统兵能力最大的,也是铁骑,居高临下地杀敌,是他的荣耀,而不是仗势欺人。 铁面具之中的眼眸冰冷,他遥遥地用刀尖指着关连殿,说道:“金安是金家嫡子,你没有他那么大的名气,但是终究你的身份地位和他一样,你是关家嫡子,我给你说出遗言的机会,我倒数十下,那可是福利。” 他有足够的底气如此戏弄对方,并且真的认为那是给对方的“福利”,关连殿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他不在乎是否浪费一些时间。 义威将军因为伤势的缘故,有些力竭,他闭起了眼睛,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对于麟威将军的决定,他也不想多加阻挠。 “十。” “九。” “八。” “七。” …… “二。” 麟威将军伸出一根手指,看着冷冷地盯着自己的关连殿,对方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冷笑一声:“给脸不要脸,一,没机会了,上路去吧。” 他扬起了唐刀。 但是并没有落下去。 因为背后远方的某物的呼啸声让他汗毛倒竖起来,他意识到了死亡的危险正在朝着自己逼近。 他清楚地看见对面的关连殿脸上出现了一丝讶然之色,而义威将军的瞳孔一阵紧缩。 “快闪!” 伴随着义威将军的喊声,一杆铁枪挟带着雷霆万钧之力,拉出诡异莫测的气流,直直地接近了麟威将军的头颅! 在这一时刻,麟威将军应该感谢长年以来的战斗以及自身不凡的武技救了他一命。 冷汗还在流淌,他的心怦怦直跳着趴在了马背上。 铁枪从他的身体上方掠过,仿佛奔雷作响,扎到了前面一名北唐府兵的身上。 那名尚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士兵就这样身体离开了地面,随着穿透自己后背的铁枪继续往前,飙出一地鲜红的血。 铁枪附加了一个人的重量,却轨迹不变,它瞬间带着尸体又扎中了第二名府兵。 随后,是第三名。 此时此刻,因为速度和力量的作用,铁枪完全穿过了第一名府兵的尸体,尸体砰然落地。 铁枪带着第二、第三具尸体,还在往前。 一直到杀死五名府兵之后,它才恶狠狠地朝下扎进地面,带着三具尸体斜斜地插在了那里。 有那么一瞬间。 应该是刹那死寂。 前后左右的几乎所有人都暂停了一下厮杀的动作,那段时间虽然很短,但是的确存在。 那一瞬间之后,无数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个方向。 那名青年的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眉毛扬了扬,看起来是如此的惬意。 是的,仇人一个又一个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并且一个又一个地倒下,这感觉真好。 在先前义威将军和麟威将军围杀关连殿的时候,这名年轻人以无人可挡的气势浴血奋战,一路杀到了这里。 第245章 重回故地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因为他要做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杀死害死自己父母的仇人。 他的仇人很多,他杀了一些,还有更多的他没有机会找到,但是在这其中,麟威将军是主要仇人之一,现在,他们两个人相遇了。 铁枪已经掷出,没能够杀死那名将军,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麟威将军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被干掉的,但是在接下来,那个家伙还是会死的。 他抽出了腰畔的唐刀。 包括管阔在内的很多人都知道他喜欢用枪,而且铁枪在手,万夫不当,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刀法也很厉害,完全不弱于他的枪法。 战马和衣衫上到处都是血,他顶着腥风血雨而来。 他抬刀,遥遥地指着麟威将军,微笑道:“你的命,我要了。” 这个人如此挑衅地杀上前来,还用如此挑衅的语气说出这六个字,麟威将军有理由感觉到可笑,但是他笑不出来,他铁面具之下的表情冷然,很清楚面前的这名年轻人并不是一般人,因为前面掷出的那一枪,代表了地狱的威力。 “你是谁?”他问道。 “我叫铁山无,南吴名字叫做关撼山,我说出来了,不过想必你也不认识我,你是害死我父母的人之一,然而你不会记得他们是哪两位被你害死的小人物。” “今天我将会卸下你的头颅,来日祭奠于他们的坟前。” “狂妄!”麟威将军怒发冲冠,他的确不知道那什么铁山无还是关撼山到底是什么东西,更不会知道对方那莫名其妙的父母是谁,他刀下死掉的人多了去了,他下令杀掉的人更多,难道每一个人他都要知道名字,并且知道他有什么儿子女儿侄子侄女要来报仇? 他狞笑一声:“很好,你激起了我对你的兴趣,我今日卸下你的头颅,来日做尿壶!” 他骑着马,铁山无也骑着马,两个人都手持唐刀,那就来一场吧! 他不知道铁山无是谁,但是拿刀拄地的关连殿却是略微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向远处的铁山无,迟疑道:“关撼山,难道你是……” 铁山无微笑着点了点头:“帮我,为你的伯父伯母报仇,还有其他的更多亲人。” 他的确是对关家的很多人抱有敌意,尤其是关直霄、关正兴、关偃月等人,可是他很清楚当年的事情和年轻一辈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们也并不知道,比如说关连殿、关挽云、关纤云。 如此,并肩作战的时刻到来了。 关连殿没有说什么话,沉默地点了点头。 金关二府在金陵被攻破的时候遭受了巨大的浩劫,那是刻骨铭心的耻辱和仇恨,今日他终于又一次来到了金陵城内,孤军奋战,准备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但是终究,还有一个关家人来了,他叫关撼山。 不过他还不知道关挽云以及某一位同样很另类的关家人也已经来到了这里。 一路血杀过来,铁山无展现了他的威势。 周围的人不敢群起而攻之,只是用畏惧的目光看着他。 麟威将军没有呵斥什么,如今铁枪已经静止不动,刚才的心惊肉跳也已经过去了,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对铁山无感兴趣了。 他要试试看这名青年的刀势,无所谓有没有士兵跟着他一起攻击。 铁山无拍了拍马脖子,蓦地冲锋。 …… …… 几个月前,管阔第一次来到金陵,传说中他的祖地、父母的故乡。 在这里他感慨万千,经行过不少父母曾经待过也看过的地方,寻找着游离于岁月之中的影像。 他和这座城一见如故,大概是因为血脉之中的力量。 但是终究,金陵被攻破,他也是离开了这座城,物是人非,吴皇、关纤云、关直霄、金忧在、关偃月…… 时间过得真快,而世事的变化,也是让人唏嘘长叹。 他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时隔数个月,却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 他其实并不是为了南吴而战,可能只是为了父母而夺回这里。 从凤台门而入,他一马当先,迎面是那些对于他们的到来震惊异常的北唐府兵。 起初他们遇到的抵抗很小,那些人惊慌失措地溃散,但是到了后来,金安杀过来的消息似乎已经传遍了那些人的耳中,他们开始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但是管阔深知既然到了这里,那么就没有了任何的退路,要么满身浴血站在城头呼啸沧桑,要么一身烟尘倒在地上回归尘土。他后面跟着冲杀的轻骑兵也是。 骑兵就像是一把把的刀锋,挟带着锐不可当的风雷之势,割出一片又一片的鲜血,一路披荆斩棘而前。 凤台门处的北唐府兵们,处在了腹背受敌的境况之中。 关连殿的部队已经察觉到了情况的不一样,由之前的绝望变得殊死搏杀起来。 管阔明白,带给他们的,这还不够。 他用吴语大声喊了起来: “援军已经到来,是八千轻骑,千里奔袭而至,反击的时刻已经到了!” 接着他又用北唐官话大喊:“威远将军已经被我们击败,你们直接投降还有存活的可能!” 他这两句话全部都是夸大其词,其实城外的金安生死未卜,他们给威远将军造成的困扰仅仅只是暂时的,只要组织得当,金安便会死无葬生之地。 可是在这些时候,很多话语却拥有着极大的魔力。 城内交战着的双方士兵并看不到城外的场景,自然无法判断他所说的“八千轻骑驰援”以及“威远将军被击败”的信息是真是假,他们只是看清楚了管阔带兵杀了进来,却并没有看到威远将军其他的部队。 这很能够说明什么。 尤其是这现象和他对双方所说的那两句话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北唐府兵自然没有马上有人真的投降,他们很明显是变得越来越慌张起来。 而南吴人却像是望见了希望的曙光,所有人都变得兴奋而又勇猛。 管他是八千轻骑还是八百轻骑,最起码他们看到自己的援军和他们夹击了凤台门处的北唐府兵,这样就已经足够。 第246章 不可言说的秘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轻骑挟带着速度,便可以化作威力。 关连殿的人不知道,可是他们却是知道真实的情况,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他们需要的就是速度,速度消灭义威将军和麟威将军的军队,还有威远将军的已经入城的军队。 凤台门处的北唐府兵被消灭了,其中一半扔下武器投降了,这一点和失去希望有很大的关系。 他们有理由相信管阔是在胡扯,并且威远将军剩下的部队会来帮助他们,但是他们见到的只有管阔带兵横冲直撞,却迟迟不见到威远将军。 也许管阔说得没错,威远将军兵败被杀了,或者跑路了。 凤台门城门完全处于了他们的控制之中。 一些人守在城门口,顺势而为,更多的人涌向城内更深处,以及其他几道门那里。 管阔带兵继续往里面冲,金安在用生命为他们拖延时间,他必须尽快和关连殿的部队联手控制整个金陵。 于是在多久以后,他看见了那一场壮观的复仇之战。 …… …… 如果把世间强者作一个排名的话,最起码在管阔的心中,铁山无是极为靠前的。 不仅仅只是武力,还有谋断、勇气。 他看起来潇潇洒洒,有的时候还一副有气无力的死人样子,可是一旦他出手,就是致命的。 不轻易动手,一旦动手,确保一击必杀。 这就是铁山无的准则。 没有必要的时候,他可以跑得比兔子还快,比如王独被杀之时,有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对着一群狼独自冲锋,比如现在。 他和所带领的轻骑们分离,独自一人来杀麟威将军,好在还有关连殿以及关连殿那苦苦支撑的少量士兵。 他和这群人陷入了重围之中,但是他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心态。 麟威将军的铁面具已经碎裂,身上满身是血,他用阴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铁山无,眼睛里面满是仇恨。 虽然已经过了而立好多年,可是麟威将军看起来依旧年轻,最最关键的是——他没有胡子。 他看起来有些阴柔,用某一个时代的话来讲,他就像是一个小白脸儿。 不用说,除了他最最信任的亲卫,就算是那些他带来的铁骑以及北唐府兵,都脸上出现了惊讶之色。 当破碎麟威将军的铁面具之后,铁山无就笑了,笑得特别爽朗。 麟威将军完全可以将之视作为对他的嘲笑。 所有人都明了了,他总是戴着铁面具,而且竭力掩盖自己的真实声音,不是因为那样子看起来很牛很厉害,而是—— 他是一个阉人啊! 堂堂北唐一代名将麟威将军,竟然是一个阉人,这实在是骇人听闻的大事件。 别说关连殿等南吴人很吃惊,就是义威将军等北唐人都很吃惊。 可是铁山无的笑容代表了一个信息——这个家伙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并且这一次是故意这么做,弄掉对方的铁面具的。 他过来报仇了,所以他不仅仅要杀了麟威将军,而且还要叫他身败名裂、容颜扫地。 他要让对方成为奇耻大辱。 阉人,不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被人笑话的对象,就算是他作出了巨大的功绩,就算是他像麟威将军一样铁马冰河,但是总是会有人嘲笑他。 那是麟威将军极力掩盖的真相,是他的心理阴影,所以他总是戴着铁面具,不让人看出他容貌的阴柔之气。 “你,碎尸万段!” 他用刀指着铁山无,咬牙切齿道。 今天他的耻辱,就算是杀了铁山无,也洗不清了,唯有将铁山无大卸八块,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远处传来马蹄声,有人单刀直马地杀了进来。 铁山无并没有回头去看,但是听马蹄声的频率,他便已经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管阔到了。 他单刀直马地杀进来,很危险,他带来的轻骑还在后面杀敌,和他现在距离很远。 不过他已经知道了铁山无要做什么,铁山无和金安说过麟威将军和他有仇,当时他也在一旁。 他和铁山无是过命的情谊,他不可能任由铁山无陷入危机。 关连殿也看到了他,神色莫名,他们之间一起作战过,他杀死冠英将军的那一天,关连殿也杀进来救过他,至于有关血缘的事情,他们之间却是只口不提。 “不需要你的帮忙,”铁山无道,“我要亲手杀了那个家伙,你帮我挡住那个大块头,还有那些铁骑以及府兵。” 铁山无要求单打独斗,这一点管阔可以理解,不过他看向义威将军,倒是怎么也和“大块头”这个词联系不起来。 他没有别的想法,铁山无要做的事情,理所应当。 北唐的披甲铁骑对于这一名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年轻人也有着理所应当的愤怒,伴随着一声呼啸,骑枪捅出,战斗再次爆发。 关连殿带着重伤的躯体,吴钩刀抵住了义威将军的唐刀。 阳光终于探出了云层与云层之间的隙缝,那一片金色照在麟威将军的战甲上,也照在两个人手里的刀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麟威将军开始策马奔驰,铁山无也开始加速。 在更远的地方,原先关连殿的部队被冲散,此时此刻稍微有点了起色。 还有铁山无和管阔带来的轻骑,在拼命往里冲。 可以说,如今的金陵城内,是一片混乱。 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其他的国仇家恨一起上。 管阔带来的骑兵和铁山无的骑兵扫清了四个城门的北唐军队,让关连殿的部队看到了希望,这对于还不清楚威远将军和金安在城外的真实状况的人来说,是关键性的。 持续了那么长久的颓势,甚至还有绝望,南吴人才发现,深沉的黑暗之后,是晨光破晓。 大反攻已经开始。 就算战斗力再强,北唐人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当时的关正兴也可以把他们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一直攻到对方的都城不远处。 那个时候的精锐之师,估计还有很多部队比起现在在南吴土地上的部队还要强悍。 义威将军和麟威将军还在,城内战斗着的北唐部队还不至于马上崩溃,但是他们已经处于劣势之中,不管怎么说,南吴人的援军真的已经到了,但是威远将军却真的还没有什么反应。 ……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247章 城内城外(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威远将军有些小麻烦,并且还在解决麻烦。 在刚开始他有些愤怒,也有些猝不及防,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付出很大代价之后,他渐渐掌握了优势,他城外的军队也稳定了下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冲锋如此,冲锋造成的结果也是如此。 突然袭击带来的优势渐渐丧失,剩下的是以少敌多所带来的无尽后患。 一次又一次地破开创口,造成很大伤害之后,那些创口再次愈合,而金安的伤亡在加剧。 北唐人也发现了这一群纸老虎的弱势——他们在城外,真的只有一千人左右,而经过连番血战,现在损伤很大,也就只有五六百了。 五六百对阵伤亡之后的六七千人,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如果统帅是一个平平庸庸的将领,那么还真有可能会被他们不怕死的精神震慑,最终造成全线崩溃,但是他们的统帅是一代名将威远将军,在吃了大亏之后,他们开始越来越镇定。 看起来,金安的打算失效了,然而金安的打算果真是如此吗? 谁也不清楚他抱有着什么样的目的,他有可能是来和威远将军拼命的,真的妄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打败对方,也或者是来救助关连殿的,牺牲自己,让关连殿率军撤退,更或者是准备让关连殿消灭义威将军和麟威将军,而后出来和威远将军对阵的。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可能呢? 无人知晓。 金安胯下战马疾驰如风,他陷入进了重围之中,却无人可挡,所过之处,是一片血雨腥风浩荡。 他的后面,跟着同样横冲直撞,虽然人数越来越少,却个个露出兴奋之色的一群疯子。 他们的确就是来送死的,所以,就算是全军覆没,那又如何? 谁说杂碎就不能够有向死而生的勇气,谁说杂碎就不能够有情怀? 在人生中的某一时刻,那样的一群人,会突然不畏惧死亡,并且疯狂地面对它。 望着这样的一群疯子,北唐人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震惊。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让这样的一群本来应该只是末流部队的人这样锐不可当? 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怀着一场南吴帝国梦、大国梦,而且他们来到了金陵,也死在这里。 他们中的不少人在这之前,一次都没有看见过金陵,但是金陵将会永远记住他们,并且以他们为傲。 “杀了金安,不要让他逃走!”威远将军面容冰冷地下命令。 他是北唐征吴部队的统帅,他从金安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带出这样的部队之中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今日金安能够带着这样的一支两千轻骑,明日便可以是两万、二十万。 威胁必须解除。 但是金安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他压根就没有想过逃跑。 卸甲浩荡着可怕的气流,挡在他前面的铁骑受到巨大的冲击,朝着后面倒飞,一时间人仰马翻。 乱军丛中,无人可挡! 金安不一定是南吴最帅的年轻人,但肯定是最帅的年轻人之一。 这样一名翩翩美公子,很多人都觉得折扇轻摇、吟诗作对、与美人谈情说爱最最适合他。 他可能三者都会,但是现在他在干一名莽汉应该干的事情。 他大杀四方、浴血奋战。 国家危亡时,不是卖弄风雅时,不是儿女情长时! 但是无论是北唐铁骑,还是北唐府兵,还是完成了对他的包围,盯着卸甲的刀锋,不断压迫上去。 金安必死,那是威远将军的命令,也是他们很清楚必须要做的。 在重围之中,他带着轻骑来回冲杀,原先的五百轻骑,已经只剩下了一百多骑。 他的一侧,是美若天仙的关挽云,这名奇女子的香肩上,皮肉外翻,是一道可怖的刀痕,可是她的嘴角噙着冷笑,恍若未觉。 “好!就应该这样!”她对着迎面而来的北唐人,如此说道。 看着这一名像是疯子一样的“弱女子”,北唐人的脸上露出一丝畏惧之色。 她不怕死,倒是很多人怕被她打死,这一点,金陵的很多人都知道,然而北唐人从前并不知道,而今却是知道了。 她的冷笑更加深了,她抬起秀首,瞥了一眼金陵城头,夹岗门的方向。 因为那里矗立起一杆大旗来。 南吴的大旗。 这代表了一个信号。 …… …… 三炷香之前,城中。 惊天大战已经爆发了很久,来自于士兵之间,也来自于将领之间。 管阔杀开一条血路,冲出了包围圈,和关连殿一前一后夹击了义威将军。 他并不觉得以多欺少有什么不对的,战争,本来就无所谓那些很可笑的“自尊”。 关连殿受了很重的伤,义威将军要好上许多,但是现在,他顿时浑身都不好了起来。 “管阔?”他死死地盯着管阔,问道。 管阔没有回答他,借着无迹的冲击力,直接就撞了上去。 “铿铿!” 简单的交锋之后,二人交错而过。 “很好,冠英将军的仇,今日便可以报了,还有许许多多因为你这个叛国贼的原因而死的英魂!” “我杀那个老家伙,是因为他害死了晋王殿下,如此北疆不再安全,我对抗北唐,不是不忠,而是要干掉不义之君,还北唐一片清明。”管阔面无表情说道。 对于他的这两句话,义威将军竟无言以对,他怒极而笑:“可笑!可笑!” “可笑什么,是不是觉得很可恶?”管阔此时此刻却是忽然也笑了起来,“是不是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总是觉得不对劲?” “冠冕堂皇,是从你们这些人身上学的,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一群喜欢给别人戴高帽子,口口声声自己最光明伟大,别人是叛国贼、是恶人的恶心玩意儿!” 他很想朝着地上吐一口唾沫,以表示不屑,但是考虑到这么做很不雅观,并且很有一些文弱书生愤怒时的味道,便罢了。 苏印的所作所为是很有道理的,但是不得不说他的确是叛国了,但是管阔却不认为自己是,因为无论是北唐还是南吴,都反过来背叛了他,他现在只为自己而战,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迂腐的人。 第248章 城内城外(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好家伙,我喜欢你这样无耻的人。”关连殿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依旧看起来很有精神。 管阔:“@#¥” “的确很无耻,”义威将军的眸子中泛着冷芒,“那我就送你去见管清和。” 听见这三个字,管阔蓦地盯住了他,死死的。 他的全身都浩荡出一股凛人的寒意。 那股寒意透过空气,传导到了周围几乎所有人的身体里面。 人们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来自那一位看起来并不高大更是不帅的年轻人身上。 即使是打得天崩地裂水倒流的麟威将军和铁山无,都感觉到了。 管阔仰天,发出一声咆哮,气息伸张,他的衣衫狂舞起来,巨大的气浪席卷,仿佛是要风云失色。 “刷——” 一道耀眼的金光绽放,而后横扫,巨大的威压一层叠一层,直逼面前的义威将军! 人生中的第一次,义威将军感觉自己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他的瞳孔一阵紧缩,同时情不自已地弯腰躲避。 金光擦着他的头而过,斩下几络头发,只要再慢半拍,落地的就不仅仅是头发那么简单了。 但是很显然他背后的几位北唐士兵很不幸运,那些人的脸上还兀自带着惘然,便已经是血光迸溅。 义威将军张大了口,不可思议地盯着管阔看,看着对方眼睛里面的寒光,身体冰冷。 他并没有怎么明白刚才那到底是什么,只是很确切那是要人命的东西。 但是管阔并没有让他想太多,已经离开了无迹的马背,凌空而来。 踏着空,呼啸沧桑,一刀立斩而下。 仿佛十万大山压顶。 在这一瞬间,他仿佛挟带了金忧作、丘镜山和管清和三个人的威势,那样地不可抵挡。 长久以来的战斗经验还是让义威将军及时举起了唐刀来,因为身体的自然反应告诉他——如果再不作出动作,他会被秦杀一刀两断。 他身受重伤,先是死死守城、奋力而战,随后又和关连殿决一死战,早就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了。 不过他曾经很自信自己和麟威将军联手,可以收拾这三名年轻人,但是事实给他看到了一个很恐怖的管阔。 他一直都不知道——管阔早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强大的人之一,能够和对方抗衡的人如同凤毛麟角一般稀少,他虽然身为一名名将,统兵能力很强,但是在个人战斗力上来讲,已经被对方拉开了一大截。 带着爆发的火星,秦杀与义威将军的唐刀抵在了一起。 管阔居高临下,带着踏空而来的气概。 就像是十万大山叠加,巨大的破坏力压得义威将军的佩刀不断颤抖,发出痛苦的“咯吱咯吱”的响声。 颤抖越来越加剧,响声也逐渐变得越来越磨牙。 那把佩刀终于达到了崩溃的边缘,上面渐渐出现了密密麻麻仿佛蜘蛛网一般的裂纹,最后—— 它崩碎了开来。 就像是漫漫飞花。 在这一片铁花之中,秦杀落到了义威将军的脖子上。 这一位名将仿佛还没有从管阔这一系列的操作之中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颤声道:“你……不可能……你这个百无一用的傻子,罪臣之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强?” “你最可笑的地方就在于,”管阔几乎像是狞笑着说道,“你把自己看到的景象和听说的传闻到达自己的脑中时,便设定出一个自以为正确的认知,并且矢志不移地相信它。” “还有,便是你惹我可以,但是不要提我父亲的名字,否则……” 他的眸光冷到了极点。 秦杀忽的加力,鲜红的血飞溅出来,义威将军那依旧带着不敢相信神色的头颅砰然落地。 “哗——” 周围的北唐人之中,传来一片惊呼,可以说是瞬间哗然。 …… …… 义威将军死了! 当着他们的面。 原本以他们看来,义威将军即使是战死,那也是威风凛凛,怒目圆睁,拿下了关连殿和管阔的狗头,最后被无数敌人包围,力战体力不支而亡,死的时候依旧站立着,敌人瑟瑟发抖着、畏惧着。 希望是美好的,过程是曲折的,但结果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现如今的事实。 在局势不明朗甚至是陷入危局的时候,领头人物,可以带给其他人很大的心理安慰,引领着他们不断坚持下去。 义威将军的死去影响很大。 南吴人已经控制住了五六道城门,而威远将军其他的部队还没有赶到,用管阔等人的说法,那便是威远将军已经被干掉了。 回天无术,那是此时此刻这些人的真实写照。 其实他们的战斗力以及形势并不差,相反关连殿和后来杀进来的轻骑兵还处在下风,但是人最可怕的是失去信仰和信心。 一杆铁枪插进了麟威将军的腹部。 鲜血顺着那里汩汩直流。 铁山无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交战的过程中经过铁枪所在的地方,并且将之再次掌握在了手中。 放在他和麟威将军这两大强者这里,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是适用的。 但是最适用的很显然是义威将军之死以及连麟威将军都开始怀疑起威远将军起来。 麟威将军的左手死死握着铁枪的枪杆,阻止它继续捅进去,而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全身。 “你的父母……我都不知道是谁,他们也没有资格被我知道是谁,他们只是不起眼的小人物而已……”他死死地盯着铁山无,故意激怒着对方,“是不是感觉到很愤怒?哈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在这样自欺欺人的大笑声中获得了心灵的快感。 铁山无也在笑,只不过是在微笑。 “我不在乎你怎么看待他们,我说他们是伟大的,他们就是伟大的,这样的伟大,不是你这样的小人可以理解的。” 他不说麟威将军是小人物,但是说对方是小人。 对于麟威将军的态度,他也不生气,因为对方的小命,已经攥在了他的手里,他为什么要生气? 第249章 城内城外(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报仇了,他应该高兴起来。 麟威将军脸上的血色越来越少,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便笑不出来了。 他无力地趴在铁枪的枪杆上,张大了口,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气,但是却闭不上去,因为他呼吸不动了。 随着这两名将领的阵亡,城内的北唐军队陷入了大崩溃之中,他们被瓦解,有的人投降了,有的人战死了,总之他们不再有所期望了。 在多久以前,北唐的那一位千古一帝坐在这座城最最尊贵之处的龙椅之上,俯视着整个南国,然而时隔这么久之后,金陵城终于再一次处在了南吴人的掌握之中。 物是人非,时过境迁。 夹岗门处,城头上,南吴大旗飘扬,对着城外的人昭示着他们的胜利。 …… …… 金安就快要死了,这是威远将军很确定的事实。 他的帅旗已经接近了那个家伙,那个家伙陷入进了重围之中,他要亲手杀了那个家伙。 他倒是很想马上解决掉金安,随后带兵攻打进金陵城内,送这所有人上天。 不过目前看起来,他还是做不到的。 关连殿的部队控制住了金陵,这一点他其实并不慌张,也不愤怒。 下一刻,金安估计会让关连殿出城逃跑,或者和自己血战。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他都有足够的信心保证自己的胜利。 强者总是能够拥有无往而不利的信心,即使敌人再恐怖。 他分兵出去攻打关连殿的人中,还有三分之一溃逃了出来。 于是他们便看到了自己的帅旗招展。 威远将军并没有出任何的事情,南吴人只是虚张声势。 那些败兵被迅速收拢集结,同时将仇恨的目光投向了一些地方。 他们居然被赶了出来,并且此时此刻他们并非失去战斗力,相反还是很有战斗力。 时候差不多了,当收拾了金安之后,他们等待着关连殿的到来——或者攻击,或者顺势逃跑。 威远将军的帅旗已经停驻,他冷冷地看着那位浴血奋战的年轻人。 金安抬起头来,朝着金陵城头望了一眼。 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 他举起手来,作了一个指示。 他没有迎着威远将军而去,而是调转马首,朝着相反的方向杀了过去。 他不是真的蠢货,先前的不惧死亡是因为别无选择,而今关连殿占据了上风,那么离开这里的时刻已经到了。 而威远将军很明显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杀了他!”他脸色阴沉地下命令道。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任由金安离开,这一点,和对方是不是让他觉得找到了对手没有关系。 亲手送那个家伙归西,倒是一个不错的决定,不过他是征吴部队的统帅,不应该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金安只是一名名分都不明朗的所谓“统帅”,不值得他亲自出手,他也要统领大局,而不是成为一位超级打手。 此时此刻,环绕在金安周围的,不过七八十人,不论是他还是关挽云,也全部都身受重伤。 而另一边,张连岳和金晓韵那里,更是惨淡,包括那两名强者在内,只剩了二十多人。 两千多轻骑杀过来,除了管阔和铁山无带走的,也有一千多人,但是如今只剩那么多人,想起来还是令人感叹。 除了拥有着不怕死的精神,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对抗威远将军的实力。 好在对关连殿的提防使得威远将军分流出了一部分部队时刻注意着城池的方向,因为他很清楚在随时随地,关连殿的反击便会突然到来。 以金安为锋,他们进行了最最惨烈的突围。 流云苍甲被完全染红,卸甲锐不可当。 关挽云殿后。 其实金安和关挽云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独自突围出去,威远将军的人能够阻拦他们的概率很小,但是他不愿意这样做。 他忽悠这群人悍不畏死地杀到了这里,既然带着他们来了,那么就得带着他们走,那是他的责任。 即使是最后包括他和关挽云在内的所有人都全军覆没在这里,他也问心无愧。 但要是他们几个人就这么抛下这群人自己离开,性质就不一样了。 威远将军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将大部分的兵力防守在了城门方向,准备随时随地城里的部队突然袭击。 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一向勇猛不当的张连岳才忽然发觉自己是真的老了。 他杀了太多太多的敌人,一直到现在,自己陷入重围,他忽然觉得累了、力不从心了。 他很清楚自己会死在这里,死在距离金陵遥不可及的地方,虽然会有点凄凉,但是也有点欣慰。 金陵啊。 好多年前,他的祖先在这里号令天下、宇内称尊,但是后来他们败亡了、覆灭了。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最起码和他张连岳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细想一下,其实就算是千年,也不过几代人啊,更何况是百年? 现在,张家的最后一个人,自己将要在这个洒遍祖先荣光的地方死去,他死后,张家便会彻底烟消云散,只在历史中留下一些诡异的传说,说起来真是令人唏嘘长叹。 和他比起来,金晓韵还算年轻,他看着娇容苍白的这一位女子,脸上露出怜惜之色,蓦地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于是他便忽然不走了。 金晓韵回头看了看他。 “带着这些人奋力杀出去吧,”他说道,“你们还年轻,还可以看到李择南覆灭的那一天,我老了,看不到了,让我为你们最后抵挡一下吧。” 包括金晓韵在内的所有人为他的言论以及行为感觉到惊讶,同时震惊。 金晓韵想要回头阻止这一切,将对方带出来,但是北唐铁骑冲杀,将他们二者截断开来了。 她隐约看到张连岳在厮杀,但是她无能为力,以她和这二十多人的实力,很难再冲进去把张连岳给带出来。 她有些绝望,也有些苦涩,当然也很感动,还很悲伤。 但是世间很多事情本来就是不能如意的,她现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位强者被淹没,而后带着这二十多人冲杀出去。 “要走就一起走吧。” 一个像是有些飘渺的声音传了过来,同时还有滚滚的马蹄声。 无迹就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拉开后面的骑兵一段距离,一马当先。 ……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250章 饿死的架势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威远将军所预料的不错,城内的人的确是杀出来的。 不过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大规模进攻,或者大规模撤退,而是一种快速行动,突然而然的。 兵贵神速。 这四个字的最高深境界,不是出人预料,而是即使在对方的预料之中,也让对方猝不及防。 当你的动作、速度快到这一点的时候,便可以无往而不利。 无迹马、秦杀刀。 他来了,他近了。 他一头撞进了仓促布防的北唐阵列之中。 无人可挡。 他的身上依然带着血雨腥风,城内的大战非但没有消磨他的锐气,反而是让他变得更加可怕起来。 他杀入了重围之中,锋芒很盛,即使是阻拦的铁墙,也是只能够避其锋芒。 他见到了满身是血的张连岳,只说了一个字:“走!” 张连岳很明显是在迟疑,别说是北唐人,就是他,也被弄得有点猝不及防。 管阔又说了一个字:“快!” 这已经是催促了—— 别傻了,我既然过来救你,就不要浪费这个资源和机会了。 他身后的骑兵,不仅仅包含着之前带过去的轻骑,还有一些原本属于关连殿的部队,如今金陵已经拿下,所有人都士气高涨,很乐意做这些事情,他们也知道了正因为城外苦战的这些人,他们才得以安然无恙。 张连岳并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管阔能够带人来救出这些人,不论说到底是不是明智之举,但是既然事已至此,犹豫不决只会拉对方下水。 他和管阔一前一后地往外冲。 此时此刻铁墙已经合拢了上来,意味着刚才的分裂不仅仅是因为管阔的锋芒,还有他们也顺势而为,想要包管阔饺子,把这个送上门来的家伙一同拿下。 但是金晓韵已经回折,而管阔带过来突击的骑兵也已经往里面杀,仓促之间的合围效果并不理想。 在里应外合的狂轰滥炸之后,铁墙终于再一次崩开,管阔在前,张连岳在后,他们冲了出来。 既然出来了,那就继续往外冲。 在这一套迅猛的神操作之下,北唐人居然没能够拦住他们。 铁骑在后面追击,但是很快便停止住了这一行为——他们以防有诈,毕竟城池已经落入了关连殿的手中,根据威远将军的预判,关连殿会往外杀。 另一边,铁山无一手长枪,一手唐刀,舞得像风一样,同样也是一马当先,救了金安等人往外杀。 “老铁,我对你是越来越感兴趣了。”金安那一双桃花眼望着铁山无结实的背影,冒出来这么一句。 铁山无禁不住虎躯一颤,喃喃道:“我对男人不感兴趣,尤其是你这样的俊男……” 威远将军早就准备好了城内往外的攻击,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形式,算是小打小闹,但也绝对令人讨厌。 如果是关连殿大规模出兵,他有绝对的把握将之打一个落花流水,但是就这么一波骑兵来了就跑,他还倒反而束手无策起来。 “卑鄙的南吴人!” 他想要亲自带兵追杀,可是这才发觉自己手底下的骑兵比例并不高,徒之奈何。 丢下几具尸体,这一行骑兵灰溜溜地跑到金陵城下,入了夹岗门。 事实证明,威远将军对金安的预料又估计错了。 那个家伙偏偏就是不知道脑子里面是怎么想的。 南吴人入了城门,城门便徐徐关上了。 他们开始做起了缩头乌龟。 …… …… 一连许多天,金安和关连殿都闭城不出,摆出了一副饿也要饿死在里面的架势。 不过威远将军很清楚暂时这帮人还有东西吃,是饿不死的。 他早就计算好了金安和关连殿的两种死法,一种是撤出金陵往外逃窜,然后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屈辱而死。 另外一种是出城和他拼命,然后还是被他打得落花流水但是光荣而死。 可是金安出乎他的意料,选择了第三种死法——像咸鱼一样缩在城内准备饿死。 金安很清楚实打实之下自己不是威远将军的对手,所以他就是不出战,饿死也不出战,而目前看起来,他绝对会饿死在城里面。 谁都搞不明白他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杀到这里,居然不是出其不意地和威远将军拼命,虽然那样也是挂掉的居多,但是就这么龟缩在城里饿死,会死得更加窝囊。 他屁颠屁颠奔过来,就是这样? 威远将军搞不明白他的脑袋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他也不想和对方多加浪费时间,组织了几次攻城行动。但是此刻的金陵城却不是那么容易攻下来的了,更何况金陵在熟悉它的南吴人手里面,的确是发挥了最大的光和热。 威远将军忽然开始有些头疼起来。 他给了金安两条路,金安现在也给了他两条路。 或者就是一直在这里围城,或者就是马上离开这里,只要南吴其他的各个地方沦陷,金陵如探囊取物,不攻自破。 但是他不确定哪一个选择更好一点。 如果他马上离开这里,也就意味着金安和关连殿的行动成功了,金陵被攻打了下来,这将会引发很好的效应,南吴人会找到精神信仰,抵抗会更加剧烈,吞并南吴的行动会更加遥遥无期。 但若是他待在这里,无论是攻城还是不攻城,那么都是被金安拖住了,他上过这个家伙一次当,不想再有第二次,他有理由相信:金安把自己吸引在这里,是有目的的,而南吴各方势力和北唐势力的交战也印证了这一点。 这两个都是圈套,他居然被套住了。 他之所以被套住,是因为他不认为金安会作出现在这个选择,因为那无异于自寻死路,就算是最后南吴光复,金安也已经是一具枯骨了。 但他没有考虑到那一点——金安不怕死。 作出抉择需要很久,最近这几天,他需要好好想想破敌之策。 但是金安却很显然并不消停,好几个夜晚,他的部队都会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找一个偷袭,虽然规模很小,而且打了就跑,但是也让他不胜其烦。 而远方传来的一个噩耗意味着他不得不尽快作出决定了—— 埋伏在宣州界内的怀化将军兵败被杀,全军覆没,宣州城被围,危在旦夕。 …… …… 第251章 重登(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江吞水望着远方战火连天的宣州城,忽然有些感叹。 他回想起几天前那惊心动魄的一战,依旧心有余悸。 威远将军得到的战报很简单——怀化将军兵败被杀。 但是有多少人了解在这一句话的背后,是多么惨烈和斗智斗勇的大战? 那是他真正意义上独自统兵之后的第一战,也是第一场大捷。 没有金安下命令,告诉他应该怎么怎么做,没有朱维江和赵彦双作为依靠和援军并肩作战。 只有他一个人,他自己告诉自己应该怎么做。 带一支军队,不是说他就是一个人,你说叫他往东,他就往东。 好几千人,他们的容貌不同、声音不同、性格不同、习惯不同,你叫他死战不许后退,他可能忽然害怕想要逃跑,你叫他暂时撤退隐忍,他可能一时冲动贸然出击。 这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儿。 有人说过他带兵,多多益善,人越多越好,不论是五千人还是五百万,他都能当他是一个整体。 但是那样的人古往今来屈指可数,即使是兵法老祖也是这么说——兵非贵益多也,惟无武进。 和怀化将军的那一战,之前有过许多进攻宣州中了埋伏全军覆没的前车之鉴,如果他如同那些人一样傻不拉几地冲过去,结局不言而喻。 他知道怀化将军埋伏在宣州界内,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在哪里。 他没有贸然前进,停了下来,对着宣州地图研究了很久很久。 他推测出了怀化将军可能会埋伏的地方,随后派出斥候前去刺探。 他所猜想的没错,斥候发现了怀化将军的踪迹。 于是一场你来我往的战斗爆发了。 怀化将军并没有把这一支他眼里的杂牌军队放在眼里,就是南吴正规的地方军他都打爆过无数次了,还砍了三个司兵的脑袋。 但是江吞水很兴奋也很谨慎,这是他的第一次发挥,一定要发挥好,就算是败了,也不能大败。 于是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之下,两个人在宣州血战。 事实证明,操练再多,也不如实战有效果,几次战斗改变了这支所谓的“杂牌军”,江吞水在成长,他们也在成长,看到敌人他们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恐惧无措,而是略感兴奋、摩拳擦掌。 充分利用了怀化将军轻敌的特点,江吞水中军且战且退显示颓势,让怀化将军一路冒进,两翼却是迂回包抄了对方,等到怀化将军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被三面合围了。 尽管杀敌无数,这一支军队还是溃败了,怀化将军死于乱军丛中。 怀化将军被消灭之后,宣州城一马平川,他急行军到达城外,简单休整了一天,便开始攻城。 此时此刻,北唐不会再有能够短时间内驰援宣州的部队,威远将军也想不到怀化将军会败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此时是第三天,宣州在晌午时分被攻破,他的军队开了进去。 第一次大捷之后,又迎来第一次的攻下城池。 不过江吞水并没有任何欣喜的心理,攻下宣州、杀了怀化将军,便意味着他会成为众矢之的,以后的艰险,任重而道远。 三天之后,湖州方向传来消息,朱维江对着湖州久攻不下,昌武将军的兵力是怀化将军的两倍,而且为人谨慎。 又是过了一天,赵彦双的部队加入了战斗,合围湖州。 当然这些只是诸多战场其中之一,各地的抗争都在如火如荼。 这一切的发生,都在逼迫着威远将军必须要尽快作出抉择了。 …… …… 继续待在这里和金安耗时间,还是马上离开这里收拾残局,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事情。 各地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北唐的许多名将也是殉国了。 要么就尽快攻下金陵,让金安去见鬼,要么就快点滚蛋,不要在城外碍眼。 而事实已经摆在了威远将军的面前——他的部队,适合野战,却不适合攻城。而且熟悉金陵四处的金安和关连殿,也不给他可乘之机。 在金安退守金陵之前,他一直都认为那是一个愚蠢和自寻死路的想法,可是现如今的形势却表示——金安在作出这一决定以前,还作出了其他的许多决定,方方面面的,于是这一行为便变为了最最恰当和理智的。 想要等到金安等人真的饿死,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对于他威远将军来说,这一段时间是非常宝贵的。 于是他最后发动了一场攻城战——仅仅作为发泄自己的情绪,最终退走了。 收拾不了金安,他还不至于收拾不了其他人。 威远将军走了,金陵却迎来了一位重要的人物,这个人正是它的主人,在多少天以前才离开过这里。 姬如海,他又回来了。 离开这里,又回到这里,两次身处金陵,却代表了两个不同的身份—— 囚徒。 帝王。 金陵的百姓陆陆续续有人回归,大概是感觉到了时代的变化。 于是无数人沿途拜着他们的帝王和精神信仰,却纷纷默不作声、面无表情。 还没到最后,什么都无法定论,局势依旧很不明朗,但是总体而言好过了很多。 坐着马车,一路经行而过,姬如海望着车窗外的人,同样也是默不作声、面无表情。 自从先帝驾崩之后,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看起来早就显得沧桑了许多。 有了那么多的大起大落,于是心态反而要平淡平稳。 那一辆一点都不华贵的马车来到了夹岗门处。 城门口,金安和关连殿等许多人跪倒在地,迎接着他。 管阔躲在某个地方,注视着这一切,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算是北唐人,还是南吴人,他和姬如海也不熟悉,所以他也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对着这一位帝王下跪,于是索性就不去见面为好。 姬如海没有说话。 金安和关连殿等人默默地自己站起身来,归到两边,他们理解现如今姬如海的心态。 姬如海选择信任他们,那便意味着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现在如果他再次被擒,威远将军绝对不会如同当时的李择南一样放过他,而李择南对于这一消息,必定也会有着和之前不一样的看法。 第252章 重登(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有进无退、有死无生,既然如此,那就最后再试一次吧,即使失败,也足够自傲。 马车一路入了金陵城。 昔日的繁华已经过去,入眼的是很多地方的废墟。 只是街道还算干净,显然被特意清理过。 他入了皇城。 皇宫里面更加干净,伴随着的,还有死一样的寂静。 死静死静的。 的确,经历了这么多的浩劫,皇宫里面,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曾经的美人如云、曾经的戈戟如林…… 弹指如烟。 但是姬如海的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微笑来。 曾经属于我的,我全部都会夺回来,并且,还会复仇,血债血偿。 担任外围警戒的,是关连殿那不算是正规军队的士兵,但是经历了连番血战,他们的身上已经多出来了一些很特别的气质,昂首挺胸,站得笔直,气质不输从前的宫廷禁卫们。 姬如海忽然命令马车停下来,因为他看着那些人紧张但是又认真的态度,脸上浮现出了一股笑意来。 他喜欢这些人,他们都很年轻,也不像真正的宫廷禁卫一样威严,但是他从他们那认真的态度中看到了南吴未来的希望。 他下了马车,来到一名士兵的面前。 那名士兵的额头上紧张得几乎要冒出汗来,他不清楚自己如今身为卫士是不是要跪拜、还是继续自己的职责,关于皇宫内的规矩,他们并不懂。 姬如海笑着帮助他把盔甲拉拉好,说道:“乱了。” 随后他转身就走。 身后,那些士兵们的眼睛里面泛起了光。 他们仿佛是看到了什么。 有这样的他们,还有这样的帝王,他们不会输! 过临风台。 姬如海目不斜视,没有望过去。 他不会上去,也不想多看,因为那是南吴先帝的荣耀,却是他的耻辱。 一直到他打败了李择南,他便会登上去,俯瞰江山,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启明殿的台阶依旧高而多,他不急不缓地拾级而上,经过朱门,来到大殿之内。 他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一口,仿佛还能够看到、听到当初的血雨腥风。 再次睁开,他的眼眸之中光芒湛湛,龙椅,他来了! 还是那熟悉又陌生的触感,当时他坐在这里,望着那一名倔强又美丽的少女,看到了对方对自己的希冀和鼓励,却没有想到那是最后一眼。 很多人都走了,他还活着,一些事情很有必要去做。 “曾经被你夺走过,但是终究,它还是我的……” 他这样低语。 …… …… 南吴陛下姬如海重登皇位,这一石破天惊的消息浩荡了大江南北。 很多人喜极而泣,仿佛是多年以来的委屈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漫长的黑夜之后,还是会有黎明破晓的。 大多数人并不会去想太多,没有意识到姬如海身处的巨大危险,他们只知道姬如海摆脱了北唐人的束缚,他们又有了陛下,大吴已经光复了。 而很显然,姬如海却是很清楚这些事情。 他的登上龙椅,也就意味着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道路,他只有成功或者失败,而失败了,也就会死,李择南绝对不会让类似的事情发生两次。 现在,两个皇帝再次站在了平等的地位上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交锋。 …… …… 在多年以前,尽管日日有人修整,但是失去了那一位美人的洗尘宫总是显得有些荒凉。 而今,这里却是多了许多的生气。 花海片片,姹紫嫣红。 李择南似乎将自己的住所搬到了这里,打扮是女子们最最热衷的事情,可是忙碌之余,打扮这里成为了他觉得最有意思的事情。 从前他只是一位皇子,很多事情都不能够做,而今他是皇帝,也没有能够抗衡他的大臣,他住洗尘宫,没有任何的障碍,尽管并不符合规矩。 偶尔,他也会去长流宫转转,想想自己最喜欢的皇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这两处宫殿,是他闲暇时最常待的地方。 他是一位很有能力的帝王,批阅奏折的速度很快,于是便能够比许多皇帝多出不少空余时间。 而姬如海重返金陵的消息传到他的耳中的时候,他正在长流宫内。 长流宫内的花海一片鲜红,那样明艳、夺目。 只是美人依旧,时光渐老。 那是李惜芸曾经的杰作,他很欣慰于自己将它们保持得很好。 姬如海竟然逃走后又回到了金陵,南吴土地上的变化风云莫测,倒是让他感觉有点意外。 北疆战事吃紧,白从云已经好久没有传来消息,而南吴的反攻进入了正轨,一切好像都变得不明朗起来。 这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大危机,同时也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盛世。 南北两线的作战,他相信自己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不管白从云是否身死,援军即将到达北疆,而至于威远将军那一边…… “传朕旨意,”他的脸色肃穆了一些,但是看起来镇定而又不容抗拒,“京都操备调往南方,羽林、神武、龙武、左右卫开拔,支援威远将军。京都只留两千!” 这一席话听起来并没有巨大的心理压力,只是表现得很坚决,因为他清楚自己的行为很正确,而且没有人有资格和力量与自己的意志抗衡。 他的这一旨意出来,内侍完全就没有反应过来。 长安的诸多军事力量调往南方,那么皇帝的安危谁来保障? 京都的安危、陛下的安危,怎么能够如同儿戏? 偌大的长安城,两千人巡守都捉襟见肘,若是遇到谋反,如何抵挡? 简直是如同儿戏。 看到他们迟迟没有反应,李择南又加了一句: “违抗旨意,斩!” 内侍浑身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他意识到,李择南这是要玩命了。 待到内侍远去,李择南望着这一片花海,闻着馨香,刚才持续了好久的肃穆神情终于转变,有了一抹笑意。 “这如血红流,如此美丽。”他说道。 ……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北唐风云》,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253章 决战(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铁骑冲锋,勇不可当,伴随着的,是南吴军队的一路溃败。 离开了金陵地界的威远将军,就像是洪水决堤,带领北唐各路军队,一路横推,将那些别有心思、尤其是妄想配合金安的兵马打得落花流水。 事实证明,到了这份田地,南吴的状态好看了许多,但是前路依旧艰险,威远将军依旧拥有着毁灭他们的力量。 金陵丢失,北唐军队几近疯狂,所过之处,就像是秋风扫落叶,不少部队都被他们打得全军覆没。 数座城池再次易主,回到了北唐人的手中。 而反观金陵城内的金安,却是毫无反应、悄无声息,连同吴皇姬如海也是如此。 他们非常沉得住气。 至于威远将军,虽然猛不可当,但是他却有意无意地在金陵周围徘徊。 双方不知道是出于一种默契,还是因为互相感觉到了什么危险,都在等待着某些后着。 七月,北唐羽林、神武、龙武、左右卫以及一些都城禁备来援的消息传到了金陵城内。 威远将军的兵马越打越多,他在特意集结兵力。 明面上的南吴部队只要靠近,迎来的便会是毁灭,然而暗中的真正力量,也已经集结。 七月初三,威远将军又入了金陵界。 金安和关连殿出了金陵城。 这也就意味着,金安不会再故意做缩头乌龟躲避着威远将军,而事实上,金陵城内的粮草也不多了。 威远将军也不会再纠结应该是围城还是先解决掉金安之外的麻烦。 天下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金陵地界,一场决战真正即将爆发了。 金安等不起,他不能等到北唐的援军开到,而威远将军也很明白这一点。 旌旗招展,昌武将军率领的北唐集结好的五万大军和江吞水、朱维江、赵彦双汇合的兵马对峙着。 一路战斗,这三名年轻人不仅仅手下的军队变得越来越强悍,而且也募集到了足够的兵马,而且南吴的一些起义军队以及各地的军队也在南吴秘府的作用下汇聚到了他们的手下,于是足有六万左右。 而关连殿和金安的一万多军队,也在城外正对着威远将军的两万大军。 双方总共十五万左右的军队集结金陵,当是一番风云变幻。 决战的消息在这一刻传遍了天下。 …… …… 很多人都不相信奇迹,但是奇迹的确是存在的。 在三四个月前,没有谁认为南吴会拥有和北唐一战的力量,因为就连他们的王师都崩溃了,金陵都落入了敌手。 那是最为灰暗的时刻,于是不少人都麻木了——因为反抗不会成功、没有希望,只是徒劳死伤而已,或许安然接受北唐的统治,才是一个最最舒服的选择。 时过境迁,各地战火连天,风水轮流转,金陵回到了南吴人的手中。 南吴拥有了和北唐一战的实力,甚至是决战的实力。 就在今天,由一些心怀信仰的年轻人领导! 此时双方军队的部署很有特色。 金安和关连殿的军队背城而向,面朝南方。 威远将军的军队正对着北方的金陵城,还有金安等人。 江吞水等人的部队在金陵城的东南方向。 而昌武将军则是如同威远将军一样在南面正对着江吞水他们。 清晨,晨光破晓,双方持续着那种对峙,一直都没有动作。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高天之上的云层再次翻滚起来,今天的风又是那么大。 天上和地下巨大的差别给这一场战争留下了某种诡异的氛围。 在这样的一片压抑之中,管阔情不自禁地将手摸向腰畔,感觉到秦杀还在,便稍稍安心。 他们和江吞水等人的合兵看起来与北唐方面并没有多大差距,可是单单以战斗力而言,这样的状况,他们会处在绝对的下风。 但是他们不能再等了。 战斗胜利的因素包含很多方面,如果只以战斗力而言,那么很多仗便不需要打了。 金安给了南吴人希望,大吴光复就在眼前,只要过了这个难关,前面一马平川。 “咚!” “咚!” “咚!” …… 二里地外,战鼓的声音隐约响起。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昌武将军进攻的信号。 这里的人看不太清楚那里的情景,谁也不会知道江吞水他们会面临着什么,他们又有没有把握对抗昌武将军。 威远将军还是没有要进攻的意思。 帅旗之下,他的神情冷峻。 对于今天即将到来的胜利,他有点兴奋,然而这么多天以来的憋屈,却并非短时间内可以消却的。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下了命令。 战鼓响起,大军徐徐往前压,顺风而行,直逼敌军。 金安明白,大战不可避免,同时他必须要争取到和江吞水合兵一处的机会,那样才会有打败对方的可能。而很显然,威远将军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昌武将军的部队在开战的起始便分兵到了江吞水等人的南面和西面,阻挡住了他们往金安那里靠的路线。 而威远将军这里,随着击鼓进军的信号发出,最先作出动作的是三千披甲铁骑。 他们迂回到了金安的东面,同时化成一道铁墙朝着他的阵线强冲过去。 铁骑强冲,难以抵挡,那是几乎所有人的认知。 在对抗包括突兀人在内的游牧民族之中,人们发现那来去如风而且勇不可当的骑兵仿佛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可怖,然而最最可悲的是在这个时代,能够对抗之的方法很少。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有人摆出盾墙枪阵,也有人极力增强远程攻击的威力,摆在步兵阵列之后。 但是在这其中,有一个方法最为有效,也最最简单粗暴。 那就是——骑兵对骑兵。 于是,北唐铁骑应运而生,铁马军的骑兵部队也是铁骑中的佼佼者。 然而,铁马军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如今的金安面临着和以上相差无几的情况,他们的对面,是凶狠不可抵挡的北唐铁骑。 他的应对便是如此简单粗暴——骑兵对骑兵。 第254章 决战(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因为先前的两国决战,南吴国力大损,如果不是姬如海还活着,几乎可以说是覆灭了,所以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组织起足够规模的铁骑来,他们的骑兵,依旧是轻骑居多。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是别无选择,而是勇敢面对。 金安坐镇中军,关连殿在右翼,铁山无在左翼,而他们所有的骑兵部队,都已经来到了北唐铁骑冲锋的方向,严阵以待。 所有骑兵的三分之二——两千六轻骑,都在那个方位。 大地震荡,铁流滚滚,铁墙越来越近,十万大山已经压顶。 一杆大旗“刷”地一下竖起。 为首的那名年轻人左手稳稳握住那杆大旗,原本紧闭的眸子蓦地睁开。 “准备好了吗?” 他用纯正而又无可挑剔的吴侬软语问道。 声音辽远,瞬息万里。 “杀!” “杀!” “杀!” …… 三声喊杀,化为奔雷,秦杀出鞘,遥遥地指向了对面的铁墙! …… …… 金陵城外的大战,以双方骑兵的对冲作为开端,并且也会影响深远。 面对北唐铁骑,南吴需要一支勇猛的部队,也需要一个勇猛的先锋,而现如今的管阔,无疑是这样一个勇猛的人。 他左手持着一杆大旗,迎风招展,“哗啦啦”作响,右手秦杀刀青霜乍现,寒气逼人。 他冲在最前面。 他的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是关挽云和金晓韵。 这三位的悍不畏死,给予了后面骑兵巨大的心灵震撼以及勇气,所有人都知道南吴光复的最最关键,便是此战,不成功,便成仁。 那杆旗帜引领着他们一往无前。 铁面具之下,谁也不会看到那三千北唐铁骑的表情究竟是怎样的,但是他们都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凛然气息,应该稍稍正色。 大旗扎进了铁墙之间。 疾如电,迅如风,管阔扬起了秦杀。 对于他,北唐人是新仇旧恨一起汇聚,怒火中烧。 面前的铁甲骑兵,齐刷刷地抬起了骑枪。 这样的铁墙,虽然不至于说是刀枪不入,可是依靠厚重的铁甲和迅猛的冲击力,几乎没有人胆敢硬着头皮面对之,大多数人在伤害到对方之前,已经被冲垮了。 但是管阔却是眼中忽然闪烁起兴奋的光来,那种光让人遍体生出刺骨的寒意。 “破甲!” 他一手将大旗举高,一手将秦杀划出一个半圆。 奔腾的气息让他的衣袖都狂舞起来,同时骇人的威压一阵又一阵地席卷。 金光刹那绽放,耀眼胜过了空中的太阳。 前头的十几骑浑身爆发出一片血花,霎时间栽下马来。 但是这还只是开始。 管阔一扫一大片,喜欢争强好胜的关挽云看起来有些恼怒,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趁着北唐铁骑被管阔杀出来的空当,依旧朝里面撞进去。 他们三个人和后面的轻骑拉开了一段距离。 管阔为锋芒,而关挽云和金晓韵无疑化为了双刃。 以往无往而不利的铁墙在他们的面前拥有了极大的挫败感,那三个人真的是不可抵挡。 当他们三个人推进到足够里面的时候,后面的轻骑也已经交锋上去。 他们的步兵面对北唐铁骑会很是无力,所以他们必须要尽最大的可能保护在这里、横亘在这里,绝不后退! 北唐铁骑受阻,是威远将军并没有预料到的。 可是金安他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同样也是如此。 他的府兵已经接近金安的步兵一段距离,北唐神弩的射程也已经延伸到了那里。 北唐铁骑是南吴人非常忌惮的存在,而北唐神弩同样也是如此。 经历了连番大战,如今的北唐神弩部队,已经不再有多大的规模,甚至在这之前,绝大多数都已经回归北唐,尤其是调往北疆,而今在这里的,只有一千多人。 这是金安和关连殿的幸运,只是幸运的程度并不深。 作为非正规的军队,他们的步兵盾牌并不宽大,只是大概实用,而这样的情况,面对杀伤力恐怖的北唐神弩,是非常憋屈的。 弩矢蔽日,无数人被当场射死,血流满地,哀嚎声一片又一片。 但是令北唐人略微诧异的是——尽管暂时看起来实力有一些悬殊,这些南吴人在哀嚎痛呼之余,却没有丝毫要崩溃的征兆。 其实原因有很多,信仰与希望是其中之一,最最现实的一点则是——金陵的城门已经被锁住,他们别无退路,包括金安和关连殿在内,所有人都只能死战。 那是金安的命令,这家伙要拼命了,而拼命的人是最最可怕的。 当弩矢肆无忌惮地横扫了一段时间之后,北唐府兵开始冲锋。 骑兵穿插迂回,最好是突击侧翼、神弩大范围覆盖、步兵最后来一波冲锋,那是北唐人最习惯也最喜欢的打法,这样的打法虽然看起来精妙,但是每一次都这么用,却是老掉牙了,然而他们却无往而不利,因为这一套打法极为经典,从前不管是针对北方的游牧民族,还是针对西疆的叛乱,这么一通下去,对方如果没有像阿史那沁那样的名将坐镇,基本上不是歇菜也是残废了。 现在对面不是阿史那沁,而是金安,对面也不是游牧民族和叛军,而是南吴的一些怀揣着梦想的人们。 丢下这么多具尸体,他们维持着阵列,面对着北唐府兵的冲锋,开始反冲锋。 骑兵对骑兵,步兵对步兵,处于绝对劣势之下,如果是自己,绝对会想方设法防守,慢慢寻找击败对方的机会,可是今天的金安给了威远将军极大的震撼——这么不要命的硬碰硬,这个家伙,包括这个家伙手下的人全部都要拼命了,一群疯子啊! 他的心中闪过那么一瞬间的寒意,虽然很快便消失了。 疯子是最最可怕的,他觉得需要谨慎对待,然而他不认为金安会有和自己一战的力量。 他下了一道指令,于是他的部队在左翼处让开了一道口子。 他清楚(他自以为清楚),金安这群亡命之徒之所以摆出这样疯狂的姿态来,是因为他们没有退路。 所以,围师必缺。 第255章 决战(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给你们希望,最后的时刻再破灭那种希望,那样才是最好的。 他为这个缺口准备好了一千北唐铁骑。 如果金安突围,甚至是妄想跟江吞水等人合兵一处,那么他会再把那个缺口堵上,并且永远地堵上。 双方的冲锋撞到了一起,金安的两翼并没有动,对冲的是他的中军。 他还是冲在最前面。 没有喊“兄弟们给我上”,却用实际行动展示了“兄弟们跟我上”。 他看到了那个缺口,他笑了笑,只是单纯地用卸甲斩开对面敌人的铁甲,什么动作都没有。 但是令威远将军惊讶的是——金安的部队全部都注意到了那个缺口,却没有一个人往那里冲,他们的目标只有北唐府兵,随后挥动武器杀敌而已。 他们是来杀敌的,最好是覆灭敌手,实在不济就和敌手同归于尽,而不是因为被困而要突围。 太阳数次探出云层,但是云层翻滚涌动,一次又一次地遮住它。 风叠云浪,云乘风势。 波澜壮阔的金陵决战已经拉上了正轨。 在几个月前,金陵决战的结果是南吴军队的大崩溃、金陵被攻破,国耻深深。 在几个月之后,金陵的又一场至关重要的决战爆发,双方赌的是谁会万劫不复。 人仰马翻,血流成河,轻骑与北唐铁骑在留下数不清的尸体之后,相互交错着冲过。 骑兵对骑兵,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拼的就是硬实力。 在无坚不摧的铁墙面前,人们看到的并不是南吴那些还不能算是正规军队的轻骑的崩溃,而是一群脸上充满了激情和鲜血的有志者。 很多人在这一仗之后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南吴的最最精锐的部队都在北唐的强大攻势之下土崩瓦解,在几个月后的一些杂牌、二线,甚至是从前不是部队的部队能够和北唐精锐一较高下,尤其是北唐铁骑。 有这样一个词——信仰。 一支没有信仰、已经认输的军队,哪怕是装备再好、战斗力再高超,也会迅速分崩离析,而一支拥有着坚韧信仰的军队,哪怕是并没有统一的装备、训练,也可以一往无前、创造奇迹。 一波冲锋之下,北唐铁骑没有讨到丝毫的便宜,他们的伤亡并不比南吴人小,而他们一直都想要除掉的大旗依旧在随风飘扬。 管阔将之举了举,调转马首,秦杀指了指已经和他们交错而过的北唐铁骑。 对面的那名骑郎将满身鲜血,铁面具之后的眼眸冰寒刺骨,他杀了许多轻骑,但是他觉得这还不够,因为北唐铁骑和这样一群杂牌对敌,对方却并没有即刻崩溃,他感觉到了羞辱。 “跳梁小丑……”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一群跳梁小丑,你们继续跳,就凭你们,也有资格在我的面前跳……” 管阔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即使是听到,他也无所谓。 他的声音高亢:“很好!很可以!很不错!看到了吧,北唐铁骑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和他们并肩而战过,现在我也和你们一起和他们面对面强冲过,他们没有讨到任何的便宜。” “披着铁甲,注定是装备比我们好,不过这又证明不了他们比我们强,所以……我们就证明给他们看,我们会比他们强……” 他激情澎湃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完,身侧便传来一声娇斥: “哪来那么多废话,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儿,烦人!” 关挽云一脸戾气,她原本秀气的衣衫已经一半染血,活像一个女修罗,她对于管阔的提气话语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当先一人一骑往前朝着那些重新修正的铁墙冲了过去。 不得不说,关挽云是一个彪悍的女汉子,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无论她会不会战死在这里,都不能够泯灭她的光辉。 “你才是娘们儿呢……”管阔感觉自己的回应很无力,但是那是他唯一能够说出来的话了。 身为一名女子,而且是赫赫有名的关家小姐,关挽云能够一马当先、悍不畏死,这令这一群已经被打了鸡血的轻骑们更加兴奋,他们不以死为惧,却以死为荣。 作为先锋,管阔还没作出什么动作,这一群人便越过他,跟随着关挽云冲锋了。 香风拂面,轻纱荡漾,金晓韵的马停留在了管阔一侧,她略带挑衅似的朝着他瞄了一眼,便很快往前冲了。 待到管阔反应过来的时候,举着大旗的他已经落在了最后面。 这群人都是故意的!他对着自己这样说道。 他扛着大旗,迅速往前冲去,其实不需要他作出动作,无迹便已经忍不住了。 无论如何,他们都用实际行动扛住了北唐铁骑的冲锋,不管是不是伤亡很大,另一边,同样勇猛的金安的中军部队却是遇上了麻烦。 围师必缺,那是威远将军尝试的,但是金安并没有理会。 于是那一千铁骑堵住了缺口,并且往里面冲去。 金安将几乎所有的骑兵都给了管阔,而管阔用来抵抗北唐铁骑的大部队,然而威远将军的部队不论是战斗力还是人数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三千铁骑几乎可以叫管阔去掉半条命,而这一千铁骑面对着没有骑兵阻挡的金安,杀伤力可以说是巨大的。 他的步兵的确如同管阔所带领的轻骑一般悍不畏死,也足够让北唐府兵感觉到震撼,但是突然而至就像是洪水猛兽一样的北唐铁骑他们却并没有有效的方法去抵抗。 中军的右部在北唐铁骑撞过来的一刹那便被冲散了,铁骑几乎化为一把把的镰刀,在双方相遇的霎时间杀出一片来。 没有被骑枪刺死,也没有被马蹄踏死,或者被铁甲撞死的南吴人拍拍尘土、拾起武器,站起身来,继续战斗,但是很多人下一刻就又被后面的铁骑杀死。 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拼命的战争,南吴人显示出了拼命的勇气,而事实证明威远将军亲率的部队也绝对不是吃素的。 第256章 决战(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人拼起命来,一点都不比南吴人差,这一点,在北疆历练过的管阔最有发言权。 金安如果失败,不仅仅他自己会万劫不复,还会连带着此时此刻已经拿出老本的南吴彻底灭亡。 而北唐人身在异乡,一旦失败,即使是逃离了战场,即将面对的,同样也是唯有死亡这一条路。 谁也输不起。 铁山无很敏锐地看出了这一千铁骑的巨大威胁,他率领右翼部队开始往前冲杀了。 但是北唐严密的阵列阻挡在了他的面前,他难以逾越,更是无法到达那一边,现如今唯一可以期待的,便是关连殿了。 可是稳重的威远将军用兵大多数时间都非常谨慎周全,在关连殿的前面,同样阻挡着北唐府兵的阵列。 被北唐铁骑严重威胁的金安只能够自救,如果在铁山无和关连殿作出有效动作之前,他被击溃,那么便会前功尽弃,还会拉着所有人垫背。 北唐铁骑来回冲锋,如入无人之境,猛不可当。 而管阔那一边的压力也是同样不小,随着时间的推移,锋芒便会渐渐失去锐气,他没有让北唐铁骑能够越过他的骑兵防线,但是已经处在了下风。 远方的江吞水等人不知道能否打败昌武将军,而那里和这里任何一方的失误,都会造成另一方的万劫不复。 金安不指望自己的那些步兵可以消灭那一千北唐铁骑,不过他需要缓解局势。 他命令那一边的步兵且战且退,并且构建防御阵型,转攻为守,不能够再硬钢下去了。 人的力量在洪水猛兽的面前,是那般渺小,他们只能够以血肉之躯去抵挡。而现在的北唐铁骑,便是那样的一批洪水猛兽,他们借着厚实的铁甲,还有疾驰的速度,去撞击那些肉体凡胎,可以说是所向披靡。 可是在决战来临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人退缩,尽管同伴的哀嚎声遍野,尽管自己被撞翻在地,骨架都几乎要散开,但是爬起来便又是一条好汉。 只有一个词——信仰。信仰,可以叫人向死而生。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一副古怪的图景——北唐铁骑猛不可当,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造成大范围的崩溃,但是却偏偏没有溃败,死的人倒在地上,依旧紧紧握着武器,活的人爬起来,继续战斗。 鲜血染红了大地,在高温的作用下仿佛飘起一阵雾,从远处望,这一片尘烟滚滚的纷乱景象略微扭曲,竟然还引出了一种飘渺之概。 铁面具之下,北唐铁骑并想不明白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他们唯一觉得可以正视的,是铁马军和苍云骑等劲敌,但是就连那些对手都已经在自己的冲锋之中灰飞烟灭了,而今的这群杂碎,又算是什么? 其实他们并不明白,于这群人而言,国家大义可能是有一点的,但是还有许多方面的因素都存在着。 而最最直观的,是那名一身流云苍甲的年轻人正在浴血奋战。 那名年轻人身份尊贵,同时也是他们的统帅,却毫不畏惧地冲杀在第一线,和他们并肩作战,这便是最最激励人心的情景。 只要他还在,便可以增加他们的信心。 阵线在这群悍不畏死的步兵的努力之下,逐渐稳固,北唐铁骑的锋芒也达到了最后,眼见无法再继续推进造成破坏力,他们开始回折。 风风光光而来,风风光光而去,这是北唐铁骑最最习惯的行为,他们来去如风,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而事实上,也没有人能够对之作出什么有效的行为,人们会畏惧他们,对于他们的前来惊慌失措,对于他们的离开不知所措。 但是事实证明,某些人抓住了他们折回的那么一个瞬间。 铁骑折回的速度很快,他们会在离开一段距离之后,发动下一段的冲锋,一次又一次地迂回,给你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那个瞬间很短暂,但是却也的确存在。 就在铁骑朝着他们露出后背的短短一瞬。 真的只有一瞬,要想抓住这一机遇,千难万难。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刚才还被冲得东倒西歪的南吴人们忽然眼中雪亮,他们陆陆续续(请注意这个词)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武器,往后拉,随后—— 往前刺。 “噗——” “噗——” “噗——” …… 声音此起彼伏,在这一瞬间仿佛魔音。 很突然、很突然。 面对不可抵挡的北唐铁骑,几乎没有人会有这个反应,而事实上,即使是事先操练过无数遍,在这一时刻能够得手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但是也已经足够,他们之中的某几位,已经捞到了。 北唐铁骑被这一波突然袭击的神操作给弄懵了,有些人的速度慢了一拍,于是被捅了个正着。 但是大多数铁骑,就这么一骑绝尘,一溜烟地跑了。 并非得手后风风光光而去,竟然看起来有些狼狈。 事实证明,这一做法的杀伤力有待考究,可是心理破坏力却是不菲。 北唐铁骑因此而被坑死的人并不多,但是他们却被这一很明显有组织有纪律的偷袭动作弄得产生了心理阴影。 因为从来没有人会这么干过,他们的速度很快,鉴于他们之前的威势,很多敌人都是完全崩溃了,不可能会在后背来这一招,也根本就来不及。 可见,高手在民间,手速很快的人,还是会有的。 这么一波操作之后,北唐铁骑的嚣张气焰被压制了很多,形势稍微有所缓解,但是依旧不容乐观。 金安处在绝对的劣势之下,而要想在威远将军这一名将的面前出奇制胜,更是千难万险。 威远将军的帅旗开始前移,这代表着他的大军一直在往前推,很快便会将大军推进到金陵城下,一直到那最后一刻,金安将会退无可退。 金安果然压不住阵线,开始缓慢往后退却了。 管阔将大旗横抽,一名铁骑狂喷着鲜血倒飞出去,他看到金安的阵线往后退了,不过他暂时不能退,因为北唐铁骑正在和他血战。 第257章 两败俱死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和这样一群骑兵玩对冲,他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或许在起初这些铁骑还会慑于他们悍不畏死的精神与勇士,可是唯有随着时间的拖延,才会意识到北唐铁骑的威名之由来。 伤亡已经达到了三分之一,而原本的三千北唐铁骑,也不过倒下三四百左右。 “你们带着大部分人跟着金安先撤,我和一些人殿后。”管阔的额头上,汗珠配着血珠,整个人仿佛沐浴过一片血海,他朝着金晓韵和关挽云说道。 关挽云冷笑一声。 “殿后?” “这么好的肥差,你想跟本小姐抢?” 她绝美的容颜因为这一片鲜红的衬托而更加美艳不可方物,那是一种虽然令人惊艳却英姿飒爽的美丽。 其实管阔在说出这样一席话之前,便猜测到关挽云可能会有的应对,而如今的这一点,概率最大。 “好,你带几百人殿后,我和她先跑了。”管阔朝着金晓韵努了努嘴,得到的是一个充满了嘲讽的眼神。 关挽云“……” 最终,管阔还是留了下来,轻骑也留下了三百多,其他人都跟着金晓韵先行一步撤走了。 可能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他们不敌之后的示弱表现,不过事实证明,很多事情都不是无的放矢,但这已经是以后的事情了。 随着金安的大部队往后退,他们的背后已经没有了部队的保护,殿后让大部分骑兵先行一步,那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动作。 而他手里的那一杆大旗,也是引来了凶兽的目光。 之前数次冲垮金安步兵的那一千铁骑剩下的部分,已经将目光投向了这里,里面满是冰冷。 金安的部队被往后压,轻骑的大部分也已经离开,管阔等人的前后左右已经全部暴露了出来,而干掉管阔和关挽云二人的诱惑力,是巨大的,不仅仅是这些铁骑这么想,他们的统帅威远将军也是这么想。 于威远将军看来,金安已经走投无路,对方的小命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他也不需要再用那一千铁骑对金安赶尽杀绝,不过他倒是挺有兴趣先送管阔这么一位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国者或者关家小姐上天。 于是所有的铁骑都来了,他们相信只需要在背后来一场强冲,这三百多人马上会变成死人。 那名骑郎将眼眸阴狠地望着他们,尤其是管阔和关挽云,他脸上的铁面具已经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挂在那里晃晃悠悠的,尤其可笑,那都是拜关挽云所赐。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关挽云带着一百骑在继续往里面冲,她似乎是完全没有被包围的觉悟。 但是即使她个人再强悍、其他人再勇猛,她的身侧身后很快便只剩下了七八十人。 而她的后面,管阔和其他的骑兵却一边战斗一边改变了朝向。 铁骑化为铁墙,绵延着逼过来。 被金安的步兵在背后捅刀子,他们带了一肚子的怒火,此时此刻正好找人发泄。 管阔扬了扬大旗,他的决定和关挽云的差不多——既然躲不掉,那么就逆流而上。 此时此刻,那些突围而去的轻骑们已经接近了金安的大部队,而金安也撤退到了预定的地点。 为什么会是预定的,答案马上就会揭晓。 管阔抖动大旗的动作传递了一个信号,他不知道关挽云有没有看到,不过那一头总会有人看到的。 突围! 秦杀破碎热腾腾的空气,大旗在风的作用下“哗啦啦”作响。 他一马当先,迎着那逼过来的铁墙疾冲过去。 他的身前身后也在加速,所有人都必须为了生存而完成这一次的对冲,其中的很多人都会死,但是还有一些人会活着看到未来。 关挽云最终还是放弃了和铁骑鏖战的冲动,带着剩下的五六十骑紧紧地跟了上来。 和对面的铁墙相互之间的距离在拉近,两旁和后面的铁骑也在追击。 这边轻骑的速度达到了极致,而最大的压力,自然是压到了对面的铁骑身上。 和北唐铁骑对冲,除了铁马军苍云骑等有足够实力的骑兵之外,其他的,还真的都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和胆量。 但是有没有实力和有没有胆量,从来都不是一个概念。 这些伤亡惨重的轻骑身上,有着某种凛人的气势。 那种气势让身经百战的北唐铁骑也心中升起一丝古怪的寒意。 但是他们还是没有迟疑地齐刷刷抬起骑枪。 两股力量相撞,浩荡出一片的血雨腥风。 轻骑的速度太快,当相撞的一刹那,一些马匹发出哀鸣,而马上的人,因为惯性力而往前飞了出去,扎在骑枪上,连带着铁骑上的骑兵一起砸在地上。 这样大的冲击力,即使是披着厚重铁甲的人马也根本就吃不消,更有一名铁骑被砸过来的身体撞得喷出血来。 这是两败俱伤。 而且很多都是两败俱死。 身为正规部队,这一支北唐铁骑经历过无数次的硬仗,但是这么打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可能也许其他部队的铁骑也遇到过,但是很可惜并不是他们。 在这样两败俱死的冲击之下,看似牢不可破的铁墙被撼动。 在铁墙的中心部位,这一支轻骑就像是箭尖。 他们在射进铁墙深处的同时,自己也崩碎了。 但是换来的,是同样被撕裂开来崩碎的敌人。 数不清的人马尸体倒地,铁墙不可思议地被冲破。 管阔带着轻骑,关挽云也带着轻骑冲了出去。 他们一路疾驰,往金陵城的方向而去。 三百多人,如今已经只剩下了四五十,但是他们完成了任务,这是绝对的。 大旗依旧在飘扬! 铁骑们似乎这才彻底反应过来一般,对之穷追不舍,但他们却发现此时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 骑郎将下了命令,追击停止,金安已经退无可退,他们猜测这群人难道还想退入城中? 但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行为。 困兽的毁灭,仅仅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那名骑郎将都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威远将军就更不用说了。 在给金安造成巨大的伤亡之后,他下令停止追击,摆好阵列,稳扎稳打。 第258章 千鸦(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怀疑金安有诈,因为和对方数次交锋之后,他已经认定这个家伙绝对不是无能之辈。 金安肯定是计划好了什么,他下令分出游骑巡视周围地界,他怀疑除了江吞水那边的那支大军之外,金安会不会还有什么援军。 战斗短暂结束,威远将军的部队也短暂停在了原地,金安短暂停在了城外。 因为之前的血战衬托,于是此时此刻此地,便显得宁静得诡异。 远方,江吞水他们和昌武将军还在鏖战,声音模糊地透过来,加重了诡异的色调。 诡异,的确很诡异,而金安这个家伙,从来就是不老实的。 他料定威远将军不会在一开始就靠近金陵城,那个家伙足够谨慎,所以就先打一架勾引对方接近再说。 虽然距离依旧足够远,可是对于那一样东西来说,这样的距离便已经足够了。 他微笑着作出了一个手势。 信息飞快地传导,最终城头上获得了那个信号。 隐蔽在隘口边的那群人,忽然黑压压地站了起来。 …… …… 诡异的安静之后,是忽然的动作和声音。 城头上的弓弩手将之对准了列阵严密的北唐部队。 他们手里的弩机都有着同样一个名震天下的名字—— 千鸦弩。 是的,在那一场惊世之战之后的这一天,它们再一次出现了。 操控这些千鸦弩的,并非正规的千鸦弩军,因为真正的千鸦弩军,在金陵第一次沦陷的时候,便已经消耗殆尽名存实亡了。 北唐人,甚至是南吴人,都认为千鸦弩军在那一战之后不会再出现,千鸦弩也不会再发挥出威力。 前一个论断有待考究,后一个论断眼看现如今的情景,便可以被立马推翻。 千鸦弩和千鸦弩矢的存量,并非只有每一个人一把、每一个人只有几根驽矢,然后用完了大家就都不用过日子了。 在金陵沦陷的那一战之后,千鸦弩军们在败亡之后,大多数人都摧毁了千鸦弩,防止这些武器落入到北唐人的手中。不过在皇宫的秘密内库中,却还存在着上千把千鸦弩,以及一定量的驽矢。 这一点,北唐人不会知道,南吴的大多数人也不会知道,不过姬如海和金关二府的一些人,是知道的。 要培养出合格的千鸦弩军,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不过要想学习简单的操作,威远将军撤离金陵地界的那一段时间,便已经足够。 现在,一千千鸦弩出现在了城头上,遥遥地指向了远方的北唐军队。 在见到这些人的一刹那,威远将军便勃然变色,他明白自己上当了,只是他打破脑袋都绝对想不到自己上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当。 “传我命令,稳住阵线,缓缓往后退,快!快!” 他匆忙下令道。 可以说,在那一刹那,几乎所有人都汗毛倒竖起来,包括他威远将军。 搞笑了,千鸦弩的威力,所有人心里面都很清楚,他如今在这里的总兵力,减去伤亡,也并不多,一千多千鸦弩对着自己一通乱射,完了金安再来一波冲锋,他即使不败,也得脱一层皮,而事实上,他已经很清楚如果动作不够快的话,他就连不败都无法保持。 现在的距离,北唐神弩只能对着金安射,却完全射不到城头上,他不会愚蠢到顶着千鸦弩矢的风暴,跟金安死磕,来一场同归于尽。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城头上响起一片机簧弹动的声音,就像是魔鬼的狞笑。 北唐人的脸上虽然还算镇定,但是已经出现了一些恐惧。 他们还没来得及作出有效的撤退动作,千鸦弩已经发威。 无尽黑色乌鸦横过天空,铺天盖地,疯狂地倾泻。 那对于很多人,尤其是即将死亡的人来说,是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千鸦弩在这群训练并没有多久的操纵者的手中,消散了许许多多的威力,不过这并不代表毁灭不存在。 千鸦弩的威力,以及千鸦弩矢的锋利,可以让这一神器无往而不利。 如果说北唐部队在那一场金陵沦陷战中还算是有所忌惮有所准备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毫无预料了。 谁都不会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会突然闪出来千鸦弩,而且有整整一千人。 要了老命了。 威远将军早就应该怀疑的。 他和金安交手,一直到现在,也足有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来,金安行事之狡诈,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这样的人,不守城固守,却配合着自己的攻击出城迎战,不是脑子瓦特了,就是里面全是小九九。 攻城的话,威远将军会准备好一番苦战,千鸦弩要是拿出来,被这家伙跑掉,后患无穷,而今先出城大战,麻痹这群人,而后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忽然用千鸦弩攻击,除了杀伤力会很大之外,也方便—— 金安在得手之后的追击。 金安从来就没有准备堂堂正正来一场,他也打不过,他玩的就是老奸巨猾。 他果然得手了。 在千鸦弩的强力攻势之下,正在后退的北唐阵线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就被这么劈头盖脸地射了一波,伤亡惨重,最前头的阵列几乎崩溃,尸体和伤者横了一地,密密麻麻的触目惊心。 哀嚎声遍野,许多人的心理防线崩溃了,有极个别的人扔了盾牌和兵器,扭头就跑。 当然这些人只是极少数。 “奔逃者斩!” 一些将领阴沉着脸杀了几名逃跑的士兵,逐渐稳定住了一些。 “咔——” “咔——” “咔——” …… 千鸦弩此起彼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些用这神器初次杀敌,同时初次尝到甜头的南吴人兴奋地迅速装填又射击,现在也没有什么人控制他们的攻击频率,全凭的自觉。 对于落水狗,就是要痛打,不要留情,等到威远将军缓过劲来,那就打不着了。 待到六七波千鸦弩射击下来,威远将军终于离开了对方的射程,同时在地上留下两千具被射死的尸体,而千鸦弩矢,也几乎消耗殆尽。 第259章 千鸦(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很多事情并不会是意料之外,尽管这不是某些人愿意看到的。 南吴的帅旗招展,但是另一杆大旗却是在更前面。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虽然目前的威远将军并非穷寇,他们只是灰头土脸。 管阔左手握紧大旗,右手秦杀,冲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的是眼睛冒光的轻骑。 在方才,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退在了最后面,而今冲在最前面,似乎才是一种理所应当的事情。 “黄口小儿,欺人太甚!” 威远将军感受到了巨大的羞辱,他以绝对的优势,却被打得部队纷乱非凡,而今这帮人抱着痛打落水狗的心态开始追击,的确是非常可耻。 他尽量稳定住局势,同时作出部署。 他还想尝试一战,而并非撤退,他不甘心,觉得机会还在。 步兵在纷乱之中由将领们催促着布置防线,而北唐神弩部队已经被下令射击。 但是在刚才的奔逃之下,又突然得到攻击的命令,北唐神弩的反应程度有待考究,能够进行有效攻击的人不到三分之一。 “咻!” “咻咻!” …… 零零落落的驽矢拖着气流,从四面八方极速擦过。 管阔挥舞起秦杀,准确无误地将足够威胁他的驽矢打掉,冲刺的速度却没有减缓分毫。 后面传来几声惨嚎,几名轻骑被驽矢扎中,栽下马来。 但是更多的轻骑却是顶着神弩的威力继续前进,因为他们感受到了北唐人的慌乱。 “第一刀,是本姑娘的,谁也别跟我抢!” 俊俏的马,美丽的姑娘,当然,还有彪悍的态度。 关挽云一点都不在乎身上脸上的血污,纤细的吴钩刀上鲜血已经干涸,急需来一场痛饮。 管阔一向认为男人会在异性面前善于表现自己,而女人即使是喜欢表现,也最多“矜持”地让对方注意自己的美貌,但是很显然,关挽云是男人。 她并不算是追求虚荣的女人,不过她的确是成为了众人的目光中心,也很陶醉于这样的感觉。 那“众人”中,包括内心已经有些凌乱的北唐人。 鲜衣怒马少女时。 管阔带着那杆大旗冲得很快,但是关挽云冲得更快。 在他们这样的攻势下,北唐阵线将会是脆弱的,于是威远将军果断下令北唐铁骑进行阻击,掩护那些步兵和北唐神弩的撤退以及稳定。 受到千鸦弩的射击,还被追击的南吴人震动,北唐铁骑心里有些慌,但是他们还是坚定地执行了命令,前去阻击。 不过在铁墙赶到之前,一身色泽鲜艳轻纱的关挽云便已经冲到了北唐阵线之前。 虽然她是如此的一个大美人,但是此时此刻面对她,还是惊惧战胜了惊艳。 首当其冲的一名府兵慌慌张张地举起盾牌格挡,但是那把纤细又锋利的吴钩刀却毫不迟疑地劈了上去。 就像是在破开豆腐。 那枚盾牌丝毫没有阻拦地被直直劈开,那名府兵的额头上,出现了一条红色的细线。 直到死的时候,他的脸上还带着惘然的神色,很明显是并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彪悍的女人,也很凶残和狠辣、果断。 战斗过这么多次,关挽云那关家小姐的身份在北唐军中也是人尽皆知,并且人们也很清楚——这个身份,带来的是恐怖和死亡。 他们的看法对于关挽云来说没用,她也不管是不是北唐铁骑已经逼近。 杀戮已经开始,那么就不应当结束。 管阔很清楚北唐铁骑的阻击效应,如果他现在急匆匆地杀过去,很有可能会落到北唐铁骑和府兵的夹击之中,但关挽云已经动手,那就说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带着轻骑紧随关挽云之后冲了进去,相信金安的部队不久之后便会到来。 凶猛的骑兵给北唐阵线带来了巨大的困扰,他们在凌厉的攻势之下开始崩溃。 就像是风卷残云,轻骑凭借极快的速度和难以言喻的杀伤力,撂倒了一大片。 而被威远将军派去阻击的铁骑也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局面,威远将军欲图让他们挡在管阔的前面,但是管阔的速度太快,他们没有赶上。 所以他们将会处在管阔与金安的部队之间。 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行动,可是威远将军的命令已经下达,遵从命令,是他们的责任。 事实证明,有的时候不知通变是致命的,而即使是通变了,也会留下一个抗命的罪责,于是——虽然前后都是死路,但是却不得不往里面撞。 军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无奈的。 威远将军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错误,但是他来不及作出动作了。 金晓韵带着一千轻骑调转了马首,和管阔他们背向而驰,冲向了扑过来的铁墙。 铁墙的威力还是绝伦,在短暂的交手之后隐约占据了上风,南吴轻骑唯一能够依靠的,便是勇猛和勇气。 但是这一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一身流云苍甲的金安和单枪匹马的铁山无已经杀了上来。 他们之后,是南吴的大部队。 于是便上演了这样一番奇特的场景—— 北唐的大部队因为战斗的失利而往后撤退,管阔和关挽云带着轻骑追击了上去,而金晓韵和一千轻骑又和背后的铁骑硬钢,他们被北唐府兵和北唐铁骑夹击。 而北唐铁骑除了需要和金晓韵死磕之外,还得面对身后的南吴大部队,他们又受到了南吴轻骑和南吴大部队的夹击。 你夹我,我又夹你,这样的战况,真的可以说是一片混乱。 但是很显然北唐人在这样的混乱之中,心也凌乱了。 威远将军亲手斩杀了数位逃跑的士兵,但是却不能够阻止颓势。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老天总是公平的,它在给你很矮的身高之时,必定还会给予你很丑的颜值,以免造成不协调。而威远将军同样也是如此,因为在此时此刻,一件五雷轰顶的事情让他心灵震动加剧了—— 昌武将军战败,部队被打散了,朱维江和赵彦双正在追击,江吞水带着所部杀了过来! …… …… 第260章 黎明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后世的史书上记载这一场战斗,用的是非常粗略的说法,不论是南吴的,还是北唐的。 没有写什么特别的原因,也没有描述激烈的战斗场景,总之,就是临安公赢了,威远将军输了。 你跑我也跑,兵败如山倒。 那是威远将军后来的真实写照。 即使他个人再如何冷静,都无济于事,在连番打击之下,他的军队崩溃了,如同昌武将军的军队一样。 被金安和江吞水围攻,而且是在被千鸦弩一通乱射之后,这实在不是一件比较好受的事情。 关于昌武将军的精锐大军为什么会被打败的事情,金安没有深入去问,其他人同样也是,而江吞水朱维江赵彦双三个人因为比较老实的原因,也没有什么语言组织能力,当然,论起打仗这一方面,他们绝对不算是老实的,否则也不可能就这么赢了。 这一战的结果在不久的将来会传遍天下,成为无数人茶余饭后的话柄。 而带着溃军南撤的威远将军,此时此刻提不起任何心情去考虑此战过后人们对自己的看法。 他的部队被打散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他其实算是奔逃出来的,如同他下面急急如丧家之犬的败军一样。 在这一战爆发之前,他拥有着两万大军,而配合他行动的昌武将军有五万大军,共计七万多人马。 但是而今,虽然他沿途收容溃军,却只有不到一万人了。 战前的雄心壮志,早就化为了过眼云烟,而今他是刚刚逃脱金安追击的败将。 身为北唐一代名将,他十七岁上了战场,一路血战,成为了威远将军,三十岁之后,一直到今日之前,未尝一败。 虽然没有李显岳、王独、白从云那么出名和绝世的统兵能力,但是他稳扎稳打,最终有了自己的一番天地。 所以他成为了李择南进攻南吴的不二人选,并且再在远元年达到了他人生的巅峰。 多年的铁马冰河,就像是梦境一样,在金安的狂轰滥炸之下,原来也会破碎。 在同样的开远元年,他跌到了人生的低谷。 他在南国最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在金陵决战之中被打垮了,于是他被人像是撵狗一样撵着走。 昌武将军倒是很滑溜,在兵败的那一刻,整顿行装……跑了。 他不是白痴,他也不清楚威远将军那边的情况,如果威远将军还能够稳定住局势的话,他就那么死战被杀殉国,是非常愚忠的,所以他选择了跟着败军一起跑路。 在当时他并没有预料到威远将军在不久之后会作出和他一样的决定,但是很显然,他们作出这一决定是有原因的—— 不甘心。 他们不甘心失败,因为在此之前他们的形势一片大好,即使是金安有所进益,在他们看来都只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所以骨子里的优势心理让他们选择了留得青山在的做法,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终将得到最终的胜利。 然而事实证明,有的时候,有些东西,丢了就丢了,很难再找回来了,那些丢失会让他们万劫不复。 南吴各地的起义军队在南吴秘府的作用下,朝着四面八方追击溃军,其中极少数被杀死或者选择了简短的战斗,大多数都崩溃投降成为了俘虏。 威远将军和昌武将军的七万多兵马,就这样土崩瓦解,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南吴人不会加入他们,北唐人遥不可及,援军还在很远的路上。 而在那一批看似恐怖的援军到来之前,一切都将成为定数。 那些零散的起义军队听从了同一个指挥,四面八方追击北唐溃军,然而金安却丝毫没有放弃对威远将军的提防,派出了五千兵马给铁山无,让他去追击。 北唐开远元年七月七,七夕节,铁山无与威远将军的残军大战于姑苏地界,在这一张大小姐兵败自刎的地方上演了一番截然相反的场景。 七月十五,退到松江的威远将军再战,再败。 事实证明,不论是金安,还是铁山无,都有着卓越和敏锐的战斗直觉,他们清楚,威远将军那样的人,绝对不能够让他喘气并且整顿兵马。 还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要追着打,往死里整。 局势完全倒转,金安找到了覆灭征吴军队的关键点——干掉威远将军,他们就将会是一盘散沙。 翻盘开始了,要赶在北唐禁军赶到之前。 在铁山无追击威远将军的之前之后,一系列的军事行动展开。 江吞水、朱维江、赵彦双、关连殿,包括金安本人,向各地进发,收复失地。 湖州城破,守将被杀,仅仅被攻了五天。 天赋加上真正的历练,让这样一群年轻将领成长起来,他们将会成为下一代的名将。 短短半个月之内,江南的各地,南吴旧地收复了五分之四,其他地区也如探囊取物。 剩下的北唐守将不敢出战,只能够等待着兵临城下城破的那一日。 八月初三,威远将军和昌武将军终于合兵一处,汇聚了六千兵马,其中包括一千铁骑和三百北唐神弩。 七万兵马之后,他们没能够得到有效的补充,现如今那是他们仅有的兵马了。 而铁山无获得了金安给他的,还有沿途投奔的军队,此时此刻兵力达到了一万。 此消彼长,自古如是。 汀州,两军对垒。 一路像被赶鸭子一样对待,威远将军不想再继续了。 铁山无也意识到,这将会是一个完全解决问题的时机。 虽然放在如今战火连天的南吴大地上,这一战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显眼,但是无数人的大部分目光,还是投向了这里。 可见,几乎所有人都能够意识到,威远将军的结局,将会引导南吴北唐的兴衰荣辱。 如今的形势,没有给铁山无打伏击或者佯败之类的机会,玩的就是中规中矩的对阵。 铁山无采取的是直击中央,两翼迂回包抄的策略。 那一战的过程没有传出来,南吴人大概也是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称道的战斗。 第261章 点点红(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只是结束战斗的时候,已经是残阳如血。 西天一片红。 威远将军站在尸横遍野的大地上,提着刀,望着天上地下的一片血红,驻足良久。 他的人马已经溃退,昌武将军的逃跑功夫实在了得,带着一群亲兵飞快。 此地只剩下了他一个唐人,他不想走了,他也知道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他失去了最后和南吴对抗的实力。 为将者,不成功,便成仁,那是他的准则,之前的退散,那是因为他觉得还有收拢兵马一战的希望,而今希望完全没有了。 骑兵和步兵围着他不断地转,满脸警惕,远程部队没有射击,防止误伤。 不敢轻易靠近,因为他的脚下倒着数不清的堆叠的尸体,大多数都是属于南吴人的。 铁山无不想出手,因为那并不是他的敌人,他击败威远将军,只是为了给袭击下一个敌人做准备,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一匹马在随着威远将军转悠了很久之后,忽然发动了冲锋。 那是一名将领,随着他的冲锋,他的兵马也冲锋了,于是人潮终于获得了足够的勇气,一拥而上。 “呃啊——” 面对着如同潮水一般的冲锋,威远将军双臂张开,仰天长啸起来。 须发伸张,长发乱舞,他的憋屈、他的悲愤、他的不甘,在这一时刻化作无尽怨气冲天而上。 他一刀横斩。 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将领举刀格挡,刀被生猛地弹飞,人也倒飞出去,而他胯下的战马,则是断为了两截。 威远将军反过来冲进了人潮之中。 他沐浴着鲜血,发泄着最后的疯狂,要将这变成人生中最大的盛宴。 杀戮,是他此时此刻唯一的发泄方式,他刀起刀落,以一己之力,和南吴军队对抗。 这样的情景,曾经在金陵皇宫里面的临风台处上演过,那个时候,他是观看者,时过境迁,他成为了当时的那个人。 这些将士们为他的威势所慑,略微有些畏惧,这几个月以来,眼前的这个就像是恶魔一样的人,本来就是他们噩梦的根源之一,如今面对这个人,恐惧和消灭恐惧的心态共存,非常矛盾。 但是终究,他只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 李择南幼年时也会哭,他现如今也会死。 在杀死一百多人以后,他力竭了,运气法也运转不动了。 他拄着刀,蹲在地上,鲜血“滴滴哒哒”滴落,和地上的一片鲜红汇聚在一起,流淌成河。 铁山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神情放松,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的确无关。 威远将军是会死的,但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尽管他是一名执行者。 威远将军的确是要死了。 他动不了了,眼睛都睁不开了,不断的剧烈运动叫他的心脏都像是要裂开一样,他很想就这样躺下去,好好地睡一觉。 但是这里并不是适合睡觉的好地方,这里是战场。 不少将士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贸然接近,他们知道威远将军就快要不行了,但是就在他不行之前,谁都不清楚他会寻找哪几个人垫背。 在胜利即将到来的时候死去,是很多人都不甘心的,因为太亏。 谁都不愿意亏,于是便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怪的情景。 威远将军艰难地抬起头来,望向了远方高头大马上的铁山无,眼睛里面充斥着渴望。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铁山无也朝着那边望了过去。 他皱了皱眉头。 他看懂了。 许久之后,他突然举起那杆铁枪,举过肩头,往后拉。 “咻!” 铁枪带着尖锐的呼啸,划破虚空。 这一幕震惊了许多人,而且不少人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想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但是在下一刻,那杆铁枪便在许多人惊愕的目光中,扎中了威远将军的身体。 那是一个非常惨烈的场景,铁枪将威远将军的身体贯穿,在这里亲眼见到这一幕的人,在后来都无法再形容出来当时发生的那一切,只是当提起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在战栗。 一代名将威远将军,竟然就以这样的形式死了,这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只是没有别人看到,他倒下去的时候,眼睛是看向铁山无的,里面闪烁着感激。 他解脱了,感谢铁山无的成全。 铁山无默默地看着那具栽倒在地的尸体,点了点头。 威远将军并不是他的仇人,只不过是挡住了他复仇的路了,所以他对威远将军本身并没有任何的仇恨,相反倒还很敬佩对方。 好了,很多东西都结束了,但是还有很多东西却只是开始。 威远将军的失败代表着长江以南北唐势力的失败,旧地大部分都已经被收复,只剩下几个城池还在苦苦坚守。 但是李择南绝对不会给金安稳定自己的机会,因为禁军已经过了淮阴界,往扬州方向而去。 一些所谓的“起义军”,一路溃散,那是属于不识时务的人。 而更多的脑子正常的人,纷纷望风而逃,过江准备寻求金安的庇护,因为他们明白,凭借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和那些禁军对抗。 …… …… 白从云站在关内的城头上,望着下面已经攻入的百族联盟,面无表情。 当一个人走到这样的地步的时候,那么什么成功失败,也没有任何的紧要了。 他做完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然后和这座城一同死去。 那样也挺好。 以一己之力,扛住四五倍于自己的军事力量,而且坚持了那么多天,即使是城破,也是够本了。 他手下的兵马只剩下了五千多,而敌人经历过惨重的伤亡,还有三万多。 城已经破了,援军还没有到,他不会退,只要过了这一夜,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个任务便也完成了,他够本了。。 战马已经战死,他整理了一下破败的战甲,抚摸了一下刀刃,毅然决然地走下城头。 这是一场夜袭,混乱不堪,所有人都走到了最最黑暗的地步,可以说,这是一个地狱般的夜晚。 第262章 点点红(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百族一波又一波地涌进来,死了一波,又是一波。 阿史那沁成为了联盟军的统帅,看起来胜利就在眼前,可是北唐人依旧在抵抗。 他的目光落到那名穿着马步裙的窈窕少女身上,问道:“这么混乱的场面,你能够找到你要杀死的人吗?” 玛伦帖冷笑一声:“那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那是我的事情。” “其实白从云是一个我尊敬的对手,只是没有了晋王李显岳,也只剩下一些残兵,便注定了他的结局,我希望……” 阿史那沁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玛伦帖打断了:“杀不杀他,还是我的事情,如果你亲自动手,你可以考虑和他促膝而谈,就像是老朋友一样,但是可惜,你不能参战,你是统帅,所以剩下来的,是我的事情。” 阿史那沁默声了,他明白苏印之死对玛伦帖的改变,于是这一名少女总是得做一点什么,白从云无疑是很好的一个发泄对象。 …… …… 尸体堆叠如山,白从云带着剩下的五百多名士兵苦苦血战,即使是曾经的北唐神弩部队,也不得不放弃自己最最熟练的武器,转而操控刀剑,至于骑兵,已经在野战中全部消耗殆尽了。 应该已经过了凌晨好久了,可是天还没有要亮起来的迹象,也许太阳永远都不会升起。 冲在最前面的突兀人很勇猛,因为他们已经望见了胜利的到来。 北唐人也很勇猛,因为一种叫做信仰的东西。 唐刀已经钝锋,但是运气法加身,依旧势不可当,白从云杀红了眼,眼睛也略微有些模糊,没有人能够在他的刀下逃生。 一直到他一刀劈下去,遇到了抵挡。 …… …… 眼前的少女容颜绝色,秀发扎成许多小辫,一身紧致的马步裙,冷眸若冰,里面却看不出来太多的恨意,那种冰冷仿佛只是某种先天。 抵住白从云那气势逼人的刀的,就是那把来自少女手里的马刀。 突兀人都清楚这一名少女的身份,纷纷离远了一些,不知道是尊敬,还是畏惧。 “如果你死在我的刀下,你会觉得荣耀还是羞辱?”少女红唇微张,冷冷地说道。 白从云用刀抵着,用足了力气,因为双方用力的缘故,两把刀都在颤抖。 “你的北唐官话很标准。”他说道。 “苏印,他教我的。”玛伦帖眯了眯眸子。 这么多天的大战,白从云和玛伦帖交手过许多次,但是这还是玛伦帖第一次和他提起过苏印。 那似乎已经是一个很久远的名字了,但是猛然听闻,却仿佛依然近在眼前。 兄弟、叛徒、生死两隔。 “你是他的妹妹?”白从云问道,“我没听他提起过他有什么妹妹,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妹妹。” 玛伦帖的眸光蓦地变得可怕起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凌厉逼人:“我不是他的妹妹!我和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血水从伤口涌出来,顺着胳膊往下落,白从云却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可能是难得获得了一种快感:“没有血缘关系,那么代表有其他的关系了?” 玛伦帖的目光变得更加可怕。 “杀死他的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我不知道这个小人物究竟是谁,也没有兴趣去寻找这个小人物,但是我不介意让你们那个国度痛苦一点,比如说:杀了你!” 小人物?白从云的神情有过瞬间的恍惚,他想着那名做事情总是很认真的少年,心想这真的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吗? 时过境迁,苏印死了,被管阔所杀,那时候那名年轻人是北唐的英雄,而今却已经是北唐的叛国者,势不两立。 事情总是会走得偏离轨迹,就像下棋一样,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身边还在战斗的人越来越少,自己也已经身受重伤,玛伦帖要干掉管阔是不可能的,但是自己死在玛伦帖的刀下是绝对的。 “我想,假如你今生有幸会遇上那个‘小人物’的话,会发现你现在所说的话还是挺愚蠢的。”他说道。 玛伦帖冷笑一声:“没事儿,你先行一步吧,以后那个人可能会来陪你的。” 马刀忽然发出一声清鸣,随后越来越响、频率越来越高。 白从云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场景的发生,没有想明白玛伦帖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马刀蓦地离开唐刀。 失去了抵挡,白从云的身体往前一扑,唐刀眼看也要斩中玛伦帖的娇躯。 但是他斩中的仅仅只是一道残影而已。 玛伦帖出现在了头顶上方,仿佛凌波飞燕。 白从云可以感觉得出来,他也和玛伦帖交手多次,玛伦帖的身法,融合了突兀的招式,还有北唐的神韵。 他承认苏印和玛伦帖真的是有关系的,因为他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苏印的影子。 这是一个他一生中最最危险的敌人,因为他现如今的境地。 强行将伤势压下去,他举刀逆空而上。 玛伦帖的容颜和身姿,甚至刀法都很美,她展现出来的就像是一朵朵的花——刀花。 在这一朵朵的刀花之间,白从云不断后退着,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脸色越来越苍白。 香风轻慢地飘,玛伦帖终于落地。 风撩动她的发梢,马步裙展开,她的秀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受了一些伤,但是身为一名在刀剑之中摸爬滚打的少女,这根本就不算什么,而且对面的白从云被她重创得更加厉害。 白从云吐出一口血来。 他的身前身后,已经见不到北唐人了,虽然涌进来的人是那样多,可是他很孤独。 走到这份田地,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遗憾,苏印、李显岳、王独,都不在了,他已经给心爱的妻子留了绝笔,仔细想想,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做了。 “你是一个很好的对手,不过我没有和你公平战斗的机会。”玛伦帖冷冷地盯着他。 她是这么说的,但是并没有什么可惜的意味。 “但是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还是要挡在你的面前……”白从云艰涩地说道。 第263章 点点红(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是你们唐人那种忠君的思想,还是为了你背后的那些百姓?”玛伦帖问。 白从云似乎是想了想,而后很肯定: “自然是后者。” 关被攻破了,这一边北疆的人马,只剩下他白从云一个人了。 “我们要生存,所以你们的百姓就得被我们抢、被我们杀,这个世界本来如此罢了……”玛伦帖的声音有些飘渺。 白从云笑了笑,没有说其他的什么。 北唐开远元年七月八日,定远将军白从云全军覆没,兵败被杀,以突兀人为首的百族同盟入关,一路烧杀抢掠,并且长驱直入,往长安而去,而曾经被派去支援白从云的援军,仓促地构筑防线,欲图阻挡这一切。 一个黑暗的时代已经来临,在人们以为光辉来临的同时。 …… …… 伴随着羽林、龙武、神武、左右卫等禁军为主导的军队的到来,大江北面的南吴势力大多数都过江退却,少量抗击的军队,以不开眼的所谓“起义军”居多,都溃败了。 如鸟兽散,那是那些不是军队的军队之真实写照。 绵延的禁军化作长龙,在南吴军事势力望风而逃之后,坦荡荡地行军。 威远将军兵败被杀的信息传来,让这些人的目光冷然,他们的兵刃渴望着鲜血,来洗刷这一耻辱。 但是总是有些人会显得很淡然。 在这一支军队中,有那一辆特殊的马车。 陛下御赐的马车、一个难以动弹的人。 薛昭静静地望着马车窗,很久很久。 路途很远,也有些颠簸,就这么一路从长安过来,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可是于他而言,世界也就是偌大的马车,一切都静悄悄的,很是落寞枯燥。 好在,那个姑娘一直都陪着他,衣食起居。 “你是想要看看外面吗?”秦大小姐比起那时候在避云山庄里瘦削了太多,脸色也是憔悴毫无血色,只不过她依然很美。 “太暗了。”薛昭点点头。 秦大小姐帮他撩开了帘布,让他得以看到外面的情景。 夏日炎炎似火烧,外面的阳光很盛,满目都是金色,强烈的反差让两个人的眼睛都禁不住眯了起来。 南吴的大地就这样展现在他们的眼前,如同多年以前出游时所看到的一样秀美。 只是陪伴在马车周围的,是穿着厚重铁甲的禁军,他们汗如雨下,顶着烈日行军,却默声不响,谁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北唐正在行走在创造辉煌的路上,同时也行走在最最危险的道路上,一旦失败,便会万劫不复。 他们不能喊苦喊累,也不会在炎热的白天得到好好的休息,而晚上行军,事实上,他们休息的时间很少,不过每天两个时辰而已。 必须赶在金安这群人收拾好江南以前赶到,给予痛击,打乱他们的计划。 北疆和南国两线作战,最最黑暗的时刻已经来临,只要顶住了,光明便会永存。 “其实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答应那个人。”秦大小姐的眼眸看起来有些怔怔的,心事重重。 “是的,他在带着北唐往火坑里面跳,并且还要拉上我。” “但是我是薛昭,我别无选择,即使我已经落到这样的地步,也只能够挺身而出。”薛昭默默说道。 秦大小姐冷笑了一声。 她蓦地转过秀首,死死地盯着他,她的眼神可怕无比,语气也是可怕无比。 “薛昭!”她寒声说道,“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有点不自量力!” 她很少会这样对着薛昭说话,甚至这可能是第一次。 因为她真的是出离了愤怒了。 很明显即使是薛昭也怔住了。 随后,他笑了起来:“如何?” 看着他的这副样子,秦大小姐更加愤怒。 “你都这个样子了!”她吼道,“你居然答应那个人做这一支军队的统帅!?” …… …… 对的,这一则消息,秦大小姐说出来的那一席话,如果传扬天下的话,必定会是石破天惊的。 这一支军队的统帅,是已经残废的薛昭。 他不能举刀杀敌,战败的时候也不可能撒腿逃跑,更不用说骑马。 后者当然是北唐人不觉得会发生的,但是一个残废的薛昭,或许会得到很多人的景仰和崇拜,但是真的不适合成为这样一支关键军队的统帅。 这样的安排,在李择南提出来的时候,便得到了诸多大臣的反对,但是李择南一意孤行,最终还是敲定了这样一件事情。 薛昭一直都是羽林大将军,他也参加过北疆的战争,他的能力许多人看到了,但是作为这样庞大的军队的统帅出战,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现在的状态下,这样很令人怀疑。 不过一切都于事无补了,他过了淮河,往扬州而去,针对扬子江以北的南吴军事力量,暂时而言还是指挥得当,让敌军闻风丧胆,往江南撤去。 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和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战斗,想必会很精彩。 感受着秦大小姐的愤怒,薛昭闭了闭眼睛,像是有些累了,他的声音轻微: “打吧,先打了再说,我会竭尽全力,我相信自己,如果不济,那么就是命。” 秦大小姐不置可否。 …… …… 姬如海已经重登皇位,金陵回到了南吴的手中,威远将军兵败被杀,看起来一切都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临安公金安功不可没,加上柱国勋,太子太保。 他的风光无与伦比,因为大多数人混到他这一份田地,都是死人——死后加封的。 因为他已经是临安公了,唯有这些殊荣才能够和他匹配。 而他要保存好这一切,需要一个前提——打败北唐的军队,还有他必须要活着,否则的话,不是前功尽弃就是狗屁。 军队驻扎在了城外,在这里的兵马,只有一万多,还有的人马在攻击各处的北唐势力。 因为战乱而离开家乡的金陵人陆陆续续地返回,虽然很多事情都已经不一样了,但日子还是得过。 最近的金安非常忙,已经许多天没有见到过了,管阔和铁山无在同一个营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相顾无话。 第264章 两岸(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是金安的安排,也是他们自己要求的。 拿着镯子不断在那里转动着,双方看起来都没有要打破僵局的意思。 “这是我们公主殿下的?”铁山无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他,问道。 管阔“啪”地一下将镯子压住,停止了这一无聊的行为,目光投向了他。 “你猜。” 铁山无笑了笑,不说话了,他们之间僵持的氛围依旧存在着。 在很久以前,同样在军营里面,同一个营帐,除了他们,还有无用,还有可雷,还有其他的人。 但是随着北疆的战斗、北唐的惊变、唐吴之争,人越来越少,从开始到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了。 以后也许还会少人,一直到他们两个也不复存在。 这就是僵持的原因。 但是僵局总是得打破的,打破的契机便是认识现在。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铁山无略微有些惬意地躺了下来,说实话他现在的样子像是一头死猪或者是咸鱼。 “阁下请讲。” “你知道的,李择南派以禁军为首的援军杀了过来。” 管阔点点头。 但是下一句话,便叫他怔住了。 “统帅是薛昭。” 铁山无像是有些坏笑。 “是不是很激动?是不是有点儿意外?” “我听说过你杀出长安之后,他过来追杀你的事情,结果他没有死,还活得好好的,现在又率领着大军来打你了。” 管阔沉默了一下,说道:“这只是一次失误。” “失误?”铁山无“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那说明你心不够狠,手不够黑,才会造成这一失误。” “看得出来对于下黑手这一件事情,你很有心得嘛。”管阔想起这个家伙把自己的新婚妻子以及妻子的情郎砍成四瓣的事情,便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那有关这件事情,你有些什么看法?”铁山无似乎对于管阔与薛昭不可不说的故事,很有些兴趣。 “上次是失误了,这一次,把他砍成两半吧。”管阔平静地说道。 那种平静,仿佛昭示着以后暴风雨的即将来临。 铁山无看着他,知道这并不是说的什么大话,而是实话。 如果有机会,最起码是管阔望见薛昭的机会,这个家伙一定会去尝试的。 如果他会统兵,那么一定会去做,但是他不会,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提着秦杀去砍人。 “薛昭的兵马,金安顶得住吗?”管阔问道。 他知道经历了连番战斗,金安的一部分兵马,尤其是他从临安带过来的那一部分,已经具备了很强的战斗力,但是这不代表其他的一些,尤其是一些心怀梦想丢了锄头就去打人的“起义军”具备够看的战斗力。 而现如今汇聚起来的所谓“几十万大军”,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人。 现在分兵出去,江吞水等人的部队为主力,可以攻击处于弱势状态的江南的北唐军,到时候薛昭的大军赶到,来一场大会战,这还怎么打? “那些人都被分流了,”铁山无道,“分到了那些战斗力较强的部队中,现在都在打仗,在薛昭来临之前,这是很好的一个历练的方法。” 沉默,双方都陷入进了短暂的沉默之中,谁都清楚,在这一个风云变幻的日子里,所有的行为,哪怕是一些细节,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我要去见金安了,他应该是有了什么部署。”在很久之后,铁山无忽然又打破了那种沉默,说道。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管阔点点头,喊道:“告诉金安,叫他好好干,到时候薛昭和保护薛昭的那帮人,我帮他解决!” 铁山无扬了扬手,表示收到。 …… …… 随着薛昭大军的到来,长江以北、淮河以南的那一大片地域很快便消停了起来——被牢牢地掌握在北唐人的手中。 不会再有烦人的所谓“起义军队”,也不会再有南吴地方军在一些将领的率领下对各个城池造成威胁。 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便一切都烟消云散。 看起来,一切都有条不紊,但是理智的人清楚——这才只是开始。 薛昭大军的数量并不太多,唯一的优势是全是精锐禁军,他们的任务原本只是支援威远将军,而不是替代威远将军,而今威远将军已经败亡,那么他们便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后者——替代威远将军征服南吴。 一路过去,南吴在淮南的势力兵败如山倒,但是薛昭却很清楚:这只是表象,他的真正对手,还没有出现,甚至还没有准备发力。 在七月底,大军开到了扬州界,并且停住了。 他们没有任何要发动攻击的迹象,不过不同寻常的是薛昭不再待在马车之内,而是被人抬着,又由那一位美人陪着,不断在扬州各处观察地势。 这是令人不解的地方,许多人都认为,以他们禁军的实力,就算因为威远将军的战败,证明了金安的难缠,但是他们绝对拥有着和对方一较高下的魄力,而即使是观察地势,薛昭也绝对不应当在这扬州界,因为这里距离金安的大部队还有很远,难道是薛昭想要将金安引到扬州来打?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秦大小姐同样并不理解这些行为,她问道:“你是准备在扬州部署一些诡计,等着金安上套?” 薛昭朝着周围环视了一周,轻声对着秦大小姐说道:“不,什么诡计都没有。” 秦大小姐蹙着细眉,歪了歪脑袋,看起来非常的难以理解,因为她实在想不清楚薛昭到底在做什么,因为如此一来,薛昭的行为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多此一举了。 “我之所以在这么观察扬州的地势,那是因为我没有绝对的把握打败金安,一旦在江南战事失利,还可以退守扬州。” 薛昭淡淡瞥了她一眼,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对这一场战争的不自信,就像战胜是应该会有的,战败也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秦大小姐吃惊地看着他。 “金安,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薛昭这样说道。 …… …… 第265章 两岸(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以薛昭的性格,断然不会如此,因为他是一个谨慎认真的人,耗费那么多的粮草,却在扬州转悠,实在是显得有些悠闲。 相比较而言,金安的确像是和薛昭性格对调了一样。 一贯悠闲的他现在一点都不悠闲,他绞尽脑汁地部署、策划,神情保持着长时间的严肃,管阔觉得那应该是打破了这家伙的人生纪录。 他只留下极少数的部队去骚扰也可以说是拖住、威胁还在江南的北唐势力,叫他们不要随意动弹,同时把绝大部分兵力都调到了金陵,几乎和薛昭隔江相望。 那是对峙。 金安汇聚了整整十万大军,把能够调动的兵马全部都调动了起来,而在此之前,姬如海已经给了他职权——全国总督。 这是一个新名词,在从前没有,现在却有了,也许以后也不会有。 也从来都没有他这么大的兵权——整个南吴的所有兵马,都受金安调遣,只要金安能够拉到的。 以禁军为主力,薛昭的兵马也足有三万多,虽然听起来和金安相差很大,但是战斗力的确相差太大。 金安很清楚自己手下的部队,只有少数几支可以在正面和薛昭的禁军单练,其他的能够保证不全军覆没就挺不错了。 但是他还是得打,不打不行,双方都只能够拼命,许多人也许觉得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和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的交锋很精彩很叫人神往,但其实是挺要人命的。 薛昭的部队在扬州停留了下来,金安并不清楚对手究竟要做什么,于是他也在等待。 他不确定时间拖得越久,到底是对自己有利还是对薛昭有利,但是那样的情景叫人焦虑。 而几天以后传来的那个消息,却叫他略微有些头痛了,不禁叫苦道:“这个小祖宗!” 姬如是没有听从他的劝告,从临安来到了金陵。 …… …… 姬如海现在是吴皇,是非常重要的人物,金安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姬如海的安全,但是如果说让他在心目中作一个排名的话,他最最在乎的却是姬如是,所有人的小公主殿下姬如是。 姬如海来到金陵,是因为他是吴皇,而金陵是南吴的国都,如果这一次金陵再次沦陷,南吴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那么与城共存亡并不见得是一个馊主意。 可是他实在不想见到姬如是也为南吴而陪葬,她属于这一片秀美山河,而不应该是一名亡国的公主。 得到这一消息之后,他难得一次没有忙于军务,而是急匆匆地往金陵城赶去。 但是当他出行之后,才发觉自己并没有马上去到金陵城的机会,然后最先见到的也不是那个令人头痛的家伙,而是一个气急败坏的男人,以及一个虽然默默承受训斥,却高傲倔强地昂着秀首的女人。 那一场训斥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情,不过于很多人来说很壮观,于是围观的人特别多,所以当金安路过的时候,便看到人们围成了一个圈。 他骑着马,于是便比较高,他越过许许多多的人头,看到了那两个人。 “你是傻吗?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在什么时候,你跑到这里来,很好玩!?” 那名跨着秦杀的少年,满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恼怒,朝着对面的那名少女咆哮道。 美人一身红裙似血,发挽乌云,聘婷婀娜,面对着对面那人几乎要把她吃掉的气势,神情冷淡冷傲,语气同样也是清冷: “我不是来玩的。” 她没有抬高声音来显示自己的振振有词,只是用一种理所当然毋庸置疑的态度来回答。 “那么你是来干什么的,拿你的发簪去打仗吗?就你这胆量,你敢用它去捅死人吗!?” 管阔很明显除了愤怒,还有很大的失望,他所做的这一切,除了为了复仇,还有很多是为了面前的这名女子,也为了李千容、为了姬如是,为了还有的许许多多的人。他想着自己在金陵多做点事情,保护北唐人不能够杀到临安去,那便是最值得的事情,但是面前的这个女人不理会,一意孤行招呼都不打一声地主动送上了金陵,最最关键的是,他知道了北唐军队的统帅是薛昭,那时候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呢,是自己快死的时候这个女人向薛昭求情,还是自己战败或者挂了,对方被薛昭的部队掳走? 那些场景都是他无法忍受的,只要一想到,心里就十万只@#¥奔腾而过。 望着他,李惜芸长久都没有说话,她神色平静,细长的眸子很认真地看着对方,像是在等待着对方的火气消散一些。 末了,许久之后,她才道: “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看你,没有去别的任何的地方,我也没有其他的任何地方可去,我终于找到了你,你就给我说这些?”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是无论是管阔还是其他的任何人,都听出了几分怨气,那是一种幽怨,很深切的幽怨。 管阔阴沉着脸,一把抓住她的玉臂,扯着就跑。 她没有反抗,而且以双方的力量来看,即使是反抗也没有用,管阔没有把她扛起来就跑,已经很给她留了几分颜面了。 他们入了营帐,围观的人似乎还在意犹未尽,一直到有人望见了金安,才一哄而散,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金安骑着高头大马,眼睛扫向了管阔所去的营帐的背后,撇了撇嘴,说道:“别躲了,出来吧。” 那名一身白色宫裙的少女吐了吐舌头,“嗖”地一下闪了出来。 她居然躲得这么好,没有被人发现,果然很厉害,但是金安却还是一眼就察觉到了,果然更厉害。 “你属老鹰的吧!躲得这么好都能发现。”姬如是拍了拍玉手上的灰尘,皱了皱琼鼻。 紧接着她蹦跳着朝着金安跑了过去,脸上带着迷之微笑,问道:“怎么样,小安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金安苦笑一声:“惊喜没有,惊吓倒是有的。” 姬如是:“……” 第266章 人家女孩子(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姬如是斜起了眼睛,她用一种几乎像是质问的语气说道:“小安安,你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你是不是对本公主殿下有什么意见?” 金安摊了摊手。 “刚才那货对李惜芸的态度您已经都看见了,所以我其他的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他说得很隐晦,但是意思却很明显,很明显的嘲讽。 刚才“那货”骂李惜芸傻子,但是最起码,姬如是不会是傻子。 这个小安安,才多久不见、才刚刚掌控军权多久啊?居然就变得这么嚣张起来! 她气得跺了跺莲足,恼道:“好你个小安安,离开才不多久,你就真的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是吧?看来就是得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才不会不知道天高地厚!” 金安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误会误会……” 对于姬如是,他是无可奈何的,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管阔敢对着李惜芸这么吼,那算他牛#,也不知道这家伙以后会是怎么死的,但是最起码他是不敢对着姬如是这么干的,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成为姬如是的小跟班了。 “你不就是讨厌我没有告诉你就跑过来见你吗?我又不愚蠢,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姬如是举起白皙的小手来嚷嚷道,她看起来很是有点义愤填膺的味道,大概是感觉自己的好意对面的那个家伙居然不能够领会,反而要责怪于自己,于是如此愤慨。 “我不就是想你……不,作为你的主子,关心关心下属是应该的,对于此,你应该感觉到很荣幸,说,小安安,你是不是很荣幸?” 金安的脸色稍显尴尬:“的确很荣幸。” 他已经想明白了,他虽然对姬如是的行为百般不赞同,同时也恨铁不成钢,但是他却不能够改变一些什么,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有些没有必要的责怪,也就罢了,那是吃力不讨好。 “走吧,”感觉到他不会再责怪一些什么了,姬如是的双眼弯弯如同月牙儿,她非常高兴,看来可以不用浪费一番口舌了,“你来做本公主的马夫,本公主要去见皇兄……不,是陛下!” “你不去见见管阔了?”金安笑着问道。 姬如是翻了翻白眼:“那个家伙,刚才我已经看见了,一脸臭屁的样子,谁想去见他?等到李惜芸把他收拾了一顿服服帖帖了之后再说吧!” 金安耸了耸肩。 周围的人现在很少,也并没有人发觉姬如是的存在,但是随着那一辆铜墙铁壁一般的马车来到,很多人的目光便投了过来。 姬如是“嗖”地一下躲了进去。 于是,临安公、上柱国、太子太保、全国总督金安,这样的一名人物作为马车夫,载着马车里面的那个人儿,缓缓向金陵城驶去,就像是一首歌。 也许以后他们会失败、会灰飞烟灭,但是那样的一副情景、那样的一首歌,却永远存在于这个时间、烙印在历史的长河里。 阳光很暖,车马很慢,你很好看。 …… …… 沉默,好久的沉默,营帐之内是一片压抑的死寂。 不得不说,在训斥的时候,管阔完全是出离了愤怒了,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影响不好,特别是训斥一位出了名的美人公主。 当进入到营帐之内后,氛围依然并不太妙,他却忽然不想说话了。 李惜芸在等着他说话,于是安安静静的,气氛很是诡异。 末了,许久之后。 “气消了一些,脑子正常了一些?”李惜芸挑了挑细眉,眯了眯那一双凤目,说道。 羞辱,这是红果果的羞辱!管阔感受到了。 但是他却不想再气急败坏地训斥一些什么了,因为那样子正中李惜芸的下怀,那个女人会更加厉害地嘲讽自己。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淡。 “你这个女人……怎么就拎不清呢?” “哦,”李惜芸瞟了他一眼,“是吗?” 管阔可以切身体会到,她的那种态度很伤人,杀伤力特别大,那是他最最讨厌的姿态,不,其实也挺喜欢的。 “我也不想多说一些什么,”他就像是面对铁山无一般拍了拍李惜芸的香肩,最终将手停留在了那里,“我不希望你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你想必是理解的。” 骂了一通,他的气的确是消了一些,人来都来了,他也不可能作出什么有效的作为,脾气他是不想再发了,但是他还是要发泄一些牢骚。 不过看起来,李惜芸对于他的话是并没有理解,甚至是不屑于去理解。 “拿开你的狗爪!”她侧了侧秀首,眼帘低垂,盯住管阔那只搭在她肩头上的手,冷冷说道。 管阔讪讪地拿回去:“碰碰又怎么了,你又不是花瓶。” “你又骂我?”李惜芸像是有些恼怒。 她可以认为,管阔在讽刺她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管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随口所说的一句话便具有十万点伤害,正想要辩解一些什么,李惜芸却是用犀利的语气攻击道: “怎么样,刚才骂得开不开心、爽不爽?对啊,你是男人啊,你需要寻求存在感,那么我就配合你刷存在感,我任由着你这么骂,这么多人都看着,是不是感觉很舒畅,觉得自己很有男人味?” 她就像是终于下定决定倾泻自己的委屈。 “你知不知道你离开临安之后的那段时间,我有多么的担惊受怕,你们打下了金陵,而且你还活着,听到那些消息我又有多么高兴?” “我很想见你,所以我和姬如是来了。见到你,我更加高兴,我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讲,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让你体会到我的欣喜,你就劈头盖脸地骂了上来,你知不知道巨大的落差会让人家女孩子有多么难受?” 听着她的话,特别是那种怨气冲天,管阔一时之间不知道什么好,尤其是这个高傲的家伙居然会用“人家女孩子”来形容自己,他简直是要晕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北唐风云》,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267章 人家女孩子(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越来越发觉在自己的面前,李惜芸越来越不像李惜芸,她开始任性、开始喜欢挖苦别人、开始喜怒哀乐溢于言表,而不是从前那种千古不变傲气十足的样子,也或许,自己面前的李惜芸,才是真正的李惜芸? 管阔盯着她看了很久,看着她的如画眉眼、看着她的倾城容颜。 这个人,由陌生到熟悉,一直到现在好像变得没有了丝毫的疏离,他们两个人可以靠得很近、聊聊人生理想、聊聊自己的情绪和小心思,那些变化应该并没有太久,但是却仿佛已经是好多年。 李惜芸现在的的确很像是一个“人家女孩子”,她在那里喋喋不休的、絮絮叨叨的,抱怨着自己的不满,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好笑。 一直到最后,她终于是察觉到管阔一直盯着自己看,然后自己就在对方这样的目光中这样抱怨,于是俏脸一红。 “混蛋,有什么好看的!?”她骂道。 “的确不好看,不过我喜欢。”管阔仰头望了望天。 李惜芸撇过了头去,表示自己还在生气,不想和他讲其他的有的没的的事情。 “我知道,”管阔说道,“你也知道。” “我知道你想见见我,你怕我就这么死了,然后你再也见不到了,你也知道我不希望你过来的原因,因为这里随时随地都会发生战争,我怕你出事。” “既然你来都来了,那么说再多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怎么样,你千里迢迢、风尘仆仆,要不要犒劳犒劳你,今晚带你去金陵城的街上吃一点什么?” “小气鬼!”李惜芸的脸上闪现出鄙夷之色。 管阔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现如今金陵城内人比较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花样,不过你从前在北唐皇宫里,后来又在南吴皇宫里,虽然说是锦衣玉食,但是很多民间小吃都没有品尝过,我最近在金陵街头逛了逛,发现很多东西你不品尝品尝可惜了,今天正好带你去逛逛。” 李惜芸冷笑一声:“你还有这么好心?” 管阔有些纳闷,心想这个女人今天闹脾气的时间好像比起以往更长了一点。 紧接着,他又听到,李惜芸道了一声: “说吧,吃什么?” …… …… 其实管阔一直都没有想到过,李惜芸偶尔也会出现吃货的状态。 当然她还是会尽量保持得淑女一点,说起来,太过顾及形象对于管阔而言实在是很劳累,可是某一些人就是脸皮比较薄,于是乐此不疲。 夏夜于街头一边纳凉一边吃美食,其实是一种享受。 在战争来临之前,这样的享受,很是难得,所以李惜芸用实际行动告诉管阔——不要想太多以后的不愉快的事情。 天上繁星点点,天空和星辰显现出一种瑰美的图景,那种浩瀚无垠的壮阔感,让人徜徉在其中,流连忘返。 金陵美食有许多,不过今夜管阔并没有点太多,原因无他——李惜芸吃不下太多。 鸭血粉丝,和盐水鸭,仅此而已。 李惜芸换上了一身很普通的荷裙,只是施了淡妆,再加上是在夜晚,这样可以保证很难有人认出她来。 管阔看得出来李惜芸是第一次吃鸭血粉丝汤,于是用一种很是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看得李惜芸很想打人。 她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地说道:“小的时候……皇祖母跟我说……鸭肉不要吃太多……吃太多了不好……你为什么又是盐水鸭又是鸭血粉丝汤的……你是和我有仇吗……” 她嘴里塞了那么多还要坚持抱怨,看来是不满到了极点。 但是她一直到底都没能够说出来吃多了鸭肉会怎样,难道是会变丑?管阔感觉到很奇怪。 “仇倒是没有,怨倒是有的。”管阔不置可否。 “其实出了皇宫以来……经历的那么多的事情,见到过的那么多的人……还有吃过的很多好吃的东西,感觉这十几年以来都白活了……”李惜芸将挡住自己眼眸的发梢撩开,喋喋不休地在那里“抱怨”。 “其实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很多的,人们之所以经常会感觉到消极,那是因为总是习惯性忽视那些美好。”管阔带着笑意看着她,她现在真的就像只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小姑娘,而不是一朝公主。 “你这些臭屁的话语,比醋还要酸。”李惜芸放下碗,口齿终于清楚了很多。 “你听着喜欢就行。” “那我要是说我不喜欢呢?” 看着管阔这自讨没趣的神情,李惜芸笑笑,改口道:“逗你玩的,我喜欢。”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广乐公主殿下也会这样说话。”管阔盯着李惜芸的动作,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她将剩下的半碗鸭血粉丝汤推了过来,懊恼道:“不吃了,我吃不下了。” 管阔有些无言。 她又接话道:“广乐公主殿下的确是不会这么说话的,不过李惜芸却会这么说话。” 管阔觉得她这一番话说出来,一点都不比自己刚才的“臭屁”要好上多少,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没有表态什么。 “你是不是有些很特别的话要和我讲?”李惜芸将双臂交叉着放在桌上,看起来规规矩矩的,这个样子看起来很搞笑。 “是有一些,不过我暂时不想说,现在应该想一些高兴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就当它还不存在吧。” “听你的说法,好像想要和我讲的话并不是什么好事情,那我就不想听了。”李惜芸蹙了蹙秀眉。 吃完盐水鸭和鸭血粉丝汤,他们缓步在人烟稀少的金陵长街上行走,靠得很近,却谁也不说话。 他们来到南吴许久,却真的几乎没有在金陵好好走过。 沿十里秦淮而行,微风顺着水面徐徐而上,仿佛带有着几分水汽。 夜色下,她的容颜稍许朦胧,但是却更加美丽。 他们停了下来,望着前方的河面,风撩动她的秀发,有些香气。 “你是不是想要说了?”李惜芸侧过秀首,很认真地看着他,明眸闪亮闪亮的。 第268章 人家女孩子(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管阔显得有些犹豫,“但是想想还是得和你说说的,就像聊天一样随意说说,你也不要太当一回事儿。” “你看起来好奇怪。”李惜芸歪了歪头。 “要打仗了……”管阔似乎是不太清楚应该怎么开头,于是便犹豫了一下,说了这么四个没有多大意义的字。 “废话,你当我看不见听不着吗?”李惜芸果然如此说道,“不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我最讨厌婆婆妈妈的男人了。” “……” “我说过不希望你过来……当然不是说不想见你,其实也挺想你的……要打仗了,北唐的军队已经到了扬州,金安在金陵集结了兵力,如今几乎可以说是隔江相望、危险十分……” “说重点!”李惜芸打断他的话说道。 “北唐军队的统帅,是薛昭。” 刹那死寂,整片秦淮河好像都凝固起来。 …… …… 薛昭,好久远的名字,可是也好熟悉,怎么读怎么上口。 曾经的好多事情,都选择性去忘记,包括参与的人。 但是总是不能够麻痹欺骗自己——它们、他们依然存在。 管阔在这之前的确唧唧歪歪地说了许许多多的话,但是他其实要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一句。 虽然尽管这些事情好像和李惜芸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实际上他觉得还是要讲讲的,不说了,心里憋着,很难受,说出来了,不管如何,都最起码他说了。 他可以感觉得出来,李惜芸是沉吟了好长一会儿。 “哦——”她在发出这一声很特别的“感叹”之后,也是沉吟了一瞬,“知道了。” 不晓得她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还是压根就不想说什么。 管阔好几次用眼角的余光去在意她的神色变化,发现她的确是变化了一些,但也不好形容有些什么变化。 李惜芸不喜欢薛昭,但是欣赏薛昭,所以最起码,她对薛昭是有好感的。 如今的局面,意味着她也不希望看到南吴覆灭,然后李择南一统天下,变得真正不可一世。 但是这也不代表她会乐意看到北唐军队战败,特别是那一位统帅兵败被杀。 世界本来就很多时候都很残酷的,管阔无意之间提醒了她这一点。 “你……有些什么感受?”管阔问道。 李惜芸定定地看着他:“你希望我有些什么感受?” “这个我无法替你提出。”管阔抬起手来,停顿在上空,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取消了抚摸她秀发的打算。 “我不希望看到那种你死我活的场景,可是我只是一名弱女子,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其实你不应该告诉我这些的,我觉得就那样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其实也挺好。”她闭了闭眸子,先前的快乐很快便消失了,神情显得有些疲倦。 心累。 管阔靠得她更近了一些。 她察觉到了,于是把秀首靠在他的肩头,说道:“我想坐一会儿。” 他们沿着河岸坐了下来,夏夜里的景色一切都显得色调鲜明,那是黑与亮的鲜明。 “我总是怕你死了,这一次也是一样……不,每次都是一样……”她的声音很是细微。 “所以你很矛盾,因为你很清楚自己心里面的想法。”管阔感受着肩头她脸颊的温暖,心却很平静。 “是的,看起来你也明白了,我不希望薛昭死,也不希望金安死,不过如果人生……只能够选择一个的话,我还是只不希望你死,要是在所有人中选择一个……”她的话语糯糯的,有些听不太清楚,但是管阔的心里面很清楚。 “你一直都在说:我为什么会这么早来到金陵,因为于你而言,这里非常危险,随时随地都会爆发战争,但是不论你去往何方,我都已经决定了跟随,我知道阻止不了你,也阻止不了龙椅上的那两个人,特别是北面的那个人,于是这些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管阔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些,想听的也不是这些,但是她就是这么说了,他也听见了,他觉得这些话也不算差,虽然很现实和残忍,但是看起来,李惜芸比自己要思维清晰得多,女人虽然是感性动物,但是有的时候却是理智得可怕。 “困了,我想回去了,姬如是还在烟雨宫。”李惜芸忽然说道。 她的这一句话的确是太突然了,突然到管阔愣了愣神,又马上接话道:“想睡觉了吗?要不要一起睡啊?” 李惜芸神色变回了冷傲,她不慌不忙地将发簪拔下,又很迅速地一下刺了上去。 一股剧痛传来,管阔觉得自己说她会拿发簪作为武器是对的…… …… …… 如果是在好几个月以前的冬天里,望仙门处的大人们一定会跳脚以抵挡扑面而来的冷气。 不过在这样的炎炎夏日,伴随着这样清早的晨光还有微凉的空气等候在望仙门外,不得不说是一种享受——相比于几个时辰之后再上朝,而今的空气实在是太美妙了。 最近这段时间关键的议题并不多,虽然每天的早朝看起来都非常热闹看起来挺有事的样子,但实际上那只是看起来而已。 除了北疆和南国的战事,看起来的确并没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讨论了。 一些人的目光投向了龙且与和徐敬义两人那边。 自从商一室遇人不淑被人一刀砍了去向先帝报道之后,这两位成为了文官集团的首领。 龙且与被提为了号称“天官”的吏部尚书,是为六部之首。 很奇怪的是徐敬义,他的官职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变,但是更奇怪的是偏偏很多人对他更加敬畏。 做事情不要太过风光,免得成为众矢之的,那正是徐敬义的处事准则,相比而言,他更加老奸巨猾为人谨慎“一点”。 而而今武官集团的头头林雕,却并不在此,因为他已经率领大军去驰援定远将军白从云了,所以大多数人的目光投向龙且与和徐敬义,是有道理的。 第269章 满朝风雨(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龙且与和徐敬义却是昂着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但其实,他们什么都知道,也知道今天会发生一些什么。 今天会发生的事情不会有结果,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但是还是要必须执行。 上朝时间到了,龙且与和徐敬义这才第一次对视一眼,随后缓缓地入了望仙门。 今日天高云淡,蔚蓝天空悬浮在巍峨的皇宫建筑群的上方,气息如同许多年以来的一样。 大殿里,那一位年轻有为又俊逸非凡的陛下正坐在龙椅上等待着他们。 香炉内,袅袅地升着烟,内侍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在大殿里回荡: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北唐人很多时候都发觉自己是挺喜欢做形式主义的,打个比方说这么一句话,哪怕是现任陛下李择南,也还是维持着。 偌大的天下,没有事情是不应该的,没有事情反而是奇了怪了。 在很短暂的沉默之后,一名御史出列。 “臣有本奏!” 他说道。 “讲。”李择南神色平静地望着下面的那人,看起来,他仿佛是有一些心理准备。 “薛大将军为国为民,臣等非常敬佩,他为了追杀反贼而重伤,可以说是为了大唐鞠躬尽瘁……” 那名御史不急不缓地将一名不在场的人用华丽的辞藻和催人泪下的语调夸奖了一番,如果不是因为在朝堂上而不是在戏台上,想必很多人都会潸然泪下吧。 而且最最厉害的是这样的人就连戏本子都不需要看,更不需要背,简直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听着听着,李择南渐渐微笑起来,虽然对方说了那么多听起来很充实实际上重点还没有突显的话语,但是看得出来他还是很有耐心,也很愿意一直倾听下去。 “但是……” 好,很好,在渲染了那么长一大段之后,李择南终于是听见了那个具有转折性的词语,他看起来更加有精神了不少,他明白,重点来了。 其他一些听得昏昏欲睡的大臣们看起来同样也是马上振奋起来。 龙且与和徐敬义互视一眼,微微一笑。 “但是,薛大将军毕竟已经不能够亲自上阵杀敌,他行动不便,臣等当然不是怀疑他的能力,然而南吴旧势力也绝非等闲,不可轻易对待,薛大将军如今的身体状态,成为统帅有诸多缺陷,这一点,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还望陛下三思,在战斗爆发之前,调遣更加合适的将领前去!” 李择南将微笑着将眸光分别在龙且与和徐敬义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显出一种有意无意的样子。 这两位仁兄装作不知,神情倒是颇为自然。 李择南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和缓: “薛大将军在北疆战斗过,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还得到了冠英老将军的认可与称赞,而今老将军殉国、镇武将军欲图谋反被诛、定远将军在北疆苦战,目前已经许久没有传来消息、林雕也往北疆赶去,薛大将军无疑是唯一的、最最合适的人选,难道除此之外,你们还能够推出其他的忠臣良将来吗?” 他对这一切都早已预料,薛昭如今的状态,只要不是一个白痴,都会表示怀疑,但是在这之前,他还是排除万难,坚决用了薛昭,而后便随时随地都冒出来几个人先是上书表示怀疑,后来直接在上朝时光明正大地质疑,宰相一职自从中书令管清和被灭之后便虚位以待,所以如今以吏部尚书龙且与为首,而从龙且与、徐敬义一直到满朝文武,都不认同自己的做法。 他不确定薛昭是不是真的可以压制住南吴旧势力,只是信任对方的能力,但是如今不开一战,便换大将,不是他的风格,他希望让薛昭表现几番,如果可以,那么这帮人自然而然会消停,如果不行,那再撤换不迟,以薛昭的能力,总不至于会大败,最多稍微失利。 他是李择南,他的决定全部都已经做好,他不接受大臣们的威胁。 吏部侍郎和自己的上级对了一下眼神,蓦地出列,奏道:“陛下,臣有好的人选。” 李择南像是稍微诧异了一瞬,因为这些天以来,这帮人虽然够闹腾,却只是纠结在薛昭不应该成为统帅这一件事情上,至于新的人选,这一次倒是第一次有人跳出来这么说。 他垂了垂眼帘,像是想了想什么,忽然有些好奇。 “哦?朕倒是想听听。” “冠英老将军的孙儿石军义熟读兵法,也跟着老将军出征过,前任兵部尚书兴盛大人曾经与他交谈过,言谈举止得体,特别是对于兵法,对答如流,是不世出的奇才。” 李择南沉吟了一下,脑中闪过有关这一位青年俊彦的信息。 这个人他的确知道,对方的祖父是冠英将军,身为将门世家,这一点就不说了,那名青年刚刚年龄一十有七,说起来还和薛昭差不多大,名气的确不小,被公认为军事天才,他和对方有过一面之缘,的确不同凡响。 此子也跟随冠英将军出去征战过,算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而且别说是前任兵部尚书兴盛,就是晋王李显岳、镇武将军王独等不少牛人都对之颇有赞赏,虽然李显岳是他的敌人,但是对于军事这一方面,他对李显岳有着绝对的信心,那个人看重的年轻人,绝对非凡。 只是先帝在位时管清和掌权,石军义一直都没能得到重用,便拖到了现在,改朝换代之下,便被很多人短暂忘却了。 而今这群人把这么一个人物抬出来,可见也并非空穴来风。 他点了点头,对于这么一个人物,算是有些认可。 然而他还是首先坚持自己的看法。 “此事押后再说,战斗还没开始,没有无缘无故替换大将的说法,且看薛昭表现。” 他的态度如此坚决,而大臣们的态度也已经表明,很多事情都得循序渐进,龙且与知道这一点,徐敬义知道,其他的以他们两位马首是瞻的大臣们也知道。 议题到了别处,而谁也不会知道,今日这么一个话题的开始,会决定无数人的命运。 …… …… 第270章 乱世佳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薛昭的部队在扬州停顿,看起来并没有要进攻对岸的意思。 金安的部队集结在金陵,同样没有要攻过去的意思。 他们之间,不知道是相互忌惮,还是特意的停顿。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平静,各地的战斗短暂结束,长江以南,还被北唐人占据着的城池只剩下了五六座,而且其中三座还是退守的小县城,而南吴的军事力量也是彻底撤离了长江以北,看起来是选择了消停。 经历了太多战斗的人们理应对此感觉到幸福,然而这一切并没有,有的只是说不出来的压抑。 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到令人很不舒服。 金安在加紧操练,他的部队由不同的部分组成,统一程度有待考究,而今薛昭没有贸然进攻,正是协调这一切的绝佳时机。 作为在北唐军队里面待过的人物,铁山无和管阔日日为南吴人描述讲解北唐军队的作战特点,为以后的战斗作出预防。 尽管北疆军队代表不了所有北唐军队,更是不敢说作战特点和那些作为都城戒备的禁军有多大的相似之处,可是最起码一个国家军事力量、军事理念的某些部位还是会有些相通的。 而薛昭同样在作很多准备,许多人都觉得以金安的杂牌,绝对不会是他们禁军的对手,可是他不这么想。 他们开始就地征粮——从这些被占据的南吴地区内。 他的军队纪律严明,而事实上,以这些来自京城的禁军的傲气,也绝对不屑于做一些扰民的事情。 所以他们虽然不会得到那些南吴旧地的民众的民心,但是却也得到了最基本的尊重。 管阔和铁山无以及金安来到江边,望着滔滔江水,他开口说道:“这里死过很多英魂,就这么顺着江水一直漂流到大海。” 他说的正是当时北唐进攻南吴的时候发生的情景。 铁山无和金安没有说话,事情已经过去了,所有人都感觉好像过去了很久,但实际上也就那么久。 管阔的目光投到不远处江边迎风而立的那两名女子身上。 李惜芸的长裙依旧鲜红似血,明艳美艳不可方物,而姬如是的白色宫裙荷风微摆,就像是小仙女。 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在今天临江而望,总是会有些感叹。 管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李惜芸的身旁,她侧了侧秀首看了看他,又转了回去,怔怔地望着江水。 “在想什么呢?”管阔问道。 自己和李惜芸待得好好的,这个家伙便过来打扰,姬如是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踹了一下他的屁股作为发泄,便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其实要想追上她把她痛揍一顿很容易,不过考虑到影响不好,管阔便只好作罢。 “有些想家了……”李惜芸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俏脸上闪过一抹红晕。 其实管阔很不明白她的羞怯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很多时候女孩子的心思的确就是那么难以捉摸的。 “哦,其实我觉得,只要不去多想,就不会想了,大家都是过来人。”管阔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得体,只是谁也说不出来这是废话还是没话找话,或者是想要挨骂。 李惜芸蹙了蹙眉头,不悦地对着他说道:“和你说话真无聊!” 管阔摊了摊手。 今日他们过来并不是真的睹物思人或者其他的什么的,只是很有必要来长江处多加观察地势。 其实这一战的问题有很多,首先是他们的水师自从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之后,便彻底覆灭了,暂时也没有建立的条件,如果北唐攻过江来,他们没有机会在水面上与对方一战,即使是要打过去,哪怕是追击,恐怕也只能征用一些小船,端是寒碜。 还有的便是观察长江岸边的地势,推测北唐军队进攻的位置,以及这边防守的位置。 一些将领们谈论了许多的东西,金安却是一直都不说话,确切来说不发表意见。 这是他的一贯性格,人们知道,在往后,他会综合性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这些并不是管阔的擅长,于是他对着李惜芸说道:“回去吧,我知道你看着难受。” 北唐是她的国,也是她的家,对面的皇帝陛下是她的兄长,只是她感觉到了她兄长的可怕,她的这位兄长杀死了她另一位兄长,也间接害死了她的父皇,但是这不代表她会绝对与自己的家国为敌,她对南吴并没有仇恨,这也并不意味着她会理所当然地站在南吴这一边。 她选择离开北唐,来到南吴,是因为管阔,从前她怜悯南吴、站在南吴这一边,是因为南吴即将覆灭、是弱者,而今南吴有了希望,薛昭也到来了,薛昭的到来打醒了她,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在很多事物之间,她居然会必须将心理态度摆出一个明确来,即使那很残忍。 她和管阔说自己想家了,便是很隐晦地表达了这样一层意思。 管阔虽然看起来不懂,但是其实他懂,所以他让李惜芸回去,最好看不见,便也不去想。 然而这终究只是自欺欺人。 “我只是希望,薛昭退兵,退回到大唐的土地上,金安和他可以不打一仗、不死很多人,那样……难道不好吗,还是我很幼稚?”李惜芸定定地看着他,眼眸之中满是希冀,但是更多的是一种哀伤。 管阔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秀发,轻声说道:“可是你知道的,这样并不可能,你的那一位兄长的野心很大,他做了这么多,不会只甘心一个北唐。” 李惜芸有些失神地望着江水,风波拂来,红裙微微颤动着。 “我当然很清楚,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想,即使是我去劝说薛昭,他也不会听取我的意见……” 管阔打断了她的话:“这并没有什么意义,这样的意见,就不需要再提了。” 他的声音微冷,如今他就在李惜芸的身边,容许李惜芸去求薛昭?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第271章 满朝风雨(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蓦地看向他。 她的眸光也忽然之间有些冷。 “你是一定要杀死那个人的,对吗?” 管阔眯起了眼睛:“难道不对吗?” 他又道:“只要我还活着。” “所以你一定要打败大唐,而且要杀到那个人的面前,即使是生灵涂炭?”李惜芸向前一步,她吐气如兰,但是态度却非常认真。 管阔被那股淡淡的香气弄得有些窒息,但是他的很多意识都依然清醒。 “如果不需要生灵涂炭,我也可以杀死他,我想,我会很乐意。” “而且,你也已经看到了,北唐和南吴,不死不休,只要那个人一直都坐在龙椅之上。如果我们不打过去,那么他就会再一次攻破金陵,姬如海会死,除此以外,还会死掉许许多多的人,这一点,无法避免。” 李惜芸的眼眸黯淡了下去,声音变得轻微:“我明白。” “所以……我不怪你,也不怪你们,因为那个人的野心,一切都无法避免,我只是心里面憋着很难受,所以说出来就舒服了。” “我想我累了,也倦了,我想回去休息休息……”她垂下了一向高傲的头颅,看起来有些落寞,她就这样转身离去,鲜红的长裙却仿佛颓败的落花。 许多人诧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猜测是和管阔吵架了或者怎么的。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还是广乐公主殿下的时候,便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而今更是无能。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蓦地回头,却看到管阔面无表情地来到她的身侧,说道:“我陪陪你。” 她的心忽然好想安定了一些。 其实有他在,其实也挺好。 …… …… 薛昭一直按兵不动,整整过去了半个多月。 关于威远将军的殉国,将士们义愤填膺,许多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南吴人决一死战。但是作为军人,执行命令是他们的职责,没有太多人提出质疑。 然而北唐的朝堂之上,就不一样了。 怯战、能力不足,甚至是通敌,等等罪名被一群或者自己行动,或者受人指使的官员抛了出来,一时间官场哗然。 没有太多人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一些什么,但是他们有绝对的理由对薛昭的行为表示质疑。 将薛昭撤回来的提议被再一次提起,这一次,李择南依旧没有松口。 消息传到军营里面,有极少数的将领看待薛昭的目光也变了,好在绝大多数人都依旧信任他。 “你决心为国尽忠,他们在长安锦衣玉食,却信口开河便想要决定你的去留,甚至还污蔑你,你说你是不是有点……不,是的确自轻自贱?” 秦大小姐的神色平静,只是轻轻地挑了挑细眉,可是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带刺十分、十分带刺。 薛昭在营帐里面,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的眸光转了转,落到了秦大小姐窈窕的娇躯上,说道:“随他去。” 秦大小姐冷笑一声:“你的心态也真是好。” 她一直都不赞同薛昭以如今的状态还去成为统帅,而今很显然大多数人也不赞同他成为统帅,他却死皮赖脸还要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要去尽忠,这难道不是很愚蠢? 薛昭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心中却想了很多。 他知道,朝中的很多人都对自己有看法,他不想轻易和金安交战,他也对南吴各处的地势不熟悉,如果要有完全的把握的话,他必须要再多观察半个月,因为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战争,而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可是朝中的那些自己不愿意上战场,只知道在背后煽风点火指指点点的胆小鬼们却对他很有意见,如果他不想莫名其妙还没开战便被李择南撤回长安的话,那么实在不能够再拖了。 于是在三天之后,持续了半个多月的僵局被打破——薛昭统帅的大军开拔了,他们即将渡江。 …… …… 渡江的日子很是顺利,渡江的行动也很是顺利。 金安并没有具有规模的水师,以他的智商也不至于会动用渔船之类的小舟对着薛昭进行阻击。 风向是东北风,南面的金安并没有火攻的条件,除非他想把自己给烧着了。 一切都很平静,水面上并没有南吴的军队,即使是岸边都没有。 金安的大军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可是薛昭不会放松警惕,金安不是一个喜欢消停的家伙,对方必定准备着足够的阴谋诡计。 在上岸之后不多久,禁军们还没有开始休整,一支军队便突然出现,发动了攻击。 这一支军队仅有五千多人,但是来势汹汹,面对兵强马壮的禁军,毫不畏惧。 在简短的交战之后,那一支军队丢下三百多具尸体,被击溃了。 一切看起来都有条不紊。 离开扬子江岸边,向前推进五里地之后,薛昭布置好了防御,安营扎寨,准备过夜。 迫于朝臣们质疑的压力,他不得不过江发动进攻,可是他依旧保持着足够的谨慎,他出身将门世家,熟读兵法,也参加过几次战斗,那一次追击阿史那沁的部队,也是功勋卓着,他的确是一个将才,不仅仅只是一名凭借匹夫之勇结果被管阔差点砍死的废物。 夕阳西下之后,黑夜渐渐来临,一支军队趁着夜色作为伪装,慢慢接近了北唐军队扎营的地方。 今夜的一切都显得特别的静谧,风很细微,偶尔掠过树梢,也只是带动枝叶慢慢摇晃,却并不发出太多的声音。 北唐军营内的营火遍布四处,而且外围还有巡逻的士兵。 不过这一支军队很显然是作出了充足的准备,即使是接近了那么多,北唐人还是没有发现。 当距离只有一百丈的时候,他们发动了突袭。 突然而然的夜袭,迎来的却并不是北唐人的慌乱,相反,他们的神色之中还隐藏着巨大的窃喜。 看起来原本安安静静的大营之内,瞬间杀出来一支军队,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只是好像有好多好多人。 第272章 关于如何挫败薛昭(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结果是毋庸置疑的——偷袭的人反过来受到了偷袭,一路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在这数次小规模的试探之中,发动这一切的金安得到了一个结论——那个已经渡江而来不可抵挡的敌人,拥有着尤其可怕的军事天赋,谨慎、严密,很难轻易讨到任何的便宜。 看起来,局势已经非常之危急,因为姬如海已经入了金陵城,登上龙椅,而薛昭的部队就在金陵地界,虎视眈眈,随时随地的失败都会出现,姬如海包括整个南吴的安危,就被捏在金安的手里。 这段日子看到的金安,没有太多的笑语盈盈,更多的是神色凝重,他看起来变回了一个正常的人,可是于管阔看来:这个样子的金安,反而像是有点不正常了,很是不妙。 “你行不行啊,小安安?”他不止一次地这样说道。 说真的,现在所有人的期望都摆在金安的身上,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即使是他的老铁,都靠不住,能够掌控全局迎战薛昭的人,唯有金安。 “不要用姬如是的口气和我说话。”金安看起来有点不耐烦。 “是吗?”管阔装傻,他朝着手中哈了一口气,“姬如是的口气很重?” “我建议你担心好你的这句话传到小公主殿下的耳中。”此时此刻的金安正在往一座高地上走去,说话间他自顾自地往上爬,没有回头。 “……” 末了,许久之后,管阔再一次问道,而这一次是很认真的:“金安,对于这一场战争,你难道没有不安心吗,或者……你也不怕死吗?” 他其实想说的并不仅仅是某某人死不死的问题,而是许许多多的人死不死的问题,姬如海、姬如是、关连殿、关挽云、金晓韵、铁山无、他管阔、李惜芸…… 这些都不是金安希望看到死去的人物,金安的压力应该很大。 金安沉吟了一下。 “是的,我很害怕,”他的声音并不大,却也不算轻微,“但是那又如何?” “这是一场赌局,包括我,包括你,包括小公主殿下在内的许多人都已经入局,我们谁都别无选择,哪怕是对面的薛昭,还有更远处的李择南。” “那一天我听到李惜芸和你说的话了,李惜芸到底还是女儿家,她可能并没有彻底看透这么一个局。” “你居然偷听人家讲话,你好变态哦……”管阔嘟囔了一句。 “这不是重点。”金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跳开了这个话题。 “谁都不想死,也不想遇到消极的事情,但是世界就是这样的。” “那么你对于对付薛昭,有些什么有见地的看法吗?”管阔问。 “薛昭非常谨慎,谨慎到几乎完美,短时间看来,他几乎没有任何的部署弱点,想必到时候进攻也是如此。” “不过一个人太过谨慎,那么就是弱点,他不敢发动太过惨烈的战斗,也不敢兵行险招,他的军事行动将会毫无亮点。” “准备准备吧,三天后,我们进攻。”他的话题一转,忽然说道。 管阔瞬间瞪圆了眼睛。 …… …… 姬如海在重登龙椅之后,终于是确立了年号,所以我们改用南吴纪元。 南吴昌宏元年八月初,金陵城外六十里处,两军对垒。 在经历了数不清的坎坷之后,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和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终于面对面地站在同一片战场之上。 他们分别是两支军队的统帅,必须要一决胜负。 第一场战斗并没有什么要详细描述的。 跨越千山万水而来,以北唐羽林、神武、龙武、左右卫等禁军为首的北唐军队充分表现了他们的不同寻常,在南吴十万大军的攻势之下,将对面击溃。 算不上是什么大败,金安收拢兵马,后撤十里,进行休整。 初次正面交锋的结果印证了几乎所有人的认知——对面的,是一支实力堪称恐怖的军队,根本不是南吴这些后来凑齐的人可以正面击败的。 第二天,传闻中谨慎无比的薛昭发动了主动进攻,南吴军队再一次被击败,金安再次后撤十里。 此时此刻,薛昭的军队距离金陵城已经只剩下三四十里地,而金安丝毫没有能够取胜,哪怕仅仅是一次的迹象。 南吴的不少人都有些丧气,不过与北唐不同的是——尽管如此,姬如海目前那人数并不多的朝廷里面,所有人都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却无条件地支持金安一直统帅下去。 如果没有金安,金陵都不会回到南吴人的手中,就算金安最后战败、姬如海被俘,那么也是天意,非战之罪也。 这是一种很好的心态,虽然有点一条道走到黑的意思,不过有的时候,人一根筋一点,也是会有好处的,比如说省得闹腾。 金安召集几乎所有能够有影响的人,包括管阔和关挽云、金晓韵、张连岳等只是战斗勇猛,却对军事并不精通的人物。 “局势现在很明显,正面战斗,我们永远不可能有击败薛昭的机会,本来我还想尝试一下,所以我尝试了两次,全部都失败了,古人云事不过三,但我不想尝试第三次。”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必须另想他法,除非我们想一退再退,最终退无可退,被薛昭彻底覆灭。” “我现在召集大家过来,要听的并不是彻底击败薛昭的建议,而是只需要一场挫败、小小的挫败,我已经为一件事情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现在需要的,仅仅是一场小小的挫败,哪怕只是叫薛昭擦破一点皮。” 他的话很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所有人都相信他必定有着自己的道理可言。 然而,要想挫败薛昭,又谈何容易,虽然比起真正打败那个家伙,会简单不少。 没有人说话,一个都没有。 管阔的脑中闪过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不过他仔细考虑之后,发现都是鬼点子、馊主意,还是不要说出来的为好。 不过金安的观察能力实在是太强,他很显然是看出来了一些,于是开口问道:“管阔?” 第273章 关于如何挫败薛昭(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的身体一震,掐断思绪,抬起头来,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齐刷刷地汇聚了过来。 关挽云那一张绝世仙颜上,满是戏谑和看好戏的神情。 管阔很清楚金安不是要看自己好戏,那家伙是真的想要听听大家有些什么主意。 他只要硬着头皮上了。 “你们知道的,北唐的一些人,对我恨之入骨,我别的本事没有,砍人的本事倒是有的,你们要不找个理由把我绑了,送给薛昭,我找机会把他砍死?” 反正他和薛昭有仇,到时候正好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只是他相信薛昭并不是傻子,不会轻易相信,但叫薛昭相信这些东西,那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了,那得看金安怎么做。 “好……”关挽云红唇微张,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好主意?”管阔问。 “好烂的主意!”关挽云冷笑一声,毫不给面子地斥道。 “好啊!”管阔有些恼羞成怒,“你行你上(不行别bibi),你来出一个馊主意先?” 金安笑了笑:“把薛昭干掉的确是一个好主意,但是事情的进行并不是这么简单的,这个主意以后再说,你有没有更好的?” “我把你绑了,就说自己对于背叛北唐的行为痛心疾首,如今已经悔过,只求罪过从轻,所以把南吴军队统帅送给薛大将军,我和你找机会联手把薛昭给砍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 “这个主意更烂。”金晓韵的美眸鄙夷地瞥着他。 管阔悻悻然地不说话了。 但是金安看待他的眼神却是有点感激(?)。首发 不得不说,有些事情,只要第一个人开了头,便会好过许多,管阔之后,周围的气氛便变了许多。 一时间,许多人都动用自己的思维,馊主意满天飞,想必如果把这些馊主意一起试一遍,许多人都会尝试多种不同的死法,唯一的相同点是——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压抑的氛围就是需要这样缓解,尽管死亡随时随地都会来临,最重要的是保持一颗勇敢的心,而许多可行的办法,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出现的。 面对薛昭这样来势汹汹的大军,很显然一些小心思是没有作用的,薛昭也并非一个白痴,会很容易上当,这么多主意,得到了互相的许多驳斥,最终没有几个可行的。 让管阔有些得意的是——关挽云虽然实力强悍,却是有勇无谋,头发长见识短,别人(包括他自己)最起码是提出了意见,这个女人却是抓了几次秀发,想破了脑袋,却一个馊主意都出不出来,看得管阔忍不住笑了几声,好在这个女人没有发现他在笑她。 渐渐的,声音变得稀稀落落起来,馊主意全部都被驳斥掉了,人们的激情渐渐少了,一些人连出三个主意都被辩驳了,一时间都有些垂头丧气了。 有一个人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自己却是一声不吭。 “江吞水,”金安将眸光投向他,“看起来,你有什么见地?” 接触了这么久,他已经很清楚,江吞水这副样子,是有了看法。 江吞水神情严肃,声音并不大:“请屏退左右。”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一些人还露出了不屑的神情,尤其是一些依靠军功而提升上来的老将,他们不怎么看得起这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冒出来的无名小卒。(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而今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居然还摆出一副不太相信其他人的神神秘秘、自以为是的样子,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听到那一句话,也看到周围的一些人的神态,关挽云发出一声冷哼,自顾自地离开了,以表明自己对江吞水的重视。 金晓韵、朱维江、赵彦双等一些和江吞水共事过的人也走了。 张连岳和铁山无走了。 管阔瞄了金安和江吞水一眼,跑路了。 但是还有的更多的人则是留了下来。 金安只好开口说话了:“今日就这样吧,大家都回去吧。” 既然他都这么说话了,其他人便只好离开,哪怕是一些对江吞水的“装模作样”不满的人,因为毕竟金安的威势存在,临安公和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这一形象就不用说了,他的光辉,毋庸置疑,后来的上柱国、太子太保、全国总督,拿出来任何一个都可以吓死人。 江吞水却留了下来,自觉的。 “说吧。”金安微笑道。 …… …… 薛昭的部队继续前进了,距离金陵城三十里。 他的用兵果然和威远将军不同,如果是威远将军,一定会进攻、进攻、再进攻,一直打到金陵城下去。 但是薛昭保持了对金安的极大忌惮,即使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他也是循序渐进,不敢冒进分毫。 三十里,不远不近的距离,足够威胁金陵城,又鞭长莫及。 金安的部队再次出现了,薛昭对此并没有感觉到意外,毕竟天子就在金安的背后,那家伙就是不想拼命也不行,如果不想要被南吴人们鄙夷的怒火给烧焦了的话。 但是这一次金安的部署有点不同。 他将三万大军退进了金陵城内,执行进攻行动的,并不是他的全部。 本来应该在外征战的军队在并没有陷入绝境的时候便退进都城之内,那在从前是很少会发生的事情。 当然有一种时候是会发生的——谋反。 南吴人有理由去指责金安图谋不轨,想要谋反,不过并没有。 并且这三万军队的动作居然是姬如海批准的。 谁都不清楚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不过有一个人应该也是清楚的。 薛昭知道,金安是不自信了,那个家伙做了两手准备,在败得不能再败之后,准备退守金陵城了。 那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却是明智之举。 金安再一次战败,后退十里。 三天后,薛昭逼近。 第五次战败之后,金安退到了金陵城外。 看起来,薛昭已经胜券在握。 但是此时此刻,薛昭却忽然产生了某一种怀疑心理,他总觉得不对,可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不对在哪里。 他没有轻易发动进攻,驻扎在了金陵城外,和金安的部队遥遥地对峙,同时派出大量斥候日夜不缀地探查四面八方,防止这个家伙有诈。 () 第274章 充满疑问的动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然后金安就不停地派出部队骚扰他。 不得不说,因为战败威远将军的缘故,金安的名气攀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没有交手以前,薛昭一直都认为金安会很有一套方法,但是实际打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金安就像是一个无赖,他打不过别人,就骚扰别人,不断地烦你,你和他动真格的,他就跑。 看起来,他似乎已经放弃治疗了,仅仅是为了出几口恶气,在被薛昭消灭之前,他会很有精力一直都这么干。 在整整骚扰了十多天以后,薛昭已经确定了金安是在虚张声势,他开始攻击金安。 除了因为部队在外的缘故,他还要考虑到朝堂之上的那些人会对着李择南吹风,所以他不能等太久。 但是金安的确是变得特别的猥琐,眼见薛昭开始发动攻击,他便开始收拾收拾行李,又跑路了。 因为事先确定金陵城外没有可以威胁到自己的部队的缘故,所以薛昭没有放过他,于是便开始追。 夜晚之前,薛昭追着金安从城的东北处到了城的西南角,打了一架,金安输了,于是跑得更快。 薛昭并没有选择直接攻打金陵城,尽管那一座城池就在他的眼前,而且他还追着金安绕了半个圈。 因为他知道金安终究是他的心腹大患,如果不解决掉金安,他根本没有胆量放下心去攻打金陵。 所以,那就这样吧。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薛昭便带着大军一直追着金安跑,金安在金陵地界不断地逃,偶尔也会停下来和薛昭打几场,然后小败几场后又是逃得飞快。 第三天的时候,金安又逃到了金陵城外,停了下来。 薛昭也停了下来,没有追击,大概是双方都跑得有点喘气。 一向镇定的薛昭这一次有点恼怒,他感觉自己被金安戏耍了一通,那个家伙就是在拖延时间。 金安确定自己不是薛昭的对手,又不想丢了军队然后被姬如海砍了头承担责任,然而他又没有什么办法,于是只好就这么一直拖延时间,被追上了就打,打着打着再跑,反正薛昭短时间之内也不能够拿他怎么样,到时候运气好粮草不足了说不定还会撤出金陵,那样再好不过了。 那家伙打的好算盘! 金安输了那么多次以后,不论是伤亡还是逃亡的士兵,都令他现如今的兵力只剩下五万多,所以这也就意味着——就算是他再拖延,自己也讨不到任何的好处,到时候毁灭的,只能是他金安。 薛昭没有其他的更好的方法,于是在第二天,稍微休整了一下之后,再一次发动进攻。 被人像钓鱼一样牵着走,他手底下的那些精锐禁卫们全部都憋了一肚子的火,那股气势,简直就像是要吃人。 于是金安再一次跑路了…… 金陵城城门紧闭,没有任何的动静,就像是死了一样,对于金安这丢尽了脸面的军事行为,从陛下到大臣再到百姓,都没有任何人作出任何的表示。 金安就绕着这样的一座城一直跑路,薛昭带着怒火在后面追。 其实以后的以后、很久以后,都还是会有一些人会质疑江吞水的这么一个破主意——这真的是后来的一代名将想出来的主意? 真是一个馊主意。 但是很可惜,的确是的,那就是江吞水的主意,虽然不能够力挽狂澜,但是简单的、小小的挫败一下薛昭,还是足够的。 金陵城的城池很大,偌大的城墙绵延过去,非常的波澜壮阔,金安就准备带着薛昭进行环城墙一日游。 薛昭决定在今天就彻底解决金安这么一个大麻烦,再不济也要把那个家伙给打残了。 金安路过了夹岗门。 薛昭也路过了夹岗门。 然后金安就忽然停了下来,露出了凶狠的獠牙。 薛昭犹豫了,他非常谨慎地停下了部队,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然后果然很不对劲。 在他们的后面,那三万曾经入金陵城准备坚守的军队突然遥遥地出现了,与金安的五万大军将他们夹在了中间。 薛昭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上当了,但是他很快便镇定了下来,组织兵力准备抵抗。 金安的部队和那三万大军开始冲锋。 …… …… 这一场战斗在历史上算起来其实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儿,然而事后证明,意义和影响深远。 不过这一切在暂时并看不出来。 正面交锋之下,金安的部队很难和薛昭实打实地来一场,军队的战斗力,以及薛昭的统帅能力,缺少任意一样,可能都让金安拥有与之一战的实力,然而二者叠加,他就爱莫能助了。 所以当玩阴的之后,南吴人便发现其实这群北唐禁军也并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样不可一世。 他们也会稍微有点慌乱,他们也会伤亡。 这一场战斗,金安可以说是下了老本了,不仅仅他亲自带兵冲锋,管阔、铁山无、关连殿、江吞水、朱维江、赵彦双、张连岳、关挽云、金晓韵等人齐上,可以说只要举得起兵器的,全部都拼了老命地去打、去杀。 事情已经如此,薛昭对局势越来越明朗,他有条不紊地布置,同时也很清楚今天不能够和金安继续战斗下去了,他准备撤退。 禁军的战斗力与他薛昭的统帅能力互相配合,果然进可所向披靡,退可排除万难。 他们很坚定地稳住了阵线,然后只有很少的伤亡,并且撤走了。 旌旗招展,遮天蔽日,这群禁军真的就像是游览了金陵大地尤其是金陵城之后,风风光光地离去。 一点都不像是败退的样子——而实际上他们的确算不上是败退。 可是江吞水的建议已经算是有用,金安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危机看起来是就这样解除了,虽然仅仅是暂时的,对于金陵城而言、对于南吴人而言。 薛昭暂退,在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组织起恐怖的进攻。 南吴人不敢松一口气,而一场阴谋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 …… 第275章 满朝风雨(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很简单的挫败,甚至可以把“败”字去掉。 对于这一场战斗,薛昭并没有放在心上,下面的将领一直到最普通的士兵,也没有放在心上,况且如果要算伤亡的话,估计金安的伤亡会比他们还大一些。 很寻常的一天。 薛昭派人把战报往长安送去,稍微叙述了一番,有点轻描淡写,没有明说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战报在很久很久以后才到达李择南的手里,但是在那个时候,已经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这个世界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奇妙,一些小事情、小细节,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甚至是千千万万个人的命运、历史的进程。 而越过起伏的大地,来到金陵城下的金安军队的大营之中,却是又一番景象。 金安看起来很高兴,非常高兴。 今天这一场“胜利”打得很窝囊,也很莫名其妙的,许多人都憋了一肚子的火,谁也搞不明白这个家伙高兴个什么劲儿。 即使是出了那个主意的江吞水,也并不知道金安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一场战斗,他们没有讨到任何的便宜,打退了薛昭是的确的,如果以谁退却来衡量的话,他们的确算是胜利,然而薛昭并没有什么损失。 夜晚的时候,金安坐在城头上,席地而坐,就着火堆,吃着烤肉。 这种形容表面上听起来有点彪悍,但实际上他的动作却是优雅无比,无论是坐姿,还是细嚼慢咽。 他一个人在庆祝着他的胜利,因为没有其他的任何人会认同他,所以他的庆祝非常寂寞。 不过受到他的情绪感染,姬如是看起来心情也是不错。 她站在隘口处,将玉臂撑在那里,托着腮,望着金陵城外远方的夜景,俏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夏夜的风吹起来特别的凉快,大概是因为和白天的炎热对比的缘故,她的裙裾和秀发都在飘舞着,有着一种柔美之感。 “如果能够就一直这样静静地望着远方的美景,而不需要承担心理负担,多好啊……”她喃喃道。 李惜芸抬起纤手,带着微笑,摸了摸她的秀发,感受着她心灵的宁静以及幸福,深受感染,心绪也是放开了许多。 “是的,多好。”她附和。 姬如是抬起头来,望着她倾城的容颜,说道:“姐姐,即使生活再艰险,心情一定要美丽哦!” 这么多天以来,她很清楚李惜芸的心理路程,她想如果是她,可能也会忧愁忧虑,她很想为李惜芸做一些什么,但是却做不了太多,安慰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李惜芸瞥了她一眼,“噗嗤”一笑,道:“谢谢你,不过我想,我很多事情都做不了,现在既然已经作出了选择,那么就只有跟着他一直走下去了。” 她将眸光投向那名接近金安的年轻人,神情复杂。 薛昭短暂退却,大多数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薛昭并没有受到什么打击,和对方对抗,任重而道远。 但是终究,薛昭是不会来了,最起码今夜,或者明天,甚至后天、大后天。 短暂的平静,是很难得的,有的时候就需要放松心情,不要思虑太多。 管阔拿起金安身边的一块肉,放在火堆上烤起来,他的手法并不怎么样,不过看金安吃得很欢,觉得加入进去也不是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况且好歹也算是一场胜利,只有金安一个人庆祝,实在是太孤单寂寞了,他看得心疼(这句话好虚伪)。 江吞水、铁山无等人也都不在,薛昭一直都是威胁,他们都在军队里面,以防万一。 所以真的只有金安一个人。 “你看起来对今天白天的那一场战斗的结果很满意?”管阔一边翻转着手上的肉,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金安。 金安放下烤肉,抬起茶盏,惬意又优雅得恶心地抿了一口,眼神轻佻,问道:“我们胜利了,难道你不满意?” “胜利?”管阔抽了抽嘴,“唔……的确是一场漂亮的胜利。” 金安轻笑一声:“怎么,听起来你有意见,要不你来,来一场更加漂亮的胜利?” 管阔连连摆手:“你折煞我了,我可没有这么强的能力,只不过我认为你庆祝得很没有道理而已,这一点,从现在你孤单的样子便可以看得出来。” “我听得出来你在讽刺我,不过你觉得我是那种自高自大八字还没一撇就嘚瑟的人吗?”金安将茶盏放下,正色道。 “所以我想知道,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管阔也是毫不含糊,直击主题。 金安一笑。 “你当时给我出过馊主意,而目的便是干掉薛昭,也就是说,你也承认,薛昭是我们的大患,只要对方的统帅不是薛昭,也许会好上一些,毕竟北唐的名将也死得差不多了,下一位,估计也不会怎样。” 管阔点点头:“是的。” “那么你就一定要杀掉薛昭吗?”金安蓦地逼视过去。 他的眸光很亮——闪亮,就像是一把刀子,看得管阔有些凛然。 管阔皱起了眉头。 如果他不想杀掉薛昭的话,那么现如今的薛昭又为什么会残废? 金安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改口道:“要想打赢他们,或者说最起码让自己的现状不至于那么惨,就一定要杀死薛昭才能够达成吗?” “那么你觉得应该怎么做?”管阔问。 “其实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只要让薛昭离开就足够了。”金安的神情显得非常自信,并且瞄向管阔的那一眼,特别的意味深长。 管阔并不清楚他到底要怎么样,只是全身蓦地升起一股寒意。 …… …… 薛昭给李择南的战报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但是在这之前的“很久以后”,一场血雨腥风席卷了长安。 并且出了长安,延伸到北唐的其他土地上。。 那些时候,薛昭和金安已经又打了两场,并且金安又是输了。 但是这两场和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第276章 满朝风雨(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短短的三五天之内,一则消息传遍了长安城—— 薛昭在金陵城大败,而且身受重伤! 传闻中,薛昭轻敌冒进,追击金安而中计,受到两面夹击,一路丢盔弃甲,大败而退。 很多人起初都难以置信,但是在数天之后,那一桩事情已经成为了公认的事实,并且传出了长安界。 其实这一点很奇怪,薛昭的关于这一场的战报都还没有到达,下面却已经人尽皆知,并且只在很短的数天之内。 暗中仿佛有着无数双推手在推动着这一切,将一个帝国推向不知道的地方。 人们有些恐慌,北疆的阴影早就笼罩在了他们的心头,如果南国再出事,那真的是不可想象。 而一场大风暴也在朝堂之上肆虐。 几乎所有的大臣都认为,召回薛昭、让石军义替换已经成为了刻不容缓的事情。 以龙且与和徐敬义为首的文官集团不断上书、在朝堂之上义愤填膺。 甚至远在北方的林雕,都上书李择南,以军事的角度来讲,委婉地提醒李择南现如今的薛昭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统帅人选。 对于所发生的一切,薛昭并不知道,他手下的那些将士们也不知道。金安并不是他们的对手,覆灭南吴已经近在眼前,事情正在循序渐进着,在这形势一片大好之下,临阵换帅,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有关外面的传闻,李择南有些诧异,诧异之后,他也就笑笑,这的确只是一个笑话,他不相信薛昭会这么轻易地大败,不过他也留有余地,没有严词辩驳龙且与那一帮人,对于林雕的奏折,也就当完全没有看到过。 那数天的上朝,他微笑着道一句“等薛昭的战报到朕的手里再说”,便一带而过,完全不给朝臣们侃侃而谈的机会。 这一系列动作彻底激怒了龙且与等人,他们的战斗更加激烈,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不会向李择南妥协,薛昭并不是他们的人,也不是他们看好的人,所以最终妥协的,必须是李择南。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外面的不安在加剧,李择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开始派人压制那些谣言,在这样的时刻,很多没有必要的话语,都会毁灭他的伟大帝国。 但是效果并不大,暗中的手在跟他李择南的手较劲,压制并不能够较大地执行下去。 李择南没有考虑太多,于他而言,在继位这么久以后,整个北唐都牢牢地被他掌控在了手里,而曾经非常忌惮的南吴秘府,也已经覆灭了,尤其是当初军队攻进金陵,金关二府几乎灭亡之后。 所以那一股力量,不会是南吴秘府,绝对不是,可能只是谣言,而已。 八天之后,人们的不安定终于有效缓解,被压制了下去,朝臣们依旧喋喋不休的,但是李择南稳如泰山。 而就在这个时候,薛昭的战报终于到达了。 …… …… 拿到战报的时候,李择南正在洗尘宫里。 他的身体一侧,是镜妆台,只是镜中不再有美人。 另一侧,是雕凤的屏风。 宫殿正中间,画像上的美人依旧,广袖低垂,眼帘也是低垂着,绝美的容颜上,满是哀伤。 多少年以前消逝的她,在多少个日日夜夜俯视着多少年以后成为陛下的皇弟,却不说话。 李择南读着薛昭给他的战报,读了好几遍。 他皱着眉头,表情看起来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这是一份并不长的战报,照理来说也并没有什么猫腻,他没有必要多加纠结,但是他还是重复去体味里面的话,猜测着远方的事情真相。 在战报到达之前,长安传扬着薛昭战败重伤的消息,朝臣们吵得不可开交,他没有理睬,也没有相信,他在等待着薛昭给他的战报,他相信他会从中读出所有的一切。 然而薛昭的这一份战报于他看来,有点奇怪。 薛昭是一个正人君子,所以也不会虚报战果,只是这一回却有点含糊其辞起来。 他没有说自己打赢了,也没有说自己打输了,只是说交战了一番之后,自己退却了。 没有输,那么为什么会退却,难道是突然感觉肚子饿了,所以停止战斗,回去埋锅造饭? 这实在是一个冷笑话,李择南没有那样的幽默细胞,去这样猜测。 其实这一份战报薛昭仅仅只是实话实说,因为他也不清楚那一场战斗到底是算赢还是输,他也丝毫不会想到在那场战斗之后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按照以往,李择南无非会回复再接再厉之类的话语,表示鼓励。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第二天上朝,照例是一些大臣愤慨地表示薛昭这样的残废加废物饭桶不需要再用了,再这样下去,迟早兵马都叫那个家伙丢尽了。 龙且与和徐敬义二人还是没有自己出头,下面的官员们的狂轰滥炸,表面上看起来和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只是这二位老狐狸却是感觉出了不对劲。 因为李择南没有如同以往一样轻描淡写地道一声“知道了”,然后是“押后再说”。 而是不说话,就这么神色平静地听着,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微笑。 龙椅上一片沉默,那种沉默非常压抑。 龙且与和徐敬义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们知道事情有了一些变化,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变化,估计只有李择南自己知道。 龙且与回头望了一眼,在一些诧异的目光中,那些官员们停止了对薛昭的攻击,他们以这二人马首是瞻,并且看懂了那一望的含义。 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谁也没有说话。 许多人面面相觑着,因为那种死寂而感觉到恐惧。 末了,许久之后,一个声音打破了那样的死寂。 “还有什么事吗?”李择南缓缓地开口,神色依旧平静,平静得可怕。 一些人把目光看向龙且与和徐敬义二人。 他们不发话。 于是,没有任何人发话。 “那就退朝吧。”李择南再一次开口。 …… ……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北唐风云》,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277章 满朝风雨(5)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接下来的几天里,朝堂上的氛围显得特别的诡异。 所有人都知道有关薛昭的事情是目前最最关键的。 北疆,百族同盟在劫掠了一番之后,没有继续往前。 林雕带着部队布置的防线颇具规模,阿史那沁没有要轻易南下的意思,和白从云的战争他们损失很大,不过和如今的获得比起来,还是值得的,他们够本了。 所以现在,金安成为了最最令人忌惮的敌人,而薛昭要不要继续待下去,会影响深远。 而诡异的就是——以往吵得最凶的那群人,都不说话了,对于薛昭的那一桩事情,止口不提,龙且与和徐敬义表面上看起来也没有了抗争的动力。 在沉默的背后,往往隐藏着波澜。 第三天退朝之后,李择南带着这几天惯有的平静的神情,回到了洗尘宫。 他站在画像前整整半个时辰。 画里的美人还是神情哀婉,楚楚动人,不会和他说任何的话语。 “皇姐,你能够告诉我,我的决定是对的吗,远方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择南看着那一位名叫李轻落的长公主殿下的绝世容颜,轻轻地自言自语着。 “人们都说人是有灵的,亲近的人,会保佑她所爱的人,皇姐,我是李择南,你的亲弟弟,我想,你会保佑我的,告诉我正确的信息吧?” 他没有得到回答,他永远都不会得到回答。 最终,他像是有些失望地转过了身去。 然而笑容缓缓爬上他那俊美的脸庞,自信的神情再一次回归。 他变得更有力量、不可一世。 他坚信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对的,而且没有任何人能够抗衡他的意志。 “召石军义。”他朝着内侍说道。 …… …… 石军义身材高大、气宇轩昂,整个人都有着一种逼人的彪悍气质,那几乎是所有看到他的人的第一感觉。 即使是李择南,也是如此。 这并不是李择南第一次见到石军义,他从前也见到过几次,这名仅仅年龄十七的年轻人给他的感受就是应该很干练、做事情很果断。 石军义熟读兵法,在任何一名名将的面前都可以对答如流,更何况他是冠英将军石崇业之孙,也随着祖父参加过战斗,在许多人看来,他是当之无愧的新一代将星,光辉不会比起薛昭逊色多少。 如果薛昭并没有残废,想必即使薛昭真的承受了一场大败,不少人都可以再继续信任那个人下去,最后的胜利更多的会倾向他们北唐,可是李择南他赌不起了。 他给了薛昭机会,无数次地相信对方、维护对方,这一次传闻中的大败、他一直到现在都有所怀疑的“大败”,他不会责怪薛昭,但是这不代表他的心里面没有抵触心理。 这说到底并不仅仅是战况的问题,最大的是他李择南的心理问题,他的心理是有一定特点的,这就导致了他对很多人的不信任和保持怀疑,这一次,无论薛昭的战果究竟是怎样的,出于他的心理特征,他都不愿意再用薛昭了。 不是因为薛昭的结果而不用薛昭,或者兴师问罪什么的,反正单纯的就是不愿意用了。 听起来好像有点孩子气、任性、不可理喻,但是人心有的时候就是这样。 暗中的推手仿佛是对他的心理特征有过非常深刻的研究,随后在不经意间利用了这一点。 薛昭其实也只有十七岁,面前的少年同样如此。 薛昭在两年前成为了羽林大将军,也可以统帅大军,石军义自然也可以。 石军义的目光掠过李择南背后的画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惊艳。 身为新一代年轻俊彦,他自然没有见识到过长公主殿下的沉鱼落雁,只是对曾月容有过一面之缘。 他们都是听着那两位名美人的传奇故事长大的,而今无意之间见到画像,倒是第一次知道了长公主李轻落的容貌。 果然是天香国色、倾国倾城。 那种惊艳之情一闪而过,石军义对着李择南行礼:“拜见陛下。” 李择南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名自己还算看好的年轻人,没有如同石军义所想象的一样马上让对方起来。 感觉着他的目光,石军义有些忐忑。 对于李择南今日召见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他还是很清楚的,说实话,他很乐意代替薛昭成为北唐军队的统帅,他觉得薛昭的用兵太过谨慎,明明是必赢的战争,却一直都婆婆妈妈的,居然还破天荒地打出一个败仗来,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耻辱,可能也许自从残废之后,那名曾经的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的脑袋也残废了。 朝野上下都对他非常看重,龙且与和徐敬义暗中派人对着他表示过隐晦的意思与好感,虽然并没有大臣胆敢明着去他们石府,可是实际上很多事情都已经定性了。 所以在他的想象中,李择南一定会毫不掩饰自己的信任与好感,对着自己热情洋溢,而不是现在这种诡异的姿态。 “最近一段时间,你们石府肯定是很热闹吧?” 许久之后的李择南,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便是如此。 他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长,还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 石军义的浑身一震,他不清楚李择南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粗略感觉起来,有些不太妙。 “没……没有……还好吧……陛下……”石军义结结巴巴地回应道。 李择南却是仿佛并没有发生什么似的,抬了抬修长的手:“起来吧。” 石军义战战兢兢地起身,来之前满心的澎湃此时此刻全部都烟消云散,脑子里面的所有一切完全就被打乱了,这一次见面,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可是李择南却是温和得太奇怪了,他将手指向屏风一侧的一把木椅,说道:“坐。” 在陛下面前赐座,是绝对的殊荣,石军义兵法在胸、世人的称赞加重了他的信心,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在李择南的面前得到这样的赏赐。 第278章 五道金书(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哆嗦着还在那里站着,依旧结结巴巴地道:“不敢……臣……身体健壮得很,站着挺好。” 李择南的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微嘲。 “不给朕面子?”他问。 石军义的浑身都涌起了汗水,他的心绪万千,却没有一个定数,他本来对于面见李择南有着充足的信心,他将会在这一位帝王的面前侃侃而谈,谈论自己对南吴军事行动的看法、对薛昭的鄙视、展现自己的雄才大略,然后结局应该是李择南圣心大悦,对他一见如故云云。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在后来,他并没有记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坐到位子上的,只是好像浑浑噩噩的,脑子里面也是一团浆糊,也忘记了谢恩。 好在李择南并没有怪罪什么,而是静静地让他平复心情,在不久之后,开口说道:“赐茶。” 茶是花茶,并非许多人想象中的名贵无比的名茶,作为一位帝王,以花茶为赐,倒是历朝历代以来的第一位。 不过石军义并没有去想那么多,因为氤氲的香气已经包围住了他,那股香气非常浓郁,却并不令人反胃,尤其温和,让他的心渐渐安静下来。 他仿佛置身在一片花海里面,周围没有任何吵闹的人烟,暖阳斜斜地照着,一大片浩瀚的金色泼洒在缤纷的花海之上,于是一切便都充满了美好。 他品了一口,满嘴的香气,透过他的五脏六腑,一直往里,整个身体都像是要被融化。 当他喝完一口之后,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瞄了一下李择南那绣着祥云的金黄大袖,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变得非常清明,心情也舒畅了不少,不再忐忑不安了。 但是李择南的声音却是继续传了过来: “喝完再说,慢慢来,不急于这一时,你的心很膨胀,朕给你泼了一盆凉水,于是你便萎靡了,现在,或许你可以好好认清楚自己。” 认清楚自己?这是一件值得考虑的事情。 石军义的信心渐渐回归,他觉得自己很清楚自己——他将会引领北唐军队走向胜利,金安算什么?跳梁小丑而已。 李择南感受到了他的信心,不禁微微诧异。 他不清楚石军义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或许是石崇业的血脉里、骨子里所传承下来的,不过他喜欢。 “听说你熟读兵法,得到过多位名将的认可,这里面包括……”李择南顿了顿,“李显岳。” 听到这个名字,石军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是却是微微点了点头。 李显岳的确赞扬过他,王独也是,这是事实,其实挺值得荣耀的,但不适合在李择南的面前大张旗鼓。 李择南看到他点头了,微微一笑,莫名其妙道:“那样就好。” 那样,是哪样? 李显岳都赞扬看重的,不会差的,能够在李显岳的面前对答如流,不说能够在实践战争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最起码是不会差的。 “你和你的祖父一同出战过,感觉如何?”李择南又问。 被提到祖父,石军义的眸子中闪烁起一道光来。 那是他们石家永远的荣耀和信心的源泉,而后来,也急需洗刷那一场的耻辱。 他石军义一直都期待着手刃仇人,将那名年轻人碎尸万段,可是薛昭获得了军队的指挥权,他也没能够得到加入进去的机会,对于这一点,他非常在乎,甚至怀恨在心,感觉那是薛昭故意的。 故意不故意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即将获得军事指挥权,而那个废人废物的薛昭将会灰头土脸地滚回长安来,继续对方的废人废物事业。 到那时候,金安的头颅,他都可以用来做尿壶,更不用说那个叛国者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犯我大唐天威者,虽远必诛!”他的声音就像是洪钟,高亢、有力。 听起来,对于李择南的问题,他有点答非所问,但是李择南却是点了点头,那正是他需要的答案。 “对于对付金安,你有些什么看法?”李择南又问。 “区区金安,不足为惧,但是臣并没有到达南方看到那里的战况,所以也不敢随口乱说,至于策略,要到了那里才做决定。” …… 石军义针对李择南的提问,回答得体,他的身上有着一种逼人的气质,那种气质,正是李择南所喜欢的、如今已经残废的薛昭身上所不会有的。 就在这一刻,李择南作出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影响了一段未知的历史进程。 …… …… 多少天以后,当第一道金书到达薛昭的手中的时候,他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 他已经胜券在握,尽管因为为人谨慎的原因,看起来并没有对金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但是他绝对会以极少的代价达成目标,金安将会崩溃、金陵将会被攻下、南吴将会灭亡。 但是他等来的并不是李择南的嘉奖,也不是如同以往一般李择南的鼓励,而是召他回京的金书。 这真的是莫名其妙的。 但是在莫名其妙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便眼中升腾起几丝寒意,他意识到了背后的那群见不得人的家伙们对自己的不满,龙且与等人,在自己出发前,便露出过獠牙。 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心理,以及怎样的胆量,他压下了那一道金书,这件事情,哪怕是和他最最亲近的秦大小姐都不知道。 但是那一位远在长安的不可一世的帝王仿佛是把他的心态牢牢地抓在了手中,仅仅时隔一天后,第二道金书便已经到达了手中,内容与第一道一般无二。 薛昭的心情有点烦躁,他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因素居然会叫李择南这样的人都作出这般失误的判断,不过他相信只要到时候功成身退,对方会理解自己的。 他不动声色地依旧准备着对金安发动下一轮的进攻,金安已经作好了部署,如果他想要让对方的伤亡更大一些、更痛一些的话,那就必须尽快完成攻势。 第279章 五道金书(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李择南像是把他薛昭的心思完全就摸透了,第一第二道金书,仅仅只是警告他薛昭,给他一个心理准备,同时也意识到有很小的几率这个家伙会听话。 所以第三道金书就到了,并且传遍了全军。 军中顿时就沸腾了起来。 薛昭曾经是羽林大将军、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他的威名很盛,得到了无数人的敬佩,而渡江之后的几场大战,将金安打得很惨,更是证实了他的名不虚传,但是李择南现在却忽然要把他召回去,临阵换帅? 这简直就是一大奇谈。 人们对于李择南的信任与景仰更是溢于言表,然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薛昭没有任何的错误,所有人都搞不明白李择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在这里的将士们当然不会清楚长安的血雨腥风,即使是李择南的意志坚定,面对铺天盖地的谣传,还有每天朝臣们弹劾薛昭的奏折,都会有一种被海浪淹死的窒息感觉,更不用说因为人性的弱点,李择南对薛昭的能力有所怀疑了。 处在庙堂之高,正所谓高处不胜寒,李择南深有体会,很多事情他清楚,还有很多事情他不清楚,也有更多的事情他以为自己很清楚,但其实并不清楚。 在这些金书之前,面对着惊涛骇浪,李择南已经坚持了不动如山,他给了薛昭很大的机会、为对方挡了那么多的攻击,其实算是很够意思了。 薛昭大败的谣传和莫名其妙含糊其辞的战报让李择南的信任动摇,况且石军义大名鼎鼎,所有人都不认为他的统帅能力会比起薛昭更差,而薛昭是一名废人,在这些压力和石军义的名望之下,李择南不仅仅是妥协,而且也是解脱以及剑走偏锋。 形势已经是一片大好,所以只要石军义不是白痴,南吴都尽在掌中。 薛昭会得到他的荣耀,李择南不会责怪他,相反还会让他风风光光地回来,这样不是很好? 可是很显然薛昭却觉得不好。 他不表态,更没有要收拾东西走人的意思。 营帐的大门被打开,那名一脸煞气的绝色女子快步冲了进来。 她美眸冰冷,带着刺骨的寒意,盯着面前那一位不能够动弹的年轻人,像是要斥责一些什么话。 但是终究,她的神情缓了下来,语气也是很软,她叹息道:“你这又是何必?” “你觉得想要如何?”薛昭笑了笑,看着她的如画眉眼,问道。 “既然那个人都不再信任你,而且如今的金安已经完全没有了招架之力,你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你又为什么非要抗旨不尊,死皮赖脸地赖在这里不走呢?”秦大小姐的语气有些忧伤,她为自己的被好心当成驴肝肺而忧伤,也为薛昭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而忧伤。 薛昭的眸光看向地面,显得有些失神。 “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我如今还算是少年吧,却体味到了万般愁,责任、信仰、荣耀……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那个石军义,我很清楚他其实就是一个空架子,他看起来很厉害,其实就是一个军事白痴……” “不要把别人说得太惨,”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秦大小姐给打断了,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笑意,像是看到了一个不服气的孩子,在那里喋喋不休着,有点可爱,“他抢了你的位子,我知道你很难受、很不舒服,但是因此而把别人说得一无是处,那就显得孩子气了。” “我没有孩子气,”薛昭皱起了眉头,“我是在实话实说,我见到过那个叫什么石军义的,他明显就是一个废物,废物!” 他最后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而且把声音抬高,虽然并不是十分生气,但是能够感觉得到他的生气意味。 秦大小姐却是掩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她是故意的,那种笑很假,也带有着明显的讽刺意味。 她很确切薛昭需要清醒清醒,因为李择南已经赶他走了,他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用贬低石军义来抬高自己、拒绝执行,幼稚吗? 薛昭很清楚她的那种嘲讽是针对自己的,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怎么生气,因为他不想坐以待毙,虽然他四肢不能动弹,可是他却是心中清晰万分,他要掌控着这里的军事指挥权,不落到别人的手里,哪怕是李择南的意志凌驾于他的头顶上方。 当第四道金书传达到军队的各处的时候,薛昭已经集结好了兵力,准备对金安发动进攻。 三分之二的部队任凭他的差遣,仿佛那四道金书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那是薛昭的人格魅力,是那些部队对他的信仰。 但是还有三分之一的部队却没有动静,因为李择南的意志同样也是那样强大,在薛昭和李择南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 薛昭的气势达到了最高峰,谁都知道,他豁出去了,他准备作最后一搏,不再谨慎,一战彻底消灭金安。 然而金安不知道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还是暗中得到了什么信息,却是突然撤走了。 薛昭的决定撒到了空处。 …… …… 金安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只留下重兵把守的金陵城,他的兵马跑得一干二净。 他们全部都消失了。 如今的金陵城,加固了城防,兵强马壮,虽然并没有太过恐怖的兵力,但是坚守一两个月不成问题,即使以薛昭的兵力。 金安特别的狡猾,他仿佛是洞察了北唐军这边发生的一切,还有薛昭可能会采取的行动,于是壮着胆子将自己的陛下以及金陵城扔在那里,独自跑路了。 这样的行为是欺君之罪,当诛九族,然而姬如海没有动静,他的朝廷也没有动静,南吴百姓们也没有任何不利于金安的言论。 这样众志成城的信任,可以说是世间罕有。 也可以说是非常诡异,仿佛是南吴人有了一些很阴险的计划。 对于此,薛昭沉默了。 第280章 五道金书(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他可能也很愤怒和着急,然而他明白这都无济于事。 “我们北唐,特别是长安,有鬼……”在这一天,他对着秦大小姐这样忧心忡忡地说道。 秦大小姐沉默了一瞬,接话道:“那么你又能如何?” 她说得对,薛昭什么都做不了,并且,在这一天,第五道金书到了。 和前面的四道金书不一样的是——这一次金书,是那个人亲自带来的。 石军义,他来了。 …… …… 在很久以前,于秦大小姐的面前,薛昭用不屑的语气将石军义批驳得一无是处。 但是当石军义真正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承认,石军义最起码表面上,和自己所嘲讽的“白痴”并不一样。 鲜衣怒马,带着简单的十几个随从,越过危机四伏的南吴旧地,石军义终于来到了那应该属于自己的军队之中。 他一身显眼的战甲,再加上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瞬间便吸引到了无数人的目光。 因为他的身份,他没有得到什么阻拦,只是不少将士们看待他的目光非常复杂。 石军义的到来,意味着他们即将面临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的统帅,尤其是其中的羽林军,那种违和感会更加深刻。 烈日下,他颀长挺拔的身姿投下一个斜斜的影像,当他来到军队之中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废话,很直截了当地问道:“薛昭在哪里?” 这是一个很直接的人,看来。 而且还有点……不,是非常自负。 于是在一炷香之后,他骑着战马,穿着盔甲,来到那一座中军帐前,很轻蔑地用带鞘的刀拨开了营帐的大门。 营帐里面的年轻人面色冰冷地坐在那里,正对着帐门的方向。 一侧,是一名容颜绝美的女子,神情同样冷傲。首发 石军义的声音洪亮,虽然所说的话语是如此轻佻,但是语气却完全没有轻佻的韵味: “薛大将军真是金屋藏娇啊!” 秦大小姐的柳眉倒竖了起来,她想要劈头盖脸地应对上去,但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响得比她更早: “怎么,你有意见?” 薛昭的声音平淡,并不高亢,然而却有着很特殊的力量,那种力量压在石军义的身上,让他稍稍感觉到诧异。 他摇摇头:“我没意见。” 他又道:“只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今日还能够见到薛大将军,本来的话,在好久以前,薛大将军便应该已经离开了军营,往长安而去了。” “所以?”薛昭的语气终于显得有些不善起来。 “所以我今天带着陛下的圣旨和最后一道金书过来,来请你离开。” 如果说能够把挑衅都作得那么气宇轩昂的人的话,石军义看起来是这个世界上极少数的人之一了。 他无论说什么话都声音洪亮,气势也很足,但是任何话语都用这样的气势,便显得有点古怪了。 “可笑,你算什么东西?跳梁小丑而已!”秦大小姐嗤笑一声,当她知道石军义即将替代薛昭的时候,便已经对这个人产生了剧烈的厌恶感觉,而现如今见到了石军义本人,便让这种感觉达到了最高峰。 石军义的眼中闪烁起寒芒来。 “薛大将军,军营之中,尤其是现在的营帐之内,孤男寡女,共处一起,这样的时刻,金屋藏娇,还有着那样的‘雅兴’,那就不是好情趣的问题了,而是作风不当的问题了。” “你说什么!?” 石军义的针锋相对以及敌意,在此时此刻让秦大小姐的恨意达到了最高峰,她“铿锵”一声从细腰畔拔出佩刀来,幻化出几道丽影,挟着香风和劲气,便直接发动了攻击。 可以说,现在才爆发,秦大小姐相比从前已经是收敛了许多,可是这还不够。 薛昭皱了皱眉头,但是最终却是选择了沉默,他清楚石军义不可能对着秦大小姐真的做一些什么,而一名虽然爱意炙热却守身如玉的女子对于那些言语,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拍腰畔,佩刀已经悬空,落在了手中,当秦大小姐的刀斩向石军义的身体之前,那把刀已经抵住了这一位女子的兵器。 秦大小姐的爆发力极其强悍,在武功这一方面,她有着极大的自信,她一生中最大的败绩是面对几乎不可战胜的管阔,但也是仅此一次而已。 然而对面的那名少年却是深不可测,简简单单的一抵挡,便抵消了她的所有冲击力,并且让她难以寸进分毫。 “喝啊!”一声暴喝,石军义猛然发力。 秦大小姐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就是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冲击到了自己的刀上,进而传导到她的全身各处,最终她的娇躯“蹬蹬蹬”地一连倒退数步。(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这名年轻人,有生之年,在管阔之下,她又遇见了一位让她难以抵挡的强者,虽然这个家伙看起来还不知道有没有管阔那样的强大。 石军义并没有因为战胜一名女子而感觉到丝毫的得意或者是骄傲,相反他还有些怒气。 “薛昭,你自己残废了,就叫一个女人来和我动手,以羞辱我!?” 他的愤怒是如此真实,只是言外之意的轻视也是如此真实。 秦大小姐真实地意识到在这个自命不凡的狂徒的面前,自己只是一名毫无威胁的弱女子。 她张口想要呵斥一些什么,薛昭却忽然对着她说道: “我们出去看看吧。” …… …… 热浪扑面,风云席卷。 云层遮住了烈阳,于是好歹有了几分可怜的凉意。 当薛昭出营帐的时候,石军义让了让,他觉得薛昭应该是妥协了、要离开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薛昭出去之后,却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数不清的将士们围住了中军帐,全部都沉默着看向这里。 那种压抑的沉默,非常可怕。 那些金书到了,他们会很愤怒、很不理解,但是薛昭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于是他们也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第281章 五道金书(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可是就在今天,石军义来了,带着李择南的旨意以及最后一道金书来了。 所以他们来到了中军帐前。 石军义笑: “薛昭,送别你?看来,你在这里挺会做人的,挺吃得开。” “但是废物就是废物、废人就是废人,再怎么会做人、拉帮结伙,也无济于事。” 他的声音尤其刺耳,特别是废物、废人这四个字。 响彻在偌大的范围之内,就像是鞭子恶狠狠地抽打在了许多人的心上。 薛昭,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北唐人的骄傲、北唐的未来。 但是就因为一个叛国者,最终沦落到身体不能动弹的地步,那是所有北唐人的殇。 尽管如此,薛昭依然用自己的一切来维护北唐的利益。 但是今天,一名名将之孙、气宇轩昂的年轻人,用嘲笑的姿态揭开了这些伤疤。 薛昭神色平静,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 然而那些同样沉默着的将士们,却是沉默着围住了石军义。 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石军义身旁的那些随从们带着警惕的神色纷纷拔出刀来,作出一副警戒的样子。 石军义却是完全没有惧意,只是显得有些恼怒。 “你们想要造反?”他吼道。 他的声音就像是猛虎、就像是惊雷。 他气势如虹。 他的祖父,是冠英老将军,他熟读兵法,在无数名将的面前,对答如流,他带着李择南的信任以及旨意过来,他要将只能够谨慎胆小,还吃过败仗的废物赶走,然后这里的人居然这样对他? 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骇人听闻! 他之所以会如此感觉,那是因为他没有弄清楚很多的事实。 其中之一是他自己虽然很有名,但是并没有薛昭有名,他以为自己很厉害,但是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他都没有薛昭厉害,哪怕现在的薛昭今非昔比,早就已经残废,人们的执念依然如此。 而最最关键的是——他听说了,他也以为薛昭无能、胆怯,然后还吃了败仗、是大败。 然而并没有。 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情况之下,一名狂徒大摇大摆地过来要取而代之,并且羞辱薛昭,这怎么可能会不叫人出离愤怒? 石军义被围住了,并且那些将士们并没有特别在乎他现如今真正统帅的身份。 情况看起来不太妙,虽然还没有任何人作出任何的动作来,但是石军义随时随地都会面临着危险。 秦大小姐戏谑地看着他,眼眸之中满是讽刺意味:你狂啊,你继续狂啊!你看看谁会把你当一回事儿? 同时,感觉着将士们的态度,她还有一些欣慰,她终于觉得薛昭的所作所为还是有一些意义的、还是有一点值得的。 只是令秦大小姐有些奇怪的是——一向身为正人君子,而且很多时候正派得令她生气的薛昭,这一回却显得不那么正派了,这个家伙看着石军义陷入危局、陷入即将颜面尽失的地步,却不发一言,带着微笑,一脸看戏的样子。 薛昭很难会有这样的时刻,秦大小姐认定——这一次,这个叫做石军义的家伙,也真的是结结实实地惹火了他了。 沉默,气氛凝重。 但是石军义也算是一条汉子、一个真正的猛人,他看着压迫过来的这么多人,却是面无惧色,那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正的一点都不畏惧。 他只有一道金书、一道旨意,还有十几把刀,却敢于挑战千万人。 “好啊!来啊!够胆量!有种你们就上,是兄弟就来砍我,谁怂谁不是人,生儿子没pi眼儿!” 说真的,他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真的有足够的理由上去砍他、砍死他,但是他这个人却真的流露出来一种很古怪的气质,引得所有人都虽然愤怒却犹豫了。 说真的,如果一个人狂到没边了、狂到真的不怕死的,虽然会看起来非常可恶,但是真的会很古怪地令人感觉到尊敬。 一直到最后,都还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冲上去砍他。 一个是理智,还有一个是他的受人尊敬的狂妄救了他。 但是薛昭的目的已经达到。 “都退下。”他终于是开口说道,尽管是在几乎所有人打消了要砍死石军义之后。 “都是陛下的旨意,没有人能够抗旨不遵。”他又加了一句道。 这句话对于周围人的杀伤力其实是最大的,也是最有决定性的。 在这之后,那些人果然是后退了,虽然算不上是退走,但是最起码是不会再对石军义产生任何的威胁了。 薛昭再一次露出微笑来,仿佛是先前的所有羞辱都被洗刷,而他也彻底不愤怒了。 石军义的眸子里面闪烁着寒芒,他死死地盯着薛昭、盯着这一名被他视作为废人的男人。 他知道,那是薛昭对自己的下马威,那个男人、那个废物,竟然在最后时刻还要故意展现给自己看、打击自己。 薛昭要告诉他的是——即使你有着李择南的旨意,即使你是冠英老将军之孙,即使你的名气很大、得到很多名将的赞赏,即使我薛昭即将离开,但是你在这支军队中的影响力,对于我来说,还是九牛一毛。 那是最最深切的打脸和宣誓。 石军义自然是感受到了那种意味,并且也知道那是事实,于是愤怒。 “薛昭,我不清楚你是怎样做到的,不过我想,一名统帅,如果仅仅只是像拉帮结伙一般拉拢下面的将士,而本身是一个废物的话,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便都是放屁!”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不屑,以及仇视。 薛昭终于正色对着他。 听起来像是有些义正言辞。 “我不明白你对于我‘废物’的评价是怎么得来的,又为什么对我有着这么深的仇恨,我只是告诉你:首先,我觉得这一次我做得很好,哪怕是你以后会做得更好,也不会磨灭我的成就。其次,一名统帅,如果不能够获得下面将士们的尊敬、不作好沟通,而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臭屁的模样的话,那么这一支军队的凝聚力会很差,那名统帅也是无能之辈。” 第282章 军事“天才”石军义的进攻(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是薛昭在这一支军队中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羞辱石军义,他已经做到了,他也做不到更多。 后面的石军义兀自在怒吼着一些什么,可是他却并没有听进去。 带着满心的疑惑,以及报国无门的惆怅,薛昭离开了军队。 他即将往长安而去。 无论如何,他都为石军义创造了足够的条件,只要石军义不是什么白痴,就算对面是金安,这一场战争的结果也是不言自明。 所以他走得还算安心。 石军义不想有任何人送别这个废物,但是今天、最起码在今天,是不会有人听取他的意见的。 除开一些恪尽职守的警戒的将士,其他人都穿上了盔甲、带上了兵器,去送别薛昭。 如此,即使是金安来一个突然袭击,他们也会马上进入到战斗的状态之中。 不过今天的金安好像还是为送别这一个对手给予了足够的良心,他毫无动作,或者是还不知道薛昭的离开,或者是对于薛昭的离开了如指掌。 在真正统帅石军义愤怒的目光中,万千将士目送薛昭的离开,虽然不会有送别十里这般动人的情景,但是却有着万般不可言。 一直到那些人影模糊,而后完全消失不见。 秦大小姐曾经的愤慨神情烟消云散,她的眼角眉梢渐渐都是安然。 “现在,你总该解脱了吧?”她轻声问道。 “是的……”薛昭闭着眼眸,此时此刻才敢显出一脸的倦容来。 …… …… 北唐军队的统帅临阵换人了,似乎没有什么有道理的理由,当然这只是许多普通人的看法。 在这其中暗流涌动,每一个人都仅仅知道自己的秘密,而不会知道更多。 而那些微小的秘密连接起来,却拥有着惊人的威力。 其实如果后人研究历史,去猜测李择南是不是真的相信了薛昭大败了,怀疑薛昭的能力吗?或许很多人都会坚定地表示——不,其实他一直都相信薛昭,没有任何的怀疑。 他只是不想用薛昭了,单纯的不想用了。 因为他的心态。 奇怪的心态。 就像他以自残的形式干掉王独、欣慰于冠英将军的死去,其实说起来,他的怀疑和绝情不一定有必要,不过他坚定地决定去这么做,没有更大的为什么。 薛昭已经让北唐军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看起来一切都将会水到渠成,很多人唯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等待。 石军义掌控了这样一支可怕的军队,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从前跟随着自己的祖父带过部队,虽然人数并不多,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一千人,但是凭借他的勇猛和勇气,他总是冲在最前面、退在最后面,他的部队深受感动,所以所有人都悍不畏死、勇不可当,最终战绩辉煌,再加上熟读兵法、名气很大,北唐甚至南吴的不少人都认为他是一位不世出的军事天才,这里面也包括薛昭。 薛昭在离开的时候说过这个人就是一个白痴,其实那只是他的气话而已。 不过有一个人却认为他无意之中的气话说对了。 他微笑着在中军帐内,对着一百来号人物,开口说道: “好了,能将已经走了,我们接下来面对的对手,是一个军事白痴。” …… …… 对于金安是如何推断出来石军义是一个军事白痴的,在当世有很多人讨论,在后世也有很多人讨论,然而却并没有一个定论。 在一些野史里面,将金安形容成一个被上天选中的人、他血脉强大,是##转世之身,等等等等。这当然除了扯淡,就是一个笑话了。 只是在中军帐里,金安面对那么多人,作出了指示——以不变应万变,坐等石军义攻击,看看这个白痴是如何发挥的。 石军义没有辜负金安对他的期待,果然在获得军事指挥权之后,也不仔细了解一下自己手中的军队、将领能力,也不联络联络兄弟情义,就那么急吼吼地带兵杀了过来。 而且他完全没有将金安放在眼里,因为金安在这之前就已经撤退了,不见踪迹,不可能出现在他的眼里。 所以石军义的目标并非金安,而是直扑金陵城。 在他看来,金安的皇帝老子就在城内,管你这个缩头乌龟躲在哪里觊觎,我就把你国都端掉,到时候你就哭去吧! 石军义的军事行动一向就是那么简单粗暴,他带一千人是这样打,带一万人是这样打,如今的三万人也是这样打—— 卷起袖子,一个字,就是干。 但是石军义果然是熟读兵书,他并没有一窝蜂地涌向金陵城,而是稍微“思索”了一番,动用了分进合击的手段。 所谓分进,便是分开前进。 所谓合击,便是联合攻击。 先分开前进,然后联合攻击,如果再能来一个迂回包抄,那实在是完美,太完美了! 石军义将自己的军队分成了三部分,分三路兵马,前前后后地杀向金陵城。 后世讨论,如果石军义的对手真的只有一个金陵城的话,这一布置将会是精妙,但是如果再考虑上猥琐地躲在暗中“觊觎”的金安,这一布置实在是白痴。 因为金陵城是不动的、搬不走的,而且兵力也只有两万,并非精锐,所以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军义的三路大军分进合击自己。 然而石军义不仅仅是没有把金安放在眼里,更是忘了这个家伙的存在。 石军义总共有三万兵马,前前后后分成三路兵马,平均下来也就每一路只有一万。 而金安不是金陵城,他是移动的,他不会傻不拉几地等着石军义分进合击自己,而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金安在被薛昭数次打爆之后,只剩下五万兵马,再加上金陵城内的,好歹能凑齐七万。 事实就是——石军义并不是三万禁军分进合击金安,而是…… 他的三路分别一万兵马分三次单挑金安的七万大军。 金安笑笑,他见过勇猛的,但是倒还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勇猛的。。 …… …… 第283章 军事“天才”石军义的进攻(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安果然没有等着金陵城被攻击才出现,或者是不出现。 他在金陵城被攻击到之前就出现了。 石军义的那三路兵马分别从金陵城的北、东、西三面攻打过来,期间分别相隔一天。 当然他并没有冲动,他指示前面的两路兵马不要贸然发动进攻,在到达指定地点之后安营扎寨,等他亲率的第三路兵马赶到之后再联合攻击。 但还是那个问题——金安不是金陵城,他不会坐以待毙等在那里等着石军义的那三路兵马合围过来,然后死啦死啦滴。 于是当第一路兵马接近金陵城的时候,便遇上了金安的七万大军。 可以说,金安是赌上了老本,面对石军义,他要拼命了。 他很确信:只要干掉石军义,将一马平川,北唐再也没有力量对抗他。 轰轰烈烈的第一战爆发了,在人数的绝对不平等之下。 在国仇家恨面前、在绝对的优势面前,尽管北唐军队战斗力恐怖,南吴人还是士气高涨。 这一战没有什么多加叙述的必要,虽然金安的伤亡惨重,但是他还是毫无悬念地消灭了石军义的第一路兵马。 如果说石军义的消息足够灵通、动作足够迅速,马上调整自己的失误的话,估计还有挽回的余地,即使没有,也会有全身而退的余地。 然而,那只是说如果。 第二天的时候,石军义的第二路兵马杀到,经历了半天血腥的大战之后,那一路兵马同样被消灭。 现在,无论石军义是否后悔、是否想要重新计划一些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所拥有的军队,只剩下自己亲率的一万人。 …… …… 尽管日头高照,不过最近的空气的确是凉爽了许多。 夏日看起来真的已经过去了。 军纪严整、巍峨如山,这正是北唐人信心的来源。 当第一路兵马覆灭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石军义正在练刀。 他赤倮(裸)着shang半身,皮肤呈现古铜色,肌肉遒劲有力。 他的刀法也是刚猛无比,足以开山裂石,而他的面前,便真的是一片碎石。 虽然是亲眼见到他力拔山兮气盖世,将一块巨石在上百刀之下劈成碎片的,可是一些路过的将士们还是感觉到有些难以置信。 这就是这个人的真正实力?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冠英老将军是北唐屈指可数的一代强者,观石军义的刀法,人们仿佛在好多年以后看到了又一位盖世强者的冠英将军。 “看到没有?”石军义的声音仿佛猛虎咆哮,充满了力感,“数天之后,金安那个废柴,就会像这一块石头一样,被我砍成一堆石子儿!” 军中的大多数人对他依旧有所偏见,但是这不代表不存在趋炎附势阿谀奉承的人物。 一名郎将立马附和道:“那是当然,金安的那群杂牌,在我们的面前不堪一击,金陵城也仿佛探囊取物一般,到那时候,在将军的刀法之下,金安很快就会变成一堆碎骨碎肉!” 石军义却很明显不吃这一套,他盯着那名郎将望了一眼,冷笑一声,没有说其他的话语。 那名郎将心中一紧,也有些自讨没趣,马上便讪讪地离开了。 短时间的接触之后,在这里的几乎所有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认知——石军义很显然并不是一个容易接触的人。 因为薛昭被逼走的缘故,这里的很多人都对石军义并没有什么好感,而石军义也完全没有要和将士们联络感情树立威望的意思,他在下达了自以为严密无比的指令之后,每天的日常便是练刀、练刀、再练刀。 这真是一个无趣的人。 于是当那一位很擅长于拍马屁的郎将都轻易失败之后,其他的将士们完全就没有了和石军义打交道的兴趣,纷纷准备离开。 但是偏偏那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传了过来—— 第一路兵马,全军覆没。 在当时并没有太多人观察清楚石军义的神情变化,只是周围听到这一消息的人全部都震惊了。 全军……覆没? 他们是战斗力非凡的军队,在长安威风凛凛、万人景仰,其中的一些羽林军跟随过冠英将军出征北疆,战功赫赫,而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薛昭的带领之下指哪打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然而惊喜来得太突然,转变来得太快,这就来一个全军覆没,而不仅仅是稍稍退却了? 太阳光照在石军义拄在地上的佩刀刀刃上,反射着金黄色。 静,一片静,暮夏初秋的温度沉淀在那里,隐然变得有些沉重。 石军义的眸子中闪烁过许许多多不同的神采,其中有困惑、有不相信、有愤怒…… 最终,他死死地将眸子盯住那名传达信息的人身上,声音带着可怕的狂躁:“你是说真的!?” 那人有些心惊胆战,但是他还是很坚定地将实情确定: “是真的,绝无假的,他们……全军覆没……” 如果说刚才石军义的眸光非常可怕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极为可怕。 他一掌拍到刀柄之上,只见那把佩刀“砰”地一声弹跳而起,跃向空中。 在空中发出一声清鸣之后,那把刀扎到地上,深深地插进了泥土之中。 “废物!一群没用的东西!怎么打的!?”他怒不可遏地咆哮道。 在他看来,自己的兵马全部都是精锐,只要他派出去的那一路将领不是残废如同薛昭一样的话,就算不敌,也可以全身而退,而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全军覆没! 他这样想,但是周围的其他人却不这样想。 石军义完全没有把金安放在眼里,他将这一骇人听闻的结果更多的归功于那一路兵马的无能。 然而虽然和金安的战斗百战百胜,但是这里的几乎所有人都非常清楚金安的可怕。。 如果金安有着战斗力和这些以禁军为主的军队一样的人马,那么估计薛昭也很难会有前一段时间那样的战绩。 然而石军义完全不会这么想,他迫切地想要惩罚一些什么人,但是在这里的人没有那一路兵马的罪魁祸首,他不可能随便拿几个人开刀。 第284章 军事“天才”石军义的进攻(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而那全军覆没的人,估计不是死亡,就是投降,要不就是溃败了,绝对不会有胆量再回来。 “石将军,”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是有理智的人存在的,一名将领抱拳提议道:“请迅速召回第二路兵马,金安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 不是有点不太对劲,而是非常不对劲。 石军义盯着那名将领看了许久。 感觉到氛围诡异,那名将领禁不住后退了一步,生出无尽的寒意来。 石军义蓦地将手把到刀柄之上。 他挥刀。 他回刀。 几乎没有人能够看清楚他的动作,那名刚才说话的将领的脖子上,便渐渐出现一条细长的红线。 他的表情凝固住了,没有丝毫的变化。 接着红线越来越深,变成了狂涌出来的鲜血。 最终一颗头颅滚落在地,而那具无头尸体也是砰然倒地。 周围的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切,难以相信倒地发生了什么事情。 石军义居然无缘无故地将一名正直劝谏的将领像杀鸡一样杀死了!! 似乎是有些愤怒,但是更多的是彻骨的寒意,这个家伙不仅仅是狂徒,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石军义狞笑一声: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这支军队里面才会充满了废物、才会被金安那种跳梁小丑打败,你们不就是害怕吗?害怕导致了你们的失败,退缩只会引来金安那种人的嘲笑,在我这里,有进无退,只许胜,不许败!” 其实如果这一名无辜被杀的将领知道实情,一定会后悔无比,因为就在他劝谏的同一时刻,第二支军队正在和金安的大军爆发着惨烈的大战,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也就是说他的死亡是很不值得的。 …… …… 薛昭步步为营、谨慎小心,循序渐进,将北唐征服南吴的进程推进到一片大好的形势之下。 但是就在他离开短短的几天之内,一个烂人便将一手好棋打得稀巴烂,所有的成就都毁于一旦。 金安说得对,一名能将离开了,他现在的对手,是一名军事白痴。 或许可以把“军事”这两个字都去掉。 纸上谈兵、有勇无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别人都以为他是天才其实他是蠢货的白痴。 从实质意义上来讲,石军义并算不上是一个废物,可能只是行为有些白痴而已。 他有能力带领一千多人,在别人的统帅之下,身先士卒、战无不胜。 但是他却没有统帅数万大军、运筹帷幄的能力。 也就是说,他的能力决定了他的格局,在小格局之下,他可以做到极致,范围一大,他便一无是处。 但是无论怎么讨论他是否应该统帅这支部队,都无济于事了,因为如今他的兵马,只有一万多人。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此消彼长,说起来真是充满了戏剧性。 他现在很愤怒,不停地挥刀,像是要将整个世界斩碎,军中洋溢着提心吊胆的韵味,因为这个人原本就很狂暴,前不久还莫名其妙地杀死了一名劝谏的将领,谁都不会知道他是不是会再做点什么极端的事情。 然而终究,他还算是处于正常人的范畴,他没有再无缘无故找人发泄。 他压了战报,并不想在最后的时刻来临之前让消息给李择南知道。 而在这之前,他的怒火和雄心被点燃。 因为之前出现的事情,没有人敢再劝谏他退兵,不过许多人想必他就算是再鲁莽,也应该认清楚了局势。 以他们如今的兵力,和金安打,完全就是自寻死路。 不过并没有。 在那两路兵马被消灭的三天之后。 石军义下达了命令——全军出动,和金安决一死战! 这一命令震惊了全军,于是一片哗然。 石军义的命令来源很简单——他还有着充足的自信。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亲自带兵冲锋、身先士卒、噼里啪啦一阵乱打,而后对手崩溃、闻风丧胆的情形。 他认为前面的那两路兵马之所以会全军覆没,那是因为并不是他带的。 现在他亲率大军,还会如同以往带领一千人冲锋一样无往而不利。 当然那是他自己的自信,并非其他人的自信。 军队在一片哗然之后,便发生了一片哗变。 农民哗变了最多抄着锄头扁担,士兵哗变了就会拿刀。 但是在后来令世人和后人感觉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一场原本应该颇具规模的哗变很迅速地被消灭了。 因为石军义非常强悍、不是一般般的强悍。 他一人一刀,面对冲上中军帐来的将士们,就开始厮杀。 他以一己之力,整整杀了一百多人,几乎可以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世间强者为尊,于是哗变的将士们畏惧了、退缩了,哗变就这样惊人地结束了。 石军义并没有再处理其他的人,因为他还要依靠这些人去打仗。 于是他们整顿行装,大军开拔,往南方杀了过去。 …… …… 在这一段时期里,发生了太多太多莫名其妙甚至还有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但是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就在这一片稀奇古怪之中,慢慢过渡。 在消灭了石军义派出来送死的那两路兵马之后,金安军心大定。 石军义剩下来的一万多人已经无力征服南吴,而在短时间之内,长安也没有力量再汇聚出足以威胁南吴的兵力。 一切都已成定局,只等着最后的时刻来临。 南吴昌宏元年八月十五,中秋。 金安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往金陵北而去。 石军义带着一万多北唐精锐,凶猛地攻击了上去。 天高云淡,两军对垒。 四野的风带着最后的夏日余温,肆虐之后,便将昔日季节的一切消耗殆尽。 旌旗招展,巍峨如山,看起来石军义把排场弄得也很满。 他提着刀,并没有骑马,而是赤倮着上半身,站在最前面。 他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大军,怡然无惧,相反还像是一头饿狼盯住了肥美的羔羊。 在他的眼里,什么金安、什么七万大军,只需要自己亲自上阵,带着后面的兵马就像是切菜一样乱砍,对面马上就会崩溃。 第285章 猛人(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的眸光开始缓缓移动。 他在寻找一个人。 金安是他必须要消灭的,其实就是被那个家伙逃走,也不是多么要紧。 但是有一个人,他不会放过,而且一定要手刃对方。 管阔,那个可耻的叛国者、杀害他祖父的仇人。 人海茫茫,他并没有找到,可是他知道那个家伙就在那些人群里面。 当敌人溃败之时,他便会在败军之中找到那个家伙,并且亲手卸下对方的头颅。 在南面的军队之中,同样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在出发前,管阔便得到了金安的提醒与忠告: “现在对薛昭取而代之的石军义,正是北唐的冠英将军石崇业之孙,虽然那个家伙有勇无谋,此行算得上是自杀,不过此人实力强悍,你一定要小心,不要阴沟里翻船,被人乱刀砍死,到时候李惜芸孤儿寡女的……” 后面的省略号当然代表了金安没有能够继续说下去,因为秦杀已经悬在了他的头顶上方。 不过不论金安是以怎样的形式提醒的,这都让管阔有些提防,因为看石军义之前的行为,便可以知道,他除了有点白痴,还有点疯狂、一根筋,要是那个家伙铁了心过来杀自己,一旦、如果、要是对方居然成功了,那即使最后金安或者关挽云或者随便一个小兵为自己报了仇,那对于自己来讲都是比窦娥还冤。 对了,那个窦娥又是谁? 正在管阔暗暗思索着这一切的时候,对面的军队忽然有了动作。 没有击鼓,没有任何的声音或者形式主义来作为信号,对面的军队一窝蜂地冲锋了。 因为石军义拖着刀,刀锋在地表上割出强烈的火星,最先冲锋了。 一万人的军队,就像一千人的部队一样冲,完全没有花里胡哨、没有特意的部署。 前面那覆灭的两路北唐兵马,也绝对没有这样的打法,而更前面的威远将军那时候,北唐军队也没有过这样的打法。 更何况,这里金安手底下的军队,很多人都不是原本就从军的老兵,所以见识比较短。 于是面对着石军义部队的这样的冲锋,他们深感意外,并且还有一丝丝的震惊。 在此时此刻,石军义将自己推进了火坑里,同时也将自己所率领的那一万多人推进了火坑里。 于是尽管知道最终的结果,那一万多人反而不害怕了,一不做二不休,那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条道走到黑。 那种破罐子破摔的凶悍劲儿,居然叫这些经历了两场大捷、气氛高涨的南吴人心头震动起来。 金安原本微笑的神情也是凝固住了,他事先知道石军义是一个猛人,他也就需要对方猛一些、不用脑子一些,这样他的把握就会更大一些,然而当那个猛人对着他真的发威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在战争爆发之后,很多时候事情都会朝着不太寻常的地方发展下去,就像很多人都没有想过薛昭会忽然离开、然后石军义前面派出来的两路兵马会全军覆没。 然而没有由得他们想得太多,石军义已经当先砍了上来。 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他就这样劈头盖脸地将他面对的第一名敌人挥动快刀。 盾牌在这个家伙的面前完全就没有用处,四分五裂开来,而后盾牌后面的士兵脑袋被劈开。 凶猛的北唐人纷纷红了眼睛,跟着最前面的那个疯子,开始狂砍。 南吴人像是被他们的这一番动作完全就弄懵了,根本就来不及反抗,也还没来得及生出反抗的心理,纷纷举起盾牌或者兵器格挡。 然而这真的很要命。 石军义所向披靡,他冲在最前面,凭借过人的武力,如入无人之境,居然当先单刀直入地冲进了人海之中,关键的是居然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抵挡。 在战斗爆发之前,几乎所有南吴人都觉得北唐人不堪一击,在面临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之下,石军义会很快崩溃。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有的时候,不按套路出牌,除了会经常死的很难看以外,偶尔也会把敌人打懵。 石军义的军事行动没有什么花招,完全就是直击中军,硬碰硬的。 于是金安的中军前部在石军义带头的一番冲锋之下,居然有了要崩溃的迹象。 可以说,金安现在的心情是非常凌乱的,他虽然很多时候比较可恶,甚至还会有点流氓,但是他在此刻居然会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受。 他明明有着绝对的优势,他也真正的精通兵法,而不是石军义那样的纸上谈兵,但是而今却怎么也发挥不出来了,反正石军义就完全不守规矩、毫无章法,上来就一顿乱砍,居然让这边乱了阵脚、手足无措起来。 但是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他尽量让自己冷静,指挥军队对北唐人完成包围,两翼的部队越过北唐军队的方位,准备猛扑上去。 然而他的中军前部却不仅仅是出现崩溃的迹象,而是真正的崩溃了。 打仗是一门技术活,而且非常古怪,很多时候你明明是人比别人多、实力也比别人强悍,却偏偏会在别人的狂轰滥炸之下崩溃一部分,紧接着最后是崩溃全部。 最最危险的时刻已经来临,他金安为了今天的胜利付出了那么多、希望也近在眼前,然而却即将失去。 只要他这一次溃败,石军义会马上围了金陵城,而自己几乎将城内的军事力量抽空,里面只有几千老弱病残,在如狼似虎的石军义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到那时候,金陵丢失、陛下被擒甚至被杀,自己就是千古罪人! 汗水顺着额头淌落,金安很难得一次感觉自己会有些无力甚至是绝望。 中军前部的败兵不断往后逃,而石军义带兵在后面追杀。 但是却有一杆大旗忽然高高地立了起来,和那些败兵以及追杀的北唐人逆着方向而冲。 金安的眼中蓦地闪烁起一道光来。 “管阔……” 他喃喃道。。 …… …… 第286章 猛人(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历史从来青睐于有勇气的人,还有在困境之中对局势掌握精确的人。 别的不敢说,管阔绝对是没有丝毫的慌乱,并且抓住了困境的关键点—— 那个人。 石军义。 北唐人只是困兽,而他们勇气的来源,正是因为绝望,不仅仅是南吴人带给他们的绝望,还有石军义带给他们的绝望。 石军义自负到愚蠢,并且用这些自负逼着那些北唐人和他一起去犯蠢。 于是北唐人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他向死而生。 石军义是他们仇恨的源泉,也是力量的源泉。 在关键时刻,管阔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并不清楚石军义的确切实力到底是几何,但是他自信现在的世界上,他可以和任何强者一战。 在对抗威远将军的时候,金安给了他一杆大旗,并且让几千轻骑跟着他一起冲,他与那些轻骑有了过命的交情,并且无形之中拥有了默契。 于是当绝境来临之时,看到那一杆大旗竖起,那些和他并肩战斗过的轻骑便瞬间洞察了一切,从各个地方冲着那杆大旗跟随过去。 一面是兵败如山倒,和杀红了眼发狂的北唐人。 一面是大旗飘扬,各处的轻骑追随。 那种相对而冲的场景,蔚为壮观。 石军义所向披靡,而现在的这名年轻人,想要让这些人看看他的所向披靡是怎样的! 他没有管那些惊慌失措溃逃的散兵,但是他撞入那些追杀的北唐禁军中,便所向无敌。 从那一夜之后,他一路从刀口上舔血而来,风风雨雨,什么场面都经历过,不论是趁胜追击,还是兵败如山倒,对于他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大场面,他最最习惯的便是险中求生。 而他的身后,那些曾经和他一起战斗过的轻骑也是很快汇聚,他们以那杆大旗为锋,逆着颓势,勇往直前。 北唐人原本跟随着石军义大杀四方,尝到了甜头,愈发将这些并非精锐的部队不放在眼里,却冷不防忽然遇见一波来势汹汹的攻击,不禁有点诧异。 他们不知道那一群和之前奔逃的懦夫们气势完全不一样的家伙们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 不过好在,放在崩溃的大部队之中,这群人显得是如此渺小。 管阔一路血杀,无人可挡。 他在寻找着石军义的踪迹,可是如今人海茫茫,一片大乱,石军义早就不知道杀向了哪里,一时间他难以寻找到。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随意举起的大旗,却成为了风向标,一些有勇气的人,便跟随着他的这一杆大旗,他往哪里冲,那些人就往哪里赶。 少量将士们就不多说了,而那群猛人,却也全部都冲了过来。 关挽云、关连殿、金晓韵、张连岳…… 就是铁山无,都带着自己的所部往管阔的那杆大旗处冲过去。 这样的一群猛人都往一个方向冲,无论有没有撞上石军义,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 谁撞上谁倒霉。 而就在这个时候,许多人惊讶地发现南吴的帅旗飞速移动了。 流云苍甲、黄金马、卸甲刀。 到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疯了,金安一手帅旗,一手吴钩刀,骑着快马,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兀自往管阔的那杆大旗处冲去。 那些亲兵们纷纷大惊失色,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他们只能够溜着快马,拼命往帅旗处赶。 面对疯子,就应该学管阔一样,用疯子的方法,金安总算是想明白了。 你要指望用军事部署来对抗石军义,是不可能的,最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就是和那个家伙拼命。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幅情景—— 那些往回奔逃的溃军迎面便撞上了正在亲自冲锋的帅旗。 金安没有斥责什么,也没有挥刀愤怒地砍杀几个人以正军纪,他只是微笑。 那样的微笑恰恰最最能够震撼人们的心灵。 于是不少人都顿住了、不逃了,接着羞愧地往后又杀过去。 在一片混乱之间,无数人作出了自己的选择,谁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否正确。 但是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冲得最快的那一杆旗帜。 无数人望见了这么一名北唐的“叛国者”。 有的人慑于他的威势,惊慌失措地逃跑,但是还有一些人带着愤怒前去杀死他。 无迹的毛很快便变成红白交错,它的鼻孔喷着气,亢奋到了极点。 黑压压的羽林大军汹涌而来。 管阔逆着如同海浪潮流一般的攻势,在人群之中左冲右突。 无论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羽林军怎么努力,都不能够淹没那一杆大旗。 在后面,一千多汇聚在一起的轻骑组成了骑兵阵列,往敌人深处突袭,紧接着很快,便有几名强者归入了进去。 关挽云刀起刀落,仿佛一名女修罗。 张连岳那一杆刻着饕餮纹的长柄大刀横扫千军,勇不可当。 铁山无带着所部也来了。 更远的地方,是那杆帅旗。 一直到多久之后,管阔将眸子投向了一个方向,因为他感觉到了那一道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让他遍体都生出寒意来。 石军义! 那名冠英将军之孙、勇猛地身先士卒的猛将,将蕴含着极度危险的目光投了过来! …… …… 在这一场混乱的战斗之中,双方都在极力寻找,没有任何人想过要逃避。 当运气使得他们互相望见的时候,那么一战便无法避免。 在如此喧闹的氛围之中,那名汉子还是能够发出一声几乎要响彻全军的咆哮。 惊人的气势以他为中心,往外扩散。 他周围的那些禁军纷纷大惊失色地闪避了开来,不想承受到那一股股难以抵挡的威压。 管阔眯起了眼睛,运气法疯狂运转,气息叫他的衣衫狂舞。 他同样往外扩散出一股可怕的“势”,他急需和那个家伙一战。 石军义提着刀,开始往这里冲刺。 他踏下的地方,土地凹陷,甚至开裂,就像是一块块的巨石不断砸落下。。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挟带着雷霆万钧之力。 身上的鲜血因为速度的原因,于是化为血滴,顺着他的前进不断往后飘,似乎是在淋雨。 第287章 猛人(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压抑的气氛越来越近了,管阔感觉到了呼吸的凝滞,以及心脏所承受到的压力。 冠英将军是一名绝世强者,如果不是他已经年老,并且在皇宫一战之中被晋王李显岳所断臂,管阔很难会有杀死对方的机会。 不过他没有想到那个老家伙的孙子,竟然也是一位可怕到极点的强者,给他的心理压力丝毫不比当初他杀死冠英将军那时候小。 人未至,劲风已经扑面。 好似隐有风雷之声。 那个持着刀的精壮汉子几乎是砸过来的一座大山。 近了! 石军义再次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凭空跃起,双手举刀,而后下劈! 力量已经凝聚到了极致,全身的气息汇到了持刀的右手之上。 无迹顿在了原地,四肢紧紧地立在地面上,它很清楚即将面对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危险的对手。 “刷——” 秦杀带着一道璀璨的金光,蓦地绽放,耀眼瞬间超越太阳! 挟带着这样的流光,秦杀狠狠地撞击下劈的那把刀。 一场看不见的大风暴在两者交错的一刹那爆发,周围的人马都震惊地后退,防止被误伤到。 无迹被那股巨力震得后退了几步,它抬起马首看向稳稳落地的石军义,有些恼怒,它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 初次交手,石军义的强大令管阔有些惊讶,这个家伙居然不比他的祖父死的时候弱小,如此便足以成为北唐最强大的一批人之一。 他从前听说过石军义的大名,可是真的并没有太多人清楚此人的个人战斗力。 如果此时管阔的对手是其他的某些年轻人,或许会感觉到有意思,因为终于遇到一个可以玩玩的对手了,但是石军义却并非如此。 没有一刀将管阔砍死,他怒不可遏。 在他看来,仇人、叛国者就在眼前,自己一击之下却毫无效果,那是极大的羞辱。 气息震荡,他由刚才的半蹲着而站起。 虽然体格健壮、力大无穷,但是他的动作却完全没有任何的笨重,反而是极为迅猛。 他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突兀地出现在了管阔的右侧,一刀横斩。 管阔的刀在空中挽出一个美妙的圆弧,力量却一点都不花哨。 “铿!” 两刀相撞,无形的残余力量依旧在周围肆虐,那些力量带着火星溅得很远。 周围的人自知无法参与到这样级别的战斗之中,没有任何一位胆敢靠近。 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双方不论是最最普通的士兵,还是高层将领,都已经亲上阵、全力以赴。 “铿铿!” “铿铿!” 管阔在马上,石军义在马下,两大强者带着数不尽的血花飘飞,刀影重重,绚丽非凡。 战争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双方都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要石军义与管阔之战没有出现结果,这一场战争也不会出现实质性的结果。 随着一声大响,管阔从无迹背上落下。 他拿秦杀拄着地,捂着腹部,那里鲜血汩汩直流。 反观对面的石军义,更是遍体鳞伤,被秦杀割得满身是血,再加上他倮着上半身,便更加直观。 管阔遇到了生命中最难缠的对手之一,那个家伙是真正不怕死、也不怕受伤的,那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他也很多时候都不怕死、不怕受伤,但是那是以杀死对方为前提,可是石军义不一样,他不在乎自己的死是否能够带来管阔的死,就是单纯的不计后果。 “祖父的仇,我会报的,至于所谓叛国贼,在今天我一并收拾了,当然,金关二府残存的人都会死在我的手里,南吴的皇帝和小公主,我将擒回长安,至于广乐公主殿下,我也会将她迎回。” 听着他的这些话,管阔感觉自己得到了最大的羞辱,尽管石军义只是说出本心,而并非故意要羞辱他。 但是尽管他自己作为表率,石军义的带头冲锋还是带来了很大的影响,在对方的这一通流氓打法之下,他们还是有很大的概率失败。 最重要的是——以他目前的个人力量,没有把握将石军义杀死,甚至有可能反过来被杀。 但是他喜欢的那个声音传了过来。 “哦,是吗?我很期待呢。” 那名英俊的青年单枪匹马而来。 …… …… 为了杀到这里,铁山无和自己的部队完全脱离了开来。 身为一个对战争非常敏锐的人,他也很清楚现在战争决胜的关键,在于石军义的身上—— 杀死石军义,北唐军队将不攻自破。 在目前的情况之下,他不可能将自己的部队给送过来,于是他便将自己一个人送了过来。 石军义轻蔑地朝着他望了一眼:“你又是谁?” 他自信到自负,自然不会将许多人放在眼里,他也不知道现在的南吴军中,强者如云,在他的认知里,只有两个名字——管阔,和金安。 仅此而已。 这是他犯的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如果他不犯这样的错误,或许便也不会冒险和金安决一死战,而是应当退走,从长计议。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石军义的提问非常轻蔑,但铁山无的回答同样很不给面子。 他漫不经心又懒洋洋地扬了扬眉毛:“你管我是谁?” 石军义想要羞辱他,所以道出了“你又是谁”,铁山无反过来羞辱对方,便顺口道“你管我是谁”。 石军义冷笑一声。 “杀了他,不要让他来烦我!”他对着周围的禁军下命令道。 他先前和管阔打得正酣,否则也不会下出这么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命令来,因为很显然即使是他手下那些实力强悍的禁军,在被刚才铁山无一顿乱杀之后,也不怎么愿意面对这个人起来。 针对石军义的命令,铁山无的动作也非常果断—— 他疾驰着战马、挺着铁枪,便直直地朝着石军义杀过去。 管阔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来,站立而起。 他不慌不忙地在原地包扎,仿佛将包括石军义以内的所有人都忽视掉了。 有铁山无在,他可以放心地完成这一切动作,那是战友之间的绝对信任。 第288章 猛人(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对于管阔的那副轻视的姿态,石军义极为恼怒。 他将佩刀往后拉,猛然冲来,将空气都撞得发出一声呼啸。 管阔近在眼前,那个自以为是淡定地包扎的家伙很快就会被手起刀落砍成傻瓜。 但铁山无跃马挺枪的身影挡在了管阔的面前。 “滚开!” 石军义爆喝一声,看也不要看对方一眼地挥刀,就像是挥挥手,想要赶走一头苍蝇。 在他看来,这个不自量力胆敢掺和进自己和管阔的战斗的家伙,根本就会不堪一击,只需要挥挥手,便灰飞烟灭。 “当!” 当佩刀和铁枪相撞的一刹那,石军义并没有看对方。 但是他的手并没有感觉到趁手的将敌手挥飞的轻松,而是接受到了一股相对的大力。 他前冲的状态也被打缓了。 他没能够冲到管阔的面前。 这个时候,他才侧头,看着那个因为坐在战马背上而比自己高出很多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来。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家伙居然能够挡住自己的攻击,并且看起来并不艰难的样子。 管阔现在并没有抬头看他,而是淡定地低着头依旧为自己包扎。 铁山无意味深长地俯视着石军义,说道:“你现在的对手,是我,不是他,你不要搞错了对象了。” “当然,还有我。” 一个清脆悦耳同时又含带着傲娇与戾气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天香国色的关挽云英姿飒爽而来。 …… …… 其实在死的时候,石军义一直在想,自己带着这样强烈的自信带头冲锋,只以管阔与金安作为对手,到最后死无葬生之地,实在是失误,并且太亏。 他的个人战斗力不比后面面对的那么多名强者中的任何一位低,但是偏偏就是被群殴死了。 当此时,关挽云不问青红皂白地就越过铁山无,抢了对方的对手,劈头盖脸地攻击了上去。 铁山无无奈地笑了笑,紧随其后。 关挽云看起来这么娇小美丽,石军义如同一开始对待铁山无一样,并没有太把对方放在眼里。 一直到关挽云对着他一阵狂砍下来,他才叫苦不迭。 然而铁山无的铁枪也不是眼瞎的。 “你和我抢对手,今天是非常时期,本小姐不同你计较。”在战斗之中,关挽云的美眸瞥了铁山无一眼。 石军义个人和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她没有亲手并且独自杀死对方的必要,况且她也明白今天局势的诡异,现在并不是她任性的时刻,况且交手之下,她居然发现石军义似乎实力还在自己之上,令她暗暗吃惊之后,有点恼怒。 在陷入三人战之后,石军义看到管阔依旧在那边淡定地包扎,只是偶尔随手砍翻几名不开眼地冲上去的北唐士兵,大多数时间都没有北唐将士敢和他对打。 这种情景让他快气得冒烟了。 但是他来不及发泄什么,便发觉自己的对手莫名其妙地又多了一个。 那名男子很年轻,并且眉宇之间的长相和那名傲娇的大小姐略微有些相像。 关连殿。 但是这还没完。 不久之后,他的对手又多了两个人——一名美貌shao和一名中年男子。 金晓韵和张连岳。 此时此刻,石军义已经伤痕累累,被铁山无、关挽云、关连殿、金晓韵、张连岳五个人群殴。 周围的精锐禁军当然知道自己的统帅陷入进了危险之中,虽然很多人不待见这个自高自大的人,但是好歹也是冠英将军之孙、如今军队里地位最高的一个人,于是不少人试图将之从被群殴的状态之中解救出来。 然而即使人多势众,这样的一批强者汇聚在一起,根本不是短时间之内可以打破危局的。 而管阔也已经简单休息了片刻,提刀上马,骑着无迹朝着石军义逼了过去,在这“休息”的期间,他自然也被禁军“问候”了无数遍,根本得不到真正的歇息。 石军义V6。 石军义固然自信,而且如果没有和这六个人交手过,他可能依然会盲目自信,但结果却告诉他——这六个人,每一个人都拥有着和他一战的力量。 遥远之处的帅旗往这边移动着,很显然金安也想要掺和一把,加入进去。 但是如同石军义一样,身先士卒的金安吸引了无数敌人的目光,他没能够像铁山无等人一样瞒天过海、暗度陈仓过来,他被拖住了,如果不想一样被群殴的话,他只能在原地和自己的亲兵以及冲过来保护他的将士们并肩作战。 在后世的评论中,对于石军义,是这样的—— 这是一场没有必要的战役,也是必败的战役。 而正在血战的石军义,对此也是深有体会。 起先那六名强者还受到外面的禁军包围,他的压力可以得到极大的缓解,但是南吴军队的人数却是越打越多,到最后那些禁军已经很难再帮助他分担压力了,他只能够独自苦战六名强者。 他只是石军义,而不是三头六臂。 先前他给管阔造成了很大的伤势,现在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时候到了。 六把兵器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有好几次,他的视线都有些模糊,沉重的伤势让他难得有了劳累感,很想就此倒下,再也不起来。 但是巨大的愤怒感,以及身为石军义的强烈尊严,他绝不倒下,也决不妥协! 在这一方面,他是令人尊敬的。 他不是一个令人敬畏的对手,但是却值得尊敬。 然而这没有用处。 “砰!” 在艰难地抵挡住张连岳、金晓韵、关挽云三次的攻击之后,无迹高高扬起前蹄,恶狠狠地蹬了上去。 “咔擦……” 几乎可以清晰地听见骨折的声音,石军义的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后倒飞出去。 尘土飞扬,感受着身体剧烈的痛苦,石军义仰天望着蔚蓝天空,忽然久久没有作出动作。 他失败了,一败涂地。 但是却居然并没有不甘心的感觉,只是单纯地接受了自己的失败。 第289章 朕的军队在哪里(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枪尖已经距离他的眼睛只有一尺,而他的刀,不够快,最起码此时此刻不可能在那杆铁枪刺死自己之前,赶过去。 他将眸光投向那名青年,问道:“为什么不动手?” 铁山无沉吟了一下,笑了笑: “其实你和不少人不同,我没有必杀你的理由,或许把你生擒活捉了,送给南吴皇帝,我可以得到很多好处?” 以他的性格,他当然不是一位贪婪于功名利禄的人,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表达这样一层意思:他可以杀了石军义,也可以不杀对方,这取决于临时的起意。 看起来石军义的命是铁山无的,于是包括管阔在内的其他所有强者,都不再攻击,而是和某些杀过来的禁军对敌。 但是石军义还是将目光投向了管阔。 “管阔!”尽管伤势严重,但是他的咆哮还是很有力量。 “你有种就跟我一个人打,现在叫来这么多的帮手,很光彩?你这个懦夫!” 这里的其他人,都可以说是没有私人恩怨,但是唯有管阔不是。 管阔杀了冠英将军石崇业,也就是他石军义的祖父,和他们石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戏文里面常有带着恩怨的人杀死了仇人,大仇得报,皆大欢喜。 然而现实却是何其不公,他石军义非但没能够杀了管阔,反而就要死在对方的眼前。 他的怨气冲天,难以发泄。 无迹载着管阔逼近。 他俯视着地上的石军义,道:“我和你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你的祖父,我倒是欲除之而后快,但却并不是你。” “然后,这是战争,不是你玩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你的军队也不是你复仇的工具,你不能够头脑发昏,任性妄为、也不要指望敌人会一对一和你来一场所谓的‘公平’,现在看起来,你完全不理解这一点。” 是的,石军义最最可笑的地方就在于自以为是、以为别人是傻瓜,他只考虑了自己的布置,却不考虑别人也会应对,而不是傻呵呵地等着他的军队完成包围转而合击,然后在绝对的劣势之下,他也不考虑自己的不足和乏力,偏偏一意孤行做一个莽夫,并带着所有人进入地狱。 他太失败了。 但是很显然,他冥顽不化,他还在不甘心,他不停地咒骂着管阔,欲图挑动对方和他单挑。 “管阔,你这个傻子、废物,你一无是处!” “管清和,死得好,哈哈哈!” “怎么样,是不是很生气?生气的话那就和我单打独斗来一场,让我看看你的逆贼父亲到底有怎样实力的一个儿子!” “管阔,你……” 但是,他没能够继续猖獗下去,铁山无杀不杀他,只是举手之劳,而他大概忘记了,管阔压根就没有放他起来,并且和他“光明正大”来一场的意思,并且要杀他也是举手之劳。 秦杀带着一道寒光飞出,“噗嗤”一声插在了他的胸口。 石军义张了张口,想是想要说什么,脸上带满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可是他已经什么都说不出了。 他眼睛里面的光彩渐渐黯淡,身体开始变冷。 他实在没有想到,管阔居然不接受他的挑衅,直接把他给杀了。 这一幕太过突然,即使是这些强者们,也大多都没有反应过来。 铁山无的脸上都残存着惊讶,朝着管阔望了一眼,但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关挽云在杏口微张了片刻之后,微嘲一笑,道:“好手段,够男人!” 她以为管阔会接受石军义的挑战,甚至如果对方是自己,她一定会让石军义死得服服帖帖的,然而管阔这果断的行为,实在是刷新了她的三观。 无迹“得得得”地来到石军义的尸体旁边,铁山无收回铁枪,给他让了让。 管阔一经而过,顺手将石军义胸口的秦杀拔起,便策马再次杀向远方。 “不要说我父亲的坏话……” 在离开之前,他这样轻声说道。 …… …… 瓦卢斯!还我军团! ——屋大维 石军义的死直接导致了北唐军队的全线崩溃。 在开战之前,这一万多禁军便没有胜利的信心,他们之所以过来战斗,一是身为禁军的尊严,二是慑于石军义的威势,当然最主要的是第二点。 开战起初,石军义的勇猛带领着他们冲垮了金安部队中军的前部,这让他们生出了强烈的信心。 一直到后来,管阔带着大旗冲锋、再到金安带着帅旗同样亲自冲锋,战斗越来越艰难、他们遇到的抵抗越来越强烈。 一直到最后石军义战死,那么这一场仗便真的是是在打不下去了。 没有了统帅和表率者的禁军面对着南吴军队凶悍的攻击,被彻底击溃,一路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唐吴之争一直打到现在,天平彻底倾斜。 北唐失去了最后和南吴叫板的力量。 当消息传遍天下的时候,南吴举国欢庆,他们经历的长时间的痛楚终于即将结束,光明即将到来。 而北唐却是一片萧条,民怨沸腾,北疆的战事叫他们恐慌,而南吴的威胁也即将逼近,最最黑暗的时刻已经来临。 石军义的白痴行为被添油加醋地编成了童谣,在各地传唱,他被恨之入骨、万人唾骂。 在长安城,石府被愤怒的民众打砸,连金匾都落下了,最后李择南派人保护,才渐渐平息。 而朝中有奸臣当道,导致五道金书将薛昭召回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弄得人尽皆知,矛头更是直指龙且与! 府衙逮捕了几位据说是始作俑者、造谣生事的人,打入了大牢。 在这背后,很明显是恼羞成怒的龙且与的身影。。 他当然很愤怒,再说了,他认为自己最多只能算是决策失误,至于奸臣?奸你个鬼啊! 薛昭大败,那是传扬已久的事情,在当初闹腾的是你们这些人,我龙且与便设法换了他,结果是更加没用的石军义,没出事情大家都闹得欢,出了事情全是我龙且与的锅,不抓几个人还真当我龙且与是那么好欺负的!? 第290章 朕的军队在哪里(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话虽如此,龙且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石军义就算不是金安的对手,也不至于会输得这么惨,不仅仅搭上了自己的小命,还把李择南的大军给丢了个干干净净,要说能够做到这一点,也是能耐了啊! 石军义的名气很大,他的祖父是冠英将军,他本身熟读兵法,在无数名将的面前都对答如流,这一次输得这么惨,真的是奇了怪了,天理不讲也! 可是没有想到府衙抓了几个人之后,非但没有平息这件事情,哪怕是缓解谣言,反而引发了众怒,说奸臣恼羞成怒,不让百姓说话,胡乱抓人,当诛九族。 龙且与最近很忙,非常忙,就是忙着这一件事情,他都有些焦头烂额了。 当危难来临之际,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打算,顾不上很多。 在很久很久以后的长流宫里,那一片花海显得黯淡了许多,很多花儿都已经凋谢了,稀稀落落的,景色有些萧条。 那个时候,金安的军队已经收复了长江以南的所有失地,也跨过了扬子江,正在围攻扬州。 石军义的尸首被带回了长安,那是南吴人对一名统帅的基本尊重。 虽然石军义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北唐人也对他恨之入骨,但是作为对手,金安很清楚这是一名忠君报国的殉国者,只是有些无能。 在零零落落的红色花海之外,那一具经过了简单防腐处理的尸首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也不会挥舞着佩刀咆哮、再也不会信心十足地号称要覆灭南吴、将金安碎尸万段。 在今天以前、战败的消息传回来的许多天里,如今正站在花海边缘默声不响的帝王都显得很平静,那种平静和外界的喧嚣成为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他没有采取任何有实质性的行动,当然,他也没有颁布罪己诏,毕竟在他看来,他是不可能认错的。 民众的矛头指向石军义、龙且与,甚至是上书过的林雕等人,但站在那些人背后的,却是他,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但是他那么多天以来,却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即使是金安围攻扬州城的消息到达他的耳中,他也神色如常。 在今天,这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活人,是他,一个死人,是石军义。 他起初并没有多看石军义,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他站在那里,望着日渐凋零的花海,那些红色微微涌起,迎面而来的,是微凉的风。 夏天早就已经过去,秋天来了。 时过境迁,过去的事情,也已经无法挽回了。 但是他还是不甘心,因为欺骗,他感受到了欺骗。 他蓦地将眸光投向躺在地上的石军义,神色已经变得冰寒刺骨起来。 他往前几步,俯下身去,单手掐住了石军义的脖子,随后将对方提了起来。 如果有旁人看到这一幅情景,一定会非常震惊,李择南一向是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俊美青年,但是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会有着这样强大的臂力。 但结合他亲手杀死王独这一件事情来看,也不过如此罢了。 “石军义,”他的眼中闪烁着寒芒,“你告诉朕,朕的军队,在哪里?” 他当然得不到任何的回答,其实这一个问题,石军义死的时候都没有深入思考过,自己都不知道。 他就这样单手掐着对方的脖子,站在那里,良久良久。 风再一次拂过来,他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是的,由外到内,也由内到外。 他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这一伟大帝国到达自己的手里才不多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将石军义的尸体缓缓放下,整理了一下对方的衣冠,随后迈步到了花海之中,张开双臂。 “朕的江山,朕不给,你们就不能抢!” 他仰天长啸。 风动云变,那些残花纷纷被震上高天,龙袍飞扬,他头顶的冠猛地炸开,乱发狂舞! …… …… 打败了石军义,所有人都放松了许多。 所有人都知道,北唐能够威胁到南吴的进攻性力量随着薛昭的回京、石军义的覆灭,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得胜归来的军队得到了金陵附近百姓们的夹道欢迎。 这些在多少天以前还是战斗力微弱的羊羔,经历了血与刀的历练,终于成为了可以支撑起南吴兴衰的中流砥柱。 玉不琢,不成器。 金陵城外一里处,南吴的陛下姬如海坐在大辇里,华盖遮挡着天光,他在微笑着等待他的臣子回来。 帝王亲自迎接,其实也算不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但的确算得上是莫大的殊荣。 军队在距离金陵城六里地的地方安营扎寨,金安和江吞水等人脱离了军队,去往城池方向。 管阔等很多人自然也都跟着去了。 当接近金陵城的时候,他和铁山无两个人停下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前。 他们的身份有待考究,能够在南吴军队中作战,是因为金安信任他们,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以臣子的身份接受姬如海的迎接。 于是,便索性不见。 金安等将领对着大辇里面的帝王跪拜。 姬如海口头表扬,于是百姓欢呼、皆大欢喜。 有些时候的确是有点形式主义,但是还是有必要的,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大家高兴嘛。 管阔看着他们磨磨唧唧,听着他们絮絮叨叨,心有些飘,他很着急。 在前天,李千容被接回了金陵城,李惜芸想必也在等着自己,这一次的团聚,应该会比较放松一些。 在无限等待之中,姬如海和金安终于“宣泄”了一番君臣之间的“深厚情谊”,让周围的大臣百姓们都感觉到了“人性的温暖”。 随着大辇的入城,所有人终于都可以入城了。 管阔循着城内的街道,往皇宫而去,他知道李惜芸应该还在从前的宫殿里面。。 前方不远处,是神情之中含带着一些怅惋的关挽云。 在这一场战争中,金关二府死了太多的人,南吴三美之一的关纤云也已经香消玉殒,代价太大太大,大到任胜利昂然而来、任时间冲刷,都无法磨灭。 第291章 千古明月,照我画红莲(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晓韵到底成熟年长,她看起来放开了许多。 在路过金府的时候,金安似乎是顿了顿,神情变了变,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一路跟着姬如海的大辇,继续向前。 金府门前,一名容颜绝美的少女,带着五味杂陈的神色,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但是最终却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吐出来。 但金晓韵和关挽云却明显有些惊讶。 “彩燕?你……” 时隔多日不见,金晓韵几乎要认不出了这一位南吴三美之一,她原本以为自从对方失踪以后,不会再有重聚的机会,但是没有想到,在他们回归金陵城之前,金彩燕便已经回到了金家。 管阔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还会出现,不论如何,他都和金关二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于是他停了下来。 金彩燕的眸光在关挽云和金晓韵的身上停了停,又迅速扫了一下不远处的管阔,随后回收,垂了垂眼帘,俏丽的容颜上满是落寞。 “都过去了,我们打退了他们,应该高兴一点。”金彩燕自顾自地说话,笑着抹了一把眼泪。 她这样自说自话的样子叫人伤感,但是她自己能够想通的话,最好了。 “你……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为什么许久不见踪影?”关挽云和金彩燕还算是闺中密友,只是并没有关纤云和对方亲密,有些事情,她出于关心,还是想要随意聊聊。 “也没什么,挽云,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不可能像你一样大杀四方为国争光,也为家族报仇,当北唐人肆虐的时候,我躲了起来,一直到不久前,才回来。”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很可耻、很懦弱?” 如果是管阔说出这么一句话出来,关挽云必定会冷笑一声道你这个家伙倒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但是面对金彩燕,这个女人却像是邻家姐姐一样温柔。 她下了马,来到金彩燕的身前,有些豪迈地拍了拍对方的香肩,说道:“瞎说什么?如果不能够报仇,还好好地活着,不是对敌人最大的刺激?” 金彩燕像是有些被她逗乐了,掩嘴轻笑了一声,但是她却忽然将眸光投向管阔,正了正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对了,你在这里留下吧。” 管阔对这句话感觉到很莫名其妙的,他指了指自己,问道:“我?你在对我说话?” 如果她是对金晓韵说话,他倒是还可以理解,毕竟虽然金晓韵嫁了人,偶尔住在娘家,特别是陪陪孤单的金彩燕,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他一个大男人,和金彩燕孤男寡女的,算怎么一回事情? 这时,他听到一个冷傲又尤其熟悉的声音传来: “怎么,不是对你,难道是对我?” 那一抹鲜红色探出金家府门,聘婷婀娜的美人倚着朱门,那一双细长的凤目淡淡地瞥着自己。 管阔怔了良久,最终猛然憋出来一句:“喂,李惜芸,你……你哪冒出来的?” …… …… 很显然,那个家伙违和的话语让李惜芸有点儿愤怒。 这多日以来,她为对方担心了许久,日夜难眠,这一次他们得胜归来,她有些高兴,不过她不想让他看出来自己的那种欣喜,所以初次见面,还是得高姿态一点。 但是即使她高姿态了,管阔的那一席话还是让她差点气得呛住了。 什么叫自己是哪冒出来的? 但是在失态了瞬间之后,她还是维持了自己的威仪。 她轻轻挑了挑细眉,道:“管阔,你对本宫怎么说话呢?” “还本宫,本你个头啊!”管阔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原本的重逢应该是那个啥啥啥的,为什么这个家伙非要搞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风? 说完之后,他朝着周围看了看,感觉着那些投来的目光,便马上干咳了一声,道:“我是说……见到你真好。” 李惜芸的身份好歹是摆在那里,他和对方这样说话,两个人的时候还好,而今,人家女孩子也是爱面子的。 李惜芸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表演什么给别人看,只是自顾自莲步款款地往金府里面去了。 虽然搞不明白金彩燕和李惜芸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但是既然李惜芸出现在了金府里面,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进去一趟了。 关挽云打消了直接去关家的想法,和金晓韵随着金彩燕入了府门,只是临走的时候,挑衅地回眸望了一下他。 管阔摸了摸鼻子,发现如今的金府倒是美女如云,自己一个大男人进去,是不是有点儿危险?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一边的那名英俊青年。 铁山无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一幕有点儿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一脸看戏似的表情。 但是当管阔的目光投过来的时候,他才顿觉不妙。 “陪我去金府逛逛吧?”管阔微笑道。 “你自己进去就可以了,凭什么要我去?”铁山无策马后退了几步,严词拒绝了。 虽然并不清楚那几个女人到底有些什么猫腻,但是他很清楚地看出来管阔是怂了,而且那是他们五个人的事情,自己为什么要无事生非掺和进去? 不过看着管阔威胁的表情,他只好说道:“好吧……” 他们二人脱离了大部队,前往一片未知。 管阔曾经入过关府,但是同样偌大的金府,却是第一次来到。 这里,他是陌生的,但是骨子里却总是感觉得出来一种熟悉的气息。 时过境迁,如今进门的,不再是当年的人了。 那四名美人等待在府里。 关挽云看到管阔并非一个人,竟然最后还是拖上了铁山无,不禁露出了几分鄙夷之色,但是她没有说什么话。 金彩燕默声不响地来到大门处,将大门缓缓关上。 看她们似乎摆出一副关门打狗的架势,管阔心里面有点慌。 人对于未知的事情总是会产生恐惧心理,哪怕他已经非常强大了。 第292章 千古明月,照我画红莲(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过他从关挽云和金晓韵两位的表情上看起来,感觉这两位同样也是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事的。 沉吟了一下,管阔陪起笑脸,望向那一位亭亭玉立一身鲜红色长裙的美人。 “那个……李惜芸,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他想这个女人很有可能会对着自己算总账,不过接下来看起来并没有。 李惜芸垂了垂眼帘,红唇微张。 “也没什么更多的想法,只是觉得,你跟我说过,你的母亲本名叫做金画莲,她是金家人,虽然你和金关二府的关系非常微妙,可是这儿毕竟是她生活过的地方。你去外面打仗,我闲来无事,便想要来看一看。” 管阔想过很多很多她会对自己说的话,但就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些。 他的眸光黯淡了一些,变得不声不响起来。 他父母的结局,源于唐吴之争,然后是金关二府的阴谋,最终是李择南的阴差阳错。 李择南并不知道金忧作和管清和的关系,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了解那一场“战争”的人,仅仅只是少数。 管阔也一直都不会知道,他和广乐公主殿下的赐婚,并不是陛下主动想起来的,而是李择南提出的,这一点,知道的只有如今的北唐先帝,以及李择南、李惜芸三个人而已。 先帝已经不会开口了,李择南不会说,而李惜芸却是不想说。 这些都不是愉快的事情,而且说出来没有好处,李惜芸准备把这些秘密带进棺材里面。 在那一场事件中,李择南是幕后操纵者,薛昭是执行者,而李惜芸,是工具。 一件工具算不上有多大的罪过,因为她是被利用的,即使不是她,或者说她不同意,先帝的女儿有很多、李择南的皇妹有很多,悲剧还是会发生。可是她最大的罪过是她是自愿的,那是曾经管阔不断地用异样的目光看待她的原因。 但是管阔绝对不会想到,她竟然不去避免那一桩事情,反而是准备去坦然面对,并且想到了很多。 她既然决定了跟随管阔,那么有些事情,她还是想要去做。 管阔的神色渐渐冷了冷,声音不太好听:“所以,还有呢?” 李惜芸苦笑一下,她知道提起这些事情不会开心,然而她想,无论如何,她都得面对管清和和金画莲,哪怕是前路再怎么艰险。 她自然不会知道在那一夜,管清和在明知即将发生的事情之后,对着金画莲说过让对方放心,因为有李惜芸和管阔在一起,管阔不会出什么事情。 那其实也是一种认同,只是比较隐晦。 管清和仿佛已经把后面的一切都看透了,他很清楚,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否心甘情愿,既然李惜芸决定了答应赐婚,那么她和管阔的命运便绑在了一起,在后面无论发生一些什么事情,他们的命运都会产生无尽纠葛。 那是一种注定。 在当时的李惜芸可能以为只是暂时的牺牲,但人世间从来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所以在和金画莲提起李惜芸的时候,管清和的态度会是如此。 李惜芸果然没有逃过这一劫,她现在几乎已经一无所有了,只能够守着管阔,痴痴地期望着对方不要丢下她。 她低了低秀首,看起来有些落寞。 金彩燕她们知道一些什么,于是便有些于心不忍。 “那时候我刚回来,遇见了想要到金府来看看的她,她和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因为一直住在皇宫里,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长久之计,你和我们金家有关系,她现在也和你……”金彩燕瞄了一下这两个人,马上便打消了那一句话,“其实待在金府,陪陪我,也是挺好。” “哦。”管阔道。 他原本想要冷淡地说一句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可是如同李惜芸所说的一样,这里是自己的母亲生活过的地方,他不应当无情地这么说。 红裙招摇,淡淡的香风有些暖意,李惜芸款款来到他的身旁,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靠得太近,只是保持着一份合适的距离。 金彩燕看着管阔,继续说道:“在你的外祖父牺牲之前,告诉我,把一些东西给你。” 说完以后,她的那一双美眸望向别处,不再说话了。 她在等着管阔自己表态,反正她要说的东西已经都说了,李惜芸今天的这些话,也是因为这些事情。 两个女人只是想要表达一下善意,只看管阔接不接受。 “哦,”管阔再一次说出了这个字,接着又觉得一直这样不好,便加了一句:“什么东西?” 他和李惜芸闹别扭,只是心态问题,而现在,他猜到了金忧在临死之前让金彩燕交给自己的东西,应该和自己的母亲有关。 他不会不接受。 “我不知道,我没有偷看别人东西的癖好。”金彩燕的眸光依旧在望着别处,隐隐有一些大小姐的脾气显露,那就是你爱要不要,反正我已经和你说过了。 因为关泯云的死,她对他不再有任何的好感,她似乎这几日和李惜芸的关系弄得很好,而今天管阔朝着李惜芸闹别扭,她自然也不会高兴。 换言之,她只是觉得自己没有杀管阔的能力以及资格而已,毕竟就连关挽云暂时都不想出手。 而管阔却很明显地感受到了最近关挽云对自己的敌意越来越深,因为北唐已经被打败,或许关挽云觉得南吴不再需要他了? 他对此有所提防,但是既然关挽云没有贸然出手,他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带我去看看吧。”他说道。 听闻此话,金彩燕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然而她却并没有马上带管阔去找东西,而是从府门不远处开始,带着管阔于偌大的金府之中游荡起来。 铁山无紧紧跟上,看起来,他很有自知之明——现在,他是龙套。 六个人都默声不响,一路经行过亭台楼阁、假山流水。 “这是紫竹居。” “这是寒江石。” “这是惊雷亭。” …… 一路过去,望着美景,金彩燕略略有些失神,曾经的金家如此璀璨辉煌,但是现今却是物是人非。 第293章 千古明月,照我画红莲(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只是她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感情,很显然带着管阔参观金府,并不是她心甘情愿的。 这只是金忧在的心愿,她是一个完成遗愿的人。 她要带着管阔于他的母亲金画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游览,睹物思人。 而已。 管阔起初并没有明白,但是最后,却是明白了。 他不声不响的跟着,秋天的金府看起来更加萧条了很多,周围只有微弱的脚步声,而这些女子们走路,总是显得轻巧,甚至连脚印都留不下多少。 好落寞的一个世家。 多少年以前,母亲也是沿着这些路线,度过了自己的童年时期、少女时期吧?管阔这样想到。 他这样想象着,却发现过去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现在,思念却还是止不住地涌来。 战斗让他忘却曾经的一些人、事、物,但是当停下来之后,却依旧痛彻心扉。 而在前面引路的金彩燕已经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深宅大院中的这一座建筑物。 很简单的一座建筑物,却于无形之中镌刻着金家的辉煌与衰败。 金忧作和金忧在都在这里生活过,他们每一个都是大人物。 南吴北唐的其他大人物们来来去去、去去来来。 南吴先帝,那一位不可一世野心勃勃的帝王在这里和金忧在下过棋。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金彩燕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虽然自己身为南吴三美,但其实这里的荣耀再怎样,其实也和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只不过是前人田地后人收而已。 “吱呀”一声,她伸出素手,推开简陋的屋门。 里面一切都显得干干净净的,也并没有像其他人想象中的那样空气浑浊、死气沉沉,看得出来,有人打扫过。 “不要看我,”金彩燕没有回头,但是她知道许多人的目光都投到了自己的身上,“管阔,你应该感谢的是你身旁的那个人,她把这里仔仔细细弄干净了,就为了等着你回来。” 猛然听闻到这些话,管阔的心里有些震动,他侧头看了看广袖低垂的李惜芸,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有心。 李惜芸偏过秀首去,看得出来,她有点小性子,她今天不太高兴。 “谢谢。”管阔真诚地说道。 “谢什么谢,举手之劳而已。”李惜芸还是偏着秀首,不肯看他,语气有些轻描淡写。 见到她这副样子,管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去哄哄她还是什么的,于是便有些尴尬。 金彩燕看出了他的尴尬,于是道:“进去吧。” 她当先走了进去。 无论是多么光辉耀眼的大人物,也不过一日三餐、一张床铺。 曾经住过金忧作,后来又住了金忧在的地方,如此普普通通,便深刻印证了这么一个道理。 他们也会像所有人一样,会老去、会死去,只有曾经住过的屋舍宣誓着昔日的存在。 随着金彩燕的进入,所有人都走了进去,但是没有任何人说话,整个屋子里面都静悄悄的。 这里仿佛有着一种压抑的氛围,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沉默。 金彩燕静静驻足了片刻之后,开始往前走去。 越过客室,便来到了一个稍微小一些的卧室。 在卧室的床底下,金彩燕费力地拖出了一个箱子。 管阔意识到了什么,上前几步,想要对对方帮忙。 但是却有人抢先一步。 关挽云充分发挥了她彪悍的姿态,龙行虎步一般上前,单手将箱子提起,回眸轻蔑地朝着管阔讽刺道: “你一个大男人坐看人家女孩子费力,不害臊吗?” 管阔:“……” 难道你是大男人,不是“人家女孩子?”,他心想道。 看起来的确是的。 话虽如此,他走过去,接过了关挽云手中的箱子,并且他知道,这就是金忧在留给自己的东西。 周围的气氛更加沉默,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一口箱子,即使是一直以来都一副事不关己腔调的铁山无,也是如此。 金忧在是大人物,这样的一位人物,在临死之前叫金彩燕交给管阔的东西,所有人都会很好奇。 箱子被缓缓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画像。 画里的少女峨眉淡扫春山,端是美丽不可方物,想必如果是真人,一颦一笑皆可杀人。 当见到那一名少女的一刹那,管阔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都停顿在那里,一动不动。 虽然那和他印象中的不一样,可是他还是认出来了画像里面的美丽少女,正是自己的母亲。 自己母亲的少女时刻。 含苞待放,楚楚动人。 一股苦涩和难受的情绪汹涌而来,管阔忽然有点想哭,但是却忍住了。 他盯着自己母亲的画像良久良久,一直保持着这么一个动作。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包括金彩燕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唯有李惜芸广袖低垂,素手端庄地放于身前,站在大门前,离得远远的,望着管阔的背影,目光中有些柔情。 当万般不可言的诸多情绪从心中如流水一般全部流过之后,管阔的眉宇间舒展开来,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保留着一份回忆便好,他都已经经历过了,也看开了许多,父母不在,他一定要好好走下去,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离开,包括他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像叠好,揣进怀里,将目光投到箱子里的其他物件之上。 一枚铜镜,精致小巧,少女时期的金画莲应该多次对镜梳妆,展露着她的无双容颜。秋意凉,撩发刚梳妆,冬意扬,胭脂抹红妆,弹琵琶又见当年镜前你梳头。 一双绣鞋,同样也是精致小巧,应该是母亲更小的时候穿过的,被金忧在保养得很干净。 里面的东西有很多,但都是很寻常的事物,放在其他的不少人眼里,完全就不值得一提。 不过对于管阔来讲,这些都是世界上最最珍贵的东西,即使是千金也是难买一件。 他的脸上带着笑意,蹲在屋里回忆了很久。 第294章 过渡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末了,他转过身来,却看到李惜芸亭亭地站在那里,保持着动作,依旧是满目的柔情,一直等着。 他走上前去,握住她的素手,道:“谢谢。” “不客气。”她说道。 当见到管阔和李惜芸提着箱子并肩而出之后,金彩燕垂了垂眼帘,声音有些淡漠: “好了,你外祖父交待我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 “我知道你要回北唐去,以一种很特别的方式,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所以在这之前交给你,是最好的、最后的时机。” “谢谢。”管阔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只是语气和之前并不一样,显得疏离与礼貌。 “滚吧。”这是金彩燕的回应。 他起先有些诧异,但是随后看着这三个女人脸上的表情,便渐渐理解了。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放弃复仇,所以你会和我一样前往北方对抗那个人,那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在这之前,我不会对你动手,但是当一切都完成了,再算我们之间的旧账。”关挽云冷笑一声,眼睛里闪烁着寒芒。 管阔感觉到李惜芸的素手紧了紧,随后又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好。”他说道。 “这一段时间,我和挽云都会住在金家,陪陪彩燕,李惜芸也是,你就住在关府吧,那里也是你的父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多走走、多看看。”金晓韵这个时候才红唇微张,忽然开口说道。 “?” 管阔侧头看了看李惜芸。 李惜芸瞥了他一眼,便看向别处,声音轻轻的: “总不可能一直都住在南吴皇宫里面,以我们的身份,曾经是囚徒,但现在却不是了。” “你这样危险的人物,怎么可能容许你总是接近陛下?”关挽云的美眸扫了他一眼。 “好。”管阔又说道。 接着他侧头,看着李惜芸完美的侧脸,问:“陪我去关府走走?” 李惜芸默声点了点头。 …… …… 一同去关府的,还有关挽云。 这么久以来,其他的关家人都还没有回来,想必还需要一段稳定时期,关连殿自然同金安一起的居多,所以关挽云是暂时性实际意义上的家主。 只不过关挽云有些特别,她回到关府之后,就那样往石狮子旁边的台阶上一坐,毫不顾忌自己关家小姐的形象,就像一个看门神一样,很是凶悍。 金陵安定了这么久,有不少人都陆陆续续地回归,所以沿途的街道上,还是陆陆续续有人走动。 关挽云这么一位名动金陵的千金大小姐,再加上美若天仙的容颜,尤其是她一脸煞气地坐在大门口,自然是得到了许多人的侧目,在惊艳之后,是深深的畏惧。 “看什么看,没见过晒太阳的吗?欠揍啊!?”关挽云捏紧了秀拳挥舞了几下,彪悍地道。 一些小年轻被她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只是离开一段距离之后,看着上空多云的天,心想—— 晒太阳? 这些府门外的事情,当然和管阔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他和李惜芸一路从当初入关家的路线行进,最后来到了和关直霄对战的那个地方。 往事依旧历历在目,却如烟而去,盛衰转变、人事变迁,即是这般无情。 他们默默地站了很久,便离开了那里,关直霄已经死了,关偃月、关纤云…… 这里没有多加留恋的必要,多留徒加伤感。 他们一路无话地在关家的其他地方游荡,四处的风景大概是因为长久没有人整理的原因,显得有些萧条,不少地方都杂草丛生。 以关直霄对待管清和的态度、对待管阔的态度,自然不会留下什么管清和的物品给予管阔,所以在关家,他们最多只能够作为一名观景者。 在傍晚的时候,管阔和李惜芸去了金陵街边吃了一些小吃,回去的时候他将对方送到了金家。 “明天我再过来找你,或者……”她顿了顿,“你过来找我。” “都可以。”管阔点点头。 他们谁都知道,在新的战争以前,他们这段平安相处的时间,显得非常短暂。 …… …… 这一段时间,管阔每天就是和李惜芸走走,两个人大多数时间都不说话,不过他尽量会避开金彩燕、金晓韵和关挽云。 这三个女人都会武功,而且随着金陵的稳定,他越来越感觉到她们的敌意变深了,关泯云的事情是她们的心结,没有谁会跟仇人和睦相处,如同自己不会和李择南和睦相处一样。 他有的时候会担心她们拿李惜芸开刀,威胁自己,不过现在看起来她们没有那样的打算,李惜芸也混得如鱼得水,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 在李择南被干掉之前,自己和那三个女人应该算是安全的,之后自己就得小心了,更何况,他们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打败李择南。 管阔和铁山无见过好几次,两个人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 铁山无这个人,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但是睚眦必报,他在北唐还有一些仇人没有解决,而且李显岳和王独对他有知遇之恩。 他们决定继续跟着金安走下去,一直到最后的那一天到来。 时间缓缓流淌,世间风云变幻。 姬如海稳固了金陵,并且将影响力往外延伸。 南吴看起来形势一片大好,北唐难以再发动攻势,各地的兵马陷入了守势状态。 在这样的局面下,金安集结好了兵力。 沙场秋点兵。 这意味着,金安要跨越扬子江了。 南吴昌宏元年,廿五,秋分。 金安的兵马出现在扬州界内。 期间不需要多加赘述了,因为扬州守将不战而撤。 当然这并非守将的怯战懦弱,而是北唐中央的军事行动。 事已至此,即便是野心勃勃的李择南,也不会不识好歹,他决定收缩兵力往北撤退,准备防守北唐国土。 廿六,泰州收复,廿八,庐州收复。 战斗爆发得很少,北唐人没有作徒劳的牺牲,他们将兵力撤到同一个方向,集结起来。 或者防守,或者退回淮河以北,那是他们唯二的选择。 但是在这之前,李择南需要解决一件事情—— 驱逐百族联盟。 …… …… 第295章 天子守国门(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当南吴将失地收复得差不多的同时,一件震惊世间的消息传遍了天下—— 李择南将御驾亲征阿史那沁! 继亲征南吴之后,面对逼近长安肆无忌惮掠夺的百族军队,李择南表现出了零容忍,决定再一次亲征。 在石军义的尸骨回到长安之后,他的意志再一次显示出前所未有的强大,这一次不同之前的亲征南吴,因为他披上了战甲,骑着战马,腰悬皇龙宝剑,充满了贵气与可怕的威慑力。 他怒了,在国家大事上,面对南吴和突兀的双重挫败,他第一次狂怒了!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他要动真格了,南吴是一大敌,但阿史那沁,他从前不怎么想要理睬,可是一旦他重视起来,将会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国门,白从云没有守住,那就他亲自来守! 天子守国门! 一向很能闹腾的徐敬义龙且与等人,还有正在北方挡在阿史那沁面前的林雕,纷纷噤声了,对于李择南这看似不理智的行为,谁也不敢说话。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刻的李择南是非常危险的,他整个人都散发出来恐怖的气息。 他将会将所有人都碾碎,包括阿史那沁。 在这样的秋天里,晚风丝丝凉。 李择南带着一千多人出了长安城门。 长安万人空巷,无数人眼含着热泪为自己的陛下,以及这一次北方军队的真正统帅送行。 尽管继位以来,李择南做出了很多颇有争议的决策,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在北唐人心中的至高无上的位置。 当白从云战死、南方军队战败、林雕抵挡无力的时候,李择南唯有自己披上战甲,亲自作战。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两次御驾亲征,并且这一次很明显李择南是要亲身加入进去,这在北唐历史上是前无古人的。 谁也不知道他这一次御驾亲征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然而不少人都认为,这其实也是一个还算可以的决定。 能打的将都死光了,李择南的怒火需要得到发泄,他的意志这样不可一世,于是便没有人能够阻碍他的行为。 黑夜里长安城外的火把绵延了天地之间,那一千多兵马簇拥着他们的帝王缓缓而前,但更多的是不想入眠出城送别的百姓。 好多天以前,千万长安人,送一名少年去边疆,那并非真心相送,更多的是唾骂,而今却是真正的相送。 送别十里之后,那些百姓们才带着火把逐渐有人回去。 …… …… 当李择南御驾亲征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阿史那沁的大帐里面,一片凝重。 一个伟大帝国的皇帝陛下,披上战甲,亲自上战场,这样强烈的决心,是他们没有想到过,也无法想象的。 各个民族的将领全部都聚集在这里面,有些人露出了提防之色。 虽然不少人并没有真正和李择南打过交道,但是一个帝王可以做到这样,那给予了他们巨大的压力,他们意识到面前的对手,非常可怕。 如今大帐里面的压抑,是因为所有人都在等待阿史那沁那个问题的答案—— 大家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做。 可以说,他们是有优势的,林雕抵挡不住他们太久,即使是李择南亲至,也最多坚定一下北唐军队的信心,并不代表敌人战斗力一定会翻越一个台阶。 最近这几年包括突兀人、回巫人在内的很多民族都有些难过,不过自从入关以来,一路烧杀抢掠,他们得到了不菲的好处,然而仅仅如此,这么多民族平分,就显得杯水车薪了起来。 所以他们之所以现在还在这里,是眼红长安的繁华,只要他们攻下长安附近的地带,再抢夺一番,今年就可以撑着过去了。 所以他们不退,他们还要干最后一票。 其实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即使溃败了,最多也就死几万人的军队,而抢夺到的东西源源不断地送回北方,却可以养活几十万、上百万人,所以他们铤而走险,这样的交易,值得去搏一下。 大帐之中,响起一名少女冷傲的声音: “这样不是挺好?” 无数人把目光投了过去,包括阿史那沁。 “玛伦帖,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你也待了这么久了,可以出去遛遛马了。”阿史那沁朝着她这样说道。 “胡闹?”玛伦帖嗤笑,“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一点,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们最好的打击北唐的机会已经来临了!” 听闻此话,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许多人都搞不明白玛伦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 玛伦帖环视过去,就像是在一看胆小而又愚蠢的可怜虫。 “李择南把自己亲自送过来,那可是北唐的陛下,这样绝好的杀了他的机会,怎么能够错过?” 周围的沉默更深,面对李择南御驾亲征的消息,在这里的人更多的心态是提防、是警惕,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那是一个摧残北唐的机会。 即使是御驾亲征,即使是敌人会大败,也不太有可能生擒或者杀死对方的皇帝。 可见,玛伦帖除了有胆色,还有着幻想。 但是至少,她的这一句话给予了一些心有雄心的人信心。 他们将会这样去做。 …… …… 在李择南御驾亲征的同时,南吴的军队四面开花,将整片旧地江山都全部收复,只留下最后的一小块地给北唐收缩在淮河边的两万军队。 这些军队不算是战斗力强悍的精锐,比起威远将军征战四方的军队弱小很多,更不用说薛昭和石军义指挥过的禁军了。 在金安最终汇合起来的大军杀到之前,他们便丢下许多辎重粮草,渡江跑路了。 到此,北唐与南吴的疆域恢复到了战争以前。 还是那句话,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那么多将士战死沙场,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天地还是如此,到头来是一场空。 但是路还是会走下去,李择南没有任何要和谈的迹象,谁都知道战争远远没有结束。 第296章 天子守国门(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安没有贸然出击,他不清楚前面还是否会有强大的敌手等着自己,李择南居然抛开自己去御驾亲征阿史那沁去了,这让他很不安心,总是觉得会有阴谋。 他曾经借助南吴秘府的力量搞过薛昭,如今这一机构的运转恢复到了金忧作时代的三分之二,源源不断的信息传递过来,北唐作出了许许多多在他们看来莫名其妙的动作,他不敢随意动弹。 而且秘府的许多首领反应,总是感觉到有目光盯着这一机构,那些目光的最终源头到底是不是来自李择南,难以定论。 金安神情严肃地下了指令——南吴秘府马上停止运转,进入蛰伏状态,北唐应该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很有可能会有强烈动作。 新的绝世风云即将爆发,在这之时,所有人都得为自己的命运而奔波。 …… …… 林雕面色阴沉地站在营地内的一处。 他的能力比不上李显岳、比不上王独、比不上白从云。 本来,那三个人都是对抗阿史那沁最好的人选,要是能够三个人合力,想必即使是阿史那沁有着三头六臂,都无法进入关内一步。 但是那三个人都死了,如今勉强抵挡的,是他林雕。 这是一个非常艰巨和没有意思的任务,他很想丢给别人,只是无人可丢。 四面八方的火把涌动,没有任何人入睡,整支军队都在休整,在这个夜晚。 因为斥候来报,阿史那沁发动进攻了,最早后天,最晚大后天,就会杀到。 要是让他林雕带兵在城内厮杀,打打造反的逆贼什么的,还可以,但是这一段时间和阿史那沁仅有的两次交锋,让他感觉很难受——他根本就不是阿史那沁的对手,面对来势汹汹,他没有大溃败,已经是拼了老命了。 他准备采取守势,现在是在连夜做准备。 但是叫他没有想到的是,阿史那沁的军队并不像斥候预报的那样,而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尽头,并且停顿了下来,进行休整。首发 他们来得是如此之快,林雕有点慌,他不清楚这个名将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手下的很多人只睡了两个时辰,李择南即将赶到,他可不想在这之前就全线崩溃,然后李择南赶过来的第一时间就砍下自己的头颅。 其实他并没有想到的是,阿史那沁之所以来得这么快,也是出于对李择南威慑力的考虑,他要尽量在李择南赶到之前挫败林雕,这样便于后面的战争。 阿史那沁很显然是有备而来,下午未时的时候,便已经列好了阵线,摆出即将进攻的姿态。 林雕虽然有一些想法,可是针对对面的阵线,他忽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天色微凉,云层涌动,太阳大部分时间都被云层所遮挡,留下天地间的一片阴暗。 但是林雕在匆忙紧凑地作出部署的指令的同时,额头上却是渗出汗水来。 所有将士都已经穿上盔甲、拿上武器,军队前进三里地,但是并没有摆好可以有效克制阿史那沁的阵列。 事实上,林雕是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和阿史那沁的突兀狼骑对抗,前面的两场小仗,基本上都是硬碰硬。 视线尽头处的黑线越来越粗,最后可以模糊地看到人物的影像。 百族的旗帜上面图案都非常特别,却隐隐有着几分邪气。 他们越来越近。 这里的人不像北疆军队一样和突兀人打过无数场仗,阿史那沁的名头令他们警惕,而定远将军白从云兵败殉国的噩耗,更是让他们感觉到恐惧。 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之下,某种很不妙的氛围涌动在周围一大片范围之内。 北唐的军队很安静,所有人都攥紧了武器,不出声。 远方的人马让大地震荡,他们在等待着攻击到达。 对敌人的畏惧和身后家人、民族的安危所带来的视死如归的情绪互相掺杂,谁也占据不了上风。 阿史那沁的军队距离这里一里。 他们的人数占优,规模也更大,因为经历了那么多的战斗,北唐军队的实力实在是跌得很厉害。 阿史那沁并不在军队中,而是在一处略高的地方,骑在马上,借助地势眺望整个战场。 这正是他一贯的习惯,他不会轻易加入进军队中杀敌,而是观察整个战场的局势,以期作出最为正确的指挥。(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他的身边,依旧是那名同样不愿意轻易出手的少女。 玛伦帖的眸光一如既往的冷傲,她像是不带有丝毫的感情,就这样静静地盯着下面的军队前进,还有严阵以待的敌军。首发 传令官一个又一次地来到阿史那沁的身边,阿史那沁有条不紊地下命令、变更命令,她就这样听着,不作任何的评价。 一段时间之后,阿史那沁终于停歇了一会儿,他侧头,看着那位少女。 远方,阿史那沁的军队已经发动了进攻,隐隐有要迂回包抄林雕的意思,而林雕也在仓促之间作出了还算理智精确的部署。 林雕不是一个名将和尤其是传奇将领,但是他最起码是一名合格的将领,即使是不会所向披靡攻无不克,那也最起码不会像石军义一样瞎搞,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你看起来是在等谁,或者在寻找谁?”阿史那沁问道。 “我在等待值得做我对手的人出现,也在寻找着,但是暂时还没有。”玛伦帖冷声回答道。 “哦?”阿史那沁像是有些感兴趣起来,“那么怎样的人算得上是值得你动手的?” “看我心情,一旦那个人出现,我就会出手,凭的只是一种感觉。” 阿史那沁笑:“难道林雕不是吗?” 他知道林雕,林雕的统帅能力中规中矩,在他看来还算可以,而且对方的个人武力他也略有耳闻,在他看来,如果玛伦帖要找一个对手的话,林雕最起码会让对方感兴趣。 但是玛伦帖却是嗤笑一声,遥遥地指着北唐军队深处的帅旗方向,道:“你看看他的表情,我就没有了兴趣。” …… …… () 第297章 天子守国门(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玛伦帖和林雕距离很远,这样的距离,一般人可以分辨得出帅旗的方位,但是绝对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不过玛伦帖是突兀人中的一个另类,她的视力可以达到极致,算是一位奇人。 玛伦帖说得对,身为像她一样高傲的女子,看看林雕这并算不上强势的表情,便会失去了杀他的兴趣。 当然,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阿史那沁仅仅只是作为一个玩笑话而和玛伦帖调侃,林雕可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接近的,即使是接近了,也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 如今的林雕,愁眉紧锁,看着明显处于下风的北唐军队,实在是想不出来多好的对敌良策。 这群百族联盟,为的就是烧杀抢掠而来,以骑兵居多,机动性很强,而他的手里,并没有一定数量的骑兵,铁骑更是一个都没有,能够抵挡住对方,算是他林雕本领高强了。 以突兀狼骑为首的百族骑兵猛不可当,北唐的步兵节节败退,林雕眼见那里前面快要顶不住了,于是便准备撤退。 还是如此,他虽然愿意为北唐一战,可是并不想折在这里,太亏了。 仿佛无尽风雨扑面而来,突兀狼骑冲在最前面,冲垮北唐的阵列,突入进去,再冲出来,来回冲杀,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 那样的情景,在北疆军还在的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尤其是丘镜山和李显岳的时代,这是北唐的奇耻大辱。 阿史那沁意识到落定的时刻来临了,他作出了新的部署。 但是林雕撤退的意愿是如此强烈,不需要大声喊叫,便可以叫人体会出来,那令阿史那沁都有些意外,因为和北疆军作战多了之后,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北唐军队会有这么懦弱的时刻,尤其是现在形势并不算差,李显岳、王独、哪怕是苏印,不论是以前北疆军的哪一个将领,在这样的形势之下都会像疯子一样有决心反扑一试,而林雕实在是太不禁打了。 “且战且退,不能打了。”林雕下令的声音低沉,这个命令他重复了许多遍,看起来有些焦急,因为他很害怕在阿史那沁的攻势之下,自己没有撤退的可能。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喧嚣。 他回头望过去,只见后方几百丈外,几骑很迅速地冲了过来。 没有任何人阻拦他们,一个是因为战斗正在进行,一片兵荒马乱,另一个是许多人发自灵魂的战栗正在产生。 为首的一人一身黄金盔甲,战马同样披着黄金战甲,腰畔一把宝剑悬着,充满了贵气和凛人的杀气。 …… ……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在很久很久以后,是非成败转头空,昔日不可一世的帝王们纷纷沉入时间的深渊,但是这一段佳话还是在传唱着。 不论故事里的主角最终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他都有足够的资本获得古往今来的人的敬意。 开远大帝御驾亲征,金马雄风,威震八方! 在这一场战争里,有两个人作出了令人感觉到不可思议的动作。 首先是突兀名将阿史那沁急行军,超前了预计一日到达,杀了林雕一个措手不及。 其次是开远大帝脱离了护卫他而来的一千兵马,仅仅带了七八人一路疾驰,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同样令人猝不及防地杀到。 他来了,于是远方的云在升腾,仿佛有龙气在飘扬。 当李择南速度不减分毫,越来越近的时候,林雕是怔住的,他完全就没有反应过来。 他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帝王的无上威严,除了难以置信之外,还有一股寒意陡然产生。 要知道,他可是林雕,先帝时期便已经大权在握,那些时候,李择南还羽翼未满。 但是时过境迁,这一位帝王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在对方的面前,他顿觉自己的渺小。 李择南距离林雕只有十几丈。 “传朕旨意,不许退,跟着朕杀!”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但是仿佛有着一种魔力,那种魔力让本能地觉得这很荒谬的林雕在第一时间便选择了服从。 撤退的命令是林雕下达的,而且下达的时间并不长久。 可是李择南赶到了,下了一个与之完全对立的命令——不许退,杀! 前后的反差太大,林雕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可是也不需要他反应了,因为开远大帝御驾亲征,于是这里的统帅在李择南到达的时候便已经换人了。 某些人的气势,或者说气场,影响特别大。就在李择南到达之后不多久,这一则消息便在全军传唱。 完全没有人可以阻拦他,也没有人敢阻拦他。 所有人都只见到黄金战马载着披着黄金战甲的他,拔出腰畔的皇龙剑,往突兀狼骑进攻最猛烈的地方冲杀过去。 他很快便来到了战斗交锋的地方。 为首的突兀狼将大杀四方,猛不可当,他的腰间已经挂了七八颗头颅,个个血腥狰狞恐怖,那是他的战利品、荣耀的象征。 接着他便看到了那名速度不减,满身贵气的骑士疾驰而来。 从对方的身上,他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威慑力,但是与此同时,也叫他露出了狞笑。 他喜欢北唐那些身份尊贵的人杀到自己面前,然后再被自己杀死的感觉,那样的成就感真的很美妙。 金色的闪电仿佛十万大山一般压迫过来。 突兀狼将举起了马刀,那上面还在兀自向下滴落着北唐人的鲜血。 那名满身贵气的俊美男人高高地扬起了皇龙剑。 “刷——” 挥舞的速度和马匹冲刺的速度叠加,于是快得只能够看到一道虚淡的影迹。 马刀被一剑两断,突兀狼将那狰狞的头颅带着血花往后飞去。 那些情景发生得太快,周围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不论是北唐人,还是百族的人。 于是那些跟着突兀狼将一起冲的将士们便如同海浪一样将那个男人淹没了。 战马的速度依旧不变。 李择南剑扫南山,剑锋所向,人仰马翻。 第298章 天子守国门(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和战马的全身各处很快就被鲜血给染红了,在这一位伟大帝王的剑锋之下,不论是最最普通的士兵,还是战功赫赫的将领,都显得如此的渺小。 他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身为一位至高无上的帝王,亲自挥动宝剑,化为一尊战神,大杀四方。 龙气浩荡,皇息巍巍,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挡住他的剑锋,百族的人一片又一片地冲杀上去,然后一片又一片地倒下。 林雕已经骑着战马来到了己方军队的最前部。 他的脸色非常难看,下的命令几乎是在咆哮: “杀啊!杀啊!陛下在身先士卒地冲锋,你们在干什么!?” “杀!杀!杀!” 他连喊三个“杀”字,便举着帅旗冲进了敌军之中。 在从前,他是绝对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的,尽管他的个人武力不俗,可是他还没有自信到可以横扫千军的地步,但是李择南已经在敌军中左冲右突,他别无选择了。 如果李择南死在这里,他绝无生还的可能,除非他成为下一个苏印,但是他绝对不会这么去做,即使是做了,百族的人会像接纳苏印一样接纳自己吗? 他被李择南逼上了绝路,就算是死,他也要战死在这里,那样就算最终李择南死去,他也会光耀门楣。 李择南冲锋了,林雕也冲锋了。 那么之前所下的、也是所有人都认同希冀的有关撤退的命令都成为了过眼云烟。 他们没有理由不冲锋,因为就连他们的皇帝陛下都亲自作出了表率。 如果皇帝死了,他们活着回到家乡,苟延残喘,他们将会得到所有人的鄙视,他们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一个笑话。 或者死在这里,或者胜利凯旋,他们没有第三个选择。 百族的人发现在那名满身贵气但又神秘无比的男子忽然杀过来之后,仿佛一切都变了。 之前还畏畏缩缩勉强抵抗的北唐人,忽然变得疯狂不怕死起来。那些人找到了最大的信仰,于是便开始一往无前。 双方都有数不清的人马倒下,然而没有任何人有要退缩的迹象。 帅旗和那名男子合在了一起,林雕的几十名护卫,以及那些跟随着李择南赶过来的宫廷强者们也到了。 这几十人化为了所有人冲杀的风向标,他们往哪里冲,北唐人就往哪里杀。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兵法部署,就是单纯的勇猛和无畏。 越过千军万马,还有起伏不平的大地,那一片高地上,百族同盟的统帅阿史那沁和那名窈窕少女望着战场。 远方的人马奔腾,将烟尘扬起,顺着大风往上飘,似乎最终和天空相接,化作空中的云烟。 那是一种很奇诡的景象,但同样很壮阔唯美。 玛伦帖望着那名冲杀在人群中,所向无敌的青年,美丽的眸子中,寒芒很盛。 “这个人是谁?”她寒声问道。 那个人实在是太强大了,而且自从他来到之后,很快便挽救了北唐军队的颓势,包括北唐军队统帅林雕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变得悍不畏死起来。 那名青年有足够的资格获得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她玛伦帖的。 阿史那沁的眉头皱得很深,他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巨大压力,就在那个人到来之后。 虽然因为自己的严密部署,目前这一边的形势并不差,但是他忽然没有了信心维持这样的局面,因为那个人的加入,引来了数不清的不确定因素。 “我猜想……”他神情凝重,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就是北唐的皇帝陛下,开远大帝——李择南。” “什么?你确定?”玛伦帖的声音之中带有着疑问和反驳,她虽然承认那个人看起来非常强大,虽然隔得很远,却是比起那个时候一代名将定远将军白从云带给她的威慑力还要深沉,但是她绝对不会轻易承认就这么一个卷起袖子就上的人居然会是北唐尊贵的皇帝陛下。 阿史那沁摇摇头,他也不确定。 他知道李择南,周围的所有国度,家喻户晓,自从李择南登基以后。 但是他不会相信这么一名勇猛不可抵挡的世间强者,就是李择南本人。 在他看来,曾经的想象中,李择南所谓的“御驾亲征”,最多便是做做样子,在远处督战,鼓舞鼓舞士气罢了,而且他从来没有想到李择南的个人战斗力会如此强大。 如今的北唐处在危局之中,以各国的谋士所分析的,那便是李择南对权利的欲望很大,于是他不太可能完全放权给下面的大臣,从而离开长安,自己带兵冲杀。 但是做别人以为他不会做的事情,正是李择南的处事准则。 玛伦帖抽出了自己的马刀来。 她的眼神坚定冰冷,遥遥地望着远方所向披靡的那些人,对着阿史那沁说道: “把你的骑兵卫队给我,我去杀了他。” 在李择南的疯狂攻势之下,百族的军队出现了劣势的状态,如果长此以往,他们可能会失败。 听到玛伦帖的话,阿史那沁没有马上答应,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仿佛是在抉择着什么。 “现在还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李择南,”他说道,“局势很不明朗,我很担心你的安危。” “我为杀敌而来,没有所谓的畏惧。”玛伦帖依旧不看他。 阿史那沁知道说再多也没有什么用了,只好提醒道:“小心一些,这个人极度危险。” 他明知道面对那个很有可能是李择南的人,玛伦帖会有生命之危,但是他们突兀人的民风就是这样,玛伦帖为战而生,即使敌人再强大,也绝对不会退缩。 蹄声阵阵,一百多骑以玛伦帖为锋,浩浩荡荡地顺着地势往远处的战场冲去。 …… …… 真正的强者、不可一世的强者,可以治国,也可以平天下,还可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如果不是因为北唐受到了重创,处于强弩之末之中,这位一代大帝很有挥师北上、封狼居胥的可能。 但是尽管如此,以如今的兵力,他还是有着力挽狂澜的皇者风范。 第299章 天子守国门(5)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知道,自己的时间很紧凑,不够用了。南吴的实力正在疯狂恢复,其实他并没有将阿史那沁放在眼里,但是他必须尽快解决那个大患,最终他决定御驾亲征,并且亲手杀敌。 他来了,他也会做到! 在后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林雕都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 他并不知道这一场战争里,所有人的勇气,还有胜算到底从何而来,但是和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一起冲杀,便所有的可能都会诞生。 他只需要跟着对方,不要管其他,一切难题便都可以迎刃而解。 在疯狂攻势之下,百族的军队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 他不清楚李择南究竟杀了多少人,估计是一百多,或者两百多。 一路血杀,人挡杀人,神挡杀神,那是这一战中李择南的真实写照。 前面那个黄金盔甲被鲜血染红的青年就像是碾压蚂蚁的战车,挡在他面前的,全部都会被碾碎。 后面的他和其他一些人紧紧地跟着,却只能够成为辅助。 而更后面,杀红了眼的北唐人在拼命乱冲。 但是在梦幻般的感觉之外,林雕还是心系李择南的安危。 李择南很强大,他开始坚信王独的死是理所当然,那种想法令他遍体都生出寒意来,但是在此之外,他依旧有着一种警惕——他必须要关注李择南是否有生命危险。 于是他看见了远方那批奔腾而来的突兀骑兵。 那些骑兵的装束很特别,和普通的突兀狼骑并不一样,而为首的是一名马步裙飘扬的少女,明眸红唇,聘婷婀娜,同时隐隐令人感觉到一种凛然之气。 他意识到,那是冲着李择南而来的。 他对着周围的一些人下了指令,当先往那里而去。 他算不上是北唐最强的一批人,却也是绝世强者,不论是李显岳还是王独等人的刀下,他都可以过招,这一点,在长安的那一夜便可以看得出来。 他有着绝对的自信对抗突兀的强者,更何况来人是一名看起来娇柔不堪的少女,这令他稍稍有些轻视。 李择南带着他们冲出了百族的军队,但是同时更多的兵马从四面八方围杀了过来。 而玛伦帖,更是迎面杀来。 李择南并没有在意这名少女,也没有特别的兴趣和她对敌,因为他放眼的是整个天下,而并非个人。 所以他和玛伦帖错开了。 感觉到他的忽视,玛伦帖有些恼怒,她策马追击,却被人挡住了。 “小小姑娘,不回去会会情郎,却在这里舞刀弄枪,即使是你们这些蛮夷之中,想必也很少会有你这样的人吧?” 林雕的嘴角带着一股轻蔑的笑意,跃马横刀挡住了玛伦帖。 此时此刻,他的周围已经聚集了两百多骑兵,再加上他本身强悍的战斗力,他有了绝对的自信和任何敌手对抗,和开战起初的畏畏缩缩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用的是标准的北唐官话,他也不在乎那名蛮族少女是否能够听懂,反正只要他在这里,对方就休想再往前分毫。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玛伦帖不仅仅听懂了他的话,而且张开杏口,吐字标准清晰,用的也是北唐官话: “滚开!” 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我的对手是那个好像是北唐皇帝的家伙,你又算什么东西?你不配做我的对手!” 这是她的第二句话。 “可笑!”林雕很显然是被彻底激怒了,他有着强烈的自尊心,也可以说是自负,他在京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什么刀枪剑戟都挺过来了,一直到了现在的地位。一名只会一些花拳绣腿的姑娘家,居然敢在他的面前张狂?实在是可笑至极! 玛伦帖的确没有觉得林雕有资格当自己的对手,否则的话她刚才就会出手,而不是在李择南出现以后。 但是她还是很清晰地明白——要想去杀李择南,唯有越过林雕。 她没有多加废话,让马刀幻化出几朵花来,一朵又一朵逼近林雕的面门绽放。 林雕实在没有想到这样的一名姑娘家竟然如此犀利果断,一时间吃了一惊,但是他还是很迅速地举刀截了上去。 “铿铿!” 火星绽放,林雕手里的刀几乎要弹跳而起,感受着对面那名看似娇柔不堪的少女爆发出来的几乎无穷无尽的力量,他大吃了一惊。 开战到现在,这是他和玛伦帖的第一次交手,从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名少女的存在,这大概也是因为玛伦帖一直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缘故。 “滚开!” 玛伦帖娇喝一声,还是这两个字,她的刀势忽左忽右,诡异莫测,但是林雕数次交锋之下,却发觉无论刀势如何变化、在哪个方位,力量都不减分毫,他隐隐处在了下风,对抗乏力。 残酷的现实叫林雕真正的恼羞成怒起来,他想起管阔和铁山无杀死自己的两个儿子的情景,这两位如今还在逍遥地游荡在南吴,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居然没能够留下那两个家伙报仇,而今他居然还被一名突兀少女羞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玛伦帖越是厌烦他、轻视他,反而刺激了他,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死死地挡在少女的面前,就是不肯让步,李择南带着一百多骑已经杀得越来越远去。 玛伦帖看得心中一阵火起,刀势变得更加凌厉,她策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绕到了林雕的另一侧,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刀。 在这样强烈的攻势之下,林雕抵挡不住,全身鲜血淋漓,他的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被完全吓住了,不敢再胡乱抵挡对方。 “哼!” 玛伦帖发出一声冷哼,甩了甩玉臂,将上面伤口上的鲜血甩开,几乎可以说是拂袖而去,其实林雕也给她造成了一定的伤势,只是相比而言并不严重。 原地,林雕的脸色煞白,兀自心有余悸,但是很快便又变得通红,那是受到羞辱之后火起的状态,他觉得今天是最近以来过得最窝囊的一天。 第300章 天子守国门(6)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杀!” 他就这样顶着红白交错的脸色,再次带兵追杀了上去,李择南正在这里,若是让李择南觉得是自己没有、也没有能力挡住玛伦帖,那样会怎样看他? 耳旁风声阵阵,玛伦帖和胯下的马匹快得就像是离弦的箭,她都和追随她的骑兵们都拉出了一段距离来。 她的眼中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了其他,唯有那名一身黄金战甲,皇龙宝剑横扫八方的帝王。 李择南杀向哪里,哪里的百族部队就会崩溃,他所向无敌,真正的如入无人之境。 她很清楚地知道那个人强大到无与伦比,无论他到底是不是开远皇帝。 这在给她危机感的同时,也让她产生了兴奋感。 她已经很少有那种来自骨子里的激动感觉诞生了,那个时候的白从云虽然强大,却已经是强弩之末,身受重伤,说真的她赢得不开心,而今的李择南,看起来正处在最最巅峰的状态之中。 她喜欢。 李择南往那个方向冲得够远了,他开始迂回。 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到这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但是他的确是朝着这里冲过来的。 玛伦帖的心跳开始加速。 她感觉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那股压迫力,随着李择南的越来越近,而越来越强烈。 她说不清楚那到底是皇威还是对方气息强大的真实体现,但是她很确定那代表了极度危险。 在很好多年以后,尽管她老去了、不再美丽了、心也变得安详了,这一位绝代帝王也早已消失在了岁月的尘埃之中,她还是清楚地记得这一天发生的情景,回想起来,心开始会有力地跳跃。 “犯朕天威者,虽远必诛!” 她清晰地听见了这句话。 语气算不上很强烈,也没有义愤填膺的咆哮,似乎仅仅只是道明一个事实,却仿佛十万大山压顶。 在神情恍惚了一瞬间之后,她的冷眸很迅速地恢复了清明,她眼神坚定地一拍胯下马匹,直直地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她的前方,那些在被冲散之后又集结起来的百族的部队再一次遭遇到了大崩溃。 崩溃在前,那黄金战甲在后。 她距离李择南越来越近。 这个时候,她意识到对方注意到了自己。 她也看到了对方的脸。 在她的想象中,那样一名威名很盛的帝王,一定身材高大魁梧,长得比较粗犷,再加上他是李显岳的兄长,那也很有可能丑陋和那一位晋王殿下有得一拼。 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尽管脸部染血,但是难以掩盖那俊美的容颜。 玛伦帖从来没有见到过脸型如此完美的男子,在她的印象中,最最英俊的便要数苏印了,可是那也是常人眼中的应有的英俊,而李择南,于她看来是世间不应有的。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想到:广乐公主李惜芸号称北唐第一美人,作为她的兄长,李择南如此俊美,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她看到,李择南朝着她微笑了一下。 仿佛阳光润进心田。 俊男对少女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很显然即使是玛伦帖那样的冰坨子。 但一股凛然之气在玛伦帖的心中同样升腾而起,她很快便思维变得清晰了起来,她明白面前这一位看起来丰神如玉的俊美男子,其实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生物。 李择南并没有特意要和她对战,他的进攻方向是一条直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和玛伦帖本人交错而过,没有交集。 于是玛伦帖咬了咬银牙,催促马匹兀自迎了上去。 于是在血雨腥风之中,她闻到了一股极为美妙的花香。 她仿佛置身在一片花海之中,那些花各不相同、颜色各异,端是姹紫嫣红、群芳争艳。 她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感觉这个男人好奇怪,如果这些香味是在李惜芸或者她玛伦帖自己的身上,那很是唯美,但出现在一个大男人身上,却颇是违和。 当那股花香浓郁到极致时,她感受到的是迎面而来的一股大风。 也可以说是一股气浪。 开远皇帝手持皇龙宝剑,一剑劈来。 这一形容非常简单,但隐藏在其中的力量,却非常之复杂。 一剑南侵,群山万壑赴荆门,无边落木萧萧下。 李择南的劈剑非常随意,并没有因为玛伦帖的身份而与对待其他敌手有任何的区别。 在这一刻,玛伦帖仿佛听见了浩大而隽永的天音在激荡、在澎湃、在汹涌,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 但是对生存的强烈渴望,还有往日里的习惯性,还是让她举起了刀来。 在举起刀来的那一刹那,她便又唤回了自我,那种骨子里的战斗基因使得她蓦地变得灵活而又强大。 皇龙与她马刀相撞的巨大力量让两把兵器发出痛苦的声音,火星因为风与劲气的缘故在往一个方向飘飞,两股气息的相互碾压、吞并、泯灭让周围的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压迫感,于是纷纷远离。 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甚至是亿万年。 但真实的时间只是一瞬,他们一错而过。 玛伦帖驻马在原地,像是在愣神,或者是心有余悸。 她额前的一络秀发飘落,随后垂下秀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马刀。 那把马刀工艺精细,在突兀赫赫有名,但是此刻,在刀锋上,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而就在前一刻,在远离的那一瞬间,那名青年发出了一个稍显诧异的声音: “咦!?” 他是如此不可一世,挡在他前面的对手,一个又一个地倒下,即使是李显岳,或者王独,而后者正是他亲手杀死的。 那名少女或者有点不同寻常,但是他很自信在交手的一刹那,便会香消玉殒。 但是事实却是——强大的玛伦帖,仅仅只是被斩下一络秀发,身体无碍。 在心思百转了片刻之后,玛伦帖发出一声冷笑,调转马首,追击了上去。 她刚才为对方的强大而深深地震撼,但是在这之后,她却变得更加兴奋起来,她终于找到了一位值得的对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301章 天子守国门(7)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没有回头看她,还在往前杀。 他不逞匹夫之勇,他的武力是要来掌控全局的,唯有击退百族联盟的军队,才是他的目标,才是他应该做的,至于玛伦帖,他承认的确是非常强大,不过他没有心思和对方切磋。 这是一个很古怪的图景。 他剑锋所向,无不披靡。 而在他的身后,极度危险的突兀少女玛伦帖在死死地追击,随时随地都会对他的生命构成威胁,但是他毫不回头,就像是那名少女完全就不存在一般。 在很久很久以后,在百族的诗史中,还流传着这么一个身穿黄金盔甲、手持皇龙宝剑的异族皇帝带着敌人的天神的力量,最终将他们击败的可怕传说。 在李择南所引领的强大攻势之下,百族的军队开始崩溃。 阿史那沁在高地上,遥遥地望见了这些情景。 那名少女还在咬着唇,娇容冰冷,死死地追着那名青年。 他知道大势已去,他们对北唐发动的战争的收获,也仅限于此了,继续下去,他们会赔本。 他发动了撤退的命令,有两道,一道是给予全军,包括其他民族的将领,还有一道是特意给予那位少女的,他明白这位少女肯定很不甘心,只是他不愿意看到对方就这样送死。 所有的事情自己都能够做到,这一次,也是如此。 李择南很满意。 他终于开始好奇起那位实力非凡,毅力超然,即使是这样的地步下还要和自己一战毫不放弃的少女来。 于是他停下了厮杀的步伐,调转了马首。 “你是谁让朕看清楚你的脸” 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他保持着他无上的威严,还有不可一世的气质。 玛伦帖感受到了那些气质。 于是她在乱军之中顿了顿,没有直接朝着李择南扑过去。 “你就是北唐的皇帝”顶着这些威仪,她坚定又骄傲地昂起秀首,眼睛直直地盯着李择南看,没有丝毫的畏惧和躲避。 她身后的阿史那沁的亲卫骑兵和李择南周围的骑兵想要动手,但是在李择南的挥手间,所有人都打消了这一想法。 他毫不在乎自己脸上的血污,微笑,笑得像花儿一样 “的确是朕。” “朕,很欣赏你的勇气,姑娘。” 他说出这些话来,很理所当然,因为他是北唐的皇帝陛下,是至高无上的、他是李择南。 感觉着他的品头论足,玛伦帖俏脸上的煞气越来越深。 “我是来杀你的,你的命,属于我。” 李择南很自然地望着她,没有因为她的这一不敬有任何的愤怒或者戏谑之情。 “你的北唐官话很标准,谁教你的” 玛伦帖眯起了眼眸,像是在思索着要不要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但是最终,她还是很郑重地缓缓又坚定地吐出这两个字“苏印” 李择南再次微笑起来“所以,你是来复仇的” 玛伦帖冷哼一声。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白从云,是我杀死的,所以现在轮到你了。” 听到她的这句话后,李择南的眼睛里面闪过许多不同的神采,最终定格。 他作出了决定。 “朕,要诛杀你。”他收敛了所有的笑意,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好好”听着对方那种毋庸置疑理所当然的语气,玛伦帖嗤笑一声,连说了两个“好”字,紧接着催促胯下马匹,疾如闪电一般朝着李择南冲了过去。 疾如电,快如风,威势如雷。 少女窈窕的娇躯在快速移动中化作优美的轨迹。 皇龙剑斜斜地指向身后的地面,李择南没有催动马匹。 但是他身后的那些骑兵却动了。 呐喊声如雷贯耳,玛伦帖身后的阿史那沁亲卫骑兵和李择南周围的骑兵在这一片百族溃败的乱军中,相对着冲锋了。 寒气逼人。 玛伦帖的马刀带着凛冽的风,直逼李择南的面门。 李择南的气息伸张,不断激荡,他的气势越来越高,巍巍皇威澎湃,仿佛十万大山压顶。 “必诛”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李择南距离自己很近,玛伦帖感受到了那股浩渺的恐怖力量,那是看不见的,但是真实存在。 那些力量阻碍着她的前进,让她感觉到了窒息。 她睁大了美丽的眼睛,认为这非常不可思议。 阿史那沁也非常强大,他弯弓搭箭,可以射穿巨石,他是突兀力量最强大的男人之一,估计放在整个世界上也是如此,可是她玛伦帖有着绝对的信心在对方面前过招。 然而一直到她真正逼近李择南的时候,才忽然发觉眼前的这一位帝王,代表了无上的危险,对抗他,似乎自己的灵魂都因为畏惧而产生了战栗。 遥远的地方,阿史那沁看着这一切,脸色变得阴沉,他心里面焦急,却无可奈何,虽然他很惊讶于李择南的真实力量,可是他还是非常客观地意识到那并不是玛伦帖可以抗衡的。 玛伦帖看到,李择南将皇龙抬了起来,指向了自己。 压迫感更加深刻。 她运转起苏印教授她的运气法,很迅速地闭了闭眸子,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稍微好受了一些。 当她再次睁开眸子的时候,皇龙的剑尖已经距离她只有一丈。 她杏口张开,发出一声娇斥。 那声娇斥仿佛带有着诡异的魔力,韵律非常奇特,同时让周围的许多人心中顿时一阵清明。 她的马刀挟带着胯下马匹的速度,还有挥砍的速度,从李择南的身体一侧拉过。 李择南的表情非常自然。 皇龙下劈,若行云流水。 “铿” 刀与剑在这两人交错而过的一刹那,便擦出一长串的火星,延伸开来,像是被风拉长的彩云,受到阳光的照耀而美丽。 玛伦帖经过了李择南的身侧。 她很清楚刚才和李择南再一次交锋的感受。 可以说,先前的李择南并没有杀死她的信念,而今则是真正的要杀她。 就在刚才那短短的霎时间,她便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顺着马刀到达自己的素手、小臂、胳膊,一直震荡了她的全身,伴随着的,还有剧烈的疼痛感。 第302章 天子守国门(8)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迅速地垂首瞥了一眼马刀,这把名贵的马刀上,居然出现了几丝细微的裂纹。 震惊之色在她的娇容上闪现,在这一瞬间,她有过很短的惘然。 耳旁厮杀声、惨叫声激烈,北唐人在追击,百族的人在撤退,她带来的骑兵和李择南周围的骑兵在硬拼。 血腥味弥漫,仿佛人间地狱。 接着,她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利刃呼啸的声音。 李择南在和她交错而过的一瞬间,并没有马上回头,而是单臂张开,向后劈出一剑。 挟带着几乎要燃烧掉空气的气息,这一剑竟有斩天之势。 玛伦帖来不及多想,只能凭借感觉向后一刀。 巍峨的“势”扑向她的全身各处,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惊惧让她瞬间口干舌燥起来。 “铿!” 还是一声强烈的兵器碰撞之音,巨大的力量让她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朝着侧边飘飞出去,落下了马背。 在这一瞬间,长久以来的战斗经验让她根本就没有进行思考即作出了动作。 她并没有真正跌倒在地,而是在落地的一瞬间翻滚了一下娇躯而单膝跪地。 周围的一名北唐骑兵顺势朝着她一枪刺下,她回首一刀,将对方砍下马来。 而一身黄金盔甲的李择南,已经冲过了她的马。 是的,是冲过。 以皇龙为锋,李择南连人带马冲过了挡在他面前的玛伦帖的马匹,而那匹名贵的骏马,在李择南冲过去的同时,便喷着鲜血朝着两边分开。 一剑两段! “库农!” 玛伦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眼睁睁地看着陪伴自己长大的爱马被李择南不带任何感情地击杀,却什么也做不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和这一位伟大帝王的差距了——在对方的皇威面前,自己实在是太无力了。 她的眼眸中氤氲起水雾来,同时娇容一阵煞白。 她以为可以和苏印打平、可以在阿史那沁手下过招、可以杀死身受重伤的白从云,自己已经非常强大、无惧任何敌人了,但是在巅峰状态的李择南剑下,却是变得如此渺小。 她的马刀上已经遍布密密麻麻的裂纹,就像是蜘蛛网一样蔓延。 李择南席卷着金马雄风而来。 他的意志与力量是无敌的、不可动摇的。 当这两者强加到一名少女的身上之时,结果可想而知。 皇龙向下劈,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大唐天威不会具有这种感情,千古一帝也绝对不能够有。 玛伦帖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动作,嘴角溢出丝丝鲜血来,她举刀格挡。 当两者相触的一刹那,便爆发出一片漫漫飞花。 由金属碎片而组成的飞花,美丽、绚灿。 就像是一块块碎小的镜片,每一个镜面之中,都有着那名娇柔的少女,还有一身黄金盔甲的帝王。 玛伦帖的那把马刀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而崩碎开来。 不知道有多少碎片溅射进了她的体内,她的全身都出现了数不清的血洞,她的血肉被割破、内脏破损,鲜血染红了马步裙。 李择南带着一股烟尘而过,没有再看她一眼。 视线一阵模糊,玛伦帖忽然意识到——只在短短的交手之间,自己如花的生命便走到了尽头。 她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晰,只能够听到百族的人在哀嚎,而那名帝王在她眼里留下的身影,是疾驰而去、巍峨如山。 疼痛感也开始变得轻微、麻木了。 她再也承受不住,娇躯无力地向后倒去。 有士兵溅着血死在她的身边,胳膊甩在她的香肩上。 如果在以往,她一定会挥刀砍断那只手,但是现在,她有心无力,她这样想到。 她失去了知觉。 …… …… 开远大帝亲自上阵杀敌,打败了阿史那沁。 这成为了一桩传奇,哪怕是在当下,也被诸多国度的百姓讲得神乎其神。 除了当事人,没有其他的人清楚在当时发生的所有一切,然而李择南像是并没有在意这一战,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而阿史那沁以及北唐、百族的其他人,对于这一战都讳莫如深。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在战斗结束的当下,征调的民夫在帮助将士们清理战场。 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如果没有妥善处理好尸体以及伤员,很容易爆发瘟疫。 徐二是周围地界的乡民,在阿史那沁大军到来的时候,他孤身一人望风而逃,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只需要物品牲畜,而不需要活人。 现在,他回到了原先生活的这片土地上,为军队做一些事情,同时混一口饭吃。 他记不清楚自己掩埋、焚烧了多少尸体,又从死人堆里翻出来多少还有口气的伤员了,只是犹记得自己刚来的那时候,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刺激着他的五官,他震惊、害怕。 那时候的血腥味非常重,战场之上的景象非常惨烈,而那些惨烈的尸体曾经也是活蹦乱跳的生命,他这样告诉自己。 但是所有的情感在三天后就变成了麻木。 那些尸体都开始发臭,也很难再发现伤者,他们必须尽快完成这一切,在这样的环境中,拖得越久就会越容易得病。 开远大帝已经往长安回去了,听说南吴渡过了淮河,已经在攻打北唐的城池,而先前阿史那沁肆虐而后双方激战的情景,仿佛真的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徐二看了看天,算了下时间,意识到正午收工的时间快要到了,他叹息着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挂着一些首饰,那些东西可以作为北唐士兵们的战利品,但是作为他,却需要全部上交,进而进行搜身。 正想着这些的时候,他搬开一具他也不知道是突兀人还是畏兀人的尸体,准备往后面拖,集中到某一个地方去。 随后,他便发现在那具尸体的下面,压着一个女人。 确切来说,是一名少女。 最最关键的是,尽管伤势严重,浑身血污,而且很显然是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下,但是至少还有微弱的呼吸。 根据少女的装束,他推测这是百族的人,不过他想不明白百族的人为什么会用一名少女放在军队里面。 第303章 两府的联姻(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徐二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天生丽质的美人,在这一瞬间,他呆呆地看了很久很久,心中想过许许多多的事情。 他是穷苦人家,父母死得早,只有一个姐姐早就已经嫁为人妇,不回家乡多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就守着那一亩三分地,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来源,唯一能谁做的仅仅是养活自己而已,自然不用说娶媳妇儿了。 如今这名身受重伤的外族少女,端是美丽不可方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够救活,如果偷偷想办法弄回去,运气好救活了,要了她,岂不是一桩好事 他的心中有了计较。 金安最终还是没有多加等待,尽管他并没有确切知道北唐的打算。 他开始意识到北唐是在虚张声势,他们真的没有多大的力量抗衡南吴了。 李择南御驾亲征阿史那沁,并不是自信其余的军队可以抵抗自己,估计是麻痹自己的居多。 一直到他得知李择南已经接近林雕那里的时候,他终于下定决定渡过淮河发动攻击。 他所预料的没错,北唐的确没有足够的力量抗衡他,他没有遇到重大的难题。 在这期间,他获得了李择南已经打败阿史那沁,往长安回赶的消息。 阿史那沁身为突兀名将,绝非浪得虚名之辈,而他也去过北唐北疆,见识过李显岳和阿史那沁对战的场景,他很清楚阿史那沁的强大。 但是阿史那沁却被李择南这么轻易就收拾了,他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在这样风云变幻、战火连天的日子里,一辆马车悠悠地行着,看起来有些漫无目的。 身着鲜红色长裙的美人掀开马车窗边的帘布,往外望着,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她保持着这个动作,很久很久。 秋天的风带着一些凉意,拂进马车来,让她额前的秀发微微颤抖。 许久之后,她才缓声对着身旁那一位同样默声不语的年轻人说道 “我当初离开大唐,走的就是这一条路。” “是不是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管阔的声音同样很是缓慢。 “是的,这一段时间以来,经历了那么多,其实也不是太久,却如隔三秋。” “你依然年轻美丽,只是心老了。” “你果然很不会说话,更不会拍马屁。” 于是,相顾无言。 在北唐攻入南吴国土的时候,管阔选择为南吴而战,但是那并不代表他忠于南吴,只是因为他觉得,一旦南吴灭亡,李择南没有了制衡的力量,将会变得更加不可一世。 而今,北唐已经处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就算它能够在南吴的攻势下苟延残喘,也做不了更多了。 于是他离开了军队,等待着机会。 他算不上和整个北唐有仇,只是对于某些统治者而已,所以他没有必要为南吴而卖命。 最近金安势如破竹,渡过淮河以后,占领了北唐的很多地方,在这些土地上,他和李惜芸缓缓地经行着,李惜芸告诉他这是她走过的路,然后他们再换一条路往南,管阔告诉她这是他走过的路。 听起来有些无聊,但是这是他们的心结。 “那一次,我们借宿在那里的一个村子,”李惜芸伸出纤指,指着遥远之处模糊不清的一片村落,“我看到他们对于唐吴之争其实有些漠然,并没有太大的义愤填膺,我想,大概是因为,吃不饱穿不暖的人,仅仅思考这两样东西便已经耗尽了心力,更没有更多的理由去担忧国家大义” 李惜芸轻声说着,但最后,对着一直都在沉默的管阔问道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你呢”管阔看向她,反问。 “我是跟着你的,”她说道,“只要你不做伤害我大唐子民的事情。” “听起来有点监督的意思” “有点是的。” 管阔望向她撩开帘布的马车窗。 外面的景象徐徐地往后倒退,群山万壑,农田村落,还有光阴。 “等待。”他说道。 在这烽火连天的时节里,长安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而那一件,却令无数人瞩目。 龙傲天要和刘方好成亲了。 这里面所隐含的信息太多,如果初一听到,一定会反应不过来。 首先,是这个忽然在长安声名鹊起的龙傲天到底是谁。 龙傲天的崛起,需要感谢一个人 管阔。 在长安血夜里,死了太多太多的人,李显岳死了、商一室死了、林荣死了 还有一个叫龙飞的二世祖死了。 龙飞的死,导致龙且与变为了膝下无子,他年纪也不小了,再生一个的概率并不大,也就是说他龙家绝后了。 在那一夜过后,李择南登基,龙且与权倾朝野,但是所有的荣耀在无子的现实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于是龙傲天便出现了。 他麻雀变凤凰,马上就成为了开远朝大红人的干儿子。 事实证明,一个原本就锦衣玉食的恶魔,他做的不少事情最多只是麻木,因为他觉得这些都是无所谓的,而一个原本平平无奇心中有很多想法却无法实现的恶魔,转变成了锦衣玉食的恶魔,他就会不仅仅是恶魔,还会是变态。 他那变态的虚荣心以及狂野心获得了极大的张扬,他横行长安,飞扬跋扈,只是他比较狡猾,不会做出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女的蠢事,但是他的身边不缺美人,为了混一口饭吃甚至是飞黄腾达,龙府里的美貌丫鬟们不少都愿意倒贴,只是龙傲天渐渐玩出了新花样,他开始喜欢那些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女,他有渠道,毕竟不少人为了吃一口饭,便宁愿做出卖儿卖女的事情。 听说龙傲天刚来的时候黑黑的、壮壮的,因为出于家庭情况,他不得不在田间劳作,把很多的苦闷都闷在心底。 然而来到龙府仅仅一年不到,他本性毕露,居然也从黑黑壮壮变成了一个人干,骨瘦如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龙且与忙于政务,最近又被北唐民众群起而攻之,正在焦头烂额,再加上龙傲天不是龙飞,感情上就不一样,于是便疏于教导,看这个样子,估计龙傲天可能忽然之间便一命呜呼了。 第304章 两府的联姻(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而喜欢小家碧玉的少女的龙傲天,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看上了刘方好。 刘方好,北唐十大美人之一,天之骄女,别说他龙傲天,就是一些稍微年轻一些的皇子(自从李择南登基之后就不是了),都对她非常觊觎,最最关键的是她的父亲刘玄清是当朝命官,可不是什么都可以胡来的。 这样一来,龙傲天估计也就只有想想罢了。 但是很多时候,事情就是会难以预料。 因为比较正直的缘故,在开远朝,刘玄清不断受到排挤,尽管李择南稍有维护,但最终还是遭到小人陷害而入狱了。 现在,刘方好在龙傲天的眼里,便是待宰的羊羔,他火热的目光无时不刻不投在没落的刘府之中。 如今的龙且与身为天官——吏部尚书,可以说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野之中很少有大臣可以和他抗衡,李择南对曾经的兄弟也非常提防,于是龙傲天的抢夺者们,便也没有多少人可以和他抗衡了。 他开始威逼利诱,同时答应刘方好,只要她愿意和他成亲,他就让龙且与将刘玄清放出来。 其实从政治联姻这一方面来讲,刘方好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曹红药虽然美貌不及这一北唐十大美人之一,但是她的父亲更加合适(对龙且与合适)。 如果曹红药也愿意嫁过来,龙傲天自然来者不拒,只是曹红药是不可能做小的,更何况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曹红药那暴烈的性子,也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屈服的。 至于号称李惜芸之下,绝代无双的徐梦珊,已经许配给了国公府的柳亦年,而即使还没有,徐敬义也有足够的实力教龙傲天好好做人(癞蛤蟆是吃不上天鹅肉的)。 狱中的刘玄清毫不妥协,他甚至还一口唾沫吐到了龙府的人的衣服上,说他们休想。 然而整日以泪洗面的刘夫人却妥协了,被古板的刘玄清教导出来的父母至上的乖乖女刘方好为了救自己的父亲,也妥协了。 龙且与虽然有点不太乐意,因为这对于他而言没有利益,但是看看自己那新儿子的腔调、斤两,便也妥协了,能够娶到北唐十大美人之一,也不能说是太亏。 于是,这引发了觊觎刘方好美貌的数不清的年轻人的愤慨,特别是左惊那一类真正的、正宗的二世祖。 他们觉得,那个新来的不懂规矩。 因为龙傲天并不是龙飞,长安的纨绔们一直都看不起他,身份的转变并不能够造成别人对他的看法转变,一直到龙傲天抢了他们看中的刘方好,不满的情绪便达到了顶点。 最近各府的公子在相互之间讨论的话题有两个,一个是怎么做掉龙傲天,抢到刘方好,还有一个则是有关另一名年轻人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其实于国家兴亡之间,也只是小事而已—— 柳亦年入刘府,抢了刘方好。 …… …… 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柳亦年不仅仅是纨绔,而且还非常跋扈。 只不过他从来不做欺男霸女的事情,只是很喜欢打架闹事而已,所以长安人对他也仅仅只是反感、厌烦,而没有敌视。 但是这一次他却刷新了别人的三观,也刷新了别人对他的看法。 他不仅仅强抢民女,还是在自己和徐梦珊有婚约的情况下,还是在刘方好和龙傲天也有婚约的情况下! 龙傲天暂时还没有动作,他大概是被气呆了。 但是其他的一些纨绔带着府卫经常围住了国公府,要讨要说法。 柳国公没有搭理他们,而花容月貌的曾月容表示:对于这一桩事情,她不知道,她会调查的。 但是她已经调查了七八天了,没有任何的声音。 “柳亦年,有种你就出来,你和徐梦珊有婚约,居然还强抢民女,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简直是无法无天!” 左惊不断地让马匹在距离国公府一定的范围之内徘徊、踱着步,然后是叫嚣。 他知道国公府的厉害,那些侍卫不是他的这群杂碎可以对付的,而且今时不同往昔,李择南不是先帝,他不可能再带着几十个人当街打群架了。 他的身边,只有十个人,还有阮府、华府的公子,也都是十多个人。 他们是叫嚣的居多,并没有真的摆出打架的架势。 刘方好目前名义上是和龙傲天有婚约,却不是他们,他们可没有为龙傲天效力的意思。 华府公子同样也是离得远远的叫嚣:“连刘方好这个小妞你都敢抢,你不看看龙傲天那个土鳖都不敢吗!?” 他们连续三日的吵闹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不少人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但是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缘故,事情却怎么也无法闹大,似乎暗中有着一股很诡异的力量,在限制着这一切。 事关龙且与的颜面,龙且与派人去向国公府交涉了,却并没有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京兆尹也参与了进去,同样没有什么结果。 年轻人之间还在醉生梦死,想着美人和洞房花烛,但是他们那些人的目光,却是放在唐吴之争上。 生死存亡的时刻即将来临,和这些相比,似乎婚姻大事也变得不重要起来。 …… …… 国公府之中,其实真的没有刘方好,即使是京兆尹能够有实力将之翻一个底朝天,也不会发现。 距离国公府过去两个街道,东南方向,同样有着一座占地不小的府邸,那是如今开远朝的两大红人之一——徐敬义的。 深入徐府,过流水弯弯、水榭亭台,在府邸的偏西南位置,正是号称北唐第二美人,美若天仙的徐梦珊的闺房。 庭院里已经有了落叶,随着风打着旋儿飘零在檐下。 大门紧闭着,而自从最近战事吃紧、长安动荡之后,除了一些必须的时刻,大门都闭着。 闺房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你们还要让我在这里待多久?没有用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305章 两府的联姻(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屏风旁,那名端庄地坐在那里的少女一翠绿色的长裙,乌发半拢半放,斜插一支缕玉金步摇,材小,容颜清丽,楚楚动人。 赫然便是传闻中被柳亦年强抢走的刘方好。 回答她的声音有些怯怯的,非常轻微,只是糯糯的很好听。 “我……我不知道……” 刘方好盯着对方如画的眉眼,叹息了一口气:“徐梦珊,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他们做傻事?” 对面的少女如同传说中的一样,美若天仙,天香国色,她的衣裙是淡雅的桃色,香袖上挂着几个铃铛,那支金钗扎在如瀑青丝之间,精致的坠子垂下,随着她的动作,铃铛与坠子发出悦耳的声音,相映成趣,美不胜收。 只是她真的如同传说中的一样,为人懦弱,胆小怕事,毫无主见,她紧紧地抿着唇,低垂着秀首,眼神闪烁,不敢看刘方好的俏脸,两只素手不知道到底往哪里摆才好。 “我……亦年说,那个什么龙傲天,是一个畜生,你……你如果嫁给了他,你的一生就毁了……” “亦年说,至于刘伯父,他会想办法救出来的,根本不需要……考虑那个畜生的条件……” “亦年说,你再在这里躲几天,等到他们把刘伯父救出来了,再解决那个家伙……你……他让你在这里好好待着,现在南吴人很快就要打过来了,外面太乱,所有人都是狼子野心……” …… 她结结巴巴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很多话,声音一直都很轻微,她说的话并没有太大的逻辑,完全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亦年说亦年说,梦珊,你怎么都是亦年说,那你说的呢?”刘方好似乎被她的那种懦弱弄得有些恼怒,不住放大了声音。 她知道不论是柳亦年还是徐梦珊,包括最近掺和进去的曹红药等许多年轻人都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很清楚,她只是一名弱女子,要想挽救刘家如今的危局,嫁给龙且与的干儿子是唯一捷径的解决办法,虽然那很委屈了她自己,如果她稍微任有骨气一点,都不会选择屈服,然而她看待事很清楚,她知道,这是她的命,躲不掉的,虽然她获得了美貌,还有一段时间的大家千金的生活,可是世间有得必有失,很多东西,都说不清楚的。 徐梦珊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依旧是低垂着秀首,贝齿紧紧咬着鲜红的下唇,但是看得出来,她并没有被刘方好说动。 懦弱孤僻沉默的人总是会有两面的,一方面她毫无主见,但另一方面,她心里面的想法其实很多,只是不确定应该选择哪一个,而一旦她信任了某一个人,并且认定了这件事,你或许可以**上征服她,但是她的心却已经牢固非凡,她可以对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哪怕你杀了她,她也不敢还手,但是她的心一直都是这样。 “我知道你们都想要帮助我,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感谢你们,”刘方好显得有些苦口婆心,“但是无论是柳国公还是曾月容,都不表态,龙且与最近自顾不暇,也并没有认真起来,可是你不能够觉得他闲下来的时候不会去解决这一件事,至于你的父亲……” 刘方好的明眸很认真地盯着她:“他最近也很忙,于是也并不知道你参与了进去,我竟然就在徐府、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旦他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徐梦珊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反正亦年说……” 刘方好的秀眉紧紧地蹙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柳亦年,你和他很熟吗?” 徐梦珊再一次摇了摇秀首。 “那么……”刘方好伸出素手,捶了捶额头,像是对她有些头痛。 “我以后……是要嫁给他的,夫唱妇随,这是爹爹教育过我的……”徐梦珊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一张绝世仙颜变得绯红。 徐梦珊很少出府,她和柳亦年的确不熟,不过在国公府提亲之前,柳亦年来过一次徐府,她躲在屏风后面偷偷地看了一眼,现在看得出来,对于柳亦年的相貌谈吐,她还是满意的。 “那么,我将要嫁给龙傲天,我岂不是也要夫唱妇随?”当说出这一段话来的时候,刘方好的一双明眸怔怔的,很是失神。 她见过龙傲天,不论是气质还是高还是相貌,这个人都没有任何一个让她觉得勉强可以的地方,他们都说得对,如果自己嫁给了龙傲天,那么自己的一生便都毁了。 事实证明,虽然为人懦弱且没有主见,但是一旦认了死理,徐梦珊是雷打不动,她一直都低垂着秀首,可是却完全没有要被刘方好说动的意思。 “这是你的事,但我的事……是对亦年夫唱妇随,而且……你是我的朋友……”徐梦珊这样说道。 刘方好知道,其实现在长安最最无能的却是自己,即使是怯弱的徐梦珊,自己都对付不了。 她叹息了一口气,闭起了眼眸。 …… …… 在金安的提防之下,南吴秘府停止了正常的运转,但是对于长安人尽皆知的事,却还是传达了出来。 这里面林林总总,非常琐碎,但其中便有着刘方好即将嫁给龙傲天的事。 当无意之中听说这一桩事之后,管阔皱着眉头,忽然问道:“那个什么龙傲天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 虽然并不清楚刘方好的婚事,但对于龙傲天,李惜芸却是知道的。 “拜你所赐,死了一个龙飞,便又来了一个龙傲天。”李惜芸当着他的面,毫不顾忌形象,举起玉臂来,伸了一个懒腰,广袖上的百花图展开得鲜艳夺目,只是她的语调有些轻蔑。 管阔也听出来了,她看不起那个家伙。 “少女,请说出你的故事。”他不说道。 李惜芸将广袖抚平,瞪了他一眼。 第306章 抉择(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那就是一个土包子,人长得丑,也没有教养,而且非常坏。”她眼中的鄙夷之色非常浓厚。 管阔现在很熟悉李惜芸了,她表面上就像一头高高在上的凤凰,但是骨子里也还是一名很普通的少女,不过要让她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说出现在这样的话来,还是很难得的。 他倒是很好奇这个龙傲天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叫李惜芸如此表态。 说完之后,李惜芸的俏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忧愁。 “方好如果嫁给这种货色,她的一生就真的完了。” 她蓦地看向管阔,眼眸之中满是坚定,那种坚定让管阔惊讶和震惊。 “我一定要救她!”她说道。 管阔寒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回长安。” …… …… 在沉默的很长一段时间,管阔都在想,针对李惜芸如今的要求,自己算是得到了背叛,或者是理所应当,也或者是自己应该首先表示担忧? 他不知道。 最起码,李惜芸没有隐瞒他,没有一声不响就走了,留下他一个人成为笑话。 从李惜芸的性格,和她的身份,她都很难会有这么尊重一个人的时刻。 管阔在死死盯着她的双眼片刻之后,她移开了目光,她感觉他的目光太逼人。 管阔的目光移动了起来。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她的如瀑青丝、她的倾城容颜、她的窈窕身姿、她的鲜红长裙。 虽然美轮美奂,但是他却忽然之间有了一种陌生。 人永远不可能彻底看清楚另一个人,甚至就连彻底看清楚自己都做不到,在此时此刻,李惜芸给他的巨大陌生感油然而生。 “你想做什么?”他问道。 李惜芸眨了几下凤目,侧过秀首去,瞄了瞄雕着花纹的马车顶,又瞄了瞄轻轻飘舞的马车帘布,却恰恰不敢看他的目光。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她的声音很小,她感受到了对面那个少年身上强大的气场。 “不,这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而且占据得很小,你还有其他的更重要的原因。” “我……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只是说不清楚。” 顿了顿,管阔又道:“你也不是今天才忽然这么想,其实你已经想了很久,也可以说考虑了很久,在今天这个契机才忽然说出来。” 沉默,长久的沉默。 在这样的沉默中,李惜芸的神色渐渐舒缓开来,她不再畏惧对方的压迫,于是她转回了秀首,看向对方。 “你都想明白了,就好。” “你说过想要陪我的。”管阔捏住她的手,力量有些惊人。 被他捏得有些痛,李惜芸蹙起了秀眉,但是没有抵抗。 “我只是想要帮助你。” “乖乖待着,那就是在帮助我。”管阔站了起来,俯视着她。 李惜芸的眼皮跳了一下,她抿了抿红唇,同样也站了起来,她的声音抬高: “我不想做你的乖乖,这样做我就是你说过的花瓶,那就不会是我,很多事情都需要解决,而不是我天天在这里听天由命!” 其实她说得对,她曾经是广乐公主,她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她不可能永远摆出一副夫唱妇随的架势,她一直都在抉择,只是没有说。 感觉到自己的气势有点不对,她的声音和缓了下来,只是显得有些哀伤: “大唐……是我的国,也是我的家……” 秋夜里微凉的风吹拂进来,丝丝阴冷,马车里的氛围却像是因为她那一句发自肺腑的话语而变得舒缓起来。 那不是事情将会得到解决的舒缓,而是将内心展开来的清朗。 “我理解。”管阔捏着她的手放松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温柔。 “现在的样子不是我希望看到的,尽管我也和你一样,想要杀了那个人,为父皇报仇、为皇兄报仇,但是我却不愿意我李家皇朝就这样覆灭。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每一个李家儿女都应当为之奔走、奉献,否则的话,我们这一代,便是大唐天下的罪人。”李惜芸的声音铿锵有力,看得出来,她已经想了很久,而今也作出了决定。 管阔没有马上说话,他在思索。 他承认,李惜芸说得没错,他是管家的最后一个人,所以他不能死,并且要为之奋斗,但是李惜芸又何尝不是如此? 曾经无数人都受到李择南的威胁,包括他管阔和李惜芸,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因为北唐面临了亡国的危机,莫要说南吴统治下的北唐或许并不会太差,单单就以后这片土地姓姬,而不是姓李,就不是李惜芸能够接受的。 他叹息:“但是,你又能够做什么呢?” 是的,她虽然号称是北唐第一美人、是广乐公主殿下,但是当危机真正来临的时候,那些全部都是虚的,她没有指挥千军万马护国的魄力,也没有杀死李择南的武力,甚至她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李惜芸摇摇头,还是道:“我不知道。” “但是,”她又道,“我还是要去做。” 管阔沉默。 她忽然展颜一笑,依旧是那样倾城,声音也变得柔情:“但至少,我可以尝试去救刘方好,去帮助许许多多的人,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而且,那个人,他不舍得杀我。” 管阔望着外面浩瀚无垠的星空,道:“让我再想想。” …… …… 在这个夜晚,管阔去找了李千容。 他现在和这个孩子见面并不多,大概是因为对方已经把他能够教的东西都记在了心里,剩下的唯有自己领悟了。 管阔一直都不希望李千容跟着,因为这里距离战场很近,有可能会有危险,但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李千容长大了,迫切需要去触摸危险,才能够继承李显岳。 他看到李千容的时候,小家伙还在用清秋练习,他的一招一式都已经够看,很有韵味了起来。 他静静地看着,没有打扰对方,而李千容,也并没有理睬他。 第307章 抉择(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直到李千容将所有招式都打完之后,才恭敬一礼:“师父。” 管阔笑了笑,走过去,拍拍他的脑袋,却久久不说话。 他从李千容的身上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甚至还看到了李显岳的影子。 而且他要问的问题,其实对于李千容来说,是不太合适的。 尽管那些问题,李千容必须要明确。 “和师父去那边坐一下。”管阔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林子。 他们靠着树干而坐,非常的随意,师徒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从陌生到熟悉,真的是很具有戏剧性。 “千容,最近,我有些问题想不明白,所以想问问你一些事情,便可以为我解惑。” “师父请说。” 管阔侧头看了看他,他的眼睛在黑夜里很是闪亮,那是一种对生活很有信心的强大。 “师父知道,你想要为父亲和母亲报仇,这一点和你目前的实力强弱没有关系。” 李千容看起来有些诧异,因为管阔不想伤害到他的缘故,所以和他说话的时候,一般都会避开这些话题,尽管这些话题双方的心里面都很明白。 “现在的大唐就在你的仇人手里掌控着,要想摧毁他,其实大唐陷入动乱,似乎更简单,那么你怎么想?” 李千容沉默了一下。 随后他说道:“师父你说的其实是很有道理的,但是我想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杀了李择南,但同时我并不愿意看到大唐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父王那时候为大唐而战,最后落到那样的结局,并不是大唐的错,尽管如今的大唐容不下我,但那仅仅是因为它被人控制,而并非它自己的想法。” 管阔听着他的话,微微点了点头,李千容其实和李惜芸的处境是非常相似的,现在看起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观点,同样也是非常相似。 他们是李家儿女,不会希望看到北唐覆灭,虽然北唐覆灭了、乱了,似乎他们报仇得逞的可能性更大了。 这两者是矛盾的,但是他们不会放弃李家皇朝的持续而仅仅是为了报仇。 这大概便是他们和李择南不一样的原因,也是他们不像李择南那么强大的原因。 李择南可以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他们却做不到。 “现在看起来,北唐很危险,而你们杀死李择南的希望也很渺茫,你觉得应该怎么做?”管阔又问。 李千容低了低头,又抬起头来,捏紧了拳头:“我不知道怎么做,但是我会努力去做。” 听起来他还是很迷茫,但是管阔却是懂了。 “早点休息。”他搂了搂小家伙,站起身来,离开了。 …… …… 在第二天的时候,李惜芸眯起细长的眼眸,荡开昨夜的睡意,便在视线之中看到了管阔的身影。 看起来,管阔的神情比起昨夜要平静了很多,大概是他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李惜芸也看出了他想明白了。 “你……想和我说什么?”她问道。 她笑吟吟的,看着那名和自己一起生活过很久的熟悉的陌生人,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觉得好看。 “我想好了,”管阔往前走了几步,周围有一些其他人,包括小遥在内的长流宫女,他似乎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对李惜芸了起来,于是尴尬,“其实你说得对,不,你想要做的事情不一定是正确的,可是你想要去做的想法是很有道理存在的。” 李惜芸倾城一笑:“你说的话好深奥哦。” “我一直都在为管家做一些事情,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所做的事情到底正不正确,你和我一样,你想要为李家做一些事情,只是不清楚到底应该怎么做,然而你还是得去做。” “越来越深奥了,不过我听懂了一些。” 她顿了顿。 “所以……你是答应我让我回长安了?” 管阔很欣慰于她用了“答应”这个词,这说明,她是很在乎自己的,包括在乎自己的意见,她不会不声不响地离开,最起码要获得自己的理解。 “留得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你一直留在这里,有着心结,那么很多事情便都没有意义了。”管阔点点头。 李惜芸昂起秀首,望了望蓝天白云,将两只素手端庄地叠在身前,广袖低垂,她说道:“你这一句话说得很难听。” 管阔咧了咧嘴:“你能够听明白就行。” 她走过来,牵住他的手,沉吟了一下,眼眸之中深藏着不舍:“那么,我再多陪你几天吧。” …… …… 金安的大军接近了长安,历史的上演,总是循环往复。 很多人仿佛看到了当时关正兴大军压境的场景,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北唐还会不会有人能够退敌。 天下总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只是许多人都并不清楚会不会是自己这一代人遇上。 可能他们便是历史的“幸运儿”。 李择南回到了长安,调兵遣将,欲图在长安界内组织起足够的兵力退敌。 北唐兵力的收缩导致了国土大面积的丢失,而事实上,他们的确不能够再分散兵力了,那样子根本就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金安。 随着战斗次数的增多,金安的部队由很久以前的“杂牌”,已经变为了身经百战的精锐,而名将,也是诞生了数位。 反观北唐,在一次又一次的战败中被磨损了锐气,能打的将领几乎都死光了。 在这样的时节里,管阔送别李惜芸。 他不放心李惜芸独自离开,其实李惜芸也不舍得就这么分开,于是他一直将对方送到了长安界。 再往前,他很有可能会被北唐的大军发现,于是他停下了脚步。 李惜芸将俏脸贴上他的胸膛,闭起眼眸,很久都不愿意离开。 “我不确定需要做一些什么,但是我会小心的,当大唐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最起码,我要在它的身边。”她说道。 “我也是一样。”管阔闻着她的发香,心中感慨良多。 她离开了他的胸膛,款款后退几步。。 然后忽然朝着他施了一个万福。 接着转身就走。 第308章 长安涌流(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沉浸在她刚才猝不及防的动作里面,满是震惊。 末了,他终于体会到了她的用意—— 她为夫君请安。 她走了,马车悠悠远去,他看不到她的脸,但是却总是感觉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上,良久,良久。 他驻足很长时间,一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像是从中清醒过来。 随着李惜芸的离开,他周围的人便少了一大片。 如今只剩下他和铁山无,还有李千容三个人了。 他们不想和金安在一起,想必金安其实也很乐意利用他们为大吴效力,只不过他们不乐意。 然而他们还是一直和金安保持着联系,彼此知道对方的方位。 李惜芸想要做一些什么,却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他们同样也是如此。 他们一直都在等待着机会,准备随时随地发动复仇的一击。 …… …… 李择南回到了龙椅之上,北方的大患已经解除,这让他得以轻微地喘一口气,但是更大的灾难正在前方等待着他,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长安也有点乱,乱得他感觉很不舒服。 流言还是没有平息,对于薛昭的召回,龙且与一直都受到攻击,那个老家伙在焦头烂额。 徐敬义还在正常工作,只是很显然徐敬义这个老滑头的工作能力和曾经的管清和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考虑到叶叔匡的为人很危险,他登基之初便把对方贬出了长安,现在不知道有没有落到南吴人的手里。 薛昭在几天前回到了长安,不过没有任何的动静,这看起来不太寻常,估计是他对自己非常失望。 还有一些小事,比如说龙且与的新儿子龙傲天强迫刘家答应了亲事,平白无故占了刘方好一个大便宜,但是不管刘方好是亏了还是赚了,都和他李择南没有任何的关系。 只是有点小麻烦的是国公府的柳亦年居然堂而皇之地抢了刘方好,龙傲天最近非常闹腾,只是涉及到国公府,自己不表态,长安的那些人便也不表态,便一直拖了下去。 对于这一件事,龙且与没有找他谈谈,他便乐得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事太多了,他没有心去管这些闲事。 然而有些事,处于百忙之中的他却会不由自主地移向注意力。 李惜芸回来了。 …… …… 首先发现李惜芸的踪迹的,是长安界内军队巡逻的斥候。 有些人就是很奇怪,她根本就不需要拿出强有力的证据,只需要她站在你的面前,展示着她的气质,你便会被深深地折服,并且确定她的确是她。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长流宫卫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原先的五六十人,如今唯有十多人,再加上那些宫女,总共也就二十多人而已。 李择南没有任何其他的芥蒂,他派出三四十名宫廷卫,前去迎接他的皇妹。 他和李惜芸之间的关系,真的特别的奇怪,他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也曾经刀锋相向过,但是却总是能够保持着互相的尊敬,这大概是血脉亲给予他们的无奈。 她是他最最疼的皇妹,看到她,他就想起了长公主下李轻落,不论她怎么看待他,或者之间发生过多少不愉快的事,他都会在保护自己不被对方伤害的前提之下,接受对方。 相反,他还很欣慰和得意——最终,她还是得选择回归自己的怀抱,谁叫她是李家的女儿呢? 在许多人的目光之中,三四十名宫廷卫、十多名长流宫卫,还有十多名长流宫女,入了长安城门。 当然,那些人是不会知道马车里的那名女子的份的,大概是因为她只是他们的一场梦,而且离开得太久了,便成为了虚幻。 街道上行人多,长安繁华,于是人们便也事儿多,只是所有人都步伐匆忙,似乎是因为战乱的缘故让他们很想办完了事儿便躲在家里面。 但是有一类人却并非如此。 那些锦衣玉食的年轻人们,有一部分子承父志,谦逊有礼,准备着将自己的家族发扬光大,但是也总是还有一些人喜欢总无所事事,声色犬马,不闹腾一些什么,便觉察不出自己的存在感。 最近的龙傲天简直是要气炸天。 他原本意气风发,看上了北唐十大美人之一的刘方好,那名小姐小家碧玉貌美如花,后来他成功bī)迫对方就范,刘府夫人答应了他们的提亲,刘方好本人也答应了。 然而好景不长,他这个新纨绔算是见识到了老纨绔的无赖,国公府的柳亦年,那个和徐梦珊有婚约的柳亦年,居然抢走了他的刘方好,而且一直到现在都不肯交出来! 这些事表面上看起来也就如此而已,但是涉及到的势力却是众多,简直可以说是一团乱麻。 虽然混账,但是他毕竟是新纨绔,对于老纨绔的“敬畏”之心还是有的,心里面毒火很旺,他起初只是和并不算太熟悉的新“爸爸”龙且与表达了自己的强烈谴责和严正抗议,然而龙且与只是表示了“哦”,老家伙焦头烂额之下,只是和他一样对国公府表达了一下强烈谴责和严正抗议,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进展。 国公府更是不会主动将刘方好送出来,柳国公和曾月容就像是死了一样。 至于被戴了lv帽子的徐府,也是没有任何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徐梦珊和徐敬义很喜欢那种颜色的帽子。 老家伙们各有所想,和他们冲动的年轻人们不一样。 徐敬义不想得罪国公府,也不想和龙府闹翻,并且他虽然不知道柳亦年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只是以他的老巨猾,还是在不久后就察觉出来柳亦年作出这样的动作并非是看上了刘方好,仅仅只是出于不忿而已。 在这样的况下,龙傲天简直要气炸天,他不断地在长安大街上带着下人奔走,哭无门,心中的毒火要烧透半边天,他要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他去国公府兜风,喊两嗓子,再去徐府逛逛,故意晃悠,最终便去刘府威胁刘夫人,但是刘夫人完全没有主意,只能够啼哭、以泪洗面,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第309章 长安涌流(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龙傲天虽然很混蛋,但是他也不好对未来的丈母娘做一些什么,便只能够对找刘夫人麻烦作罢。 于是他便每天不断奔走,以自己的思维造势,妄想“讨要一些说法”,但是令他最最愤怒的便是他自己还没怎么的,左惊等其他纨绔却比他闹得更欢,似乎他们才是刘方好未来的丈夫,而自己什么都不是。 带着这样的心,于这一个天高云淡的天气里,龙傲天再一次开始了蹦跶。 如今,他带着浩浩dàng)dàng)的二十多人马,正“扰”过刘夫人,往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对于这一位新纨绔,长安人都有些忌惮,如今龙且与一手遮天,虽然流言蜚语正在攻击那个人,但是没有人敢明着对抗龙傲天,虽然这个土鳖新纨绔比起那些老纨绔更加讨人嫌。 龙傲天骑马是天赋,仅仅入了龙府没多久,便学会了,并且马技很好。 他带着人滚滚而过,留下一路烟尘,还有惊慌失措地避让在一旁的长安人,心里面稍微舒畅了一些。 从土鳖到人上人,那样的心理路程,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很刺激。 但是他忽然感觉远处的长安人显得有点不太寻常。 沿街的长安人在主动避让,只不过看起来氛围和避让他很不一样。 他顿住了马匹,停在那里,视线里面望见了同样浩浩dàng)dàng)的人马,不,比起他的后更加浩浩dàng)dàng)。 在对面人马的中心,他看到了一辆马车。 在成为新纨绔之后,其实并不是所有的老纨绔都和他龙傲天走不到一路去,他还有着三个两个“知心狗友”。 其中就有一位这样告诉他——为纨绔,气场要强,玩人要狠,这样才有腔调、别人才会怕你,当你带着人马纵横长街的时候,对面忽然同样过来一波人马,不要轻易作出让步,特别是对面并不是特别的“老家伙”们,“老家伙”,代表徐敬义龙且与柳国公那一类人,至于年轻人,谁也不要怕谁! 那些所谓的老纨绔给他的洗脑便是——正因为他是新来的,其他人看不起他,他要是想要在长安获得所有人的认同和敬畏,那就必须要拿出魄力来! 于是他便没有马上躲,坐在马上,歪着头,盯着那一群人看。 盔甲声声,当那些人bī)近的时候,他看到的并非是各个府邸杂七杂八的府卫,而是看起来像正规的士兵,尽管因为他来长安时间不算长,看不出来那些士兵属于哪里的。 他便有点慌。 对于龙傲天,那些宫廷卫们偶有耳闻,而对于那些不学无术的低能纨绔,那些荣耀的军人自然更不会看得上眼。 于是他便听见为首的一名宫将沉着脸,厉声呵斥道:“别挡道,滚开!” 龙傲天浑就颤抖起来。 当然不是害怕,愤怒可能是有一点的,但是更多的,是他想到了来龙府之前的自己。 从前的他,便是那样被人轻视,他毫无尊严可言,任何人都可以朝着他喊出诸如此类的话语。 自从变成了龙府新公子之后,他抛开了所有的屈辱,从今往后,谁也别想这样对着自己说话! 但是在今天,依旧有人对着他这么说。 理智告诉他来者不善,但是绪使得他难以动弹。 “龙傲天!”一个压低了嗓门的声音在喊着他。 他没有反应。 “龙傲天!”那个声音还是在喊。 他终于回过了一些神来,侧头,看到闪在街边的某一位正是和他相善的为数不多的纨绔之一。 而他的后,龙府的下人们早就闪开了,吓得谁也没管他。 那些下人们对待他,不像对待龙飞一样忠心,而且也在第一时间便认出了那些正是宫廷卫,而这么多人的宫廷卫簇拥一辆马车,马车里的,一定是一位皇帝陛下重视的贵人。 “快闪开,那是宫里的人!”那个压低了嗓音的公子有些焦急,他接近龙傲天正是获得了他父亲的指使,目标是龙傲天的新爸爸,他可不想龙傲天犯了傻事结果前面的功力前功尽弃。 龙傲天终于是彻底反应了过来,他的确是有点傻气,但是如同管阔一样,并不是真正的傻子。 他避开了。 …… …… 宫廷卫开道,马车缓缓而前。 里面的美人沉默着撩开帘布,望着外面的景象,朱唇紧紧抿着。 重回长安,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她听见了前面的动静,于是将明眸投向窗外的小遥。 “是一个不长眼的纨绔,刚才居然敢挡公主的道,现在闪开了。”小遥撅了撅嘴,刚回长安就见到那些家伙,她非常不高兴,败坏她的心。 李惜芸点点头。 但是她听到小遥似乎是有些疑惑地嘟哝了一句:“奇怪,能够穿这样衣服的,也就那几个人而已,那公子哥儿长得那么丑,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小遥那只是随意说了一句,但是听者却是有心。 “龙傲天?”李惜芸蹙眉说道。 她并没有真的见过龙傲天,但是从她出长安一直到回来,这一段时间里面,龙傲天的大名简直可以说是如中天。 在小遥如此形容之后,生聪慧的她便马上联想到了这个人物。 “?” 小遥满脸的疑问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出口这个名字。 李惜芸的俏脸上出现了一丝冷意。 为李家女儿,她想要为北唐做做事,但是却有心无力,不过如同她对管阔所说的那样,她愿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说……帮助刘方好。 她和刘方好见过几次面,关系还不错,最最关键的是——她看不起龙傲天。 管阔最起码是有纨绔之名,却无傻子之实,但是她却从传闻中觉得:龙傲天是真正的一无是处。 放在从前,就算再怎么看不惯白云里龙飞左惊然后是现在的龙傲天这种人,李惜芸都最多不想去看,但是绝对不会和那些人打交道。 可是现在回归,她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守卫北唐江山,她做不到,那么就做一些她做得到的事。 第310章 长安涌流(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于是她说道:“待会儿,我要跟那个什么龙傲天说几句话。” 小遥微微讶异。 “虽然我不是广乐公主了,但是实质上,我还是一名公主下。”她说道。 她的语气和神变了,变得非常强势。 “本宫要插手的事,还没有做不到的。” 她高高地昂着秀首,陡然之间充斥着强大的压迫力。 小遥更加讶异了,但是她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很欣喜于曾经强势的广乐公主下在长安血夜之后,终于是又回归了。 …… …… 一直到现在,龙傲天都还没有搞明白马车里面的家伙到底是谁。 鉴于之前被宫廷卫这样说话,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十足的伤害,所以一直到现在都充斥在那片氛围之中。 那些宫廷卫缓缓而前,越过他们,一直到后来,还在懊恼的龙傲天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那股香气并不浓烈,只是就像是空谷幽兰,催人宁静。 他受到了心灵的震撼,抬起头来,看到那辆马车停在了自己的面前不远处,马车窗内,那名一红妆的少女眉眼如画,仿佛不属于人间。 在这一瞬间,他就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呆了很久。 他见过曹红药,那是美女,他后来也见过刘方好,并且和对方有了婚约,刘方好清丽无双,是举世少见的绝色美女,但是和他现在看到的那一位比起来,却还是差了许多。 李惜芸看到过很多人初见自己时那种痴痴的状态,所以她并没有任何的异样,或许她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 她只是挑了挑细眉,语气清淡同时带有着难以言喻的冷意: “你就是龙傲天?” 她现在摆出的就是李家女儿高高在上的俯视姿态,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质问。 龙傲天并不知道这一位是谁,他的脑中还有些凌乱,他在对方的高傲面前感觉到一种自惭形秽,或许并非是因为他曾经是下层人士,而是因为他骨子里便不强大,他是一个猥琐的人。 但正是因为那种心态,让他很迫切地想要寻找存在感。 于是他作势也昂了昂头颅,但结结巴巴道:“我……就是我……本公子就是龙傲天,你……想怎么着?” 但就在他说出这样一席话的同时,他便忽然听到了周围传来一大片的喧嚣,包括那一位和他相善的富家公子。 “公主……” “公主下……” “是广乐公主……” …… 他隐隐约约地听见这些论调,然后周围陆陆续续有激动异常的人跪下施礼。 “轰——” 他的脑中仿佛有什么声音炸响,他并不恐惧,只是觉得震惊,还有欣喜,或者是迷茫。 原来,这一位便是李惜芸,便是号称北唐第一美人的少女!龙傲天这样告诉自己道。 他此时此刻并来不及多想对方为什么会认识自己,同时又为什么会语气不善地主动寻找自己,只是单纯的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受宠若惊,随后是欣喜若狂,最后是心中汹涌澎湃。 李惜芸冷眼看着他。 她依旧表示着自己的强势。 “本宫回来了。”这是她的又一句话。 “在从前,本宫深处宫闱之中,很多事知道,却没有心去管,但是现在,本宫的心极好,所以某些事,本宫管定了。” 她的朱唇唇角勾了勾。 “那就先解决你的事吧。” “刘方好是本宫的好姐妹,你配不上她,趁早主动收回你的提亲吧,否则……”她顿了顿,“本宫会让你被动收回你的提亲。” 很多人都见识过诸如白云里左惊等纨绔嚣张地威胁别人的样子,那些模样令人厌恶但是却充斥了威慑力。 然而很多的人忘记了——其实李惜芸也算是纨绔,只不过是纨绔里面最最高级的那一批,而且……她嚣张地威胁别人的样子,还真的很有腔调。 李惜芸很有做飞扬跋扈的刁蛮小姐的潜质,只不过她从前不想这么做而已。 而今,她就是这么做了。 在从前,龙傲天还并不知道传说中的北唐第一美人到底长啥样,并且还在田间劳作的时候,也无数次想象过自己飞天遁地无形装#着和这一位见面,并且被对方一见钟的景。 只是那些景和现如今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最应该摆出这么嚣张的样子的,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和左惊这一类人吗?难道其实所谓高高在上的皇子公主们其实也是这么一个样儿? 本来对李惜芸很仰慕然后激动地施礼的那些长安民众们都面面相觑最终终于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讨论李惜芸回到长安来的第一个动作为什么会是如此。 他们中很多人也非常可惜刘方好居然最后得嫁给这么一个曾经黑黑壮壮而今骨瘦如柴的家伙,但是也没有人敢轻易出头,可是没想到除了柳亦年以很特殊的方式出头以后,第一个真正硬钢的竟然是刚回长安的广乐公主。 也是,敢对当今陛下、那时候的秦王下背后捅刀子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善类。 龙傲天的愣神持续了很久。 李惜芸bī)视着他,也几乎像是俯视着他。 如果龙傲天知难而退,那样最好,否则的话,如今的李惜芸,可和从前不一样了。 龙傲天果然没有知难而退。 北唐十大美人对他的惑力是巨大的,那些东西,在从前他只能想想,而今麻雀变凤凰,癞蛤蟆眼看就要吃到天鹅,自己得不到李惜芸,但是和没落的刘方好的婚约,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到口的天鹅怎么可以就这么飞了? 想清楚这些,心中的狂战胜了对皇室的畏惧。 他顶着红白交错的一张脸,虽然结结巴巴但是却气势十足: “我……我和刘方好投意合,婚约是……是我们两家一同同意的事,我父亲答应她到时候会放了……”说到这里,他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马上打住,换了言语道:“你……你为公主又怎么了,难道可以无法无天仗势欺人?你你……等着!我们可不怕你,皇帝陛下也绝对不会纵容你的!” 第311章 长安涌流(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想到了李择南还得依靠自己的新爸爸,不底气也足了起来。 “投意合?”李惜芸忽然掩嘴轻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极尽妩媚。 她这毫不顾忌形象,也或者是故意如此的样子,却令人生出无尽的寒意来。 “难……难道不是吗?”龙傲天不住后退了一步。 “本宫会证明你是强迫她的。”李惜芸将素手放下,收敛了笑容,那一双凤目里面,是经久不绝的寒霜。 “走。” 她将马车窗边的帘布dàng)下,端庄地坐直,金钗上的坠子发出轻微的悦耳声音。 她无所谓,龙傲天不愿意妥协,那么她也奉陪。 宫廷卫、长流宫卫、长流宫女们簇拥着马车,一路向前。 原地,随着他们的远去,长安人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想必今之后,李惜芸回到长安并且向龙府发起挑战的传闻,将会越来越扩大。 龙傲天旁边,那位富家公子的脸色很难看,他看着龙傲天的这副熊样,心中在不断地叹气。 “龙傲天,你疯啦!?”他不住斥道,“那可是广乐公主下,就算是她要插手你和刘方好的婚事,你也不能够明着和她起冲突对着干啊!” 龙傲天的脸色晴不定,但是他还是红着脖子:“我……我做错什么了?公主就了不起了?公主就可以为所为吗?我可不怕她……” …… …… 在北唐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许多人还在为乱七八糟的事而费神,这实在是令人叹息。 金安带领主力军队,已经来到长安界的边缘。 朱维江和赵彦双各一万兵马,还在北唐各地挑起战火,同时预防金安被北唐其他地方的军队围剿过来。 如今在长安界边缘的南吴军队,有七万多。 而北唐,也集结了五万大军,只不过都是守备军,战斗力有待考究。 北唐没有发动进攻,这一次,李择南没有寻找薛昭,他再一次决定御驾亲征。 在这样的子里,李惜芸回到了长流宫。 她不在的子里,即使李择南总是停留在这里,也有宫人打扫清理,长流宫总是显得衰败了很多。 人走茶凉,便是如此。 她静静地站在凋谢了很多的花海旁边,微微笑着。 其实就这样让时光一直停留,也好。 又回到了生活过很多年的地方,小遥等宫女很高兴,她们嬉闹、奔跑,最起码在今天,李惜芸不会管她们。 但是跑着跑着,便有宫女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很多人都回不来了,现在只剩下了我们……”那名宫女哭着说道。 欢喜过头,便是这样。 小遥和其他人本来都安慰着她,但是说着说着,所有人都哭了起来。 长流宫卫们没有哭,也没有笑,他们镇定地守护在宫外,尽管因为人数太少,看起来很是寒碜。 宫外,那名一龙袍的俊美青年带着微笑,踱着步,缓缓朝着这里走来。 那些长流宫卫们犹豫了一下,纷纷沉默着单膝跪地。 那名青年只有一个人,就连贴内侍都没有带。 他像只是走街串门。 很自然地入了宫门。 花海边,李惜芸鲜红色长裙拖地,发挽乌云,广袖上的百花图微微叠着,整个人娉婷婀娜。 她没有回头,但听到了那曾经很熟悉的脚步声。 “你来了?”她淡淡说道,其中蕴含着疏远。 “朕只是来瞧瞧,而且很欣慰,毕竟,朕的皇妹,还是会想明白的,还是会回到朕的边的。”李择南笑眯眯的。 他一直都很自信,即使是他再怎么纵容李惜芸,让对方跑到天涯海角,但是终究他们是兄妹,李惜芸为李家儿女,总是逃避不了自己。 事实证明,他终究还是赢了。 “不,”李惜芸背对着他,只是留下一道倩影,“本宫回来,和你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在皇帝陛下的面前自称“本宫”,或许整个北唐天下也唯有她了,这一点,就连为皇后的郝云也不会如此。 但是李择南却不以为意。 面对他,尽管心复杂,可是小遥等宫女却还是跪拜着,保持着应有的尊敬。 他挥了挥手,道:“退下。” 小遥她们瞄了李惜芸一眼,无奈,只能够退到宫里面去。 “管阔活得好?”李择南忽然问道。 背对着他的李惜芸挑了挑眉。 “你有意见?”她问道。 李择南笑了笑。 “那就让他一直那样活着吧。” 他想杀了管阔,当他有机会的时候,但是他不会主动去麻烦自己,因为他很忙,而管阔不值得他这么忙。 听着他那样轻飘飘的语气,李惜芸觉得很不舒服,但是她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刚才朕听到,你在回宫的路上任了一把?”李择南又道。 “你有意见?”李惜芸再次淡淡地道。 “做得不错的,最起码很威风,不过朕总是要顾及龙且与的面子。”李择南往前几步,风吹动他龙袍的下摆,竟有了几分仙意。 他来到李惜芸的边,和对方比肩而立。 他看了看李惜芸,他的这位皇妹侧脸轮廓依旧如此完美无瑕。 只是变了很多。 她变得无谓、也无畏。 她开始清楚有些东西她应该去做,有些东西她想做但没有必要去做。 “你顾及龙且与的面子,本宫却要顾及刘方好的幸福。”她毫不妥协。 “你怎么知道刘方好嫁给龙傲天不会幸福呢?”李择南的表显得有些轻佻。 李惜芸却几乎没有思考就反问道:“那么你怎么知道刘方好嫁给龙傲天会幸福呢?” 李择南怔了怔。 随后,展颜微笑起来。 “惜芸,你变了很多。” “朕其实很想要守护你一辈子的,当然,那种守护并非仅仅是你个人的安全,其实还有心灵,朕不想你的心灵受到任何人的污染。” “但是朕很忙,也很累,等到朕处理好事回来之后,再和你深入谈谈吧。” “你要去哪里?”李惜芸眯起了眼眸。 “朕要去解决掉金安。” 第312章 长安涌流(5)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沉默了一下。 “好。”她说出这一个字。 接着她又道: “等你解决好这一件事情之后,我们再来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情吧。” 李择南已经转身。 他一甩绣着祥云的大袖,依旧带着那股仙意而去。 李惜芸终于侧过秀首来,真正望着他。 只是她的倾城容颜上,神色很冷,声音也很冷。 “本宫提醒你,”她说道,“小心。” “小心本宫随时随地都会对你出手。” 李择南的脚步顿了片刻。 接着他继续离开了。 …… …… 穿上黄金盔甲,骑着黄金战马,腰跨皇龙宝剑,李择南在回到长安之后不多久,再次离开。 他御驾亲征。 和见好就收知难而退并且乏力的阿史那沁不一样,金安非常强大。 李择南这一次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有没有胜算,但是他必须要去尝试。 皇帝陛下在出征之前,下了一道旨意——将刘玄清放出大狱。 举手之劳而已。 此行不知结果,他便不想迁就龙且与。 龙且与的脸色注定是不好看的,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还是那句话——看上刘方好的,是他的新儿子龙傲天,并不是他,他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不会被外貌迷了眼睛,刘玄清并不是联姻的好对象,李择南既然如此做了,那么就让龙傲天死了这份心吧,顺势而为而已。 昔日总是深居宫闱之中的广乐公主李惜芸出了皇宫,去国公府转了转。 她在数天之后又去了徐府,找徐梦珊叙了叙姐妹情谊。 她到底去这两府谈了什么,只有柳亦年和徐梦珊两个当事人才知道,即使是柳国公、曾月容,还是徐敬义,都不清楚。 柳国公和曾月容没有任何询问,徐敬义问了徐梦珊,但是一向乖巧懦弱的徐梦珊却守口如瓶,承受了几次责骂,也只知道嘤嘤地哭,最终徐敬义拿她没有任何的办法,便只得叹息着放弃了。 于是令更多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失踪了好久的刘方好在几天之后出现在了刘府之内。 那些时候,刘玄清已经出狱五天了。 不阿的刘玄清很直截了当地去龙府,要求对方退婚。 是让龙府退婚,不是他刘府退婚,已经是给足了龙府面子。 他的理由很正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龙府和他们刘府的婚约,只得了刘夫人一个人的赞同,他刘玄清却在大狱之中,并没有答应。 结结实实的打脸。 龙且与刚刚才处理好有关世人诽谤他的事情,而平日里的政务也是繁忙,他才喘了几口气,再加上本来就对刘方好不满意,他顺势溜了坡,只是在心里面对刘玄清又记了一笔。 李择南的态度很明显,李惜芸自从回来以后也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吃饱了撑的,很不好惹。 但是龙傲天简直是要暴跳如雷。 他在这之后几乎天天都去刘府挑衅,搞得刘府不厌其烦,每天都心惊胆战地关门闭户。 于是在后来,长流宫卫和宫女们便常常簇拥着那一辆马车去龙府大门外晃悠。 这个时候的长流宫卫已经恢复到了两百多人,宫女也有五六十人,每一次出行都有长流宫卫加宫女总共五六十人。 龙傲天害怕了,他的嚣张气焰被压制,消停了好多天。 可是谁也不知道,一种叫做仇恨的东西在心底里面发芽,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忽然爆发。 但其实更加关键的是如今的长安,谁也没有心情想其他的事情,因为大风暴即将来临—— 李择南到了军队中,金安也开始发动攻势。 …… …… 遥远的地方,管阔、铁山无、李千容三个人在望着双方军队汇聚的那一大片范围。 他们没有加入进去,不过却还是默声观望。 李择南已经来到了北唐军队中,他们三个人全部都有杀死对方的必要。 不过他们谁也没有作出动作,复仇也是需要时机的。 秋天的长安大地上,微微凉,风拂过,四处的野草已经呈现出了衰败之意。 从金安那里得知,姬如海派出使者找李择南谈过,但是并没有什么结果,应该是谈判失败了。 李择南不会容许自己的天威受到侵犯。 那就打吧。 历史上很多人都很关注这一战,不过到最后人们发现:最后北唐命运的走向,却和这一场涉及到十几万人的大战并没有决定性的关系。 八月廿五,秋分,金安的兵马分三路进攻。 在浩瀚的原野之上,很多人都看见了大旗之下那名一身黄金盔甲的帝王。 他坐在战马上的身姿,看起来就像是一尊战神。 微凉的风变得大了起来,弥漫起烟尘,李择南在烟尘里面若隐若现。 北唐的府兵穿着统一的盔甲,绵延在那里。 在如今,北唐汇聚了五千铁骑,李择南本人,便处在这五千铁骑之间。 在这个世界上,北唐铁骑的威名,比起南吴的铁马军以及苍云骑更加强盛,不论是哪一个国度、哪一个民族,都对之感觉到胆寒。 北唐如今的军队,大部分都是守备军,南吴秘府又在金安的示意之下不敢作出较大的动作,所以南吴人并不很清楚这五千多铁骑是怎么来的。 至少,北唐终极一战,李择南不会有任何的留手。 最先出现在北唐人面前的,是南吴老将古霜月。 这位老将已经年过古稀,却依旧身体硬朗,健步如飞,善使一把关刀,难逢抗手。 在北唐南侵的战争中,他虽然战败了,但是并没有决策性的失误,他只是兵力真的不足以和当时的北唐人抗衡而已。 在南吴大片地区沦陷以后,他依旧带兵对抗北唐,而后姬如海重登皇位,金安北伐,他成为了这支军队的副帅。 此战,他带领两万兵马先至,从西南方向进攻,也正好探探李择南的虚实,因为统兵稳重的缘故,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新秀江吞水从东南方向进攻,将会在他们交战之后不多久赶到。 至于金安,率三万大军直接从正南方向冲击,和江吞水应该差不多到。 第313章 惊天(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锦旗招展,当古霜月的大军距离对面只有半里地的时候,北唐人开始齐声呐喊起来。 声音激dàng),横贯四野。 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每一个小人物都会爆发出自己的声音,哪怕他们只是守备,而不是精锐。 黑压压的北唐人挥舞着兵器,此时此刻就像是那些蛮族地区的人们,充满了狂野。 面对这样浩大的阵势,古霜月没有敢轻敌冒进,他作出了周密的部署,将部队分为两部,从两个方向进攻。 其中一部的最前面,那些战士的打扮令人惊讶。 那并非南吴正常士兵的打扮,而是具有某种蛮族色彩,个个巍峨雄壮,**着上,露出遒劲的肌,大刀阔斧,气势bī)人。 面对咆哮的北唐人,他们面无惧色,直直地朝着敌人冲锋了过去。 于是有人渐渐的认出来,那竟然是南吴最最南边的那些民族,他们还保留着自己的文化传统,虽然名义上已经归于南吴统治,却与政权依旧有些格格不入,大多数时候,他们都绝对不会参加南吴的部队,没有想到这一次却打破了先例。 但是北唐人却并没有太多把这些人放在心上,那些人虽然勇猛,但是作战观念落后、装备落后,如果如同百族一样有着马匹,来去如风,或许还会叫他们感觉到忌惮。 北唐神弩齐刷刷地对准了那些看起来很野蛮的战士。 “咔——” “咔——” “咔——” …… 机簧弹动,不绝于耳,神弩面对那些悍不畏死的战士,发动了如同潮水一般的远程攻击。 弩矢划过虚空,发出撕裂般的尖锐响声。 最前头的几名战士上爆出一片片的鲜血,随后纷纷倒下。 但令人惊讶的是这并没有让其他的战士露出丝毫的惧色,后面的战士呼啸着越过前面同伴的尸体,挥舞着大刀大斧,依旧在往前冲。 而更加令北唐人意外的便是还有一些被弩矢中的战士,居然带着扎在上的弩矢,罔顾受伤的躯,眼中带着狂还是在冲锋。 然而战争中,不会有任何人拥有同心,面对着倒下一片的那些狂野战士,北唐神弩再一次发。 数不清的人影倒下,古霜月以那些蛮族战士为先锋,指挥南吴人拼命往前冲。 正在这时,一黄金盔甲的李择南挥动皇龙宝剑,指向了古霜月的方向。 在这一瞬间,一名青年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敌军,测测的,有些渗人。 那名青年非常奇怪,他穿着一件非常宽大的袍子,将整个人都隐藏在里面,整张脸便陷入影里面。 他隐隐露出的皮肤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就像是一个死人。 “影子,击溃他们。”李择南缓缓开口说道。 那名青年微微点了点头。 两千铁骑跟着他忽然离开李择南的周围,朝着古霜月进攻的方向冲了过去。 滚滚铁流气势恢宏,将北唐铁骑的威慑力提升到了极致。 此时此刻,那些蛮族战士已经咆哮着冲到了北唐阵线的前面,那一侧的府兵摆好盾墙阵,个个神坚毅。 在交锋的那一瞬间,那些数量不少的蛮族战士高高地跃起,大锤斧子砍刀“噼里啪啦”地往上砸,盾墙阵就像是茅屋遇上了飓风,不断颤动,并且小范围地崩碎。 那些蛮族战士的力量惊人,攻势也猛不可当,北唐守备军在气势上瞬间便落下了一大截。 而与此同时,古霜月率领着南吴后面的军队也已经杀到,他一手关刀舞得像是车轮一样,带着亲卫骑兵直接杀进了敌阵之中。 视线中,江吞水和金安的大军也已经出现了,距离这里已经不足半里地。 古霜月不愧为威名赫赫的老将,目前的北唐已经没有了可以与之同等级别较量的将领,他先士卒,后面的大军在疯狂攻击,自己带着亲卫骑兵左冲右突,杀敌无数,一时间北唐阵线处陷入进了乱战之中,北唐神弩也暂时失去了效用。 曾经的晋王妃万莲双之父万老将军也是力大无穷,擅使一口大刀,在长安血夜里也爆发过神威,长安血夜之后,李择南并没有问责他,只不过万老将军开始闭门不出,心神损伤过度,据说体急剧恶化,大病了几场,已经不能够上阵杀敌了。 “呼——” 关刀舞风,盾牌被击碎,盾牌后面的士兵清晰地听见了自己骨裂的声音,随后体便带着剧烈的疼痛倒飞出去,砸落在地上。 这还是关刀的长柄砸中的后果,如果是刀刃……他看着断在自己边的那不知曾经属于谁人的鲜血淋漓的手臂…… 古霜月几乎将之前被北唐打败的霾一扫而空,他宣泄着之前的一切,势不可挡。 …… …… 管阔眯起眼睛,像是想要看得更远一些。 很远的地方正在爆发着大战,只是他并没有加入进去。 在这一段时间以来,南吴的斥候因为金安的命令,没有麻烦他们,不过躲避北唐的斥候,让他们有些心烦。 他们三个人,谁都不想被李择南知晓处在这里。 “找到李择南的位置了?”铁山无靠着自己的马,嘴角勾起,那种笑意很是清淡。 管阔摇摇头。 他不是玛伦帖,他没有那么好的视力在这么远的地方、在万军之中找到其中的某一个人。 “仇人肯定就在其中,你难道不想去亲自动手吗?”铁山无又问道。 “想。”管阔的回答非常直截了当。 其实他刚刚才骑着无迹回来,在这之前,他便很想要加入进战斗中,手刃李择南。 但是他并没有走出太远,便自己毁灭了自己的冲动。 他没有杀死李择南的机会,最起码在现在看来。 人就是这样奇怪,当他距离目标很远的时候,很容易冲动,并且悍不畏死,心想死了就死了,不过如此罢了,但是当目标就在眼前,他看起来随时随地都能够做到这一切,便忽然变得愈发惜命起来—— 在成功即将到来之际死去,是很亏的一件事。 第314章 惊天(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所以他前后三次因为冲动而往前,却三次因为理智而回来。 大战已经爆发,北唐的斥候减少。 “我们去长安吧,无论谁输谁赢,我觉得这一战李择南死掉的概率很小,我想,我要在长安等着他。”他忽然说道。 铁山无微微一怔。 …… …… 林雕骑着马等在那里,眼睛一直盯着李择南所在的方向。 如今的北唐,真的没有多少将领可以用了,于是在将阿史那沁打败之后,有人留在了北疆,但却并不是他。 他跟随李择南来到了这里,对抗金安。 他有些紧张。 和阿史那沁的战争挫败了他的锐气,而金安对这一边很明显的优势兵力击溃了他的信心。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现在的他,无惧死亡,只是惧怕成为北唐的罪人,所以他等待听从李择南的命令,这样即使是战败,他也减少了责任。 江吞水的部队出现在了他的目光里面。 因为没有参加过曾经对抗南吴的战争,林雕对这一名新秀毫不知情。 但他的副将却是略有耳闻。 “对面的将军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让金安看重的……”那名副将朝着林雕这样说道。 林雕对此有所保留,但是心中的不安定少了很多。 而中军方向,金安的大部队也已经出现了。 李择南没有任何的反应。 古霜月还在纵横,右翼举步维艰,林雕知道古霜月,也对之极为忌惮,于是为右翼的将领表示默哀。 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李择南对着这里下了指示—— 进攻! 林雕举刀指向对面。 他是左翼,右翼面对凶悍的古霜月,选择防守,但是他却要主动出击。 李择南算不上懂得兵法,但是并不傻,江吞水到底有些什么斤两林雕并不清楚,无论是主动出击的话,正好试探一下那个家伙。 在距离两百多丈的时候,江吞水的部队忽然分开,分为了两道。 林雕一愣。 紧接着,又分为了四支部队。 他在今天以前没有和江吞水交手过,更是都对对方一无所知,他搞不清楚江吞水在搞什么把戏。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在这个无名之辈的面前示弱。 他率一万多大军浩浩荡荡地迎击了过去。 他的目光不断移动,在寻找着江吞水的所在,他很想见见这一位到底是何方神圣,然后最好直接把那个不懂得尊重老前辈的小子干掉。 他没有找到将旗。 那四路兵马已经距离他们只有百丈。 蓦地,一路兵马之中,耸起了一杆大旗。 他看到,那杆大旗下,一些亲卫骑兵簇拥着一位英姿飒爽的年轻人。 那名年轻人眼神犀利,英俊非凡,整个人都透发着一种逼人的气质。 不管再没怎么把江吞水放在眼里,但是年轻有为,正符合林雕想象之中江吞水的形象,他很确信那一位就是江吞水。 不仅仅是他,就是那一万多将士们,也是同样如此认为。 “跳梁小丑,不自量力,等的就是你自己暴露身份!”林雕冷笑一声,将骑兵放到两翼偏后,自己亲率大军直击那一路兵马,他相信,只要那一路兵马崩溃,江吞水被干掉或者急急如丧家之犬,对面将不攻自破。 他们距离只有一百丈了。 林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名年轻人,周围涌动的空气、烟尘,还有呐喊的声音使得场景变得有些梦幻。 但是忽然,他的身体微微怔了怔。 因为他眼角的余光发现,其他三路兵马同样分别竖起了一杆大旗,大旗下,是差不多的亲卫骑兵簇拥着一个人。 一股寒意陡然从心中升起。 周围的北唐将士们很明显也都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一瞬间,涌动着很诡异的氛围,不少人的心有点凌乱…… …… …… 当大军来到的时候,李择南没有看到金安,这个家伙不知道到底在哪里。 他很清楚金安一定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但是他无所谓。 很多事情,他都有足够的信心做到,但这一次不一样。 不过他还是会坚定地去做,那是他最好的心理状态。 身着轻甲的南吴士兵如山如海,像是在涌。 中军并没有那些勇猛无比的蛮族战士,但是装备更加精锐,并且士兵们的眼神非常坚毅。 那种坚毅意味着他们并不是趾高气扬的小年轻,而是真正经历过生死与屈辱的汉子们。 这让李择南清楚这些人是被金安汇聚到的老兵,是唐吴之争中被打败的那些部队,是正规军。 那些人在战败之后往四面八方奔逃,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解甲归田,有的人躲躲藏藏。 还有一些人加入了后来组织起来的军队,现在汇聚在一起,来到了这里,在这关键一战中,发挥出最大的荣光。 前面的府兵在疯狂地抵挡和攻击,数不清的尸体倒下,大地很快就被鲜血染红。 战斗已经爆发了一段时间了,但是金安还是没有出现。 身为统帅,那名年轻人仿佛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完全消失无踪,或者,他是真的并不在这支军队中,而是留有着某些阴险的阴谋? 和对抗阿史那沁时不一样,李择南现在看起来非常镇定,他只是在后方观战,身边是三千北唐铁骑,他没有亲自冲锋,也没有下命令。 他在等待着金安的下一步动作。 南吴人源源不断地涌过来,他的府兵对抗得有些吃力。 在那些人海浪潮之后,有那么几千人看起来有点不太寻常。 那些人很是坦然与淡定,并没有随着其他南吴人一起冲锋,而是停留在了那里,并且开始作什么准备。 因为太乱的缘故,李择南并没有看清楚那些人到底在准备一些什么,只是他隐隐有些不太妙的感觉。 随后,他突然看到了金安的帅旗,在这群人之中竖了起来。 人海茫茫,他依旧看不到金安的本人,可是他却清晰地听见了机簧弹动的声音。 他握紧了皇龙,眼睛里面闪烁着寒芒,冷声吐出三个字来: “千鸦弩……”。 …… …… 第315章 惊天(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关刀横扫,无数bī)近的府兵哀嚎着横飞。 古霜月本来雪白的胡须变成了红色,看起来很是可笑。 但是没有任何人胆敢笑他,人们在他的刀下恐惧、战栗、不知所措。 北唐的右翼部队在他的疯狂攻势之下有了要崩溃的迹象。 那些蛮族战士果然彪悍过人,在他们的那些狂野的兵器之下,北唐人不断被杀死、杀伤,一时间哀嚎声遍野。 蛮族战士足有一千多人,他们仿佛无惧死亡,一旦进入战斗之中,便有了癫狂的状态,咆哮着,一直到再也不能动弹。 但是在这样形势大好的状态之下,古霜月在某一个瞬间却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他朝着某一个方向抬眼望过去,只见数量不少的北唐铁骑朝着这里冲击了过来,铁流滚滚,威势bī)人。 他细细体味,发觉最深的寒意竟然就来自为首的那个奇怪的人。 那是一名青年人,并没有穿上盔甲,罩着一件大袍子,尽量遮住自己的全,包括那一张脸,于是那张脸便处在一片暗之中。 那名青年露出的肌肤惨白没有血色,手里并没有趁手的武器,只是握着一把森冷的匕首,在这样浩瀚的战场之上,显得尤其可笑。 他胯下的马匹却是披甲的战马,和其他北唐铁骑的如出一辙。 青年带着风疾驰而过。 古霜月看到了、看清楚了。 一名蛮族战士挥舞着大棒恶狠狠地砸了上去。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很明显的差距。 但是在大棒砸中青年之前,那把匕首便像是鬼魅一样划过了那名蛮族战士的脖子,爆出一串血花。 战马如风,一闪而过。 尸体无力地倒下。 带领骑兵冲杀的将领杀死一名普通战士,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特别令人惊讶的事,但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位青年杀人,古霜月这一位老将的心中却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来。 北唐铁骑是很多军队所忌惮的,此次出手,的确名不虚传。 尤其是在那名非常诡异的青年的带领之下,对局势的挽救有很大的作用。 古霜月看不太清青年的脸,但是他还是隐约看见了青年那森森的笑意,由唇角的弧线而得来。 一种很奇特的力量让他不由得不想和青年对敌,于是只是挥舞着关刀大杀四方,却并没有亲自朝着北唐铁骑的方向杀过去。 青年和他仿佛有着某种默契,同样也是没有杀过来,只是冲杀在那些蛮族战士之中,给那些野蛮的武士带来了很大的伤害。 蛮族战士中一名高大威猛的壮汉看到了他匕首之下许多同胞倒下的景,于是眼中氤氲起愤怒的火苗。 他仰天发出一声咆哮,紧接着挥舞着一口带着齿的大刀砍杀了过去。 所有的蛮族战士仿佛在同一时间得到了信号,大多数人都朝着铁骑的方向扑过去。 青年那森的笑意更深了。 那名挥舞着锯齿大刀的壮汉力气仿佛无穷无尽。 挡在他前面的北唐府兵,被他单手拎起,就像是傀儡一样扔了出去。 他右手挥刀,血沫喷飞,左手就保持着那样的频率,将一个个成年人拎起又扔飞。 那是真正的如神似魔! 胆寒充斥在几乎所有北唐府兵的心中,他们见到过刀起刀落勇猛不当的大将,比如那名古霜月老将便是如此,但是那名蛮族战士的行为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那很明显是单纯的力大如牛,而不是借助兵器的威力。 一名士兵还在兀自发愣着想着这些的时候,体已经一重,紧接着又一轻,最终带着剧烈的疼痛感以及骨裂的声音砸落在地,而那道雄壮的影,越过自己的边,健步如飞,带起呼啸的风。 但是远处带着北唐铁骑冲击南吴人的那名青年却像是丝毫不为之所慑,自顾自地杀敌,仿佛不论是古霜月还是那名壮汉,他都并没有注意到一样。 壮汉所过之处,人飞人倒。 他一路冲撞、血杀,最终终于来到了北唐铁骑的面前,特别是那名青年的面前。 面对威名赫赫的北唐铁骑,他面无惧色,反而脸上充满了狂与兴奋。 一名铁骑抬起骑枪,直直地朝着他刺击过去。 骑枪带着凛冽的风声,枪尖闪烁着寒芒。 蛮族壮汉抬起左手。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那像是钳子一样的左手狠狠地抓住了那杆骑枪。 铁面具之下,那名北唐铁骑的脸上充满了震惊之色,他尝试想要将骑枪收回,但是却发现自己完全就使不上力来,面对对面的那名壮汉,他渺小得如同一个孩童。 一股巨力猛然而来,他的体因为没有来得及从骑枪上撤手而悬空了起来。 “噗——” 带着锯齿状刃口的大刀直接刺穿了他的体,剧烈的疼痛感让他的眼前一阵模糊,最后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此时此刻,所有冲过来的蛮族战士都已经动手,一时间血雨腥风席卷。 一向心高气傲的北唐铁骑这个时候才发现——那些神秘的蛮族战士,居然完全拥有和自己这些铁骑一战的实力,仅仅凭借勇气和力量便能够做到如此,实在是骇人听闻。 而那名最最魁梧的壮汉将炙的眸光投到了那名神秘的青年上。 那名青年太特殊了,特殊到任何人都能够一眼辨认出来他的与众不同。 就在这时,忽左忽右地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无形无影。 蛮族壮汉心中一凛,再定睛一看的时候,发现马背上已经不见了青年的影。 …… …… 为老将,古霜月有着很敏锐的感应能力,那种能力或者是经验,或者是冥冥之中的那种力量。 他不惧死亡,也勇猛无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名神秘的青年却给了他一种危险的感觉,甚至灵魂都会有些战栗。 而现在,他便亲眼见到那名青年忽然不见了,如同鬼魅一样。 对于那名蛮族壮汉,他非常信任,那是一族族长,最为强大的存在,即使是他都不敢等闲视之,然而就在青年消失的一瞬间,他便为对方忽然揪心起来,很莫名其妙的。 第316章 惊天(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蛮族壮汉意识到了危险,在乱军之中,他不再如同之前一样大杀四方,而是停留在了原地,不断地扫视着四面八方。 没有人敢接近他,除了某一个人。 像是鬼魅一般的青年蓦地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青年没有名字,只是李择南称呼他为“影子”。 他真的好像只是一道影子,而不是一个人。 蛮族族长发现了这一点。 他发出一声怒喝,往后挥出一刀。 刀刃撕裂着虚空,仿佛要把整个世界的画面都劈为两半。 那名罩着黑袍的青年的体也化为了两半,然而怪异的是——并没有任何的鲜血喷出来。 那道化为两半的影像很快就崩碎了,变得点滴不剩。 更大的寒意出现在了那名蛮族族长的心头,面对这种不和自己硬碰硬的狠人物,他有些恼怒与不齿。 他的喉间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低沉声音,整个人都陷入进了某种狂暴状态之中。 但是青年却似乎反而寻找到了乐趣,或者觉得这样子的对方正好方便自己攻击,变得愈发舒坦。 他再一次出现形,这一次是在蛮族族长的正前方。 感觉到了挑衅,蛮族族长狂吼一声,一刀向前劈去。 这一刀挟带着十万大山一般的力量,一时间飞沙走石,大地都有了轻微的开裂。 稍远处的几名双方士兵,受到那股强大的威压震慑,七窍竟然开始流血。 青年的影终于真正出现,但是他以匕首很轻佻地点出,点在了那把带有着锯齿的大刀上。 “当!” 两把兵器发出清晰的颤音,青年的影冲天而起,再次消失。 而蛮族族长在对方这看似不经意的一点之下,居然“蹬蹬蹬”地后退了数步。 而青年却正好突兀地出现在了他停下脚步的地方。 黑袍像是失去了支撑,直接掉落在地,里面的青年不见了。 当此时,蛮族族长暴烈的又一刀正好劈中那件黑袍。 在刀势的作用下,黑袍化作碎布片漫天飘舞,直接毁灭掉了。 在这一瞬间,蛮族族长的那把刀呈现后劈的动作,而一把简直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匕首正扎中他的心脏部位。 那一瞬间,仿佛永恒。 无数人看着这诡异莫名的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蛮族族长的眼珠不动了。 青年收回匕首。 他杀死了那名看起来勇猛无敌的蛮族族长。 他的体像是无形的影子一样想要缓缓往后飘去。 但是蓦地,他前那本来应该马上死去的蛮族族长眼珠动了一下,随后发出一声震耳聋的咆哮,并且一刀向前劈出。 迅猛、狂暴,是这一刀的形,而令人惊绝的力量,隐藏在这一刀的神里面。 即使是青年,也完全没有预料到居然会有这一惊变,那一张模糊的隐在影之中的脸勃然变色。 他举出匕首抵挡,但是形却是像被大山砸中一样,往后倒飞了出去。 影子是不会被砸得如此之狠的,所以很显然,他虽然已经无限接近于一道影子,却终究还是一个人而已。 但是他还是越过周围的影影绰绰,保持着轻飘飘地落地。 他的嘴角勾了勾,膛起伏了一下,受了一些内伤。 蛮族族长的眼珠终于真正不动了,他魁伟的躯轰然倒下。 族长的死让这些蛮族战士非常震惊,他们难以置信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看来,方才的一切都是如此诡异和不可理喻,然后自己的族长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杀死了! 在许许多多人愣神的那一瞬间,北唐铁骑得到了指令。 他们挟带着风雷之势横冲直撞,终于给予这些蛮族战士重创,缓解了北唐军队的颓势。 古霜月感觉到了不妙。 他带着自己的亲卫骑兵朝着北唐铁骑的方向杀了过去。 事到如今,就算他对青年再有忌惮,也不能够继续表现出弱势来了,战场之上,任何时候哪怕一个瞬间的怯懦,都可以造成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 “给我冲!” 这一位老将就像是壮年一样大喝,整个人气息张扬,他挥舞着关刀的样子,格外勇武。 蛮族战士经过北唐铁骑和北唐府兵的这一波冲击,已经伤亡了一半,如果再想依靠他们作为先锋发动之前一般的攻势,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了。 这些战士都非常珍贵,而且他们和对方族里有过约定,在这样的况下,古霜月下令让这些战士短暂撤退,而他带着亲卫骑兵作为表率,与南吴将士们共同冲锋。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都蹲在地上的青年忽然抬高了头来,那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这里。 因为袍子已经被击碎的缘故,现如今那名青年那诡异的肌肤以及所透发出来的气质更加清晰。 古霜月清楚地看到,青年朝着自己微微笑了一笑。 他的体忽然一颤。 …… …… 当金安的帅旗忽然立起,千鸦弩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李择南意识到了危险。 但是他没有任何要躲避的意思。 他抬眼望向远方,将目光投到了金安的上。 他保持着他的帝王尊严、威严,无论是处在怎样的危局之下。 金安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神色变得非常郑重。 大旗之下,那一位帝王的形象非常鲜明。 金黄的盔甲、金黄的战马、皇龙宝剑。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李择南本人,但是尽管隔得那么远,他却还是感觉对方的气场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 风在远飞,马上年轻的帝王俯视着无数人,天下在他的意志之下纷乱。 那是真正的一代天子。 金安感觉到了窒息,所以他作出了决定。 千鸦弩没有任何犹豫地朝着北唐阵线的深处击,覆盖了那一位帝王。 经历过数场大战,再加上那些老兵们对这一武器妖魔化的形容,北唐人对千鸦弩无疑是恐惧的。 当黑色的乌鸦横过天际的时候,许多人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在战栗。 即使是北唐铁骑。 而千鸦弩最主要的目标,正是北唐铁骑。 第317章 惊天(5)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铁骑虽然战甲厚重,也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抵挡箭矢弩矢的攻击,但是面对千鸦弩,无疑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在千鸦弩的击之下,那些盔甲的效用被明显削弱,曾经非常仰仗这些的北唐铁骑,不断有人哀嚎着倒下。 这是一场危局。 对于千鸦弩,金安有着足够的信心,在收回金陵之后,他们仿制赶制了一批,而且进行了一些训练,因为他意识到要想彻底打败北唐,单单依靠一鼓作气是不可以的。 这一批的威力肯定赶不上真正的千鸦弩,但是数量如此壮观,威慑力便已经足够,最起码不会逊色于北唐神弩。 在金安看来,李择南就算是个人实力超群,但并没有参加过过多的战争,在这样的威胁之下,很有可能会方寸大乱。 然而很显然,他低估了李择南的决心和魄力。 李择南将皇龙指向了千鸦弩齐的方向,微笑着下令道: “冲锋!” …… …… 双方陷入了苦战,一片血雨腥风。古霜月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从前,几十年前,自己对战斗深恶痛绝,因为他害怕、担忧,那时候的他仿佛很是渺小,在千军万马之中,随时随地都会被吞没。 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军队之中所待的时间的延长,那些感觉变得越来越虚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完全消失。 他几乎很少会面临死亡的危险了,他也不会受重伤了。 实力变强了、了解了战争的精髓了、有许多人会拼死保护了。 因为他遵循战争的规则,并且在这其中游刃有余。 但是忽然之间,他发现,有些人是不会遵循这些规则的。 于是年轻时的这些心态便渐渐回归。 随着离那名诡异青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心中的寒意便越来越深刻。 他觉得,那名青年仿佛已经死过一样,然后用死过一次的经验,来俯视他们这些还没有在黄泉路上走一遭的普通人。 他看到,青年再次朝着自己笑了笑。 然后,青年便消失不见了。 那些蛮族战士在撤退,而南吴其他的将士在死死顶住北唐铁骑的攻势。 青年忽然在一名冲锋陷阵的将领头顶上方出现。 他诡异地在那名将领的周围绕了一个圈。 然后那名将领的头颅便掉落了下来,“骨碌碌”地不知道滚到了哪里。 这些景深深地震撼着人们的心灵,人们都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人。 差不多的景轮番上演,那名青年早就弃了战马,和他所带领的北唐铁骑格格不入。他的匕首不断收割生命,以很诡异的方式。 每一名将士被青年杀死,古霜月的心都抽动一下,他觉得自己其实正在等待着那名青年的到来。 然而青年终究像是在玩弄他一样,虽然不断地朝着他露出诡异的笑容,却偏偏在别处厮杀,不肯靠近。 古霜月知道,不能够再这样下去了,否则的话,他的心理会崩溃。 人最恐惧的是等待,等待危险的到来,恰恰不是危险来到的那一刻,那漫长的等待是最最难熬的。 “随我冲!”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有力量,在这一刻,他仿佛焕发出了青年一般的生机,整个人都充斥着爆炸的力量。 关刀横扫,三骑喷着血倒飞出去。 刀刃所向,头颅齐刷刷地落地。 他勇敢地去迎接危险,要获得自己最大的荣光。 青年停了下来,他站在一匹死去了主人、茫然无措的马上,苍白的肌肤像是泛着光。 他看着那位老将bī)近,伸出鲜红的舌头,tiǎn)了tiǎn)唇,像是品味到了鲜血的味道。 古霜月冲进了北唐铁骑所构成的铁墙之中。 他的那些亲卫骑兵以及所率的南吴军队跟随着一同涌动。 将领无疑是军队的中心,很多时候即使是面对危险,只要将领敢于冲杀,无数人便都会趋之若鹜。 在冲杀之中,古霜月的战马被一杆骑枪刺中,于是他落马。 他很迅速地站起来,关刀像车轮一样呼呼转动,将那些趁势想要围杀过来的北唐铁骑击杀、击退。 他将一名骑郎将斩下马来,单手一撑,体腾空而起。 那匹披甲战马似乎想要反抗,但是在他惊人的威势之下,马上便变得乖巧起来。 他的目光非常坚定,直直地朝着青年冲击过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有效——既然畏惧青年的诡异,那么把对方杀死,便不需要考虑这些东西了。 青年地笑了一声,只有一声。 可是四面八方风惨惨,笑声不断回响,经久不绝。 他离开了马背,就像是一只闻到腐蚀味道的秃鹫,张大着双翼,眼神险。 古霜月抬头望过去,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越来越近,随后俯冲。 周围的场景混乱非凡,可是他们之间,却像是不受到任何的打扰、极为清闲。 但是很快就不会清闲了。 古霜月单臂抬起了关刀,遥遥地指向了像是秃鹫一般扑过来的青年。 他浑的肌遒劲有力,像是千年大树的根茎。 一股寒扑面,青年落了下来。 古霜月擎着关刀横扫。 绝大的银色圆弧散开。 青年的影就像是光亮一样闪烁起来。 他变得模糊不清,在银色圆弧之间闪闪烁烁,但是唯有那一双带着冰寒刺骨的眸子是那般清晰。 危险笼罩住了那一位老将的全,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能够杀死对方,那么必定就会被对方杀死。 “刷——” “刷——” …… 关刀数次挥动,一道又一道银色圆弧挟带着恐怖的毁灭力量,将空气都撕碎,于是周围的景象便一阵扭曲变形。 但是青年的影虽然无法靠近,却总是在刀影之间闪烁,毫发无损。 突然,他的体自己散了开来,就像是一群蝙蝠四面飞走。 他消失了。 几滴汗水顺着古霜月的额头往下淌落,他的眼珠不断转动,寻找着青年的方向。 蓦地,他朝着体的右后方刺出一刀。 他的刀猛然往下一落,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上面。 第318章 惊天(6)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只见青年的身形出现了,他脚尖点在刀身之上,整个人都站立在上面,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盯着古霜月在看。。 静,一片静,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古怪氛围。 在这一瞬间,很多人都看...^o^^o^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o^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o^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o^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o^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o^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首发 ^o^推荐大神作者:善良的蜜蜂:修罗武神 修罗武神/33xs/274/274835/ 内容简介: 论潜力,不算天才,可玄功武技,皆可无师自通。论魅力,千金小姐算什么,妖女圣女,都爱我欲罢不能。论实力,任凭你有万千至宝,但定不敌我界灵大军。我是谁?天下众生视我为修罗,却不知,我以修罗成武神。等级:灵武,元武,玄武,天武,武君,武王,武帝,武祖...。 修罗武神转送地址:/33xs/274/274835/ /33xs/274/274835/ 内容试读 第一章外门弟子 夜,圆月高挂,繁星点点。 但在那星河之间,却有九sè雷光萦绕其中,格外耀眼。 “天现异象,定有神体降临。” 九州大陆,皇城之巅,一位金衣老者负手而立,仰望夜空。 在其身后,还有数万名皇城高手,整齐的半跪在地,似在等待什么命令。 “嗡” 突然,雷光凝聚,竟化作一道九sè神雷,自那九天星河之上,劈落而来。 刹那间,黑夜变白昼,神雷还未落下,大地已是开始隆隆作响,剧烈颤抖。 可当那九sè神雷,与大陆接触的一霎那,并没有造成可怕的破坏,竟然凭空消失。 ^o^ 与此同时,大地再次被夜sè笼罩,本璀璨的夜空也是暗淡了不少,仿佛某种jīng华已被抽离,恢复了往rì的平静。 但此刻老者的双眼却异常明亮,甚至激动的身体都在颤抖,他手指雷霆下落之处:“青州境内,所有今夜降临之子,统统给我带回皇城!” “遵命!” 宛如雷鸣般的回答响彻天际,数万名皇城高手前往青州,誓要寻得神体,为皇朝所用。 时光流逝,转眼已过五载,人们虽还记得当年的惊天一幕,却没人知道皇朝的所作所为。 九州大陆,青州境内,宗门林立,青龙宗便是其中之一。 今rì,又到了青龙宗每年一度,招收弟子的rì子,青龙宗外,人山人海。 不过每到这个时候,最过忙碌的便是外门弟子,所有宗门的接待,全部压在了他们头上。 外门弟子,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先不说在宗门地位低下,就连外人也是看不起他们。 理由很简单,凡是外门弟子者,说明资质极差,终身难有太大成就,自然受人鄙视。 “喂,你什么态度,你知道我是谁么?”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带着一名男孩,指着一名少年大声斥责着。 “实在抱歉,天sè已晚,宗门将要关闭,两位还是明rì再来吧。”少年清秀的脸庞尚显稚嫩,不过眉宇之间却有着一抹英气。 他名为楚枫,今年十五岁,是青龙宗数以万计的外门弟子之一。 不过同为外门弟子,这楚枫却与众不同,没有低人一等的自卑,没有自甘堕落的沉沦,对待每个人都不惧不怕,从容自若。 “明rì再来,你当我是白痴?这深山野岭的你让我们母子住哪?” #@@@ “你必须给我安排住处,不然我就去找你们长老理论。”妇人不依不饶,竟一把抓住了楚枫的衣襟。 “楚枫弟,遇到麻烦了么?”可就在这时,一道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 定目望去,一名紫衣少女,正踏步而来,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但那一双凌厉的眼眸,却紧紧的盯着妇人。 见到少女,妇人脸sè顿时大变,一抹浓郁的恐惧涌现而出。 不因为别的,只因少女身上紫sè长袍,那可是内门弟子的标志。首发 妇人暗叫不好,本以为自己的身份,可以刁难一下眼前的少年。首发 哪曾想,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少年,竟有内门弟子做后台,那可是她惹不起的存在。(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没事没事,我只是跟这位小兄弟,询问一些事罢了。”妇人笑着解释。 少女先是瞪了她一眼,而后只说了一个字:“滚。” 这一刻,妇人身体不由一颤,脸sè已是变得铁青。 不过她却没有一丝犹豫,牵着男孩便快步离去,慌乱之间竟还摔了一个跟头,狼狈至极。 见状,楚枫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对身旁的少女施礼道:“多谢楚月师姐” “跟我你还客气,咱们可是一家人。”楚月有些不悦。 她说的没错,楚枫与她的确是一家人,他们来自同一座世家,楚家。 这楚月正是楚枫二伯家的堂姐,只比楚枫大一岁。 不过,楚月在三年前就已通过内门考核,成为内门弟子,如今已是灵武四重的高手。 “宗门规矩,总是要遵守的。”楚枫灿烂的笑道。 #m.3^3^x^s.^c^o^m/3^3x^ “哎”然而看着这样的楚枫,楚月却是心头一酸:“楚枫弟,今年的内门考核你还不参加么?难道,你还没有达到灵武三重?” 楚枫并未回答,脸上依然挂着微笑,没人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见状,楚月从腰间取下一只锦囊,放到了楚枫的手中:“将它炼化,也许能够帮你突破三重。”更新最快手机端::// 楚枫将锦囊打开,顿时一股逼人的灵气散发而出,一株手指大小,晶莹透亮的仙灵草正倒卧其中。 “楚月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楚枫赶忙还给了楚月。 仙灵草,乃是修武圣药,极为珍贵,对灵武境以内的修武者,皆有无尽的功效。 而楚家为了让他们快速提升修为,每年都会补贴他们每人一株仙灵草。 想来楚月这株,也是家族补贴的,只是楚月并未享有,反而是给了他,这让楚枫感动之余,更是不忍接受。 “我说给你,你就拿着,还是不是我弟弟。”楚月有些不悦。 “哟,楚月姐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仙灵草竟然也要送人?” “你看,我也是你弟弟,刚好最近将要突破灵武四重,不如楚月姐将这仙灵草送我如何?” 一名与楚枫年龄相仿的少年走了过来,身上同样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 他叫楚真,同样来自楚家,五年前与楚枫一同拜入青龙宗,只不过早在两年前,他已成为内门弟子。 “楚真,你早已突破灵武三重,成功凝聚灵气,就算没有这仙灵草也可扶摇直上。” “可楚枫弟至今还未凝聚灵气,这仙灵草对他更为重要。”楚月将仙灵草,强行塞入了楚枫的手中。 “是啊,你说的没错,可惜他不领你的情。”楚真摊开双手,冷笑起来。 “谁说我不要的。”然而楚枫却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的将仙灵草揣入怀中,而后道:“楚月姐,这仙灵草当是我跟你借的,rì后定会双倍奉还。” “嗯,好。”见楚枫收下,楚月已是大喜,只是随便应下,根本没想着楚枫还她。 “你拿什么还?这仙灵草给你用,简直就是浪费。”不过那楚真的脸sè,可就难看了起来。 楚枫笑了笑并未理他,而是对楚月说道:“楚月姐,今年的内门考核我会参加。” “哼,就凭你?你要是能通过内门考核,今年家族补贴的仙灵草,我就送你。”楚真鄙夷的看着楚枫。 “此话当真?”楚枫并不相信。 “楚月姐作证,不过若是你无法通过呢?”首发 “那我今年的仙灵草,就归你。”楚枫留下这句话,便继续投入到外门弟子的工作中。 “楚真,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为何总是处处难为楚枫?”楚月不悦的看着楚真。 “一家人?楚月姐你应该知道,这楚枫根本就不是我楚家人。” “进入宗门五年都无法通过内门考核,简直就是我楚家的耻辱。” “整个楚家,哪个喜欢他?也就你对他这么好,竟还将自己的仙灵草拿给他用。”楚真很是不解。 “你真是冥顽不灵。”楚月有些生气,瞪了他一眼后,便走开了。 倒是楚真站在原地笑了,他很是高兴,虽然楚月的仙灵草他没得到,但是他知道,今年楚枫的那株仙灵草,一定是他的。 夜入十分,外门弟子休息的地方,一片漆黑。 忙碌了一天,所有人都很疲惫,早早的便睡了,唯有楚枫的房间,还亮着灯光。 他盘坐在床头,取出楚月送他的仙灵草,低声道:“希望这颗仙灵草,能够喂饱你。” #m.3^3^x^s.^c^o^m/3^3x^ 话罢,楚枫闭上双眼,将仙灵草夹于双掌之间,捏出一道奇特的法决。 而这一刻,仙灵草内的灵气,也是开始顺着楚枫的掌心,流入体内,最终汇聚在丹田之中。 与此同时,楚枫的丹田竟传来咀嚼之音,仿佛某种东西正在进食。 若是透过皮肤,便可发现,楚枫的丹田深处,竟盘踞着一团雷电。 这团雷电分为九sè,每种颜sè都似是一只雷霆巨兽,散发着不属于这片天地的可怕气息。 修罗武神:/33xs/274/274835/ /33xs/274/274835/ 第319章 惊天(7)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南吴的阵线抵挡开始变得乏力,李择南出乎意料这么早亲自出手,这让他们猝不及防。 因为李择南的这一行为带有着强烈的危险,一旦李择南死去,那么所有的战斗都已经变得没有太大意义。 但李择南就是忽视这种危险,并且这样去做了。 他抬眼望过去,看到金安带着亲卫骑兵冲了过来。 他微微一笑,眼睛里面充满了满意的神采。 和金安一战,是他早就有的想法,要想毁灭南吴的军事力量,金安是他的心腹大患。 卸甲挟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即将和他的皇龙展开一场浩大的生死较量。 这一刻被无数人铭记、被历史铭记。 天地仿佛也都感受到了那种深刻的意味,而发生了变化。 天光变得越来越暗淡,云层灰暗了起来,在高空不断滚动,大风让旗帜几乎要脱离旗杆。 金安将帅旗插在了地上,迎风而舞,而自己却迎击李择南! 这也就意味着他没有给予自己后退的机会,一旦他失败了,北唐人将放倒他的帅旗,他将万劫不复。 “朕欣赏你的勇气……”李择南的眼眸之中闪烁着光,他同样将自己一直都举着激励士气的大旗插在了地上,带领着北唐铁骑猛攻南吴阵线。 金安杀到了。 卸甲发出一声高亢的长吟。 当此时,李择南已经撕开了南吴阵线,北唐铁骑鱼贯而出。 当一名铁骑冲出阵线的那一刹那,流光便迎面而来。 卸甲! 铁面具在锋利的刀尖面前崩碎,而后面门被刺穿,刀尖自后脑勺闪现。 在李择南的皇威之下,那些铁骑感觉自己获得了天神一般的力量,于是再也无惧任何困难,然而当流云苍甲与卸甲刀出现的一刹那,那种幻想便粉碎开来。 这把贯穿头颅的刀以绝对的威势告诉他们——除了李择南,还有我金安! 卸甲拖着bī)人的流光,随着马匹的疾驰,飞速拖动。 铁甲碰擦着火星被斩开,随后是血模糊。 苍流逆行。 一行十多名铁骑在那把名刀拖行过去之后陆陆续续地倒下。 这一幕几乎震惊住了所有的北唐铁骑。 亲卫骑兵朝着南吴阵线缺口处冲出的铁骑袭杀过去,凶狠、毒辣。 他们要告诉敌人:并非是有一个李择南,也并非只有你们北唐铁骑是无敌的! 但是皇龙的剑刃还是突出了铁骑之中。 黄金盔甲显现,李择南抬剑如风。 一名亲卫骑兵捂着喉咙,举着自己那已经断掉一截的骑枪看,一脸不可思议之色地倒下。 “李择南,”那名年轻人的声音传出,“来来,看这里。” 他用左手朝着李择南招了招,仿佛是在招呼一名好友。 李择南并没有生气,反而洋溢着像花儿一样的笑容。 他真的接受了金安的招呼,策马冲了过去。 北唐铁骑纷纷让开。 挡在他前面的亲卫骑兵还没来得及动作,皇龙的剑便拍击了上去。 “咔擦……” “噗……” 骨裂的声音伴随着喷血的声音,那名亲卫骑兵连人带马,人仰马翻。 卸甲主动迎接了上去。 在这一场事关国运的战争中,没有任何人应当怯懦。 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对抗北唐皇帝陛下。 其实一直以来,金安和李择南都是很神秘的强者,他们不同于高不可攀的金忧作与丘镜山,也不像李显岳和关偃月等人一样有目共睹。 他们两个人的威名很盛,但是却恰恰隐藏得很深,很少有人意识到他们的强大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步。 上千北唐铁骑趁势包围了金安以及他的亲卫骑兵。 南吴的那些将士们眼见主帅被围,奋起而攻击,但是短时间之内却突破不了那道横亘的铁墙。 在包围圈之中,金安的亲卫骑兵竭力苦战,而李择南和金安两人却并没有马上作出动作。 李择南用皇龙指着金安,脸上一直都挂着那种意味深长的微笑。 金安没有像从前一样潇潇洒洒,而是神凝重,看得出来,他非常重视李择南,却并不忌惮对方。 “金安,在这场战争开始的时候,朕并没有想过会见到你。”李择南保持着这个长剑遥指的动作,开口说道。 “你说的的确是我想要的,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做一个闲云野鹤,陪着小公主下去往海角天涯。” 金安的声音蓦地变得愤怒,同时脸色也变得带有厉色起来。 “如果我只是一个对你而言无足轻重的小老百姓,小公主下也是,我想今天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但是,谁叫我是金家子弟,而她是姬氏皇族的女儿!” “李择南,我知道你,即使我们两个对南吴的命运熟视无睹,你也不会放过我们!” 他的脸色渐渐又变得柔和起来。 他问道:“李择南,我说的,对不对?” 李择南似乎像是真的思考了一下他的话。 随后又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唔……你说得真有道理。” “的确,朕倒是不太想和你为敌,朕也喜欢姬如是的,朕愿意把她当作妹妹看待,但是谁让你是金家人呢?谁让她是姬氏的女儿呢?” “这是原罪,躲不掉的。” 他们之间瞬间一片沉默。 差不多的话语,李择南同李惜芸说过。 为李家的女儿,虽然衣食无忧、金枝玉叶,但是李惜芸也必须要为李家皇朝献出一切,无论是体,还是婚姻。 她是李家的女儿,这是原罪。 金安是金家子弟,姬如是是姬氏的女儿,这是原罪,所以他不会放过他们,最好杀光以绝后患。 金安刹那微笑起来。 他像是很欣慰。 “所以,我自己找到了、你也为我找到了我丢下放dàng)、拿起责任的足够理由。” “谢谢你,”他又道,“现在,你的对手是我。” 他收敛了笑容,眼眸之中满是bī)人之光。 流云苍甲在这样晦暗的天色下却还在熠熠生辉。 卸甲承载着他的力量,气息在刀周围吞吐,刀尖所指向的地面开始开裂。 第320章 惊天(8)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安,号称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的男人,将他的状态调整到了最高。 因为大概他知道,在遥远的金陵,那一位少女一定在望着这个方向,为他而担忧、为他而祈福。 他要保护她,一辈子、一生一世,他发过誓。 “很好,朕喜欢你。” 李择南终于也彻底收敛了笑容,黄金盔甲随着他剑势的启动而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单臂缓缓地往后拉,皇龙由遥指金安而变为平举。 两股惊人的气场在相互碰撞,然后隐约有惊雷之声。 天光越来越晦暗,乌云在叠加,终于所有的光亮都被吸收,天地之间一片阴霾。 要下雨了! “轰——” 秋雷隆隆,天地的尽头仿佛有庞然大物在滚动。 一道闪光蓦地乍现,将所有的景象都照得一片雪白。 伴随着这一道闪电,卸甲发出一声长吟。 说时迟,那时快,披甲的战马挟着马上的年轻人猛然窜出,刀锋快得发出一声呼啸! …… …… “好,去长安吧。”铁山无望着远方的图景,一脸懒洋洋地说道。 天色阴暗了下来,这里距离战场足有一里多地,看得出来,灰云在战场的上空笼罩得更多,就像是一口在吞吐着浓烟的大黑锅。 管阔怔怔地望着那里的惊天大战,他隐约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氛围,或许便是来自于远方的那些人。 金安到底怎么样了?李择南呢?他并不知道,只是他为金安而有些担忧。 他不清楚自己同金安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什么朋友,但是最起码,他觉得自己和金安很处得来,那是一种很古怪的情感。 “轰——” 闷雷滚滚,仿佛从天地一线处奔腾而来,挟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紧随其后的是霹雳闪电,将战场照得一片雪白,虽然仅有一个瞬间。 管阔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并不是因为害怕,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们真的不去掺和一下?”铁山无眯起眼睛,尝试看得更清楚一些,“很显然,金安这家伙的左翼部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处在了下风,而且其他地方也很混乱的样子,李择南对他做了什么?” 的确,虽然因为距离的缘故,他们不会看得清楚谁是谁,都是一团乱麻的样子,不过和金安相处了这么久,也在北唐军队中待过很久,双方的特色很鲜明,他们可以隐约分辨出来形势。 “你耐不住性子了,还是你和金安有一腿?”管阔同样眯起眼睛在仔细地看,他看得出来,金安的确没有像战前的想象中那样所向披靡。 铁山无停止了靠着马背一脸惬意的样子,走到他身边,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什么叫给他一腿。 管阔没有用话语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只是上了无迹的马背。 …… ……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普通人类无法理解,甚至是想象不到的事情。 人类太过渺小了,不论是肉体的力量,还是对世界的认知。 那名像是幽灵一样的青年,以及古霜月的离奇死亡,给南吴人的心灵抹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怎么也挥之不去。 尽管北唐人也是看不懂、心中震撼,但是至少,青年的成功,对他们是有利的。 古霜月的副将极力挽救着局势,然而要想力挽狂澜,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金安那一边看起来没有获得优势,而更远处的江吞水那里,他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可是最起码他很清楚—— 如果这里崩溃,所有人都有可能会万劫不复。 其实他还足够有着一战之力,然而他的士兵们惧怕那名青年,包括他自己。 青年回到了自己的战马背上,带领北唐铁骑左冲右突,他所到的地方,南吴人便惧怕地四散奔逃,只能作短暂的抗衡。 尸体涌着血,一时间血流成河。 他们首先死于恐惧,而后才是敌人的武器。 青年发现了他,并且朝着他展露出了那阴邪的笑容。 北唐铁骑朝着这里冲了过来。 副将想要奔逃,但是他意识到他不能逃,一旦他率先逃跑,那么这整支部队会死越来越多的人,而他将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南吴永恒的罪人。 他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准备迎战。 青年脱离了马背,那秃鹫降落一般的场景再一次显现。 在现在,他的这一动作几乎成为了危险的代名词,就像是恶魔降临一般摧垮人心。 副将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家伙朝着自己逼近,仿佛心脏都瞬间停止了跳跃,并且感觉到寒冷。 “来人,跟我冲!” 他的嗓音破了,听起来好像不是他发出来似的,这一句话初一听上去还显得尤其铁血,但是却隐含了这样一个潜台词——我害怕了,但是我不能退,所以多来点人,靠我近些,保护我。 然而结果却令他感觉到很失望。 古霜月的死,那些情景,似乎彻底消磨了这一支军队的锐气,他们没有马上崩溃,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于是他周围的人不增反减,竟然因为青年的接近而四散奔逃。 副将的心瞬间就绝望了,他想他已经尽量做到了最多,再多,便没有了。 青年落了下来,身体带着阴冷的风。 在这一瞬间,副将终于爆发出了慑人的勇气来。 他发出一声咆哮,吴钩刀逆空而上。 但是他无论是威力和速度,都比起古霜月要差了一大截。 青年像是在空中完成了几次很怪异的跳跃。 副将举出一刀的同时,青年已经跳跃了三次。 副将身上爆发出两串血花。 他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却并没有倒下。 他难以形容被匕首伤到的那种感觉,那就像是有冰水顺着伤口往里面灌,那些冰水带着地狱一般的死亡气息。 他已经被死神锁定,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离开这个世界。。 青年完全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并且像是找到了乐趣。 如今北唐的形势已经得到了解决,他并不是应该征战沙场的将领,他所喜欢的东西,和那些刀口上舔血的将领们不一样。 第321章 惊天(9)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副将挥舞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艰难,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身体也是千疮百孔。 他像是被抽取了所有的力量,终于趴伏在马背上,彻底不动了。 副将被虐杀,给予了南吴人更大的心灵震撼。 他们难以言喻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可能会有一些愤怒,但是更多的是噩梦一般的感受。 耻辱,并且对所受到的耻辱非常无助无奈。 主将、副帅古霜月死了,现在副将也死了,北唐人攻势可怕,他们没有赢的希望,他们还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 远方闷雷滚滚,天地之间闪闪烁烁,风云在激荡,仿佛世界都要颤抖。 在雷霆咆哮之间,两骑风驰电掣而来。 他们将告诉他们,很有必要。 “金安的命令,现在,你们的指挥权,属于我!” 手擎铁枪,腰跨唐刀的那名英俊青年带着微笑告诉他们道。 …… …… 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人真的相信铁山无忽然成为了他们的将领,空口无凭。 因为铁山无当初已经明明确确地离开了南吴部队,现在也不拿出来任何的证明。 但是战况到了这样的地步,已经没有人想要去考虑太多了,这里的很多人都认识铁山无、尊敬铁山无,况且他们已经没有了其余的选择。 只是就连古霜月都死在了青年的手里,谁都不清楚铁山无会不会有危险。 那名诡异的青年落在了马上,站在上面,带着阴测测的目光看着那两位顶着雷霆袭杀过来的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想法。 铁山无停留了下来,并且镇定自若地开始下命令,完全就把自己当成了自家人。 出于许多种很特殊的原因,很多人都默认听从。 而那匹纯白无暇的骏马,却还在往前。 “危险!” 有人认出了马上的少年,于是禁不住提醒。 杀冠英将军、并肩作战这么久,不少人都开始有所好感,自然不愿意他就这么前去送死。首发 管阔没有说任何的话,只是秦杀遥遥地指向了那一名青年。 …… …… 当此时,天地之间雷霆闪烁,雷声像是从恒久的远古而来,再去往未来。 古霜月和副将的尸体被亲近的人含着眼泪抢着拖回,南吴左翼的军队形势一片惨淡。 那名诡异的青年以恶魔一般的形象,让许多人心胆俱裂。 在这样的情况下,新来了两个人,他们一个开始指挥军队,另一个无畏地朝着那个恶魔冲了过去。 危险?什么叫做危险? 在这个世界上,随着实力的强大、心灵的强大,他已经无惧任何人。 他还不知道那名青年的诡异之处,但是即使是知道了,那又如何? 青年伸出鲜红的舌头,看着他越来越接近,舔了舔唇。 北唐铁骑认出了他,开始靠近。 无迹速度不减。 刀势正盛,哪有迟疑的道理? 突然之间杀出来的这一骑,让北唐府兵猝不及防,阵线在秦杀的威力下迅速瓦解,数十人翻飞,他冲破了进去。 铁骑迎面而来。 “散!” 这短短的一个字,不是命令,却像是定势。 管阔举刀横扫。 有倾山之势。 气息吞吐,他的身形在挥刀的瞬间,一阵模糊。 陆陆续续的骑枪掠过他的身影,全部击到了空处。 而后那把秦地名刀斩中了第一件铁甲。 刀锋撕磨着火花,金属与金属的碰擦产生了极高的温度。 当刀锋掠过之后,铁甲受到高温的烘烤,变得通红,而溢出的鲜血为之浸染,发出“嗤嗤嗤”蒸腾的声音。 第二件铁甲直接被卸下,铁骑的腹部血水狂涌。 接着是第三件、第四件、第五件。 人仰马翻。 一刀之威! 管阔突破了第一排铁墙,而第二排的人挺着骑枪,一脸的惊愕和手足无措。 但是他不会等待对方的反应。 他将挡在面前的那名铁骑的胸膛捅了个窟窿,无迹又狠狠地撞开那匹披甲战马。 周围的铁骑终于彻底反应了过来,纷纷围拢过来。 青年还是站在马背上,他没有动。 他这个人,不,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人,他的性格很奇怪。 当那些人想要逃避他,像古霜月、像副将的时候,他很有兴趣主动寻上去击杀对方。 而当管阔主动要杀过来的时候,他却忽然不想送上门去,大概那会显得自己没有价值。 况且,他不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真的能够杀到自己的面前,在这个世界上,可以突破铁骑阵线的人,很少很少。更新最快手机端::// 但是很快,他的表情以及心态便发生了变化,因为铁骑居然在那名少年的攻势之下,不能完成真正的围拢。 当铁墙化为圆圈合围的时候,似乎是反而丧失了铁骑应有的威力。 管阔单刀直入。 他一路往前挺。 挡住他路的,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他知道李择南就在中军,只要他和铁山无稳定住了这里的局势,他便有了杀死李择南的机会,即使没有,那么也就可以打败李择南,从而依旧是创造机会。(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他进入了状态,那是一种狂暴状态。 他要将很多东西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比如说管府的荣誉,比如说李惜芸、李千容、姬如是,还有死去的阮单等人的兄弟情谊……许许多多。 即使是威名赫赫的北唐铁骑,在这一名“叛国者”的疯狂攻势之下,还是有过几个瞬间的心胆俱裂。 如同刚才南吴人面对诡异青年时一样。 他突破了包围,并且继续往前深入。 前方,那名青年近在眼前! 他抬起头来,深呼吸了一口,仿佛感觉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那一股寒意扑面。 他遥遥地看到青年张口,然后有阴寒的低语在自己的耳旁响起: “我是陛下的影子,我将包容你。” 管阔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一个什么玩意儿,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隔空传音的,那种感觉很奇怪,不过他并不在意,他只是大喝一声道: “那我就先杀了李择南的影子,再杀了李择南本人!” …… …… () 第322章 惊天(10)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气场的加强很多时候需要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 很多时候,年轻人冲动时,会依靠着相当的距离,大言不惭。。 而只有当他们接近并且真正对立的时候,才意识到对方的气场不容小觑。 ...^o^^o^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o^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o^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o^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o^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o^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o^推荐大神作者:善良的蜜蜂:修罗武神 修罗武神/33xs/274/274835/ 内容简介: 论潜力,不算天才,可玄功武技,皆可无师自通。论魅力,千金小姐算什么,妖女圣女,都爱我欲罢不能。论实力,任凭你有万千至宝,但定不敌我界灵大军。我是谁?天下众生视我为修罗,却不知,我以修罗成武神。等级:灵武,元武,玄武,天武,武君,武王,武帝,武祖...。 修罗武神转送地址:/33xs/274/274835/ /33xs/274/274835/ 内容试读 第一章外门弟子 夜,圆月高挂,繁星点点。 但在那星河之间,却有九sè雷光萦绕其中,格外耀眼。 “天现异象,定有神体降临。” 九州大陆,皇城之巅,一位金衣老者负手而立,仰望夜空。 在其身后,还有数万名皇城高手,整齐的半跪在地,似在等待什么命令。 “嗡” 突然,雷光凝聚,竟化作一道九sè神雷,自那九天星河之上,劈落而来。 刹那间,黑夜变白昼,神雷还未落下,大地已是开始隆隆作响,剧烈颤抖。 可当那九sè神雷,与大陆接触的一霎那,并没有造成可怕的破坏,竟然凭空消失。 ^o^ 与此同时,大地再次被夜sè笼罩,本璀璨的夜空也是暗淡了不少,仿佛某种jīng华已被抽离,恢复了往rì的平静。 但此刻老者的双眼却异常明亮,甚至激动的身体都在颤抖,他手指雷霆下落之处:“青州境内,所有今夜降临之子,统统给我带回皇城!” “遵命!” 宛如雷鸣般的回答响彻天际,数万名皇城高手前往青州,誓要寻得神体,为皇朝所用。 时光流逝,转眼已过五载,人们虽还记得当年的惊天一幕,却没人知道皇朝的所作所为。 九州大陆,青州境内,宗门林立,青龙宗便是其中之一。 今rì,又到了青龙宗每年一度,招收弟子的rì子,青龙宗外,人山人海。 不过每到这个时候,最过忙碌的便是外门弟子,所有宗门的接待,全部压在了他们头上。 外门弟子,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先不说在宗门地位低下,就连外人也是看不起他们。 理由很简单,凡是外门弟子者,说明资质极差,终身难有太大成就,自然受人鄙视。 “喂,你什么态度,你知道我是谁么?”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带着一名男孩,指着一名少年大声斥责着。 “实在抱歉,天sè已晚,宗门将要关闭,两位还是明rì再来吧。”少年清秀的脸庞尚显稚嫩,不过眉宇之间却有着一抹英气。 他名为楚枫,今年十五岁,是青龙宗数以万计的外门弟子之一。 不过同为外门弟子,这楚枫却与众不同,没有低人一等的自卑,没有自甘堕落的沉沦,对待每个人都不惧不怕,从容自若。 “明rì再来,你当我是白痴?这深山野岭的你让我们母子住哪?” #@@@ “你必须给我安排住处,不然我就去找你们长老理论。”妇人不依不饶,竟一把抓住了楚枫的衣襟。 “楚枫弟,遇到麻烦了么?”可就在这时,一道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 定目望去,一名紫衣少女,正踏步而来,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但那一双凌厉的眼眸,却紧紧的盯着妇人。 见到少女,妇人脸sè顿时大变,一抹浓郁的恐惧涌现而出。 不因为别的,只因少女身上紫sè长袍,那可是内门弟子的标志。首发 妇人暗叫不好,本以为自己的身份,可以刁难一下眼前的少年。(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哪曾想,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少年,竟有内门弟子做后台,那可是她惹不起的存在。 “没事没事,我只是跟这位小兄弟,询问一些事罢了。”妇人笑着解释。 少女先是瞪了她一眼,而后只说了一个字:“滚。” 这一刻,妇人身体不由一颤,脸sè已是变得铁青。 不过她却没有一丝犹豫,牵着男孩便快步离去,慌乱之间竟还摔了一个跟头,狼狈至极。 见状,楚枫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对身旁的少女施礼道:“多谢楚月师姐” “跟我你还客气,咱们可是一家人。”楚月有些不悦。 她说的没错,楚枫与她的确是一家人,他们来自同一座世家,楚家。 这楚月正是楚枫二伯家的堂姐,只比楚枫大一岁。 不过,楚月在三年前就已通过内门考核,成为内门弟子,如今已是灵武四重的高手。 “宗门规矩,总是要遵守的。”楚枫灿烂的笑道。 #m.3^3^x^s.^c^o^m/3^3x^ “哎”然而看着这样的楚枫,楚月却是心头一酸:“楚枫弟,今年的内门考核你还不参加么?难道,你还没有达到灵武三重?” 楚枫并未回答,脸上依然挂着微笑,没人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见状,楚月从腰间取下一只锦囊,放到了楚枫的手中:“将它炼化,也许能够帮你突破三重。”更新最快手机端::// 楚枫将锦囊打开,顿时一股逼人的灵气散发而出,一株手指大小,晶莹透亮的仙灵草正倒卧其中。 “楚月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楚枫赶忙还给了楚月。 仙灵草,乃是修武圣药,极为珍贵,对灵武境以内的修武者,皆有无尽的功效。 而楚家为了让他们快速提升修为,每年都会补贴他们每人一株仙灵草。更新最快手机端::// 想来楚月这株,也是家族补贴的,只是楚月并未享有,反而是给了他,这让楚枫感动之余,更是不忍接受。 “我说给你,你就拿着,还是不是我弟弟。”楚月有些不悦。 “哟,楚月姐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仙灵草竟然也要送人?” “你看,我也是你弟弟,刚好最近将要突破灵武四重,不如楚月姐将这仙灵草送我如何?” 一名与楚枫年龄相仿的少年走了过来,身上同样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 他叫楚真,同样来自楚家,五年前与楚枫一同拜入青龙宗,只不过早在两年前,他已成为内门弟子。 “楚真,你早已突破灵武三重,成功凝聚灵气,就算没有这仙灵草也可扶摇直上。” “可楚枫弟至今还未凝聚灵气,这仙灵草对他更为重要。”楚月将仙灵草,强行塞入了楚枫的手中。更新最快电脑端:/ “是啊,你说的没错,可惜他不领你的情。”楚真摊开双手,冷笑起来。 “谁说我不要的。”然而楚枫却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的将仙灵草揣入怀中,而后道:“楚月姐,这仙灵草当是我跟你借的,rì后定会双倍奉还。” “嗯,好。”见楚枫收下,楚月已是大喜,只是随便应下,根本没想着楚枫还她。 “你拿什么还?这仙灵草给你用,简直就是浪费。”不过那楚真的脸sè,可就难看了起来。 楚枫笑了笑并未理他,而是对楚月说道:“楚月姐,今年的内门考核我会参加。” “哼,就凭你?你要是能通过内门考核,今年家族补贴的仙灵草,我就送你。”楚真鄙夷的看着楚枫。 “此话当真?”楚枫并不相信。 “楚月姐作证,不过若是你无法通过呢?”首发 “那我今年的仙灵草,就归你。”楚枫留下这句话,便继续投入到外门弟子的工作中。 “楚真,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为何总是处处难为楚枫?”楚月不悦的看着楚真。 “一家人?楚月姐你应该知道,这楚枫根本就不是我楚家人。” “进入宗门五年都无法通过内门考核,简直就是我楚家的耻辱。” “整个楚家,哪个喜欢他?也就你对他这么好,竟还将自己的仙灵草拿给他用。”楚真很是不解。 “你真是冥顽不灵。”楚月有些生气,瞪了他一眼后,便走开了。 倒是楚真站在原地笑了,他很是高兴,虽然楚月的仙灵草他没得到,但是他知道,今年楚枫的那株仙灵草,一定是他的。 夜入十分,外门弟子休息的地方,一片漆黑。 忙碌了一天,所有人都很疲惫,早早的便睡了,唯有楚枫的房间,还亮着灯光。 他盘坐在床头,取出楚月送他的仙灵草,低声道:“希望这颗仙灵草,能够喂饱你。” #m.3^3^x^s.^c^o^m/3^3x^ 话罢,楚枫闭上双眼,将仙灵草夹于双掌之间,捏出一道奇特的法决。 而这一刻,仙灵草内的灵气,也是开始顺着楚枫的掌心,流入体内,最终汇聚在丹田之中。 与此同时,楚枫的丹田竟传来咀嚼之音,仿佛某种东西正在进食。 若是透过皮肤,便可发现,楚枫的丹田深处,竟盘踞着一团雷电。 这团雷电分为九sè,每种颜sè都似是一只雷霆巨兽,散发着不属于这片天地的可怕气息。 修罗武神:/33xs/274/274835/ /33xs/274/274835/ 第323章 惊天(1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夜过后,祭台上的牛羊肉一动未动,但是笼子被打开,童男童女却是不见了,只在原地留下两具小小的枯骨,而在祭台周围却留下车辙的痕迹,有人循着车辙寻找,却在十几丈外车辙被人为也或者是奇怪的力量抹去了。 但是随着这两名童男童女的牺牲,当地没有其他人再出任何的事情。 看起来游方道士的方法很有用,虽然人命关天,利用孩童的性命搏得自己的安全有违王法,而且获得道德的谴责,可是在死亡的阴影面前,所有人都昧了良心。 事情在当地所有人,从田间老农到乡绅们的隐瞒之下,就这样持续了五六年,一直都没有出过问题。 但是在某一天,问题便来了。 当地有一位年轻人,正义感强烈,而且胆识过人,照理来说这样的年轻人会有无数慧眼识珠的姑娘抢着借给他,然而他却一直都孤身一人,原因无他——他是一名侏儒,其貌不扬。 虽然如同当地其他的所有人一样隐瞒着这件事情,但是他受到了良心的谴责,终于有一天,他作出了一个决定—— 冒充童男,在中元节的祭台上,看看到底是何方妖魔鬼怪作祟! 当万丈雄心被点燃的时候,莫说是一名侏儒,就是真的只是一名孩童,也会趋之若鹜。 他找到孩子的父母,在对方感激的目光下,偷梁换柱。 是夜,送他过去的那些人都离开了。 阴风习习,他只见到对面的女童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所处的不利局面。 看到这里,他的心中非常痛惜,这多年以来,这么多活生生的孩童就这么死去,还有更早以前的那些莫名其妙成为枯骨的人们,实在是作孽。 他很想看看那个妖孽的真面目,就算是死,要是能够一口唾沫吐上去,也是值了。 周围除了风声阵阵,静悄悄的,女童不怎么爱说话,更何况是在这种陌生并且诡异的情况下,只是看起来很坚强,并不哭闹。 时间逐渐逐渐过去,困意席卷而来,年轻人接连打着哈欠,几乎要吃不消了,再看对面的女童,早已经睡着。 危机感压迫着他,让自己禁止入睡,他生怕自己一觉就醒不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远方有了动静。 一辆似乎是挂着铃铛的马车缓缓接近,周围是如同黑影一般诡异的人形。 看起来有点像是鬼魅。 他的手心吓出了汗水,紧张地慢慢低下了头来,生怕自己不是孩童的事实被对方所察觉。 那一辆如同鬼车一样的马车以及周围的人影缓缓接近了这里,最最诡异的是双方的距离无论有多近,他竟然都无法看清楚对方的脸,似乎那些真的不是人,而是鬼魅一样的影像。 即使那些人过来,开始搬动笼子。 女童终于醒了过来,看到这些情景,还是没有叫,但是这一次是被吓傻了。 他也没有叫,因为他是男人,并且已经成年了,他是要保护别人的。 然而他清楚地看见过来搬动笼子的人,手指纤细苍白,毫无血色,就像是死人的皮肤一般渗人! 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感觉到浑身刺骨冰寒,心几乎要跳出自己的嘴,只能够强忍着低着头,不让自己的声音发出来。 马车里面没有任何人,只有两个笼子,以及他和女童两个人。 一片黑暗。 叮叮当当的马车带着他们行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一直到最后,他才感觉到马车似乎变慢了,然后是不停地转弯,应该是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彻底停了下来。 那些让人害怕的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又将他们搬出了马车,他见到外面是一处有些阴森森的庭院,而面前是更加阴森森的一座大殿。 随着殿门的打开,他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血腥味,仿佛已经浸染了几十年。那股血腥味并不恶心,但是却令人感觉到畏惧。 他和女童被放到了大殿里面,那些神秘的“人”都走了。 在走之前,囚笼被打开,但是周围的门被全部关上。 虽然光线昏暗,但还是可以依稀看到大殿里面的摆设。 在大殿里面,还有着一个稍小的殿宇形状的东西,檐牙高啄,呈现出幽绿色,阴森森的,有些可怖。 那就像是魔鬼的殿宇,散发着某种噬魂一般的气息。 年轻人并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他只是来到另一个笼子前,将女童拉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小型殿宇里面蓦地腾出一股幽绿色的火焰,照得整片大殿里面一片绿油油的,摄人心魄。 年轻人意识到危险已经逼近,他拉着女童,躲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并且开始预谋逃跑。 这时,殿门打开,他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被几名如同之前一样像鬼魅或者影子一样的“人物”簇拥着,走了进来…… …… …… 在数天之后,一些乡绅的联名上书到达了管清和的手里,并且一个持续了几十年的恐怖传说被彻底粉碎。 那一夜,英雄一般的侏儒青年带着女童逃出了大殿,并且逃出了那个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遍布阴影的家族府邸。 在最终离开那一座庞大的侯府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巨大的金色匾额——长孙府。 身为万户侯,长孙府为非作歹,为了修炼出超出世间的力量,以及钻研长生之道,他们堕入魔道,枉杀人命,在察觉到当地的反响剧烈之后,派出一人冒充游方道士,以鬼神之说麻痹世人,想要减小这一事件的影响力,但是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长孙府被满门抄斩,有关魔道的书籍被焚毁,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消失了,于是仿佛都清明了。。 这件事情过去了好多年,许多人都认为全部都结束了,只能留下奇奇怪怪的传说。 可是没有想到在今天,李择南的影子出现在了这里,他告诉管阔:他和管家有深仇大恨,他是长孙家的子孙。 第324章 惊天(1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有仇恨管清和的理由,但是管清和有杀光他全家的理由。 所以现在他要杀了管阔复仇,管阔也要杀了他,斩草除根。 两个站在时代当口的年轻人处在了对立面上。 秦杀抬起,锋芒毕露,湛湛之光耀眼,管阔全身的衣袖都在飘舞,气息伸张。 霹雳一次又一次地闪烁,天地之间越来越暗,却因为闪电的作用瞬间亮到极致。 青年的整个人都处在阴影之间,随着天色的阴沉,他全身都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黑暗来。 他们两个人所浩荡出来的气势都很慑人,周围战斗的人不敢随意接近,一片场域似乎都化为了禁区。 北唐铁骑和那名青年并不熟络,甚至还隐隐畏惧,如果是李择南本人的话,可能即使是战斗的两个人再怎么危险,也有人会舍命前去相救,然而面对那名诡异的青年,却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这一想法。 “你堕入魔道,我便送你去见魔鬼,省得再出来害人。”管阔将秦杀劈向一侧,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道貌岸然,在这个世界上,所谓的‘正义’与‘邪恶’的区分是如此可笑。不过我唯一知道的是:管清和那个老畜生已经死了,只要再把你杀了,你们管家断子绝孙。” 管阔的眼中闪烁起杀意来:“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高空处,一滴水终于禁不住大地怀抱的诱惑,坠落下来,在秦杀的刀身上溅散四方。 下雨了,秋雨凉,只是这秋日里面的雷雨,比较少见,却是增添了几分诡异。 周围所有地方都在爆发大战,铁山无在镇定地指挥军队进行反扑,鉴于之前无数场战斗铁山无能力的表现,所有人都放弃了顾虑,表示了服从,效果可观。 而远处,金安和李择南正在生死大战,危机重重。 更远的地方,因为天色还有雨帘的缘故,林雕与江吞水到底孰强孰弱已经看不真切。 阴风惨惨,伴随着湿润的虚空,青年率先发动了动作。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他们家族苦心钻研了几十年的魔道锻体之术也毁于一旦,所有的心血,所有的仇恨,全部都化为了今天这关键一战。 他掠过半空,张开双臂,像是一只大鸟,而阴暗的气息,朝着管阔笼罩过去。 管阔体外的气息变得更加狂暴,荡开雨帘,而体内,气息在全身各处迅速流转,将状态抬高到了最最巅峰。 青年的匕首挟着冷风自空中下刺。 管阔抬手一刀,朝天空斜斜地向上,似乎是要遥指苍穹。 刀身微微一沉,匕首在刀身上一点而过,闪出的火花却是幽绿色的。 管阔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对于刚才那绚丽的一刹那,感觉很不舒服。 那一名人不人鬼不鬼的青年如同一只在观察猎物寻找最好进攻机会的凶禽,围绕着他疯狂打转。 管阔立在了无迹背上,暴吼一声:“滚开!” 他一刀斩开,仿佛要开天辟地,周围的一大片范围都被刀势所笼罩,无数雨珠被斩碎,随后蒸发在空气之中,袅袅兮如烟。 “叮!” 青年在半空中双手抱臂,摆出一副防卫的模样,同时匕首与刀锋猛然一撞,他的身体向后弹开。 管阔的刀势很盛,这个家伙正处在最最可怕的状态之下,他无法轻易接近。 青年自然不会愿意就这么轻易放弃,他不断在管阔的周围徘徊,寻找机会靠近,但是管阔却不轻易出刀,每次出刀便精准无误,将青年震开。 看起来战斗并不激烈,但是却是危机重重。 在先前,青年轻易地突破了古霜月及其副将的防御,近身并且将他们全部杀害,相比之下,管阔的出刀却像是胜似闲庭信步了,这令人震惊异常。 铁山无部署军队和北唐战平。 现在很明显,最最关键的便是管阔能不能够杀死青年,瓦解北唐人的信心。 但是战斗已经僵持,青年难以接近管阔的身,管阔也无法轻易杀伤对方。 突然,青年彻底远离,停在了半空中。 这一景象让管阔都惊讶无比。 他知道凭借一些秘法可以在空中飞舞,但是终究还是要借势借力,需要着力点让身体往上飘,而似青年这般静止不动,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他脑中闪过这些想法的时候,青年的整个人都变成了黑色。 并且,那种黑色透过雨帘,往四面八方蔓延。 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场景以及感受,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永恒的黑暗吞噬了一切,雨滴的下落也已经停止,悬在了半空中。 管阔的心中蓦地升腾起一丝恐惧来,那种恐惧是源于人性的最最本源,无法抗拒、不容抗拒。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看见了一片黑色场域,而管阔和青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所有人都懵了,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恐惧源于未知,但是还有一种恐惧,隐藏在人性深处,只是一种最最根源的情绪。 青年所带来的那一片黑暗,便给予了管阔如此的情绪。 自然而然的恐惧。 他迷失在那里面,不能够逃脱出来,也失去了所有的方向。 终于,有声音打破了那种仿佛来自亘古的沉寂。 那是青年的声音。 原本仿佛毫无生机的死物一般的声音,却终于带上了几分情绪来。 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又往四面八方而去。 “是不是很绝望,很黑暗?”青年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得意、一丝悲愤。 “在长孙家覆灭之后,我非常痛苦,我每一天都在承受着这样的绝望与黑暗,看不到任何的未来。” “我无时不刻不在想象,想象我让管清和承受着这样的绝望,他这个老畜生会如何欢乐?” “哈哈哈!” 他的大笑声如此刺激人的耳膜、如此尖锐难听。 但是却戛然而止。 他停止了笑声,问道:“怎么样,管阔,被满门抄斩之后的感觉,爽不爽?” 一片沉默。。 …… …… 第325章 惊天(1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雨还在下,秋雷滚滚,霹雳闪电自天而下,仿佛一把把的天刀。 而在那一片只包含了两个人的黑暗场域之内,雨滴的下坠已经静止,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停止了下来,包括时间。 但是这终究只是错觉。 李择南的影子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隐匿了那么久,堕入魔道如此之深,所拥有的邪恶力量已经如神似魔,他所创造的这一片场域,是他的绝杀,几乎可以泯灭任何强者。 他不断尝试让管阔的心灵崩溃,并且挑衅对方。 他问管阔被满门抄斩的感觉爽不爽? 管阔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他也知道青年是在故意激怒自己,然后获得对方的快感,那种长孙家被覆灭后一片灰暗从而难以获得的快感。 但是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他忽然动了起来。 青年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带着阴森森的笑意,嘲讽道:“没有用的,你就只能算是蹦跶而已,管家,彻底覆灭吧!” 在对面的沉默之中,那个声音响起。 “是的,长孙家,早就可以覆灭了。” 一道金光突兀地亮起,撑破黑暗,于是,瞬间光明。 …… …… 把脸一直向着阳光,这样就不会见到阴影 ——海伦·凯勒 人活在世上,会有很多快乐,但是与此同时,还会有很多不愉快的事情,甚至某些事情是天塌地陷级别的。 很多人都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但是也有一些人逆风而行,奋勇向前。 管阔不清楚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一个乐观的人,但是最起码,他还活得好好的。 他经历了那么多还活着,那就应该继续活下去,否则的话,以前的那么多年,岂不是都白活了? 青年堕入魔道,麻痹自我,创造了一片黑暗,投身在黑暗里面,以为可以掌控光明。 既然光明不在,那么管阔便自己创造出一片来。 管清和、金画莲、丘镜山、金忧作,那些人的灵魂灌注在他的身体里面,他的刀便带有着所有的性质。 金光刹那绽放,起初在那一片黑暗的场域之间创造出一条线来。 一线天。 随后金光扩散,黑暗粉碎。 光明恰恰是黑暗的死敌,两者天生克制。 场域在这一刀绽放到最最极致的时候,便崩散开来。 青年的身体像是受到了重创,猛然往后倒飞出去,“噗”地一声喷出血来。 他依旧保持着凌空的姿势,但是渐渐不支,于是缓缓落下。 他震惊地看着管阔,问道:“这……这是什么?” 管阔没有回答他,只是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没血没肉的人,看你皮肤这么白,还可以吐出这么一大口的血来,实在是难为你了。” 他的话语中嘲讽意味如此之浓重,但其实也说出了他的心声。 作为管清和之子,他对于曾经在长孙家封地内所发生的事情,自然是有所耳闻的,这样的家族,既然被满门抄斩,即使青年逃脱了出来,若是回头是岸,还算是为长孙家还债了,但是对方却是依旧堕入魔道,并且以此为基础汲取力量妄想报仇,在管家覆灭之后还成为李择南的爪牙,真是罪该万死。 冤冤相报何时了,是和事老的说法,而世间的真谛却是——成王败寇。 一刀斩出清明,管阔的第二刀再次来临。 金光耀眼夺目,仿佛开天辟地的那一击,满带着决绝与一往无前。 青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一种力量可以克制自己的魔道力量,但即使他现在知道了,也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道吞吐着的金光刚刚赶到,第三道便已经击出。 虚空中金光配合着闪电,轮番上演,将天地之间映得一片亮堂。 青年的身形在空中不断变换位置,但是金光仿佛如影随形。 几乎呈现黑色的血洒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身为堕入魔道的人,每一滴血都是精血,每一滴血的流失,都是生命在流逝。 他们必须依靠活人的命来弥补,但是管阔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青年感觉管阔是一道鸿沟,强大到他难以逾越,他努力了那么多年,杀了那么多强者,自以为天下几乎找不到几名对手,更是从来没有将这一位管清和之子放在眼里,但事实便是他面对管阔,仿佛是在面对一道山峦。 青年在这一刻丝毫不会想到,在他眼里难以逾越的管阔,比起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金忧作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尽管距离正在越来越拉近。 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口处,除了已经变成黑色的血涌出,伤口里面还闪烁着无法根治的金辉。 那些奇怪的金辉残留在他的体内,破坏着他的魔体,同时损毁着他的修为。 他不知道这些金辉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许管阔自己都不知道,其实这些东西,存在即是存在,你只要理解了它的存在即可,不需要知道它的命名。 当又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的时候,管阔和无迹已经披靡而来。 他们像是乘着风势雨势,穿透雨幕,持刀近前。 青年凌空飞起,他意识到不能够和管阔力敌。 “铿铿!” 秦杀与匕首相撞的一刹那,双方都弹跳了一下,而后撤开。 “刷——” 一道金光逆天而起,仿佛要凌云冲霄。 一截不知道是不是衣角的东西飘零,而后化作飞灰。 青年捂着肩膀,急速后退。 管阔跟进。 他知道不能够给予敌手喘息的机会,因为你给予的,可能也是敌手反杀你的机会! “当!” “当当当!” …… 在无数人不敢靠近的中心,两道身影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战,两把武器泛着寒光,招式瞬息万变。 “刷——” “刷——” “刷——” …… 一道又一道金光迅速亮起,和闪电互相比拼,雨势越来越大,而雷声却仿佛越来越远,到达了天地之外。 管阔的身上裂开数道伤痕,但是却仿若未觉。。 他感觉到了青年的恐惧。 原来堕入魔道的人,也不会说是真正丢失了心情百态,就像对方也还记着仇恨、对方也会惧怕死亡。 第326章 惊天(1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于是,一番骇人的场景开始上演——在金光闪烁之间,青年居然开始逃跑! 他算不上是特别惧怕死亡,但是复仇成为了他的执念,他原本以为,只要管清和死了,那么便一切都结束了,接下来只要安心修炼自己的魔道就好,但是今天,管阔主动送到了他的面前,他看到了彻底覆灭管府的希望,于是便不舍得再死亡。 然而管阔同样不想死亡,那么他就得死。 脱离了无迹的马背,气息迅速往外扩散。 管阔的身形从原地消失了。 他的身形一阵闪烁,而青年同样也是如此。 身法一直都是青年所自信的,但是他也没有想到管阔居然同样能够拥有着这样的身法。 他们从空中战到地下,再杀进人群之中,然后再冲出来。 管阔居高临下。 那把刀脱离了他的手,贯穿了青年的身体,推动着对方斜斜地插在了地面上。 不知道是动弹不得,还是不想动弹,青年反正是嘴角挂着惨然的表情,不再动弹了。 “这不可能……”他喃喃道,“我都已经把自己献祭给了你,为什么我不是最强的存在?” “我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为什么!?” 他忽然大吼起来。 然后就像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双臂无力地垂下去,胸膛缓缓起伏着。 “借助这样的形式获得的力量,为什么你觉得理应会比起任何人都强大?” 管阔朝着他走来,在他的面前,顿住了。 “除了生命,我什么都献出来了,难道不应该吗?”青年伤势太重,用低沉的声音反问道。 管阔微微一笑,道:“不,你还没有付出你的生命,这又算什么奉献?” 风里雨里,一片阴凉。 …… …… 血染红了流云苍甲,周围是密密麻麻的重围的铁骑,而对面是那一位强横无匹的帝王。 他们的马蹄下,倒着数也数不清披着铁甲的骑兵,鲜红浸染了大地。 金安的亲卫骑兵一个也不见,全部都把生命消逝在了这一场战争里。 铁骑在周围徘徊,不敢再随意接近。 “你很强。” 皇龙遥遥地指着金安,李择南的声音依旧不失优雅。 “彼此彼此。” 卸甲的刀尖斜斜地向下,往下淌落着血,而值得骄傲的是——这里面必定隐含着龙血、真龙天子的血。 不过看起来,金安的伤势比起李择南要严重许多。 李择南就在面前,还被上千铁骑围困,他插翅难飞,就算他金安实力通天,或许也会折在这里。 “金安,朕的一千铁骑已经冲入你的千鸦弩阵列中,你自己也已经身陷重围,你有什么遗言?” 电光闪耀之间,李择南伟岸的身影如神似魔。 他有着足够的信心,当一切都在进行中的时候。 他可以打败金安,并且真正征服这个世界! “我还没死呢,说什么遗言啊?”当真正身处绝境之中的时候,金安看起来真正显得潇洒自如,他在这一位帝王的面前嘻嘻哈哈,也在手上沾满了鲜血的铁骑部队中谈笑声声。 风雨之间,他也许会失败、会死亡、会留下千古恨,但是最起码他没有屈服于任何的东西,他享受的是这一过程中所带有的心境,而并非最终的结果。 “很好,”皇龙缓缓下指,李择南说道:“也许你不会再有任何的机会了。” 八方风雨在涌动,天地之间电闪雷鸣,大雨倾泻而下。 皇龙剑忽然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 接着,又是第二声。 李择南挥了挥手。 周围的铁骑纷纷远离。 龙威浩荡,他像是在向整片天地都揭示——现在的他,才是巅峰状态。 金安低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势。 随后他伸出两指,夹着卸甲的刀身擦拭过去。 当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李择南已经带着龙吟声声的皇龙剑疾驰而来。 背后,是万山大河,是锦绣北唐的一角,在这一位北唐皇帝的伟大意志之下,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碾碎! “哗——” 那如同整片山河一样的宏伟力量狠狠地撞击过来。 剑势奔腾,仿佛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金安挽刀。 庞大的气息几乎要冲天而起。 在这一刻,他仿佛是金忧作附身,拥有着澎湃不绝的力量。 当剑势与刀势相撞的一刹那,巨大的气浪席卷八方,泥石弹上半空,而那些还没有来得及离远的双方将士,就像是稻草人一般朝着四面八方倒飞。 无数人几乎都忘记了手里正在进行的生死战斗,惊恐地望着那一片绝灭地带,感觉到了世界末日来临一般的灵魂战栗。 李择南的剑势非常简单,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 他就是简单地挥剑、斩剑,却充满了无上的霸气与皇威,每一剑都如同群山万壑冲击,势不可挡。 金安的刀势都集中在那一线,那一线代表了一破百破千万破的一往无前,任你是一张纸的力量,还是一片天的力量,他都一刀斩出,破出那简单的“一”。 于是,那群山万壑从金安的身侧擦肩而过,几乎要将大地拢平,金安却坐于马上,巍然不动,他就是很认真地一刀、又一刀,即使如同处在汹涌波涛之中的小舟,却怎么也无法被倾覆。 在此时此刻,除了金安,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李择南的不可一世,还有在那一刀又一刀之下的安然所蕴含的大智慧。 在奔腾的第三十剑之后,李择南奔驰而过,越过了金安的身侧,同时一剑侧劈。 卸甲吞吐着气息,金安起身回斩。 两把兵器带着绚丽的火花以及毁灭性的力量,交锋而过。 但李择南已经调转了马首,黄金盔甲在闪电之下闪闪发亮,皇龙挟着十万大山前刺。 面对这震撼性的一击,金安斩出三刀。 在那三刀之后,涛涛剑势终于被彻底瓦解。 李择南没有再出剑,只是停留在那里,看着金安站在马背上的身影,随后微微一笑。。 金安缓缓蹲了下来。 随后他的身体稍稍往前一倾,吐出一口血来。 第327章 追击(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的神情以及语气带有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居高临下。 “金安,你再怎么顽抗,都逃避不了一死,你不是朕的对手。” 金安久久都没有说话,看得出来,他的伤势非常严峻。 末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道:“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的关系,我承认不是你的对手,但是这一点和要不要顽抗没有任何的关系,况且……” 他顿了顿:“你也受伤了,并且不轻,难道不是吗?” 李择南抬剑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那又如何?”他说道,“你会死,朕会赢,这天地之间,最后能够存下来的,唯有胜利者,而失败者,将会烟消云散。” 金安沉默了,他知道,这是事实。 这个世间很多时候都没有道理可言,谁赢了,谁就是道理。 他坚信自己的军队还有一战之力,尤其是对江吞水的绝对信任,但是代价会很大,而且,自己会死。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但最起码,他金安即将死在李择南的剑下。 他闭了闭眼睛,却隐约听见了人马奔腾的声音,那样狂暴与迅猛。 他有些诧异,他清楚以古霜月的实力,就算击败李择南的右翼部队,也不会这么快,至于江吞水,也是说不定。 他看了看对面,李择南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诧异。 铁骑化作铁流,开始涌动。 当某一个时刻来临的时候,其实北唐的中军已经陷入进了两面夹击之中。 …… …… 从空中往下望,局势非常明显。 单单凭借军事力量,北唐的右翼根本不足以和对方对抗,然而长孙府青年的出现,尤其是蛮族族长、古霜月、副将的阵亡,让南吴军队的心理几乎崩溃了。 一直到铁山无指挥军队、管阔杀死青年,那么天平便会倒转。 北唐的右翼部队在艰难抵抗了一阵之后,最终还是抵挡不住攻势,彻底崩溃。 而在此之前,林雕面对江吞水,便一败涂地。 如果说前面的威远将军殉国、石军义轻敌冒进是致命性的话,那么这一战,是压死北唐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择南以极不可能的劣势,还是决定了这一战,并且有过短暂时光的取胜的可能,但是最终,还是确定了一败涂地。 李择南的策略在于出其不意,因为他不可能凭借真正的力量与金安抗衡,可是一旦那些“意外”被解决掉,那么他的一切便都暴露无遗。 千军万马大崩溃的场景,蔚为壮观。 李择南的帝王威势不是万能的,即使他再强大,也只是一个人而已,而一个人,处在千军万马之间,是非常渺小的。 混乱让管阔有些无所适从,但是他还是朝着一个明确的目标疾驰而去。 他的身上杀气太重,以至于那些乱军谁也没有管他,他从影影绰绰之中穿行而过,去往那个自己预知的地方。 他看见了南吴的帅旗抬高了一些,而后稍微有些移动。 他冲到了那里,看见了身穿流云苍甲的那名年轻人。 但是他现在要找的并不是这一位。 金安的脸色非常苍白,看得出来伤势非常严重。 “李择南呢?” 血雨腥风之中,管阔骑着无迹停在他的面前,寒声问道。 冷雨击打在他的脸上、身上,浑身湿透,他的语气、神情比起冷雨更冷,但是可以感觉得出来——他的内心很热很热。 在他加入战斗之前,提到过他能够杀死李择南的机会很小很小,现在也的确如此,不过他总是要去尝试一些,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金安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脸色苍白地一笑道:“是你?” 他的这一句话显得很莫名其妙的,不过管阔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是老铁率领的军队,不过我把他们的头头杀了,那是长孙家的混蛋。”管阔不想和他多加废话,很简单迅速地说了一些。 金安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还是带着那种令人担忧的微笑,声音非常缓慢: “李择南的影子……” 管阔略显诧异的神色闪现,金安果然神通广大,不过他来不及和对方多说什么话,追问道:“李择南在哪里?” “怎么,你想去追杀他?”金安笑着摇了摇头,“不要去了,你杀不了他的,一个是追不上,即使是追上了,恐怕也危险重重。” “这一点和你无关!”管阔的神情又变得冷了起来,“快点告诉我,他朝哪里逃跑了!?” 金安摇着头,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管阔眯起眼眸,拍了拍无迹,喝道: “走!” 他一刀在手,刀锋森冷地劈碎雨珠,迅如闪电,随时随地都准备着挥动致命的刀光。 金安望着他的背影良久良久,忽然张口又吐出一口血来,倒下了马背。 …… …… 万马纵横、万人奔腾,怎一个乱字了得。 和“战争”这一事物接触了那么多、那么久,但是像今天那样的大乱,还有所蕴含的气氛,管阔还是第一次遇到。 或许是所有北唐人都意识到——这是他们最后的一场较量了,而且,他们输了。 管阔不知道自己的心中对于北唐的命运到底有着怎样确切的想法,又做的是对是错。 他在长安长大,对北唐是有感情的,他可以在战场之上和李择南杀几千个来回,但是若是杀到北唐覆灭,李家皇朝结束,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无论如何,最起码,他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杀了李择南。 在完成这一件事情之前,慢点考虑其他的事情。 雨依然很大,天地之间一片朦胧,只是电闪雷鸣的现象逐渐消失。 伤者在哀嚎,尸体在叠加,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乱军之中,管阔寻不到李择南的方向,但是他在努力追寻。 他自以为他了解李择南——那个人,会维持着自己的帝王威严,绝对不会作出慌不择路脱下黄金盔甲混进乱军之中的动作,所以他还有机会,至少是找到李择南的机会。。 金安应该没有欺骗自己,那个人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 漫天风雨之中,一切都显得梦幻而失真,理性散失,疯狂回归。 第328章 追击(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没有发现李择南的踪迹,不过却在乱军之中察觉有一个人的身形略微有些熟悉。 他想不起来那个人究竟是谁,只是那个人穿着普通骑兵的装扮,在飞速地逃命,急急如丧家之犬。 他心下好奇,催促无迹追了上去。 迎面冷雨扑面,模糊眼睛,那个人的马很显然是一匹千里挑一的好马,即使如无迹,也只能渐渐拉近距离,而无法马上追上。 周围有骑兵隐隐簇拥着那个人,这让他坚信了此人的身份非同寻常,肯定不会如同装扮一般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无迹发狠,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察觉到他的追击,那名特意用铁面具覆面的人回头望了他一眼,瞳孔顿时一阵紧缩。 随着一个手势,追随的骑兵顿时就分出了七八匹,掉头朝着这里杀了过来。 正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追击那些骑兵的南吴人如此之多,那个人都并没有重视,但是自己刚刚出现,对方就派出骑兵阻截,马上便暴露了这么一个事实—— 对方认得他。 追上那个人,并且搞清楚他到底是谁,管阔的这一信念更加坚定。 那七八骑逆着潮流,直扑过来,气势汹汹。 在风雨之间,看起来很是凛冽。 管阔将秦杀微微向上提了提,而后他很清晰地看到了那七八骑在看清楚自己之后的神情变化。 原先的沉默与铁血,还有冷酷还在维持着,既然主将命令击杀追过来的那个人,那么一切都会被解决。 然而就在双方相遇的一刹那,迎接过来的是逼人的刀光。 当先一骑的瞳孔一阵紧缩,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喊出一些什么来,但是胸口忽然出现了那把刀,只在一瞬间之后,那把刀便离开了。 伴随着尸体的倒下,鲜血自胸口汩汩直流。 而第二骑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失声叫道: “管……管阔!” 他的震惊是那样难以言喻,在这一刻,他居然都忘记了反抗,便看到那把刀劈来。 他的头颅“骨碌碌”地滚出去老远,很快便寻不见,无头尸体轰然倒下。 在死亡的一刹那,他的心中除了恐惧,还残存着巨大的怨恨。 很显然,那个人命令他们回过来截击,是认出了这个恐怖的家伙,却故意隐瞒,目的便是为了让自己这些替死鬼为对方争取时间。 在现在,不论是在北唐还是南吴,管阔都是绝世强者的代名词,如果是在正常战斗中,或许还有许多人拥有一同冲锋的勇气,但如今军队大败,所有人都自顾不暇,面对这个敌手,简直是自寻死路。 管阔看到,就在第二骑喊出自己的名字的一刹那,那气势汹汹扑过来的其他的骑兵马上便调转了马首,转身就跑。 眼见如此,他没有继续和这些人纠缠,他没有追杀那些人的必要,毕竟时间有限,而当此时,那名特意用铁面具覆面的人已经距离更远了一些。 风雨依旧,对死亡的恐惧引发惊天的大乱,无数人为了活命而奔波,也有无数人为了剥夺别人的命而奔波。 管阔得知,在此战中,江吞水充分发挥了他的实力,对林雕的战斗势如破竹,随后便击溃了李择南的中军,可以说金安能够胜利,江吞水有着非常决定性的作用。 当然,铁山无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他可以说是在无意之中与江吞水配合默契,最终夹击了北唐中军。 当脑中闪过这些信息的时候,管阔忽然隐约捕捉到了一些什么,但是一闪而过,便消失了。 那些之前想要过来杀死自己的骑兵已经四散奔逃,没有随着那个奇怪的人一起,于是他越过无数乱军,和对方的距离随着世间的推移继续拉近。 对方意识到了他的接近,回头看过几眼,不过看得出来,对方的情绪之中没有任何的恐惧与焦急。 他们距离只有十丈了。 随着距离的拉近,管阔越来越觉得对方的身形十分熟悉。 就在这个时候,管阔听到,对方说话了: “管阔,不是我惧怕你,只是我不想和你打,你不要得寸进尺,逼我杀了你!” 那声音中性十足,还带有着几分阴森,回望过往,曾经的恩恩怨怨如同洪水决堤一样蔓延。 “林雕?哈哈!林雕!” 管阔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 …… 其实管阔和林雕本人似乎并没有特别的恩怨,但是恩怨这个东西,就是很奇怪的,千丝万缕地联系着,最终成为血海深仇。 在成亲之夜、管府覆灭的那一夜,林荣处在薛昭的队伍之中,尽管他并没能够对着管家作出一些什么,便被好好地教育做人了,但是管阔还是清楚地记住了这个人。 在铁山无他们回来的那一天,林海因为对管阔的仇怨,沿途设伏,击杀了他许多的兄弟,同时林海也为他所杀。 长安血夜,林雕和林荣父子站在李择南阵营,最终林荣被铁山无所杀,林雕也和他们势不两立。 恩恩怨怨,到最后便解决不清的,当然,那是用讲道理的方法。 所以要想解决这一切,只有用刀。 林海林荣都死了,林家,只剩下了一个林雕。 如果这一次没有相遇,对于林雕,管阔也没有主动去击杀对方的心情,但是老天就是这么给力,让他在今天北唐大败的日子里遇上了林雕本人。 风里雨里,千军万马之中,林雕在前面疾驰,管阔在后面追赶。 天地的尽头,依旧是一片昏暗,世界好像都陷入进了一片沼泽之中,但是却有着一种很古怪的美意。 林雕没有说谎,他不惧怕管阔,但是现在也不想和管阔对敌。 因为,要想杀他的,可不止管阔一人,他打扮成普通骑兵的样子,正是因为此。 如果他停顿了下,更大的可能是除了管阔,还有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人冲过来砍他,北唐强者如云,南吴同样也是如此。。 所以他没有回头,依旧在往前逃窜。 只是可惜,他的马没有无迹快。 第329章 追击(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已经距离他只有三丈。 随后是两丈、一丈。 “管阔!” 林雕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甩手向后刺出一枪。 这一枪带着凛冽的风声以及十足的杀意,竟有惊天之势。 今日大败已经令他心力交瘁,不知道以后的北唐应该怎样向前,管阔再来掺和一脚,就连让他稍微冷静一段时间的机会都不给,可想而知他心中的愤怒有多么深沉。 不过很显然管阔镇定也冷静无比,毕竟面前的人只是林雕,而不是李择南,还不至于令他这就失去理智。 他脱离了无迹的马背,很自然地躲开了这一枪。 铁枪“倏”地收回,林雕寒声说道:“你现在离开,我暂时不杀你,但是你不要逼我!” “不,”管阔微笑道,“你可以尝试杀了我,我愿意,不过我提醒你,你也要作好被我杀死的准备。” 林雕似乎是被激怒了,然而作为在北唐官场之上混迹十几年的前辈人物,他不像年轻人一样容易被冲昏头脑,他依旧只是说着威胁的话,却并没有停下来要和管阔死拼的意思。 不过今日的管阔没有遇上李择南,却遇上了他林雕,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根本就不可能放弃,他已经和对方并马而行,并且毫不留情地出刀。 “当!” “当当!” …… 铁枪与秦杀不断相撞,林雕在不得已之下和管阔交锋,只是他的速度不变,只要逃脱了危险地带,摆脱了金安部队的追击,他自然拥有和管阔决一死战的决心。 “刷——” 金光忽然闪现,面对林雕,管阔不想有所保留,一刀直直地劈了过去。 林雕低头,同时刺出一枪,金光自他的头顶上方掠过,他的战盔上部被斩落。 单刀抵住林雕的这一刺,刀身发出一声嗡鸣,猛然一颤,铁枪猛地被弹开。 管阔一连劈出十几刀,刀势顺着雨珠横空乱舞,震荡波让雨帘变成了迷烟。 “咔——” 铁面具裂开一道裂纹,随后和战盔一同掉落。 其后的林雕脸部淌血,嘴角抽搐着,脸上充满了愤怒与惊惧,他看着管阔肩头那被自己一枪刺出的伤口,感觉着对方凛冽不要命的攻势,双目喷火着骂道:“管阔,你这个疯子!” 在这一段时间的交手之中,他意识到了和管阔的差距,虽然他伤了管阔一枪,但是刚才管阔的那一刀如果再深入一些,他很有可能已经毙命,他愤怒地意识到自己居然不是管阔的对手! 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在这一场决定性的战争里,没有人会遵循穷寇莫追的道理,更何况是遇上林雕的管阔? 此时此刻,经过乱战,林雕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他的亲卫骑兵或者被杀死,或者被冲散,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和李显岳王独白从云等人不一样,林雕不是名将,他也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长安,所以和军队里面的人根本不熟悉,在这样的情况下,似乎所有北唐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忘记了他在这支军队中,可算是一位重要人物。 面对秦杀的刀势,他只能够依靠自己。 “林雕,我的仇人太多,我没有心思一个又一个地找上去,除开李择南本人,但是对于主动送上门来的,我也来者不拒!” 激烈的刀势在林雕的周围席卷,他被包围在其中,几乎感觉到了一股窒息。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李择南一念之差放过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最终居然会成长到威胁无数北唐大人物的可怕怪物。 商一室和他的儿子等无数人如此,而今看起来,已经轮到了他自己。 “你到底是怎么变得那么强的?我不信!”血水自额头上淌落到口中,咸咸的,充满了腥味,林雕愤怒地咆哮,如同一个孩子。 曾经有过无数人问过这个问题,管阔都作出了回答,今天也是如此。 “因为我的父亲是管清和,我的师父是金忧作和丘镜山。”他冷冷地回答道。 其实没有太多的为什么,就因为他是管阔。 他过来复仇了。 作为强者,很显然,林雕还不够强。 他铁枪的攻势在秦杀的刀势之下不断被瓦解,刀风逆空而上,断发飞零,乱发飘扬,林雕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三道刀痕,血止也止不住地流出。 这是他今生今世所受到的最大的羞辱,也终于距离死亡的威胁越来越近。 或许在长安血夜里和管阔对敌,这个家伙还没有今天这么强大,自己还有杀死对方的机会。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但是这些终究只是假想。 终于有一些北唐士兵冲了过来,林雕的铁面具已碎,还是有一些人认出他来的。 一名披甲铁骑气势如虹地逼近过来。 看那架势,应该是一名实力还算可以的将领。 随着那名将领的接近,周围一些铁骑也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将军莫慌,我们一同将那个小子杀了!” 很显然,那名将领一时之间还没有认出管阔来,也或者根本就不知道他长着这张脸。 林雕勉力抵挡着管阔的攻势,沉吟了一下,口中却道:“好!” “来再多人,今日我也会杀你!”管阔冷笑一声。 只要有人愿意出头,便会有更多人鼓起勇气,这是一种很奇特然而非常有效的效应。 于是一时间知道林雕身份的人零零散散地杀了过来,居然汇聚了十多人。 那名壮硕的骑郎将挺着骑枪疾驰而来,撕裂着虚空。 说时迟,那时快,管阔一刀震开林雕的枪,便再一刀朝着刺过来的骑枪劈了上去。 当此时,若是林雕铁了心和管阔搏命,完全可以借助他人的扰乱,对管阔发动有效的攻势,然而他的心中却是另有想法。 就在那名骑郎将一枪刺过去、更多人奔过来,而他收枪的同时,他调整了马首的方向,而后——。 转身就逃! 许多人都见过这种无耻的行为,但是却从来没有人想象过那种无耻行为发生在林雕身上的场景。 第330章 追击(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我@#¥” 就在愣神了一瞬间之后,那名魁梧的骑郎将便直接骂娘起来。 管阔眯起了眼眸,什么都没有说。 更多人也都看到了这一情景,纷纷是一怔,不过去势已矣,他们已经冲到了管阔近前,刹不住了。 无论林雕的动作有多么无耻,既然已经和管阔交手,况且对于这一个人,原本就想要杀之而后快,那名骑郎将为首的人暂时并没有马上放弃和他对抗的想法。 “滚开!”管阔喝道,“我要杀的是林雕,我可以不杀你们!” 他说的是实话,并且并没有主观意义上的羞辱那些人,只是因为时间仓促而已,但是却让人品出了受到羞辱的味道来。 “张狂!”管阔的这一声喝反而引发了那名骑郎将的怒火,他没有丝毫的退意,反而摆出一副和管阔决一死战的架势。 管阔不想和他多加纠缠,刀势绕着枪杆绞出无数刀,随着几声金属的哀鸣,枪杆断为了数截。 那名骑郎将全身剧震,看着断裂的枪杆自空中落地,整个人都像是傻了一样。 看到此情此景,那些刹不住的人和管阔交手而过之后,便没有再停留,直接远去了。 那些人这才明白为什么面对管阔,林雕即使是有了帮手最终还是选择直接离开。 林雕都没有信心与之对敌,他们又凭什么自寻死路? 管阔越过那名骑郎将,没有击杀他,而此人也没有再追。 因为某种世界格局,无数人站在对立面上,互相杀死对方,那名骑郎将也有家人在等着他。但是很多时候那些事情都没有太大的必要,尤其是对于管阔而言。 伤势已重的林雕现在的奔逃与之前已经不一样了,之前只是因为兵败而没有再战的必要,而今却是真实的为了逃命。 他恨不得立刻见到长安的城门,而后冲进去,但是事实却是——他如今距离长安城有几十里之遥。 在乱军中,无数人认出了他,只是他乱发飘扬的样子实在是太过狼狈与令人惊憾。 在他的后面,管阔在死命地追,一点都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在这一刻,那一传言在北唐的溃军与南吴的追兵之中迅速流传——林雕正在被人追杀! 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模糊,林雕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他其实大多数时候还是拥有着为国尽忠的勇气,可是他就是无法接受自己被管阔所杀! 这也是丢了面子也要争的一口气,如果他还活着,最起码还能够硬着头皮顶着别人对他的嘲讽,策划着杀死管阔再一雪前耻的机会,但要是他今天真的被对方砍死了,那么他永远都是一个笑话而没有翻身的机会。 前面那些傻子为他争取到的时间并不多,他终究还是被无迹追上了。 于是便是一场惨烈的大战,最起码对他而言是这样子的。 他不想恋战,当秦杀在他的身上留下数道伤口之后,借助乱军一团乱麻的力量,再次远去。 管阔死死地赖上了他,还是在追。 这是一场噩梦一般的追击战,或许摆脱噩梦的唯一办法便是不再逃避,不过林雕过不去心里面那个坎。 林海被管阔杀了,林荣被铁山无杀了,他林雕要是再被管阔给杀了,他们林家就成为了“流芳百世”的笑话。 随着他们二人的追击,周围的乱军越来越少,很多人都散了,于是荒原之上,周围百丈之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在疾驰。 这里的雨早就已经停下,天色稍微亮堂了一些,只是因为风雨席卷过的缘故,空气微凉。 林雕的马终于跑不动了,而无迹还留有余力。 林雕终于停了下来。 他持枪遥遥地指着管阔,因为脸上的伤势,而显得面目狰狞、一脸血污。 他知道再跑下去,他也跑不掉,相反自己的马还会精疲力竭,即使不被管阔杀死,自己也很难逃回到长安去。 他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堂堂林雕居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不跑了?”管阔问道,他并没有嘲讽的意味,只是很平静。 “停下来,杀死你。”林雕的眼神之中充斥着怨恨。 管阔却并不在意他这么一个具有挑衅性质的话语,转而道: “林雕,我管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时光是不是过得很快?” “那又如何?”林雕冷笑。 “我一直都记得那一夜,你的儿子林荣就处在薛昭的队伍中,他很狂妄,而那时候我却连保护自己的实力都没有。” “关于你说的这一件事情,我不清楚,不过诛杀管老贼,他值得我林家骄傲,哈哈哈!”林雕先是否认了自己与这一件事情的关系,但是转眼间便显出了癫狂之态,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笑得一点都不开心,相反还充满了怨恨——他们话题之中的那名年轻人,已经死了。 管阔没有在意他的冷嘲热讽,他笑了笑。 “在我看来,我父亲做中书令那时候的北唐,要比现在好得多,相反,好好的一个北唐,被你们弄得快亡国了,这就是你们的骄傲?” 林雕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里面满是凶狠。 话已至此,没有多说的必要了。 他保持着那个持枪遥指管阔的动作,嘴角抽搐了好几下,大概是因为伤势的严重。 “先是你,再有其他人,最后是李择南,一个一个来!” 在沉默的最终,是爆发的大喝。 马蹄踏下,留下深深的印记,森冷的名刀,满带着凝聚了多年的杀意。 下定了决心决一死战的林雕反而有了与之前所有时刻都不一样的勇气,他仰天咆哮一声,举枪迎敌。 刀锋与枪尖生猛地相撞、又分开,在这片只有两个人的地带,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正在上演。 管阔承认,拼了命的林雕,的确是强大到令他惊讶,实力比起之前足足抬升了一大截。 但是,这还是不够。。 将铁枪震开,刀尖急进不退,一往无前。 随着一声闷哼,林雕翻身落马。 第331章 追击(5)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而管阔的腰部,也被枪尖刺得氤氲出血来。 在林雕落马的一瞬间,管阔同样脱离了无迹的马背,一前一后地凌空而下。 林雕强忍着剧痛在原地打滚躲避。 “哧——” 锋利的刀尖直直地插入泥土深处,一直没到刀柄,当此时的管阔,呈现半蹲之态。 林雕一个翻身爬起,咬牙挺枪一刺,直逼管阔的面门。 鲜血“滴滴哒哒”地滴落在地,染红了一片。 管阔高高跃起,再次凌空而下一刀。 “铿!” 一声大响,火星四射,铁枪被震落在地,林雕捂着麻木的手臂,脸色一白。 他尝试再次拿起铁枪来,但是管阔一刀插下去,他只能够迅速缩手。 信心被彻底击溃,林雕起身便逃。 看起来他是真正没有了和管阔的一战之力。 在这一刻,管阔意识到,又一个敌人即将倒下,虽然这一路走来,有点累,但是很值得。 他抬手扔出秦杀。 呼啸的秦杀宛如离弦的箭,直直地射出,正中林雕的后背,爆出一串血花。 林雕惨叫一声,扑面倒下,剧烈的疼痛感令他痛不欲生。 管阔像是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他的面容舒缓开来,缓步走到林雕的面前,伸手拔出秦杀。 血水顺着秦杀的刀身一直延下去,猩红一片。 林雕艰难地回过头来看着他,张了张口,但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不知道是没有力气,还是不晓得说什么好。 “这把刀下,死过很多人。”管阔缓缓蹲了下去,对着他说道。 疼痛让林雕的额头上渗出汗水,脸上毫无血色,他困难地开口问道:“你想……说明什么?” 管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这把秦地名刀自从打造出来之后,便作为夺命的武器,一路杀戮,一直到传到我的手中,已经经历了百年,百年,许多人都活不到那么久啊!” “你今天也会死在这把刀下,当然,很久以后,我也会死,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但是这把刀还会继续传下去,人活着,最重要的是想好自己要做什么,并且去做,那便是值得的。” “我杀了你,并且以后还会杀了李择南,无论我什么时候死,我都觉得很值得,我们年轻人,看到的黑是黑,白是白。然而林雕,我看见了你的害怕,也就明白——你活得不明白,因为你们这一类人,贪婪地掌握着权利,尔虞我诈,所做所说的,都并非本心,只是为了利益,所以,你敢说你这一生活得很值吗?”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你这个傻子!”林雕的脸上阴晴不定,因为伤势的影响,他的双眼已经开始模糊。 他看到管阔抬高了秦杀。 恐惧与愤怒传导了他的全身,他忽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喊起来: “我居然死在一个小贼手里,我不甘心!” 手起刀落,血溅当场,在天载与开远两朝风光长安的林雕,就这么喋血了,林府,俱灭。 天光越来越亮,乌云渐渐消散,天放晴了。 那些天光照在林雕的尸体上,让四处的血迹泛着亮。 管阔将林雕的尸体单手提起,扔到了对方的那匹马身上,随后拍了拍马屁股,让那匹马四处游走。 他想,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林雕被杀这一件事情的。 而现在,天下时局大乱,他应该好好思索接下来的一步动作了。 …… …… 秋日淡淡地照着,整个世界的光彩有些和煦。 村落里面有些荒凉,百族的人肆虐过之后,活着并且还回来的人不多了。 玛伦帖坐在门槛上,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田埂,阳光下她清丽的容颜如诗如画。 她一身粗布衣裳,头发也不再是突兀少女的打扮,如果不去深究她的出身的话,想必所有人都会认为她只是一名普通的村里姑娘,只是美丽得万里挑一。 这一段时间,她的身体经过静养,特别是徐三的呵护,已经完全康复了,她依旧可以上天入地,只是她从来没有在徐三的面前展现出来过,大多数时候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宛如一位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 徐三对她非常好,什么都不让她做,而且在她醒来不久之后,徐三便告诉她:他还没有娶老婆,希望她嫁给他。 她答应了。 那些当然是在今天以前的事情,今天开始,一切便都会改变。 她坐在门槛上,如同这一段时间的每一天一样,等着她的男人回来,然后吃一顿半饱的饭,在从前,她会默默地牵住他的手,叮嘱他一定要早些回来。 那些时光回想起来其实也只有半个月多一点,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好像过去了许多年一般久远。 村头,有一道人影缓缓接近,因为距离的缘故,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拉长的黑点。 尽管如此不清晰,但是玛伦帖还是知道,那就是徐三。 四周很是静谧,村落里没有多少人烟,阳光下的景物,有着一种安然静美之感。 徐三看到了坐在门槛上等着自己的她,看到她那美丽的容颜,笑容禁不住涌上脸庞。 他一直认为,三十多年以来,自己走了太多的背运,或许有些人的人生即是如此,晦暗无光,活着,跟死了一样,只是却不愿意丢弃这个世界,于是浑浑噩噩。 一直到那一天在战场之上,血雨腥风的地狱间,他看到了那一位身受重伤的少女,见到了从未曾见到过的美丽,心中就像是冬雪遇到了暖阳,于是瞬间便融化了。 在醒来之后,少女似乎是失忆了,他苦心照顾,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养她,并且问她愿不愿意嫁给自己,她同意了。 现在想来,这是他人生中最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他每天心里面都是暖洋洋的,不管干什么活都很有精神。 他想好了,他要好好待她、保护她,和她生四五个孩子,让这个村落再一次充满生机。 他看到她站了起来,聘婷婀娜,楚楚动人。 她朝着他走了过去。 他憨厚地搓了搓手,准备待会儿拉住她纤细的玉手,或者张开双臂给她一个拥抱。 他果然看见她伸出了手。 然后玛伦帖快如闪电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单手提了起来。。 …… …… 第332章 归来,仍是少女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相处这半个多月以来,他们相濡以沫,徐三一直都以为自己和玛伦帖已经非常熟悉,并且谁也离不开谁,他们会白头偕老。 但是现在他看着玛伦帖那冰冷毫无感情的眼神,陡然感觉到如此陌生。 不,他们的确是陌生的,他们只相处了半个多月,而且玛伦帖失忆了,他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 徐三比起玛伦帖高出一个头,不过玛伦帖还是轻而易举地单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得离开了地面。 配合着她娇小窈窕的身躯,这一幕看起来充满了诡异。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玛伦帖力大无穷,但是以徐三的身材,他完全可以尝试进行反抗,可是他却并没有。 他的脸色因为被掐得难以喘息而显得通红,但是他依旧保持着笑容来,并且还有着大男人所难以拥有的柔情: “乖……你怎么了……放我……下来……” 玛伦帖冷笑一声,那一张绝美的脸看起来却是遍布寒霜。 “放你下来?” “你对我做了这些,怎么可以就这么了结?” 苏印、阿史那沁、李择南……当她曾经的回忆如同潮水一般缓缓归来的时候,她的心就像是死了一样,紧随其后的是羞辱、是悲愤。 她玛伦帖,是世界上最最强悍的女子之一,只有比她更强的男人才有资格征服她的芳心,但是她的身子最终却被徐三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碌碌无为的人得到了!? 她有过一段时间的痛不欲生,但是现在,她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杀了面前的这个恶心的男人! 徐三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当然知道玛伦帖失忆的事情,那是他们双方都清楚的,但是他现在很快便猜到对方回忆了起来,并且动了杀机。 但是目前还有一桩令他感觉到难以接受的事情便是玛伦帖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女子,她的身材是如此娇小,但是她怎么会拥有着这样庞大的气力?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他的脑中有着太多的疑问,但是他却被现实冲击得昏了头,一时之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他感觉自己很快就要死了,死在一名今天以前还是自己妻子的少女的手里。 玛伦帖的全身都浩荡着一股慑人的威势,她就像是一位女修罗,压迫、不可一世。 徐三从来没有想到过这名少女居然会如此强势。 如今,并不是他不肯反抗,而是他已经无法反抗、即使是反抗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他的眼中流淌着希冀,艰难地说道: “你是……我的妻子啊……” 那一句话所带有的语气是如此难以言喻,就像是一种用特殊格调所说出来的情话。 在这一瞬间,玛伦帖的脑中想过了很多。 半个多月的时间,很短很短,但是那一段失忆的日子,是她最最安定和满足的,她不需要多想什么,她每天都是送他出去,然后他会带回来一些小东西讨她欢心。她什么都不会做,他也不让她做,他会做很多好吃的,她虽然吃不饱,但是很满足。她会天天坐在门槛上,等着他回来,痴痴的,想着他会带回来一些什么,又会烧什么好吃的。 她的手渐渐松了一些。 但是她的神色还是冰寒刺骨。 “谁是你的妻子?做梦!” 徐三的笑容淡淡的,他仿佛一直都沉浸在那一场梦里,不愿意醒来。 他絮絮叨叨地诉说着曾经的事。 “我救你……的时候,你伤得是那么重,我以为……你不会醒来了,你那么美丽,我很欣喜,也很惶恐……但是老天爷就是那么好,你醒了过来,只是失忆了……” 他们之间的交集,其实真的很少,他们互相之间,都对对方的过去一无所知,可是就这么说起来,却是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 玛伦帖的眼神一直都这样冰冷,只是手上不再用力,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最终,她还是松开了手,徐三捂着喉咙躺在了地上。 她看起来非常冷静: “你救了我的命,但是动了我的身子,原本你是要死的,但是我们突兀人知恩图报,一码归一码,今日我断了你的腿,算是抵消!” 徐三的脸上毫无血色,他并不是害怕,他还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妻子看待,于是看着对方的容颜,还带有着几分亲切,但他很心碎,他的心死了,便伤重。 果然,他就是一条贱命,老天可怜他,让他品尝一下甜头,但是没有多久,还是得收回去的。 玛伦帖比起这半个多月来,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她非常冷酷、毫不留情,她出腿如风,并且力道恰到好处,伴随着“咔擦”的一声,徐三的腿断了。 剧烈的疼痛感让徐三的额头上渗满了汗水,尽管他咬破了唇想要抵挡,但是还是抵挡不住,在几个瞬间之后,惨叫起来。 玛伦帖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你……要去做什么?”徐三强忍着剧痛,苍白着脸,喘着粗气,忍不住问道。 玛伦帖的脚步顿了顿:“复仇,既然覆灭你们北唐已经不可能,那么我孤身一人,便应当去为我义兄复仇,即使是走遍天涯海角,都要把那个人杀死!” 接着,她又道:“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好好过你的狗命去!” 她身轻如燕,凌空而飞,上了屋顶,几个跳跃,窈窕的身姿便远去了。 看着她那依旧纤细婀娜的倩影,徐三回想着这半个多月来的一切,苦涩让他的眼中流出泪水…… …… …… 似乎每一个皇朝都会经历这样的时光—— 建国、一片萧条》励精图治》混子出现》中兴之主+乱世之臣出现》混蛋又出现》中兴之主+乱世之臣又出现》如此循环往复一至N次》又是一片萧条,千疮百孔》苟延残喘》救了几次没救成》玩完。 北唐数百年的历史之中,出现过无数大帝,也出现过不少的昏君,有雄才大略大权在握的皇帝,也有被架空或者主动架空权利的皇帝,看来,现在是走到了穷途末路了。 风风雨雨几百年,一朝回到建国前。 第333章 李家儿女(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不过平心而论,李择南并算不上是一个昏君,但也算不上圣明的君主,然而他的野心勃勃、雄才大略是毋庸置疑的。 但或许,北唐即使是这一次灭亡了,其实早在天载年间便留下了隐患。 他太过急于求成,却忘了天载皇帝传到他手中,不,他从天载皇帝抢到手中的北唐帝国,并非几十一百年前强盛也名臣汇聚的帝国,而是暗流涌动。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首先将北唐完全治理好,才是最最恰当的行为,当然,这一过程或许得花费他半生,或者是一生。 他当然等不了这么久,于是便在诸多潜在因素尚存的时候,便贸然四面开战,最终尽管获得了赫赫威名,但在两败俱伤之下,也在南吴大军压境之际走到了尽头。 这一战,彻底耗尽了北唐的精血,一切潜在隐患在李择南的大刀阔斧之下全部都爆发了。 风雨飘摇,不再如昨。 满天奔雷近长安。 绝望的尽头,是麻木,当一切都无法避免的时候,所有北唐人看起来都平静得可怕,只是仿佛失去了灵魂,于是成为了行尸走肉。 北唐开远元年,九月初,金安大军距离长安十里。 战败的皇帝在数天前带着不足五千的溃军回到了城内,闭城不出,也已经许多天没有上朝了。 当亡国之祸近在眼前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而着想,谁也不知道历史的车轮会如何滚动。 长安的街道上一片萧条,几乎没有任何的人烟,各府曾经驰骋长街的公子千金们战战兢兢地躲在府邸里面,都在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到来。 秋天盛放的花不再如同春夏一般芬芳,或许只有一些冷傲的花种才会在这个时节开放。 寝宫里面被换上了秋菊,四面望过去一片淡黄淡黄的,让人看得心里面发堵。 越过那些花海、雕花窗以及朱门,看见那一身鲜明的金黄色。 金黄色的盔甲、金黄色的宝剑。 那一位帝王静静地坐在靠近寝宫门槛的地方,已经两天了。 内侍曾经劝说过他脱下战甲,但是被他的目光扫过,便心生畏惧地离开了。 他想静静,而已。 不脱下盔甲、不脱手皇龙,是因为他觉得那样就意味着他放弃了抗争,他是自己都承认了自己的一败涂地。 他还没有死、北唐还没有真正地灭亡,他想他应该还能够做一点什么。 望仙门处,日日都有大臣求见、等待,那里面包括龙且与和徐敬义。 他知道,那些人是害怕了,想要获得自己的安慰,只要自己依旧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出现,那些人便会好过一些,并且期待自己能够保持他们的荣华富贵。 但是他谁也不见。 皇龙已经出鞘,锋利、无匹、闪烁着森冷的寒芒,剑尖抵着地面,剑柄紧紧地握在他的手中。 剑尖逐渐离开了地面。 静静地坐了两天的他忽然缓缓站立而起。 他看起来依旧伟岸、巍峨、霸绝天下,似乎即使是处在这样一个即将亡国的时刻,还是从前那个不变的李择南。 他迈着优雅同时又威势依存的步伐跨过门槛、下了台阶,又来到那一片淡黄色的花海旁边。 他仅仅站了片刻便继续迈动步伐离开了。 他离开了自己的寝宫,却仿佛是漫无目的。 一路之上,无数宫人看到一身黄金盔甲提着皇龙宝剑的他带着阴沉的脸色,纷纷噤若寒蝉,跪倒在地。 他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提剑而过,留下一股冷冽的风。 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又去了哪里,只是当停下脚步的时候,感觉周围的景色略显熟悉。 抬头,“洗尘宫”三个大字是如此可亲。 他微微一笑,走了进去。 洗尘宫的人很少,只有一些打扫的人,或许是因为他不太愿意这一片地方的宁静被除了他以外的人打破。 那些为数很少的人对着他跪拜行礼,他挥了挥手,那些人便懂了,纷纷离开了洗尘宫。 他走过宫殿庭院,假山流水依在,只是没有花儿芬芳。 跨上台阶,朱门近在眼前。 只是他皱起了眉头,因为朱门打开着。 这是他不能够容忍的事情,因为除了他以外,他从来不觉得会有其他人胆敢随意靠近洗尘宫半步。 于是他看见了里面有个人在仰头望着李轻落的画像。 那个人一身鲜红色的长裙拖地,聘婷婀娜,仅仅是一个背影,便也像是画中人。 …… ……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两天以来,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怎么,你不允许吗?”李惜芸红唇微张,声音轻慢,绕着梁柱绕了几个弯。 李择南摇了摇头。 李惜芸垂了垂眼帘,随后道:“本宫先出去一会儿,你陪皇姐说说话,她说她想你了,现在这样的局面,本宫想你也有很多话要同她说。” 这句话其实满带着恐怖意味,但是他们两个人却谁也没有体会得出来。 李择南点点头:“好。” 朱门被缓缓拉上,于是宫殿里面便只剩下了这一位帝王,以及画上的美人。 整个宫殿里一片安静,画上的美人是如此动人,她无声无息地看着岁月之中无数人来来回回,大多数时间却是独自沉寂。 现在,不再有别人了。 李择南的神情变得舒缓起来,渐渐的,好像带上了几分委屈,仿佛还是那一名弱小无助的孩童。 他单膝跪地,望着李轻落,忧伤地倾诉道: “皇姐,我输了。” 从“朕”到“我”,可想而知他卸下了多少的威势来,也是真的累了、痛楚了。 “是皇弟无能,没有能够守护住大唐江山,南吴人已经兵临城外,大唐……就要亡了。” “我不甘心啊皇姐,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为什么上天总是在戏弄我?” “父皇当初驾崩之前居然想把皇位传给显岳,于是我杀了显岳。”。 “我消灭了所有的阻碍,登上了皇位,我要证明我是最强的。” “显岳之后,是南吴、是突兀,我击败了阿史那沁,那个家伙简直是不堪一击!” 第334章 李家儿女(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吴皇死了,姬如海只是一个无能之辈,他不会是我的对手,我攻进了金陵,我就要成功了,但是……” 他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悲愤以及委屈:“但是为什么就在我离开不久之后,威远将军就会大败,我给石军义的大军,他也给我弄成了全军覆没!” “我御驾亲征,和金安打了一场,我居然输了,我是最强的,我为什么会输?这不公平!” …… 在这个只有一个人的宫殿里面,他对着画像说了许许多多的话,那些全部都是他的心声,不会对任何人讲的。 他撕去了全部的伪装,在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帝王,而只是一个对于失败感觉到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普通人。 他安静了下来,或许是累了,或许是把想要发泄的话全部都说完了。 他的神色依旧保持着当时刚刚单膝跪地时的和缓,只是总是觉得又有点不一样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他的眼睛里面充斥着力量——一向的强大的力量。 不论最后的结果是否已经注定,他都会奋力一搏,因为从政治而言,他李择南,就是一个赌徒,而政治赌徒是无所谓死亡的。 …… …… 李惜芸亭亭地站在洗尘宫的庭院里面,鲜红的长裙拖地,广袖微微飘扬,如瀑青丝及腰,她的神情怔怔的,很是失神。 到了此时此刻,作为李家儿女,她倒是并没有太多的愤恨、不甘,只是有点疲倦,想要找人说说话。 如果这是命,说明只是气数已尽。 她不知道在这一北唐的亡国之祸里面管阔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又起到了多么关键的作用,也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她只是不知道寻找谁人说话,于是便来到了洗尘宫,寻找李轻落。 很多人都说她和李轻落有点像,一样的艳冠天下,一样的红颜苦命,不过大概她没有李轻落那么忧愁,也很坚定、很坚强。 她和李轻落的交集并不太多,因为在她小的时候李轻落就死了,不过那些交集令她很喜欢李轻落,在对方的面前,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于是可以说说话,把自己内心深处的东西都说出来。 所以在这个她无能为力的亡国的日子里,她看着李轻落的画像,轻轻诉说着一些不会对别人说的话。 可是没有想到李择南会忽然出现。 “吱呀”一声,朱门被推开了,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看到一身黄金盔甲、提着皇龙宝剑的李择南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自己。 她微微挑了挑细眉。 对于这个男人,她由很多年以来的信任、眷恋,变成了现在的排斥、厌恶,她根本就不想见到对方,不过在这样的日子里,她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有时面对对方。 “你看起来很高兴?”她问道。 李择南知道她这是嘲讽,而且是无意义的嘲讽。 他提着剑,跨下台阶,来到她的面前,说道:“不要总是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朕不喜欢。皇妹,你知不知道这样子你就不那么美了?” 李惜芸冷笑一声。 “本宫说过,本宫宁愿不要这些美貌、不要这些荣华富贵,如果它们会给本宫带来苦难的话。” “你是李家的女儿,你是广乐公主殿下,这是原罪,躲不掉的。”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一片沉默。 这一段话进入了僵局,于是没有了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李择南望着花海。 李惜芸在望着遥远的地方,宫殿里面的那幅画像。 他们好像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有关北唐的、李家的。 那么多年年华如水而逝,北唐的荣华富贵、北唐的凄凉晚景……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金安大军已经压近长安,你……想说点什么吗?”犹豫了一下,大概是思考着应该讲一点什么,最终李惜芸如此说道。 “不论最后的结果究竟如何,朕都会尽自己最后的一点力量,不辱朕大唐雄风。” “所以你就这么多日以来一直都披着盔甲,准备和南吴人决一死战?” “是的。” “本宫想去见见父皇。” “你要做什么?” “跪下,请罪。” “为什么?” “大唐亡在我们的手里,我们有罪。” “你倒是觉悟了,这是原罪。” …… 天边的云彩好似带上了一层光亮的边,只是略微显得迷蒙。 身着战甲的帝王悠悠远去,背影逐渐模糊。 原地的美人展颜一笑,只是苦涩得令人心碎。 …… …… 金安看着面前的那一位罩着黑袍、将头全部都藏在阴影里面的人,微笑着指着面前的茶盏,道:“请。” 来人将黑袍拿开,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翩翩才子,温文如玉。 “临安公为什么迟迟不发动攻击?”来人微笑了一下,问道。 金安同样也是一笑:“元大才子,我想你知道原因的。” 双方都面色古怪地看着对方,久久都不说话。 见此,金安说道:“北唐已经没有了和我抵抗的实力,但是这不代表我要攻下长安,付出的代价不会大,而任何可以避免的事情,都应当去尝试,所以……” “所以,您便等我过来。” 金安点点头:“元大才子是一个聪明人。” “或许对于某些人来说便有些无耻。” “那你便要小心了。” 外面的风很是轻微,但是掠过营帐,便有了一些声音,那些声音和古怪的氛围融合在一起,仿佛有些令人发渗。 金安的气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隐隐有些蹙眉,看得出来,他伤得很重,今日的会面,都是强撑着进行的。 元三文挑眉看了他一眼,说道:“看临安公的伤势,便可以知道您的这句提醒实在是非常切身。” “真龙死之前都依旧拥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而谁都不知道他会拉上哪些人垫背。”金安低头抿了一口茶,大概是这一动作带动了伤势,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能够让这一位迷倒万千无知少女的男人如此狼狈,实在是很难得。 “这一点我很清楚。”元三文却并没有要抿茶的意思,只是很郑重地坐着。 “那我们便来谈谈今天要讲的事情吧。”金安正色说道。。 …… …… 第335章 老家伙们(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龙傲天将怀里的丫鬟放开,躺在那里,一动都不动,就像是死了一样。 丫鬟的俏脸绯红,将被褥包裹住自己的身体,胸脯起伏不定。 其实她有点害怕,因为这几个月以来,龙傲天从结结实实的一个壮小子变成了如今的瘦猴,整个人也每每双目无神,每天完事之后都要躺个半天,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一个死人。 她知道,如果这个家伙死在自己的身上,自己估计就得偿命,可是她不会选择拒绝,她也已经习惯了因此而获得的好处,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若是如今叫她和龙傲天断绝关系,变回从前,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低层下人,她也已经无法接受了。 龙傲天躺了一个时辰。 他其实有些不明白,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大不如前了,只是并不清楚其中的“奥妙”来。 丫鬟早就已经离开,他看了看时间,需要去向龙且与请安了,这是龙府的规矩,特别是龙飞死后,自己入了龙府,龙且与便非常在乎他的存在与否,只要龙且与在府中,便每隔几个时辰便要去请安。 他蹒跚地走出房门,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状态变到最好,以免被龙且与看出来一些什么,虽然龙且与早就警告过他对女人不要太过了,但还不知道他这么拼命。 来到一片并不大的湖面上,他迈步走上廊桥。 这个时候,他看见一名很奇怪的人从他“父亲”的居室附近离开,那个人行踪诡异,看起来很是谨慎,随后在他惊讶的神色之间,几个闪灭便消失了。 他来到龙且与的房间附近,看着森严的守备,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 门关着,不过他隐约看到里面有一道人影站在门前,看身形正是龙且与。 “爹爹,孩儿过来请安了。”他恭恭敬敬地施礼说道。 “进来。”龙且与的声音非常阴沉,听着让人感觉有些可怕。 龙傲天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推开了朱门。 他有些惧怕龙且与,因为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是龙且与给予的,而且他和对方有亲近的必要,却也有疏远的真实情感,那种若即若离让所有局中人都会感觉到压抑。 当朱门打开的一刹那,一只像是鹰爪一样的手把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拉了进去。 他发出一声惊呼,朱门便被关上了。 龙且与的脸色非常不好看,阴森森的,青筋暴起,但是同时眼睛里面又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与紧张。 “爹爹,我刚才看见有人……”龙傲天被他的这副样子吓坏了,不过却正好想找个话题打消这一切。 “多嘴!”龙且与打断了他的话,恶狠狠地瞪着他,那双眼睛里面充斥着寒芒,遍布刀光剑影,这意味着绝对的危险。 看到他的这副表情,龙傲天顿时就噤若寒蝉起来,他意识到这涉及到了很严重的东西,不是区区自己一个龙傲天可以随意触碰的,虽然他很多时候比较幼稚,但并不是绝对的傻子。 龙且与一只手掐着龙傲天的肩膀,挟着对方一直往前走,他的力道用得很大,看起来就像是在捏着一只小鸡的命脉,但是龙傲天非常惧怕他,战战兢兢地跟着他走。 龙且与松开了手,在茶几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龙傲天站在那里,心里面直打着鼓。 他听说北唐就快要完了,很有可能他的新爸爸就要倒台了,一旦到了那时候,他的日子或许比起从前在乡野更加不如,他很害怕,所以最近只好麻痹自己,醉生梦死,以抵抗那些害怕。 而且最近龙府的氛围也很不对劲,他总感觉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只是不知道会是一些什么。 “傲天,你给我记着,”龙且与脸上那种阴鸷的脸色稍微舒缓了一些,但是还是非常正色,“最近不太太平,长安暗流涌动,非常危险,如果你不想随意就死掉的话,就给我躲在龙府,不要出去!” “至于那什么刘方好,你就给我消掉那些主意,长得漂亮又怎样?你现在是我龙且与的儿子,只要保住了荣华富贵,以后什么样漂亮的女人会没有?你要是再敢为了那个女人出去惹事寻死,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最近府里面可能会进来一些奇怪的人,你就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不要轻举妄动坏我大事,就像刚才你看到的那些事情,你就马上忘记了,记住了吗!?” 看着龙且与那严肃又带有着威吓意味的表情,龙傲天是真正被吓住了,他越来越感觉到面前的这一个老家伙,还有对方背后那些其他的老家伙,以及整个世界的那些深沉的看不见的规则、权利、复杂,于是整个灵魂都感觉到了战栗。 他害怕了,于是尽管龙且与都这么警告他了,他还是忍不住颤声问道:“爹爹,你……你们想要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啊……” “啪!” 龙且与一掌便朝着他的脸庞扇了过去,清脆响亮。 龙傲天禁不住疼痛,瞬间就惨叫起来,摔倒在地,捂着脸蜷缩在那里,疼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我叫你别管你这个小畜生听懂了没有!?”他的面目狰狞,阴森可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龙府,为你了你懂吗?危险又怎样,我们都是政治赌徒,或者等待毁灭,或者直面毁灭,前者没有希望,后者好歹还有一些希望,那么便必定会选择后者,即使一旦失败会提前毁灭,这些东西你不懂,好好学着点吧!” “我……我知道了……”龙傲天怕极了,他感觉龙且与很有可能正在做什么铤而走险的事情,他浑身颤抖着,忽然觉得如果自己没有成为龙且与的新儿子、没有认这个新爸爸,或许也就不必掺和进这些让他心惊胆战的事情里面,可能会吃不饱穿不暖,但是绝对会少了一些现在的忧愁。 “哼!” 龙且与冷笑一声。 他的脸色虽然依旧阴沉,但是没有了之前的那种青筋暴起、面目可怖,渐渐变得拥有了力量——属于一些老家伙所独有的可怕力量。 “在命运来临之时,每一个人都有着选择的权利,休怪老夫无情!”。 …… …… 第336章 老家伙们(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安的军队开动了,逼近了长安城。 看起来,他们准备攻城。 长安人心惶惶,所有的残兵全部都到了各处守城,那里面还有一些伤兵以及老弱。 但是长安表面上还是非常平静、平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不说出来,但是又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表象,而更多的错综复杂的暗流,正在涌动。 李择南自从回到皇宫里面,便不上朝了,而刚开始望仙门外还会有大臣等待、求见,一直到金安的大军真的来到,便没有人再有上朝的心思了,所有大臣都闭府不出,谁也不知道他们有着什么打算。 李择南终于是脱下了黄金盔甲,穿上了龙袍,在这个时刻,他却忽然下旨上朝。 金安可能今天就会发动攻击,也或者明天、后天,于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旨意传大张旗鼓地送到各个府邸的时候,大多数大臣都慌张起来,他们正在打算着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想到李择南居然会来这么一出。 能够在旨意下达之后不多久便赶到皇宫里面的,寥寥无几。 李择南微笑着坐在龙椅上面,看起来等待得很有耐心。 香炉内袅袅地升着烟,四面的金碧辉煌如此夺目,竟然是新鲜特意清理过。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陆续续有各个慌慌张张的大臣入了宫。 李择南很清楚人头数有多少,他极有耐心地要等到数量足了才上朝。 但是他也完全不到那些府邸去催促。 当徐敬义出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了,这个时候,到达的人数也只有三分之二。 半炷香之后,龙且与出现了,他神色如常,看起来同一直以来都一样。 李择南微笑着扫了他一眼,说道:“如此危亡的时刻,还仰仗尚书大人忙于政事,马不停蹄,实在是辛苦了。” “为了大唐天下,万死不辞!”龙且与俯首。 他的神情太平静了,平静到太正常了,便显得不正常。 但是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的这种不正常,李择南看起来也是。 所有的大臣终于都赶到了。 李择南俯视、也扫视着所有人。 他的目光如同以往一样不可一世,于是很多人便都低下了头,战战兢兢。 在这些最后的时刻,所有的小心思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所有的小心思,都不适合被李择南窥探出来。 只要他还坐在这龙椅上一天、还穿着龙袍一天,他便依旧是北唐的皇帝陛下,并且手中掌握着无数人的命运。 李择南开口说话了。 “朕知道这一天来临了,不承认的话,那是自欺欺人。” “从今天开始,每一次上朝,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或许很多君主在这样的时刻不想见到任何人、不会上朝,即使是上朝也不会像朕现在这样的样子,而是萎靡不振,甚至是哀声哭泣。” “不过朕觉得这并没有必要,只要朕还在这里一天,大唐江山便依旧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他忽然停止了说话,看起来是在上朝之前的讲话说完了。 他用手指点着龙椅的把手,旁边的公公用尖利的声音高亢道: “上——朝!” …… …… 金安已经包围了长安城,最近的军队距离城池只有两里地。 除了严防死守的各道城门,长安仿佛是恢复了常态。 李择南每天兢兢业业地上朝,那些大臣们诚惶诚恐也心怀鬼胎地上朝。 谁也不知道他们双方到底想做什么事。 到后来,渐渐有人明白——李择南,应该是在珍惜他自己最后的做皇帝的时光。 城内和城外看似没有任何的交集,但是暗中的看不见的力量却将之完全牵到了一条线上。 …… …… 北唐开远元年,九月十六,夜。 阴沉的云遮蔽了所有的光亮,整片天地都陷入进了黑暗。 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只是压抑得可怕。 军营里面寂静无声,但是在一片黑暗中,却有空气流动——因为人马的动作而产生的空气流动。 …… …… 谢俊左手把在刀柄上,立于城头,遥望远方。 黑魆魆的夜,让他的心头变得十分沉重。 但是也有着莫名其妙的兴奋。 金安今晚便会作出行动了,这是他得到了消息,他作好了一切准备,发动了全部的人手待在城门处,随机应变。 这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也是一场盛宴。 城头火把照耀,不过大概是因为夜色的缘故,以及城墙比较高的缘故,照不太远、照不太清楚。 “将军,一切正常,没有发现任何人。” “将军,非常安静。” …… 源源不断的信息到达谢俊的耳中,但是那些平静并没有让他松一口气,反而让他非常紧张。 这个时候,一名亲信走上前来,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他全身一震,转过头去,看到了罩在黑袍里面的一行人。 那些人全部都只带了两三个随从,但是看得出来那两三人皆是难得一见的强者。 第一个人拿开了披在自己身上严严实实的黑袍。 那是一名中年男子,虽然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是依旧看得出来是一名美男子。 如果有在这之外的其他人看到这一位中年男子,必定会震惊异常,因为他正是北唐十大美人之一,号称李惜芸之下的徐梦珊的父亲,徐敬义!! 他的身后,所有人都拿下了黑袍,每一个人,都是在朝为官的响当当的人物。 …… …… 这样的夜晚,很多府邸都作好了所有的准备,黑灯瞎火,或许更便于自己的安危。 李择南不愿意带着大臣离开长安逃亡,把所有人的命都绑在了他自己的身上,虽然慑于他的威势,但是这并不代表其他的人也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同他一起送死。。 但出人意料的是,国公府一片灯火通明。 柳亦年的脸上满是满不在乎的神色,他穿上了自己往常狩猎时的装束,配上了佩刀,或许他的体内还残留着祖上为北唐征战时的血性。 第337章 老家伙们(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是的,柳国公是世袭的,当年为北唐立下了赫赫战功,不过到了这一代,已经不怎么理事了,只在朝中担任并不显眼的官职。 “父亲有没有说叫我过去有什么事?”他问道。 引路的老者摇摇头。 堂屋里面,坐着两个人。 太师椅上,柳国公低垂着眼帘,须发皆白,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他早就已经垂垂老矣,看不见了年轻时的点滴风华,完全可以说是被年月的侵蚀弄得黯然褪色。 他从来都不理事务,大多数时间也就是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然而在今天,柳亦年踏进堂屋的一刹那,从这一位像是颓废之徒一样的老人身上隐约感觉到了一片“势”。 难以言喻的“势”。 看不出来,只是一种感觉。 就算柳国公的状态再怎么差劲,但隐藏着的那股力量却是如此深切、逼人。 他就像是恢复到了巅峰状态,变得那样强势。 柳亦年的脸上出现了诧异之色,将目光投到了另外一人的身上。 美人端庄地坐着,带着温婉美丽的笑容,那一身长裙色泽淡雅,衬托着她婀娜的娇躯,云鬓轻挑蝉翠,峨眉淡扫春山,天香国色,尽在此间。 当年与长公主殿下李轻落齐名的名美人:曾月容。 柳亦年搞不清楚自己从来都病怏怏的父亲为什么会忽然叫自己过来,并且看起来和以往这么不一样,而曾月容居然也在这里,夫妇两个坐在太师椅里,仿佛是今晚会发生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亦年给父亲、母亲请安。”他在愣过一瞬间之后,恭谨施礼道。 柳国公抬起了眼帘,看向他。 本来浑浊无光的眸子蓦地闪亮。 “亦年,你过来。”他开口,用苍老的声音说道。 柳亦年朝着曾月容看了一眼。 曾月容微点秀首。 他往前走了过去。 “再往前几步,靠近些,”柳国公朝着他招招手,“来。” 柳亦年犹豫了一下,但是最后还是继续往前,一直到距离柳国公只有一尺。 说实话,他一向嚣张跋扈,从前柳国公也不管他,他是真的完全不惧怕这一位不常见面的父亲,但是在今天,面对对方,他却忽然有点胆战心惊了,感觉到了十足的压力。 那只苍老枯瘦的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柳国公在很认真地盯着他看。 “亦年,我的孩子,”他缓声说道,“长安正处在风雨飘摇之际,而国公府也正处在生死存亡之间,你明白吗?” “我明白。”柳亦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坦然又有力量。 柳国公笑了一下,摇摇头道:“不,你不明白。” “今夜无眠,我们所面临的动荡,不一定全部都来自金安。” 柳亦年微微怔了一下。 “去吧,去徐府,把徐梦珊接过来。” “父亲,这……”柳亦年陡然听到这句话,完全就不明所以了起来。他虽然很胡闹,在从前也做过“强抢”刘方好的事情,但这是事出有因,他虽然同徐梦珊有婚约,但毕竟还没有真正成亲,徐敬义不比当日在牢里的刘玄清,他不觉得柳国公所说的话有任何的道理可言。 柳国公没有任何的和颜悦色,也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只是语气陡然变得严厉: “去,把徐梦珊接过来,听到没有!?” “你们之间有婚约,她将来是你的女人,无论徐府今夜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这都是你身为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今夜你不保护她,谁来保护她!?” “今夜的徐府不会阻拦你,他们会放人!” 柳亦年依然是不明所以,但是他感觉到了来自父亲身上的压力,那种压力压得他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念,而且父亲说的话并没有错,只是有点不符合道理而已。 他施了一礼,对着柳国公说道:“父亲,那孩儿便去了!” 柳国公摆摆手。 他直起了身子。 一股香气翩翩而来。 曾月容站在了他的身前。 她靠近柳亦年,对着他的耳边轻轻说道:“去吧,我们等着你们……” 她的声音温温的,非常好听,但是却又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 “是,母亲。”柳亦年说道。 …… …… 龙且与站在城头下面,装束隐秘。 他的身后同样有着三四位朝官。 在这样风云变幻的日子里,他不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邸里面准备随时跑路,却来到城头处,并且在这里居然没有任何人觉得他的这一行为不正常,那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他看着守将,看到对方不停地踱着步,便露出了阴厉的笑容来。 “公孙将军在这个时候紧张了,莫不是要反悔撒手?” “木已成舟,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一方法。” 守将苦笑一声,问道:“我还有反悔的余地吗?事已至此,所有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做绝,那是开国皇帝说过的话。” 北唐的覆灭在即,所有人都会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奋斗,或者是死亡,或者是跌下尘埃,也或者……保持着荣华富贵。 那都是自己的选择。 以龙且与和徐敬义为首的十几位朝臣成功说动了几道城门的守将,将会在金安的军队到来之际作出已经做好决定的行为。 许多人可以谴责他们,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讲,也可以理解他们,毕竟在命运的十字路口面前,所有人都有做出选择的权利。 深深的夜就像是凶兽张开巨口,吞噬着所有一切,包括无数人的胆量。 但也有人的胆量却在这片夜里越来越大。 风拂过城头,远方的大地上,渐渐出现了一些非常模糊的影像,并且距离城池越来越近的样子。 龙且与站到了守将的身边,凝神注目,神色变得极为严肃。 “徐大人和谢将军那边没事吧?”守将问道。 “一切都准备就绪,徐敬义亲自坐镇,不会节外生枝。”龙且与死死地盯着城外。。 “金安他们会不会忽然翻脸?”守将看起来还是不太安心。 “你是不相信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实力吗?”龙且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们自然留有后手,金安他不敢轻举妄动。” 第338章 老家伙们(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末了,他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眯起了眼眸,心中闪过瞬间的寒意。 远处的人影越来越近,随着距离的拉近,尽管黑夜如此深沉,却还是可以隐约看到约有一百多人。 而更远的地方,视线的勉强的尽头,是一片深黑,仿佛有着一片绵延的山峦。 龙且与和公孙将军往下望。 他们不说话,下面的人也不说话。 在火把艰难的照亮之下,下面的人都穿着深色的袍子,看不清身材和人脸。 周围的气氛陡然变得严肃起来,所有人都很紧张,城头上的将士们握紧了兵器,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发动攻击。 …… …… 刘玄清站在望仙门前,急得满头大汗,他不断地踱着步,望着皇城门口那些镇定自若的禁军,喊道:“我一定要见陛下,我有要事禀报!”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但是却不能入城门分毫。 他已经得知了一些不妙的消息,虽然按照时间来推算,现今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他还是要见李择南,他求的就是一个心安理得,哪怕和北唐一同毁灭。 “哦?大人这是要禀报什么?”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从城门里面行出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将领。 刘玄清朝着他看了一眼,神色稍微冷了一些,道:“这一点,本官不必向项将军吐露,将军只需要放我入宫,便是尽了对大唐的忠诚。” 看到项将军的脸色,刘玄清身后的人伸手拉住了他。 刘玄清回头看着他,发现此人对着他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 “叶叔匡,你这是忽然怕了?”刘玄清皱眉说道。 如果叫人知道叶叔匡在此时此刻出现在长安城、望仙门外,必定有很多人会很惊讶,因为对叶叔匡不信任的原因,李择南将之变相贬出了长安,一直都没有要召回的意思,而今北唐飘摇,很显然李择南也不太可能会想到这个人。 叶叔匡并没有回答,只是面色略微有些难看地看着那一位项将军,很明显是想到了什么。 项将军的笑容格外渗人。 他挥了挥手: “喧闹皇城城门闹事,拿下!” 闻听此话,刘玄清也很快便明白了,他惊怒地看着那些逼近过来的禁军,喊道:“你……你和他们同流合污,狼子野心,你不得好死!!” …… …… 城墙下的人取出一面很特别的鼓来,有节奏地敲击。 那鼓的声音正好传达到城头上,而并没有更远。 徐敬义闭起眼睛,随着这些节奏点着头,他的神色舒缓开来,显得很是惬意。 谢俊看着他的表情,嘴角勾了勾,下命令道:“打开城门!” 如今金安的军队就在长安城外,城门守将却将城门大开,把城墙外面那些奇怪的人全部都放进来,这很显然昭示了一件石破天惊的事情—— 他们叛国了! 苏印被认为叛国了,管阔也是,但最起码后者的“叛国”显得特别的光明正大坦荡荡,而在这里的这些人的叛国,却尤其无耻了。 在开远朝,徐敬义是当之无愧的大红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很明显,当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不再能够给予他这一切的时候,他会去自己争取。 谁都知道,如果徐敬义与城共存亡,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是绝对会获得好名声,但他现如今的选择,就算是名声再坏,结果也不会比前者更差。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为信仰而活着,有些人仅仅只是艰难地活着,还有一些人为了利益而活着。 城门缓缓打开,外面的那些黑影鱼贯而入。 徐敬义和谢俊走下了城头。 城门再一次关上,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入城的人全部都包裹着全身,只露出一双冷森森的眼睛,他们停留在那里,身形被微暗的火光照得在地上留下长长的阴影。 那一百多人骑着马,虽然人数并不算太多,但是却蕴含了极大的强势。 似乎是感觉到了那些人身上的凛冽气息,徐敬义颇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 “可是范饶将军?”他开口问道。 对面最前面的那个人用一双眸子深深地望着他,其中闪过很多很多的东西。 有愤怒、有可笑、有失望。 徐敬义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往后退了一步,寒声问道:“你是谁!?” 谢俊挥了挥手,所有的城守都将武器对准了这一群人。 “徐敬义,朕待你不薄。” 为首的那个人将挡在面前的面罩拿开,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来,他微微摇着头,看起来是充满了失望,但是神色却是非常平静。 在这一刻,万籁俱寂。 …… …… 徐敬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不说话,好像是要确定这个事实—— 面前的人,并不是自己要等待的人,只是对方假装正是自己要等待的人,并且欺骗成功。 不是南吴的将军范饶,而是北唐的皇帝陛下——李择南! 东窗事发了。 徐敬义思来想去,都没有觉得这一桩事情有任何的破绽,他很确定此时此刻的李择南应该还在皇宫里面,披着龙袍,被蒙在鼓里。 他徐敬义老奸巨猾,从来不做毫无准备的事情,他比起龙且与更加能够隐忍,所有的事情没有绝对的把握他不会做。 他在隆德朝中进士,天载朝如日中天,开远朝达到巅峰,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这个世界上早就已经没有了他摆不平的事情、想不到的事情。 在他的面前,就算李择南再野心勃勃,也不过只是一个毛还没有长齐的孩子,他虽然看起来对李择南服服帖帖的,成为开远朝的大红人,但实际上隐藏在心底深处对李择南的看法却是——黄口小儿。 这一点,世界上除了他徐敬义,没有任何人知道。 一直到今天,老狐狸徐敬义准备作开远朝的最后一搏,赢来南吴之光,却在李择南的面前还是一败涂地。 李择南身后不远处的那个人拿开了覆在面上的面罩。。 惊讶、愤怒、杀意…… 种种情绪都浩荡在徐敬义的心理,因为那张脸属于一个人——元三文! 第339章 背着刀的少年(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们的“死忠”元三文。 “一别三日,徐大人。”元三文微笑道。 徐敬义想要说一些什么,但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实在没有想到一向和自己这些人拴在一根绳上的元三文居然会两面三刀。 现在的情景非常具有戏剧性。 城门已经被关闭,李择南一行一百多人背依城门,对面是徐敬义等人,城守们举着兵器围着他们。 徐敬义背后的几位朝官最先露出了惊惧之色,下意识地往后退步。 而那些城守也都面露畏色,稍稍往后推却。 形势已经迫在眉睫。 “龙且与已经被拿下,徐敬义、谢俊,你们呢?”李择南巍然不动地坐在马上,整个人都透发着一种慑人的“势”。 但是总有一些看清楚局势的人。 “还费什么话?动手!”谢俊忽然举刀大喝一声。 这一声瞬间震醒了在场的所有人,谢俊很迅速地抓住了此时此刻所隐含的真相——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人拥有退路,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束手就擒,也难逃一死,那还不如被李择南杀死! 闻听此话,那些城守也瞬间就想明白了,有人当先举着长枪朝着为首的李择南刺了过去。 李择南发出一声轻笑,抬手拔出剑来,一剑斩落。 头颅就像是水壶一样涌着血翻飞出去,昭示着战斗的开始。 火光刹那闪亮,城门处一片大乱。 …… …… 那一道身影背着刀,来到城墙下,抬头往上看了看。 四处一片安静,诡异得可怕。 他躲在阴影里,城墙上时不时有巡逻的士兵走过,他在寻找规律、等待时机。 今夜很显然长安城内发生了一些事情,而金安也准备趁势发动攻击了。 时不我待,他要入城。 在这样的情况下,入城难于登天,不过孤身之下,他有一定的信心。 当两队巡逻的城守相互错开的时候,他忽然离开阴影,发起了动作。 他的身体在刹那间仿佛没有了重量,一跃而起,离开了地面,双手和双臂借着城墙的城砖,几次跳跃,不断向上抬升。 在此之前,他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么危险的行为,长安的城墙牢固又高大,而且防守严密、难以攀登,但是他就是要在如今的状态下入城,大概是他意识到今夜将是长安的最关键一夜,一旦坐以待毙等待结果,那么很有可能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伴随着速度的加快,秋夜里冷冽的风侵蚀着他,那是一种透入心扉的寒意。 感受着城砖上面略显粗糙的触感,他抬头看了看距离上面的高度,再次深呼吸了一口。 他闪到一处阴影里,想要继续往上升。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城墙上却忽然凌乱了起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人影绰绰,几乎所有的城守都被惊动了,一时间无数人自他的上方行过,他不能够再作出任何的动作。 暗暗骂了一声,他只能够像一只壁虎一样趴伏在城墙的中央,不敢随意作出任何的动作来。 他的手指深深地嵌进城砖里面,以支撑自己的分量,当身法停留下来的时候,身体的重量便逐渐加重,要想保持在半空中,还是有一点难度的。 上面的城守似乎是有了调动,应该是长安发生了一些事情,不断有人扛着兵器奔跑着,他只能够耐心地等待。 许久之后,这一片城墙的城守减少了许多,不再有人混乱地奔跑,虽然依旧有人巡守,但是很显然人数要比起之前少了一些。 他将耳朵贴在城砖上,静静地听着。 有人近了,又远去。 隔了一段时间,又是如此。 他摸准了规律,当再一次有人巡逻离开之后,进行了动作,浑身气息往外释放,身轻如燕,贴着城墙一直往上抬升。 “刷——” 他一个翻身,越过了一道隘口,半蹲在地,警惕地扫视着四面八方。 他终于翻上了城头,不过耗费了他许多的精力还有时间。 不敢多加停留,他谨慎地掠到城墙的另一边,往下探了探,一个飞跃,便跳了下去。 重回长安,他就像是在大海中生活了许多年的鱼儿重归出生的溪流,熟悉感与亲切感油然而生。 但是也有着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因为他现在被标榜成了一个罪人,是叛国者,管府覆灭之后,他成为了罪臣之子,从北疆归来,因为先帝的庇佑,他过得还算可以,然而先帝驾崩后,一切便都彻底终结了。 莫说整个北唐,就是这个长安,都会在金安的攻势之下崩溃,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李家皇朝会彻底烟消云散,在这其中,他是参与者,他推波助澜,为了复仇不断与北唐为敌,他也不知道从客观意义上,他有没有做错,他只知道从主观意义上,他是没有错的。 最最关键的是——这些事情成为了他和李惜芸之间的心结,他们应该怎么样坦诚相对呢? 想到这一切的时候,他已经深入了长安大街上。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今夜的不安定,他们个个关门闭户,不敢随意出动,也不知道暗中有没有无眠的眼睛在窥探着街道上的情景。 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孤独和苍凉油然而生。 当然带着这样的心境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处在了各府大人的府邸云集的地方。 他看到昏暗的天光下,有隐约的人影停留在一座府邸门前。 他躲了开去,静静地观看。 “今夜到达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听见一个犹犹豫豫却糯糯的很好听的女声提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跟我走,去国公府。” 那名少年的声音是如此熟悉,他抬起头来想了想,才意识到那是柳亦年的声音。 “我……我不能去,我现在还是徐家的人……”那个女声虽然是拒绝了,但是听起来却并不坚定。 “你们老管事都同意了,你还犹豫什么?”柳亦年听起来有些生气。 “我还没有得到父亲的同意。” “那你父亲呢?” 第340章 背着刀的少年(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我……我也不知道……应该在府里的某一处吧……我找不到他人,但我没看到他出去,他在府里有几个地方我是找不到的……啊——亦年!亦年你做什么!?放开我!” 躲在暗中的少年撇了撇嘴,心道自己竟然也会亲眼看见这么“强抢民女”的狗血事情发生,不过这件事情发生在柳亦年的身上,却是很格格不入了。 他只是听说了刘方好和龙傲天的事情,对于柳亦年和徐梦珊,却是并不知情的,看目前的状况,柳亦年和徐梦珊好像关系挺不同寻常。 徐府的人并没有阻拦,当马蹄声带着周围的随从远去的时候,徐府的门关上了。 徐梦珊这个人为人懦弱,对有些事情心思很多,但还有一些事情不愿意动脑子,听她所言,他有理由怀疑徐敬义其实已经不在徐府了,看来今夜的确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简单张望了几下,身形一掠,朝着柳亦年前行的方向追了过去。 柳亦年的速度并不快,大概是这个一向很嚣张的家伙也意识到今夜有点不同寻常,于是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他们沿着长街一路往国公府而去,所有人都不说话,即使是刚才还惊叫吵闹的徐梦珊,也没有了声音。 他不敢随意接近,他相信柳亦年,却和徐梦珊不熟悉,更是不敢相信国公府的其他人,他虽然和国公府交情很深,但是以他如今的状态,还是不敢轻易在长安露面,他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一路跟着柳亦年,一直来到了灯火通明的国公府。 他没有轻易进入国公府,这里太亮,而且国公府有侍卫,事情闹大了惊动太多人不好。 伴随着又一声惊呼,已经下了马的柳亦年将徐梦珊横抱过来。 他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他了解柳亦年。 他拈起一颗石子,瞄准了,朝着对方的脑袋丢了过去。 “咚!” 正中头顶。 这一击并不会痛,但是一向飞扬跋扈只有自己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柳亦年马上便破口大骂道: “哪个混蛋敢用石子扔小爷!?” 他马上将正玉霞升红横抱着的徐梦珊放了下来,朝着刚才石子飞来的方向瞪了过去。 没有任何人回答,而他周围的国公府的下人们在一脸莫名其妙之余全部也都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柳亦年气极,他侧头对着徐梦珊道了一声“在这里等着”,便往管阔的方向跨步过来。 他后面的国公府下人赶紧跟上。 暗中的少年皱了皱眉头,意识到得把那些家伙都处理掉才好,于是瞅准了一个方向,手中气息一阵翻涌,第二颗石子便飞到了对面远处的一棵树上,然后恰到好处的力量让石子从那个方向弹射了回来,正好砸中一名国公府下人的脑袋。 “哎呀!” 那人吃痛,惊呼一声,便恼怒地把手一指,喊道:“跑那边去了!” 这一下不少人都看得结结实实,于是所有国公府的下人便都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一时间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然而原地还是留下了一个人,他抬着头看着树梢上的阴影处,寒声问道:“是谁?” 柳亦年很显然清楚这一招是声东击西,他这个人贪玩,那也是他惯用的伎俩。 “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 …… 当国公府的下人们一无所获,随后意识到很有可能是被人耍了之后,一路奔回来,却发现柳亦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些人担心柳亦年的安危,一阵大呼小叫着四处寻找,但他们正在寻找的那个人,却听着那些喊声,镇定异常。 “管阔,你……真的是你吗?” 柳亦年看着夜色下的那个人,两个人一起拐进一条偏僻的小巷,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我。”管阔的声音很低沉,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 柳亦年靠近几步,上上下下彻底打量了他一番,确定这个家伙就是那个家伙,脸上的欣喜之色甚浓。 他和管阔的关系非同一般,长安血夜一别,以为不会再有和对方见面的机会,但是没有想到今天却是碰上了。 “你来长安太危险了。”柳亦年禁不住叹道。 管阔身上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作为好友,他也为对方非常抱不平。 “管不了那么多了,金安今夜攻城,到那时候一片大乱,那么很多事情就都晚了,我不放心很多人,包括你,还有国公以及曾姐姐,我不清楚应该怎么做,但是至少待在长安随机应变是最好的。”管阔面有忧色。 “金安今夜攻城!?”柳亦年一脸震惊之色,他虽然知道金安围了长安,随时随地都会动手,但是还是被这一消息弄得心惊肉跳。 唐吴之争持续了那么久,北唐一直都深受南吴威胁,作为国公府的人,即使是北唐覆灭,一般而言南吴也不会对他们轻举妄动,最多失去所有的权势,一府就这么散了,但是没有任何人希望看到这一情况发生,尤其是曾月容嫁进来之后,整个国公府都和和美美。 “那……那怎么办。”看到管阔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柳亦年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起来,他虽然一向张狂不羁,但也只是一名不经世事的少年,当危难真正来临的时候,心中马上便一团乱麻。 “国公应该知道怎么办,你待会儿回府好好待着,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管阔沉声道。 “你想做什么?”柳亦年的心中忽然升腾起一丝寒意来。 “去皇宫。”管阔斩钉截铁地说道。 …… …… 范饶披着黑袍,骑着战马,带着一百多人来到长安城门外。。 虽然这么接近城门非常危险,很有可能会遭受到忽然的袭击,不过他无所畏惧。 他们总共也就一百多人,如果入了城门,倒是可以里应外合造成很大的动乱,但要是北唐人翻脸无情忽然动手,也就死一百多人,对于战争并没有太大的决定性。 最近写着玩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写了一本对话小说,只是出于尝试,叫做《纪伟的社会翻车之路》,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去 “话萌小说”看看,起点应该也有,不过很难找到。《北唐风云》最近写着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1章 老家伙们(5)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们相信北唐人不会有这么无聊,尤其是那些和他们作好交易的老家伙们。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隐约看到了城头上的人影绰绰。 城门紧闭着,里面传来厮杀声,一片纷乱。 范饶后面的那个人拿出一面奇怪的鼓来,作势敲,但是范饶却是抬了抬手,示意暂停。 “别敲,”他说道,“有点不对劲,稍微等会儿。” 他带头远离了长安城一些,皱着眉头看着里面的的火光,还听着里面的厮杀声,停留了好久。 最终,他确定了事实,咒骂了一声,道:“回去,出事了。” 远方的黑夜里,仿佛横亘着一道绵长的山峦,那样沉重、压抑。 随着距离的拉近,渐渐可以看清那些居然是人、无数人。 千鸦弩遥遥地指着他们,当确定是范饶之后,弩机才缓缓放下。 范饶一路畅通无阻地向前,最终来到了军队深处,面对着一名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青年。 “公爷,您看起来伤势很重,还没有恢复,感觉怎么样?” 金安摆了摆手,示意这一点不需要他担心,问道:“怎么了,失败了?” “很不对劲,应该是龙且与徐敬义那帮人失败了。”范饶叹息了一口气。 减少伤亡较为简单地攻下城池的机会就这样从指尖溜走,这样的感受,实在谈不上舒服。 金安皱了皱眉头。 “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要撤退?”范饶的表看起来有些懊恼。 金安沉吟了一下。 “不,”他毋庸置疑地说道,“传令全军,马上攻城,今夜,是最好的机会!” 范饶震惊地看着他。 …… …… 在李择南挥剑斩下头颅,和城守交手的一刹那,徐敬义便马上后退几步,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他的后,越来越多的城守随着谢俊的号令越过他,朝着李择南杀了过去。 他完全没有什么战斗力,所以他没有当先锋的必要,否则除了送死,也是添乱。 谢俊的城守足有五六百人,而且因为要坚守城池的缘故,战斗力非常强大,李择南背靠城门,已经被包围,徐敬义起初还有些镇定自若。 但是当李择南胯下的马匹奔跑起来,同时再次挥剑的那一刹那,他便忽然害怕了起来。 剑出如风,有横扫南山之势。 李择南第二剑横劈,于是便仿佛一道山峦推移了过来。 五六人横飞出去,喷血声、惨嚎声不绝于耳。 李择南的剑势根本就难以轻易抵挡,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便一人一马冲破了城守的第一重包围。 在这里,谢俊有着巨大的威严,而且事已至此,完全没有了退路,于是尽管如此,那些城守还是摆出了一副悍不畏死的拼命架势。 “杀,全部杀光。” 李择南的声音低沉,不带任何的感,他因为背叛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但是对于这些跳梁小丑的架势,他不在乎。 听到他的命令,徐敬义的面色冷了下来,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很狠,但现在看起来,李择南更狠。 不论如何,谢俊和这里的城守都是可以对付城外的金安的存在,现在整个长安的兵马,包括了所有老弱病残,都不足五千,所以这里的这五百多老练的城守是不菲的战斗力,在这紧要关头,如果李择南稍微施以恩惠,表示只要投降,便既往不咎云云,或许不少人还是愿意卖命的,然而李择南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不接受背叛过他的人,所以他决定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这真是一个疯子,徐敬义想到,接着他又苦笑一下——在如今的关头,所有人都拼了命要维护自己的利益,就是自己徐敬义,又何尝没有发疯呢? 看到自己的部下有难以抵挡的样子,谢俊亲自提刀上阵。 随着李择南的动作,他背后的那些骑马的人全部都所向披靡地跟随,一时间对城守杀伤极大。 谢俊对着一人,翻手就是一刀砍落下马,面露无之色。 谢家将门世家,父亲早年战死沙场,他谢俊年过而立,一是胆,没有什么事让他害怕过,即使是今天的局面。 唐刀上下翻飞,谢俊一步一刀,一刀一命,当李择南带着那群人冲出他们的包围圈的时候,在他的刀下已经死了七个人。 他回首一望,望着那名背叛了他们的年轻人,嘴角轻蔑一笑。 元三文感觉到了他的目光。 他手无缚鸡之力,这一场乱战中,不敢远离李择南分毫,一直当看到谢俊的刀法出神入化之时,便脸上出现了几丝惧意来,他有理由相信,如果李择南是在这里的人最想杀死的,那么无论是那些城守,还是谢俊、徐敬义,自己都是第二想杀死的。 皇龙势不可挡,这一路过去,城守死伤惨重,但是李择南的一句“全部杀光”,绝了他们的路,所以尽管心中畏惧,但是没有任何人停下攻击。 乱战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结束,同时很显然,谢俊的目标处在了元三文的上。 夜色里,火光涌动,将整片黑色都分割开来,一代帝王亲自出手,和反叛的城守血战,不得不说,北唐历史发展到了这份田地,实在是充满了悲剧。 面对李择南凛冽的攻势,城守们尽管数量占优,但还是很快便处在了下风,逐渐逐渐便有了溃败的迹象,只有谢俊一个人在苦苦支撑。 徐敬义缓步后退着,随后忽然转,便奔逃起来。 他又不是傻子,他本并没有什么战斗力,眼见大势已去,他便想撤退了,那是一种本能反应。 谢俊满脸血污,自己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只是刀都钝锋了,头发也披散了下来。 凛冽的一剑劈来,他举刀格挡,体就像是被攻城器的巨石砸到一样倒飞出去,“砰”地一下撞在城门上,一口吐出血来。 他闷哼一声,抬起头来,看到李择南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他闭了闭眼睛,叹息了一口气,他谢家将门之家,一向忠诚,今原本为了保全家族,背叛了李氏皇族,但是终究还是失败了,名利双败,实在是一败涂地。 第342章 背着刀的少年(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择南策马而来。 虽只有一骑,却有万马之概。 谢俊提起所有的气力,朝着李择南挥刀。 皇龙去势向斜下方,发出一声轻微的龙吟。 “铿!” 谢俊佩刀的刀在这一瞬间弯曲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角度,随后猛然折断。 皇龙剑尖自断口处掠过,继续前刺,“噗”地一声扎中谢俊的口。 鲜红色晕染开来,就像是绽放了一朵花。 谢俊惨然一笑,轻声说了声道:“陛下,臣罪该万死……” 他的头颅垂了下去。 李择南剑势转变,斜斜地向上,那颗头颅便被瞬间削飞。 他左手一动,将头颅拎住,策马调转马首,便朝着城守与几位朝臣奔逃的方向疾驰过去。 徐敬义听着后面的惨叫声,便意识到大势已去,这一次和金安的交易不仅仅没能够进行,东窗事发了,而且谢俊还大败,自己这些老家伙们的命都受到了威胁。 周围的纷乱声实在是太过嘈杂,于是荒谬,便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梦幻。 那种梦幻让他回到了童年的时候,那些时候他没有多大的权利,于是非常忐忑、弱小。 人生,兜了一圈,总是会回去,实在是可笑。 他听到了背后的马蹄声,胆战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李择南单手拎着谢俊的头颅,另一手皇龙剑低垂,如风而来! 谢俊的头颅还在往地上滴着血,满目狰狞,可怖非凡。 徐敬义的腿瞬间就一软,跌坐在地,他慌乱地想要爬起,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李择南已经驻马,停在了他的侧,微笑着俯视着他,剑尖悬在他的头顶上指着他,沿着剑还在一滴一滴地滴着血。 他无力地跪倒在地,恐惧地呼道:“陛下饶命!” 李择南的脸色刹那冷了下来。 “朕最讨厌被人背叛的感觉。”他寒声说道。 手起剑落,徐敬义的头颅“骨碌碌”地滚出老远。 李择南停留在原地,望着那具无头尸体,还有那颗满是血污与惊恐之色的头颅,失神了片刻。 徐敬义,他对他不薄,那是两朝元老,一向立场正确,从不失误,但是最终还是背叛了他,惨淡收场,这实在是戏剧。 他讨厌背叛,他将政治玩于鼓掌之间,但是一转眼自己却被人玩了,他厌恶那种感觉,他感觉到恶心。 就算北唐会覆灭,他会死,他也要送这群人下地狱,在下面还要向自己请罪。 “陛下!” 远方有一骑飞驰而来,一人呼喊道: “不好了,陛下,金安攻城了,从三个方向!!” …… …… 入宫是一个很疯狂的想法,不过管阔还是想要去做。 因为就像他要杀李择南的想法更加疯狂,可是他也要去做。 好在,他并不知道的是——李择南并不在皇宫里面,这样子好歹他入宫的危险要稍微好上一些。 而且因为现在局势的原因,皇宫里面的一部分军已经出宫,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 管阔深呼吸一口气,掀开自己肩头上的衣物,看了看伤势。 上面被一名宫将砍了一刀,鲜血淋漓。 此时此刻他已经一路过关斩将,入了皇城的城门,真正到达了皇宫里面。 将肩头简单包扎了一下,他闭起了眼睛,进行短暂的休息。 这一路过来,他劳神费力,尽量不惊动任何人,好在以他的法,在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他做到了,仅有两次迫不得已交手,也袭杀了那些人,尸体被他处理掉了,所以有人闯进皇宫的消息并没有扩散开来。 他对皇宫不是特别熟悉,但是好在那时候迎娶李惜芸,还有先帝对自己看重,入宫好多次,种种的原因,他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他在脑中简单确定了一下自己以为正确的路线,最终继续动。 远处,一行警惕巡逻的军从石桥上经过,他没有敢光明正大地从石桥上走,他气息伸张,动用法,隔着水面,越过了御沟。 到达对岸,他闪在了林间,附近是一片林子,风景雅致,这给予了他隐蔽的机会,但是与此同时,里面却也潜藏着无尽的风险。 在他的背后,一道黑影面无表地落下。 那个人一黑衣,就像是一道影子而并非真人,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森冷的匕首。 他轻快地上前几步,便朝着管阔的脖子扎了过去,他可不管这个人究竟是谁、从哪里来、受到谁人指使,他只知道杀人,至于调查,那是别人的事。 就在匕首接近管阔脖子一尺的时候,那名看起来蹲在地上什么都不知的家伙蓦地转,一刀疾刺。 那一刺太快太快了,那道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迅疾的对手,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喉咙便被秦杀穿过。 但是这还没完,管阔看到,除了那道影之外,在他的背后,就像是幽灵一样,居然还有两道影。 关于皇宫,他一向只知道有战斗力非凡的宫廷卫的存在,却并不知道还有一种隐秘的存在——暗卫。 这些人就像是幽灵一样,他们也不会管太多,比如留活口调查份之类的,他们只管杀人、只喜欢杀人,宫廷卫没有发现的事,他们就会动手。 暗卫是隐藏在暗中的饿狼,非常凶狠,令人闻风丧胆,往里莫说屈指可数的胆敢闯进皇宫里面的人,就是历代皇帝让他们出宫执行暗杀任务,面对一些经百战的名将,不少名将都会吓得面如土色。 但是很显然,在今夜,这三名倒霉的暗卫是碰上了钉子。 就在管阔杀死最最靠近自己的那名暗卫的同时,他就发现了其他两名暗卫,他也不管那三个人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瞬间在原地消失了。 这些暗卫本领高强,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杀伐果断的强悍家伙,那两名原本面无表地家伙瞬间就怔住了。 就在下一瞬间,管阔的形在其中一人侧稍上方出现。 秦杀一刀下劈。 那名暗卫急忙举起匕首格挡。 第343章 背着刀的少年(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只听“叮当”一声,匕首被击飞,秦杀刀锋自暗卫的脖子抹了过去,那名之前还灵活下落的暗卫瞬间倒地不动了。 另一名暗卫这一次是看清楚了,也是真正被惊住了,也不再管自己所谓暗卫的高傲,看到很远的地方一队宫廷卫巡逻了过来,便张口喊。 但是管阔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上去就是凌厉的刀势将对方全笼罩。 艰难抵挡了几下,那名暗卫的声音才发出稍许,便倒地不起。 管阔将尸体整理好,等到那一队宫廷卫经过远去之后,才继续前行。 他不断地在皇宫之内穿梭,朝着记忆里面的那座宫而去,不知道避过了多少风险,也数次被人发现,不得已出手杀人。 随着越来越深入,防卫便越来越严密,暗卫越来越多,甚至还在一些往里没人会去但是一些“鸡鸣狗盗”之徒必定经过的地方遇到了一些棘手的机关,被好好地坑了一把。 他实在是佩服当初设计这座皇宫的人物的。 …… …… 长夜,实在是难眠。 一片静谧。 李惜芸坐在亭子边,望着流水,略微有些失神。 她一只手扶在柱子上,广袖下坠,露出如玉的小臂,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秀拳,放在前。 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很久了。 小遥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公主,夜深了,赶紧睡了,您一定要保重体啊!” 李惜芸回首看了看她,笑了笑:“小遥,我总是感觉很不安心,怎么也睡不着,你说,是不是我的心思太多,太容易多想了?” 末了,她又道:“小遥你先去睡吧,我再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另一名宫女走上前去,帮她披了一件稍微厚一些的衣裳,道:“公主下,现在天气有些凉了,特别是在晚上。” “公主,你不睡,我们怎么睡得着?”小遥暗自噘了噘嘴。 “好,”李惜芸款款站起来,长裙拖地,“我回去寝宫,不管怎样,就在宫里面待着,这样你们总可以安心了吧?” 小遥想了想,这样也好,便道:“其实公主你还是早点睡了好。” “我不困。”李惜芸的声音此刻已经变得有点毋庸置疑。 她和这些长流宫女们缓缓回了寝宫,宫的一侧摆了一张屏风,那上面是一头凤凰,展翅长鸣,看起来满是骄傲。 这样和自己是不是有点像?她这样想到。 她在屏风对面的镜妆台前坐了下来,看着铜镜里面的绝世仙颜,笑了笑。 “你笑得真难看,明显不是出自本心。”她对着铜镜里面的自己说道。 “是谁!?” 就在这一刻,她听到远处的长流宫卫忽然发出一声大喝。 随后便是兵器交锋的声音,很显然是这帮咋咋呼呼的大男人迫不及待地交手了。 她蹙起秀眉,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听起来不像是南吴人大张旗鼓地打进来的样子,但是她也不觉得有刺客刺杀自己会有些什么必要。 小遥慌慌张张发丝凌乱地奔了过来,很明显是刚刚准备入睡,却忽然发生了这些事,她花容失色地叫道: “公主,是南吴人杀进来了吗?怎么这么突然的,我们快逃吧!” 李惜芸却不为所动,依旧很平静地坐着。 外面的打斗声骤歇,但是紧随其后的是几声惊呼,特别是用得最多的那两个字:“站住!” “大胆,竟敢往里闯!” 李惜芸看见了一道人影飞快地朝着这里扑过来,凌空而起,速度极快。 要说内心最深处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美眸略冷。 随后她看到那道额头上淌着血的影站在寝宫外面,不知死活地笑着对着自己说道: “好啊你李惜芸,新招了这么多人的长流宫卫来拦我,还坐在那里看好戏!” …… …… 他站在门口,遥遥地望着她。 她一红妆,对着镜妆台,明艳动人。 时隔并不太久,却仿佛隔了千年。 他们再一次见面了,在他的努力之下,当满天奔雷近长安的这一夜,为了某些信仰,他便来了。 她挥了挥广袖,那几十名有些狼狈的长流宫卫迷惑地退后了。 先是一片静。 随后,多少天以前相似的场景突然而然地发生了。 “这么危险,你就这么冲进来了,你不要命了吗?你是不是傻!?” 看着他额头上的血污,李惜芸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后便怒意油然而生地骂道。 在场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李惜芸露出这样的状态来,完全没有了一向的威仪,于是纷纷错愕。 小遥像是突然咒骂了一些什么,随后很识趣地招呼宫女们离开,随后也走出了门,将管阔往里面推了一把,将长流宫卫也带远了一些。 她和李惜芸很亲近,并且后来回到长流宫的时候,剩下的宫女宫卫寥寥无几,她是老人,地位自然不凡,很有威望。 被小遥一把推进去,然后又是把朱门带有着愤愤不平之色“砰”地关上,对面又是李惜芸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管阔可算是一时之间很懵,然后是不知所措。 紧接着,他又想到这里可是李惜芸的寝宫,换言之,也就是高级千金大小姐的闺房,那可是天下无数男人梦寐以求不得见的地方啊! 这是他第一次撞进来,而且还是一不小心的。 李惜芸起初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带着怜惜与愤怒之痛骂,但是很快她便意识到了。 她原本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孤男寡女处寝宫,实在是影响太差,她可是广乐公主,是李惜芸!但这一回不知道怎么回事小遥变得太聪明,过了头了,带走了所有人,又把管阔推了进来,“啪”地一声把门关上,这叫个什么事儿!? 李惜芸的俏脸红了红,痛骂声戛然而止,接着伸出青葱一般的玉指,遥遥地指着管阔: “谁叫你进来的?滚,滚出去!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第344章 迷路的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原本带着一片火而来,但是一见面就被痛骂了一顿,紧接着他又意识到对方的担心如同自己那时候的担心是一样的,很有必要、很有道理,于是愣愣的一句话都不敢说,现在又想到了这一点,心想李惜芸一个女孩子家,必定是会很害羞的,于是道了一声: “哦。” 他转便推门。 “回来!”见到他真的这么做了,李惜芸的心中更加羞恼,马上便又呵斥了一声。 便宜都已经占了,现在就想溜,这也太不是人了吧? “哦。” 被很狠骂了一顿,管阔一直到现在都还有点愣愣的,他又将门关上,回过了去。 “过来。”李惜芸又道。 管阔上前几步,不过没敢多走。 他看见,她在镜妆台间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然后过了一会儿,又款款站起来,在寝宫的四处一阵翻箱倒柜。 不得不说,李惜芸的寝宫非常干净整洁,但是她想要弄乱,却也是手到擒来,寝宫内很快便有些凌乱了起来。 最终管阔看见她掏出了一根雪白的白绫来,于是心里面一阵紧张。 北唐已经危在旦夕,难道李惜芸想不开,然后为了报复自己,准备在自己的面前上吊自杀? 李惜芸并非李轻落,这样的概率很小。 “叫你过来听不懂吗?” 看到管阔在原地愣神,李惜芸没好气地喊道。 走到近前,闻着她熟悉的发香,渐渐的,这几没见的隔阂烟消云散,他们仿佛靠在一起默默体味过时光的变迁,才刚刚分开而已。 李惜芸拿起剪子,吃力又生疏地剪下一段白绫,随后抬起素手,在管阔的额头上擦了擦,怜惜地问道:“疼吗?” 管阔实在没有想到她花费那么大的波折寻找白绫竟然是为了这件事,心中涌过的是一阵感动。 的确,这一次的见面李惜芸就没有给过好脸色,他甚至还被弄懵了好久,但是归根结底,一直到现在,李惜芸的所有言语、动作,都是因为关心他。 管阔点点头。 她非常小心地擦拭,尽量避开伤口,管阔的肩头、腰部、腹部,她仔仔细细毫无遗漏地进行着。 管阔有些不太好意思,想要拒绝,但是又有些享受她的关切,这些感觉很矛盾。 在擦拭完毕后,她开始帮他包扎,很显然,她几乎没有做过这件事,于是看起来有点笨手笨脚的,一点都不麻利。 汗水沁出了她的秀额,不过她似乎是并没有感觉到。 “我看是太厚了吧,不出风,也不好。”管阔忍不住提醒道。 他的全各处几乎被包成了一个粽子,虽然心里面暖暖的,但是体上却有点难受。 李惜芸瞪了他一眼: “多嘴!” 幸好不是掌嘴,管阔翻了翻白眼想到。 “不要嫌好嫌差的,本宫……何曾做过这些事,你可算是长脸了。” 她看起来有些羞恼。 本来管阔想说本你个头的,但是最后只好忍住了。 最后,李惜芸很够意思地把他包了个结结实实的,于是两个人便沉默。 骂也骂过了,关心也关心过了,心意已经到了,那些话便不用讲了。 管阔搬了张椅子,靠着她一同坐在镜妆台前。 他不好坐在她的沿上,如果他想被她打死的话。 将手放在她的素手之上,很明显感觉到她的手颤了颤,不过并没有拿开。 一滴泪水顺着她的明眸滚落而下。 她哭了,只是很安静,并不说话,也没有啜泣声,只是无声地流泪。 “你有些什么话,可以朝着我倾诉,从前我不在你的边,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管阔说道。 “大唐就要亡了,亡在我们这一代的手里,我应该怎么办?”她哭着说道。 管阔站起来。 她上前一步,把俏脸埋在他的怀里,不断地哭诉。 “以前我不懂事,我逃离大唐、投奔南吴,我想要见到你,不过碰到了南吴先帝,被他保护,也其实是被他软,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很没有骨气,我算不算是背叛了大唐?” 她很彷徨,也很惶恐,她害怕祖先会用另类的眼光看待她,她害怕后世的人会说她是一个不知道耻辱的公主。 “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会有今天,那时候的南吴和大唐还不是现在的这个局面,我什么都做不了,却还寻求敌人的庇护,最最关键的是我居然现在对他们生不出太大的仇恨,我是不是很可耻?” 管阔感受着那种温软、她的发香,还有她的悲伤、绝望、恐惧,心中的怜惜非常深刻,他知道她没有故意做错什么事,只是因为她是李唐家的女儿,便无缘无故地多了许多人生压力,她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她的份bī)着她无用地一直去做,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剧。 “不是你的错,”他轻轻说道,“你最大的错误是只认定自己是一国公主、是异于常人的人,但其实,你也是**凡胎,你也是一三餐,你根本和所有人都一样。” 李惜芸趴在他的膛上,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大概是累了,也想好好思考一下。 然后,她说道:“你说起来很简单啊!” 的确,要说安慰李惜芸,管阔真的并不擅长,更何况他自己都没能够走出那个圈,却反过来叫李惜芸放下一切,其实是有点可笑的。 管府覆灭,他背负血海深仇,要杀死李择南是如此任重而道远,以当初他的能力完全没有任何的机会,但是他一步一个脚印,不曾放弃过,一直走到了今天。 而今自己再想要劝李惜芸做一个乐呵呵的傻子,忘记国仇家恨,就这么混子,真的是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我可以和你并肩作战,让北唐继续走下去,但不是现在,那时候的皇帝也不是李择南。”他忽然说道。 李惜芸离开了他的膛,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问道:“真的?” 管阔点点头:“真的。” 他继续说道:“不管会不会成功,我都会和你一起战斗,我们会支持一个值得信赖的李家子孙做皇帝。” 第345章 乱战(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将素手放到了他的嘴唇上,摇了摇秀首。 她是叫他不要再说了。 她低垂了一下眼帘,说道:“以后再说吧,我……我好害怕,你陪陪我,好吗?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会住在长流宫内,”管阔微笑道,“我会保护你的。” 李惜芸笑了笑,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 “你不能睡在这里,你……你到门口打地铺吧。” 管阔:“……” …… …… 各道城门处,火光冲天。 城外是密密麻麻的南吴军队,一眼望不到边际,尤其是在这样晦暗的夜里。 在今夜,几道城门发动了叛变,准备放入南吴人,但是李择南手腕铁血,于是惨烈的战斗爆发,最终那些叛变的城守全部都被消灭掉了。 尽管这一计划失败了,但是金安意识到,这正是自己攻城的机会,时不我待。 内忧外患,捉襟见肘,那是北唐覆灭之前的这一个夜晚的真实写照。 云梯、攻城塔、攻城车…… 如同潮水一般的人不断往城头上涌,跌下来一波,又来一波。 攻城战原本就是靠的硬实力,这也是金安不怎么愿意攻城的缘故。 不过他的选择非常冷静,正是那几道原本叛变的城门,那里如今依旧成为了长安城最最薄弱的地方。 李择南不接受告饶,因为他无法容忍背叛,而且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实力抵抗住金安的攻势。 所以他把那几道城门处的城守们全部都杀光了。 而杀光那些城守的禁军,此时此刻化为了新的城守。 不过那些人并没有太多守城的经验,根本不可能抵挡住金安。 在一个时辰之内,那些城门中,除了一道城门,其他的全部都被攻破了。 那道城门,是李择南亲自守的。 黄金盔甲、皇龙宝剑。 那正是令无数南吴人闻风丧胆的造型。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他不管其他城门遭受到了怎样的命运,最起码,他会守护好自己的这一道城门,那是他最后的尊严。 在城内的一个地方,挂着数颗头颅,其中有两颗正是徐敬义和谢俊的。 处理掉了背叛他的人,他很满意,他原本还要将谢家和徐家满门抄斩,但是现在看来他没有那个时间了。 他骑着马,闭着眼睛,正在等待着。 用云梯的南吴人在和城头上的北唐人血战,一时之间南吴人难以占据城头。 “轰——” “轰——” …… 猛烈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那是攻城车在发动攻势。 仿佛城墙都在颤抖,那上面的灰尘簌簌而落。 城门被攻击得扭曲变形起来,出现了无数的破损,看起来随时随地都会崩坏。 而在距离城门一丈的地方,不是别人,正是李择南本人。 他让五十多人在他的身后,他为先锋。 外面,操纵攻城器械的人不得不佩服金安的深谋远虑,这些人都攻过城,在他们看来,严防死守的长安城必定会是最最危险的存在,可是如今看来,却是反了过来—— 攻取内忧外患的长安城,似乎比起一些负隅顽抗的小城池还要容易一些。 城门发出悲惨的声音,终于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当先的一名壮汉裸着上半身,挥舞着一口大刀,准备迎接城内来势汹汹的北唐人。 他发出一声咆哮,拼命往里面冲。 但是就在他的身体刚刚跨出一步,而攻城车还在他的前方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一道剑光。 仿佛开天辟地一般的剑光。 一骑疾驰而出,金马雄风,攻城车被撞破——不,劈为了左右两半。 那名不可一世的帝王,一剑前刺,壮汉的身体“砰”地一声被剑砸中,身体刹那飞了出去。 一骑当先,杀出城去,逆向而行。 那正是李择南一向的作风。 他不会打仗,但是很能打仗。 城外的南吴人没有想到北唐会自城内杀出人来,并且看那架势并非是要突围,更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北唐的皇帝陛下李择南。 穿上黄金盔甲、提着皇龙宝剑的李择南,是最强的,即使是那时候对付王独,他也没有这样过,因为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王独,而是千军万马。 因为人潮涌动,所有南吴人在之前都在往城门里冲的缘故,于是面对攻势逼人的李择南,前面的人压根就没有退路。 当李择南面对面地冲过来的时候,造成了一大片的恐慌,毕竟在今日之前的战争中,李择南的赫赫威名早就已经传遍了。 无路可退、没有任何闪避的地方。 只能够直面死亡。 而李择南成全他们,皇龙所过的地方,尽是伏尸。 在其他几道城门虽然进展缓慢,但是最起码都是进展的时候,这一道城门却成为了南吴军队的耻辱。 以李择南为首,后面的穿着黑袍的禁卫骑兵一路杀了出去,于南吴阵线中纵横驰骋,所向披靡。 皇龙的剑势霸绝天下,根本无人可以抵挡,最大的根本是南吴人被北唐陛下那种鱼死网破的攻势给吓破了点,不敢抵挡。 剑锋所向的地方,诡异的气流挟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将无数人带出血花、往后倒飞,一行骑兵隆隆作响,震得大地都在抖动、在战栗,整片江山似乎都要匍匐在那一位帝王的脚下! 李择南的双目扫视过黑压压的人潮。 他似乎是在寻找着谁。 他在找金安。 无论如何,如果能够杀死这个人,即使是这一场唐吴之争自己血亏,也减小了一些损失。上一次他原本能够杀死金安,可是北唐的军队溃败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把苟延残喘的金安干掉,便不得不撤离了,然而在今天,既然金安不仁,他也就不义了,他很有兴趣多杀死一些南吴的大人物们。 可是他举目四望,尽管在这一路南吴军队的四处驰骋,却不见金安的踪迹。 看来,金安并不在这一路人马之中。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一名将军身上,轻轻一笑。 皇龙势不可挡,去势如山! ……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北唐风云》,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346章 乱战(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范饶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今天他原本根据和北唐某些人的约定,准备潜入长安城,到时候和自己在城外的部队里应外合,但是没想到城里却是东窗事发,不少人都被交待了。 于是他只能够强攻。 因为李择南的人和那些叛变的城守厮杀的缘故,各道城门都防御松散,攻城变得简单了很多。 然而他的运气很不好,他所在的城门,是李择南亲自镇守的。 攻城比拼的是硬实力,尤其是长安这种雄城,他没有什么更好的策略,而和李择南硬拼,是不明智的。 他这一路兵马,只有三千多人,比起其他几路都要少一些,大概是因为金安信任他是一名老将,但是谁能想到他这里反而出了意外。 他看着李择南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简直是头都大了。 他焦头烂额地布置兵力去截杀李择南,但是都没有用处,在这个夜晚突然碰上亲自上阵杀敌的北唐皇帝,这一路兵马都被打懵了,造成的伤害非常可怜,虽然李择南后的卫骑兵不断有人摔下马来,可是看起来李择南本人却是毫发无损。 就在这个时候,李择南将目光投了过来。 那个人轻轻地笑着,看起来有些不以为意,并没有把这一场战斗放在心上,投过来的目光也并没有深刻的意味。 但是范饶清楚这仅仅只是表象。 李择南要杀了他! 那个家伙朝着这里杀过来了! 当那个人遥遥地一路朝着这里杀过来的时候,范饶的心跳跃加速,他感觉到了心悸和一阵窒息,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迫人感受。 他很清楚凭借自己的个人武力,虽然可以在李择南的剑下过几招,但是绝对撑不住太久,虽然他有十几骑亲卫骑兵,但是要是李择南铁了心和自己鱼死网破,自己便危在旦夕。 “那是北唐的皇帝,拦住他!杀了他!”他喝道,“我不想多说什么,你们应该都清楚那是多大的功劳!!” 杀死敌国的皇帝,那种功劳自然不便用言语来形容,权利、富贵、封地,这些都不在话下! 范饶的这一句话点醒了很多人,对未来的憧憬有效冲击了对李择南的恐惧,不少人都呼喊着围拢过去,想要杀死那一位帝王。 李择南来往不拒。 他也不管自己后的那些人伤亡有多大。 他仅仅只是心中有了一个目标,那么便去执行,并且他的这个目标一定能够做到。 皇龙破空呼啸的声音仿佛雷鸣。 挡在他前面的人,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兵,纷纷倒地不起。 他一路血杀过来,后的人只剩下了十几位,而自己的上,也出现了多多少少的伤势。 范饶的手握住悬在腰畔的刀柄,并且越来越紧。 他在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他无惧死亡,那个时候愿意冒着风险带着三千越甲越境去对抗阿史那沁,承受着巨大的风险——不仅仅来自阿史那沁的,还有来自北唐的,那时候的北唐随时随地都会翻脸动手。 其实,即使会死在李择南的剑下,也是好,毕竟有资格的人并不多。 随着李择南的一路向前,那些受到名利的惑而得到的信心逐渐崩溃,不少人都意识到凭借自己这些人的力量根本就杀不死李择南,唯一能做到的是被李择南杀死,于是他们绝望了。 李择南距离这里越来越近,他们抵挡不住,而城内渐渐有别的地方过来支援的北唐军队出现,这一道城门的攻城,可以说是极为失败。 范饶的亲卫骑兵纷纷起了骑枪,遥遥地对着李择南。 李择南披靡而来。 他来了! 当先一骑发出一声咆哮,举起骑枪前刺。 李择南并没有躲避,他一剑横扫,划出一个巨大的半圆。 这一剑的威势惊人,骑枪发出一声哀鸣,被弹得冲上了天去,而那名亲卫骑兵的体也是离开了马背,冲上了天。 而后鲜血淋漓地掉落在地。 此时李择南的剑尖已经贯穿了后面那名骑兵的铁甲,一直透出后背来。 那些亲卫骑兵彻底反应了过来,他们从两个方向恶狠狠地朝着李择南杀了过去,斜斜地突进。 李择南左右挥砍。 他看起来毫无章法招式,完全就是一通乱打。 但是从两边夹击过去的亲卫骑兵却被他打得落花流水,根本挡不住他片刻。 他终于bī)近了范饶,此时此刻他已经只有一人。 尽管后面的城门里面不断有北唐人杀出来,但是距离这里太远。 范饶深呼吸一口气,将刀拔出了刀鞘。 李择南一剑刺来。 范饶将刀横于前,向上一斩。 皇龙被震开,双方分开。 鲜血自范饶的脸上不断淌落,伤口狭长,皮外翻。 第一次交手便落得这样的一个结果,范饶的心猛地一落,他强烈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 李择南没有要留手的意思,就在错开之后的一瞬间,他便再次进行了攻势,剑光一道又一道,越来越强烈与霸道。 在他的攻势之下,范饶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他的上不断爆发出血花,脸色越来越苍白,盔甲仿佛是纸糊的一样,很快便破败开来。 看到主将受创,那些亲卫骑兵悍不畏死地朝着李择南猛扑,李择南左右开弓,以一己之力独对十多人,而且还在不断杀死杀伤敌手,范饶短暂挽回了生命,但是他的伤势太重,几乎快要失去战斗力,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他的亲卫骑兵便死得差不多了,而那些奔过来的其他军人,更是抵挡不住李择南。 李择南一剑横劈,将最后一名亲卫骑兵杀死,此时的范饶,已经退无可退。 “北唐就要灭亡了,虽然我看不到这一刻,不过我猜到了。”范饶脸色惨白,面无血色,但是他还是勉力笑着,只是笑得很难看。 “你只是猜到了,但是你并没有触摸到,”李择南的笑容如此诡异莫名,“那么即使是可能再大,也只是可能而已。” 第347章 末日之城(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放心地去吧,朕会打败你们,并且杀向金陵,能够死在朕的皇龙之下,你应该感觉到骄傲。” 李择南一剑刺中他的膛,搅了搅,随后拔出。 范饶带着很自信的笑容倒地,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主将的死引来了这一路兵马的彻底崩溃,他们被打败了,心俱被打败了。 于是在城门里不断涌出的北唐人的追杀之下,四散奔逃。 但是李择南并没有追击,因为他得到了其他城门处的消息—— 那些城门都被攻破了,南吴人杀进了长安城中。 李择南举了举剑。 洪流滚滚,他带着人马回城。 …… …… 远方的声音纷乱,整个长安都处在崩溃之中。 仅仅几个月的路程,便好像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人生之路,想来就是那么可笑。 黑魆魆的,一片静谧。 蓦地一点烛火亮起,照亮了那名年轻人的脸。 依旧英俊夺目。 他才十七八岁,但是眼眸里面却已经满是沧桑。 此时此刻的他神黯淡,透露着一点绝望。 对面,那名一橙衣的绝色女子脸上充满哀伤地看着他,说道: “其实,就算是走到了世界的尽头,我们还没有死,天空便依旧清朗。” 薛昭脸上的黯淡稍微缓解了一些,他笑了笑,道:“秦滟儿,我现在,不想说这些。”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俏脸。 她是那样美丽、明艳,她风华正茂,正处在最最美好的年华里,但是却偏偏死心塌地地随着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于是那一朵明花的花瓣上便被冲上了尘垢,变得被玷污了许多。 他赶不走对方,因为对方的意志太过坚决,他也没有替别人做决定的权利。 秦大小姐凑了过去,同样是笑了笑,只是笑得很勉强。 她歪了歪秀首,问道:“那么你到底想要和我说一些什么?” “秦滟儿,你很好,”薛昭看着她的如画眉眼,像是对于所说的这些话作好了很深的决定,“但是……” 他顿了顿。 “你是个好人,抱歉我对你就是没有感觉。” 他低了低头,不敢看对方。 秦大小姐沉默了很久。 末了,她苦笑了一下,随后说道:“其实不用你说,我也明白,毕竟不是傻子,只是你今天当着面对着我这么说了,我有点儿意外。” 她回望过往,有些叹息,也有些自嘲。 “你不需要自责的,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对几十个人都说过,而且都是年轻俊彦,你是个好人,可是我对你没感觉;你是个好人,只是我们不合适;你很优秀,然而我们没有可能……” “那些时候,面对那些不自量力的人,我是直接道一个字:‘滚’,对于有可取之处但是我没看上眼的,便是用这些说辞拒绝,只是嘴里说得光漂,心里面却是毫无波澜、理所当然,一直到今天……”她将美眸看向薛昭,“轮到了我自己。” “我这才明白,我轻飘飘给予别人的痛苦,是那样可耻可恨,只是我并没有错,你也没有错。” “就这样吧,这个话题不讲了。”她闭了闭眼眸。 随后,她展颜一笑,明艳如花:“那么,你有喜欢的人吗,谁都知道,许多人都认为你和李惜芸是天生一对,事实呢,你对她有感觉吗?” 薛昭侧过了头去,叹息了一口气。 “是的,广乐公主下,大唐第一美人,倾国倾城,她是一个奇女子,天下谁人不喜欢?” “我喜欢李惜芸。”他在秦大小姐的面前亲口承认了。 秦大小姐的眼神暗了暗,显得有些神伤。 的确,如果薛昭喜欢的是别人,她或许还有资格表示戏谑,但是她承认她的确比不上李惜芸,差得有点远。 “只是看起来,你没有丝毫机会。”秦大小姐低垂着眼帘。 “是的,我也有过很迷茫的时刻,比如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跟管阔在一起,但是后来明白了,就像你再好,我也不愿意娶你,你也一样,有无数人追求你,不少人都很优秀。因为心不动,这不是可以强求的,心动了,也是不可以阻止的,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推动着历史的前进。”薛昭点点头道。 “今晚你对着我推心置腹地说了那么多,谢谢你了。”秦大小姐款款坐了下来。 他们两个人不说话了,很久很久。 秋天的夜,凉意深深,只是远处隐约的喊杀声,是如此飘渺虚妄。 “今夜的北唐,已经走到了尽头,我心里难受,想要一个人静静。”薛昭忽然打破了平静。 如今的薛府,已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他的母亲和下人们都已经在今天之前离开了长安,他作好了所有的安排,想必他母亲的后半生,理应平静度过。如果他想静静的话,只需要秦大小姐离开,便已经足够。 秦大小姐听懂了他的意思,站起来,在烛火的照耀中,亭亭玉立。 “好的,你一个人静静吧,我去外面吹吹风。”她的神色再次变得黯然起来。 她和薛昭不会有什么结果,或许持续一生,也不过如今的状态而已。 她莲步款款远去。 “滟儿。”薛昭忽然又出声,喊住了她。 她顿住了脚步。 “对不起。” 她的唇角勾了勾。 “不用。” 她离开了。 …… …… 秦大小姐离开了,屋中只剩下了薛昭一个人。 秦大小姐以为自己理解他最后所说的那个“对不起”的意思,但其实她并不理解。 他理解,但不想解释,有的时候,就这么留着悬念,好的。 他躺在藤椅里,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的天花。 薛府在他父亲中年时期一直到自己残废之前,达到了巅峰,只是一夜之间便又跌到了低谷。 他尝试过想开一些,混混子,但是终究还是没能够走出影。 在威远将军失败的那一段时间里,他终于是找到了一些光明,他以为自己可以呈现价值。 然而事实终究是毁灭了那仅有的一切。 第348章 末日之城(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直到今天,长安即将被攻破,他想,他没有了任何希望。 他很失败,尽管曾经成功过。 他开始回望自己的过往,还有许许多多的人。 他出于将门世家,一直被期待成为一代名将,在他十三岁那年,父亲战死了,他勉强顶起重任,后来成为了羽林大将军,号称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 这其中的艰难困苦,难以言喻,但是他好歹是成功了。 父亲是他的信仰,是他的榜样,那个伟岸的男人,在从前是如此不可一世,幸好后来,他成为了父亲一样的人。 母亲是一个并不强势的女人,父亲逝世后,勉强cāo)持家中事务,面对其他府邸的排挤,也是只能怨天尤人,在家里发发牢,所以她很依靠自己。 …… 李惜芸…… 想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好像是失神了很久。 这个世上,很少有不倾慕李惜芸的男人,即使是他,被认为这一代最最杰出的俊彦。 他想着她的倾城容颜、一颦一笑,脸上出现了一些笑意来。 每一次被人议论起他和李惜芸是天生一对、郎才女貌,他都不表态,但是也不出来辟谣,但其实心里面很舒爽、很甜蜜,如果单纯的以世俗所认为的优秀程度而言,他的确是北唐最最适合李惜芸的男人。但是这个世界上,姻缘和并不是看是不是适合的。 李惜芸被赐婚了,然后又喜欢上了那个人,他万念俱灰,但却无能为力,他想着那一位名美人从今以后将会和别人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便心里面发堵,不过他是薛昭,他要保持别人眼中光鲜亮丽的形象,不能够像一个泼皮无赖一般大呼小叫着杀上门去闹事、打着滚去横刀夺。 至于自己的敌管阔……好吧,姑且就算是敌吧。他从前根本就没有把那个人放在眼里,一直到后来李惜芸被赐婚,他知道其中的谋,虽然心里面很不舒服,但是依旧没有把对方放到眼里。 但是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了那么多,一直到他被管阔重创,变成了废人。 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和李惜芸的梦幻般的传说,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的虚名,到最后,却只是一场梦,最后碎得点滴不剩。 他苦笑一下,大唐,又何尝不也是一场梦呢?如果连大唐都只是一场大梦,那么自己的小梦又算得了什么? 梦醒了、碎了,那么一切便都结束了。 国破家亡,体残废,所喜欢的人又和别人在一起。 他安安静静地在躺在那里很久很久,而远处的厮杀声也是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他想再好好体味一下最后的安详的时光。 好像又过去了很久很久,他觉得时间已经足够了,不然的话,外面的那位美人,便会又进来了。 他的双腿和体的一些部位不能动,不过双手却已经恢复了。 他将左手伸进怀里。 一把森冷的匕首缓缓滑出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 “我心已死,”他轻声说道,“大唐将亡。” “万念俱灰,唯有一死以报国门,我们薛家将门世家,绝不做俘虏,也不愿意被人虐杀,父亲,我没有给你丢脸。” 他将匕首在膛上面比划了一下。 他是在挣扎。 “我好害怕,其实我也是怕死的,尤其是自己杀死自己……”他的眼中透着绝望和自惭形秽。 他闭起了眼睛,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将匕首缓慢地插进了膛。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心,很痛,真的很痛。 痛彻心扉。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淌落下去。 他猛地用力、加速。 他开始全抽搐。 血水止不住地自他的膛处流出,他隐约看到了一道白光。 在那道白光里,他忽然感觉到很幸福,一种摆脱了一切的幸福。 …… …… 在今夜之前,长安的大多数民众都已经离开了这座生活了许多年的城。 而在李择南的威慑之下,不少大臣的府邸内,依旧有许多人。 可以说,今夜将会是那些曾经有着荣华富贵的人们的梦靥。 李择南带着兵在来回冲杀,但是越来越多的南吴军人涌进了城池,越杀越多。 江吞水严肃控制自己的部队,但是这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够阻止的,被战争弄得红了眼睛的军人不断杀进各个府邸里面,在里面烧杀抢掠,坚yin女子。 唐吴之争让双方的千千万万人都陷入进了苦难之中,于是便会有人忽然疯狂,以寻求发泄,而失败者是最好的发泄目标。 不断有府邸被冲破,里面传来一片惨嚎,即使有几名严肃的将领砍杀了几名自己的士兵,却也影响不了大局面。 刘玄清听着外面的那些声音,举着竹杖,让府内把火全部都熄了。 所有家丁全部都战战兢兢地拿着武器,等待着危险的bī)近。 在先前,他和叶叔匡被宫将抓住,随后又莫名其妙地放了,他不明白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来叶叔匡去了另一个府邸避难,而他回到了刘府。 刘玄清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那一位号称北唐十大美人之一的刘方好,眼睛里面满是怜惜。 她虽然害怕,容惨白,但是紧紧地抿着唇,满是坚毅之色。 刘玄清知道,如果有南吴军队中的某些禽兽杀进来,自己的女儿肯定会难逃玷污,他这个时候反倒希望自己的女儿不是那什么破北唐十大美人,最好长得是一个歪瓜裂枣,越丑越好,丑得让男人看了恶心。 但是却不能够。 他刘府不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没有什么密室,就算是躲到了哪里,也很快就会被揪出来,至于躲到外面去,长安到处都是纷乱,根本没有去处。 所以他狠了狠心,索动员全府熄了灯,拿上武器,准备和人拼命。 喧闹声已经来到了他们前面的街道上。 一群举着火把,满血污的南吴士兵狠狠地拍着他们的门。 他们不敢作声。 “不会是又像上一家一样,一个人都没有,府邸里面也是空吧!?” 第349章 末日之城(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册那,江吞水那个赤佬听说杀了很多人,说什么正军纪,这年头大家打仗都是为了什么?打仗不就是杀人、不就是为了有好处,没好处谁来打仗?先撞进去再说,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千金小姐之类的,还有值钱的东西。” “听说老杨他们抢了一家府邸,好像是曹府还是什么的,里面那个千金小姐真是漂亮,而且还有很多值钱的东西……” …… 外面的二三十名士兵在用吴语交谈着,随后他们便开始砸门。 刘玄清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都布满了血丝,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高高地举着竹竿,随时随地准备打下去。 在这些汉子的狂轰滥炸之下,府门终于被砸开,那些人涌了进来。 那些家丁的手里举着武器,但其实因为害怕,根本就没有作好攻击的准备,也没有想抢先一步动手。 但是很显然,那些士兵却并不这么想,杀红了眼的人眼见府门里居然黑灯瞎火地埋伏着这些拿着武器的人,直接就一枪刺了上去。 一名家丁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具体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便被捅死了。 惊呼声一片,场面在很短的瞬间便彻底失控,家丁们挥舞着武器也不确切要干什么,而士兵们大呼小叫着招呼着门外的其他人,便开始大开杀戒。 这些家丁往里就连斗殴都不会,因为刘府从不惹事,要说生死搏杀,更是一场笑话,那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在交手的很短时间之内,刘府的家丁就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地,其他的人扔了武器便开始往里面逃跑。 火把照亮了府内的一切,也照亮了躲在后面的那些女人们。 胆小受不得恐吓的刘夫人早就被吓得晕了过去,至于刘方好,花容失色,但是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她的父亲举着竹竿挡在她的面前,看起来很可笑,也很悲壮。 火光下,她美丽的容颜几乎让周围的所有都黯然失色。 “哟,快点看,各个小窝头貌相真是不错!”终于有士兵发现了刘方好,眼睛里面开始放光。 女人的美貌对男人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当社会平和的时候,女人可以以此为资本让男人为自己心甘愿地付出许许多多的东西,但是在战乱时刻,这些美貌却只会得到男人的掠夺。 家丁们死的死,伤的伤,还有的都已经四散奔逃,挡在刘方好等一些女人面前的,只有举着竹竿的刘玄清。 可怜的刘玄清。 那些士兵们大步走了过来。 他们的全都是灰尘和血污,但是眼睛很闪亮。 “滚开!滚开!”刘玄清挥舞着竹竿,气得浑发抖地大喝。 一名士兵根本就没有动用武器,便掸开了那根竹竿,一脚踹向了刘玄清。 刘玄清发出一声惨叫,脸颊摔进泥里,那一脚踹断了他的肋骨。 那些士兵越过他,来到刘方好的面前。 刘方好的容虽然因为惧怕而变得惨白,可是却还是隐约透出几分坚韧之色,她说道: “杀了我吧,来啊!” “各个小窝头子蛮壮烈么。”一名士兵顿时有了更大的征服**,有的时候,人们就是愿意征服有点挑战的烈子对手。 他一把便揪住了刘方好的长发,猛力一拉,刘方好的躯向前一扑,便栽倒在地。 大概是刚才的那一股力让刘方好秀发上的簪子刺中了手掌,那名士兵骂了一声“娘比”。 刘方好发出一声嘤咛,她被那名士兵揪着头发在地上拖着走,俏丽的脸蛋被划破,鲜血直流。 刘玄清愤怒地咆哮着,想要拉住她的脚,但是却被人再一次一脚踹开。 远处传来马蹄声。 “砰!” 随后很迅速的,一名还在门外的士兵被一股大力撞得飞进了府里,撞在了庭院里面的一棵树旁。 外面传来一阵大呼小叫,随后是短暂的交手的声音,再接着便是惨叫、惊呼、四散奔逃。 府门外还没有进来的那些士兵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有敌人!” 府内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揪住刘方好头发的那人骂了一句脏话,便抛下刘方好,拿起兵器便往府门处冲。 但是刚刚接近府门,他的膛便被一把剑贯穿,尸体被高高地挑了起来。 这些士兵征战多次,但是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到,不住错愕起来。 黄金甲、黄金马、皇龙剑。 那一位不可一世的帝王带着满的敌人的血,还有浓重的血腥味,策马进了府门。 就在这一刹那,府里面的士兵们慌张地惊叫起来: “李择南!是李择南!” “快逃!” …… 李择南的眼眸之中没有愤怒,没有冷然,有的只是淡漠。 那是一种天上的物俯视着地上最最渺小的蝼蚁的淡漠神。 他策马进府,皇龙将刚才的尸体甩掉,后面的人堵住了这些士兵们唯一的去路。 “杀!” 当退无可退、彻底绝望之时,这些人都爆发出了勇气,因为谁都知道,那一黄金盔甲出现的一刹那,自己的结局便已经注定。 刚才是单方面的屠杀,这一次也是。 皇龙撕裂着虚空,发出类似于龙吟的声音,剑锋像是在断山,于人体之间游刃有余地穿行。 惨叫、哀嚎,一片又一片,经久不绝。黄金马一路向前、一路血杀、一路踩踏尸体。 当最后一具尸体倒下的时候,李择南稍微停顿了一会儿。 他闭了闭眼睛,今夜杀了太多的人,他有点累,最最主要的是有太多人背叛了他,心累。 刘玄清艰难地拜倒在地,眼中含泪: “谢谢陛下。” 李择南抬了抬手。 他被残存的不多的一些家丁簇拥着搀扶着起。 刘方好的脸已经破了,她请了一个万福,看着这一位俊美的帝王,第一次如此依赖和亲近。 “随朕去皇城。”李择南开口说道。 刘玄清愣住了。 “所有人,都退回皇城内,这是圣旨。”李择南又重复了一遍。 …… …… 第350章 使者(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坐在寝宫的台阶上,膝盖上横着秦杀,默默地抬头望着天。 李惜芸今夜终究还是不能入眠。 她靠在他的肩头,眼眸之中闪过恐惧、绝望、自责、欣慰、痛苦……许许多多的情绪。 她的心可不大,管府覆灭,管阔难以入眠,茶饭不思,北唐即将灭亡,她也如此。 只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能够靠着管阔的肩膀以寻求安慰。 “我也不知道我会具体怎么做,但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我会在这里陪着你、保护着你。”管阔说道。 “谢谢你,你真好。”李惜芸的声音有些略微的颤抖,今夜的事情让她变得非常憔悴、脸色苍白。 他们就这么靠在一起,久久都没有说话。 …… …… 长安城已经没有了防守住的可能,李择南带着大量长安人退守皇城。 长安的普通民众并不多,留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一些朝臣以及他们的家属,尽管如此,最终能够退到皇城里的,也没有了多少人,许多人都被杀死,或者躲了起来、失踪,也或者成为了俘虏。 皇城脚下,南吴军队集结,发动了如同浪潮一般的攻势,胜利近在眼前,但是却总是距离咫尺。 在望仙门处,李择南金马雄风,即使是南吴人的攻势再怎么猛烈,都不能够入城一步,他牢牢地阻挡在那里,仿佛要将皇城化为永不磨灭的堡垒。 皇龙永不停息,这一位帝王似乎不知道疲倦,也不会倒下,望仙门处尸骨如山,堆积了起来,皇城成为了所有南吴人的噩梦。 从深夜一直战斗到天明,南吴人不能够再寸进一步,而在皇城处的伤亡,也已经达到了五六千人。 金安的命令传了过来——暂时停止攻击。 此时此刻的长安城,已经满目疮痍,而双方的伤亡,非常惨重,这是一场巨大的浩劫。 金安知道继续打下去对自己并没有好处,而皇城内的粮草并不多,如果李择南决心和自己死磕的话,那么等对方粮草用尽食不果腹,是最好的做法。 如今北唐的大部分地区已经沦陷,源源不断的粮草从南吴的江浙一带运送过来,如果要比拼谁更有耐心的话,金安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时间不急不缓地过去,期间金安组织了几场规模并不大的突袭,但是被悍勇的李择南都打退了回去,最终还是回归平静。 那种平静非常古怪,隐藏着最终的毁灭,绝望、压抑。 皇城被彻底包围,皇城的牢固不比长安城池,李择南坚持不了太久,最后的结局在等待着他。 在这一战中,他杀死了包括徐敬义和谢俊在内的许多北唐官员,但是龙且与和龙傲天却是不知所踪。 徐梦珊被带到了国公府,那一夜,国公府强悍的侍卫和那些妄想冲进去捣乱的南吴士兵们血战了好几场,一直到金安的命令传达,才相安无事。 柳国公没有让府内的人跟着李择南退进皇城之内,他们用自己的力量守护着自己,并且得到了最终的成功。 这样的府邸在长安还有几家。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对北唐今后的命运无能为力。 原本战斗激烈的长安城好像变成了一潭死水,就这么静悄悄地让时光溜走。 这是非常难熬的十多天,皇城内开始节衣缩食,而南吴人在城内的屋舍中简单地安了家。 但是终究,历史还是会缓缓向前。 …… ……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名使者便从金陵出发,往长安而去。 而今,她来到了长安。 和李择南谈判,让他投降,不仅仅是为了利益,还有隐约的给予李氏皇族脸面。 国家亡了,日子还是得过,数千年以来,世界上的各个地方都是这么过来的。 南吴最最强势的保护阵容簇拥着那名使者,接近了皇城。 关连殿、金晓韵、关挽云、张连岳…… 整整十名绝世强者,以及五十多名禁军守护着。 皇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从里面驶出了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由几十名长流宫卫簇拥着,浩浩荡荡。 在长流宫卫中,隐藏着一名少年,他腰畔的刀和其他人的统一式样的佩刀不太一样。 那自然便是管阔。 当两列队伍在城门口相遇的一刹那,管阔便是怔了怔。 他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李择南会忽然答应南吴的要求,让李惜芸出城,去金安那里为质,但是今天,他便明白了。 关挽云骑在骏马之上,那一双明眸冷冷地瞥了过来。 别人都在穿着一样的长流宫卫中认不出来,但是眼神敏锐的她还是很迅速地发现了那个家伙。她和管阔一直都有着仇怨,在从前,他们有共同的利益,于是一直都勉强待在一起,但是现在看起来,好日子是到头了。 不过今天并不是处理这些事情的好日子。 但管阔最最关注的是在关挽云身侧的那一辆宛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马车。 他的心中涌起巨大的波涛,他实在没有想到姬如海派到长安来和李择南谈判的使者居然会是姬如是。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这简直就是瞎胡闹! …… …… 随着李惜芸一同出去的大多数人在见到对面那一辆马车的时候,只会意识到那是一名尊贵的客人,但是绝对不会知道那竟然就是南吴的小公主殿下姬如是。 所以那些人神色如常,只带有着警惕和庄重肃穆。 北唐正走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上,可是他们的人力有限,所以现如今他们唯一应该考虑的事情,是担心李惜芸的安危。 不过管阔却是带着一脸的震惊,久久不能够迈动步伐。。 不管姬如海的要求是怎样的,但是最起码,他从来不觉得姬如是会是最好的谈判人选,一个是他不相信李择南的人品,姬如是很有可能会有危险,另一个是以他看来,姬如是并不属于这种谈判政治的世界,她的世界属于广阔的天空。 在旁边小遥蹙着秀眉推了一把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只好跟上其他长流宫卫的脚步。 第351章 使者(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很想马上冲上去阻止这一切,可是他明白这并不是自己能够完成的事情,当此时,前前后后有着太多的人,姬如是入皇城和李择南谈判、李惜芸出皇城入南吴军营为质,已经获得了双方的认可,他改变不了什么。 相反,他应该好好考虑怎么保护好自己,暂时的其他长流宫卫们都对自己虎视眈眈,那些宫女们也是、李惜芸也随时随地都会面临着南吴方面的威胁、战争依旧一触即发…… 两辆马车交错了。 李惜芸伸出纤手,轻轻地撩起马车帘布。 而就在另一侧,那一辆铜墙铁壁一般的马车也有铁板往上滑。 就像是小仙女一样的姬如是虽然天真无邪地笑着,但是看向李惜芸的眸光里面,却还是有着几分怜惜。 “姐姐,对不起。”她说道。 李惜芸淡淡地看着她,没有作出任何的回答,只是如画仙颜上,满是淡淡的哀伤。 两辆马车就此交错而过。 …… …… 铜墙铁壁一般的马车一路过皇城、入皇宫。 多年以前,姬如是来过一次,这里依然是陌生的。 和南国有着截然不同的气息,尤其是在如今的局面之下。 “停!” 她忽然大声喊了起来。 马车停住了。 她轻快利落地下了马车,然后在大量烟雨宫卫和烟雨宫女之间不知道在做什么事情。 北唐接引他们进来的那些宫廷禁卫们也不好多去窥探,所以只好稍微等待一会儿。 片刻后,一名穿着白色宫裙的少女又回到了马车之内。 一行人继续往前。 但是北唐人并没有在意到,一名烟雨宫女正朝着四处张望着,嗅着清早皇宫里面清新的空气,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两眼弯弯如同月牙儿。 …… …… 李择南穿着龙袍,坐在大殿里面。 偌大的大殿空荡荡的,只有门前的带刀侍卫。 昔日百官上朝的图景已经消失不见了,所谓的帝国,也只是一场迷梦而已。 他看起来憔悴了一些,他明白自己即将等来的结局,如今坐在龙椅之上,独自想着心事。 很多人都想过以他的性格,或许会和金安血战到底,或者自焚于皇宫之内,誓死不投降,但是他偏偏选择了和姬如海谈判。 会有一些忠于李唐家的人鄙视他的做法,认为他有辱李唐的威名和尊严,以为他是贪生怕死,不过他不在乎。 他决定好了、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 在这段时间,他杀了很多退回皇城里面的人,原因是他们参与了徐敬义龙且与等人的叛国行动,那些事情,他不能够容忍,一个都不会放过。 当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外面的侍卫来报—— “南吴使者觐见。” 入大殿的南吴使者一身白色宫裙,貌美如花,双手放于身前,小心谨慎,只是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看起来紧张又恐惧。 李择南瞄了她一眼,剑眉挑了挑。 “许久不见,小公主殿下便长得换了一个模样,朕都不认识了,实在是天下奇闻啊!” 那名少女吓得半死,颤声回应道:“陛下明鉴……” “人,朕已经见过了,使者旅途劳顿,最近几日就在宫里面四处逛逛吧,朕想,临安公和你们的陛下也不至于会等待不及暴起发难。” 李择南挥了挥手,示意她和其他两名陪同的南吴官员可以退下了。 谁都搞不明白姬如是到底想要做什么,而李择南又是在想什么。 …… …… 姬如是入了皇宫,然后便没有了任何消息。 日子平淡如水,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所有人都以为使者来访会是双方唇枪舌剑,上演另一番的刀光剑影,而且是会马上上演,然而不论是李择南还是姬如海,都不见了动静。 如果是以往的南吴,必定会毫不留情地攻打皇城,但是经历了种种战争,北唐到了强弩之末,南吴也是心力交瘁,在这样的情况下,金安和姬如海便不得不考虑强攻所面临的方方面面的压力,而当此时,李择南答应了和姬如海谈判——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掩盖北唐即将覆灭的这一真相。 但是这样的谈判,给所有人的心头都笼罩上一层阴影,一层看不透的阴影。 …… …… 已经过去了三天,管阔待在营帐里面,看着一名宫女在教李惜芸绣花。 李惜芸说想绣一朵秋菊,她说在洗尘宫看到的秋菊海很美,但是管阔心里咂摸着这看上去像是一只小黄鸭,只是不敢说出来。 李惜芸的眉眼之间满是淡淡的忧愁和几许绝望,北唐的命运已经近在眼前,她可以看到,或许在营帐里面做这些事情,可以让她不去想太多。 和姬如是不一样,姬如是在李择南的默许之下,获得了自由,而且是去谈判的,但是李惜芸却是过来为质,甚至可以说是被软禁,所以最近她哪里都不能去,外面是严防死守的南吴军人,就像是防贼一样防着他们。 因为不便于暴露身份的原因,管阔也不好去找金安,而且他意识到如今的他,和金安等人的关系非常微妙,共同战斗已经没有了必要,那么便有必要随时翻脸。 在宫女走了以后,李惜芸默默地在那里又绣了很久。 本来的话,是有几名宫女和李惜芸住在一起陪伴她的,而且外面除了看守着的南吴军人,还有长流宫卫,不过一般在白天大多数时候,这里只有管阔和李惜芸两个人在。 李惜芸叹了一口气,停下了手中的活,看到管阔在那里闭目养神,喊道: “喂!” 管阔睁开眼睛:“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喊你吗?”李惜芸将手里面绣的东西放在一边,款款站起身来。 她莲步轻移,靠近管阔。 她的身上有着一种很特别的香气,让人感觉到很舒服,她吐气如兰道:“跟我说说话吧。”。 管阔原本想问说一些什么,但是他转念便意识到李惜芸这是心里面难受,不在意说话的内容。 他抬头想了想,问道:“你喜欢听故事吗?” 第352章 使者(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点点头:“只是从前没有多少听故事的机会。” 管阔笑了笑,他说道:“从前有一位公主,她的国家人人安居乐业,她也过得很幸福,她认为那最主要是因为自己的家族把国家治理得很好的缘故,她以此作为骄傲,而且虽然她并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但是她还是想力所能及地守护它。” 听着他说的那个“故事”,李惜芸的俏脸上渐渐浮现起了笑意。 管阔继续说了下去。 “一直到有一天,她的家族和另一个家族打了起来,一时间尸横遍野,她看到了那个强敌和她的国家的交战所带来的沉重苦难,于是她更加坚信只有自己的家族所稳定的国家才是最好的,而其他的家族,只能够带来噩梦。” “后来,她的家族败了,于是另一个家族继承了她的国家,她痛不欲生、郁郁寡欢,认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救了,百姓不会再可以存活下去。” “但是后来她发现,另一个家族领导下的国家,在摆脱了战乱的阴影之后,渐渐越来越强盛,好多年之后,百姓依旧是安居乐业……” “所以说……你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呢?”李惜芸带着笑意打断了他的话。 “我是想说,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超出你能力之外的,便好好地看着,或者直接忘了它吧。”管阔说道。 “我没有听出来你现在说的话和你编的故事有什么关联。”李惜芸的眸光转向了别处。 管阔挠了挠头:“是吗?” 李惜芸的眸光再一次黯淡了几分。 “我不太赞同你的一些想法,但是我承认你说的一些话是有道理的,至于你想告诉我事已至此多想无益的话,这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够消磨。” 管阔笑了笑,走过去,就像是兄弟一样拍了拍她的香肩,随后两个人便是坐在那里,相顾无话。 末了,许久之后,李惜芸才又打破了沉默,不过这一次她不想再提起刚才的话题。 “你觉得姬如是和李择南会谈一些什么,他们谈得拢吗?” 对于使者竟然是姬如是,李惜芸原本是并不知情的,她只听说南吴有一位重要人物会作为使者出使,所以需要她李惜芸入南吴营地中为质,她答应了,当然这不是为了李择南,而是为了北唐。 但她看到了使者是姬如是,她非常吃惊,却也并不知道姬如海和李择南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他们两个人全部都成为了局外人。 姬如是和李择南的谈判涉及到了千千万万人的命运,但是那些被牵扯进命运的千千万万人却都是局外人,其实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可笑。 管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虽然我一向觉得姬如是靠不住,但是这一次姬如海把她派了出来,我却忽然感觉有谈起来的可能,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说了等于没说……”李惜芸轻轻叹道。 在此时此刻,他们什么也做不了,或许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即将到来的命运。 …… …… 长安已破,皇城还掌握在李择南的手里,但是皇城之外,却遍布南吴人。 当然还有许多的北唐人。 在那一夜里,许多老狐狸们为了自己的未来而赌了一把,同样是这一把,有的人赌输了,有的人却是赌赢了。 徐敬义输了。 但是龙且与终究还是赢了。 此时此刻,他正在自己的府邸内请金安喝茶。 作为临安公,在北唐有资格请他喝茶的人并不多,而作为有能力的天官、吏部尚书龙且与,自然是有资格的。 龙且与坐在那里静静地端详着金安,他的脸上有几道可怖的伤痕,看起来分外渗人。 “龙大人的气质看起来如同以往一样好。”金安抿了口茶,说道。 龙且与虽然笑了,但是却是皱着眉头,看起来心有余悸。 “临安公说笑了,那一夜的场景还在我的眼前闪现,怎么能够忘怀?李择南的阴影一直都笼罩在老夫的心头,这几日都难以入眠。” 那一夜他东窗事发,结果城守和李择南的人打了起来,要不是他逃得快,可能就不仅仅是脸上被伤成这样那么简单了。 但是他终究还是如今保住了自己的权威,南吴依旧答应维护他的利益,各府在那一夜逃跑的府卫也被他收拢了许多,现在看起来龙府是风光无比。李择南处在皇城之内,对龙府鞭长莫及,也并不知道他龙且与还活得好好的,长安是南吴人的天下,他可以说是在这场战争中成为了胜利者之一。 金安看起来还残留着当时被李择南伤到的伤势,他摇了摇头,有些意味深长道:“只是可惜了徐大人。” 龙且与的脸色白了白,徐敬义和谢俊等人的头颅被李择南挂在了那里,威慑着所有背叛他的人,死得那叫一个惨,只要想起来那满脸血污的狰狞模样,龙且与便感觉到战栗,自己的脖子也瞬间就凉飕飕的。 “那是他运气不好,”龙且与轻哼了一声,“他徐敬义狡猾一世,天命如此,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金安暗暗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瞄了他一眼,最终说道:“徐大人运气不佳,实在是可惜了,不过龙大人放心,只要你配合我们的话,先前答应的事情都会算数。” 接着,他又看到龙且与的神情,不禁又道:“龙大人,今天看起来,你是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同我讲?” 龙且与沉吟了很久。 这一片沉默带来的氛围很古怪,于是金安意识到了龙且与要提的那一件事情应该并不是他能够轻易预料到的。 “公爷应该已经知道了,”龙且与缓缓开口,“我现在的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并不是我的亲身骨肉。”。 金安点点头。 他想听听龙且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是希望自己给他龙且与前程的同时,还要保证他的儿子还有不绝的好处?这实在是狮子大开口了,最最关键的是恬不知耻。 第353章 使者(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但是龙且与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真正的儿子,叫龙飞。” 当说到这些往事的时候,龙且与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几丝感怀,但是更多的是仇恨的光芒。 金安挑了挑眉。 “他被管阔那个小畜生杀了!”此时此刻的龙且与几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 “我听说管阔叛国后和公爷的关系很不错,也和你们的小公主殿下有什么关系,我不会要求更多,我也暂时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但是至少,以后我会倾尽全力去处理掉那个小畜生,希望你们南吴的势力不要干预。” 金安垂了垂眼帘,没有马上说话。 龙且与今日专程找自己过来,说的居然是这样一件事情,这令他感觉到很意外,看得出来,龙飞的死、对管阔的仇恨,已经成为了龙且与的一个心魔,他日思夜想,一定要报这个刻骨铭心的仇恨,于是他便预先探知了所有的细节,并且意识到金关二府以及姬氏皇族与管阔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有可能会对之有很大的影响。 他和管阔之间算不上朋友,但是应该有血缘关系,而且感观还不错,只是逐渐逐渐,他们之间的意识形态产生了一些分歧,原因无他,管阔是一个不确定自己身份定位的人,所以他所做的一切全凭自己的愿意,但是他是南吴人、金家人,于是便会出现冲突。 管阔随时随地都会因为意识形态的问题和自己翻脸相向,这一点,一直都是金安所提防的。 “好,”他点头答应道,“我们不会参与进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能不能够杀了他,是你自己的事情。” 龙且与终于是真正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快慰。 “好,感谢公爷成全,此恩,没齿难忘。” 但是金安的话却是有些不置可否: “不过我提醒龙大人,”他说道,“小心一些,那个人,很可怕。” 龙且与眯起了眼睛。 …… …… 李择南穿着便服,坐在台阶上,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非常随意,一点都不像是一位帝王,而更像是一位累了在田间休息的老农。 一名内侍靠近过来,小意禀报道:“陛下,小公主殿下……要去洗尘宫。” 那名内侍紧张无比,他很清楚洗尘宫对于李择南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于是从姬如是的这一要求之中,得到了几丝危险的感觉。 果不其然,李择南皱起了眉头,变了脸色。 他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此时已经是接近傍晚的申时,阳光斜斜地照着他俊美的脸庞,一切都如此恬静。 他忽然站起了身来。 “朕和她一起去洗尘宫转转。” 那名内侍显得有些诧异。 远处,有一个女声传了过来:“陛下不用去了吧,本宫陪她去看看。” 内侍和不远处的那些侍卫们纷纷施礼:“见过皇后娘娘。” 李择南挑了挑眉,将眸光投向那边,语气之中带着几丝疑问:“春云?” 郝春云静静端庄地站在那里,斜阳映着她俏丽的面容,秋风轻慢地飘,她聘婷婀娜,怡然静美。 李择南像是有些失神,只是只有一瞬间。 “本宫知道陛下正在考虑着一些很难做的决定,而南吴的小公主殿下肯定也在真正见面以前作很多准备工作,在你们两个人真正见面以前。本宫想,自己是最最合适的主人。”郝春云轻轻又不卑不亢地说道。 李择南看着她的脸庞,沉默了好长一会儿。 他和郝春云感情深厚,但是却并不是那种感情,他们之间在成亲以后其实并没有过多见过面,却彼此一直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在从前,他们就像是兄妹一样,非常亲近,可是自从那一夜过后,便忽然变得疏远、变得陌生和拘谨。 一个决定,会错误一生。 李择南终于点了点头,默默说道:“春云,辛苦你了。” 郝春云款款施了一个万福:“应该的。” 如此陌生。 …… …… 那名穿着白色宫裙的少女有些紧张地往后望了一眼。 烟雨宫女中,一名年龄相仿的少女在很好奇地东张西望。 来到长安,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但是没有几个人能够理解她到底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她有自己的道理,即使是再奇葩,那也是她的道理,她在努力为许许多多无辜的人而奋斗。 此时外围是神色紧张还隐约带有敌意的宫廷禁卫,双方的人正僵在这里。 李择南告诉他们让姬如是四处逛逛,虽然说是随便逛,不必阻拦,但实际上有些地方是不会让姬如是随便进的,比如说这里。 “公主!” 这名穿着白色宫裙的少女红着俏脸往后看着其中那位烟雨宫女,不断轻声叫唤着。 “公主!” “公主!” …… 那烟雨宫女终于是反应了过来,笑嘻嘻道:“啥事情?” 身着白色宫裙的少女跺了跺莲足,道:“我不玩了,一点都不好玩,我不是公主您,完全就假扮不下来,现在那个北唐皇帝也不再急着见您,我们赶紧换回来吧!” 她又嘟哝了一句:“天天提心吊胆的……” 那烟雨宫女露出一脸的鄙夷之色,小声嚷嚷道:“你真没用,这才几天就不玩了,没意思没意思!” 她和那名宫女互换身份,表面上看起来非常胡闹,但是其实是她对李择南的一个试探——她暂时还找不到和对方谈判的契机,她需要在北唐皇宫里面寻找痕迹,找到对方的弱点,而最终表明,在看到假冒的姬如是之后,李择南便心知肚明了她的想法,这对于双方来说都不能够强求,于是李择南便让姬如是在皇宫里面逛逛,并不急于谈判,看看她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于是最终,姬如是将目光投到了这里——洗尘宫。。 她慧眼识珠,冰雪聪明,很快便知道了这一座宫殿内隐藏着李择南的心结,甚至可能会有致命的弱点。 要想从心理上打败李择南,让他认输,不再让天下人陷入战火之中,那便只有入洗尘宫一观。 第354章 使者(5)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最终,姬如是还是被说动了,她意识到既然自己已经来到了洗尘宫前,那么继续调换份便也已经没有了意义。 她和那名宫女找了一个地方,换了服装,最终再次回到洗尘宫前。 那些一直都注意着她的北唐人看着她们忽然变了份,纷纷惊愕无比,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实证明,脸皮厚是可以为所为的,对于北唐人异样的目光,姬如是毫不在意,她依旧是我行我素地四处张望着。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一名皇后装扮的女子被人抬着大辇,缓缓而来。 …… …… “陛下同意了,并且让本宫陪小公主下去洗尘宫一观。”郝云的那一双美眸细细打量着那一位名动天下的小公主下,似乎是想要知道她之所以被人这么称道的理由。 双方互相行礼,姬如是同样也是打量了一下郝云。 郝云和李择南的婚姻,自然在南吴也很有名,在那之前,郝云是一个藉藉无名的人,不像李惜芸那般人尽皆知,莫说南吴,就是出了长安,也没有几个人知晓。 她容颜清丽,但是算不上倾城美人,只是很一般的美女,即使是现在处在这里的烟雨宫女之中,也有好多姿色胜过郝云。 这是姬如是和郝云第一次见面之后的感观。 郝云自然是感觉到她在观察自己,但是她并不在意,并且很配合地没有马上多说话,让对方看个够。 姬如是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停顿很不礼貌,马上告歉道:“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总是会很好奇,刚才失礼了。” 如果她的这一番话再配合上俏脸一红、略显羞涩,或许还会显得真诚一点,但是无奈她的脸皮实在是太厚,所以就显得很不真诚。 好在她实在是太过天真烂漫,并没有叫人感觉到不舒适。 她们之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缓缓朝着洗尘宫而去。 但是郝云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小公主下,”她说道,“陛下答应公主入洗尘宫,但是条件是……”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 “只有我们两个人。” 姬如是歪了歪脑袋。 “公主,不可以!”一名年长的烟雨宫女往前一步,非常坚决地表示反对。 不管怎么说,忠诚的他们都要看着姬如是在自己的眼前,那才会安心,即使是有危险,他们死在姬如是的前面,便也是心愿已了。 但是姬如是却是并不这么看。 她对着郝云说道:“好的,可以。” 那名年长的宫女不想任由姬如是胡来,作出一副视死如归拦在那里的架势。 姬如是只得笑嘻嘻地分析给他们听。 “本公主如果在这里出了事,那么皇兄和小安安一定会撕破脸皮。但最最关键的一点是:只要本公主在北唐皇宫之内,随便是哪个地方,是和你们在一起还是不和你们在一起,都会算到北唐的头上,无法避免,既然如此的话,他们要想对公主我下手,为何要故意换一个地方,然后再把你们支开,闲得慌吗?” 那些烟雨宫卫和宫女们听着她的分析,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自然依旧想跟着进去,但是却找不到说服姬如是的理由。 姬如是知道洗尘宫对于李择南的重要,自己能够获得许可进入,已经是李择南的一种妥协与迁就,怎么可能还会任由黑压压不相关的几十上百人一起进入? 郝云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动作,一句话都不说,她一直都在观察姬如是。 虽然她不知道有没有用处,但是她也在尽力寻找姬如是的弱点,如果可能,她很想为李氏皇族争取一些利益,因为毕竟她已经成为了名正言顺的李氏皇族的媳妇。 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悲哀。 没有任何人再能够阻拦,姬如是和郝云并肩款款而入。 洗尘宫内仿佛有着一种穿越了时光的沧桑气息,只是那种气息很美妙,似乎带有着一些香气。 但是至少可以明确的是——它的那些气息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接近的。 …… …… “我很小的时候,便一直都听闻北唐长公主下李轻落的芳名,在我的眼里,她是梦幻般的、不可轻易接近的……” 姬如是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她总是觉得李轻落就在自己的边,那一位长公主下是如此亲切亲近,但是却怎么也把握不到。 这真的很奇怪,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见过面,而且李轻落也已经逝去了那么久。 大概,这就是传说和个人想象力的神奇力量。 特别是作为感的女,最最会对戏文里的传奇故事而神往。 郝云仔仔细细地听着,她们缓步行走在洗尘宫里,和风拂面,她成为了一个非常合格的倾听者。 许久之后,她看到姬如是一脸奇怪地看着自己,便微微说道:“我也一样。” “皇后好像不说话?”姬如是问。 郝云在一棵柳树旁停了下来,微风撩起她的发梢,那种安宁的场景让她变得更美。 “最近几年的确是不常说话了,也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 姬如是眨巴着眼睛:“难道皇帝陛下很少和皇后说话吗?” 察觉到她的目光,郝云的眼神避了避,望向了别处。 她轻轻说道:“皇帝总是会很忙的,这也是人之常。” 她的声音如此轻微,也是明知道自己所说的话都只是说辞而已。 她也知道姬如是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小丫头,但是却古灵精怪得很,对方现在和自己谈论的一切,除了谈论本,也是都有目的的,比如说了解自己,比如说了解李择南。 但是终究,她不好直接回绝话题。 姬如是噘了噘嘴巴,看起来有些愤愤不平。 她挥舞着秀拳,叫嚷道:“那么他就太不是男人了!” “夫妻之间,相濡以沫、相敬如宾,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忙于政事,那么晚上和你一起共枕眠的时候呢?也是没有话说吗?姐姐你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他不珍惜,实在是可耻!可耻!” 第355章 使者(6)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郝春云略略有些失神,共枕眠?他们之间这么长久以来有过几次呢? 但是失神只是片刻,她终究还是一名聪慧理智的女子,她马上阻止道:“可不能这么说陛下!” 她的脸色冷了冷:“公主殿下,那是我们北唐自己的事情,也是我和陛下之间的家事,您看起来并没有品头论足的资格。” 姬如是盯着她,不移开目光,却也不说话。 郝春云再一次被她看得难受,移开了目光。 她叹息了一口气。 “尽管如此,还是谢谢你的体谅。”她说道。 “不客气,”姬如是说着,便抬步往前走去,“走吧,我想去洗尘宫到处看看,不过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不打扰到长公主殿下的安宁的。” 郝春云点点头。 洗尘宫并不大,但是景致不错,而且布置得很是紧凑,安安静静的,常人或许会觉得稍许压抑,但或许长公主李轻落喜欢这样的氛围。 这许多年了,无数人感念这一位早逝的美人,于是格局从来都没有变过,尤其是在李择南登基以来,这里便保护得更加谨慎。 姬如是在宫殿的外面庭院里面逛了逛,看了看花海,也看了看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期间大多数时间她都不说话,只是偶尔会有意无意地问起有关李择南和这里景致的话题,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关于李轻落的。首发 郝春云对这里并不算熟悉,只是成为皇后以来,再加上对李择南的关心,主动了解了不少,姬如是最最依靠的是自己看、自己猜测。 最终,她们去了宫殿里面。 姬如是看到了那一幅画像。 她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一直就那么认真地看着。 她吧唧吧唧了几下嘴,看得特别认真。 她在看李轻落的如画眉眼、李轻落的窈窕身姿、李轻落的服饰打扮。 当然这些都是外在的,她像是要穿透画像,认识到这一位北唐长公主殿下的本心。 “美。”她叹道。 “好美。”她再叹道。 “真美。”她又叹道。 真正的美人,是有着一种很奇特的气质,那种气质和她的美丽融合在一起,不可分割,所以她令人百看不厌,而不是像一些庸脂俗粉一般描眉画眼、花枝招展,全靠的外在的修饰,失了本真,于是便很容易在起初的惊艳之后,渐渐黯然失色。 她的这副样子看起来很是可爱,于是便把之前的氛围冲淡了不少,郝春云禁不住掩嘴轻笑了一声。 姬如是侧头看了一下她,满是欣慰之色道:“皇后娘娘,我看到你笑了。” 郝春云将笑容收敛,垂首抚弄了一下长裙的下摆:“的确是很难得。” “难道不美吗?”姬如是又问道。首发 她指了指李轻落的画像。 郝春云的眼神暗了暗,点头道:“很美,只是可惜。” “红颜薄命,或许这才是美的真谛,”姬如是走到镜妆台前,坐了下来,道:“累了,稍微坐一会儿李择南不会打我吧?” 郝春云越发觉得这个小丫头真有意思,如果是在平日里面,她一定会为此感觉到很高兴,并且和对方交朋友,只是处在这样一个时节里,做任何事情都总是会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忧伤。 “说的什么话。”她轻轻说着,也在对方的身边坐了下来。 姬如是一只手撑着脸颊,还在看着李轻落的画像。 “你家皇帝陛下小的时候,是和长公主殿下最亲近吧?”她问道。 对于姬如是不停地试探、了解李择南,郝春云有些不太高兴和排斥,她总是觉得姬如是是在为了南吴而做这一切,而她对南吴要覆灭北唐的行为有着仇视。 姬如是何其聪慧,她自然是看得出来郝春云的这种心态。 她收敛了那种古灵精怪的姿态,正色说道:“我是为了天下人。” “什么?”郝春云忽然听见她的这一句话,于是并不明白。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我自己,更不是为了我姬氏皇族的荣耀,仅仅只是为了天下人,为了天下少死一些人。”姬如是垂着眼帘,看着宫殿里面雕刻着花纹的石砖。 “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是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你的夫君虽然看起来被围困在皇城里面,但是那是他自己不愿意出去,当时我的皇兄也被你们囚禁了起来,可是战争却并没有结束,天下还在生灵涂炭。” “我相信,只要李择南决意抵抗,那么除了长安皇城以外,那些还没有沦陷的地区,还会有无数人发动战争,还会有许多人死亡。你应该也知道了,因为全天下人包括我也知道了,现在在这皇城里面的李家儿女,并不多,更多的人已经逃出了长安,并且一直都在积蓄力量,和我们大吴打仗。” “那样会死很多人。”姬如是很认真地看向郝春云。 “你可以认为我是在引诱你,真实目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了我们姬家,那是你的自由,但是你不得不承认我所担心的是真实存在的。” “这就是我决意来到这里和李择南谈的原因,我只是一介弱女子,我想做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应该听说过,在金陵被攻破之前,我便离开了金陵,我希望远离战争,而不是发动战争,我很不喜欢战争,这一点,和我们姬氏皇族的利益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郝春云静静地听着,她意识到,姬如是所说的话是真诚的。 如今的李家的女儿,那些公主,有不少都逃出了长安,并且以自己的身份汇聚了一些兵力,随时准备反攻过来,只是金安势头太猛,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但最起码,在好久以前,躲到临安的姬如是并没有这么做,她只是独自哀伤,为大吴的命运而哀伤,但可能更多的是为苦难的百姓而哀伤。更新最快电脑端:/ 最终她仅仅只是没有阻止金安有自己的想法,任由金安离去了而已。 郝春云秀眉紧蹙,看起来是在犹豫和挣扎。 “但是……我是李家的媳妇……” () 第356章 送别一个人(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家的媳妇,另类的李家女儿,为李家的江山而奋斗到底,似乎是她的本分。 所以她完全可以想办法让李择南不妥协,随后夫妇两个为北唐江山而殉国,那样子或许他们还会名留青史、流芳百世。 但是姬如是一句话便让她哑口无言起来: “你可以看看李惜芸,她在做什么。” …… …… 是的,不同于那时候还在奋斗的姬家皇子公主,也不同于现在还在奋斗的李家皇子公主,李惜芸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做。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为质。 那么她所追求的是什么? 其实她和姬如是一样,只是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希望苦难快一些结束,天下快一点太平。 或许死战到底会让无数当世人、后人高呼高风亮节、不屈不挠、为了江山而奋斗云云,但是如果尽力让战争快一些平息,百姓重新回归稳定,即使是被人痛骂贪生怕死、没有骨气,又何妨? 因为她的价值已经存在在了那里,并不是一些人用言语便可以磨灭的。 事实证明,李惜芸现在看起来并没有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但是却依旧芳名凸显,而她郝云想要为李氏皇族而战,却名声不显。 郝云想了很多,先是怔了很久,但是紧随其后便是苦笑一声:“你说得对。” “所以……”姬如是道,“皇后娘娘……” 郝云打断了她的话:“你需要我做什么?” “帮助我。” “怎么帮助你?” 姬如是一向嘻嘻哈哈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真实的疲惫的神。 “你的夫君,北唐的皇帝陛下,是一个意志坚定到可怕的人,面对他,我很累,也感觉到压力,但是我不能退,所以我需要你帮助我,从这皇宫之中的各处,尤其是这洗尘宫,寻找到他的个人弱点,我希望了解他你所知道的一切,他的习惯、他的过往、他为什么会和长公主下那一位皇姐这么亲近……”她顿了顿,“等等等等。” “其实……”郝云叹息了一声,“陛下也想要说服自己,但是即使是他自己,都难以做到这一点。” “我看出来了,”姬如是细细端详着铜镜里面自己那眼角眉梢,“这就是他任由我在皇宫之内闲逛,甚至容许我入洗尘宫的原因。” “他需要一个说服他的人,或许他对于这件事很感兴趣,就像是找到了一个有趣的对手。” 郝云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得出来,小公主你对陛下的心态是越来越了解了。” 她又道:“虽然本宫现在和陛下有些疏远,但是在自小是很亲近的,同兄妹,你问吧,我想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姬如是皱起秀眉来,歪了歪秀首:“他小时候哭过吗?” 郝云“噗嗤”一笑道:“谁小时候没哭过?陛下小时候自然是会哭的。” 姬如是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真的很是幼稚,忍不住也“咯咯”笑了起来。 “长公主下比他大几岁?” “长公主下比曾月容大上两岁,比陛下大上六岁。” “小的时候他经常去洗尘宫吗?” “很小的时候经常去,但是后来便少了,但是他们之间很亲近。” …… 郝御医是天载皇帝的亲信,郝云小的时候和李择南非常亲近,李择南把她当成妹妹看待,所以李择南的许多的事她都知道,哪怕是一些和李轻落有关的。 这一次入洗尘宫,原本姬如是只是想从中寻找一些痕迹,这当然难度很高,她非常苦恼,但是现在郝云陪同她,不少东西自郝云的口中便可以直接知道。 她们两个人在洗尘宫四处游走,说着李择南和李轻落的事,时光不经意间溜走。 下午的时候,她们离开洗尘宫,两个人杜绝了其他人的陪同,在皇宫内闲逛,并且触景生,依旧是讲讲李择南。 在后来的后来,一直都流传着北唐皇后和南吴小公主的这一忘年交一般的景,引人无限遐思。 她们都是极为普通的弱女子,但是却在为千千万万人而默默地努力。 …… …… 南吴重兵掌控的长安城,出现了一件引来无数人关注的事—— 薛府白幡飘飘,挽联垂挂,一片惨淡。 薛昭死了。 这个消息令无数人仰天长叹。 幸好,还处在长安的大多都是男人。 但是在皇城内,躲在里面的一些千金小姐还是默默抹着眼泪,难以接受这一件事实。 难以接受这一事实的不仅仅是那些慕薛昭的可怜女子,就是那些当兵的南吴人也是如此,那里面包括金安、包括关连,包括许许多多的人。 薛昭怎么就这么死了? …… …… 管阔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数次瞄了李惜芸几眼,挑了挑眉。 李惜芸也看了他好几眼,神色有些黯淡。 “你想去送送他?”管阔问道。 李惜芸抿着红唇,良久良久,最终像是吐出经久不绝的哀愁来:“怎么会……怎么会……” “人各有命……” 管阔憋了很久,才憋出这么一句来。 李惜芸将秀首垂下,靠在小臂上,难以掩饰的哀伤之态。 可以说,薛昭死了,管阔原本是并没有太大感觉的,因为那个家伙在当时就差一点死在秦杀刀下,只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或者是天命如此,才让薛昭得了一命,但是这一次薛昭是自杀的,这还是让他感觉到略微的不舒服,不太愿意接受。 但是至少,也算是了了他一个心结,当初薛昭主动过来袭杀他,对方却并没有死,在这之后,他似乎也没有机会出手,再加上经常和李惜芸在一起的缘故,不方便出手,现在那家伙死了就好了,一了百了。 “我去送送他。”李惜芸最终还是说道。 管阔的眼中闪烁了一下,最终点头道:“好。” 人都死了,李惜芸毕竟和薛昭相熟,关系……也还算不错吧,他们之间有过无数的传说,她不算喜欢薛昭,但也欣赏薛昭,那种欣赏是正常女子对于优秀男子的合理欣赏,美之心人皆有之。 第357章 送别一个人(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如果他不让李惜芸过去看看,会显得有些小肚鸡肠,而且也没有必要和一个死人、失败者较劲,那样子反而会显得自己很失败。 只是他想,薛昭以这样的方式和世界作了一个告别,或许李惜芸的心中会长久地留有着这个人,毕竟,失去的、得不到的,人们才会珍惜,在某一方面,一个死人是无敌的。 “你狠,你赢了……”他撇了撇嘴,说道。 …… …… 金安对于薛昭是敬重的,那是他一个值得敬重的对手。 所以在那一天夜晚,他严令全军不得侵扰薛府,违令者斩。 而在今天,同样也是如此,薛府出殡,不会有任何南吴人敢捣乱。 薛家将门世家,为北唐立下无数战功,这几天在薛府的人非常多,不过在今天看来,那些人居然大多数都是南吴人,金关二府的剩下的那些年轻人就不说了,其他的便是将军之类把薛昭作为对手的人。 一些没有退入皇城的人也在,包括国公府的代表柳亦年,还有眼睛红肿整日以泪洗面的徐梦珊。 但是也有一些原本在皇城之内的极少数人也赶到了,那些人无畏危险,只是为了表达一下对薛府将门世家的尊敬,刘玄清和刘方好便在此间。 只是大多数人都没有到,李择南不会来,而即使在皇城外但是和薛昭一向隐隐对峙的龙且与也不会来。 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南吴人人数远远超过北唐人,这是在是令人唏嘘长叹。 在薛府中,秦大小姐眼眸黯淡,一身丧服,鬓角插着一朵白花,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哭。 薛府的人并不多,薛昭的母亲已经出了长安城,或许薛昭身死的消息还没有传扬过去。 不过帮忙的南吴将军倒是不少,有些是出于真心,也有一些是因为看到金安也在帮忙。 “秦大小姐应该多加休息。”金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我这几日来什么都没有做,没有休息的必要。”秦大小姐头都没有抬,不冷不热地说道。 远处的刘方好秀发上插着一支步摇,她扶着老泪纵横的父亲,轻声安慰着。 而柳亦年牵着徐梦珊的手,却不说话。 他很清楚薛昭的残废和管阔之间的关系,而薛昭的自杀,无论如何都和残废有点关系,当然殉国是最大的原因。他对薛昭是佩服的,但管阔是他的好兄弟,所以他的心情比较复杂。 徐梦珊眼睛的浮肿自然不是因为薛昭,她这样情感复杂的人,没有太多的精力去体味关系较远的人的死亡,她更多的是沉浸在父亲徐敬义的死状上面,夜夜都会惊醒。 所以,她对李择南是有敌意的,但悲伤超越了那种敌意,她暂时还没有心情去多想李择南的事情。 但是蓦地,秦大小姐抬起了秀首来。 因为外面传来了一些喧闹。 …… …… 来到薛府的时候,管阔皱了皱眉头,大概是他和这里的气息不太对路。 但是逝者已矣,他也不会表现出太大的敌意来,和一个死人较劲,有意思吗? 李惜芸鲜红的长裙拖地,明艳如花,她的美丽是如此不可方物,沿途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不过他们颇有点囚徒巡街的调调,管阔扮成长流宫卫守在她的一旁,而更外面,是人数不少的南吴士兵。 原本李惜芸和他要来薛府,南吴人是想要拒绝的,因为金安也不在那里,但是最终,上头的将领江吞水同意了。 不管怎么说,李惜芸都有去看看薛昭的必要,那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现在,北唐第一美人站在北唐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府门前,抬起秀首望着上面的挽联,怔怔的,许久许久。 物是人非事事休。 不,事情还会继续,但是人却的确不在了。 多年以来名声上面的羁绊、无数人口中的金童玉女珠联璧合就这样化为了一个戏剧,想起来真是让人长叹。 无数人将目光投了过来,眼眸之中光辉闪动。 他们都想象过李惜芸出现在薛昭葬礼上的情景,但是大多数人觉得这种机会并不多,然而李惜芸却真的出现了。 所期待的事情成为现实,那是非常令人感兴趣的事情。 李惜芸的眸光越过府门,望到了里面。 而里面那一位鬓角插着一朵白花的女子同样也是将目光投了过来。 两对目光相撞,隐约之间产生了许多奇异的看不见的力量。 秦大小姐站起身来,款款几步,来到府门前,看着美丽如斯的李惜芸,神情冷淡,沉默了很久。 她们之间一直都不说话。 周围的人都看着她们,想象着她们之间会发生的故事。 李惜芸和薛昭郎才女貌天造地设,那是北唐南吴几乎所有人都传扬的事情,但是后来,薛昭的身边,一直都陪伴着一位秦大小姐的传说,也是得到了不少人的知晓。 这两名女子终究还是一位都没有跟薛昭走到一起,一个是薛昭喜欢的人,一个是喜欢薛昭的人,那么她们之间在今天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呢? 秦大小姐会失态吗?会赶李惜芸走吗? 很多人都觉得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但是终究却是并没有发生。 “进来吧。”秦大小姐开口说道。 她的语气如同她的神情一样冷淡,但是最起码,并没有那种怨妇仇恨一样的样子。 小遥蹙起细眉,一脸的怒意,她看了看李惜芸。 李惜芸的唇角勾了勾,露出一副自嘲的模样,抬起莲足,走上了薛府的台阶。 其他人没有跟上,但是小遥和管阔跟了上去。 一名宫女和一名宫卫,这样的配置实在是古怪无比。 至于南吴的那些监视李惜芸的士兵,并没有一起上去,因为他们看到自己的主帅金安也在薛府里面,照理来说李惜芸不会出什么问题。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 刘玄清柳亦年等北唐人对着李惜芸简单施礼,他们虽然担心李惜芸的安危,不过知道这些时候,也没有时间和对方多说什么,便只是侧身让开。 第358章 送别一个人(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跟着秦大小姐一路来到摆放棺材的屋内,她示意管阔和小遥不要再跟着了。 管阔眯了眯眼睛,没有坚持,小遥想要坚持,却被他拦住了,最终也只好作罢。 当此时,那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只有李惜芸和秦大小姐两位。 李惜芸拜了拜。 “拜朋友,送君别……”她在心里面想到。 气氛有些古怪,其他人,尤其是南吴人,尤其是那些过来凑热闹的将领,大多数都离开了薛府,即使还留在薛府的,也远离了李惜芸和秦滟儿,留给她们两个独自相处的机会。 “他怎么死的?”李惜芸闭起了眸子,轻声问道。 “他在我不在的时候,用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秦大小姐的话语说得很简单,听得出来对于这一些,她不愿意多说,更何况她依旧是冷冰冰的。 “看起来他非常痛苦。”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李惜芸的俏脸上再次浮现出极度哀伤的神色来。 秦大小姐笑了笑,这一回,轮到她露出一些自嘲来。 “可以说,他的一些痛苦便是由你所带来的。” 李惜芸侧着秀首,定定地望着她,像是在那一瞬间有些愕然。 但是紧随其后,便渐渐理解了这些意思。 她像是想要排斥这些东西,但是却又觉得排斥不了。 她显出了几丝惶恐的小女儿家的姿态。 “这……感情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够勉强的……如果说他的痛苦和我有关,我只能够表示抱歉,但是我也没有办法的……” 她幽幽地叹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你说的很对,”秦大小姐冷笑一声,“感情这种东西,是绝对勉强不过来的,如果决意勉强,到最后只能够落得一身的痛苦,就像他,就像……我……” 她的眸光渐渐黯然了下去。 “他很优秀,”李惜芸蹲下身去,将一些纸钱放在火盆里面燃着,“其实或许我还配不上他。” “他真的没有必要这样的,他完全可以找到很多很优秀的女子,比如……”她看向秦大小姐,“秦大小姐,你和薛昭的事情,天下已经人尽皆知了,你是一个好姑娘,所以你和他原本会是很好一桩姻缘。” “但是我也知道,动了情,真的很难再终止,人心这种东西,非常奇妙,真正喜欢一个人,心里面便容不下喜欢另一个人。” “好了,不想再说这些了,”秦大小姐打断了她的话,“薛昭他为你们李家皇朝而殉国,在长安城破的时候,他意识到了最终的结局,于是舍身取义,那么你呢,你有些什么想法吗?” 她的一双美眸死死地盯住了李惜芸的双眼,就像是要拷问对方的灵魂。 她这是在咄咄逼人。 她不甘心。 薛昭为李家皇朝而亡,但是在她看来,作为李家儿女的李惜芸,却是还好好地活着,一点都没有要为北唐帝国陪葬玉石俱焚的意思,最最关键的是她还是薛昭喜欢的姑娘,这实在是有点可耻,也不应该。 但是李惜芸并没有避开她的目光,而是直接和她对视着。 这一瞬间,仿佛万籁俱寂。 …… ……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为北唐如今的命运去死?” 在安静了很长很长时间之后,李惜芸忽然开口说话了。 “难道不是吗?”秦大小姐抬起纤手,抚了抚鬓角的白花。 “如果死亡能够解决所有的问题,那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争取活着,奋斗着寻求活命?”李惜芸笑了笑,问。 秦大小姐看起来已经显得有些愤怒。 “你可真是恬不知耻!”她的声音抬高。 薛昭为了李家而死,而真正的李家的女儿却光明正大地表示自己不想死,而是想活着。 太不应该了。 “所以你觉得,如果这一片土地不再属于李家了,那么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应该自杀殉国,那便是有意义了是吗?” 微风拂来,李惜芸腰畔的青丝簌簌而动。 “其他人我不便这么说,但是对于你们这些带有着李家血脉的人,如果活着便是一种屈辱,那么还不如死了好。” “听得出来,你很恨我。” “难道我应该感激你?” “但是我没有做错什么。” “这个结论真是可笑得紧。” 李惜芸再往火盆里扔了一些纸钱,以防止火焰终止。 “也许你觉得,我召集起军队来,和金安决一死战,即使是死了,不论是战死还是自杀,都会很光荣、死得其所,但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样是无谓的,会死很多人,那些人是无辜的,而利益仅仅只是属于我们李家的,我们只是利用了他们?” 秦大小姐像是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起来,于是便不说话,只是张了张口。 “你这些都是诡辩而已,为自己怕死而所带来的诡辩而已!”末了,她恨恨地跺了跺莲足。 她已经双十芳华,比起李惜芸来还要大上三四岁,但是此刻她的这样子,反而像是一个气恼的小女孩。 李惜芸微微笑了笑,仰起秀首,看了看天。 “曾经有一个朝代的末年,分裂成了三个国家,其中一个国家的最后一任皇帝没有选择反抗,而是直接投降了,当时,包括后来的很长时间,人们都为他而感觉到羞耻,认为他没有骨气,不过直到现在,却有很多人都懂了他,并且为当时的许多留得性命在的百姓们感激他。” “因为他如果反抗,延续的是他家的江山,但是送命的是那些拥护他的老百姓们,百姓何辜?成为不肖子孙而让百姓们免于战乱,岂不是他的伟大?” 秦大小姐看起来依旧不服气,但是并没有反驳。。 她不服气的是一种情绪、是对李惜芸的敌意,但是无法反驳是因为李惜芸说的是对的。 如果无论反抗还是投降,迎来的都会是死亡,或者是投降之后会被特意羞辱,那么理应去反抗至死,但是如果对手只要你投降,便给予你正常生活的权利,而不是羞辱你,那么反抗又有什么意义? 第359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很多人有的时候只是不服输而已。 秦大小姐的情绪逐渐逐渐稳定了下来。 今天并不是一个和李惜芸辩驳的好日子,尤其是在这里,当着薛昭的面。 但是至少她承认,李惜芸今天对她说的这些,有很大的影响,她忽然发觉自己不能够理直气壮地看待李惜芸面对南吴人的温和态度,还有姬如是入皇城谈判。 “你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吧,和薛昭说说话。”听得出来秦大小姐的这一番话说得很不情愿,但是她还是坚决地去做了。 她自顾自地离开了这里。 李惜芸回首看了她的背影很久。 …… …… 管阔待在那里,尽量把头低下去一点。 他知道在这个一团糟的时刻,很多人都惦记着自己,尽管秦杀在手,他哪里都去得,但是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要是像当初的石军义一样,被几大强者围杀,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看见秦大小姐形容憔悴地往这边而来。 不过这个女人似乎是并没有认出自己,只是有点失魂落魄地和他擦肩而过。 然而他还是隐约感觉到有一两道目光数次在自己的身上掠过,带有深意。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金安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他不想和金安相认,然后再讲点兄弟情谊什么的,于是便假装不知道。 不晓得多久之后,香风拂面,鲜红色的裙裾在他的眼前招摇,那名女子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他抬起头,看了看李惜芸。 她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很正常,他也不清楚她到底经历过怎样的心理路程,不过他想从今以后他应该不会再提起薛昭。 薛府一游,送别一位故人,其他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变化。 他和小遥一左一右地陪着李惜芸出府门去。 许多人也开始准备出去了,只剩下一些南吴安排的帮助秦大小姐的帮手。 金安拢了拢衣袖,走得很快。 他接近了管阔。 他的声音很是轻微,只有管阔一个人听到: “最近你小心一点……” 他飘然远去。 管阔皱了皱眉头,从金安的提醒里面,他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李惜芸朝着他隐约靠了靠,问道:“他刚才和你说什么?” “没什么。”管阔看起来是心事重重的。 李惜芸难以被人察觉地噘了噘嘴。 …… …… 李择南见到了姬如是。 当然,这一次是真正的。 那是一间并不适合如此谈判的书房,只有他们两个人。 夜晚,秋雨绵绵,淅淅沥沥,更加衬托了今夜的静谧。 姬如是托着腮,靠在窗前坐着,眼睛望向窗外,看着外面的冷雨,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那个声音打破了那种持续了很长时间的宁静。 “看来,今天是真正的正式会面,虽然看起来有点不怎么正式。” 姬如是转回秀首,看向他,说道:“是的,虽然以后会有形式上的正式谈判,但是今天才是最最重要并且真实的。” 李择南的嘴角勾了勾:“如是,你看起来,充满了信心?” 姬如是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但是我觉得我的准备已经做得足够了,我想试一试。” 李择南微笑了一下: “好,朕想看看,你准备怎么说服朕,很期待呢。” 姬如是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 …… 书房里面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似乎是谈话进行到了僵局。 姬如是眨巴着眼睛,看着对面微笑着的李择南,像是在思量着对策。 其实她的心里面焦急十分,在来之前她作好了全部的准备,但是一到李择南的面前,在对方的三言两语之下,她便会变得颓然无力哑口无言起来。 她发现自己现在的脑中很乱,逻辑也很混乱,她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李择南就像是一位在考验后辈的长者。 他用指尖点了点椅子的把手,说道:“如果还不清楚究竟想要说什么的话,那就走吧,我们可以下一次。” “不过……”他顿了顿,“朕不能够保证在之前不会发生一些什么。” 姬如是很清楚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皇城内的粮草并不多,而在这之前如果李择南没有决定放弃抵抗和姬如海达成条件,那么他一定会再次发动战争,这一次,会死几千人,或者是几万人。 而在北唐界内的各处正在观望着这里动向的拥有武力的人,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到时候战乱再起,即使是南吴所向披靡,也架不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一片四面狼烟起的景象。 而那些各地的北唐将领、皇子公主们的信仰与力量的源泉,正是李择南还没有投降。 事实证明,对面的那个男人是很难被击败的。 姬如是猛地抬起了秀首,很认真地看着他:“不,我还没有讲完!” “朕忽然感觉有点困了。”李择南笑了笑。 “这就是陛下的待客之道?”姬如是的声音冷了冷。 她观察到了李择南的一些细节,以及语气、动作,她想她还可以尝试。 “那你就快些说吧。”李择南的身体向后仰了仰,“大概是朕没有觉得你像使者,现在也感觉不到面见使者的氛围,才会没有感觉。” 姬如是抿了抿自己的红唇,随后作出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语不惊人死不休,哪怕是激怒李择南,然后被对方杀死。 “你爱上了自己的皇姐,长公主殿下李轻落对不对!?” 李择南的目光“刷”地一下射了过来。 …… …… 刹那死寂! 在这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时光都被冰结、凝固。 所有的事物也已经消失,只剩下两个人——那面对面而坐的两个人。 姬如是感觉随着那一道扫过来的目光的,还有一股强大到极点的压迫力。 她的俏脸因为难受而变得嫣红,美得晃眼,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扼住她的秀项,让她窒息。 但是她还是在艰难地尽量甜甜地笑着: “陛下是想……杀了我吗?” 李择南的眸光里面是亘古不化的冰山。 “朕不觉得这可以用童言无忌来推脱掉。” 第360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姬如是惨然一笑:“不,本公主……并不是孩童,本公主已经长大了,我说的话……也是实话,我是真的要告诉你,也是挑明这一件事实……” 李择南凝神盯着她许久。 随后他忽然冷笑一声。 “事实?” 姬如是却像是笑得很开心,她歪了歪脑袋,勉力作出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难道……不是吗?” 在此时此刻,她面对李择南,只是一名弱小到极点的女孩子,她完全就没有能力对抗任何一名汉子,更不用说是李择南了。 但是,她没有丝毫的怯意,瞒着许多人,独自一人来见李择南,并且毫不犹豫地用可能激怒李择南、令李择南下定决心杀死自己的言语来努力。 她只是想要救一些人,越多越好。 而已。 姬如海曾经以为只要让李择南答应李惜芸为质,那么姬如是便是绝对安全的,但是真正到了这步田地,便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姬如是知道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她说的应该就是事实,而且这一件事应该北唐先帝、李惜芸、郝云等许多人都知道,即使是她姬如是都猜到了,天下的百姓们也都知道曾经的长公主下和秦王下关系非常亲密,不过敢这么猜也想到这一点的人完全没有。 但是有的事不能说。 知道就好,摆在心里面就好,说出来就不好了。 上自己的姐姐,所谓久生,很多时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是大多数人因为伦理而让那种变味,变成了亲近、贴近,偏于亲。 而很显然,李择南的那种感,并没有变味。 他那么疼李惜芸,是因为李惜芸的上,有李轻落的影子。 李择南的眸光是如此可怕,姬如是的口中渐渐溢出血来,她的脸上那种嫣红此时此刻已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苍白毫无血色。 原本古灵精怪天真烂漫的小仙女变成这样的一副模样,如果让其他人看到,必定是怜惜无比,但是此时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然而无论如何,无论体是如何损伤、如何痛苦,李择南的威势是如何强盛、目光是如何可怕,姬如是都尽量甜甜地微笑着,毫不畏惧地看着对方。 虽刀山火海,吾往矣。 为了心中的执念。 为了不愿意看到许多无辜的人死去,她死而无憾。 李择南看着她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原本愤怒冰冷的心中氤氲起其他的波澜,他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可以让面前的那一位弱女子的灵魂泛起如此bī)人的光辉。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强大的人之一,再加上权利的叠加,让他的力量达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高峰,在他的面前,任何人都会被碾碎。 更不用说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小公主。 但是在姬如是的眼中,他感觉到了一股能够和自己的精神力量对抗的伟大意志。 那令他感觉到震撼。 他缓缓收回了体内的气息,那种附加在姬如是上的力量逐渐消失了。 姬如是的秀额上满是晶莹的细密的汗珠,她颓然无力地靠在后的窗边深呼吸着,良久良久。 李择南静静地等待着她缓过劲来,没有说话。 姬如是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雪白的香袖上便红了一片。 “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择南的眼中终于氤氲起几丝怜惜来,“这不值得。” “我本来以为你懂。”姬如是缓缓道。 “什么?”李择南听不明白。 “你为一位帝王,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居然不懂,这实在是有些可笑。”姬如是真的嘻嘻笑了起来,但是她的脸色惨白,于是这一场景看起来非常别扭。 李择南蹙起了剑眉。 姬如是知道自己不道明,李择南是不会懂的,于是道:“我是姬氏的女儿,我是公主,既然为公主,不愁吃喝,那么便也要承担起责任来,心系天下,时刻准备为天下百姓的命运而死而后已,那才对得起我所得到的尊贵份。” “我原本以为,你为帝王,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因为他们都说你是明君,即使是你让他们陷入苦难、拖入战火,他们也是如此形容你,那么你一定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难道朕不是吗?”李择南笑了笑。 “不是!”姬如是的声音抬高,很坚定地喊道。 随后大概是牵动了伤势,她痛苦地咳嗽了起来。 在片刻之后,她稳定了一些,抬起秀首来,死死地盯住了李择南的双眼。 “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己的野心、**,你的心里面并没有你的黎民百姓的生活幸福与否、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给他们带来毁灭。” 李择南的眉头一直都蹙着,但是听到后来,他像是失神了那么一瞬。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最好的帝王,但是却从来没有静下心来想过这些问题。 自己究竟是真的为了北唐土地上的百姓,还是仅仅为了自己的权力**、征服**? 或许姬如是说得对。 “听说你小的时候体虚弱,也常常受人欺负。”姬如是忽然话锋一转,说道。 “谁跟你说的?”李择南的眼中再次闪烁起排斥。 很显然,他很不喜欢被人提起往事,提起他小的时候还不够强大的时光、和长公主李轻落亲近的时光。 “这个你不用管。”姬如是不想和他追究这些。 “你很文弱,虽然现在长得俊美,但是在那些时候被一些强力壮的皇子所看不起。” “你的母妃在生下你不久之后就死了,所有人都知道是病死,不过在皇宫里面的一些人却一直都在怀疑她是被人害死的。” 这些话本来应该让李择南如同之前一样不自已地露出杀意最起码是敌意来,可是却并没有。 他很平静地听着。 大概是因为,姬如是成功了一些,至少是成功地让他愿意倾听自己所说的话。 “虽然皇后收养了你,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会安全。” 第361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战战兢兢不信任几乎任何人之中,你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不过有一个人不一样,那就是长公主下李轻落。” “她非常疼惜你,虽然只比你大了几岁,可是在她的上,你隐约感受到了一些母亲的气息。” “不过这并不强盛,你是她的跟班,你总是默默地跟着她,你们之间非常亲近。” “就在这些亲近之中,你逐渐逐渐对她的感变味,你上了她。” 李择南的眼皮跳了一下。 “她是这样美丽,也这样温和,她对你是如此之好,你非常依赖她。” “但是你知道你们之间并不可能,只要你不够强大,没能够摆脱世俗的舆论力量。” “于是在你很小的时候,便萌生了一个愿望——你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最强大的男人,北唐的皇帝只是其中的一步,你要让整个世界都匍匐在你的脚下,你的意志令人难以抵抗,你要成为千古一帝,超脱世人的目光,凌驾于世界之上,你所做的任何事别人都不会反驳,反而认为是神圣的,即使是迎娶你的皇姐——长公主李轻落。” 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姬如是的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一直都直视着李择南,一瞬不瞬。 她无所畏惧,即使是死亡,而她今天所说的这一切,没有其他的任何人敢、会给她带来死亡。 因为她很清楚,从外在,李择南是很难被击败的,她只能够想办法击垮他的内心,而一个人的内心即使是再坚韧,也是会有弱点的。 她在来到北唐之前,便一直在研究李择南的弱点,来到皇宫之后,也是在研究,她相信自己终究会击败眼前的这个看起来不可一世的男人。 李择南一动不动,一直都在这样看着她。 只是他的眼眸之中不断闪烁着不同的光。 他看到了对方洁白的秀项,他有掐死姬如是的冲动,就像那时候被李惜芸背叛、背后被刺之后掐住那脖子的一样。 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发觉对面的小姑娘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压迫着他,压迫到他不能够自然地作出这个危险的动作。 姬如是似乎获知了他的想法,但是她并没有停。 “但是后来,她芳华一瞬香消玉殒了。” “你万念俱灰,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你也想不明白。” “可怜你,许多人都想不明白,那时候的我还不懂事,后来懂事了,我听说了那个凄美的故事,我也想不明白,我也有过很深的哀婉,沉浸在那些故事里面,不能自拔。” “全天下人都想不明白,但是,其实我仔细体味去,却还是明白的。” 姬如是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神看起来有些凄楚:“后来她发现,她也上你了,对吗?” 她看到,一滴泪水自李择南的眼角滑落。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 “看吧,天,哭了。”她幽幽叹道。 …… …… 李择南抬眼,望见了远方满树的桃花。 桃花如此美丽,令人赏心悦目,他的眼中被那种色彩所充盈,感觉整个人都处在了一片仙境之中。 偌大的湖中,满是水,廊桥上面的花纹如此鲜艳夺目。 风拂来,上面的铃铛相互交碰,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 湖中有个岛,岛上有个亭子,还有那开满桃花的桃树。 那一叶小舟缓缓地漂泊着,绵绵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舟上的美人坐在那里,倚着边缘,撑着一把油纸伞,浅笑盈盈地望着岛上的那满树桃花。 那全部的图景映在李择南的眼中,成为了一幅画。 他上了廊桥。 风扑面,满湖香。 他在桥上看着水中小舟上的美人,她是画中人。 她在看着远处的桃花,那是画中物。 李择南随着小舟的漂泊,缓缓在廊桥上踱步。 小舟来到了小岛边缘,那名美人站起来,款款上了岛。 她站在桃树下,雨滴带着零零落落的粉色桃花瓣打在油纸伞上,很快便满地都是,她的如云秀发上也沾染上了淋湿的花瓣。 她扔了油纸伞,张开双臂迎接着飘零的花瓣以及绵绵细雨,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又转一个圈。 她望见了廊桥上失神地接近过来的李择南,喊道: “择南你看,这真美啊!” 她嬉笑着、欢跳着,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是如此美丽乐观,完全没有后来忧郁的模样。 “是,美,真美……”他痴痴地望着,喃喃地说道。 他顺着廊桥继续向前。 他的心跳得很快,他知道,那是心动的感觉。 这里只有他和她,没有其他的任何人,这样的感觉真好。 他已经快到了廊桥的尽头,他看到她朝着他伸出玉臂,广袖dàng)漾,等待着他冲上前去拉住她的手。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廊桥忽然断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焦急地在那里大喊,想要冲上来拉住他。 但是他眼前的景象就像是镜面破碎一般出现了无数道细密的裂纹。 亭子、桃树、小舟、廊桥,还有她。 随后那些景象便崩碎了。 他拼命地大喊,他恐惧、他害怕,他想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告诉她,他喜欢上她了,他会用一辈子来守护她的美丽。 但是上天终究是不给他这个机会。 冰寒、刺骨,浑都是凉水,他陷入进了一片黑暗中,那就像是一个无法超越的深渊,让他几乎要窒息。 …… ……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人生也是一个长久的梦,梦醒了,心碎了,便也会痛彻心扉。 李择南便做了一个梦。 当梦醒来的时候,他张开双臂,站在秋雨里面,浑都淋湿了。 的确很冷很冷,心也冷透了。 他转回去,看到一位亭亭玉立地倚靠在朱门一侧的美人。 她穿着白色宫裙,秀发招摇,容颜绝色。 但是终究,她不是她。 “你刚才像疯了一般,你看见了什么?”姬如是歪着脑袋问道。 李择南没有回答她。 只是他的脸蓦地变得狰狞,朝着姬如是喊道:“你胡说!” 第362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个受到了欺骗的孩子,或者是一个不愿意相信别人告诉他消息的孩子。 姬如是告诉他,李轻落上了他,李轻落后来许多年的忧郁,以及最后的香消玉殒,和他有关系。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也不敢想,他没觉得这有一定可能。 李轻落为什么会选择自己离开这个世界?这个问题许多人都在想,他也在想,他弄不明白。 其实答案一直都呼之出,只是他如同李惜芸郝云一样,不敢去想。 姬如是冰雪聪明、天生聪慧,所以姬如是便抓住了那个最大的可能,并且今天的她并不怕死,所以她勇敢地说了出来。 “我不能说这是一定正确的,但是只要你足够理智,你便会发现那是最最贴近真实的答案。”姬如是缓缓开口说道。 秋雨滴滴砸在李择南的心头,他终于低下了不可一世的头颅。 他难以接受这一推论,但是李轻落这么多年来和他的点点滴滴,他一直都摆在心里面,李轻落对他小时候的亲近、后来的疏远、最后一段时光每次看向他的那些言又止又饱含复杂的目光…… 所以,他知道,姬如是是对的。 他站在雨里,又是很久很久。 他很痛苦。 他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让他和李轻落相遇,又为什么让他们成为兄妹,最后天人两隔。 人世间最最痛苦的是两个相的人绝对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他是曾经的秦王下,现在的皇帝陛下,她是长公主下,是金枝玉叶。 他们可以得到很多很多的东西,似乎所想拥有的,都可以拥有。 但是也仅仅只是似乎而已。 还有很多比起权利、金钱更加重要的东西,他们穷尽一辈子都不能够得到。 李轻落死后,他痛苦了很久很久,然后他对某些事物的**便变得更大了。 他曾经以为只要他成为了世界上最强的男人,便没有谁能够抵抗他的意志,他可以不顾世俗的反对,和自己的长姐在一起。 但是人世间却还有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力量,那便是死亡。 李轻落红颜薄命。 他痛恨自己没能够在这之前完成自己的宏伟目标。 所以他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完成它,让天上的李轻落看看,那正是他余生的所有价值。 他开始想象着自己在驾崩之后,和李轻落于九泉之下相见的场景,他轻轻地对她说道:“看吧,轻落,我做到了,我现在有资格娶你了。” 她会静静地伏在他的膛之上,对着他说道:“是的,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为了,他宁愿疯魔,宁愿相信这些自己想象出来的图景,所以他马不停蹄地一路高歌猛进,他杀李显岳、夺皇位、战南吴、败百族…… 而今,在李轻落还活着的时候的梦碎了,李轻落消逝后的梦也碎了。 他真正地一败涂地。 “呃啊——” 秋雨之中,他迎着昏黑的天穹,仰天长啸,乱发狂舞。 他不断地朝着天穹发泄自己的怨恨,他想要斩天一剑,和那超出世人的力量决一个你死我活。 在这个雨连绵的夜晚,皇宫内的无数人战战兢兢地听着自己的皇帝陛下愤怒的吼声,但是却谁也不敢抗旨接近。 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察到怨气冲天,几乎要将整个天空都墨染一遍。 而陪伴着那一名绝望的帝王的,只有一名着白色宫裙的少女,她静静地站在朱门旁,看着雨中长啸的李择南,眼眸之中满是怜悯与淡淡的忧伤。 …… …… 深夜里,那名没有穿龙袍的皇帝迎着秋雨缓缓向书房走去。 他的脸色非常可怕,即使是容颜再俊美也不能够掩饰。 他上了台阶。 他全都湿漉漉的,水顺着衣裳“滴滴哒哒”地滴落,将所站的地方全部都弄湿了。 他死死地盯着倚着朱门的美人。 “谢谢你。”他的声音毫无感。 “为什么?” “因为你坚定了朕和南吴决一死战的信心。” 姬如是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还是问道: “为什么?” “既然朕心已死,朕已经厌世,便无惧一死,相反,逆天的行为,反而让朕能够获得快乐,至于朕死后,任他洪水滔天,何乐而不为呢?” 姬如是蹙起了好看的细眉。 她沉默了好久。 她在思考,到底哪一个步骤错了,利用李轻落,为什么没有让这个家伙感怀和醒悟? 最后的结论是——应该并没有错误。 她看向李择南的双眼,却看到了和从前并不一样的东西。 信心缓缓回归,她意识到,虽然李择南这么说,但其实,她已经有了很大的成效。 她忽然展颜一笑,明媚动人。 她有些坏坏地看着李择南:“你确定?” 李择南或许想过在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之后,姬如是可能会有的回应,姬如是可能会惊慌,也可能会愤怒,即使是神色如常,也应该会好言相劝。 但是她却是说出了这么三个字。 他明白姬如是一向古灵精怪,有很多馊主意,即使思虑如他李择南,都不一定清楚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你想做什么?”他皱眉问道。 “不是我想做什么,我无所谓,我知道,如果你真的疯了,你可能下一刻就会杀了我,既然如此,我能够做什么?” “但是……”她的语气虽然并没有异常,然而却是隐含了威胁之意,“你就愿意你死战到底,和我们姬氏彻底撕破脸皮,到时候你曾经生活过的一切,全部都如过眼云烟,烟消云散?” “你想说明什么?” “这里有她的痕迹,她的林林总总,那是你最最美好的希冀和时光,我想,你肯定愿意它们一直都保留着,即使是死吧?” 李择南冷笑一声:“你敢威胁朕!?” “我不敢,”姬如是瞄了他一眼,“但是既然撕破了脸皮,那么一切便都说不定了。” 第363章 新的时代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李择南正要还说什么,但是却被姬如是给打断了: “在洗尘宫外西南方向百丈处,有一片湖,湖上有一条廊桥,湖心有座岛,岛上有一个亭子,亭子外有一棵桃树。” 李择南的神色稍有变化。 姬如是继续说了下去。 “现在是秋天,不过我想,天里桃花盛开的样子,一定很美吧?” 她侧过秀首,看向李择南,微笑一下。 李择南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略微有些失神。 末了,他的声音低沉:“的确很美。” 不知道他说的美,是姬如是所说的湖泊、湖心岛、廊桥、亭子、桃树,还是其他的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姬如是的声音就像是呢喃,但是非常悦耳动听,仿佛是。 李择南抬眼看向她:“你能向朕保证什么?” 姬如是看到,他眼眸之中一贯的强盛已经褪散了许多,仿佛还有着几分落寞。 这种褪散或许在一次又一次失败中便已经发生,但是今夜自己所说的一切,将之推到了一个高峰。 李择南的心累了、倦了。 所以在刚才,李择南说自己要和南吴决一死战,姬如是却并没有害怕,因为她看清楚了对方的眼睛。 姬如是轻笑一声。 “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陛下好生歇息。” 末了,她顿了顿,换了一个称呼:“择南哥哥。” 那是在从前,她和还是秦王下的李择南见面的时候用的称呼。 李择南的神显得有些怅惋。 “你好好休息,后,朕和使者详谈。” 姬如是上前一步,将双手端庄地放于前,深深地请了一个安。 “代天下人谢哥哥。” …… …… 在所有人的观望中,一个新的时代诞生了。 它诞生得是如此突然,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在这个秋天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也死了许许多多的人,然后还有的许许多多的事会继续发生。 像现在,李择南便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下面是寥寥无几的朝臣,还有南吴的使团。 以小公主下姬如是为首,金关二府的人还有曾经的张家家主等许多人作陪。 南吴和北唐的“正式”谈判开始了。 在这一场朝会上,包括刘玄清叶叔匡等朝臣在内的许多熟悉李择南的人都隐约发现李择南不一样了。 他坐在龙椅上,腰杆不再得笔直,而是坐得比较随意,他没有了那种迫人的气势,大多数时间,能够不说话便不会说话,看起来非常沉默。 他就像是一个忧郁的少年,不善言辞,也有点萎靡。 曾经他仿佛一把随时随地都遥指苍穹的剑,凛冽的力量充斥全,令人隐隐畏惧。 现在不知道他是收缩了所有的力量,还是那些力量都消散了。 刘玄清叶叔匡等人震惊于这一点,却忍着没有敢说话。 李择南静静地等着南吴方面的使者代表姬如是说出条件,然后表示同意。 他没有拒绝哪怕是辩论任何一项。 就好像姬如是提出来的原本就和他讨论过,他也一直都知道这些条款,这些东西是姬如是要求的,也是他要求的。 李择南投降了。 他平静异常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卸下龙袍、走下龙椅。 随后他头也不回地往后面走去,只留下愣愣的等在朝堂里面的一干人等。 皇宫将会被保留,有南吴方面派人清理、打扫,尤其是其中的几个宫。 当然南吴还作出了许多所谓的“妥协”。 刘玄清等朝臣泪如雨下,跪地痛呼,哭声震天,没有任何人阻拦他们。 只有姬如是贝齿咬着下唇,怜悯地看着这些这些真正忠诚的人们。 …… …… 皇城的城门缓缓打开,无数北唐士兵或者迷茫或者愤慨地放弃了抵抗。 没有任何人可以理解李择南到底是怎么了,他们可以认为先帝——天载皇帝会投降,先帝的先帝隆德皇帝会投降,但是绝对没有想到开远皇帝李择南也会投降。 但是李择南真的投降了。 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这一切,他的意志不可动摇,哪怕是投降的意志。 这听起来实在是有点可笑。 那些是在今发生的事。 而远方的人们是在后来才知道这震动天下的事。 无论人们相信不相信,李择南都投降了。 不会再有人看到他的影,哪怕是北唐的那些和他最最亲近的人们,他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在北唐的各地还爆发了几场战争,但是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大多数皇子公主或者将领在得知李择南投降的消息之后,万念俱灰,全部都投降了。 结束了。 结束了吗? 好像是的。 …… …… “结束了吗?”李惜芸问管阔道。 管阔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 她款款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几乎像是哀求道:“我求求你,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不要再让我担心受怕了,我们离开这里,过自己的子,好不好?” 她看起来是如此凄苦,她用尽一切的绪去感染他。 管阔沉默了一下,道:“嗯。” 他又道:“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已经过去了许多天,停歇了战乱的地方,包括长安城,渐渐有人在南吴的宽松政策之下回归。 北唐的皇宫里面,已经不剩下太多人了,只有一些等着养老也实为囚的皇族,而守护着他们的,也是南吴人。 不过那些人也没有关系,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习惯了缩在皇宫里面混吃混喝等死。 李惜芸想要和管阔一同离开这里,前提是管阔好好的,没有被人打坏。 但是她不知道怎样说服管阔。 她也仇恨李择南,李择南杀了李显岳,也在先帝驾崩的时候让先帝陷入了最最深沉的绝望,但或许是一种女孩子的心态,她对李择南下不了手,只是单纯的仇恨。 然而管阔和她不同,管阔有这样的实力,也有这样的胆色。 只是还是危险太大了,她不想他去冒险。 宫廷卫全部撤销,羽林、神武、龙武、左右卫都没有了,如今守护北唐皇宫的是南吴人,防御比起从前何止千差万别,管阔有了最大的机会去完成自己的复仇,所以在这个时候劝说管阔放弃,可想而知难度系数有多么大。 第364章 如故(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最后想,有些事情终究还是不能够强求的,就像管阔那时候没有阻止自己回到长安,为北唐尽最后的一份力,就像世人再怎么看好自己和薛昭,自己最后还是破天荒地选择了管阔。 所以她最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我只是强烈希望,但是我知道不能够强求,你只需要知道,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管阔点点头,她也点点头。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去皇宫看看李择南。”她说道。 管阔看向她,像是在体味她这一要求之中所蕴含的意思。 “我曾经和他关系很好,也后来走向对立,他也代表了我的李唐回忆,无论是最后我们两个人离开这里,过自己的生活,还是你最终坚持自己的复仇,我想我都要再最后见他一面。” 在李择南投降,北唐的武力基本解除之后,南吴人也不再限制他们,他们如今已经离开了南吴的军营,只是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 管阔知道,她对自己说她不会强求,自己其实也是如此。 那是李惜芸的一个心结,总是需要解决的。 …… …… 李惜芸出现在了长安城内,现在是以自由的身份。 她不再会被宫闱束缚了,她也不会再被南吴人软禁了。 她不是什么公主了,真正不是了。 无数人神情复杂地关注着这一件事情,不清楚她到底在做什么。 她没有坐马车,只是步行着,陪同着她的只有小遥一名宫女还有十位依旧忠心耿耿坚持要跟着一起过来的长流宫卫。 时隔这么长久以来,这或许是她第一次步行走这么远的路。 事实证明,她的确缺乏锻炼,她走不了太远便会毫无公主风范地随便选一个地方坐下来,用广袖擦擦秀额上面的汗水,喘几口气。 不过看起来,她对此感觉到很高兴,她终于像一位最最普通的人一样了。 入了长安城,她在街道上偶尔停下来喝喝茶水,再吃一些往日里很难会去品尝的小吃。 长安大街上冷冷清清的,虽然不少人都已经回了过来,但是却并没有多少人出门。 茶肆的老板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想着曾经高高在上的广乐公主殿下怎么一晃之间便变成了这个样子,想着北唐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却并不和她搭话。 她毫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只是很珍惜这样一段时光,她想无论管阔最后到底选择怎么做,她都要离开长安了,不再回到这里、想起悲伤的过往,所以她需要好好度过现在的时光。 她吃了不少东西,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胃口这么大过,旁边的小遥默默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 “吃啊,看我干什么?”她笑着问道。 小遥小小地咬了一口,声音就像是蚊子叫:“吃不下……” “不多吃点怎么赶路啊!”她伸出纤指,捏了一下小遥那俏丽的脸颊。 “公主你……”小遥再一次欲言又止。 “是不是感觉我前所未有的快乐,比起从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快乐?”李惜芸的笑容特别发自真心。 “嗯。”小遥点点头。 “人最难的便是放下,但是放下之后,便会快乐了,”李惜芸捏着她的脸颊不肯松开,“什么时候给你找一个好男人嫁了,你会比我今天更加快乐的。” 小遥的脸瞬间就变得绯红起来,羞恼地叫喊道:“不嘛,我才不嫁人,我要一直陪着公主你!” 李惜芸一脸坏笑:“难道你是想要嫁给我?” 她又道:“那你和管阔打一架吧,谁打赢了我就娶谁。” “我才不跟那个凶残的傻子打架!”小遥恨恨道。 她忽然发觉,李惜芸是真的变了,她开始不再故作高傲,摆出一副臭脸,她也开始调笑、坏笑。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对此感觉到高兴,因为她觉得现在那样子就不是李惜芸了。 路过的几名行人怔怔地看着已经变得不认识的李惜芸,心里面百感交集。 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在明里暗里许多人的注视之下,李惜芸继续向皇宫而去。 …… …… 守护皇宫的南吴人犹豫了一下,但是他们的将领还是很快便任由李惜芸进去了,只是那十名长流宫卫被留了下来,他们需要保证李择南等一些人的安全,那是命令。 李惜芸只带着小遥一个人,在那些只能等在皇城外的长流宫卫们担忧的目光中,往未知的皇宫而去。 此时的皇宫里面,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悲悲切切。 偌大的皇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杳无人烟。 皇宫太大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可以看到稀稀落落的宫人,在这样广阔的建筑群之间,只剩下那么点人,便看着可怜。 虽然已经让自己想开一点,做一个快快乐乐的普通人,细细体味这战后稳定的生活,但是李惜芸还是感觉悲从心来。 谁料过去的繁华,变作今朝的尘土。 “李惜芸,你高兴一点,都过去了。”她握紧了一下秀拳,学着记忆里面姬如是的样子鼓励自己说道。 说完这句话、做完这个动作,她便真的高兴了一点。 她再一次用广袖极为不雅地擦擦秀额,对着小遥说道:“如果不是现在自己走路进来,我还真的不知道皇宫居然这么大呢!” 她牵住小遥的手,就像是一对姐妹。 她不再是广乐公主,小遥真的可以是她的姐妹。 期间她遇到过数次南吴派来守护皇宫的守卫,鉴于她那倾城的容颜,还有那鲜红的长裙,他们并没有多加为难她。 在战争平息,所有都稳定下来的太平世界里,她李惜芸的名气,真的很有神奇的力量。 这一对姐妹在皇宫里面缓慢地踱着步,她们就像是观光的过客。 李惜芸问过几次李择南在哪里,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无论是那些南吴士兵还是还留在宫里面的宫女太监们。。 她蹙了蹙秀眉,李择南就像是真的消失了,完全不见了一般。 不知道是因为姬如是从中影响的原因,还是南吴方面真的给予这一位过去的帝王足够的自由,李择南好长时间没有在世人眼中出现这一件事情,居然没有任何人前去查探。 第365章 如故(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觉得,李择南不应该是真的刻意躲在哪里,只是他停留在某一个很少有人过去的地方而已。 最终一名宫人告诉她,李择南每次到时间了都会出现在御膳房,独自一人吃完东西就走了,也不和任何人说话,整个人变得孤僻得可怕。 李惜芸先去了长流宫。 在这一片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宫殿里面,她和小遥逛了很久很久,她们一起回忆从前的点点滴滴,感怀着逝去的人。 这么多年以来,不说其他的地方,就是这长流宫内的宫卫宫女们,已经永别了许许多多的人。 她们在长流宫待了一个时辰,随后便去了其他的很多地方。 她们也去了洗尘宫,但是洗尘宫外是几十名南吴的精锐士兵,即使她是李惜芸,她也不能够进入,他们表达了十足的歉意,告诉李惜芸这是南吴和李择南之间的一个规定,洗尘宫,除了李择南本人,或者是李择南亲口同意,否则不论是谁人,都不能进去。 李惜芸和李轻落其实算不上特别亲近,但是她对李轻落有着非常特殊的感情,她原本想要再多看看李轻落,但是现在既然如此,那也就作罢了。 有极少数人知道李择南在哪里,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但是在这皇宫之内,其实并不意味着李择南真的消失了,他还是照常吃饭、睡觉。 相比从前他的野心勃勃,反差太大,于是很多人便觉得他好像忽然不见了一般。 不过对于对皇宫比较熟悉的李惜芸而言,要寻找到李择南并不是难事。 在洗尘宫的西南方向,是一片大湖泊,湖上有廊桥,湖中有座岛,岛上有座亭子,还有一棵桃树。 李惜芸在远处看到了李择南。 …… …… 李择南默声不响地坐在湖岸上,一动不动,如果不知道,很多人可能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赤足荡在水里面,秋天里的湖水微凉,不过他看起来却是并不在意。 这样随意的动作世人无法想象到,就连李惜芸都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但其实,他小的时候,和李轻落两个人在一起,尤其是在这里的时候,经常做。 他看起来好像是并没有看到牵着手的李惜芸和小遥接近,不过李惜芸不相信他没有看见,他可能只是不想看过来。 她走上了廊桥。 秋风吹着湖面,微微泛起波纹,廊桥上垂挂着的铃铛叮当作响,如此动听,就像是仙乐袅袅。 对于这里,李惜芸并不熟悉,虽然她经常路过,不过并没有经常来玩。 她总是觉得这个湖泊有点大,这么一大滩水,叫她感觉到压抑,谁叫她是一个旱鸭子,不会游泳呢? 如果处在湖心岛上,望望周围一大片的湖水,她觉得很不舒服和不安稳。 只是她知道李轻落非常喜欢这里,李择南也喜欢这里,那两个人在从前经常徜徉在这里,乐而忘返。 因为带上了李轻落的气息,还有和李择南的过往,于是这里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氛围。 李惜芸忽然发觉就在这一刻,自己也喜欢上这里了。 廊桥上的木板在她踩上去之后,咯吱作响,皇宫里不少人都觉得这声音很有趣,不过她有些害怕,生怕那些木板忽然断掉,然后她便摔到了湖水之中。 这也是她不太愿意去湖心岛的原因。 带着忐忑的心情,牵着小遥的手,手心里渗出汗水,她战战兢兢地在廊桥上缓慢向前。 她走了很久很久,无心欣赏美景,只是有点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很是可笑。 她终于过了廊桥,踏上了湖心岛的土地,她站在那里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你去亭子里坐一会儿吧。”她侧首对着小遥说道。 小遥朝着李择南背对着她们的身影看了一眼,道了一声“小心”,便往亭子处走去。 李惜芸的步伐终于又变得优雅迷人起来。 她莲步轻移,来到了李择南的背后。 那个伟大男人背对着她,只是身影看起来不像以往一般强大,相反很有些落寞的味道。 “坐。” 她听见他说道。 李择南并没有回头。 她往前几步,原本想要学着对方的样子,赤足荡在水里面,不过考虑到现在水的温度有点低,便作罢了。 她盘膝坐在湖岸上的样子看起来挺难看的。 “为什么会想起来看看我?”李择南问道。 他不再自称“朕”,应该以后都不会了。 “你不必担心,我不是过来杀你复仇的,我也没有那个能力。” 大概是真正看开了的缘故,在此时此刻李惜芸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并没有露出咄咄逼人、哪怕是任何负面的表情出来,只是显得很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一样。 “呵。” 李择南很奇怪地笑了一声。 “为什么会投降?”李惜芸望着湖面,望着那座叮叮当当的廊桥,还有微微起伏的湖水。 她虽然厌倦了战乱,希望双方能够结束,但是她还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姬如是究竟是怎么说服李择南的。 李择南在这里,是因为李轻落,不过她并没有意识到姬如是说服李择南和李轻落有关。 “我不想说。”李择南平淡地摇了摇头。 “哦。”李惜芸好像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了起来,于是沉默。 广阔的空间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人,他们兄妹两个人坐在湖岸边,微风拂面,淡金色的阳光撒落,湖光景色,风景旖旎。 “你是不是又想皇姐了?”过了好久,李惜芸又问道。 “一直都在想,只是第一次这么安安静静很舒服地想。”李择南回答。 “这样也挺好。” “是挺好的。” “你有些什么打算?” “就这样,这里有她的气息,我很喜欢,随之老去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倒是看开了许多,从来没有想过你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的。” “那么春云姐姐怎么办?” “我不知道。” “你很不负责任。” “我一直都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难道你不知道吗?对北唐百姓是这样,对郝春云也是这样,包括你,我的好妹妹,李惜芸。我只是为了自己而已,又不是为了你们,难道你第一天知道?” 李惜芸笑了一下:“的确是这样。” 李择南皱了皱眉头:“我怎么感觉,你现在不像以前那么恨我了?” “恨你又如何?我只是一名弱女子,根本就杀不了你。” 李择南蓦地看向她,眼睛里面这许多天以来第一次有光。 有凶光。 “你可以叫你的管阔来杀我。” 李惜芸的柳眉倒竖起来。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护犊的母老虎,充满了煞气。 “这是我们之间自己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讨论!?” 李择南的眸光很迅速地黯淡了下去,又变回了之前那种落寞与无所谓。 “呵,”他再一次怪异地一笑道,“你们倒是挺和睦,臭味相投。” 李惜芸不想和他说话了,她站起了身来,微风拂来,她鲜红长裙的裙裾荡到了李择南的脸庞上,不过李择南却并不在意。 他像是并没有在意到李惜芸的动作一般,自言自语道:“这里有她的气息,一直都这样,真的很好……” “我走了。”李惜芸说道。 李择南仿佛并没有听见。 那股香气越来越远。 一直到很远以后。 李择南忽然又开口了。 “告诉你家管阔,想来杀我的话,那就来吧,随时随地,我都奉陪。”。 …… …… 第366章 鸿门(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夜,月朗星稀。 夜色与月色下的长安皇城,呈现出一大片广阔的黑魆魆,看起来就像是一头恐怖的凶兽。 自从李择南投降之后,皇城的夜晚不再灯火通明、不再被各种光亮映得一片瑰美。 三名将领模样的人骑着马,后面是黑压压的三百多人,沿着长街一路来到了望仙门下。 望仙门处此时此刻守护着的是南吴将士,他们警惕地将目光投向那些过来的人。 当然,现在的长安城处在南吴势力的统治之下,很难会有敌人像面前的这些人一样这么光明正大大摇大摆地进入,对于此,守望仙门的将士稍稍安心。 更何况,那些人无论是打扮、装备,还是动作、尤其是动作,都很明显是南吴军队。 三名将领的中间,是一名穿着白甲的小将,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但是气宇轩昂、英姿飒爽,很有一番肃杀的气息,看得让人感觉到很舒服。 守城的将领拦在了那里。 李择南就是一枚定时炸弹,他活着,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但要是他忽然死了,那么那些正在虎视眈眈观望的北唐明里暗里的势力,必定会怒而发动攻击,这便使得他们不得不谨慎。 “小范将军?”那名将领认出了白甲小将的身份,于是略微有些诧异。 白甲小将微微点了点头。 “你们要做什么?”将领问道。 “入皇城。”白甲小将旁边的那名壮汉回答道。 守城的将领摇了摇头:“没有符令我们不能打开城门。” “拿去!”白甲小将抖手甩出一样物什,守城的将领单手接住。 他低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很显然是感觉到奇怪,但是他不便和这些人对抗,于是转头命令道:“打开城门!” 随着城门缓缓拉开,这一行三百多人步伐整齐地入了皇城。 …… …… 洗尘宫外。 那名俊美的男子披着头发,盘膝而坐,正对着宫殿里面的那幅画像,谁也看不见他的脸。 外面是守卫洗尘宫的南吴兵士,个个警惕地望着夜色与月色交映之下的皇宫遥远之处。 静,太安静了,这整座皇宫在夜晚更是像死了一样。 男子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许久之后。 远处传来军人行走的声音,为首的是三名骑着马的将领。 在皇宫之内骑马而行,在从前北唐统治的时候,是绝难会发生的事情,现在一般的南吴人不会这么去做,但是今晚的白甲小将等人就是要故意这么做。 洗尘宫外的士兵非常诧异地看着他们,搞不明白这样的一批人究竟是怎么接近洗尘宫的,因为并没有必要。 那些人停在了洗尘宫外。 宫里的那名男子很显然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但是却依旧背对着他们、面朝着那幅画像。 洗尘宫外的士兵持着武器拦在了那里。 “李择南!”白甲小将翻身下马,眸绽冷电,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影,喊道。 感觉到他来势汹汹,洗尘宫外的士兵将武器对准了他们。 “范小将军,请不要胡来!”一名士兵喝道。 白甲小将却并不看他,依旧盯着李择南的背影:“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自报家门:“我是范饶之子,范光!”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在得到父亲消息的那一个时刻,我就开始准备,今日,我是来杀你的!” 当他落下这些话的时候,便意味着彻底的撕破脸皮,洗尘宫外的那十多名士兵齐刷刷地将武器遥遥地指着他,其中一人质问:“你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但是范光却并不屑于回答他,直接一拍刀鞘,佩刀弹向了手中,喝道:“动手!” 刀光霍霍,他的刀锋直逼那名脸色蓦地煞白的士兵面门! …… …… 范光在很短的时间内已经杀了三个人。 实在是令人感觉到很意外——他比起他的父亲范饶还要强。 这些在从前都是他的战友,并肩作战过,但是他下手毫不留情。 当他的刀从第四个人的腹中拔出来的时候,洗尘宫前面的守备已经被完全解决了。 三百多人对阵十多人,毫无悬念。 范光提着刀,刀上淌着血,阴沉着脸,一路往洗尘宫深处而去。 那个男人还是披着头发盘膝坐在那里,望着那幅画像,一动不动。 “真是镇定,”范光为首,一行三百多人黑压压地往洗尘宫里走去,“这就是所谓强者风范吗?” 他想着自己的父亲就是死在对方的手下,心中除了仇恨的同时,还氤氲出谨慎来。 他很清楚李择南很强,即使是这里有着三百多人,也还是危机四伏,要想杀死对方为父亲报仇,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他一步一步往前。 当双方距离一丈的时候,他停住了。 “为什么?”他听到对方说道,“范光,我警告过你的,但是你不听。” 范光的眉毛扬了起来,眼神之中开始闪烁起震惊。 他将眸光往前移,看到了横在对方膝盖上的那把刀。 “卸甲!”他失声叫道:“公爷,怎么会是你!?” 金安缓缓站起身来,并且回头,对着他微笑。 范光的脸色阴晴不定,末了,他爆喝道:“动手!” 他抢先出刀。 随后他便听见了外面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似乎有数不清的人马出现了。 …… …… 管阔实在没有想到,如今这样的状况,还会有人轻易找到自己。 “小公主殿下想见见你。” 那名服饰华美的烟雨宫女对着他说道。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管阔问。 那名烟雨宫女只是故作端庄地看了一下他,并没有回答。 这一名宫女管阔并没有见过,想来对自己的感观并不太好,不过他无所谓,有的人就是眼高手低,自己其实不咋滴,却总是还不怎么瞧得上别人。 他略略想了想,南吴秘府的能耐挺大的,再加上自己最近并没有刻意隐藏,南吴势力找到自己也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他和李惜芸原本便都想要去见见姬如是,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一直都滞后,最近听说姬如是很快便要回金陵了,这一次对方主动找寻,正合他的意思。 “带路。”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道。 最近他一直都没有和铁山无见面,如今的铁山无正和李千容待在一起,所以李惜芸和小遥走后,这里只剩下那些长流宫女和宫卫,不过这些人并不怎么管他。 那名烟雨宫女的地位想来应该不低,特别是姬如是似乎挺信任她,她坐了一辆马车过来,马车的装饰还挺漂亮。 管阔一声唿哨,正在远处忽悠李惜芸一匹母马的无迹颇有些不情愿地奔了过来。 骑马随着马车悠悠远去,一路之上双方都是无话,管阔感觉这样的氛围很是压抑,而且那名宫女的姿态他并不喜欢,但和李惜芸吹牛多了,便不太忍受得住这样的时光,于是自顾自地问道:“姬如是最近怎么样,入皇宫和李择南谈判,李择南有没有为难她?” 他无所谓那个高姿态的宫女会不会会回答他,他现在已经变得不是特别在乎虚虚的脸面了。 显然那个宫女也没有特意和他不愉快的心思,用不冷不热的语气外加有些愤怒的情绪回答道:“小公主殿下回来后,我们发现她受了伤,问她是怎么回事她也就笑笑,不知道李择南怎么对她了!” 管阔皱了皱眉头,心想李择南欺负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实在是不要脸,不过听宫女的所言,姬如是应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到时候见了面之后看看那死丫头到底怎么样了再说。 正这么一路想着,他见到远处逐渐接近了南吴的军营。 心中隐约有些不安,自从北唐南吴的局面倒转之后,他便开始排斥起这些地方,因为这些地方一旦出现对自己不利的事情,马上便会陷入危险之中,尤其是关挽云等强者正在虎视眈眈。 拍了拍无迹的马背,叫它自己一边玩去,无迹并没有入军营。 他随着那名宫女缓缓进入那数万大军驻扎的地方,一路之上没有任何人阻拦,最多只是有一些好奇的兵士朝着他看上几眼。 深入军营之中,他看见了一个比较大的营帐,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这里还是符合姬如是的身份。 随着那名烟雨宫女入了营帐大门,里面却并没有人。 他对着原本走在前面引路,现在却准备回头的那名宫女问道:“你家小公主殿下呢?” 他和姬如是接触了那么多,熟悉姬如是的处事行为,既然对方急着要见自己,最最应当的是自己还没有进入这一片军营,姬如是便大呼小叫着奔了出来,说一些傻乌龟来得真慢要打屁屁之类的话。 但是他非但没有看到这样子的姬如是,甚至来到了地方,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这就有点奇怪了。 “公主召见,难道还要一直规规矩矩地等着你?管阔,你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吧!” 那名烟雨宫女昂了昂秀首,摆出那种管阔很讨厌的架势回应道。 管阔冷笑了一下。 “看你的样子,和姬如是认识的时间比我还短,新来的吧?” “你说什么?”那名烟雨宫女蹙起细眉。 “姬如是不会这么做的,最起码对我,除非……”他的眼中闪烁起一道寒芒。 那名烟雨宫女兀自还在趾高气扬,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但是面前的管阔在说出“除非”这两个字的时候,人突然消失了。 她微微愣了愣,就在下一个瞬间,一只有力的手便掐住了她的秀项,将她单手提了起来。 “说,是谁指使你的?”管阔眯起眼睛瞄着她。 那名烟雨宫女实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一惊变,吓得花容失色,想要大声叫喊,但是却因为被掐着脖子,俏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喊不出来。 “很好,”管阔说道,“我个人很怕死,有的时候我会对此感觉到很懊恼,所以我很喜欢看到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怕死的样子。” 旁边驾驶马车的那个人“铿锵”一声拔出吴钩刀来,而周围察觉到这里动静的南吴士兵也纷纷举着武器冲了过来。 “把人放下来!” 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大声喝道。 管阔并没有理睬他,只是在观察着周围的形势,看看如果陡生变故的话,自己应该怎么安全撤走。 “算了,欺负一名弱女子,这可不是你管阔喜欢做的事情。” 当此时,背后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优雅声音。 管阔转头望过去,看到远处的金安长着一张迷人的臭脸缓缓走了过来。 …… ……。 (快完结了,这次是真的,不是演习,想要尽量写好一点,尽管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写得不怎么样。这个月的更新会再次放缓,我知道这很诞腾,大家都是这样,我也如此,不过个人越到这样的局势下越会紧张,不能写多,一写多就崩了) (对了国庆节快乐,阖家欢乐,找到另一半的好好亲热亲热,还没找到的一个人预热预热……) 第367章 鸿门(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想做什么?”管阔松开了掐住那名烟雨宫女脖子的手。 那名宫女颓然落地,双手捂着秀项不住咳嗽,只是大概是心有余悸的缘故,娇躯还在微微颤抖着。 “就是想见见你而已。”金安慢悠悠地说道。 “见我又何必耍这样的把戏,还有这是怎么回事,”管阔用下巴指了指摔在地上的那名烟雨宫女,“烟雨宫的人?你怎么弄过来的,姬如是呢?” “小公主殿下的确想要见你,不过我也想见你,只是我觉得你最近好像不怎么想见我,用一下烟雨宫的人,会好使唤你一点。”金安继续往前接近,看样子,这个营帐是他安排的,并不是姬如是。 他用上了“使唤”这个词,带有点玩笑色彩,原来他努力想要将双方的关系拉回从前,稍微自然些。 看到他如此,管阔也消却了一些火气,金安是一个明白人,自己最近对他的态度,他看不出来也是不可能的,如此解释,他利用一下烟雨宫的名义,也还算说得过去。 “为什么忽然想见我?”他问道。 金安指了指营帐:“进去聊聊吧,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自然地聊过了。” 他越过管阔,拉开营帐的门,微笑着作了一个手势:“请。” 管阔摇了摇头,对于金安,他虽然最近下意识地不想见面,但是说实在的,这个家伙也并没有对不住自己过,在薛府,他还好心提醒了一下自己,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朋友上下徘徊,可以随时随地并肩作战,但是绝对不会是什么敌人。 入了营帐,管阔这才仔细发现里面摆了一些糕点蔬果,也不知道金安是哪里弄来的,但是鉴于那个家伙挺会享受,喜欢折扇轻摇品品茶,也无可厚非。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金安开口说道: “你是不是准备离开,或者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管阔抬眼看了他一下,不置可否:“这一点和你无关。” “如果是准备和李惜芸离开的话,我们也认识了这么久,今天好好见一面,也算是朋友一场。” “谢谢。”管阔说道。 金安又道:“但如果是想做一些危险的事情的话,我还是不希望你铤而走险,最后出什么事情,不然的话,小公主殿下会很伤心的。” 他笑了笑:“你知道的,小公主殿下她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她悲天悯人,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她就会很开心。” 管阔学着他的样子笑了笑:“你难道以为我天生喜欢打打杀杀的?” 金安先是愣了愣,大概是没有想到他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随后摇着头拍了拍手。 外面,他的一名亲信将茶水端了进来。 热腾腾的茶,清香的气息,于这军营之中,格格不入,但是却又妙不可言。 “尝尝吧,西湖龙井。”金安的姿势依旧是那么风骚。 管阔撇了撇嘴:“听说过,但是很可惜,我不会喝茶,不会品。” “听说你也不会喝酒?”金安脸带笑意。 “怎么,你有意见?”管阔挑了挑眉。 “不会喝茶,也不会喝酒,感觉你好……”金安斟酌了好久,才憋出一个词来:“好弱……” 管阔斜了他一眼,道:“弱不弱,要不你试试看?” 金安摆摆手:“算了算了。” 接着他话锋一转:“你喝不喝茶我不强求,不过我要提醒你……” 他顿了顿,此时此刻他收敛了所有的笑意,看起来几乎像是在警告: “不要冒险去动李择南。” 这是警告,也是命令,只是不确定其中隐含着的所有东西。 管阔却好像并不在意这一点,他端起茶盏,皱着眉头喝了一口,感觉有点苦。 “你今天找我,就是想讲这些?”他问道。 “还有其他的,至于什么朋友情深之类的,多说无益,所以主要是讲这个。” “这茶好难喝。”管阔并没有特别关注他所说的话,只是将茶盏朝着他举了举。 “不要以为我只是在提醒你,”金安道,“我是认真的。” 管阔凝神看向他:“我今天来,不想和你讲这些。” “但是在今天,这个问题必须得到结论。”金安针锋相对。 他的体内隐隐有一股“势”,透发出来,压在管阔的身上。 他是认真的,他绝对是认真的。 管阔知道,他没有退路和对方打哈哈了。 他的神情同样认真了起来。 “凭什么?”他问道。 这是他和李择南两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即使是李惜芸,也仅仅是期望与恳求,金安,凭什么对着他指手画脚下命令甚至是恐吓他? “没有凭什么,只是因为我大吴的利益,”金安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如此淡然和不知死活,他又变回了管阔非常讨厌的样子,那种成竹在胸地指点江山尤其是指点他管阔的样子,“李择南已经向我们作出了妥协,北唐已经覆灭,李择南的性命不受到任何的威胁,那是我们大吴的底线,在大吴的利益面前,你们个人的小利益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我和李择南有着血海深仇!”管阔死死地盯着他,“我们管府在他的手里面覆灭,不要忘了,你们金家和关家也死在他的手里很多人!就因为姬氏皇族的利益,便可以在老子面前指手画脚!?” “姬如海的父亲是自己死的,并不是被李择南杀死的,这便是姬如海可以和对方化敌为友的理由?这真是可笑!” 金安的脸色冷了下来。 “我希望你尊敬我们的先帝,其次,金关二府对李择南的态度,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是大吴的臣子,自然要以大吴的利益为重,至于你,挡在大吴利益面前的,都要被粉碎!” “你真是不知羞耻!”管阔说出来的这句话,有着阴阳怪气的语调。 因为唐吴之争,从金忧作到金忧在,金关二府死了许许多多的人,虽然其中并没有被李择南亲手杀死的,只是死于战乱。但是这不能代表李择南与之没有任何关系,但是金安却因为南吴姬氏皇族的利益,对这些视而不见,并且还要阻止自己的行动,这让他感觉到很愤怒。 他真的很想知道,如果金忧作在世,会怎样看待这一位不肖子孙。 “你说的都很有道理,”金安说道,“但是这些都没有任何用处,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去动李择南,否则便是死路一条,你同意我金安的威胁吗!?” 他身上的那种“势”越来越强大,似乎随时随地都会爆发。 “我管阔,从来都不接受威胁!”管阔将手把到了腰畔秦杀的刀柄之上。 这一句话,是定势,是坚决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于是金安笑了起来。 笑得云淡风轻。 “动手。”他说道。 “哗——”营帐四分五裂,几把明晃晃的吴钩刀闪现,而后是南吴士兵冲杀的声音。。 …… …… 第368章 鸿门(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李择南投降之后的数天以内,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管阔不知道,正常的人全部都不知道。 他们都踏踏实实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对于那些被抓起来的、或者是消逝的生命,全然不知。 但是这并不代表那些事情并没有发生。 并且那些事情迟早会震惊天下。 在军营中日日磨刀霍霍叫嚣要为父亲报仇的范饶之子范光突然消失。 曾经在李显岳府上的从李择南手中留得命在的门客、亲信被大量暗杀、少数被逮捕。 北唐的那些痛斥李择南、喊着要和南吴同归于尽的忠臣纷纷失踪不见。 南吴主张诛杀李择南以绝后患的鹰派将领被革职、软禁。 …… 许许多多的事情在明里暗里发生,浩荡起一片血雨腥风。 在南吴的利益面前,任何会动摇南吴北唐既定策略的人物全部都要被扫清。 出手的大部分是南吴秘府的强者,在隐秘地进行,发动雷霆一击。 而一直都在考虑杀死李择南,然后同李惜芸铁山无李千容等人一同离开这里的管阔,对此毫不知情。 但是很快,他便要知情了。 …… …… 烟尘滚滚,所有人都出现在了原先营帐的废墟之上。 管阔扫视了一下周围,看见了那几把刀。 他感觉到了莫大的愤怒,以及绝对的不安。 关挽云、金晓韵、张连岳、关连殿…… 还有的是他不认识但是能感觉到很强的强者。 还有金安。 他或许应该感谢金安,因为金安原本是尝试说服他的,但是他的意志太过坚定,于是金安只好决定动手。 “对付我,你好大的架势!”管阔冷笑一声道。 他侧头看向关挽云。 那名眼神凌厉的少女依旧美丽不可方物,聘婷婀娜,只是太像一把刀,杀气十足。 “关挽云,我答应过你可以和你好好解决你我之间的事情,所以今天你就是以这种做法来解决的?” 他坚信关挽云肯定不愿意群殴自己,所以并不明白对方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着他又道:“对,的确,关泯云是我亲手杀的,不过请你别忘了关纤云和关偃月是怎么死的!” 关挽云嗤笑一声。 “不要试图激怒我然后让我离开,你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或许你忘记了一件事情。” 管阔并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说什么,于是沉默、等待。 关挽云继续说道:“我,关挽云,也是要杀李择南的,如果李择南叫你杀了,那么我怎么办?所以我先借今天控制住你,然后解决掉李择南,最后再来彻底解决你!” 她说得如此光明正大,丝毫不介意周围的其他人。 管阔看了看金安,看到那个家伙神色如常。 于是他喝道:“金安,你听到了没有!?你家关挽云也要杀李择南,你怎么不把她先解决掉!?” 金安仰头看了看天。 “先解决你,再解决我的事情。”金安不说话,关挽云说话道。 管阔看着他们之间这副样子,又怒又觉得好笑,忍不住讥讽一声:“你们之间真是一团糟!” 他看向关挽云:“你这个疯女人的逻辑我也是闻所未闻!” 疯女人就是疯女人,他承认女人心海底针,很多时候李惜芸的逻辑他也看不懂,所做的许多事情他也不理解,非常疯,但是很明显关挽云比李惜芸疯狂多了,简直就是一个女神经。 “我怎么想,和你无关。”关挽云冷冷地举起吴钩刀,遥遥地指向了他。 “我想要杀李择南,也跟你们无关!”管阔忍不住朝着她咆哮道。 关挽云露出一瞬间的厌恶神色,大概是生怕他的唾沫溅到自己的俏脸上。 “多费什么话?动手!”金晓韵看起来很明显是意志坚决许多,大概是年长的缘故。 金安将手握住了卸甲的刀柄,那一把名刀缓缓地出鞘。 五大强者将管阔牢牢地围拢在了中心,更外面是那些南吴士兵。 这样的阵容,管阔意识到,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插翅难飞。 对抗并且打败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只能够尝试杀出去跑路。 但是这五个人分五个方向,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你要杀了我?”他看向金安,问道。 金安笑着说道:“小公主殿下那肯定要哭鼻子了,我不会杀你的,只是囚禁你一段时间,等事情大部分了结了,再解决你的事情。” “我头一次觉得你长得这么恶心。”管阔的眼神之中,是真正的厌恶。 但是就在他话落的那一个瞬间,金晓韵忽然动手了。 …… …… 刀势凛冽而来,带着呼啸的风声。 秦杀出鞘,身体就像是浮萍在水中起起伏伏。 管阔避过金晓韵的刀光,便对着对方的残影挥出一刀。 “铿!” 在这一瞬间,吴钩刀挡在娇躯的一侧,金晓韵弹开了秦杀的攻势。 金晓韵并不能够给管阔带来生命危险,但是这么多强者一起上,却还是致命的。 以金晓韵的实力,单打独斗之下并不是他管阔的对手,虽然以他如今的力量,要想杀死对方,根本不能够轻易做到,但他比金晓韵强,这是毋庸置疑的。 张连岳和关连殿也是如此。 他需要提防的是关挽云,而需要感觉到畏惧的,是金安。 他不是金安的对手,在单挑之下,这是事实。 所以他只能够想办法跑路,金安、关挽云、张连岳或许真的没有要当场杀了自己的心思,但金晓韵和关连殿却并非如此,他极有可能会死在这两个人的刀下。 所以他下了决定,即使是逃脱不掉,他拼着重伤,也要让这两个人首先失去战斗力,这样这两个人才不会有下死手的机会。 在金晓韵出刀的那一刹那,便意味着战斗已经发生。 他和金晓韵交错而过。 后背传来一声清啸,刺骨的寒意深深袭击。 他转身、格挡,见到了关挽云那一双戾气十足的眸子。 这个女人力气极大,在用秦杀挡住那一刀的瞬间,管阔便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整个人便往后退步。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张连岳和关连殿都已经动手,但是金安还提着卸甲停留在原地。 这是令他最最感觉到忌惮的。 金安随时随地都会发动致命一刀,而在这之前,自己也会被金晓韵等四个人压得死死的。 踏着关连殿袭来的刀身凌空而起,管阔俯视着下方的那些强者,道:“不要逼我,我不想杀了你们!” 他暂时还留有保留,这一点,他自己很清楚。 “你已经是穷途末路,竟然还反过来威胁我们?”金晓韵仰头看着他在空中掠过,笑着说道。 她一直都想要为关泯云报仇,她和关挽云不一样,她无所谓群殴不群殴的,反正她也没有和管阔切磋武艺的心思,她很乐意在这一次的战斗中直接杀了对方。 管阔在空中下落的时候,在看着金安。 他看到,金安动了。。 …… …… 第369章 鸿门(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当卸甲迎面而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股凛冽的“势”,那种“势”只有一线,金安所有的力量全部都归于这一线之上,于是这一线便不可抵挡。 金安比他强,这是他很清楚的认知,他一直都不希望和金安真正动手,但是现在看起来,避免不了了。 那四大强者感受到了那种“势”,霎时分开。 管阔双手举刀,秦杀恶狠狠地下劈。 气息震荡,周围浩荡着一股看不见的“波”。 “铿!” 挟带着下落之力的管阔在和卸甲相撞的一瞬间,便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锤子砸中一样,难以言喻的难受。 他原本的下落之势马上便变为了向上弹起,被卸甲一刀震上天! 关挽云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刀,美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她知道金安很强,不过她关挽云渴望更强,所以对于这一刀,她震惊,并且感觉到不服气,她希望自己能够达到、超越这一刀。 但是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全身气息微动,曼妙的娇躯就像是凌波飞燕一般翩然而起,朝着管阔刺出一刀。 她的动作非常美妙,就像是升天的嫦娥,或许常人都只会沉浸在那种美妙之中,而不会意识到那其中所隐含的危险。 但管阔意识到了。 他被金安那强大的一刀震得七荤八素的,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便看到了像是仙女一样凌空而起的关挽云,当然,还有她的刀。 他的心中恼怒无比,他实在没有想到金安这个混账东西说翻脸就翻脸,现在被这一大群人劈头盖脸地围在了一起,心中十万只#¥@奔腾而过。 他终于体会到了石军义的那种感觉。 说时迟,那时快,凌空而起的关挽云接近了他,香袖一甩,挥出一刀。 管阔再一次下落,而关挽云在往上升,于是这一刀居高临下。 “锵!” 关挽云的吴钩刀斩中了秦杀。 管阔的下方,金晓韵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来。 她凌空一刀。 关挽云的刀势很盛,那种刀势附加在秦杀上,令管阔短时间内不能够震开这个女人,而金晓韵这几乎像是偷袭的一刀,非常阴毒。 但是凭借这两个女人,妄想轻易杀死管阔,那也是想得太过简单了点。 管阔的身形忽然一阵虚淡。 关挽云忽然觉得强大的气流从下面的那个男人身上往外冲出,随后自己的刀下便陡然一轻。 管阔在她刀下的虚影很快便被她斩碎了,消失无踪。 并没有料到这一点,关挽云去势不减,直往下面的金晓韵身上斩去。 金晓韵一惊,发出一声呼叫,将正猛力前刺的那一刀死命回收,免得和关挽云自相残杀。 当此时,关挽云也在收起刀势,而金晓韵在收回吴钩刀的同时,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来自她的背后! 她也来不及细看,将刀往后横劈。 “当!” 撞击声发出,但是却并不是来自她的刀。 管阔落在地上,看着带着邪笑挡在自己面前的关连殿,心中暗骂了一声。 他本来趁着那势头,有机会重创金晓韵最起码是打乱那个女人的攻势,但是却忘记了他面对的是五大强者,而不是关挽云和金晓韵仅仅两个人。 关泯云是关连殿的妹妹,从前他和管阔也并肩作战过,但是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此时此刻,关连殿自然要为关泯云复仇。 管阔再一次陷入了重围之中,关挽云、关连殿、金晓韵、张连岳四大强者不停地攻击他,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金安很少出手,管阔从这个人的身上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他知道,金安一直在寻找最好的出手时机。 或许李择南给予金安的伤势还有残留,这便是金安没有全力以赴和自己搏命的原因。 周围的那些南吴将士们将这里围得密不透风,他们安安静静甚至可以说是肃穆地看着那一场大战,感觉到了刻骨铭心的惊心动魄,那种壮观的景象即使是他们这些久居军旅之中的人物,都难得一见。 …… …… 李惜芸回到了长流宫的那些人之中。 看起来,她好像是更加放开了不少。 李择南很安静,这个男人虽然依旧拥有着恐怖的实力,不过他似乎是失去了动手的兴趣。 这一点很好。 她想要再尝试说服一下管阔,当然这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人,只是为了管阔本身,甚至也可以说是有一点私心——她希望自己能够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她一路上在自己的心中想好了措辞。 不过在她回来之后,却并没有见到管阔。 “那个家伙人呢?”她带着不悦的神色问道。 她现在就像是看待一个小孩子,生怕那个家伙去惹是生非,叫她担惊受怕。 那些长流宫的人都很清楚她说“那个家伙”的称呼,到底说的是谁,一名宫女回答道:“南吴小公主的人过来找他,他过去了。” 李惜芸仰了仰头,好像是想了想,她感觉到奇怪。 姬如是和自己情同姐妹,对方也知道管阔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如果要找管阔的话,一定会把自己给带上一起,单单叫一个管阔,不太寻常。 但是大概是最近一段时间想得太多的缘故,她现在不想去多想,觉得姬如是找管阔,也没什么事情,便一个人入了马车休息一下,毕竟走了那么远的路,实在是有点累。 如今秋天的温度,恰到好处,她将马车窗的帘布拉开,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外面景色,想着自己的事情。 远方传来马车隆隆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笨重。 她探出秀首去,看到了那一辆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马车,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马车还没有停稳,那名穿着雪白宫裙的少女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惹得烟雨宫的人吓得不轻。 姬如是吐了吐舌头,仰头望了望天,感觉天空很蓝,于是很高兴、很喜欢。 她蹦蹦跳跳的,也不管那些长流宫的人怎么看待她,就那样自顾自地往李惜芸马车这边奔了过来。 长流宫的人不敢拦她,纷纷见礼道:“见过小公主殿下。” 他们对姬如是的感观极好,再加上北唐战败、李择南投降,如今的姬如是,有着绝对的威势。 姬如是很显然是看到了李惜芸探出秀首,她哼哧哼哧地跑到那边,喊道:“怎么样,妹妹我亲自跑到这里来找你玩,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李惜芸盯着她看了半晌,一直待看到她心里面有些发毛了之后,才说道:“喜倒是没有,只是感觉到心惊。” 姬如是并不理解她所说的话,只是作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板起了小脸来。 末了,她问道:“管阔呢?怎么没看见那个家伙?” 李惜芸的脸色并不好看:“这也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姬如是用纤指指了指自己的琼鼻:“问我?” 她一头雾水,感觉到非常的莫名其妙。 “我刚从皇宫回来,管阔便不在这里,他们告诉我,烟雨宫的人把他叫过去了,说是你找他的。” 姬如是蹙起了细眉。 “我的确是要找他啊,也来找你啊,但并没有叫人叫他过来,这不我自己不是找过来了吗?” 两名公主在照面并且对了一下之后,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来。。 …… …… 第370章 鸿门(5)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落地,以秦杀拄地,许久没有动作。 他的身上几处鲜血,都是刀痕。 关挽云和张连岳还有金安毫发无损,但是金晓韵和关连殿有些伤势,这一点令这两个人感觉到很奇怪。 管阔是将他们两个作为了主要目标。 管阔这么做是有理由的,但这两位并没有想得这么深入。 金安不舍得杀他,关挽云不屑于以群殴来杀他,张连岳和他无冤无仇,没有理由杀他,只有金晓韵和关连殿是真的要杀他。 管阔看待问题的方式很简单,然后认准了之后便会去以自己以为对的形式去做,而不管别人是否看得懂他的做法,这大概也是从前许多人骂他傻子的原因。 “你完全没有杀出去的机会,或许束手就擒会好过许多。”金晓韵轻笑一声说道。 她非常漂亮,而且喜欢施展诱惑力,于是此时此刻便显得有些妖媚。 金关二府的女子都很美,不过管阔最起码对于金晓韵是无感。 关挽云和金彩燕都没有心机,金晓韵已经三十多了,看多了事物,于是便成熟(有心机)。 “束手就擒?”管阔直接道破她道:“怕不是你想要杀了我吧?” 金晓韵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似乎是下意识地瞄了一下金安,她作出一副并没有什么小心思的样子说道:“我杀你没有足够的好处。” 管阔知道她在在意其他人的看法,而不想自己的小心思被人察觉,只是讥讽地笑了一声,没有多说。 但是就在他笑这一下的同时,他却猛然势动,身法全力运转,朝着还在有所思虑的金晓韵处攻去。 秦杀快得拉出一道光! 金晓韵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会突然袭击,娇容微变,勉力举刀格挡上去,但是在这途中,她却总是感觉自己慢上一步。 管阔比起她更强,这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在身法速度上。 这样的身法,在金家年轻一辈中,只有金安一个人拥有。 他得到的是丘镜山和金忧作的亲传,尤其是金忧作和他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时光。 金安面有异色,但是令人想不明白的是,当看到管阔的这一突然袭击之后,他好像是在犹豫。 虽然只有一瞬,但是这对于管阔来说足够了。 谁都不明白金安的这一犹豫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最起码于管阔而言,这不重要。 金安动了,不过他的身法就是再快,也不比管阔快多少,而管阔比他先动作,并且他犹豫了一瞬。 关挽云和关连殿看到这一惊变之后,马上便作出了动作,但是他们都不够快。 在金晓韵的那把纤细的吴钩刀抵住秦杀之前,秦杀便捅中了她。 在这一瞬间,金晓韵看到了管阔眼里的光,那种坚定的光让她陡然生出恐惧来,她意识到——管阔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感觉到疼痛感,她发出一声娇·喘,随后她手里的刀也撞上了秦杀,将还在往里面刺的那把唐刀弹开了。 两把刀交叉着挡在了秦杀之前,关挽云和关连殿合力将管阔击退。 如风亦如电,关挽云柳眉倒竖,她的攻势凌厉无比,管阔感觉到了危险,迅速收刀,小臂上却猛然一痛,被拉出一道长长的刀痕。 原地,金晓韵捂着腹部,那里鲜血汩汩直流,她的秀额上汗水一滴一滴滴落,疼痛难忍。 她很想杀了管阔为关泯云报仇,在这一次这么多人一齐出手,而且的确将管阔重创了,她原本以为可以轻易做到,但是管阔的强大出乎了她的预料,她感觉管阔比起那时候金忧作死时强大了不知道多少,这样继续成长下去,实在是可怖。 她看向远处陷入关挽云和关连殿双刀夹击,焦头烂额的管阔,冷笑一下:“你想杀我?呵!很可惜,没那么简单,管阔,你杀不死我的!” 她运转气息让伤口快些止血,管阔刺得并不深,没有刺穿那一层肉到达内脏,不知道是她的运气很不错还是如同她所说的那样管阔真的不具备杀死她的实力。 “你可以选择停在那里停止对我出手,或者也可以选择继续试试看!”管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伤势开始加重,这么多名强者一齐动手,让他渐渐不支起来。 关挽云和关连殿双刀配合得如此完美,而背后张连岳也在攻击,不远处的金安虎视眈眈,总是在自己最最捉襟见肘的时候横插一刀。 “铿铿!” “铿铿!” …… 血水混着汗水滴落,面对关家双刀,管阔不断倒退,直到退无可退——因为张连岳封住了他的所有退路。 他听到卸甲发出来的刀吟了。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金安出现在了他的头顶正上方,凌空而下。 被那三把刀夹击,他完全没有空间避开。 “退!” 秦杀在全身划出一个圆,一股看不见的凛冽力量横推,那三把刀被猛地震开了一步,虽然只有一个瞬间,但是足够他举刀抵挡金安凌空而来的那一刀。 金安那只在一线的一刀充斥着山脉一般伟岸的力量,管阔感觉到了。 他发出一声爆喝,力量汇聚于双臂之上,逆着空中而劈。 “轰!” 一声大响,这分明不是兵器与兵器的单纯撞击,而是两股气息与气场的冲击。 管阔脚下的泥土瞬间就塌陷了下去,他禁受不住那股浩大的力量,由双脚站立而变得单膝跪地。 尽管如此卸力,他的全身还是陷了下去很多,尤其是那只脚,直接埋在了土壤之内。 纵观他的全身周围,土地明显陷下去一个半径一丈的圆一尺深。 金安的身体向上飘起,往方才所站的地方翩然横移过去,意识到暂时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这个家伙退了。。 李择南给予他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他不想和管阔真正死战。 当此时,那三把刀已经又近在眼前,管阔秦杀刀身在后背,挡住张连岳的攻势,关挽云的刀刺中了他的腋下,那里氤氲起一大片血来,而关连殿却是直接朝着他的眼窝扎去! 第371章 鸿门(6)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这一刻,他很庆幸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关连殿是真的想当场杀了自己。 关连殿感觉自己扎中了管阔,那是视觉上的。 但是他也感觉自己并没有扎中管阔,那是触觉上的。 在这同时,他听见了刀锋刮过血肉的声音——那把刀,来自关挽云,因为关挽云的刀本来就在管阔的腋下,而血肉…… 来自管阔的高速移动。 剧烈的疼痛感油然而生,冷,也热乎乎的。 他看到,秦杀插在自己的胸上,而对面的管阔,衣衫破败,伤口处白可见骨,被关挽云的那把刀刮得很惨。 他关连殿是关家子弟,虽然大名鼎鼎武功高强,但是却极少实战,唐吴之争的那一场是他的一场大试炼,但是比起一路被人追杀的管阔来,自然是差得很远,他根本就想象不到有些人会人对自己会这么狠! 在这一瞬间,关连殿不知道自己是死定了还是还活着,他口喷鲜血单膝跪地,而秦杀已经被收回。 自己的心脏还在跳跃,秦杀的刀身距离心脏只偏离了一点点。 他尝试再次运气,但是却发现气息紊乱,自己的伤势太重,已经不能够继续和管阔这等强者大战了。 血就像不要命地淌落,管阔残留下来的气息还在侵蚀他的伤口,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怎样做到的,他的运气法也是极为强大,但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气息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想要站起身来,但是金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他的前面,道:“你伤势太重,不能再和那个家伙打了,不然的话,即使最后你们能够杀得了他,恐怕你也得死。” 一句话道破,金安丝毫没有给关连殿保留。 紧接着他看向金晓韵:“你也如此。” 金晓韵还在捂着伤口,她挑了挑细眉,眼中闪起一丝寒意来。 “他不能死,小公主不喜欢我们这么做,所以在我的面前,不要有这些小心思。”金安提着卸甲向前走去。 金晓韵没有再出手,关连殿也是如此,既然自己的心思已经被金安看破,那么尝试杀死管阔已经没有了可能,他们闭起了眼睛,运转气息疗伤。 管阔看到金安过来了。 他明白金安这一次要真正亲自出手了。 如果还在之前,他还拥有着和金安一战的信心与力量,但是如今身体受创如此严重,张连岳和关挽云也还在缠着自己不放,他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对抗金安了。 “闪!” 随着一声大喝,金光闪耀,如此耀眼夺目,并且金光化作几乎实质性的力量,将空气斩碎,并且袭向前后夹攻的关挽云与张连岳。 关挽云举起小臂,用香袖挡住了眼睛,她实在是受不了这样强烈的光。 张连岳后退了一步,并且将感观放开,防止管阔偷袭。 不过管阔并没有要偷袭的意思,他就在同时凌空而起,他要走了! 零零落落的血滴在关挽云的如云秀发上,他越过关挽云的头顶,施展身法往远处而去。 “哼!” 关挽云冷哼一声,她凭借感觉意识到了管阔的企图,于是翩然飞起,向天斩出一刀。 她所斩中的位置原本很对,但是传承自驼背老金的诡异身法实在是太快太快,她只斩中了一道虚影,金光闪耀为管阔争取到了时间。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她还听见了那把刀破空的声音。 她睁开了眼睛。 半空中,两道同样迅速的身法在交互交错、战斗,其中一道数次想要破空而去,但是却被死死地截住。 在这世间,除了神秘的李择南之外,新一代中,要数金安最为强大,所有人都认为他成为金忧作丘镜山那一类人仅仅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关挽云虽然争强好胜,有和金安一较高下的勇气,但是她从来不敢奢望真的和金安来一场。 但是空中的那两道身影不断交错,秦杀与卸甲两把刀拼得天昏地暗,本就已经身受重伤的管阔居然还能够坚持这么久不落败,这不得不令人感觉到惊讶了。 张连岳提刀站在原地,看起来没有了要出手的打算,他的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兀自叹道:“后生可畏……” 关挽云很显然现在也没有了要出手的打算,既然金安下定了决心留下管阔,她知道以现如今重伤的管阔,很难再有破出去的机会。 四大强者都在观战。 金安与管阔的战斗是如此惨烈与精彩,让他们感觉到震撼。 先前管阔受创,他们一直都以为那是管阔实力不支,但是现在看来,那是那个家伙故意示弱以求让金晓韵与关连殿失去战斗力。 而现在,才是管阔的巅峰。 真正可以与金安一战的巅峰。 在军营这个位置的上空,只能够看到两道残影。 还有一阵又一阵的大风。 那些南吴将士们只是感觉到惊骇,但是关挽云等人知道,那是两股强大气息震荡的结果。 沙尘漫天,在地上与半空中弥散,远处一片风和日丽,唯有此处像是即将出现大风暴。 伴随着的,还有滴滴血雨。 这一场风暴与血雨持续了好久。 最终,面色惨白的管阔还是显出了身形,缓缓落下。 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闭起了眼睛来。 痛倒是很痛,不过他不怕痛,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是感觉到很累,失血太多。 金安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血,微笑道:“管阔,你很强,如果不是我叫来这么多强者过来围你,说不定还真的留不下你,看来,我还是对的。” “你也是如此,”管阔闭着眼睛说道:“看来李择南强大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地步,你被他伤得很重,那些伤势一直到现在都还存在着。否则的话,想必早在之前,你就把我给杀了。” 金安的笑容显得有些意味深长:“管阔,我怎么可能舍得杀你?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小公主殿下也很喜欢你。” “后面一个‘喜欢’我听着很舒服,不过前面那一个听着恶心,我可对男人没有那种感觉。” 说话间,管阔蓦地睁开了眼睛。 因为张连岳的刀已经斜斜地劈来。 吴钩刀斩断虚空,发出的声音狭长而又古怪。 管阔的身形一动,却是滞了滞,嘴里面喷出一口血来。 他避过了张连岳的那一刀,但是关挽云的刀只在一瞬间之后便会贯穿他的身体。 “铿铿!” 火星拉得很长,管阔艰难地挡住了关挽云的那一刀。 这个时候,一只脚却踏中了他的身体。 “咔擦——” 他的骨头折断,剧烈的疼痛感叫他禁不住歪起了嘴巴,他的身体就像是攻城器砸出去的石头,往后疾射。 “砰!” 他的身体砸中那一堆已经成为了废墟的营帐,拄刀半蹲在那里,久久都没能够有其他的动作。 他的肋骨差不多折断了三四根,而出脚的,正是那个自己最最忌惮的金安。 他一连吐了三口血,想要继续提起气息战斗,但是眼前却忽然模糊了一阵。 这一次他力敌五大强者,还重创了金晓韵和关连殿,但是对手太强太多,最主要的是那个武功远在自己之上的金安。 其实就在他意识到金安要对着自己出手,见到这么多自己全部都忌惮的强者的时候,便意识到如果没有人过来救自己,自己便很难逃走了,他感觉得出来金安是真的不想杀自己,而金晓韵和关连殿是真的想杀自己。 所以这是他的第二计划,那便是一旦逃不走,就让金晓韵和关连殿失去战斗力。 他做到了,他达到了极致。 他看见那名提着卸甲的俊美年轻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痛,眼睛的模糊越来越深刻。 金安和他的运气法同出一门。 对方的劲气在他的体内还在横冲直撞,无法在短时间内逼出去,相反他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他感觉自己就要真的倒下去了。 “管阔,抱歉,李择南不能死,你是一个不稳定因素,而我们大吴必须要将你们这些不稳定因素全部都掌控在手中。”金安微笑着对着他说道。 金安距离他一丈。 他猛然提气,整个身体站立了起来,秦杀朝着金安挥斩。 看到这种情况下的他居然还能够攻击,金安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并且很简单地抬起卸甲。 “当!” 一声脆响,巨大的力量将秦杀弹飞,金安将手掌又按到了他的身上。 气息,满是气息,浑厚的气息自金安的手掌上推进管阔的体内,在他的全身各处激荡,在这一瞬间便震散了他原本就紊乱的气息,同时破坏着他的全身。 管阔的七窍都在流血,他感觉自己这一次是真的禁不住了,无边的疲惫笼罩住了他,他的眼前猛然一黑。 金安缓缓收回手掌,微笑着看着他,说道:“管阔,对不住了,不过,你真的是挺强的。” 他的身体往前倾了倾,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怎么样?”金晓韵担忧地问道。 他摆了摆手。。 …… …… 第372章 兴师问罪(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坐着姬如是的马车,一路风驰电掣地朝着南吴军营的方向而去。 姬如是的马车沉重无比,但是那几匹骏马拉着,跑得飞快。 不过李惜芸并无心去思考这些事情,她就是想要知道管阔究竟出了什么事情,那些人想要对他做什么? 焦急,也恼怒。 她真的想不明白自己这一生事情怎么这么多,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过来破坏她的平稳生活。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马车已经来到了军营处。 赶车的人有姬如是作为后盾,速度完全不减,就这么一路扬着烟尘闯了上去。 守在营门前的那些南吴将士吓得不轻,但是认出来那是姬如是的马车,谁也不敢阻拦,更不敢盘问,急急忙忙打开营门,让那个小祖宗快点进去。 “听他们所说,那名女子必定真的就是你的烟雨宫女,不会错的,你难道没有察觉到吗?”李惜芸忧心忡忡地问道。 “薇儿那个死丫头,今天本公主叫她去长安城买一些糕点尝尝,所有的烟雨宫女就跑了她一个,不是她还能是谁!?”姬如是气急败坏地拍着自己的腿,她有一种被人耍了的羞辱感,那种羞辱感是她无法容忍的。 “那你能确定她就在这军营之中吗?如果找不到怎么办?”李惜芸满脸的不安。 “不管了,先找,而且我来军营并不仅仅是在这里找那个死丫头,还要叫小安安给我人马,翻地三尺也要将那个死丫头给找出来!” 那个薇儿比姬如是要大上好几岁,和李惜芸差不多大,姬如是一口一个“死丫头”,其实听起来特别的别扭,而看她如今的样子,她也是出离了愤怒了。 马车一路疾驰,期间路过的将士们纷纷行礼,只是略感诧异,因为姬如是虽然身份尊贵,但是极少会像现在这样横冲直撞,大多数情况还是非常和煦待人的。 姬如是没有去别的地方,她直接来到了自己住的营帐。 在不远处巡逻而过的士兵们的注视下,两位公主一前一后地跳下了马车。 此时此刻,后面骑马的烟雨宫卫才哼哧哼哧地赶到,姬如是跑得这么快,可把他们吓死了。 营帐那里也还有一些烟雨宫卫以及宫女,见到姬如是一脸气势汹汹煞气十足,而李惜芸面有愁色的样子,心里面暗暗惊慌。 “薇儿呢?”姬如是柳眉倒竖,她奔到营帐门口,娇喝道:“出来!” 那些烟雨宫的人一向只见到过可爱喜欢胡闹的姬如是,却绝对极少见到现在这个兴师问罪一般的姬如是,都面面相觑,脸色有点苍白。 “公……公主,薇儿……不是去长安城买东西了吗?”一名宫女忍不住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买她个屁的东西!”姬如是两手叉腰,气呼呼地骂道。 别说那些烟雨宫的人还有远处的士兵们,就是李惜芸都是第一次听到姬如是会骂人,她毕竟年长,心态稳重,款款几步走上前去,拉了拉姬如是的香袖,缓声说道:“如是,慢慢纠察,他们现在惊魂未定的,也说不清楚。” 姬如是的气焰此时此刻老高,但是她对李惜芸却总是有一种长姐一般的感受,比较服气,于是便摆着一副臭脸审视着那些烟雨宫的人,不说话了。 李惜芸那一双凤目扫视过那些烟雨宫的人,像是在思量哪一位看起来像是知道薇儿的事情。 不过看起来被姬如是这么一通,他们每一位都提心吊胆,也看不清楚,于是雅声说道: “今天我不在的时候,一名烟雨宫女打扮的人过来过,如是想了想,她并没有吩咐谁人去我那里,然后她印象当中离开的,只有那个叫薇儿的女孩,你们有谁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一些和薇儿关系不错的烟雨宫女互相看了看,对了对眼神,都微微摇着头,最终一名宫女回答道:“小公主殿下、广乐公主殿下……” “我已经不是什么公主了,你叫我惜芸吧。”李惜芸抬起素手,打断了她的话,阻止了她。 “惜……惜芸……”那名宫女很明显极为不习惯那个称呼,满脸的别扭,随后继续说道:“薇儿清早替小公主去长安城买东西,现在还没有回来过,至于说她去……惜芸你那里的事情,这我们并不知道。” 姬如是眯起了明眸,眼神里面闪烁过几丝阴霾。 很显然,那个叫做“薇儿”的宫女有问题,并且问题还不小,或者是不敢回来了,也或者是回不来了。 自己已经身处这里,姬如是知道这些人断然不敢欺瞒自己,那个薇儿必定是真的不见了,没有回来过。 她并不想多加停留浪费时间,于是便对着李惜芸道:“走,去见小安安。” 听到她说要去见金安,不知道怎么回事,李惜芸蹙了蹙秀眉,像是有些忌惮什么,不过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 …… 第373章 兴师问罪(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安的速度很快,当姬如是和李惜芸找过去的时候,那个营帐早就已经处理好了,虽然当地还有很多难以清理的战斗痕迹,但是想不到的人不观察仔细的话,还是不会发现的。 姬如是在大帐外等了很久,金安才徐徐来到。 他的衣衫干净无比,尤其是在这个时间段,距离昨夜的换洗过去了许久。 而且脸色有点惨白。 姬如是就这样歪着头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说道:“你那时候被李择南伤了,一直都没有恢复,不要太cāo)劳了,要好好休养。” 她并不知道在半个时辰前金安的上发生过什么,只是觉得金安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猜想应该是伤势发作了。 金安笑了笑:“谢谢小公主下关心。” 这个时候,姬如是又问道:“薇儿呢,你有看见过她吗?” 金安似乎是觉得有趣:“薇儿姑娘不是一直都跟着公主下你的吗,为什么会来问我?” 姬如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似乎并没有看出什么。 但是她的心极为不好,冲上前去,一巴掌拍到了金安的上:“小安安,你胆子不小嘛,现在居然敢反问本公主了!” 被她拍得牵动了伤势,金安的嘴咧了咧,苦笑道:“我和那个薇儿又不熟,我真的不知道啊!” 这个时候他才将心神放到不远处一直都默默地站在那里不说话的李惜芸,似乎是斟酌了一下称呼,最后说道:“李姑娘是来找小公主叙旧的吗?” 李惜芸并没有回答他,她的那一双丹凤眼死死地盯着金安的脸,问道: “金安,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 …… 风拂过地面,微微的有些沙尘。 那些沙尘撞到那鲜红色的拖地长裙之上,又转变了方向继续远飞。 李惜芸亭亭地站在那里,明艳动人,只是她的表略冷,也可以说是严肃十分,她就像是在审视、审问—— 真的不知道吗? 还是假的不知道,你是在骗我们? 感受着她隐隐压过来的难以言喻的威慑力,即使是金安,都有过那么一瞬间的眼神闪躲。 那一瞬间很短很短,他并不清楚李惜芸有没有察觉到。 金安笑了笑,微风一般和煦:“李姑娘说的哪里话,难道李姑娘是在怀疑我?但是我真的并不知道你们找薇儿是什么事,能不能和我说说看?” 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姬如是死命掐了他一下,像一只小老虎一样威胁道:“给我严肃点!” 她很聪慧,管阔和薇儿失踪的事,最好还是不要摆到明面上,尤其是她并没有怀疑到金安,所以她不肯明说什么,只是询问金安有没有看到过薇儿,如果金安的确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叫那个家伙卖苦力去寻找。 但是很显然,现在的李惜芸却不这么想。 “管阔在哪里?”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金安,直截了当地问道。 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的沉默。 姬如是看看李惜芸,又看看金安,再看看李惜芸……如是几次。 她也是被弄得措不及防,她也想不明白李惜芸为什么会怀疑到金安的头上。 金安那么听话——最起码是那么听自己的话,他明知道自己和管阔的关系,怎么可能会动管阔? 而且她一时之间并想不到金安需要动管阔的理由。 金安的脸上露出一副奇怪的样子,说道:“李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管阔怎么了?” 姬如是干咳了一声。 她走过去,拉了拉李惜芸的广袖,轻声说道:“惜芸姐姐,你怎么会怀疑他?那个家伙他不敢的,他明知道我会打死他……” 李惜芸垂了垂眼帘,红唇微张:“我就是随便问问。” 金安再一次摊了摊手,他看向姬如是,问道:“小公主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管阔如何了?” 姬如是打了个哈哈,大大咧咧地跑过去跳了跳,怕拍他的肩膀:“没事没事,我们玩呢!” 她断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挑明一些事,而且尽管她信任金安,但是也绝不轻视李惜芸的智慧,李惜芸既然看起来有点怀疑金安,那么总是有理由的,所以她不想和金安多说什么。 “小公主下还有什么事吗?”金安这个时候才终于问道,“我还有很多的事,长安附近的守备力量需要我一应安排。” 姬如是瞪了他一眼,看他的样子,也解决不了太多,于是便道:“你传令下去,凑一些人,找找薇儿的下落,那个死丫头乱跑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知道小公主我可是对下人关心到极点的!” “是。”金安施了一礼。 接着他又看向李惜芸。 “我没什么事。”李惜芸的眸光转向了别处。 “那我便走了。”他再次施了一礼,这一次是对李惜芸。 他转离开了。 一直到他的影离开了老远,李惜芸忽然道: “我会自己找到管阔的,你们等着。” 金安顿了顿,笑了笑,接着继续往前。 姬如是看着李惜芸,一脸诧异之色。 …… …… 第374章 回来了?(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睁开眼睛,感觉全都在痛。 他看着头顶上的那些景象,忽然感觉十分熟悉。 他尝试动了一下,不远处有一个声音传来:“不要乱动,如果你想伤势慢点好的话。” 那个声音瓮声瓮气的。 他艰难地侧了侧头,看到了一名狱卒打扮的人——那些装扮,也是如此熟悉。 然后他觉得那个人也有点熟悉。 只是很难在短时间之内想起来。 那个人很明显是看出来了他的那种想法,依旧用那种瓮声瓮气的声音问道:“怎么,是不是想起我来了?” 管阔皱了皱眉头,又摇了摇头。 那名狱卒自嘲地笑了笑,随后指着自己的鼻子,对着他说道:“你可不要忘了,那个时候的那几拳,打得我真痛。” 往事徐徐而归,就像是在脑中演戏,管阔的嘴咧了咧,同样也是闪过一丝自嘲之色。 他想起来了。 那名狱卒,是那时候管府出事之后,羞辱自己,又被自己打了几拳的那位,而这里,则是天牢。 又回来了。 人生就是一个圈,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 “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很恨我,并且也想要朝着我打几拳?”他微笑着问道。 “不不不,”那名狱卒连连摆手,“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虽然我恨南吴人,但是可不敢对他们对着干,你可是重伤着被送进来的,那群南吴人恶狠狠地威胁我们要好好看着你,不能叫你少半根毫毛,据说是不想让他们家的那位小公主下看了不高兴。” “话说……”他的话锋一转,“你撞了狗史·运那时候傍上广乐公主下,现在居然和南吴的小公主下有关系,你可真是好命。” 他说出这些话来,却完全没有嫉妒的那种酸溜溜的韵味,只是显得有点古怪。 管阔躺在那里,侧头盯着他:“如果你觉得伤成这样还被丢进天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是好命的话……我们可以交换,我到外面去,你在这里躺着等死。” “嘿嘿嘿……”那名狱卒笑着,“你也成这个样子了,我现在虽然不得不听命于南吴人,但我恨他们,你和他们打成这样了进来,所以我便不恨你了,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我能够做到。” 管阔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金安这个家伙也真是好笑,既然想要关我,又何必救我,直接让我就这么半死不活地一直只能躺着不就得了?这个天牢在那个时候可以囚住我,但时至今,如果我的实力恢复,又怎么能够保证我出不去?” 那名狱卒再次“嘿嘿”笑了一下:“我奉劝你还是好好在这里等着吧,不要再抱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知道以你现在的实力,我们这些狱卒只是摆设,精钢做的牢门也不一定能够阻拦你多久,不过我们这些从前就在这里的狱卒真的仅仅只是给你们这些特殊的‘囚徒’端茶送饭而已,南吴的强者将这里围得密不透风,那些可不是普通的南吴士兵,你即使是逃出了牢门,也逃不出他们的围杀,除非你是丘战神一般的人物。” “我们这些特殊的‘囚徒’?”管阔听到此节,这才抬眼勉力尝试朝着别的牢房望过去。 这一片里,囚徒并不多,最起码比起自己上一次进来的少多了,隔着一个牢房的另一边,关着一位白发苍苍垂着头的老人。 管阔总是觉得这个人有点熟悉,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阁下……可是故人?”他顿了片刻之后,朝着那里喊道。 “老夫和管老贼才算是故人,和你又算哪门子故人?”那人冷笑一声回应道。 听到那个声音,管阔瞬间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他笑着说道:“陶太傅、陶老大人,在这里遇见你,心真是极好啊!” …… …… 陶太傅,陶秋的祖父。 老家伙地位显赫,极为护短,那个时候管阔和陶秋闹翻,陶太傅便一心想要收拾自己,但是好在先帝看重,老家伙最后没有得逞。 不过管阔倒是想不明白这个老不死的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会出现在天牢里面,他吃得消吗? 他原先以为这个天牢是金安那家伙为自己特意准备的,不过听那名狱卒所言,还有见到陶太傅,他便知道——他有伴了,并且是很有伴。 这里有许多故人,也有许多不认识的人。 陶太傅虽然年纪大了,但并没有如同许多老人一般看开,脾气依旧像小孩子一样火爆,眼见管阔竟然顶自己,恼羞成怒道:“你这个叛国贼,也好意思在老夫的面前开口!” 时至今,管阔早就已经看开了许多,对方骂他,他无所谓,而之前那老家伙骂了他父亲,要是他能够动手,肯定不会动嘴,不过现在的他没有能够动手的资本,所以生气也没有意思。 所以他笑了笑,问道:“老家伙,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怎么运气也这么不好被抓了进来?” 陶太傅这一下子被他勾得更加恼怒了,他咆哮道:“小贼,我同你不一样,我为国尽忠,死而后已,这一回被南吴贼人陷害,就算是一死,也有足够的脸面去见先帝。而你呢?你就是一个罪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大概是搞得其他人厌烦,只听一个带有着笑意的俊朗声音平和地说道:“陶老大人,您年纪大了,消消气,消消气。” 管阔怔了怔,虽然看不到人,但是这个声音他很清楚,那是元三文! 自己、陶太傅、元三文,肯定还有其他人,这天牢里到底关了哪些人、多少人!? 要说自己已经得知的两个人,便都和自己有仇怨,但是他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他的心中有着莫大的惊憾,明白这一次南吴的行动非同小可,看来是将自己这些阻碍到他们利益的人准备一网打尽了。 陶太傅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实际上就是一个棒槌,而元三文却是不容小觑,这个家伙就是一个墙头草,风吹两边摇,虽然比不上龙且与徐敬义那种老狐狸,但是至少也是滑溜得可以,这样的人怎么会也被逮进来了? 暗自思索着,他也无心和这个棒槌一样的陶太傅置气,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金安抓你的?” 他躺在那里,很难有所动弹,转头看向对方的方向,便有些艰难。 和金安那群强者大战,他的伤势太重,虽然自己醒来发现有人医治,再加上运气法,但是要想恢复还需要好长的时间。 陶太傅昂了昂头,像是有些骄傲。 “区区吴蛮子居然也妄想吞并我大唐江山?简直就是蛇吞象!老夫召集各府的老臣想办法一同向陛下上书,叫他重振精神,一同赶走那些吴蛮子!但是没想到那些吴蛮子大肆将我们这些老臣全部都逮捕了起来,他们是怕了,哈哈!怕了!” 他笑得是如此张狂和得意,他很为自己而感觉到自豪。 “老夫就是要让他们成全,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管阔暗暗摇了摇头,这个陶太傅年纪这么大了,激却不输孩子,只是他经历了那么多,知道这虽然血,却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会作无谓的牺牲。 牺牲是可以的,只要值得、能够有所进益,但陶太傅这却是自己送死,半点用处都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几天,只是现在忽然感觉有点饿,而陶太傅还在一个人沾沾自喜,其他人却仿佛都已经习惯了他。 那名坐在那边看着他们的闹剧很久的狱卒自然想到了,他说道:“你命好,不比那些人,临安公金安亲自吩咐一定要让你吃好喝好住好,少了一根汗毛他们的小公主下都会不高兴,说吧,你想吃点什么?” 管阔凝神考虑了许久。 那名狱卒有些惴惴,心想这家伙莫不是要铁了心刁难自己,没成想管阔开口了: “那就来一碗粥吧。” “……” …… …… 第375章 回来了?(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勉强坐起来。 全都痛得要命,外伤、内伤,这一次被金安那群人真的伤得很重,不过自己并没有死在金晓韵和关连的手中,这倒是很值得庆幸。 那名狱卒有些警惕与畏惧地将那碗粥从牢门处的小口子递了进去。 “你怕什么,我伤得这么重,暂时还不想打架杀人。”管阔瞄了他一眼道。 “更何况……”他顿了顿,“虽然我的刀被他们取走了,不知道放在哪里,但是我真心想闯出去,这些精钢做的牢门也根本就拦不住我。” “南吴人派了很多强者来,你逃不出去的……”那名狱卒嗫嚅着说道。 管阔接过米粥:“所以我忌惮的仅仅是这些而已,而不是这道牢门,想必金安也很清楚这一点。” 那名狱卒看着他坐在那里喝粥,心想最好你的伤势一直不要恢复,就这么着,大家谁也不要为难谁,也好。 管阔喝着粥,看向隔着一间牢房的陶太傅,心知虽然两个人之间有过节,但如今也算是同病相怜,他被金安丢进来,其实对于外面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还是并不知晓的,于是便想多一点话。 “老头子,”他极为不敬的呼叫道:“我重伤昏迷几天了?” 果然陶太傅气急败坏起来,老家伙没有什么心机,自然什么都瞒不住。 “口出狂言!你这个小兔崽子!”他恼怒道,“你都昏迷了四五天了,原本还以为你去见管老贼那个混蛋了,你怎么不去死啊!” 管阔一点都没有因为老家伙的口舌之利而生气,因为他现在要想杀了对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和这个半截子入黄土的老东西认真只会叫自己掉价。 自己居然已经进来四五天了,他暗自思索,不知道李惜芸铁山无他们到底怎么样了,然后姬如是又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事,她会来救自己吗? 他觉得李惜芸姬如是她们一旦知道,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救自己,但最大的问题是她们恐怕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这里。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期待别人来救自己,然后又是姑娘家来救自己了?想到此节,他不微笑了一下,觉得这大概是现在竟然把她们当成自己人了吧。 他闭了闭眼睛,心想如今恢复实力、恢复体才是最最紧要的事,虽然秦杀不在手,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但是只要他到达巅峰状态,那便拥有了一搏的勇气,至于南吴强者看守这里之类的,暂时就不要去多想了。 陶太傅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着,就像是乡野泼妇,不知道老家伙当初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好到达那个位置的。 他开始继续激怒同时探探外面的事,天牢里面也闹了许多,出现了很多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陶太傅的吵闹,还有远方其他的一些人的口中,三两天后,他渐渐知道了一些最近发生的事。 原来早在金安对自己出手之前,以南吴秘府为首的力量,以及一些北唐势力便已经有了动作,秘密抓捕了一些人。 而北唐和南吴双方之内,影响这一次成果的不明力量也是实在是太多了,南吴意识到他不得不作出大动作直接下死手了。 在这样的况下,很显然,他管阔和其他一些威胁较大的人成为了首当其冲的目标,因为金安他们必须要在他们警觉之前便抢先下手。 再后来,南吴便扩大了局势,不再隐秘地进行,直接对着那些反抗他们意志的力量动手了,陶太傅、元三文等人就是在这期间被抓捕起来的,而且目前为止在牢里牢外已经处死了一些人。 而推导南吴进行这一系列动作的因素,除了在长安的暗流涌动,还有外因—— 北唐各地战火迭起,难以完全熄灭,反抗的力量大有野火烧不尽,风吹又生的架势。 也是,北唐南吴人中并没有太多如同李惜芸和姬如是一样坦然接受屈辱的看开的人,大多数人还是因为各自的几百年的统治,而有了强烈的国家绪,那种绪可不是可以轻易被磨灭的。 内因外因绑到一起,便不得不bī)迫着姬如海金安等人动真格。 管阔并不清楚这一切对于自己杀死李择南是增加了难度,还是提供了帮助,这些都有待考究,只不过在这三两天之内他见识到了一名北唐老大臣被拖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的场景,这些都给了他危机感,他迫切需要恢复实力,因为像姬如海金安这种人,有的时候出于政治需要,根本就不会讲求谊,一如李择南和李显岳之间。 他闭起眼睛,开始调息。 同时在这个时候,一个想法却是总在他的脑间回dàng)—— 如果我是丘镜山和金忧作,即使是在这样的境地下,即使是想要杀李择南,又有谁人挡我? 是的,自己还不够强,但如果自己有这么强了,谁人挡我? …… …… 第376章 论不要脸(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姬如是趴在毛毯上,两只手臂支着下巴,有些失神。 天蓝蓝的,阳光淡淡的,微风拂面,远方的大地绵延。 她此时此刻在长安郊外,毛毯铺在地上,然后她趴在毛毯上。 不远处,李惜芸静静跪坐着,鲜红的长裙展开一朵花,而花上是精美的图案,花中是聘婷婀娜的她。 “好烦恼!”姬如是皱了皱琼鼻,看起来是真的有点烦恼。 “我本来以为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但是还是那么乱糟糟的。”她又道。 她以为她冒着生命危险说服了李择南,李择南投降了,那么一切便都结束了,所有人都可以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子,但是北唐各地却还是有很多反抗的力量,金安在长安抓捕也杀死了许多人,还是有人不断消逝。 最最关键的是薇儿失踪了,管阔也失踪了。 她以为,一切都是她以为而已。 她实在是太年轻、太天真。 她忽视了人们闹腾的天。 较之睡觉、、唱歌和舞蹈,战争更容易让人乐此不疲 ——荷马 战斗是人们的天,人们经常不喜欢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子,而是有很多**,并且去争夺、去杀人。 李惜芸一直都闭着眼眸,不说话,她安安静静的样子,虽然美丽,但是却让喜欢闹的姬如是感觉很不舒服。 “惜芸姐姐,管阔那个家伙不知道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今天来找我,又是有什么事,难道是有了线索了?” 最近一段时间,一个是因为和李惜芸姐妹深,另外一个姬如是自己也很关心管阔的安危,她们两个人都在努力寻找线索,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惜芸显得越来越焦躁与惆怅,她姬如是也蔫了一样,她的心中有很不好的预感,只是她坚信管阔实力强悍,就算是出了什么事,照理来说也是命无忧,这才让自己不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 她以为李惜芸这一次过来又会是一脸谁欠了对方钱的样子,准备等待着对方心急如焚地对着自己说得头昏脑涨,但是今天的李惜芸很奇怪,一过来看到自己,便自顾自地跪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虽然过去了不多久的时间。 李惜芸睁开了那一双凤目。 她看着姬如是,说道:“我找到那个薇儿的下落了。” 瞬间沉默。 姬如是睁大了眼睛。 很显然,李惜芸这忽然的一句话没头没脑地丢上来,让她懵了,并且很震惊。 顿了好久,她才堪堪吐出一个字来:“你……” “我为什么能够这么快找到薇儿的下落,而你为南吴的小公主下,南吴秘府可以为你效忠,你却还没有线索,对不对?”李惜芸皓齿轻启,说道。 姬如是有些木木地点点头。 “南吴秘府靠不住。”李惜芸抬起秀首,看向远方的云,稍微眯了眯眼眸。 “虽然你是小公主下,很多时候也可以利用南吴秘府的力量,可是你不要忘了,南吴秘府上上代的首领是金忧作,上一代的首领是金忧在,如今的首领是金安,一直都是金家人,而不是姓姬。” “更何况,在金安的背后,还站着你的哥哥,南吴的皇帝陛下——姬如海,在你的利益和姬如海的利益或者说是整个南吴的利益面前,金安一定会隐瞒你而为后者服务,也就是说南吴秘府会敷衍你。” “你还是在怀疑金安?”姬如是蹙起了眉尖。 “不,不是怀疑,”李惜芸朱唇的唇角勾了勾,“是确信。” 姬如是低下了头,像是在纠结许久。 但是她知道,既然李惜芸这么说,肯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那么你是怎么找到薇儿的?”姬如是不住问道。 她可以动用神秘的南吴秘府的力量,做一些其他人很难做到的事,这一点她一直都有点洋洋得意,她一直认为在这些方面,居宫闱之中的李惜芸不会是自己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北唐成了这个样子,李惜芸不再是广乐公主了,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对于此,姬如是竟然略微的有点不服气。 但是她看到李惜芸的目光,却是充满了从前在她的面前不曾有的威慑力。 “因为他们触犯了我的底线。”李惜芸的眼中有光芒,很强盛的光芒。 那也是火焰,几乎可以燃尽一切的火焰。 “对,我从前居宫闱之中,很多事都不想做,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做,”她的神冷然,“我有这个实力去做,即使大唐灭亡、即使我不再是什么广乐公主下。” “我的男人,只有我能欺负,其他人,谁敢碰!”她寒声说道。 姬如是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好彪悍的逻辑和宣誓……”她嘟哝道。 虽然依旧有点头昏脑涨的,但是她明白,李惜芸这一次是动真格了,而且对方绝对找到了金安的把柄。 这让她非常气恼,她的小安安居然敢瞒着她做那种事,而且亏自己还这么信任他,最最关键的是最后还被李惜芸给查出来了,她顿时感觉到脸上无光。 她学着很多老家伙的样子,干咳了一下。 “即使最后确定是小安安做的,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毕竟是我自己的人。” 李惜芸说管阔是她的人,姬如是当然也要表态金安是自己的人,她不希望别人插手,女人是虚荣心很盛、很面子的动物,管阔和金安可以很不要脸,她不可以这样子,李惜芸如此,她也如此。 “好,”李惜芸的眼眸望向他方,“到时候我看着你打他的,我不插手。” 姬如是:“……” …… …… 第377章 论不要脸(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很暖,天空很蓝,云朵很白。 薇儿将大帐内打扫干净之后,便偷偷地站在帐门前,隙开一条缝,看看外面的景色。 她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多天,脱去了烟雨宫的服饰打扮,穿得很朴素。 大帐外面有四名士兵看守,她走不出去,也不想走出去,因为那个人叫她别出去。 一想起那个俊美的年轻人,她的俏脸便会发红,心怦怦直跳,就像是有一头小鹿在乱撞。 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所有女子们慕的神仙,她自然不能够例外。 在当初那个人吩咐自己做那一件事的时候,起初她是犹豫的,但是觉得那或许虽然不符合小公主下的期望,但是应该是对大吴有利的,更何况那名年轻人的气质、容貌、材是如此晃眼,晃得她七荤八素的,就像是吃了**药一样。 南吴无数女子都慕那一名年轻人,但是能够和他接触,并且承受到他的微笑的人,并不多,自己是其中之一。 不管怎么说,她最终都背叛了小公主下,帮助了那个人。 随后自己便像是囚徒一样只能够躲在这个鬼地方,心甘愿。 那个人告诉自己不必再回到小公主的边了,她也便乖乖听话了,深信不疑。 其实她并不知道,金安原本有杀她的心思,只不过因为考虑到一旦东窗事发之后怎么对姬如是交代的缘故,才留着她的命,她应该反过来感谢姬如是的威慑力。 这一段时间,她好多次都在睡梦之中惊醒,梦并不是和姬如是有关系,而是重复着那个景—— 那名提着秦杀的少年,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神里面满是被欺骗的仇恨。 随后是一场惨烈的厮杀,在梦中,金晓韵死了,关挽云死了,张连岳死了,关连死了,那把秦地名刀插进了金安的心脏,随后那名愤怒的少年提着滴血的刀向着自己走来…… 然后……然后她就会惊醒过来。 她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会做那个梦,而且事实是,尽管金晓韵和关连重伤,金安也牵动了伤势,但是管阔却被结结实实地拿下了。 可能是自己做了一回恶人,心里很虚,而且她那时候被管阔掐着脖子,很清楚对方只要轻轻一下,自己就会死,但是管阔却放过了自己,那没有其他的任何原因,只是——在管阔眼里,自己只是一只随时随地都能够被捏死的蝼蚁,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小命而已。 关键的是她看到了管阔的真实实力,那么多她引以为傲的大吴强者,最主要的是还有号称南吴年轻一代第一人的金安,竟然被管阔打成了这副样子,她颇有些恍然如梦的感觉。 但是好在终究,管阔被解除了武力,那个家伙看起来是不会威胁到自己了。 长久没有回去姬如是的边,她很有些愧疚与惶恐,她十分喜欢姬如是,那个像小仙女一样的公主下真的很喜人,但是自己居然被鬼迷了心窍,也可以说是色迷心窍,居然毫不犹豫地投向了金安,实在是太过重色轻友,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是感就是叫自己愿意为暗中慕了好多年的金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往回走去,这个营帐总共就那么大,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便都会在这片范围之内度过,她希望金安能够再来看看她,那样子她会有很大心理安慰,但是金安只来过一次,而是时间不长,只和她说了没有几句话。 外面传来声音,像是那四名士兵的声音,接着她的汗毛倒竖起来,因为她听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给本公主滚开!” 姬如是!! …… …… 对于李惜芸的说法,姬如是下意识的不愿意相信。 但是她清楚李惜芸的为人,她知道李惜芸不会空来风。 所以紧随其后的感便是非常愤怒。 薇儿、金安,一个又一个自己的亲信居然胆敢背叛自己……即使是背叛算不上,那么也是欺骗了自己。 她并不清楚李惜芸究竟是怎样查出薇儿的所在的,但是看对方那憔悴的模样,便知道费了很大的功夫,一直都没有睡好。 她和一脸憔悴与冷厉的李惜芸就这样一路直bī)薇儿的藏之处而来。 当此时,金安正在忙着重要的事,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加上没有多少人胆敢阻拦,于是便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杀到了此处。 其中最最关键的一点是金安完全没有预料到李惜芸会加班加点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便调查清楚了这么多的事。 “公……公主下……” 姬如是就这么杀气腾腾而来,帐门前看守的那四名士兵诚惶诚恐,一时间手忙脚乱,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起来。 金安给予他们的任务,他们有绝对的信心做好,但是却绝对没有想到杀到这里的不是别人,而是姬如是。 出于对小公主下的敬重倾慕,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 姬如是喊出那一句话之后,便气冲冲地往里面闯去。 这个时候,那些士兵才回过神来,赶忙阻拦:“公主下,小公爷有吩咐,这里看护着,谁也不能够进入……” 眼见如此,姬如是哪里还不知道这里面有着猫腻?她顿时就咆哮起来:“小公爷?他大还是我大!?” 金安一直都是她的跟班,现在跟班的老大过来寻人了,拿跟班的命令去压老大?简直就是搞笑了。 “小公主,真的不行,请不要为难小的们……”一名士兵面露难色,几乎要苦苦哀求姬如是给他们考虑考虑知道他们也难做。 姬如是原本不是盛气凌人令人讨厌的人,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愤怒了起来。 她的人利用另外一个她的人,了她认为也是她的人一把,全程她都被蒙在鼓里,就像是猴子一样被人耍,将她置于何等境地!? “他姓金,我才是姓姬!”她砸出了那个最最具有决定的论调。 对的,他就算是再牛#,他也只是姓金,但是她姬如是却是姓姬,金安有她牛#吗? 他只是臣子而已,不管我做的是对是错,有的时候我都是可以为所为的。 在她的熊熊怒火之下,那四名士兵就像是傻住了一样,直愣愣地注视着她往营帐那里冲去。 至于其他远处的那些原本想要劝阻的将士们,也是被吓住了,不敢继续近前自找麻烦。 李惜芸瞟了那些人一眼,默声不响地款款几步,跟上了姬如是的步伐。 姬如是凶狠地拉开了营帐的大门。 当此时,薇儿正花容失色滚尿流地寻找可以躲的地方,但是却被人逮了个正着。 “好啊你个死丫头,竟然真的敢背叛本公主下!!”姬如是露出雪白的小虎牙,美丽的大眼睛里面闪烁着凶光。 “噗通”一声,原本就吓屎了的薇儿顿时就脸色惨白地瘫软在地。 …… …… 第378章 论不要脸(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姬如是其实很凶残。 隐藏在她的美丽外表之下。 她从来都会对你很好,可能会对你很好一辈子。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的内心深处没有潜藏着一个吓人的小恶魔,那种隐隐的威慑力可以让一直承受着她的“好”的人一直都意识到这一点,并且有所敬畏。 所以尽管姬如是很少责骂薇儿,薇儿在此时此刻还是有了一种天都塌下来的感觉。 背叛,可耻的背叛! 尤其是背叛这么纯真善良的小公主殿下! 姬如是很快速地奔了进去,就像是一朵白花被风吹着翩然而至。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知道已经没有了阻止姬如是的可能,只能够瞪大着双眼,等待事情的进展。 姬如是来到了薇儿的面前。 看着一脸惊恐之色地倒退着往后爬的薇儿,她蹙着秀眉。 “不要摆出一副本公主要非礼你的样子,我也不吃人!”她两手叉腰,露出一副自以为很凶狠的样子。 但是她这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头还没有锋利牙齿的小老虎,于是在别人看来,最起码是李惜芸看来,实在是太可爱了,于是李惜芸微微笑着。 薇儿挣扎着双膝跪地,开始磕头“请公主殿下饶命!请公主殿下饶命!” 姬如是气得跺脚,嚷道“我说过不要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我又没有说要吃了你,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旁的人还会以为我欺负你!” 薇儿不敢再说话,她伏倒在地,娇躯微微颤抖着,不敢抬头。 “老实交代,谁人指使!?”姬如是审问道。 薇儿颤抖着声音答道“我……我不知道公主殿下说的是什么事情……” 人性原本就是这样,即使是见到了棺材,也不会落泪,事情都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了,但是要想撬开他们的嘴,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放肆!”姬如是娇喝道“来人,宫刑……啊呸,打屁屁!” 她就这么冲进来,跟着她的人并不多,而在外面的南吴士兵都一脸的惶恐之色,再加上他们又不是烟雨宫卫,自然不会遵循她的命令。 但是好在她并没有那种意思。 她上前几步,非常生气地开始自己动手拍了几下薇儿的屁股。 薇儿作为一个女孩子,还比姬如是大几岁,现在被这名比自己还要小的公主大庭广众之下打屁股,虽然并不痛,但是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羞愤无比。 “装什么!?”姬如是恼怒地喊道,“你是我的人还是金安的人!?” 她都说得这么明白了,继续装傻只会真的变成傻子,薇儿依旧是不敢抬头,颤声说道“是的……就是公爷……” 她对姬如是有先天恐惧,原本就不太可能坚持多久。 “起来!”姬如是俯下身去,拉住她的手臂,看起来就像是在拔萝卜“去找小安安对质!” 她的这句话是真的把薇儿给吓傻了,找金安对质?她想自己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吧? 姬如是自然是看得懂她的想法。 “你居然宁愿怕他,也不怕我?”姬如是不再拉她,只是站在那里,嘴角挂着冷笑。 她这样子很可怕。 但是即使是薇儿再怕她,也不敢跟着姬如是去找金安对质。 这时候,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如是,那么你就派人去叫金安过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姬如是回头,只见李惜芸闭着眼眸,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朵红花。 …… …… 沉默,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不说话,于是气氛非常的压抑。 李惜芸和姬如是,还有薇儿,还有营门前的那四名士兵,还有紧追过来的烟雨宫女和烟雨宫卫,以及一名在之前因为姬如是的吩咐而不得不去寻找金安而后回来的将领。 那名将领说,金安表示很忙,非常忙,而姬如是又吩咐那名将领不要讲究竟是什么事情,只需要叫金安过来就行了,于是金安显得特别的淡定。 于是李惜芸和姬如是便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肚子都饿了,金安还没有来。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金安都是有意的。 旁边的人都惴惴不安着,觉得金安这么怠慢姬如是,姬如是一定心中隐藏着很深的怒火,随时随地都会发作。 但是姬如是并没有,她只是板着小脸,一句话都不说,和李惜芸肩靠着肩坐在一起。 骏马扬着尘烟,马上的年轻人身材颀长,俊逸非凡。 他神情自若地微笑着,翻身下马,朝着姬如是施了一礼道“小公主殿下找我?” 他的目光从她旁边的李惜芸身上扫过,唇角不易被人察觉地勾了勾。 姬如是抬起眼帘,就保持着那种坐姿,皱着琼鼻,说道“小安安,是不是我太过纵容你了?” 金安已经二十几岁,而她姬如是才只有十三四岁,从年龄上来讲,要是金安对着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或许很多人会觉得合理,而从姬如是的口中说出来,便显得是如此怪异甚至是幽默了。 但金安很显然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神色正了正“金安是不是什么地方惹殿下生气了?” 姬如是缓缓说道“可不仅仅是生气。” 金安的目光落到姬如是后面,跪在大帐里面不敢抬头、还在哆哆嗦嗦的薇儿身上。 姬如是当然知道他在看薇儿。 “为什么要把她藏起来?”她问。 金安的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不说话。 “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不应该心软,而是狠狠心把她早一点杀了?”姬如是又道。 “金安不敢。”金安顿了顿首。 其实他很清楚,正因为他没有杀薇儿、没有杀管阔,才会拥有回转的余地,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一旦被姬如是查出来,他根本无法再面对对方。 “管阔在哪里?”这个时候,沉默了那么久的李惜芸又直截了当地说话了。 北唐风云 北唐风云 第379章 论不要脸(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她一般而言都并不是这么直接的人,有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心机,但是管阔的事除外。 她没有精力和金安拐弯抹角。 金安眯了眯眼睛,再次不说话了。 “管阔究竟是不是你抓的?”姬如是寒声问道,“现在薇儿也在这里,你根本就隐瞒不了。” 金安还是不说话。 其实已经明确的事,又何必说出来? “为什么要抓管阔?”李惜芸又出声了。 金安笑了起来。 “你们不是应该都明白?” “他要杀李择南,而李择南不能死,不仅仅是皇帝陛下和小公主下,包括我们整个大吴答应了李择南,最大的关键是杀了李择南会让北唐人寒心,出尔反尔的话,到时候可能会天下大乱,而我们要杜绝‘可能’。” “他在哪里?放他出来。”姬如是的这句话如同李惜芸一样,直截了当。 不管你所谓的为大吴的利益,或者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反正我就一句话:把管阔放出来,其他的我不问。 或者也可以不追究。 金安带着笑容,像是沉默了许久。 老半天后,他忽然回答道:“好。” …… …… 马车缓缓驶向长安城。 前面是一名领路的将领,那是金安安排去找管阔的。 李惜芸感觉到很奇怪,因为以她看来,金安答应去找管阔,实在是答应得太过简单了。 但是很显然今天发了一通脾气的姬如是暂时也没有精力去想这么多。 因为姬如是不觉得金安胆敢一次又一次地戏耍自己。 然而还没有入长安城,马车里的两名女子便蓦地隐隐感觉到一股血雨腥风席卷而来。 因为能够听见一些声音,非常细微,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随着入城,那些声音便越来越大。 当发觉那些声音是稀少的厮杀和大量的呼叫的时候,姬如是一脸的诧异之色。 直到他们路过一座府邸,看见南吴士兵装扮的人将里面的人拖出来。 她侧头看了看李惜芸,看到对方的俏脸上满是哀伤。 于是她探出了秀首,对着前面引路的那名骑马的将领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去长安城已经好久,实在没有想到这里已经乱成了这个样子。 那名将领和马车并着前进,回答道:“这些都是反抗我们大吴的人。” “那么管阔也是反抗你们大吴的人?”李惜芸的声音从马车里面传出。 那名将领笑了笑:“他是影响我们大吴利益的不确定因素。” 李惜芸不说话了,姬如是也不说话了。 李惜芸是心里面愤怒而不想说话,而姬如是很显然是站在南吴的立场上,不知道对于这些应该怎么表述。 的确,那些人都是不稳定因素,如果消灭了他们,能够得来更多人的安稳,那么自然是极好的,但是谁都不确定会不会适得其反引来更大的动dàng)。 前面有人堵住了路。 远远的,那名将领便示意姬如是的马车暂时停一下。 “我去处理一下,”那名将领说道,“去去就回。” 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回来。 周围的喧闹渐渐消散,大概是因为天接近傍晚,这一次的抓捕差不多完成了。 于是长街变为了诡异的静。 “我们被他放了鸽子。”李惜芸闭着美目,平静地说道。 “怎么可能……”姬如是嘟哝。 不长时间之后。 “小安安,你会死的!!” 马车内传来一声怒吼。 …… …… 马车回到了营地内,姬如是开始寻找金安算账。 但是她没有找到,也没有任何人知道金安去了哪里。 李惜芸大概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对着她说道:“我先离开这里,有什么消息告诉我。” 没有等姬如是多说什么,李惜芸便兀自转走了。 姬如是感觉自己很丢脸。 除了被金安本“背叛”戏耍之外,还有因为她意识到李惜芸这一次原本将信任摆到了自己的上,结果自己给对方带来的是失望。 在这一天之后,军营大乱。 到处都传扬着一个凶狠的小姑娘四处兴风作浪,追寻金安叫金安滚出来的传说。 一片血雨腥风席卷,但是过去了许多天之后,那个小姑娘都有些累了,金安却还是没有出现。 他故意躲着,他知道一旦出现他就扛不住那个小姑娘的攻势,所以就是不出来。 在这样的时节里,危险也在四处肆虐。 南吴的一些高级将领被暗杀,而更多的威胁到南吴利益的人又被害死。 李惜芸在暗中不断积蓄力量,她必须尽快知道管阔的位置。 而管阔,又经历了一些什么呢? …… …… 第380章 逝去、崛起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半个月之后,南吴方面派来的医者已经很少来了,基本上就是查看一下恢复状况。 管阔自己知道,剩下来的伤对于他而言什么都不算。 但是最最紧要的是金安那些还残留在自己体内的气息,他的气息被金安的气息那时候震散了许多,而后对方的气息一直都留在自己体内,阻碍着自己恢复实力,所以他的战斗力恢复得很慢。 对于此,他感觉到一些抑郁,他明白这是自己的实力不如金安的结果,他要是比金安强盛,那么断然不会如此。 看来金安是有打算的,那便是在目前这个混乱的局势之下,要想不让自己死掉,同时还不让自己捣乱,最好的做法便是让自己难以恢复实力。 他每都在缓缓恢复着自己的实力,并且运转气息,强大自。 他渐渐意识到自己要想杀死李择南,以目前的实力好像还是不够看。 因为他还没有杀到李择南的面前呢,便已经如此一败涂地,要是真的面对了李择南,又会怎么样? 远处传来有人叫喊的声音,然后又有人被拖出去的声音。 他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有些人会遍体鳞伤地回来,但是也有一些人永远也不会回来。 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南吴方面已经杀死了太多的人。 会不会轮到自己?他不知道,不过他只是清楚尽管自己的实力恢复得很缓慢,但是要是真的撕破脸皮拿自己开刀,南吴人会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一点,想必金安也很清楚,除非他像是上一次一样拿得出来那么多的强者。 一批面色冷厉的士兵从他的牢房走过。 那些人并没有看他,但是却越过他的牢房,到了陶太傅那边。 他眯起眼睛看着,意识到今天可能是和这个老家伙分别的时候到了。 这么多以来,他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人来来去去,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点头之交的,也有更多有仇的。 但是至少,在南吴感觉到它所面临的威胁的时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成为受害者。 陶太傅没有反抗,大概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年纪大了,反抗也就只是一个笑话,相反,他觉得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够因为北唐而亡,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好啊,来得正好!哈哈哈!”他大笑三声。 他很坦然地自己走出了牢房。 管阔隐隐约约地看着他,眼中氤氲起几许敬意来。 不管怎么说,他保持着对陶太傅的敌视,但是在气节上面来讲,他还是很佩服对方的,对方完全就没有和南吴对抗的力量,然而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对抗。 无所谓正确与否。 陶太傅被带着离开了这里。 当路过管阔牢门前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小兔崽子,你和你的父亲一个是企图颠覆我们大唐的大恶人,一个是背叛大唐的无耻之徒,但是终究,一个被灭杀,另一个也被他所效忠的国家抓捕,可能明天就也会死,实在是大快人心!” 他还是大笑三声,显得快意无比。 管阔笑了笑。 “首先,我没有效忠南吴,其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我不觉得你的价值比我的高,只是我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自我狡辩!”陶太傅正待要呵斥,但是却被南吴士兵推着只能够远去了。 管阔望着他的背影,面上无悲无喜。 后来,他见到了元三文。 这是一个美的人,如同李择南一样。 即使是在这个大牢里面,他还是想方设法保持着自己的干净和发型不乱。 也是,能够迷倒大多数少女的人,可是和管阔那种老实人不一样。 在当初,元三文作为徐敬义龙且与等人的所谓“心腹”,被派往金安处密谈,但是最后证明,他是李择南的人,也或者只是一名忠于大唐的人,最起码也算是有点气节的人。 当然,南吴人自然会对他敌视,而他的运气也不好,尽管当时被李择南救回皇城内,但是后来李择南投降,所有人都出了皇城,他却没来得及逃离长安,没多久就被抓捕起来。 元三文的笑容很干净,也露着白牙,一路从管阔那里走过,却并不搭话,只是目光看着对方。 管阔盯着他良久,一直到元三文将脸转回去的时候,才说道:“你还可以。” “谢谢。”元三文的唇角勾了勾。 稀稀落落的人被押解着离开了。 管阔后来再也没有见到过其中的大多数人,包括元三文、包括陶太傅。 这些在从前名满天下的大人物,或者是纯粹的名人,在这一场乱世风云里面,脆弱得就像是一道烟,被风一吹,便点滴不剩。 …… …… 无迹跟着前面的那两个人,还有两匹马,垂头丧气的。 他们已经走了很久。 在那一,管阔出事,它见到最后管阔被制服,倒是非常机灵,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一溜烟地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它没有选择跟随李惜芸,而是跟随了铁山无和李千容。 管阔出事之后,铁山无和李千容同李惜芸短暂见了一面,便离开了。 原因是铁山无收到了一则信息,最后和李惜芸商讨之后,确定了接下来要走的道路。 在当时,铁山无和李惜芸问过李千容的意见,当然,最最支持的是铁山无,李惜芸原本是有些排斥的。 因为一场可能会变得非常浩大的动dàng)正在酝酿。 北唐故地零零落落的战斗都在爆发,或者是势力在崛起,而北方的一片需要李千容。 因为那些人的骨干来自曾经的北疆军,因为李千容是李显岳的儿子,因为李千容成长起来了。 他们将拥护李千容,和南吴不死不休! 现在距离和李惜芸告别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他们两人三马兜兜转转,来到了原来的北疆。 昔的战斗仿佛还在眼前,白从云仿佛还在血战,阿史那沁仿佛还在驰骋,但是转眼之间,已是今朝。 而更早以前的影,李显岳、王独、苏印……还镌刻在这片土地上。 过来迎接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将领,他在这里汇聚了五千兵马,他是最高指挥官,虽然暂时的战斗力还没有形成规模,但是他们正在蜕变。 “高林,好久不见,兄弟们可好?”铁山无微笑着问道。 …… …… 秋天过去了,万物兴衰。 也逝去了好多人。 时光就像流水,那么快,握都握不住。 管阔难以想象自己居然在这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和李惜芸也已经三个多月没有见面了。 他的伤势自然是完全恢复了,实力也达到了巅峰,他觉得金安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因为他将金安的气息全部消融掉,并且他的实力更上一大截。 但是他觉得这还不够。 他还在修习,并且思考究竟怎样才能够达到丘镜山金忧作那般的境界。 他并不清楚外面的世界究竟怎么样了,只是感觉最近天牢里面平静了许多,没有人再被带出去,于是便像是死了一样。 他并不知道姬如是在外面闹出来的大动静,也不知道李惜芸一直在暗中发力。 …… …… 第381章 一个铤而走险的女人(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公主下,查到了。”一名中年男子一手握着刀鞘,单膝跪地,禀报道。 李惜芸并没有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 她款款站起来,鲜红色的长裙拖地,外面的阳光很是绚灿,照在她的俏脸上,分外明媚。 “在哪里?”她皓齿轻启,问道。 “在天牢,您的眼皮子底下。”那名中年男子回答道。 “的确很近,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李惜芸沉默了一瞬,随后说道。 “我们有多少人?”她又问道。 “人不多,不确定能不能够成功。” “那就试一试,总是要试一试的,一旦成功,我们带着他一起离开,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李惜芸攥紧着秀拳,指甲深深地扎进掌心里面。 那名中年男子像是在犹豫,也可以说是有点不赞同这一件事,但是终究,他还是没有拒绝。 “是!”他抱拳道。 …… …… “我要离开这里了,永远。” 一橙衣的绝色女子望着空中的月亮,眼神之中有些哀伤。 她月色下的影很美,就像是一首诗。 “哦……”李惜芸低垂了一下秀首,像是并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样表达自己的感。 末了,她才反应过来,问道“不再多留一段时间吗?” “北唐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长安暗流涌动,你依然留在这里,是因为你有牵挂的人,而我不一样,我是孤一人。”秦大小姐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特意找我来告别,谢谢。” 李惜芸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说谢谢,只是总之觉得秦大小姐要离开了,没有寻找其他的任何人,单单寻找了自己,有些意动。 “不管怎么说,我要离开了,你是我唯一想告诉的人,”秦大小姐垂着眼帘,“现在我走了,以后你也会走,不知道薛昭他会不会感觉到孤单。” “其实他有的时候,还是不愿意被人打扰。”李惜芸道。 “说得也对。”话虽如此,秦大小姐的表看起来不置可否。 “有件东西送给你。” 说完话,她将一个长长的被毛毯包裹着的东西递了过来。 李惜芸有些诧异。 “它很配你最喜欢的红色。” 说完之后,秦大小姐翻上马,背对着她摇了摇手。 骏马疾驰而去,她的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 长安真的平静了许多,和几个月前比起来。 因为死的人死了,抓的人抓了,一切麻烦表面上是不存在了。 真的只是表面上的,有的人还可以翻云覆雨,当她觉得自己没有退路的时候。 夜晚的天牢守卫严密。 外面的南吴人不断巡逻,强者遍布四处,明里的、暗里的。 天牢里面是南吴人和北唐狱卒混杂,在表面上的监察力量之下,依旧是看不见的强者。 谭平神萎靡地在天牢内一角的一张简陋木桌上吃着东西。 他成为天牢里面的狱卒很久了,那可是一个还算吃香的职业,大多数被关在里面的人,都会有求于他,特别是关心那些人的人,于是他便可以捞到很多的好处。 在几年前,这里关过一个很特别的人,那个人是中书令之子,而管府的覆灭震惊了天下,除此以外,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但是自从北唐战败,南吴接管了这里之后,便一切都改变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南吴人没有替换掉自己这些狱卒,而且他也搞不清楚自己这么做算不算叛国,如果算的话,那么皇帝陛下李择南便也是叛国了? 但是作为他这样的人物而言,很多时候只需要一口饭吃就行了,想太多实在是闲得慌。 现在,那个几年前自己便深深记得的家伙又被关进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对于此感觉到很不安心,尽管那个家伙看起来很老实,不过他知道,只要那个家伙想不老实,那么整个天牢都会闹翻起来。 突然之间,他听见外面传来一大片的厮杀声。 他恍然惊得站起来,想不明白如今南吴的势力这么强势,究竟有些谁胆敢来攻击天牢。 他的边划过一道风。 一名提着刀的中年男子在前面闪烁几次,便消失不见了。 他被镇住了——好快的法! …… …… 营帐里面,金安看起来已经入睡。 不过大概是意识到树大招风,他睡觉都抱着卸甲,虽然没有夸张到披着流云苍甲入睡的地步,但也算是和衣而睡。 “公爷。”外面有人招呼。 金安的眸子蓦地睁开“说!” “有人攻击天牢!” 金安的眼睛眯了眯,他想不透到底是怎么愚蠢和大胆的人才会敢攻击天牢,因为这不是理智的人会做的事。 如果是少量人混进去,他还会理解,但是强攻?这就实在是笑话了。 “无妨,”他说道,“那里防守严密,而且张老爷也在那里。” 张老爷,张连岳,南吴最强的人之一。 “他们攻势强盛,恐怕不一定能够顶住!”外面的人忧心忡忡道。 金安的眉头紧紧地皱起,眼睛里面闪过一丝震惊。 长安居然有人拥有着这样的力量,他却并不知道! 几乎没有见他怎么动作,他已经离开了躺着的姿势,而是变为站起,他提着卸甲,用刀尖挑起挂在那里的流云苍甲。 …… …… 北唐风云 北唐风云 第382章 一个铤而走险的女人(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火光冲天,喊杀阵阵。 长安无数人都感觉到惊惧,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安逸了那么久,虽然是暗流涌动,但是最起码有着表面上的平静,平静被打破,便会引发恐慌。 马车内的女子看着前面的厮杀,看着自己的人一直朝着天牢深处冲去,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她有些自嘲地意识到自己居然有生之年也会这么疯狂。 但是她明白南吴秘府的力量,她作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如果在动手之前被南吴秘府一锅端了,那么就前功尽弃,所以她不可以有足够把握的时候才出手,而是现在就必须释放出力量。 时不我待,总是得试一试,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她赌上了全部的力量,就在今夜。 无所谓结果是什么,总之她已经做了。 许多人都认为她是一名弱女子,当她不愿意厮杀的时候,但是今夜她不一样。 其实有的时候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拥有那么强大的凝聚力,她只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然后便去做了,于是就有那么多的人愿意追随。 她的手下强者如云,南吴方面同样也是如此。 只是不同的是南吴人完全想不到会有人胆大妄为到这样的地步,几乎可以说是猝不及防。 他们只能见到一名刀势大开大合的中年男子带着后面着长衫的许多强者一路血杀进去。 蒙面?不存在的,根本就没有必要,做出这样的事,或者是死在这里,或者是永远离开这里。 当此时,突然袭击之下,南吴人在外围布置的基本上都是一些精锐士兵,但是绝对没有绝世高手,那些真正的强人一般况下都在休息。 很快,凭借下手的速度以及时机,李惜芸手下的人突破了外围,往里面杀进去。 为首的中年男子挟着唐刀往里面疾冲。 “噗噗噗……” 挡在他前面的人惨嚎着倒下一地。 李惜芸下了马车,被他们夹在中间,往天牢深处攻去。 “公主,你不应该来的,太过危险。”一名年轻人有些担忧地说道。 在所有人看来,莫说李惜芸应该待在马车里,由很多人保护,而不是一同杀进来,更是应该今夜待在城外。 “这是一场赌博,所有人都没有退路,包括我自己,我不可能躲在那里只是去等待结果。”李惜芸说道。 事已至此,他们只能够带着李惜芸一路往里面杀。 当真正杀进天牢里面的时候,迎面撞出来了许多并没有穿着盔甲,只是着便装的南吴人。 此时此刻,天牢这一块地方的守备力量才真正展现。 本来所向披靡的中年男子遇上了对手,他们一时间卡在了那里,进展缓慢。 李惜芸有些焦急,她明知道自己的力量还不足够,但是凭借出其不意有一定的几率成功,却没有想到真正到了这里,一切便都变得这么艰难起来。 这个时候,忽然一把吴钩刀上下翻飞,将许多她的人砍翻。 从天牢深处同样闪出一名强大的中年人。 李惜芸手下的那个人瞳孔一阵紧缩,喝道:“张连岳!” “果静,好久不见,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活着。”张连岳很明显是感觉到了意外。 在这一刻,南吴北唐两个原本算是有些交的世家的家主见面,却并没有那种可以喝喝茶、下下棋的境遇,只能够兵戎相向,这实在是戏剧。 张连岳又将眸光转向果静后面不远处被保护在中心的李惜芸,皱了皱眉头。 “公主,你实在是太胡闹了,现在不比从前,这里是我们大吴控制的地方,我不想伤害你,你就此罢手,我会请求公爷宽大处理。” 无论如何,一般人都不愿意让李惜芸真的面临巨大的威胁,毕竟她芳名远播,也获得了无数人的尊敬,但前提是她悬崖勒马。 李惜芸嫣然一笑:“我觉得我别无选择。” “公爷并不想杀管阔。”张连岳依旧是皱着眉头。 李惜芸笑得更加明媚动人了:“但我想把他救出来,让他自由而已。” “那么你就是得寸进尺了,”张连岳知道李惜芸心意已决,和对方再多说话也没有用处,他抬刀指向果静,“动手吧,我们两个多年的朋友之间一较高下。” 果静伸出手指,弹了弹刀,左脚往前跨出一步,便有风起。 风至之处,即是张连岳之。 两把刀蓦地撞在一起,刀光在黑夜里闪亮,绚灿又短暂。 随着他们两个人的动手,所有人都再一次厮杀在一起。 有张连岳挡着,目前没有能够进益的机会,李惜芸有些焦急。 她作好了计划,如果她能够到达天牢里面,将武器传递给管阔,那么凭借管阔的实力,和他们里应外合,便增大了很多突出去的机会,但问题是她根本就没有给管阔传递武器的机会。 不过忽然,她的嘴角勾了勾。 因为她听到了后面的喊杀声。 陶府的人、万府的人……许许多多势力的人,大多数都是府内重要人物被抓或者被杀的人汇聚起来,一同冲击了天牢! 他们对李惜芸今夜的动向并不知,可是却在发觉了天牢这里动静的同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采取行动。 或许并不为了更多,只是为了泄愤。 南吴人大概是完全没有推测到事态会这样发展,最终到达失控的地步。 因为人心是会被影响的,有的时候他们面临的不会仅仅是发起者。 “父亲被他们害死,大哥和二哥还在里面,是时候把他们救出来,让那些吴蛮子血债血偿了!” 陶府最小的儿子带着许多人,包括陶秋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往里面冲杀过去。 或许陶府的老大老二等一些相对理智的人还在,断然不会由得他们胡闹,然而南吴人将原先陶府的决策者一网打尽,那么剩下的便只有会轻易冲动的中人了。 其他的很多势力或多或少都有这种况。 不比李惜芸带来的强者和充足的准备,那些势力完全就是临时起意,而实力在南吴之前的打压之下也是大损,但是他们闹哄哄的杀进来,气势十足,也能够给南吴人造成足够的困扰。 不过南吴在这里的防卫力量还是非常强悍,即使是准备了两三个月的李惜芸都没有真正较量的余地。 果静在帮助他们挡住张连岳,李惜芸朝着另外一名领头人物使了一个眼色。 她带来的当然不是像陶秋那样的愣头青,那名领头人物立刻会意,用特殊的无声的方法进行着新的命令与部署。 他们没有要为其他势力打先锋的好心,现在正好浑水摸鱼,尝试突破一下,和天牢里的管阔取得联系,最好让管阔意识到外面的景,开始动手。 张连岳自然是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喝道:“拦住他们!” 他个人被果静拖住,而各个势力的人凶狠地撞了进来,一时之间一片乱战,他们不能够完全阻挡住李惜芸的人,于是被陆陆续续地突进去了几个。 而后面,陶秋原本凭着一片激跟着自己的小叔杀了进来,但见到惨烈的景象之后,便被吓破了胆,竟然开始转便逃。 领头人物都如此,更不用说下面的乌合之众了,除了一些忠心耿耿和胆大妄为的家伙们,开始有不少人溃逃。 陶秋不知道自己的小叔冲到了哪里,他只是一个劲的往后跑。 人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乱成一锅粥。 他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拼命地往外面冲,但是就是一时之间冲不出去。 终于,他冲出了人潮,在他的后面,还有一些人,不过他是第一个。 这个时候,从上空落下一把刀。 血光迸溅,他的右臂不翼而飞。 那刀光太快,疼痛感此时此刻才陡然产生,他死命嚎叫起来。 与此同时,他看到一名英俊的年轻人沉着脸提着刀在往前。 “噗——” 卸甲刺穿了他的脖子。 “金安……”他张了张口,想要说出这两个字,但是却喊不出来。 时间太过紧迫,金安抛开了其他人,先且一步一人一刀杀了过来。 …… …… 第383章 一个铤而走险的女人(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许多人迎面溃逃过来。 没有办法,有的时候杂牌就是杂牌,就算当时一时冲动护主心切,或者是想要为主人报仇,但是在面对血腥恐怖之后,很快就会崩溃。 金安挡在那里,无地挥刀。 他原本是一张白纸,结果李择南攻入金陵,让他不得不提起屠刀,让衣衫染血,既然已经不再洁白,那么也就索堕入残杀。 在卸甲的刀锋下,那些只能够对付妇孺的战斗力不断烟消云散,有的人当场倒地死亡,有的人慌不择路地从刀光之外留得命,往远处飞也似的去了。 金安一步一刀,缓慢往前,他的神冷淡,看起来只是在做一件寻常事。 这些人都该死,他觉得。 他深深的明白在天牢里面还活着的人中包括哪一些,那些人代表了极大的威胁,然而面前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们居然妄想将他们放出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金安成为了那些杂牌的噩梦,但是有血的人却依旧一往无前。 果静和一些人留下来抵住南吴强者,而另外一些人往里面杀了进去,不知道有没有接近管阔。 “公爷来了,果静,你没有机会了。”张连岳抬眼朝着远处望了望,冷笑了一下说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果静蹙着眉头,将张连岳的所有攻势都挡在外。 对于金安的到来,他有些慌乱,只是并没有表示出来而已,他没有想到金安会来得这么快。 他先前一直都不太赞同李惜芸这么早动作,但是而今已经骑虎难下,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他边还有一些实力不弱的强者,几人合力不知道可以拖住张连岳和金安多久,但要是真的有人成功到达管阔那里,只要管阔杀出来,说不定真的会有一战之力。 金安杀进来的速度很快,比起所有人预料中的都要快,就和他赶到一样快。 他的眼力很好,很快就发现了所有人中就数李惜芸的人最最强大、目的明确、意志坚定。 最最关键的是他看到了李惜芸本人。 他的唇角翘了翘:“李姑娘果然不叫人省心。” “不叫人省心的是你,瞧你给我出的难题!”字句似乎是玩笑的,但是语气却完全没有,李惜芸嗤笑一声。 “你带不走管阔的,因为我在这里。”金安的刀尖指着地面,却没有任何人胆敢主动朝着他出手。 “不一定。”李惜芸眯起了凤目。 “就算管阔他杀出来了,如果你在我的手里,你觉得他会一个人走吗?”金安笑了笑。 李惜芸不说话了,因为她忽然发现其实暂时在这里最最需要出去的是两个人,一个是管阔,还有一个是自己。 她果然是疯了,于是便也傻了。 她带来的那些强者闻言全部都面容微变地朝着这里靠拢,防止金安真的这么做。 “先拿下你吧,”金安说道,“这样不论管阔有没有杀出来,我都心定了。” 他凌空而来。 …… …… 管阔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盘膝而坐运气的他睁开了眼睛。 他站起来,贴在牢门处,朝着远处望。 然后他便隐隐约约看到了厮杀。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些人属于谁、又是为了谁。 他觉得这是一个自己闯出去的机会,不管那些人到底是为了谁而来。 但是他不会轻举妄动,他的实力在提升,他感觉自己最近到达了一个很奇妙的境界,他的脑中不断浮现出丘镜山和金忧作的背影,他想他望见了他们的项背,可能应该考虑距离他们更近一步了。 金安暂时依旧没有要杀死自己的意思,如果自己真的有所进益,到时候再尝试,即使是没有外援,可能机会还会更大一点,但若是自己今天胡乱动手了,也许反而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 所以他在观望,推测着自己的几率有多大。 逐渐逐渐,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轻微,最终消失了。 他笑了笑,摇了摇头,兀自回到远处,继续盘膝而坐运气。 看起来,那些人失败了,今天并不是自己出去的机会,那就留待下一次吧。 他在那里体悟运气法的种种玄妙,他渐渐意识到这些凌驾在世界表象之上的力量,有很多丘镜山并没有教给自己的深奥东西存在,甚至存在着更多的就连那两位都没有体悟到的东西。 世界如此广阔,在世界之上,还有着人类所无法理解的力量。 世界本的推动力、世界之外的未知、世界上看不到但是一直都存在的规则。 这些东西都深埋在所有万物苍生的骨髓之中,但是却从来都只有极少数的人去思考过。 人的灵魂是差不多的,所以也说众生平等,每一个生命和另一个生命都是同等价值的。 之所以会有强大弱小之分,那就是因为那些玄妙的力量被灵魂凝聚得多还是少。 丘镜山和金忧作垂垂老矣,但是那个状态的他们,却是处在最最强大的境况之下,这便是那些看不见的力量的作用。 他最近一直都在思考这些问题,并且依据记忆,去尝试,虽然没能够得出结论,但是却也是有所收获。 半个时辰之后,那名和他相识的狱卒走了过来,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大概是受到了刚才那些大乱的影响。 在他的后,是上有血污的张连岳,还有不少强者。 那名狱卒默声不响地打开了牢门。 管阔睁开眼睛,并没有动,看了看张连岳。 “出来,去见一个人。”张连岳说道。 有张连岳在这里,还有其他的南吴强者,这让他打消了趁此机会杀出去的打算,那些人这个样子,他如果轻举妄动只会危机重重。 见到他没有急着动的样子,张连岳提醒道:“快点,这可能是你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 管阔的眼睛眯了起来,问道:“是谁?” “李惜芸。” 周围的所有人都感觉空气冷冽了下来,牢房里的那名年轻人,往外散发出一股非常压迫人的气场。 张连岳的眼皮跳了一下,问道:“你的实力非但这么快恢复了,还比从前更强了?” “刷——” 管阔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 第384章 一个铤而走险的女人(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多久之前。 李惜芸带来的人中的一些接近了早就已经调查好的管阔的位置。 但是重重围困让他们接近管阔变得千难万险,最终还是被逼了出去。 李惜芸的确没有完全的把握,而金安这么快出现,彻底让她的期望落空。 突入牢中的人被逼退,果静重伤,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了二十多人。 而金安的卸甲,已经抵在了她的秀项上。首发 几滴血顺着洁白的脖子向下淌落。 李惜芸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 “你不怕死吗?”金安的脸上出现一抹笑意。 “怕。”李惜芸神色平静地回答。 “那么为什么铤而走险?” “因为值得。”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大吴不敢杀你、不舍得杀你?”更新最快电脑端:/ “并没有这种想法。” “那好,我便杀了你,防止你再胡闹,省得我们心烦。” …… 金安缓缓把卸甲从李惜芸的秀项上拿开,那里鲜血殷红,明艳得晃眼。 他作势了那么久,但是最终却还是没有下手。 不知道是出于个人的情感,还是因为姬如是或者别的什么人,也或者是因为南吴的利益。 “还是一成不变的广乐公主殿下,根本叫人没有胆量下手,”金安微笑着,“您就像是一头高高在上的凤凰,让我承受不住您的光辉与冷傲。” “过奖。”李惜芸言不由衷。 “我想,公主殿下,”今天是金安在李择南投降之后第一次再次用上“公主”这么一个称呼,“您很有必要好好地待在皇宫里面。” “软禁我?”李惜芸秀眉一挑,“就像那时候你们的南吴先帝一样?” “我不希望你出来搅风搅雨。”金安的脸色蓦地阴沉下来,语气与神情都带上了几分冷意。 他是真的很烦,自从他决定扛起大任之后,便非常操劳,但是总是有着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偏偏要给他惹麻烦。 “我倒是觉得你很烦。”李惜芸冷冷盯着他。 “你失败了,”金安将卸甲归鞘,“余生好好在皇宫里面待着,不要惹是生非,至于管阔的事情,我会处理好,小公主殿下也会有想法。” 他转身便走。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强势的时候如此不近人情,就像李择南一样,可以在瞬间便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而不会有任何的怜香惜玉。 李惜芸失神地笑了笑,心想自己疯狂了一把,然后失败了,然后便要彻底受人摆布,就连离开这里的权利都没有? 真的就像是梦一样。 果静看着她,满心的不甘,他用眼神告诉她,他愿意以死相搏来试着将她送出去,救出管阔看来是不可能了,但是要想将她送走,他和金安拼命,还可以试上一试。 但是李惜芸却是对着他摇了摇头。 金安背对着他们,看起来是任由他们自己消化一下。更新最快手机端::// “我可以回到皇宫,然后接受你们的软禁,”李惜芸对着他的背影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个条件。” “说。”金安没有回头。 “让我见见管阔。” 沉默。 金安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考虑了很久。 “好。” 最终他还是说道。 …… …… () 第385章 一个铤而走险的女人(5)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随着张连岳来到那个房间里,坐下,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他的心中闪过太多的想法。 他没有想到方才那么大的动静,居然是李惜芸想要救自己。 那个女人真的是疯了,但是疯得是真性情,而且是为他而疯的。 他的心里面五味杂陈,涌过一股暖流来,他想要指责一下对方,但是肯定不忍心。 他抬眼,望见了远处那一抹鲜艳的红。 她也看见了他,于是顿住了脚步,垂着广袖,亭亭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 末了,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尽量朝着他露出一副文雅的微笑来。 她莲步轻移,来到那张桌子前,隔着桌子和管阔相对而坐。 她默默打量着管阔,因为周围其他人的存在,只能将那种恬静芬芳的迷人微笑保持,而尽量不露出深情一些的神色来。 金安朝着周围的人作了一个手势。 于是那些人离远了一些,虽然让他们两个人的身影落在自己的眼中,但是却也不至于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其他人慢慢远去之后,管阔和李惜芸之间才显得自然了起来。 “你看起来瘦了一些。”李惜芸的俏脸上露出一丝怜惜来,轻轻地说道。 “这句开场白显得有些老套。”管阔沉吟了一下,笑着道。 “但是那是我的真实想法,不管老不老套。”李惜芸盯着他的脸。 管阔沉默了好一会儿。 李惜芸暂时并不清楚他的沉默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桌上,歪着秀首,很认真地看着他。 他们之间已经两三个月没有见面了,虽然放在时间长河之中,这并不算太长,但是却觉得恍如隔世。 重新见到他,她非常喜悦,她不知道这一段时间管阔到底做了什么、想些什么,在她想来管阔看到自己应该非常高兴,恨不得将自己横抱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管阔虽然看见自己挺高兴的,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相反对方好像有着自己的打算。 于是她便略微感觉到委屈。 但是她李惜芸总不至于像有些女孩子一般就这么撒娇撒泼,以取得对方的注意。 “你为什么这么傻?”管阔再次说话了,只是听起来有些责怪的语调。 李惜芸挑眉,想要恼怒地说一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变得更加委屈了。 虽然她知道管阔这是关心她,但是就不应该这么说话。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抱怨一些什么,便感觉到管阔那略微有些粗糙,因为这几年持刀而带着老茧的手握住了自己的纤手。 “不过我喜欢。”管阔笑着继续说了下去。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傻的事情了,好不好?” 李惜芸瞥了他一眼,将自己即将展现出来的委屈神情憋了回去,于是显得很是平静冷淡“你被囚禁了这么久,他们没有要把你放出来的迹象,时间拖得越久就越说不定,不然的话,你叫我怎么办?” 是的,人被逼急了,总是会变得不够理智,李惜芸尝试过用其他的比较温和的办法,但是都过了两三个月,却没有用处,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一头骄傲的凤凰? “你可以选择,相信我。”管阔将她的手握紧了一些,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李惜芸感受到了,此时此刻的他散发出一种很奇妙的强大气场,那种气场将她笼罩在了里面,让她的心安定下来。 是的,她原本不必要这么劳累疲惫的,只需要她相信管阔这个大男人可以解决这一切便可以了。 但是真的这样就足够了吗? 她没有询问管阔怎么出来,只是她明白管阔这个人并不擅长于权谋,整个人都很直,很单纯,所以对方唯一的做法便是依靠足够的实力。 可是尽管她知道管阔很强,但是却也深深地认识到南吴的能量,如果自己不掺和进去,仅仅凭借管阔一个人,这该是多大的难度? 除非……管阔是丘镜山和金忧作,但是管阔绝对不到那样的高度。 看着她隐约之间蹙起的眉尖,管阔把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你不相信我?” “金安很强。”李惜芸担忧道。 “我知道。” “他们还有张连岳,还有关挽云,还有许许多多的强者。” “我也知道。” “那么你怎么做?” “把他们全部打败。” “但是现在看起来不可能。” “那么我就等到我可能的时候再动手。” 一片沉默。 李惜芸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闪亮,是绝对的自信。 “等我,”管阔说道,“你好好待着,不要乱动,只要你等我,我一定会解决所有的事情,然后带你离开这里。” 李惜芸垂了垂眼帘,随后又抬眼。 她把手从管阔的手里拿开,伸出青葱一般的小指 “拉钩钩,”她说道,“我会等你,骗人是小狗。” 管阔先是怔了怔,随后哑然一笑。 他也伸出小指,随后和李惜芸拉了拉。 李惜芸站起身来,走向他。 她和他靠得很近,管阔可以闻见她的发香,甚至还能够感受到她呼吸出来的温度。 她凑到他的耳边,吐气如兰道“想必刀现在已经在你的牢房里了,我等你……” 她后退几步,便转过了娇躯,往回走了。 管阔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后忽然伸出手来,揽住她的细腰。 她的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不要轻举妄动让我担心,到时候我会来找你。”管阔轻轻说道。 她红着脸点点头,察觉到管阔的手拿开了,不禁看了看周围,只见那些南吴人眼神尴尬,便垂着秀首离开了。 看着她拖着鲜红长裙的身影越来越远去,管阔自语了一下 “刀……” …… …… 北唐风云 北唐风云 第386章 一个铤而走险的女人(6)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回到了牢房。 他知道金安这一次肯定会控制住李惜芸,不过他确信金安不敢杀李惜芸,就像不敢杀李择南一样。 天牢里面对自己这些人的巡逻没有改变,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因为这一次长安那么多人的闹腾而变得严密。 金安是一个聪明人,牢里的人都很老实,包括自己,所有人都没有要尝试逃出去的意思。 只是不知道今夜参与的所有人都得到了什么处理,但这并不是他管阔应该考虑的事情。 李惜芸说刀已经放到了他的牢房里,他估计就是趁着自己离开牢房,包括金安在内的所有人把警惕心理都放到桌子两头的那个人的时候做的手脚。 时隔这么长,他知道秦杀就在天牢里,被藏了起来,应该不容易被别人得到,所以他猜想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刀,而不会是秦杀。 只是李惜芸胆子真肥,能力也不小,非但敢、能够冲击天牢,竟然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投递武器进来,实在是令人惊讶。 两三个月,巡逻经过这里的间歇早就已经被管阔掌握。 在那些间歇中,他开始搜索牢房,不知道李惜芸所谓的“刀”被藏在了哪些地方。 他找了好久好久,最终终于在床底下的枯草中找到了一截深红色。 他抚摸了一下,有些冰寒。 他很是迷茫,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把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淀血,那把刀的名字。 北唐名刀。 首发 …… 在思量了一段时间之后,管阔才彻底想明白这一件事情。 李惜芸想方设法送了一把刀过来,只不过那把刀并不是秦杀,而是…… 淀血。 他并没有多碰那把刀,而是在巡逻的人路过之前躺了下来,只是面部朝上,睁着眼睛,并没有入睡。 他不知道淀血为什么会被李惜芸得到,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了牢房里,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女人心,海底针,真的想不明白。 如果他是李惜芸,就算送一把最普通的刀来,甚至只是一个棒槌,应该也不会想到去送淀血。 但是他是男人,不是女人,更不是李惜芸,女人的心思,他也捉摸不透。 但是无论如何,他总也不至于想要指责对方一些什么,李惜芸是好意,绝对的,只是偶尔有点傻而已。 对于淀血,他谈不上有特别大的排斥,但是总也有点芥蒂,然而终究,淀血原本并不属于薛家人,而是如同秦杀一样,换过无数的主人,它一路血杀,无正无邪,只看持刀的是谁。 他暂时不想去动这把刀,在自己考虑好和足够强大之前。 巡逻的人来来去去,都下意识地朝着这里瞥一眼,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无缘无故搜索牢房也是不存在的,毕竟他们想象不到居然会有人瞒天过海给管阔送了一把刀。 …… ……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以说,昨夜那么多人的铤而走险,就像是一场迷梦,经历过之后,便又什么都不存在了。 出手的势力被金安以雷霆之势处理掉了,许多普通民众清晨路过的时候发现有些府邸都莫名其妙空了。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曾经的广乐公主殿下被独自一人软禁在了长流宫内,没有任何的宫女、宫卫陪伴。 和监牢真正的没有了区别。 不过看起来李惜芸的状态却是很好,最起码是比起大多数人想象中的要好。 她每天都是摆弄各种花花草草,尽管都已经凋零,不过她还是坚持浇水,她的生活看起来就像是在养老。 偶尔她也会到长流宫的宫门前,让看守她的士兵买一些东西,基本上都是一些日常的。 只是一些士兵觉得她有些可怜。 一个亡国的公主,失去了许许多多的亲人,她想要救她的男人,结果非但没有成功,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孤苦伶仃地只剩一个人被锁在长流宫内。 但是他们却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她依旧不能够被磨灭的无上气质,那种气质是一种灵魂上的坚韧与优雅。 偶尔她会和他们说说话,谈吐不俗,从中他们并没有看到任何的灰暗,反而像是有光彩从她的身上隐隐出来,照着他们。 当她离开后,他们会有点怅然若失,暗叹这果然就是千古不变的素女,只是……怎么就跟管阔在一起了呢?怎么就因为管阔而到了这份境地了呢? 其实管阔如今还活着,并且以非常自信的姿态叫她等他,给了她说不清楚的力量。 虽然有的时候这个家伙有点靠不住,但是当管阔对着自己这么答应的时候,眼睛里面闪烁的光芒告诉她——只要他答应的,一定会做到。 她的眼中出现他提着秦杀所向无敌的画面,便感觉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 她这段时间的孤寂,还有这段时间的良好状态,只因为他的那两个字: 等我。 …… …… 第387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高林看着马上的那名孩子,恍惚之间望见了当年晋王李显岳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 他还这么小,但是却拥有了那种气概。 李千容已经八岁多,身强体壮,骑着小马驹,也有了一番模样。 他们距离长安城只有一百多里地了,只是陷入进了南吴军队的重围之中,也只有八千多兵马。 这还不是他们距离长安城最近的一次,最近时只有七十多里,他们只挑南吴人薄弱的地区攻击,然后不断召集人马,壮大自己。 高林足够聪明,他知道在硬碰硬之下,自己并不是南吴军队的对手,所以他就学习了那些游牧民族的打法,探索薄弱的地区,打了就跑,让南吴军队疲于奔命。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除了他们之外,北唐还有许多势力,让南吴人焦头烂额的。 目前在这其中,以魏王李成清和齐王李得江声势最大、人马最多,但是那两位不够聪明,仗着自己地位高、人数壮,太过招摇,吸引了南吴人最大的目光,虽然南吴人并没有集结兵力杀过去,但是他很清楚金安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他可以预见到在不久的将来,金安大手一挥之下,那两批张扬跋扈的兵马灰飞烟灭的场景。 而他们虽然抬出了李千容的名号,但是并没有招摇过市,得到的也不是一群咋咋呼呼兴致很高却没有含金量的乌合之众。 他们的人马以曾经的北疆军为核心,除了白从云和阿史那沁战后留下的,还有曾经隶属于之的老兵、老兵的兄弟,基本上都是有情怀的人。 在北疆军中一直都流传着李显岳被李择南发动宫变逼死的传闻,甚至还有不少人知道先帝真正传位的,是晋王李显岳,可想而知,那么他们也就觉得既然李择南将皇帝之位拱手让给了南吴人,他们就理应拥护李千容。 最最关键的是现在那个孩子就在军中,他们都看到了,他们喜欢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有点像李显岳,让他们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当然除了李显岳的那些之外,却还有其他的特质,即使他们并不知道那些特质来自谁人、是谁人教导。首发 高林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马上的孩子,想到了几个月之前的铁山无。 铁山无把李千容交到他的手里,那是他们原本就约定好的,这里的人都强烈要求拥立那个孩子,李千容来到这里是宿命之路,否则的话,想必姬氏皇族也还是会追杀李千容,在这一点上,姬如海不一定比起李择南心慈手软。 但是铁山无仅仅就待了一天,便离开了,也没有说去哪里。 他有些担心铁山无,目前也不知道管阔的消息,这两个人究竟怎么样了,看起来已经和他们脱了联系。 他准备撤退,因为南吴军队围拢了过来。 但是他得知魏王李成清和齐王李得江,以及启国将军等五六路兵马已经准备攻击长安城,共计五万多人马。 他们将会和其他的一些人数较少的兵马在各个方面牵制南吴的力量,争取魏王等人接近长安城的机会,至于更往后的事情,便再说了。 不论那些人是不是自寻死路,想必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在那些人死掉之前,南吴方面会很头疼。 …… …… 光辉闪耀的南吴皇宫。 宏伟的建筑群在地面上留下庞大的阴影。 姬如海在书房里批阅奏折。 距离李择南投降已经过去了四个半月,应该过去了很久很久,但是他却并没有那种感觉,只是觉得每天都是一样的忙碌,恍惚间所有的事情只在昨日。 因为北唐人真的很能闹腾,就像他们南吴人一样。 那些时候自己金陵被攻破,自己被囚禁在冷宫里面,南吴各地还是有悍不畏死的人和北唐人不死不休,而现在同样也是如此。 他或许可以选择放弃北唐的一些国土,收拢势力,步步为营,但是现在盘子太大,也不好收场。 他也是一位帝王,没有先帝和李择南那样的雄才伟略,但是也期望能够创下万世荣光,一旦吞下去的东西也休想叫他再吐出来。 他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状态,尽管他日夜操劳,身形愈显瘦削,但是却还是马不停蹄,一步都不愿意退。 北唐已经崩溃,李择南都已经投降了,区区一些跳梁小丑,他又何必退让? 战报不断从北方传递过来,他已经知道了魏王和齐王等人围攻长安城的企图,他指示金安击败并且消灭他们,只是除了那些人之外,其他地方也有反抗者,他们不能够做到真正的集结兵力一锅端。 所以这势必会叫他们手忙脚乱一阵。 所以他会有一些决定,事关一些人的命运。 他正在拟一份名单,而还有一份名单上也有着一些名字。 那些名字是被他们控制住的人物,而他需要挑选出来其中的一部分,甚至是全部,杀了。 是的,杀了。 他写了很多名字,有些累,揉了一下酸痛的臂膀,抿了一口茶。 他的目光扫过许许多多的名字,像是在审视、斟酌。 许久之后,他继续动笔。 黑色的墨却隐含着红色血腥,在他的笔下,无数人的屠刀会提起,然后也有无数人被血杀。 他已经决定了三天了,名单很长,有五百多个,每一个他都要了解那个人,并且考虑杀死他的结果。 今天是第三天,夕阳西斜,温度越来越凉,冬天越来越近了。 他抬眼望向外面的斜阳,最终深呼吸一口,写下一个名字—— 李择南。 他准备违背自己的约定,杀了这个人。 但是他的笔在写好之后,悬在半空中许久。 他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那个名字划掉了。 李择南让他心生警惕,他担心对方的存在,但是却也担心自己一旦对之动手会产生的严重后果。 “来人,”他将章盖好,把密旨密封好,“传递出去。” 那名公公小心谨慎地接住,跪下行了一礼,便准备出去。 “慢着。”但是姬如海叫住了他。 “拿来。”他又道。 那名公公不明所以,但是却不敢违抗,只能够照办。 姬如海将密旨再一次打开,加了一个名字—— 管阔。 “拿走吧。”他又道。 …… ……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388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冬天来临了。 下雪了。。 白雪皑皑,让长安城变成了一片银装素裹。 长安人沉默着各家自扫门前雪,虽然“和平”已经来临了接近半年了,但是他们的脸上从来都没有过真正的平和...^o^^o^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o^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o^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o^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o^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o^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o^推荐大神作者:善良的蜜蜂:修罗武神 修罗武神/33xs/274/274835/ 内容简介: 论潜力,不算天才,可玄功武技,皆可无师自通。论魅力,千金小姐算什么,妖女圣女,都爱我欲罢不能。论实力,任凭你有万千至宝,但定不敌我界灵大军。我是谁?天下众生视我为修罗,却不知,我以修罗成武神。等级:灵武,元武,玄武,天武,武君,武王,武帝,武祖...。 修罗武神转送地址:/33xs/274/274835/ /33xs/274/274835/ 内容试读 第一章外门弟子 夜,圆月高挂,繁星点点。 但在那星河之间,却有九sè雷光萦绕其中,格外耀眼。 “天现异象,定有神体降临。” 九州大陆,皇城之巅,一位金衣老者负手而立,仰望夜空。 在其身后,还有数万名皇城高手,整齐的半跪在地,似在等待什么命令。 “嗡” 突然,雷光凝聚,竟化作一道九sè神雷,自那九天星河之上,劈落而来。 刹那间,黑夜变白昼,神雷还未落下,大地已是开始隆隆作响,剧烈颤抖。 可当那九sè神雷,与大陆接触的一霎那,并没有造成可怕的破坏,竟然凭空消失。 ^o^ 与此同时,大地再次被夜sè笼罩,本璀璨的夜空也是暗淡了不少,仿佛某种jīng华已被抽离,恢复了往rì的平静。首发 但此刻老者的双眼却异常明亮,甚至激动的身体都在颤抖,他手指雷霆下落之处:“青州境内,所有今夜降临之子,统统给我带回皇城!” “遵命!” 宛如雷鸣般的回答响彻天际,数万名皇城高手前往青州,誓要寻得神体,为皇朝所用。首发 时光流逝,转眼已过五载,人们虽还记得当年的惊天一幕,却没人知道皇朝的所作所为。 九州大陆,青州境内,宗门林立,青龙宗便是其中之一。 今rì,又到了青龙宗每年一度,招收弟子的rì子,青龙宗外,人山人海。 不过每到这个时候,最过忙碌的便是外门弟子,所有宗门的接待,全部压在了他们头上。 外门弟子,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先不说在宗门地位低下,就连外人也是看不起他们。 理由很简单,凡是外门弟子者,说明资质极差,终身难有太大成就,自然受人鄙视。 “喂,你什么态度,你知道我是谁么?”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带着一名男孩,指着一名少年大声斥责着。 “实在抱歉,天sè已晚,宗门将要关闭,两位还是明rì再来吧。”少年清秀的脸庞尚显稚嫩,不过眉宇之间却有着一抹英气。 他名为楚枫,今年十五岁,是青龙宗数以万计的外门弟子之一。 不过同为外门弟子,这楚枫却与众不同,没有低人一等的自卑,没有自甘堕落的沉沦,对待每个人都不惧不怕,从容自若。 “明rì再来,你当我是白痴?这深山野岭的你让我们母子住哪?” #@@@ “你必须给我安排住处,不然我就去找你们长老理论。”妇人不依不饶,竟一把抓住了楚枫的衣襟。 “楚枫弟,遇到麻烦了么?”可就在这时,一道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 定目望去,一名紫衣少女,正踏步而来,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但那一双凌厉的眼眸,却紧紧的盯着妇人。 见到少女,妇人脸sè顿时大变,一抹浓郁的恐惧涌现而出。 不因为别的,只因少女身上紫sè长袍,那可是内门弟子的标志。首发 妇人暗叫不好,本以为自己的身份,可以刁难一下眼前的少年。 哪曾想,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少年,竟有内门弟子做后台,那可是她惹不起的存在。 “没事没事,我只是跟这位小兄弟,询问一些事罢了。”妇人笑着解释。 少女先是瞪了她一眼,而后只说了一个字:“滚。” 这一刻,妇人身体不由一颤,脸sè已是变得铁青。 不过她却没有一丝犹豫,牵着男孩便快步离去,慌乱之间竟还摔了一个跟头,狼狈至极。 见状,楚枫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对身旁的少女施礼道:“多谢楚月师姐” “跟我你还客气,咱们可是一家人。”楚月有些不悦。 她说的没错,楚枫与她的确是一家人,他们来自同一座世家,楚家。 这楚月正是楚枫二伯家的堂姐,只比楚枫大一岁。 不过,楚月在三年前就已通过内门考核,成为内门弟子,如今已是灵武四重的高手。 “宗门规矩,总是要遵守的。”楚枫灿烂的笑道。 #m.3^3^x^s.^c^o^m/3^3x^ “哎”然而看着这样的楚枫,楚月却是心头一酸:“楚枫弟,今年的内门考核你还不参加么?难道,你还没有达到灵武三重?” 楚枫并未回答,脸上依然挂着微笑,没人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见状,楚月从腰间取下一只锦囊,放到了楚枫的手中:“将它炼化,也许能够帮你突破三重。”更新最快手机端::// 楚枫将锦囊打开,顿时一股逼人的灵气散发而出,一株手指大小,晶莹透亮的仙灵草正倒卧其中。 “楚月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楚枫赶忙还给了楚月。 仙灵草,乃是修武圣药,极为珍贵,对灵武境以内的修武者,皆有无尽的功效。 而楚家为了让他们快速提升修为,每年都会补贴他们每人一株仙灵草。 想来楚月这株,也是家族补贴的,只是楚月并未享有,反而是给了他,这让楚枫感动之余,更是不忍接受。 “我说给你,你就拿着,还是不是我弟弟。”楚月有些不悦。 “哟,楚月姐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仙灵草竟然也要送人?” “你看,我也是你弟弟,刚好最近将要突破灵武四重,不如楚月姐将这仙灵草送我如何?” 一名与楚枫年龄相仿的少年走了过来,身上同样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 他叫楚真,同样来自楚家,五年前与楚枫一同拜入青龙宗,只不过早在两年前,他已成为内门弟子。 “楚真,你早已突破灵武三重,成功凝聚灵气,就算没有这仙灵草也可扶摇直上。” “可楚枫弟至今还未凝聚灵气,这仙灵草对他更为重要。”楚月将仙灵草,强行塞入了楚枫的手中。 “是啊,你说的没错,可惜他不领你的情。”楚真摊开双手,冷笑起来。 “谁说我不要的。”然而楚枫却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的将仙灵草揣入怀中,而后道:“楚月姐,这仙灵草当是我跟你借的,rì后定会双倍奉还。” “嗯,好。”见楚枫收下,楚月已是大喜,只是随便应下,根本没想着楚枫还她。(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你拿什么还?这仙灵草给你用,简直就是浪费。”不过那楚真的脸sè,可就难看了起来。 楚枫笑了笑并未理他,而是对楚月说道:“楚月姐,今年的内门考核我会参加。” “哼,就凭你?你要是能通过内门考核,今年家族补贴的仙灵草,我就送你。”楚真鄙夷的看着楚枫。 “此话当真?”楚枫并不相信。 “楚月姐作证,不过若是你无法通过呢?”首发 “那我今年的仙灵草,就归你。”楚枫留下这句话,便继续投入到外门弟子的工作中。 “楚真,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为何总是处处难为楚枫?”楚月不悦的看着楚真。 “一家人?楚月姐你应该知道,这楚枫根本就不是我楚家人。” “进入宗门五年都无法通过内门考核,简直就是我楚家的耻辱。” “整个楚家,哪个喜欢他?也就你对他这么好,竟还将自己的仙灵草拿给他用。”楚真很是不解。 “你真是冥顽不灵。”楚月有些生气,瞪了他一眼后,便走开了。 倒是楚真站在原地笑了,他很是高兴,虽然楚月的仙灵草他没得到,但是他知道,今年楚枫的那株仙灵草,一定是他的。 夜入十分,外门弟子休息的地方,一片漆黑。 忙碌了一天,所有人都很疲惫,早早的便睡了,唯有楚枫的房间,还亮着灯光。 他盘坐在床头,取出楚月送他的仙灵草,低声道:“希望这颗仙灵草,能够喂饱你。” #m.3^3^x^s.^c^o^m/3^3x^ 话罢,楚枫闭上双眼,将仙灵草夹于双掌之间,捏出一道奇特的法决。 而这一刻,仙灵草内的灵气,也是开始顺着楚枫的掌心,流入体内,最终汇聚在丹田之中。 与此同时,楚枫的丹田竟传来咀嚼之音,仿佛某种东西正在进食。 若是透过皮肤,便可发现,楚枫的丹田深处,竟盘踞着一团雷电。 这团雷电分为九sè,每种颜sè都似是一只雷霆巨兽,散发着不属于这片天地的可怕气息。 修罗武神:/33xs/274/274835/ /33xs/274/274835/ 第389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的姿势很奇怪。 他双腿像是在扎着马步,一只手放在腰际,手心向下,另一只手向前伸出,掌心向上。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了,而且一直都闭着眼睛。 这是那枚来自于南吴秘府开创者金忧作记载的竹简上面的一个招式的动作。 管阔从中感觉到了很不一样的地方,大概是最近长时间远离了厮杀,他相处的环境不一样了之后,心境变迁,便看见了一番新世界。 这几个月以来他一直都在修习、体悟运气法,他比起从前强大了许多,这一点就连当初的张连岳都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他不清楚现如今的自己有没有达到金安的高度。 最起码他暂时还不想出去,因为他还是觉得没有到时候,现在李惜芸被囚禁在长流宫里面,也逼着他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最起码,在任何人想要杀了他之前,他都很有慢慢修炼混日子的耐心。 在这一段时间内,姬如是很闹腾,李惜芸都已经知道了自己就在天牢里面,姬如是自然瞒不住。 不过他最多听见外面吵闹的声音,有一次是极为接近了,还清晰地听见了姬如是的咆哮: “小安安,有种你就滚出来,或者让我进去看看那个家伙!” 看来,金安也是难熬,那货躲了姬如是几个月。 当然他也不会知道,因为北唐势力吵吵闹闹的缘故,金安在一个月前便已经离开了长安城,去打人了。 对于姬如是,他很感激,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是莫名,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极为深厚,只是忽然之间他倒不期望她掺和进来,如同李惜芸一样,因为那样子他到时候就会束手束脚。 两个狱卒打扮的人接近过来。 管阔依然是保持着那个动作,闭着眼睛。 在南吴人控制住天牢之后,这里留存的狱卒便少了,而且主要工作不是防卫,而是类似于打杂的角色。 所以那两名狱卒便很明显显得陌生了。 在他的牢房之外,那两人顿住了。 不知道是好奇,还是故意,那两位带着阴笑盯着管阔看。 管阔也不理睬他们,自顾自地继续着之前的事情。 “装什么?”其中一人笑道,“你又不是没有察觉。” 管阔并不说话。 此时此刻,不知道是南吴人故意,还是基于什么原因,这两位的动作,居然没有任何人去探究。 “费什么话,动手。”另外一人冷声道。 第一个说话的人从怀中蓦地掏出一架弩来,遥遥地对准了管阔的脑袋。 北唐神弩。 “嗖——” 弩矢划过一道虚淡的线,瞬间已经来到了管阔的面前。 管阔蓦地睁开了眼睛,手中却已经捏住了那杆弩矢。 他的手一抖。 一道向着来时而去的光一闪,刚才操控弩机的人眉心出现了一点红,弩矢贯穿了他的脑袋。 尸体轰然倒下。 另外一人大惊失色,简直难以置信自己方才看到的情景,他们自诩杀手、强者,北唐神弩只是试探,可是没有料到一个照面便一人被击毙,死得不明不白的。 “你们确定是来杀我的,是杀手?”管阔歪着头盯着他,“凭你们的实力,简直就是来搞笑的。” …… …… 南吴人漠然地奔了过来,也漠然地将两具尸体拖了出去,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任何要表示的。 管阔从来不把希望放在那些南吴人身上,金安到底想不想杀自己,他也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南吴人中,想杀自己的人不在少数。 他躺在那里,闭目养神,准备入睡。 那两个人真的就像是来搞笑的,因为此情此景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南吴人如此,他也如此。 他知道想杀自己的人太多,所以也无心去多问,可是他并没有想到,在这之后,几乎三天两头便会有人进来用各式各样的手法想要暗杀自己,别说暗杀,有的人就是明着来搞笑的。 在那其中,的确出现过几名高手,不过在他的面前,并不够看,最多只是他多用了几招而已。 对于此,南吴人一如既往地不说一句话就把尸体拖走,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管阔从中嗅出了很特别的味道,只是他却还不知道真正的危险还没有来临——来自金陵的危险。 金安离开之后的南吴人,最多只是纵容别人来杀他,但是一旦姬如海的意志驾临之后,那就是真的要杀他了。 一个月之后,他开始感觉不厌其烦起来,从一个人的口中,他得知那些人都是龙府派出来的。 他不知道龙且与的脑子到底是抽的什么筋,竟然一直派人来送死,还乐此不疲的,是不是钱多没处撒? 大概是并没有将龙且与放在眼里的缘故,他其实还是并没有看清楚龙且与的实质—— 老家伙其实快要被气疯了,龙且与并不是真的来搞笑的,而是现如今的管阔,能够凭借三三两两个人就杀了他的人,世界上寥寥无几,而这样的人,龙且与根本就找不到,即使找到了,他也没有资格让那些人卖命。 龙且与的搞笑在持续,从明着杀、暗着杀,用刀杀、用弩杀,到最后的投毒,就差没有下chun药了。 最终龙且与还是让管阔毫发无损,反而惹恼了管阔,让管阔在李择南之外又增加了一个必杀的名单。 最近一段时间的龙府非常闹腾,经常可以听见龙且与的咆哮,他对管阔恨之入骨,而且虽然用了很多钱,但管阔还是没有死,最最关键的是大多数的杀手组织都开始拒绝做他的生意,而他自己的人死的死,剩下的也一听说要叫他们去杀管阔,便吓得面如土色。 龙且与很愤怒也很无奈,他开始减少了动作,只是不知道他还在准备着什么。 而管阔的实力与领悟还在缓缓增强,他一直在等待、等待时机。 …… …… 第390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南吴人感觉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随着时间的推移,转眼之间已经到了深冬,接近过年。 北唐的势力并没有因为李择南的投降以及南吴的统治而逐渐消停,甚至是彻底消停。 反而是愈演愈烈,只不过还算不上巨大的威胁。 但是对长安城却是有一定的威胁,如同那些时候南吴人拼了命也要拿回金陵一样。 金安已经出了长安城一个半月,他指挥着军队,将那些北唐势力一个又一个打败,但是那些家伙就像是蝗虫一样,到处都是,虽然不够强大,但是却令人心烦。 他率领攻击的是有点名堂的大势力,那些小势力自然留给当地驻守的军队自己对付,而魏王、齐王等人已经在他的手里吃了三四次败仗,却是脚底抹油,跑得飞快,每次都能够跑掉,随后便又东山再起,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又开始逍遥,让人不胜其烦。 他重点打的就是那些把旗帜举得很高、特别嚣张的人,但是或许他金安是心力交瘁而变得糊涂了,他忘了——有的时候,最最可怕的并不是纸老虎,而是扮猪吃虎的人。 高林和李千容就是这样的人。 金安一定会在以后后悔那时候抱着想要利用李千容的心态,而没有以绝后患。 除夕夜之前半个月,魏王等人再次来势汹汹。 金安将一应事宜安排好,便决定前去迎战。 大军开出百里地,他再一次见到了魏王等人的军队。 魏王李成清在他的东北方向,约莫有接近两万人马,是这群闹腾者中兵力最多的。 齐王李得江在他的西方,大概有一万不到一点,那个家伙原本有三万人马,虽然都是一些杂牌,毫无纪律与战斗力,但也是实打实的,不过上一次溃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缓过劲来。 还有的零零散散的几路人马分布各处,虽然看起来比较广,但是不足为虑。 其实金安一直都没怎么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不论是魏王还是齐王,都没有什么雄才大略,比起李择南与李显岳,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不过是因为贪婪,还有手下人的怂恿,再加上一次又一次跑得飞快,便带上了侥幸心理,认为金安根本不能够拿他们怎么样。 所以那一批人,从最上面的领导者,到最下面的毫无胆量和战斗力的士兵,都空有声势,却一触即溃,是真正的乌合之众,只是北唐现在各地事情太多,让金安焦头烂额,前面金安根本就不屑于去亲自收拾他们,而今他下了决定,因为蚊子老是咬你,虽然不痛,但是很痒,痒得令人光火。 他只带了一万五的兵马,其他的都分散四处,不可能被他汇聚在一起。 这或许给了魏王和齐王等人错误的信号,意识到这是一个击败金安的绝妙机会。 以多欺少,会给予原本没有胆量的人信心。 那些北唐军队虽然相互忌惮,因为各有小心思,但是最起码在此时此刻,他们是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全部兵力加起来足足是金安的三倍多。 金安很喜欢他们自以为是轻视自己的姿态。 他故意选择了防守姿态,在那里按兵不动。 看起来他非常忌惮那些北唐人,而且也耐心十足。 他到底是很有耐心还是急得要死,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魏王等那些土鳖却不这么看,他们认为金安眼见自己这些人来势汹汹,摆出一副要决战的架势,人数又是对方的三倍多,是怕了,但是又不好直接跑路,所以才摆出防守的架势,立刻军心大振。 “金安区区小贼,不足为惧,他而今看到我们各路兵马齐聚,是害怕了,待我们大军合力攻上去,必定会崩溃!”威武魁伟的魏王一身戎装,在大军开动之前举着双臂大喝,声如洪钟,震动四野。 他的这一番大喊可以说是气势十足,再加上被灌输的北唐天下永生万世云云的影响,所有将士们都兴致高昂、汹涌澎湃,仿佛看到金安被他们打得灰飞烟灭坟上草高的伟大图景。 照着这样的心态,魏王与齐王等人相互通知之后,约定一同朝着金安处进发。 只是他们殊不知,他们之间所有的交流,都已经被南吴秘府截获,完全就暴露在了阳光下。 好在他们之中还有一些谋士以及有点能力的将领,确定了攻击策略,主要是夹击和对着金安掐头去尾。 …… …… 五日后,斥候来报,发现了北唐军队的踪迹。 金安如同一直以来的那样,每天就是喝喝茶、摇摇折扇。 当然,如果他下面的所有将士都这样,或许魏王等人还有获胜的机会,因为正所谓骄兵必败,但是他下面军纪严肃,严阵以待,并没有因为魏王那些土包子来袭而有所轻视。 魏王身材魁梧,人高马大,倒是真的很有军旅风范,但是了解的人都知道,他比起李显岳来差远了,如果说李显岳是名将风范的话,那货根本就是一个棒槌。 他们的人马密密麻麻的,气势十足,从遥远的天际过来,黑压压的一大片。 魏王李成清坐在战马背上,遥遥地望了望金安那一边。 金安看起来依旧没有要主动出击的意思,摆好了严密的阵线,是防守的姿态。 他身边的那名老将朝着金安望了望,皱了皱眉头,对着李成清告诫道:“金安防守严密,不宜贸然出击,我们需等等看看。” 不管怎么说,金安是打败了威远将军的人,石军义在对方的面前更是不堪一击,只有一个薛昭稳扎稳打,在当时让金安逃得像兔子一样乱窜。 李成清虽然不懂兵法,但是也不是鲁莽,他点头表示同意,但是又有些焦躁地问道:“那要是金安就是不主动出击怎么办?” 他的顾虑是有道理的,要知道现在掌控着他们北唐土地的是金安,而不是他李成清,李择南投降了,南吴掌握着主动权,南吴人或许可以拖,但是他这一群乌合之众可不敢拖,只求在金安只有那么点兵马的时候速战速决。 第391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5)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想到此节,他又禁不住问道:“金安那个小子故意摆成这样,该不会是拖延时间,在等待援军吧?” 那名老将也捉摸不定,便道:“殿下先等等看,最起码等齐王他们一齐动手,那样子会保险不少,金安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魏王当下也只好同意,他前面几次都被南吴军队打得很惨,虽然这一次汇聚了最多的兵力,并且还有其他所有能够召集到的人帮助,但是人心难测,不清楚其他人抱的什么心思,而且金安的真正实力到底如何。 不久之后,齐王的部队出现在了视线尽头,处在了事先策划好的位置。 当所有的部队都差不多了的时候,魏王便准备发动攻击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等待的理由。 所有部队都朝着包围圈中心处的金安杀了过去。 当双方接近一里的时候,原本将所有部队围拢在一起的金安忽然令旗摇动,四面各一处阵门大开。 魏王看不懂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身旁的那一位老将提醒道:“金安此举,其中必定有诈,需得小心提防。” 还未交战,金安的阵门没有受到攻击,就自己打开了,那分明就是那家伙要有大动作。 魏王从阵列的正北方发动进攻,他的士兵们在百丈之外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便准备冲锋。 在正北方,金安的阵门又闭合起来,随后阵型分散,摆出了盾墙阵来。 齐王在正西方,不过那一边没有盾墙阵,阵门也没有闭合,阵门之内却忽然冲出一行五百多人的骑兵来,为首的那员大将拖着大戟,体格彪壮,一路风驰电掣,并没有因为敌人人数的众多而有任何的怯意,反而是来势汹汹,一副凶神恶煞吓唬小孩子的样子。 齐王吃了一惊,他原本只看到那里阵门大开,既然魏王选择了北方,那么他就选择西方,感觉有机可乘,但是还没来得及下命令,对面便居然恶狠狠地主动杀了出来,顿时就慌了手脚。 骑兵来得很快,为首的大将挥舞着大戟,直接就带头杀进了齐王的阵线之中,因为他们的阵型松松垮垮、纪律松散的缘故,便纵横驰骋,一时之间如入无人之境。 好在齐王那面仗着人多,还不至于崩溃,只是军心大乱,被这一帮杀神弄得晕头转向的,一时之间光顾着对付那些骑兵,都忘记了整体的局面。 还有两处的阵门内,也是分别冲出了几百骑来,除了魏王和齐王之外,其他各路兵马人数更少,战斗力更差,居然全部都拖住了。 战斗眼看已经开始,所有兵马都发动了攻击,魏王李成清一咬牙,带领全军强冲正面的盾墙阵去也。 金安这么一通打,也正好让其他人拖住那个家伙的骑兵,而且李成清这边也并没有什么有能力的将领,所以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实打实地攻击盾墙,完全就是硬仗。 战斗爆发,金安的盾墙阵严防死守,遇到的攻击越是猛烈,便杀伤力越大,魏王的兵马战斗力不强,根本就不敢多么用劲,于是迟迟不能够有所进益,便只能够徘徊在外围。 魏王李成清原本仗着人多,心想就算不至于叫金安大败,但是挫挫对方锐气,也是没有问题的,眼见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自己毫无进展,心中焦急,感觉面子也快要挂不住了。 他将目光投向远方,看到几支原本就人数稀疏只有一两千人马的其他人的部队居然已经在金安骑兵的迅猛攻势之下崩溃跑路了,禁不住骂了几声道:“废物,中看不中用,还没怎么打就顶不住了,也就几百骑兵就追得他们像赶鸭子一样,旁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碰上一群天兵天将了!” 至于齐王那边,被那员大将带着骑兵杀了一阵,虽然死伤惨重,但是渐渐也顶住了,不过让他看不明白的是,那员大将却忽然带队回折,扯呼了。 阵门打开,齐王李得江的部队还在兀自发愣着,那些骑兵便陆陆续续地退回了阵列之中。 随后阵列里面传来“咔咔咔”机簧弹动的声音。 黑色乌鸦横过天际,密密麻麻的弩矢在齐王的部队中肆虐,一时间惨叫连连,雷霆攻势将整支部队都镇住了。 “千鸦弩!” 齐王李得江部队中传来稀稀落落的惊呼,但是很快就被弩矢的呼啸声与惨叫声给淹没了。 那是极少数和南吴征战过的将士,只是占比太低了,根本就抬高不了整体的战斗力。 李得江比起魏王李成清来更不如,李成清最起码身材魁梧敢打敢干,但是李得江身材瘦小,从前也是沉迷声色,从上到下都是一股柔弱不堪的风气,他连北唐人吃过好多次亏的千鸦弩都不知道,完全不知道那究竟是一个什么玩意儿,只是觉得威力好大,然后身边的将领变色,便慌了神。 其实就是那些认出来千鸦弩的人也是吃惊不已,他们谁也想不到金安为了对付他们,居然带来了千鸦弩部队,虽然肯定比不上在当时总攻金陵的时候那最正宗和训练有素的千鸦弩军,但是对于那些战斗力不严整的军队,已经足够威慑力。 双方部队惯用的手法是先用远程武器,用完再骑兵冲,骑兵冲完继续射,如果对方的战斗力不高的话,基本上几次下来就完蛋。 像金安这样先骑兵冲,骑兵冲完千鸦弩,反着来,那是为了扬威,挫败敌手的士气。 果然有用。 当千鸦弩射了一段时间之后,阵门再开,稍微休整了一会儿的骑兵部队再次随着那员大将的吼声冲锋了。 齐王被这样一通有完全军事策略的打击上来,根本就被打懵了,部队也很快便崩溃了开来。 他或许没有想到自己的部队会溃散得那么快,就连敌军的大部队都没有挨上,仅仅是因为五百多骑兵,其他人,包括魏王也没有想到。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北唐风云》,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392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6)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金安的精锐部队打他们这些杂牌,实在是太简单了。 齐王李得江眼见大势已去,便急急忙忙丢了部队开始逃跑,他虽然打仗不堪一击,逃跑的本事却是一流,这也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吃了败仗竟然却总是可以跑掉。 不过这一次他大概是天命如此,南吴骑兵的那员大将早就得到过金安的死命令,死死地缀着他本人追杀,认准了一个目标,不杀死对方不罢休。 齐王李得江吓得屁滚尿流,骑着那匹从前用来射兔子的骏马跑得飞快。 这一场景在史书上用很严肃的笔墨成为了一个笑话,一代齐王在前面逃跑,后面一员大将挥舞着大戟不断追杀,简直是急急如丧家之犬。 至于魏王李成清,更是绝了,他看到齐王溃败了,其他的好几路兵马也溃败了,便只是招呼了自己的亲卫几声,便带头逃跑了。 当此时,他手下的人马正在狂攻金安的盾墙阵,打得正酣,虽然找不到突破的迹象,但是却也是正在鏖战,并没有太多的怯意,魏王李成清就这么首先跑路,可以说是把所有人都丢下卖了,可耻至极。 魏王的丢下军队独自逃跑,导致了他的部队直接崩溃,心寒和恐惧齐聚,再加上周围其他部队的影响,想继续坚持都难。 流云苍甲在天光下熠熠生辉,金安一骑当先,分开阵门,他竟然决定亲自追杀魏王! 如今北唐各地足够闹腾,金安很是头痛,这一次他下定了决心彻底解决掉这一些声势最大的人马,再转过头去对付那些稍弱的势力。 他的战马速度太快,以至于渐渐的和后面跟随的骑兵都拉开了距离。 但是溃逃的军队中,并没有人胆敢欺他势单围攻,唯一的想法便是逃命、赶紧逃。 卸甲并没有主动朝着那些闻风丧胆的逃兵身上砍,金安没有心思这么做,只是把这一任务留给了身后的其他骑兵。 魏王李成清兀自骑着骏马,都几乎要把自己的亲卫都甩开。 对于自己的逃跑速度,他还是很自信的,但是人最可笑的是盲目自信,尤其是对于逃跑的技术自信。 他听见了身后远处的马蹄声。 从听见的那一刻起,他便很古怪地意识到那并不属于自己的亲卫,还有逃兵。 他回头望了一眼,望见了披着流云苍甲的金安,吓得魂飞魄散。 “拦……拦住他!”他颤着声音大声喊道。 好在他李成清还算有真正不怕死的忠心之徒,那些亲卫虽然意识到金安的强大,可是护主之心切,纷纷前去截击。 卸甲撕裂着虚空,斩开一人的铁甲,翻身落马。 金安的速度不变,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何胆敢阻拦在他面前的,他用卸甲伺候。 有自己的五六十名亲卫这么庞大的队伍拖延金安的速度,李成清心里面稍稍松了一口气,就算是金安速度再快,他也不信还可以轻易追上自己。 但是可惜他看错了人。 金安无心和那些亲卫纠缠,铁了心亲自杀他,他只在战马背上留下一道残影,弃了战马,动用诡异身法,像是流光一样朝着李成清处掠去。 他太快了,几乎看不到踪迹,那些亲卫也无力去阻截,只能张大着嘴巴,心里面“咯噔”一下。 诡异身法的运转需要很多的精力与劲气,而且适用于对战,在数丈之内游走,若是用于追人,损耗十分之大,即使强如金安,在掠出百丈左右的时候,也还是闪出了身形来。 但是这足够让李成清的人震惊了,他们只是几眨眼的功夫,金安就和李成清只剩了二三十丈,这叫他们怎么阻拦?就是有心豁出命去,也无济于事! 李成清却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也不敢回头,只是拼命策马疾驰,希望走得越远越好。 风声厉啸,他的头发都被吹动,原本他是一路向前,于是发丝往后飘,但是这风来自身后,将他的头发往前吹。 他刚一回头,便看见了一把明晃晃的刀,还有那名微笑着的英俊年轻人。 “再会。”那名年轻人道了一声,手起刀落,一代魏王李成清的头颅便飞了,颈口的血就像是喷泉。 魏王李成清被杀,军队溃败,而齐王李得江的头颅,也被那员大将挂在了腰间。 这一次浩浩荡荡的北唐反对大军再一次灰飞烟灭,但是不同的是,他们的领头人物死得差不多了,如果要想再次聚集起来,难于登天。 金安凯旋,又一次奠定了他的名将之名。 他只派出少量兵马前去追击溃军,其他的兵马收拢,准备确定下一个目标。 如今北唐各地有点乱,他不敢掉以轻心,一定要在更大的风暴来临之前解决掉这一切。 越来越多的信息传递到他那里,而那么一则信息让他震惊—— 长安守将求援,长安城遭受攻击! ……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北唐风云》,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393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7)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事实证明,所有人都有马有失蹄的时候,哪怕是大名鼎鼎的金安。 他也会偶尔犯盲目自信的错误。 长安城被攻击,那支军队来历不明,因为那支军队的最高统帅也并不出名,最最关键的是那支军队特别低调。 低调,但是不代表弱。 在那支军队攻打长安之前,金安其实也早就注意到了那支军队的动向,他们正是奔着长安去的。 但是金安并不担心,他成竹在胸于那支军队的战斗力根本就接近不了长安,而且里面的人藉藉无名,他只当是和其他的杂碎一样的杂牌军。 但是他错了。 那支军队在暗中扶立李千容,但是并没有宣扬出去以引来南吴哪怕是北唐人的注意。 而那支军队明面上的统帅是高林,真正一个藉藉无名但是在北疆军体系中暗自经营起威望的人。 的确大多数的命令来自于高林之口,他也作出许许多多的决策,不过所有关键性的决策都来自于某个人不断传递过来的指令—— 那个人离开了那支军队,却一直都在作交流,对所有的形势都了如指掌,那个人叫做铁山无。 在铁山无的遥控决策之下,那支军队一路默默无闻地披荆斩棘、神出鬼没,几乎避开了南吴所有的主力以及危险,而后像是天降神兵一般在最后关头达到了最最闪耀——他们接近并且攻打了长安城。 在李择南投降之后,只有他们。 铁山无,一个神秘的人,他的名气没有金安响亮,但是却是金安最最敬佩也忌惮的人之一,他从前没有在军事方面和金安真正交锋过,于是谁也不知道他的能力和金安孰强孰弱。 金安原本可以好好地和他来一场,但是可惜的是金安忽视了他的存在、忽视了那支军队的存在,更是不会知道那支军队的背后有铁山无的影子。 其时距离金安和魏王齐王等人互相试探、接近、部署直至决战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事情,一个月,可以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了,足以让金安回过神来的时候心中十万只奔腾而过。 …… …… 高林抬眼望过去,巍峨的长安城就在眼前。 他觉得,这就是一场奇迹。 他们避开南吴军队的主力、攻击对方的薄弱点,一路曲折绕回,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是在做无用功,但是等所有人都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兵临长安城下。 他不知道铁山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尽管他是其中的亲身参与者,但是那些最最关键的行动都是铁山无不断传递过来信息而动,很多他都不理解,只是照做而已。 他一直认为铁山无非常厉害,但是并没有想到会这样厉害,当今天下,或许真正可以和金安一决雌雄的,便只有自己这一位神秘的老大了。 李千容骑着小马驹,缓缓来到高林的身旁。 远处的长安城是他的家,也是给他带来最最痛苦时光的地方,他的父母在那里出生,也在那里死亡。 今天的长安城,城内守军只有五千多人,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觉得在城外周围的防御部署会被攻破。 的确没有被攻破,只是神奇地被绕过去了。 南吴最快的支援部队在八天左右就会赶到,他们必须尽快。 小马驹喷着鼻息,满是白气,天已经很冷,眼看就要过年。 这个新年,一定会显得非常特别。 “世子,下命令吧。”高林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李千容举起了清秋,他的小脸上满是坚毅。 “进攻!” 上万人齐声呐喊,回荡四野。 …… …… 长安一片大乱。 很多人以为,这个城池和平的时候,应该会持续很久,但是没有想到战争这么快就来临了。 城外的军队声势骇人,很明显不是普通的军队。 守将焦头烂额地不断遣人求援,但是援军就算得到消息之后即刻发兵,也不可能现在马上出现在这里,而攻城战已经开始。 如今是腊月,大寒,还有三天便是除夕。 看来谁都别想过一个好年。 在接近新年的日子里攻打长安城,所有人都预料不到,即使是远方的金安,还有其他的反对势力,也都准备休整过节,却谁也没想到有部队会突然出现在长安城外并且果断攻击。 寒冷让士兵们有些厌战情绪,铁甲冰寒刺骨,手也握不稳了兵器。 但是战斗必须继续。 当战争开始的时候,城里面关门闭户,街道上却并非空无一人。 在保证城内不会有骚动的前提之下,守将将许多其他地方的武力派去守城。 包括天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天牢内的大多数人都被处理掉了,至于剩下的人……姬如海的名单在不久前已经到达金陵。 于是在今天夜里的时候,有些人便会死。 …… …… 北唐风云 北唐风云 第394章 来自草原,那姑娘(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夜深了,美丽的少女行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那样惬意和散漫。。 如果在月色下,再配上一名翩翩美少年,牵着她的手,想必画面会更加唯美一点。 少女慵懒地眯起眼眸来,像是在回忆着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林羽江颜都市最佳女婿林羽江颜 ァ新ヤ~8~1~中文網 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新八一首发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9 9 内容试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北唐风云 北唐风云 第395章 来自草原,那姑娘(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段时间前。 玛伦帖深切呼吸着,倒悬在梁上。。 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让她有点吃力,不过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需要几个瞬间的歇息就可以缓解下来。 待到下面的一行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林羽江颜都市最佳女婿林羽江颜 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尾,而母亲正扑在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尾的自己,发现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就不算杀人。网手机端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但脚一落地,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不自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bi,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新八一首发s: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材高挑,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9 9 内容试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北唐风云》,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北唐风云 北唐风云 第396章 来自草原,那姑娘(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我的刀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手里,哪里来的?”。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流,管阔并没有问少女叫什么、从何而来,而是让少女措不及防地来了这么一句。 少女蹙起细眉,很显然对于他忽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此章节g,请稍后刷新访问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家:老鹰吃小鸡 书籍:全球高武 全球高武 l7474192 全球高武 7474192 内容简介: 今日头条—— “大马宗师突破九品,征战全球!” “小马宗师问鼎至高,横扫欧亚!” “乔帮主再次出手,疑似九品大宗师境!” “股神宝刀未老,全球宗师榜再入前十!” “……” 看着一条条新闻闪现,方平心好累,这剧本不对啊 全球高武最新章节列表 7474192 全球高武录最新章节 l7474192 第一章 剧本不对 2008年,4月5日。 周六。 阳城一中,高三(4)班教室。 方平花了半小时,总算确定了一件事,不是做梦,不是拍戏——废话,拍戏能让自己那些同学返老还童,这剧组可以上天了! 等确定了重生的事实,方平小小的忐忑片刻,紧接着便坦然接受了。 作为新世纪的五毒青年,谁还没点重生的经验? 就算自己没重生,网上一大把,光看看就知道,这是矮矬穷逆袭高富帅的至高法宝! 再说了,自己要钱没钱,要妞没妞,重生了什么都不干还能多活一些年,怎么算都不亏。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熟悉中带些陌生的老师,硬是拖了好几分钟堂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至于老师临走时最后说的那句话,方平就当自己听岔了。 “武科报名,下个星期开始了,有想法的同学做好准备。” 方平没当回事,他听成了“文科”报名,高考都是提前报名的,不过一般都由学校代劳,没必要再提醒才对。 关键的关键,高三(4)班是理科班,和文科无关吧? 7474192 不过有了重生的事,方平哪还在意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 这当前,方平想的是拳打杰克马,脚踢马华腾才对。 尽管08年这个时间段有些晚了,可重生者不干点出人预料的事,能叫重生者? 又或者不从商,改从政? 方平心里暗暗盘算,也没心思和四周的同学闲聊。 这些小年轻,哪能想象到自己脑海中的雄伟目标,从今天起,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正当方平为自己的未来谋划添砖加瓦之际,前排那个长的五大三粗的杨建同学,忽然转头问道:“方平,陈凡,你们报不报名?” 方平对杨建印象可谓深刻,倒不是杨建帅破天际。 关键在于,大学毕业后,方平他们高中同学聚会,刚毕业的杨建,居然养了一脸的络腮胡子,差点让方平以为杨建他爸也来参加同学会了。 打那以后,方平就没忘记过这位络腮胡子同学,特征太明显。 心里想着事,方平一时间也没想着接话。 方平同桌,被班上同学戏称为“平凡二人组”成员之一的陈凡,这时候则是摇头道:“我不报名了,浪费钱而已。 报个名就要一万,指定考不上,有这么多钱,大学一年生活费加学费都差不多够了。” 杨建有些唏嘘道:“也是,可总有些不甘心,不试试,就怕后悔一辈子。” 杨建的同桌,也是个男生,名字方平有些模糊了,此时也转头加入讨论,脸色黯然道:“这是咱们唯一一次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可惜,跟我们无关。” 三人又是唏嘘,又是遗憾,听的方平满头雾水,莫名其妙。 7474192 报名? 刚刚老师说的“文科”报名? 报名费就要一万? 这可是08年,要是没记错,阳城这时候的市区房价也才4000一平左右,考试报名要这么多钱? 这几个家伙没说错吧? 又或者被人骗了? 方平刚想插话问问,同桌陈凡扶了扶眼镜,脸色坚毅道:“就算不考武科,考文科,也不一定一辈子无法出人头地! 社会上也有武道培训班,等我们毕业了,挣了钱,到时候也可以进修。 就算不如武科生,起码还有希望!” 这话一出,杨建的同桌也面色激动道:“不错,考个文科名校,毕业了出来,工资待遇也不会低!” “我还是想试试……”杨建有些犹豫,他家境还算不错,加上身体健壮,不试试不甘心。 对于杨建想要尝试的话语,陈凡二人也没阻止,尽管希望渺茫,可机会就在眼前,总有人不甘心。 虽然大家都还年轻,可也明白,这时候劝阻杨建,真要让杨建错过了机会,那就结下大仇了。 三人说的火热,此刻的方平却是满脸懵。 什么情况? 咽了咽口水,方平看了三人一会,没看到有开玩笑逗趣的意思,这时候方平总算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正想问话,结果再次被人抢了话语。 方平他们旁边的课桌,原本有两个男生窃窃私语,这时候大概是觉得人少了讨论不够味道。 等方平他们这边安静下来,旁边那桌的一个平头男生就面带激动,喜不自胜道:“杨建,陈凡,你们昨晚上网看新闻了吗?” 杨建二人摇了摇头,高考在即,现在家里管的都严,哪有时间上网。 7474192 见二人不知情,方平和另一位男生也是茫然,平头男生顿时笑道:“太可惜了! 昨晚可是爆出了大新闻! 你们知道吗? 马宗师突破八品了! 马宗师今年还不到40岁,已经是青年一代第一武道强者。 昨天企鹅集团,正式向谷歌亚太区总裁,老牌八品强者泰姆下了挑战书!” “什么?” “真的假的?” “马宗师突破八品了?他不是前几年才突破七品吗?” “不敢置信!” “张浩,快说说,是公开挑战,还是私下进行?” “八品之战,好想去看,可惜咱们根本没资格去观战……” 高的不多,所以昨晚爆出的消息,尽管已经引起轰动,可班上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平头男生,也就是张浩,刚刚说话声音不小。 全球高武最新章节 l7474192 全球高武最新章节 7474192 等他说完,方平这伙人还没来得及接话茬,附近听到的同学都亢奋了起来。 而张浩,这时候也享受到了万众瞩目的愉悦,满脸喜色道:“是真的! 马宗师真的突破了,不止我们,全世界谁敢相信他会这么快突破八品? 所以挑战书一出,全世界都震惊了! 只要这次马宗师战胜泰姆,企鹅集团就能大举进军亚洲各国,成为亚洲霸主集团之一! 再过些年,马宗师一旦突破九品,那企鹅集团就能成为世界霸主集团之一了!” “天,这也太快了,八品宗师境!” “宗师榜排名更新了吗?马宗师这是要杀进前三十啊!” 手机端 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去去去,还前三十,要我说,前二十都没问题。” “不至于吧,马宗师毕竟刚突破,哪有那么快上升到前二十,除非战胜泰姆之后,还有戏。” “……” 这时候的同学们,已经各自议论了起来,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兴奋、崇拜、激动、渴望的神态。 哪怕那些女生,这时候也不例外。 整个班级,唯一例外的便是方平。 这时候的方平,满脑子浆糊,满脸的茫然,整个人都傻了。 7474192 啥情况? 大家说的话他都听懂了,每个字写出来他也肯定认识。 可为什么串联到一起,他完全听不懂? 马宗师是谁? 企鹅集团他当然知道,08年的时候,企鹅集团已经是it业的一霸了。 谷歌他也知道,不知道才怪了。 刚刚张浩话中的意思是,企鹅和谷歌业务竞争?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违和! 方平喉咙再次鼓动了一下,觉得自己嘴唇有些干燥的厉害,这剧本,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全球高武最新章节列表 l7474192 全球高武最新章节列表 7474192 北唐风云 北唐风云 第397章 来自草原,那姑娘(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玛伦帖发出一声嘤咛,向后疾退,娇躯翩然而起。 她晶莹如玉的小臂上,一道血痕越来越深,延伸出来。 “我和苏印之间,和你想象的并不一样,如果你走,我不留你,更不杀你。” 管阔用淀血遥遥地指着她的秀项,用自以为很真诚的话语说道。 但是玛伦帖却明显认为那是奇耻大辱。 她可以被杀死,但是不可以受到羞辱。 管阔比她强,她不服输,而管阔借着比她强,再用强者怜悯弱者的姿态,她更是觉得那是侮辱。 她一咬银牙,冷笑道:“阿史那沁说过,作为将领,他必须要为所有做过的事情负责任,因为事情一旦做了,那么便无法挽回。我也是如此,我比你强,杀了你,那是我的本事,你比我强,我死了,那是我的责任。” 管阔很欣赏她的倔强,那是龙且与徐敬义还有李择南姬如海等人群无法理解的精神。 不过他没有时间和她多浪费。 他的全身都释放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势”,那种“势”是从前的他绝对不会拥有的。 要是他是自由身,没有任何的羁绊,他或许会好心慢慢体味玛伦帖的刀法,但是他显然没有时间。 当他的那种“势”透发出去的时候,玛伦帖便变色了。 她虽然倔强、冷傲,还有一点点的鲁莽,却并不代表神经大条。 她很清楚管阔此时所展现出来的真正实力有多强。 但是她眼眸一冷,还是义无反顾地杀上前来。 秦杀没有从正面攻击,这大概也是因为她的忌惮。 攻势偏于侧锋。 管阔没有闪避,手势微微一转,淀血向前斩去。 这一刀看起来很简单,没有任何技巧上的手法,就是实打实的一刀。 但是将玛伦帖所有的进攻路线全部封住,并且刀势还在向前横推。 “锵!” 两把刀相撞的一刹那,玛伦帖便“蹬蹬蹬”地往后疾退几步,并且因为气血翻涌,俏脸上出现了一抹嫣红。 她的表情看起来愈发震惊,她意识到管阔和她的实力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技巧、对天地之力的运用、对世间规则的领悟。 但她还是很快便往前冲去。 并不是说她放不下或者执迷不悟什么的,只是如同她之前所说的一样——事情既然做了,那么就做到底,这是她的责任。 她咬了咬牙,再次朝着管阔冲过去。 管阔向前一步,继续挥刀。 依旧是封绝一切的刀势,宛如滔滔江水。 玛伦帖发出一声嘤咛来,这一次退步退得比之前还要多。 她马上稳住自己的退势,又是向前杀。 “铿铿铿铿铿……” 一阵银蛇乱舞,但是那一大片红色的刀海还是将她彻底瓦解。 她继续后退,这一次单膝跪地,用秦杀拄着地面,黑色的夜行服已经破败了许多,白皙的肌肤上,出现了好多道的刀痕。 但是她抬着秀首,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管阔,坚韧一如之前。 “你这又是何必呢?我和你说过,我和苏印之间,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这样强求,只能算是自讨苦吃。” 管阔看着她,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 其实并非是他慈悲心肠爆棚,而是他意识到了那名少女和苏印之间的情谊,恐怖不止是义兄义妹那样简单。 而他对苏印的情感是复杂的,苏印被认为是北唐的叛国者,不过在某些方面,他们非常相似,在认识苏印一直到对方死去之间,他们作过诸多的交谈,尤其是苏印那一番有关管府覆灭与北唐政权之间的关系,让他难以自抑。 所以在最后的时刻,他对于杀死苏印是有些后悔的,因为他们忽然惺惺相惜。 这就是他可以对着其他北唐南吴人辣手不留情,却不想对苏印有特殊情感、对苏印而言很重要的玛伦帖轻易下杀手的原因。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玛伦帖用贝齿咬着下唇,艰难地站起,继续往前冲。 淀血在秦杀的刀光之间游走。 那种路线如此精妙。 而后猛然发力。 “当!” 一声脆响,秦杀脱手而飞,管阔一脚踏中玛伦帖的胸膛。 “咔擦……” 胸骨裂开的声音清晰可闻,玛伦帖的娇躯往后倒飞出去。 她支撑着跪坐起来,“噗”地一声,杏口微张,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次,她很久都没能够站起来。 管阔将淀血悬在了她的头顶上,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因为,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自己。 他其实也是这样坚毅,为了自己的目标,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和这名少女如出一辙。 玛伦帖的胸膛起伏着,娇容惨白,但唇角边的血色却让她显得分外瑰美。 “为什么……还不动手?”她艰难地开口说道。 管阔看着她:“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的,苏印死了,而你又杀不了我,于是你便一心求死,但是你并没有看到苏印之死的本质,你确定他本质上真的是因为我而死的吗?” “其实你会发现,上天为你关上一扇门,却总会开启一扇窗,这才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你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逼上绝路。” 听着他的话,玛伦帖忽然变得愣愣的起来。 …… …… 辽阔的草原上,天高地阔,云淡天长。 远方的云连成一片,仿佛是被涂抹在天蓝色上。 俊男美女,骑着骏马,奔驰在这一片辽阔之中,有着一种很另类的美感。 如果离远了看,他们就像是一对神仙眷侣,但是往近了看,便会发觉他们正在交锋。 马刀与唐刀相撞,碰出火星,马上的两个年轻人在毫不顾忌地出手。 “铿!” 忽然,交锋处发出一个很特别的声音,唐刀绞过马刀,少女发出一声嘤咛,马刀脱手而飞。 两匹马渐渐停了下来,少女看着被弹到远处的那把马刀,略略有些失神。 “你是应该学习北唐的武功了,而不是突兀的马上功夫。”苏印策马来到她的身边,微笑道。 “是我实力不济的缘故,并不是我们突兀的马上功夫不好,”玛伦帖看着苏印,脸上满是不甘心的怒意,“难道你真的觉得你们北唐所谓的‘武功’就一定比我们强吗?” 苏印笑了笑:“世上有很多种不同的路,路上的风景都不一样,但是并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我并没有觉得这之间有强弱优劣。” “不是你实力不济,而是你并不适合学习突兀的马上功夫,你只发挥出了自己的三分之二,那不会把你的天赋放到极致,你觉得突兀的功夫是祖传的,流传于你的血脉之中,你当然可以保留,但是并不代表它绝对适合你。” “如果不适合,那么我就不学,或者就让天赋如此浪费,用时间去磨,又如何?”倔强的少女傲然昂着秀首说道。 苏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上天为你关上一扇门,却总会开启一扇窗,并不是说门外的景象就比窗外的差,只是你所走的路不一样而已。” 玛伦帖倔强的神色微微收敛,怔了怔。 …… …… “上天为你关上一扇门,却总会开启一扇窗。” 同样的话语,对同样的少女道出。 玛伦帖失神地跪坐在那里,眼前管阔的形象不断地和苏印重叠。 她的心灵在受到震撼。 是的,窗外的风景,并不比门外的差,你又何必纠结是从门里走,还是从窗里爬? 她忽然又想到了那个人。 那个憨厚老实、对自己一片真心的人。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之间仅仅相处了半个月,他的容貌原本很快就被她给忘记了,但是此时此刻却忽然又清晰起来。 苏印已经死了。 但是无论如何,还有一个得到过自己身子的唯一的男人正在等着自己。 他虽然并不算是光鲜亮丽,但是最起码也不叫人讨厌。 死去,或许是一个挺好的选择,但是她忽然感觉到很疲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势的原因,于是很怀念村口门槛上的阳光。 暖阳会斜斜地照着她俏丽的容颜,她静静地等在那里,然后会看见他从村口处缓步过来的身影。 或许恋爱和过日子真的是两回事儿,而能够更多地陪伴自己的人,是后者。 “谢谢你,”她忽然说道,“但是请不要指望我不仇恨你。” “你杀了苏印,我却并杀不了你,而远方还有人在等着我,所以我不能死。” 她艰难地支撑着身体站起身来,管阔并没有帮她。 外面传来动静,似乎是有许多人杀了过来。 “我就看你怎么出去,”她背对着他,将秦杀扔下,对着管阔摆摆手,“这把刀,还给你吧。” “那你又怎么出去?”管阔问道。 她现在的伤势非常严峻,如果南吴人大规模地杀进来的话,看起来她必死无疑。 “管好你的事情,我的事,与你无关。”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你得小心,我现在离开,是因为我没有能力杀死你,但是并不代表我以后不会杀你。” “我等着。”管阔微笑。 …… …… skbshge 第398章 破城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高林指挥着军队,身旁寒风呼啸,冰冷刺骨。 现在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城墙都似乎被冻得发冷,硬邦邦的根本无处着力,如果用士兵强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以他的兵力,原本就不适合攻城。 不过在今天以前,铁山无通过神秘渠道传递过来了指示,让高林用某一种方法,最后用一种近乎玩笑的语气道:“你先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 长安城上火光冲天,南吴的精锐正在严防死守,高林简单攻击了一下,果然难以撼动,只能够留下一地死尸。 虽然攻城力量不足,不过高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过三台投石机,此时此刻,投石机内用油纸包住了什么东西。 他举了举刀,又挥下。 那些东西划过夜空,恶狠狠地朝着城墙砸过去。 上面的守城将士有些发寒,这些攻城器械任谁都会感觉到忌惮。 但是砸到城墙上发出来的声音却是闷响,这真是有点奇怪。 这么大的力道,油纸自然是破了,里面的油溅散,沿着城墙往下淌落。 城墙上没多少人往下瞧,怕受到黑箭,只是略微感觉到奇怪。 随后高林又下了一个命令。 只见带着火箭的弓箭手鱼贯而出,很迅速地弯弓搭箭起来。 见到这些人暴露在自己部队的射程之下,守将喝道:“射!” 高林率领的北唐人围了城,攻击又不猛烈,还大多数时候忽然又退得远远的,城头上的人憋了一肚子火,等的就是杀敌的时刻。 借着居高临下之势,箭矢密密麻麻的从城墙上往下射,下面传来零零落落的惨叫,不断有人被射中倒下。 但是在如此攻势之下,城下的部队却是目标明确,他们并没有因为城墙上的攻击猛烈而心慌意乱,他们的目标也并不是那些南吴人,而是城墙,确切来说是被泼到城墙上的油。 此时寒风刺骨,但是双方弯弓搭箭,都用足了力气,不久之后几乎有人全身都冒出依稀的白色热气。 察觉到高林的企图,守将却并不慌张,他镇定自若。 虽然并没有经历过建城,不过这么多月以来,和这座城朝夕相处,他对于长安的城墙是信心十足的。 长安是北唐的政治中心,都城,城墙之厚重,绝对不能小觑,而今这些人居然妄想用火攻,泼点油就了事,莫不是在异想天开? 随着火箭的射中,那些油在城墙上燃烧起来,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油,居然烧得很是猛烈,而且风涨火势,倒是颇有声势。 然而泥土烧一下会变硬,变成砖石,长安城坚硬的城墙被烧,又能够发生多大的伤害? 只是浓烟滚滚,倒是呛人,因为风向的缘故,那些南吴人中骂声一片。 伤亡有点大,当城墙上的油都烧起来的时候,高林赶忙命令弓箭手撤退。 守将高大的身影屹立在城头,他镇定自若地看着这一场闹剧,随后用蹩脚的北唐官话嘲讽道: “北唐人城倒是修得极好,可惜攻城的北唐人莫不是傻子吧,正好今天天冷,给兄弟们烘一下,真是极为感谢。” 他的周围传来一大片配合的大笑。 末了,他忽然发现高林的部队还在运东西过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城头的火势挺旺,甚至大片城砖都已经变得通红。 还是被油纸包着的什么东西,被放进了投石机里。 那里面似乎是一些液体,然后因为温度而冒出白雾来。 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是水而已,有点温度的水。 如今天气大寒,水面都已经结冰,为了保持,所以这些水稍微加热过。 就在守将停止了笑容,一脸警惕地盯着下面的北唐人的时候,投石机再次启动了。 这一次,因为准确度的原因,他们很难再精准地投到之前燃烧的地方。不过他们看起来非常镇定。 当那些油纸投到城墙上的时候,守城的将士们认出来了那是水。 当然,在这样紧张的时刻,起初是并没有人能够理解高林究竟想干什么的,于是便是一头雾水。 直到有水被投到烧得发红的城砖上,发出“嗤嗤嗤”的响声,蒸腾起一大片的水雾来。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水冷得特别快。 而之前,却被烧得火热。 守城的将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勃然变色。 而这个时候,投石机上已经换上了真正的巨石。 投石机启动,不断有巨石砸向城墙,于是即使是巍峨的长安城墙,也是有了微弱的晃动。 守将指着刚才被油泼,又被水泼过的地方,厉声喝道:“离开那些地方!” 大响震天,有巨石砸中了那块地方。 城墙的摇晃更加剧烈,从那些晃动中,氤氲起越来越大的危险。 “轰!” 又有地方被再次砸中,牢固的长安城墙居然出现了略微的开裂。 在此时此刻,守将才忽然开始后悔起来自己对对方之前这一番莫名其妙动作的忽视。 原本的长安城墙,也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动摇,只是这寒冬腊月,对城墙的考验极大,再被这么一番冰火两重天,即使是坚固的长安城墙,也是吃不消。 在又一声震天大响之后,城墙塌落下去了一块。 幸好那名守将反应及时,在这之前便命令那里的人尽快离开。 投石机还在持续,城墙的塌落越来越严重,居然被开了一道口子。 高林回头望了望那名军队中英姿飒爽的孩子,又想到那个神秘又强大的老大铁山无,不禁微笑一下。 很多能够成就大事情的人,或许只是有一些表面上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朋友。 他一拍马屁股,带头冲锋,后面的军队汹涌而去。 …… …… skbshge 第399章 双刀(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玛伦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而有人奔跑的声音越来越大。 南吴人不会神经大条到极点的地步,当时间缓缓溜走的时候,他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远处是影影绰绰。 管阔神情自若地往前几步,来到秦杀之前。 这把刀本来就是他的,而玛伦帖看起来并不需要了。 低下身躯,把住秦杀的刀柄,一种熟悉又舒服的感觉油然而生。 “老伙计,好久不见,今天又可以并肩作战了。”他微微一笑,说道。 他将秦杀递到右手,再把淀血交到左手。 他闭起眼睛,进行着深呼吸,整个人都达到了最最巅峰的状态。 远处的那名美艳如花的少fu顿了顿,看到了这边的情景,尤其是倒下一地的尸体,脸上浮现出几分阴霾来。 她提着纤细的吴钩刀,很快便掠到了管阔身前五六丈处,柳眉倒竖,寒声说道: “管阔,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原本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我们不会杀你,但是现在看起来,我有了不得不杀你的理由了。” 其实在看到这些情景之后,起初她是愤怒的,但是随后却是高兴,高兴的内容,正是以上所说的那些话——她现在有足够的理由去杀死管阔了。 她带来的人中有真正的强者,再加上她本人,根据之前的交手情况,她自信拖住管阔完全没有问题,而在此之前,她也已经派人去通知关挽云关连殿等人,相信很快就会赶到,到时候几大强者联合绞杀,管阔必死无疑。 她的这些想法在场的没有几个人知道,管阔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却无所谓。 “你真的就那么恨我?”管阔很认真地看着她,问道。 金晓韵先是紧咬着银牙,大概是还不愿意把自己的思想摆到台面上来,但是最终她还是自信于今日管阔插翅难飞,而且她心里面的仇恨,也的确憋了很久,只是因为忌惮姬如是与金安,才不说出来。 “泯云之死,不共戴天!”她恶狠狠地说道。 “是她想要杀我,然后被我杀了,”管阔提着两把刀,一步一步向前接近她,“如果一个人要杀你,然后实力不济被你杀了,按照你的哲理你应该愧疚得自杀以谢罪?” “这没有可比性!”被他勾起了往事来,金晓韵娇俏的脸庞上逐渐出现几分狰狞,“你杀了泯云,那就拿命来偿还,就这么简单!” “那就说说我和你们金家的恩怨!”管阔此时已经距离她只有三丈,“我的父母被你们利用,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最后传导到了我的身上,你们金家非但没有一点点对我的愧疚,反而是一个个恨不得除我而后快,这又是什么道理,是不是要偿还!” 当最后一个字落定,他全身的气息收缩,而后又猛然爆发,大风席卷,整个大牢内,以他为中心,居然一时间飞沙走石,一片迷蒙。 一股“势”,比起之前玛伦帖所面对的强大好几倍的“势”附加在了金晓韵的身上。 金晓韵花容失色,她只清楚金安对管阔的身体作了手脚,即使是伤势恢复,也很难恢复完全的实力,但是现在看起来管阔不仅仅彻底恢复,而且还强大了好多! 那种“势”,她只有一次在巅峰状态的金安身上感受到差不多的体味,不知道是在这之上还是之下。 她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她很有可能根本就等不到关挽云等人过来。 “你……这不可能……你怎么做到的……”她惊声叫道。 管阔将单臂拉开,秦杀刀锋朝着金晓韵那一面。 金晓韵神色惊疑不定地看了秦杀一眼,又看了刀尖指着地面的淀血一眼,完全想不明白这两把刀为什么都会出现在管阔的手里。 看来,她还不知道玛伦帖的事情,那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够全身而退出去,也算是好本事。 感觉到管阔即将出刀,金晓韵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的脸色冷了冷,往后退了一步,把那把不凡的吴钩刀遥遥地指着管阔。 “格杀勿论,直接杀死!” 她朝着身后带来的那些强者寒声命令道。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秦杀刀锋再次一转,一道金光蓦地绽放,直直地朝着前方横扫过去。 金晓韵发出一声闷哼,带着强烈的惊意俯下身躯。 她武功卓绝、动作迅速,并且提前作好了准备,虽然有一点手忙脚乱,但是至少还是躲开了这一道不可抵挡的光。 断了的秀发飘扬,金光贴着她的头皮而过,只听后面传来几声惨叫,三个人因为来不及躲避,直接被从胸膛处斩开,血溅当场! 与此同时,周围传来阵阵金属的哀鸣,无坚不摧的金光扫过,牢房那精钢制造的栏杆居然一根又一根崩断。 一刀之威如此,管阔如今实力之恐怖,叫人心胆俱裂。 金晓韵正待站直身体,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劲风袭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只能够见到一道黑影。 “砰!” 她还没有站直身体,胸膛上面便挨了一击,幸亏她的全身气息都在运转防身,才不至于骨裂,只是她还是发出一声嘤咛,身体倒飞了出去,砸中一间牢房的精钢栏杆,吐出一口血来。 金晓韵是南吴罕见的强者,虽然算不上是最顶尖的那几位,但是谁也不敢等闲视之,但是在巅峰状态下的管阔面前,居然只能躲避一击,而第二招人便倒飞出去受了伤,这该是多大的、多么明显的实力差距!? 关键在于如同玛伦帖一样,管阔只想速战速决。 只在一个照面,便金晓韵受伤、三人死亡,实力差距如此之大,很显然凭借这些人的力量,根本就挡不住管阔。 然而很意外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在这样明显的劣势之下,这些南吴强者却并没有要退避的意思,反而是一同围杀了上来。 他们很清楚,如今高林的军队在攻城,那是外患,而一旦管阔杀出去搅风搅雨,那么便有内忧,内忧外患之下,长安城危矣,放远了看,强烈威胁到了南吴的利益。 何况,姬如海的必杀名单上,的的确确有着管阔的名字,诛杀管阔,是他们的责任。 气息伸张,管阔的力量充盈到了极致。 他左手淀血,右手秦杀,面对着几十名前呼后拥的南吴强者,步伐不急不缓,一步又一步往前血杀。 “噗——” “噗——” …… 他的刀势根本就难以抵挡,鲜血乱飞,尸体“砰砰砰”地砸在大牢四处,这么多放在外面足以震慑各方的强者,却根本就不能够减慢他的速度分毫。 “我要去杀李择南,不要挡我!”他的眼中杀气弥漫,“如果退走,我不杀你们!” 他的话语听起来有点蔑视和威胁,可以说让人听着很不舒服,但确实是他最恳切的说法。 他没有非杀不可金晓韵的理由,只是不介意顺手杀了,唯一的缺点是会浪费他的时间,其他人也是如此。 但是包括金晓韵在内的所有人可不会那么容易妥协。 只见金晓韵冷笑一声,但是俏脸上依旧挂着之前的惊惧,调整气息,将吴钩刀前指,只一个字,道:“杀!” 当她吐出这个字的时候,管阔也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她面色一变,挽刀。 管阔挥刀。 她发出一声闷哼,往后退了一步。 管阔再次挥刀。 她艰难地抵挡住,又退了三步。 管阔第三次挥刀。 金晓韵喷着鲜血再次倒飞出去。 她不断咳嗽着,脸色惨白,非常不好看,看来这一次,她是真正重伤了。 管阔的呼吸稍微急促了几分,但是又很快便恢复过来。 比起第一次,他没想到有了十足准备的金晓韵要强大这么多,全力出击,对方能够接他三招,并且他感觉到了她那浩瀚的气息力量。 还好这还不够。 金晓韵看起来有些颓败,她没有想到管阔果真到达了自己无法对抗的境界,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便真的有点像是蚍蜉撼树。 她带来的人在受到管阔的单方面的屠杀,面对这么爆炸性的力量,根本就没有人可以真正抵抗。 管阔知道自己不能够留情,他的刀势就像是山峦一样横扫,那些南吴强者不是死,就是重伤,全部都失去了战斗力。 当他提着刀结束这一切的时候,那些人倒了一地。 秦杀滴着血,来到金晓韵的身前。 金晓韵站立而起,想要继续攻击,被管阔一脚踹翻在地,发出一声惨叫来。 管阔这一脚用得很巧,他故意冲击了金晓韵体内的气息,想必对方短时间内很难再汇聚起足够对抗自己的力量来了。 金晓韵没有要继续攻击的意思,只是看起来垂头丧气的,大概是对于杀死管阔感觉到很绝望。 她的头无力地垂着,问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并没有明说,但是想必管阔也很清楚她具体要说的是什么。 她金晓韵从小修习运气法,一直到了现如今的境界,她很清楚这是一个缓慢而循序渐进的过程,长达三十多年的人生,才逐渐造就了现在的一个她,而短短的几个月,管阔是怎么做到如今的不可匹敌的?这简直就是质的飞跃。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的时候并不单纯的依靠肉体的强化,还有领悟,”管阔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而你只纠结于一些表象,却不愿意去深入思考,你永远不可能有脱胎换骨的那一天。” 说完这句话,他一刀拍到金晓韵的身上。 这个女人顿时就昏死了过去。 她手里这才落下一把匕首,原来刚才管阔识破了她想要偷袭的企图。 用淀血在她的头顶上悬停了一阵,最终他还是没有落下去。 “看在老金的面子上。”他说道。 …… …… skbshge 第400章 双刀(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街道上陆陆续续有士兵急匆匆地奔跑而过,盔甲与武器撞击的声音叫人胆寒。 这一次的战斗规模很大,双方都是动真格的。 然而奇怪的是,和之前南吴人攻打过来并不一样,沿街的许多商铺、府邸居然都打开了门,甚至有人当见不到南吴人的时候,站在了大街上。 长安城可能即将大乱,而他们会做一些事情。 一身锦袍的龙且与带着阴沉的脸走出了府门。 在他的身后,一群沉默又严肃的人纷纷身着长衫,手里面提着刀。 黑压压的足有五六十人。 站在最前面的三个汉子目光炯炯,很显然是实力强劲的高手。 龙傲天哆哆嗦嗦地站在龙且与的后面,又哆哆嗦嗦地问道:“爹……你想要做什么……” “他们有可能会攻打进来,到时候南吴人一走,你觉得我们龙家会遇到什么?”龙且与的声音冰寒。 他和徐敬义等人背叛了李择南,也背叛了北唐,如果长安城一直都在南吴人的手里,那么他们很有可能真的会飞黄腾达,但若是重回北唐人之手,哪怕仅仅是一次,对于他们来讲都会是灭顶之灾。 龙且与准备趁着大乱,逃离长安,带上所有的高手。 “那……我们就快点走吧,离开这里!” 龙傲天马上就明白了龙且与的意思,惊慌失措道。 他对龙府本身没有太多的眷恋,他只是享受于那种富贵荣华的感觉,还有自己那珍贵的小命。 “聒噪!” 龙且与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老夫怎么做还要你来教!?” 他的脸上都是兴奋与杀意,他之所以暂时还不肯走,那是因为他要杀一个人,今夜大乱,那是极好的机会。 而他现在的等待,是在等待消息,因为他手底下有人埋伏在那里探查。 不久之后,在黑暗中,有人影逐渐接近。 所有人都警惕起来,甚至有人将手握到了刀柄上。 龙且与抬起了手,示意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 随着距离的拉近,龙且与逐渐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眼中闪烁起光芒来。 “怎么样了?”他沉声问道。 来人看起来慌慌张张的,神情很乱,他手忙脚乱地抱拳一礼,回答道:“老爷,管阔趁乱杀出来了,那家伙杀了好多人,外面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军队似乎攻进了城内,一片大乱……” 龙且与看起来并没有纠结太多,他只是感觉到快意,意识到自己即将大仇得报,不禁抚掌大笑起来:“好啊!好啊!管阔你自己出来了,那样也好,省得我们再和看守天牢的那帮南吴人起什么冲突。” “他现在在哪里?”他又问道。 “正是……正是朝着这个方向过来了!”那个人结巴了一下,眼睛里面闪烁着几分惧意,大概是看到了某些情景。 不过龙且与并没有在意到他的那种表情,脸上露出几分狰狞,喊道:“走,杀过去,解决掉那个小畜生!” 他带着后面密密麻麻的几十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来人所指的方向而去。 …… …… 大概是远离战斗之处的原因,这个夜晚的皇宫内,显得尤其的平静。 李择南在洗尘宫里站了一会儿,盯着画像上的美人,略微有些失神。 原本他将自己的情愫一直都隐藏起来,说不定还会带到墓里面,但是在那个夜晚,秋雨绵绵,和那名少女谈了那么多,他的心放开,意识到自己脱下那一身龙袍,便自由了。 他不需要再顾及自己的皇帝身份,也不需要思考自己和皇姐的爱恋会不会造成巨大的震荡。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谁也无法打扰到他们。 只是对于那一次金安没有通知自己便假扮自己,擅自闯入洗尘宫来,他表示了十足的愤怒,一直到最后金安诚心道歉并且答应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他才拂袖而去。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心想自己这么一番吵闹,变得不像自己了,倒只像是一个孩子。 今夜他总是感觉有些心神不宁的,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正在发生。 于是他便忍不住想要来看看李轻落,看她是不是还好,然后和她说说话。 距离他彻底放下权利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回想起来,就像是一场梦。 一场,又一场的梦,很多阶段的不同的梦。 他抬起头来,看着李轻落。 “我认识你,是不是也是一场梦呢?”他问道。 当然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他的神色渐渐变得冷静。 “别进来,”他忽然开口说道,“我过来。” 洗尘宫宫门外的那名将领模样的人看起来有些尴尬,也有些诧异,他的动静并不大,李择南距离他也很远,并且背对着他,他搞不明白李择南究竟是怎样发现自己的到来的。 但是也由不得他多想,那名伟岸又俊美的男人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前。 “说,什么事情?你们南吴说过,不会再随意叨扰我,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关系。”他神色非常平静。 尽管脱下了龙袍,也从外表上看起来失去了许多的光辉,但是当他说话的时候,还是偶尔会表露出来几分隐约的霸气。 从前所遗留下来的霸气。 那名将领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们……要带你离开这里。” 李择南挑了挑眉。 随后他笑了笑,也不想多问为什么,直接越过那名将领,往外走去。 只留下一股花香。 “那个……”那名将领有些焦急,还跺了跺脚,最后一咬牙,感觉再怎么隐瞒也没什么意思,索性直接说道:“外面有人在攻打长安城,公爷已经回援,但是在这之前,不一定能够守住,我们希望能够带你离开,不过我们保证一定会再让你回来这里。” “保证?”李择南带着笑意回头,“你拿什么保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保证?” 他将头转正,不再看对方:“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他又加了一句:“那些都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请不要把我牵扯进去,哪怕是天都塌下来,这里也是我的地方、我应该待的地方,谁人想要破坏……” 他的话音之中忽然闪出杀意来:“那我就杀了他!” 虽然没有任何的威势散发出来,但是那名将领还有守在洗尘宫外的人全部都生出一股寒意来。 他们意识到,李择南是绝对认真的。 如果他们强行要带走对方,那么李择南会杀光他们,而无论是南吴人还是北唐人,要是敢杀进皇宫,破坏包括洗尘宫和那片湖、那座湖心岛,他也会杀光所有人。 简单的杀光,没有任何复杂的在里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全部杀光,仅此而已。 那名将领战栗了一下,犹豫道:“可是……” 可是李择南自顾自的离去了,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 skbshge 第401章 双刀(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你呀,你呀,为什么我叫你吃的时候不吃,不叫你吃的时候又吵闹……” 那个仿佛一般的声音如此悦耳,还带有着几分温柔。 她半蹲在地上,鲜红的长裙遮盖着她的玲珑躯,发挽乌云,天香国色。 此时此刻她正笑眯眯的,看起来正一副心泛滥的样子,大概是女心底深处最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地上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她逗弄着它,看起来心很不错。 长流宫外的守卫不自已地关注着那里,那些大男人都深有感触,并且感觉是如此赏心悦目,美不胜收。 不知不觉中,李惜芸已经被软在长流宫几个月了,里面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宫门外的他们。 时间就像缓缓流逝的水,那样长久的时光,偌大的空空dàng)dàng)的长流宫,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而且女人的心思细腻,更容易忧郁。 有的时候他们会忽然想到曾经的北唐长公主下李轻落的传说,不住会担忧时间长了之后她也变成这个样子。 但是她看起来很是乐观开朗,比起从前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冷傲形象更好。 她会一个人在长流宫内不知道做什么事,有一段时间似乎是在绣花,不过有一次她一边绣花一边像一个村头妇女一样和他们唠嗑的时候,他们看到她绣得……真是难看。 后来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带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进来,也大概是小姑娘太过可怜兮兮的,被人带到了这里,她恳求他们说公主下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了,能不能让这只小兔子陪陪下。 他们没有容许她和李惜芸见面,不过他们在检查无误之后收下了兔子,传给李惜芸的时候,李惜芸失神了一下,道了一个“小遥”的名字,就走了。 从那以后,李惜芸的状态看起来更好了,那只兔子在她的悉心照料之下也是长了一圈,毛茸茸嘟嘟的很可。 看着她的生活,他们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只是好像很美妙、很温暖,最好就让时光一直这样经年,所有人都静悄悄的保持着这份温存,一直到世界的尽头。 忽然之间,李惜芸不说话了,她呆呆地保持着那个姿势,只是秀首抬起,明眸仿佛在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想着谁人。 也不知道她在想着的人,可好。 …… …… “砰!” 一具尸体砸在一座府邸的府门上,府门破败,裂开了几道裂纹。 管阔的全都在滴着血,敌人的血。 在做着屠杀这一件事,但是他的神看起来却是非常平静,眼睛也是非常清亮。 他有很明确的目标,他只是在做着自己早就完全想好的事。 于是他一往无前。 “我说过,我没有必要杀你们,因为我们之间没有实质意义上的仇怨,我不与你们为敌,你们也不要为难我,就此擦肩而过,岂不是很好?” 他的面前,是十几名士兵打扮的人,他们受到命令四处调防,如今高林的军队攻势很猛,已经推进到城内并不深的地方,双方正在鏖战。 他们举着武器,一脸的惧意,随着管阔的前进不断后退着,一时之间也没有人胆敢杀上前去了。 路上他们碰到了管阔,也没有多想,便噼里啪啦的打了上去,结果自己遇到的是一尊杀神,被这个家伙一人两刀杀得落花流水,如果继续打下去,说不定所有人都得交待在这里。 可是管阔是被关进天牢里面的危险人物,如果出于命令以及自己的小命着想,他们完全可以抛开管阔,往前离开,做自己的事去;但要是考虑到自己的责任和本分,他们真的很有必要尝试解决掉这么一个人物。 正当他们在犹豫不堪的时候,一个如同银铃一般悦耳动听的声音嗤笑道:“管阔,你话可不能说得太满、太狂妄!” 管阔抬眼望过去,只见那些士兵们的后,夜色中的长街上,有几个模糊的影。 “你们去执行自己的命令去,这里你们不用管,交给我们就行。”一个略显老态的声音吩咐道。 管阔听出来,那应该是张连岳。 见到这些强者们出现,那些士兵们心中大定,当下只是微微抱了抱拳,便从管阔侧冲过去了,只是眼神警惕,似乎是生怕他会贸然出手。 不过好在,管阔并没有要继续出手的意思。 随着那些士兵们的离开,那几位的影也已经拉近。 只见关连抱着刀,神冷傲,张连岳将刀挂在腰畔,而关挽云提着刀。 不管怎样,他们三个人都带着刀,并且有拔出来的打算。 在这之前,管阔原本就有所预料他们会很快到来,所以此时此刻脸上并没有意外的表。 他们三人并排站着,便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不想和你们动手。”管阔说道。 关挽云却像是并没有在乎他这句话中的含义。 她柳眉倒竖,寒声说道:“管阔,你知道的,原本我们暂时不想杀你,我或许也会给你一个死在我刀下的机会,但是你居然铤而走险,那便是自寻死路。” 管阔冷笑一下,道:“姬如海要杀我,我难道应该任人宰割?” 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关挽云很明显是一怔,但是随后冷笑道:“信口雌黄!” 作为她关挽云,本大概是太过光明磊落了,而且她对姬如海很是敬重,自然根本不会相信管阔所说的话。 “这也就是你为自己所寻找的理由而已。”关连微微一笑道。 不知道他是不知道,还是只是不相信。 管阔唯一确定的是——现在这三个人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你们挡不住我。”他不想多加废话,只是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他只是想要道明一个事实,因为他很确信以自己目前的巅峰战斗力,这三个人最多可以伤到自己,但是绝对不可能挡得住自己。 然而于对面听起来,尤其是那个要强的关挽云听起来,那是十足的羞辱。 第402章 双刀(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岂有此理!”她忽然冷笑一声说道。 寒风呼呼地刮,越过檐角和石板,像是凛冽的刀。 远方传来形形色色的声音,还有隐约的人在奔跑、跳跃,长安城的确乱得非凡。 管阔抬头看了看天,发觉今天的天空一片昏暗,黯淡无光,整片天穹都泛着压抑的色彩。 很快就要过年了,不过看起来,这个年,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张连岳看了看他手里面的秦杀和淀血,皱了皱眉头。 “你好大的阵势。”他说道。 说话间,他的吴钩刀已经出鞘,而他的位置也是动了。 关挽云和关连殿的刀也已经出鞘,并且改变了站位。 虽然并不是包围,但是他们堵住了管阔前进的路,要想继续往前,便只有打败他们。 风还在呼啸,割在身上,疼痛难忍。 远处又有接到命令的士兵想要冲过来,但是看到这些架势,最终还是掉头换了一条街。 四个人,四个方位。 风稍微弱了一些。 当风力又加强的时候,管阔往前踏出了一步。 他的整个人都浩荡起一股慑人的“势”,那种“势”甚至引得寒风都无法迫近这一片范围。 感受着他的那种“势”,关挽云挑了挑细眉,而关连殿,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都知道金安对管阔所做的手脚,而他们也确信管阔即使是能够恢复实力,也绝对不会恢复到巅峰,但是对方现在所透发出来的“势”,却是比起从前更强,而且还是不止强了一星半点! 但是尽管如此,他们三大强者联手,还是信心十足,可能最多会多花费一些时间而已。 最先出刀的是管阔。 他是比较焦急的,长安现在看起来不太稳定,而他需要速战速决。 秦杀在前,淀血在后,化作两条龙。 震荡的气息将寒风彻底摧毁,而强大的“势”让地上的石板如同蜘蛛网一般开裂。 感觉到他的“势”不可抵挡,张连岳的眼皮一跳,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迎上去一刀横斩。 夜色下闪亮的刀光忽然耀眼,两把名刀相撞,然后是第三把。 秦杀将那把吴钩刀顶得开始后退,而淀血紧随其后而至,惊人的力量让吴钩刀发生了很大的扭曲。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张连岳勃然变色,并且很迅速地选择后撤卸力,也是避其锋芒。 管阔的锋芒实在是太盛了。 当张连岳在一击之后后退的同时,面色冷然的关挽云却撞了上去。 淀血之势不减,与她的刀交锋。 经过张连岳前面的卸力,关挽云却还是无法完全接住这一刀,莲步轻移,不断往后倒退着。 “刷——” 当前刺之力达到极致的时候,淀血猛然一挥,暗红色的刀光绽开,化为一个巨大的弧形。 关挽云发出一声闷哼,向后凌空倒飞。 但是淀血去势不减,还在往前,似乎不将她逼入死地决不罢休。 “铿铿!” 一把刀忽然赶到,与淀血对了两记,两者交锋所产生的强大的劲气让旁边沿街的一根立柱从中截断倒下。 淀血的威势终于被彻底瓦解,关连殿退到远处,胸膛起伏不定,大口喘着气,一脸的难以置信之色。 他们和管阔这才刚刚交手,而且三个人联手对敌,从张连岳,到关挽云,一直到他关连殿,才彻底挡下,这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实在没有想到,短短的几个月没见,管阔的实力居然已经膨胀到这样恐怖的地步了。 看得出来,张连岳和关挽云的震惊也很大,不过他们两个人因为自己最后的加入,而得到了更多的喘息,此时此刻已经和管阔再次交手战在了一起。 管阔的刀势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技巧,非常简单,但是就在这些极致的简单之中,却隐藏着无与伦比的玄妙,以至于刀势将张连岳和关挽云的进攻路线完全封住,一点都没有瑕疵。 “开!” 管阔忽然面色平静地说出这个字来,但是却有点像是命令。 随着这个字的产生,他所拉出来的一红一白两刀刀光忽然变得滔滔不绝。 张连岳和关挽云合二人之力,却也无法挡住,伴随着“噗噗”的两声响,二人齐退。 关挽云用素手捂着香肩,那里鲜血汩汩直流。 “我不服!” 她非但没有心生惧意,反而是冷眸之中闪烁起炙热的光来,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来表达的兴奋。 她不顾自己的伤口鲜血直流,挺刀继续往前杀过去,战意昂扬。 此时此刻关连殿也已经杀到,张连岳到了管阔的背后,三个人将他围攻,准备合三人之力最起码拖住他。 但是此时此刻的管阔强得太过明显,秦杀与淀血轮转如风车,杀气侧漏出去,将沿街的朱门和雕花窗上刮出无数道刀痕来。 关连殿发出一声惨叫,最先跌出来,他的腹部被秦杀割了一刀,血像是不要钱地流淌。 他咬着牙简单包扎,以求速度最快,因为他知道仅仅凭借张连岳和关挽云两个人,根本就挡不住管阔多久。 因为他和金晓韵一直都对管阔不善,所以这一次他也得到了管阔的“特别照顾”,最先受到管阔最最猛烈的攻击。 “砰!” 张连岳的身躯倒飞出去,砸到一扇朱门上,将那扇门砸得四分五裂。 门里面原来有胆战心惊的人在偷看这一战斗场景,所以在这一刹那发出几声女子的尖叫来,还有便是奔逃的声音。 剩下的关挽云只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抵挡管阔的攻势,但是这个女人手段凌厉,并且倔强无比,她的娇躯上遍布伤痕,一直都在滴血,但是眼睛里面却泛着兴奋的光,死战不退。 管阔有些惊讶,他知道这个女人是战斗狂人,但是并没有想到居然会疯狂到这种地步。 刀势涛涛,一去如虹,关挽云手中还在勉力抵挡,但是苍白的脸色以及“滴滴答答”滴落的鲜艳的血暴露了她的现状。 关连殿简单包扎好,口中发出一声低吼,从一侧攻过来。 张连岳捂着胸膛,咳出一口血来,脸色看起来比起之前要好了一些,他疾走几步,身形蓦地变得云淡风轻,竟然收敛了一向的猛烈,而变得轻逸起来。 大概是他也意识到,凭借蛮力和管阔硬碰硬,他们谁也不是对方的对手,或许可以尝试取巧。 夜色越来越暗,仿佛是有一种看不见的无形力量蔓延过来。 一滴冰寒刺骨的雨滴从高空坠落,当接近管阔刀势的时候,便在半空中爆了开来,化为白雾。 下雨了,冬雨。 随后雨渐渐夹着雪花,到最后便完全成为了漫天飞雪在飘舞。 最初的雪很迅速地融化,而逐渐逐渐堆积起来,成了白白的一层。 然而四人战斗的地方,却有着看不见的力量阻止着血的堆积,于是那里一片湿漉漉的。 鲜红的血滴落,融化一片,晕染开来,开在雪上的红花,分外夺目炫美。 战场在转移,而战场所移到的地方,便雪层化开,成为流淌的水。 “砰!” 管阔一刀拍在了关连殿的身上,强大的气息顺着刀身不断灌注进对方的体内,随着这一过程,关连殿的身体产生了轻微的哆嗦,口中不断涌出血来。 气息横冲直撞,破坏着他的骨骼、他的内脏。 这一过程其实只有一瞬间,说起来却仿佛是岁月一样漫长。 在当初,金安便对着管阔做过这件事情,用掌力推进去,不仅仅重创了他,还限制了他的实力恢复。 而今他对着关连殿还了过去。 关连殿的身体砸在雪地里面,昏死了过去。 随着关连殿的失去战斗力,勉强维持的天平也被彻底打破,受伤的张连岳和关挽云,根本就没有抵挡管阔的实力。 “为什么还不放弃?” 管阔对着关挽云喝道。 她已经衣衫破败,雪白的肌肤都从各个地方裸露出来,而朱唇的唇角还带着鲜血,看起来有了一种更特别的美感。 但是无论她的伤势有多么严重,她的眼眸之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她也永不后退。 “我不是要拦你……”她的额头上都是汗水,“我只是要和你战斗……而已……” 对的,她只是想要战斗,至于管阔到底想要做什么、她阻拦管阔会耽误到对方什么,她完全就不管。 远方的声音越来越吵闹,而原本躲在屋舍里面的人,也慌乱地走出长街,开始奔逃。 高林的军队在付出惨重代价之后,杀进来了。 长安彻底乱了。 “滚开!” 管阔一刀将关挽云震开,那个女人后退几步,踉跄了几下,好久都没有继续冲上来。 此时淀血的刀柄已经没到张连岳的腹部。 “噗——” 管阔将刀拔出,张连岳支撑不住身体,无力地下落,单膝跪地起来,用刀拄着地面。 地上溅开几朵血花。 “你已经尽力了,”管阔说道,“真的,你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张连岳闭起了眼眸,没有再站起身来,似乎是默认了这么一句话。 但是关挽云再次杀过来。 仅仅两招,她便砰然倒地。 管阔想要绕开她,但是她却还是马上爬起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管阔不想和她多加纠缠,一脚将她踹翻,同时动用诡异身法掠了过去。 他回头的时候,看到关挽云艰难地抬了抬头,还是一脸倔强地对着他说道:“今日不算……下一次……单挑……” “好。”管阔感觉她真的非常执拗,但还是回了这么一个字。 关挽云昏死了过去。 提着淀血和秦杀,迎面是翩翩雪花借着风势打到脸上,四面八方一片大乱,都是一些带上东西奔逃的人,整个长安就像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管阔的神情恍惚了一阵,随后眼睛又变得闪亮,目标——皇宫! …… …… skbshge 第403章 双刀(5)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青年默默地站在黑魆魆的小巷里面,一动也不动。 他看起来很是英俊,身材也是高大颀长。 他已经来了长安许多天,默默关注着所有的事情,同时操纵着一些什么。 在不久前,他传递给了高林最后一个指示,高林无条件地听从了。 还好金安似乎是忘了自己,才会让高林和李千容有机会杀进长安来,对于这一点,他很是得意。 至于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因为一个原因——复仇。 就像那名提着两把刀浑身浴血的年轻人一样。 …… …… 两把刀都在滴着血。 管阔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是大乱的长安都传遍了他的凶名—— 管阔杀出了天牢,就像是一尊杀神一样,杀得尸横遍野。 起初的时候,不断有南吴人过来截杀自己,后来便再也没有人了。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躲在屋里的、奔跑在街道上的……无数人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管阔被放出来了,他杀过来了!” 他听到远处有人在尖叫,然后急匆匆地拖着行李逃跑。 或者便是在他到来之前,马上关闭起大门,躲在门缝里面偷看。 他笑了笑,感觉自己终于活出了自己所讨厌的样子。 他经过一条又一条街道,还有巷子,所过之处任何人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但是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檐下顶着风雪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的那位美人,问道: “看见我,你为什么不逃?” …… …… 她亭亭地站在那里,身形瘦削,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看得人生怕她会顶不住这凛冽的风雪。 她是一个真正的名美人,明眸皓齿,娉婷婀娜,那样楚楚动人。 只不过如今的她,再也不见了曾经的雍容华贵,衣裳很是朴素,不过尽管如此,也减少不了她的美丽分毫。 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俏脸也被冻得发青,她死死地盯着管阔,一瞬不瞬。 “管阔,见到你,我应该感觉到高兴,又为什么要逃?” 她勉力微笑一下,只是笑得很勉强。 “高兴什么?”管阔问道。 “杀父仇人自己送上门来,为什么不高兴?” 管阔沉默了一会儿。 “商垂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其实你应该很庆幸我从来没有主动找你,而今天你也应该躲起来。” 在他面前的正是商垂柳,北唐十大美人之一的商垂柳。 在从前,她金枝玉叶,呼来喝去,而且心狠手辣,简直就是一朵毒花,让人倾慕又害怕。 但是终究在商一室死后,商府彻底没落,她也被别人收养。 她现在不再是什么大家千金,而只是一名最最普通的女子。 其实这样也挺好,至少管阔是这样认为的,做一名寻常女子,过自己的生活,难道不好吗? 很显然商垂柳不这么认为。 他看到商垂柳在冷笑。 “那么你认为你想做什么,又做得了什么?”他寒声问道。 “杀了你,为父亲报仇,”她面目狰狞,“或者是被你杀了,一了百了。” “你真是不可理喻,”管阔摇着头,并不准备和她多加浪费时间,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活着难道不好吗,为什么会去寻死呢?所有人都在为了活命而做事情,就像我杀你的父亲,也是因为要活命。” 他听到后面的那个女人嘶吼着冲了过来,风雪“噼里啪啦”地打在她的身上,让他真的很诧异这么一具弱不禁风的娇躯之内,为什么会涌现出来这样强大的力量,或许这便是仇恨的力量,如同自己一样? 他回身就是一脚,那个女人痛呼着倒飞出去,砸在雪地上,疼痛感使得她不断在地上滚动着,哼哼唧唧。 他再次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远处的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些情景,似乎有人想要冲上来救商垂柳,但是没有人敢随意靠近。 他继续往前走,但是后面的女人还是死命扑了过来。 他感觉那双冰冷又纤细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他挑了挑眉,转过身去,看着她,说道:“你不要胡搅蛮缠,在某些时代,能够活着是莫大的幸福,在你根本就没有能力报仇的时候。” 他看到商垂柳满脸的泪水,她的眼眸之中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仇恨,有的只是绝望,最最深切的暗无天日的绝望。 她流着泪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只是脸上依旧是悲伤与愤慨。 “其实更多的并不是仇恨,”她死死抓着他的手,“你不明白,有的人,有的时候,死了比活着更好。” 管阔感觉到了她的那种彻彻底底的悲观态度,忍不住问道:“在你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父亲死后,我最多只是从从前的金枝玉叶变成寻常女子,其实这也不过如此,我被收养,心中的仇恨也愈演愈烈。” “但是至少,还有心思去仇恨的人,说明她的日子还可以过。” “但是战火纷飞,那些畜生玷wu了我的身子,他们当我是一只羊,或者别的什么!”她的绝望是如此刻骨铭心,特别是从前身为商家大小姐的时候,从来不会想象到这样的经历会发生在她的身上,“收养我的人也全部被杀光了,现在只剩我一个,我什么都不会做,我根本就活不下去,但是他们觊觎我的美貌,我便以此来苟延残喘!”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空有一身害人不浅的好皮囊,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管阔很震惊于她的那种消极,但是在这世上,即使是身为公主,也会随时随地跌入深渊,当卸去一切力量的时候,她们真的都只是一名弱女子,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最终还是缓缓开口说道:“其实,你需要一个真正对你好的男人来保护你……” 但是他还没有说完,便顿住了,因为商垂柳拉着他的手,用淀血插进了她自己的娇躯。 鲜血,别样的红,她脸上的绝望神情越来越淡化,到最后忽然转换成了一种解脱。 “管阔,我想报仇,但杀不了你,所以死在你的刀下,是最好的结局……”她忽然笑了,管阔觉得这是今天看到她之后她最美丽的一个瞬间。 大雪还在纷飞,风就像是呼啸的猛兽,血被凛冽的风带走,于是便像是红色的雾。 在这片风雪交加的山河之中,这名弱女子娇柔的身躯实在是不堪一提。 管阔看着她的眸光渐渐暗淡下去,从前高傲的秀首也缓缓垂了下去。 原本他不介意真的杀了对方,但是没有想到她会用自己的刀自杀,这反而让他觉得措不及防。 但是她既然这么痛苦地活着,死了,或许真的是一种解脱吧。 他将淀血“倏”地拔了出来,右手扶住了商垂柳,将她的尸体扛在了肩上。 他感觉四面八方有零零散散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透过一扇雕花窗,看到里面的一名壮汉一脸的痛惜与懊恼之色,但是目光更多的是落在商垂柳的身上。 是的,这名在最后为了生存让不少男人欲仙欲死的可怜女人死了,他们没有感觉到悲伤,只是觉得可惜。 但是没有人敢对着凶神恶煞一般的管阔动手,这些人只能够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觊觎着不应该属于他们的美貌。 感觉到管阔那宛如刀割一般的目光,那名壮汉惊骇地离开了雕花窗,躲了起来。 管阔凌空一跃,身形蓦地消失在了众人的目光中。 …… …… skbshge 第404章 双刀(6)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这条长街显得特别的安静。 这里住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对抗南吴的都已经被解决掉,而投靠南吴的自然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撤走了。 管阔提着刀走在长街上,肩头已经不见了商垂柳的尸体。 虽然他对这个女人没有多少好感,但是他还是觉得那个女人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怪可怜的。 他将她的尸体藏了起来,他想如果他还能够活着回来,那就把她到城外简单安葬。 雪已经停了,风还在呼啸,不过夜色淡了一些,月光照下来,让雪地变得一片透亮,美轮美奂。 远处的纷乱声音隐隐约约,于是让这条长街显得更加的诡异。 他抬眼看向前方,看到了火把以及火把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影。 他并不清楚这些人究竟是谁、是做什么的,只是某种感觉让他握紧了两把刀。 只是看得出来那些人正在前进,而且是在寻找着谁。 “他来了!” 当达到一定距离的时候,他隐约听到其中有人吆喝了一声。 随后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他看到那些人全部都着长衫,这装束和如今寒冷的天气格格不入,而后那些人都停住了脚步,并且从中间分开一条道来。 他也顿住了脚步。 他看到,一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从其中走了出来。 他的眼睛眯了眯,随后便是笑了笑。 因为他认出来,那个人是龙且与。 …… …… 龙且与的表看起来很兴奋,不过他还是保持着久居高位的那种威严。 “小贼,你果然来了!”他朗声说道。 他虽然锦衣玉食,而且可能用脑过度会有点体虚弱,不过这一句话却是顶着寒风,分外高亢。 管阔冷眼看着他,在推测着杀光包括龙且与在内的所有人需要多长时间。 他和龙且与的仇怨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本,而是源于他的父亲。 他父亲死后,龙且与依附李择南,要对自己赶尽杀绝,而在长安血夜却因此而葬送了儿子的命,这便是他们两个人的不共戴天之仇。 看到管阔不说话,龙且与的面目蓦地变得狰狞: “老天有眼,杀子之仇,终于让我今天得报!” 他看起来愤怒又兴奋,处于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 “很好,”他听到管阔最终还是说话了,“不用我特意去跑了,原本也没有机会清理你们,你自己撞上来送死,我成全你们。” 他抬起秦杀,遥遥地指向了龙且与。 感觉到他的那种轻蔑姿态,龙且与大怒,他大喊一声“狂妄”,便对着后的人挥了挥手: “动手!卸了这小畜生的皮!” 话音刚落,他便自己朝着人群中退了进去。 喊杀声蓦地爆发,冲破了这条长街难得的平静,密密麻麻着长衫的强者举着刀杀了过来,这样的声势,即使是南吴的部队,或许也得掂量掂量。 秦杀向后拉,管阔疾走几步。 他看起来真的就像只是在走路,但是却快得出现几道虚影。 他很快便出现在了那密密麻麻无数把刀的面前。 龙且与对这些战斗力有着绝对的自信,那么他就打碎这些自信! 最前头的那人看到管阔把头颅送上近前来,爆喝一声,面目变得狰狞无比,凌空跃起,力劈而下。 管阔看也不看,向上便是一刀。 在这一瞬间,那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刀在秦杀的刀光下断了,就像是一块豆腐,一脸的难以置信之色,随后他感觉到了疼痛,因为他的体也断了。 “啪!” “啪!” 断裂的尸体砸在雪地上,血泼了一地。 这只是开始,并且只占了很短的一个刹那。 在下面的几个刹那,秦杀与淀血就像是车轮上装着的刀片,轮转着、切割着。 管阔就像是一台杀戮机器。 他不带任何的怜悯,在人群之中展开血腥的杀戮,肢体、鲜血,在风里面飘飞,堆叠在雪地上,随着皎白的月光而有了一种红色的晶莹。 惨叫声不绝于耳,在此时此刻,先前满怀的诛杀他的信心正在消散、崩溃。 他们难以形容这是一名多么难以战胜的男人,他的刀仿佛不是来自人间,而是天之兵刃,所有的招式都是天罚。 六七十名经过严密训练的强者却仿佛被切菜一般乱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龙且与的咆哮淹没在风声与惨叫声之中:“杀了他!一群废物!养你们何用?赶紧杀了他!” “刷——” bī)人的刀光闪过,一颗头颅向高空去,秦杀带着千钧之力,所过之处,人影倒飞。 而左手的淀血几乎看不到完整的影像,只能够看到红色的光不断闪烁,一次又一次刺中敌人的体。 现如今并不是龙且与带来的人围攻管阔了,而是管阔的秦杀与淀血左右开弓,全方位碾压。 在交手的不久之后,龙且与的人便伤亡三十多,而管阔一步又一步向前,用尸体堆叠起来的障碍,根本就不能够阻拦他分毫。 但是管阔惊讶的是这些人的战斗意志。 伤亡已经达到一半,虽然这些人的脸上依旧残存着惊恐,但是却还没有溃败。 在这之前,他便看到了他们的长衫、他们的佩刀完全一致,原来是龙且与专门训练的死士,完全就是以命换钱。 但是无论这些人是出于什么想法,都与管阔无关。 他的刀挟着不可抵挡的威势,比起当年的管清和强大了不是一点点,在他的面前,无论是多么强大的组织,都只是弱者。 当年的管清和以一己之力将袭来的羽林军杀得片甲不留,到最后是自己束手就擒,而面前的这些人,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可以和羽林军比吗? 后面的人还在往前冲,但是听着前面的惨叫、感受着被风吹得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脸上满是震惊。 虽然提前有过面对管阔的刀的心理准备,但是他们还是感觉到震撼。 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够抵抗的力量。 “爹爹!爹爹!这个家伙不是人,是恶魔,我们……我们快点逃吧!” 龙傲天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这样惨烈的阵仗,只能够见到尸横遍街,无数人体残肢断块乱飞,还有便是bī)人的刀光。 第405章 双刀(7)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吓得滚尿流,下ti都湿了,满脸的惊恐,死命拉着龙且与的袖袍,迫切希望听到龙且与说一个“走”字。 但是龙且与看起来是真的疯了。 “这……不可能!”他一把将龙傲天甩开,少年翻倒在地,他恶狠狠地喊道:“可以的,那小畜生快不行了,我们这么多人,全部都是高手,区区一个管阔,定要让他碎尸万段!” 寒风呼啸,他的乱发狂舞,配合着如今的癫样,的确就像是一个疯子。 当管阔在天牢里面的时候,他一面派人去刺杀,一面训练这些人,几乎倾家dàng)产,为的就是为龙飞报仇,而今管阔杀出天牢,出现在街道上,而南吴人又和不知名的北唐军队血战,一片大乱,他明白这是他杀死管阔最好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不会失败、不可以失败! 一白一红两道刀光吐着火星在空气中拖行。 血和那些火星混杂在寒风之中,于是飘得很远。 苍流逆行之下,管阔挟着秦杀与淀血两把刀,冲破了那二三十人的阻截。 在天牢里面的时候,他便作出了一个决定——龙且与,必杀! 既然龙且与也自己撞上来,那么自然便也没有饶恕对方的必要。 龙且与很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因为之前他还看到管阔被包围在里面,即使是溃败,那么也需要很久。然而管阔以现如今的强大实力施展苍流逆行,就像是行云流水一般,在拉杀七八人的同时,形一阵虚淡,竟然仅仅几个瞬间便突破了过来。 管阔有些愤怒。 在从前,他从北疆刚刚回来的时候,这些老家伙们仗着自己势力庞大,都认为自己是泥做的,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而后一直到现在,这个老家伙还想掌控自己的命运! 还在咆哮的龙且与被强烈的杀气一冲,似乎是稍微清醒了一点。 管阔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凌驾在他的上,压迫着他,并且代表着对方的愤怒。 龙且与不住倒退几步,同时还有点气急败坏地咆哮道:“不……不可能!老夫那么多的精锐,竟然拦不住一个小畜生,这不可能!!” 随后他又马上意识到了危险,命令道:“拦住他!” 说话间,他开始转便逃。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刀口上tiǎn)血的人的素养,即使是直面死亡。 龙且与所召集的这些人,都是不怕死的卖命之徒,他们的家人可以得到后半生的安然无恙,所以也就是说龙且与买了他们的命,即使是有生命危险,他们也不会退缩。 当下有人大喝着持着刀凌空而下,而后面更多的人陆陆续续地追击了过来。 看到龙且与准备逃跑,管阔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他看也不看,便往后抬刀。 “噗——” 凌空而下的那人刀还未劈上他的头颅,便看到淀血贯穿了自己的膛,带着一脸的难以置信之色,无力地垂下头去。 而管阔“刷”地将刀收回,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气息伸张之间,便掠过了一座府门,几次闪烁,出现在了龙且与的背后。 而在龙且与的更前面,那个新儿子龙傲天一路滚尿流,一直远去了,他胆子更小,也没有和管阔对敌的决心,当看到况不妙的一刹那,瞅着龙且与不注意,便首先跑路了。 龙且与感觉着后面袭来的血腥味,“啊呀”一声怪叫,便下意识地抱住了头一缩。 但是很显然管阔并没有要砍他的头的想法,而是一刀朝着他的双腿扫过。 惨叫声刺破了寒风呼啸声,回dàng)在这条相对安静的长街上,叫人胆战心惊。 断了双腿的龙且与在地上抽搐着,脸色很快就白了下去。 血水顺着断口狂涌出来,就像是洪水决堤。 在龙且与的预料中,没有这样的景,绝对没有。 在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癫狂状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死亡的恐惧。 他的脑中不断浮现出自己的儿子龙飞死的时候的景,没想到转眼间便轮到了自己。 疼痛让他的额头上不断渗出汗水来,他眼睛看到自己那腾腾的血流淌在雪地里面,然后因为度而蒸腾起白雾来。 他的眼前一片金星乱舞,他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了。 他隐约看见管阔提刀走了过来。 “别……别杀我……” 此时此刻,他的心理才彻底崩溃,而虽然几乎要因为疼痛感而昏厥,但是管阔的杀意还是在刺激着他,让他尽量保持着清醒,他生怕一昏厥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管阔蹲了下去,靠近了他。 后面的人呼喊着攻击过来,他的形保持着不动,双手包括手中的刀却在动。 淀血闪烁着一道又一道的红光,就像是红练在空中飘舞。 一具又一具尸体倒下,没有任何一人可以真正接近他,很快那里便堆叠了一片。 这一切都落在龙且与的眼中,给了他经久不绝的噩梦。 他顿时就明白了,没有任何人能够救他,除非他找出让管阔不杀他的理由,并且要在自己失血过多而亡之前。 “我……我没有杀掉你们管家的……任何人……”他抽搐着说道,脸色惨白。 这听起来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他没有杀掉过有关管家的任何人,所以管阔也不应该杀掉他龙家的任何人,当然,这里面也包括龙且与的儿子龙飞。 “对的,但是你只是没有杀掉过,并不是没有来杀,比如说……”管阔顿了顿,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寒芒,“来杀我……” 龙且与的瞳孔一阵紧缩,他感觉到更大的杀意笼罩住了自己的全,将他包裹住了。 他开始后悔,那是很沉痛很沉痛的后悔。 他当初只是见到管府覆灭,便落井下石而已,那是他们那些当权者的最自然心态,无论是他,还是徐敬义,或者其他的任何有脑子的老狐狸,都会这么做,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正确的事、是无可厚非的事。 就这么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便葬送了他们整个龙家。 他的独子龙飞死了,断子绝孙,然后他也快要死了,龙家彻底灭亡。 他原本有很多机会挽回,比如说长安血夜的那一天不动手,比如说不派人到天牢里面刺杀管阔,比如说今天不冒头。 这些都有可能可以救他的命,但是他一件又一件,全部都去做了,最后便死翘翘了。 他惊恐地看着秦杀落下,体不断地哆嗦,随后便是又一阵剧烈的疼痛感,再最后他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在唐吴之争中翻云覆雨却总是不倒的龙且与龙大人就这么死了,说起来就如同狡猾万能的徐敬义也会死一样令人感觉到不可思议,也和李择南会投降一样不可思议。 但是他终究的确是死了,父子二人全部都死在管阔的刀下、死在他们自己的愚蠢之下。 龙且与带来的那些强者只剩下了十几人,长街上从远处到过来尽是尸体与血红色,月色与雪色之间,触目惊心。 如今再和管阔对敌甚至是去送死已经完全没有了意义,这些人的战斗意志此时此刻才真正彻底崩溃,他们慌慌张张地走了。 长街恢复了安静,但是远处传来的惊叫声和喊杀声越来越大。 他独自一个人提着两把刀走在几乎毫无生机的长街之上,心绪由之前的激动紧张变得平静起来。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清晰,整个人都收敛了气势,变得是如此普通。 当他来到一条小巷的拐角处的时候,顿了顿脚步。 他垂首看向一侧,只见龙且与的新儿子龙傲天倒在雪地里面,额头磕破了,血在流,看起来已经昏迷过去。 这个家伙原本壮实一个小伙子,但是自从来到龙府之后,一再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最后瘦成了人干,一年多来,弄得弱不风,如今这么差的天气,原本他就有些不舒服,又被刚才一通惊吓,弄得心力交瘁,后来大概是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撞到了哪里,便彻底歇菜了。 管阔知道,在这雪地里,如果没有人施救,龙傲天再过一炷香就必死无疑。 但是他没有马上杀了对方的打算,也没有救助对方的打算,只是移开了目光,继续往前走去。 他觉得,龙傲天经历那么剧烈的大起大落,也在成为龙且与新儿子之后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过去”,也是极好的选择。 解决了拦路的龙且与,他距离皇宫更近了。 …… …… 第406章 送别(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来到那条街道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人。 刘方好、柳亦年、徐梦珊、曾月容,甚至还有……柳国公…… 他们都站在府门外,望着自己。 他提着刀,浑身是血,就像是从地狱里面归来的一样。 谁都没有料到这个原本可以控制的“不确定因素”到最后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金安很自信地认为他限制了管阔的恢复速度,因为他很自信他比管阔强。 他的确是比管阔强,但不是现在,而是几个月前。 金安也很自信地留下金晓韵、关挽云、张连岳、关连殿四大强者,还有如林的高手,认为这些人完全可以控制住长安这座城,包括城中天牢里面的管阔。 但是盲目自信是愚蠢的,即使是聪慧似乎从来都不会失误的金安。 他没有预料到管阔会非但恢复实力,还会比起从前更强。 他也没有预料到高林和李千容会在铁山无的暗中指示之下出其不意地袭击长安城。 于是他那如林的高手只能够分散出去对抗高林的军队,而他的四大强者却即使是联手也挡不住管阔。 小家碧玉楚楚动人的刘方好俏生生地站在刘府门前,寒风逼来,她娇小的身躯让人怜惜。 管阔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侧头问道:“你父亲呢?” “心力交瘁,身体不适,卧病在床。”她清脆悦耳的声音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用贝齿咬着下唇,双手绞在那里。 她冰雪聪明,知道今天会发生一些什么。 “哦,”管阔说道,“叫他好好休息。” 他想要继续往前走去,但是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对着她说道:“那个龙傲天,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刘方好的娇躯一颤,随后看向他的眼神复杂:“你……杀了他?” 管阔摇摇头。 “冻死了?吓死了?摔死了?我不确定,反正不是我杀死的。” 刘方好垂了垂秀首:“谢谢。” 管阔不太清楚她的“谢谢”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她似乎是发自真心。 察觉到他又要走,她又忽然说道:“等一下。” 管阔奇怪地看着她。 “你没有必要这么做的,”她斟酌了片刻,“其实你带走公主殿下,一起好好过日子,岂不是很好?” 管阔笑了笑:“这是我管家的事情,与你无关。” 刘方好的眼神黯了黯。 “活着回来。”她轻声说道。 “谢谢。” 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去,这条街道是各个府邸距离皇宫最近的一条,而今却大多数府邸外面都站着人,默默地看着他。 叶叔匡终于回到了叶府,当然还有许多和他差不多的老大臣。 “你们是想要保护他、阻止我吗?”管阔看了看叶叔匡,目光又从其他人的身上扫过。 “不是。”叶叔匡的回答很直截了当。 “为什么?”管阔是有些不解的。 如今攻城的绝对是北唐人,在此时此刻支持李择南复辟,看起来似乎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因为我们知道他的心彻彻底底死了,在几个月前投降的那一刻就死了,而一个心死了、投降的人,是不配成为我们大唐的皇帝陛下的,那是我们的耻辱。” 管阔有些惊讶,他看得出来那些老臣身上的某种血性。 那些血性可能会让人觉得疯狂和不可理喻,但是他们乐此不疲。 在很久以前,一个国家的国王战败后,被另一个国家的国王俘虏了,他为了生存,像条狗一样活着,甚至还吃另一个国王的shi,他为了复国不择手段,还毁掉了几名千古美人的一生,但是最后他成功了,他成为了神话,他把大多数的功臣都杀死以绝后患,却成为了许多人膜拜的对象。 自古成王败寇,不论你用的什么方法成功。然而还是会有一些固执的人坚守着他们所认为的“对”。 “那么你们现在是想做什么?”管阔问道。 “送别你,或者送别他。”叶叔匡说道。 “他给了我们最最炙热的希望,也给了我们最最沉痛的打击,他让我们一生难忘。” 他看向管阔的神色越来越复杂。 管阔不再看他,继续向前走。 他来到了国公府的门前。 这里有着他太多的故人。 这么残酷的天气,柳国公却用拐杖支撑着,另一只手臂被曾月容搀扶着,管阔为他感觉到难得。 看起来依旧有些憔悴但也依旧美若天仙的徐梦珊紧紧地靠在柳亦年的身上,呆呆地望着他。 沉默,谁都不说话。 管阔施了一礼:“见过柳国公。” 柳国公那双表面上浑浊实际上却仿佛能够直视本心的眸子盯着他。 他苍老的声音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响起。 “我和管清和是很多年的好友,虽然年龄差距很大,但也应该算是忘年交了。” 管阔顿了顿首。 “他们都说他是乱臣贼子,但我是不信的,虽然,我和那些叫嚣的人不一样,因为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柳国公看向他的目光很有深意。 管阔应该是有些惊讶的,因为有关金忧作、那一场“战争”的事情,整个北唐南吴知道的人都寥寥无几,柳国公这许多年来都似乎不理世事,很多人都认为他即使是应该知道的事情,也不会知道。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相比起来,无论是龙且与还是徐敬义,在他的面前都只是小儿科。 大概权谋的最高境界便是看起来不理世事,实际上洞察一切吧。 并且基本上从不出手。那是一种人生的大智慧。 柳国公的声音还在顶着寒风缓缓飘过来。 “所说的扰乱朝纲、一手遮天。我完全没有看到,我只看到,在清和的手里面,大唐一路走向了繁荣昌盛,和南吴的关系也可以说是实现了共同利益。” “我并不太清楚那些诋毁他的饭桶们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自从清和死后,他们变得疯狂,并且乌烟瘴气,跟着另一个疯子与南方继位的又一个疯子将唐吴拖入了战火之中,一直往毁灭的深渊滑去。” skbshge 第407章 送别(下)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如今在皇宫里面做傻子的那位比起清和来差得太远,如今坐在南吴龙椅上的那一位,也比起南吴先帝来同样差得太远。” “但是最最可笑的是不论是他们两个人自己,还是下面的那些自以为是的饭桶们,都自我感觉良好,觉得他们还不错。” “这便是莫大的悲哀了。” 最后,他真正的将目光投向了管阔,投向了他这个人本身,而不包括其他的情感。 “管阔,你变强了,身上有清和的影子,我很欣慰。” “你当然比起清和来差得更远、比现在缩在皇宫里的那位距离他更远。不过没关系,你身上有他的魂,你也可以用自己的手法去解决事情了。” 他对着管阔招招手:“来。” 管阔上前几步,然后看着他因为老朽而变得矮小的身体,禁不住往下顿了顿。 那只枯瘦的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随后撤开。 就这样了。 里面有人将国公他老人家扶着入了国公府,他虽然人还算精神,但毕竟已经年老,不能够在风雪里面待太久了。 他看向了刚才自柳国公那里松开手的曾月容。 这位曾家千金,当初和长公主殿下李轻落齐名,她的花容月貌依旧,仿佛岁月都不能够在她俏丽的容颜上留下丝毫的痕迹,只是她的美丽从当年的含苞待放变成了现如今的成熟迷人。 在风声呼啸间,她却依然像是有着一股仙意。 说起来管阔和曾月容的情谊,不仅仅是因为管清和与柳国公的情谊,然后曾月容嫁给了柳国公,而是在这之前便产生了。 因为他的母亲金画莲,同样的名美人,只比曾月容大了三岁,她和曾月容因为那些时候管府与曾府的关系而认识,从而变为了情深意切的姐妹,后来曾府没落,他的母亲也给予了曾月容许多的帮助,而他管阔,也自然能够得到曾月容的关怀与照拂。 如今,三十二芳华、依旧明艳动人的曾月容浅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很清楚自己姐姐的儿子要去做什么,而且这件事情有关生死,却不得不去做。 她对着管阔张开双臂,色泽淡雅的素袖迎风飘舞。 管阔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对着她轻轻抱了抱,就像是在依恋、追寻越来越淡化的母亲的感觉。:// “曾姐姐……” 他道了一声,却说不出更多来。 “活着回来,我会想你的。”她吐气如兰,轻轻地说道。 但是管阔听出了一丝颤抖。 金画莲死了,死在李择南的手中,她失去了一个真正的姐姐,她也悲伤、苦恼过,但是她无能为力,她也希望看到管阔手刃敌人,为金画莲报仇,但是她依旧很害怕管阔会死去,然后她会失去对金画莲最后的依恋。 然而她终究不会选择阻止管阔。 他们两个人分开,曾月容捏了捏他的脸,依旧笑靥如花,仿佛刚才声音里面的的颤抖从来没有过。 “你和亦年说说话,我先进去了。”她温声说道。 她的窈窕身姿逐渐远去,让人怅然若失。 远方的府门外还有其他人神色复杂地望着这里,但国公府的门前,真的只剩下柳亦年和徐梦珊两个人了。 管阔瞄了徐梦珊一眼,这个芳名远扬的姑娘看起来这么久了还没有从父亲的死亡阴影中恢复过来,不过看她靠着柳亦年的样子,也算是她得到了依赖。 她的性子不太好,生性懦弱,而且小心思特别多,别看没有声音,脑子里面转的东西太快了太复杂了,这也就造成她对于父亲之死的看开,需要比起常人更久的时光。 管阔看向柳亦年,又用下巴指了指长街上的其他府邸,问道:“他们杀进了城里,一片大乱,你们怎么不逃走或者躲起来,而是站在府门外面?” “我是来等你的,看看你。”柳亦年神色复杂。 “但是这只是其中之一。” “你杀出天牢无人可挡的消息早就传遍了长安城,我们都知道你要做什么,也都知道阻止不了,南吴人看起来也阻止不了,而这条长街,是入皇宫的必经之路。” 管阔笑了笑,又点点头:“虽然牵强,还是不怎么理解你们的心意,不过却也无可厚非。” “还有的原因呢?”他又问。 “你在天牢里那么久,你不知道,”柳亦年说道,“攻城的人散播了一些消息,他们是大唐军队,为大唐而战,他们需要我们的支持,即使我们提供不了多少的支持,那么他们最起码不会伤害我们,你姑且可以认为……” 他顿了顿:“我们是在长久的阴霾之后,终于看到了希望,所以在等待着欢迎他们,即使他们不一定会获得胜利?” 管阔沉吟了一下,道:“的确,他们不一定能够打到这条街来,南吴军队很强,不过你们能够等待在这里,也算是顺从自己的心意。”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他又问。 柳亦年不顾他身上的血腥味,走过去搂了搂他的脖子:“去吧,今天是你杀死李择南最好的机会,也有可能还会是最后的机会,不要错过了,我会为你祈祷。” “谢谢你。”这个时候,那个怯弱但很好听的声音传来。 管阔和柳亦年都诧异地看向徐梦珊,不太明白她的这一席话究竟从何而来。 这个看起来柔弱又美丽的姑娘此时此刻看起来终于有了几分坚毅的神采。 “我和你一样,”那一双美眸望过来,“李择南是你的杀父仇人,也是我的杀父仇人,但可怜我只是一名没有能力的弱女子,我不能够像父亲那般动用谋略,也不能够像南吴三美的那个关纤云一样用武力伤敌,只能够一个人伤悲。” 管阔兀自不说话。 “我祝福你,杀了李择南,平安回来,并且感谢你。”她款款施了一个万福,那样庄重和恳切。r> “好。”管阔说道。 柳亦年过去,用力地抱了抱他,久久都不肯松开,仿佛是只要松开一会儿,便再也见不到这一位兄弟了。 “小心,”他凑在管阔的耳边说道,“李择南是南吴人重点提防的危险,所以守护皇宫的,即使是因为受到攻城而调走的,还有八百多精锐,那将是你面对的。” 管阔笑了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是他抬眼望向远处的皇宫,瞳孔蓦地一阵紧缩。 只见黑夜里面,皇宫的方向,亮了起来。 远方有人在惊呼:“皇宫失火了!” …… ……电脑端:/ 《北唐风云》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北唐风云请大家收藏:()北唐风云更新速度最快。 第408章 好一场火(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后来的历史上,许多人都想不明白那个放火的家伙究竟是怎样突破重重防御进入皇宫之内的。 因为他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非但如此,还大摇大摆地在好几处都放了火,放了火之后依旧没有被人逮到。 在这之前,管阔做过潜入皇宫的动作,但是他不敢有这样连放几次火造成巨大动荡还能不被发现的幸运。 或许这也不是幸运,而真的是能力。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皇宫内一片大乱,当然乱的大多数是守护的南吴人,因为如今还在皇宫里的北唐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长流宫内的那一位算是其中之一。 她站在宫门口,望着远处的火光,睁大着凤目,像是在惊讶,但是随后却是黯然。 更多的是她隐约感觉到有大事情发生了。 她被软禁在长流宫里那么久,等来的似乎是一场浩大宏伟的盛宴。 面对这样的大型纵火,挡在长流宫外的那些南吴人应该感觉非常的震撼,但是出于职责,他们不能够离开这里。 皇宫建筑群的失火,让天空都变了色彩,几乎照亮了黑夜,还显得有几分瑰美。 “公主殿下,您还是好好在这里待着吧,不要抱有着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一名将领特意来到宫门外,随后用略冷的声音说道,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可以怀疑这些失火有可能和李惜芸有关,也可能和李择南,还有其他的任何在皇宫内的人有关。 李惜芸轻轻笑了笑,唇角勾起来,充满了嘲讽。 “我幻想什么,都算是犯错吗,就像你从来没有幻想过违背道德的事情吗?” 那名将领皱了皱眉头,道了一声“你好自为之”,便自去了。 李惜芸望着远处的火光,轻轻说道:“是你做的吗……” …… …… 不是管阔做的。 作为管阔本人,他很清楚这一点。 他倒是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放了那么多火、到底是敌是友,只是觉得这家伙实在是有点狠,偌大的皇宫是北唐的骄傲,凝聚了无数人的心血,但是那个人因为自己的利益,毫不犹豫地就下手了。 当看到火光亮起来的时候,他便辞别了柳亦年和徐梦珊,提着那两把刀,沿着长街,往皇宫而去。 他准备直接杀进去,现在皇宫大乱,外面又在打仗,是他最好的机会。 沿街的许多人都在看着那好一场大火,也在看着他。 望仙门外,原本的守备力量缺失了很多,大概是前去救火的原因。 至少在这一点上,管阔对于那个放火的人的做法很满意。 如今的望仙门外,只有二三十人。 …… …… “册那娘个bi,哪个宗桑放个呼,要是被吾逮到,肯定要乃伊当个边喜……” 望仙门处,几名南吴士兵骂骂咧咧的,现在长安城正在遭受攻击,皇宫内居然又失火,心里面乱糟糟的,只是他们虽然心里面焦急,但是奉命守望仙门,不敢玩忽职守,他们不仅要提防皇宫里面的某些人闯出来,也要提防皇宫外面的人闯进去。 在这样的时节里,处在异乡外地,即使是纪律严整,也由不得他们忍不住要骂人。 随后骂声忽然一滞,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远处提着两把刀过来的那名少年。 冷风呼呼地刮,地上的雪似乎要凝结为冰,在远处火光的照耀之下,倒是透亮。 他带着血雨腥风而来,整个人都往外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继续往前一步,死!” 冰寒刺骨的声音从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口中说出,几乎不带任何的感情。 非常时期,的确没有必要和一个提着刀气势汹汹而来的人多加废话。 管阔并没有停下脚步。 他的声音同样冰寒刺骨: “弗要挡吾,挡吾者喜。” 他用的是吴语,不是警告,而是很简单地告诉对方。他并不作为警示意味,只是告诉对方这样一个事实——不要挡我,挡我者死。 这些南吴人在姬如海的意志之下,对他没有任何的善意,也不想和他讲任何的道理。 “哼!” 一声冷哼,那名军官用手遥遥地指了指他:“杀!” 这个字落定,他忽然感觉凛冽的杀意迎面而来,而原地的少年却不见了,只能够见到白色与红色的两道光! …… …… 第409章 好一场火(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刷!” 管阔直接动手了,他知道没有多加废话的必要。 红白两道光从两侧掠过,两名士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脖子上就纷纷出现了一道红色的细线。 看到他的动作如此凌厉,震惊之色充斥在所有人的脸上,而那名军官反应最快,他久经沙场,非常清楚以管阔的实力,分明就是如同关挽云等人一般的至强者,不是他们二三十个人就可以抵挡住的,当下指着一个人喝道:“去叫人!” 那人慌慌张张地远去了,而其他人挡在了管阔的面前。 他们也看清楚了管阔的脸。 军官的脸色白了一瞬,对着背后去求援的那个人的背影又喊道:“加一句,是管阔,是管阔!禀报将军,要人,要许许多多的人,上百人!” 那名将军是参加过无数场大战的老兵,他非常清楚管阔的真实实力,这名少年驰骋疆场,所向披靡,即使是北唐赫赫有名的冠英老将军,也死在了他的刀下! 远方传来盔甲的声音,望仙门往里百丈之内,七八十名南吴精锐已经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没有等待皇城处的求援,便已经涌了过来。 黑云遮月,风变得更大了起来,夜色又变得暗了起来。 冷冽的风迫在人的身上,刺骨。 “管阔,我们大吴,待你不薄!”望仙门处的那名军官喝道。 他说出这些话来,有着足够的底气,他知道姬如是和管阔的关系,也知道金安和管阔的友谊,也知道南吴先帝庇护李惜芸和管阔,在他看来,管阔应当算是归顺了南吴,而南吴也没有亏待他。 真的如此吗? 很多事情只是表面上的,南吴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他管阔有用、李惜芸有用、李千容有用,一旦他们没有用甚至有威胁南吴利益的可能…… 淀血悬在刚才倒下去的尸体的上空,管阔抬眼看着他,冷笑一声。 他的笑声让人胆寒,即使是见识多广的军官,也禁不住倒退了一步。 “金安把我关了起来,而姬如海要杀我,所以这就是你所说的的不薄?” 那名军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随后咆哮道:“你这是诽谤!!” 管阔明白他是在拖延时间,而在那名军官的示意之下,那二三十人也已经完成了对自己的包围。 果不其然,在下一刻,军官的话就变成了:“杀了他!” 一杆长枪闪烁着森冷的寒芒,顶着冷风呼啸着刺向他的后背。 但是一把刀比他更快,那把刀在前一刻还保持着停顿在那里的动作,下一刻便越过那杆长枪,刺中了那名最先动手的士兵的喉咙。 “啵——” 一朵血花绽放,所有的动作都仿佛放缓,管阔的身形在一瞬间便发生了十几种变化,侧身闪到了又一名士兵的右侧。 秦杀拉开一道巨大的圆弧,那名士兵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分离了,在他背后的那名挨得很近的士兵前一刻还在惊讶于血水溅到自己脸上的温热,下一刻也发现自己的身体断了。 那两把刀太精确了,并没有太多的气息外放,只是很纯粹的武技。 管阔在保存自己的实力,企图留给最后的那个人。 但是即使是最最单纯的武技配合诡谲的身法,也还是无人能挡。 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地上便倒了十几具尸体。 那名军官满脸不可思议之色,他虽然知道管阔很强,但是却无法接受会这么强。 这还是人吗? 他没有亲眼见到金安动手,也没有亲眼见到李择南动手,倒是见到过金晓韵的,然而包括金晓韵在内的所有强者,都被管阔打败了,所以管阔是他见到过的出手最最凌厉的人物。 没有给他想太多的机会,下一个瞬间,淀血的深红色逼近了他的身体。 他的瞳孔一阵紧缩,下意识地抬刀格挡,同时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闪避。 “铿……” 他清晰地听见了两把兵器相撞之后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有些奇怪。 他感觉自己的手里面一重,然后一轻,最后更轻。 随后剧烈的疼痛感从肩膀处油然而生,让他忍不住嚎叫起来。 他的刀在和淀血相碰的一刹那,便断裂了,而后血花迸溅,他的右臂也断了。 但是他居然躲过了第一刀,并没有死。 但是这终究只是幸运。 因为在下一刻,紧随其后的秦杀刺进了他的胸膛。 他看到了管阔的那双冷厉的眼眸,哆嗦着嘴唇说道:“你……你会死在乱军中的……” “我等着。”管阔拔出秦杀,尸体轰然倒下。 远处密密麻麻的军队已经杀了过来,又有雪花在下,他深呼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危险。 (前面说过的那两个国王,一个是勾践,一个是夫差) 第410章 好一场火(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双方距离五十多丈的时候,为首的将领抬起手来,示意停下。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远处的那名年轻人,在停顿了许久之后询问道:“管阔?” 管阔没有回答他。 血冒着白烟在流淌,望仙门处倒着一地尸体,而后白烟消失,血也不再流淌,而是凝固在了那里,仿佛是红色的玛瑙。 火光映着四面八方,但是似乎唯有他这个人,是黑暗的、看不真切的。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管阔是在轻视自己,那名将领的脸上出现了怒意,斥道:“你胆大妄为,自寻死路!” 他无法明白管阔究竟是怎么想的,最起码他自己绝对不会作出这么危险的动作,单身一人闯皇宫?要知道虽然如今人手不足,但是精锐部队足有七八百人,凭借管阔一己之力,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让开,我要杀李择南。”管阔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些沉闷,但是摄人心魄。 那名将领皱了皱眉头,随后忽然下令道:“放箭!” 他不是来和管阔做谈判的,管阔只有两个选择——束手就擒、血战到死。 现在看来,管阔选择后者。 前排的兵士盔甲灿亮,密密麻麻地用盾牌结成阵列,牢牢地挡在管阔的前面,看起来难以撼动,后面的二十多名弓箭手弓弦被拉如满月,箭尖微微向天上斜。 箭矢尖锐的呼啸声传荡,划过天际,将管阔处完全包围住。 “咻——” 最先的箭矢自管阔的耳畔擦过,他的身体就像是一道烟,在如此狭小的范围之内飘移。 “咻咻咻……” 二十多支箭矢与那道烟擦肩而过,深深地扎在雪地里面,尾部高频率地颤动着。 “刷——” 当所有箭矢全部放完之后,管阔的身形已经向前横移了十几丈。 “再射!” 在这样的冷天里,那名将领的额头上却渗出汗水来,他很清楚地看到了管阔的动作,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只是感觉到有些心惊。 密密麻麻的箭矢再次袭来,这一次,他看到管阔并没有闪避。 他说不清楚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只是有一种看不见的无形力量在以它自己的方式显现。 他看到管阔双刀交错,在箭矢即将射到的一瞬间,蓦地双刀挥斩。 随后射过去的箭矢仿佛是被无数把看不见的刀斩中,纷纷断裂、散开。 这一次停顿,管阔更是掠了二十多丈,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么短的距离,根本不便再动用远程武器,宽大的盾牌连在一起,便化为了一道铁墙,从中探出密密麻麻的枪尖来,将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尽全力挡住他,等待来援!” 但是他的话音刚落,便露出了震惊之色,因为他看到了一道光,一道金光。 那金光是如此闪耀,皇宫的这片土地上,刹那间便宛如光明。 在这一刻,金忧作一人一刀倾覆战船的景象和面前的管阔似乎正在叠加,然后化为了一体。 巨大的金光仿佛天刀,横着朝着盾牌所组成的铁墙斩了上去。 看似严密的盾墙在金光的冲击之下,竟然出现了巨大的裂纹,而在盾墙阵后面的士兵像是被山撞到一样往后倒飞! …… …… 魏舞阴沉着脸,看着眼前宫殿里面的大火逐渐减弱,更多的是火熄灭之后的黑烟袅袅而起,给半空留下一大片的阴霾。 他的名字取得很好,让相熟的人总是喜欢打趣地称呼他为“威武大将”,但是实际上,他看起来有些矮小。 不过挺壮的,实力也是强悍无比。 在皇宫内失火的时候,他很迅速地组织人前去扑灭,不过他很清楚放火自然不会仅仅是因为放火本身,而是因为有人要捣乱。 所以他很缜密地用最恰当的比例分出人去救火或者守卫各处。 李择南是他们一直都忌惮的人物,杀又杀不得,所以即使是空荡荡的皇宫,他们也不得不用这么雄厚的兵力防守,当然除了李择南本人,还因为要提防外面的人。 而今皇宫的失火,印证了这一点,他意识到那些动乱分子的确最喜欢铤而走险。 好在各处的火逐渐都被扑灭了,而皇宫里面也除了失火没有再发生其他的事情。 他跨着刀,最后望了那座宫殿一眼,便转过身去。 远方一名士兵匆匆赶过来,他抬了抬手,示意不用阻拦。 “魏将军!”那名士兵惶恐地扑到近前,“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十万火急!” 魏舞皱起眉头,冷声呵斥道:“慌什么,天还能塌下来不成?就算是那帮北唐人杀到皇城脚下,我们也完全可以一战!” “不是北唐人,”天气明明很冷,但是那名士兵却是感觉全身都有汗水涌出来,“北唐人被阻截住了,杀不进来,但是……但是……” 他蓦地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最高统领:“但是管阔他杀出了天牢,杀到了望仙门,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杀进来了,无人可挡!” “无人可挡?”魏舞眯起眼眸,面色冷然,“他就是一个人而已,还能够翻得了天?望仙门附近总共约有百人,难不成还拦不住区区一个管阔?” “将军!”他的话音刚落,远处又有一名传递消息的士兵慌慌张张地杀了过来:“快,望仙门处,全军覆没!” 魏舞猛然一怔。 …… …… 第411章 好一场火(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当听见望仙门处近百人全军覆没的时候,魏舞在一怔之后,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的。 但是出于谨慎,他还是召集了三百多人,准备将管阔一举格杀。 又有士兵来报,皇宫内有新的几处起火。 魏舞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几下,恼怒、焦躁混杂。 他吩咐其他人做好扑火以及寻找纵火者的工作,而自己则率领着那三百多人去袭杀管阔。 周围的建筑物影影绰绰,原本的琼楼玉宇仿佛化作数不清的凶兽,张着巨口、露着獠牙。 随着禀报的人,浩浩荡荡的袭杀部队在前面停了下来。 魏舞跨着刀,往前几步,蹲下身躯,将地上的尸体翻开,查看了一下伤口。 “全部都是一击必杀……”他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虽然知道管阔很强,不过却并不认为对方可以抗衡自己的几百精锐,但是如今看到这些伤口,管阔在他心中的威胁度更是大了好几分。 他开始放缓了前进的速度,双眼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沿途所过之处,到处都有尸体,而随着接近皇城外围,尸体越来越多,一直到望仙门附近的时候,他见到了堆叠如山的尸体。 他的瞳孔一阵紧缩,拳头也是紧紧地攥起,杀意沸腾。 但是却并没有看到管阔的踪迹,他应该已经杀进了皇宫的深处。 “他有说过什么没有?”魏舞对着那名禀报的士兵问道, 那名士兵起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很快便理解了他的意思,马上回答道:“他说要去杀李择南,挡他者死。” 魏舞眯起眼睛,里面充斥着寒芒。 “我知道他会从哪里走,那里约有四五十人,可以挡住他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我们赶过去……”他握了握拳头,“并且杀了他!” 他的心中有了计较,现如今并不是他们是否碍着管阔要杀李择南的问题了,而是对方杀了他那么多人,那就血债血偿!! …… …… 李惜芸抱着兔子,抬眼望向远处,看到又一处火光亮起,距离这里很近了。 她的俏脸上有些隐忧,当然也有害怕,她不清楚放火的究竟是谁、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恶意。 风中夹着细碎的雪珠,砸在她的娇躯上,生疼,她忍不住裹紧了衣裙,而怀里的小兔子,似乎也在瑟瑟发抖。 突然,她听见了长流宫外传来的一声闷哼。 “是谁!?” “你想做什么!?” …… 随后,便是守护在外面的那些南吴精锐士兵的呵斥声。 但是来人很显然是不想多加废话,一个照面便开始发动攻击。 兵器“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李惜芸用素手撸着小兔子柔顺的毛,坐在台阶上,迎着刺骨寒风,默默等待着。 来人非常强大,长流宫外的士兵有十几人,而且都是实力强悍身经百战的精锐,但是那些人似乎根本就抵挡不住,不断发出惨叫来。 一直到最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长流宫内,走进来一个人。 李惜芸微微一怔:“怎么是你?” 来人微笑一下: “帮你全部都解决了,你可以离开这里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网电脑端:/ “对了,告诉你一声,管阔来了。” “你……”李惜芸杏口微张,再待要说一些什么,但是那人却身形向上一跃,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夜色与火光里。 她坐在原地,思索了良久。 …… …… 雪珠已经变成了雪花,纷纷扬扬,在天地之间肆虐席卷,借着微弱的光,看起来有些唯美。 沉寂了很久很久的宫门打开,那位清丽的姑娘怀里搂着一件自己缝的大衣,声音很是轻微:“让我出去。” 宫门外的士兵原本正在朝着手哈气,闻言向后看了她一眼,道:“皇后娘娘,您可不能够轻易出去,请不要让我们难做。” 郝春云静静看着他:“但是并没有说我不能出去。” 士兵微微怔了怔,随后确定的确是的。 郝春云不同于李择南,她只是一名弱女子,他们只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提防她,但无论是姬如海,还是金安,其实都没怎么在乎这一位毫无存在感的“皇后”。 “我是他的妻子,即使真的是囚徒,大多数也是可以探视的。”她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倔强与坚毅,很难想象这么一个表面上看起来懦弱的女子也会有这样的时刻。 “但是今天不行。”那名士兵望了望远方的火光,脸上出现几分煞气。 当然这不是针对郝春云,郝春云非常安静,一点都不给他们惹事,几个月以来,他们逐渐对这一位安安静静的皇后娘娘产生了好感,这也是李择南投降之后,他们还愿意这么称呼对方的原因。 他们针对的是攻城的北唐军队,还有那个放火的家伙。 “我是他的妻子,”郝春云的语气中完全没有恳求,只是很真切地在讲道理、讲情谊,“我想你们应该可以明白的,越是像现在这种时刻,作为妻子越是不安心、越是想要见见他,只要看到他还安好,便已经足够。” 她的情感融化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淡淡的,却无处不在,勾人思绪。ァ新ヤ~⑧~1~中文網ωωω..còм 那些士兵受到了感染。 有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有些愤愤。 “有这么好的妻子,这李择南却不珍惜,真是一个混蛋啊!” 听到他们骂他,郝春云并不生气,只是清丽的脸上,出现了几丝苦涩来。 “走吧,我们带你过去,但是时间不能太久。”一名士兵最终还是答应道。 郝春云款款施了一礼:“谢谢。” …… …… 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北唐风云请大家收藏:北唐风云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412章 好一场火(5)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站在偌大的前广场上,垂着头,看着雪地里面密密麻麻的尸体,像是在沉思。 风雪越来越大,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视觉、触觉、嗅觉、听觉…… 如此不真实的一个夜晚。 长安血夜过去了那么久,他当然也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 当年,晋王李显岳一把白霜宝刀,独抗几千神武羽林,杀得尸横遍野、天昏地暗。 这个伟岸的男人,在临死之前将最深沉的恐惧附加在那些骄傲的军上,化为了他们经久不绝的噩梦。 管阔并没有亲眼见到过那副场景,但是他还是在眼前不断重演着、想象着。 李显岳横刀无敌,杀得军片甲不留,一直到最后冠英将军出手,以断了一臂的代价终于杀死了那个伟岸的男人。 多少时间以后,管阔站在这里,面临着相似的场景,追忆着往昔的人。 但是现在的他比起当年的李显岳更强,当年有几千军,而这里整个皇宫内也只有几百人,当年有强悍的冠英将军血杀,而今这里又有谁人可以挡他? 他闭着眼睛,将呼吸放缓,于是尽管周围风雪交加,他还是可以探知得很远。 他听到了。 前广场四周的建筑物,朱门纷纷打开。 从里面步伐整齐地冲出密密麻麻的士兵。 严密的阵列从四个方向朝着他bī)近,最后阵列接着阵列,将中间空出一个正方,而他,就处在正方的中央。 因为后来意识到了管阔的威胁,魏舞最终召集到了四百多人,现在牢牢的将管阔围在中间。 管阔没有动,但是他的目光从四处扫过,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他看到南方的阵列分开一道口子,一名材矮小但是看起来很有力量的汉子走了出来。 “我叫魏舞,”冷的眸子盯着他,“记住我的名字,因为你会死。” “我说过,”管阔道,“我去杀李择南,不要拦我,这些和你没有关系,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魏舞寒声说道:“原本是没有关系的,但是现在有关系了。” “你杀了老子这么多人,老子能就这么放你走吗!?”他的声音就像惊雷炸响,瞬间怒目圆睁! 他很明显是愤怒仇恨到了极点。 是的,现在事不一样了,管阔杀了他那么多人,而且他还是杀出天牢来的,魏舞完全没有理由任由着他胡闹。 管阔沉默了一下,他原本还是奢求尽量减小阻碍的,但是人心便是这样,他理解魏舞,如果换做是他,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来。 “那就动手吧。”他说道。 不过魏舞却是冷笑一下,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一眼,道:“你受了伤,你确定还要和我们打?” 管阔的全都是血,看不太清楚到底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但是作为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兵,魏舞还是可以确定管阔的伤势不轻。 管阔面无表地动了一下,他的腿有点瘸。 那里,创口撕裂开来,流淌的血已经干涸。 因为实力强大的缘故,他尽快阻止了失血,但是这不能够掩盖他的受伤不轻的事实。 “为什么不?”他回应道。 大雪纷纷扬扬,和风势互相卷着,扑面而来,却仿佛遇到了一道无形的力量,被纷纷绞碎。 魏舞退回了阵列之中。 “咔咔咔”弩机的声音在风声中隐约响起。 从四个方向,毫无间隙。 管阔的脸色寒了寒,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他还是分辨出来那是千鸦弩的声音。 他倒是绝对没有想到魏舞居然能够拥有千鸦弩。 当所有机簧的声音化作唯一的时候,天地之间仿佛有过瞬间的凝滞。 这个用于对付千军万马,并且能够造成巨大杀伤力的兵器,如今却用来杀害一个人。 黑色的乌鸦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风“呜呜”的刮,仿佛也在颤抖、战栗。 在这一刻,魏舞于阵列之后的缝隙里面,难以形容自己看到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面对密密麻麻可以横扫千军的驽矢,管阔的双刀大开大合,红色与白色的刀光舞得人眼花缭乱。 猛烈的寒风在他的刀风面前,顿时黯然失色,千鸦弩仿佛黑色乌鸦羽毛飘零,飞散四处。 怎样才能够杀死李择南这样的人物?魏舞曾经思考过,他觉得不能够近敌,而且不能够留下任何一个没有攻击的方位,当然他这只是一种想法,他还不奢望有生之年能够手刃李择南。 而今他用在了管阔的上,千鸦弩从四面八方毫无间隙地击上去,管阔虽然不是李择南,但仍然让他感觉到心惊。 “持续下去,不能停!”他面色沉地命令。 他知道只要能够持续下去,管阔便在短时间之内不能对自己造成杀伤力,而一旦有机会,管阔会狠狠地撕裂开一个方向,然后阵线的创口越来越大,最终自己有可能就会一败涂地。 千鸦弩的击持续了很久。 魏舞很心痛。 他知道,那些出去的全是钱,哗啦啦的钱。 千鸦驽矢不是泥土,想要多少就是多少,如果是在千军万马之中,倒还算是用得其所,但是他们用在了管阔一个人的上,而且管阔还没有死。 千鸦弩停下了,因为光了。 管阔站在原地,还没有倒下。 他的上遍布伤口,腰部和左臂上分别插着一支驽矢,他的衣衫破败,全血红,还有血在沿着皮肤往下淌。 他往前迈出了一步来,腿瘸得更加厉害了。 周围全部都陷入进了一片压抑之中,所有人都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魏舞的脸色很难看,他艰难地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来:“这还不死,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好了吗?”管阔一瘸一拐地带着那两支驽矢,扫视过周围一圈,“那么是不是轮到我了?” …… …… 很久很久以后,魏舞已经老朽,子孙满堂,但是他还是记着今天的这些景,并且一想到便感觉到战栗。 那个一瘸一拐看起来就要不行了的管阔,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强大威慑力,他的速度与力量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在交手的一刹那,最前面的盾墙便倒了。 “咔擦——” 盾墙阵后,骨裂的声音响起,着重甲的精锐士兵向后倒飞出去,就像是提线木偶。 伴随着齐声大喝,密密麻麻的枪尖从盾墙阵中伸出来,整片盾墙顿时就变成了一片利刃之海。 管阔形不可思议地掠开避过,凌空而起,刀光一闪,露出盾墙阵的枪尖齐刷刷地被斩断在地。 其他三个方向的盾墙阵迅速向前推进,森冷的枪尖都露了出来,他的空间越来越小。 他一举跃上了盾牌,体就像是游龙,在枪尖之海中闪避。 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横飞出去,他将秦杀横在盾牌之上,往前推去。 后面的人推着前面的人,死命不让他们后退,但是表面上看起来并不高大的管阔却仿佛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力拔山兮气盖世,顶着前面的十几人的力量,推得盾墙阵不断后退。 他就这样冲进了盾墙阵之中。 淀血立斩,看起来坚不可摧的盾牌一左一右断开。 他不断挥舞着两把刀,很难有人可以接近他,刀光将所有人、物泯灭,他所经过的地方,便会杀出一个圈。 魏舞脸色非常难看地在后面指挥,他打过很多仗,但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憋屈,被一个人打得落花流水。 金光蓦地一闪,人影横飞,周围一大片就像是被牛犁过的地,翻开一圈。 那个几乎不可打败的少年诠释着他的不可一世、诠释着他们管家的荣光。 盾墙阵在两把名刀之下被瓦解、满目疮痍。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脸色苍白的管阔提着刀,依旧一瘸一拐地走着。 魏舞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满地的死尸,体仿佛因为寒冷而冻僵。 他终于回过了神来,看着那名缓缓接近的少年,心想这一定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他全军覆没,败得很彻底。 如今差不多已经是半夜,寒冷达到了极致,于是所有的血便全部都凝固。 他看到管阔咧嘴笑着对他说道:“看看吧。” 看看吧,你输了,而且输得很惨,你就不应该阻拦我。 “你……是人还是妖孽……”魏舞艰涩地开口问道。 “当然是人,是有血有的人,是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的人。” 管阔走到他的体一侧,拍了拍他的肩膀。 “咔擦……” 就在这一瞬间,魏舞的肩膀塌了下去。 他发出一声惨嚎,口吐鲜血,体被砸进了雪地里面,昏死了过去。 管阔望着天空,有些失神。 “你们让我的实力下跌得很厉害……”他喃喃自语道,“现在,我面对那个人的信心更小了……” …… …… 第413章 冰湖花开缓缓归(1)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偌大的湖面结成了冰,在这个夜晚,显得特别幽深,仿佛无尽的深渊。 他穿着不应该属于这个时节的长衫,行走在冰面上,风雪不能够近他的身,颀长的身材以及优雅的步伐反而让他显得有些飘逸出尘。 他在结了冰的湖面上用特殊的角度观赏各处的风景,表情看起来有些陶醉。 他想起李轻落总是怕冷,大概是女儿家身子骨有些虚弱,于是这样冷的冬天,都躲在洗尘宫里面,不肯出来。 他微笑着自言自语道:“皇姐,谁叫你怕冷,其实冬天里在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湖面上行走,有着别样的感觉,换一种角度看风景,也是感慨良多。” 他的神色黯了黯:“只是可惜,这样的感受,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大概是因为某一处冰面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脚下传来冰面开裂的声音。 随后冰面陷了下去。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仿佛是轻逸的燕子,翩然而起,离开了那处冰面。 他站在那里,保持着相同的姿势,望着某一处地方,很久很久。 廊桥上,那名浑身是血的少年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 …… 借助风的势,雪花砸在廊桥的木栏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很响。 管阔有些讨厌这样嘈杂与寒冷的环境,所以皱起眉头。 借助目力,他看到李择南站在湖面上,很平静地望着自己。 那个像花儿一样的男人依旧俊美迷人,他站在那里的样子,很好看,有些仙意。 他越过廊桥,来到湖心岛上,遥遥地望着对方,问道:“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不睡?” 尽管风声呼啸,他的声音刚刚传出去,便不见了踪迹,但是李择南还是听得很清晰。 李择南噙着笑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反问道:“那么你呢?” 管阔沉默了很久。 从管府覆灭,他一路走来,从一个弱者,到现如今的至强者,他走得那么艰辛,亦步亦趋,一直到这里,今夜他怎么会有睡意? “睡不着,想杀人。”他回答道。 李择南挑了挑眉:“我也如此。”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不,只是有一种感觉,于是无眠,就想来这里看看。” 管阔的目光变得有些可怕。 “如果我今天杀了你,对于我们管家的所作所为,你会不会感觉到后悔?” 李择南歪着头,看起来像是很奇怪的样子。 “杀便杀了,那又如何?” 管阔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很清楚,李择南所说的“杀便杀了”,不是指自己杀了他李择南,而是他李择南杀了管家那么多人。 他很无所谓,管清和、金画莲,他杀便杀了,能有什么多想的?因为在这之前,他已经想过了、考虑过了。 就像杀李显岳,他也是这样。 长公主已经烟消云散,他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度完余生即可,至于从前杀过什么人、杀过多少人,那又如何?他不在乎。 秦杀与淀血的刀柄因为天气寒冷而如此刺骨。 管阔闭了闭眼睛,让自己的心情逐渐舒缓,然后再睁开。 他提着刀,走下湖心岛,到了湖中。 湖里面除了厚厚的一层冰面,上面还覆盖着雪层。 但是随着他的踏上,冰面开始开裂,他走过的地方,冰块和雪层全部都翻进了湖水里面。 李择南一直都微笑着看着他,看起来没有要有动作的打算。 随着冰面的不断崩塌,管阔就这样毫无阻拦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秦杀,就像是要扇耳光一样,朝着李择南的脸抽了上去。 李择南并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他抬起左手,准确无误地在秦杀刀身抽到他的脸之前,以手掌挡在了那里。 这些动作看起来很简单,就像是两个小孩子在游戏,也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 但是就在李择南的掌心和秦杀刀身相撞的一刹那,便发出一声惊天大响。 “轰——” 一股无形的气浪在这一瞬间席卷,湖面上的冰层以两个人为中心,稀里哗啦地爆碎开来,就像是白色的碎雨弥漫了整片天空。 管阔的身体就像是投石机砸出去的石头,往后倒飞出去,“砰”的一声砸碎身下的冰面,身体落进了湖水中。 李择南的身体“噔噔噔”地往后倒退了十几步,不知道是因为受到管阔的冲击,还是因为他要避开破了的冰面以防止自己掉下去。 他收回了左手,默声不响地盯着管阔落到湖水中的那个洞。 良久良久。 “咔擦……” “咔擦咔擦咔擦……” …… 一道道粗大的裂纹就像是霹雳闪电一样从远处延伸过来,最终来到李择南的脚下。 随后是一把锋利的刀从冰层下窜了上来。 李择南的衣袖狂舞,他的身体翩然而起,一掌朝着下面的那把刀砸了上去,身形疾退。 管阔的身形从冰面下蓦地出现,秦杀在前、人在后,他们一前一后像是闪电一样朝着上方射去,似乎是要直指苍穹! 李择南的掌风与秦杀相撞,他的身体借力飘得更高更远,而管阔在越到冰面以上的时候,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身体“刷”地被对面的力量撞得向后退去。 他的脚踏在冰面上,划出一长道的裂纹来,以缓解后退的速度。 最终他轻轻一点,身体向上腾飞,又缓缓落下。 他的全身都湿透了,口鼻中喷出白气来,头发散乱,看起来非常狼狈。 气息徐徐运转,体外的冷水在被蒸干,从远处看,像是冒着白烟。 “为什么不拔剑?”他沉抑的声音响起。 他全力以赴,为报仇而来,不过李择南看起来并没有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你根本就杀不了我,对付你,不需要皇龙。”李择南微笑道。 管阔沉默了一下。 “没到最后,便没有定论。”他的眼睛遥遥地落在李择南的手上,看到对方的中指上有一道刀伤。 “虽然我对惜芸说过,你管阔,尽管来杀我,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太焦急了一点,你很明显还不够强。”李择南的脸上,依旧挂着优雅的微笑。 “今天有人在攻城,”管阔说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他们很有可能会再拥护你做皇帝,而即使不是,或者他们失败了,南吴人也会因为你的原因而对付我,所以我只能现在就来杀你。” 李择南笑了笑:“那就来吧,让我看看管清和的儿子最高可以发挥到怎样的地步。” 雪停了,风也小了许多,管阔的衣裳被蒸干,只是那上面的血污便显得特别的深沉、难看。 初次交手,他意识到李择南的强大远远不仅仅是人们传闻中的那样。他一路血杀过来,身体损伤很大,再要想杀李择南,比登天还难。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收手。 他向前掠出一步,便距离李择南只有三丈。 随后挥刀横斩。 一个金色圆弧从他的身体周围显现,而后越来越大,化为了绵延十几丈的金光。 李择南的嘴角勾了勾:“传说中南吴圣将的金色剑气?有趣。” 巨大的金色几乎将他完全包围在了其中,他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空间去躲避。 但是他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横躺在了半空中,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向后掠去。 “刷——” 金光从他的身上险而又险地擦过,一络头发飘零。 但是他的姿势还没有调整过来的时候,便听见了一把刀的呼啸声。 淀血的刀尖已经直逼他的面门。 掌风如电,他一掌劈过去,以抵挡这凌厉的一刀。 “铿!” 淀血发出一声颤鸣,管阔的身形被狠狠地撞开,两把刀插在冰面上向后拖,以缓解后退的力道。 李择南的身体落下,他倒退几步,随后抬起手来看了看。 只见他的右掌上,皮肉撕裂开来,血顺着伤口不断淌落。 他凝神注视了良久。 随后他朝着远处的管阔笑了笑,道:“看来我不得不承认,管清和的儿子,的确是拥有伤害我的力量了。” (光棍节快乐,有对象的不要说话) 第414章 冰湖花开缓缓归(2)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或许他并没有注意到,管阔持着淀血的左手,刚才颤抖了一段时间,以抵消刚才所承受到的冲击力。 管阔看着那个俊美的男人,不禁诧异他到底强悍到了何等样的地步。 他现在有绝对的信心与金安决一死战,但是在李择南的面前,以这么大的能量,居然只能够给他的手掌划开一道口子,这该是多么大的差距? 难道李择南达到了丘镜山和金忧作那样的地步?他不觉得会如此。 但是他应该感觉到警惕,因为他看到李择南拔出了挂在腰畔的皇龙剑。 那个男人的脸色冷了下来。 “这里是我和我皇姐的地方,管阔,你当这里来去自如?” “我会迅速解决掉你、解决掉你这个打扰我们的东西!” 管阔不太明白这个家伙的表情为什么是如此多变,只是隐约感觉到有点不正常。 “长公主李轻落已经死了,她死了好多年了!”他喊道。 李择南的眉宇之间涌现出几分戾气来。 “她就在这里!” 管阔眯起眼睛来,凝视着他:“你疯了,你想女人想疯了!” 回答他的是李择南那持剑劈过来的身影。 那一剑就像是千万道山峦撞过来,满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 在这一瞬间,管阔的脑中回想起那一次见到金安时金安那狼狈的样子,不由得心惊。 他将两把刀交叉,于皇龙劈过来的刹那,抵挡于前。 他几乎可以感觉得到两把刀的颤抖,随后是自己的颤抖。 他无法形容自己所面临的是怎样的一股力量,只是感觉尽管自己体内的气息宛如大海一般磅礴,却怎么也盖不住一片浩瀚星空塌下来。 他的身体再一次向后倒飞出去,砸向湖心岛、砸向岛上的那一棵桃树。 足有人腰粗的桃树也禁不住他身体这样的撞击,从中间断裂了开来,轰然倒下。 管阔用刀拄着地面,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浑身都难受到难以形容,一口吐出血来。 但是他感觉迎面凛冽的风呼啸而来,他意识到那是剑风。 他来不及多看,只能够依稀看到一道黑影袭来,他强忍住全身的疼痛,迅速就地卧倒、滚开。 “哗——” 仿佛海水倾覆,原地那一棵倒地的桃树在遇到剑风的一刹那,就一截又一截地断开,随后再一截又一截地爆裂开来,化为满天木屑飘扬。 当此时,李择南的剑挥到了极致,指向右侧。 一道暗红色的刀光包裹住了他,凛冽的气息让人惊悚。 “哼!” 一声冷笑,他回手一剑。 “铿!” “铿铿铿……” …… 只能够见到一片眼花缭乱的光影,随后是一声闷哼,一个影子快速向后掠去,水花四溅,到了湖水之中。 而就在那个影子所退的方向,一道笔直的无形剑气向前横移,将结了冰的湖面不断破开,延伸了十几丈长。 李择南皱眉摸了摸自己的腰部,摸出一手的血来。 管阔破开冰面,来到湖面上,脸色看起来苍白了许多,他的三截肋骨断了,疼痛难以忍受,而冰冷的湖水刺激着他的身体,尽管有运气法护身,却还是冷得发颤。 几番交手下来,他的伤势比李择南严重很多,他意识到持续下去的话,他可能可以重伤李择南,但是自己绝对会死。 他从前思考过怎么杀死李择南,但是他并没有和对方交手过,还不确定,而今天看起来,这实在是一个艰难的任务。 李择南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他就像是轻逸的风。 仅仅几个瞬间,他便接近了管阔那里。 他力劈而下。 诡异身法运转,管阔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就要向着周围闪去。 但是令他惊讶的是——看似简单的剑光,却是完全笼罩住了自己的身体,在这很短的一刹那间,即使他的诡异身法再精妙,居然也无法完全避开。 避不开,那就挡。 他身体的大部分都脱离了剑光的笼罩,随后秦杀朝着剑光指去。 他只感觉一股庞大不可抵御的力量几乎要冲散他附着在秦杀之外的劲气,顺着刀身一直传递到他的全身何处,刀也差点脱手而飞。 随后那个双眼冰冷的男人迅速一脚踏了上来。 冰层很迅速地裂开,李择南踩着管阔将他踏进了湖水中。 “pong!” (居然没有这个字,多么好的拟声词,不要介意押韵) 水花混着冰雪往四面八方飞散,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落进了水里面,冲天的水几乎化为了喷泉,又朝着四面八方炸开。 管阔并不会游水,特别是在这么冷的天里面冬泳,原本他并不惧怕这冰水,因为只要他的实力还在、还能够自由行动,他随时随地可以离开这湖水。 但是现在并不一样了。 李择南压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座山,他难以动弹。 他被踏到了湖底,他体外暴烈的气息让湖底的淤泥避退,于是湖水中一片浑浊。 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只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李择南附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量。 在这一瞬间,他是懵了的,他紧紧闭着口鼻,但是那极端时间之内的惊变让他起初并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于是呛了一大口浑浊的湖水,他感觉自己真的要窒息了、淹死了。 然后便是因为被踏到湖底,自己的肋骨折断的“咔擦”声。 在这一瞬间之后,他猛然清醒了一些。 战斗的意志让他很迅速地反应了过来,于是尽管身躯不能动,却是用秦杀一刀朝着踏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斩去。 “铿!” 皇龙准确地格挡住这一刀。 但是一前一后的那把淀血从另一个方向斩了上去。 李择南终于离开了他的身躯,向上跃起,避开这一刀。 气息全力运转,管阔的身躯迅速向上浮起,但是他还没来得及作出更多的动作,在他脱离水面的刹那,迎接他的,又是一脚。 “我#¥%” 李择南对着他一脚又一脚,那是故意的羞辱,即使管阔告诉自己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自己最后能够宰了那个家伙,神马都是浮云,但是这一次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一声。 他的身体斜斜地向着半空飞了上去,落下去的时候,正好砸在廊桥上面的檐瓦上,那力道极大,檐瓦碎裂开来,破开了一个大洞,他的背部狠狠地撞在了桥面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剧烈的疼痛感以及无力感让他抬起头来一瞬便又落了下去,他竟然一时之间无法作出任何有用的动作来。 远方的李择南在湖水上踏波而来,几个轻微的跳跃,便掠到了廊桥上。 管阔再一次尝试抬起头来,却迎上了皇龙的剑尖。 李择南俯视着他,皇龙距离他的脸庞只有一尺,只需要轻轻的一刺,他的脑袋就会裂开,然后多出一截剑来。 他的动作凝滞住了,有过很短时间的空白。 我这就输了,这就要死了?他想到。 这不应该啊,似乎死得太简单了,不是戏文里面都是青年才俊手刃仇人,再不济也是和仇人同归于尽的,虽然自己算不上什么青年才俊,但是他还是很不甘心。 父亲、母亲、李显岳……任何和他有亲近关系的人,都死在了对面那个人的手中,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便是真正的全军覆没。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还有翻盘的机会。 “游戏结束了,管阔,”李择南原本冷厉的脸色终于缓缓溶解,绽放出一抹迷人的微笑来,“你真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不过这样也好,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打败我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我当初留着你的性命到现在,也算是给了自己一种乐趣。” 他的这句话很应该引发管阔的愤怒,但是此时此刻管阔却并没有那种的表情。 他定定地望着廊桥的那一头,什么都不想说。 “别杀他,”一个悦耳的声音从廊桥的那一头传了过来,“或者,杀了他,再杀了我。” 李择南将头侧过去,戏谑地一笑,道:“惜芸?” …… …… 第415章 冰湖花开缓缓归(3)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李惜芸款款从廊桥的那一头走过来,依旧是一身鲜红的长裙,只不过并不是轻纱,而是相对厚重。 夜色里她的形象有些朦胧,给人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管阔失神了很久。 在这一次的计划里,如果自己死在这里的话,这一情景里面,不包括李惜芸。 于是他的声音便显得像有些呵斥:“你来做什么?快走!” 李惜芸那一双凤目瞥了地上的他一眼,随后很迅速地移开,似乎并不想理睬他。 李择南手里面的皇龙依旧在指着管阔,不过他把脸转向了李惜芸,微笑着说道:“你们可还真是患难与共啊!好妻子。” “纵是好妻子,那也是当年被你推过去的,怎么,现在后悔了?”李惜芸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面无表情。 李择南沉吟了良久。 末了,他还是笑了笑:“果然,为了这件事情,你还是得记恨我一辈子。” 李惜芸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管阔,看着他的伤势,俏脸上出现了一丝怜惜之色:“他挺好的,这倒是应该感谢你,但是你为了一己之私,欺骗我、欺骗父皇、覆灭管府、害死我皇兄……” 她顿了顿:“你的罪责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罪责?”李择南的唇角勾了勾,“个人做个人事而已,勿管他人命而已,有什么罪责?” 他的意思很明白: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做事情而已,至于会不会伤害到别人,他不管。 “正因为此,你得到的越多,便也会失去越多。”李惜芸一脸嘲讽之色。 李择南默然了一会儿,像是在追忆谁的失去,然后他又道:“你怎么出来的?” 李惜芸又看了管阔一眼,看到对方在朝着自己摇头。 “这与你无关,勿管他人命,这是你自己说的。” “你还是如同小时候一样伶牙俐齿,那时候,你总是喜欢跟着我,怎么又会预料到今天会走到这样的地步?”李择南道,“你今天过来,是想要救他吗?” 他指了指桥上的管阔。 李惜芸昂了昂秀首,道:“你觉得我有能力救他吗?” “那么你是来一心求死?”李择南的脸上戏谑之色更浓,“或许我还真的会舍不得。” 李惜芸往前走了一步。 李择南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于是静观其变。 于是她又向前一步。 “离开这里!”管阔呵斥道。 李惜芸看了他一眼,露出一瞬间小女孩一般的恨恨的神色,似乎是因为他不领她的情而生气。 她就这么不声不响地一直往前,此时此刻的雪停了很久,风也小了许多,她身上幽幽的香气飘荡过来,那样宁静安详。 皇龙的剑尖依旧指着管阔,随时随地都会刺下去,李择南面朝着李惜芸,挑了挑剑眉。 李惜芸倾城的容颜上,浮现起几分哀伤。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娉婷婀娜,美轮美奂,带有着一种凄然的美感。 “皇兄,我真的很怀念小的时候那些时光,”她哀哀地看着他,“那些时候无忧无虑,我虽然和皇姐见面总共只有一两次,也记忆并不多,而且那时候还不懂事,只有两三岁的样子,不过那时候看你很快乐。” “那时候你的笑容是真心的,单纯的就是因为开心,大家都无忧无虑,有的时候你会高高兴兴地对着我说说话,说皇姐给你绣了一朵花,就是有点难看,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就那样听着你的形容,痴痴的,乐颠颠的。” “你说皇姐的裙子有多么多么好看,那上面有百花,五彩缤纷的,你说等我长大后想要问皇姐讨要一两件,然后我穿起来必定也很好看。” ……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起初李择南并不在意,但是片刻后他的神情舒缓了开来,像是有着追忆。 “我记得那一次你笑嘻嘻地告诉我皇姐在这片湖游船,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船翻了,皇姐是一只旱鸭子,不会游水,你跳下去赶在所有宫人的前面救起了她,她当时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还很狼狈,趴伏在你的胸膛上,紧紧地靠着,你说你当时心里面暖极了。” 说话间,李惜芸忽然掩嘴轻笑起来。 听着她仿佛天籁一般的笑声,李择南抬眼看了看她,默默说道:“惜芸,其实你……有的时候和皇姐真的很像。” 他像是有些失态,李惜芸靠他更近了一些,于是他抬起手来,想要像小的时候那样摸摸她的脸庞。 在他的手接近的时候,李惜芸闭起眼眸,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从背后拿出那把藏了很久的千鸦弩,指向了李择南的胸膛,扣动了弩机。 …… …… 【珍爱生命,远离李惜芸(听说这类心很毒的女人叫什么来着,三个字的)】 第416章 冰湖花开缓缓归(4)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在这一个瞬间,仿佛所有的动作都是凝固的。 李择南一只手提着皇龙,指着管阔,并且将全部的警惕都放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他的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想要摸摸李惜芸俏丽的脸庞。 李惜芸双手抬着千鸦弩,对准了他的胸膛。 “咔擦——” 机簧弹动的声音终结了那一瞬间的凝固,刚才所有的留恋、感怀,全部都化为了遥不可及的迷梦,剩下的是难以接受的现实。 李择南当然不会是因为李惜芸本人而放松警惕,只是他对长公主李轻落情孽深重,而李惜芸在某些时刻,和李轻落实在是太像了,于是他会沉陷进去。 千鸦驽矢拖着长长的尾光,在这么近的距离之间,接近李择南的胸膛。 李择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那是被欺骗了感情的狂怒。 “哗——” 他的体内涌现出一股巨大的风,将李惜芸的如瀑青丝吹得飘舞起来。 他的身体猛然一侧,同时原本想要去摸摸李惜芸脸庞的手化爪。 驽矢穿透了他的衣裳,擦过他的肌肤,灼热感油然而生,他的脸上现出微微的痛苦之色,却转瞬即逝。 “咚!” 驽矢狠狠地扎在廊桥的栏杆上,深入进去一半。 而李择南的身体已经离开了原地,李惜芸也是如此。 在这之前的一瞬间,李惜芸感觉自己的娇躯撞上了一股大力,发出一声闷哼来,而原本手中的千鸦弩也是脱手而飞。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感觉到了一阵窒息,因为李择南的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抵在了不远处的廊柱上。 “第二次!”李择南狠狠地盯着她,脸色看起来有些狰狞,“同样的事情你做第二次!!” 这是他第二次受到李惜芸的欺骗,他的愤怒大概并不是因为李惜芸本身,而是他有些时候总把李惜芸当成李轻落,当情感沉浸进去的时候,却遭受到了背叛,这比起任何人背叛他伤害都来得大,龙且与、徐敬义等人的背叛在这些面前,又算什么? 李惜芸微笑着,一点都不惧怕,只是因为被死命掐住脖子,而让脸庞看起来涨得通红,于是分外诡谲美艳。 “那又如何?我只是想要报仇而已,至于你,你会愤怒、伤心,又关我什么事?”她讥讽地说道。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择南的哲理,再还给他。 “放开她!” 管阔用秦杀与淀血支撑着身体,艰难地站起身来,他想要马上冲上去对着那个家伙背后就是一刀,但是剧烈的伤势让他现在还不能够缓过劲来。 李择南冷笑一声,甩手就是一个巴掌抽在李惜芸的脸上,那张脸顿时就红肿起来。 “贱人,给脸不要脸!” 他骂了一声,大袖一甩,另一只手松开,横在了李惜芸的娇躯上,她痛苦地嘤咛了一声,身体就像是飘零的红花,横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廊桥的另一端。 她杏口微张,吐出一口血来,而后身躯蜷缩在了一起,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疼痛。 管阔踉踉跄跄地向前几步,他恢复了一些,但是还没有对战的力量。 李择南“刷”地一下朝着李惜芸处掠去,寒声说道:“既然你自寻死路,我的好妹妹,那我就成全你,省得你老是在那里利用皇姐在我心中的分量来恶心我!” 李惜芸疼痛难忍,大概是骨头断了,只能躺在那里,但是她还是仰着脸,冷笑着对着李择南说道:“来啊,把你全家都杀了吧,我想,皇姐她在天上都看着呢!” 李择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是因为这句话而有所触动,但是终究他还是很快恢复了过来,俯视着李惜芸,道:“皇妹,你知道的,这对我没用。” 他抬起皇龙,悬在了李惜芸的头顶上。 管阔咬着牙,全力运转起运气法,眼神可怕到了极致。 他飞速朝着李择南掠去。 李择南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微微笑了笑,却不以为意,他将剑下指,剑尖距离李惜芸的脸只有几寸。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空气中有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出。 “咻——” 似乎是什么东西破开虚空的呼啸。 一杆铁枪在下一刻突兀地出现在了李择南的身前! 那力量简直难以形容,李择南的身体在和铁枪相遇的一瞬间,便狠狠地向后倒飞出去,一路撞断廊桥上的数道栏杆,最终像是离弦的箭一般砸到了湖心岛上的亭子里面。 “轰——” 漫天烟尘中,亭子轰然倒塌,曾经精致华美的亭子就这样倾覆,成为了一片废墟。 …… …… 第417章 冰湖花开缓缓归(5)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蹲下,将手伸出。 李惜芸艰难地抬起来,握住他的手。 她的素手冰凉冰凉的,虽然很是柔软,却让管阔打了一个寒颤。 她露出一副苦意来,又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竟有了几分哭腔:“疼……” 她看上去就像是受伤了的小女孩,在朝着亲近的人倾诉。 “过几天就好了。”管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是在微笑,只是笑得有些难看。 他将对方缓缓拉着坐起,让她靠在栏杆上。 李惜芸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冷汗,似乎是疼痛难忍,脸色也非常难看,尤其是被李择南抽到那一巴掌的那处,肿了起来。 “我不是不是破相了,以后都不好看了?”似乎是惊吓与受伤并存,她的娇躯看起来有些颤抖,李择南带给她的阴影,是巨大的,尤其是长安血夜先帝和李显岳之死的叠加,一直到今天,让她对这位皇兄除了仇恨,还有畏惧。 “没有,你一直都是最美的。”管阔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远处湖心岛上的那一片废墟。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秀?” 提着刀的英俊男子缓缓走上廊桥,他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那两个人,目光大多数时间如同管阔一样,望着湖心岛。 管阔此时此刻才能够好好地看这个男人,他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过来,复仇吗? 自己为了复仇杀了不少人,他也是如此,难道,李择南同样也是他的目标? “和你一样,”铁山无轻轻说道,“我父母之死的背后,也是那个家伙。” 他并没有看管阔,口中却是道:“你还能打吗?” 看来,不论是他,还是铁山无,都清楚地看出来李择南并不是那么轻易会被杀死的,如今的那一片废墟之下,隐藏着极大的危险。 管阔咬了咬牙:“可以。” 他的伤势非常严峻,断了的肋骨卡在内脏上,顶得有些内出血,他理应停止出手的打算,但是他更清楚,如果他不坚持下去,那么就会死,会死在皇龙之下。 他想要站起,却感觉李惜芸拉了拉他。 她的唇角是鲜红的血,身上也各处划伤,衣裙有些破败,看起来狼狈不堪,脸色也是惨白。 “我坐着难受,很疼,还有点想吐……”她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 管阔脸色一变,摸了摸她的后背,这时听到铁山无说道:“让她躺下来,她的脊椎骨受损了,或许是开裂了。” 言罢,他脱下最外面的衣服,扔在地上,脸色也是变得凝重起来,朝着湖心岛的那个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管阔立马把那件衣服摊开在地上,自己也脱下一件,横抱起李惜芸,让她躺下。 这个时候,湖心岛上的废墟有了轻微的晃动,似乎是有人在下面动作。 在片刻之后,一道剑光亮起,一道身影冲了出来,落在废墟上,似乎是狼狈无比。 李择南看起来终于是被铁山无重伤到了,他的腹部氤氲出一大摊的血污来,应该是刚才铁枪的冲击力所伤。 但是刚才那么凌厉的攻势,居然没有刺穿他的身体,可见他的护体真气之强悍,达到了怎样的地步。 他笑了笑,笑容有些可怕。 “很好,人都齐了吗,还会有谁来?” 自己刚才的至强一击居然只给李择南带来这样的伤害,铁山无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严峻。 铁山无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但是无论如何,他今天过来,便是抱着有可能会死在这里的情绪而来,这些都无所谓。 他沿着廊桥逐渐接近湖心岛,当一阵风扑面而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变了变。 因为废墟上的李择南不见了。 李择南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剑尖直抵他的心口。 他一刀向下劈去,想将那截剑尖劈开。 但是他所触到的力量却是如此惊人,皇龙的去势未减,他没能够挡掉这一击。 于是他发出一声闷哼,只能身体一侧躲避。 剑气割裂着他的衣裳,又割开他的肌肤,开了一道口子,而当剑势达到终点的时候,皇龙横劈了过来。 他将刀横在胸前,只感觉一股巨力砸了上来,身体瞬间横飞出去,砸到了湖水中。 “你比起管阔来,还要不如。”李择南寒声说道。 但是他的话音刚落,献给他的是秦杀的刀锋。 动用诡异身法,管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窜到了他的背后,刀身传出凛冽的呼啸声,斜斜地斩向他的身体。 管阔没有看见他回头。 但是他却感觉到了一股庞大的力量。 “铿铿!” 两声大响,他的身形疾退,三丈之后才顿住。 “噗——” 水花四溅,一道人影从湖水中冲了出来,射向李择南。 李择南并没有迎击,而是身体朝着侧边一闪。 而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又是秦杀。 皇龙贴在他的身前,冒着火星与秦杀擦过,秦杀被狠狠地弹开,李择南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当落定的时候,一剑朝着铁山无刺出。 “噗——” 皇龙刺中了铁山无的身体,李择南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似乎是没有想到会这么轻易便刺中铁山无。 随后他便感觉到了危险,身体险险地避开,铁山无的刀正好从那里擦过。 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疼痛,因为淀血刺穿了他的腰部。 这并不是管阔与铁山无配合默契,铁山无拼着自己重伤,也要和李择南两败俱伤,却并没有意料到李择南能够避开,也没有意料到管阔的那一刀。 而管阔也没有料到铁山无居然会这么狠,但是他的时机没有错失,在那一瞬间,便捕捉到了。 可是李择南的速度还是太快了,快到他难以置信,居然在这样的危局之下,还是避开了致命伤。 于是他愣了一下。 就在他愣了一下的那一瞬间,李择南发出一声怒吼,一甩大袖朝着他抽了上去,如同刚才抽李惜芸一样。 但是所用的力量却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管阔只觉得自己的身躯好像都要被抽碎了,淀血也脱手而飞,一口血喷了出来,身体就像是驽矢一样投进了亭子的废墟之中。 一声大响,原本的废墟再一次塌陷了下去,烟尘漫天,管阔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 铁山无的脸上掠过一丝震惊之色,但是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趁着李择南暴怒失神的那一刹那,想要抽回刀来,却发现那把刀居然被皇龙卡住了,根本就抽不动。 他汇聚全身的力量,仿佛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拳冲着李择南的胸膛砸了上去。 冲击力以一个点炸开,四散开来,李择南的衣衫爆碎,纷纷扬扬地随着风乱飞,他的胸膛处凹了下去。 而铁山无的手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噔噔噔”地一直往后倒退,左臂在那里晃荡着,很显然是废了。 李择南露出来遒劲有力的肌肉,上半身也是遍布伤口,看起来森然可怖。 原来他的伤势也是如此严峻。 他的身体踉跄了一下,嘴角溢出一口血来。 他冷冷地盯着脸色惨白的铁山无,看着对方已经废掉的左臂在那里晃荡晃荡,眼神可怕无比。 他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他感觉那是自己最大的屈辱。 廊桥坏了,桃树断了,亭子塌了,这里是他和李轻落两个人的地方,但是这两个家伙却过来搞破坏,将这里完全毁了,他的怒气难以压抑,他恨不得将那两个人碎尸万段。 他挺着重伤的身躯,疾走几步,皇龙的剑尖拖在地上,割开雪层,出现一条笔直的线。 他的速度其实并不快,但是铁山无也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根本就不能够躲开。 而今的铁山无,实力不如管阔,虽然比起两个人初见时涨了许多,但是并没有得到质的飞跃,故此根本就承受不了李择南的几次攻击。 他眼睁睁地看着李择南带着凶狠的神情逼近过来,却无法如同未受伤的时候一般迅速横移,左臂从肩膀往下也是完全失去了知觉,只能够勉强用右手持刀抵抗。 “铿!” 他的刀在触到皇龙的一刹那,便断了一截,身体往后三丈,砸在了雪中。 他尝试想要爬起,却看到李择南持剑凌空而来,狠狠地向下劈。 就地一滚,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仿佛沟壑和天堑,而铁山无的身体,也是横飞了出去。 他运气,一个翻身爬起,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站稳,皇龙便再次劈来。 手中的刀发出一声哀鸣,爆碎开来,化作一片铁雨,他感觉自己就在云里雾里一般,全身也是痛得难受,似乎是要散架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雪地里面滚了多远,只是趴伏在那里,知觉也已经麻木,好想不再起来。 但是他必须起来。 艰难地抬起了头来,他看到浑身是血的管阔从废墟里面爬了出来,那个家伙看起来狼狈极了,他想要笑几下,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当皇龙斩下来的时候,管阔动用诡异身法赶到了他的面前,用秦杀挡住了李择南的那一剑。 管阔的身体倒在他的不远处,但是他看到李择南倒退了十几步,随后似乎是支撑不住身体,单膝跪地,用皇龙拄着地面,闭起了眸子。 三个人都久久没有作出动作,时间静悄悄地溜走,岁月仿佛在这里定格。 第418章 冰湖花开缓缓归(大结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管阔翻了个身,挣扎了几下,终于撑着地面,跪在那里,他看了看李择南,看到那个一向优雅迷人的家伙今天也会这么狼狈,禁不住快意地笑了起来。 是啊,李择南他也会受伤、他也会死,尤其是,他的心会死。 当他投降的那一个刹那,他的心便死了,于是空有一身独步天下的武功,却没有了那种战斗的魂。 他不再不可一世,而是可以被打败、可以被杀死,他不再是霸绝世间的北唐皇帝陛下。 铁山无摸索了几下,摸到了刚才管阔掉落的淀血,于是握在了手中。 他们之间原本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的,天载皇帝可能会传位给李显岳,李择南会好好的做一个逍遥王爷,度过余生。 但是事情在起初似乎就变了味道。 因为他生来就是李择南,还有一个人生来就是李轻落。 然后他爱上了李轻落,他以为只要他征服了天下,就可以和李轻落在一起。 但是他的最大对手并不是天下,而是上苍。 上苍让李轻落成为了他的皇姐,并且让他们相爱,而上苍,是无法被征服的。 总有一种凌驾于世界之上的力量,是难以抗衡的。 它是这个世界本身、它是这个世界用肉眼所看不见的却必须遵守的规则。 与天斗,其乐无穷,乐的是这个对抗的过程,而不是结果,因为你终究不会赢。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一滴一滴的血从皇龙剑身上、从胸膛、从胳膊、从各个地方滴落下去,然后染红了雪地。 李择南的眸光暗淡了许多,当然,在他投降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失去光芒。 管阔撑着爬起,他的眼睛有些模糊,全身都无与伦比的痛,但是他还是有那个明确的目标,并且朝着那里走过去。 “等等我……”铁山无咧了咧嘴,抓着淀血,想要爬起来,但是却又跌倒在地。 管阔并没有理睬他,依旧一瘸一拐地朝着李择南走去。 李择南抬起头来,缓缓站起。 然后看到管阔双手举着秦杀扑过来。 是扑过来的,以全身的力量。 李择南一剑震开秦杀,又一掌劈了上去。 管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李择南吐出一口血来。 迎接他的是淀血。 他又是一掌将铁山无劈开,同时迈步想要捅上一剑,却是身体摇晃了一下,只踏出半步来。 他抬眼望向廊桥的那一边,在李惜芸躺的地方,张了张口,却没能够说出什么话来。 一名打扮华贵的少女踉踉跄跄浑浑噩噩地接近这里,她双目无神,似乎是被正在发生的事情弄得茫然无措。 她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又嫁给了一个并不相爱的男人,她的最最美好的年华都葬送在了这里,现在她又看到她的男人正在血战。 她感觉自己的人生糟糕透了,又发觉自己竟然是如此柔弱,根本就不能够改变什么。 她成亲那么多年,那个男人都没有碰过她,一次都没有。 尽管李择南投降了这么久,她还是每天都留着皇后的打扮,并不是说她喜欢那虚荣的东西,甚至相反,她非常厌恶这一身份,只是她觉得要为他保存尊严,并不是因为爱情,只是因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嫁给了他,那么就得举案齐眉。 但是又有谁能理解她的苦楚? 她眼神空洞地看了躺在地上满身冷汗瑟瑟发抖的李惜芸一眼,将最外面的皇后服饰脱下,披在了那个可怜女人的身上,继续向湖心岛走去。 李择南看她的时间只有很短,他很快便消散了对她的情谊。 大概是他觉得,他这样的男人,要想对一个姑娘减少心理的伤害,最好的做法便是忽略她、形同陌路,那样子谁也不会伤心。 管阔和铁山无继续杀了过来,他感觉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今生今世第一次被人伤得那么严重,于是不可一世的他忽然有了可能会死的觉悟。 “他要不行了。”管阔对着自己这样说道。 在心里面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他大概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已经灯枯油尽。 风雪再来,一切仿佛都在飘零。 李择南的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是转瞬即逝。 他提着皇龙,朝着管阔走了过去,脸上无悲无喜。 铁山无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抬起淀血想要砍落下去。 但是手却无法落下,因为李择南的左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咔擦……” 巨大的力量让铁山无的手腕发出断裂的声音,但是那个英俊的男人却是依然微笑,用左肩膀狠狠地撞了一下李择南。 那一撞蕴含着充沛的气息,当李择南松开他的手腕的时候,他的身体马上便翻落在地,而李择南向后退了七八步,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然后,他就忽然感觉到了危险,抬起头来。 因为一股庞大的气息,也可以是风暴,笼罩住了他,他的面前,是一道横斩开来的刀光,就像是大日忽然绽放。 …… …… 在多久多久以前,死了两个人。 这样的形容听起来非常简单。 但是当那两个人死后,天下哀声一片,到处缟素。 因为他们一个被誉为北唐战神,一个被誉为南吴圣将。 据说,这是从古至今最最强大的两个人,从前的历史上并不存在过,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 他们原本可以成为知心朋友,惺惺相惜,却因为命运的安排,不得不站在了对立面上。 于是在唐吴之争中,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留下一个个传奇的故事。 终究,他们同归于尽了。 无数人都在仰望着他们,认为他们高不可攀,而还有一些人,却是在不断追随着他们的步伐。 两强的最后一战,山河失色,在当时看到这些情景的,其中有一个人,叫做管阔。 他亲眼见到他们杀进了密林深处,然后随着一道刀光,一大片的林子便矮下去一大截,这样近乎神话一般的场景,震撼着他的心灵。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在思考那一刀。 光芒一闪,仿佛群山万壑都可以被夷为平地,那是怎样的一种伟力? 在那一天他思考过,流亡南吴的时候他思考过,杀回北唐的时候他思考过,在天牢里的时候他也思考过,一直到刚才,他的脑中都闪过那些情景。 人体的潜力是无穷的,大多数人穷尽一生,都不能够发挥出十分之一,而包括他在内的寥寥无几的人,可以发挥出来八分之一、五分之一。 丘镜山和金忧作,很明显是发挥出来的部分占据更大。 管阔不敢奢望能够像那两个人一样,解析世界达到那样的地步,然后随时随地都能够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他只需要接近他们,然后在某些时刻、利用某些媒介、利用周围的环境,释放出来。 他做到了。 “不要!” 远处传来郝春云陡然的凄厉的喊声。 于是李择南看见了一道光,一道之前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如此闪耀的光。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疑惑,随后又好像是有些顿悟。 他抬起剑来,第一次很认真很认真地劈出去、用所有的最最巅峰的实力劈出去。 光芒闪耀一瞬之后,很快便消失了。 管阔颓然无力地坐在地上,静静地望着前面。 李择南依旧站在原地,右手保持着挥剑的动作。 随后右臂缓缓地荡了下来,皇龙也脱离了他的手。 他的眸光越来越暗淡,但是脸上却忽然浮现起一丝笑容来。 因为在刚才的那一道光里,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她在朝着她微笑。 她依旧光彩照人,曼妙窈窕,而且很安静,就像是小时候和她坐着靠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安静祥和。 他终于明白,那道光,不仅仅是毁灭之光,也是一旦希望之光。 他曾经想过,和她在九泉之下相拥而笑,过他们的日子,再也不会有其他的任何人来打扰。 管阔为他打开了一道门,门外的风景,很美很美。 他仰天倒下,闭上了眸子,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欣慰。 郝春云跌跌撞撞地扑过来,她对他从来都没有爱意,但是在此时此刻,她失去了他,永远永远。 她趴伏在他满是血污的胸膛上,哭声震天,令人肝肠寸断。 管阔艰难地站起身来。 他朝着铁山无走去。 铁山无对他摆了摆手。 于是他改变了方向,一瘸一拐地朝着廊桥走去。 他走了很远很远,也很久很久,仿佛从成亲的那一夜就开始走了,一直走到了现在。 他看到了父亲和母亲,还有金忧作,还有李显岳,还有许许多多的人。 但是最后这所有人都烟消云散。 他失去了他们,永远失去了。 他的双眼有些模糊,当那些人影全部都不见了的时候,眼睛里面只剩下了躺在廊桥上,艰难地想要爬起来的那个人。 只剩下她了。 是的,走了那么远,最后只剩下她了。 他喘着粗气将她扶着靠在栏杆上,然后感觉那只冰冷的手贴近他的脸庞,对着他柔声说道:“不要哭了,你看,天都亮了,好美好美。” 他抬起头来,看到黎明的光辉,如此美妙。 …… …… (全书完) 明天开始会陆陆续续发一些番外,便是大结局之后的事情,应该内容会有不少,这样也开始轻松了,不必写得那么累。 番外一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正兴二年的春天,杨柳依依,花胜去年红,十四岁的少年天子不为人所知地离开了长安,在宫廷强者的保护下,敲开了齐鲁之地的一扇很普通的大门。 长达五六年的征战让当年的孩子的脸上充满了坚毅与果断,他看起来是真的长大了,而且也真的带有着真龙天子的隐隐的威慑力了。 他在一年前终于收复了北唐的故地,成为了这一皇朝的中兴之主。 战争结束,百废待兴,但是他的心中却一直都有着一个心结,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派人去寻找着那几个人的踪迹,直到最近,他终于得到了其中两位的消息。 于是他秘密来到了这里,突然而然。 大门被打开,门内的年轻人看了他一眼,怔了怔,禁不住开口说道:“千容……” 他马上又改口,施礼道:“陛下。” 少年天子马上扶住了他,对着他笑着说道:“师父的大礼,朕可不敢多受。” 接着他又看向院子里面那名衣着朴素却容颜绝色的女子,沉吟了一下: “朕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是叫姑姑呢,还是师母?” 里面的女子俏脸一红,接着便浮现出恼意来,啐道:“小孩子家家的,竟然也这么坏!” 外面的宫廷强者露出怒色来,想要呵斥,但是却被少年天子抬了抬手阻止了。 “把门关上。”他朝着外面的人命令道。 “陛下,这不妥。”一名强者极力劝阻,将自己的陛下孤身一人放在不明不白的人的面前,他们可没有那么大的胆量。 但是少年天子凌厉的眼神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的思想,长年累月以来的磨练,让这位少年天子的身上充满了毋庸置疑的气质,这些气质使得任何人都不敢随意违抗。 大门被关上,少年天子的脸上露出了满意和舒畅的神色,他收敛了所有的威仪,在女子的身上蹭了蹭,笑嘻嘻地问道:“姑姑,你们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小管阔啊?我可以给他封个侯什么的。” 李惜芸的脸色更红了,忍不住伸出素手来想要打上去,但是鉴于对方目前的身份,只得作罢,恨恨道:“你莫不是和那个家伙串通好了过来欺负我的吧?” 说话间,她抬眼望着作望天状的管阔。 其实管阔也听着别扭,什么叫小管阔,不过他脸皮比较厚,便也罢了,只是咳嗽了一声,颇有些老气横秋地说道:“那个……陛下,你如今是一朝天子,还是要收敛一点,虽然这里没有其他人在,不过为师还是希望你……” “好了!”李千容打断他的话说道:“被他们扶了这么久,后来又登基成为了皇帝,说真的很不自在,也只有在你们面前可以放松自然一点,难得的时光也不给朕!” 这么多年以来,他变得开朗了一些,李择南被杀死,登基称帝,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坚韧不拔,但偶尔也会露出孩子般的样子出来。 尤其是这许多年没有和管阔与李惜芸见面了。 这五六年以来,北唐南吴战火纷飞,管阔和李惜芸没有能够真正安定,他们用了一年的时间游山玩水,追寻失去的时光,如今准备暂时定居在这里,真正的过过日子,生几个孩子,以后可能还会出去走走。 屋子里面非常简单,经历过艰难困苦生活的少年天子也不避讳,在木桌边坐了下来,李惜芸给他倒了一碗茶(白开水),三个人便围了一圈。 李千容再次变得沉稳起来,仿佛刚才的孩子心性一点都没有发生过。 多年没有见面,却依旧感觉自然,仿佛才分别了一日,他们讲起从前的事情、现在的事情、以后会发生的事情。 “大唐已经稳定,姬如海也收敛了心思,唐吴又进入了和平之中,师父、师……姑姑,朕希望你们可以去长安住下,也好有个照应。” 无论如何,包括管阔和李惜芸在内的不少人,都对他的帮助是巨大的,他希望能够一起生活在长安,也无可厚非。 管阔笑了笑:“你给我一套大宅院,倒是极好,不过我可能会住几天,但不会常住,我觉得世界这么大,总想去看看,以前是生活所迫,没有机会,现在天下安定,也没有谁吵着要追杀我。” 李千容知道也不能够强求,他说起了一些当初管阔他们离开后的事情。 “铁山无现在是北疆军统帅,朕给他赐了婚。” “哦,是吗?”管阔的眼睛一亮,“这家伙居然也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说罢他看到李惜芸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便马上不敢作声了。 李千容的脸上出现一丝笑意来:“是红拂公主。” 说话间他看了李惜芸一眼。 李惜芸“哦”了一声,道:“我的这位皇姐眼高手低的,也会愿意嫁人?” 末了,她又小声说道:“这个刁蛮的家伙竟然也有人敢娶……” 她注意到管阔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个话题揭过,李千容继续说了下去。 “李择南被葬在了洗尘宫,那片湖上的廊桥还有亭子都已经重建,断了的桃树竟然从根部冒出来了新芽,倒是奇闻。” 听到这些话,管阔和李惜芸互视一眼,沉默了几分。 李千容沉吟了一下,又道:“还有吧,郝春云住在了洗尘宫里,把自己幽禁了起来,这么多年以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过的。” “悲剧发生在她的身上,她是无辜的,”李惜芸的凤目里面泛起几分哀伤来,“很多人的野心和利益,却总是需要许多无辜的人去填埋。” 李千容默声了许久,随后说道:“姑姑放心吧,朕不会变成这样的人。” 李惜芸点了点头,眼眸中满是欣慰。 管阔的声音幽幽传来:“这样挺好,就让那段历史跟着洗尘宫一同沉寂吧……” 窗外,桃花瓣飘飞,仿佛某些人曾经最最美好的时光在飘零…… 番外二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少女躺在俊俏的马上,极为不雅观地晃荡着雪白的小腿,随着风悠悠远去。 前方是根据约定等待了她好久的年轻人,正带着古怪的表情盯着她看。 她蓦地坐了起来,柳眉倒竖,嗤笑一声:“管阔,你倒还算讲信用。” 管阔撇了撇嘴:“你以为我像你们金关二府的人一样厚颜无耻翻脸无情?比如……” 关挽云眸绽冷电:“比如谁?” 管阔的脸上露出痛恨的神色:“比如金安,那个背信弃义的宗桑,最近一直在躲着我,不敢出来。” 少女娇俏的脸上露出恼意来:“混账,你怎么骂人呢!?” “是吗?”管阔用一根手指刮着脸,“如果你觉得被我骂了,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 关挽云认为他在羞辱自己,娇躯凌空跃起,在空中拔出纤细的吴钩刀来,立斩而下。 “我早就说过,泯云姐姐的仇,我一定要报,我定要堂堂正正孤身一人和你比个高低,要是你一个不慎死在我的刀下,那也便算是报了仇了,可如果我自己实力不济输了,我也算是尽了全力,我问心无愧,即刻便走!” 管阔用秦杀轻轻地扬了扬,便化解了她的攻势,微笑道:“那如果你输了,我也杀了你,岂不是一了百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来烦恼我了?” 关挽云冷冷地哼了一声,继续攻来。 一阵刀光剑影,几个瞬间之后,她的身影跌了出来,伸出纤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眸光黯了黯:“我输了,我和你的差距很大,打不过你。” 管阔笑了笑,道:“那么我们从此两清?” “怎么可能!?”关挽云嗤笑一声,“这件事情没完,直到我比你强,杀了你为止!” 她娉婷的身姿掠到马匹背上,疾驰着离开了,没有给管阔反驳她的机会。 “#%@” 管阔咒骂了几句,道:“我说的果然没错,你们金关二府的人全部都是无耻之徒!” …… …… 番外三 茫茫大漠,一望无际,目力所及之处都是金黄色。 这里只是在大漠的边缘地带,但是也足以看到无边无际大漠的奇景。 这是某些人抛去了荣华富贵与养尊处优所乐意见到的风光。 骑着白马而来的年轻人眼中,有杀气。 杀气腾腾。 大漠中,烟雨宫卫和宫女们簇拥着一辆铜墙铁壁般的马车,正在稍事休息。 在马车顶上,盈盈站着一名身着白色宫裙的少女,两手叉腰,望着远方那壮阔的图景,笑得两眼都眯成了月牙儿,陶醉道:“真美啊!” 管阔的脸色冷冷的,喝道:“姬如是,别装了,我知道你看到我来了!” 烟雨宫的人神情严肃地挡在他的前面,好在他并没有要继续向前的意思。 姬如是转过身来,笑嘻嘻的:“呀,真巧啊,管阔你也来这大沙漠游玩?我到北唐北疆能碰到你,在这里竟然也能碰到你,我们可真是有缘分呢!” 管阔一脸没好气的样子:“你也是够能耐,现在没有人能管得了你了,满世界乱跑,我看你都十九岁了,早就可以找个人嫁了,罢了我看你也一副会孤老终生的样子,就是我想如果南吴先帝还在世的话,看见你这么胡闹,肯定会扒了你的皮!” 被他这么一通说教,姬如是顿时也气呼呼的:“你……你不要瞎说,小管子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本公主,你这是以下犯上,我嫁不嫁人关你什么事?李惜芸孩子都出生了,你不去好好照顾,跑到这大沙漠里面玩,她要是身体养好了肯定会扒了你的皮!” 管阔抠了抠鼻:“她十四五岁就和我成亲了,你都十九了……” 蓦地他想起正事来,脸色变得阴沉:“险些被你给带过去,我跑这么远找你是因为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面清楚,金安那个宗桑当年阴我一道,此后杳无音信,此仇不报非君子,现在他什么都不干只跟着你满世界乱跑,而且每次见我都打不过就跑,他和你的踪迹我让陛下帮我追查了很久,你们一失踪就是半年,也是够能耐,他在哪里?把他给我交出来!” 姬如是的眼神有些闪避:“他……他在哪里,本公主怎么知道……” 察觉到她的目光有意无意所向,管阔冷笑一声,催促无迹便朝着远方的一个沙丘追了过去。 “哎!”姬如是想要叫喊,那个家伙却已经远去了,只能跺了跺莲足。 不久之后,远远的望见沙丘那边闪出一匹马和一名英俊的青年,快速远去。 管阔在后面死命追着:“金安,有种你别跑,我要杀了你!” “现在我不是你的对手,你当我傻?”那名青年急急如丧家之犬,两人两马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大漠之中。 还会有一些事情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一些是我想好的,但是还没有写的,还有一些是想了一点,但没有想完的,以后还会陆续添加出来,其实这本书也有不少可以延伸的番外,写出来是挺有趣的。《北唐风云》还会有一些事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后记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北唐风云》完结了,写了两年多一点。 时光匆匆如流水,这两年一晃而过,感觉还没有咂摸出味道来,就过去了。 《北唐风云》的开头,起始于我的一个梦,或者是梦,也或者是在某一次入睡前的一段迷迷糊糊的想象。在当时感觉很是震撼,也很满足,那是现实生活中根本不会存在的美好。 这个梦的刚开始和我写的开头一样,公主被赐婚,但其实是出于一场阴谋,这个公主很美,或许和李惜芸有点像,但并不全是,只是她们一样的鲜红长裙,一样的明艳无双。 不过在这个版本,或者说梦里面,李择南是一个很隐约的形象,对于主角来说,他会是坏人,但不够深刻,终极大老板,居然是李惜芸。 在那一场梦里,李惜芸会很坏很坏,她会深刻诠释绿茶biao的精髓,一次又一次和主角作对,但是和书里面一样,她也是为了李家的江山。 这是开头。 然后没有过程,只有结果。 结果是北唐覆灭,李惜芸具体是怎么死的,那时候很模糊。 只是有那样的一幅情景—— 李惜芸从高处飘落,鲜红的长裙在空中飘飞,她的脸上带着冷艳的笑意,就那样紧紧地盯着主角,主角往下伸着手,却够不着她,只能用复杂的神情看着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这样的场景如果用电影来体现应该可以有一种慢镜头,然后很唯美。 当然似乎应该还有一个真正的女主角,不像是姬如是的样子,她会是一位大家闺秀,很温婉的那种。 在这里说了那么多,其实在当时那个梦很短暂很短暂,也没有太多的情节,就是开头与结局,中间是空白。 原本我写的书应该不是《北唐风云》,不过在当时因为我构思的其他书都不能够签约,也没人看,鬼使神差地试试看,然后签约了,一直写到完结。 可以说,我的开头写得很顺畅,但是介于整本书而言,有冲动的色彩,因为我真的只想了开头和结尾。 所以在开头之后,我有点水,内容也是逐渐想起来的,也许不够精彩,还有点不明觉厉。 作为整本书而言,我是相对觉得满意的,但是我承认里面的很多部分都写得一团糟。 要想写出一本好书来,要么就是全职的大神,那种一路高潮迭起可能会白一点的,要么就是完全出于爱好,一个月可能会爆发,也可能只有几更的,最好是偏向传统文学的,像沧月和江南等,是我很喜欢的作者,可惜这两种我都不是。 我这本书,可能有些人会觉得有《庆余年》或者《楚乔传》等一些书的影子,当然也有雷雨,不过我想说我最想创造的那种氛围来自于高光。 高光的《西施》、《孔子》这么多年以来给了我很大的感染,这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记得那时候还是初中,去书店买辅导用书,然后就随便翻了翻,我就被高光的那种文字给震撼到了。 可以说,高光的书基本上都是在骂人,在骂人性、人性中的阴暗面,他的书里面似乎每一个人都是那么丑恶,也是那么美。 我喜欢他文字下的西施,也喜欢南子,起初是厌恶伯噽,后来又喜欢上了,也许是因为他笔下的伯噽心很真,也很悲惨。 他所写的西施和南子都是千古美人,而且她们的心很纯,她们是勇于付出真心的,这一点和现代社会上的一小部分女人并不一样,而今,那样很纯的人极少了。 后记完全是有感而发,看起来可能会很混乱,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哈哈。 现在讲讲我从前的事情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就特别爱看书,语文也特别好。 从小学到高中,我一直都是语文老师眼中的好好学生,她们都对我很好,其实老师有的时候的确是会用有色眼镜看人的嘿嘿。不过其他老师都不是这么看我了,数理化还好吧,不好不差,我数学在高中有一段时间跟不上,感觉在看天书,什么都学不会,后来我也放弃了,结果在高考之前几个月被洗脑过后,就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想学了,于是在评卷子的时候特别认真,随后居然发现其实也挺简单,能够听懂大半的,成绩就还够看了,记得那个数学老师原本也放弃我了,当我差生,后来逐渐对我越来越好,特别是我后来经常去问她问题,她也挺高兴。 最最悲催的是我的英语,我不知道英语和我有什么仇,反正我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差生,别人语文好的英语必定好,因为都是属于文科,只有我语文特别好英语特别差,我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反正就是根本不得要领,感觉英语是从火星上过来的,反正从小学开始在英语老师眼里我都不算人,哦初一还是初二的时候不算,那时候稍微有点起色,因为我用功了,结果最后我发现我再怎么用功也就那样,只好放弃了。 对于语文,我印象最深的是在高中,一次上课我在发呆,老师忽然喊我的名字叫我回答问题,而问题是我都没听见她问的是什么问题,所以我就一愣,然后语文老师痛心疾首地对着全班说了一句:“原来连某某某上课也会不听啊!” 天可怜我虽然上语文课都很有劲,但的确常常走神,不过无所谓,因为对于语文,很多时候我听不听都一样的,反正考试从来不会差的,因为不少东西本来就懂。但其实那一幕让我挺感动和得意的,因为说明在语文老师眼里我是好好学生的代名词,我上课走神让她很伤心,这真的很对不住她了。 然后因为阴差阳错的原因,我大学学了工科,学的机械,说真的对于机械,我学的一般,而学得最好的是制图,CAD、UG之类的,大概因为那也是属于另类的文科吧(我还是不明白我的英语为什么这么差)。其实我很痛心大学居然只有英语课而没有语文课,这真的很奇怪。 英语作为我的短板,也限制了我朝着文科方向的发展,当然这也只是题外话了。 现在说说看小说吧。 我从小就喜欢看书,最小是幼儿园的时候,看的那些连环画,那时候还不识字,我们看发给我们的书,基本上就是看图画,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很多人指着一张画着很多小人,类似火柴人那样没有脸的说道:快看快看,那些是外星人吧!(原来我们那么小就知道外星人了) 后来上了小学,很感谢我们的学校。 它的图书馆并不是摆设,而事实上图书馆里面没有几本书,书在哪里呢?书被我们所有的班级分掉了,班级轮着看,那是真正的丰富课外知识,相信很少有这样的学校了吧,因为从初中开始我就碰不上了。 除了学校图书馆的书,我们老师还动员我们买课外书,全班轮着看,记得起初最火的是两本哆啦A梦的漫画书,所有人都抢着要那两本(笑),后来是《淘气包马小跳》之类,杨红樱的书,那时候很火,什么《笑猫日记》、《那个骑轮车来的蜜儿》、《神秘的女老师》,我不知道现在的孩子还看不看她的书,对了还有舒克贝塔神马的,期间我买过一本淘气包马小跳的《漂亮女孩夏林果》,当时觉得也有#¥逆袭女神的韵味,说起来杨红樱阿姨老坏的,她早就告诉了我们漂亮女孩的心态,那就是你舔她她不会鸟你的,等你对她冷淡了,她又对你感兴趣了,可惜那些套路作为老实人我现在还没有学会。我后来买了一本《鼹鼠的月亮河》,成为了全班最抢手的书,讲的是一只鼹鼠被魔法师变成乌鸦的故事。 说点题外话,《柳林风声》、《绿野仙踪》、《千与千寻》、《毛玻璃城》、《飞屋环游记》之类的都挺好看。 初次接触网文,是在初中,我看过的第一本网络小说,是辰东的《神墓》。 我们那时候是买的实体书,正版,22块钱一本,全本二三十万字的样子,我看到的是第一部,就讲到离开楚国。是我的一个同学去书店买辅导书,随便翻了翻,沉迷其中买回来了,随后借给我们看。当时第一次接触那种装#然后还带有点搞笑的书,瞬间就被迷住了,尤其对小公主楚钰又爱又恨,因为她又可爱又特别可恶,说起来她和姬如是在某些方面是有点相似的,但我的姬如是比她善良。 初中时主要是看辰东的书,全是正版实体书,我也买了好几本,那三年是从《神墓》到《长生界》,高中没怎么看,大学时才看的《遮天》,期间也看过唐家三少的《魔法帝国》(《善良的死神》)、忘语的《凡人修仙传》、心梦无痕的《七界传说》等等等等。 第一次看言情小说,也是那时候,初中。 第一本看的网文言情是一本叫《我是相国千金》的,特别奇葩,讲的是一个女人为上的国度,女人和男人的位置对换,什么国君、相国都是女人,然后结婚是女人娶男人,那本当时觉得贼好看。 看女频言情的始末还是因为正版实体书太贵了的缘故。 当时我们男生买的是玄幻仙侠之类,女生买的是各种言情,也没有太多闲钱,所以旧的书看完了,又没钱买新的书,只能重复看,看多了也没有意思,于是当其他男生苦恼不已的时候,我将目光投向了女生(听起来这么邪恶)。 “你这本好不好看?” “挺好看的,超级好看,里面的男主角好暖好暖。” “是吗,这么厉害,我有一个建议,我这本书也是超级好看,要不我们换着看吧。” “好呀好呀!” …… 于是我第一次用我的《神墓》第五部换来了那本《我是相国千金》。 在这之后我们便一发不可收拾,我们班的男生开始也看女频的言情小说了,女生开始看男频的玄幻仙侠,其中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因为我看过之后开始强烈推荐给男生那些言情小说,他们看过之后发现真的超级好看。 再之后我看了什么《江湖美男谱》,还有一些言情短篇杂志,反正初中成为了我们非常快乐的互享时光。 (说起来那时候很单纯之时,我和大多数女生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被相亲女各种嫌弃的老实人,虽说不是高富帅,也谈不上矮戳穷吧,最多是处于中等,心塞) 我现在有的时候还会梦见初中时的时光,心里面暖暖的,但是一觉醒来,便感觉社会冰寒刺骨。 高中,学业紧张了,倒是没怎么看小说书了,我成绩差,没有考上真正的高中,是上的单招班,不过一般对外也直接称高中(好丢脸)。 当时什么也没想,就父母带着去,一开始想学计算机的,因为那时候对计算机的印象就是玩电脑,结果果然所有人都这么想,去报名的时候计算机第一个人收满了,然后老师强烈推荐机械和机电,说本科率高,其实想来还是图样图三破,因为一个你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专业,更提不上感兴趣和特长的,随便乱选真的会误终生的。 果然,进去之后,全班有56个同学,全是男的。 然后我对机械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只是制图学得很好,唯一感兴趣的便是制图。 我直到现在还在后悔学机械,但是后悔也没用了,或许当时我们不做大学梦,直接初中毕业去培训班学学平面设计等自己喜欢的,现在还会混得好一点,当然那也只是也许,更大的也许是那样混得比现在还要差,所以大家还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不努力凭什么和高富帅拼? 高中没有什么好说的,虽然是单招班,学业挺紧张,而且还会刷人,进去56,最后毕业时只有20人,为的是本科率,还有怕差生带坏好学生。 只是偶尔为了放放松会打游戏,无非是地下城、穿越火线(那时候英雄联盟还没流行,吃鸡和王者荣耀更不知道在哪里)。 最后大学了,全班四十几个人,只有七个女生,我们称之为七朵金花,不过比起高中还算好,最起码有女生。 军训时就是貂蝉都会变成母猪,毋庸置疑的,更何况有几位原本就不太漂亮,比如龅牙、斗鸡眼神马的,所以我们都感觉万念俱灰,这么多年来,学了那么多,最后头顶是一片乌云。 然后大家都知道的,人靠衣裳马靠鞍,美妆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军训结束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七朵金花居然一个比一个漂亮,但是最早的在军训时就被人抢走了,有一位还和教官谈了很久,还有一个在毕业前与一位实习老师谈了,那位老师还是我们的老师,给我们上课的那种,可想而知我们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七朵金花里只有一两位是和我们班里谈的,还有的都被其他班抢走了,虽然也有很多女生专业,不过丑的肯定没人要的,其他的只要看得过去的,都不要想了。 所以大学基本上长得过得去的女生都谈过恋爱,而举目四望全校百分之八九十的男生都在打英雄联盟(是的那时候英雄联盟已经彻底火了)。 而且我们这些老实人都太单纯了,虽然走在学校里经常会遇到让自己感觉到惊艳的美女,不过没有人敢去搭讪。 在大学里,我开始疯狂写我的第一本书,玄幻小说《天穹崩裂》,那本书的第一版本我在初中里的纸上就写了,大学时正式在阅文发布,目前后台还在更新,也是两百几十万字了,不过被封了,就是前一阵严打乱封书封了,我真的很伤心,那本书可以说前前后后陪伴了我十多年了,从最初的同学之中流传,到阅文上写了四五年,是我的青春,有很多对世界的美好幻想,但是就因为某些人随便的几个手指动一动,就完全葬送掉了。 算了不想多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大学就在游戏、《天穹崩裂》、偶尔的幻想中度过了。 工作并不顺利,一直到现在也不顺利,换了好多,好歹饿不死人,说起来我有点愧对我的父母,他们为我创造的条件还算可以,都说男孩穷养,女孩富养,这二十多年以来的省吃俭用,让我们好歹准备好了房车。不过我毕业三年断断续续的工作,也没有什么前途,最好的时候工资加写书在内,也就五千左右(我写书基本上就是拿个六百块全勤,看的人太少了)。 学的机械出来以后,没有什么好的去处,什么质检、生产计划、设计工程师之类的都需要好多年的经验,刚毕业根本去不了,我在上海电子厂混过几个月,12小时两班倒撑不下去,那时候是学校招聘被坑过去的,它说是储备干部,做官的那种,结果我有同学干了一年还是累成狗的普工,差点死在那里面,幸好我们大多数人早就跑路了。后来又在南通市区做了几个月销售,基本上就是拿两千多的底薪,毕业的第一年,可以说是非常的悲催。 后来我就回到了家乡这个小县城,又开始干起了老本行机械。 在家乡,机械学生出来,一般也就只能从基层做起,三五年的经验之后或许才会有点出息,我干了一段时间的数控车床,本来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工作,可惜自己不争气,居然对铁锈还是冷却液过敏,刚开始不在意,只是很痒,后来痒的地方就起了红点,网上问了医生,说皮肤过敏,长年累月会得皮肤癌,我不适合干这一行,我只好放弃了。 我一个学机械的居然会对铁锈还是冷却液过敏,简直没有天理啊,家乡机械行业有头有脸的都需要经验,要老师傅,于是我便只能思考要不要放弃机械行业了。 但是我学的就是这个,如今的社会,文凭还算挺重要的,试过想改行,但是一问到我是机械的,不是他们专业的,就都不要。 无奈,我只能暂且先去电子厂凑合着。 《北唐风云》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开始写的。 那段时间里,我也开始了正式相亲,写北唐风云开头的时候,我相亲了一个让我心动的美女,和我聊得挺好的,但就是怎么约都约不出来,一两个礼拜之后给我发好人卡,说我是个好人,但是没有共同语言,我就只好放弃了,没多久她就把我删了,半年前听说她和一个一米八几的帅哥在谈,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只是那时候我已经明白什么共同语言都是逗你玩的,只是人家喜欢高富帅而已。 算起来,我真正的噩梦就从此开始,从这之后我的三观完全就被相亲女们颠覆了,因为我从前和女生的交流还算可以,甚至毕业后做销售那段时间也有了不少好朋友女生,然而在相亲女的面前我感觉自己一无是处、无数下手,好像瞬间变成了被天鹅俯视的癞蛤蟆,根本不给我接近哪怕一点点的机会,基本上不是被瞬间秒杀pass就是吊着我约不出来,然后是好人卡,或者是碰到极少数渣女把我当人肉提款机,花我的钱却几个月都牵不到手,最后告诉我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居然就想牵手,我想知道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凭什么心安理得花我的钱。我在以后相亲了无数个,矮的高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都有,但一样的是都看不上我,哪怕是各方面条件都很差的。 但平心而论,其中还是有不少好姑娘的,大多数看不上我就不愿意用我的钱,快刀斩乱麻不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也有和我一起花钱的,只是那样的很少。 那段时间有点抑郁,只有写《北唐风云》的时候才感觉到激情,而期间我有过半年是准备全职,完全是在写这本书的,结果发觉每个月只能领600全勤,只好重新去找工作。 后来和同事、同学、朋友等聊了许多,才知道大家都面临着一样的问题——被相亲女各种嫌弃,不是身高就是相貌,要不就是经济条件,也对,大多数人第一眼看的都是高不高、帅不帅、富不富,毕竟不像自由恋爱能够感觉到人性的光辉点。其中最让我震撼的是我眼中的一个高富帅朋友,当然也不是真正的高富帅,但最起码也有三套房子(自己买的,不是拆迁),公务员,而且小伙子很俊气,也很开朗阳光,在我看来那会是无数少女眼中的白马王子,但是他居然也被大多数相亲女看不上,偶尔也有他看不上别人的,我想不明白这是什么鬼。后来也受到前辈们的“教育”,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相亲没有二三十个都没有脸出来混,而且大家都是前面被人嫌弃,后来二十七八岁了自然而然结婚了,女孩子年轻不懂事是挺正常的。于是我的心情越来越好,人也开朗了起来,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我把什么都看开了。 我继续相亲、继续工作、继续写《北唐风云》,开始对很多消极的事情都一笑置之,人生的修炼即是如此,其实我应该感谢那些相亲女,因为在遭受到挫折然后又看开了之后,我个人的方方面面都强大了许多,也开始由之前的木讷变得啰嗦了,最喜欢和大叔大妈扯淡八卦,和相亲女打哈哈,我感觉我开始变得不要脸起来,也偶尔会怼人了,比如说人事部以老板的意志欺负我乱扣钱,我就吓唬她要曝光她,还会埋伏在她回家的路上,把她吓得花容失色,算了不多说了,还是少吹牛的好。 《北唐风云》有的时候写得很吃力,刚开始字数少的时候是这样,我感觉我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因为字数少的时候会有人催更,我急眼了,但又写不出好东西来,于是会有点水和乱七八糟,后来又发觉很多人喜欢骂我,我写这本书被骂得很惨,我真的很奇怪你们不看归不看,批评也就事论事,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怎么想的,这当然是起初的时候,还有我发觉打一星的人特别多,估计能有一半,五星的次之,估计三分之一,然后打其他星的大多数评论都写得特别认真,打星也是仔细斟酌的。 当然后来我也不在乎那些差评了,因为最好的做法就是好好写,其他的,我真的什么也做不了。 写书期间有很多读者希望我能够写管阔权倾朝野,甚至自己夺得江山,大概是市面上这样的书比较多,不过我还是不太喜欢那种的,现在很多人都以为做皇帝很爽,但如果多读历史,会知道做皇帝很惨,如果光想着在后宫左拥右搂,我不知道你的江山还能够持续多久,或许昨天还在泡妞,明天就身首异处了。至于明君,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古时候的多半明君都早生华发、操劳过度,能活到四十多岁就烧高香了,看看明孝宗就知道了。 所以我想写得自由一点,让管阔做一些事情,然后再无拘无束一些,有的事情是必须要做的,但是做完之后呢?世界那么大,总要去看看吧,说起来我还是挺喜欢姬如是的那种心态的,我希望我的管阔也能够过上这样的生活。 写完《北唐风云》,在写这篇后记的这个时候,我又辞职了,那份工作还算好吧,做了快有一年了,只是后来了解对身体有伤害,小伙子还没结婚有点怂,还是要保护自己一点的好。至于下一份工作,正在找,只是要想找到时间短一点不太累最关键是要有时间写书的,实在是有点难,至于下一本书会是什么,我想了好几本,也动手写了起来,都写了一些开头,只是迟迟不敢真正写下去,一个是都没有想好,还有一个是怕又像《天穹崩裂》一般非但没有签约,还被随随便便封了。 只是希望大家关注我,支持我的下一本,我们一起见证一个又一个迷人的世界,至于《北唐风云》,我还会写一些番外,然后如果有时间的话,会修改起来。 写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又想起来当时在电脑上看择天记的卷首语,看到的那句话——都才刚刚开始,谁能看到最后的风景? 其实,我们的每一个时刻不都是如此,就是希望大家且行且珍惜,很多时候都看开一点、快乐一点,就像我在书里面写得一样,上天为你关上一道门,又总会打开一扇窗,你为什么又要纠结从门里走,还是窗口爬,毕竟,窗外的风景,和门外的一样美。 赠——如果你觉得世界亏待了你,那么你一定是忘记了微笑。 后记写得像流水账,不过挺快意的,就像小学时候那样,或许就这么像流水账一样侃侃,才是人生啊。 番外四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们两个人初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御前。 没有巍峨的大殿,没有金碧辉煌,也没有金龙缠绕着朱红的大柱。 因为还在打仗,到处都在死人。 这是北唐正兴元年,陛下在军中称帝还没有几日。 皇帝陛下坐在大帐里面,俯视着下面的那两个人。 铁山无单膝跪地在那里,眉毛挑了挑,漫不经心地瞥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一位窈窕女子一眼。 她的拖地长裙红红的,只是颜色有些深沉,不像李惜芸那一般鲜艳。 她的姿容艳丽,容光焕发,身材也是聘婷婀娜,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只是眉眼之间的傲色让他知道那并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对象。 他知道陛下为什么会让自己过来,不过看起来那名女子并不知道。 他已经三十三岁了,上一次成亲,似乎是在十几年前,过得太久,他几乎都要忘了,他是陛下最最重要的臣子之一,陛下不可能让自己孤老终生,于是陛下便征询过自己的意见,准备为自己赐婚。 当时陛下说要赐婚给自己一位公主,那位公主叫什么来着?他已经忘了,只是可能经历得太多,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了,赐婚就赐婚吧,凑合着过日子,管她是谁。 那么想来,便是现如今面前的这一位了。 女子瞄了龙椅上的少年天子一眼,杏口微张,问道:“不知陛下今日找臣过来,究竟是为的什么事情?” 她和李千容的关系其实很是不错,因为她和李显岳的关系非常好,她虽然刁蛮任性,但是却极为敬佩那一位兄长,所以在李千容小的时候,她还抱过对方好多次,在没有旁人在的大多数时候,自己和对方之间,更像是姑姑和侄子,而不像是君臣。 和姬如海的战争非常艰辛,她虽然依旧可以盛装,依旧可以维持着公主殿下的威严,可是她颠沛流离了好久好久,能够现在还陪伴在陛下的身边,实在是应该感谢自己的运气。 少年天子笑了一笑,随后大概是思虑了一番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红拂公主年纪不轻,是应该许配一个好人家了。” 他的话音一落,红拂公主勃然变色,这么多年以来,她挑挑拣拣,不可一世,从来都要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如果遇不上自己中意的,那就决不妥协,哪怕孤老终生,实在是她太过相信所谓“对的时间对的人”,而几乎被毒害了。 而李千容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是要为自己赐婚,那便会违背了她一向命运由自己做主的信仰。 她侧过秀首,轻蔑地扫了铁山无一眼。 铁山无不知死活地咧开嘴朝着她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来。 铁山无看起来的确是挺俊朗的,不过似乎并不斯文,没有她喜欢的那种暖男的气息,特别是刚才的那一笑,便让她浑身不自在,似乎自己瞬间便受到了侵犯,可是就算她和李千容再怎么亲近,那也是现如今实打实的皇帝陛下,她绝对不能够随意发作,于是声音略冷: “陛下,那么这一位是……” “他叫铁山无,”李千容的眼神之中尽是满意、对那个名字的满意,“你肯定知道他。” 红拂公主微微怔了怔,再次看了铁山无一眼,这一次,她的眼眸之中轻蔑之色稍稍淡化了一下。 她的确知道铁山无,因为这个男人威名赫赫、战功卓著,是不败神将的代名词,他是北唐人心目中的英雄,那种影响力,足以在她不可一世的骄傲心中搅起一些波澜。 但是也仅限于此了。 铁山无的确足够优秀,但是她和他并不熟悉,也没有什么感情,没有感情还谈什么?而且她比较喜欢那种温文尔雅皮肤白白的暖男,铁山无因为常年征战,肤色呈现古铜色,也看起来锋芒毕露,并不暖。 所以她蹙起了秀眉。 而李千容早就准备好了,这一位少年天子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展现出了几分应有的魄力,此时此刻也是一样。 在红拂公主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以前,他就说话了: “红拂,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还未曾婚配,铁将军也是未曾婚配,你是朕的姑姑,金枝玉叶,而铁将军有勇有谋,年纪同样也是不小了,朕觉得,你们之间是良配,所以朕决定,将你赐婚与他,喜结连理。” 红拂公主完全没有想到在自己眼中一向是好孩子的李千容居然对着自己的姑姑来这么一出,就像一掌拍了下来一样,将她完全给压住,此刻便气得呆了,好长时间都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她不说话,铁山无却说话了,这个家伙淡定异常,也没有任何欣喜的语气:“谢陛下隆恩。” 就这样,她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来,这两个人唱双簧便把自己完成了交易。 她现在才反应了过来,不禁惊怒交加,然而她在这之前便意识到了自己这一位侄子的厉害,而且现如今对方可是北唐的皇帝陛下,她不能够像一向以来的那样严词拒绝,当下在娇容阴晴不定了良久之后,欠了欠身:“陛下……臣,还没有做好准备,有些猝不及防,而且臣对铁将军并不熟悉……” 李千容摆了摆手,很迅速地打断了他们的话:“的确,是朕草率了,你们之间联络一下感情吧,两个人出去走走,朕累了,想早些歇息。” 李千容并没有任何可以回旋的意思,但问题是他的话说得天衣无缝,红拂公主一时间目瞪口呆,而那个淡定无比的铁山无,却是回应道:“遵命。” 他带着玩味似的笑意看向红拂公主:“公主,陛下好意,要不我们一同出去走走相互熟悉熟悉吧。” 他并不是真的就这样看上了红拂公主,只是性格如此,他听闻红拂公主的名气,知道这个女人骄傲无比,便有心戏弄她一下,若是她就这么顺从了,他就当吃饭的时候多一双筷子,若是这个女人寻死觅活的,他最多自己来当这个恶人,告诉李千容他们两个人实在是不适合。 说话间,他看见红拂公主狠狠地瞪着自己,脸上有煞气,那是真正的有要杀了他的心思。 李千容再一次摆了摆手。 此刻再想要多留已经无益了,铁山无也站起了身来,红拂公主只好施了一礼,便与铁山无一前一后地告退出去。 现如今正是秋里,走出大帐,便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一股凉意袭来,红拂公主紧了紧长裙,她蹙着秀眉的样子还真好看。 “公主殿下,你觉得我们之间应当怎样熟悉?”铁山无的嘴角噙着笑意。 征战这么久,他终于觉得自己可以获得一些乐趣了。 “你和本公主并没有任何的希望,不要多想了。”红拂公主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不再多看,她尽力显示着她的高傲。 “公主?”铁山无仰头看了看浩瀚星空,“哦,是的,我一定会保住你的公主尊位的,将士们只有奋勇杀敌,才可以让你一直身为公主,而不是阶下囚。” 他的这一席话有着一点嘲讽,也有一点点醒,此言不虚,正是因为包括他铁山无在内的将士们奋勇杀敌,红拂公主才能够站在这里道一声“本公主”,如果不是他们,她便什么也不是。 红拂公主的俏脸上再现怒意,她跺了跺莲足,娇喝道:“铁将军,请不要恃才傲物,太过自以为是!” “谨遵公主命令!”铁山无装模作样道。 “你不会得意太久的,我定会想办法叫陛下打消这一打算,你等着!”红拂公主冷笑一声,便拂袖而去,只留下一股香风。 …… …… 李千容的赐婚并没有真正贯彻到底,而今四处战乱,也只能够算是提点了一下。 而铁山无和红拂公主两人,也像是并没有把那一天的事情放在心上,铁山无依旧征战不休,而且他和李千容、高林的军队中逐渐多出了几位逃难也或者说是投奔过来的皇子、公主、大臣。 那些人,就和当初的红拂公主一样。 于是他们两个人再也没有见面,也许他们的缘分也仅限于此,只能够当作一闪而过的一个笑话。 转眼间春去秋来,形势不断变幻,北唐和南吴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一种均衡状态,南吴的兵力虽然总体强劲,金安也是一路获胜,但是却开始变得分散。 他们之间的第二次见面,是因为一场败仗。 这是铁山无和金安的第一场真正面对面的交锋。 但是并没有很多人想象中的那种两军对垒光明正大,铁山无的失败,是在夜晚,是因为一次大意,那一场夜晚忽然的突袭叫他猝不及防,于是来了一场大败。 那一场大败中,他们损失了三位皇族子弟(被金安的人马生擒活捉),还有许许多多的兵马,夜晚的火势印染了天空,很美,也很惨。 当南吴的骑兵突袭过来的时候,红拂公主衣裳都没有完全穿好,只知道外面一片大乱,她感觉天都塌下来了一般绝望。 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铁山无说的是对的,他们所有的荣光、她红拂公主的公主尊严,都建立在将士们的捍卫之上,而一旦他们无法捍卫,那么她就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羊羔。 当时的确切场景她记不太清楚了,只是依稀记得南吴的骑兵带着冷漠的眼神,一路杀戮、掠夺,她似乎是尖叫了,也似乎因为吓傻了而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而在混乱之中,鲜血迸溅,一骑风驰电掣地正好杀敌路过,捞起了她纤细的柳腰,她以为是敌人,想要挣扎,却听见了一个戏谑的声音:“别乱动,现在我对侵犯你没兴趣。” 是他的声音。 事后她想想,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了,自己的胆子不应该这么小,如果是在平日里的红拂公主,一定会推开他那肮脏的手,即使是跌下马来,死在南吴军的屠刀下,也维持了自己的高傲。 但是她瑟瑟发抖地躲在他的怀里,不敢胡乱动作,一直到后来,所有人都安全了。 那一路上,她有点浑浑噩噩,而之后立身在土地上,才非常清醒—— 在那些时刻,温文尔雅的暖男没有出现、皮肤白白的雅士没有出现,唯一保护了她的,是气质寻常甚至可以说是淡淡的那个皮肤古铜色的男人。 被花痴病毒害可以持续好几年而不得清醒,但其实醒悟也只需要一个瞬间。 在这一刻,她心中对着自己说道:好吧,那就是他了,虽然并没有心怦怦直跳兴奋异常的感觉,但是却还算安定,那就凑合着过日子吧,其实也挺好。 他们之间的情谊,只取决于那两次见面。 …… …… (下一篇讲讲铁山无成亲,那一篇预计篇幅会比较长,我可能会好多天之后才写好,管阔、李惜芸都会出现,还会出现许许多多的人,难得热闹热闹吧) 《北唐风云》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北唐风云请大家收藏:北唐风云更新速度最快。 北唐风云 番外·成亲(上)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番外五 北唐正兴二年的四月,都城长安车水马龙,沿街挂满了大红灯笼,还有彩幡招摇。 今天是北疆军统帅铁山无和皇帝陛下的姑姑红拂公主成亲的日子,最重要的更是那是御前赐婚。 红拂公主并不像曾经的广乐公主一般芳名远播,相比之下,她好像只是人们口中一带而过的一位贵人,很是疏远、不亲切。 而那些虚淡的名声中,她的确是不够亲切,因为传说她脾气暴躁,娇惯无比,还眼高手低的,许多有头有脸的年轻男子都不敢娶她,她也看不上那些人。 就这么拖着,她便二十五了。 二十五,真的算是老姑娘,要嫁不出去了,要知道即使是当初身为天载皇帝掌上明珠的李惜芸,被赐婚的时候,也只有十五六岁。 当然,这里面有她自己的原因,也有外界原因——唐吴之争让两国战火纷飞,她经历了不少的颠沛流离,也耽误了自己的婚事。 然后她今天终于嫁出去了,人们猜想她可能是有点儿不甘心的,但是迫于局势,迫于李家的颜面,此刻这年岁再不想嫁人也只得嫁了。 这也只是人们的遐想罢了。 偌大的铁府里面,喜气洋洋,一片鲜红,原本因为铁山无朋友不多,也没有什么家人的缘故,虽然身为北疆军统帅,府邸里面却总是冷冷清清的,不过今天却是热闹非凡,府内府外都是人。 铁山无的上一场婚姻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了,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想必现如今的北唐皇帝陛下也不知道,而他也已经三十四了,皇帝对他如此看重,他的婚事自然是要放在心上的,而红拂公主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这些情景只是处在极少数人的眼里,而那些猜想却是汇聚在无数人的心中。 无迹和一匹俊俏漂亮的黄棕色的母马拉着一驾马车正在疾驰,更为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在无迹和那匹母马之间,还欢快地奔跑着一头小马驹。 那是无迹一家子。 在马车里面,那名身着鲜红色长裙的美人正在沉默地望着外面的飞速倒退的风景,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她是在体味着这些熟悉的气息——长安气息,而在感怀着什么。 在李择南身死,离开长安之后,恍然之间居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当此时,无迹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他们的孩子,却还在一年以后降生,而在一年以后,管阔依旧在追杀着金安,难以释怀曾经的憋屈,当然这也只是后话。 “在想什么呢?”管阔凑近过去,问道。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没想到天下又回归了平静,而我的皇姐红拂,居然也赶鸭子上架嫁人了。”起初她看起来有些伤感,但是说着说着,她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来。 管阔有些无言,心想她对那一位皇姐究竟是有着多么大的成见? 他们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在不知不觉间长安城的轮廓已经变得格外清晰了。 今天的长安城看起来倒是分外热闹,入城的人有很多,铁山无现如今的威名很盛,而红拂公主也被人提起了往事,逐渐越来越为人所知,于是他们两个人的婚事,便也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了某种奇谈。 铁山无的圈子并不大,当然也不可能邀请到太多的人,不过凑热闹是人们的天性,即使是不能够入铁府,在大街上对着迎亲的队伍吆喝几声,也是许多人喜欢的。 在来到城门口的时候,他们的速度没有变,而正在城门处对着今天的婚事唠嗑的几名守城士兵顿时全身一震,纷纷站得笔直,朝着那位马车夫尊敬道:“见过高将军!” 管阔和李惜芸坐在马车里面,为他们赶马的,居然就是名气如今也不小的高林。 说起来,管阔对于老铁对他的情谊还是感觉到很是受宠若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隔着那么远在齐鲁之地,非但收到了请帖,居然那请帖还是铁山无请高林亲自送过去,并且带着他们两个人一同赴宴的。 路上耽搁了一些事情,好在总算是在铁山无成亲的当天赶到了,否则的话,管阔都觉得自己没有脸去见那个家伙了。 虽然一路上管阔好几次表示这怎么能行,抢着和高林赶马车,不过高林笑着道这是老大的心意,大家相处那么多年,老大成亲让我亲自过来接你们,那么那些心意自然要行动到底。 今天心情好,高林一改往日里一向的阴沉脸色,朝着那几名士兵微笑一下,便很迅速地掠进了城内。 人开始变多,到处都很热闹,马车的速度无法再快,他们三个人交谈着事情,不多久便来到了铁府附近。 管阔此时此刻的心绪突然有些激动与彷徨,大概是因为和那些曾经很熟悉的人们已经多年没有见过面了,现在他居然开始忐忑起这一次见面的场景,还有自己应该说一些什么话。 正在兀自忐忑着,马车外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高将军!” 马车已经停下,他侧头看看李惜芸,看到对方耸了耸肩,而后应该是高林跳下马车的声音。 高林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柳夫人。” 这对于管阔而言,是一个非常陌生的称呼,在长安他认识许多人,但是至少,这样的一个称呼,他是第一次听到。 或许是自己不认识的某一个人吧,他心中想到。 就这样想着,他深呼吸一口气,撩开马车帘布,跳了下去。 外面的喧闹在他的耳中陡然变大,光线也是明丽了许多,让他稍稍眯了眯眼睛,不过暖洋洋的阳光让他感觉到了一阵舒服。 高林正在和那位“柳夫人”笑着说着话:“柳公子怎么不见踪影,只有夫人一个人在这里,这看着实在是不像话……” 管阔迷迷糊糊了一阵,恍惚间听得背后传来一个嗔怪的声音:“你愣着做什么呢?” 他转回身去,看到李惜芸也已经来到了马车外面,一只素手正遥遥地朝着自己伸过来。 他赶紧把手搭过去,扶着对方下了马车,这才听见那位“柳夫人”惊喜的声音:“咦!这是……广乐公主殿下!?” 这个声音依旧是如此熟悉,而铁府外面的人群之中,却是炸开了锅,一听失踪那么久的广乐公主殿下再次出现在了长安城内,顿时到处一片兴奋与议论声。 不管李惜芸愿意不愿意,李千容都归还了她的公主封号,而李惜芸却也只把它当作是一个名头而已。 她微笑着朝着周围的人致意,不过笑容很淡,看起来是不太愿意如同很久以前一样被人推崇着。 这个时候,管阔才看清楚那位所谓的“柳夫人”居然就是徐梦珊。 一向怯懦怕事的徐梦珊依然美若天仙,不过虽然还隐含着从前的那种害羞,但是却也明显成熟了一些,有点当家主妇的气韵了。 管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想自己真是傻了,那声音有点熟悉,而嫁给了柳亦年的,正是徐梦珊,所以“柳夫人”不是徐梦珊还会是谁? 在李惜芸对着周围的人们微笑致意的时候,他也朝着徐梦珊打了一个招呼,道:“你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徐梦珊先是一怔,随后俏脸红了红:“我和亦年的孩子都已经一岁半了,的确是要成熟一些了,不要总给他添麻烦。” 这下子轮到管阔和李惜芸纷纷一怔了,随后他们两个人互视一眼。 李惜芸知道他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瞪了他一下,脸上同样也是一红,啐道:“看什么看!?” 管阔傻呵呵地笑了笑,移开了目光。 “柳亦年那家伙呢,老铁成亲,你都到了,他也没有理由不来啊!” “是因为你们来得晚了,”铁府的门内传来又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他陪着铁将军去皇宫接亲了。” 管阔抬眼看过去,看到刘方好一身翠绿色的荷裙,还是那副小家碧玉的可人之态,在她的身旁,立着一位虽然瘦弱不过看起来很是亲和的年轻人。 他认得那是毛府的三公子,经历了唐吴之争,毛大人还是保全了自己以及家人,也算是难为他们了。 他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问道:“刘方好,你也嫁人了?”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嫁不出去吗?”刘方好微笑着反问。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几年都过去了,不论是徐梦珊还是刘方好,都变得老练了许多,想不到刘方好这样的人,也学会开玩笑了,管阔笑笑,和不算太熟悉但好歹是认识的毛府三公子简单打了个招呼,随后几个人之间随意聊了起来。 对于铁山无的婚事,很明显无迹一家子是没什么兴趣,马车横在铁府之外并不是事儿,于是高林打了个招呼,便策动马车离开了这里,应该是找地方放置去了。 铁山无居然都已经接亲去了,管阔摸摸鼻子,心想好险好险,要是再晚一点,还真的会错过老铁的婚礼,想必到时候老铁削死自己的心都会有。 闲谈着,刚才的忐忑心情也渐渐消散开来,铁府里面忙忙碌碌的,有些人他认识,有些人他不认识但是听说过,当然也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或许最大的安然,便是很多年之后的见面,便像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吧。 等待是一件漫长的事情,但是今天是喜事儿,于是那些等待便也充满了喜悦的气息来。 人群开始朝着长街上汇聚,热闹声越来越大,视线为人所遮挡,管阔看不太真切,只是远方已经隐约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本来想写完一起发的,不过都这么晚了,来不及写了,还有闹洞房什么的很多事情,还是分章吧) 番外·成亲(中)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他侧头看了李惜芸一眼,她拉住了他的手,相视一笑,不言自明。 她大概也是想到了当初成亲的时候,只不过那时候的她,或许并没有多少喜悦的心理吧,然而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们之间的婚事,也算是名正言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便比什么都好。 铁府门前,开始放鞭炮,长街上的人朝着两边挤压,以为迎亲队伍让出道来。 管阔这个时候才可以清楚一些看到那边的场景。 只见铁山无的身前挂着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笑容含蓄,许多穿着红色喜气洋洋衣服的迎亲之人环绕,后面是八抬大轿,更后面是可以堪称壮观的绵延的嫁妆。 “嘻,总算是真的嫁出去了。”管阔听到李惜芸道了一声。 她伸长着脖子挤在人群里的样子,越来越不像是从前的广乐公主,倒像是市井上的一位好事的大妈。 铁山无到底是过来人,别人不知道他,甚至皇帝陛下和红拂公主也不知道,但管阔知道他并不是第一次,再加上本来就是老油条的性格,一点也没有管阔那时候的木讷,反而是吊儿郎当地挥手朝着周围的人致意,一如他凯旋归来赢得欢迎的时候。 他的目光扫到这里,顿了顿,随后却不对管阔打任何的招呼,却是朝着李惜芸喊道: “管夫人可好!?” 李惜芸知道他这是在埋汰自己,管阔也知道,不过他们两个人只能够接受着在这句话之后不少人奇异的目光,却又无可奈何。 在李惜芸要杀人的目光之中,铁山无大摇大摆地在铁府门前停了下来,人潮再一次涌动,两人的眼前一片眼花缭乱,只能够听到周围的一片喧嚣嘈杂,末了,一部分人涌进了铁府之内,他们也随着人流跟了进去。 管阔这时候才想起来刚才一通胡扯,再加上自己第一次自己做主参加别人婚礼,居然礼金都没有给,这才转回身去,找到门前的那个人,凑了上去,谁知竟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哪个傻X!”来人骂骂咧咧着,那家伙穿着一身锦袍,但是身板却还算结实,和管阔冷不丁的这一撞,竟只退了一步。 管阔抬起头来,一看,寒声叫道:“左惊!?” 来人正是那个觊觎自己父亲女人而被丢到北疆过的左惊,在管阔的印象里,这个家伙放荡又混账,而且虽然身材并不瘦弱,但是体质一塌糊涂,但如今见面,他差点儿就没有认出来,因为对方居然变得魁梧了许多,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左惊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不屑道:“你这个傻子回来做什么?” “看你有没有把你父亲的女人搞定啊!”管阔皮笑肉不笑的。 他和左惊没有什么好说的,更不会有什么好感。 “你……”左惊扬起拳头,作势就要打上来,但是看着管阔冷笑着站在原地,禁不住全身都生出寒意来,想着那个家伙大杀四方的传闻,腿肚子便有些抽,当下气势瞬间弱了好几分。 他的后面,一个粗大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后狠狠一捏,让他禁不住惨嚎了一声,回过头去,看到是高林,便讪讪地叫了一声“高将军”。 “杵在门口做什么,不进去赴宴?”高林冷冰冰地呵斥了一声。 左惊瞬间便没了脾气,朝着管阔怨愤地盯了一眼,便进了铁府之内。 “老高,他这是怎么回事?”管阔禁不住对着高林问道。 不论是左惊现如今的健硕气质,还是对方对高林的那种尊敬态度,都叫他怪有些摸不着头脑的。 高林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一同走进去,不远处的李惜芸正在朝着他们招手,那张桌上是柳亦年刘方好徐梦珊等相熟的人。 “他在我的帐下征战多年,自然是畏惧我的。” 管阔略感诧异,在他的想象中,左惊一直都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那时候即使是在北疆,也因为他的身份,得到众多阿谀奉承之人的照拂,而今,高林居然用“征战多年”来形容,倒是让他意料不到。 高林再道:“那几年来,我们和南吴人攻伐不休,他的父亲颠沛流离之下,又打发他来军中,不过这一回他可没有从前那么好的运气了,被我们修理得服服帖帖的,哈哈!” 他大笑几声,想来,左惊被他们修理得,的确很惨,怪不得现在对高林这般驯服。 “老是被他父亲打发掉,也够窝囊的,不过现在看他的体格,倒还真有效果。”管阔撇了撇嘴道。 “鬼知道他又看上了他父亲的哪一个女人,”高林坏笑着凑上前去小声说道,“不过要说效果,还真的挺大,前一段时间左府为他向毛府提亲……” 说话间他朝着刘方好的丈夫,那名毛府公子那里瞄了一眼,努努嘴:“就是他的五妹提亲,毛府居然答应了,我跟你说,左惊那家伙跟从前真的不一样了很多,要知道我和老大的能耐,还真不是盖的……” 高林颇有些得意洋洋,也是,如今天下安定,他们这样的人,一不打仗,就闲得慌,于是话就多,也总想说一点令自己得意的事情。 对于左惊的变化,管阔啧啧称奇,军队的确是一个改造人的地方,从前在北疆那是因为有人纵容着他,后来的铁山无高林等人对着他动真格的,自然会有效果。 日渐西斜,管阔和高林抬步走到李惜芸招手的那一桌,看着同桌的都是相熟最起码是认识的人,心下不禁高兴。 他看到徐梦珊依旧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只是旁边留了一个空位,心道柳亦年那家伙一直到最后,因为人海茫茫的缘故,自己也没有看到,现在还到哪里去了? 察觉到了他心中的想法,刘方好替徐梦珊当先说到:“亦年和铁将军关系极好,铁将军成亲,他自然是要忙前忙后的,短时间内还到不了这里。” 管阔抬眼望过去,果然看见了柳亦年在远处到处招呼着的身影。 铁府里面的热闹达到了高潮,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越来越暗,铁山无和红拂公主的身影出现,想来是要拜天地了。 铁山无是管阔极为熟悉的家伙,当然依旧是那般壮实俊朗,而令他最最感兴趣的自然是红拂公主了。 盖着红盖头,一身吉服,没有人看得清楚红拂公主的真实相貌容颜,不过管阔还是凭借那袅娜的身段推测得出那名公主最起码身材是极佳的。 他忍不住侧头对着李惜芸问道:“你的那位皇姐,漂亮不。” 李惜芸瞥着他,逐渐露出不悦之色来。 他察觉到同桌的人都三三两两地瞥了自己一眼,顿时尴尬,心想自己无厘头的这么一个问题,实在是不合适。 “你怎么能这么肤浅?”李惜芸的手在下面掐了他一下。 管阔的脸抽了抽,他本来没有这个意思,现在倒被这些人弄得好像就是这么一个肤浅的意思了,不禁郁闷无比。 李惜芸凑过去,和他几乎脸贴着脸,吐气如兰道:“我漂亮吗?” 管阔被她这样弄得心里发寒,小声道:“别人都看着呢。” 末了,看着她的目光,他嘿嘿笑道:“漂亮。” “我那么漂亮,我的皇姐怎么会不漂亮。”李惜芸瞪着他,离得他远了一些。 旁边的高林等人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一些什么,只是面面相觑了好一番。 (事情有点多,再加上新书的灵感,急需快些写出来,所以番外就写得少了点,还是再分章吧) 番外·成亲(终)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而管阔的目光却是被铁府主事的那一对夫妇给吸引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为铁山无主事的,竟然会是这两位。 满头白发苍苍,目光浑浊了许多,看起来略微有些颓然的万老将军,还有万夫人——晋王妃万莲双的父母、晋王李显岳的岳父岳母。 在李显岳夫妇出事之后,一直贯穿整个开远朝,万老将军都没有得到重用,与皇帝李择南倔强地对峙着,而且他也知道万老将军因为神伤,身体越来越不行了,现如今看起来,万老将军在李千容登基之后,欣慰了许多,气色好了一些,但是却是再也恢复不到从前了。 铁山无的身世和自己一样离奇,他的父母早就已经不在了,如今为他主事的是万老将军夫妇二人,足也可见皇帝李千容对他的重视。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铁山无和红拂公主拜完了天地。 “你的那个兄弟倒是本事不错,我那位皇姐的脾气我知道,现在看起来,她倒是心甘情愿,很乖,简直是奇闻。”李惜芸又忍不住凑过来道。 管阔心想李惜芸果然对她的那位皇姐有很大成见。 这个时候,远处,柳亦年忙碌好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越过几张桌子,已经来到了近前,看到管阔二人,脸上浮现出欣喜的颜色来,叫嚷道:“你们来了,真好,管阔,我今天一定要把你这个菜鸟喝趴下!!” 管阔不胜酒力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柳亦年这样子,果然是兄弟不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而是去插兄弟两刀的。 徐梦珊扯了扯他的衣裳下摆,俏脸红着斥责道:“你给我收敛着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管阔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心道别看徐梦珊一直都怯怯懦懦的,没想到柳亦年却被她管得挺好。 不过他却对柳亦年刚才所说的话不以为意,微笑道:“好啊,来啊,看是我把你喝趴下,还是你把我喝趴下!” 他光明正大着来,自然不会是柳亦年的对手,但他现如今运气法已经趋至大成,炼化酒力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但是他感觉自己腿又被谁掐了一下,看到李惜芸的眼眸之中满是警告之意,便朝着柳亦年干笑了一声。 宴席进行得很顺利,菜肴不像那些大府邸一般只求贵气甚至铺张浪费,但是却也有滋有味,可见厨子也是用心了的。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新娘红拂公主早就去了洞房,铁山无这个家伙挨着桌子敬酒。 在片刻后,他终于是来到了这里。 铁山无的酒量还算可以,但是眼见他一点都没有被酒力侵蚀的样子,管阔也不禁腹诽——那家伙肯定也以功力炼化了酒力。 一桌子的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那家伙神采奕奕,意气风发,管阔倒还真的极少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尤其是他对着自己使的那个眼色,总是让人觉得有挑衅的意味。 管阔心想得意什么,就像谁没娶过媳妇儿似的,不过他嘴上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朗声恭贺道:“老铁喜得贤内助,兄弟我先敬你一杯。” “客气什么。”铁山无的脸上噙着笑意,转而望向柳亦年和高林,“那家伙来晚了对吧,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罚酒一桶。”柳亦年嘿嘿笑道。 “喝死他!”高林道。 管阔的脸黑了黑,一桶?柳亦年那小子还真说得出口,就算自己能够以运气法炼化酒力,一桶也会让他够呛的。 但是柳亦年和高林等人察觉到李惜芸和徐梦珊还有刘方好等女性要杀人的目光,马上便收敛了许多。 最后,铁山无罚了管阔三杯,随后看向李惜芸,挑眉问道:“管夫人,看你的眼神,有何指教?” 李惜芸的眼神更加勾魂夺魄起来,道:“你等着吧,我会好好指教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铁山无的身上闪过好几分的寒意来。 …… …… 铁山无的酒量很好。 再加上他武功卓绝,于是便也更好。 宴席上这么多人搞他,尤其是那些豪迈的军中人氏,好歹他没有倒下,只是稍微有些醉意。 红拂公主不知道自己等了有多久,她想要掀开自己的红盖头,按照她一向的脾气,她自然是受不了的,不过她忍住了,因为她觉得,这是她和他的成亲之夜,她一定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过完。 透过红盖头,她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整个都是微微的红色,她端庄地坐在那里,展现着一种神秘之美。 她听到外面传来几声女子的轻笑声,那些都是妇人,她们会帮助自己让这个成亲之夜变得很充实,但同时也会刁难自己的夫君。 她们阻拦着铁山无,使出千奇百怪的法子,她听见了他的声音,于是便忽然有些紧张。 纠结了片刻之后,她终于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外面的风袭进来,她和他相处了几年,虽然并不是时常相见,但也是大约摸准了他的性格,面对门外的那些妇人们的故意刁难,他这是第一次这般好脾气,原来他对这一场婚事也是如此重视。 他进来了。 他的身上有酒味,红盖头之下,她皱了皱眉头,随后说道:“味道太重,不许过来,嘴里面漱一下。” 正在接近她的铁山无怔了怔,随后微微一笑,在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转向红拂公主:“娘子,现在可以过来了吗?” 听闻到他的这个称呼,红拂公主的脸红了起来,她意识到他就要过来了,虽然她和他已经亲近了许多,但是此时此刻却忽然之间紧张起来,这红盖头一掀,她觉得他就可以对着自己为所欲为了。 “你……你先别过来……等会儿。” 铁山无的笑意更浓,脚下却不停步:“等会儿?等什么呢?” 他的气息已经很近了,他的手中拿着长杆,朝着红盖头挑去。 他的动作是如此猝不及防,红拂公主那羞得通红的脸就这样暴露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伸出手去,拖着她的下巴,玩味似的道:“你真美。” “放肆!”她一掌把他的手拍开。 她正待再要做一些什么事情,门却再次被推开了。 那群妇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端着两碗团圆走了进来。 她的脸羞得更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和他靠在一起,吃了一口。 又吐了出来。 “生的!”她不满道,“怎么是生的?” 那群妇人脸上的笑意更加令她毛骨悚然了:“对啊,自然是要生的!” 她们的那种大笑是如此善意,但是红拂公主却觉得她们在故意取笑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铁山无微笑着也尝了一口,道:“既然娘子说生的,那自然是生的。” 她忍不住掐了他一下。 “哟哟哟,娘子这么早就这么凶,看起来以后家里做主的就是娘子了。”一名妇人娇笑道。 红拂公主被她们埋汰得有些恼意,但也不好怎么发作,只是不高兴地挥手道:“你们休得胡说!” 铁山无同样也是挥了挥手,几名妇人会意,相视一笑,道了几声恭贺之语,便都退下了,并且把门掩上。 花烛徐徐燃烧着,红拂公主杏眼瞪着铁山无,周围一片沉默,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起来。 她更加紧张了。 刚才被那群妇人捉弄,她恨不得她们快一点滚蛋,但是察觉到现如今气氛的不同寻常,还有铁山无那充满了暧昧的目光,忽然觉得那群妇人就这样陪着自己那该有多好。 铁山无那粗糙的手抓住了她的素手。 她挣脱开来,往床沿的另一头挪得远了一些,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威仪,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铁山无的目光变得更加暧昧了。 “你……”红拂公主伸着手臂,以保持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你等等,我……让我缓缓。” “缓什么?”铁山无盯着她的玲珑娇躯。 红拂公主俏脸通红:“你说缓什么?” “我没有什么意思啊,你以为我要做什么的意思呢?”铁山无笑着说道。 感觉到他在戏耍自己,红拂公主一拳头便忍不住打了过去。 铁山无侧身避开,对着她示意了一下,道:“今天感觉有点不正常,那帮家伙理应不会这么消停。” 红拂公主起初并没有意识到他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后来便明白了,于是便有了很深的危机感:“你觉得,他们要做什么?” 铁山无蹙眉:“那帮家伙,坏着呢,我怎么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他看向红拂公主,再次抓住了她的手:“娘子,我们要一条心并肩作战啊。” 他隐约听到了轻微的声响,下意识地抬头,却对上了几只眼睛,顿时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 …… 片刻前。 “我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家伙!” 李惜芸攥紧秀拳,银牙紧咬。 “你这样子有点像姬如是。”管阔瞥了瞥她,漫不经心道。 “你什么意思!?”李惜芸怒火中烧,“你是我的相公,我们之间,应该一心的!” 管阔扯过她,看着远处还在和一些人唠嗑的铁山无,道:“你急什么,我心中自有打算,现在还不到时候。” 李惜芸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管阔嘿嘿一笑:“闹洞房啊,多开心啊!” 李惜芸道:“我当然也想闹洞房,我现在想的就是应该怎么闹洞房,我只是一名弱女子,我皇姐那个泼妇会把我打出去的,所以才需要你帮我。” 一个脑袋凑了过来,一脸的痞相:“闹洞房?一起啊!” “去去去,你毛手毛脚的,肯定会打乱我们的计划的!”看到是柳亦年,管阔摆摆手道。 他知道柳亦年没有太多的心机,做事情也不谨慎,虽然义薄云天,但是难免做不成大事情,特别是闹洞房那么“大”的事情。 “相公,你不要惹是生非。”徐梦珊的声音细细的,拉着柳亦年的手也轻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古怪的力量却把他从管阔李惜芸的身边越扯越远。 管阔看着他的怂样,啧啧了两声,道:“废柴……” 不久之后,他们看到铁山无已经入了洞房,管阔拉起李惜芸的手,一脸坏笑道:“走!” “你准备怎么做?”李惜芸蹙着秀眉。 “侦察敌情,”管阔拉着她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随后揽住她的细腰,凭空一跃,便飞身而起,来到了铁山无洞房的房顶上,在这期间他捂住了李惜芸的嘴,让她打消了惊呼的冲动,“上房揭瓦。” 当管阔咋咋呼呼地开始揭瓦片的时候,李惜芸抓住他的手,迟疑了一下道:“你这么做不道德,你大可以闹哄哄地冲进去骚扰他们,你这叫偷窥,而且是偷窥新婚夫妇,不怕被雷劈吗?” 管阔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第一次成亲,现在他们那个啥还早着呢,等着吧,门口那群妇人还要戏弄他们一下呢。” 李惜芸撇了撇嘴,后来也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并且还在不久之后,也凑了过去,看得比他还津津有味。 铁山无实力强大,这件事情最大的难题便是跃上房顶而不被他察觉,在此时此刻的大院里,估计也就只有管阔一个人有那样的能力了。 这时候屋里的那群妇人已经闹腾完出去了,铁山无正在调戏红拂公主。 而后便有一道身影跃上了屋顶,对着趴在那里的两个人小声说道:“好啊你们两个,做坏事也不叫上我……” 于是铁山无便铁青着脸仰头看到了那三双眼睛。 …… …… “说你是废柴就是废柴。”下来的时候,管阔对着柳亦年喋喋不休的。 “我怎么知道铁将军感觉这么敏锐。”柳亦年颇有些郁闷。 “现在怎么办?”他又问道。 “光明正大着来!”管阔大手一挥,便朝着大门大步而去。 但是此时此刻一看眼前的情景,他便震惊住了—— 只见密密麻麻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汹涌进了洞房内。 为首的是高林等几名和铁山无一同征战多年的将领。 那些宴席上,人去大半,居然全跑着去搞铁山无了。 “感觉他们两个会被搞死啊!”管阔咋舌道。 他转头看向李惜芸:“一起上啊!” 李惜芸一脸不忍的神色:“好惨啊,你去吧,虽然我那皇姐总是高傲地摆着臭脸,挺可恶的,而那个铁山无更可恶,但是现在看着他们挺可怜的,那就一笔勾销吧。” 管阔摇头叹息:“妇人之仁……” 他和柳亦年随着人潮死命往里面挤。 人太多,密密麻麻的,管阔和柳亦年有幸挤了进去,但是却看不到铁山无和红拂公主的身影,而更后面的人,便只能够挤在门外檐下了。 他听见了里面红拂公主气急败坏的声音,还听见铁山无喊了一声:“高林,你等着,过了今夜,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的!” 高林大笑着喊道:“老大,没事的,过了今夜,你怎么搞我都没事,但是在今夜,我们必须要搞你,谁叫你平日里这么强势,看得让人很有要搞你的冲动!” 里面一片闹哄哄的,人潮涌动,管阔并不知道老铁到底怎么样了,但是想必被弄得很惨。 人潮整整闹腾了半个时辰才渐渐散去。 这个时候管阔才留了下来,并且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只见红拂公主蓬头垢面的,一脸要杀人的神情,而铁山无瘫在床上,看起来像一只死狗。 “管阔,”铁山无有气无力地喊道,“我宁愿他们像你刚才那样全部都在屋顶上偷窥……” 管阔干咳了一声:“他们对你们做了什么?” “他们让我把她横抱起来蹲马步……” 管阔:“……” “还让我当众亲她,但是她给了我一巴掌,我的脸都肿了。” 管阔:“……” “还让我用两个手指撑地练倒立。” “……” “再让我……” “接着让我……” …… “最后让我……” 听着他像念菜谱一样,管阔暗叹这家伙好惨。 接着他又感觉到不寒而栗,因为那家伙忽然轻笑了一声,疲惫之音也变得少了: “那帮人,别看今夜闹得欢,待他明日拉清单,叫他们等着吧!” 他似乎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铁山无。 这时候他看到一脸不善之色的红拂公主盯着门口,寒声道:“看什么看,笑什么笑,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李惜芸轻盈地进了屋内,把门关上:“皇姐,你的这副臭脾气真的还是像从前一样讨厌。不过嫁了人了,总是要改改的。” “不要想着教训我!”红拂公主恼道,随后又道:“惜芸,你看他们这样对我,你要为皇姐报仇!” 李惜芸走过去,旁若无人地把铁山无推开,靠着红拂公主坐了下来,拉着她的手:“你眼瞅着哪个还没成亲的,到时候叫你家相公好好修理他。” “好主意!”红拂公主竖起大拇指。 “咳咳……”铁山无干咳了几声,道:“广乐公主殿下,今夜是我和她的洞房花烛之夜,你不要和我抢人啊!” 红拂公主瞪了他一眼:“和女孩子家家的争,小家子气!” 铁山无:“……” 她们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有说有笑,短时间内竟然把两个大男人尤其是铁山无给晾在了一边。 铁山无知道她们姐妹应该是要说一些话,虽然今夜是自己的洞房花烛之夜,但是现在也是有妻子的人了,就像红拂公主所说的那样:不要小家子气。 他朝着管阔招招手,两个人到窗口站了一会儿。 沉默良久。 在喜悦的大多数时间里,而今兄弟两个人站在一起,回望往事、对比今朝,感慨良多。 “以后也是有家室的人了。”管阔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首先打破了沉默。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现在数起来也数不出多少,这真是奇怪。”铁山无脸上噙着的笑意有些梦幻。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唔……很狼狈的时刻,我们被发配边疆,在那之前,是我第一次成亲……”铁山无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靠近了管阔,说的声音很小。 “都过去了,你也没过几天日子,就当那一桩婚姻不存在吧。”管阔不想让他多勾起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他们开始回忆起做苦役时的艰辛岁月,而后是北疆的战火磨砺了他们的意志,他们在血与刀之间铁马冰河,长安血夜、一路南逃,唐吴之战、一片萧条,还有后来的太平盛世。 无用、可雷、阮单、李显岳、王独、白从云、林荣林海林雕……他们想着那些远去的人,还有现在还在的人,姬如是、姬如海、金安…… 人生是一段旅行,很多人会相遇又离开,能够走到终点的,只有自己,但是总是有那么一些人,陪伴你的旅程很长很长,你们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有你,真好。”铁山无看着他,难得眼神有些温暖。 管阔点点头:“认识你,是我的运气。” 顿了顿,他又笑道:“现在,又有一个人过来陪伴你了,你们会一同走过很长的一段距离,你一定要好好待她,现在你不是一个人过日子了,做什么都要互相想着对方。” 铁山无捶了他一拳:“干嘛说得那么酸腐。” 管阔回过头去,看到李惜芸松开和红拂公主拉着的手,站起身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春宵一刻值千金,管阔,我们走吧,他们今天累了,但是还要做一些事情,我们不应该多加打扰。” 红拂公主红着脸骂她:“没羞没臊!” 李惜芸轻笑一声,拉着管阔来到门口,轻轻帮他们关上了门。 门缝内,铁山无朝着他作了一个手势,表示:“明天来玩啊!” 管阔也做手势:“一定一定。” 他们在军队里面默契出来的手势,那两个女人自然是看不懂的。 李惜芸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神情,看着铁府里面忙碌的那些人,看得出来是深受感染。 “如果一直都这样,那该有多好。” 管阔指着天上的月亮,道:“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旧时的月,照着现在的人。 她轻轻点头道:“嗯。”。 …… …… 新书《祥云纪》已发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暂时还在审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放出来,希望大家多多关注,和我一起见证一个新的世界。《北唐风云》新书《祥云纪》已发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新书有可能签约后才会在qq浏览器显示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祥云纪写废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签约都成问题,玄幻这游戏太难不适合我,最近在写又一本新书,准备投内签,到时候签约了再告诉大家,这本签约应该不难的,咱们下个月再见。 圣诞节快乐。《北唐风云》祥云纪写废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砰然坠地的《祥云纪》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三体》里面说过: 在中国,任何超脱飞扬的思想都会砰然坠地——现实的引力实在是太沉重了。 如果我再年轻四五年,回到那不需要考虑太多以后生活的学生时代,我一定会把《祥云纪》写完,因为这本书经历了那么多年的思考,已经有了很清晰的轮廓。 但是我已经毕业工作了,要考虑成家立业了,在这个物欲喧嚣的年代,不是高富帅连最平平无奇的姑娘都吸引不到,既然身高和帅丑已经注定,贫穷又限制了我的想象力,那么我就只能够稍微再努力一小把。我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傻不拉几地写一本两百六十多万字没签约的玄幻,最后还被莫名其妙封掉。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改变世界的,很多人都是被世界改变。 当然,人生是波浪线,虽然有低谷,但也总会有高潮。 新书《剑贯》,投了内签,编辑叫我发书吧,我可以视作为我通过了,虽然是一本冷门类型的武侠,但总比没签约的好。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会登陆qq浏览器,到时候和小说书架的读者们再见。《北唐风云》砰然坠地的《祥云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感觉最近一直在走背运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写玄幻不来站短就算了吧,想踏踏实实写一本武侠,过了内签却又被主编拒了,抱歉大家,看来没必要继续写下去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人生是波浪线,经历了这么长久的低谷总会迎来高潮吧?《北唐风云》感觉最近一直在走背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本来昨晚《剑贯》内投了纵横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如果过了的话可能就会离开阅文了。然后看着qq浏览器的一些读者的评论,又舍不得,而且新人去纵横也不一定有多好,对阅文也有感情了,这几天再构思一本新书,还是在阅文耗着吧。《北唐风云》本来昨晚《剑贯》内投了纵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新书内投又过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新书《带着网友共闯东周》已经发布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过了内签,这一次应该不会被毙掉,嗯……应该吧……责编qq也加上了。 就是如今店铺关门,复印店、快递点不一定开,签约过程会有点难度,qq浏览器也许会很晚才出现。 (没有重要事情大家不要出门,不给国家添乱,从人民群众做起)《北唐风云》新书《带着网友共闯东周》已经发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新书起点已经改成签约了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qq浏览器应该以后会出现。《北唐风云》新书起点已经改成签约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新书都可以看啦 - 北唐风云 - 浮华缥缈 速来围观吧,在qq浏览器出现了~《北唐风云》新书都可以看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