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技术哪家强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2020年2月14日深夜,某三流大学。 往日喧闹的宿舍,今天显得特别的安静。整个男寝楼只有诡异的几盏灯亮着,里面呆着的男士大多是蓬头垢面,相貌奇丑的书呆子。如果配上恐怖的音乐,简直就是惊悚片的既视感。 一个浑身油烟味、葱花味,系着印有“胖子小吃”标志围裙的家伙,踉踉跄跄地溜进了148男寝。 不要误会,这位不是小偷,也不是躲避宿管偷偷送外卖的。 这位其貌不扬,准确地说是有些猥琐的男士,大名富贵,复姓西门,乃本校大四学生。 至于为什么西门这么高大上的姓氏配上个富贵这么个俗不可耐的名字,问他死去多年父母去吧! 据唯一疼爱他的奶奶说,西门是祖上西门豹传下来的姓,不能改;富贵这名字多好呀!又富又贵,给多少钱也不能换! 奶奶想多了。从出生到成年,并没有一个人准备掏钱换名字。取名富贵的这位,既不曾买中彩票头奖,也没有碰上某权贵上门认亲,骤然富贵了起来。 更倒霉的是,出生没多久,父亲就在一次车祸中遇难,母亲改嫁远方,再无音讯。虽然肇事者赔了几万块钱,但还算安乐的家就这样完了。 十九岁那年,富贵好不容易考进了一所三流本科院校(俗称三本),却被高昂的学费吓住了。 多亏了奶奶四处求人,又申请了助学贷款,勉强凑够了学杂费、生活费,才算进入了这个不太高级的“象牙塔”。 俗话说,老猫专咬病鸭子。 整日伺候那二亩薄田,又不舍得多吃一口的奶奶,终于积劳成疾。又不舍得看病花钱,终于一病不起了。 富贵接到电话后,赶回家中的时候,奶奶已经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看着瘦骨嶙峋的奶奶,富贵悲从心来:“您让我上个什么破大学啊!我要是在家里给人当个瓦工,您的身体也不会那么快就垮了呀!” 也不知奶奶从哪来的力气,高声说:“糊涂!三辈不读书,不如一窝猪!你能考上大学,我死了见了你西门家的列祖列宗,这要是在古代就算是有了功名!你当一辈子瓦工,也什么都不是!” 然后,奶奶就真的去见列祖列宗了。尘世间,留下西门富贵一个孤零零的娃。 奶奶去世后,富贵是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开始过起了没心没肺的日子。 每天在学校上完课之后,就溜出去打零工。送过快递,干过外卖,因为是兼职,很快就被炒了。还是开小饭馆的胖子老板见富贵可怜,勉强收留了他。让他每晚六点上班,十一点下班,周末全天,时薪十元。 开始是刷盘子,后来是刷盘子兼跑堂。 名为学习、实为撩妹的晚自习从来不参加,班集体、宿舍活动也不参加。 志愿者服务?是什么鬼,给钱吗? 老师同学都爱称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利己就利己吧!咱还有学费要挣,还有生活费要挣,还有将来娶老婆、买房子、奶粉钱要挣,哪里有闲工夫去做那些无聊的事。当然,他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挣奶粉钱干什么? 当然,富贵同学也想过这个问题。但“肤浅”的大学女生,怎么能懂得西门富贵这么深沉有内涵的男人呢? 校花不敢追,没试过。 班花的回答是,鸽吻。 组花说,我有男朋友了。 恐龙妹说,我喜欢韭菜,不喜欢葱花,咱们性格不合。 这帮“肤浅”的女人!太物质了! 幸亏富贵省吃俭用地买了个大米手机,虽然运行起来奇卡无比,奇热无比,屏幕奇模糊无比。但好歹是个智能机,能上网,能看书。 要说奶奶还是有些见识的。有著名作家某某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又有某不是那么著名的作家说过,要多读书,读好书。 那谁谁不是说过嘛,书中自有颜如玉。既然现实生活中的颜如玉甚至是颜如花对咱不感冒,咱到书里头找。 你还别说,这一看还真看出了名堂。 这书里的美人是真多呀!或LL,或御姐,或童巨,简直让人沉醉其间,欲罢不能。个个臣服于男主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法力高强之下。 富贵很想高喊一声:感谢众位大神的高深的YY水平,请收下我的膝盖吧! 刚巧穿越剧大火,富贵也就随大溜很是看了许多穿越小说。 看人家原本是矮穷矬,穿越后立马扬名立万,或成王称帝,或破碎虚空,简直是爽的不要不要的。实在是人生第二次选择的大好机遇——第一次是投胎,富贵技术不行,没摊上个好家。 但按照一般的穿越规则,男主往往都是孤儿,咱总够条件了吧!要不要试试呢? 一个长翅膀的白家伙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不要,不要啊! 一个长角的黑家伙说,万一是真的呢?机会难得呀! 一个外星人说,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富贵是个有梦想的男人,富贵险中求嘛!既然自己都是险中求来的了,再冒险求一次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先从风险最低的试起——撞墙。 先撞宿舍的墙。咚,头上起了个包。嗯,一定是力度不够,再来!咚!起了个大包!难道是怨宿舍的墙质量不够好?换个地方撞墙! 此后,富贵逮着机会就苦练撞墙术。机关大院,住宅小区,就是厕所的墙他都撞过。要不是头痛难忍,说不定就练成铁头功了。至于穿越,穿墙都费劲! 高风险才能带来高回报呀!我要去撞车。 不是那谁谁说过,撞车撞得一家人都穿越了,最终制霸全宇宙了吗?咱也试试。 也不知是不是司机们的技术都过硬了,富贵多次撞车不成,反被指责为“碰瓷”,收到警察叔叔的耐心教导若干。 好不容易遇见一位贴实习标、挂临时牌的女司机,富贵勇敢地冲了上去。Dua g,人家一把猛搂方向盘,撞到电线杆子了。除了赔人家几千块修车钱,毛用没有。 摸电门吧!这个便宜。 当然,直接触摸高压电那是作死,说不定还没来得及穿越,就被烧焦了。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也就是有安全电压的地方实验一下,以免“穿越未成身先死,常使小人叽叽歪”。 刚巧学校有电焊钢构的,富贵就一把攥住了接线头。经过一番迈克尔附体之后,跳了一段太空步之后,那家伙就很不讲义气地溜了。此地空余富贵哥,口吐白沫打抽抽。 经过多次失败,富贵并没有气馁。失败是成功他妈嘛!咱还有最后一个大招没有用呢?怕什么? 今晚,星光灿烂。今晚,春光明媚。今晚,适合发大招。 学校有图书楼,高三十三层,被同学们戏称为“三十三重天”。富贵的大招就着落在这图书楼上。 您没猜错,对,就是跳楼。 做为穿越成功几率最高的选项,富贵往常是不敢进行该项实验的。因为,这属于破坏性实验,一旦失败,想落个残疾都不可能。 今夜,在到处秀恩爱的人群的刺激下,在酒精的麻醉下,豁出去了。反正这样痛苦地活着,还不如重新投胎呢?再说了,不还有机会穿越一下吗? 眼看到了十二点,富贵把手中的劣质白酒一饮而光,快步冲向了护栏。 这时候,一个诡异地声音响起:“少年,为什么想不开呀?” “谁?是谁在说话?”富贵生生停住了。楼顶上明明一个鬼影都没有呀?人吓人吓死人呀! “是我!你甭找了,你看不见我的。我是青阳帝君,座下的使者。你叫我三儿就行了!” 还三儿?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三儿说:“名字只是个代号,叫什么无所谓。你叫我江哥也行,无所谓啦!我在这阴阳交泰之际,奉青阳帝君之命巡游各处,因见你意欲轻生,特来问你。” 这几句听着还像那么回事,起码有一定的文学功底。 富贵就把自己悲惨的生活,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甭管祂信不信,好歹有个听众不是? 三儿说:“也不是很惨嘛!比你惨的人那么多,也没见多少自杀的呀!再说了,逆天改命是帝君的工作,我也帮不了你呀!说说,还有什么想法?” 富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看人家穿越了之后,都过得很开心,就想着能不能也穿越一下,好歹过几天舒坦日子。您能帮我吗?” 三儿哈哈大笑:“这你可找对人了。不是我吹,论安排穿越重生,谁都没有青阳帝君好使!虽然我公司成立时间不长,但业务员能力突出,工作态度认真。更难得的是,我们老总在天界、地府的面子都是杠杆的。说句大话,没有他安排不了的事儿。您就请好吧! 对了,本公司最近推出了定制服务,价格优惠,服务周到。您准备选择哪一款?” 富贵傻眼了:“我没钱。” 三儿说:“我从来没碰过钱,钱对于我来说有什么用呢?不过定制是需要收费的,我也没这个权限给你免单呀!要不,你就选个普通版的吧,我好歹也算完成了一单。最后,请记住我们公司的广告,穿越技术哪家强,三界之中找青阳。” 第二章 普通坑人版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似乎是一觉醒来,又似乎是一睡千年,西门富贵同学睁开了双眼。怎么还在空中,难道还没有落到楼下吗? 嗯,不对! 环境不对!周围不再是钢筋水泥丛林,似乎是一间茅屋。从那土墙,从那泥地,从那稀疏的苫茅草的屋顶缝隙里闪烁的几颗调皮的星星,似乎无不在提醒富贵这是一间茅屋。富贵倒是不觉得陌生,毕竟小时候就与奶奶住过茅屋。难道我的灵魂可以回到幼时吗?如果真是那样,倒也不错,起码有奶奶疼。 可也不对,因为人不对。没有看到奶奶那因过度劳累而早早佝偻的背影,倒是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还有孩子上空漂浮的一个办透明的老人。 “鬼呀!”富贵大叫起来。 那老人(?)抬头看了富贵一眼,淡淡地说:“汝难道不是?” 呃,我也是?富贵看看自己。可不嘛!同样漂浮在空中,同样半透明的身体。 噢,那就放心了! 既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呃不,同道中鬼,那就不用互相伤害了!连身体都没有了,再伤害还能怎么伤害?变成死鬼吗?再说了,对方年老体衰,说话还使用了文言,怕他作甚! 富贵便学起古装电视剧中的礼节,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拇指翘起,腰弯45度,躬身一礼道:“敢问老丈,今夕何夕?” 那老者还了一礼:“今为宋皇治下,明道元年。” 富贵赶紧开动自己那不多的文史知识:宋朝,又年号明道的只有宋仁宗时期,也就是公元1032年。当然,这个年号用的时间很短,只有两年——准确来说是一年零两个月。等明年刘皇后驾崩,宋仁宗亲政,就把这个年号废除了。 “那再敢问老丈,这是什么情况?”富贵指指自己,又指指对方。 估计老先生从未见过同类,就此开启了长篇模式。 原来,老者名叫方堂镜,本村人士,假如活到今年的话六十有五,宋真宗年间童生,后虽多次考试,然都功亏一篑,最终连个秀才功名都未得到,遂绝了读书入仕之心,每日只在村中教授几名顽童。 虽家有悍妻,然十里八村大都要尊称一声先生。倒也颇有乡野之趣。直到六年前的一天,有几名外地秀才到此玩耍。见了他这枚老童生,遂起轻慢之心。语多侮辱,言多挑衅。方老先生一怒之下,竟呜呼哀哉了。 也不知是方老先生命该绝,还是命不该绝,同村一孩童名曰仲永者同日溺水而死。魂飞魄散之时,方老先生竟然稀里糊涂地附了身,更是稀里糊涂地活了这几年。因对仲永家里情况都甚是了解,倒也不曾露馅。 不巧今天又犯了离魂之症,正以为命绝于此。孰料,天上竟然掉下个林妹妹,啊不,西门富贵。 “看来后继有人了,老夫心中甚慰,甚慰啊!”方老先生结束了长篇,捋须叹道。 “甚慰你个鬼呀!你都要死了啊!哦,不对。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应该叫魂飞魄散吧!”富贵吐槽。 “老夫活得生不如死啊!你试过眼睁睁地看亲人死去吗?我死后,老妻竟悲痛而亡,枉我以为她对我多有怨恨;犬子为谋生进山狩猎,竟被豪门活活射杀。我痛不欲生,想手刃仇人,手无缚鸡之力;想考功名,奈何天资平平,进学无望。且又年老昏聩,精力不济。 我观你骨骼清奇,天赋过人,将来出将入相不在话下。我愿助你附身,尽我所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你来日东华门外唱名,为我报仇雪恨。”方老先生涕泪横流。 富贵感同身受,很是同情。 可始终感觉漏掉了什么,细细思索,猛然惊觉。 纳尼?方仲永? 伐柯!方仲永!伐柯!!! 这就对了嘛!据王安石《伤仲永》所言:“金溪民方仲永,世隶耕。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旁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其诗以养父母、收族为意,传一乡秀才观之。” 那么方仲永的第一首诗写的是什么呢?诗曰:父母恩如山,百事孝为先。比邻相和睦,犹如月团圆。这就是一首打油诗嘛!因其出自五岁孩童之口,也就被称为“其文理皆有可观者”。 看水平倒是与这位几十年都没有考上大学的老童生挺般配的。 而且这位老童生(愤青)的报仇目标也不好实现啊!为妻报仇?其妻自己悲痛而亡,大概是没什么仇可报的。恐怕也不仅仅是为子报仇。他最希望的应该还是“东华门外唱名”,这可是地狱级难度啊! 诸位看官,什么是“东华门外唱名”呢?有宋(北宋)一朝,初期凡获进士功名者,由皇帝于东华门城楼挨个点名,以示亲厚。但那时才多少个进士呢?一科十几二十几,三十人就算多了。 后来,皇帝觉得国家需要更多的人才来治理(拉拢士人),一科就有三四百人(含三甲,即赐同进士出身者)。再由皇帝一个一个的喊名字就不太现实了——把皇帝累着了怎么办,于是就只唱名三鼎甲,即所谓的状元、榜眼、探花。 也许会有看官说了,考个前三名很难吗?你看人家动不动就是侯爷、王爷什么的,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行了呢? 大名鼎鼎的欧阳修,在刚刚过去的天圣八年(1030年)的殿试中,仅名列第十四名,所获职称为“进士出身”,比前三名的“进士及第”低一个档次。这次考试成绩可是要记入档案,跟一辈子的,想改都改不动。 要知道欧阳修在国子学的广文馆试、国学解试中均获第一名,成为监元和解元,又在第二年的礼部省试中再获第一,成为省元,也算是“连中三元”的学神了。谁能想到,殿试就马失前蹄了呢? 据说,晏殊对此的解释是“永叔锋芒过于显露,众考官欲挫其锐气,促其成才”。欧阳修时年23岁,而状元王拱辰只有18岁。莫非是长得不够英俊?莫非是无人提携?水太深了,细思极恐啊! 富贵觉得就算自己再牛,也不敢说在文采上超过欧阳修——估计也没几个人敢说。 论长相,看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方仲永倒也是正太一枚,或能一争短长,但谁知道会不会长歪了呢? 论人际,自己既不是汴梁人(王拱辰乃开封府咸平人,妥妥的有照顾分),崇拜的几位名人:欧阳修,这个不用提了,即将倒霉,且还要一直倒霉下去;包拯,在家为父母守孝呢;晏殊,倒是可以琢磨一番,只恐搭不上话呀。 除此之外,还有最大的障碍——著名皮肤病患者王安石(有史为据,疑似银屑病)。 不知比方仲永小一岁的王姓患者是出于什么心态,中了进士(1042年)之后想起了小时候的“玩伴”(?)遂为之“立传”。先是平淡无奇地夸奖了几句。而后春秋笔法就上来了——父利其然也。妥妥的一位因小利而耽误孩子前程的愚昧小农呀!再写及与方仲永的第一次会面时,就变成了“不能称前时之闻”。 你是个小屁孩,他是个小屁孩——十二岁VS十三岁,如何便知道了“不能称”? 腹黑一点想,两名选手比才艺,王姓选手惜败而怀恨在心。待到自己荣登进士甲榜,遥想当年的竞争对手还在老家吃土,不禁意气风发,手书《伤仲永》。通篇洋溢着一位某二代对草根的讽刺与践踏。当然,还有假惺惺的惋惜。 可惜,然并卵。谁叫人家当了宰相了呢?谁叫人家有崇高的历史定位,掌握了话语权了呢?于是,方仲永就名垂千古了。可惜垂的不是什么美名,而是“仅靠天赋是不够的”大大的反面教材呀! 以致于,每当有老师或家长要教育聪明而不好学的小孩子的时候,就会说:“古时候,有个孩子叫方仲永……” 这口锅太大,咱这小胳膊小腿的恐怕背不动啊? 想到此,富贵无奈,只得实话实说:“实不相瞒,我是从千年之后而来。文化水平嘛,大概也就是个秀才的模样,而且还是水平比较低的那种。照顾你的后人,衣食无忧大概能做到。帮你的儿子报仇,寻摸着了机会,也不是太难。但你想让我东华门外唱名,替你狠狠地把那些羞辱你的士子按在地上摩擦,希望不大。我可不敢向你保证什么。” 方堂镜轻叹一声:“老夫也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了。罢,罢,罢!你也是一个忠厚之人。你若先假意应下,待我烟消云散之后你便是反悔,又有人奈你何?” 富贵正色道:“人言,信也。今日我西门富贵在此郑重立誓,当尽全力完成老丈之心愿。若有违背,天厌之!” 方堂镜老怀大慰:“好,好!时辰已是不早了,我自当在鸡鸣之前,尽量多的传授于你所需学问。有何疑问,速速道来。” 富贵也知时间紧迫,也就不再作小儿女之态。忙就村中人事、考试须知、文章作法等等细细提问,认真记诵。特详细询问了射杀其子的仇家,强记于心,不敢或忘。 耳听一声鸡鸣,方堂镜道:“天将破晓,我再送你最后一程。”说罢,把富贵往方仲永身上重重一推。 富贵急忙回头,只见那方老先生如吹熄蜡烛之后的一股青烟,略一扭曲,竟是转瞬不见了。哪怕瞪大眼睛,也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了。 恍惚间,富贵想起了三儿所说的“普通版”。 这哪里是普通版,这是坑人版呀! 第三章 似乎富裕的北宋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 ——《双城记》 一觉醒来的西门富贵——该叫方仲永了,最先想到的就是这句名言。 北宋政论家陈师锡这样怀念“仁宗盛治”:“宋兴一百五十余载矣,号称太平,飨国长久,遗民至今思之者,莫如仁宗皇帝。……以致庆历、嘉佑之治为本朝甚盛之时,远过汉唐,几有三代之风。”大文豪苏轼说:“宋兴七十余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圣、景祐极矣。” 连南宋宰相、著名大奸臣秦桧都说:“昔我仁祖临御,亲选天下十有五人崇论宏议,载在方册。庆历、嘉佑之治上参唐虞,下轶商周,何其盛哉!” 明末清初的大儒王夫之在《宋论》中说:“仁宗之称盛治,至于今而闻者羡之。帝躬慈俭之德,而宰执台谏侍从之臣,皆所谓君子人也,宜其治之盛也。” 即便是“十全老人”乾隆都说他最佩服的三位帝王,除了他爷爷康熙与唐太宗,也就是宋仁宗了。 如果要把历史上关于宋仁宗的正面评价一一罗列,本书也就不用写下去了。 简而言之,宋仁宗完全符合了封建士大夫对于仁君的定义。于是,各种花式吹捧纷至沓来。 然而,事物皆有两面性。 诚然,宋仁宗在位时,中国的经济水平达到了封建时代的最高峰。西方有好事者拿宋仁宗(1022——1063年在位)时期,国库的年税收总额来比较2009年的美元购买力,得出当时中国的GDP高达2000亿美元以上,占到了全球总量的50%以上,而人均GDP也赫然超过2000美元。而灯塔国在最巅峰时期,其GDP也只占到全球的30%左右。甚至当年“日不落”帝国,在19世纪中叶最为强盛之时,其GDP也未曾超过全球的40%。 对于喜欢说“我国历史上……”的中国人来说,实在是足以让人激动并吹嘘很久了。 但是,就像我们不能和大姚平均身高,不能和马首富平均收入一样,国富不等于民富,更不等于全民皆富。 农业经济占据绝对优势的经济结构决定了,土地必然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于是,大规模的土地兼并就成了封建王朝不能治愈、只能延缓的顽疾。仁宗时期的这一顽疾甚至并没有得到缓解。“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无卓锥之地。”(《宋史》卷一三七),就是这一时期,关于财富两极分化的真实写照。 而且,一位仁慈的皇帝,未必是一位英明的皇帝。宋仁宗的软弱与好大喜功,“宽仁少断”(蔡襄语)导致他在内政、外交、军事上的表现乏善可陈。与辽岁币,与西夏岁币,更是为宋朝赢得了“鼻涕宋”的美名。要知道,给敌人送物资,何异于抱薪救火,割肉饲狼。最后导致,靖康年间,辽国送了宋徽宗、宋钦宗二人“北方十年游”豪华大礼包一份。 方仲永思索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宋朝不好混啊!看似一片繁花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特别是想到100年后的“靖康之难”,就让人毛骨悚然。虽然那时候自己八成是挂了,但备不住子孙要遭受异族的蹂躏。 甚至更往远了去想,元、清的入主中原,清末西方列强的割占,某骨子里带着原罪民族的荼毒,都与此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若无两宋的软弱与腐败,则无辽、金、元;若无元的无知与粗暴,则无明的小农意识;若无明,则无清的自大与腐朽;若无清,何至于让那低等民族叫嚣着“三个月灭亡中国”。 不行!绝对不行!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民族啊!这是一个多么善良的民族啊!它绝不应该遭受如此多的苦难! 上天既然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就决不能任由悲剧重演。 我要让煌煌中华永远屹立于世界之巅。 我要让所有已知和未知的文明以说汉语、穿汉服为荣。 我要让某个骨子里带着原罪民族亡国灭种。 可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实业救国?不懂经济,无法发动经济战争;不懂玻璃等暴利商品的制造,不能获得获得巨大的贸易顺差。 文学救国?先不说文学能不能救国,在欧阳修、苏东坡横行的年代,可行性实在是太低了。 为今之计,只能利用“先知”的优势获得入仕的机会,并逐步取得对内对外政策的话语权,然后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啊不,是在体现个人价值的同时, 为中华民族的繁荣昌盛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十天后,正当方仲永坐在门前右手托腮,cos“思想者”而冥思苦想之际。一声“小二哥”惊醒了他。 抬头一看,却是隔壁七叔的小女儿,名叫妞妞。今年六岁,扎着两只小辫,平日最喜欢与方仲永玩耍。 只听妞妞张开掉了两颗门牙的小嘴说:“小二哥……” “停!叫二哥,或者仲永哥都行。别叫小二,听着像是跑堂的。”方仲永急忙制止。 妞妞从善如流:“好的,小二哥。” 方仲永只得认命:“随你吧!找我有什么事啊?” “不是说今天带我放牛吗?放那头你家刚买的大水牛。” 行吧,也算是体验一下牧童生活了。在诸多诗词中,牧童作为幽雅田园生活的符号多次出现,似乎是一项非常清闲且富有情趣的职业。想想,还有些小兴奋呢! 牵出牛来,让妞妞坐在牛背上,由方仲永牵着,缓缓地走向村头的池塘。牛虽然是以温顺出了名的,但并不总是温柔可爱。尤其是不大被人骑的耕牛,猛然间背上驮了个人,加上认生,就显得有些焦灼。扭来扭去,似乎是想把妞妞给甩下来。方仲永急忙把妞妞抱下来,要是摔着就不好了。 这才发现,妞妞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和一个小竹筐,就问:“你拿这些是做什么用啊?” 妞妞乖巧地回答:“铲牛粪啊!这样就说明我能干活了,爹娘就不会把我送给别人家当童养媳了。” 方仲永眼睛一酸,险些流下泪来:“妞妞这么乖,你爹娘哪里舍得?” “嗯,爹舍得,娘不舍得。为这爹还把娘打了一顿呢!爹说我是个赔钱货,早早地送给人家,就能省下一口粮食,还能换回五百文钱呢。” “那妞妞想去当童养媳吗?” 妞妞急忙摇头,两只小辫一甩一甩的:“妞妞才不愿意呢!听娘说,那家的儿子是个傻子,光知道把人压在身子底下欺负人。上一个童养媳就被他欺负死了呢。快,小二哥,牛在喝池塘里的水呢。” 方仲永不以为然:“牛要喝,就让它喝呗。” 妞妞急忙摆手:“不行,不行的!娘说了,池塘里的水不干净,牛喝了要生病的。得让牛喝干净的溪水,还不能是树底下的水。” 虽然不是很能理解妞妞的博学从何而来,但农耕社会对于耕牛的重视是显而易见的。 宋真宗更是下诏:“自今屠耕牛及盗牛罪不致死者,并系狱以闻,当以重判”,可见当时牛的地位有多高。宋时牛价约五至七贯,普通农户根本无力购买。 即便有农户买得起牛,平时也要小心呵护的。闲时草料清水,忙时还要添加豆饼。下雨天不能淋着,出汗后要及时擦干,实在是比照顾孩子还要精细。 看着给牛挠痒痒的妞妞,方仲永心想:既然妞妞如此擅于放牛,何不把放牛的活计交与她?每天只需管饭,料想父亲和七叔都会同意的。如此一来,七叔应该就不会着急把妞妞送出去了吧?方仲永打定主意,牛也不放了,牵着妞妞的手,妞妞的手里拎着牛粪回家去了。 到了家中,其父正在与客人闲聊。忙施一礼道:“父亲,孩儿今年已经十二岁了,立志向学。将来若能考取功名,也好光耀门楣。望父亲成全。” 方父正襟危坐,捏腔拿调:“我儿有此志向,实在是,实在是,嗯,甚好,甚好。你且安心读书,家里的事儿就不用管了。” 方仲永忙趁机道:“谢父亲!只是耕牛珍贵,需有人细心照料才行。七叔家的妞妞小妹,甚是聪慧,又懂得放牛。可寻她来放牛,每天管饭也就是了。” 方父亦无不可:“行,回头我跟老七说。他巴不得呢!” 这时,客人说话了:“足下可是方神童?” 方仲永施礼道:“不敢。搅扰尊客言谈,失礼了。” 客人笑道:“不用太过谦虚。在下是金溪西门刘大官人,的管家。下个月十五,敝府老夫人过七十大寿,想请你去赴宴。若能当场吟贺寿诗一首,必当敬献润笔五百文。要知道,我家老爷可是请了县学刘教授捧场的。” 方仲永望向父亲,见其不住点头,知道已经答应了人家,遂道:“自当前往。” 送走客人,方仲永不禁埋怨道:“刚说了要用心读书,您又答应人家赴宴。” 方父略有尴尬:“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再说了,白吃白喝又给钱的事儿,傻子才不答应呢?” 吃过午饭,方父就把妞妞的事情说好了。妞妞也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牧童。看着妞妞的笑容,方仲永不禁感慨良久。 妞妞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但整个大宋又有多少个像妞妞一样的人呢? 他们勤劳,朴实,善良。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他们的命运应该是一帆风顺的,他们的生活应该是富足安乐的,凡是迫害他们的人都应该送去地狱。 正当方仲永琢磨着怎么把那些人送进地狱时,腹中传来阵阵便意催促着他快步奔向了“五谷轮回之所”。 第四章 你会上厕所吗?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要说方仲永自到大宋以来,最觉得痛苦的莫过于上厕所了。 古时的厕所多是随便搭个草棚,俗语“茅房”是也。然后在地上随便挖个洞,讲究一点的就弄个破缸,放两块木板了事。即便是富贵人家,不过是把“茅房”搭得精致些而已。哪怕到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广大农村也大抵如此,并没有多大的改善。 如此简陋的厕所带来的不便是多样的。 其一,因为多数茅厕是没有门的,个人yi si是无从谈起的。甚至常有两缸并列、男女同时如厕的奇葩出现(笔者亲见,非杜撰)。上小号时,有多尴尬,您能想得到吗?更尴尬的是上大号时,缸中积水将满未满,耳听得不时响起的噗通、噗通声,加上不时溅起沾染到屁屁上的“可爱的”、颜色不明、物质不明的液体(呕,让我吐会,先)。 其二,卫生条件极差。随地大小便,在古人眼中根本不是回事,也绝对不会有冲水设备和“洁厕灵”之类的神器存在的。于是乎,古代的厕所一定是:春季臭气熏天,白色可爱的小虫子在蠕动;夏季臭气更加熏天,白色可爱的小虫子在翻滚;秋季臭气熏天,白色可爱的小虫子在蠕动;冬季好不容易不臭气熏天,白色可爱的小虫子也“羽化成蝶”了,但夹杂着雨雪的冷风袭来,您是否有唱“冷冷的冰雨”的冲动呢? 其三,安全性比较差。因为主要的承载物是两块木板,承重能力不强,旁边也没有扶手。立足不稳或木板断裂,就有跌入粪坑之虞。 《左传》就曾记录了这样一个故事:晋侯梦大厉……公觉,召桑田巫。巫言如梦。公曰:“何如?”曰:“不食新矣。”。六月丙午,晋侯欲麦,使甸人献麦,馈人为之。召桑田巫,示而杀之。将食,涨,如厕,陷而卒。堂堂晋景公就这样创造了君王界的吉尼斯记录,成为了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掉进厕所淹死的君王。无独有偶,《史记》中也记录了豫让在厕所中刺杀赵襄子的故事。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古代,上个厕所都要冒着生命危险的。方仲永绝对不愿意成为晋景公第二,也不愿意被人在厕所里糊里糊涂的给宰了。 改厕,势在必行。 其实,说起来似乎很高大上,做起来也很简单。想必有考古爱好者知道“甲”字形大墓的结构,旱厕的改造大致相同。后面挖一个大坑,存储排泄物,上盖木板,防止人畜掉进去。前面挖一条约半尺宽的斜坡,做什么用的就不必说了吧!方仲永为了防止塌陷,很是豪奢了一把:用青砖砌成,白灰粘合。还创造性地在大坑后方又挖了个坑,两坑之间用剜掉竹节的大毛竹连接,以作沉淀之用。好好的一个“甲”字形,硬生生的被他改成了羊肉串的“串”字形。再搭一间木板房,装上门,一间崭新、豪华、星级厕所就大功告成了。前后不计人工,共花费两百文钱。 方父刚开始对仲永的铺张浪费之举是很不赞同的。哪怕是被儿子的“读书人应该讲究些的”说服之后,也是很不以为然的。但自从进去体验了一回,俨然感觉自己也成了讲究人,再看村民进出各类茅厕,就不免露出鄙夷的神色。邻居们排队体验之后,也都纷纷表示,这个厕所“要得”。 改好了厕所,是否就将如厕的问题解决了呢?并没有。 不知道博学的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历史悠久、每个人都离不了却不太愿意提及的东西——厕筹。在卫生纸被发明并大行其道之前,它与每一个人的关系都是那样的亲密。如果一天不见,就会十分想念;三天不见,腹痛难忍;三年不见,那一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它的具体形状不明,应为长方形片状物;材质多为竹木,标配版侧重实用,豪华版亦可镶金带玉;功用,大号之后代替卫生纸;用法,请自行思考;禁忌,痔疮患者慎用。 由于是刚开启任务的新手,方仲永对于厕筹的使用技能远未达到熟练的程度。屡次出现使用错误,而导致任务失败的情况。你能想象得到,那种茫然,那种无助吗?所以,他要造纸。 有看官又说了:你疯了吧?造纸术不是东汉蔡伦改进(不是发明)的吗?唐宋时期早已定型并普及开来,还要你来发明? 别激动,方仲永要造的是卫生纸,也就是手纸。手纸的出现恐怕要比书写用的纸张要晚很多年。到了元朝的时候,元裕宗的妻子把给婆婆用的厕纸揉软了再进献,都作为孝顺的例证而大书特书。这一史实起码说明两点:一是专用厕纸的使用,到元朝时也不见得有多广泛;二是厕纸的质量堪忧,应该是比较硬的。可见这个东西的推广应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但方仲永不怕。他也没想着要造出后世那种洁白、无毒的东西。只要价格便宜——这是第一重要的,用的时候不会破就行了。至于什么样的颜色,是否对皮肤有轻微的毒性,都不重要。大不了,以后慢慢改进就是了。 坐言起行,方仲永就去和父亲申请经费了。没办法,连压岁钱都被大人骗去说是“替你保管”的小孩子没 e qua 啊!方父对这个能折腾的儿子,也是无奈,遂发动连杀:“你会造纸吗?你知道建一个造纸作坊要多大的本钱吗?你知道造纸用哪些原料吗?你知道……” 方仲永只用一句话就完成了反杀:“父亲的痔疮好些了吗?” 当然,父亲说的那些问题他其实都有考虑的。造纸作坊先不考虑,等实验成功了再说。至于原材料,稻草、竹子随处可见,几乎花不了几文钱。真正花费功夫的是打浆,蒸煮、捞纸、晾晒等几步反而不难。 没有粉碎机,就要先把稻草、竹枝用铡刀切成小段,再放进石杵中一点一点的捣烂至烂泥状为止。看着十一岁的儿子吃力的拿着比自己脑袋小不了多少的石杵,存在感极低的方母看不下去了。挽起袖子就帮儿子干活,还不忘低声骂几句“没良心的”。方父一边叹息“慈母多败儿”,一边在方母力气不济时接手。量不多,总计几十斤的原料,两天也就完成了。 最费力气的活计完成了,后面的步骤就如后世农村捞红薯粉皮一般(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了解一下),加一些淀粉糊作为施胶剂。约三百张厚厚的方氏卫生纸就新鲜出炉了。 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泡,闻着身上难闻的气味,方仲永不禁悲从心来:我容易吗?人家穿越都是王侯将相,要再不济也是自带外挂。可怜我用个手纸都得自己造。谁说的,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就是特别好?除了孩子,其他的都不一定。 仔细审视一下自己的孩子,呃不,手纸。你看那颜色,是多么的绚烂,黄绿相间;你再闻那气味,是多么的沁人心脾。(说瞎话是要遭雷劈的,笔者按。)试用一下,效果杠杠的——起码比厕筹好用。推荐给家人使用,爸爸再也不用担心他的痔疮了。 于是乎,没多久之后新型厕所和自制手纸就又被方父作为儿子是神童的又一例证被宣扬的临近几个村都知道了。方仲永其实对此是乐见其成的,甚至他还在有意无意地鼓励父亲去宣扬。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神童的名声更响亮,也为了让身边的人过得更好一些。也许暂时还不能让他们都富裕起来,但让他们讲究卫生一点,减少得病的几率,也不枉来这世上一回。 随后,贵为村长的大伯就出现了:“仲永啊,你这个新式茅房造一个要多少钱?全村的人都能用得起吗?” 方仲永道:“造我家这么大的厕所,只要两百文钱。但侄儿觉得,不是每一家都有这笔闲钱,而且也不一定非得每家建一个。我们可以在村中建两个大一些的厕所,供大家使用。” 村长大伯糊涂了:“为何要建两个呢?” “大伯您想,若是男女分厕,路无秽物,不是更能显得大伯您教化有方吗?”方仲永并不吝小小的马屁。 然而村长大人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钱粮谁出?” 方仲永早已打算好了:“或出工,或每家二十文,缺额自有我家补上。” 大伯连赞:“行,你小子事儿办得敞亮!那就建两个!也别一个男厕,一个女厕了,不方便!村两头各建一个,多弄几个蹲位,用木板分开男女也就是了。”方仲永不禁为大伯的大手笔连连点赞。 子曾经曰过,别拿村长不当干部。大伯在村里的威信是王者级的,一声令下,全村都鸡飞狗跳起来,呃不,行动起来。仅用了两天,方家村史上也许是中国史上第一座公共厕所就建好了。看着有些茫然,有些无谓的村民,方仲永暗笑:等你们体会到小小的改厕所带来的变革,就明白今天这件事的意义了。 工程结束,大伯举行了一个小小的竣工典礼。他“和蔼可亲”地说:“这个公共……公共厕所,是让大家都用的。以后,谁敢在路边、沟边乱拉乱撒,别说我对你不客气。仲永说了,欲治贫,先治愚。啥叫愚呢?就是像畜生一样乱拉。咱们是人,就得有人的活法。对了,仲永家又捐出四个水缸,便宜你们了。你们上完厕所以后,舀了水都冲干净啊。自个儿的家伙事儿也都洗洗。好了,都回去吧!” 大伯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仲永,坑满了咋办?” 第五章 猪肉太难吃了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事实证明,村长大伯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在大伯“和风细雨”惩罚了几个村民随地大小便的之后,广大村民迸发出了对公共厕所事业的巨大热情。最直观的影响是道路旁的秽物不见了,最直接的影响是粪坑很快就满了。 一大早,方仲永就被大伯喊到了公厕旁。看着一脸愁容的大伯,方仲永很是奇怪:“敢问大伯,为何发愁?” “仲永啊,这坑这么快就满了,咋办?要是像往常一样直接泼到地里,不还是到处臭烘烘的吗?”看来大伯的素质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 “不用担心。大伯请看!”方仲永说着打开了盖在第二个坑上的木板。 大伯虽然贵为村长,但农活也是要经常做的,倒也不至于“掩鼻而走”,只是有些不明白:“看啥?” 方仲永解释道:“这个坑中的粪水,已经沤了十来天了,其肥力要远远高于普通的粪水,臭味却没那么强了。往日,村民都是直接将秽物泼洒到庄稼上面吧?”大伯点点头。 方仲永继续解释:“直接泼洒,肥力几乎全被浪费了,而且会对庄稼产生一定的烧灼。观之不雅,且又臭气熏天。” 大伯点点头,充分发挥了一个优秀捧哏的作用:“那应该怎么办呢?” 方仲永准备将农学家的角色扮演到底:“倒也简单。庄稼旁边挖一个约四寸深(13厘米)的坑,把这个坑中的粪水加上一倍的清水倒进去,再把土掩上就行了。”见大伯半信半疑,也就不再多说。 就让事实来回应他的质疑吧! 其实,古代农业的普遍产量不高,不知道有效的施肥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人们长期采用“刀耕火种”的模式进行耕种。寻一片荒地,一把火烧了,再撒上种子,庄稼就算种好了。至于收获,就要看老天爷赏几口饭吃了。几年之后,产量低了,就认为是“地力用尽”,换一块地再来一遍同样的操作。 到了唐宋年间,由于人口的快速增长,没有那么多的荒地可供轮换了。人们被动地进行了“精耕细作”,也逐渐知道了用草木灰、人畜排泄物增加地力的办法。但是,基本上都只是随意的泼洒,多数不进行掩埋,也很少有人知道积肥、沤粪对于农业增收的价值。 半个月后,方仲永家施了沤过的肥料的庄稼,明显比别人田里的粗壮了许多。看着差距明显的庄稼,村民们急眼了。都靠土里刨食呢,谁不明白能让庄稼长得好的东西是宝贝啊!可不能让方老二家吃了独食! 大家一拥而上,争抢起了这农家宝贝。但是全村只有三百多人,即便新陈代谢功能再强,又能产生多少肥料呢?于是,抢到手的得意洋洋,没抢到的愤愤不平。 方仲永怕争执起来反而不美,忙劝阻道:“这积肥之法,不只是这一种。还有其他的方法,大家听我慢慢道来。”众人闻言,也就不再吵闹,仔细地听方仲永传授秘诀。 其实积肥的方法虽多,但一般来说都是利用人畜排泄物、植物根茎叶堆积,依靠其自然发酵而成。当然了,如果露天堆放,会损失部分肥力。所以多采用挖坑、堆放、覆土的方法完成。由于单一肥料会导致营养的不均衡,原料就趋向于多样化。 待方仲永给大家解释清楚之后,村外一个干涸的池塘就倒了大霉。稻草,树叶,水草扔进去,算斯文的;鸡鸭牛羊的粪便倒进去,算中规中矩的。有豪放者,甚至准备当场制造些人类排泄物以增加原料。行动未遂,就被村长大人的一声怒吼给制止了。 看着欢欣鼓舞的村民,方仲永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别看宋朝号称经济最繁荣的封建王朝,更有甚者把宋仁宗时期粮食的产量却并不是很高,仅仅只是比其他朝代少饿死几个人了而已。当时南方水稻亩产约三石(360市斤),北方的小麦产量就比较惨烈了,只有一石多一点,不到150市斤。若是以现代人的理解,一个人一年吃个二、三百斤粮米已经是够多的了。但那是在大量食用瓜果、蛋奶和肉类的情况下,并有较高的脂肪和碳水化合物的摄入,才会出现的结果。 现实就是,较低的亩产量,较高的赋税,使众多的大宋子民挣扎在温饱线上。在这一时期(几乎是贯穿整个中国历史),普通百姓多是面有菜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因为粮食将将够吃,也就没有剩余的东西去喂养牲畜,也就无从获得肉、蛋、奶。每天只吃青菜馒头的人,体格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经常吃肉的人的。中原农耕民族长期遭受北方游牧民族的侵袭,且野战少有胜迹,大概与食谱的构成脱不了关系。但是,也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 大伯见方仲永不是特别高兴,就打趣道:“怎么了?莫不是怕积肥多了,你家的庄稼就显得不够好了,抢了你的风头?” 方仲永苦笑:“大伯何出此言?我恨不得一亩地能打一千斤的稻谷,每个人的碗里天天都有肉吃。”其他几位村民连忙摆手:“不敢想,不敢想!” 方仲永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我只是担心,仅靠这些枯枝烂叶,增产效果怕是不明显啊。还是得多弄些人畜粪便,肥力才会高呀!”众人冷静了下来,纷纷探讨起如何增加自身新陈代谢功能的方法。 眼看要歪楼,方仲永急忙把话题方向扭转过来:“方法,小子已经想好了。无外乎两种:一是去邻村或是金溪县城倒夜香,二是自己多养牲畜、家禽。” 方父不高兴了:“倒夜香的活计也是你能做的?你将来是要当知县的,不能干!自己个儿养些鸡鸭牛羊?少了,没用;多了,谁家有那么多的粮食?”眼看自己的妙计被亲爹贬斥的一无是处,方仲永暗道:这是亲爹吗?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再说了,我也没说要自己去倒夜香呀? 但亲爹的权威不可忤逆,他只好服软:“爹,养牲畜未必要用很多的粮食的。养鸡养鸭,平常可由孩童驱赶到田间地头,吃些草籽虫子,又哪里用得了几粒粮食。牛羊大抵也是如此。只在冬季喂些豆料、麸皮、干草也就是了。” 众人一听,纷纷表示“是啊,是啊”。但又转念一想,不对啊!鸡苗、鸭苗可不便宜,牛犊、羊羔更是昂贵,没有第一桶金的普通群众纷纷表示:买不起! 变身为天使投资基金董事长的方董事长表示,天空飘过五个字! 方董表示,为了让他可敬可爱的村民们能够早日过上吃肉吃到吐的幸福生活,他愿意提供种苗、幼崽,待其长大收回两成以为回馈。对此,马克思表示,资本家的血从头到脚都是黑的。方父表示,臭小子又自作主张了,等回家了一定要家法伺候。 方父的家法一般由木棒、竹杖构成,间有他物,以随手能够拿到的东西为准。幸亏方父不是一个厨师,否则方仲永的人生“怎一个惨字了得”。方仲永为了免皮肉之苦,只得与父亲进行了一场亲切、友好的关于“剩余价值”问题的会晤。两人表示,这是一次成功的会面,这是一次胜利的会面,为方家村的美好将来奠定了基础。当然,会晤中也偶有诸如“甲鱼蛋”、“之酿贼”之类略显不太河蟹的词汇出现。其中细节,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最终,方父拿出棺材本二十贯,做为该项目的启动资金。方仲永依靠卖萌神通获得了额外的资助——十只两个月大的小公猪。 看着肉乎乎的十只小黑猪,方仲永就像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一般。Dea ,我的红烧肉;dea ,我的炖排骨;dea ,我的糖醋里脊…… 方父看着口水横流的儿子很是困惑:“这是想吃肉想疯了吧!小猪的肉不好吃啊,没油水!嗨,儿子,醒醒!”方仲永擦了一下口水说:“谁想吃烤乳猪了?肉太嫩,不好吃呀!我准备把猪养个一百多斤再吃。” 其实猪这个东西就是原始人驯化的野猪,一直是作为财富的象征和祭品存在的——你看“家”字就知道古人是非常明白想要脱单成家的条件的:宝盖头就是房子,豕(猪的古称)就是票子。但是问题来了:既然猪如此重要,为什么一直没有成为人们主要的肉食呢? 一是脏。中国黑猪与其尚未开化的堂兄弟野猪对于居住环境的要求基本一致:吃饱喝足之后,一定要有个游泳池去happy地玩耍,要是能全身涂满既能防蚊虫又能美白的海底泥就更完美了。就如同开海天Patty的公子哥一样,他们的第二个爱好就提到了议事日程:找妹子。更奇特的是,不同于其他动物找妹子是季节性的,猪几乎和人一样其实是不怎么在乎“良辰吉日”的。其结果必然也与公子哥一样,被“刮骨钢刀”掏空了身子。其肉,sao臭难以下咽。 不得不说,中国古人是非常聪明的。他们发现,一个男人去势之后就会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可以放心的将娇妻美妾交于其照顾,而丝毫不必担心环保的颜色在自己头顶蔓延。猪呢?阉割之后,脱离了低级趣味,就成了一只高尚的猪,一只拼命长肉的猪,一只完美的猪。所以说,不是猪(肉)的道德品质不好,都是被那些恶习害的。方仲永身为一个正义的人,善良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方仲永拼命反抗,我不!)的人,有责任有义务帮助它们改掉恶习,重新做猪。 于是,方仲永找来了让猪们浪子回头的重要帮手——劁猪匠。 宋时劁猪其实是很少见的,劁人的倒是有——皇宫里有专门的敬事房,高级人才啊。可惜方仲永请不起,也不敢去请。万一人家割顺了手给自己一刀,哭都没地方啊! 第六章 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猪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贾平凹曾说,他少年时看劁猪匠干活想学会劁猪。除了少年人激增的暴力因子外,大概也是觉得劁猪其实是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吧!其在当时的地位,大概是与“专业技术人员”享受的待遇相近的。除了有工钱可拿,还能带走被阉割动物的“外腰”。爱吃烧烤的朋友肯定知道,“外腰”可是好东西呀! 遗憾的是,“动物绝育手术医生”这一崇高的职业在宋朝并没有出现。方仲永决定自己培养一个能够让牲畜过上单纯快乐生活的人才。该人才不需要高学历,也不需要城市户口,只有一个条件,胆大心细。为什么要胆大?毕竟是动刀的活儿,晕血的人干不了。为什么要心细?要保证该切掉的切干净,不该切的一点儿都切不着。 话说本村有一屠户,按辈分方仲永应称之为“五哥”(可惜不姓龙)。平日里干的就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活计,也不知害了多少条性命,着实是本村第一胆大之人。更难得的是,五哥手法极好。你要一斤肉,定然要与你切个一斤又五两。绝不多一两,也不会少半分。 却说这天五哥正要对某温柔可爱的——羊下毒手之时,就见方小神童施施然来到身前。只见那方小神童默不言声,竟是静静地看五哥装,呃不,完成了杀害、剥皮、分尸的惨无人道的杀猪全过程。五哥在方小神童强大的气场之下,险些要“弃恶从善”了。 待五哥净手收工,方仲永才问:“你会劁猪吗?” “啥?” “就是把猪的蛋子给割掉,但又不能伤到它的小JJ。” 五哥欣然答应,立即手持两尺长的杀猪刀准备赴约。方仲永急忙制止。好家伙,这要是一刀下去,今天非得吃烤乳猪不可。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仓朗朗一声响,方仲永亮出了自己的绝世神兵——一把小刀。 只见那刀长约半尺,状似柳叶,锋刃朝外,前端有钩,向里开刃。乃邻村铁匠所制,重约四两八钱。端的是勾魂摄魄,断子绝孙的不二利器。 五哥瞅着那泛着幽光的“兵器”咽了口唾沫,道:“这东西怎么用?” 劁猪其实是比较简单的。概括起来分三步,一割,一挑,一拉。将猪擒住,洗净其身体后下部球形物,沿缝线用向外的刃口割开,再用钩子探进去一挑,就会挑出两枚卵形物体,最后用钩旁小刃割断其后缀连的管子即可。(为躲避河蟹,在此不进行过多描述。有兴趣的朋友,可与愿为科学献身的同仁自行实验。友情提示:科学有风险,实验需谨慎。哈哈!) 小猪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呃不,完整的猪了。浑浑噩噩地睡了两天,又开始开心地吃喝起来。如果猪有自己的思想,它一定会疑惑:为什么现在吃了就犯困呢?为什么不再像以前一样,看到隔壁的小花就激动了呢?算了,不想了,吃饱睡觉去也! 待五哥将十头纯真无邪的小猪一一送往幸福的彼岸之后,五哥的手法也就比较的纯熟了。待方仲永将“绝世神兵”赠送与五哥后,五哥简直就像是找到了组织,呃不授业恩师一般激动了。逢人便说是方仲永教会了他劁猪的秘技,以致后世劁猪匠把方仲永奉为祖师,实在是方仲永万万没想到的了。 后世的人会嫌弃阉割过的猪活动太少,肉没有嚼劲。除了少数人,大多数人对于肥肉是很惧怕的——不论是猪身上的,还是自己身上的。但在缺乏油脂的古代(包括近现代中国),大就是好,肥就是美。要不然,怎么会有“肥美”一词呢? 当方仲永的十只小猪过上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的幸福生活之后,它们的身子也就像气球一样逐渐地鼓了起来。每天增加体重一斤多,简直是肉眼可见的速度。方父眼见儿子又一次证明了神童的神,就替儿子干起了饲弄小猪的活计。每天喂猪,打扫猪圈,把猪粪倒进积肥的大坑,倒也很是充实。起码没有时间抱怨方仲永的败家了。 等到小猪长到百十斤的时候,方仲永就迫不及待地请五哥出马宰了一头,弄了一大块五花肉准备做苏东坡的“回赠肉”(东坡肉的原始称谓)。 据《徐州古今名馔》记载,苏轼任徐州知州时,黄河决口,苏轼身先士卒,和全城百姓筑堤保城。徐州人民杀猪宰羊,上府慰劳,苏轼推辞不掉,便指点家人烧成红烧肉回赠给老百姓。苏轼贬谪黄州时,作有煮肉歌:黄州好猪肉,价贱如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时它自美。人们觉得味美,加上名人效应,开始竞相仿制,并戏称为东坡肉。几乎几乎可以认为是中国历史上第一篇广告软文了。 东坡肉还有一个妇孺皆知的名字——红烧肉,全国各地的做法大同小异。苏东坡在《炖肉歌》中说得很清楚:慢着火、少着水,柴火罨焰烟不起,待它自熟莫催它,火候足时它自美。别看说的简单,但想要做出味道极好的东坡肉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据后世菜谱,我们可以推测东坡肉的原材料有:肥瘦适宜的五花肉若干,香料适当(葱、姜、桂皮、大料等),糖适量,酱油少许。在这个白水煮肉加盐即成美味的时代,东坡肉实在不能说是平民菜。 方仲永深切怀疑东坡肉是否真如广告词里所说的那样美味,毕竟当时的猪都是没有经过阉割的,肉味腥膻。恐怕还是原材料的因素居多。肉且不说,香料就很难寻得,糖更是高端奢侈品,几乎相当于后世驴牌包包中的手工定制全球限量版的。宋朝的人吃的恐怕不是肉,而是钱和地位吧!更别说,东坡肉还要经过一个小时的精心烹制了。 前世时,每到放假回家,奶奶总会给他做一锅红烧肉。每次,奶奶都会带着宠溺的目光,看着他把二斤红烧肉一口不剩地吃完。每到那时,就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不多想了,做菜!把一皮两瘦两肥(这才算标准的五花肉)的猪肉切成寸许的方块,焯水,清锅放油翻炒,放入香料(桂皮、大料药店有售),加甘蔗汁代替糖,加水小火收汁。半个时辰后,在牧童兼伙夫妞妞的帮助下,简易平民版东坡肉就出锅了。 饭桌上,方父方母和妞妞及闻到香味而来“有事与二弟商量的”大伯团团而坐。当尊敬长辈,方仲永请大伯先尝。大伯早已迫不及待,忙夹起一块最大最肥的放入口中。只见大伯怒目圆睁,凝气屏神,再一仰脖子,一大块红烧肉竟然就此咽了下去。良久,大伯回过气来,大赞一声“好”。 众人见大伯并没有被毒死,立刻运筷如飞,纷纷大快朵颐起来。方父吃了几口红烧肉,噎住了。一抬头,见方仲永手中筷子夹着半块红烧肉、嘴里嚼着半块红烧肉、脸上泪如雨下。 这是好吃得哭了? 方父忙问:“怎么了,儿子?” 方仲永擦了一下眼泪,道:“不妨事,烟气熏着了。” 红烧肉吃多了,就容易积食,需要喝些茶水帮助消化。唐朝陆羽的《茶经》早已风靡多年,文人雅士都以品茗为乐。所谓琴棋书画诗酒茶,所谓柴米油盐酱醋茶。雅士品的茗是要加入各种香料、油脂、肉沫等等,接近于后世酸辣汤一般的存在。方仲永不愿意在吃饱喝足之后再来一碗酸辣汤,所以他更喜欢喝清茶,即炒制后冲泡即可的后世喝法。 不远的黄通乡云林源生产后世颇有名气的云林茶,此时也不过是乡间野茶而已,五十文钱一大筐。虽然不懂炒茶,损失了不少,手也被烫了好几个泡,总算研制成功了。方仲永虽然喜欢清茶,方父作为一名经常参加高级宴会的“伪雅士”却是有些看不上眼的。 他语重心长地教育自己的儿子说:“仲永啊,你将来是要当大官、做雅士的,怎么能只喝野茶呢?像上次王员外家的茶汤多好,有肉蔻的,肉蔻呀!还有上上次,李大官人的茶汤还放了羊尾巴的。啧啧,那味道……噢,对了,明日要去县城西门祝寿呢,你”噫,方仲永不禁牙疼:那味道,比外地人喝北京豆汁还让人回味。咱还是老老实实地喝清茶吧!乡下孩子方仲永表示,城会玩。噢,对了,明日要去县城西门祝寿呢,你 吃好喝好之后,方仲永如平常一样回房读书。别以为随便抄两篇诗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了。你没有相应的学识,两句话就漏了怯,别人还要质疑你的诗词是不是抄的了(虽然确实是抄的)。一旦诗词来源存疑,你的人品就存疑,你的仕途就会“前途无亮”了。虽然人品在后世是一种很玄幻、“烟涛微茫信难求”的东西,如“良心药,放心药,皮鞋明胶毒胶囊”的事件层出不穷,但在当下人品是能当真金白银用的。若是人品差,名声臭了,简直就是寸步难行。想入朝为官,回家吃翔去吧! 更何况,虽然宋朝初期的科举沿袭唐制重视诗词,对于经义的要求不高,仅《论语》十贴(默写)、墨义《春秋》或《礼记》十条(名词解释),更何况还有时务策三条(时政分析)、论一篇(议论文写作)。若无比较高深的古文造诣,或是写出来的东西磕磕绊绊,最多也就混个秀才当当,东华门外唱名根本就不用想了。好在方仲永前世有点古文基础,背诵、默写也是久经考验的老手了,但有备无患嘛!万一没有可供抄写的辞赋,靠实力写一篇,滥竽充数一番也是好的。方仲永自己试着做了几篇策论,总是不太满意,不如后世流传下来的篇章好(有读者表示,你的脸可真大)。 又试着写了一篇议论文,又一次的不太满意。方父恐怕儿子熬夜太深对身体不好,过来催促休息,并安排了明天的活动内容:去金溪县城跑堂会,呃不为刘大官人的母亲祝寿。 第七章 演出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自还魂以来,方仲永就对参加所谓的宴会表达了诸多的不满。 一来,他本身就不是爱凑热闹的性格。一个人,一本书也能开心地过一天。二来,说是赴宴,实际上是去表演节目或者充当吉祥物的,简直就是跑堂会的艺人。虽然后世艺人是个令人非常羡慕的职业,但在“落后愚昧”的古代,艺人是属于上不了台面的下九流行当的。 要不是方父一再表示“这是最后一次”,并表示此次演出收入可与方仲永五五分账,方仲永才不会去金溪县城赴宴的。为了自己的那个二百五——十文钱,也为了自己的一次能够进入县学的机会,方仲永无奈地答应下来,就当是告别演出了。 金溪在五代十国时,先属吴国,后又属南唐的抚州临川县。公元958年,南唐以临川县的上幕镇及靠近该镇的归政乡设置了金溪场。宋淳化五年(994年),临川县的归德、顺德、顺政连同原来的归政共四乡被立为金溪县,属抚州管辖,其名称沿用至后世。一直属于存在感较低的穷乡僻壤,虽然也曾出过陆九渊这样的大人物,但那已经是南宋时候的事儿了。 北宋年间的金溪县城也不过就相当于后世大一些的集镇,有几家酒馆,两处娱乐场所,三处赌场(宋朝人好这一口),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因离赣江稍远,也没有多少大宗货物的进出。好歹也是见识过后世繁华中国的人,方仲永实在是对逛古时偏远县城兴致缺缺。方父却很有雅兴,指着街边的店铺说个不停。但据方仲永观察,父亲对于两处娱乐场所的兴趣应该是很强的,虽然介绍的时候不是很详细,量也是所谓“春秋笔法”是也。 大约巳时末,方仲永才跟着流连忘返的父亲来到西门大官人,呃不,西门外刘大官人的家中。 时人办喜事是一定要在家里的,绝不像后世酒楼包桌酒席完事儿。一般人家就自己买些鸡鸭鱼肉、果蔬,找些擅长烹饪的妇女帮厨。稍富贵些的,就请厨师到家里来做菜。极富贵的,自己家就有厨子,有客光临随时就能开宴。而所谓西门外刘大官人不过是有两间店铺的土财主,与一字之差的大官人不可同日而语,属于稍富贵些的。请了个厨子来帮忙,做些炒鸡蛋、烧青菜之类的简单菜肴。宾客倒是不少,院中热热闹闹地坐了十几桌,屋里也摆了两桌。方仲永因为是要献祝寿诗的,又素有神童之名,有幸和在屋里有一席之地,所谓敬陪末座也。 开宴前,照例是要说祝寿词,敬献礼物的。刘老太太坐于堂上,一一接受众人的祝福。直到刘家管事唱名“金溪神童方仲永给老夫人祝寿”,才到方仲永的表演时间。 只见方仲永躬身一礼,说道:“后生末学给老夫人祝寿。祝老夫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刘大官人回礼道:“多谢方神童。素知方神童有捷才,不知能否有幸请方神童给家母赋诗一首,以……这个以……”管家急忙小声提示:“以使家母宽慰。”刘大官人:“对,以使家母宽慰。” 这本来就是商量好的剧本,虽管家临时加戏,方仲永亦自无不可。 众人只见那方仲永左手背后,右手抚须(?),四十五度仰望星空,不慌不忙、不多不少走了七步,吟出了第一句:“这个婆娘不是人。” 满座皆惊。 宾客惊的是,这也太粗俗了吧;方父惊的是,混小子这是找打呀;刘大官人惊的是,打死这个混账会不会吃官司呢? 那方仲永浑然不惧,说出了第二句:“九天玄女下凡尘。” 一帮观众的心又回到了肚子里:我说嘛,这世界还是比较正常的。 方仲永则在作死的道路上继续狂奔:“儿孙个个都是贼。” 众人猛加戏,纷纷吐槽:虽然老刘平常做生意不太地道,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事儿没少做,但这么直接骂人真得好吗?不过,骂得真痛快啊! 当当当当,方仲永揭晓谜底:“偷来蟠桃敬娘亲。” 众人提前一千年感受了一番过山车的酸爽,昏头涨脑。唯有高居上首的一人表情最为丰富,先是惊讶,再是释然,最后笑骂起来:“你这方小神童真真是顽皮。” 方仲永见他穿一身儒衫,料想便是那县学教授刘明轩了,忙施礼道:“小子不学无术,让先生见笑了。”刘明轩笑道:“不学无术倒不至于,只是有失庄重了。”方仲永连连称是。 刘明轩道:“你也不必唯唯诺诺,我不是那些腐儒。我来问你,你平日治何经义?有何文字?”他随即补充了一句:“今天的不算。” 这是要收徒的节奏呀!方仲永心想:bi go!我费尽心思装了半天的13,冒着挨打的风险,目标不就是您这位县城中学的校长吗?农村孩子求学难啊! 方仲永打起精神,仔细应对入学考试:“平常温习五经,《论语》、《春秋》也能背诵。然小子愚钝,常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望先生教我!”刘明轩道:“你才思敏捷,又有宿慧。但年少即有神童之名,恐今后只知卖弄文采,如那柳七一般专弄些香艳文字反而不美。今后自当多修习经义,知晓圣人的微言大义,才是正途。” 方仲永道:“多谢夫子教诲。” 刘明轩婉言:“你先不要忙着叫夫子,你这个学生我还没有认下呢!你再作一首词为我那老嫂子祝寿,切切不可如刚才那般胡闹。我那老嫂子守寡多年,扶余刘大这孩子长大,甚是孤苦。不可轻慢!” 方仲永正色道:“不敢!”思索片刻,作(抄)《人月圆·为刘老夫人寿》一首: 冷云冻雪褒斜路,泥滑似登天。年来又到,吴头楚尾,风雨江船。但教康健,心头过得,莫论无钱。从今只望,儿婚女嫁,鸡犬山田。 待刘明轩为刘老夫人解释了词意,老夫人已是泪流满腮。老夫人道:“想我那亡夫,当年恐怕我与孩儿受苦,年年奔波在外行商。终于还是积劳成疾,早早故去了。若当初不贪恋些许钱财,活到今天该多好啊!方小神童的词,就像是我想说的话呀!”她转身训起了儿子:“常听人说,你现在做生意不厚道。这不行!做生意讲究的是童叟无欺,价廉物美,你要改改。我也不想你能发多大财,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就好。你也五十多岁了,若再劳累过度,叫为娘怎么活下去?”刘大官人连连称是。 节目表演完了,就是皆大欢喜的宴席了。各种菜式流水般端了上来,甚至还有炒鸡子(炒鸡蛋)。幸亏没有西红柿炒鸡蛋,不然方仲永非抓着厨师问问他喜欢哪个明星了。刘老夫人因为积郁多年的情感得到抒发,竟是胃口大开。刘大看着整日愁苦的母亲笑逐颜开,对方仲永也是暗暗感激。 宴后,刘明轩对方仲永说:“你今日一曲《人月圆》倒也算用心。只是少年人自当勇猛精进,不可学老夫沉沦下僚,不思进取。罢,罢,便遂了你的心思,三日后到县学来吧!” 耶,升入县城重点初中的任务完成! 回到家里,方父犹自为儿子升入重点初中高兴,方母却是暗自垂泪。方父烦了:“你哭丧着脸,给谁看呢?”方母凄声道:“儿子还小,就要离家去求学,若是有个头疼脑热怎么办?受人欺负了怎么办?”方父不以为然:“这臭小子能折腾得很,照料自己是不成问题的。受人欺负,应该不会吧!县学里可都是读书人!” “就你放心!反正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冻死、饿死你也不会心疼!” 方仲永一看事态有升级的趋势,忙宽慰母亲道:“吃住都不用担心。今日,刘先生见我甚是聪慧,便收我为亲传弟子。他言说,可以暂时借住到他的府上。且已近年关,县学腊月二十就休年假了。我只需在先生家里待两天,办了入学手续就行了。等过完年,让父亲去寻一处清白人家,每天付他些饭钱。问题不就都解决了吗?”方母见仲永说得清楚,也只得认同,只是一再絮叨要方父早些办好相关事宜。 待方母回房,方父对儿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小声说:“还是你有办法!要不然你娘非唠叨我几天不可!”转而又有些担心地说:“县学里也是很有些富贵人家的子弟,你切莫与他们起了冲突。嘴上吃点亏没啥了不得。刘先生家里暂住两天也无妨,你一定要谨守弟子礼,千万别恶了先生。我先给你多准备些拜师的礼物,礼重一些总是好的。县城的房子我多多仔细打听打听,人家要清白,价钱贵一点无妨。你每天放学后要按时回去,读书也别太晚熬坏了眼睛,饭菜也要精致一些,多花一点钱不用紧。咱家里还有些钱,你放心地用……” 方仲永看着喋喋不休的父亲,却一点都不觉得啰嗦。虽然父亲有些贪财,可那不是家里没钱吗?若不是经常去跑堂会挣一些零花钱,哪里买得起纸笔? 自从方仲永的哥哥早夭,父亲就一下子老了许多,内心的愁苦,生活的压力,使得这个不到四十的汉子就已经两鬓斑白了。 方仲永忍住要落下的泪水,温言说道:“父亲尽管放心,孩儿定当一一遵命。他日定可高中,奉养二老颐养天年。至于钱财的事,父亲与母亲也不要节省,不舍得吃用,孩儿自有赚钱的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前些日子弄的那些鸡苗鸭苗,虽不断有些进项,也没有几个钱。羊长得慢,牛只有长大了才值钱。” 见父亲不信,方仲永也不再多说,只是问道:“那个刘大官人是做什么营生的?” “卖家具的。” 第八章 草台班子县学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三日后,方父就带着方仲永去刘教授家拜师了。 拜师礼都是精心挑选好的,计有:芹菜一筐,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一筐,寓意为苦心教育;红豆一筐,寓意为红运高照;枣子一筐,寓意为早早高中;桂圆一筐,寓意为功得圆满;束脩(腊肉)五十斤。另有茶叶、猪肉若干。竟是装了满满的一牛车。 样数不错,但都是弄得像要批发货物一般,真的合适吗?方仲永力拒,未果。 到得刘先生家中,方仲永还是一脸的尴尬。刘先生见他窘迫,遂笑道:“仲永啊,这是你的父母希望你能学管仲一匡(筐)天下呀!”方父怕儿子面嫩,忙解释道:“都是我那浑家,说既然都是吃的,多带些才好。且又快到过年了,只恐先生家里客人多,用量也要大些。让先生见笑了。”刘明轩道:“无妨!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幼时家贫,为求学父母也是历尽艰辛。仲永,你当铭记!”方仲永道:“是!先生教诲定当铭刻于心!”刘先生又对方父笑道:“既如此,老夫就愧领了。刚巧今日有好打秋风的恶客,你们父子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呀!”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人朗声笑骂:“好你个刘必达,因往日求学时,我曾讥讽你的字号是‘有问必答’,你就到处说我是恶客!” “你还好意思说,是谁给我起了个绰号‘有问’的?” “我本名吴仁礼,是哪个家伙叫我‘无人理’的?” 看着一对损友互相攻击,方氏父子一脸黑线。待那“无人理”进到屋中,见到了方仲永,又开始发火了:“你个刘有问,竟然在晚辈面前故意损我面皮。我要与你绝交!”说是绝交,却径自往椅子上一座,高呼“上酒,上菜,上茶”,端的是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刘夫人早就不以为怪了,见了一礼就安排仆人上茶,还解释了一下:“已安排下去了。先请吴兄品茶,此茶还是颇有野趣的。”吴仁礼大咧咧道:“还是弟妹懂礼数,不似某些人。还教授呢?也不怕误人子弟?”刘先生怒道:“叫嫂夫人!”吴仁礼也不理他,自顾品了一口茶:“嗯?此茶味道尚可,清饮倒也别具风味了。这是你送的?”方仲永知道是问自己,忙上前道:“是。近日蒙刘先生不弃,忝列门墙。特来送些家乡土产,聊表寸心。”吴仁礼继续毒舌:“那刘有问有何资格教授他人?你送我两车茶叶,我来教导于你,必定让你金榜题名。”这话方仲永是不敢接的,幸有刘先生以毒攻毒:“两车茶叶,你喂牛呢?粗俗,粗俗不堪呀!”还配合着摇摇头,仿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一般。 刘先生也不与他多纠缠:“你今天来,所为何事?” “无他。只听说某人今天要收一个神童为徒,我特来看看热闹。如果某人水平实在不行,我就勉为其难地代劳了。毕竟我也是教出了神童的人,有成功的经验嘛!” “你还要点脸不要,你那外甥王安石是你教的吗?不都是人家家学渊源,教导有方。靠你教两首歪诗,就能当神童了?” 方仲永听到这里震惊了:好家伙,这是王安石他舅啊!那么,接下来的剧本应该就是在他舅家见面,然后自己就被鄙视了,再然后伤自己伤得不得了的《伤仲永》就离问世不远了啊? 果然,历史大势浩浩荡荡,无可更改。 只听那吴仁礼道:“谁教得好,不能靠嘴说。明日,我那外甥来探望于我。你就带着你的神童弟子到我家去,让他们当面辩论一番。当然,你要是怕丢人,不去也是可以的嘛!”刘先生受不得激,慨然答应。可恨那吴仁礼目的达到,也不吃饭了,哈哈大笑,自扬长而去也。 方仲永目瞪口呆的看着不靠谱的两个人,就这样不靠谱地决定了自己的命运。您好歹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再做决定好不好? 刘先生看方仲永面有难色,不禁有些恼怒:“你可是惧怕那王安石?” 怕啊,谁能不怕? 可方仲永也害怕入门不到半天就被逐出门墙,只得说:“也不是怕。只是那王、吴两家皆几世为官,小子难免有些忐忑。” 刘先生哈哈一笑:“你却是轻看那吴子鱼了(吴仁礼字子鱼)。他当年中举之后,外放过一任县令的。只因得罪了当地豪强,受人排挤才愤然辞官。他虽无甚才学,心胸还是有的,又岂是那仗势欺人之辈?我与他多年至交,必不会为难与你。” 方仲永心说:吴仁礼不会为难与我,他那个外甥可是大大滴为难了我的,为难了一千多年啊! 当下不再多言,有些郁闷地吃了陪刘先生夫妇和方父吃了饭,连爱吃的红烧肉都都只吃了半碗。刘先生只以为仲永畏惧对方的家世,也不以为意。 饭后,方父告辞而去,刘先生领方仲永去了县学。寻了个助教登记一下,无外乎籍贯、姓名、体征等,回头到县令处报备一下,入学流程就算完成了。 说是县学,其实也只是个半官半民的书院。等到宋仁宗庆历四年(1044年),也就是范仲淹写《岳阳楼记》那一年,才会有官办的县学。也是江西历来重视科考,才能在这不太富饶的金溪县建起一所县学来。金溪知县延请刘明轩先生任教授,其实也并没有官方身份,所谓临时工是也。 县学中原本有五六十名学子。如今将近年关,稍远些的已请了假回家去了,留下的十余名学子都是临近且又愿意苦学之辈,一时显得县学无比的冷清。 刘先生对此也是颇为无奈。他只能挖掘闪光点,对方仲永说:“这些学子都是家境不太好的,平日里学习也是极为刻苦。你应效仿之。”方仲永低头受教。 刘先生继续领着方仲永在县学参观。其实也无甚可观,两排平房,一为教室,一为贫困学生的宿舍,再就是两间教师办公的地方了,一股子偏远乡村小学的味道。刘先生问:“本校可为贫困学子提供宿舍,但不包括饮食。料想你也不愿意住在宿舍。为师家中还有间空房,收拾出来倒也清净,你可住下。一来有你师娘照料,二来我也便于时时考教于你,必不教你弱于那王家神童。” 彼时大多沿用唐朝的旧制,干谒、推荐等选才方法仍有一定的市场,并不完全依靠科举。即便是走科举的路线,也不用像明清一样必须一级一级地通关打怪。最热门的常科的考生有两个来源,一个是生徒,一个是乡贡。由京师及州县学馆出身,而送往尚书省受试者叫生徒;不由学馆而先经州县考试,中举后再送尚书省应试者叫乡贡。用后世考驾照的流程来说,前者为驾校培训学员,后者为社会报考。 看似比较公平,有点儿“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意思,但乡贡是可以不经过考秀才那一关的,而仅仅只是一个秀才就不知难为住了多少人。当然了,乡贡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首先你得有个好爹——好爷爷也行,然后经过一系列的“造星运动”打造成“明星大腕”,就可以华丽丽地跳过高考,直接算是社会大学毕业参加硕士招生考试了。当你还在为千军万马争过的那座独木桥而挑灯夜战时,人家已经保送了。上哪儿说理去! 很遗憾,我们的主人公没有个好爹,自己虽然顶了个“神童”的称谓,然并卵。直接卓拔神童是皇帝的特权,谁能帮你给皇军,呃不,皇帝带个话呢?并没有。所以,一切为了考试,考试为了拥有一切就是当下“应试教育”的真面目。 正因为自己这个“金溪小神童”的身份不太可靠,才有了方仲永一番神操作,吸引刘先生的注意力,好歹算是混进了“国家正规培训机构”。 当天下午,方父辞别了刘先生,就把方仲永安置在了刘先生家中。虽内心不舍,但男人嘛,“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头也不回地走了。 次日清晨,方仲永向师父师母问过安后,简单吃了些早饭,就去了县学。开学第一天,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到了县学,方仲永才发现自己的激动实在是有些多余。昨天还有十多名同学呢,今天就只剩下小猫三两只了。可不,都腊月十九了,再不走就赶不上回家过年了。说实在话,要不是为了在刘先生面前留个好印象,方仲永也跑回家了。留下的三只小猫本就在金溪县城里住,才耐得住性子没有逃学。刘先生也不以为意,介绍方仲永与几名同学认识之后,就开始了授课。 时下科考仍有唐风余韵,虽不像唐朝那般一首诗做得好就能做官,但对词赋也是较为重视的,完全不像明清那样斥诗词为异端。 今天人少,刘先生也不说经义,出了两个诗题,限定了韵脚,便令几人作诗。方仲永按平仄、韵脚、立意做了出来,自己却是越看越不满意。 刘先生一一指点之后,见方仲永有些失落,便开解道:“应试诗的写法,与你平常吟诗作对是不同的。它的限制极多,目的也不在于考验个人的才情,更像是填字游戏。你的诗原本还是好的,但一下子被人缚住了手脚,写得反而不如那些手脚原本就不太好的了。你看那历科的程文(以前科考胜利者的文章),有几个称得上字字珠玑的。不过是中规中矩罢了,否则便是要被黜落的。你看那天圣八年(1030年)欧阳永叔的诗词,有才华吧。就因为太有才华了,好好的一个三元及第就搞成了第十四名。你要靠诗词通过科举,还需多多磨砺。” 说话间,就已到了午时。这原本是方仲永被推出午门斩首,呃不,去吴仁礼家“赴宴”的时候。难道,刘先生训学生训嗨了,忘了? 见方仲永欲言又止,刘先生哪里不明白。他哈哈一笑面带鄙夷道:“他吴子鱼说今天就今天?他算老几?” 方仲永讷讷:“爽约,不太好吧?” “无妨!我刚派人知会他了。” 第九章 方仲永三打王安石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壬申年(1032年)腊月二十。 通书(黄历):宜祭祀,嫁娶,结网;忌出行,访友,迁徙。 《易经》否卦: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六二:包承。 小人吉,大人否亨。 总之,这是个有利于小人(王某),不利于君子(方某)的日子。 时近中午,方仲永就在刘先生的强拉硬拽之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到了吴府。却见那吴府虽不甚富丽堂皇,倒也清幽可爱。三进的院落,亦可称得上一步一景了。 嗯,从院落设计上来看,吴先生应该是个雅士,是个好说话的人,是个不会护短的人。由吴先生来看,他的外甥可能也是个好说话的人,是个不会护短的人…… 好吧,方仲永实在是连自己都骗不下去了。 那货分明就是一个小气的人,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一个浑身写满了“不服”的人。看看他的名言,著名的“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三不足理论。这就是一个上怼天,下怼地,中间怼空气的斗士。在其执政变法期间,凡是反对他的人一律贬谪,凡是支持他的人一律升迁,人品、能力甚至出发点都毫不考虑。后世曾有人推断,变法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王安石两个“一律”。 恍惚间,方仲永跟着刘先生已进到屋中。 只听得那吴仁礼劈头就骂:“言而无信,不当人子?” 刘先生不慌不忙:“我答应你了吗?” “答应了。” “我答应你昨日赴约了吗?” “答应了。” “那我昨日有要事不能来,知会你了吗?” “知会了。” “那你有什么意见呢?” “没,没有了。” 虽然感觉逻辑上似乎不太对,但吴先生的脾气也被打掉了。 吴仁礼只得转向:“安石啊,这就是本县与你齐名的方小神童,方仲永。你们两多亲近亲近。” 方仲永本在为刘先生的神思维暗自赞叹,忽然发现一道刺眼的,呃不,一道黑色的光芒向自己袭来。 只见那王安石面如锅底,真个似包公附体,非洲黑叔叔转世。且又黑里透红,有无数不甘于平凡的小痘痘在他脸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伸出行礼的手上还有可疑的鳞片状物体。 方仲永立刻想起了关于这位仁兄的传闻:一个月洗一次脸,一年洗一次澡。据说有天,王安石的家人见他印堂发黑、脸色不佳,以为他是生病了,于是就请来了大夫把脉。大夫瞧了瞧说:“这哪儿是生病,只是太长时间不洗脸,脸上的污垢太厚了,洗一下就好了。”家人给他端来了水让他洗脸,谁知王安石并不领情还十分傲娇说:“我天生就长得黑,再怎么洗也白不了,不用浪费工夫了!” 如果王安石不是魏晋风度的拥趸,那么就说明他的牛皮癣的症状是比较重的。满身的污垢是对他娇嫩的皮肤的保护。洗手、洗脸等日常的清洁,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上刑,难怪他不愿意了。当然了,他因此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失去了状元职位,甚至还被后人戏称为“史上第一邋遢名相”。 方仲永从来不歧视病患者,特别是中二少年的病患者。因为他们是敏感的,脆弱的,暴躁的。方仲永忙收敛心神,还礼道:“见过王兄。” 如果说刚才一礼是王安石身为读书人的基本礼貌的话,下一句就把他的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你昨日因何失约?” 方仲永能怎么回答?说不敢来,太丢人了;说先生故意,回去后定然是戒尺伺候。只得说:“实在是因俗务缠身,望王兄见谅。” 王安石一摆手,一副大度的模样:“无妨。今天来,也无甚差别。” 什么叫“无甚差别”,你丫的是吃定我了是吧?方神童表示不服。好,你要战,我便战。今天倒要看看,是我方小神童厉害,还是你王小小神童厉害(王安石是天禧五年生人,小方仲永两岁)。 第一回合。 王安石出题:“前日见腊梅盛开,请方兄吟诗一首,可乎?” 方仲永张口就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用你自己的诗虐死你。 王安石想了片刻,觉得不如。 方仲永胜。 第二回合。 王安石出题:“元日将近,方兄何以教我?” 再中:“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王安石又想了片刻,觉得又不如。 方仲永又胜。 第三回合。 王安石:“方兄……” 方仲永不干了,抢答:“是否该在下发问了?” 王安石毕竟只是脸黑,心倒不黑:“是在下失礼了。请方兄出题。” 方仲永不耐烦进行诗歌背诵比赛了,直接放大招:“王兄以为当今赋税、科举、马政如何?若有弊端,当如何改进?” 是的,您没看错,后世文综题的标准模式。这个问题,王安石用一辈子都没有解决。现在想答出来,呵呵。 两位先生原本坐在一旁喝茶——方仲永深切怀疑是在看戏,闻言也都不再闲聊,以看妖孽的神情看着方仲永。 这样的问题是你一个童生都不是的人考虑的吗? 你还要改进,你咋不上天呢? 吴仁礼难得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的?” 方仲永当然不敢说是从历史书上看来的,只能以深情的回忆口吻道:“小子家中不过一自耕农而已,有些薄田聊以糊口。但村中多有赤贫者,与人佣耕为生。平日劳苦不说,所获大半要缴赋税,更有富人家的租庸调要完结。若是遇上灾年,官府的减免也往往尽落到富人的头上。一年辛苦下来,果腹犹自不能。我有一族叔,因为家贫,其大女儿早早地送于他人为童养媳。二女儿今年只有六、七岁,也要送于他人。富者阡陌连片,贫者无立锥之地。赋税之苦,甚也。” 刘、吴二位先生闻言不免有些尴尬,因为他们就是宋朝不禁土地兼并的既得利益者。 刘先生说:“你觉得科举制度,有什么不妥的吗?” 方仲永说道:“科举之法自隋唐始,本朝沿袭唐制,重诗文,轻经义策论。曹植曾言,诗文,小道也。虽然诗词对于陶冶情操,教化万民是极好的,但于国于民实在是用处不大。先生不要发怒。学生并非信口雌黄。管子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若天下百姓都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又如何顾得上教化呢?” 吴仁礼哈哈笑道:“还以为你方仲永有多高明的见识呢?前些时候,邸报上已经说了,朝中已有定论。噫,莫不是你看到了邸报,故意为难我那可怜的外甥?” 可不,王安石被打击得三观崩塌,眼眶发红,目露凶光地瞪着方仲永。方仲永相信,若是此时有一位知心姐姐的话,王安石一定会扑到她的怀里哭喊“我要回家,呜呜”。 刘先生哈哈大笑:“马政的事儿,你也是从邸报上看的了?”方仲永应是。 刘先生不再多说,转而“真情实意”地安慰吴仁礼和他的外甥:“看邸报算不得什么本事。哈哈。小孩子家的斗嘴,更是不值一提。哈哈,不值一提!” 方仲永尴尬地看着尴尬的吴仁礼和他尴尬的外甥,实在是无语。您能别笑得那么欢快吗?这可是要结死仇的节奏啊? 席间,刘先生意气风发,吴先生沉默不语,方小神童低调做人,王小小神童盯着方仲永,意图用目光杀死他。 一顿没滋没味的饭吃完,吴先生又有了计较:“方仲永,老夫见你诗词甚好,见识也有一些。老夫也不说收你为弟子的话,我可不像某些人一样脸大。我有一好友,名叫温革温廷斌,人品学识那是一等一得好。我欲修书一封,推荐你入他门下,你可愿意?” 温革者,赣州石城人(今江西石城县)。他出生于宋真宗显德三年丙午,殁于宋神熙宁九年丙辰。祖上曾当过唐朝的节度使和兵部尚书,属于标准的高富帅,富N代。30岁的时候他放弃科举,尽捐家资,兴办义学。由于他所办学校规模大,藏书丰富,师资力量雄厚,所教学生人才辈出,名震朝野。最厉害的是,有人给皇帝带了句话。于是,宋仁宗下旨入京面圣,并赐为“进士”,册封为“大儒”。这可是官方认定,国家免检的“金字招牌”,不是民间自称的所谓“大儒”,史上独一份。 可温革不是在景祐三年(1036年)才回乡办学的吗?现在才明道元年,呃,马上就是明道二年了。 不用方仲永多言,刘先生自有论断:“我不认识吗?还用你来推荐?我的弟子就不劳你费心了。再说了温廷斌不是进京赶考去了吗,你上哪去找他?” 吴仁礼呵呵:“近日,温贤弟有书信前来。言说已绝了考取进士之心,要回乡兴办义学。特来信邀请我,共襄盛举。怎么,你没有接到信?也是,你名声小,学问差,品格又有些不端。温廷斌看不上你,一点都不意外呀!” 在吴仁礼扳回一城的笑声中,刘先生带着方仲永愤然离席。 回到刘府,刘明轩先生还犹自愤愤不平。他平静地问:“方仲永,你可愿意去那石城读书?” 有杀气! 方仲永一边思索一边小心翼翼地回答:“不愿意!我与那温先生素未谋面,且又离家六七百里,来往多有不便。我不去。” 刘先生笑骂:“你个小滑头,无须顾及我的感受!那温廷斌学识胜我甚多,你入他门下,必将获益良多。也罢!且看你年后县考成绩如何,若不能选为优等,便去那石城吧!” 第十章 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二天,县学正式放寒假。方仲永辞别了师父师母,便要和早早赶来的父亲坐上牛车回家,准备开始度过自己在古代的第一个的寒假。 不料,临行前先生特别布置了寒假作业:汝之书法恰如狗爬,胜似鸡挠。定当用心苦练,每日临帖十篇。否则,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另,每天须写策、论各一篇。附赠题目和要求。 看来,假期作业实在是古已有之,并非后世老师的发明。 归心似箭的方仲永无奈,只得和方父在县城买了许多纸笔,又买了些礼物,上牛车回家去也。就此开始了愉快的寒假生活。 虽然离家只两天,但方母还是不停地说饿瘦了。方仲永哭笑不得,两天就饿瘦了,您以为我是充气娃娃呢!但他一点都不觉得烦。前世缺少完整家庭温暖的他,还是非常享受母亲的唠叨的。 午饭后,他开始练习书法。拿惯了钢笔的他,虽也曾练过一点书法。但他哪里有机会临摹古人善本,要知道宋本书在后世是与黄金等价的。所以他也只是临过些多次拓印、多次印刷、模糊不清的《多宝塔感应碑》、《玄秘塔碑》。在后世忽悠人大概是够了,在本朝大概就是先生评价的“恰如狗爬,胜似鸡挠”的水准了。但“骨力遒劲,结体严紧”的柳体不符合本朝花团锦簇,一团和气的社会氛围。“丰腴雄浑,气势恢宏”的颜体倒是合适了,但写家多如过江之鲫,显不出自己的特点。 他想写馆阁体。 馆阁体讲究黑、密、方、紧, 虽方正光洁但拘谨刻板,当书法看肯定是算不得好。但方仲永并未打算成为书法家,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他想要的是卷面分,因为在科举试场上,使用这种书体会令作品增色不少。其实也容易理解,考官看了那么多的试卷早已头昏脑涨,哪里有功夫去欣赏你的超张旭、胜怀素的书法作品,规矩、方正、大小接近就成了加分项。 有看官也许会说了,馆阁体恐怕也不是那么好练的吧!其实不难,它和我们用硬笔写宋体字(最常见的印刷体)的难度接近,写法也接近。《红岩》中就有为了让敌人分辨不出字迹而齐练宋体字的描写。当然了,馆阁体学会容易,想要写好却是很难的。不是还有时间嘛,所以方仲永并不是特别着急。 他先把刘先生的字迹与记忆里的馆阁体比较了一番,发现有诸多相似之处——也是,馆阁体本就发源于宋朝。两相结合,试写了一张,觉得不甚满意。再写!还不太好。抄书,抄《论语》!全文11705个字,多抄几遍,字体也该差不多定型了,课文也温习了,岂不是一举两得。方仲永默默地给自己点了个赞:我真是太聪明了! 晚饭时,方仲永最爱的红烧肉又上桌了。看着方仲永大口大口地吃着,方母又欣慰又心疼。欣慰好理解,当过父母的都知道,看着年幼的孩子大口吃饭是一种幸福。心疼是因为方母认为,儿子读书太辛苦了。方仲永忙向母亲解释,读书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儿,一点都不辛苦。方母信以为真,也就宽慰了许多。 吃了饭,没有看到小牧童妞妞。问起父亲,方父说道:“今天她家里改善生活,杀了只鸡。妞妞回家吃鸡去了。” “妞妞家能吃得起肉了?” “也不常吃,一个月一顿吧。”母亲接口了:“亏得仲永你弄了个积肥的办法,全村的粮食都多收了不少。你不是还给大家弄了一些鸡苗鸭苗嘛,你爹就多给了妞妞家几只。养到现在,正是吃肉吃蛋的时候。虽然不多,也比以前吃不饱的时候强多了。就是你爹,唉!” 这里面有事儿啊! 方仲永忙看向父亲。方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你要读书嘛,花销就大了不少。你原来就说要收回两成当租子嘛,我就去要了些回来。” 方仲永不敢说老爹心黑,只能婉言劝道:“家境稍好的,早日收上来也无妨。若有家里困难的,稍缓些时日或是减免些也行。都是乡里乡亲的,不用太过计较。” 自从方仲永进入县学以来,方家的经济压力大增。也难怪老爹会如此的急迫要收回利息了。但方仲永不愿意杀鸡取卵,他还想要在家乡留个好名声呢!君不见,明朝大奸臣严嵩还在老家分宜修桥铺路,广设善堂呢!归根结底,还是赚钱的吗,门路太少呀! 午后,方仲永一边写策论,一边思索赚钱的门路。江西最有名的就是景德镇瓷器,因为烧纸的青白瓷质地优良,真宗皇帝特许用年号“景德”为地名。但方仲永不懂制瓷,也没本事和景德镇争生意。过! 搞大规模养殖,在种苗繁育和饲料问题没有解决的古代就是个笑话。不加倍! 本地盛产竹木,可以考虑一下。用竹木做什么呢?编织竹制品的话,除非有高超技艺的工匠和比较独特的设计,否则是赚不到什么钱的。编个竹筐、竹席,大家都会做,谁会去买你的?那就只有从木材上想办法了。 木头能做什么呢? 在金属冶炼落后的古代,木头的用途可是非常广泛的。可以造船,可以建楼,还可以做家具。中国古代的建筑,多采用全木或大部分木质。其最出名的榫卯结构,是在两个构件上采用凹凸部位相结合的一种连接方式,不用钉子,也较少使用粘合剂。号称千年不坏,虽然没几个木制品能使用一千年。但只要木质构件本身不坏的话,榫卯结构出现问题的情况是很少见的。即便有一个构件坏了,维修起来也很方便,不会对原体造成比较大的破坏。 方仲永没打算当营造大匠,给皇帝去修宫殿。他只是要做些诸如圈椅、书案、八仙桌之类的家具,复杂的托角榫、长短榫等等不用考虑,只用本村木匠会的槽口榫、企口榫、燕尾榫等就可以了。 为什么要做家具呢?方仲永觉得好处很多。一是本地原材料丰富,周围山上到处都是木料。二是产业链够长。伐木需要人手吧,做家具也需要大小工匠吧,往县城运送家具需要人手吧,基本保证本村男劳力都能找到活干。三是生产时间相对自由。农忙的时候可以暂停生产,以免耽误农时。四是有比较可靠的销售途径。县城西门刘大官人就是卖家具的,有上一次的经历,想必合作起来相对容易一些。 方仲永躲在屋里画出图样,请来本村的木匠商量。 木匠在当时可是个高尚职业,谁家盖个房啊,修个门窗桌椅啊,都要先请木匠吃饭,才好说事儿。 要不是看在方小神童已经是个读书人的份上,且又听说他家的红烧肉特别好吃,等闲是不会来的。 等看完方仲永给的图样,木匠震惊了:“这个东西能做出来?” 方仲永笑道:“当然能,上面不是标的有数字吗?” “那是数字吗?” 方仲永一看,呃,不好意思,把阿拉伯数字顺手写上了。急忙又画了一张,交于木匠:“三叔公请看。这个其实就是折背椅,小子把靠背的部分加高了些,刚好能到人的肩部,这样坐着舒服些。两旁的扶手直愣愣的不好看,我就弄了个圆弧连到靠背上。这样,人坐在上面,又威风,又舒服。” 三叔公年龄虽大却不老眼昏花:“这个靠背上多出来的一块是啥?” “哦,那是莲花托,专供达官贵人使用的。小子这里还有几张图样,另有小小的诀窍。您老要答应保密,才能给您看。” 等三叔公立誓之后,方仲永又拿出了八仙桌、带书架的书案的图样,并传授了秘诀两条。 至于所谓的秘诀:一是半榫结构配合胶水、钉子,也就是后世烂大街的家具结构。比榫卯的可靠性差,但胜在外观完整、美观,给人浑然一体的感觉。二是桐油掺薄荷水擦拭。不仅包浆完美,经久耐用,初期还会有丝丝凉意——薄荷水能不凉吗? 三日后,方仲永请来了西门刘大官人。刘大官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对于方仲永要将家具在他店里寄卖是不以为然的。你丫一个农村孩子,能有什么高明的木工活计? 等看到书案一张、八仙桌一套、圈椅一套(两把椅子配一张茶几),刘大官人的表情迅速变成了为难:“你太看得起老哥哥了,这些东西能是咱金溪县城的人用得起的吗?” 方仲永道:“不便宜,但也没你想的那么贵。书案一张一贯,送一把圈椅。八仙桌一套八百八十文,送圆凳八张。圈椅不单卖,一套一千三百文,送莲花托两只。” 刘大官人很是无奈地说:“你这是做生意的好手啊!亏得你没做生意,要不然哪有我的活路?” 方仲永不理这些虚情假意的吹捧,继续道:“我也不让你吃亏。凡是寄卖在你那里的东西,卖出去一件就给你三成。但是价钱得由我来定,你不能改变价钱。若是有人想要定制些东西,你也帮我把活儿接下来。年后,就可以把第一批家具给你送过去。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刘大官人还真有问题:“货款多久结一回?” 方仲永暗拍额头,自己毕竟没做过生意,考虑不周啊!幸亏古代人实在,要不然扯起皮来,可是个麻烦事儿。方仲永诚恳地道:“多谢刘大官人提醒!货款一月一结,必须由我爹去结账!另外,你也不要说是谁做的家具,传出去不好。” 刘大官人很狗腿地说:“明白,明白。” 第十一章 受虐堂兄的爱情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方家村村长即方仲永大伯,育有六女,第七个方得了个儿子,起名方英俊,小名七郎。年方十五,倒也生得体格高大、面容清秀,不负英俊之名。大伯老来得子,又有六个皆嫁于殷实之家的姐姐的照顾,俨然也成了小小的“衙内”。平日里不事生产,专好与几个不良少年厮混。虽不至于为祸乡里,但也算得上是牵鹰遛狗、饮酒作乐的小小纨绔一枚。 却说某天,方英俊与几位狐朋狗友畅饮之后,到王家村外的山上游玩。只见群山环绕,松柏苍翠欲滴,倒也有些景致。几位小纨绔都想着赋诗一首,展现一番才华以“折煞众人也”。奈何腹内空空,做出来的诗大抵就是“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的水平。 虽然假如厚起脸皮自夸也可称得上科学性很强,但一帮小纨绔实在是道行不够,商业互吹的能力不强,以致三两首“诗”之后便兴致缺缺。看方英俊最为清闲,某甲便道:“英俊,你的堂弟素有神童的名声,你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快快吟得一首好诗。否则,今后一个月的酒钱就都是你的了!” 想那方英俊,入学堂不足半年就被先生定义为“朽木”的才智,实在是没办法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要说一声“臣妾做不到啊”,又实在是舍不得一个月的酒钱。 冥思苦想间,忽见前方有一砖窑,方英俊急中生智道:“几位哥哥平常都是大才,今天吟不出好诗来,定然是因为这座砖窑坏了才情。小弟向来不擅作诗,求几位哥哥饶恕一二。”众人也未必非要方英俊请客一个月才肯罢休——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又有了台阶可下,也就顺水推舟,就坡下驴了。 有通晓本地典故的某乙道:“这是本村王财主家的砖窑。因为能烧上好的青砖,一年就可挣得五百两银子,做得一个好大的生意。” 更通晓本地典故的某丙道:“银子倒还罢了,更妙的是管账的人。” 方英俊奇怪道:“一个老账房有何妙处可言?” 众人齐齐默契一笑,一一道来。 原来,此处管账的是王财主的独女。此女小字凤哥儿,生得花容月貌,体态婀娜。更令人惊奇的是,凤哥儿虽是女儿身,却把她的两位哥哥压制得服服帖帖。自王财主将砖窑交于她管理,原本一潭死水般的砖窑竟是蒸蒸日上——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盈利增长迅速”。她的两位哥哥见油水甚多,前来索要钱财,她竟说什么“哥哥们的花用,自有账上条例。若无父亲的手信,断不可支取半文”。 其哥嫂怀恨在心,将其泼辣的名头传得远近皆知。以致芳龄十六,竟还未许配人家。——古人早夭,女子多十二三岁即定亲,十四五岁就嫁人了。十六还没有定亲,大概就是后世三十几岁未婚资深美女的境地了。 方英俊就像猪油蒙了心一般,怂恿着几个同党前去看美女。众人劝阻不成,加之左右无事,便一起去了。 到了砖窑旁的仓房,旁边一间素净的屋内,方英俊就见到了传说中的凤哥儿。 某甲竟是相识:“王家妹妹,今天我们哥儿几个在附近玩耍累了。借你贵地歇息一会儿,你可莫要生气啊!” 凤哥儿一笑道:“张家哥哥,何出此言。只怕小妹这里简陋,怠慢了几位哥哥。请几位哥哥喝杯热茶,小妹还有些俗务办理,怕是要失礼了。”说完自去低头处理事务,不再理睬众人。 片刻,凤哥儿觉得似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抬头看向众人,便发现了如鸡立鸭群般的方英俊正“贼目灼灼”地凝视着自己。当下便问道:“这位哥哥倒是面生,未请教?” 方英俊不等旁人介绍:“在下方家村人氏,今年十五,上有六位姐姐,大名方英俊,小字七郎。喔,我爹是方家村村长。” 众人不禁愕然,您要不要说这么详细啊?这不是相亲呀!凤哥儿也被方英俊的“直爽”震住了,良久才展颜一笑。方英俊顿时就像被一大罐猪油蒙了心,内心狂吼:我要娶她!我要娶她!谁跟我争,我就和谁玩儿命! 自那后,方英俊也不与小伙伴出去愉快地玩耍了。每天在家里闷闷不乐,茶饭不思,俗语谓之得了“相思病”是也。村长大人见他的宝贝儿子忧郁了,一番旁敲侧击之下问得缘由,立时大打包票,表示一定要为儿子“迎其良配”。 不怪大伯信心满满,想自己家自前朝时就是村长世家,人脉深远,与知县大人也是喝过酒的。家境殷实,再加上自己儿子英俊潇洒、仪表堂堂,断然没有不成功的道理。于是,方仲永的大伯就亲往提亲——这在当时多少是有些失礼的。 果然,据大伯事后说,宾主相见甚欢。亲家(这样称呼是不是早了点?)并不在意彩礼之类的俗物,只要女儿愿意就行。王家小姐也只有一个条件,一首能够打动自己的诗词。 看着眼前的方英俊痴情地描述了一番自己的爱情故事,方仲永的第一感觉就是:王熙凤穿越了?不对,王熙凤本就是虚构的人物。应该说是王熙凤显灵了?好像也不太对。 方仲永用饱含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堂哥,他很想说:您看过《红楼梦》吗?贾瑞了解一下?贾琏了解一下?没看出您有受虐的倾向啊?至于那个“能够打动自己的诗词”,标准定得也太宽泛了,完全是“自由心证”的推脱之辞啊? 有心要拒绝,可看着原本水光润滑的堂哥竟有些“为伊消得人憔悴”了,狠心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再说,方英俊品质不坏,只是喜欢玩乐,找一个强势一些的老婆管一管也好。 也罢,两世为人都不曾体验过爱情滋味的方仲永决定,助人为乐一回,且一定要做好事不留名。 他摇身一变,化身为感情问题专家:“诗词不难,十首八首也没什么。但小弟觉得,那王家小姐恐怕更需要的是一个知冷知热,且又在经营上能够帮助她的人。七哥不妨从这方面入手,定当心想事成。 一则关心身体。想那王家小姐每天操劳,又是个要强的人,必然体虚。可进党参红枣茶。用党参六钱、红枣二钱,加水煎汤,取汁代茶饮用,每日一剂,必有奇效。得空就嘘寒问暖,像宝贝一样去呵护她,断无事有不谐之理。 二则助其经营。七哥平常交友甚多,尽皆是家境殷实之辈,可劝他们多购买王家的砖,以增加其砖窑的销量。若是成婚之后,七哥再与旧友饮宴,也可多个理由不是? 如此这般下来,七哥定然可以抱得美人归。” 方英俊一一点头受教,牢记于心,比小学生都要乖巧。 方仲永不再多说,提笔写就《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此令用典较多,除三四句用谢眺的《同王主簿怨情》外,余者皆为大众熟知的典故,很适合文艺女青年的胃口。 在这个小令中,描述了一个备胎被抛弃的悲惨命运。虽然不是很喜庆,但哀而不怨,忧而不伤,亦可解释为害怕被抛弃的忧思。 实在是撩妹、装才子、穿越当文抄公的首选。 方仲永把该首小令的用法、不良反应、禁忌等一一详细说明,最后强调:若是王家小姐问起出处,断然不可说是小弟所为,只说是重金求购县城吴仁礼举人所写。切记!切记! 不提方仲永带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伟大情怀继续温书。单说那方英俊得了诗词后,一刻也不愿等待,直奔王家砖窑而去。 说起来也可怜,好好的一个富家女,不在绣楼里弹琴看书,每日里在那砖窑风吹日、晒烟熏火燎。方英俊心道:以后,不能再让我家凤哥儿受这些罪了。 那王家小姐看了词后,竟是泪如雨下。 方英俊一下子慌了:“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诗词写得不好?我就知道仲永年纪还小,写不出好的来!” 凤哥儿忙擦拭一下泪水道:“不是词写得不好,而是小妹想起家事,一时有些感伤,让方家哥哥见笑了。不知这般隽永的诗词出自何人之手?” “县城吴仁礼举人。” “嗯?” “好吧,是我那堂弟方仲永所写。”方英俊见了美女忘了兄弟,有异X,没人X,干脆利落地、毫不拖泥带水地把方仲永给卖了。更过分的是,他卖得非常彻底,连方仲永安排的感情攻略都全部说了出来(经鉴定,此人IQ为0)。 凤哥儿听完,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问道:“别都是仲永说、仲永说的,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觉得仲永说得对。” 凤哥儿不禁气笑了:“他要是害你呢?” “不会!我和仲永从小玩到大,关系可好了。我比他大两岁,以前都是我带着他玩儿。有人欺负他,都是我帮他出头的。就是这几年,他忽然变成神童了,我俩才不一块儿玩儿了。但他绝对不会害我的!” 凤哥儿气恼地戳戳方英俊的额头:“你个傻样儿!谁问你俩关系多好了。我是说,就算没有别人提醒,你就想不到关心人家的健康和生意了吗?”——据后世海量资料统计与严密地逻辑运算,“傻样儿”等同于“亲爱的”。 “人家?人家是谁?” 见凤哥儿要生气,方英俊才“谄媚”地一笑:“逗你呢!其实仲永说的都是我想到的。刚才在门外的时候,我还想着家里熬的党参红枣茶好了没有,还想着明天打听一下谁家需要砖头呢?” “你个傻样儿!你家离这儿好几里呢,你就不能带上东西在这里熬药,顺便也能提前熟悉一下砖窑的经营。” 于是,方仲永的大伯“痛失爱子”,方英俊在砖窑上找到了一份非常有前途的职业——专司茶水的侍应生和免费的小跑腿。 腊月二十六,行纳采礼。 年后,行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诸礼。 结婚月余,凤哥儿即有身孕。越明年,诞下一子,重六斤六两,遂取小字顺儿。旁人问起秘诀,曰皆方仲永,提供的党参红枣茶之功也。此是后话,不提。 第十二章 幸福的味道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有人说过,中国的历史太久,谋略太深。 数千年多少王朝更迭、社会变革之下,“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感慨不知凡几。加之文化的传承又从未断绝,前人对于离别的感伤、死亡的恐惧不断地通过文学作品、口口相传,深深地镌刻在每一个国人的心底。 而在交通落后、通讯不便的古代,生离往往就意味着死别。这就带来了普遍存在的两种思潮:一是及时行乐,在偏安一隅的政权时期表现尤其明显,如东晋、南宋;二是重团聚,总是要想尽办法将亲友们团圆在一起,述一述离别。这才有了诸多不同名目的节日,哪怕是清明节这样打着祭祖旗号的节日,根子上也是为了大家能够团聚一番。 其中,春节尤甚。 君不见,后世春节时的春运,被誉为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周期性的迁徙活动。在四十天的时间里,将有20多亿人次的人口流动,约占全球人口的三分之一(2019年数据)。即便以后世交通的发达,也时有拥堵、迟缓的事件发生。尽管春节的各类交通工具上都是人满为患,但依然有很多人历尽千辛万苦,也要想着在年三十前至不济也要在年夜饭前回到家里。 有些人惧怕了各种票的“一票难求”,选择了在外地过年,还安慰自己说“在哪儿不一样过年嘛”。但当远处传来欢乐的笑声、欢快的鞭炮声的时候,环顾四周,孑然一身的你是否会潸然泪下呢?是否会想念家中两鬓斑白的父母呢?是否会想起翘首期盼的妻儿呢? 前世,方仲永没有父母妻儿可想,唯一疼爱自己的奶奶也已在他上大学那年去世。每年春节,他都是在涵洞里或者天桥下度过的——没办法,小饭馆过年不开张,学校的宿舍假期也不开放。看别人阖家团圆,看别人欢声笑语,看别人走亲访友,看别人相亲虐狗。其中苦楚,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中国人是很重传统的,过年的习俗千百年来也并未有大的改变。大抵都是贴春联、吃年夜饭、守岁、给长辈拜年,古今皆然。宋吴自牧所著《梦粱录》载,“(除夜)士庶家不论大小家,俱洒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 与一般男孩子不同,有些懦弱的方仲永最最喜欢的是贴春联。 风雅些的,对开两扇门上贴上大字体的喜庆的对联,两边门框贴窄幅的对子,上有横批。图热闹的就在大门上贴门神的画像,如神荼郁垒(音shē shū yù lǜ,我已经念错很多年了,囧!)、秦琼敬德等,花花绿绿的很是可爱。 不知道宋朝的春联又是什么样的呢?若能存放到后世,妥妥的传家宝呀! 可当方父请出所谓的“门神”的时候,方仲永的脸就垮了下来。您逗我玩儿呐,就这两块黑黢黢的木板上写两个名字就算门神了?方父还得意的自夸道:“这可是你太爷爷那辈就有的,还是请高僧开过光的。” 方仲永实在是无力吐槽。先不说高僧开光门神是否会造成两种职业的冲突,但您好歹也画个威猛的形象才靠谱呀。得有多么弱智的妖邪,才会看见两个名字就吓跑了的?虽然神荼郁垒是上古神仙,形象可能不太好考据,但走猛将风格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再说了,不是还有唐朝的秦叔宝和尉迟敬德可供选择嘛。这两位可是在凌烟阁有画像传下来的。 问父亲,曰不知。 也对,秦琼敬德兼职门神的事迹来自于明清话本《西游记》和《隋唐演义》。说是唐太宗受恶鬼惊扰,夜不能寐。就让秦琼和尉迟恭两位无双猛将披挂上阵,值宿于宫门之外。太宗遂安。 后人一看,这两位还有这功能呐,于是纷纷“跟风”。请两位大将军给咱老百姓当门卫,怕是不太可能。再说了,咱小老百姓家的恶鬼,恐怕也没有皇帝家的厉害,画像就行了。于是,秦琼和尉迟恭就走上了门神行业的巅峰,将创始人神荼郁垒都PK下去了,成为该行业的NO.1,业绩史上第一。至于后世出现的关羽张飞,入编时间太短,不予评价。 但在宋朝,这两位恐怕还处于岗前培训阶段。于是,方仲永觉得,有必要让这两位思想觉悟高、业务能力强的同志早日走上工作岗位了。 他按照记忆中的形象,手绘了后世秦琼和尉迟恭门神形象,还找来些胭脂,给两位大将军抹上了腮红。猛一看,还以为是福娃一般。 但是方父还是很满意的:“画得不错,这腮红上得也好。喜庆!这两位门神请得好!”当下熬了些糨糊,左为尉迟恭,右为秦叔宝,二人相互看着对方,取同心协力、共保阖家平安之意。 春联一定要全家人都在时候,才能贴上,否则便是把人“贴在门对子外面了”,彩头不好。方仲永家人丁单薄,团圆是很简单的。虽不如旁人的儿孙满堂,但方父看着一表人才的儿子,也是老怀大慰。当然了,要是能早日抱上孙子,那就更好了。 父子二人在屋外贴春联,母亲在屋里准备年饭。方父就想好了说辞:“儿子啊,你看七郎都已经定好了亲,年后就要迎娶了。你可有看中的女子,不要错失良机呀!” 方仲永愕然:怎么的,这是催婚的节奏?我还是个孩子啊!正要想法推诿时,方英俊施施然前来。见仲永家的门神与众不同,忙问道:“这是哪里的神灵?”方仲永感谢英俊哥的及时解围,耐心地解释了一番。方英俊觉得这样的门神才是真的门神,比自己家的两块木牌子(桃符)强得太多,便要方仲永也画一幅给他。 方仲永哪里有时间再画一副,便使用自己苦练不辍的馆阁体,写就春联一幅: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 这首春联可不简单,乃是五代十国时蜀国国君孟昶的一幅桃符对联,也是我国有历史记载的第一副春联(后据敦煌遗书考证不是)。坊间传言,宋太祖赵匡胤灭了蜀国,就把这一副桃符带回宫中收藏。每到春节,便挂出来让进宫拜年的文武百官欣赏一下。时近百年,民间也就多有流传。此联取“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之意,配合着方仲永已略有小成的馆阁体书法,实在是一等一的好春联。拿去与大伯看,大伯以为甚美,索性把原已挂好的桃符换下,倒也别具风味。 贴好了春联,母亲的年饭也就做得差不多了。这可是过年的重头戏。菜式要多,分量要足,剩的越多越好,取“今年剩下的钱财很多”的意思。且金溪这地方又与别处不同,每年的年饭里必有一条整鱼。这条鱼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看的,或者说是给神明、祖宗吃的。 因为古代照明不便,更没有春晚可看,年饭往往是要放到中午吃的。甚至还要比谁家吃得早,似乎是越早越吉利,难道是预示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但方仲永实在是对满满的一桌年糕、红烧鱼、炒米粉、八宝饭、煮糊羹等提不起来兴趣。也是,三个人在巳时(十点钟左右)就要吃十几个菜,这得多好的胃口啊! 方仲永吃了几口,就对母亲说道:“这么多的饭菜,咱们也吃不完。不如选几个没动的,送给七叔家。他家人口多,恐怕饭菜准备得不够。” 母亲笑了:“我的儿子还是个心善的人呐!这些厨房的小事儿哪里用得着你说,一大早为娘就找了几个家里困难的婆娘帮忙,分送给了她们些肉菜。妞妞家还是我亲自送过去的,我还从她家里拿了些山楂回来。” “我们家不是有山楂吗?” “你七叔那人好面子,白受人的恩惠只怕他会难堪。拿些山楂,就算是回礼了。跟人打交道,你还嫩着呢!”父亲好不容易逮着显摆的机会,自是要在平素压自己一头的神童儿子面前卖弄一番。神童的爹不好当啊!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曹大才子诚不欺我也。方仲永躬身一礼,表示受教,充分满足了父亲好为人师的虚荣心。 成书于南宋绍兴十七年(1147年)的《东京梦华录》有云:“士庶之家,围炉团坐,达旦不寐,谓之‘守岁’”。守岁的时候,阖家围坐一起,把酒言欢,竟夕不眠。据此可知,守岁的习俗是古已有之,其寓意大概是年节无穷吧。 往年的时候,家中人丁单薄,方氏夫妇即便勉强打起精神坐了一会儿,也就困倦了,往往不能守到子时。今年却是不同,一则田产丰收,木器作坊也获利甚厚,几个蜡烛钱实在不是个事儿。二来,方仲永已拜刘明轩先生为师,年后是要正式参加科举的。虽然只是最低级的县试,但已经可以自称一声“读书人”了。 中午吃撑了,晚饭就要简单一些。煮了些粥,加些咸菜,竟是美味。母亲怕父子二人吃得油腻,又熬了些山楂水消食。父亲却是不太满意:“太清淡了,哪里像过年的样子。热一大壶酒来,再把好菜切二斤,我和儿子好好地喝一杯。” 何为“好菜”?牛肉也。 看着儿子惊诧的表情,方父的内心是志得意满:“这可是上好的牛腱子肉,虽是百文一斤,咱家也是吃得起的。你可是担心触犯律法?无妨,这是近日摔死的,有文书的,但吃无妨。只是,每到过年的时候摔死的牛多了些罢了。哈哈!” 看着喝得微醺的父亲和母亲,方仲永不禁也有些喝多了。 也许,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吧? 第十三章 BBQ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初一,上午给同村长辈拜年,下午读书写字。 初二,母亲要回娘家给外公外婆拜年,父亲陪同。方仲永本来想着一起去的,却被前来的大伯阻止了,并交给方仲永一个艰巨的任务:陪方英俊去王财主家拜年。 方仲永前世可是见过陪毛脚女婿走亲戚的陪客的惨状的,那叫一个惨!毛脚女婿没人整得太过分,怕主家脸上不好看。陪客嘛,来不就是挡枪的吗?各种恶作剧,各种花式灌酒,不喝吐了是不会放人的。方仲永觉得自己小胳膊小腿的,恐怕承担不起如此重任,便要推脱。 大伯不乐意了:“怎么的,大伯的话不好使了?就是你爹,他也得听我的!就这么定了!”方仲永急忙解释:“不是侄儿不愿,实在是酒量不济,又不善言辞,恐失了礼数,让人笑话。”“关酒量什么事儿?没人灌酒的。让你陪着七郎,是怕凤哥儿的哥嫂为难。你也知道你七哥,那就是一绣花枕头,两句话就漏了怯。人家要是问他学问上的事儿,他会个啥?你读书多,随便弄两首诗,不就把那一帮子人給镇住了。就你们兄弟两个,可得多帮衬他一下。” 得!说到这个程度,再不去的话说不定就有“不孝不悌”的大帽子扣上来了。方仲永急忙答应,允诺“必不堕了我方氏的威风。” “若王家有何条件,如何答复?如砖窑经营?”方仲永得要话语权啊,否则谁理你个小屁孩儿。 大伯很是大气:“若是婚嫁的事儿,你尽管答应。砖窑嘛,凤哥儿嫁过来了后也没有替他家挣钱的道理,随便亲家安排。” 待见了王财主及他的两子一女,倒也言谈甚欢。只听那王财主道:“素闻方少兄神童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 方仲永忙自谦:“世伯太客气了,叫我仲永即可。神童不敢当,都是年少无知时随口吟了几首小诗,让世伯见笑了。” “不用太过自谦,你的诗才还是极好的。小女近几日常吟诵的《木兰花令》,就很好嘛!只是我等俗人,不解此中真意罢了。”王财主倒是文雅。 方仲永有些奇怪:“世伯也喜好诗词?” “年少时,也读过两本闲书。写诗却是写不出来的,只是能看而已。只可恨我那两个孽子,既不会读书,也不会经营,只会讨要钱财,与小女也偶有龃龉,让仲永见笑了。” 弯子绕得不小呀!方仲永也会:“两位世兄有世伯教导,必不会如此不堪。世伯无须太过自谦。”不接你的词儿,看你怎么办。 王财主颇有深意地看了方仲永一眼:“方少兄倒是宽厚。却不知方少兄对我家的砖窑看法如何?” 这里面有坑!“未曾有机会一观,不敢信口。但据我听闻,令小姐治理有方,生意很是兴隆。”方仲永继续打哈哈。 王财主许是耐心耗尽,直接说道:“不知亲家公是否曾对少兄提起砖窑的事儿?若是我那女儿嫁了过去,砖窑怎么办?交于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定然会倒闭的;交于凤哥儿,于理不合。方少兄有以教我?” 方仲永也不敢再绕圈子,把婚事搞黄了,大伯非撕了他不可。他沉吟了一下说:“解决的办法有两种,只是不知世伯愿意选择哪一种?” 王财主有了兴趣,他为这事儿可没少发愁。直接送于女儿当嫁妆最省事,可一家人喝西北风去?人家有两种办法,且听一听。 只听方仲永说道:“一是入股。入股好理解,就是由我大伯家拿出一部分钱粮,估算一下世伯的砖窑的价值。按所出的钱分红,承担风险。” “这个办法不好,太麻烦!另一个办法呢?”王财主并不愿意白白地分钱给亲家。 “二是雇用。也就是由世伯写下文书,雇用令小姐全权管理砖窑,每月支付薪资若干,若超额完成销量,则给予奖金若干。具体金额,世伯可自行斟酌。”方仲永把后世职业经理人的规则拿了出来。 很明显,王财主对雇用的方法更感兴趣一些。也对,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王财主虽然说是对女儿很疼爱,但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的思想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的。只愿,到时候凤哥儿不要太伤心了。毕竟,若是王财主一狠心把女儿扫地出门,她一分钱的好处也拿不到。眼下,也只能让她先经营着,既能多些收入,也能等两个人感情加深了之后,有了孩子,也许凤哥儿就能把精力转移到家庭上面了。谁知道呢,事业型的女人不好懂啊! 初三,去县城给刘先生拜年。 到得先生家中,却见热闹非凡。原来是先生的其他弟子也在今天拜年来了。多是住在临近的,方仲永年前见过一面。时人重视同窗之情,气氛很是融洽,也并未有方父担心的“欺生”的事情发生。先生考究了一番众人的学业,也颇为满意。对方仲永的字体虽有些看不上眼,也给了个“尚可”的评价。 先生也非那古板的人,见时辰尚早,就对闹哄哄的弟子们就笑骂道:“好了!知道你等不愿陪我这糟老头子,想要出去玩耍就快些走吧!切莫生事!” 众人道了声“不敢”,一轰而出。 方仲永没想到先生如此“小气”,饭都未混上一口,直接回家岂不要错过了饭时。正犹豫间,几名学子围了上来。 为首一人道:“可是仲永学弟?” 方仲永连忙施礼:“见过几位学长。” 那人道:“无须多礼。我是张攀龙,我爹是本县县丞。以后你就和我们一起玩耍好了,听说你的诗写得很好,我爹让我与你多亲近亲近。”又介绍了身后李斌、王琦等几人,大略是诸吏、富商之子,俗称“纨绔”。 方仲永只得与众人一一见礼,年龄小就是吃亏,到处都是“哥”。 认识了一圈之后,方仲永问道:“不知几位哥哥,意欲何往?” 张攀龙道:“今日天气甚好,我等正要去城西白马峰游玩。且李斌家的厨子擅烧烤,正好今天带了些好食材。我们去寻一背风处,吃些烧烤,吟诵些诗词,岂不妙哉?” 方仲永抬头看看天,这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的样子,能是“好天气”? 李斌——就是提供厨子与食材的那位,混不在意地一笑:“迎着风雪,才显得我类读书人的风采嘛!贤弟莫要推脱,同去!同去!” 到了山脚下,烧烤摊子摆开。还没等营业,呃不,没等烤熟,那雪便落了下来,初是“空中撒盐差可拟”,片刻间就“未若柳絮因风起”了。 方仲永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帮子在雪中玩闹的中二少年,风采未必,伤风倒是很有可能了。也罢,既来之,则安之。他也嗷嗷叫着冲到漫天雪花中去了。 众人玩闹了一番,到了一个亭子里暂歇。吃了些烧烤,喝了几口温热的米酒,身上的寒气也就消退了。众人觉得平常的喝酒无趣,便约定以“雪”字为题行“飞花令”,或吟诵前人诗词,或自题一首。若是不能,便罚酒一盏。众人都是读过几年书的人,背诵前人的诗词自不在话下。一圈下来,竟是一个被罚酒的都没有。 众人哄然大笑,张攀龙大呼道:“不行!咱们都得自己作诗。作不出来,罚酒一盏;作得出,旁人一人罚酒一盏。咱们的诗才就算比不上李杜,也不能老是念别人的诗。江山代有才人出嘛,今人不见得不如古人。” 方仲永暗道此人倒也有些胆略,出声赞道:“张兄高见!今人当然要比古人强的,否则我等岂不还在茹毛饮血,如禽兽一般。待在下为兄长吟诗一首以状声威。” 一首《赠金溪诸贤》便新鲜出炉了: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sao数百年。 众人听了,觉得口气太大,似乎好像有些不太合适?管他呢,年轻人嘛,口气大点儿就当是吃蒜了。 负责酒令的王琦却有些不依不饶:“贤弟大才,我等佩服。只是这酒令还是要行下去的,否则要我这酒监何用?让你占个便宜,你先来一首。” 方仲永也不推辞,张口就来:“六出九天雪飘飘,恰似玉女下琼瑶。有朝一日天晴了,使扫帚的使扫帚,使锹的使锹。” 众人大笑,更有人边捧腹边找茬:“你这个歪诗,哈哈,不算,哈哈,不算数。” 方仲永回道:“酒监何在?这首诗可算得数?” 王琦道:“自然算得。诸君,饮胜!” 方仲永也陪着喝了半盏。本就是游戏,无须较真儿。 眼见那雪下得一阵紧似一阵,众人惧怕道路不通,便要回还。有兴致未尽者提出:“何不去那白马寺暂歇?待雪停了,我等再慢慢下山。” 张攀龙反驳道:“那白马寺号称供奉马祖道一门下的大觉禅师,又何曾有丝毫的大觉禅师的心胸?每日里只是死命的要香火钱。它本就庙产甚多,香火也还好,整天装出一副穷酸样也不知道给谁看的。” 有损友揭露真相:“不就是你上次携歌女游寺,被人家轰出来了嘛?你何必诋毁人家白马寺呢?” 方仲永不禁大为敬佩,您逛个寺庙都带着歌姬,难道是特意来找打的?听说,北宋的和尚很厉害呀! 张攀龙不禁有些讪讪:“就算我不对。你说出来就是了,用得着跑我家里告状嘛。害得我,被我爹抽了五十鞭子,屁股都打烂了。我爹还扬言,若是我再去青楼,就把我送进宫里当公公去。” 众人忙劝:“不去就不去嘛,没什么的。我等今日要借人家的屋檐躲避风雪,你可要管住自己的嘴。若再被人轰出来,大家都跟着你倒霉。” 张攀龙见人单势孤,只得表示:“我当哑巴总行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孺子可教”。 第十四章 赈灾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说话间,已到了那白马寺门口。 虽然也叫白马寺,但与洛阳白马寺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只有三间大殿,两排禅房而已。今日天气不好,更是一个香客也无。实在是让人怀疑张攀龙的所谓“庙产甚多,香火也还好”的真实性。 敬献了香火钱后,小沙弥迎入客房,送来热水。张攀龙念念不忘寻那住持找回场子:“小师傅,不知住持大师何在?” 小沙弥回到:“今日有贵客到访,住持正与那贵客叙谈。” 众人起哄:“贵客,有多贵?比我们兄弟还贵?”倒也不怪众人嚣张,那张攀龙的爹已经熬走了数任知县,妥妥的地头蛇。便是新任的知县大人见了,也要喊一声“张兄”的。 小沙弥说:“是小僧师叔,圆通禅师。” 众人听了并不在意,方仲永可是放在了心上。 据说,圆通禅师少时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且佛法精深,戒行清高,淹贯经论,复通儒典,实乃佛门大德。虽俗世声名不显,但他的弟子佛印就是大大的有名了。读过两天书的人,大概都听过佛印与苏东坡不得不说的故事。 方仲永前世看过几本宋人笔记,对能和苏东坡互怼而不落下风的佛印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今天听说佛印的师傅在此,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的。 一帮少年正是惹是生非的年纪,听闻方仲永要与住持讨论佛法便高喊“同去”,尤其是那张攀龙更是叫嚣着:“以贤弟大才,定要辩得那秃驴哑口无言。” 方仲永急忙说道:“张兄慎言。小弟不过是要向禅师请教一二,如何当得辩论佛法。切莫如此折煞了我!” 一帮人吵吵闹闹地到了住持静室门前,声音顿时小了下来。原来,住持听闻喧闹,已和那圆通禅师站在门前。那住持枯瘦身材,面目黝黑,眼中却是神光闪烁。只是扫视了一眼,一帮少年就被压制得战战兢兢,口不敢言。 方仲永心道,这和尚好强的气场,只怕有些门道。他行了一礼道:“见过住持大和尚,见过圆通禅师。” 两位见方仲永熟悉释家称谓,忙道了声“不敢”。住持圆觉道:“敝寺简陋,慢待诸位了。不知诸位施主寻贫僧何事?” “一是为表对贵宝刹容留我等暂避风雪的谢意,二是愿听住持讲解佛法,解我等疑惑。”方仲永还是很谦虚的。 老和尚却不给面子:“敝寺修习的乃是禅宗的法门,不似其他宗门讲究入世,恐不能为诸位解答什么疑惑。小檀越却是有些缘木求鱼了。” 见住持油盐不进,方仲永转移了目标:“敢问可是圆通禅师?” “小僧修佛时日尚短,不敢当施主‘禅师’的称号。唤小僧‘圆通’即可。” “听闻法师常年游历于荆楚,可知民间疾苦否?” “略有耳闻。” “是何情形?” “其情可悯,其状甚哀。” “敢问法师何为?” “略尽绵薄而已。然犹杯水车薪,扬汤止沸。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法师可曾后悔、惧怕而不为?”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小僧亦有入地狱的胆魄。” 方仲永赞了一声:“如此便当得起‘禅师’的称谓了。今亦有数百人衣食无着,禅师可愿救民于水火?”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释家人圆通用了句儒家经典。 方仲永准备讲故事了,没办法,都是跟后世贾布斯、雷布斯学坏了:“方才雪落正紧的时候,小子偶然听到几位赶路的言语。一位读书人说,大雪纷纷落地;一位官员模样的人说,都是官家瑞气;一位财主说,再下三年无妨。一位穷苦模样的人恰巧也听到了,骂了句‘都是放屁’。两位大师以为,此雪下得如何?” 住持圆觉只是宣了一声佛号,圆通倒是颇有些想法:“本地不常有雪,只恐穷苦人家无有衣食御寒,是以那位施主才会口出粗俗之语吧?” 方仲永对住持的不作为很是不满,紧追不放:“圆觉大师慈悲为怀,当不会看穷苦百姓冻饿而死吧?”圆觉也很是为难:“敝寺不做法事,所得香火也是寥寥。平日,本寺僧众也要耕种才够生活,并无多余钱粮提供给受灾的百姓啊!” 方仲永见寺内僧人的衣服上多有补丁,料想圆觉所言非虚,也就不为己甚。他指着张攀龙等人道:“我这几位同窗,家中颇有资产,自不会让贵寺破费。仅求大师将山下荒地划出一片来,供搭建粥棚、茅屋即可。剩下的,就让我等来办就是了。” 又转向圆通说道:“大师当知,若有天灾必是穷乡僻壤最为严重。大师声名卓著,虽乡间愚夫愚妇亦有耳闻。小子斗胆,正要借助大师威名,前往偏僻之所广劝富裕乡绅慷慨解囊,救助灾民。大师可愿前往?” 圆通说道:“出家人有什么威名?但能为百姓解决些许困难,也算是贫僧的功德修行了。”说罢,也不顾雪越下越大,径自下山去了。 方仲永心道,果然是急公好义的真修行者,再看眼前的住持,越发觉得俗不可耐。 当下拱手赔了一圈不是:“诸位哥哥见谅!小弟见暴雪成灾,心急如焚之下自作主张。实在是失礼了!” 张攀龙摆了摆手:“些许钱财,不值一提!我们吃一顿花酒,就要三五贯的。” 方仲永正色道:“哥哥们切莫轻看了这场雪灾。若是严重一些,恐怕不是三五贯钱能解决的。还请诸位兄长回到家中,与长辈多商议商议为妥。” 却说那张攀龙回到家里,其父县丞大人一见就大发雷霆:“你这孽子,去哪里胡混到这般时辰?”没办法,古人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对儿子,是万万不能有好脸色的。 那张攀龙也有些急智:“启禀父亲。孩儿今日去给先生拜了年之后,见天降大雪,几位同窗心忧有雪灾发生,便去寻访能安置灾民的场所。” 县丞大人不信,自己儿子是什么料自己还不清楚?他暗含杀机地说:“哦,哪里适合安置灾民?你们又是定出了怎样的章程?”小样儿,敢忽悠老子,看我打不死你! 张攀龙就把几人商议的结果一一禀明,并说:“孩儿怕财力不济,正要请父亲大人联络士绅,共襄盛举。” 这混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忧国忧民了? 县丞大人厉声道:“究竟是何人的主意?就你和李斌那几个人,能有这般谋划?” 张攀龙只得把详情说了一遍,县丞大人怒道:“这等大事,岂是你等小儿辈能操持的。只管去安心读书,考取功名才是。倘若今年又名落孙山,定不饶你!” 见儿子一脸委屈,又略微夸奖了几句:“你今天的事儿办得不错。以前只听说,那方仲永有些诗才,不想还有这般心思,更难得的是有忧国忧民之心。此子必非池中之物,你要多与他交往,把心思放到正途上。” 斥退了儿子,县丞大人心道:方仲永此人到底是心地善良,见不得百姓受苦?还是城府颇深,想要借赈灾扬名?不管他,年节时候死了人总是不好。若此事运作的好,本官与知县大人面上也有光彩,说不得也是一个大大的政绩。 计议已定,便吩咐管家道:“请主簿大人、县尉大人及县尉大人过府一叙,就说本官有要事相商。你亲自去请,另派人去把刘员外、张员外、李财主等人请来。若他们到了,就说本官去请知县大人去了,请他们少待。” 吩咐完毕,自坐上轿子去拜访知县大人去了。 知县大人姓卢,本州崇仁县人,离家不远。虽是吊车尾的五甲进士,县丞大人这位地头蛇也要以礼相待的。 县丞大人拜见了知县大人,打了一圈哈哈之后才道明来意:“今日突降暴雪,下官担心百姓饥寒,特冒昧前来请大人示下。” 卢知县放下手中精致的茶盏,也适时表现出了担忧:“是啊!本官也很是担心哪!百姓们苦啊!张大人熟知本地事物,定有良策!” “下官确是有些思路。但若无知县大人的统领,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自作主张的。下官鲁莽,已请了诸位官绅到寒舍。就希望知县大人能拨冗一见,共同商议赈济灾民一事。未知大人意下如何?” 卢知县心想:既然你如此知情识趣,咱也不是没雅量的小人。做出了政绩,领头功的不还是卢某人嘛! 当下到了张府,议定各家出钱粮若干,人手若干,张榜安民等等事宜。并允诺可建功德碑一座,凡出钱出力者,皆可勒石记功。 第二天一大早,雪已下得小了,但积雪已有尺余。若在东北,这点儿雪实在是不值一提。但在几十年不见一场大雪的抚州,多数人家是没有防雪的意识的。富裕人家的砖瓦房还好,穷苦人家的茅草房就坍塌了许多。虽多是轻伤,但缺衣少食者甚多。幸亏县衙的组织能力还是很强的,迅速转移了灾民,白马山下是粥棚、茅屋也很快搭建了起来。金溪县城周边的灾民被安置得妥当,一个死亡的都没有。 待抚州推官行文问及下辖各县雪灾情况时,唯有金溪县救灾及时、措施得当得了个“上上”的考评。知县大人倒也爽利,文书中把首倡之功给了方仲永。 方仲永其实不在乎什么功劳的,他也没想着扬什么名。他只希望能少死几个人,仅此而已。 第十五章 公务员考试必备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方仲永自赈灾事宜安排好之后,又去白马山守了两天。看张攀龙几人做起事来,也是很有条理。一切走上正轨之后,便放手交于别人去做了,自己仍然回到家中温书、练字。 中国人的习惯,不过了元宵节是算不得过完年的。县学规定的开学时间也是正月十六。方仲永起了个大早,来到了学堂。刘先生管理素来严格,尤其不喜学生迟到。若有迟到者,轻则罚站,重则戒尺伺候。 方仲永进到学堂,还没来得及询问张攀龙等人灾民的情况,刘先生已经进来了。只见先生面色严肃,声音低沉而有力地道:“按往年惯例,二月二十就会有县试了。若是到时有成绩优异者,可往州城抚州参加四月的州试。若能州试过关,就可以参加江南西路的路试了。若能通过,就算是有了秀才功名了。有秀才功名者,才可参加九月的解试。至于以后的省试甚至是殿试,先生我也没考过,就不多说了。”学生们哄堂大笑。 刘先生待学生笑够了,才道出了下文:“总之,留给你们的时间只有不到四十天了。因此,这段时间内,每十天休沐半天以便你们盥洗沐浴。不得请假,不得旷课,不得迟到。明白了吗?”学生们稀稀拉拉的回答“明白了”。 方仲永觉得有些夸张,小升初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吗? 各位看官,如果把北宋科考的环节与后世对比的话,县试约莫是小升初,州试就是中考,路试就相当于高考了(过了就是秀才,也就相当于大学生了),解试就是考研,省试(尚书省组织的考试)大约就是考博。至于殿试就厉害了,抵得上高级公务员考试了。 小升初自然是不算难的,可若是整个抚州只有一个学校招生呢?抚州乃是下州,仅辖临川(州府所在)、崇仁、宜黄、金溪四县。共有参加名额六十五个,分到金溪县只有十五个名额。县学五十三名学生,是要淘汰掉七成多的。且县试是在金溪本地举行的,知县大人、县丞大人、主簿、典史等官吏都可参与。这样,也就给了如张攀龙一般的二代提供了舞弊的机会。尽管有刘先生鼎力支持,方仲永也觉得难度不小。 把担忧委婉地和先生一说,刘先生哈哈大笑道:“你多虑了。且不说县衙诸官吏要顾及颜面,不敢将真有才学的学子尽数黜落。更何况他们还有举荐的权力,推荐自家子侄直接参加路试就是了,无须挤占寒门学子的名额。” 没有了后顾之忧,方仲永就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来。别看只是个县试,规矩和高级别的考试是一样的。 诗赋、经义、策论一样不少。 诗,都是命题诗,且限定韵脚。若是不能按韵落字,即为不合格。虽然有些限制了思路的缺陷,但考试嘛,论的未必就是诗才。古来这么多的应试诗,除了钱起的“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外,余者几无名篇。 这个问题不难解决,《韵书》就是为了对付它的。先把诗写出来,换上符合韵脚的近义词也就是了。尽管可能会差了点儿意思,大体不差就行了。 还要记住特殊的格式要求:比如本朝皇帝名“祯”,那你在考试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不能出现“祯”字的,太祖、太宗的名讳也是如此。你看看人家明太祖朱元璋多贴心,怕天下读书人为难,特意给自己的后辈按金木水火土的偏旁取名字。本来平常的一个“照”字,加了个火字旁,不就不用考虑避讳的问题了? 解决避讳问题就更简单了。宋朝开国至今仅四位皇帝,分别为宋太祖赵匡胤、宋太宗赵光义、宋真宗赵恒及当今官家赵祯(仁宗是庙号,死后用的),凡是他们名字上的字一律不用就是了。 最难的是策论。 “策”还好说,就是对时政简要地说一说建议,属于简答题。“论”就要回答地详细而可行。因为古人的“淳朴”,他们深信由文章(特指论述性质的文章)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品德与格局。 他们认为,敢于针砭时弊的人,往往都是刚直清廉的人,如文天祥。考官王应麟评价文天祥的试卷“古谊若龟鉴,忠肝如铁石”。果然如王所言,后来文天祥孤军抗元,从容就义于大都,并留下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光辉诗句。 如果是个没有立场、投机取巧的人,他的文章往往都是言之无物、见风使舵的。如明代建文帝时的状元胡广。状元卷中,他对于行“仁政”的问题,半句不及现实,只是空泛的议论“贤才”,“礼乐”,“事得其序,物得其和,则礼乐见而仁义著矣”,如此云云。针对第二问之“恶人”(实指朱棣),胡则引经据典,大加鞭挞,这和他以后背叛建文帝而迎奉朱棣形成鲜明对照,也从他与解缙联姻,后解缙招祸又欲悔婚等事件中得到印证。 假如在事先不知道考题的情况下,哪怕你是久经考验的资深写手,总不免在长篇大论中暴露自己的想法与观点。若是考官仔细分析,是不难发现一个考生的执政理念的——古代科举的合理性就在于此。虽然有不少人在宦海浮沉中丧失了自我,沦为金钱和权势的奴隶,但初入仕途的谁没有一颗红心呢? 《礼记·大学》有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翻译过来就是,一个人要格物致知,然后诚意正心修身,最后达到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完美目标。前者属于个人修养,后者属于执政理念。 刘先生认为方仲永的个人修养很好,齐家做得也还不错,但明显缺乏对于执政一方的问题的思考。 各位看官切莫吐槽,古时的读书人都是经常YY自己若为封疆大吏如何如何,自己若执宰天下又如何如何的。《论语·侍坐》中,孔夫子的几位高徒的志向无一不是治理一地,区别只在于地方大小、用时长短。连粗通文墨的黄巢年少时也说“他年我若为青帝”,尽管口气狂了点儿,但也可见古时读书人想“代天子牧民”的心态的。 但是方仲永两世为人,都没有过“牧民”的想法。前世,他是那个被“牧”的对象,不用想也不敢想;今生,虽也想着为国为民做些事情,但他始终觉得离自己很远。执政,最起码也得是官员才能考虑的吧?自己现在连个秀才都不是呢? 刘先生对方仲永的不思进取是很鄙夷的:“鼠目寸光!若不提前谋划一番,你如何答那策论?” 方仲永暗自腹诽:偷偷地躲在一边YY着“我要称霸全球”,真的有您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吗? 当然,古人的YY,呃不,正治理念是有教科书的。 其一曰《管子》。托名管仲所著,实为先秦时期各学派的言论汇编,有人甚至认为其内容涵盖了西汉初期的某些论述(郭沫若语)。放到后世,大概就是《正治经济学》一类的书籍。共八十六篇,其中十篇仅存名目。 其《牧民》、《形势》等篇讲霸政法术;《侈靡》、《治国》等篇论经济生产,此亦为《管子》精华,可谓齐国称霸的经济政策。其中关于经济的某些理论,在后世看来也是非常先进甚至可以说是激进的。 如《侈靡》中“兴时化若何?莫善于侈靡;贱有实,敬无用,则人可刑也。……”等语,简直就是古代版的“刺激消费拉动内需”,其经济观点先进了两千年。当然了,过于先进也是缺点。在管仲死后,齐国迅速地沉湎于侈靡之中,而忘记了侈靡的目的是为了富国。最终导致人人贪图富贵,成为战国七雄里面唯一一个直接向秦国投降的大国。 方仲永从来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但当他听先生仔细地讲解了管仲的理论,还是着实让他震惊了一回。这货难道是经济专家穿越的? 更让方仲永震惊的是《韩非子》五十五篇。如果说《管子》是正治经济学,《韩非子》就是纯粹的考高等公务员的教科书了。后世对《韩非子》这本书解释的都不太清楚,方仲永的印象还停留在“法家代表作”、“韩非子是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等等笼统的介绍上。到底是怎样的“代表作”,怎样的“集大成者”,他就和大多数人一样说不清楚了。 当然了,《韩非子》一书不被后世推崇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除了过于强调严刑峻法与历朝历代崇尚的“仁孝治国”的口号冲突之外,韩非子的大嘴巴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尽管韩非子本人有些口吃。看看他都说了些什么?什么“文学者非所用,用之则乱法”,什么“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你让后世制霸天下、“独孤求败”的儒家怎么看你?不把你韩非子从坟里挖出来用大炮轰三天,都可以说是极厚道的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此“诋毁”儒家的《韩非子》一书,为什么没有被口诛笔伐甚至是直接404呢? 无他,自家事自家知。无论儒生们多么崇拜孔圣人,仁义礼智信多么的高大上,但他们深知,管理或者说治理一地的“牛羊”(牧,不就是放牛嘛)仅靠仁孝是远远不够的——即使有所谓的“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贤相赵普。有牛羊病了怎么办?讲仁义?那是巫婆干的事儿。有不听话的牛羊怎么办?讲仁义它又不听,只能靠鞭子了。更严重的是,有豺狼来了怎么办?讲仁义?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了解一下。 总而言之,要想当一个好的牧人,不仅要学会仁孝等“青草、清水”,还要学会用鞭子,甚至是棍棒刀枪。 以《韩非子》为代表的法家著作,就是提供鞭子的武器库。不想当好牧人的读书人,不是个好读书人,“学而优则仕”嘛!于是,儒生们一边对“羞辱我先贤”的韩非子大加贬斥,一边偷偷地研究鞭子、棍棒的用法,所谓“儒皮法骨”是也。 刘先生其实不是一个好牧人,因为他并没有放牧的经验。 刘先生也甚有自知之明,推荐了吴仁礼这位担任过实职的牧人来教方仲永《韩非子》。别看吴先生一副风流才子、放荡不羁的样子,讲起法家的理论也是一套一套的。方仲永深切怀疑,王安石一心一意地搞变法是受了他舅舅的影响。 这天,吴先生讲到《六反》,问道:“必知则备,必诛则止;不知则肆,不诛则行。何解?” 方仲永规规矩矩地答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坏人在一定能被察觉的情况下,才会戒惧;在一定要受惩罚的情况下,才不敢再犯。在不能被察觉的情况下,他就会放肆;在不会受惩罚的情况下,他就要横行。” 吴先生摇摇头道:“肤浅!这句话的意思绝不只是字面上那么简单,它更深层的意思是说要建立完善的律法,使百姓知道律法不可犯;若有违反,执法的时候就要严厉,让别的尚未触犯律法的人警醒。” 方仲永则很是疑惑:“如此一来,岂不是会落下酷吏之名?” “酷吏?什么是酷吏?只论对错,不讲人情的才是酷吏。若有那为报母亲被辱之仇而手刃仇人的孝子,你当如何决断?不问缘由一刀砍了的就是酷吏,法内容情又妥善安置其家人的就是仁义的青天了。此中尺寸,你当仔细琢磨,认真思量才是。” 第十六章 事业与爱情的选择题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方仲永感觉自己有回到了高考前一个月的状态。唯一的区别恐怕也只在于墙上没有倒计时的板报,没有诸如“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等一类“摧残人性”的口号。 也许有人说,科举是不人道的,不合理的,但你不能说它是不公平的。对于艹根阶层来说,科举迈向更高阶级的唯一机会,尽管那个机会看起来是如此的渺茫。 仁宗时号称贤相的李迪、王曾、张知白、杜衍四人皆出身贫苦,尤其杜衍,是一个遗腹子。史书记载,“其母改适河阳钱氏”,“继父不容,贫甚,佣书以自资”。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己任的名臣范仲淹,两岁时随母改嫁,一度改名为“朱说(yue)”,就学时“划粥割齑”的典故更是成为寒门学子逆袭的典范。 有人会说,不就是因为这样的人少才被广泛宣传吗?可方仲永觉得,自己其实不算是那么“寒”的寒门。起码不用一天喝一碗稀饭,就一碟子咸菜吧——深切为当年的范老先生的身体状况默哀三分钟。加上自己已是小有名气,更有良师指导,旁有益友,呃,捣乱。 这不,在一个月的高强度学习过后,益友(?)张攀龙就按捺不住那颗荷尔蒙爆发的心了。二月十七,先生刚宣布完休沐两天,他就揽着方仲永的肩膀道:“明后天休沐,你想到哪里去耍?” 方仲永想了一下说道:“月余未归,当要回家见一见父母才好。另外,还要办理五人具结、作保事宜,哪里有时间去玩耍?” 张攀龙洒脱一笑:“具结作保一事无须我等担心。刘先生早已和家父联络妥当,凡县学学子,考试的相关环节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只管安心考试也就是了。至于回家,今日天色已暮,如何回去?明日一早,我安排马车送你便是。” 方仲永也是累得狠了,便道:“不知张兄想去哪里饮宴,自有小弟做东就是了。” 李斌插嘴道:“饮宴什么时候都行,今天我们去翠云楼听曲儿。” 方仲永奇道:“未知几位哥哥还通晓乐理,实在是失敬啊!” 实在人王琦说:“也就贤弟你平日闭门读书,不知晓翠云楼是个什么所在。就咱们兄弟几个,身上一根雅骨也没有,听个劳什子的曲儿。他们不是要听曲儿,是要去看那唱曲儿的人。听说那怜影姑娘内媚功夫了得,兼之唱的一手好曲儿,其《雨霖铃》更是动人心魄啊!”实在人说完了,还对众人做了个“你懂得”的表情。 方仲永实在是对古代的、现代的楚馆兴致缺缺。因为无论包装的多么高雅,内里的实质却是始终不会变的。也许绝大多数的“有技术的女人”都有一段不太愉快的生活经历,但她们从该职业里所获得的利益,足以使她们忘记最初的痛苦,转而沉浸在“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云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奢靡生活所带来的虚荣心的极大满足中。 有看官说了,你丫就是个假正经,就不信你对那娱乐场所没有兴趣,你丫还是不是个男人。男人,方仲永肯定是的,但对十二三岁的女孩下得去手的恐怕不叫男人,应该叫禽兽了吧! 彼时楚馆常把小女孩从五六岁时买了下来,教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是当富家小姐养活的标准啊!但有投资,就要有回报。等到十二三岁时,就要推到前台表演节目了,美其名曰“清倌人”,属于卖艺不卖那啥的存在。到十四五岁了(职业限制,不得超过十七),择一个人财出众的梳拢一番(你懂得),就算是挂牌上市了。 这位怜影姑娘是不是个“清倌人”,本县首富——的儿子李斌没有说清楚。是,无所谓;不是,也无所谓。方仲永只是别同窗好友强拉硬拽去的——起码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与后世贫困地区最辉煌的建筑一定是“官邸”不同,本县最辉煌的建筑有两家,一是赌坊“得胜坊”,一是楚馆“翠云楼”。想想也是,一个贫穷、封闭的地方,它的经济支柱一定是畸形的、不健康的。 方仲永就在打量这个不健康的场所。如果非要给一个评价的话,也就相当于一个小县城的KTV的级别,连方仲永前世有幸打过几天工的中等城市的三流会所都不如。你看那油腻的案几,卫生不达标;你看满嘴黄牙的戴着环保头巾的大茶壶,员工素质不过关;你看那……方仲永拿出多部门联合执法的派头,一一挑着毛病。总之一个字,差评! 幸好李斌同学不是小气的人,雅间、茶具都还不错;幸好今天的几位客官不是庸俗之辈,没有抓住妈妈桑上下其手。否则方仲永早就落荒而逃了。 给几位同窗倒上自制的云林茶,配合着景德镇的白磁茶盏,看着大厅内乱哄哄的场景,方仲永依稀有了“世人皆醉我独醒”感慨。这般喧闹的情形,只怕到了百年之后就要如梦境般破碎了吧? 只听一声磬响,大厅内的灯光竟是暗了下来,唯有前方舞台上更加明亮了起来。一帘白纱之后的璧人清声唱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王琦有句话没有说错,这位怜影姑娘在《雨霖铃》这首词上是下过一番功夫的。声音甜美,感情真挚。如果方仲永是某选秀节目的导师,这时候大概是要转过身来喊一声“I wa t you”的。至于穿着,更证明了王琦真乃实在人也。穿得确实不怎么多,或者说,嗯,很少! 张攀龙等一干土鳖,哪里见过这等阵势。个个眼睛发红,喘息加快,目瞪口呆。方仲永只是微微一笑。咱好歹也是经常欣赏倭国片的好学生,焉能为了一个古代楚馆女子而失神?笑话!他微微弯了一下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不知何故,口中也有些渴了。定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有些上火。嗯,一定是上火了!再看几位同窗,也都是一般的动作——弯腰,喝茶。 而此时大厅内已经吵开了锅。无他,高价竞拍而已。宋人好赌,一言不合就要“扑卖”——类似于今天的拍卖。因为妈妈桑说了,这位怜影姑娘是翠云楼花高价从扬州调头(挖人)来的,并有高人指点技艺高超,所以身价自然也要高了。起拍价十贯,价高者得。非常的公平合理,只要你有钱,便可一亲芳泽。至于房子、户口、车子,那是选女婿用的,尽管也可以归结到一个钱字上,此时却是不用讲究的。 不巧的是,李斌家有钱而张攀龙家没钱,幸好李斌交朋友从来不看钱,因为都没有他有钱(出处见王大少名言录)。更不巧的是,李斌和张攀龙二人都有点想法。 张攀龙恨恨地道:“李斌,你这次让哥哥一回。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向来负责买单的李斌难得硬气了一回:“怎么不是你让我?” 眼看张攀龙的拳头就要与李斌的鼻子进行零距离的接触,方仲永一句话就让张攀龙偃旗息鼓了:“贵臀无恙乎?”又对自觉少了最大的竞争对手而斗志昂扬的李斌说:“小弟忽然想到了一首《西江月》,哥哥愿听否?” 李斌正关注着股势,呃不,竞拍价格,哪里有心情听什么《西江月》,摆摆手道:“你且说罢。” 方仲永也不管他,径自念了出来:“年少争夸风月,场中波浪偏多。有钱无貌意难和,有貌无钱不可。就是有钱有貌,还须着意揣摩。知情识趣俏哥哥,此道谁人赛我。” 几人仔细一听,好你个方仲永,平常装得一本正经,原来是此道高手啊!哥,请收下我的膝盖! 方仲永可不敢担个“风月班头”的名号,忙谦虚地说道:“都是听别人说的。那人还说了,若要阅遍花丛,非得要有潘、驴、邓、小、闲的功夫才行。” 几位求知愿望强烈的同学,强烈的要求方老师仔细解释一番这门听起来很厉害的功夫。方仲永哪里有什么实战的经验,只是照本宣科一番谬论说下来。 几位学子纷纷表示,此君真乃高人也,并对方仲永“入宝山而空手归”只学得理论而没有实战经验的愚蠢做法表示了强烈的谴责。 少年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方仲永见已经成功地转移了某虫上脑的几人的注意力,劝道:“俗语有云,姐儿爱俏,妈爱钞,无财无势无人瞧。想我等大好男儿或是造福乡里,或是东华门外唱名,如何能为这一欢场女子而折了锐气。岂不闻中流击楫乎?敢问三位兄长之志。” 张攀龙哈哈一笑道:“贤弟欲学孔夫子问志乎?” 方仲永忙道“不敢”。 张攀龙摆摆手道:“我等兄弟素无大志向。东华门外唱名,恐怕只有贤弟你有机会,我们仨指望不大。” 李斌倒是颇有些继承祖业的觉悟,言道:“愿为一富家翁。” 王琦虽有不同,但大略不差,亦说道:“快活一生足矣!” 张攀龙更是说道:“我爹说了,若我能考个秀才功名,等他致仕后就有资格给我讨一个恩荫官来做了。李斌和王琦家里也算是有些钱势的,捐个九品的儒林郎或者从九品的文林郎还是不难的。”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自己辛辛苦苦地从小学生做起,人家二代已经快要有官职了。虽然只是个文散官,无职无俸,属于“三无产品”,在小老百姓的眼里已经是大人物了。 第十七章 把酒话桑麻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翌日清晨,张攀龙的马车就到了,张攀龙竟也到了。 他笑吟吟地说:“昨天,真是多亏了贤弟。我爹听说我又去了翠云楼,蘸了盐水的鞭子都已经准备好了。那是打算要弄死我呀!幸亏哥哥我机警,把贤弟你劝我们建功立业的话说了出来。我爹听了后,让我代他向你致谢。说你可堪为益友,务必让我亲自送你回家,再把你接回来。” 方仲永连道不敢当,张攀龙大咧咧地说:“不过一两刻的事儿,有啥不敢当的?正好欣赏一下乡间精致。上车吧,哥哥我今天给你当一回马夫。” 如果说牛车是QQ的话,马车就真的相当于宝马了。曾经的中原王朝,所选定的战马供应区域主要是位于现如今的甘肃河西地区、陕西的北部地区还有河北北部地区等。自从儿皇帝石敬瑭把幽云十六州献给了契丹,大宋就失去了最重要的马匹的来源。中原诸地,并无可供大规模养殖马匹的场地和条件。矮小的滇马虽以耐力著称,但也只适合当做运送货物的脚力,骑行和作战就不是太适宜了。 想来也是,比骡子高不了多少的滇马,腿长点儿的骑上去,脚恐怕都会挨着地。日行三四十里的速度,用来作战更是坑得不能再坑了。难怪宋神宗曾开出了天价,“能复燕山者,虽异姓亦可封王”。 张攀龙家的马是退役的河曲马(也就是西夏马),这已经是很难得的高配了。要知道,大宋零星的战马都是来自于进口。明道元年,李元昊即位,虽还没有正式称帝,但已是决意与大宋为敌,明令不得向中原出售战马。军中原有的河曲马一下子宝贝起来,能弄到一匹退役的马,已经是张家“手眼通天”了。 不得不说,挽乘兼用型的河曲马让从未坐过豪车的方仲永体验了一把风驰电掣的感觉。一刻多一点的时间,就到了方家村的村头。正当方仲永幸福的感受着晕车的味道时,张攀龙发出了咦的一声。 二人下了车,方仲永深呼吸了几下,才问道:“不知攀龙兄何故惊讶?” “只是见方家村与别处有些不同。实不相瞒,来之前愚兄还在想,若是和那些寻常肮脏混乱的村子一般,是如何养育出贤弟这般风采的人物来的?今日一见,才知地灵人杰之说实在是大有道理呀!” 方仲永连声谦虚,把改厕积肥等事简短地说了一遍。 张攀龙又是惊奇了一下:“只道贤弟诗赋甚好,竟不知你对农稼之事也甚为通晓。难道真的是一通百通?” “哪里有什么一通百通。只是小弟久居乡村,每每如厕之时甚觉不便,就小小地改动了一下茅厕。村民见了甚好,也就仿效起来。兼之牲畜家禽排泄的粪便甚多,粪水横流、污秽遍地总是不雅。便收集起来堆积、沤肥,不曾想对庄稼增产不少,也算是一举两得吧!” 张攀龙并非是“何不食肉糜”的膏粱子弟,每年春种、秋收之时也要在某位蛮横不讲理的人的威逼下,到田地里转一圈的。听说有此等既能让庄稼增产又能治理环境的办法,顿时心痒难耐。 他整衣肃容,郑重一揖道:“敢请贤弟教我。” 不想粮食丰收的地主不是好地主! 方仲永也不隐瞒,把其中关节说了个一清二楚,顺便说出了困扰自己多日的难题:“俗语云,我金溪之地乃‘六山一水二分田,一分道路和庄园’,小弟觉得想让家乡父老吃饱穿暖,还要在这山、水上下功夫。小弟曾让村民在山上放养些家禽牲畜,但因种苗难得,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今见哥哥亦为关心百姓疾苦之人,特请哥哥鼎力相助才是。” 张攀龙有些为难:“家禽幼苗倒也罢了,不值几个钱的事儿。回头让管家多多收购,赠与贤弟便是。牲畜幼崽却是不多,买不到几头啊!” 方仲永先谢过了张攀龙的豪爽,微微一笑道:“钱财的事儿,自不能让哥哥吃亏。小弟是想请哥哥帮忙买些鲢鱼和青鱼的鱼苗,越多越好。要是能有些泥鳅、黄鳝,就更好了。” 张攀龙奇道:“家里倒是养了些锦鲤,送你些观赏不好吗?为何要青鱼和鲢鱼,还要那肮脏的泥鳅、黄鳝?” 方仲永道:“本地池塘中多是鲤鱼、鲫鱼,刺多肉少,油水也不足。做为吃食,只能品味、喝汤而已,用于果腹就有些不济了。青鱼和鲢鱼肉多而肥,且只需喂些青草、豆粕,甚至是粪便。若喂养得法,半年就可长个三四斤,虽不及鲫鱼汤味美,农家果腹却是绰绰有余了。” “那泥鳅、黄鳝是一样的养法了?” “非也。只需在那稻田里放些泥鳅黄鳝,无须人去喂养。等收割了稻子,泥鳅黄鳝也长大了。稻田里的水一放空,三五顽童即可捕捉。无论是红烧还是油炸,那可是美味啊!”说到这里,方仲永吸溜了一下口水——他想起了美味的盘龙鳝。 说话间,到了方家。方父对本县二把手的公子的大驾光临,实在是有点儿受宠若惊。他悄悄地把方仲永拉到一边:“你也太不懂事儿了,怎么不知道提前言语一声。那张公子每天锦衣玉食的,能吃惯咱家的粗茶淡饭?” 方仲永一笑:“父亲不必担心。如果他真是我的朋友,定然不会在意吃喝些什么。如果因为我们家没有竭尽全力地去奉承他,他感觉受到了怠慢而生气,也就不是真正的朋友,不交也罢。再说了,咱家什么时候又粗茶淡饭了?您和母亲切不可过于节省啊!” 方父有些不自然地说:“没有节省,没有节省,跟你在家的时候差不多。”见方仲永不信,才又道:“不都是你娘!说你读书花费钱财的时候多,以后还要成亲,就想着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鸡鸭鱼肉还是经常吃的,你不用管了!” 方仲永眼睛一酸,因为前世的奶奶也经常说类似的话,平时自己却是一个鸡蛋都不舍得吃的。 父亲见方仲永眼眶红了,不由得慌了:“你哭啥?我和你娘吃得好着呢?不信,你到各家看看,就咱们村谁家吃不起肉?” 也是。自从村民们领了方仲永的鸡苗鸭苗、牛犊羊羔之后,生活也逐渐的好起来了。 杜甫有诗云,润物细无声。 渐渐地,孩子们的脸红润起来了;鸡鸭的数量多起来了;碗中的粥也变得稠起来了;学堂里的读书声也大起来了。熊孩子们课余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某家领到几只羊羔的熊孩子的日记里这样写道:初一,放羊;初二,放羊;初三,放羊……十一,不想放羊,挨揍了;十二,放羊……(参见胡适先生戒赌趣事。) 当然,方仲永的身高也高起来了。十三岁的少年竟已有五尺三寸(约合160厘米),放在后世着实平常,但在当下也当得起“翩翩浊世佳公子”的称谓了。随之也带来一个方父认为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方仲永的体重超过了一百二十斤,粉嘟嘟的看起来香甜可口很讨人喜欢的样子。 当然了,吃得起和舍得吃、放开吃还是有差距的。方仲永家就属于可以放开吃的类型,只看父母是否能够改变一下节省的恶习。之所以说是恶习,是因为方仲永始终觉得节约是美德,节省恐怕就是一种无奈了。 方仲永不再多想,安排起了菜单:“红烧肉来一大份,蒸排骨也要,卤好的猪耳朵切一盘,管保他张攀龙吃撑了。对了,把孩儿种在盆里的青蒜、芫荽(香菜)多撒一点儿。我来做红烧肉和蒸排骨,您去切猪耳朵就行了。” 张攀龙见方仲永亲自下厨,倒也并不觉得奇怪。虽然子曾经曰过,君子远庖厨。但那其实说的是宰杀牲畜的时候远离,时下主人亲自下厨是对客人尊重的一种表现。客人只会觉得荣幸,绝不会认为是失礼。 不多时,饭菜齐备。那张攀龙是筷不离手,口不离肉,直吃了个盘干碟净。最后筷子一放,长出了一口气,如方仲永所言,吃撑了。 方仲永顺手把沏好的云林茶递了过去:“先别忙着说话。喝口茶,溜溜缝,去去油腻。” 张攀龙美美地喝了两口茶后,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若非我亲眼看到是贤弟下厨,必然是以为请了大厨掌勺。只是如此美味,食材定是相当珍贵,让伯父破费了。” 方父道:“不敢欺瞒张公子,就是农家寻常的猪肉而已,要不了几个钱。” 张攀龙不信,看向方仲永。 方仲永说:“确实是普通的猪肉。幼崽的时候阉割了,肉味自然也就好了。如今不止我们家,整个方家村吃得起红烧肉的也不在少数。委实是家常便饭,慢待哥哥了。” 张攀龙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方仲永道:“你说这叫家常便饭,那我们平常吃的岂不是叫做猪食?” 方仲永正色道:“若哥哥家中也能照此法施行,村民们红烧肉也不稀奇。但眼下,本村多数人家还不舍得吃。这是穷怕了啊!只愿哥哥能回到家中,妥善安排,切莫生搬硬套。本为利民,反成害民就不美了。” 张攀龙哈哈一笑:“哥哥我岂是那鲁莽之人,定不叫你方家村专美于前,也叫我爹看看我的能耐。你那养鱼的事儿也要抓紧了,我现在就回去找我爹商议。”说完,辞别了众人,驾着马车就跑了。 方仲永正感慨这位仁兄的急性子,却见张攀龙又跑回来了。这是忘了什么东西吗? 张攀龙气喘吁吁地道:“你是要明日午后来接,还是要后天清晨来接?切莫耽误了考试!” 方仲永心中一暖:“多谢哥哥美意。若是一切顺利,恐怕是要离家很久了。小弟还想与家人多团聚些时日,安排些琐事,后日清晨还要带些行李。俗务甚多,不敢再叨扰哥哥。” 张攀龙无奈道:“你主意正,我也不多说些什么了。愿与贤弟在洪州再见。” 第十八章 大事与小事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正如前文所言,县试也就相当于小升初的考试。在后世实在是不值一提,在如今的方仲永看来也没有多大的难度。 即便是有种种的限制,但一个小小的金溪县又哪里有那么多的人才。除了吴先生家出过几位进士,本朝并无别家有过较大名气的人物。以方仲永目前的水平,在本地不敢说首屈一指,县试的第一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比起三四天的解试、省试,县试的考试时间只有二月二十一天。考试内容虽然也是照着解试的模块,内容却是大大的缩水了,有点儿明经科的意思:帖《论语》十帖;《春秋》墨义十条;诗一首;论一篇。 考试场地就在县学,监考有一班书吏、押司(就是及时雨宋江的职务),阅卷则由知县大人、县丞大人(张攀龙他爹)、刘先生、吴先生,满满的一股草台班子的感觉,方仲永甚至觉得有些搞笑。这样的考试,能考出真实成绩来吗? 但刘明轩先生很是重视,他严肃地说:“你们的成绩如何,老夫心知肚明。此次县试,说白了就是为了能去抚州参加州试,甚至是到洪州参加路试,以期能够取得秀才功名,乃至举人功名。但不要忘了,如果推选上去的尽是酒囊饭袋,岂不是丢了我金溪父老的颜面。因此,老夫不管你是走了何人的门路,在老夫这里一概走不通。便是知县大人的颜面,也没有我金溪父老的颜面大。” 在听了刘先生的一番考前动员之后,方仲永也收起了对县试的轻视。有多少英雄豪杰败亡于粗心大意之下,晋景公上个厕所不小心淹死了,拿破仑因为痔疮不小心打败了滑铁卢之战。再说了,人家都是三元及第,咱要是弄个六元及第那才叫牛呢! 虽然景祐元年的三鼎甲,并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什么印记,官位做的最高的榜眼杨察也不过是个户部侍郎、三司使(最高职务是御史中丞)。可万一,人家就爱考试,就会考试呢? 巳时整,一声锣响,标志着考试正式开始。有衙役举着书有考题的牌子在校舍穿行,并高喊题目——这可不是为了告诉外面的人考什么,而是为了照顾视力不好的考生。当然了,就这么几十个考生,直接写出来也费不了什么事儿。 但刘先生觉得,提前让考生熟悉一下大考的环境有益无害。这在后世有个专门的名称,模拟考试。 默写十句《论语》没有任何难度,不仅对方仲永,对其余考生也是如此。默写课文您都不会,回家洗洗睡吧!尽管没难度,方仲永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用渐趋完善的馆阁体书法认真写下答案,并仔细检查了一下有无错别字。 半个时辰后,放墨义《春秋》十条题。为了加大一点儿难度,生僻易错的句子出现了。如这题:“吾不得志于汉东也,我则使然。” 若是认真听讲的,知道出自《季梁谏追楚师》中斗伯比对楚子说的话,知道大意是说我们不能在汉水以东得志,是我们的过失。解释到这,大概就算是合格了,但仍算不得优秀。还要说明白楚国想要得什么“志”,孔子为什么会把楚武王贬称为“楚子”。看着同学们在抓耳挠腮,方仲永露出学霸的笑容——必胜的笑容,对弱小者怜悯的笑容。 方仲永简单地吃过午饭,喝了些竹筒里的茶水,趴在桌上美美地睡了半个时辰——先生说了,大考要三天不出考棚,眼下只当是适应了——下午的考试又开始了。 诗的要求是吟诵花卉一种,不限韵脚。 这实在是极宽松的条件了。要知道,既限制内容,又限制句尾用字(韵脚),任你有百般的才华也是枉然。 既然题目如此宽泛,方仲永也就不客气了,直接一首《金溪春雨初霁》: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何家。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丝弄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陆游《临安春雨初霁》,略有改动。)以陆放翁的诗才,若是连这小小的县试也过不去的话,就实在是太搞笑了。 诗题之后是论题:牧民。此题看似简单,实则藏了个大坑。若你只以“仁孝”为抓手,必会落个迂腐的评价;若是只以严刑峻法为要,酷吏的“桂冠”送给你了。 看到这题,方仲永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没有吴先生的法理相济的点拨,自己恐怕仍然要傻愣愣地说“以法律为准绳”的白痴理论了。现在嘛,就好办了。无外乎法中有理,理中有法的车轱辘话,表明自己既尊重朝廷法理,又不忘圣人教诲,定能搔到知县大人的痒处——这题百分百是卢知县出的。因为只有他们这些人才会做那种一边当biaozi一边立牌坊,一边说“吾不忍见牛觳觫”一边开心地吃牛肉的事儿。 方仲永先在稿纸上写了一遍,仔细检查了有无错别字、避讳之类的问题,才又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往试卷上誊写。 有看官说了,你都说是小升初了,用得着这么认真吗?您可知晓,这在方仲永的心中就是一次模拟考试,自然要一切规矩都按照大考的来了。若是此时马虎,到了大考时仅靠一时的发挥恐怕就难了。方仲永好歹也是经过考试流水线的产品,尽管有点儿次,要领还是记得滴。 出得考场,已是天暮。却见父亲竟是在门外守着,一问才知道已是守了一天。方仲永不禁有些心疼地抱怨道:“孩儿已经说过了,此等小事无须二老挂怀。您怎么还来了呢?” 父亲跺跺脚气愤地说道:“这是小事吗?从你太爷爷那辈儿就当村长,咱们家就没有出过一个读书人,连个秀才都没有,更别说举人老爷了。来时,你大伯说了,你的考试是咱们家、咱们村的头等大事。考得不好,你就别回去了!” 方仲永忽然觉得,一件事是大是小,是由与个人的相关程度和紧迫性决定的,而不是由历史学家或者社会学家决定的。 譬如说,今年刘太后要薨了,仁宗皇帝要改年号了,对于老百姓来说就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反正还是姓赵的做皇帝,换个年号更是无关痛痒。至于刘太后,顶多成为“狸猫换太子”里面的大反派,勉强算是宫闱斗争戏的鼻祖吧。但对于官员或者即将成为官员的人来说,这两件事都是顶天的大事儿了。 首先,太后薨了你得上折子表示一下哀思吧。虽然宋朝的文人还是比较要脸的,不能表现的“如丧考妣”,但简单的“默哀三分钟”还是要做的。更重要的是,三月不得饮宴、不得婚嫁、不得与妻妾同房。饮宴好办,在家里悄悄地小范围的酒宴谁管你?三个月不婚嫁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官员里没成家的不多,子女的婚事推迟一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得与妻妾同房就让人难受了。辛苦工作了一天,回到家若是不能温香暖玉抱满怀,怎么能休息好?第二天影响了“为人民服务”怎么办?有看官说了,您不会“悄悄滴进村,打枪滴不要”,非得满世界的嚷嚷?可妻妾怀孕了怎么办?这可是给政敌递刀子呀!所以,刘太后薨了,众官员也就只得“忍痛割爱”了。 当然,刘太后薨了,对仁宗皇帝来说是件好事,一件大好事。苦孩子赵祯的内心应该是这样的:十二岁那年,我爹死了,我坐上了龙椅。那个老妖婆假装是我的亲娘,说我年幼不懂事,怕我上了大臣们的当。屁,都是她自己想过一把当皇帝的瘾。初九的时候,她还穿着龙袍到太庙献祭,这本来是我的活儿呀!可恨那吕夷简、晏殊一帮子马屁精,还都支持她。现在她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刘太后是3月29去世的,方仲永记错了。) 对于方仲永来说,如同儿戏般的县试虽然重要但是紧迫感不强,因为他对自己的成绩很有信心,更别说四位阅卷官里面有三个是“自己人”。如果不出意外,混个案首应该不成问题,也算是自己六元之路的第一元了。 方仲永耐心地对父亲解释道:“父亲尽管放心,这县试是不会有问题的。但放榜总要等到后天才行,孩儿想等到成绩公布之后再做斟酌。倒是让父亲担心了。” 方父很是高兴:“你有把握就好!我这就回去,告诉你大伯和你娘,他们都在替你着急呢!” 方仲永急忙拦住:“天都快黑了,您不妨找个客栈住下,明天再回去。” “住哪门子的客栈,通铺还要二十文钱呢。几步路的事儿,我快些走也就是了。你考了一天的试,去找个好一点的饭馆吃些好的,补补身体,可别累坏了身子。”说罢,方父就健步如飞地往家去了。 十文钱对自己是小事,对父亲来说就是大事,但花个上百甚至几百文给方仲永补身体又是小事了。也许,大小事的区别除了冷冰冰的利益,还有亲情。 上辈子曾听过一个故事:一男子的老婆病了,说是需要他母亲的心来入药,才能治好。该男子就跑去和母亲哭诉。母亲无奈,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了他。男子捧着母亲的心兴冲冲地往回赶,路过一个水沟的时候摔倒了。这时候,心说话了:孩子,你摔疼了吗? 站在路边,方仲永泪如雨下。 第十九章 清蒸还是红烧?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二月二十二日,成绩单公布了。方仲永不出意外的当选了最佳,呃不,案首。 只是这个案子小了点儿,仅十五个人而已。但好歹也是全校第一,一帮同学纷纷要求案首同学请客吃饭。 方仲永正待答应,有那老成之人道:“按规矩,我们应该先去拜谢知县大人、县丞大人、刘先生、吴先生才是,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众人一听有道理,两位先生自当拜谢,两位大人阅卷有功,也去拜谢一番就是了。 根据官职大小,先去见知县。 知县大人就住在县衙里,前衙办公,后院生活,上下班很是便利。那知县大人就在后院接待了刚刚升级为持续白银的一众学子。不是特别怠慢,也不是特别热情。他也知道自己三年任期将满,与众人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也就熄了拉拢的心思。对方仲永也只是勉励了几句场面话,给了二百文的奖学金。方仲永掂着这将近一斤的二百文钱,暗自腹诽:真抠门。这么些人,一顿饭钱都不够,还得自己再添一些才行。 县丞大人就热情得多了,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满口的金溪方言听着都亲切。不像那卢知县说着半生半熟的雅言(河南洛阳话),方仲永每次听到都想起某位相声演员的“达死恁个龟孙”。想象一下:说雅言最多的地方,东京汴梁的朝堂上,大臣说“皇上,恁看这中不中?”皇上说“中”的情形。简直就是相声大赛现场的即视感。 县丞大人先是对众人的优异成绩表示了肯定,并希望在接下来的考试中能够再接再厉,勇攀新高。他还表示,以后大家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他,他一定会帮助解决的。慷慨的县丞大人也没让众人失望,凡通过县试的每位学子奖学金一贯,案首加倍奖励两贯。 方仲永很想喊一句“不加倍”,背着将近二十斤的铜钱这不是奖励,这是罚苦力干活儿。不过,好歹请客吃饭的钱有了。 县丞大人知情识趣,明白众人还要去先生家致谢,请大家喝了碗“油茶”(方仲永这穷鬼哪里明白富人的生活?)之后,就亲自送出门来。他拉着方仲永的手亲热地说道:“你与攀龙亲如兄弟,以后可常来家中坐坐。” “谢县丞大人抬爱。” 县丞大人作色道:“怎么如此生分,喊一声叔父难道还会弱了你的名头?” 方仲永从善如流:“叔父教训的是。” 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叔父,方仲永也并不觉得吃亏。别看张攀龙有些纨绔习气,但品质不坏,且颇有忠义,当朋友实在是很合适的。至于县丞大人的投资潜力股以为后路的做法,方仲永只能说:“您太有眼光了。” 见刘先生,空着手就不太合适了。在众人心中,刘先生才是自己的授业恩师,知县、县丞只能说是礼节而已。方仲永出大头,旁人再凑些钱,买了些文房用具,想必先生不会推辞。 刘先生正在家中,见众人前来,很有些疑惑。听明来意后,他微微一笑道:“我是不在意这些虚礼的。你们好生读书,明礼知义,将来多做些利国利民的事情就足够了。” 见方仲永拿出礼物,顿时有些不快道:“你等不事生产,怎可胡乱花费钱财买这些东西?老夫会缺少你们这些东西吗?” 方仲永急忙解释:“这都是知县大人和县丞大人奖励的钱所买,我等并未自掏腰包。” 众人忙道:“是啊,是啊。” 毕竟是大喜的日子,师母都看不下去了:“学生来拜谢你,你应当高兴才是。老是一惊一乍的,是何道理?” 刘先生赧颜一笑,对一帮弟子道:“是为师着相了。韩昌黎言,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老夫无才无德,当不了那传道之师;又无甚见识、权势,与你们解惑也是力有不逮。也只是教授了你们一点粗浅的学识,也不枉你们叫老夫一声夫子了。” 众人齐道:“夫子品行高洁,学识渊博,正是吾辈楷模。” 刘先生又道:“为师见你们翅膀硬了,要飞走了,心里伤感,你们切莫在意。你们年纪尚轻,正当激流勇进之时,万不可学老夫蹉跎了岁月。若侥幸取了功名,得授一官半职,万不可贪赃枉法、作威作福。否则,别看老夫无权无势,也定要让他身败名裂。”说到最后,声色俱厉。 众人凛然,因为通过县试而略有些骄矜的心也平复了下来。 方仲永更是心惊,才得了小小的县试案首就飘了?后面还有很多的大boss要打呢! 众人也无心在刘先生那里吃饭,心事沉沉地到了吴先生家。 与刘先生家的寒酸不同,吴先生家世代官宦,宅子足足有三进,修建的也甚是雅致。众人穿过三进院落,才见到吴先生。 没想到吴先生惯不走寻常路,张口就道:“为何最后才来?莫不是嫌弃老夫官职不如知县、县丞,亲近不如刘必达?” 众人面面相觑,您一上来就瞎说什么大实话呢?正当尴尬之时,方仲永转圜道:“后者,厚也。我等知先生为人厚道、豁达,定不会在意这些虚礼。因此才最后来拜谢先生,请先生见谅!” 高帽送出,吴先生转怒为喜:“滑头!想必你们已经在那迂腐的刘文达处吃够了排头,就不难为你们了。既然到了寒舍,就万万没有走脱的机会了。来人,上酒。让歌姬唱《金缕衣》。对了,你们的礼物呢?”这位是要把不走寻常路坚持到底啊!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刚才挨训挨得头脑发昏,忘了这茬儿了!方仲永,还是方仲永“力挽狂澜”。 方仲永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对索要礼物的吴先生道:“云林,新茶。” 吴先生露出会心一笑:“算你小子识相。” 一时间,山珍海味,水陆道场,呃不,水陆俱全。配合着歌姬的甜腻的嗓音,众人在歌声里不知不觉地都喝高了。 吴先生明显是“酒精考验”的战士,再次举起酒杯,高喊:“饮胜!” 众人无奈,只得又喝了一杯。有酒量稍差者,当场就“壮烈牺牲”了。余者也是面红耳赤,摇摇欲坠的样子。 只有方仲永仍然看似清醒,吴先生决定不能放过他,遂问:“别人都醉了,你为何不醉?莫不是你嫌弃我家的酒不好?” 这话问得无理,方仲永回答的更无理:“旁人都已醉了,我为何要醉?”笑话,作为一个北方人,不能喝一斤五十度以上的白酒能叫会喝酒?这种低度的米酒,是酒吗?这明明是饮料! 吴先生咦了一声,醉醺醺地说道:“案首果然是不一样的,我早就知道。我要是有女儿,定要招你为婿。对了,我那嫁到王家的妹妹倒是有一个女儿,年岁与你相当,才貌俱佳。你意下如何?” 方仲永的三分酒意一下子全变成冷汗流了下来。天哪!他嫁到王家的妹妹不就是王安石他娘吗?难道我要当王安石的姐夫?不行,绝对不行!谁要是有了这么个小舅子,非得被他折腾死不可!不行!坚决不行! 方仲永深深地看了吴先生一眼:“先生喝醉了!” 吴先生一愣,点头笑道:“是,老夫喝醉了。”又喃喃地说:“可惜薇儿没那个福气了!唉,可怜我那貌美如花的外甥女呀!” 方仲永见兴致已尽,再待下去只会徒增尴尬,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刘先生家,刘先生正在客厅里喝茶,见方仲永比较清醒地回来了,也是暗暗点头,对方仲永的自制力颇为赞许。亲切地对方仲永说:“喝杯茶,去去酒气。”方仲永乖巧地先给先生续了杯,才给自己倒了一杯。果然,茶是涤烦子。一杯茶下肚,浑身通泰。 正想着今天可有疏漏之处,就听先生说道:“以你的才学,州试、路试也只是平常,秀才功名于你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却不知,你可曾想过去考那解试、省试,甚至是殿试呢?”说到这里,刘先生的声音低了下来,有一种密谋造反的感觉。 不过也可以理解,你个毫无功名的白身就嚷嚷着“我要当状元”,不是自大狂,就是神经病。所以,要低调,先“苟起来”才是正解。 方仲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倒也曾幻想过。” 刘先生哈哈一笑:“人不轻狂枉少年嘛!你无需羞涩,我正要就此事与你分说一二。四月你须先去抚州考州试,六月再去洪州考路试。中了秀才后,就要留在洪州参加江南西路的解试,然后就要跋涉三千里路去东京参加尚书省举行的省试。当然,这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若是能参加殿试,就不虞会有黜落,一个进士功名就足以让你光宗耀祖了。中进士后,即会授官,分派到本地的机会寥寥无几。换句话说,你此次踏上科举之路,就等于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家乡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方仲永不禁愣住了,习惯了后世交通的便捷的他,根本没有想过路程会是他回到家乡与亲友团聚的最大障碍。父母年龄大了,村民们还没有真正的脱贫致富,该如何解决?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良久,方仲永抬起头说:“若就此庸碌一生,毋宁死!我参加科考并不只是为了光宗耀祖,更想着能够为国为民做些事。让我们的国家更加的强盛富足,让更多的人能够幸福快乐的生活。待我安定下来后,定然会将父母接到身边孝敬。家乡父老,有先生等人在,加上我已逐渐推行的农稼之法,必可衣食无忧。” 刘先生击节赞道:“大丈夫当如是!” 睡觉时,方仲永忽然觉得有些荒谬。两个自诩有学问的人为了还在天上飞的大雁,讨论了半天清蒸和红烧的做法,连砍柴的困难都预先考虑了一番,是不是有些傻?当然了,也许烧好了水,大雁也打下来了呢?谁知道呢? 第二十章 惊变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与此同时,东京汴梁也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公元1033年,北宋明道二年,岁在癸酉。 二月乙巳,皇太后服衮衣、仪天冠,享太庙,为初献,皇太妃亚献,皇后终献。是日,上皇太后尊号曰“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皇太后”。丁未,祀先农,行藉田礼,礼成,御正阳门,大赦。 三月,庚寅,皇太后不豫,大赦。 甲午,皇太后崩于宝慈殿。 上述事件的主角都是一位——刘太后。 刘太后本名刘娥,益州华阳(今四川成都)人,她出身微贱,是个孤女。传说中她十来岁就嫁给当地的银匠龚美。龚美给人打造银器,她就招揽顾客。雍熙初年,他们来到京城。真宗当时封为襄王,想纳一个川女,他认为蜀地女子“多材慧”。 而龚美因为贫寒准备把刘娥改嫁(卖妻求荣?),经襄王府给事张耆介绍,刘娥一入王府就受宠爱,这年她才十五岁。但宋太宗知道后觉得此女乃再嫁不宜为王妃,即令将刘娥逐出王府。真宗不舍,便让她寄居在张耆家——算是养了个外室。十来年后,直到太宗去世赵恒继位,才将她接回。 其后,刘娥依靠与真宗多年的感情和高超的手段,在后宫的地位升迁很快。景德四年(1007年),郭皇后去世,时已封德妃的刘娥进位皇后。 侍女李氏因为容貌明丽、温婉可人,真宗让她多次侍寝,而怀上了孕。孩子生下后,刘皇后因无所出遂夺为己子,让杨淑妃抚育。赵祯从小叫刘皇后为大娘娘,叫杨淑妃为小娘娘。至于其生母李氏则被远远地打发去了冷宫,靠纺线织布过活。明道元年,刘太后眼见自己时日不多,惧怕她泄露真相,就派人毒杀了李氏,还在毒杀李氏的当天假惺惺地给李氏进位宸妃。 当天,刘太后驾崩,赵祯伤心欲绝。即令罢朝,命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参知政事王曾等主理太后丧葬事宜。 正当赵祯心思沉重,于坤宁殿枯坐之时。忽然有小太监传话,说周王觐见。 赵祯不禁觉得有些生气,这八王叔因为惧怕刘太后加害,整天装疯卖傻。 怎么,这刘太后一驾崩疯病就好了?谁给他的胆子? 赵祯一摆手“宣”,朕今天倒要看看八王叔的疯病好了没有? 那周王赵元俨上得殿来就显得神神秘秘的,低声请皇帝屏退左右。赵祯也想看看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令众人退下,仅留大太监陈琳侍驾。 于是,就有了以上种种不太切合实际的说法。 赵祯面色铁青,怒道:“周王,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太后刚刚宾天,你竟敢出如此狂悖之言,真以为朕不会杀人吗?” 素以仁孝知名的周王苦着脸道:“我就是因为知晓这些秘闻,才自称谬语有阳狂病(精神病),不能上朝议事。否则,焉能活到今天?” 见赵祯半信半疑,周王赵元俨把心一横,也不管不顾了:“那刘氏在祭天之时,竟敢服衮衣、仪天冠,这是要当武曌啊!幸亏祖宗保佑,将那恶妇收了去,不然我大宋江山还能否姓赵都尚未可知。臣不愿看到皇上被那恶妇迷惑,才冒死谏言。请皇上明察!” 赵祯面色一阵青,一阵红,思索良久才道:“兹事体大,朕岂可偏听你一面之词就下定论。今日之事,若有泄露者斩!你且退下!” 待那赵元俨走后,赵祯问那陈琳:“大伴,你是宫中老人儿,可曾听说过这些事?” 陈琳道:“不敢欺瞒官家,周王所言老奴也略有耳闻。但宫中诸事皆有罗崇勋和江德明等人安排,老奴也是有心无力啊!” 赵祯道:“无妨。朕即刻下旨,夺了他二人的职权,大内之事皆有大伴主持。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朕有何颜面坐在这龙椅之上?” 不过半日,那陈琳来报:“周王关于太后之辞多半无差。现有人证、物证若干,请陛下查验。另从宝慈殿搜查出若干冒充宫女的男子,请陛下圣裁。” 赵祯咆哮起来:“这个贱妇,竟敢故此大胆。将宝慈殿一干人等尽数杖毙,罗崇勋和江德明族诛。 那吕夷简、王曾谗言媚上,献年号天圣曰二人圣,献年号明道曰日月道,实乃卑鄙无耻的小人。 拟旨,罢吕夷简相位,王曾出知青州。擢升陈尧佐为参知政事、权平章事,章得象为枢密使。原参知政事、尚书左丞晏殊,因谏阻那贱妇服衮冕以谒太庙,竟遭贬斥。即刻官复原职,加特进。 令,皇城司秘密处决那托名刘美的龚美及其子嗣。若有差池,提头来见!去办吧!” 陈琳见皇帝处于暴怒之中,也就不再劝说什么,领命便要离开。未走几步,就听赵祯一声怒喝:“回来!”陈琳忙转身候命。 “你这老狗!竟也要欺瞒于朕不成吗?那,那……” 陈琳说道:“李太后。” 赵祯面色稍霁,看了陈琳一眼说道:“你既知朕最挂念的是什么,为何不早早言明?意图蒙混过关是何道理?” 陈琳苦着脸道:“老奴如何会欺瞒官家,实在是与周王所言出入甚大,还需求证才行。” “有何出入?你慢慢道来。”赵祯已经有些冷静下来了。 “是。李太后确为刘太后侍女,亦确为陛下生母,但加害一事却并无确凿证据。虽将李太后置于冷宫,衣食用度也不曾缺少,还将陛下的舅父李用和提拔为三班奉职。至于毒杀一事的调查,老奴不敢做主,请陛下明断。” “有何不敢做主的,难道还有人胆敢阻拦你?” “不曾有。只是要验毒,势必会对娘娘凤体有所冒犯,因此老奴不敢擅专。” “那圣母皇太后今在何处安葬?以何礼安葬?” “听闻停灵于天清寺,以皇后礼仪入殓。” “你即刻带领皇城司,着三班头领带御器械郭淮听命于你,前往天清寺。务必小心查验,探明圣母皇太后死因。不得有误!” 陈琳自是领命办差去了,赵祯却是没来由的一阵惶恐。如果整天喊自己“皇儿”的大娘娘都可能是杀害自己生母的仇人了,那小娘娘呢?她又在这样的故事里扮演什么角色?帮凶吗?这宫里还有什么人是值得信赖的呢?骗子!都是骗子! 翌日,沉浸在被欺骗的巨大痛苦中的赵祯一夜未眠,两眼通红地上了早朝。 山呼“万岁”后,不待朝臣奏本,赵祯先声夺人:“朕欲册封先帝李宸妃为壮懿皇太后,诸卿以为然否?” “未闻一朝有两太后者。且刘太后驾崩,臣等正要就此事详细禀明陛下,未曾考虑到此事,亦不敢妄言。”新鲜出炉的宰相陈尧佐回道。 赵祯却似没听见一样,接着说:“朕欲修建洪福院,重新安置李宸妃丧葬事宜。诸卿以为然否?” 殿中侍御史唐介不乐意了:“若是为刘太后修建停灵之所,还则罢了。为李宸妃修建,恐其名不正。请陛下收回成命。” 赵祯道:“朕意已决。退下!” 年轻气盛的唐介还要多言,被刚夺职一个月又官复原职的晏殊拉住了。晏殊低声劝道:“子方,切莫再说。其间必有大事发生,情况没弄明白之前,明哲保身才是上策。”唐介道:“可这是乱命啊!国朝体面也不顾了?”老资格晏殊心道:你个瓜娃子,懂得个啥?李宸妃的事儿是你能掺和的? 时有小黄门禀报,参知政事、礼部尚书薛奎请求觐见。赵祯难得的放下了一脸的狰狞,温和地对薛奎道:“老大人的喘疾春季发作严重,当在家好生修养才是。为何又匆匆上殿?” 薛奎来得急,哮喘病都要发了,急忙喘了几口气道:“不是微臣匆忙,实在是陛下太匆忙了。” “老大人何出此言?”赵祯语带怀疑。 “昨日陛下的几道圣旨说明,陛下已知自己的身世了?”薛奎问道。 赵祯点点头,面无表情。 “那陛下为何贬谪吕夷简而厚待老臣呢?是不是因为,老臣曾在祭天时,力谏刘太后不可着天子衮冕一事?若老臣有此尺寸功劳的话,吕夷简岂非有天大的功劳?” 赵祯发怒了:“那吕夷简只知溜须拍马,有何功劳于国、于朕?一句‘为虎作伥’的评价,料想也不会冤枉了他!” “陛下可还记得,去年李宸妃过世,刘太后本想以普通嫔妃礼仪治丧。吕夷简当着一班朝臣的面说起此事,刘太后当场呵斥说‘宰相也管宫中的事吗?’退朝后,刘太后独自召见了吕夷简。吕夷简针锋相对地说:‘太后不为日后保全刘家着想吗?’一句话震住了太后,后来才下诏以皇后礼下葬李太后。 若非吕夷简,恐李太后哀荣未得如此矣!如此说来,吕夷简岂非有恩德于陛下乎?何况当年逐荆王之子出宫,坦夫亦多有出力呀!”薛奎仍不遗余力地为吕夷简转圜。 赵祯的中二病犯了——尽管他已经23岁了:“吕夷简的事儿,朕自有分晓。卿无须多言,且回家安心养病去吧。卿平常无须上朝,只在中书省处理政务即可。” 薛奎道:“陛下仁慈,体恤老臣病体,但老臣年迈昏聩,恐于国事无益,愿乞骸骨。” 赵祯温言安慰:“老大人公忠体国,朕岂能不知。但眼下朕刚刚亲政,若无老成可靠之人协助,心中总是忐忑。望老大人振奋精神,助朕一臂之力。” 薛奎又喘起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他艰难地说道:“非是老臣推脱,实在是已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但我大宋英才辈出,岂会只有我这等苟延残喘之辈。臣愿保举几位青年才俊,助陛下建盛世功业。 一庞籍,性格坚毅,足智多谋,极具宰相之才,他日必成大器。 二范仲淹,常怀忧国忧民之心,以天下为己任。 三富弼,气量大度,敏而好学,他日必成帝王辅佐。 至于我那不成器的两个女婿王拱辰和欧阳修,也勉强算是个人才,老臣就内举不避亲了。” 薛奎哈哈大笑起来,赵祯也哈哈大笑起来,群臣也陪着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冲淡了垂拱殿里压抑的氛围。 当晚,陈琳禀报,已寻到圣母皇太后的遗体并妥善安置,请皇帝到天清寺亲察。赵祯匆匆赶往天清寺,立命仵作开棺验尸。却见那李宸妃面目栩栩如生,历时一年竟未有丝毫损坏。 赵祯沉声问道:“这是何故?” 陈琳答道:“老奴寻得相关人等,证实圣母皇太后入殓之时曾用水银浸泡,是以遗容宛然若生。” “不是生前灌服?” “若是生前灌服,用银针探查胸腹间自会变色。老奴已命人仔细查探,并无异样,基本可排除毒杀的可能。陛下请看,圣母皇太后面容安详,可见驾崩之时甚是平和。周王之说,当为谣传。” 赵祯恨恨地道:“八王叔向以忠厚仁孝闻名,竟是这般的愚弄于朕。下中旨,除去周王赵元俨大宗正司,命其去巩义守太宗陵寝,全他忠孝之名。宁江军节度使赵允让天资浑厚,外庄内宽,宗室甚敬,令其知大宗正寺。 朕,上不能报太后养育教导之恩,下不能奉养生母天年,且多有腹诽,实乃天下第一等不忠不孝之人。当下诏罪己,以谢天下。 进太后谥号庄献明肃皇后(后改章献明肃皇后),圣母皇太后谥为庄懿皇后(后改章懿皇后)。另据太后遗命,奉杨太妃为宝庆皇太后。” 陈琳言道:“若不能复吕夷简、王曾职务,恐朝臣会在诸事上搪塞甚至是阻碍。望陛下思之。” 赵祯怒道:“那吕夷简权势太盛,且刚罢免又复职,朕颜面何存,加封申国公就是了。至于王曾,暂为枢密副使,来年再考虑擢升一二。” 史载: 明道二年九月,仁宗下诏,刘太后和李妃同时迁葬永定陵。灵柩起驾这天,仁宗先为刘太后发引,不但执孝子礼,还不顾大臣们的劝阻亲自执绋之礼(牵引棺材的绳索),一直步行送出皇仪殿。随后,他才再去往李宸妃停灵的洪福院为生母起灵,伏在棺木上痛哭道:“劬劳之恩,终身何所报乎!”刘氏家族尊崇亦更胜昔日。 第二十一章 小小的山贼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京城发生的事情,方仲永并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恐怕也只会回一声“哦”。因为对他来说,当务之急是利用不多的学习时间砥砺学问。毕竟若是开考,剩下的时间就要花费在路上和考场里了。要是今年不能中举,也就赶不上明年(景祐元年)的甲戌科的礼部试了,那说不得又得等到四年后参加宝元元年(1038年)了。 而时间这种东西就像夫妻间的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就变淡了,消失了。眨眼间,就到了四月初五,方仲永就得出发去抚州参加州试了。 虽然到抚州按直线距离不到二百里,但古代哪来的高速、国道供你走直线,只能是走到抚河边坐船向西北,至临川县(抚州附郭地)。想要赶在四月二十州试前到达,四月初五出发已经算不上时间充裕了。方仲永原本想与几个同窗同行,竟是被他们以各种理由婉拒了。 难道这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方仲永也不矫情,前世自己上学的时候不也没人送吗?也没见自己被人拐卖了去?辞别了二位先生,收拾好行囊,就要自己上路,却是被县丞叔父拦住了。县丞叔父说,此去路远,若无人照料,甚是不便。他忝为叔父自不能看仲永一个人出远门,特借与仲永贤侄马车一辆(含司机一名)、忠厚老仆一名,待与攀龙在抚州会面后再归还云云。 腹黑地想,同学们的嫌弃八成是县丞大人的手笔。此君深得“雪中送炭”的真意啊!但此举虽显卑鄙,于方仲永却是极有利的。方仲永不认识路,自己边走边问路实在是不方便,万一走岔了道而耽误了考试就太不值得了。且当今虽是太平盛世,但谁敢保证没有个流民盗匪之类的“英雄豪杰”出没呢? 方仲永衷心地感谢了县丞叔父的安排,便坐上马车出发了。一番闲聊,知道那老仆是县丞家的家生子,伺候过老太爷的,名唤张忠,自言对山川地理、人情世故甚是通晓。车夫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说自己叫李三,一副酷酷的样子。 一路上,翻过了几座山,又越过了几条河,妖魔鬼怪倒是没见着。也算是一路顺风。 到了大仙岭附近,按方仲永的原意是要折向西北到浒湾古镇的,忠叔倒是有了分歧。与那忠叔说起自己的行程打算,忠叔笑了:“想必公子没有去过临川吧?我们无需到那浒湾换乘舟船,那是商贾运送货物走的路。公子只需经大仙岭到疏山寺,自有渡口将我等摆渡过河。过了河,便是通衢大道直抵临川了。”方仲永急忙表示感谢,这“通晓山川地理”可比“通晓风水”管用多了。若是自己着急忙慌地到了抚州,考试状态必然会受到影响。张叔父可是帮了大忙了(看人家有用,就改叫叔父了,我们一起鄙视他!)。只是那车夫李三泼了一小杯的冷水:“那大仙岭可不好走啊!”“有什么不好走的?即便有个把毛贼,以你的身手还对付不了?”忠叔浑不在意的模样。方仲永倒是暗暗惊奇,这位是司机兼保镖呀,可惜不是女的。 事实证明老司机的话还是要听的,大仙岭确实不好走。 不高的小山竟是怪石嶙峋,林木幽深,难怪红军反围剿的时候在此地打过围歼战。方仲永可不想被一帮子“好汉”给围歼了,催促李三快些穿过山谷。 正行走间,忽见从路边树林里跳出一个少年。那少年手持一根削尖了的木棒,背着一张竹弓。两旁林木抖动,竟似埋伏了许多人手一般。那少年正欲张口说话,方仲永两世为人头一次见“绿林好汉”,顽皮之心大作:“你可是要说,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胆敢说不字,管杀不管埋。”那少年强盗竟是有些脸红:“休得胡言。谁说要害你们的性命了,留下些钱财、干粮就行了。如若不然,我这一帮兄弟定要你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说罢,两旁的树也配合着摇晃了起来。只是这小强盗的专业素养不够,连术语都说错了。那老仆张忠也看出名堂来了,他笑眯眯地说:“你叫啊!你叫啊!你就是叫破喉咙只怕也没人理你。”呃,太邪恶了! 那李三竟是已趁说话之际,绕到了少年身后,猛地抽出刀来,手起刀落。方仲永大喊“刀下留人”已是晚了,眼见那刀砍在了少年的脖子上。那少年惨叫一声,倒了下去。方仲永不禁气急:“顽童而已,何必伤他?”李三一笑道:“公子莫急!在下只是用刀背砸晕了他而已,还活着呢!” 正要夸奖那李三几句,旁边的树林里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我苦命的儿啊!”。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妇连滚带爬的奔到那少年的身边。一边痛哭,一边怒斥几人:“我儿本质良善,逼于无奈才出此下策。也不曾有恶语相向,你等为何竟如此心狠手辣,害了我那孩儿?”方仲永觉得这位女士的是非观有严重的问题,什么叫“不曾恶语相向”,您儿子是要抢劫啊!难道我们几个应该乖乖地把钱粮全交出来,然后再说一声“您辛苦了”?还有王法吗?尽管这位老妇人在情急之下竟能说得如此有条理,恐怕也不是普通人家出身,方仲永也不打算屈从她的歪理。方仲永道:“你们行此强盗行径,却还说我等心狠,实在可笑。当今圣天子治下,皆老有所养,幼有所依。为何不想办法找一谋生的门路,难不成还有人不让你们活?再说,令郎并无大碍。你看,他已经醒了。”却是那少年已经醒来了,只是脖子上的淤痕怕是一时半会消退不了。 少年道:“母亲,您怎么出来了?这些人不是好人,莫要让他们加害于你!妹妹呢?”那老妇又大叫一声跑进树林。不多时,竟抱了个约莫四五岁、粉妆玉砌的小女孩出来了。老妇见少年仍对几人怒目而视,遂骂道:“傻儿子!若是这位公子不是好人,你早已人头落地了。切莫如此不知好歹!”老妇屈身行了一礼:“老妇孟氏,见过公子。” 孟氏?莫非是蜀国后裔?方仲永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可是益州孟氏一族?”孟氏说道:“我与那孟昶毫无瓜葛,公子切莫乱猜。” 据其所言,他们原籍河南。因躲避南北朝时的战乱,举家迁徙到了洪州。后家道中落,其夫又与族人不合,便到了金溪谋生。丈夫前段时间亡故,孤儿寡母衣食无着,才冲撞了几人。 对于这些话,方仲永觉得除了姓氏是真的(古人是绝不会轻易改姓的),别的全是鬼话。在两旁的树林里故布疑阵,再加上那一副受过良好教育的模样,定是蜀国余孽。当然了,蜀国已经灭亡近七十年了,就算是孟昶的直系后裔也无所谓了。除了皇家密谍,恐怕不会有人对他们有任何的兴趣了,至于东躲西藏的把自己逼上绝路吗? 要知道“桃花源”的生活绝不是那么好过的。就算你能解决吃饭穿衣的问题,可盐呢?药呢?怎么繁衍后代呢?最终的结局一定是不太美妙的。就像这位,自称是三十七,可怎么看都像七十三。面容枯槁,除了严重的营养不良还能是什么原因? 可怎么安排他们呢?别看那妇人看似说话颠三倒四,实则主意正着呢,不合她意的做法是行不通的。任其自生自灭,又不符合方仲永做人的习惯。他仔细想了一下问道:“不知孟夫人今后作何打算?”孟氏:“能有什么打算?老身已病入膏肓,只可怜我这一对儿女……”说着就以袖掩面,嘤嘤地哭了起来。 方仲永到底还是年轻,见不得别人为难,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这大仙岭不是久居之地呀。本县县丞大人乃是我世叔,我可为你们手书一封,请他为你们把户籍添上。白马山上还有些茅屋,也可供你们暂住。我与那白马寺的住持圆觉大师亦有一面之缘,也可修书与他,请他租些田地给你们耕种,维持生计。未知孟夫人意下如何?” 那李三扯了一下方仲永的衣袖道:“公子,请这边说话。”离得稍远一些后,李三肃容道:“公子高义,在下佩服。可这母子三人来历诡异,切不可引火烧身呐。”方仲永满不在乎地说:“能有什么诡异?最多就是蜀国孟昶后裔罢了。且那妇人久病之身,若不细心调养一两年便要一命呜呼了,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小孩儿流落荒野?我自会请县丞大人暗中留意,不会有事儿的。三哥但请放心。” 孟氏见二人说完话回转,就对那少年说:“锐儿,你带妹妹去采些蘑菇回来,为娘有些饿了。”少年孟锐就带着采蘑菇的小姑娘去采蘑菇去了。孟氏深深一礼道:“妇道人家的些许心计,让公子见笑了。公子大概已知我的来历了吧?”方仲永点点头,并不言语。那妇人继续说道:“公子怕是想差了。先祖只是那孟昶手下大将,因战功赐姓,并非那蜀国皇室。只因屡败那宋廷领兵大将王全斌,孟昶投降之时惧怕王全斌的报复,因而携全族出逃。后被屡屡追杀,只余我公公一脉。山中缺衣少食,前些年公婆相继去世。先夫外出打猎时,亦被野兽所伤而丧命。只余我母子三人在此,苦挨度日。 老妇本想在山中度过一生,未曾想身患重病,自知命不久矣。先夫在世时,对我那孩儿也只是说祖籍河南,老妇也是守口如瓶。还望公子能代为隐瞒一二。至于公子安排,老妇以为甚是妥当。公子恩德,来世结草衔环定当报答。” 方仲永当即写信,言明事由,赠与孟氏铜钱两贯,以作安家之用。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方仲永对那孟氏言道:“你虽为妇人,但颇有心计。你的言语,也多不尽不实之处。”他摆摆手,阻止了孟氏的解释:“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让你的孩子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也会安排人暗中留意。你若是有何不轨之心,定让你母子三人生死两难。望你好自为之。” 第二十二章 毒与武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山中蘑菇颇多,不多时那少年和女童就采了满满一篮子。 孟氏将竹篮送上,言道:“公子厚意,老妇无以为报。区区野物,聊表寸心。” 方仲永道了声谢,那孟氏接着说:“公子的嘱托,老妇也已牢记在心,必不敢生事。且族人尽丧,惟愿一对儿女能安乐一生,哪里还会有什么痴心妄想?公子但请放心。老妇这就回家收拾行李,明日就启程前往县城。” 等那孟氏走远了,方仲永才翻检起篮子中的蘑菇。这可是野生蘑菇,在后世等闲人是吃不到的。香菇,不错;木耳,也不错;还有猴头,这就稀罕了。 这是什么? 方仲永拣出了几颗红色的蘑菇。红红的伞盖,上面还有白色的小点,看着很可爱的样子。但方仲永知道,它可是一点儿都不可爱。它有一个大而化之的名字——毒蘑菇。准确地说叫毒蝇鹅膏菌,俗称毒蝇伞。成人少量食用会产生如痴似醉的感觉,吃得多了就会导致腹泻、神经错乱等严重症状。不要问方仲永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他是不会告诉你有些黑心的饭馆老板拿它代替禁止使用的某种壳的。 那孟氏久居山中,定然知道哪些蘑菇是可以吃的,哪些是有毒的。若是幼童无知,觉得颜色鲜艳采摘了来,倒还无妨;若是那孟氏有意如此,就让人不得不防了。做好事,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心寒。 忠叔见方仲永拿着几朵红蘑菇发呆,便问:“有什么不妥吗?” 方仲永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这些蘑菇可使人精神错乱!” 忠叔勃然大怒:“那孟氏竟然如此蛇蝎心肠。枉公子还要替他们谋划出路,这好人真是做不得了。李三,你去结果了她,莫让那妖妇再去害人。” 方仲永吓了一跳,这就要杀了人家?要按您这标准,后世那些往食品里添加各种“营养成分”的商家都得枪毙五分钟了。再说了,咱不也没吃吗? 正劝说那即将变身为冷血杀手的李三时,那少年竟又回来了。少年说道:“我母亲说了,那红色的蘑菇可使人如酒醉一般,轻易不可食用。” 方仲永淡淡地说:“我知道,毒蝇伞嘛!” 那少年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纸包来:“我母亲说,若是公子认得,就把这两个纸包送于公子。一个是今春刚制成的毒蝇伞干粉,一个是蒜叶菌粉,公子应当知道用法吧?” 方仲永点点头,面色平静,内心却是泛起滔天大浪。这是高手啊!幸亏那孟氏急于改换身份,对自己没有恶意,否则不声不响地把自己三人毒翻了也是轻而易举。可笑自己还大言不惭地威胁人家,人家心里恐怕早就给自己安上个“撒哔”的帽子了吧? 方仲永躬身一礼道:“孟夫人好意,在下已知,在此谢过了。但愿,孟夫人也不要辜负在下的好意。” 那少年回了一礼道:“我母亲说,固所愿也。对了,我母亲说了,待她去世后让我兄妹二人投奔于你,听你差遣。告辞!”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了句不带“我母亲说了”的话:“我叫孟锐,我妹妹叫孟青萍。” 忠叔和李三互相看了看,用眼神交流: 什么情况? 好像那老妇人不简单呀! 能有什么不简单的,最多三刀就够了。 那恐怕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地方了。要不,你问问方公子? 你怎么不问? 方仲永不理两人的挤眉弄眼,只顾在内心思量。子曾经曰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今天算是真正领教了一番。子又曾经曰过,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自己虽然不准备过“刀头舔血”的生活,自己也不爱去大树十字坡吃“人肉包子”,但无论如何自己也不想成为包子馅呀!自保的手段还是要有的。 靠武力?自己年纪尚轻筋骨未壮,即便将来勤加锻炼,恐怕成为无双猛将的可能性不大。再说了,自己是要东华门外唱名的,整天与人打打杀杀的也不太符合文人的身份。文人嘛,自然是要在谈笑间就使对手灰飞烟灭的,哪里能弄得一身血呢? 方仲永暗暗打定主意,以后需要留意多收集些类似的东西,也算是多了个防身的手段。至于是否使用,如何使用,就要看情况了。 仔细收好了纸包,方仲永对“车载导航系统”忠叔说道:“不知此处距离那疏山寺还有多远?” 忠叔仔细看了地形才道:“虽仅剩十里山路了,但蜿蜒曲折,今天只怕是到不了了。还是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处安歇的地方才是。” 方仲永道:“但凭忠叔安排。” 又约莫走了四五里,方仲永期盼中的热情好客的人家并没有出现,连行脚的人也不见一个。一眼望去,除了树,就是石头。这古时候的绿化也太好了吧,难道就不知道弄个旅游景点什么的,也好卖些38元一只的大虾呀?再不济也弄个如那《驿路梨花》里的茅屋,方便来往行人也好呀? 问起忠叔,忠叔说道:“景致有啊!前面的疏山寺不就是吗?至于你说的那样的茅屋,没听说过。你从哪里听来的?”方仲永这才记起,那美好的梨花似乎是小说中的情节。小说嘛,小小地胡说(艺术加工)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露宿荒野倒也不怕,毕竟刚走了一拨强盗又紧接着来一拨的几率不大。可吃饭、喝水是个大问题。方仲永多么希望身边跟的是会腾云驾雾的悟空,一句“悟空,为师饿了,你去化些斋饭来”就解决问题了。可方仲永还是小瞧了古人,只看那忠叔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李三这个只能当司机兼保镖的货,也是“他老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欠揍模样就知道这些都不是问题。 忠叔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口铁锅(竟然有锅?!),不慌不忙地烧水,不慌不忙地把李三刚打来的野兔切割、焯水、炒制…… 当方仲永吃着红烧兔肉,喝着蘑菇汤——当然是去掉有毒的那些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错了,真的错了。他的身边虽然没有悟空,但是有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俗话说,饱暖思那啥。现在没有那啥可思,就与酷酷的李三谈一谈“昨天,今天,明天”好了。前世读书的时候,方仲永就对武侠世界里高人很是敬佩,那辟邪剑谱、葵花宝典让方仲永垂涎三尺。想给自己来一刀以期修成绝世武功,又实在下不了手。今天终于见到活的了,如何能够放过。 “三哥,您知道降龙十八掌吗?” “没听过。降龙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那您听过九阴真经吗?” “没听过。” “那您总该听过丐帮吧?” “这倒听说过。东京汴梁就有,专门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没啥出息。” 方仲永哭了,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自己将来只怕是要上战场的,若没有一副强健的体格,骑不得马,舞不动刀枪。别说杀敌立功了,跑路都比别人慢,妥妥的要被俘虏啊!怎么样才能变成百人敌,不,十人敌也行啊? 李三给出了答案:“我当边军的时候,每日持刀劈砍五百次,持枪刺杀一千次,负重五十斤行三十里路,就这还被我家将军斥为‘中下’。公子细皮嫩肉的只怕是吃不了这份苦,还是算了吧!” 方仲永默然不语,内心却是坚定了锻炼身体的想法。不说冷兵器时代对体力的要求了,就算是为了不得病、少得病也不能忽视了锻炼。一个感冒发烧就能要命的时代,好的体格总是必要的。 忠叔笑道:“公子是要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文武全才了?” 方仲永一笑:“无论如何也不能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吧?” 正当几人说笑之时,却见一个道士踏歌而来。踏歌也者,行走间以脚有规律的踏地为伴奏,类似于踢踏舞且又口中哼唱。其歌曰:抱道山中,洗心物外,养太素浩然之气,应上界少微之星,节配巢由,道遵黄老。怀经纶之长策,不谒王侯;蕴将相之奇才,未朝天子。 只见那道士一身破烂的道袍,脚下似慢实快,眨眼间就到了几人面前。这时候就看出老手与菜鸡的区别了。方仲永懵懂无知,忠叔暗暗戒备,李三已手握刀柄。 那老道见三人模样,也不意外,说了声“贫道有礼了”就大咧咧地坐在火堆旁。方仲永看着这位自来熟的道士,倒也不讨厌,就是觉得与“仙风道骨”相差太大。你看那道袍,堪与抹布一色;你看那胡须,竟和艹根齐飞。世外高人都是这般做派?方仲永探询地看了忠叔一眼,忠叔摇了摇头。 见李三已是站到了那老道的身后,忠叔也不与他绕圈子了:“敢问道长尊号?” 老道笑嘻嘻地说:“一个穷道士,哪来的劳什子尊号。我叫张君来,你叫我张老道就行了。” 忠叔和那李三大吃一惊,忙肃容行礼道:“可是宝来天君驾临?” 老道挠了挠头,有些苦恼地道:“也有人这么叫的。只是老道怎么觉得像在骂人,小兄弟你说是吧?” 方仲永也挠了挠头道:“这个,大概,似乎不算吧。” 这时候,方仲永也已经想起来了。传闻陈抟老祖有三个弟子最出名,道法最为玄通的名为火龙真人(张三丰的师傅),德行最为高尚的是张君来世称宝来天君,将老祖玄学传播最广的名叫魏离。张君来一生漂泊无定,以入世行善磨炼道心,与圆通法师是一般境界的真正高人。虽后世声名不显,但在当下,实在是道德楷模、万家生佛般的人物。 方仲永听说这样的大神就在面前,哪里肯轻易放过,便苦苦央求着要拜师学艺。老道没想到凑个热闹会惹一身麻烦,很是无奈:“老道论道法、武功不如火龙,论清谈、机变不如魏离。虽有那么一些些的名声,如何教你?” 方仲永豁开面皮只管央求道:“弟子并不挑剔,只求天君传授些强身健体的道法就好。” “你强身健体,所为何来?” “只有活得长,才能为国为民做更多的事儿;只有足够强壮,才能奋勇杀敌。”方仲永是绝不会说只有身体好,才能跑得快,才能把对手都熬死。 老道说:“你若是想练搏击杀人之术,方才这位壮士的方法就可以。我也不擅长此道,也不能给你更好的提议。我这里有九转玄功心法一篇,可借别人之力生力,反击对方。有四两拨千斤之妙,亦有延年益寿之功,你好生修习吧!我与你示范一下吧!” 老道便让李三攻击他。李三很是犹豫,软绵绵的一拳过去,被老道双臂一挡,顺手一带滑向一边。 老道大喝一声“再来”,李三运足了力气又是一拳。一样的配方,不一样的味道,李三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李三打得火起(被打得?),一拳重似一拳,结果就是一跤摔得重似一跤。七八拳后,李三打得鼻青脸肿,老道打得气定神闲,方仲永看得目瞪口呆。 终于,李三往地上一躺,不愿意动弹了。方仲永鄙夷地想,还以为是个硬汉呢,不是应该百折不挠吗?这才折了几下就挠了? 老道笑着对李三说道:“你早年攻伐,多有暗疾。经过这一番摔打,已是好了个七七八八。睡一觉,喝点儿热水,明天就差不多全好了。当然了,你要是再打我个几十下,好得就更彻底了。” 李三最终也没有接受老道的“好意”,去再打老道几十下。咱也是个有素质的人不是,怎能殴打老年人呢?嘶,不说了,疼! 方仲永在旁边看得钦佩不已。这是正宗太极拳呀,可不是路边老头儿老太太健身的花架子。要学!一定要好好学! 自此后,方仲永苦练九转玄功及搏击之术,屡立战功,且至百岁高龄时仍唇红齿白,人称“活神仙”。此是后话不提。 第二十三章 不白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一夜无话。 中午时分,一行人赶到了疏山寺前。 唐朝名士何仙舟,于唐宣宗大中元年(847年)弃官后迷恋此山景致,而在此筑庐结室,兴建书堂,隐居读书,名曰“仙舟书堂”,故名“书山”。这也是抚州地区最早的书堂之一。至唐中和二年(881年),开山祖师匡仁禅师始创白云寺。次年,匡仁禅师请护法居士、时任抚州刺史危全讽持书上表,唐僖宗御笔亲书“敕建疏山寺”,书山才更名为疏山,疏山寺也由此而来。 因那寺庙建于抚河边,庙前俱是平地,兼有抚河交通之便,往来香客游人甚多,实在不是白马寺那样香火冷清的小庙可比。想来也是,除了唐僖宗之外,本朝太宗、真宗也都有御赐的牌匾,等闲的寺庙是断然没有这样的殊荣的。就算是为了瞻仰一下几位皇帝的墨宝,闲暇之时来此进香许愿,实在是一个好去处。 这也带来了一个相应的问题,景区级别由4个A的枪变成5个A的炮了,门票的价格不跟着涨点儿不合适吧?香火钱不跟着涨点儿不合适吧?其他的配套服务不跟着涨点儿不合适吧?看着那大大的“香火钱不得低于一贯”的招牌,方仲永撇了下嘴,暗暗给了个评价——不白!真不白! 老道见方仲永不打算进去,笑着说:“你不进去拜一下,听说很灵验的哟!逢考必过哟!” “没钱!您怎么不进去?”方仲永算是看出来了,跟这老道就不能好好说话。 “我一个道士,进寺庙烧香拜佛?人家方丈大师还以为我是去砸场子的呢?” 好吧,你赢了。道士拜佛祖,脖子上再挂个十字架,那酸爽绝不亚于冰淇淋蘸辣椒酱。 尽管张君来似乎挺能打的样子,方仲永也不愿意刚拜的师傅就被一帮子无发无天的和尚给群殴了。 既然都不愿进庙烧香拜佛,方仲永就拿了些钱,请忠叔和李三去买些吃食、用品。方仲永就陪着师傅在庙前闲逛。 方仲永刚说了句“师傅请”,老道就很是严肃地说:“仲永啊,贫道虽传授了你几手庄稼把式,但你的师傅我是不敢当的。” 老道摆了摆手,阻止了方仲永的辩白:“贫道自幼随师尊修行,至今已八十余年。说句自夸的话,贫道看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可你,我看不透。你似有来处去处,又似乎没有来处去处。昨夜,我曾用出神之法观你神魄,竟似有三人,着实诡异。 若非你气运悠长,且多有祥和之气,贫道早已将你除去了。 眼下看似太平盛世,实则暗藏杀机。解救黎民于水火之中的重任,多半是要着落在你的身上了。是以,贫道才传授你锻体之法。望你秉承赤子之心,让这繁华多延续几年。” 老道说得平淡,方仲永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差一点就被当做妖魔鬼怪给宰了。这老道有如此道行,不知能否给自己解惑呢?方仲永对自己的来历也很奇怪。是梦?是超自然?是高维度文明? 方仲永讷讷地想说些什么,又被老道阻止了:“你的来历不是我能知道的,该知道的。不忘你的初心就是了,管他那么多做什么?贫道也没有什么好传授于你的了,你我缘分也仅此而已。你若是还想修习武功,可待日后寻我那小师弟火龙即可。老道去也!”说罢,飘然而去。 方仲永看着这游戏人间的老道,有些遗憾,又有些轻松,又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唯一一次了解真相的机会。谁知道呢? 忠叔和李三购物回来,见老道离去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之处。世外高人嘛,自然是行踪无定,见首不见尾的了。唯有李三很是有些遗憾地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天君一面?能再向他讨教一二就好了!”方仲永闻言,悄悄地挪开了几步,并决定以后一定要和这位有受虐倾向的司机兼保镖保持安全距离。 方仲永对这高消费的5A级景区实在是兴致缺缺,正要向忠叔询问过河事宜,却见那庙门前吵闹了起来。方仲永充分发挥了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看看去”。 事实证明,凑热闹真是保持几千年的优良传统,事发地早已经是锣鼓喧天,人山人海了。方仲永好不容易挤到跟前,就看见两个士子模样的青年正与几个头顶光光、身穿僧袍和尚模样的壮汉争吵。 只听那年龄稍长的青年士子言道:“你等秃驴,委实无礼!舍弟不过说了句‘先皇御赐的牌匾竟成了牟利的手段’,你等就不依不饶,是何道理?” 稍幼的士子劝道:“哥哥,算了吧!出门时,母亲还多有叮嘱,不让与人争执。” 看来这位弟弟是个乖孩子。哥哥就不那么听话了,朗声一笑道:“母亲让我们不得生事,却没有说让我们怕事吧?想我南丰曾家,累世书宦,岂是胆小怕事之徒?必不与这帮秃驴善罢甘休!” 哥哥加大了声音又道:“况且,这帮秃驴借先帝名望敛取钱财,是为大不敬,怕他作甚?”吃瓜群众适时喝了一声彩,有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主还叫嚣着“退钱”。 哥哥拱手一圈,以感谢吃瓜群众的声援:“我乃南丰曾谏议大夫之孙曾晔,与舍弟曾巩至此拜佛。不想因囊中羞涩,竟被这帮钻进了钱眼里的家伙所拦,委实扫兴。像此等假佛,不拜也罢!”众人轰然一声,就要离去。 眼看着就要给本公司带来较大的损失,危机公关出现了。 一位满面红光、身披挑金线袈裟的和尚适时出场说道:“曾施主说哪里话。敝寺自匡仁禅师开山以来,就常怀慈悲之心,常有扶贫济困之举。庙中供奉神佛,亦多有灵验。曾施主只因些许阿堵物就信口雌黄,岂不有违南丰曾家的忠恕之道?” 看看人家这水平,先说我好,再说你小气,最后说你违背了家训。一招三连击下来,没见过世面的曾晔hold不住了。方仲永前世虽然不大上论坛打口水仗,主要的套路和技巧还是知道的。 眼见倔强青铜不敌,他这个伪秩序白银上阵了:“大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只说这一贯的香火钱,是谁定的价钱?拜佛贵在心诚,岂在于拿钱多少?难道佛祖也看银钱多少而决定是否保佑哪个人吗?” 那和尚不能自圆其说,只得宣了一声佛号道:“是贫僧着相了。自今日起,不再限定香火钱的数目,只随心意便是。三位公子,请入内叙谈。”这是准备给封口费的节奏吗? 方仲永不愿意与这浑身珠光宝气的“贫僧”多做纠缠,谢绝了“好意”,只在寺内闲逛一番便出去了。 走到庙门,就听那曾晔前来致谢:“方才多亏公子相助,未请教尊姓、台甫?” 方仲永一笑道:“曾公子客气。小弟金溪方仲永,未曾取字。”曾晔很是惊喜:“可是写下《祝寿诗》的神童方仲永?在下可是钦佩许久了。” 当下重新见礼,叙了年齿。 曾晔说道:“在下曾晔,字叔茂。这是舍弟曾巩,字子固。在下痴长十岁,就忝为兄长了。此番舍弟要往抚州参加州试,家母不放心就让为兄陪同了。”(注:曾易占先娶周氏,生子晔后,早逝;续弦吴氏,生巩、牟、宰与一女,仅11年即病逝;再娶朱氏,生布、肇与八女。曾晔、曾巩、曾布均为同父异母,是以年龄差距很大。) 方仲永看着青涩的曾巩,心里不争气的忐忑起来。这可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啊,还是活的。韩愈、柳宗元已作古,苏轼、苏辙还没有出生,欧阳修、苏洵不是一辈儿人,王安石那个中二少年懒得理他。也就曾巩只比自己大了一岁,加上自己前世就喜欢曾巩的“古雅、平正、冲和”的文风,如谦谦君子一般。这样的人,很是适合做朋友,因为你不必担心他会欺骗你、背叛你。 当然了,眼下的曾巩还是稚嫩的。虽然十二岁的时候曾经做了一篇《六论》,据说是提笔立成,文辞很有气魄,但也只是从孩童的标准来评价的。至于后世的名气在八大家中几乎垫底的原因是,这位仁兄不擅诗词——当然是与其他七位比较——他擅长的是策论、散文。 有看官说了,唐宋八大家本来就不看诗词的,差一点也没什么嘛!不,差这么一点,影响可大了。因为曾巩长于策论,轻于应试时文(说白了,就是命题限韵诗词),导致他屡试不第。直到嘉祐二年(1058年),欧阳修主持会试,坚持以古文、策论为主,诗赋为辅命题,曾巩才与其弟曾牟、曾布及堂弟曾阜一同登进士第。对于一个神童来说,39岁考中进士绝不是荣耀,甚至可以称得上“仕途坎坷”了。 更坎坷的是他的哥哥曾晔,天圣三年(1025年)就考中秀才了——他爹曾易占是天圣二年的进士,一直考到皇祐五年(1053年),都没有考中进士。于当年返乡途中,羞愤生病而死,实在是孔乙己似的悲剧人物。 方仲永看着面前任侠豪爽的曾晔,实在是不能也不愿意把他与孔乙己画上等号。至于曾巩这样的淳厚君子,虽然在正治斗争中扮演了两边都不讨好的倒霉蛋角色,但其出任地方官还是很有建树的。蹉跎考棚,实在是大大滴浪费。 第二十四章 砖头的用处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与方仲永借来的车马、仆人穷酸模样不同,那曾氏累世为官,还是有些排场的。此次曾巩赶赴抚州考试,家中安排画舫一艘,仆人、丫鬟若干。加之曾晔早已娶妻生子,于男女之事兴致甚浓,亦有侍妾随行。食宿也大都在画舫上,登岸也只是为了游玩而已。说是考试,旅游还差不多。 晚饭后,方仲永与曾氏兄弟沿抚河缓行。虽是天色已晚,那渡口竟还是热闹非凡,寺庙前也是阵阵喧闹。真是好一派盛世景象! 方仲永指着那太平景象,说道:“如此美景,两位兄长可有诗词咏之?” 曾晔笑道:“诗词非我们兄弟所长。既然方贤弟说了,为兄就先抛一块砖,引一下你的玉如何?有了,且听:忙中偷得此身闲,杖策西风自往还。今日已偿云水债,春风得意下疏山。” 曾巩打趣自己的哥哥道:“不知兄长何时忙碌了,竟还需要忙里偷闲,实在是小弟的罪过!” 方仲永也笑道:“未知叔茂兄偿得什么债,还能偿出春风得意来,也是不易呀!” 曾晔也不以为意:“先说了抛一块砖嘛。子固,快把你的玉拿出来。否则,定教你屁股开花。”其父在外为官多年,平时曾巩的学业多有曾晔督促。二人虽非一母同胞,感情却很是亲厚,且曾晔为人戏谑,是以曾巩并不怕他。 曾巩朗声道:“这有何难!且听:素楹丹槛势凌空,一亩萧然四望通。幽事每寻佳客共,高情还与古人同。满山钟磬苍烟下,绕壑松篁晚照中。曾了功名须到此,长依荷芰向秋风。” 方仲永正感叹“不擅诗词”的曾巩都能写出此等好诗来的时候,曾晔一巴掌拍在曾巩的脑袋上:“你个小屁孩,了得哪门子的功名。大哥我多半是读书不成了,正要你努力进取,好让父亲有些臂助,免得他老人家为难。万万不可学那所谓的高人雅士,动不动就隐居去了,于国于家毫无用处!” 方仲永抚掌赞道:“叔茂兄所言甚是!子固当谨记才是。” 曾巩生气了:“引用而已,至于如此吗?曹子建不还说,诗词小道也。” 曾晔厉声斥道:“你是曹子建吗?人家才高八斗,你有几斗?大言不惭!”方仲永心道:令弟虽没有八斗,四五斗只怕还是有的。不像咱们俩,连半斗都没有呀! 尽管比人家差了好几斗,该说的话还得说,方仲永正色道:“不知二位兄长以为,诗词为何物?” 曾晔说:“诗以言志嘛!语出《尚书·舜典》。”曾巩怕挨揍,不敢再说“小道”了,附和着点头。 “于治国有何用?”方老师循循善诱。 “于治国有何用?”疑问变成了反问,意思就不同了。看来曾氏兄弟不是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没说出要用诗词治国平天下的蠢话。 方仲永自说自话:“诗词于治国有何用呢?看似没有什么用处。百姓饿了、冷了,诗词不能给百姓温饱;外敌入侵了,诗词不能退敌。但诗词真得一点用处都没有吗?我看不尽然。 远的不说,叔茂兄,你自天圣三年中秀才后,也参加了几次解试了吧?可曾中举?” 见曾晔有些黯然,方仲永急忙安慰并献上鸡汤:“小弟窃以为,非是我兄才学不济,多半是诗词上出了问题吧?” 曾晔怒冲冲地答道:“都说诗以言志。我本对于某物、某事没有感想,你让我怎么言志,又言的哪门子的志?更可恨的是限定用韵,更有甚者直接指定末尾为某字。愚兄好不容易写了首勉强通顺的诗词,被他一限定韵脚,得,全完了。仓促改了后,别说是考官,就连我自己都看不过去。中举?难啊!” 方仲永深表同情:“我兄所言甚是。但就此放弃科考,可乎?” 曾晔很无奈地说道:“那怎么行?就我爹的性子,知道我不去考试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所以,还得考啊!” 曾巩拉拉哥哥的衣袖,小声说道:“你不是说科考很容易吗?怎么听起来这么恐怖?” “那是怕你担心,哥哥故意骗你的。” 眼看两名考生即将因考前焦虑而弃考,方仲永赶紧阻止道:“以二位哥哥的才学,应付这诗词又有何难?” 曾晔眼睛一亮:“怎么,贤弟有门路能提前知道考题?” 这罪名太大,咱可担不起。方仲永忙解释道:“预知考题风险太大,智者不为也。小弟以为,诗词特别是应试的诗词,实际上是不太讲究立意高远的。若是打个比方的话,大概相当于填字游戏。 小弟这里有一本《笠翁对韵》三十篇,乃异人传授。文字虽浅白,于对仗、押韵却很是实用。愿二位兄长熟读,应对应试诗词当无大碍了。” 方仲永取出抄录好的《笠翁对韵》递给了二人。 不愧是家学渊源,曾巩一看就深以为美并指出了小小的瑕疵:“这‘流涕策,断肠诗’一句似有不妥。‘流涕策’当出于西汉贾谊《陈政事疏》,这‘断肠诗’不知是出于何典故?” 方仲永暗恨自己不学无术,朱淑真还得一百年才会出生,《断肠诗集》从何而来?只得心虚地解释“凑字数,呵呵,凑字数”。 还是曾晔仗义,又给了曾巩一巴掌:“方贤弟好心好意地把自己的秘籍拿给你看,你还挑三拣四,良心都叫狗吃了?” 方仲永深切怀疑,曾巩屡试不第、素无急智都拜他哥哥的“拍头杀”所致。 曾晔教训完了弟弟,充分满足了自己不太光明的心理需求,郑重地向方仲永道谢:“贤弟高义,为兄愧领了。听闻贵仆与车马皆是令世叔所暂借,虽令世叔慷慨,但他人之物,使唤起来多有不便。为兄这回也带出几个仆人来,愿赠予贤弟二仆以供驱驰,愿贤弟莫要推辞才是。府中亦有能歌善舞的歌姬数名,贤弟若喜欢,也可送给贤弟几个。深夜读书时,有美人添香亦是人生一大乐事。”说着,还发了个“你懂得”的表情。 方仲永为曾晔的豪爽深深折服,诚惶诚恐敬谢不敏:“忠叔和李三甚是得力,并无不便之处。且我与他家公子已有约定,至洪州即奉还,无须再劳烦叔茂兄了。至于歌姬,小弟年幼,且家中管教甚严,就不用了吧!”说着,回了个“求放过”的表情。 乖孩子曾巩及时救场:“方贤弟,你刚才说的诗词的用处到底是什么?” 方仲永长出了一口气,面对阶级敌人的糖衣炮弹鸭梨很大呀! 方仲永重新回到自己的人物设定上:“圣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等名教子弟修身齐家可矣,然治国平天下却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俗云,学成文武艺,售于帝王家。但我大宋人才济济,堪称众正盈朝。我等即便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无相应的机会施展,也是空谈。 所以,欲行亚圣之‘达则兼济天下’,首先你得先‘达’起来。我观今日之朝堂,凡处高位者大都是进士科出身,其余明经诸科多沉寂下僚。因此,想有治国平天下的机会,你就得先考中进士。想要考中进士,你就得在诗词上过关斩将。 假如说,未来的高官厚禄、造福万民前面有一道门挡着的话,我们就要拿着这块砖头敲开这扇门。所谓‘敲门砖’是也。” 曾晔赞道:“贤弟的比方甚妙,实在是金玉良言,金玉良言啊!” 曾巩却是有些不服:“是不是有些市侩了?” 眼见曾晔又要扬起手来,方仲永急忙阻止“一场迫害唐宋八大家的暴行”,耐心解释道:“这是往小了说的,诗词还有大的用处呢。” 曾巩摆出一副辩论的姿态,拱手道:“愿闻其详。” 方仲永问道:“我神州何以称华夏?” 曾巩答:“孔颖达《春秋左传正义疏》曰,夏,大也。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华、夏一也。” 方仲永为曾巩的博闻强记点了个赞,继续问:“礼仪为何?服章为何?” 这个问题有点大,曾巩答不出来了,方仲永代为回答:“这是说,我中华有美丽的服饰,高雅的礼节和文化,优雅富足的生活。这也是我中华有别于诸方蛮夷的根本。诸方蛮夷皆以能穿着我中华服装为美,皆以说我中华雅言为荣,其贵族更是以能书我中华文字、吟诵我中华诗词为傲。 二位兄长以为,当今文坛谁可称领袖?谁可扬名于蛮夷?” 曾巩道:“当是晏殊、欧阳修吧!”——彼时二人文名颇盛,并称“晏欧”。 方仲永摇摇头道:“非也。真正四夷皆知的是那柳七。 一曲《雨霖铃·寒蝉凄切》那可真是令洛阳纸贵,众多勾栏女子无不以能够唱一曲柳永的新词为荣。注意,我说的可不是中原,而是辽国、西夏、吐蕃、朝鲜、倭国等番邦。俗语有云,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 曾晔哈哈大笑道:“只道贤弟不解风情,却也是我辈同道中人。我家有歌姬就唱得好一曲《雨霖铃》,更难得的是她还能唱《定风波·自春来惨绿愁红》。那唱腔,配合着身段……” 方仲永感觉曾晔已经不可救药了,多么严肃的事情,怎么就变成这般的低俗呢?呃,好像柳永的词是有一点点的艳。 还是乖孩子曾巩可爱,时刻不忘关心国家大事:“难道靠柳永的几首艳词,就能让四夷宾服了?”一副“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的表情。 “当然不能。但是假如有一天,我是说假如,我们把蛮夷中的敌人杀光了,再去告诉普通民众说,他们能过上和我天朝子民一样的生活,吃美食,着华服,咏诗词。你觉得他们会反对沐浴在吾皇的圣恩之下吗?” “眼前岂非无用?” “怎么会无用?只要我们有大量的诗词被创作出来,不断的宣扬我天朝上国美好的生活,必能吸引那些番邦的有识之士来投奔,并许以高官厚禄。长此以往,即便那些番邦有些人才,也尽为我所用,敌国外患自然消弭。这就是文学教化的作用,可称为‘文化’是也。” 第二十五章 初见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次日一早,方仲永与曾氏兄弟告别。 方仲永婉言谢绝了曾晔同行的好意——怕自己经受不住糖衣炮弹的轰炸,安慰有些不舍的曾巩道:“子固何必做那小女儿姿态,你我虽暂时分别,也不过就是三五天的事儿。无须伤感,待我们在临川相遇,再看二位兄长于诗词一道上可有进益。” 曾晔笑道:“我辈岂是蓬蒿人,定不能让方贤弟轻看了。就此别过!” 因抚州并无直接管辖的地域,其州府治所就设在临川县城。也就是说,临川县城里既有县衙,亦有州府衙门。与金溪知县相比的话,临川知县的心里一定是哔了狗的。因为在金溪县,知县大人就是最大的官员,可以谁都不尿。临川知县就没有这么好命了,知州、通判、推官、参军等等官员,或是职务级别高于你,或是实权大于你,你敢怼哪个?分分钟让你下不了台,或者直接让你下台了。是以有人总结道: 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扯远了,总之因为临川是附郭县,所以抚州的州试实际上是要在临川县城考的。 两天后,方仲永来到临川县城,时间也不过是四月十二。离开考还有七八天,时间实在是非常充裕的,就起了游览一番的兴致。 要说这临川县,倒还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先说人杰,晏殊、晏几道父子称霸北宋词坛,即便比起苏轼那个妖孽也不遑多让,还有王安石那货也是光耀千古,明朝的“东方的莎士比亚”汤显祖也是临川人。 再说地灵,后世抚州多有名胜,但其中的抚州名人雕塑园、王安石纪念馆、汤显祖纪念馆、汝水森林公园、拟岘台等还未兴建,梦湖还是个洪灾泛滥的烂泥坑。金山寺(不是镇江那个)、开元寺(今名正觉寺)倒是已经修建了。 只是方仲永自见了宝来天君后,觉得最近不宜参禅修道,游览寺庙暂不在行程之内。晏殊的故居倒是可以去看看,只是晏参知政事还没有“故”去,贸贸然去人家家里去瞻仰,实在是作的一手好死。 上街逛逛吧,也算是倒个时差(?)。不曾想,这一逛居然逛出了一桩公案来。 四月十三,方仲永没看黄历。如果他看了,一定会发现上面写着:忌出行逛街,宜沐浴斋戒。 方仲永在街头闲逛,偶见一间书铺,甚喜。以为店内必有历届应试时文集子——类似于后世的满分作文集——出售,便进去瞧瞧。若是有近年的时文集子,也好做为参考。 刚进店门,方仲永就被一人深深地吸引住了。 那黝黑的皮肤,那狂放的神情,那酸爽的味道,不是王安石又是哪个?方仲永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这货,正要转身离去,王安石已是打起了招呼:“哎呀,这不是金溪案首方神童吗?” 还是那欠揍的强调,只是更多了几分尖酸刻薄。 方仲永拱手一礼道:“本想买些时文看看,既然王兄在此,在下就先退避三舍了。” “哪里走?”一个女声和一个男声二重唱。 方仲永火了,你想咋的,抓贼呢?还有人伴唱,我呸! 那王安石咄咄逼人:“你既是我舅父的弟子,为何到了临川不去我家拜见?” 方仲永傲然答道:“我是吴先生的弟子,不是你家的弟子,更不是你家的奴才。用的着去拜见你吗?若是吴先生或是令尊在此,自当前往拜见。你个小屁孩,还是算了吧!” 那个“女声伴唱”说话了:“真是传言不虚,真是个狂妄无礼之徒。三弟,似这等牙尖嘴利、目无尊长之流,不要与他多说,免得失了身份。” 方仲永很茫然,您哪位?您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王安石见方仲永吃瘪,很是有些得意:“这是家姐。你应该听说过的。” 方仲永这才想起来,吴先生那个大嘴巴似乎说过他外甥女的事儿,被方仲永婉拒了。本以为吴先生只是随口一说,看情况并非如此。方仲永甚至怀疑,吴先生把自己形容地是多么的不屑一顾,多么的看不起王家小姐。 这不,人家王小姐被拒,颜面过不去寻仇来了。 王安石继续落井下石:“家父从韶关知州卸任,近日正好还家。我舅父也曾有叮嘱你到临川,要拜访家父的吧?你何时前去拜见?我等着你哟!” 王家众人得胜而归,方氏仲永落魄而回。 回到客栈,方仲永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让你嘴欠,让你嘴欠,装什么三好学生,说什么“令尊在此,自当前往拜见”。 人家的“令尊”真在家了,你怎么办?单枪匹马去闯龙潭虎穴,你当你是赵子龙啊? 忠叔见方仲永懊恼,安慰道:“王家老爷既然贵为进士,自当不会是小肚鸡肠的人。你与那王家公子的小小争执,只不过是少年人的争锋而已,不用介怀。” 方仲永认为忠叔说的毫无根据。 进士就不小心眼了,那夏竦还当过宰相呢,也没见肚子里面撑船,不照样睚眦必报。再说了,本公子是因为害怕王安石那个小屁孩吗?我是怕他娘,的枕边风和他姐姐的胡搅蛮缠。话说咱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呀,怎么弄得跟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似的。定是流年不利,命犯小人。回头到正觉寺烧烧香,许许愿才行! 时下,拜访别人是不能冒然前去的,需先写好拜帖,约好日期待主家回复了才好登门,用今天的话说叫“预约”。当然,若你是那种“穿房过屋,妻子不避”的通家之好就不用预约了,直接上门就是了。方仲永觉得自己没有和拗相公(明冯梦龙语)做通家之好的荣幸,拜帖还是要写得讲究些才是。 写好了拜帖,署名“后进末学方仲永”,让忠叔送到王家。 方仲永满心希望,祈祷满天神佛保佑王大人业务繁忙,无暇接待自己这样的小鱼小虾。自己将来也可以假惺惺地说一句“缘悭一面,甚为遗憾”的场面话。 不料想,忠叔回报说“王家老爷及夫人甚是欢喜,定于明日扫榻相迎”云云。 看来需要抓紧时间烧香了,还得多烧一炷香。没有人保佑的日子不好过啊! 第二天,眼看快到中午了,方仲永仍然拖拖拉拉、拖泥带水。 忠叔苦劝:“耽搁了时辰,就失礼了。” 方仲永心道,也罢,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见到了王安石的父母,方仲永才知道自己实在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王益乃宋真宗祥符八年(1015年)进士,历任建安(今福建建瓯)主簿、临江军(今江西樟树市)判官、新淦(今江西新干)、庐陵(今江西吉安)、新繁(今四川新繁)知县、韶州(今广东韶关)知州。 王益在外为官近三十年,自然明白方仲永因何忐忑,先给了一颗定心丸:“昨日之事,皆是犬子与小女的不是,老夫已责罚于他们了。望贤侄切莫放在心上。” 方仲永忙答道:“令郎爽朗率真,令千金天真可爱,并无不当之处。是晚生不懂礼节,未能及早拜访王大人,尚乞王大人海涵。”——你喊贤侄,咱还未必愿意认你这个叔呢? 王益听出了方仲永话中的疏离之意,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王夫人——也就是吴先生的妹妹倒很是开心地说:“我那二弟来信说,他收了个神童弟子,就是你吧?倒也生得一表人才,很是俊秀。” 王大人适时地咳嗽了两声,王夫人也知道自己差一点歪楼了,急忙转向:“想不到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也能教出如此好的学生来?是吧,老爷?”王大人咳嗽地更厉害了。 眼见王大人要咳出毛病来,王夫人及时刹车:“妾身去催一下饭菜,老爷您与方公子多叙谈一会儿,看看我金溪的神童可还有那么几分才学?” 待王夫人离去,老王大人才吁了一口气。见方仲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老脸一红说道:“妇道人家,不识礼数。老夫一向不与她一般见识。哼!” 方仲永心道,老夫少妻的日子不好过啊。(王安石的母亲吴氏为续弦,他的两位哥哥王安仁、王安道皆为王益前妻徐氏所生。) 王益轻咳两声道:“老夫游宦归来,听闻我那傲气冲天的孽子败于你手。老夫甚是宽慰啊!” 方仲永忙致歉:“是晚生孟浪了。” 王益摆摆手道:“哪里是你孟浪了,我看你做得很好。那孽子仗着几分聪慧,又看了几本歪书,整日叫嚣着‘当今英雄者又有何人’,实在是狂得没边了。亏得贤侄你当头棒喝,以时务警醒于他,更在他引以为傲的诗词上让他自叹不如。恩同再造啊!” 方仲永吃了一惊,这是要捧杀自己吗?急忙解释道:“王大人实在是过奖了。晚生也是畏惧令公子的威名,无奈之下只得取巧。实是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这时就听到王安石插话了:“爹,您看他都承认了吧!他凑巧看了几张邸报,拿来为难孩儿。您不仅不为孩儿出气,还要感谢这欺世盗名之辈教训了我一顿,真是老糊……”王益眼一瞪,王安石不敢说了。——却是王夫人领着一双儿女又回来了。 王安石不敢说了,不代表他姐姐不敢说:“爹——这人就是个虚伪透顶的市侩小人,您怎么还对他以礼相待。应当早早地赶出府去,不,根本不应该让他进来。” 王益真的生气了,怒道:“放肆!方贤侄忧国忧民,乃人中俊杰,岂容你肆意污蔑!还不与我退下!夫人,这就是你的管教之道?真是慈母多败儿。” 王夫人连声致歉,带着哭哭啼啼的女儿和又一次怒视方仲永的王安石下去了。 方仲永眼看着要与王家结仇,也深感无奈。我招谁惹谁了?我也不想得罪人啊?特别是得罪将来要名留青史的王安石。当然,不想或者说不怕得罪王安石,还是有办法的。 但他姐姐,方仲永表示无法可想,那富家小姐的傲娇公举病,他不会治,也不想治。 第二十六章 有点儿意思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味同嚼蜡的一顿饭之后,方仲永起身告辞,王益也不做挽留。 待方仲永走后,王益对他的夫人说道:“今天,夫人为何如此失礼,连向来乖巧的女儿也口不择言?白白令人轻视。” 王夫人道:“老爷有所不知。自年前安石被那方仲永挫败之后,便潜心向学,发奋苦读,竟是长大了许多一般,也不似以前那样胡言乱语了。子鱼也起了爱才之心,悉心教导之下觉得那方仲永颇有古贤人之风,便想着执柯作伐,为咱家女儿谋一良配。你猜那方仲永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观此子今天的表现,无外乎是说家境贫寒、不敢高攀之类的话。” “若这样说还罢了,我们只当他年少轻狂、书生意气。他倒好,只说了句‘先生醉了’,就把子玉的嘴堵住了。” “有点儿意思。这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呀,他凭什么?我王益的女儿就这么不堪?”王益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你呀,就是性子急。像他那样的青年才俊,又是刚得了县试的案首,若是轻率地直接拒绝也没什么。这样的话,能是一般的年轻人说得出的?不是胸有城府者,哪里能说得出如此话语。安石莽撞执拗,正需要这般年少老成之人帮衬才好。 且听说那方仲永为了帮堂哥求亲,写了一首《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端的是清雅秀丽,比那晏同叔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更多几分温婉。” “有如此好词,还不速速写来让为夫好好看看。如若不然,定要严惩。” “好我的大老爷,昨夜严惩的妾身好怕啊,今天也不知是谁喊腰疼。”王夫人口中调笑,手中却是迅速地把那《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写了出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有点儿意思。” “老爷,您别光有点儿意思呀。您是怎么想的?” “夫人怎么想的?” “如此良婿,不可错过。” “夫人之言甚善,颇合为夫心意。我可不是那看似放达、实则迂腐的吴子鱼,定不让他逃出我的手掌心去。哈哈哈哈!” 不提王氏夫妇将要对方仲永展开怎样的“迫害”,单说方仲永浑浑噩噩地回到客栈,就看见曾氏兄弟正坐在桌旁笑吟吟地看着他。 方仲永一下子像找到了组织一般激动万分:“你们怎么才来呀?” 曾晔笑道:“我们俩今天上午就到了,特来寻你。结果听说某人已攀上高枝,另谋高就了。本想一走了之,奈何腹内空空,走不动道儿,只好在这客栈喝些茶水混个水饱。既然方公子不待见我等,子固啊,咱们走!就让咱兄弟俩露宿街头,饥寒而死算了。”曾巩也作势扶起哥哥,竟是要走的样子。 方仲永苦笑道:“叔茂你就别耻笑我了。还有子固,你也跟着学坏了。小弟可是赴了趟鸿门宴啊,攀的狗屁高枝。现在身上冷汗还没干呢!” 曾晔眼中冷芒一闪,沉声道:“那王家还敢仗势欺人不成?”方仲永摆摆手道:“那倒不曾,王大人和夫人还是很和善的。只是王家的小姐、少爷委实是难伺候。王安石与小弟有些纠葛,还能理解。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那王家小姐,语多刁难,蛮横无理,竟似对小弟恨之入骨一般。” 曾巩小声地说道:“没听说啊!” “什么?”方仲永和曾晔异口同声。 “大哥可能忘了,我们的姑姑嫁给了姑父吴敏,姑父的弟弟吴畋就是王安石的外公。是以我曾经见过那王凌微,甚是温婉,也颇为知书达理。”曾巩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见过一两回,你就知道人家甚是温婉了?”曾晔明显不信。 “因为年岁相当,一块儿玩耍过几回。姑父还,还曾戏言要许配给我,因辈分不当,被父亲阻止了。”曾巩也豁出去了,说了个清清楚楚。 方仲永也想起了曾巩和王安石之间乱七八糟的辈分关系: 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娶了曾巩的妹妹,王安石弟弟王安国的女儿嫁给曾巩弟弟曾布的儿子曾纡,曾巩的姑姑嫁给吴敏,吴敏的弟弟吴畋是王安石的姥爷(外公),吴敏的姑姑是曾巩的母亲,王安石娶了吴敏的孙女,王安石的妹妹嫁给曾巩堂姐的儿子王明之,王安石妹妹去世、王安石侄女又嫁给了王明之。 问:王安石论辈分应该叫曾巩什么?A舅舅 B大姨夫 C大侄子 D哥哥 方仲永不是伦理学专家,弄不清楚这么复杂的关系,对此只有一个评价:贵圈真乱。 还是曾晔爽快:“管他那么多做什么?你我兄弟九年未见,当浮一大白才是。这般琐事,当作下酒菜即可。” 方仲永凑趣道:“叔茂的九年未见,作何解?”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天没见,如隔九年矣。” 四月二十,州试准时开考。一应流程皆如县试,考试内容也皆如县试,仅在难度上略高——刘先生的模拟考试还是很给力的。诗题要求咏名山一座,限安字韵。方仲永提笔写就《咏太行山》:人言太行入云巅,我说太行如泥丸。山高路**常事,世道艰险在人间。(自己胡诌的,见笑了。)余者乏善可陈,不一一赘述。 连续两天的考试结束,方仲永感觉自己像是散了架一般。除了精神上的疲惫和厌烦,身体上的折磨也是令人非常痛苦。两米见方的考棚,吃喝睡都要在里面完成。吃喝还能忍受,吃些干粮喝些清水就是了。到了睡觉的时候,只有四尺长、两尺宽的木板是无论如何也睡不踏实的(参见江南贡院考棚)。方仲永深切怀疑,当初设计考棚的人不是个侏儒就是个变态。在这样的环境下,考生能发挥出七八分的水平就算是意志坚定、身体强壮的才俊了。若是有那身体差些的,只怕要头昏脑涨甚至是一病不起了。噫,这难道是古代版的体育加试? 出了考场,见曾巩也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方仲永心里才好受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曾晔早已等候在考场外,见到二人狼狈的模样,很没有公德心地说:“现在苦一点不怕,将来……”老实孩子曾巩说:“将来就不苦了?”曾晔幸灾乐祸地笑道:“将来啊,还有路试、解试、礼部试,个个都要考三天。所以啊,将来会更苦的!哈哈哈哈!” 方仲永看不惯那小人得志的模样,问道:“不知叔茂兄要不要一起去吃苦呢?” “唉!都是命啊!今天都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哥哥请你们去喝花酒。” 第二天的花酒终究还是没有喝成,因为方仲永感觉自己最近流年不利,认为上寺庙给佛祖进香比上青楼给“女菩萨”布施要好。曾晔哥俩也无所谓,反正都是考试之后的放松,去哪都一样。几人便来到了抚河东岸的正觉寺。 据《四库全书》记载,正觉寺始建于唐代天宝年间,由南宗八祖之尊的道一禅师开基立寺,初称开元寺,至元代改称妙觉寺,至清朝才由据传为太平天国将领的法果改称正觉古寺。 正觉寺位于城东门剪子口东侧犀牛山,据传建寺前此处地形如同一只犀牛,寺东侧前后有两口一般大小的池塘,是犀年的眼睛;寺前的金刚湖则是犀牛的透气口。犀牛饿了,就到灵芝山(今文昌桥头)吃草;天气热了,就到院家湖里打浆。正觉寺就是建筑在这只犀牛身上,而寺内的大雄宝殿则坐落在犀牛的头上,故又有犀牛山正觉寺之说。 初建寺院虽不大,但开元寺为马祖道一禅师江西弘法的第一道场,因道风严谨,禅法宏深,十方学者慕名而来,络绎不绝,涌现出一批禅门巨匠。经历代修建扩充,至宋代已规模宏大。 毕竟是马祖的道场,如那疏山寺一般限定香火钱的招牌是绝对不会有的,几人也不会主动去生事。游玩嘛,就要有放松的心态,当然,有充足的旅资就更好了。 游正觉寺,有两处是必定要去的,一是“箨(tuò)龙轩”,二是“蛤蟆将军殿”。 那箨(tuò)龙轩为一高楼,楼内墙壁上绘有一条形态逼真的龙。最奇特的是那龙鳞不与别处相同,竟似一片片竹笋的外皮,箨龙之名大概由此而来。 凡是前来正觉寺游览的文人墨客,都要登临此轩,寻章摘句以显风采。曾晔便要方仲永吟诗一首助兴,方仲永也就放开了当起文抄公来:“风玉萧萧数亩楸,箨龙名为道人留。不须乞米供高士,但与开轩作胜游。此地七贤谁笑傲,何时六逸自赓酬。侵寻衰境心无著,尚有家风似子猷。” 曾巩皱起了眉头:“词句甚好,然结尾颓废之意尽显,不合我等今日情形。仲永再来一首如何?”——此诗为王安石晚年归乡时所作,哪里会有蓬勃之气? 方仲永哈哈一笑:“那就再来一首。 琅玕尽灵种,玉立近东池。已与风云会,终含冰雹姿。气酣犹赑屃,鳞动觉之而。雨暗思雷泽,天清入葛陂。凤毛当户见,蛇影到杯疑。神物烦呵护,应看变化时。” “好!好一句‘应看变化时’!方施主如今正处于变化之时否?”圆通禅师飘飘然而来。 圆通宣了声佛号道:“见过三位施主。几月未见,方施主更显俊朗,可喜可贺!只可怜贫僧被方施主言语所激,奔波数月,总算是不辱使命。今特来向方施主致谢。”方仲永忙道:“是小生鲁莽了,劳动禅师辛苦。望禅师不要怪罪才是。” 圆通道:“不辛苦!贫僧往来数月,更能体会我佛慈悲之心,于禅理领悟更为透彻。比那整日打坐念佛,敲烂万千木鱼更有进益。因此,才要感谢施主。但,贫僧亦有一言相送,未知可否?” 三人齐道:“愿听禅师教诲!” “哪里有什么教诲?只是些粗漏之语,信口胡言罢了。似贫僧这等方外之人,讲究的是入世修心,得证圆满。三位皆青年俊彦,自当在尘世中打拼,挣个封妻荫子,博个世代公侯。这寺庙,只可为烦闷之时消遣、闲暇之时娱乐,其实非久留之地。有那贪图尘世钱权之辈,唯恐知他者少,唯恐信他者少,最喜引诱那高官显宦、文人雅士参禅悟道,以显他佛法精深。其实,各守其心、各安其道也就是修行了,哪里需要穿上那件僧袍?望三位谨记。” 三人凛然称是。 圆通可能觉得话题过于严肃了,转言道:“当然了,几位若有闲暇时,与贫僧讲一讲那凡尘趣事,贫僧还是很欢迎的。便是去拜那蛤蟆将军求个多子多福,贫僧也是不会阻拦的。本寺可是没有一贯钱的说法。” 这事儿已经传得这么开了吗?几人面面相觑。 曾晔辩白道:“不是我等故意冲撞,实在是那疏山寺的秃……和尚太可恶。” 圆通笑道:“无妨!本寺乃马祖道一道场,谨守百丈淮海禅师清规,‘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与那富贵和尚不同。所得香火供奉皆用于修缮庙宇、赈济孤贫,委实不怕几位施主冲撞一下的?” 第二十七章 王益的好意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被圆通小小地教训了一番的几人,也没有了去参拜“蛤蟆将军”的心情。圆通禅师倒是兴致颇高,非要当免费导游,领几人参观一下供奉着蛤蟆的将军殿。 要说这佛寺供奉蛤蟆,正觉寺只怕是全国独一份。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百越民族有支队伍为寻求祥和的世外桃源,来到了抚州。这支队伍的首领懂医治病,爱民如子,且屡战屡胜,因其貌不扬,嘴阔颈短,身体前倾,两眼珠大似铜铃,怒目圆睁,说起话来如雷贯耳,声音呱呱叫又似青蛙。再又百越人本有崇拜“青蛙神”的习俗,众人习惯地褒称将军为“呱呱叫的将军”或“蛤蟆将军”。在“蛤蟆将军”的带领下,抚州一带战事渐息,百姓安宁。“蛤蟆将军”谢世后,人们将他安葬在紧靠抚河边犀牛山的一山洞内。在墓前搭一简易草亭为其挡雨遮风,香火供奉。日久后人们记不起“蛤蟆将军”的模样,就在“蛤蟆将军”的墓前塑一威武雄壮的蛤蟆塑像,并香火供奉。 据说高僧马祖道一禅师,为了弘播禅法带着弟子来到抚州犀牛山旁。见一处香火旺盛并供奉着蛤蟆的地方,便打坐于此。梦中受高人指点,大师禅坐起身,见“蛤蟆将军”在此守候,马祖道一顿有所悟,遂在犀牛山创建寺庙,并在寺内建立将军殿,供奉“蛤蟆将军”,护寺安僧,保佑抚州风调雨顺,“蛤蟆菩萨”便由此传开。 既然是“相传”、“据说”,有没有蛤蟆将军其人、马祖的故事是否为真都不那么重要了。 问起圆通这专业人士,也只是笑而不语,可见多半是附会之辞。 圆通说得也极妙:“总归是祈求多子多福的美好祝愿,真假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吗?好像确实不怎么重要,毕竟自己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看来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路还很漫长呀!不过那王凌薇似乎挺白的,与王安石简直不像一个娘生的。怎么想起她了?呸呸,不要脸! 此时,抚州府衙后院,知州大人正与王益喝茶。 只听那知州大人笑道:“此番要恭喜王大人了,这次朝廷铨叙,必定是要升迁了。只是不知将任何职?” 王益很是谦虚:“当今官家仁爱,可怜老夫久在烟瘴之地,与家人聚少离多,又有得力人士举荐,多半是要往江宁任职了。” 知州大人很是羡慕,语中略带夸张道:“那江宁乃江南枢纽,通都大邑,知州乃是从三品的实职,王公这次是大大的高升了。” 王益继续谦虚:“哪里有这样的好事?不过是个从四品下的通判罢了。年兄莫要取笑才是。” 抚州乃是中州,知州大人也不过是正五品,闻言更是客气:“那也是天大的喜事了!不知王公今日到访,有何贵干?但有差遣,直言无妨。” 王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未知此次州试,犬子安石名次如何?” 知州大人放下心来,慨言道:“令公子天资聪颖,才名远播。州试的案首自然是非他莫属,王公但请放心!” “但不知第二是谁?” “是那金溪县的县试案首方仲永,文笔老辣,也只是稍逊于令公子。是以取了个第二,也不算委屈了他。” 王益诚恳地道:“年兄抬爱,王某先替犬子道谢了。但这案首,在下以为还是给那方仲永为好。” “喔,这是何故?”知州大人很是好奇。只听说托关系抬高名次的,没听说走门路降低自己的名次的。这王益真有这般的高风亮节? 王益十分“诚恳”地说道:“实不相瞒。这方仲永乃是内弟吴子玉的学生,前些时候还有书信要我对他照顾一二,贱内对他也是颇为赏识。是以在下才厚颜登门,原本想着,若是那方仲永的文章有些可取之处,许他进学也就是了。今日听年兄说起,竟是有些才学的,他只取个第二,而犬子竟得了案首,岂不让内弟耻笑。因此,王某厚颜请年兄相助,必有后报。” “抬为案首亦无不可,只怕委屈了令公子?”知州大人很是替王益考虑。 “我那孽子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在下岂会不知?如何算是委屈了他,年兄尽管放心。” “既如此,就按王公的意思办吧!终归只是一二名的事儿,差不到哪里去。” 一场内幕交易就此完成。 对于知州大人来说,把谁定成案首其实无所谓。他原本定王安石为案首,未必没有照顾本地考生、交好王家的意思。但既然王益要发扬风格,他也乐得顺水推舟。说实话,王安石的诗词、策论才情还是很高的,但仍显稚嫩,起码比起方仲永来是显得稚嫩的。 于是,新鲜的抚州州试案首就出炉了。 方仲永看着榜首自己的名字还是非常开心的,曾巩虽只得了第四名,也很开心。 最开心的反而是并不参加这种低端考试的曾晔。曾晔大笑道:“仲永即为州试案首,到了洪州路试就没有黜落的可能了。仲永,一个秀才的功名是没跑了。你要请客!子固能考个第四,也是值得庆祝,也要请客!” 方仲永笑道:“我们俩请客,你做什么?” “我负责吃啊,还能做什么?”曾晔说得理直气壮。 方仲永开心了,王安石就不开心了。 孩子哭了找娘亲,娘亲自然就找到了父亲,父亲又回头来做儿子的思想工作。 王益对自己倔强的儿子说:“你考了个第二,为父也是很满意的。州试的案首并无大用,你为何闷闷不乐?” 王安石答道:“孩儿并非在意那案首的虚名,只是不平于那方仲永的名次在自己之上。” “哦,我儿可是觉得那方仲永的诗词不如你?” “不曾。” “那是他的策论不如我儿见解独到?” “比孩儿略好。” “那你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王安石不能答。 王益很有些恨铁不成钢:“读书人最重要的是胸怀。若是那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之辈,纵然是把文章写得如花团锦簇一般,也只会令人更加不齿。 为父也不瞒你,此次州试,知州大人原本是看为父薄面要擢你为案首的,是为父拒绝了。我王益的儿子,要赢得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岂可做那蝇营狗苟之事。以势压人更非我王氏家风。你当谨记之,笃行之!” 王安石凛然受教,但对方仲永还是有些不服气:“以父亲看来,孩儿的诗词、文章真得不如那方仲永甚多吗?” “用典娴熟,文笔清新,方仲永不如吾儿甚矣!”自己的儿子还是要多夸夸的,打击了小朋友学习的积极性就不好了。再说了,女婿终究是没有儿子亲的。 对于这些事,方仲永是不清楚的,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才学征服了一众考官,心里是有些小小的得意的。好歹咱也算是全市第一了吧?这可是他两世为人所获得的最高荣誉了,不让父母知晓(回乡炫耀)怕是不太好吧? 正思量着回家一趟,王府派人相邀。 方仲永就实在是不明白了,大家的关系有那么熟吗?本来就和王家的公子小姐不对付,这次州试又力压王安石。这时候,不应该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呃不,“相见争如不见”吗?曾晔见方仲永不想去,也是只能在精神上支持他——以曾晔、曾巩和王家的乱七八糟的关系,见了面会更尴尬。“举目无亲”的方仲永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再次独闯那“龙潭虎穴”。 再次见到王益一家人的时候,王益正领着夫人和儿女在锄地。 您没看错,确实是在锄地。只见那王益穿着褐衣短裤,头戴斗笠,手持短锄在黄瓜地里除草。王夫人也是作农妇打扮,给“劳累”的丈夫擦汗、倒水。至于公子小姐也换上了农家孩子的装束,摘些黄瓜、捉捉蝴蝶什么的。真是好一派农家景致!方仲永看看自己的儒衫、手中的折扇,觉得很不搭,标准的“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可来的时候,也没人告诉自己是cosplay宴会呀? 再说了,谁家锄地是往前的,不都是顺着沟畦往后退着锄吗?黄瓜藤都被踩断好几根了。就这水平,还敢在自己面前扮农夫?您怎么不拿个金锄头?仔细一看,嘿!锄头还真不是金的,是上好的青玉。乍一看,还真像普通的铁锄头。 王益擦了下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笑道:“仲永来啦。听闻仲永贤侄对农稼之事也甚为通晓,要不要来活动一下筋骨。” 方仲永也不客气,将儒衫下摆一掖,袖子一捋,也不接那玉锄,说了句“不趁手,换兵器来”,从下人手中取过一把真正的锄头。三下五除二,几沟黄瓜就锄好了。看着整整齐齐的田地,方仲永很是欣慰:吃饭的本事不能丢啊! 王夫人使了个眼色,那王家小姐羞答答地走上前来,施了一礼道:“刚摘的新鲜黄瓜,已用井水冰过,请世兄品尝。”言行得体,竟还真当得起曾巩“温婉”的评价。只是,你脸红什么?定然是天气太热了。嗯,天儿太热了。 王益赞道:“贤侄倒是个好把式,平常亦多务农吧?” 王安石插嘴道:“他家就是个农户,不下地吃什么?”王益重重地哼了一声,王安石就怂了,不敢再多话。 方仲永笑道:“王公子说得没错,我家本就是个农户。在下也曾下地耕种,虽然辛苦,却并不觉得有何丢人的地方。” 王曾也是笑道:“耕种确实是没什么可丢人的。农业乃国之根本,岂不闻无农不稳乎?” “王大人所言甚是。不过在下以为还可以再加上几句,无工商不富,无士不兴,无军不强。”方仲永顺便说出了自己理解的四民论。 第二十八章 四民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书·周官》:“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 《穀梁传·成公元年》:“古者有四民:有士民,有商民,有农民,有工民。” 《管子》曰: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 《汉书·食货志上》:“士、农、工、商,四民有业:学以居位曰士,闢士殖穀曰农,作巧成器曰工,通财鬻货曰商。” 按照后世公司的架构来理解的话,就是:一等人是职业经理人,负责行政管理、组织生产;二等人是普通蓝领,负责提供原材料和生产加工;三等人是技术工人,负责研发新产品;四等人是营销部门,负责原料采购和产品销售。 您是不是感觉排名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了,以某官本位思想严重的国家有些扭曲的商业社会的价值观来衡量,应该是士商工农。也就是官员掌控一切,商人与“白手套”们合作发财,白领们辛勤工作,农民伯伯辛苦吃土。 由此大概可以看出,古今最大的区别在于农和商的位置颠倒了。 这并不是封建帝王们良心大发,感念农民伯伯的辛苦而特意抬高了农民的社会地位,而是因为生产力的落后和工商业的畸形发展,而不得不喊出的正治口号。谁要是当真了,就真的是图样图森破了。 以农税仅占国家税收四成的宋朝为例。 北宋的田税规定,向土地所有者按亩征税,每年夏秋各征收一次(沿袭唐朝的两税法)。北方各地大致每亩中等土地可收获一石,须纳官税一斗。江南各地由于产量较高,每亩须纳税三斗。唐代的两税法是按资财多少征税的,而宋代则是按土地面积定额征税的。秋税,是在秋熟后按亩征收粮食;夏税,是以收钱为主,或者折纳绸、绢、绵、布。 按亩征税是征税的基本标准,但是在实际征收时,还有所谓“支移”、“折变”的计算,从而提高了实际征税的税额 。“支移”就是在征收秋税时,要求农民运至指定地点交纳,如果农民不愿随长途运输之劳,就要多交一笔“支移”,也就是“脚力钱”。“折变”就是在征收夏税时,钱物辗转折变,也提高了实际交税额。 官田招佃农耕种,由**收取地租,称为“公田之赋”。但官田本身无人交纳秋夏二税,往往又把二税加到佃农头上,加重地租数量,即所谓“重复取税”。 北宋的身丁税规定,男子20岁为丁,60岁为老。凡是20岁至60岁的男丁,都要交纳身丁税,交钱或交绢,与两税同时交纳。 北宋承袭五代十国的苛捐杂税,以类合并,统称之为“杂变”。其中名目繁多,如农器税、牛革税、蚕盐税、鞋钱等,即所谓“随其所出,变而输之”。 另有和籴、和买制度。和籴是官府强制收纳民间粮米;和买是官府强制收购民间布抽。在实行和籴与和买之初,是按土地多少,分别派定强制征购的数量,并付给一些预付款,到后来,则都是“官不给钱而白取之”。 司马光曾言:四民之中,惟农最苦。农夫寒耕热耘,沾体涂足,戴星而作,戴星而息。蚕妇育蚕治茧,绩麻纺纬,缕缕而积之,寸寸而成之,其勤极矣。而又水、旱、霜、雹、蝗、蜮间为之灾,幸而收成,则公私之债交争互夺,谷未离场,帛未下机,已非己有矣。农夫蚕妇所食者糠籺而不足,所衣者绨褐而不完,直以世服田亩,不知舍此之外,更有可生之路。 以这位老兄的人品和生活的时代,大概是可以保证这些话的可信程度的。 总之一句话,农民这个职业从古到今都是生存状态最差的社会底层。你都底层了,大家压迫你一下,让你的负担重一点,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以中国农民忍辱负重、吃苦耐劳的品格而言,“一下”和“一点”大都是可以忍受的。 如果连农民碗里的最后一口饭都要抢去,最后一片遮体的衣物都要拿走,农民即便是性格再好只怕也要“反他娘”了,断然是做不到老老实实等死的。所以,中国王朝的变革往往都是以农民为主力的。 有广大农民参与了,叫“起义”;没有农民参与的叫“造反”,是要很快被消灭的。 这样看来,无农不稳除了说明农业作为传统农业社会的经济基础,还是有正治意义上的考量的。 至于商人之所以被排在“四民之末”的悲惨地位,方仲永只想说一个字:全都是自己作的。 据说,周朝的建国者们在反思商朝灭亡的教训时认为,殷商之亡就是因为民众热衷工商而荒芜了农业,造成民心浮躁,国基不稳。因此,转而推行鄙视工商的重农政策。在周制中,工商业者的地位变得非常低贱,“百工”常与处于奴隶地位的臣妾(男女奴隶)并列。于是士农工商的社会分工阶层就基本上确定了——尽管那时候的农指的是中小地主。 更可气的是吕不韦这个傻缺弄出了个奇货可居的典故。 《战国策·秦策五》载:濮阳人吕不韦贾于邯郸,见秦质子异人,曰:“此奇货可居也。”归而谓父曰:“耕田之利几倍?”曰:“十倍。”“珠玉之赢几倍?”曰:“百倍。”曰:“今力田疾作,不得暖衣余食;今建国立君,泽可以遗世,愿往事之。” 更更可气的是,吕不韦这个傻缺在贩卖帝王成功后到处嚷嚷(不排除政敌抹黑的可能),最后被“货物”的儿子给弄死了。 后来的帝王一看,好啊,这是有刁民要害朕啊,全部拉出去咔嚓了。转念一想,这些肥猪留到需要的时候,比如说遭灾啦、打仗啦、修建宫室啦等等需要钱财的时候再宰杀了,岂不妙哉? 但既然终究是要当肥猪宰了,社会地位低一点也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谁家会给猪穿绫罗绸缎,谁家会给猪变成士子(入仕)的机会,于是各种歧视性的规定层出不穷。有严苛些的,直接就把商人定为“贱籍”。 猪嘛,无所谓!要是敢瞎哼哼,不等过年就把你给宰了。 另外,商贾“不事生产,囤积居奇,低买高卖,以次充好”的恶行也被广泛宣扬,尽管有些夸张,但以方仲永后世的眼光来看,还可以再加上无数的贬义词来证明商贾的“黑心”与“不良”。 对此,“工”表示,躺枪了。 如果说,古代定义的商业是纯粹的产品贩运和销售的话,工应该就是生产企业了——尽管只是手工业。 不知道怎么回事,中国古人对于手工业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一方面,贵族们对各种能够提高自己生活水平(享受)的“奇技淫巧”贪腥嗜腐,一方面又对于能够提高广大百姓生活水平的发明创造不屑一顾。 如宋朝就设有将作监:掌管宫室建筑,金玉珠翠犀象宝贝器皿的制作和纱罗缎匹的刺绣以及各种异样器用打造的官署。监二人称将作大匠,从三品的高官;少监二人,从四品下。 对各种发明的奖励,宋朝较其他朝代有所提高。史载:有人制定“新历二十卷”,便拜“司天监赐官”;制定“乾元历”颇为精密,皆“优赐束帛”;有人献所制**、火球、火蒺藜,项绾“献海战船式,各赐缗钱”。具体奖励了多少钱,我们无从知晓,但不会太多应该是可以确定的。否则,以古人记史的习惯,定要来个“赐钱百万、千万”的。 至于方仲永提出的“无军不强”,其实是有些鲁莽了。幸好王益自觉方仲永是“自己人”,没有害他的心思。若是那心怀叵测之辈,就这一句话就要把方仲永踢出士大夫的行列了。 盖因本朝太祖赵匡胤得国其实是不怎么正的。 那赵匡胤原本是后周世宗柴荣麾下的大将。后周显德六年(959年),柴荣于北征幽州时病倒,回京不久后驾崩,时年39岁。逝世前,柴荣任命赵匡胤为殿前都点检、归德军节度使。次年(960年)正月初一,传闻契丹兵将南下攻周,宰相范质等未辨真伪,急遣赵匡胤统率诸军北上御敌。周军行至陈桥驿,赵匡义和赵普等密谋策划,发动兵变,众将以黄袍加在赵匡胤身上,拥立他为皇帝,史称“陈桥兵变”。随后,赵匡胤率军回师开封,京城守将石守信、王审琦开城迎接赵匡胤入城,胁迫周恭帝禅位。赵匡胤即位后,改国号为“宋”,仍定都开封。石守信、高怀德、张令铎、王审锜、张光翰、赵彦徽等皆得授节度使位号。 尽管有诸多文人粉饰,将赵匡胤描写的无辜而被动,但赵匡胤黄袍加身的整个过程充满了浓浓的阴谋气息。好兄弟尸骨未寒,你就胁迫人家孤儿寡母把皇位“让”给了你,合适吗? 赵匡胤“被迫”当上了皇帝之后,觉得龙椅坐得很舒服。就怕其他如石守信、高怀德等手握兵权的大将也“被迫”了一下,就来了一出“杯酒释兵权”,非常完美且又毫不血腥地解除了几位统兵将领的兵权。 “杯酒释兵权”之后,赵匡胤又进行了一系列的军事改革。 新设枢密院与三衙统领各有所司,三衙虽然掌握禁军,但却无调兵和发兵的权力。枢密院有发兵、调兵之权,而不能直接掌握军队;行“强干弱枝”之策,调各地精锐官兵组成禁军,半数留于在京城拱卫皇城。又行“更戍法”,无论驻屯京城的禁军,还是驻在外地的禁军都必须定期调动。京城驻军要轮流到外地或边境戍守,有的则要到产粮的地方就粮。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老赵家的皇位是稳当了,但其造成的后果也是严重的: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军队战斗力大幅度下降;不懂军事的文官控制军队,造成军队战斗力再一次大幅度下降。如此连番降下来,军队还有多少战力实在令人怀疑,“宋鼻涕”的帽子也就摘不下来了。 方仲永不愿意繁华的大宋被野蛮落后的游牧民族侵袭,强军这一步是一定要走的。 后世军事理论认为,在武器没有代差的情况下,战争打的是后勤,是资源。要强兵,先富国。 第二十九章 谁先富比较好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当方仲永把自己的想法捡能说的和王益说了之后,王益感叹道:“生子当如方仲永也!”回头再看自己的儿子,往常觉得还算聪慧的儿子竟显得其蠢无比,面目可憎起来。便把王安石叫到身边,好生训斥了一顿。王安石感到很无辜,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呀?岂不知凡事就怕与“别人家孩子”比较,这种体验只有他为人父之后才能明白了。 王益也并非只是为了训孩子好玩,也是趁机想让王安石长长见识。王益问道:“贤侄可有明确的想法?能否说与老夫听听?” 方仲永想了一下,觉得现在就说要改革军制有些不自量力,就说:“那在下就先说说富国与富家吧!不知王大人觉得国与家孰重?” 王益道:“自然是国重于家了。岂不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方仲永却不是那么的认同:“大人所言甚善!但在下以为,家国并重,才是更好的模式。” “愿闻其详。” “國者,从口,从或。或也,人口‘口’、疆域‘一’、和军队‘戈’组成,后来又加了代表边界线的外框。是为國。” 这是《说文解字》的正解,王益点点头示意方仲永继续。 “由此看来,人口、领土和军队就构成了一国的基本要素。领土、军队且先不说,我来说说对于人口问题的一点粗浅的看法。 在蛮荒时代,人类的生存环境是非常艰难的。我们没有野兽的牙尖爪利,力量与奔跑的速度也比不上野兽。这就需要很多人合作,才能获取食物,抵抗野兽的攻击。后来,食物多了,身强力健者便想要多拿一些,也就有了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争斗的结果,往往人数多的一方占优。即便有所谓的百人敌,也会在普通人的包围之下失败。如蚩尤、刑天败于炎黄,共工败于颛顼。” 王安石可逮着显摆的机会了:“《山海经》嘛,我看过。” 方仲永很是无奈,您看不到我要开长篇吗?但为了推销自己的正治理念,只好忍了:“世兄博学。是以历代开国帝王、有道明君,皆以人口的多寡来论断国力的强盛与否。虽然有些偏颇,但大体是不错的。 因为人口多了,就可以提供更多的士兵,出产更多的粮秣、丝麻,喂养更多牲畜、战马。当然了,也能够积累更多的财富,让帝王将相们活得更滋润些。” 王益笑道:“有些刻薄了,但大致不差。你且说说富家与富国的关系吧,莫要扯得太远了。” “是。敢问大人,以为战国时候的秦国与齐国之制孰优?” 王益想了一下道:“秦法严苛,二世而亡;齐制松弛,不战而降。” 这随口就来个骈四俪六的本事,方仲永是没有的,赶紧拱了一下手表示佩服,接着说道:“以在下看来,其实不过是藏富于国和藏富于民的区别罢了。” 王益的口头语又出来了:“有点儿意思!管家,把那东京白矾楼的眉寿酒开一坛,以助谈兴。” 顷刻,眉寿酒端了上来。倒入大杯,竟是酒香扑鼻,虽略有发黄,但也不是什么低劣的自酿。方仲永也是有些渴了,端起来一口一杯。王益笑吟吟地等着看笑话,小样儿,你以为这是自酿的米酒呢?如此烈酒,只能小口酌,哪里能大口闷? 等了半天,见方仲永没事儿人似的,王益惊奇地问道:“贤侄常喝这眉寿酒?口感如何?” 方仲永有些不解:“在下家境贫寒,哪里有机会喝上如此高档的酒水?至于口感,嗯,酒香浓郁,就是有些淡了。”对于常喝七十度的由酒精和自来水“酿造”的闷倒驴的方仲永来说,这二三十度的眉寿酒确实有些淡了。 王益不禁感慨方仲永的天赋异禀,感叹自己老了,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呃,好像也不敢这么喝。果断回到正题:“贤侄,请继续说你的高论吧。” 吃了别人的嘴软呀! 方仲永继续自己的“小葵花课堂”:“那秦国能扫灭六国,全靠商君耕战之功。至始皇帝毕海内于一,各国的珠玉美人充于宫室,又起阿房宫,尽取天下财货为一人之用。而对于百姓呢,则乐以刑杀为威,专任狱吏而亲幸之,是以海内愁困无聊。 仅其修建陵寝就征用民夫罪囚四十万,当时全国能有多少青壮?连六国遗民都算上,总人口不过三千万。只是修个陵墓就动用了全国十分之一的青壮,余者如戍边、作战等不事生产者不可计数。真可谓举倾国之力,供一人之驱策。是以,渔阳狐鸣,秦二世而亡。此所谓藏富于国,而民生艰难也。 再说那齐国。管仲为相,取渔盐之利,桓公始霸。然管仲亡后,齐国上下仅记着‘侈靡’去了,人人以财货多为荣,以财货少为耻,以偷生为荣,以为国死战为耻。判断一个人是否成功的标准就是他有多少钱,而根本不考虑道德、修养、功劳。以致面对咄咄逼人的秦国军队时,竟无一人敢战、愿战,那国相后胜力劝齐王建投降。以齐国之富庶,齐王建竟落得个活活饿死的下场,岂不滑天下之大稽?此亦藏富于民之弊端也。” “那何谓家国并重呢?” “国富民穷,必有内忧;民富国贫,定有外患。唯有民富,国富,才能国强,继而反哺于民。”方仲永如是说。 “请先言民富。” “民富有二,一为富物质,二为富精神。 富物质易解。即要让民众有衣穿,有饭吃,老有所养,幼有所依。还要吃得饱,穿得暖甚至是吃得好,穿得好。 以农业为例,当农林牧副渔并举,改善耕种之法,培育优良品种,推广新式农具。因地制宜,精耕细作。提高粮食产量,扩大牲畜、家禽养殖。再辅以工商之道,可富民矣。 富精神就是个水磨工夫了,也是我等士人较为擅长的了。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当百姓们吃饱穿暖之后,才能考虑施行教化。毕竟道德文章再好,饿着肚子也是听不下去的。 但百姓往往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而不知道饱暖之后应该做什么?有了闲钱应该怎么办,是一个大问题。学齐国那般骄奢淫逸,不是正途。这时候,就需要士人引导百姓们习礼仪、知荣辱,亦可多创作一些百姓喜闻乐见、引人向善的诗词、话本等。此即所谓的富精神。 二者皆富,才算是真正的民富。” 王益拊掌赞道:“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方仲永连道“不敢当”。这都是中学正治内容,确实是“不敢当”别人的赞誉。 王益道:“贤侄在家乡施行的就是‘农林牧副渔’并举之策了?卓有成效呀!”话题一转又道:“不知贤侄接下来有何打算?是直接去洪州应那路试,还是在临川暂歇?若是在此处暂歇的话,老夫还有处别业,可供贤侄读书之用。” 方仲永道:“多谢大人美意,只是在下出门的时间已是不短,想先回家一趟,免得父母挂念。待安顿好家中些许琐事,直接从金溪出发往洪州应试,恐不能再到临川拜见大人。万望海涵。” 王益洒脱地说:“不妨事,来日方长嘛!仲永啊,你是我那内弟的弟子,老夫与你也颇为投缘。喊老夫一声‘世叔’,是否更显亲近啊?” 方仲永沉吟道:“是,世叔。” 第三十章 好字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知县大人那里是要去的,毕竟是父母官。 县丞张叔父那里也是要去的,若无他提供的车马和忠叔等人(李三旁白:我怎么就成了“等人”了?),此次州试是不可能这么顺利的,也无缘结识曾氏兄弟。 刘先生就不用说了。若非刘先生,方仲永仅靠抄些诗词,早晚是要露馅的,最终一定是免不了“泯然众人矣”的下场。 至于吴先生,哼哼,方仲永一定要好好地“感谢”他一番。否则,怎么对得起他的“大嘴”? 去拜见知县大人的时候,是要准备名帖的。现在方仲永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尽管还没有功名在身,但十拿九稳的事儿谁会较真呢。所以,要写名帖,还可以在名帖末尾具名“晚生某某”了。 同样是不热不冷的神情,同样是不咸不淡的谈话。方仲永甚至怀疑,知县大人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其实是方仲永想多了,人家卢知县好歹也是进士出身——虽然是同进士,用得着对你个准秀才热情吗? 县丞大人张世叔就热情多了,甚至热情地让方仲永都感觉不好意思。张世叔亲热地说:“仲永这次考了个州试案首,实在是为我金溪人增光了。不,大大滴增光了。” 方仲永保持了一贯的谦虚:“侥幸而已,侥幸而已。算不得什么!” 县丞大人道:“毋乃谦虚过度!你的才学,叔父还是清楚的。对了,张忠和李三可还好用?若是不听话,说与我知,定要打断他们的狗腿。” 方仲永忙道:“一路承蒙两位贵仆照应,不然小侄的抚州之行定然不能如此顺利。这一切全仗叔父慷慨相助,来日必有回报!” 县丞大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很是开心:“哈哈,些许小事,不值一提!若是攀龙在此,定要与你畅饮一番才是?只可惜,洪州的生意有些问题,他去处理了,李斌、王琦也跟着一起去了。若非如此,本当你们兄弟一起去洪州考试才是。既然那二人还算得用,就还让他们送你去洪州吧!” 方仲永闻言连声道谢,但也觉得有些扫兴。本想着能和张攀龙一块儿去洪州呢,不想那家伙转型成为飞来飞去的“飞人”了。算了,还是去吴先生家好好“感谢”一下他的“大恩大德”吧! 吴先生仍是一如既往地洒脱,见到方仲永一点儿都没有做贼心虚的自觉,只是很开心地说:“我吴仁礼的弟子也能考州试案首了!想必我那心高气傲的外甥很不高兴吧,可是我很高兴哟!”再配合着仰天大笑三声,妥妥的一副欠揍的模样。 方仲永很幽怨地看着做傲视群雄状的先生,委屈地说:“先生,您究竟给王大人写了什么信?以致那王家小姐对我颇有怨气。” “也没什么。只是夸了你几句,请他尽可能地多照顾你一下。” 对于吴先生说的话,方仲永是连标点符号都不信。王大人何止是照顾了一下,照顾得简直是无微不至,不仅把自己儿子的案首送出去了,甚至还有送妹子的打算啊!我还是个孩子啊!您这样过早地腐蚀祖国的花朵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了?老夫十四岁时,家中就有侍妾二人了。你今年快十五了吧?” “虚岁十五。” “那就是了。我那外甥女你也见到了吧,漂亮不?温柔不?知书达理不?且安石亦非池中之物,他日在朝中互为臂助也是好事。如此大好良缘,你竟然推三阻四,简直是不知所谓!”吴先生生气了。 那王凌薇漂亮吗?漂亮。知书达理吗?应该也没问题。温柔吗?这个还得再观察。但是那王安石何止不是池中之物,那简直就是“斗战胜佛”啊!咱这小胳膊小腿的,能和他互为臂助?虽然自己上辈子也得过几次大红花(幼儿园时期),这辈子也想着做一番事业,但与王荆公(王安石元丰二年封荆国公)的辉煌战绩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最让人讨厌的就是,王安石对敌人狠,对自己和自己的亲戚也狠(不包括儿子王雱pa g)。对自己狠主要表现在不注意自己的饮食和仪表,衣服肮脏,须发纷乱,仪表邋遢,王安石的这些恶习众所周知。对亲戚狠的事史书记载不多,反而有几首诗词证明他很疼爱自己的孩子。但方仲永想说的是,您一介宰相,年薪五百万朝上的大金领(合法收入),每天粗茶淡饭的忽悠谁呢?腹黑一点说,这就是《人民的名义》里面的“赵德汉”啊! 但是咱也不能那人家还没有做的事情当理由,那不显得咱太虚伪了吗?得找个看起来比较靠谱的理由。 方仲永想了一会儿,找到了理由(借口):“先生可知,我大宋为何婴儿多夭折,亦多有产妇难产,甚至母子俱亡者?” 这个问题过于专业,吴先生不能回答,也不愿意回答,因为他的姐姐就是在王益的前妻难产而死后才作为续弦嫁给了王益。他冷冷地说道:“为什么?” 方仲永答道:“有三个原因。其一,产妇多为少女,多有十三四岁就嫁人生育的。其骨架未成,精气未满,焉有弱禾能育大黍之理,是以生产时凶险无比。其二,男子婚配时也年龄偏小,虽能行周公之礼,亦如秕谷不能育壮苗也。其三,护理、营养跟不上,就不赘述了。” 吴先生声音更冷:“你从何得知?莫非修习过欢喜佛?” 方仲永道:“神医扁鹊擅带下与儿科,亦多有医术记载。学生偶有涉猎,哪里要修习什么欢喜佛?” “那据你看来,男女何时婚配为宜?” “男子二十,女子十八为宜。” “好吧!老夫暂且相信了,也会好言与王家解释。此事暂且不提,你去见刘必达吧!” 到了刘先生家里,刘先生满面笑容很是高兴地说:“你师母说,今天你必然会来,特意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等着你呢。老夫还与她打赌,你明天才来。不想你腿脚这么勤快,害得老夫输了十文钱。仲永,你可要赔我哟!” 方仲永凑趣道:“学生竟然只值十文,是不是有些太便宜了?” 刘先生大笑:“你呀,越发的油腔滑调了。此次州试,可还顺利?” 方仲永躬身应道:“幸不辱命,弟子侥幸考了个案首回来,没有辱没了师傅的名声。”刘先生摆摆手道:“老夫哪里有什么名声,这都是你勤奋好学得来的,不必过谦。但也不要因此就志得意满,小觑了四方英才。当继续砥砺学问,不可轻慢呀!” 方仲永连声应是,师母打趣道:“泥古不化的刘先生,饭菜已经齐备了,能不能吃完饭再教训你的高徒啊?”二人大笑。 席间,方仲永诚恳地说道:“弟子敢请先生赐表字。” 刘先生道:“你知道表字的意义吗?” 方仲永点点头表示明白。 表字是指在本名以外所起的表示德行或本名的意义的名字。古代男子弱冠女子及笄后,不便直呼其名。故另取一与本名涵义相关的别名,称之为字,以表其德。凡人相敬而呼,必称其表德之字。后称字为表字。 在古代,由于特别重视礼仪,所以名、字的称呼上是十分讲究的。在人际交往中,名一般用作谦称、卑称,或上对下、长对少的称呼。平辈之间,只有在很熟悉的情况下才相互称名,在多数情况下,提到对方或别人直呼其名,被认为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平辈之间,相互称字,则认为是有礼貌的表现。下对上,卑对尊写信或呼唤时,可以称字,但绝对不能称名,尤其是君主或自己父母长辈的名,更是连提都不能提,否则就是“大不敬”或叫“大逆不道”,所以便产生了“避讳”制度。 古人取表字十分讲究,情况也非常复杂,但仔细考察、分析、研究,也是有规律可寻的。如常见的有按兄弟行辈中长幼排行的次第取字,如孔子排行老二,所以字仲尼,他还有个长兄,字孟跛。最典型的要属三国时孙坚的其中四子了:长子孙策字伯符;次子孙权字仲谋;孙翊排行老三,字叔弼;孙匡排行老四,字季佐。 还有在表字上用“子”的情况也很多,因为“子”在古代是男子的美称或尊称。所以人们喜欢用它,如孔伋,字子思;仲由,字子路;司马迁,字子长;曹植,字子建;苏轼,字子瞻;袁枚,字子才。 这些表字虽然常见,但是与本名联系不大,实际上伯(孟)仲叔季和子,还不是真正的表字,而它们后面的那个字如“策”、“权”、“思”、“长”、“美”等才是表字的主要成分。 既然表字对读书人就相当于第二个名字,在适当的时候,找适当的人,取个适当的表字就具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虽没有对身份地位的明确限定,但若是“只识的之乎”就取个表字,难免就会如元曲《端正好·上高监司·滚绣球》中的“号从简是采帛行铺,字敬先是鱼鲊之徒,开张卖饭的呼君宝,磨面登罗底叫德夫”一样落了个贻笑大方。方仲永眼下算是个准秀才,取个表字也不算过分。至于年龄尚不足弱冠(二十岁),天空飘过五个字。 这个适当的人就显得尤为重要了。首先要有足够的才学,否则取的表字不足以彰君子之德,与名字没有联系也是落了下乘。其次是要有合适的身份,请不是师长的人取字有谄媚之嫌。最后是地位(有些人认为是最重要的),最好是名满天下的高士、高官,MAX的当然是皇帝了。这样你就可以打着他们的旗号了,相当于屁股上被烙上了某家标记的驴子。 刘先生婉言拒绝道:“老夫无官无职、声名不显,又没有什么才学。给你取字实非老夫所能为也。” 方仲永固请:“弟子蒙先生恩惠甚多,情同父子。对先生的道德、文章也甚是钦佩。请先生务必赐下表字。” 刘先生对弟子的知情识趣还是很满意的:“如此,老夫就觍颜为之了。”思索了片刻,刘先生言道:“你既名仲永,你的父母自然是盼着你能长久康健。为师也希望你能文运昌隆,就叫‘文远’如何?” 文远?文运长远,且三国张辽和南北朝祖冲之的字都是文远。一文一武,很是符合方仲永对自己的期望。 好字,好字啊! 第三十一章 路遇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据说后世曾有人做了个无聊的统计:选出你认为最伟大的古代诗人。 屈原以最高票当选NO.1,理由很充分:其他伟大的诗人无不给我们留下了很多的诗词、典故要背诵,只有屈原给我们带来了假期。这个假期说的自然就是“端午节”了。 据宋人《岁时杂记》记载,汴京人称五月初一为端一,初二为端二,数以至五,谓之端五。端是开端之意;五与午通用,故称端午。这一天不仅是纪念爱国诗人屈原,而且是驱逐瘟神的节日。端午这一天,节日活动内容丰富多彩,老少幼皆有机会参加活动,如包粽子是妇女们之事;写端午贴词,是文人墨客们之事;挂占命缕又是少儿们的事;售卖节日物品,则是做生意的人的事……其习俗与后世基本相同。 五月,天气骤热,百病丛生,古人称为“恶月”。因此挂张天师画像或钟馗画像于门上及悬插菖蒲、艾草等习俗,在北宋十分盛行。 苏辙《学士院端午帖子·皇太妃阁》云:“太医争献天师艾,瑞雾长萦尧母门。”张天师就是道教创始人张道陵,人称天师,能够捉妖辟邪。古人早以艾草的老叶制成艾绒,用以灸疾除病,端午节时采艾悬于门上以禳毒气。菖蒲挂在门楣上,像一把锋利的宝剑,鬼就不敢登门骚扰了。 金溪临近正一教祖庭龙虎山,道教信众甚多。因那龙虎山道教正一派第二十五代天师张干曜端静寡言,笃志内修。天圣八年(1030年),仁宗召其赴阙,问以冲举之事,对曰:“此非可以辅政教也,陛下能还纯返朴、行以简易则天下和平矣,希事冲举哉。” 上嘉之,赐号。请蠲赋役,绍崇之。 翻译过来就是,张干曜天师以其淡泊名利的高尚品格,折服了仁宗皇帝。请求皇帝免除了龙虎山地区一段时间的赋税劳役,皇帝也恩准了,人们很是崇敬他。连带着张道陵天师的名望也跟着小小地上涨了一下。不过,皇帝也只是赐了个“澄素先生”称号,天师的称呼是民间的,官方是不予承认的。 彼时,受天师道影响深远的龙虎山周围有个独特的端午节习俗。据南宋陈元靓编撰的《岁时广记》记载,“合泥做张天师,以艾为头,以蒜为拳,置于门户之上”。张天师也算是客串了一把门神的活儿。 方仲永与家人过了个愉快的端午节,就要启程前往洪州了。 那金溪道洪州蜿蜒近千里(不是直线距离),仅靠步行,一个月的时间还是要的。即便有县丞大人的车马相送,加上“智能导航系统”忠叔和“老司机”李三,路上不曾耽误什么时间。到了洪州城外时,已是二十天过去了。 一路之上,风餐露宿,人困马乏。 好不容易看到了洪州城的影子,方仲永的心气一下子就泄掉了。 所谓行百里者半于九十,末路之难也。 前几日冒雨而行,着实吃了不少苦,眼见洪州在望,竟是一步也不想挪动了。 那洪州城外有一亭子,名曰“十里亭”,专供来往行人歇脚之用。几人便进到亭中歇息。忠叔烧水做饭,李三“保养车辆”——喂马擦车。 方仲永要上前帮忙,被忠叔劝阻了:“这都是小人分内之事,不敢劳烦公子。公子先去歇息片刻,看看景致也好。” 方仲永也不坚持,“术业有专攻”,自己也不能比他们做得更好,就别添乱了。找到了偷懒的理由,方仲永就沿着亭子旁的小溪散起步来。 一路上见多了“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的沉重社会现实,再看那青山绿水,心情竟是格外的好了起来。天公也是作美,虽已近伏天,竟还有凉风习习。太阳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时不时地躲到云朵后面,没有非露出一张大饼脸要把人晒成一张大饼。间或一照,几缕阳光就落到了不远处的荷塘上。 那荷花开得正艳,被阳光一照,更是分外妖娆。方仲永爱那景致,不由得想起杨万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来,随口朗声吟诵了出来。 不曾想,却听到了一声嗤笑。 回身看去,就见路旁不知何时停了辆油壁香车,车旁站了个丫鬟。至于为什么说是丫鬟,而不是小姐,你见过坐车的丫鬟,腿儿着(北京方言,步行)的小姐吗?当然了,虽说是丫鬟,但颜值还是不低的,是后世在大街上能够看到的无美颜、无滤镜的纯天然美女的级别。 美女有特权啊! 方仲永施了一礼道:“方才可是小娘子发笑?” 小美女傲然挺立(请注意挺立一词):“是我在笑。笑你生搬硬套,大放厥词。” 方仲永奇道:“小生如何就生搬硬套、大放厥词?” 那小丫鬟很有些为人师的兴致:“那荷塘不过一亩,何来‘接天’,又哪里有什么‘无穷’?至于那荷花在太阳之下特别的红,还用你说?定是你腹内空空,又要学人家才子吟诗作赋,才胡诌了两句狗屁不通的诗来。” 眼见杨万里的千古名句在小丫鬟的形容下就要变成“有如狗屁,值得一闻”,方仲永也很无奈。至于和美女讲道理,曹云金版本的“从不体贴、从不温柔、从不谅解,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惹不得”新三从四德了解一下? 反正方仲永是不打算和小美女讲解,夸张在诗词中的作用和王维“长河落日圆”的妙处的,因为那会遭致更多的打击和讽刺。 他小小地反击了一下:“小娘子也懂诗词?”潜台词就是现在伺候好你家小姐、将来伺候好你家姑爷就是你的全部业务范围,诗词您就甭关心了? 方仲永已经尽量的委婉了,还是看到了更加傲娇的表情:“你可知郑家诗婢乎?” 呦呵,这位居然真有点儿见识。 那郑家诗婢的典故出自于《世说新语·文学》:郑玄家奴婢皆读书。尝使一,不称旨,将挞之,方自陈说。玄怒,使人曳着泥中。须臾,复有一婢来,问曰:“胡为乎泥中?”答曰:“薄言往愬,逢彼之怒。”这一问一答皆出自《诗经》,非诗礼之家,是断然做不到的。 方仲永觉得这小丫鬟甚是娇憨可爱(还不是看人家长得漂亮,鄙视他!),遂起了顽皮之心,戏言道:“你家主人姓郑?” 小丫鬟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个不学无术之徒,连《世说》都不知道?”正要说出一万字的贬义词灌口,油壁香车内传出了两声咳嗽。 小丫鬟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急忙低声问道:“小姐,您的风寒又犯了吗?” 车内人骂道:“本来快好了,又被你个死妮子给气病了。你才看了几本书,也敢班门弄斧?还不退下!” 车内人提高了声音道:“小女子管教无方,下人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这时候,就看出方仲永不是真正的猛士了。鲁迅先生有云,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胡渣唏嘘有云,真的猛士,有胆量tiaoxi小丫鬟,更有胆量tiaoxi小姐。(我是不会告诉你,我是捂着被人抽肿的脸写下这句话的。) 方仲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在下孟浪了,还请小姐见谅。”果断滴怂了。 那小姐说道:“公子不必多礼。下人无知,不识公子大才,不解诗中真意,让公子见笑了。待回到府中,自当严惩。” 小丫鬟撒娇道:“小姐……” 方仲永也不想小美女被打屁屁,急忙求情:“贵婢女娇俏可人,天真烂漫。些许玩笑,实不必当真。敢请小姐宽恕于她,免得在下内疚。” 那小姐说道:“既然公子宽厚,也就不过于责罚她了,抄《诗》十遍也就是了。猫奴,还不快谢谢公子。” 方仲永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感谢,大概是不值得的。《诗经》全篇约四万字,十遍就是四十万字。用毛笔、写小楷,罚写四十万字,您这是要累死小美女还是准备培养书法家呢? 见小丫鬟委屈地红了眼眶,还要在小姐的“淫威”之下向自己道谢,方仲永感觉自己不纯洁了,变坏了,是个坏人了。 小姐等丫鬟“道谢”之后说道:“看公子装束,应当是赴洪州应考的士子。小女子就在此预祝,公子科场顺利了。对了,我等出身抚州临川,文港乡晏氏。并非什么郑家,公子切莫记错了。”说罢,一行人扬长而去。 有性格!我喜欢!对了,她最后好像说什么出身抚州临川文港乡晏氏。临川姓晏的也就晏殊出名,现在是参知政事。(注:史上晏殊这时候在亳州吃土,因剧情需要略改。)文港乡什么的,不知道,问问忠叔吧! 一问,忠叔满脸的敬佩:“那文港乡就是晏参政的老家,公子你这是遇到了贵人了。那车里的定是晏府女眷,只不知是哪位小姐?” 不用说,看忠叔那猥琐的表情,一定是在YY“方公子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俗套故事。 第三十二章 滕王阁夜市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南昌,寓“南方昌盛”、“昌大南疆”之意。南昌城名数易,汉称豫章,唐称洪州,南宋称隆兴,至明代始定名为南昌,沿用至后世。 南昌地处长江以南,水陆交通发达,形势险要,自古有“襟三江而带五湖”之称。据《汉书》记载,前202年(汉高祖5年),颖阴侯灌婴奉命驻军当地,修筑“灌城”,次年修筑城池,城周长十里八十四步,称为“灌婴城”,开创南昌建城史。 五代十国时期,南昌的经济与战略地位愈加凸显,南唐中主李璟于交泰元年(959年)升洪州为南昌府,并于961年(宋建隆二年)将都城从江宁迁往南昌,号“南都”。975年(宋开宝八年)南唐灭亡后复名洪州,1020年(天禧四年)属江南西路。1030年(天圣八年),江南西路的治所设于洪州。 按照方仲永的理解,交通发达,就代表着这座城市非常的富裕和繁华。而繁华是不是也意味着经济活动的频繁,生活于其间的市民们的繁忙呢?比如张攀龙张兄。 来到原本约定好会面的连升客栈,得知这位“飞人”兄弟又到鄱阳湖视察公司业务去了。方仲永不知道县丞大人的,亲戚的生意做得有多大。但既然能走鄱阳湖水路,那是要进入长江继而流通全国的。如果只是从山上砍几根毛竹,采两筐蘑菇的话,是绝对没必要费那个劲的。古时的大宗货物其实就那么几样,粮食,布帛,瓷器,名贵木材等。能参与其中一样,落个殷实甚至豪富就再简单不过了。 带着几分未见好友的遗憾,在忠叔、李三的怂恿下,方仲永喝了几杯“解乏酒”就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清早,方仲永尴尬地发现,自己的下衣沾满了某种不可名状的粘稠液体。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明白会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梦中的女子总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面容,发出的声音也并非什么“勾魂摄魄”而是一股子清冷的气息。更可恨的是,那女子一再地说“奴家姓晏,不姓郑”。 根据歪果仁弗洛伊德关于梦的解析,梦是人们潜意识精神需求不能满足的体现。根据中国人周公解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方仲永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思念张攀龙那货而起了龙阳之兴,毕竟有非常明显的提示“奴家姓晏,不姓郑”。但要说方仲永对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的晏家小姐起了什么“襄王之念”,未免有些武断了。应该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嗯,一定是的。 匆忙换过衣服,又冲了个凉,然后开始学习,效果竟是出奇得好,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贤者时间”了。方仲永觉得自己这时候就是个贤者,没有任何的私心杂念,往日需要读个两三遍才能记住的内容,一遍就记住了,真可谓“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难道那些传说中的大能都是“贤者”,或者是处在“贤者”的状态中? 读书累了,泡上一壶茶,品味一番,也是颇有雅趣。 待到午后,曾府的仆人却是寻了来。原来曾氏兄弟估摸着方仲永大概已经到了,便每天差人来探问。见方仲永已到,急忙回去报信。不多时,曾氏兄弟联袂而来。 一见面,曾晔就来了句:“我可想死你了!” 方仲永不禁暗暗吐槽,您是相声演员转世吗?不过,月余未见,感觉是特别的亲近。他乡遇故知嘛!曾晔的诙谐,曾巩的沉稳,皆让人如沐春风。 见方仲永吃得“简陋”,曾晔很是不乐意:“贤弟为何如此节省,难道是盘缠不够?若是有些拮据了,但管直说就是,切莫委屈了自己。朋友有通财之义,你我相交莫逆,断然不能让贤弟受苦。” 方仲永看着自己咸菜、米粥,这就算是节省了?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呀?当即苦笑道:“叔茂兄这话是从何说起?只因天气炎热,吃些清淡的东西免得上火而已,并非是因为囊中羞涩。若真是揭不开锅了,我一定会赖到你家不走了。到时,两位莫要驱赶才是。” 曾巩笑道:“不知方兄何时才会揭不开锅,我等好回家关好门户,免得恶客进门。不过,这处客栈做个歇脚的地方尚可,若是饮食也靠这店家只怕不妥。不如让临江楼的伙计每日送些饭菜过来,大哥意下如何?” 曾晔自无不可:“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的事儿,就按子固说的办吧。” 方仲永固辞道:“所谓无功不受禄,尽管没有太多花费,小弟如何能平白接受?” 曾晔说道:“我管你接不接受呢,伙计只是按时送饭便是。你若是不吃,扔了就是。若是吃得可口,也可以指定些菜式让那酒楼做。” 方仲永无法推辞,却又不愿白吃人家的,便提出要请曾氏兄弟饮酒。曾晔明白方仲永的意思,就说道:“难得贤弟有雅兴,就去滕王阁逛夜市好了。说好了,一应花销都是贤弟的了。可不能赖账呀?” 方仲永很是感激曾晔的老于世故,只是对逛夜市的说法有些疑惑。逛夜市?撸串、喝啤酒?宋朝的经济如此发达了吗? 其实是方仲永有些孤陋寡闻了。 乾德三年(公元965年)四月十三,宋太祖诏令开封府:“令京城夜市至三鼓己未不得禁止。”从此,饮食夜市不仅大量出现,而且非常繁荣。《东京梦华录》里记载:“夜市直至三更尽,才五更又复开张。如要闹去处,通晓不绝。”“冬月虽大风雪阴雨,亦有夜市。”这是当时东京夜市的真实写照。 洪州虽不如汴梁繁华,但也是“粤户闽庭,吴头楚尾”的要害之地。 此时正值盛夏,接受了一天太阳炙烤的达官贵人,文士淑女,正要趁夜晚出来散散心、聊聊天。当然,若是能有些香艳的故事发生就更好了。 一行人来到滕王阁前,竟是游人如织,络绎不绝。行走在闪耀的灯火中,听着小贩合辙押韵、声声入耳的叫卖声,委实让人有浮生若梦之感。也许自己本就是这如花盛景里的一员吧? 几人胡乱吃些了米糕、烤肉,已是饱了。趁着酒兴,曾晔提议登上滕王阁欣赏那薄暮的景致。曾巩言道:“恐守门的管事不允吧?” 曾晔笑道:“为兄好歹也有个秀才功名,你二人也是赴考的士子,难道我等还会偷他的东西不成?只要与他些钱财,一定会让我们进去的。” 到了楼下,依曾晔的办法行事,几人就毫无阻碍地登上了滕王阁。要说这滕王阁,可是大大地有名,与湖南岳阳市的岳阳楼、湖北武汉市的黄鹤楼被人们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彼时范仲淹的名篇《岳阳楼记》还未面世,三大名楼之说也并未盛行。但要按照南昌人的说法,其余两楼都不足以与滕王阁相媲美。 首先,出身高贵。滕王阁是唐高祖李渊之子李元婴所建。因李元婴曾被封滕王,是以名滕王阁,为江南现存唯一一座皇家建筑。 其次,文采斐然。这里说的文采并非只包括历代名人诗词歌赋,那并非滕王阁所独有。只因在我国古代习俗中,人口聚居之地需要风水建筑,一般为当地最高标志性建筑,聚集天地之灵气,吸收日月之精华,俗称“文笔峰”。滕王阁坐落于赣水之滨,被古人誉为“水笔”,有古人亦云:“求财万寿宫,求福滕王阁”。可见滕王阁在世人心目中占据的神圣地位。 换句话说,就是滕王阁有各地常见的文峰塔、文昌阁的作用。同时,滕王阁也是古代储藏经史典籍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古代的图书馆。这绝不是岳阳楼那般的粗俗之地可比的(岳阳楼前身据传为鲁肃阅军楼)。至于黄鹤楼,不过是辛氏开的酒店而已,不足道哉(据《极恩录》所载)。 加之唐上元二年(675年)重阳日,王勃赴盛会挥毫作《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简称《滕王阁序》),成为脍炙人口的千古佳作。序章惊四座,千古序文如日月,光照洪都奇丽。秋水长天,落霞孤鹜,潭影悠悠碧。雄州俊彩,这完全是一段“文以阁名,阁以文传”的历史佳话,豫章昌盛历历。 其后,王仲舒著《滕王阁记》、王绪著《滕王阁赋》、韩愈著《新修滕王阁记》。宋代欧阳修、曾巩、王安石、文天祥;元代虞集;清代钱谦益、陈弘绪、熊文举等前后数百位文人学士为之赋诗作文;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也曾设宴阁上,命诸臣、文人赋诗填词,观灯火。明汤显祖还在滕王阁上演过他的名作《牡丹亭》。文名之盛,实海内诸楼阁之首。 其三,气势磅礴。这一点其实和出身高贵有关。那滕王李元婴骄奢淫逸,品行不端,毫无政绩可言。但他精通歌舞,善画蝴蝶,很有艺术才情。他修建滕王阁,也是为了歌舞享乐的需要。简言之,就是一位很会享受的白马王子。既然不差钱,修建的楼阁自然是要美轮美奂,极尽奢侈之能事。——尽管方仲永实在不觉得一座三四层的木楼有什么可奢侈的。 据“天籁阁”旧藏宋宫廷画《滕王阁》所绘,滕王阁主阁为明三暗七的结构,即从外面看是三层带回廊建筑,而内部却有七层。后世重建滕王阁时,就是以此为蓝本的。 第三十三章 两个都要了?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几人既登上滕王阁,自然是要学文人雅士吟诗作赋的,几人搜肠刮肚一番,作出的几首诗词都差强人意。 方仲永是有许多的关于关于滕王阁的诗词可抄,但眼下并没有人逼着他非得写出一首合辙押韵的名篇出来,他也懒得去当“方正抄”。 见曾巩有些恹恹,遂出言宽慰道:“子固着相了。此时并非应考,我等登临高处,也不过是为了一舒胸臆,感古人之幽思。非要冥思苦想出一首堪与前人媲美的诗句来,实在是本末倒置了。” 曾晔也笑道:“我早就说过,诗文当有感而发。我们兄弟三人既有幸来此一游,念两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或是‘今日滕王阁,分明见落霞’也就是了。你看,那西山的落霞岂不正印证了前人诗词之美?” 曾巩无奈道:“真所谓‘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呀!”几人相视大笑。 正谈笑间,忽听一人说道:“叔茂兄真是高论!难道是最近不读书,找到的好由头?”这谁呀?听语气很是熟稔。抬眼看去,就见一行人排众而来。 曾晔笑骂道:“好你个晏德茂,一如既往的刻薄。今日有二位贤弟在此,也不知道给为兄留点面子。实在该打!”把曾巩和方仲永介绍给那几人后,又介绍了那一众人等。 晏殊长子居厚:字德茂,十九岁,官大理评事。 次子成裕:字仲容,十四岁,应秀才试。 三子全节:字介夫。十一岁,出继三叔晏颖为后。(晏几道现在还没有出生。) 另有一女子,乃晏殊次女,容貌昳丽,年约十五六岁。 那女子倒也落落大方,径自说道:“小女子溶月见过几位世兄。”曾晔笑道:“几年不见,溶月妹子是出落的越发秀丽了。”方仲永听到那清冷的声音却是愣住了,这不就是那马车中的晏府小姐吗?还害得自己出丑,长得也不过如此嘛!除了身材火一点,皮肤白一点,面容精致一点,家世厉害一点。其他的都很普通,不就是个白富美嘛! 想起前世那个害自己殒命的白富美,方仲永陷入了深深的痛恨、羞愧当中。痛恨于那富家小姐的冷酷无情,羞愧于自己只看外表而忽视品行的肤浅。 曾晔捣了下方仲永道:“发什么楞呢?晏家妹子向你问安呢,还不还礼。”方仲永拱手道:“在下方仲永,见过晏府小姐。乡野之人不识礼数,望晏小姐见谅。”晏溶月道:“前几日只因小女子抱恙,是以并未下车见礼,还望方公子海涵。” 晏居厚奇道:“二妹见过文远?”晏溶月便把方仲永吟诵“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事情说了出来,连小丫鬟猫奴的模样也模仿的惟妙惟肖。几人品味了一番,觉得其句甚妙,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的。至于小丫鬟猫奴的评价,众人当然是置之一笑了。 方仲永既然受到“挤兑”,也想小小地还击一下:“晏小姐的名字可是溶化之溶,月亮之月?”晏居厚笑道:“因何不能是‘花容月貌’之容月?” 方仲永言道:“晏参知政事的‘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在下还是读过的。以晏大人的高才,恐不会用俗知的成语。定然是要另辟蹊径,取月光如水,溶入人的灵魂深处之意才显得隽永清新,不落窠臼。想必晏大人定然是对小姐十分疼爱,才取了如此雅致的名字。真是尽显之情舐犊啊!” 晏居厚哈哈大笑:“文远一番话,真是说到人心坎里去了。自我大姐嫁于富弼富彦国之后,家父、家母就很是思念。虽然都在汴梁为官,但家母觉得彦国功名之心太重,就时常抱怨把大姐嫁于了‘禄虫’。待有了二妹,自然是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家父也甚是骄纵,我这当大哥的都得让她三分。” 晏溶月不乐意了,撒娇道:“大哥,人家哪有你说的那样不堪?” 事实证明方仲永如果是在战争年代,一定是要被美人计攻陷的,人家晏溶月根本不是对他放电,他就已经被电得五迷三道了。全然忘记了矮穷丑的生存法则:远离白富美,远离高富帅。难道是方仲永自信心膨胀了,觉得自己已经算是高富帅了?诚然,此时的方仲永身高六尺(约180厘米),小有资产(全部身家三百贯,都在身上),模样还算英俊(自认为),似乎已经具备和白富美谈论感情的资格了。但他不知道的是,古人其实是很淡薄名利的,也是很注重内在美的,只要你有官职或者你的老子有官职——雅称“家世”,即所谓的门当户对。 要说这门当户对,其实是很有道理的。 首先,大家的审美观不一样。在贾宝玉眼中是绝世大美女的林妹妹,在李逵眼里只怕只是个矫揉造作的病秧子。你喜欢关西大汉吼秦腔,她爱听蓝调布鲁斯。你爱吃烙饼卷大葱,她要喝卡布奇诺。这样的两个人是万万过不下去的,所谓“性格不合”。 如果说可以你吃大饼、她喝咖啡还可以各玩各的,价值观的不同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举个最简单的栗子。你觉得吃饱喝足就够了,她认为非出将入相才能体现价值。生活的目标不同一定会导致因为一时的生理冲动而在一起的两个人分道扬镳的。所以,公主一定要配王子,最差也得是个骑士。 当然了,世事无绝对(好像这句话就有点绝对)。我们听多了才子佳人的故事,现实中也确有寒门士子迎娶贵女甚至是帝女的栗子,如晏溶月的老爹晏殊就是。那晏殊家的门到底有多寒呢? 晏固,晏殊的父亲,曾是宋代一个普通的衙役,据《五朝名臣言行录》,“本抚州(治今江西抚州市)手力节级”,从事文书一类的工作。自晏殊高祖晏墉得中进士,其后三世不显。但好歹有个公家饭可吃,祖上也是曾经阔过的。 至于晏殊,从小聪明好学,五岁就能创作有“神童”之称。景德元年(1004年),江南按抚张知白听说这件事,将他以神童的身份推荐。次年,十四岁的晏殊和来自各地的数千名考生同时入殿参加考试,赐同进士出身,命为秘书省正字,与校书郎同掌校正书籍。 似乎官职不显,可是请注意他才十四,还是个孩子呀!于是,时任工部侍郎的李虚大人慧眼识英才,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晏殊。士林都说李虚大人不计较门楣,一时传为美谈。估计李大人的心里是这样式儿的:你们懂什么,这是投资潜力股。事实证明,李虚的投资眼光是杠杠的,晏殊此后富贵一生,逍遥一生。偶有政敌攻讦,也被他的门生欧阳修、范仲淹、韩琦、富弼(兼女婿)这些牛人化解了。 与晏殊相比,方仲永祖上八代贫农,族中最大的官员是村长大伯。虽然五岁的时候也有了“神童”的名号(好巧哦!),但混到十四岁了认识最大的官员就是金溪知县,还没有什么用。想找一个张知白级别的人推荐自己直接参加殿试,连窗户都没有,别说门了。以至于大家都是十四岁,人家已经领“五险一金,全额医保”了,方仲永还只是个屁都不是的“童生”。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方仲永也有机会在十五岁的时候混进体制。但还有一个巨大的拦路虎在前面,那就是杨察。 杨察是谁呢?史书记载的晏殊的正牌二女婿,景祐元年的榜眼,《宋史》单独列传的角色。官至御史中丞,就是专门负责喷人的大喷子,“论事无所避”,“又数以言事忤宰相陈执中”。宰相陈执中被他喷得没办法了,寻了个由头罢知信州。没几年,人家就回来权知开封府,掌管三司使了。 要跟这样一个战斗力爆表、基因优良(他弟弟杨寘是庆历二年***获得者,其人“美风仪”)的勇士抢位子、争妹子,简直就是地狱级的任务。难度大咱也认了,那谁谁说得好,人都是bi出来的。 可问题是,那杨察父亲早亡,七岁的时候才能说话,是由颇能识文断字的母亲含辛茹苦地哺育成才。咱一个五好青年,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是不是不太合适? 忽然有个不河蟹的声音出现了:“文远,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太舒服?怎么就只顾紧皱眉头,德茂兄正要辞别呢!” 未来大舅哥可不能得罪了,方仲永赶紧回过神来说道:“小弟一路奔波,精神不济,搅了各位的雅兴,实在抱歉。不如后天由小弟做东,以补今天的遗憾。德茂兄贤昆仲一定赏光才是!只不知这洪州哪家酒店为好?” 晏居厚也是“酒精沙场”的老将,说起酒楼来头头是道:“这洪州要说喝酒,当然是双泉正店了。他家卖的双泉酒,酒味绵柔,清香甘冽,就是后劲儿有点大,等闲人消受不起。吃饭就去临江楼,滋味那是一绝。至于勾栏瓦舍嘛,回头我们单说。不知贤弟喜欢哪一类的场所?” 方仲永沉吟了一下,第一次“约会”不能寒酸了:“小弟不怕酒烈,就去双泉正店吧!” 是夜,方仲永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他先是高中状元,后是洞房花烛。只是那洞房里竟然有两个新娘,一个是晏溶月,另一个居然是王凌薇。 这是什么情况?选哪个好呢? 他多希望自己有后世土豪的大气,手一挥说:“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呢?两个都要了!” 第三十四章 酒是个好东西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在中国古代的历代王朝中,宋朝是一个很奇特的存在。 首先,它的改朝换代几乎没有流血。大家像闹着玩似的把黄袍加到了赵匡胤的身上,大宋朝就成立了。 其二,武备极端松弛,文人士大夫地位空前绝后地高涨。宋太祖曾“勒石三戒”,给后代立下家训,其中有一条是:不杀士大夫,不杀上书言事之人。所以纵观整个宋朝历史,文官被杀是极少极少的。 即便像蔡京这样的奸相,最终也只是被贬为庶民而已。而即便勇如狄青者,战场上所向披靡,好不容易当上了枢密副使,也被一帮子文官整得“忧惧而死”。 其三,经济异常繁荣。据不太可靠的说法,宋朝的经济总量占当时世界的一半以上,为历朝之最。仅靠传统的农业,显然是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收入的。宋朝政权为了提高收入,采用了多种办法刺激工商业的发展。使得城市不再只是正治中心,更成为了经济中心。商税更是空前地达到了国库收入的六成多,几乎堪与后世媲美。 这里所说的“多种办法”,除了安民养民、发展漕运、鼓励农桑等传统手段以外,宋朝政策制定者还无师自通地掌握了经济学“需求拉动”原理(管仲《侈靡》的升级版),刺激消费,拉动经济水平的提升。 我们从《清明上河图》的直观感受和不计其数的文学作品的侧面描绘中可以发现,宋朝人对商品的需求无论是种类上还是数量上都比前朝有了跨越式的增长:东京汴梁的茶楼酒肆,梨园青楼如雨后春笋;民间对丝绸,茶叶,书籍,纸张等相对奢侈的产品的消费更是潜力旺盛。更有甚者,大众对休闲文化娱乐方面的关注程度也是前所未有提高,现代意义上的“服务业”在宋朝可以说是发挥到了极致。 当然了,宋朝的对外贸易搞得也是有声有色,******一度成为了南宋政权的经济支柱。 百姓富裕了,消费就多了。消费多了,生产者、销售者所要上缴的税收也就多了。到最后,宋朝皇帝一看,既然朕有这么多的银子(国库年入亿贯),那就可劲地造吧! **官员工资太低?涨!使劲儿涨!要不说老赵家的人都是大好人呢,实在不是那扣扣索索的明朝老朱家能比的。 工资这玩意儿就像年龄,涨上去容易,想降下来就千难万难了。一大帮子的勋贵、荫补、宗亲和每年进入体制的官员,就齐心协力地把老赵家的家底搬空了。皇帝一看这不行啊,总不能你们好吃好喝的,朕连一口羊汤都喝不起,这皇帝没法当了! 那谁谁,给朕想办法再弄点钱来! 要说古人就是聪明,自己没招儿,就向更古的古人学习。汉朝桑弘羊弄了个盐铁**,咱也盐铁**,还开创性地来了个“酒曲**”。于是,淳化五年宋太宗“诏征天下酒榷”,景德四年宋真宗“令计司将榷酤之法立为永式”。 其法有三。一是全官方垄断,从酒曲的制作到酿造再到销售都由官方一手包办了。于是,后世熟知的国企的各种弊端就出现了,偷工减料呀,以次充好呀,花样贪腐呀,强制抑配呀。最终,破产了。 二是买扑制度。包括城镇酒务、酒曲场务、县以下地区的酒坊承包三类。国家把不能盈利的或微薄盈利的大中小国有企业承包给了个人,既减轻了**负担,又增加了**收入。看着眼熟吧! 三是特许酒户制。又分为两类,一类是用官曲酿酒沽卖的酒户,号称“正店”,东京汴梁就有正店七十二户。另一类是向官府交纳一定的税课而获得酿卖权的店铺人家,他们广泛分布在官酒销售的地区,有点像后世的授权品牌生产企业。 他们要去的双泉酒店其实就是第二类的小型酒类生产者,所谓的“正店”不过是个噱头而已。 当晏居厚一行人来到双泉正店时,方仲永正侃侃而谈。 见晏溶月果然来了,方仲永也不记得吹嘘自己的博闻了,急忙催促店家上酒菜——不管什么时候,伺候好娘家人总是不会错的。 双泉酒虽说是地方小品牌,但质量还是不错的,放在后世大概也是一定要评为“多少大名酒”的。据那絮叨的小二介绍,本店双泉酒采用纯粮酿造、三蒸而成,非一般农家混酒可比。 彼时,蒸馏酒的技术已经在大中型的酿酒厂商中被广泛使用,其酒精度数大约有三十度。所以,不要认为古人喝的都是低度的米酒、黄酒。否则的话,景阳冈酒店也不敢打出“三碗不过岗”的招牌了。拿两瓶啤酒考验梁山好汉的酒量,是不是有点瞧不起人?虽说武松一口气喝了十七八碗,但英雄豪杰的酒量岂是我们凡人能比拟的? 方仲永不是英雄豪杰,但一连喝了十来杯双泉酒,仍是面不红、心不跳。自认为是酒国英豪的曾晔、晏居厚惊为天人。 只喝了五六杯就喝高了的晏居厚大着舌头说道:“老弟你可以呀,这,这双泉酒可是蒸过两次的。一般人,都是一点点的抿着喝。你倒好,一口一杯,跟喝茶似的!” 曾晔笑道:“这正店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等有机会了,我们再到东京汴梁喝那樊楼的眉寿酒。来,饮胜!” 喝过酒的人都知道,凡是到最后嚷着“再来一瓶”的都是喝大了的主儿。曾巩急忙给自己的大哥倒了杯温茶解酒,曾晔咣当一口就干了,还喊道:“好酒!” 晏成裕也怕自己的哥哥喝多了,有样学样地倒了杯茶。晏居厚眼一瞪:“骗鬼呢?倒酒!” 晏溶月娇嗔道:“哥哥!再喝就伤身体了,可不敢学人家千杯不醉!”说着,还向方仲永噘了一下嘴。 看着那娇艳的红唇,方仲永觉得自己的荷尔蒙急速分泌到了顶点。 趁着酒劲,酒壮怂人胆,方仲永朗声道:“今晚月色甚美,待在下吟《无俗念》一首,以助酒兴。 夏游浩荡,是年年、季夏荷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 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万化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材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几人面面相觑,你喝多了吧?这农历初一何来的“月色甚美”?还无耻地把人家姑娘的名字嵌到诗词里面去,真当晏居厚是好惹的? 你还别说,晏居厚还真不生气,只是大笑道:“好词,好词啊!将月光之清冷描写的入木三分,更是将家父的‘溶溶月’之辞贴合地嵌入词中,很是巧妙啊!” 几人再次侧目,这么睁眼说瞎话真的好吗?这是夸月亮吗?这明明是在夸人好吧! 晏溶月因为喝了一点酒而泛红的脸上似是更加的红了。她很明白那个“荷花时节”的意味,尽管当时的荷花是红色的,一如此时的脸庞。事后想起,还觉得那个无赖胡编乱造,非要把如火的荷花说成堆雪,真是无赖!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看着那娇艳欲滴的美人,方仲永觉得如果此生不能娶她为妻,枉为人也!至于之前考虑的种种艰辛,方仲永表示,不在话下! 晏居厚盥洗更衣(上厕所)之后,酒意消退了许多,难得正经地说道:“贤弟之意,为兄尽已知晓。贤弟为人光明磊落,且又满腹经纶。来日东华门外唱名,必有贤弟一席之地。我晏家出身微寒,绝无门第之见,家父亦是旷达之人。 奈何舍妹曾有戏言,她嫁的郎君必当是盖世的英豪。望贤弟奋发上进,与家父会于朝堂之上。他日乘风破浪,立不世功勋,以慰舍妹平生之愿。望贤弟宽宥一二!”说罢,深深一礼。 方仲永生气了,多少有些恼怒晏家的势利。 难道潇洒如晏同叔都不能免俗吗?非要以地位论高低婚嫁吗?但转念一想,其实也能理解。 试问哪个女孩没有一个英雄梦呢?谁不希望自己的郎君驾着五彩云霞来风风光光地迎娶自己呢? 就算是慧眼识珠的晏殊,为国遴选了诸多英才,是否也有一丝的功利之心呢? 诚然,求取功名并非自己的初心,但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总还是需要那些阶梯的。既然如此,又何必矫情地强求别人非要以赤子之心对待自己呢? 尽管有着那么一丝遗憾,方仲永还是诚恳地回答道:“在下绝非登徒浪子,所诗所云皆是感于内而发于外。德茂兄肺腑之言,小弟铭感于内。即便事有不谐,此生定无怨怼。定将永视德茂兄为兄长,亦无憾矣!” 晏居厚长叹一声道:“文远一片赤诚,愚兄定当竭尽全力促成!不论贤弟将来功名如何,这个弟弟我算是认下了!” 都说傻人有傻福。若干年后,晏居厚和别人吹嘘的时候还在说:“当年,魏王非要认我为哥哥,我都不稀得搭理他!要不是东王妃,也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妹妹苦苦哀求,谁认识他是老几?” 《说文》云酒者,就也,所以就人性之善恶。一曰造也。吉凶所造也。 孔融名言,“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世说》载,酒以成礼。 方仲永说,都是扯淡,酒壮怂人胆,酒是色之媒。如果没有酒壮胆,还不知溶月要便宜哪个家伙了呢? 第三十五章 干谒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事实那个小表砸又出面证明了,除了证明方仲永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好汉之外,也证明了双泉酒的后劲是非常大的。 第二天,头痛欲裂的方仲永再次换洗了内衣,刚用诸如鱼与熊掌兼得的崇高理想逼迫自己看书,曾晔那个损友带着他那无知的弟弟曾巩又来了。 一进门,曾晔就道:“文远何必此时临阵磨枪。有那功夫不如琢磨篇好的诗词,也好投递给今年的主考官。若是入了考官的法眼,所谓的路试不过就是个过场而已。” 方仲永对大声喧哗影响好学生读书的不良行为是深恶痛绝的,只可惜没有老师可以报告。要是刘先生在这儿,哼哼,定然让曾晔的手肿如熊掌。方仲永无奈地把视线从书上移开,不禁有些郁闷。好不容易才看进去,又白费功夫了。 曾晔说的他知道,就是干谒。 宋朝继承唐制,除了把科举制度发扬光大之外,举荐和恩荫制度也被继承了下来,算是给了些情况特殊的人一个混进体制的机会了。如前文说过,晏殊就是在十三岁那年,被江南按抚张知白举荐,才能在次年直接参加并授官。 但举荐不同于恩荫。恩荫只有一个条件,你的父辈的官职级别够了,或是祖上“为党国流过血”。那么,在皇帝过生日、三年一遇的郊祀或者父辈临退休前就有机会荫补入官了。 举荐就不同了。因为宋朝的律条规定,若是某人执政失当或贪腐枉法,举荐人也有连带的责任。如果大家非亲非故,除非你是才高八斗的英才,或是名满天下的大儒,等闲是不能举荐的。绝不像唐朝,某个诗人写了一篇得意之作,就麻溜地跑到某位高官那里去投书行卷。某高官一看,高啊,实在是高。如此大才怎么能不向朝廷推荐呢?于是,某位原本默默无闻的诗人就“一举成名天下知”了。 按照方仲永的理解,唐朝诗歌的鼎盛与干谒制度密不可分。无须苦读,无须背景,只要有几首诗写得好,你就可以成为人上人。写诗,实在是步入仕途的终南捷径,其实与明清八股经义盛行是一个道理。 当然了,如果肚子里没货,贸然行卷只会自取其辱。因此,凡干谒的作品无不是经过精心雕琢的成熟佳作。但因为是要求人办事,腰杆子硬不起来,先天上就不足,后天再如何努力也有一股子俗气。为此,这些想要获得举荐的文人使尽浑身解数,力求推陈出新,让某位高官能高看自己一眼。 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孟浩然的《临洞庭湖赠张丞相》:“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虽是有求于人的干谒诗,写得也是大气磅礴。临了才幽怨地说一句,人家都在钓鱼,我什么时候有机会也能一试身手呢?还极其委婉地拍了一下丞相张九龄的马匹,我就像那在渭河边钓鱼的姜子牙,等着您这位寻访贤才的文王发掘呢?这通马匹拍得清新脱俗,肥而不腻,实为后世之楷模。 相较而言,其他文人的风骨水平就差得多了。另一位唐代诗人朱庆馀,在临考前给韩愈大弟子水部员外郎张籍写了一首七言绝句《近试上张水部》探听虚实:“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眉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洞房花烛夜后,早晨要拜见公婆,精心梳妆,羞问夫婿,眉毛画得深浅合不合时宜? 通常的解释是:此诗借新婚之后的脉脉情事,把自己比喻成即将拜见公婆的新媳妇,把张水部比喻成舅姑(公婆),探听虚实。比喻通俗贴切,别出心裁。 方仲永却感到了一股浓浓的“同志”的味道。这还要点脸不?为了区区水部员外郎的引荐就要献出菊花吗? 不知道张籍是怎么想的,是自认为舅姑呢,还是自认为夫婿就无从考证了。据说张籍看过后,大为赏识,回诗一首《酬朱庆馀》:“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齐纨未是人间贵,一曲菱歌敌万金。”对朱庆馀的“姿色”是大大地赞美了一番,更认为他的“一曲菱歌”价值万金。 方仲永喜欢菊花,但并不代表喜欢被别人欣赏自己的菊花。像这样委婉的“邀请”别人品鉴自己的菊花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要想写出一首堪比《临洞庭湖赠张丞相》的诗却是千难万难。总不能像李白的《上李邕》那样说:我是人才啊,贵公司要是不录取我,一定是贵公司的莫大损失! 再说了,要干谒也要看人。官职、名望都要高,找个无名小卒去举荐你,搞笑伐?还有一点就是品德、名声要好。一旦人家举荐了你,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如果举荐人身败名裂了,你这个被举荐的也要跟着倒霉。所以,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 有看官说了,你怎么知道想要举荐你的人道德是否败坏,将来是否会身败名裂呢? 一般人是不知道,但方仲永是谁。那可是前知四千年,后晓一千年的穿越者呀!虽然历史学得不怎么样,对于宋朝的诸多细节不太了解,但对于史书记载的名人还是多少知道点的,如曾晔口中的主考官、准备干谒的对象夏竦。 夏竦也者,尊他者称夏英公、夏文庄公,鄙夷他者说他“为人贪婪阴险,搜刮民财,多蓄歌伎”,用后世的话说就是“道德败坏,有巨额财产来历不明,且与多名女士长期存在不正当关系”,妥妥的被批判、被打倒的对象。 但夏竦厉害呀,几经沉浮,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般,最终做到了枢密使并两次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代理宰相),封英国公,死后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谥“文庄”。 尽管夏竦治理地方颇为得法,打击政敌不遗余力,对外却少有建树,属于标准的“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对于这样的人,方仲永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不过,他对曾晔提出要去拜见夏竦的说法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不由问道:“那夏竦只是洪州知州,应该是管不到路试吧?去求他,岂不是缘木求鱼?” 曾晔解释道:“这其实是往年的惯例了。那夏竦因贪腐被贬谪,未曾循例为一路经略安抚使,只能管辖这洪州地界。若是就此沉沦还则罢了,不想那夏竦果有几分才干,将洪州治理的井井有条。这不最近,有传言那夏竦将升任刑部尚书,整个江南西路都得给几分薄面不是?官场的捧高踩低,没什么可说的。这才有了为兄今日之行。 若只是为了区区的秀才功名,委实是不值得去求人的。料想以文远的才学,又是抚州案首,断无黜落的可能。即便是子固,考个秀才也不在话下。但听闻那夏竦气量狭小,非宽宏雅致的君子。倘若他人都去投诗文拜见,独独贤弟与子固没去。去的人太多,他未必能记得住,不去的人他恐怕是一定要记恨在心的。 我已嘱托子固随意写了首诗,你也作一首就是了。既不可过好,让他一见就起了举荐之心。也不能太差,让他人轻看了我们兄弟。” 方仲永想了一下,对曾晔的老于世故很是佩服。若没有曾晔的提醒,自己只怕想不到干谒的事来,即便想到了也多半会因为鄙夷夏竦的为人而不屑前往。看来,这个朋友真不错!想到此,拱手一礼道:“多谢叔茂兄提点。小弟这就作来。”略一思索,写下了《登云台山》:云台山上好风光,风光但与四时长。玉露润身三分红,繁花入目一股香。高山流水琴瑟意,鸟鸣深涧韵味扬。但求知音常停伫,勿使曲水空流觞。 曾晔看到后,觉得还行,就让方仲永写好拜帖直往知州衙门而去。 到了衙门一问,才知道夏竦并没有如平常的官吏一般住在后衙。经人指点,到了夏竦的府邸。 毕竟是出了名的爱财,那夏竦的府门前人来人往,竟似集市一般热闹,真可谓“门庭若市”也。既然是“市”,往来的则必然就是孔方兄、宝泉哥之流了。 曾晔指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人道:“你猜这些人都是做什么的?” 方仲永笑道:“难不成都是来投递诗文的?看有些人的装束不像呀!” 曾巩说道:“不可能都是读书人!看那些脑满肠肥之流,定是商贾无疑!那夏竦倒是好客得很哪!” 曾晔制止了“愤青”的弟弟:“我等在他人屋檐下,不可在人前说这些风凉话。平白地得罪人,有何益处?子固你当谨记祸从口出的道理!” 曾巩撇撇嘴不做声,方仲永忙打了个圆场:“商贾也并非一无是处,夏大人与商贾往来也无伤大雅。子固的嫉恶如仇似乎用错地方了?闲话少说,递上名帖诗文当紧!” 见了门子,递上了名帖、诗文。那门子打开名帖一看,落款是“童生某某”,脸就拉下来了。也不接诗文,只是伸出一只手摇晃了两下。曾晔也是门清,这是要门敬呢。故作心疼地拿出了半两的碎银子。 那门子见银子质地不纯,很是有些不屑的样子。勉为其难地收下了银子,那门子才开了尊口:“就这些?没有礼单吗?” 这下曾晔也愣住了,我们是来投递诗文干谒的,不是来送礼的,难道还要备一份厚礼不成?门子生气了:“你们这帮穷书生,读书读傻了吧?还以为像前朝一样,拿几篇狗屁不通的诗文就能得到我家大人的提携?” 曾晔又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什么“家贫难致”,什么“恳请院公帮忙,务必将诗文呈于大人斧正”。门子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表态:“你这人好生聒噪。实话告诉你,就算我把诗文交上去,管家那里你也通不过。最多也就记个名字,报于我家老爷。若是没有礼物,就算你是李太白再世,也休想我家老爷说一个好字。”曾晔又装模作样地千恩万谢一番,才领着曾巩和方仲永离开了。 一离开门口,曾巩就怒道:“这门子可恶!那夏竦也是可恨!”方仲永却不以为意:“宰相门前七品官嘛。人家收点门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吗?子固何必生气。”曾巩犹自愤愤不平:“由仆知主。那夏竦枉称能臣,竟是如此的不修私德。此等行径,与索贿何异?”方仲永说道:“世事洞明皆学问!无须为这些小事生气。今天,我倒是很佩服叔茂的演技,大开眼界啊!也就那门子眼拙,看不出你身上的缭绫单衫的名贵,被你耍得团团转犹不自知。” 曾晔也很得意自己的表演,哈哈笑道:“谁耐烦去骗一个下人了。只是最近囊中羞涩,备不起什么礼物,只好苦苦哀求别人了。只可怜我那半两银子,只换来记了个名字。实在是亏大了呀!文远,你要赔偿我才行,那可是我们主仆十几人的一年的口粮钱呀!” 方仲永看着戏精附体的曾晔,暗暗吐槽:还一年的口粮,还十几人的,够您一顿饭钱吗?您也别读书了,太浪费人才了,赶紧拍个片子去奥斯卡领奖吧! 第三十六章 夏有乔木秋有荫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相比县试、州试,路试显然要更正规一些。 毕竟主持路试的是省会城市的一把手,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考取功名的考试了。其入场、监考的严格程度,阅卷流程中的封弥誊录均按照解试、省试的标准进行。虽不如后两者的规格高,但也很是让人体会了一回古代科考的艰辛。 经历了三天两夜的煎熬,所有考生都已经是头昏脑涨,“奄奄一息”了。后世有所谓的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一说。方仲永只想好好地睡他个三天三夜,起码在床上能伸直了腿呀!看来,这秀才也不是好考的。 其实也能理解,后世的高考是什么样,秀才试就是什么样。区别也不过之在于不分本科、专科而已,甚至是安排的考试时间都是在炎热的夏季,都要考三天五门科目。 一觉醒来后,已是第二天的下午。要不说年轻就是好呢,睡了个长觉,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领着忠叔、李三出门买了些小吃,随意走在街道间,出奇的心旷神怡。难怪女人都喜欢逛街且不知疲倦,这根本不是个体力活,完完全全就是个极好的休闲娱乐方式。只要你不乱花钱,或者兜里有很多钱。 正当方仲永暗自比较这街头景致与后世古装电视剧里的场景的区别时,只见张攀龙迎面而来。算起来,这家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几个月没见了,张攀龙竟是显得黑了些,不过也精神了些。 方仲永也有些想念这货了,忙拱手道:“攀龙兄,最近忙什么呢?许久都看不见你,考试的时候我们不在一场。等小弟交卷的时候,你竟然早早地就完成答卷,已然离去了。几月未见,实在是想煞小弟了。” 张攀龙脸上一整道:“文远,请唤本官职衔,文林郎。” 方仲永不理这货的作妖,很是替他高兴:“你的荫补已经办下来了吗?真是太好了,真是恭喜哥哥了。” 张攀龙也不装大尾巴狼了,苦笑道:“有什么可恭喜的。总共二十九节的文散官,文林郎居倒数第二,也就比垫底的将仕郎强那么一点点。” 方仲永却是不赞同他的说法:“总算是个官身,从九品上了。比之下县的正九品知县也只是低了一级,很是难得了。其间辛苦不少吧?” 张攀龙四处看了一下,说道:“这里杂乱不堪,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细说。” 来到一处清净的茶楼,张攀龙才道:“你我情同手足,自是不能瞒着贤弟。其间,家父托了些关系,打通了些关节,又花费了不少钱财,将家父的级别调到了七品。顺手就把为兄的文林郎给办了下来。” 方仲永疑惑道:“找关系能理解,不过花钱,似乎是无处可花吧?本朝与士大夫共天下,官员俸禄甚是丰厚,甚至连车夫也可以由国家发放薪俸,要钱何用?” 张攀龙对方仲永的图样很是不屑,以过来人的语气说道:“文远,你是不是最近读书太多读傻了?就算官员俸禄再高,能经得起官场往来、山珍海味、纸醉金迷的开销?就算车夫也有薪俸,官家难道还替你养那众多的姬妾、替你出喝花酒的钱不成?真要那样的话,国库多少的钱财都要被掏空了。” “当今并不禁绝官员经商,何必行此有风险的事呢?” “经商不要本钱呀,还得需要善于经营且又忠心的仆从打理。且那容易赚钱的生意早被那些勋贵瓜分得差不多了,你一介新人,若无强大的后台,非被人家挤兑破产了不可。即便是那些只能赚个辛苦钱的生意,也不是你想做就做的。这里面是有些门道的。 生意不好,赔钱了自不必说。若是赚钱了,引得旁人眼红,非要你转让给他或是要参一股,你如何应对?既然敢打你的主意,官职势力必然不弱于你,硬扛肯定是不行的。 再说了,谁说做生意就是做生意?” 方仲永听不明白了,您这是说绕口令呢? 张攀龙得意地笑道:“听不懂了吧!我给你举个栗子,你就明白了。由此往前走,右拐,约二里处的巷子里有一间茶楼。寻常的大堂座位,一百贯一位,雅间的座位就要五百贯一位。若是喜欢他家的茶叶,也可以带走一些,不过要再加五百贯。” 方仲永咋舌道:“这是什么茶,这么贵?82年的拉菲吗?” 张攀龙听不明白拉菲是什么,也不在意:“你觉得这个茶楼的生意如何?” “如此黑店,定然是门可罗雀,关门大吉了吧!” “非也。据为兄去的那天看,大堂三五人,雅间一二人应是常态。” “哦,实在是不知我兄有如此雅兴,这么贵的茶水都舍得喝。不知那茶水滋味如何,定然是无上妙品了吧!” 张攀龙恨恨地道:“屁个无上妙品!老子花了五百贯,喝了杯刷锅水。就这临走时,掌柜的还说看我顺眼,六折优惠又卖给了我三百贯的茶叶。” 见方仲永要问,张攀龙摆摆手压低了声音道:“没有谁是去喝茶的。那店家敢卖如此高价的原因是因为店内有一块牌匾,上书‘夏有乔木秋有荫’七个大字。大家都是冲那块牌匾去的。你能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吗?” 方仲永念叨了两句“夏有乔木”,恍然道:“夏有乔木?夏子乔,夏竦!夏子乔有求必应!真是好文采啊!” 张攀龙见方仲永的愤青病犯了,劝解道:“贤弟无须生气。若不是有那家茶楼,为兄的事情是办不妥当的。一手交钱,一首交货,你情我愿的事儿,说不上谁对谁错。再说了,人家也没有干什么祸国殃民、残害百姓的事。说白了,就是人情往来。只不过咱身份不够,人家收受些钱财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方仲永想想,也对。如果夏竦真的是为了敛财而不知顾忌的蠢货,以宋朝文官对士大夫道德的苛刻要求,早就被人喷成筛子了,哪里有机会两度官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大家同在官场,你帮我的忙,我帮你的忙。即便你还顺手帮了别人的忙,收了些许的钱财,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君不见,强悍如富弼者,还留下了传世书法作品《儿子贴》,求别人多多指教他的儿子。只是他那位朋友太过粗心,将富弼说的“此亦乞丙去”给忘了(丙丁火,阅后即焚的意思),才给后人留下了宋朝高官请托的证据。 见方仲永对其中关节一窍不通,张攀龙问道:“贤弟可是不曾去过那间茶楼?” 方仲永苦笑道:“小弟家贫,喝不起那等好茶。只是随曾晔、曾巩去过夏府递过诗文,虚应了一下而已,连主人的面都不曾见到。” 张攀龙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也好。夏竦这个人最是心狠手辣,且又气量狭窄。你既然递了名帖,就表示没有轻看于他。至于没有钱财奉上,只是因为家贫难致而已。不过,这样一来,你要是想夺个路试的案首来个‘小三元’只怕难了。” 方仲永再次苦笑:“哪里还敢有那样的奢望。只盼着‘夏有乔木’先生莫要黜落了我这般的寒门学子就行了。” 张攀龙笑道:“你这却是小看了夏竦了。那夏竦绝非蠢货,岂会在小小的秀才试里,公然拂了州府的脸面。只不过是名次高低的问题罢了。” 与此同时,“绝非蠢货”的夏竦阅了一天的考卷,回到府中。 管家回报了茶楼一天的进项和应办的事宜。夏竦想了片刻说道:“早跟你说过,若是你能办的小事就不用向我回报了。你跟随老夫多年,老夫还是信得过你的。至于你说的高家的少爷纵马致人死亡一事,你让他家找个人证明他家的少爷有脑疾。老夫在判决时,让他多赔些银子给苦主也就是了。” 管家说道:“老爷英明!苦主出身微寒,刚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就死了,也实在是福薄。那高家的少爷想要买了去,他竟然不允。这下子是人财两空了!” 夏竦怒道:“你这狗才,竟敢胡作非为!你即刻把钱给他退回去,别的什么都不用说了。对了,最近可有士子前来干谒?” 管家答道:“前来干谒的士子及献上的礼单俱已整理好了,请老爷过目。”说完,把提前整理好的名单呈了上来。 夏竦一一翻看,半天说道:“因何人数如此之少?” 管家道:“听闻老爷即将高升,前来行卷干谒的人是络绎不绝。小人怕打搅了老爷公务,便自作主张地未让一些两手空空的人进门。但他们的诗文和名字也有另册记录。” 夏竦笑道:“你这也算是换个名目的‘打入另册’了。阿福,你跟随我多年,这贪财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呢?那晏殊、范仲淹并非出自名门高姓,咱们家也并非德安的大户,这读书人是不能轻慢的。若是有朝一日人家登上了高位,岂非平白地多了一个仇人。你速将这几日干谒的人的名单、诗文拿来,若是真有才华卓绝者,我也可酌情举荐一二。” 管家素知自家老爷的秉性,又赶紧把“另册”拿了出来。 夏竦就坐在书房仔细地审阅起来。 一边看,夏竦一边想到:最近已经有风声,说本官在路试中舞弊了。真是笑话,一个区区的秀才试值得舞弊吗?即便有那么几人才学不够,本官在职权范围内让他通过,又算得什么大事?只是这案首的名头是不能给那些富家公子了,就算是官宦子弟也不能给,还是从贫寒士子中寻一个才好。也算是堵住那些聒噪者的嘴了。不过,像那种恃才傲物之辈是不能选的,彼辈自觉才高,定然以为中案首乃是自己的才学所致,恐不会念本官的情。还是从这“另册”中挑选才好。 待翻到方仲永的《登云台山》时,夏竦笑了。 第三十七章 羊中之驴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如果摆渡一下,就会发现小三元有三种释义,相机变焦镜头、麻将番种、古代科举制度名词。对应到方仲永身上就是县试、州试、路试皆为案首,就算是中了个小三元了。与之相关的名词是连中乡试解元、会试会元、殿试状元的***(麻将居然也有相对应的称呼,实在是奇怪)。 能够中个***的难度有多大呢?文臣之中有14人***及第,他们分别是唐朝的张又新、崔元翰;宋朝的孙何、王曾、宋庠、杨置、王岩叟、冯京;金朝的孟宋献;元朝的王宗哲;明朝的黄观、商辂以及清朝的钱棨、陈继昌。其中唐朝张又新为公元814年及第,清朝陈继昌为公元1820年中状元,千年科考也就出了这么几位。当然,明朝的黄观以及清朝的钱棨这种连中六元的妖孽也被计算在内了。 ***属于远期规划,暂且不说。 按那谁谁说的,做人不能好高骛远,你可以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比如先挣一个亿花花,或者是先混个小三元当当。 至于小三元有什么用,然并卵。 区区秀才功名,并不值得大人物去记得你是哪只小虾米。 即便是解元、省元(明清称会元),除了那位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唐解元,又有谁能记得住别的解元、会元是老几。唯有状元,才算得上是荣耀,可以修建“状元及第”牌坊,可以在史书中被记上一句“某年,某某殿试第一,授某职”。余者,皆为路人矣,哪怕你是路人中稍微顺眼一点的。 方仲永作为一个稍微大号一点的小虾米,站在路试榜前,看着高居榜首的自己的名字,很是有些不可置信。 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以请托,更喝不起“夏有乔木”的名茶,怎么就当了案首了呢?难道史书上关于夏竦贪财好色的记载都是政敌的抹黑?夏竦先生其实是一位人品高洁、视钱财如粪土的高士? 不管了,往下看看。 第二名黄庠。这个人厉害,是景祐元年的省元。史书上不是说他在京城参加的国子监试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第三名王安石。也不错,这货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再往后看,曾巩三十六名,还行。毕竟子固写诗太慢,就算有《笠翁对韵》可以借鉴,也不能让一个人才思敏捷起来。 小舅子晏成裕也得了个五十多名,也是不错了——晏殊老大人的才情似乎只遗传到了晏几道的身上,其余诸子多是平平。 在榜尾,方仲永看到了一个很是让他意外的名字:张攀龙。 方仲永不禁摇头苦笑,自己还是图样了,攀龙兄的三百贯的茶叶钱看来还是起作用了。这样也好,攀龙以后面对上级文官的时候,腰杆总能直一些自称一声“晚生”了。 正思量间,就听曾晔高声喊道:“文远,你这连中三元的案首是不是要请客才行?” 一旁看榜的士子就像在羊群里发现了一头大白驴一般,瞬间把目光都集中在了方仲永的身上。方仲永一看不妙,喊了声“我在双泉正店等你们”就落荒而逃了。 方仲永一口气跑到临江楼门口,李三勉力跟上。半盏茶后,忠叔气喘吁吁地跑了来说道:“公子为何如此匆忙?连中三元的荣耀,等闲人求之不得,不正要大大地庆祝一番才是吗?且公子告诉曾公子去双泉正店,为何来到了临江楼?” 方仲永解释道:“区区的小三元,委实没有什么可骄傲的。即便是要庆祝,我等亲厚的人寻一清雅之地,小酌几杯就是了。无须过于招摇,平白惹人嫉恨。且这洪州乃路治所在,达官显宦甚多,若是有个言差语错,我等只怕吃罪不起呀!” 忠叔道:“是小人考虑不周了,望公子原谅。只是若曾公子到了双泉正店,找不到公子,岂非有些不妥?” 方仲永哈哈笑道:“我们几个上次去喝那双泉酒,个个喝得烂醉如泥、头痛欲裂,哪里还愿意再受那罪。因此,我刚才说是去双泉正店,但用手指了指脑袋,又摇了摇头,叔茂定然明白。” 说话间,曾晔的马车就到了。曾晔大笑道:“文远你个滑头,我跑到半道才明白你的意思。实在是大大的可恨,非罚酒三杯不可。”方仲永答道:“是小弟怕旁人搅扰了我等兄弟的雅兴,才虚晃了一枪。害得我兄走了冤枉路,罚酒三杯也是活该。” 见曾巩有些闷闷不乐,方仲永问道:“子固可是觉得名次太低,是以有些不快?”曾巩说道:“文远才学远在我之上,得个案首乃实至名归。我虽然不才,岂会有嫉贤妒能之心?只是懊恼于自己的愚钝,策论虽还勉强,但诗词实不能言之有物、文笔通达。” 方仲永安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也有自己不擅长的。如曹子建七步成诗、李太白恣意汪洋者又能有几人?子固生性稳重,长于思考,短于诗词般的文字游戏,其实算不得什么。若是治理一方,靠李太白的诗词可行吗?恐怕他老先生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政务都要荒废了。当今朝中诸贤,未必看不到这一弊端。诗词在科考中的分量当会逐渐减轻,甚至是有朝一日根本就不考诗词了。” 曾巩叹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方仲永心道:要不是遇见了我,你恐怕得等到嘉祐二年欧阳修主持礼部试坚持以策论为主了。时间不长,二十四年后,您才三十九岁,还年轻着呐。不过,既然你我为友,定不能让你蹉跎科场几十年。 曾晔见只顾说话,也不见上酒上菜,催促道:“文远可是还有好友要来?”方仲永说:“小弟猜测晏氏众人可能会来,还请我兄稍坐。还有同乡好友张攀龙,为人甚是爽快,小弟也想将他介绍与大家相识。” 天已正午,张攀龙没来,晏居厚一行人倒是没让方仲永失望地来了。方仲永又是一番解释,并签订了不平等的条约——罚酒三杯才算过关。 晏居厚见“海量”的方仲永一连六杯黄酒下肚,已是面色发红,才笑道:“这次就饶过了你。再有下次,定然要罚你三大碗才行。”晏溶月埋怨地喊了声“哥哥”,给方仲永倒了杯茶解酒。方仲永一口喝了下去,真个似六月伏天吃了冰一般的浑身通泰。打蛇随棍上地说了句:“谢溶月妹子!”晏溶月低声道:“小女小名惠子。”便羞不可遏地转身走开。方仲永竟不觉看得痴了。 晏居厚笑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晏溶月道:“我和方公子在说,哥哥你考了好几次才中了个秀才,且名次靠后。还有意思灌人家小三元的酒,真是不知羞!” 晏居厚徉怒:“好啊!真是女生外向,把哥哥的老底都给翻出来了。等过段时间进京,定要禀明父亲大人,好好地责罚于你。最好是能找个厉害的夫婿,也好替哥哥报这一箭之仇。”晏溶月不依了,使出粉拳打得晏居厚讨饶不已。 晏居厚一边讨饶,一边还对方仲永说:“我这妹子可是刁蛮得很,一般人可禁不住她的殴打。贤弟你呢?” 方仲永笑道:“小弟皮糙肉厚,当不至于如同德茂一样不禁打。”还对晏溶月做了个鬼脸,一副“快来打我呀”的欠揍模样。 俗话说,得意忘形。俗话又说了, o zuo o die。 这时候一个很不河蟹又很不屑的声音传了过来:“小三元的方仲永,竟是如此的轻薄狂徒。那夏子乔也是瞎了眼,竟然点你做了案首。” 几人抬眼看去,雅间门口竟是站了一位貌似潘安、形如卫玠的美男子。这可不是方仲永自卑,当你看到一个如同杀阡陌姐姐一样的美人的时候,正常的人都会自惭形秽的。 你看这位美男子,说了几句话就累得**不已,连声咳嗽。身旁的美貌婢女一个递上丝帕,一个奉上清茶。 好不容易,美男子的咳嗽停了下来,伸出兰花指问道:“你们哪位是方仲永?” 这时候就看出一般的纨绔与顶级纨绔的区别了。 曾晔还在思量这是哪家的娈童跑出来了,晏居厚已经接上话了:“你是谁家的相好?找方公子何事?方公子一向洁身自好,当不会与你有什么瓜葛才是。不可胡乱攀诬!” 美男子闻言气得又是一阵咳嗽,苍白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红润,显得愈发标致了。 方仲永不由得想起了一句戏词,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那美女,呃不,美男子身旁的美婢不乐意了:“休要胡言,这是我家黄庠黄公子。原本是要与小三元的方公子谈试论赋的,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堪。公子,我们走吧!不要与这些俗人一般见识。” 方仲永不想无故被人看轻,刚要辩解几句,晏居厚阻止了他,并对那黄庠说道:“此处乃是我临川晏氏与南丰曾氏的家宴,旨在恭贺文远贤弟连中三元。自家人说话难免随意一些,如何能算得上轻薄狂徒。黄公子身为分宁县的赫赫才子,说话未免有失偏颇。真当我晏氏无人乎?”最后竟是声色俱厉。 事实证明,能够在科场扬名的没有一个傻子。史书记载,黄庠在国子监、开封府、礼部试皆获第一后,名动京师。因病未能参加殿试,仁宗皇帝还特意赐药治疗。若是他能参加殿试,恐怕甲戌科的状元就不是张唐卿了。 那美男子黄庠倒是能屈能伸的好汉:“是在下孟浪了,还请诸位见谅。不知在下这不速之客能否有个席位呢?” 方仲永心知这梁子是结下了,但也凛然不惧,反正你也没几年可活了,我还能怕你不成。站起身来施礼道:“在下就是方仲永,见过黄公子。菜微酒寡,还请黄公子不要嫌弃。请!” 黄庠道:“今日出榜,在下见名次竟然在方公子之下。心中很是好奇,竟不知金溪出了如此大才,今特来请教一二。望方公子不吝赐教。” 方仲永心道,说好的读书人的委婉呢,不是应该大家先说一大通没营养的诸如天气真好的废话,再表达一下仰慕之意,才好“赐教”的吗?上来就说,我这个第二名就是不服气你这个第一名,PK一下好不好? 方仲永正要推辞,曾晔说道:“既然人家黄公子要请你赐教,文远你就别那么小气了,赐教他点儿东西让他走就是了。”语气就和打发要饭的一样。(方仲永内心狂吼,导演,他们老是抢戏,我是没法演了呀!) 方仲永眼看着要把黄庠活活气死,为了避免明天的头条出现“震惊!方仲永竟然对黄庠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急忙说出属于自己的台词:“赐教不敢当!还请黄公子出题!”嗯,方秀才也是有脾气的。 死里逃生的黄庠“幽怨”地看了方仲永一眼,口说奴家,呃不,口说:“官样文章无甚趣味可言。在下前几日偶得一绝,暂无题目,请方公子雅正。 高唐不是那高唐,风物由来各异乡。若向此中求梦雨,只应愁杀楚襄王。” 方仲永一看,呦呵,你这家伙不是好人呐,居然讽刺我想要求取功名如楚襄王梦巫山神女一般都是YY。再说了,我的女神正坐在旁边,你就这样诋毁我?枉我救了你一命。不虐死你,我就不姓方了,改姓袁。 方仲永道:“既然黄公子说起了襄王梦神女,在下也以此为内容,胡乱作一首《惜奴娇》,献给我心目中的神女吧! 瑶阙琼宫,高枕巫山十二。睹瞿塘、千载滟滟云涛沸。异景无穷好,闲吟满酌金卮。忆前时。楚襄王,曾来梦中相会。吾正鬓乱钗横,敛霞衣云缕。向前低揖。问我仙职。桃杏遍开,绿草萋萋铺地。燕子来时,向巫山、朝朝行雨暮行云,有闲时,只恁画堂高枕。” 黄庠说“不好”,方仲永只当没听见,看不见惠子妹子娇羞不已吗?正忙着撩妹呢,谁顾得搭理你个伪娘。 曾巩这个大傻子说话了:“文远有些儿戏了。黄公子既然诚心请教,你就莫要戏耍他了。快些拿出些好的来,别学那柳永了。” 黄庠泪奔,这一屋子就这一个好人呐! 方仲永也不好再撩了,正色说道:“这不都是顺着来的嘛!小弟去年曾有《论诗》一首,今日再续一首,请各位听了。 只眼须凭自主张,纷纷艺苑漫雌黄。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 小小地讽刺那黄庠一下,不要人云亦云,说方仲永不是才子。 第三十八章 笑面虎的烧尾宴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见那黄庠羞惭不已落荒而逃了,几人的宴会继续进行。 话题又转到了方仲永的身上。 曾晔说道:“此番文远能够斩获案首,实在是出人意料。我这几日常听人说起,某某去夏府奉上礼物多少等等。这样看来,这夏公的为人只怕也未必如传言所说的那样不堪。” 晏居厚笑道:“堪不堪的我不清楚。我给你们说个典故,你们大概就知道夏竦的为人了。 那夏竦幼时,他的父亲夏承皓当时还在宫中任侍卫。有一天,一个道士对他的父亲说:‘你的儿子有仙缘,将来是要位极人臣的,只可惜会在今后堕落。不如跟我学习修仙,可得天仙正果。’后来,夏竦当了几年的判官,又遇到了那位道士。道士说:‘你的仙缘在减退,现在修仙只能做个地仙了。’再后来,夏竦当了知州了,再见到那个道士的时候。道士摆摆手说:‘你的仙缘尽失,再也不能修行了。’以后,夏竦就再也没见过那个道士。 你们说,夏竦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曾晔续了一则:“那夏竦的父亲因是武职,死于国事后朝廷抚恤夏承皓家属,赏夏竦一个名为‘三班差使’的小武官。 一天,夏竦拿着创作的诗集,等候在宰相李沆退朝回家的路上,左等右等,终于看见宰相李沆一队人马退朝往回走,于是拦住宰相李沆的马头,躬身拜下,将诗集恭恭敬敬地献给李沆。李沆读到诗中的‘山势蜂腰断,溪流燕尾分’很赞赏,继续看下去,全卷都是好诗句。 二天,第二天宰相李沆上朝,将夏竦的诗集呈给真宗皇帝看,并说夏竦父死家贫,请给他换个文职。先帝就任命夏竦为润州丹阳县主簿,算是混进了文官的行列。否则的话,他还在当他的丘八呢!” 方仲永不禁对宋朝人的大嘴巴吐槽不已。 人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就不能有一点个人的小秘密了吗?难怪曾公亮那个大傻子会把最高军事研究成果《武经总要》印的满世界都是,就差西夏、北辽一个人送一本了。 存在感极低的晏成裕终于有了台词:“两位哥哥,说那些做什么?我们几个今科的秀才总是要登门拜见座师的,你们只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凉拌!按我的意思,根本无须理那奸邪小人,他还能奈何得了我等不成?”晏居厚对夏竦是不屑一顾。 曾晔却是稳重了许多:“进取后拜见座师,乃是理之所在,还是要拜见一下的。且那夏竦颇有官声,也并非一无是处。若他日升迁,我等平白树一强敌,智者不为也。德茂要是不愿前往,可由愚兄代劳,领着子固、文远、仲容前去。打个照面而已,也不算辱没了我等。” 次日,曾晔买了些文房用品,也不过十贯八贯钱的样子,领着曾巩、方仲永、晏成裕前往夏府拜见座师。在门房等待的时候,就见一拨拨的人进去,半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 看打扮,应该都是今年的秀才。一个个的儒衫纶巾,俱都是来时匆匆去时冲冲,呃不,来时兴冲冲,去时更兴冲冲。 毕竟身份不同了,夏府的管家亲自出面接待了几人,并非常诚恳地说道:“前次几位来访,门子不懂事慢待了贵客。我家老爷已是狠狠地责罚了他。这次,老爷特意吩咐,若几位公子再来,定要另开宴席好生接待,以弥补上次的失礼之处。” 几人忙道不敢。 延入内厅,夏竦已是站起身来迎了出来,朗笑道:“老夫俗务缠身,慢待了本乡诸位俊才,实在是不应该呀!” 秀才代表曾晔发言:“太守大人公务繁忙。能拨冗相见,小子等人不胜荣幸。蒙太守大人不弃,不以我等卑鄙,简拔以茂才,实是我等的幸事!今特来致谢座师大人。” 夏竦笑道:“都是诸位才学所致,老夫岂敢贪功。座师之说可休矣!” 方仲永也不好老是让曾晔顶雷,出言道:“虽说官家不允以座师称呼主考官,但太守大人批阅试卷有苦劳,提拔我等有功劳。私下喊一声座师聊表心意,当还无妨吧!” 夏竦笑道:“如此老夫就生受了。诸位,请入席。” 晏成裕低声对曾巩说道:“他们说话一直都是这么酸吗?” 曾巩低声说:“试探而已。初次见面,总是要试探来、试探去的,免得无意之中得罪了人。” “他们试探出了什么?” 曾巩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爱试探。” 后世对不停在笑的人——除了某些特定职业以外——统一有个美誉“笑面虎”。 据说,笑容来自于大猩猩的恐惧和臣服的表情,人类作为最高级的灵长类动物,将之演化为开心愉悦的心理活动的外在表现。但那是比较低级的、幼稚的人的心理活动。高级的,如夏竦之流就把笑容作为面具可以随时戴在脸上,当然也可以随时摘下来。 自看到夏竦以来,夏竦大笑一次,微笑三次,方仲永即便是再自恋,也不敢认为自己已经到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程度。 你当你是金条呢?谁见了都想啃一口。 所谓宴席,五张矮几,一人一席,分餐制是也。 古韵倒是颇有些了,只是跪坐时腰腹挺直、双手按膝,就有些难受了。晏、曾两家皆世宦,古代礼仪是很熟的,倒是安之若素。可怜方仲永一个农村娃,哪里受过这种高雅的罪。勉力支撑一会儿,就感觉小腿压得生疼。 餐具也是雅得一塌糊涂。青铜的爵杯,漆器的羽觞,重约半斤的青铜筷子夹起豆子来,那滋味谁试谁知道。 菜式倒还正常些。一碟炒焦的黄豆,一盘豆腐,一份芹菜,硬菜是一盘鲤鱼。 只是那鲤鱼的尾巴焦黑,是什么情况?厨子失手了? 夏竦笑眯眯地解释道:“本官出身微寒,辗转各地也没有什么积蓄。本想着仿照唐朝的‘烧尾宴’款待诸位,奈何囊中羞涩。只能取一鲤鱼,将其尾烧灼,聊充烧尾之意。祝各位青年才俊早日鱼跃龙门,直上青云。诸君,饮胜!” 方仲永一边吐槽夏竦的抠门,一边举起沉重的青铜爵杯干了一杯。 你还别说,这爵杯还真是个好东西。若是有刺客一剑刺来,既能格挡,又能当作投掷武器使用。至于羽觞,完全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所盛清水是吃鱼后用来漱口的。 好险,方仲永没有把它给喝了。要不然,被一群古代的土鳖给看成了土鳖,非把他给郁闷死。 “酒足饭饱”后,照例的节目上演了。 夏竦以提携后辈的语气道:“方仲永诗情高绝,曾巩、晏成裕也非同一般。今日雅事,岂可没有诗词以助酒兴。管家,上双泉酒,换巨觞。二三子,试咏之。”内心暗自得意道:老夫熟知诸葛亮观人七法,“问之以是非而观其志”,“穷之以辞辩而观其变”,“咨之以计谋而观其识”,“告之以难而观其勇”,“醉之以酒而观其性”,“临之以可利而观其廉”,“期之以事而观其信”。且看老夫今日牛刀小试。 看着一派魏晋名士风范的夏竦,方仲永暗自冷笑,谁家喝醉了还能眼神清明、腰杆挺直。诸葛亮的观人法你想用到我身上,别的不敢吹,醉之以酒?以我这经受食用酒精浸泡多年的躯体,放开了喝,我能把你喝得怀疑人生你信不信?至于诗词,那是个事儿吗? 方仲永作为新鲜出炉的秀才代表说道:“未知太守大人以何为题?” 夏竦很有风范地说:“各言其志耳。” 方仲永思索了片刻,说道:“小子闻东有大海,飘渺万里,试作《泛海》一首,请大人斧正。 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 夏竦评道:“甚佳!心胸广阔,有大志向也!” 曾巩道:“小子急智不如文远多矣。暮春时节,雨后见城南景致甚美,有旧作一篇。雨过横塘水满堤,乱山高下路东西。一番桃李花开尽,惟有青青草色齐。” 夏竦笑道:“毋乃太过自谦。此诗亦清新雅致,且深有含义,殊为难得了。晏成裕可有佳句?” 晏成裕为难道:“小子最是无用。若是限题还可应付一二,请大人命题。” “以花为题吧,诗词不限。” 晏成裕想了一会儿,才道:“那小子就作一首《金缕曲》吧。 洞户深深掩。笑世间、浓脂腻粉,那般妆点。认取朦胧明月下,不许东风偷飐。偏触动、词人系念。昨日微阴今日雨,好春光有限无馀欠。肯为我,一时暂。冰绡雾縠谁烘染?爱依依、柔条照水,靓妆清艳。墙角绿阴栏外影,印上芸窗冰簟。隔一片、清阴暗澹。不是封姨情太薄,是盈盈树底魂难忏。春欲暮,易生感。” 夏竦想了一下说道:“不如同叔兄多矣!” 又道:“你等还是有些拘束了。老夫虽薄有声名,其实于诗文一道也只是略懂。前唐有李白斗酒诗百篇,看来是酒喝得太少了。饮胜!” 几人又陪着喝了一大杯。 一斤约三十度的白酒下肚,曾晔、曾巩、晏成裕已是摇摇欲坠,唯有方仲永只是面色微红而已。 夏竦暗暗称奇,说道:“仲永可饮千杯乎?” 方仲永急忙谦虚:“小子年幼,其实已不胜酒力,只勉力强撑而已。明日定然是头痛欲裂,大呼我要戒酒了。” 夏竦笑道:“曹孟德有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年轻人偶尔饮醉无妨,士子风流嘛!若是老夫再年轻几岁,勾栏院里定然是要常去的。仲永,可有熟识的粉头?” 这是什么节奏,是要一起去piao cha g吗?我可不想与你成连襟,也没那爱好啊?虽说这也是人生四大铁之一,可我不想和你太铁呀! 方仲永作出一副羞赧的样子道:“小子家贫,不曾去过勾栏瓦舍。” 夏竦哈哈大笑道:“倒还诚实。今日酒兴已尽,不必强留,老夫将当年应贤良方正科时的旧作赠与你等,以为解试壮行。 殿上衮衣明日月,砚中旗影动龙蛇。纵横礼乐三千字,独对丹墀日未斜。” 方仲永一行人走后,管家不乐意了:“这几人平平常常,缘何少爷要厚待他们?” 夏竦叹道:“阿福,你自小跟着我,早就让你把眼界放开些,就是不听。官场倾轧严重,少爷我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那晏成裕是晏同叔的次子,岂可轻慢。即便此人庸碌,但有晏同叔的人缘在,一世富贵亦可期也。且那看似木讷的曾巩,假以时日,必为一代宗师,也不可小觑。最有意思的是那方仲永,内心沉稳,偏要装出一副年轻气盛的轻浮模样。若是机缘巧合,必非池中之物。说不得,将来我们还要仰他鼻息,求个周全呐!” 第三十九章 宋版哈根达斯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白居易未成名的时候,去长安应考。 当时有个文学老前辈名叫顾况,他对前来拜访的白居易说:“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小小地拿白居易的名字调侃了一下。 白居易献上了《赋得古原草送别》,顾况叹之曰:“有句如此,居天下有甚难 !老夫前言戏之尔。” 洪州不是长安,米没有那么贵。可方仲永也不是白居易,没有名作献给某位高官(有,他也不想献给夏竦)。既没有李太白的知交满天下,可以到处免费旅游、喝酒;更没有柳永写一手艳词的本事,去喝花酒不仅不要钱还能挣钱。真不要脸,鄙视他! 因此,看着那原本就不多的小钱钱,方仲永心如刀绞。这才哪跟哪呀,就已经花去了三十贯,总财产的十分之一了。怎么能开源节流呢? 正当方仲永感叹自己“钱途无亮”的时候,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呃不,是晏居厚来了。 晏居厚问道:“文远可有意参加九月初的解试?” “自然是要参加的,否则岂不白白地错失良机。”方仲永答道。 晏居厚很是体贴:“到解试时间还有将近三个月,若是回乡怕是来不及了吧?这客栈非久居之地,贤弟意欲何往?” 方仲永有些无奈地说:“若是离家近,来回月余还则罢了。这一来一回近两个月的功夫,加之舟车劳顿,想回家却是不易了。但前路漫漫,靡费甚多,唯有尽量节省一二,以备后患。” 晏居厚道:“不知贤弟打算如何节流?莫非学那范仲淹断齑画粥乎?” 方仲永笑道:“小弟是个馋嘴的,学不来范希文每天只喝一碗粥。不过,寄居寺庙倒是可以效仿的。我与禅宗圆通禅师甚是熟稔,他也曾言说若有必要时,可报他名号求助于禅宗寺庙。我意欲到皇觉寺打上几个月的秋风,想必圆通禅师的名头还是好用的。” 晏居厚摆摆手道:“那皇觉寺年久失修,已是破败不堪。寺中和尚也甚是无趣,寺内清规戒律甚多,吃不得肉,饮不得酒,更不可有女眷往来,实在不是个读书的好所在。岂不闻‘碧纱笼诗’的典故乎?” 方仲永一听,觉得晏居厚同学的三观有问题。 我是去读书的,吃不吃肉其实无所谓。至于饮酒、女眷往来之类,你确定和读书有联系吗?再说了,普救寺有崔莺莺,兰若寺有小倩,皇觉寺说不定也有什么美女出没呢? 即便什么都没有,可备不住人家寺庙便宜啊!一天一文钱,要是实在没有也可以不给。当然,受点冷眼也就在所难免了。若是肯出到十文,就可以包伙食了。要不,戏文里的穷书生进京赶考都喜欢住寺庙,就是图个便宜。 不过,出家人也并非都是六根清净的高人。 唐朝时,王播没显贵时,曾经借宿于扬州惠昭寺木兰院。 僧人吃饭的钟声响了,他就跟着去蹭饭。后来僧人们烦了,吃了饭再敲钟。王播再去时,就没有饭了。王播很是生气,就写了几首诗在墙上讽刺这些势利的和尚。 二十多年后,王播声望日隆,“出镇该邦”,重游木兰院的时候发现自己以前的诗作都被碧纱笼罩了起来。王播感叹这方外之人也是如此捧高踩低,又作了两首诗:一为“二十年前此院游,木兰花发院新修。而今再到经行处,树老无花僧白头。”一为“上堂己了各西东,惭愧阇黎饭后钟。二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这就是“碧纱笼诗”的来历。 但方仲永不觉得自己会受到王播的待遇,一则有圆通的旗号在那里,皇觉寺的和尚应该不会那么过分。二则自己也不像王播那么抠门,伙食费还是会交的。毕竟出家人的钱也不是白来的,呃,好像有些钱还真是白来的。 方仲永说了自己的考量后,试图证明自己一定会比王播过得好的。 晏居厚却有了更好的建议:“家父为官多年,颇有些积蓄,在这洪州也有几处房产。除过我们居住的府邸外,在城外还有处别业很是清净,原本就是让我们兄弟几人读书用的。平常也安排了人手照料,并不曾荒废。家母怕我们无人管教,就不大让我们前去读书,刚好可借于贤弟安心读书。” 方仲永忙要推辞,晏居厚打断道:“本就是闲置的屋子,贤弟休要推脱。要是觉得无功不受禄,你就比照寺庙的价格付给我房钱就是了。一天一文,不得拖欠哟!对了,伙食你就得自己解决了。因为地方稍远,来回送饭恐有不便。” 方仲永很是感激:“德茂厚意,小弟愧领了。至于吃饭的问题,是万万不敢烦劳了。” “既然如此,那就搬家吧!” 方仲永却是不急了,慢悠悠地说道:“先不忙搬家。德茂兄不打算听听我的开源之策吗?” 晏居厚笑道:“怎么?贤弟对经济之道也有涉猎?” “值此伏天,要是有一杯冰饮,德茂以为如何?” “值此伏天,何来冰饮?你莫要说取用冰窖里的藏冰。就以我家来说,虽也设有冰窖,但因采冰不易,储量甚少,等闲是不让取用的。若有贵客登门,或是府中有人犯了热症,才能少量使用。洪州其他各家也大略相当。又何来冰饮可吃?” 方仲永笑道:“你先别管冰从何来,只说若是在集市有冰饮销售,当售价几何?前景又如何?” 晏居厚道:“若是真有冰饮可吃,虽三五百文亦非昂贵。至于前景,洪州虽非京畿繁华之地,但也是江南屈指可数的要冲所在,豪商显宦、达官贵人如过江之鲫,谁会在意几两银子的事儿。但冰从何来?” 见晏居厚不见黄河不死心,方仲永也不再卖关子。取出一大一小两个铜盆,大盆中盛了半盆水,小盆中也盛了半盆水。将小盆置于大盆中,又往大盆中放入某一神秘物事,用一个木棒在大盆中搅动了一会儿。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小盆中的水结冰了! 看着晏居厚惊讶的表情,方仲永解释道:“这用硝石结冰的办法,前唐的时候就有了。实非小弟首创。以此法制冰,方便快捷,且硝石溶液晒干后可重复利用,本钱很是低廉。德茂以为如何?” 晏居厚啧啧道:“此法虽好,但不知制出的冰是否可堪食用?若是有毒,就大大不妙了。” 方仲永哈哈笑道:“但管放心。小弟之所以用小盆盛水,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不与硝石接触,怎么会有毒呢?且小弟还有妙法,可为这冰饮增色。” 说罢,方仲永又拿出一碗牛奶,加入碎冰、糖和盐,搅拌片刻,即成粘稠状,再倒入瓷杯,配以紫葡萄一颗、橙子半片,一个古代简约版的冰淇淋就新鲜出炉了。 顶级纨绔晏居厚顿时变成了土鳖,指着这奇怪的物体道:“这玩意儿能吃?” 方仲永腰一弯,手一伸邀请道:“请我兄品尝。但有不适,小弟愿担全责。” 晏居厚怀着悲壮的心情当了一次小白鼠,先是用汤匙小心地舀了一勺,慢慢地放入口中。不待方仲永问滋味如何,晏居厚就拿起瓷杯大口吃了起来,直到把杯底都舔了个干干净净。 方仲永笑眯眯地问道:“滋味如何?” 晏居厚并不搭理,闭目回味了半晌才道:“妙不可言,暑意尽消!有如此佳品,贤弟的开源之策可以说了。” 方仲永道:“其实也就是赶个时令。时值伏天,人人皆盼清凉而不得。若是此时有一家店铺专售冰饮,必定生意兴隆。 小弟是这么想的,寻一繁华路段的店铺,装潢要清雅,伙计要清秀,布置要整洁,**冰饮、冰糕。普通冰饮五十文一杯,加水果的冰糕一百文一杯,若是再加上橙汁、薄荷汁的就要二百文一杯了。德茂以为如何?” 晏居厚道:“店铺我家就有,不是问题。售价吗,有些低了。” 方仲永不禁咋舌,这可是比哈根达斯还贵的价格,您还认为低了?只得拱手问这宋朝的土著:“我兄以为当如何?” 晏居厚笑道:“如此佳品,其滋味远胜家中凿冰浸泡的饮品,岂可贱卖?愚兄以为应当再加一倍为宜。至于分成,不是哥哥小气,就五五吧!” 方仲永急忙拒绝:“店铺、人工皆兄长所出,小弟不过是动动嘴而已,断不能平分收益。小弟只要两成即可,毕竟我志不在此。” 晏居厚故作惊愕道:“你要四成?行,就这么定了!” 料想晏居厚也不在意这小小的冰淇淋生意,方仲永也就默认了晏居厚的装疯卖傻。反正也只是挣个吃饭钱,不必过于较真。 午后,方仲永就来到了晏府的别业。只是一座简单的院落,但胜在清净,且所需一应俱全,生活起来并无不便。 对了,忘了说了,忠叔、李三也跟着到了别业。理由是,据忠叔所言,他家老爷说了,要把方公子照顾好,直至方公子中举再另行安排。 于是,方仲永当上了大宋第一家哈根达斯冰饮连锁店的小股东兼技术总监,在晏府的别业开始了解试前的学习冲刺。 第四十章 毒杀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人对甜味的偏好与生俱来。 这是因为人的味觉细胞中有很多甜味受体,人吃了甜味食品后,甜味将通过神经传导给人带来愉悦的感觉。 甜品让人心情变好其实是生理和心理双重因素在作用。 心烦意乱或者心力憔悴的时候,脑部最需要的就是糖分。这时候吃别的食物,脂肪,纤维素等都不能转化为糖。而一些甜食如冰激凌,蛋糕可以直接转化为糖,从而迅速缓解这一症状,满足了脑部的能量需求。心情不好的时候人体还会缺乏B组维生素,吃一些甜品,碳水化合物可以促进B1、B12摄入,对于精神上有一些安慰或者满足。 除了生理上可以迅速消除大脑疲劳和不适,甜品带来的满足感也同时在心理上满足人们对味觉的需求,大多数人追求食物的口感,尤其女生喜欢甜食,让这种满足感来缓解心情,和有的人购物可以让心情好等原因有着相同的道理。 遗憾的是,人类对于糖分的获取过程是漫长而艰辛的。 史前时期人类就已知道从鲜果、蜂蜜、植物中摄取甜味食物。后发展为从谷物中制取饴糖,继而发展为从甘蔗甜菜中制糖等。 制糖历史大致经历了早期制糖、手工业制糖和机械化制糖三个阶段,而制糖业的每一次发展,都意味着工业技术水平的一次重大飞跃,也使得糖从贵族才能享用的奢侈品,逐渐变为寻常人家消费得起的日常用品。 对于中国人来说,唐宋是其中一个重要的节点。 公元674年,中国发明用滴漏法制取土白糖。该法用一套漏斗形的陶器,配以瓦缸和其他小设施,将蔗汁熬至相当浓度后倒入瓦溜(漏斗形陶器)中,从上淋入黄泥浆,借助黄泥浆的吸附脱色制取土白糖。白糖的出现,标志着制糖技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唐大历年间,四川遂宁一带甚至出现了用甘蔗制取冰糖的技艺。 唐宋制糖手工业昌盛,所产之糖的品种和质量都达到相当高的水平。 但是,糖和盐不同,并非是生活必需品——除了无糖不欢的甜党。 既然不是必需品,那就基本上可以定义为奢侈品了。在宋朝,寻常人家的孩子,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大概可以混个便宜的饴糖(麦芽糖)吃吃。只有富贵人家才把红糖和并不怎么白的白糖加入羹汤,过一把甜食的瘾。至于冰糖,属于爱马仕中的顶级全球限量版,听说有这么个东西而已。 作为寻常人家的孩子的方仲永,前世却是个资深甜党。在白砂糖论包卖的时候,自然是算不上什么缺点。在当今大宋,委实是个不太和时宜的高消费的恶习。方父曾感叹道,这小子生了个穷命,长了个富贵嘴。你能体会到一个想吃甜食的孩子,抱着一捆甘蔗啃的悲壮吗?即使磨出了一嘴的血泡,甘蔗的甜味仍然让他欲罢不能。 看着晏溶月吃着精心制作的美味的冰淇淋,好看的眉毛弯了起来,大大的眼睛也眯了起来。方仲永感觉到非常的开心。 果然,分享能让人感到愉悦。 “我们几个的呢?”一个该死的声音打破了方仲永的愉悦。 方仲永冷冷地瞪了熊孩子晏全节一眼。 世界上所有的熊孩子都是令人生厌的,不管他是不是长得眉清目秀。 娘家人不好得罪,方仲永又勉强扯出一副笑容道:“都有,都有。”又很狗腿地对着晏家、曾家的一大帮子人说:“欢迎大家前来试吃,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都提出来呀!我好再改进,争取让每一个人都满意。” 那个叫事实的家伙又出来证明了,想让每一个人都满意其实是个伪命题。娇俏可人的小丫鬟猫奴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为什么只有小姐的冰饮里有个桃,我们的都没有?” 方仲永感觉自己不是很有做生意的头脑,像这种通房丫头的小角色绝对应该排除在试吃人群之外。嗯,熊孩子也应该排除在外。再说了,那是个桃吗?你见过咖啡色的桃吗?难道是坏桃? 为了自己的性福考虑,方仲永决定耐心地解释一下:“那不是桃。那是颗心,爱心!”闻言,原本低头猛吃的晏溶月的头低得更厉害了。方仲永自得不已,土味情话咱也是练过的! 猫奴叫道:“姑爷偏心!” 晏溶月大羞:“猫奴,胡说什么呢?谁是你家姑爷?” 猫奴很诚实地道:“前天,你和夫人在房里说的我都听见了。夫人说,若是方公子此次通过解试,夫人就打算见一见他。夫人还说,她与老爷都不是很在意门第的人,只要你们两个喜欢,方公子人品端正就可以定下亲事。”说完感觉说错话了,急忙跑开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让人不敢相信。 方仲永眼巴巴地看向晏居厚。 晏居厚苦笑道:“家母多方打听了文远的为人,觉得文远贤弟人品甚好,问及惠子妹妹的意思,惠子也没有反对。我本想寻个良机才把这事儿说出来,免得唐突。兼且还有个小小的条件,显得我晏家有些势利了。” 方仲永忙道:“不势利!一点儿都不势利!像惠子这样的佳人,若是半点才学也无,不能东华门外唱名的普通人哪里配得上。小弟在此发誓,必当金榜题名,以交令妹欢心。” 曾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只是在旁边嘿嘿笑着。曾巩这个老实孩子把方仲永拉到一边说:“那王家妹子怎么办?” 声音有点大,被晏居厚听见了。 晏居厚沉声道:“王家妹子是谁?” 这时候要是说不清楚就麻烦了,方仲永竭力解释:“是王安石的姐姐,与曾家有亲。小弟见过两回,并没有什么瓜葛。” 晏居厚半信半疑地道:“没瓜葛就好。切莫三心二意,脚踩两只船!勿谓言之不预也!” 一行人连吃带拿将方仲永制作的冰饮一扫而空,扬长而去。方仲永坐在空空的客厅里,喝着微苦的茶水,心里却是感觉比加了八斤糖还甜。 爱情是甜蜜的,双份的爱情却不一定代表双份的甜蜜。 第二天,一夜未眠的方仲永青着眼圈地洗漱,心事重重地吃早餐。 怎么办呢?晏殊的女儿自然是不可能与人做妾的,那王益的女儿就甘心与别人分享一个丈夫了吗?以王安石那暴脾气,非把自己这负心人打出狗脑子来不可。不过,王益老大人似乎并没有说什么与婚配有关的话,自己也不曾许诺过什么,与王凌薇小姐也只是说过几句话而已。与王家并没有什么瓜葛。嗯,就是没什么瓜葛。 可怎么感觉有些自欺欺人的样子呢?还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 不想了!何以解忧,唯有后劲儿挺大的双泉酒了。 让李三套好马车,忠叔陪同,方仲永三人就离开了晏府别业,直奔双泉酒店而去。 找了个包厢,方仲永喝了两杯闷酒。 忧没有解掉,隔壁包厢的喧闹声就传了过来。 一个声音说道:“卢兄好酒量!” 另一个声音道:“卢兄的酒量自然好了。卢兄可不像我们这也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仅熟读诗书,且又弓马娴熟。箭法更是一绝,改天可要让我们见识一下。” 那位卢兄说道:“一般般啦!比起李广来还是要差一些的!至于见识一下,怎么见识?这地方又没有什么山林,也没有人可以让我射一下呀?想当年,我在金溪城外……” 听到这里,方仲永眼中冷光乍现。喊过忠叔说道:“忠叔你去打听一下,那位卢兄是何许人也,住在哪里,来洪州做什么。速去!” 忠叔片刻后回报:“倒还是个熟人。就是咱们卢知县的公子,来这里应秀才试的,只是名落孙山了。也不回乡,整日与几个帮闲在这里饮酒作乐。原本在本县随着知县大人的,前几年不知因何故被赶回老家去了。小人以前见过几次,因此认得。至于住的地方嘛,就是咱们以前住的客栈。公子可是想拜访他一下?” 方仲永笑道:“等有机会,自然是要好好地拜访一下的。” 内心却是已经确定了,这货必然就是杀害方堂镜老先生的儿子的凶手!原本以为只是误杀,今天看来竟是故意的。像这种以杀人为乐的畜生,让他多活一天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 就像后世某位强势的总统说的,我们的任务是送他们去见上帝,在机场抓住就在机场枪毙,在厕所抓住就把他淹死在马桶里,原谅他们是上帝的事儿。 方仲永不信上帝,如果有选择的话,送这位卢公子去见地府负责扒皮拆骨的恶鬼应该是个更好的选择。应该送他去该去的地方了! 听到隔壁的酒宴快要结束了,方仲永道:“你们两个到新开的冰饮店去看看,也好搭个下手。我去上书店买些时文集子,不必跟着我了。我会到冰饮店与你们汇合的。” 方仲永跟着卢公子来到高升客栈时,见那卢公子已是烂醉。仆人架着他,嘴里还不断地吆喝着让厨房准备醒酒汤。方仲永心道,这样也好,直接动手弄得血淋淋的总是不好,事后也不易洗清干系。 待伙计端着醒酒汤经过身边的时候,方仲永往地上扔了两枚铜钱,说道:“小二,可是你掉的钱?” 贪财的伙计低头一看,连声道谢,还麻烦方仲永替端了一会儿盘子。 方仲永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很是乐意地帮助了一下伙计。由于担心客栈厨子的厨艺不精,不能让高贵的卢公子满意,还非常好心地往醒酒汤里加入了一些淡绿色的“滋味鲜美”的粉末。又尾随伙计到了卢公子的客房门口,亲耳听到卢公子在仆人的伺候下,把那满满一碗的醒酒汤喝完,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走在路上,方仲永心中不断冷笑。喝吧,三天后你就会拉肚子,吃了治腹泻的药以后就会缓解。当你以为只是简单的肠胃不适且已经被治疗的时候,毒素就会悄悄地破坏掉你的肝脏,五天后就会肠穿肚烂而死,神仙难救! 至于杀人带来的恐惧感、内疚感或者是恶心的感觉,方仲永表示,并没有。这怎么能算是杀人呢?你会因为宰了一条恶狗而恐惧、内疚吗?只怕只会有兴奋的感觉吧? 方仲永就很兴奋,压在心底的一丝阴霾也飘然而去了。 方仲永知道,那是方堂镜老先生的怨念,方仲永喃喃地道,老先生您安息吧!愿您下辈子能够投生个好家,每天炫富换女友当个“谁都没有我有钱”的少爷吧! 对了,还要去书店看看,不是说了去买时文集子吗?那就真买一本。忠叔和李三毕竟是张县丞家的仆人,还是别漏了马脚才好。 看人家穿越,动不动就腰缠万贯,动不动就有高手归于麾下。自己这个越穿的,很是丢人啊! 是自己太蠢,没有王八之气,还是古人太聪明,不好糊弄呢? 第四十一章 十八禁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到了新开的晏家冰饮店,就见“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嗯,好吧,方仲永承认这全都是幻觉。 冰饮店走的是高层路线,并不是一个大子儿一碗的路边茶摊,想要出现人流如织的情形是不可能的。毕竟,以后世的富裕,也并没有多少女孩排队去吃哈根达斯。 说白了,吃不起。再说了,以晏大少爷制定的价格来看,实在是不怎么白。 晏居厚却是没有一点儿良心受到谴责的样子。看着不值钱的硝石制出的冰,加一点糖、奶油等物就被卖出了高价,晏居厚的嘴都快撕开了。他兴奋地对方仲永道:“你知道今天已经挣了多少钱了吗?五十贯,正正五十贯啊!” 方仲永不解地看看晏大少爷:“五十贯钱是不少,但以您的身家不用这么激动吧?” 晏居厚说道:“你不懂。这是我第一次自己挣钱,能跟拿家里的钱花用一样吗?父亲、母亲整天说我不事生产,是个米虫。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我自己做正当生意赚的钱,花起来舒坦。” 方仲永很想说,您这五十贯钱里面有我的一部分,还要去掉工钱、原材料和租赁门面的房租。什么,门面是自家的,不用花钱?那您还谈什么“自己”挣的钱? 晏居厚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兀自说个不停:“今天刚开业就能挣这么多,以后肯定会更好。真是多亏了文远的技术呀!走,哥哥请你去勾栏玩耍去。惠子,别帮忙了,你也同去。” 方仲永目瞪口呆:这么豪放吗?带着妹妹与妹夫一起逛青楼? 其实是方仲永少见多怪了。勾栏,绝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是“有技术的女人”的工作场所,起码在明朝以前不是。 勾栏,又作勾阑或构栏,是一些大城市固定的娱乐场所,也是宋元戏曲在城市中的主要表演场所,相当于现在的戏院。瓦舍──城市商业性游艺区,也叫瓦子、瓦市。瓦舍里设置的演出场所称勾栏,也称钩栏、勾阑勾栏的原意为曲折的栏杆,在宋元时期专指集市瓦舍里设置的演出棚。 当然,勾栏里面的节目也并非都是高雅的,毕竟是市民的娱乐场所。你来个《阳春白雪》只怕是吸引不到顾客的,还是下里巴人更契合大众口味。其中甚至有一些不太适合十八岁以下人群参与的活动,比如相扑。 在后世,说起相扑,我们一般都会想起倭国的两个大胖子只穿一条丁字裤相互缠绵在一起情形。看似基情四射,实则各怀鬼胎,都想着用尽一切办法把对方推出直径4.55米的“土表”之外,或者是把对方掀翻在地。 本以为是倭国的特殊爱好,导致他们只穿了条丁字裤就敢表演(方仲永表示,咱是淳朴的孩子,从来不知道倭国那些什么都不穿的表演都有什么技巧)。到了宋朝一看,好家伙,我国的古人竟是如此的豪放不羁,连腰间那块布都省了。 这怎么能行,教坏了我家惠子怎么办? 方仲永急忙拦住在身后的晏溶月和小丫鬟猫奴道:“里面场面多有不雅,不太适合女眷进入,还是另选个唱曲的瓦舍为宜。”还低声埋怨晏居厚道:“如此不堪的场合,德茂也不斟酌好了再来!” 晏居厚伸头看了一眼,“切”了一声道:“有什么稀奇的!两个大男人,真是扫兴!” 方仲永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怎么滴,您还想看两个女人相扑咋的,听话味还得是“坦诚相对”的级别? 见方仲永吃惊的模样,晏居厚大咧咧地说:“不是听那谁谁说过嘛,当今官家在上元佳节都要观看女子相扑为乐,而且还是不穿衣服的哟!咱们也可以学习一下的嘛!” 可能是感觉领着自己的亲妹子看这些节目是挺不合适的,转口道:“惠子,你跟猫奴去听曲吧!我和文远去看角斗去,这可是时兴的节目,就是有些血腥,你胆子小就别去了!” 也不知道晏溶月是怎么理解的,生生把一句好话听成了激将。 晏溶月俏嘴一撅道:“就不!我也不是那整天只知道绣花的女子,角斗也是看过的。并不怎么可怕,怎么就看不得了?” 小丫鬟还在一旁拱火:“就是,就是”。 晏居厚嘿嘿一笑,低声对晏溶月说道:“你猜文远是喜欢温婉如水的女子,还是喜欢河东狮吼呢?” 晏溶月恨恨地回道:“就知道欺负我。”又提高了声音说:“既然是两个粗俗的壮汉打斗,我就不去那腌臜的地方了。你们去吧!” 方仲永再次土鳖地问道:“未知这角斗是何种游戏?” 其实还真不是方仲永扮单纯,他只知道角斗是古罗马盛行一时的野蛮表演,一度发展到让战俘或奴隶与饿了几天的猛兽搏斗的地步。但实在是不知道,宋朝的角斗是怎么回事? 晏居厚解释道:“其实也是从东京学来的玩意儿。洪州的几个顽主到汴梁见识了一番后,觉得汴梁城里让角抵的人拿上武器,相互拼杀要远比只是把人摔倒的相扑有趣。不过,汴梁用的是昆仑奴或者战俘,动辄就有死伤,杀得血肉模糊也是常有的事儿。只是昆仑奴难得,西夏、北辽战俘更难得,其骁勇之士多被高官募为死士,哪里轮得到我们这里。只是找几个厢军中的破落户和几个江湖凶汉打斗而已。 看似拳拳到肉,刀刀砍杀,凶险无比,实则很少出现人命的事儿。一则后续麻烦,赔偿啊、报复啊什么的不好处理;二则弄得人头滚滚的怕大家不喜欢。只是为防万一,生死文书还是要签的。” 方仲永见晏居厚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好奇的问道:“德茂也有股份在这里面吧?” 晏居厚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道:“说不上什么股份,大家凑在一起耍个乐子,挣不了几个门票钱!” 当下也不再多说,指着场中站定的两个人道:“文远以为哪个会赢?” 方仲永站在楼上的包间低头看去,只见场中已经站了两个人。一人雄壮如山,一人精瘦干练,俱都手持短刀。 方仲永说道:“大概是那个瘦小的人会赢吧?” 晏居厚笑道:“只此一点,文远就比大多数人要强了。只是不知为何不认为那个高大威猛的壮士会赢呢?” 方仲永仔细看了一下道:“不对!那大汉虽然雄壮,却不笨拙,下盘甚稳,且浑身肌肉隆起,似是练过横练功夫。对面的瘦子虽然灵巧凶狠,奈何力量不足。对攻一拳的话,胖子无所谓,那个瘦子就惨了!” 晏居厚若有深意地笑了笑,只说:“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此时,两个人已经乒乒乓乓的对攻起来。两人盾牌相抵,短刀对砍。看似火花四溅,激烈无比,实际上两人一点伤都不会有。就这,已经让现场的观众激动不已。但也有懂行的观众不乐意了,高喊:“见点真章啊!别只顾弄些花头!” 场中对决的两人闻言,也都抛开了已经砍成锯齿的短刀,无用的盾牌也扔了,变成了拳脚互殴。 多数的瘦子都很灵活,场中这位更加灵活且阴狠。出拳角度刁钻,又仗着灵活的步法沾身即走。胖子空有一身蛮力,竟是奈何不了他。不多时,胖子的脸上已是淤青一片,鼻子也流血了,眼角也开裂了。 胖子凶性大发,怒吼一声,不再躲避瘦子高高跃起扫向自己脖间的鞭腿,一拳打在了瘦子的下巴上。轰的一声,两人都倒在了地上。观众一片哗然,这算谁赢了? 胖子的抗击打能力明显要好一点,揉了揉已经肿了一大块的脖子,踉踉跄跄地走向躺在地上的瘦子。这是要出人命的节奏吗?观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说不得还有些小兴奋呢! 胖子半跪在地上,重重地一拳向瘦子的头部打去。按照方仲永的推测,这一拳要是打实了,瘦子即便不死也是要变成白痴的。但不知为何,原本志在必得的一拳竟然落空了。瘦子竟是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一记“双风灌耳”,两只拳头轰击在胖子的太阳穴上。胖子雄壮如山的身体就像座山一样,瘫倒在地。 观众嘘声四起,但结果已经毫无疑问,瘦子赢了,胖子输了。扑卖输了的观众高声叫骂,把自己作为押注凭证的竹筹扔进了角斗场。奇怪的是,扔进场中的竹筹越多,晏居厚脸上的笑容就越盛。 晏居厚对一头雾水的方仲永道:“不明白?我带你去后台看看!” 到了后台,也就是更衣室,就见刚才重伤不起的胖子安然地站在那里,胜利者反而不见了踪影。见晏居厚进来,原本坐在椅子上作老板状的掌柜急忙站起来行礼。晏居厚一摆手道:“做你的事就好。我只是带朋友随便看看。” 掌柜告了声罪,对那作为失败者本应满脸颓丧却神态平静的胖子说:“大熊,你这次做得很好,我也不会克扣你的钱。这是你应得的十贯钱,加上你的出场费三贯,共计十三贯。怕你携带不方便,十贯是交子,五贯是铜钱。签个名吧,我好入账。” 那大熊却并不签名,仔仔细细地把交子看个清楚,又把三千枚铜钱都数了一遍,才签了名,拱手谢道:“掌柜的仁义,在下告退了。” 大熊走后,晏居厚对方仲永道:“看明白了?”方仲永有些无奈地道:“你这是打假拳!有什么意义呢?”晏居厚大大咧咧地做到了主位上,对起身侍立的掌柜道:“看不见我们口渴了吗?还不上茶!你先对方公子解释一下其中的门道!” 掌柜拱拱手道:“公子有所不知,若是全靠出售门票的收入,这角斗的生意是没什么油水的。主要的利润在于扑卖上,也就是赌拳。只是若规规矩矩地赌拳,利润其实也不怎么大。所以,今天的角斗就有些花头可做。先把大熊吹嘘地所向无敌,买大熊胜的人自然就多了。但是那样的话,角斗场的几位股东就得不到什么好处了。所以,大熊得输,又不能输得太难看。要是太假,名声就臭了,下回人家就不上当了。因此,才有了场中的种种变化。” 晏居厚打断道:“让你说一下,没让你吹嘘自己的巧妙的安排。弄得跟谁不知道你的功劳似的。放心,该你的那一份少不了你的。” 方仲永还是有些不解:“若是那大熊打赢了也会有不少吧?”掌柜说道:“五贯钱。”“那他为什么还要拼着受伤也要多挣那八贯呢?” 掌柜身边的伙计倒是个知情的:“回禀方公子。这大熊是从外地逃荒来的,身无长物,还带着个几乎瞎眼老娘。那大熊原本在码头做苦力,也挣不了几个钱,哪里够给他老娘看病的。他偏巧与小的住的近,小的就介绍他到咱们这里角斗。原本大熊靠着皮糙肉厚,势大力沉,也能挣个不少。只是,他最近不知听了哪里的疯话,说是要治他老娘的病就得喝独参汤。我的老天爷呀,这独参汤是我们能喝的吗?那都是贵人才能享用的呀。小的看他执拗,劝过几次后不听,就安排了这么个活计。也算全了他一片孝心。” 方仲永等伙计说完,想了一下道:“人参能补五脏,除邪气,虽兼有明目之效却并不显著。他那所谓半瞎的母亲,可是视物有重影,且越来越模糊?” 伙计应“是”,方仲永就大概能确定是白内障了,自己前生的奶奶就得过这病,方仲永是再熟悉不过了。 方仲永就让伙计领自己去看看,晏居厚低声道:“文远可是有了招揽之意?”方仲永回道:“先看看能不能治好他的母亲。招揽之事,稍后再说。” 第四十二章 没钱有病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所谓生活,其实是要先有生,然后才会考虑活下去的质量的。如果我们不需要吃喝就能活下去,那么很多人恐怕是不愿意去劳动的。 但是,不劳动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就没办法买吃的、穿的。所谓的衣食住行,其实是吃饱了以后排列出的顺序,因此才把穿排在了前面。 其实还是“民以食为天”的说法更为准确一些。 如果老百姓有口吃的,能够继续活下去,王朝的统治也就是“天”就能延续下去。如果能够让大多数人吃饱穿暖(不能奢求是所有的人),那就不得了了,是要在史册上大书特书被誉为“盛世”的。 有人说时势造英雄,也有人说英雄造时势,谁造的谁也就不太清楚了。但只有活着,才会有理想、抱负之类的不值一提的想法。一头猪在猪圈的时候,也许会满足于每天有口食吃,有个泥坑可以玩耍。但是,当这头猪站在风口飞起来的时候,挣一个亿也就成了“小目标”了。 初中那位郁郁不得志的老师的话,时隔多年后再想起来,方仲永仍然觉得是真知灼见。 只是那位老师经常喝高,似乎还有些话被当作下酒菜了,抑或是不太愿意说的太深。其中蕴含的无奈、伤感甚至还有一丝的不平,思之令人心痛。 在生活的压力下,个人的理想、抱负都是微不足道的。孟子之所以能够说出“贫贱不能移”的话,是因为他从未真正的贫贱过。大熊拼着受伤也要多挣几贯钱,是因为家里穷,更因为有个多病的母亲需要医治。 亲情是美好的,但,美是贵的。 等方仲永一行来到大熊所谓的“家”的时候,心就更痛了。 屋里基本没有什么陈设,房子更是属于四下进风、八处漏雨的危房。因为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倒合适,所以暂时还没有倒。 俗话说,没啥别没钱,有啥别有病。而浓郁的药草气息,和家徒四壁的窘况似乎在说,这家人不光没钱,还有病。 昏黄的油灯下,大熊的母亲正在用拐杖不断地敲打跪在地上的大熊,还厉声斥责道:“你可是做了什么恶事?否则如何能得来这么多的钱财?你还口口声声说是勾栏发的工钱。你这不孝子,为娘眼瞎了,心却没瞎。那勾栏的东家净是些坑蒙拐骗、逼良为娼凶恶之徒,如何会有良善之辈?” 晏居厚躺枪了,很是不快,朗声道:“老夫人切莫乱说!别人我不知道,我们开的勾栏从不做那为非作歹的事。令郎做事勤恳,有些赏钱也是应当的。” 大熊看到老板来了,也风闻了些晏家的底蕴,怕母亲得罪了贵人,忙起身劝慰其母道:“这是勾栏的东家,晏公子家世高贵,绝非寻常的黑心商人可比。母亲万万不可冲撞了贵人。” 住在隔壁的伙计也是好话连篇,只夸得晏居厚简直就是四千年一遇的美人,呃不,好人。 方仲永看着尴尬不已的晏居厚不由好笑,接口道:“在下略懂眼翳之疾,可否为老夫人诊治一二?” 老妇人推辞道:“老身下贱之人,不敢劳动公子大驾。” 方仲永只当是听不见,笑道:“在下也是一介寒生,哪里有什么大驾可言。”径自近前查看起来。 只见那老妇眼中浑浊一片,晶状体几乎全被填满。那油灯照了下,对光线的反应还有,但敏感度不够。仅靠吃药怕是回天乏术了,白内障的手术方仲永不会,也不可能在宋朝开展白内障手术。 方仲永叹了口气道:“老夫人眼翳已重,或可吃些明目的药物调理一下,但想要痊愈,只怕是难了。人参盛产于辽东,我大宋并无出产,以致价格高昂,实非首选。我这里有治疗眼疾的偏方一张,若是老夫人不嫌弃,可以试一试。即便无用,当也无害。” 当即手书:白术、白芨、云苓各十钱,研为细末过筛,二钱为一包,可包15包左右。每天晚饭后,临睡前用制好的药粉,加适量清水配一个鸡蛋煎饼吃,用植物油少许,也可加少量面粉和食盐,一般服完一剂(15天)明显好转,待几个疗程后即痊愈,15天为一个疗程。忌辛辣、用眼过度。 晏居厚一看笑道:“倒也是。都是温补的药物,加上鸡蛋煎饼,对身体颇有益处,味道应该也不错。寻常人可还吃得?” 方仲永对那老妇说道:“略有微苦,但尚能入口。药嘛,总有些不好的地方,不能当饭吃的。至于令郎想要买人参的话,市面上的人参良莠不齐,真假难辨,我回头差人送来些便是。配合下来,疗效更佳。独参汤却是不必了。” 那老妇道了声谢,迟疑道:“不知公子如此厚待,可有需要我母子之处。老身家中一贫如洗,只有犬子尚有把子力气,未知有何可效劳之处?先说好,犬子不为奴,不做死士。” 方仲永暗叹自己果然没有王八之气,想找个辅助都难。只得耐心解释道:“在下来时是起了招揽的心思的。若他日进京赶考,也好有个伴当。但招募死士,我一介穷书生,要来何用?且在下也没有蓄奴的习惯,身契是无须签的。 今见你母子虽处境艰难,亦谨守孝义,令在下十分惭愧。这就告辞。” 出了门,晏居厚问道:“这就打退堂鼓了?” 方仲永嘿嘿一笑:“以退为进耳!” 晏居厚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文远,你家有好的野山参吗?” 方仲永再次嘿嘿一笑道:“你家会没有吗?” 晏居厚目瞪口呆,连声哀叹:“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屋内,那老妇见几人离开了,就厉声道:“孽子,跪下!” 刚刚翻身把歌唱不久的大熊又委屈地跪下了,口中犹自辩白:“都说了是孩儿辛苦挣来的干净钱,母亲因何还要罚儿子?” 老妇浑浊的眼睛泪如雨下:“儿啊,你可知道我们家因何落到如此地步?” 大熊恨声道:“都怪朝廷不仁,冤杀我父。若有一天……” 老妇的拐杖重重的打在了大熊的身上:“住口!你父受人挑唆,谋划不周,失手杀死了指挥使陈恩泰。即便那陈恩泰克扣军饷、粮秣,又岂是你父一个区区的副指挥使能够撼动的。那陈恩泰乃平章事陈尧佐、武信军节度使陈尧咨的本家,所贪墨的粮饷也大都用于逢迎上官,以期升迁。 你父两杯黄汤下肚,全不顾妻儿家小,贸然顶撞与他。又不知死活,那陈恩泰说什么‘大好头颅在此,你尽管来取’,你父就手起刀落砍了他项上人头。 最终你父落了个明正典刑,全是咎由自取,与朝廷何干。若非那陈尧咨不欲戕害我等孤儿寡母弱了他陈家的名头,又有营中诸位叔伯帮助,安能有我们母子活命的机会。 我们母子流落到此,正当隐姓埋名,苟活于世。全是为娘拖累了你,致使你每日辛劳,更到了角斗场与人搏斗给为娘治疗眼疾。为娘恨不得早日死去,以免拖累我儿呀!” 大熊哽咽道:“母亲万万不可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孩儿明日就辞去角斗场的活计,专心到码头做苦力,不让母亲担忧!” 大熊的母亲又是一棍:“糊涂!我儿一身武艺,正当建功立业,岂可沉寂于贩夫走卒之中。此次,你一番卖弄,虽然可能引起仇家注意,但亦不失为一个进身的机会。否则,你便是卖一辈子的苦力,又如何能够娶妻生子,告慰你父在天之灵。” 大熊有些拿不定主意:“那晏公子财雄势大,听闻其父已是参知政事,可庇佑我母子周全。难道母亲让孩儿投靠于他?” 大熊的母亲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个傻孩子呀!那晏氏羽翼已丰,我儿去了又有何脱颖而出的机会?不过是每天与他牵马坠镫,做个保镖护院。为娘说的是那个方公子。” “那方公子不过一个秀才功名,且并无家世,孩儿投靠了他,岂不是更要埋没,说不定连衣食都没有了着落。我不去。” “傻孩子,是雪中送炭好,还是锦上添花好呢?如果你在那方公子微末的时候就跟随他,自然就是最信任的下属了。若有机会,一定会首先想到你。等他发达了的时候再投奔他,与今天的晏公子何异?” “可是方公子已经走了呀?” “文人的话,一定要掰开了、揉碎了听才行。那方公子不是说不愿蓄奴嘛,这就是答应了不会让我儿归入奴籍,给我儿将来晋身留了条路呀!你若跟了那方公子,一定要多看多听少说,用心做事。但若有必须豁出命的事儿,则可禀明主家自己的难处,当以保命为第一要务。” 大熊迷糊了:“母亲不是常教导孩儿,当待人以诚、事主以忠吗?如此做法,岂不违了父亲生前的教诲。” 大熊母亲叹道:“你爹就死在了这两句话上,忠诚也要看人呀!若是那奸邪之徒,如何能唯命是从,为虎作伥。若是那满心忠义,又体恤下属的,又怎么会让你白白地送死呢?当然,若是我儿为国为民而死,也算死得重于泰山了。看我说些什么呢?那方公子目光纯净,虽有城府但不失为翩翩君子,我儿好生伺候着就行了。” 有人说,女人是天生的政治家,实在是金玉良言。 方仲永不知道大熊母亲叮嘱了些什么,就算知道也 不会放在心上。一见面就纳头便拜,立刻就忠心耿耿地为你赴汤蹈火了的情节只会出现在艺术作品中。现实中,这么做的不是骗子就是疯子。 所以,第二天看到报到的大熊,方仲永感觉还是很开心的。咱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班底了,再也不用自己事事亲力亲为了。虽然是雇用来的,未必完全可信(简直是一定的),但也比忠叔、李三这种借来的要好。 方仲永开心了,李三就不开心了,这是要顶替自己的节奏呀! 李三委屈地说:“可是小的最近有了什么差错,令公子嫌弃了?” 方仲永忙解释道:“三哥做事勤勉,且武艺高强,在下是非常佩服的。怎么会有嫌弃的意思。只是我要在洪州待挺长时间的,三哥和忠叔多有辛劳,不忍让二位久候罢了。等哪天我与攀龙好生说道说道,待他回乡时,你们就可以一块儿回去了。二位一路护送,在下感激不尽,到时定有谢仪奉上。” 忠叔说道:“其实我家少爷有过吩咐,若是公子不弃,就让我等跟随公子就是了。身契之事,自有我家少爷办理。” 方仲永感谢了一番道:“在下若是解试不中,就要返乡待下科重来。若是侥幸中了,就要顺江而下,这车马是用不上了。我会有书信请忠叔转交张世叔,以表谢意。另有家信,也请一并带回,在下不胜感激。” 第四十三章 谈钱伤感情的朋友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论语·乡党》有载,朋友死,无所归,孔子曰:“于我殡。”宋朱熹注:朋友,以义合者。 《中庸》说:“义者,宜也。”《说文》段注:“义之本训谓礼容各得其宜。” 《新华词典》上的解释是“正确合宜的道理或举动”。 胡子曰:义者,利也。 您要问胡子是哪位?胡渣唏嘘者,简称胡子也。 方仲永作为胡子的“长子”,对胡子的话自然是奉为圭臬的。其实,也不怪方仲永现实,试想一下,在人欲横流的商业社会,当一切都变得可以讨价还价的时候,能把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同性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除了超越性别的感情之外,也就只剩下利益这条纽带了。 有利则合,无利则分。按照《新华词典》上的解释,在商业社会我们要遵从的正确的道理或者举动就是两人的交往是否具有商业价值。有价值,就接触,是正确的;没价值,再交往就是错误的。 有了共同的利益是否就可以愉快的交朋友了呢?也不尽然,因为子又曰了:毋友不如己者。道理也很强大:与比自己优胜的人交游,可以使自己进步,有益处;与自己水平相当甚至不及自己的人相处就没有什么好处,只会浪费时间和感情。这些异口同声的论调似乎有些功利甚至势利,但也符合人之常情。然而,假如换个立场,这种想法岂不是一厢情愿?苏东坡曾云:“世之陋者乐以不己若者为友,则自足而日损,故以此戒之。如必胜己而后友,则胜己者亦不与吾友矣。”翻译过来就是,你想找个比自己强的人当朋友,别人也想找个比自己强的人当朋友,谁会理你? 且夫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感情神马的过于玄幻,与本文设定不符,暂不考虑。鲁老夫子说过,浪费别人的时间无异于谋财害命。方仲永为避免落得个杀人凶手的境地,一般是不愿意耽误别人宝贵的时间的。即便有,也是在与别人说些必要的事情,或是利益。 西哲有云,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太祖有云,所谓统战,就是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朋友搞得多多的。 方仲永认为,只要利益均沾,应该是可以长期保持一个稳定的关系网的。他送张攀龙以名,给晏居厚以利,助曾晔曾巩以文,其实都是在用利益的纽带编织自己的人脉。效果不错,方仲永也一度沾沾自喜。 但是,方仲永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当方仲永提出与曾晔合作经营高档家具店时,曾晔说:“你与晏居厚合作冰饮店,又要备考,精力支撑得过来吗?” 老实孩子曾巩说:“你莫不是手头拮据,才想多个营生?我家也有些积蓄,供应我等兄弟进京赴考不在话下。但有所需,定不教文远为难。” 连路过打酱油的晏成裕都说:“文远哥哥,我姐姐说了,寒门多俊才,但也要保重身体才行,万不可学那囊萤映雪、断齑画粥的穷书生。喏,这是我和姐姐的压岁钱,我们攒了好几年呢,送你做花销吧!” 方仲永又是惭愧,又是感动,还有点哭笑不得。他摸着晏成裕的头说:“仲容,哥哥不差钱,劳烦你们担忧了。哥哥只是想着多些收入,将来生活也好宽裕些不是?”又小声地说:“你也不希望将来溶月姐姐吃苦吧?” 晏成裕点点头道:“溶月姐姐可疼我和全节、宣礼、崇让、铭远了,我们当然希望溶月姐姐过得好了。他们几个早就想见你了,只是他们几个还小,母亲不让他们出来玩儿。都希望你能早一天到家里去呢!” 方仲永点点头许诺道:“快了。等哥哥我夺了解元就去!” 晏居厚倒是干脆,人没来,让人捎来了三百贯的交子,顾及方仲永的脸面也不说是借的,只说是“入家具店的股”。 方仲永也不推辞,直接与曾晔议定股份配比。曾晔提供人工、木材,占三成;晏居厚这个地主老财提供店铺、伙计,占四成;方仲永占些便宜,提供款式设计,占两成。还剩一成,由晏居厚操作,作公关之用。 一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运作之后,家具店就开业了。但方仲永也没了开冰饮店的兴奋劲。当一帮子人,只有你自己把这生意当作挣钱的门路,别人都只是玩耍的性质的时候,你怎么可能兴奋得起来? 唉,真有点怀念后世那些锱铢必较、唯利是图的“朋友”了。那时,他们的口头禅是“别谈感情,多伤钱啊”。现在,这一帮子蠢货,竟然连个契约都不签,就那么傻愣愣地直接掏钱了。 如果方仲永愿意,可以把他们骗得倾家荡产,可是,方仲永愿意吗? 在方仲永打算继续好好地经营与朋友关系的时候,在遥远的西夏和吐蕃,李元昊与唃厮啰这一对“老朋友”却恨不得对方去死。 李元昊者,宋真宗咸平六年(1003年)五月初五日,出生于灵州(今宁夏灵武)一个党项贵族之家。  他出生的次年,祖父李继迁在同吐蕃六谷部首领潘罗支的作战中,身中流矢,伤重死去,由其父李德明继立为夏州(今陕西省靖边县)定难军留后。 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李德明“僭帝制”,追谥其父李继迁为“应运法天神智仁孝至道广德光孝皇帝”,“庙号武宗”。彼时赵宋无力攻伐,仅“表示严重关切和提出严正抗议”。 李元昊窥破了赵宋掩藏在太平盛世之下的虚弱,在宋仁宗明道元年(1032年)李德明死后,元昊继位, 积极准备建国称帝。 尽管李元昊没有上过一天的正治课,也绝不会知道意识形态、和平演变为何物,但不妨碍他在文化方面做出了一系列的改革。 首先废除唐、宋“赐”给党项王族拓跋氏的李、赵姓氏,改姓“嵬名氏”,自己更名曩霄,号“兀卒”。宋仁宗明道二年(1033年),改宋建元明道为“显道”,以避父讳。 改元显道的这年三月,李元昊向境内党项部族下达了“秃发令”。他率先自秃其发,即剃光头顶,穿耳戴重环饰。强令部族人民一律执行,限期三日,有不从者处死。一时党项部民争相秃发。 在服饰上,李元昊“衣白窄衫,毡冠红里,冠顶后垂红结绶”。官员则按等级职别规定服饰。庶民百姓,只准穿青绿色的衣服,以别贵贱。其次,在他继位之后即着手创制一种记录党项族语言的文字,即西夏文字。他在戎马倥偬中,还亲自筹划和主持创制文字的工作,命大臣野利仁荣等整理演绎,编纂成十二卷。李元昊下令尊为“国字”颁行,凡纪事尽用蕃书。又设立“蕃字院”,以传授学习,推广使用。在对辽、宋朝往来的文书中,都使用两种文字书写。 此外,李元昊对党项族原来的礼乐制度深受唐、宋的影响的现象,很是不以为然。他对大臣野利仁荣说:“王者制礼作乐,道在宜民。蕃俗以忠实为先,战斗为务,若唐宋之缛节繁音,吾无取焉。”他锐意改革,提倡以“忠实为先,战斗为务”讲求实效的精神来指导礼乐改革,在“吉凶、嘉宾、宗祀、燕享”诸场合中,“裁礼之九拜为三拜,革乐之五音为一音”。简化了礼乐制度,下令照此遵行,有不遵守者,格杀勿论。 李元昊还在建国称帝之前,在政治、军事制度方面进行了一系列的建设。政权机构的建置,基本上是仿照中原的制度。李元昊显道二年(1033年)五月,升兴州为兴庆府,定都城,并仿宋朝官制建立起一整套与宋朝大同小异的中央与地方官制体系。 李元昊十分重视军队的建设,在取得河西走廊之后,着手整顿军队,在原有部落军事组织的基础上,建设正规的军事制度。为了战争和军政建设的需要,便于调兵遣将,采用地方军区性质的“监军司”设置,把军事指挥机构与地域性的防卫措施结合起来。仿宋朝军事单位“厢”、“军”制度,把全境划分为左、右两厢,共设有十二个监军司,各立军名,规定驻地,设置军事首领都统军、副统军和监军使等职。在全境广布兵员,重点是护卫首都兴庆府和对宋、辽的防卫上。对河西走廊肃州、甘州的吐蕃和回鹘聚居地区,升郡设府,置以重兵,镇抚并用,加强统治。 要之,一个野心勃勃、嗜杀成性的狂人! 与他相爱相杀的唃厮啰是何许人呢? 唃厮啰,原名欺南凌温,吐蕃亚陇觉阿王系的后裔。 12岁时被河州羌族首领迎至河州(今甘肃临夏)拥立为王,尊为地唃厮啰。随即又被宗哥僧李立遵与邈川大酋长温逋奇挟持到廓州(今青海尖扎北),立为赞普,遂迁王城至宗哥(今西宁东南)。后为摆脱论逋(宰相)李立遵控制,以温逋奇为论逋,拥兵数万,附宋抗西夏。宋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立法建制,聚众数十万,部族渐强。明道元年(1032年)八月,宋授其为宁远大将军、爱州团练使。次年迁王城于青唐(今西宁),统领今青海东部和甘肃部分地区,世称青唐吐蕃。 在唃厮啰的统治下,河湟地区的吐蕃人民过着安定且较为富足的生活。唃厮啰在历史上对藏族人民确实做出了突出的贡献,藏族民间史诗《格萨尔王传》即是据唃厮啰的事迹发展的。 与李元昊相比,在大宋眼里,奉行附宋抗夏以自保政策的唃厮啰就显得可爱多了。 因为唃厮啰不仅不像李元昊那样组建“擒生军”经常到赵宋边境劫掠人口、财物,还积极地与中原发展商贸,并一再表示愿意联宋抗夏。甚至还在康定元年(1040年),与宋使刘涣共商讨夏大计时,奉献誓书及西州地图,重申与宋协力抗夏的决心。要知道,古时候献上地图就相当于把小命交到别人手里了。也许唃厮啰有试探的心思,但交好甚至是臣服的意味也足以令大宋高官弹冠相庆了。 用后世的话说,唃厮啰是一位“爱好和平、睦邻友善、心向中央**”的“优秀的少数民族地区领导人”。 对于一心想要称帝的李元昊来说,这样一个二五仔实在是可恶——尽管在宋朝人眼里他才是真正的二五仔。大家同为大山的子孙,你不好好地放牧打猎,居然要学习宋人搞起经济建设、发展文明礼仪了。实在是愚蠢之极! 我们需要搞经济建设吗?当然不需要!因为我们可以去大宋抢呀! 我们需要文明礼仪吗?当然也不需要!诗词歌赋是软弱的汉人的无病叽歪,宽袍大袖怎比我一件羊皮袄过四季来得痛快? 更可气的是,你青唐吐蕃不仅不帮我从大宋抢东西、打草谷,还卖了大量的战马给大宋,以弥补他们战马不足的缺陷。更更可气的是,你还经常配合赵宋的军队对我大夏进行攻伐。实在是可恼!可恨!可杀!枉我还想着把女儿许配给你那愚蠢的大儿子董毡!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典故,熟读汉家典籍的李元昊自然是知道的。唃厮啰所统治的河湟地区正处于西夏国土的肘腋之间,再加上唃厮啰拥有一支六七万精兵的强大军队。这对于西夏来说,无疑是一大隐患,随时都有可能来个“变生肘腋之间”。 灭了吧! 第四十四章 好汉对好汉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赵宋明道二年、西夏显道二年七月,李元昊在兴庆府皇宫思考着人生,呃不,去灭唃厮啰的领兵大将人选。 尽管李元昊对唃厮啰自称是吐蕃王的后裔很不以为然,对他跪舔赵宋的“无耻行径”更是深恶痛绝。但自大如元昊者,也不得不承认,唃厮啰是条好汉。 唃厮啰十二岁的时候,被一个叫何郎业贤的河州羌人从西域接回。当时,吐蕃国势早已衰微。吐蕃本土,四分五裂;河陇一带,更是“族种分散,大者数千家,小者百十家,无复统一。” 然而,居住在吐蕃东北地区的党项族在元昊之祖父李继迁的领导下,在北方强国契丹的大力支持下逐步强盛。他们以灵、夏地区为中心,南侵赵宋边郡,西略吐蕃、回鹘,大有一统西北之势。 宋真宗咸平六年,李继迁攻破河西走廊的大门——凉州;宋真宗景德元年,李继迁的儿子李德明用计擒杀吐蕃西凉六谷部领袖潘罗支。以潘罗支为首的河陇地区第一次吐蕃部落联盟被西夏军队打垮,吐蕃各部落失去了统一的领袖,“西蕃无主”,如鸟兽散;而强悍的西夏铁骑却日日进逼,河陇吐蕃大有被西夏军队吞食的危险,形势十分紧迫。 唃厮啰被接回以后,名义上虽然是吐蕃至高无上的赞普,但实际上却是河湟地区宗教领袖和地方豪强手中的傀儡。当时,河湟地区业已强大的宗教和地方豪强两大势力都将唃厮啰当作名贵猎物一样来追逐。 唃厮啰年仅十二,这对于豪强们来说,无疑又是最好控制的。因此,何郎业贤将唃厮啰接回后,先是安置在甘肃夏河一带,马上就被大姓耸昌厮均移到了移公城,接着,又被宗哥豪强李立遵和邈川大酋温逋奇劫持到廓州。后来,李立遵又单独将唃厮啰迁到宗哥城。 年幼的唃厮啰在这些豪强大姓的眼中,不过是历史上的“刘盆子”、“汉献帝”,可以使他们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借以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 随着年龄的增长,唃厮啰逐渐成熟。他再也无法忍受那种任人摆布、受人控制的局面。他与论逋李立遵之间的矛盾首先爆发了。 李立遵是一个贪残暴虐的**之徒,特别是在外交上,他推行了一套与宋王朝为敌的政策,引起了各部落的强烈不满。李立遵为了控制唃厮啰,将自己的妹妹嫁给唃厮啰作妃,但是,唃厮啰对李立遵的专横跋扈、倒行逆施十分反感。唃厮啰乘李立遵被北宋名将曹玮打得一败涂地,势力大为减弱的机会,离开宗哥,来到邈川,摆脱了李立遵的控制;并且,下令罢废李立遵论逋之职,起用邈川大酋温逋奇为论逋。 温逋奇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地方豪强,早就觊觎唃厮啰的赞普之位。唃厮啰来邈川后,他一面暗中与西夏勾结,一面秘密策划叛乱。1032年(宋仁宗明道元年),温逋奇发动了政变,逮捕了唃厮啰,并将他囚置井中。但是,温逋奇的阴谋并未得逞。一天,温逋奇带兵外出,负责守井的士兵将唃厮啰从井中救出。唃厮啰当机立断,迅速集结拥护自己的部族,诛杀了温逋奇,平息了这一场叛乱。随后将国都从邈川迁到青唐城(青海西宁)。从此,这个河湟地区的吐蕃政权才真正掌握在唃厮啰的手中。 也许是心慕“天朝上国”的文华,更也许是二十多年饱受西夏势力的欺凌,唃厮啰一上台就迅速改变了李立遵和温逋奇时代投靠西夏、与宋为敌的外交政策,极力主张“联宋抗夏”。颇有些“磨刀霍霍向西夏”的意思。 于是,元昊就想着趁他刚刚掌权、立足未稳的时候教训他一下,试图挽救一下“误入歧途”的唃厮啰重新回到西夏温暖的怀抱。 但是,灭国之战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发动的,不可能一上来就是举全国之兵与唃厮啰死磕。那样只会便宜了虎视眈眈的北辽和赵宋,试探性的攻击先来一拨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试探归试探,口号还是要喊响亮一点的,“毁其宗庙,灭其社稷”的口号就很不错。而且兵力也不能太少了,领兵的人选也不能太弱了。否则,派一堆菜鸡上去送人头,只会白白的被人耻笑。 经过种种考量,甘肃军司都统军苏奴儿就被选中了。 原因有三,一是苏奴儿骁勇善战,麾下也多能战之兵。二是甘肃军司与唃厮啰盘踞的河湟地区距离不远。虽说和南军司是距离最近的军队,但还需要防备东部宋朝的军队,轻易不可调动。而甘肃军司主要的防备对象是战五渣的黄头回纥,调走个一时半会的没什么妨碍。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奴儿不是党项族人,他是回鹘人。即便战损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刚好还可以消耗一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回鹘人的实力。 接到李元昊进攻唃厮啰的旨意后,甘肃军司一片欢腾。彼时,西夏人颇有些“闻战则喜”的意味。毕竟,打仗就代表着胜利,女人,财富等等美好的东西。至于失败了会怎么样,他们一般是不考虑的。 死就死了呗,想那么多做什么? 苏奴儿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老子在甘肃军司过着幸福的生活,没钱了就去抢枪黄头回纥,李元昊的命令也可以听一半留一半。何苦要大老远的跑去跟唃厮啰作战?那唃厮啰号称有十万铁骑,只让老子带两万五千人就去打他的老窝。这是要我去送死呀!至于这个传达旨意的监军,居然是个宋人,大王真是越来越昏庸了。 苏奴儿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位汉人儒生打扮的监军,目光始终在那儒生的脖子上下打量,似乎在思考怎么下刀才不会溅到自己身上血。那儒生只是笑眯眯地,全然没有即将嗝屁的觉悟。 苏奴儿看了一会儿,见自己的目光并不能杀死对方,才开口问道:“大王怎么会派了个宋人来监军?你可是冒充的?” 那儒生镇定自若的答道:“在下吴昊见过都统。至于在下是否冒充的,想必大王的旨意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且在下带来的五十名铁鹞子亦可作为人证吧!若是都统大人没有异议,还请大人即刻点将,领兵征讨唃厮啰。” 苏奴儿大笑:“我西夏人天生就是战士,骑上马就行了。点哪门子的将,你以为像你们那些懦弱的宋人,不带齐了家伙事连门都不敢出?葛罗禄,吹号!” 亲兵首领也是苏奴儿的大儿子葛罗禄领命吹号。 不多时,两万五千人马就聚齐了。 苏奴儿高声道:“孩儿们,大王让我们去称称唃厮啰的斤两,你们害怕吗?” 副都统笑道:“那唃厮啰当了二十多年的塑像,会有什么能耐?不用都统出马,末将等人就能把他的脑袋摘下来制成酒杯。” 其余军官俱都大笑起来,似乎也认为唃厮啰的脑袋很适合做酒杯。 众人散去后,苏奴儿对大儿子葛罗禄说:“唃厮啰绝不是那么好打的,李元昊这次只怕没按什么好心。你就别跟着去了。若是听到为父战败的消息,即可起身去草头鞑靼藏身,你二弟去西平军司,三弟去沙洲。彼此不要有任何联系,也不要和以前的故旧说起。” 葛罗禄很是不解:“既然父亲认为不能去,咱不去就是了。想必大王也奈何不了咱们。” 苏奴儿长叹一声道:“你以为那五十名铁鹞子是干什么来的?为父若有半句推辞,只怕脑袋已经落地了。那吴昊也不知给副都统同罗灌了什么迷汤,其他军官也是巴不得我去死的样子,想要在军中找些助力也不行了。此战若胜,则我必死无疑;若是败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好了,你尽快动身,今晚就走吧。” 于是,一群各怀鬼胎的甘肃军司的军官就在吴昊的怂恿下,裹挟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苏奴儿踏上了攻打唃厮啰的征程。 十天后,到了青唐北部的牦牛城的时候,被早有准备的唃厮啰的军队拦住了去路。 游牧民族的战争是非常干脆和直接的,什么骂阵,什么计谋全都没有,就只有一个字“干”。 唃厮啰在牦牛城摆开了阵势,等着苏奴儿带兵来攻城。按说,只有两丈高的城墙,也没有护城河,更没有马面墙的牦牛城是非常好打的——起码在习惯了守城攻城的宋朝人眼里是这样的。 但对于习惯在原野上骑兵对攻的西夏人来说,攻城真的是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 出发时,不知是有意的还是忘了,根本没有人提醒苏奴儿要准备攻城的器械。想要临时砍伐树木制作鹅车、攻城锤,却发现原本就稀少的树木早已经被狡猾的唃厮啰砍了个精光。装备有轻型抛石机“旋风炮”的是宿卫京师的泼喜军,就苏奴儿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甘肃军司是连半个石炮也没有。 没办法,骑兵攻城吧! 先是一阵弩箭压制城头守卫,然后就是最悲壮的“蚁附”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唃厮啰竟然懂得宋人的守城术。滚木、擂石、菜油、金汁轮番上阵。只一天,苏奴儿的军队就伤亡将近五千。 晚间,副都统同罗见士气低落,就给将官们鼓劲道:“那唃厮啰就是个缩头乌龟,躲进壳子里不出来。明天,找几个军士扮作青唐人,再找个与唃厮啰长得相近的给他头上系个狐狸尾巴。唃厮啰受不得激,一定会站在城墙上叫骂的。我们安排几个射雕手用神臂弓射死他,咱们不就赢了吗?” 苏奴儿笑道:“真不知道同罗兄弟是这样的足智多谋呀!” 同罗憨笑道:“都是监军的主意。” 吴昊轻摇羽扇,恰似诸葛之亮,更胜孔明之明。 第二天,照方抓药。 唃厮啰的大儿子瞎毡督战,见西夏人如此羞辱他的父亲,就要站在城头叫骂。唃厮啰急忙制止了自己莽撞的儿子:“宋人有一句话叫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想必这个时候,一定有西夏的射雕手在等着咱们父子。不管西夏人死了多少,只要杀了咱爷俩,就是最大的胜利。所以,你根本不用理他,咱们还有狠招等着他们呢。” 其实唃厮啰所谓的狠招在中原兵法大家眼里不值一提。 一是败兵。用坚固的工事和防御体系使得西夏军兵伤亡惨重。 二是疲兵。每到晚间,唃厮啰派出小队人马,或假装突围,或佯攻。苏奴儿听到金鼓声,就得披甲整兵。因为你也不知道哪一次是真的,万一人家来次真的进攻或者突围,那乐子就大了。如是再三,甘肃军司上下人人呵欠连天。 三天后,狠招终于来了。 唃厮啰尽出牦牛城内兵马,趁夜色全力攻打甘肃军司营寨。苏奴儿等人以为又是疲兵之计,只派出了少量示警的斥候。 因此,等唃厮啰的军兵到了苏奴儿的大帐的时候,苏奴儿连盔甲都还没有穿上。苏奴儿倒也光棍,把手中的刀往地上一扔,束手就擒了。 唃厮啰颇有英雄气概,对弃械投降的苏奴儿并不羞辱,还劝解道:“老夫敬你苏奴儿是条好汉,也就不把你的头盖骨制成酒杯了。但我也不能白白地放你回去,你可愿意让你的家人支付赎金?” 苏奴儿想了一下说:“愿赞普把甘肃军司上下一体斩决,留下我的几名亲卫即可。” “噢,这是何故?” 苏奴儿惨笑一声道:“赞普睿智,岂能看不出李元昊的借刀杀人之计。就算我能被赎回,这丧师辱国的罪名就足够李元昊将我碎尸万段了。愿赞普饶在下不死,回到大夏是不敢奢求了。还请赞普对外宣称在下是力战而死,免得李元昊戕害我的家人。从此,我苏奴儿愿效忠赞普,世上也再无苏奴儿这个人了。” 第四十五章 陷落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当吴昊在几十名铁鹞子的护卫下,狼狈逃回了兴庆府的时候,“如实”禀报了战况。 据战场观察员吴昊所说,那苏奴儿刚愎自用,不听监军吴昊的良言,盲目攻打有重兵把守的牦牛城,以致兵败身死,实乃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李元昊即刻下令:“苏奴儿丧师辱国,罪该万死。着飞龙院查抄其家产,其家中男子一律枭首,女眷发配至白马强镇军司为营妓。其所属回鹘部归入拓跋氏。” 飞龙院头目领命而去,李元昊又对侍立一旁的张元道:“全赖先生妙计,把苏奴儿这个心头大患除掉了,顺便也探清了唃厮啰的虚实。” 张元拱手道:“都是大王英明,臣不敢居功。” 李元昊摆摆手道:“先生毋乃太谦。可笑那赵祯小儿,只知以诗词取士,竟是白白地错过了大才。真是昊天大帝保佑我大夏呀!” 又说道:“先生以为唃厮啰能攻否?” 张元沉吟了一下道:“大王可御驾亲征,以雷霆万钧之势击之,唃厮啰必为齑粉矣。不过,还需在谋略上思虑一番才好。” 李元昊哈哈笑道:“最瞧不起你们这些宋人了,总是思虑来思虑去的。真刀真枪地做一场也就是了,哪里有那么多的谋略可言。” 八月底,李元昊亲帅左厢神勇军司八万精兵,并御园内六班直、铁鹞子五千,号称二十万,遮天蔽日般往牦牛城而去。消息传来,青唐吐蕃一片哗然,人心惶惶。求和,逃跑,割地等等言论甚嚣尘上,唃厮啰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身边一位颇为健硕却穿了件儒衫的宋人劝解道:“赞普可知道当年周瑜说孙策的旧事?” 唃厮啰道:“俺是个粗人,学不来你们宋人的弯弯绕。令祖曹武穆是我最敬佩的大英雄,我和你父也私交很好,你就别绕弯子了。曹仪,有话直说就是。” 曹仪应了声是,解释道:“三国时,曹孟德领兵四十万攻打东吴。当时,东吴的兵力满打满算也不到二十万,如何能够抵挡?一时之间,众多朝臣慌乱无措。其中,多有劝孙权投降称臣者。孙权自己也有些举棋不定。 驻扎在外的周瑜闻讯回到建业,对孙权说,其他人都可以投降,唯独大王不可以。孙权很奇怪,我怎么不能投降了?周瑜解释说,其他人想投降是因为他们觉得即便投降了,曹孟德也未必会杀了他们,只不过是换个主子而已。但大王您投降了,只能是死路一条。这样平白放弃抵抗,把脑袋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上,实在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呀!后来,孙权在朝会上以剑斩桌,誓言敢有再言投降者如同此案。东吴众志成城,终于在赤壁大破曹军。” 唃厮啰哈哈大笑:“你个小家伙,长了个武人的模样,偏还有文人的口舌!不过,这故事说得还是不错的,只是咱这里桌案难得,就别拔剑砍掉了吧!行了,知道你这个三班小使臣、东头供奉官只是个幌子,但也别把你皇城司的身份暴露了才是。” 见曹仪尴尬不已,唃厮啰摆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我这宁远大将军、爱州团练使还是官家亲封的呢,实际上我们也算是同朝为官了。那李元昊狼子野心,禽兽不如,老夫岂能降他?只是那李元昊气势汹汹而来,如何抵挡?” 曹仪笑道:“赞普久经沙场,何须在下饶舌。前番战那苏奴儿,在下虽尽了些绵薄之力,其实只是赞普给小子表现的机会而已,实在是不值一提。此次作战,事关重大,小子自当马首是瞻,不敢置喙。” 唃厮啰笑道:“也好,所谓的策略只是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的无奈选择。打仗嘛,还得靠真刀真枪地厮杀出来。” 当李元昊带着大军到了牦牛城的时候,唃厮啰已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严阵以待。 那李元昊毕竟是一国之主,还是讲究些套路的。先是找了些嗓门响亮的兵士在城下叫阵,还像模像样地派了个使者进城,呈上战书。 战书云:你我原本乃兄弟之邦,党项、吐蕃自古就亲如兄弟。赞普长我六岁,当为长兄。我党项一族发于吐蕃,虽血亲亦不外如是。今兄长自折雄鹰之羽翅,甘居于牢笼藩篱,是何故也?弟特来问之。 唃厮啰强忍求和之心,当着曹仪的面斩钉截铁地回答使者道:“他要战,我便战。无须多言!” 唃厮啰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好战分子,如果可能他还是愿意与李元昊各守其土,互不侵犯的。但宋朝的威逼利诱,李元昊的咄咄逼人,早就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苦苦哀求是绝不可能换来和平的。假如投降了李元昊,一定会被他砍下头颅制成酒器传阅四方,还会鄙夷地对其他人说,看,这就是唃厮啰那个胆小鬼的脑壳。 至于宋人,也不能指望。等着战力孱弱的宋军来替自己打退西夏人?还是靠曹仪带来的百十个身份不明的人用嘴巴说死李元昊?唃厮啰早就看透了,求人不如求己。把希望寄托在宋军身上与奢求李元昊不杀人了,都和希望自己两年没挨过的女人生下的儿子是自己的种一样不靠谱。战吧!只有把豺狼打痛了,打伤了,豺狼才不会吃掉自己。至于天上飞的天鹅,听一下它美妙的叫声,看一下它美丽的身影就够了。 要说青唐的战力,在宋、夏之中绝不是最差的,甚至隐隐地有超过西夏的趋势,特别是在境内作战。一来西夏人是劳师远征,即便西夏的军队保持着游牧民族的战争习惯,驱赶随军的牛羊作为后勤。但兴庆府到河湟的路可不近,疲惫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二来,河湟地处今天的青藏高原,那可是世界屋脊一般的存在。也就是同处在屋顶上的西夏军队能来攻打一下,若是换成了处在平原地区的宋兵来攻。唃厮啰根本不用防御,单单一个气疫(高原反应)就能让宋人损兵折将。 所以说,唃厮啰虽然不愿意打仗,但也并不畏惧李元昊所谓的二十万大军。里外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儿罢了。 果然,战事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胶着。西夏人有骑兵,青唐人的骑兵也不弱。西夏人有神臂弓,青唐人宋军提供的八牛弩——尽管数量不多,杀伤力却是惊人。西夏人有旋风炮,青唐人有在宋人指点下修筑的还算坚固的工事。至于游牧民族在长期的与中原战争过程中学会的那简陋的攻城术,在家学渊源的曹仪面前实在是起不了什么作用。若非青唐人数不占优势,只怕早就发起了全面反攻。 就这,唃厮啰也在曹仪“进攻就是防御”的理论忽悠下,不时派出小股军队袭扰。双方是你来我往,各有损伤。 如是月余,两方俱是师老兵疲,无力再战了。 首先顶不住的是人数居多的西夏人。眼看着所带的牛羊都吃得差不多了,而且再不回去给西夏国内的牲畜贴秋膘,来年的日子就没法过了,李元昊不由忧心忡忡。退兵吧,恐惹人耻笑;进攻吧,迟迟不见成效。李元昊不禁想起了“鸡肋”的典故,还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张元却不是杨修那个蠢货可比的,笑道:“大王不用自比曹孟德的窘境。以微臣看来,破这牦牛城只在近几天。” 李元昊并没有如张元期望的那样,来一句“计将安出”,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是学那大放厥词之辈,正好宰了你鼓舞士气。” 张元这才醒悟李元昊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喜欢婉转,他就像是站街多年的老妓,属于有钱就上,没钱滚蛋的主儿。张元讪讪地说:“是,微臣再也不敢了。不过,大王以为我大夏与青唐谁更为强大一些呢?” “青唐民不过百万,地不到千里。如何能与我大夏控弦几十万相提并论?” 张元又道:“此时我军已是疲敝不堪,大王以为青唐人当如何呢?” 不待李元昊回答,张元就接着道:“臣听闻有细作来报,说牦牛城内粮草、箭矢俱已消耗殆尽。那唃厮啰刚刚亲政,所属各部也并未真心归附。唃厮啰唯恐战事拖延,后院起火,早已有了求和之意。若是此时大王派人言和罢兵,大王因为唃厮啰会否答应?” 李元昊拔出宝刀,斜睨着张元道:“没了?” 张元暗悔自己不经意间又习惯性地撩了一下,急忙把自己的计谋说了出来,才不让自己的小命“没了”。 次日,李元昊遣铁鹞子九队统领细母嵬名本队三百名铁鹞子,外罩单衣,内着重甲,身怀利刃,举着白旗到了牦牛城下。为首的文官就是自掘坟墓的张元。 张元战战兢兢地站在城门外高喊:“我大夏嵬名曩霄陛下,感于两国交战实为亲者痛仇者快的憾事,特遣中书令张元面见吐蕃至高无上的赞普阁下,以求两国罢兵,重归于好。” 唃厮啰心道:终于把你个狼崽子打怕了,求和来了。求和好呀,咱们可得好好地算算账,索赔多少合适呢? 曹仪提醒道:“那城外的皆是熊罴之士,不可轻易放他们进城!” 唃厮啰浑不在意地道:“区区三百人,能泛起多大的浪花?若有不妥,一阵弩箭,定可让他们变成刺猬。且我高原男儿,最重承诺,李元昊当不会有什么花样才是。传令,开城门!” 城门一开,细母嵬名大喝一声:“占领城门!”撕下身上碍事的单衣,手持狼牙棒,率先冲了上去。其余铁鹞子也是个个奋勇争先,只把守卫城门的青**士杀得如砍瓜切菜一般。 唃厮啰一见有诈,急令关闭城门。城外的地面突然被掀起,一队队的西夏军兵蜂拥而出。原来是早已于昨夜挖好了坑道,上铺木板又洒上黄土,匆忙之间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破绽。 那铁鹞子不愧是诸国军队中的翘楚,战力绝伦。仅三百人,就能死死顶住青唐的千军万马,虽死战而不退。眼见牦牛城如被砸开一条缝的核桃,驻扎在城外的青唐骑兵又来不及救援,唃厮啰只得下令撤离。 史载,元昊自领军队攻牦牛城,一月未克。后以假和骗取守军打开城门,不战而入,城中屠杀一空。 第四十六章 祖坟冒青烟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当李元昊碰到平生劲敌唃厮啰强攻牦牛城不下的时候,方仲永也迎来了自己重生以来最大的对手,黄庠。 诸君可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呃不,是临江楼里的黄庠姐姐吗?虽然黄庠一时败退,但随着解试的临近,黄庠的精气神似乎又高涨起来了。呃,实际上是盘口的行情高涨了。 前文说过,宋人好赌。虽不至于像后世某些赌鬼坐在路边赌下一辆车的车牌号是单还是双,但赌哪个青楼头牌得花魁,赌宋辽哪一场战争的胜败,甚至是赌钱惟演的第十五房小妾生的儿子是不是他的种。 总之是上到国家大事,下到文人的私密,什么都能成为赌的由头。像江南西路解试这么大的活动,不赌一下实在是“不符合我国国情”。 本次解元呼声最高的不是方仲永,而是洪州下辖的分宁县的黄庠。亲不亲,故乡人嘛!当然这是方仲永酸溜溜的想法,事实是黄庠成名更早,名气更大。当黄庠的美名传遍洪州的时候,谁知道方仲永那个农家娃子是哪颗葱?至于方仲永侥幸夺得秀才试的案首,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踩到狗的排泄物了。 踩一次就够了,你还能踩两次不成? 与方仲永的安心读书,顺便挣点零花钱的低调不同,黄庠走的是高层路线。 自秀才试被方仲永压了一头之后,黄庠同学痛定思痛,每天周旋与达官显贵之间,“交际花”的本色尽显。今天与勋贵吟个诗,明天和学政谈个赋,后天去娱乐场所喝个花酒,忙得不亦乐乎。 反正,一个人才学的高低有没有严格的评判标准。只要考官认为你的诗词好,哪怕你写个“一片两片三四片”也能夸出一朵花来。若是恶了考官,呵呵。 若非这江南西路与别处不同,洪州知州并未由一路经略安抚使兼任,加之安抚使杜延年大人年老体衰,即将致仕,对提携后进也没什么兴趣的话,基本上就可以宣布本路解元就是黄庠了。 于是,黄庠获得解元的赔率就变成了一赔二,方仲永的赔率直线下降变成了一赔七,竟然排在了王安石和另一名往届秀才之下,屈居第四。 当然,这些都是面有不平的晏居厚告诉方仲永的。 方仲永见晏居厚犹自忿忿不平,很是开心地说:“多谢德茂对小弟的信任,生气就没有必要了吧?但不知德茂最终买了谁获胜呢?” 晏居厚很是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买——黄庠了!”看着气得指着自己的方仲永,又嘿嘿一笑道:“文远的我也买了。整整一百贯呀!当然,黄庠的我买的稍微多一些,五百贯!” 方仲永哭笑不得:“连你都不看好我吗?不行,我也要买一百贯的,买我自己获胜。当然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再买一百贯黄庠。” 临近解试,本应秋高气爽的天气,老天爷却像是吃坏了肚子一般,一泡,呃不,一场接一场的秋雨下个不停。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凉,原本仅需穿单衣的时节,竟是要穿着夹衣才不觉得冷。后世有个著名的误会,南方人以为北方人抗冻,北方人以为南方不冷。事实上南方确实不冷,假如是晴好的天气的话。一到下雨,那冷气似乎一下子全冒了出来,往你的骨髓里面钻。头天还是短裤凉鞋,第二天可能就得风衣夹克了。 在这正常人都觉得阴冷难耐的时候,对于黄庠那娇弱的身子来说就更加难熬了。疑似哮喘患者黄庠,没有让方仲永失望地病发了,而且据一大帮买他获胜的人士说,似乎病得还很重。 虽然不知道黄庠怎么时空错乱跑到洪州参试了(胡渣唏嘘急忙隐身,深藏功与名),但史料记载说黄庠连夺国子监、开封府、礼部试三元后,因病未能参加殿试。仁宗皇帝赐药抚慰,然而皇帝也没有什么“万艾可”,不能让黄庠一下子重振雄风。就这样,黄庠病歪歪地活了五年,挂了。 等到解试那天,方仲永本以为绝不可能出现的黄庠竟是面色红润斗志昂扬地走进了考棚,实在是惊掉了一大堆人的下巴,也让赌黄庠获胜的人重新燃起了希望。 方仲永也是惊奇了一下,这家伙还懂得“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兵法?管他呢,金老爷子不是说“他强任他强”嘛,咱也不差呀! 战斗吧,少年! 搜肠刮肚,苦思冥想,费尽心力,方仲永终于完成了一首诗和一篇赋。——好吧,太夸张了。方仲永只是找些应景的词赋改了下韵脚,去掉忌讳的词句,再修改润色一番就完成了。仔细检查了一番,刚刚认认真真地誊写到试卷上,就听到考场内一片喧闹。 有人高呼:“黄公子昏倒了!” 随即负责巡场的军士就喝止住了这些不河蟹的声响,考官急令将昏倒的黄公子送医治疗。 虽然不知道黄公子是哪位,料想以概率来计算黄庠的中奖机会最大。一来黄公子本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二来若是普通士子只怕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三嘛,方仲永还是很希望黄公子中奖的。 第三天,出了考场,方仲永才得到确实的消息。 黄庠公子确实中奖了,原本已经病怏怏的身体,借用虎狼之药强行催逼自身的潜力。结果,身体被透支了,又没有肾宝可吃,在勉力写完辞赋之后,黄庠感觉身体被掏空了,就像充气娃娃般的瘪了,呃不,昏倒了。 此次解试,曾氏兄弟、晏氏兄弟俱都参加,也都被考了个外焦里嫩、热气腾腾、软软呼呼。 因宋廷对解试非常重视,从开始的考官的选任,到应试人身份的查验,及至锁院、封弥、誊录全都严格无比。其中对于士子身份的查验尤其严格,籍非本土者、隐忧匿服者、工商杂类及曾为僧道者、曾犯刑责及祖父犯十恶四等以上罪者皆不得报考。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解试的公平,如秀才试时的请托舞弊根本就没有市场。 五天后,到了张榜公布的时候,黄庠的意外落选也并未掀起什么风浪。 即便有被查出不符合应试资格而被黜落的,也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去质疑考官的公正。除了下错了赌注买黄庠获胜的人是哀声一片,整个的氛围还是非常河蟹的,甚至还有些欢快。毕竟在近三千名考生里面,被选做五十名幸运儿中的一员,实在可以说是运气与实力的体现了。 如果能够获得了解元,那简直就是祖坟里面冒了青烟。于此时,整个大宋二十七路考出了二十七个解元,也就有了二十七个祖坟在冒青烟。很幸运的是,方仲永家的祖坟也在冒青烟,呃不,方仲永高中了解元。虽然后来有人牵强附会地说,看见方氏宗祠青烟缭绕,隐约有化龙之势,实在是不足采信。 方仲永正恍惚间,就见晏居厚的脸色如同被青烟熏得太久而发黑一般大踏步向他走来,口中还不停念叨“气死我了”。 方仲永看看榜单,没问题呀。虽然晏成裕榜上无名,但晏居厚好歹没落在孙山的后面呀!(名落孙山是指名字落在一个叫孙山的人的后面,孙山是当时榜单的最后一名。)至于曾晔倒是落第了,曾巩得了个四十几名,也算过关了。王安石那家伙幸运地考了个第二,祖坟也算小小地冒了一股烟。 方仲永忙问缘由,曾晔笑呵呵地打趣道:“还能为什么?德茂不相信文远的实力,下了重注在黄庠的身上,结果自然是血本无归了。不像我,对贤弟可是很有信心呐,五百贯全押在了贤弟身上。哈哈,整整获利三千贯呀!哈哈哈哈!” 熊孩子晏成裕撇撇嘴道:“你不也没有考中吗?得意个什么劲儿?” 这话就很有些不合适了,晏居厚忙要致歉。 曾晔摆摆手道:“童言无忌,我怎么会和他一般见识。再说成裕说的也是实话,我自己是什么料我还不清楚吗?若非家父看管得紧,飞鹰走马、醉心花柳才是我最喜欢的。再说了,我虽然考场失意,但赌场得意,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方仲永也劝解道:“叔茂豁达。小弟曾听一游方僧人念过一首偈语,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今日赠与叔茂。” 晏居厚哈哈大笑道:“这位僧人六根不净,只恐要又负如来不负卿了。只是文远你高中解元,又在赌场中小赚了一笔,却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双全之法?” 方仲永故作神秘道:“小弟还真有秘诀,诸位可愿意一听?” 众人来了兴趣,作洗耳恭听状。方仲永笑道:“无他,双泉酒耳!”众皆大笑。 曾巩道:“文远高中解元,自当由我等祝贺。大哥,你得了这么多银钱,待会莫要小气才是。” 曾晔手一挥:“还用你说!文远高中解元,乃实至名归,子固侥幸中举,也多赖文远之力。时下秋蟹已肥,以上好黄酒佐之,实是人间美味,你们几个小孩子喝黄酒就好了。至于我们几个,自然是要先干它几坛子双泉酒,让我等好生体会一下双全妙法才行。” 彼时秋蟹肥美,多蟹黄蟹膏,再以黄酒去除口中腥膻,吃得一帮人大快朵颐。 方仲永白的、黄的一起喝,不多时就有些醉了。 晏居厚高叫道:“今日如此盛事,岂可无诗?文远,但有好的诗词,快快吟来。” 方仲永道:“又有何难?且听《南乡子》一曲。 二月小阳春。放榜梅花作状元。重庆礼成三日后,生贤。第一龙飞不偶然。 劝酒自弹弦。更着班衣寿老仙。见说海坛沙涨也,明年。此夜休嗔我近前。” 曾巩品味了一番,说道:“此曲甚是豪迈。只是,似乎文远还有些别的想法?莫非是要大小登科一起来?” 方仲永见晏溶月的脸都羞红了,急忙圆场:“酒后胡言,多有不妥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晏居厚见方仲永左右为难,有越描越黑的架势,忙道:“今日已兴尽矣。明日还有大事要做,文远莫要贪杯。” 第四十七章 一片幽情冷处浓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对于高居庙堂的人来说,只有与西夏开战啦、与北辽岁币啦才能算是大事。 而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所谓的大事其实无外乎婚丧嫁娶。而在情窦初开的少年眼中,最大的事情可能就是所谓的爱情了。 尽管爱情这东西是如此的美好,美好到近乎玄幻。 但对于刚刚斩获解元的方仲永来说,科举暂时可以先放到一边了,眼下最紧要的大事就是见晏溶月的母亲,晏殊的妻子王氏,也就是自己未来的丈母娘,以确定自己的爱情是否如前生一般是个笑话。 虽说,常言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但那是在已经成为女婿或即将成为女婿之后的事,绝不包括第一次面试。而且,常言这玩意儿就像肠炎一样,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拉稀了。 第二天上午,方仲永好生把自己捯饬了一番,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连夸了三遍“你小子真帅”,才提着礼物到晏府拜访。 早已等候多时的晏居厚迎入府内,到了后堂,拜见了晏殊正室夫人王氏。 那王氏乃将门建雄军节度使王超之女,性格刚烈,治家以军法。虽为晏殊第三任续弦(和曾巩家一样,呵呵),但以二八佳人嫁于年近四十的三手货晏殊,实在不能说是委屈了晏大才子。 据说晏殊知开封府时,看中了一个美女,纳为侍妾。每次著名朦胧派诗人张三影到家中做客,晏殊必定把侍妾唤来炫耀一番,还让侍妾吟唱张三影的词作。 不想此举惹恼了夫人,既然进入晏府,就当谨守本分,怎可抛头露面,还唱那些淫词艳赋?夫人不好批评晏殊,就以女主人的身份,将侍妾卖给别人。 晏殊虽然生气,也无可奈何,还酸溜溜地写了首“昨夜西风凋碧树”以为纪念。王氏的强势可见一斑。 当然,王氏虽然强势,但对非己所出的晏居厚、晏溶月、晏成裕等人却是一视同仁。做得对,就赏;做错了,就罚。所谓赏罚分明,恩威并济,是以阖府上下无不敬服。最难得的是,王氏把晏溶月当成自己的亲闺女来养,一应需求无不满足。 看着美丽大方、端庄温柔的未来老婆,方仲永很是感激丈母娘的悉心照料。 王氏对自己的儿子严厉,对方仲永很是和善:“仲永此次高中解元,不知有何打算?” 方仲永很是恭敬地答道:“晚生准备参加春闱大比。” 王氏笑道:“仲永倒是好志向!不像居厚那般顽劣,不思进取。这次侥幸中举,还不知要感谢哪位神明保佑呢。但不知仲永家中几人,生辰八字如何,可曾婚配呀?” 戏骨来了! 方仲永急忙像接受调查一样,把自己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王氏见方仲永哈巴狗一样的目光不由暗笑,莞尔道:“仲永的心意老身已尽知。我也问过惠子的意思,她对贤侄的人品学问也很是欣赏。虽说贤侄家世清寒了一些,但我晏家本就起自于微寒,也不重门第。像贤侄这般的俊彦,实是求之不得。虽说长女嫁于那富弼富彦国,也并非看重他的家世。 你二人情投意合,老身本应直接答应这桩美事。但牝鸡司晨,总是不好。一切都全凭我家老爷做主才行。妇道人家就是可怜,在家里是一点儿地位都没有呀!” 方仲永暗自撇嘴,您还没地位,把岳父大人的爱妾都给卖了,您还想怎么着?口中却说道:“晏夫人所言晚生不敢苟同。都说男主外,女主内,家中诸事有正室夫人做主是再合适不过了。当然,婚姻大事,父母共同决断也是合乎情理的。” 王氏心道,你个小滑头,倒是很会说话,既怕触怒了我,又想让我替你做主,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儿?都传言我是个悍妇,把老爷钟爱的歌姬都能卖了出去,又有谁知道她是皇城司的密探?不寻个由头将她逐出,家里还能呆吗? 失落地回到别业,方仲永不禁有些自嘲,心还是急了。 想想那晏殊的女婿都是谁,想想那晏殊的门生都是哪些“高手”,就应该明白晏府不是没有门槛,而是门槛高得不得了,只是不以权势论英雄罢了,或者说不以现在的权势论英雄。 看来,自己也只是得到了一张入场券而已,至于想要抱得美人归,任重道远呀!且看我方某人金榜题名吧! 正胡思乱想间,忠叔进来了。 方仲永心情不好,语气就显得不是那么客气:“忠叔因何还未随你家公子离去?” 忠叔答道:“小人正要禀报公子。少爷有急事先行离开了,命老仆再好生伺候公子几天,等他回来后好与公子话别。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方仲永这才想起得了解元后还未来得及向父母报喜,不由深恨自己的不孝,还以为是后世打个电话就行了呐。 忙道:“还真有一事麻烦忠叔。我意欲直接从洪州出发,进京参加春闱,恐怕不能回乡亲口告知父母了。劳烦忠叔回乡之时,替我捎上家书一封,免得二老挂念,也顺便把我获得解元的好消息报于父母,也好让他们高兴一下。” 忠叔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这解元是要由官府行文的,当公文到了金溪,必然会有那好事之徒登门报喜,我家老爷必会妥善办理,不致落了公子的脸面的。” 方仲永摆摆手道:“一介寒生,说不到脸面的事儿。忠叔,你我相处时间久了,我觉得你办事很是稳妥,我有意向你家老爷赎回你的身契,归于我门下,不知你可乐意?” 忠叔道:“其实老爷早有吩咐,若蒙公子不弃,定当奉公子为主。” 方仲永道:“你不要误会。我无意蓄奴,身契还是要发还你的,你的子嗣将来也可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只是我现今还是个穷书生,只怕例钱不如张叔父给你的丰厚,你莫要怨我就是了。将来我若有了俸禄,必不会短少了你的例钱。至于李三和大熊,随他们去留吧!” 忠叔很快就转变了自己的角色,替自己的新主子谋划起来:“少爷无须考虑李三。那李三只是县丞大人临时招募的护院而已,听说是退役的军汉,甚至还开过山立过柜。” 说到这里,忠叔压低声音道:“若是少爷有什么不太好出面的活计,倒是可以交给他做,只不过要处理干净了首尾。至于那大熊,看似是个憨货,实则颇有心计,得少爷恩惠良多,也不见他有什么表示,只怕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不如辞了!” 方仲永感慨起来,职场倾轧这就开始了吗? 摇摇头道:“我正因为看大熊具有悍将的潜质,才想着培养与他。若他真的不知好歹,辞了也无妨。不过,他现在有老母牵挂,难免心有旁骛,不好过分苛责。且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至于李三,你问问他的意思。我也不要他干什么亡命的勾当,看家护院总是能胜任的吧?要是愿意,待遇从优。” 正说话间,大熊禀报说有一位王安石公子来访。 方仲永不禁有些奇怪,王安石来做什么?大家的交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请了进来后,王安石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座,很是熟稔地说道:“文远,也不知你是如何与晏府攀上了关系,竟将这一处幽静的别业让你暂住。实在是比我在客栈里舒服多了。前日出榜后,我就要寻你庆贺一番,遍寻城中客栈也不见你,今天好不容易打听到你在这里,就急忙赶来了。” 方仲永不禁为自己的小气而汗颜,尽管成年后的王安石有诸多的毛病,但他对朋友的信任往往是不带一丝保留的,而且现在他还只是个孩子,对自己应该也是亲近有加,自己还是太刻薄了。 急忙热情起来:“都是在下的不是!未及与介甫多多往来,还请见谅!介甫此番访我,难道是因为名次又稍逊于我,而打上门来了?” 王安石笑道:“你的才学比我高,我早已是心服口服,哪里还有与你一较短长的想法。这不,我爹升职的公文下来了,即日赴任江宁通判,我娘和我姐姐都要一起搬到江宁去住了。若非我这次考中举人,也要在江宁入学读书以待下次解试了。 哦,扯远了。我爹让我问问你,可愿与我们同行,先到江宁,然后再从扬州入大运河进京。我爹有官牒,可以住朝廷的馆驿,能节省不少,而且安全也有保障。到时,你我结伴进京,再把一众学子杀得片甲不留,岂不妙哉!” 方仲永不由想起了那有些强势的王凌薇,问道:“你姐姐还好吗?” 王安石哈哈大笑起来:“就知道你会问起来,姐姐还特意安排我说,不告诉你!” 方仲永哑然失笑,细想起来那王凌薇还是有些刁蛮可爱的,容貌也并不差,只是第一面的感观不好,才让自己对她一直有些拒绝,只怕还是前世的经历作祟吧。 方仲永想了一下道:“若能与介甫同行,也是一件乐事。只是,我早已答应与曾晔、曾巩兄弟同行。爽约的话,只怕不妥,且我还有些琐事要处理,时间上也有些来不及。但王叔父的美意,仲永还是要深表感谢的。” 王安石咂咂嘴道:“我家与南丰曾家的关系你也知道了吧,见起面来着实不知道如何称呼,实在是尴尬极了。他家的人,我就不见了。但说好了,你途经江宁时,一定要到家里拜访一下我的爹娘,特别是我姐姐,免得他整天念叨。到时候,咱们也可以一块上路。” 方仲永对王安石的童言无忌实在是服了,什么叫“一块上路”,订正道:“是一块儿进京赶考,别乱说话。我再写封信给叔父大人,表示一下感谢。” 王安石道:“你不写首诗给我姐姐吗?姐姐常说你的《减字木兰花令》给了你堂哥实在是太浪费了,特意叮嘱我向你讨要一首不次于那一首的诗词。” 方仲永沉思良久,提笔写道《采桑子》一曲: 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窗间伴懊侬。谁怜辛苦西风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第四十八章 进京赶考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九月十四,黄道在北,宜出行。 匆匆地参加过了乏善可陈的鹿鸣宴,匆匆地度过了没有亲人陪伴的重阳节,方仲永就要进京赶考去了。 其实,每当听到进京赶考这个词的时候,方仲永都莫名觉得想笑。毕竟,后世方仲永对于进京赶考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话本、戏曲或者是志怪杂谈。 大略的套路是一样的,都是一个穷书生,进京赶考,路遇富家小姐,两人便暗生情愫,一番海誓山盟之后,总会有鼻子上抹着白灰的丑角出来了,或恶霸横刀夺爱,或恶母嫌贫爱富。 穷书生在小姐嘤嘤婴的哭泣声中立下豪言壮语,誓要金榜题名,不负美人恩。后来书生果然高中状元,回乡狠狠地打了一帮反面人物的脸,抱得美人归,来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当然,也有以恐怖故事取胜的。 清人蒲松龄的志怪小说《聊斋志异》就多以惊悚悲惨的结局收场。妖怪在脸上画了张美人的皮啦,鬼怪来诱杀书生啦,哪怕是凄美的小倩,下场也是不太好的,委实让人对进京赶考途中的艳遇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可能蒲松龄觉得自己反正也没用进京赶考的机会,就用这些凶残的鬼怪来吓唬一下满脑子不健康思想的举子。 这些故事里面的男主角都有一个共同点,也是方仲永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您都是要进京考进士的举人了,雅致一点的说法是已经成为士大夫中的一员了,怎么会缺少仆从、盘缠,以至于沦落到独自一人寄宿于寺庙之中呢? 有看官说了,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后世的技能包可用,可以非常容易地就挣到大钱? 真还别说,古时候的士大夫挣钱还真是挺容易的。 以对待读书人最苛刻的明朝为例,有了秀才功名后就可以免除一切的税收、劳役,成绩优异者还有若干米粮供应(廪膳生员每月供米六斗)。 到了举人的层次就不得了,虽然《儒林外史》中范进刚一中举,就有张静斋送银子、房子的事不足为凭,但举人已经初步具有了为官的资格。不说冰敬、炭敬等潜规则性质的收入,单只乡民们为了免除苛捐杂税而投献的土地,就足够他锦衣玉食了。因为官宦的土地是不收税的,即便每年要白白地送给举人老爷一些地租,也比自己交税要划算多了。所以接纳投献并不是士大夫盘剥乡里,反而是对乡里乡亲的一种照顾。至于国家因此缺少了大批的税源,谁管呢? 在识字率不到千分之二的唐宋时期,尤其是在标榜“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赵宋,理论上来说有了共同治理天下资格的士大夫——举人以上功名者,生活更是富足的不要不要的。 宋代官员的俸禄大体可分为“正俸”“加俸”“职田”三大类。 据《宋史·职官志》记载,宰相、枢密使一级的高官,每月俸钱三百千 (即三百贯),春、冬服各绫二十匹、绢三十匹、绵百两,禄粟月一百石;地方州县官员,大县(万户以上)县令每月二十千,小县县令每月十二千,禄粟月五至三石。正俸之外,还有各种补贴,如茶、酒、厨料、薪、蒿、炭、盐诸物、喂马的草料及随身差役的衣粮、伙食费等,数量皆相当可观,都由**埋单。这些福利补贴合起来蔚为壮观,比月薪高多了。 且以宋朝官制的繁杂,职官、差遣、承袭、加恩等等名目繁多的职务加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绝不是只为了名帖上多几个字的,每一项职务都有相应的薪俸发放。假如清朝按宋朝的标准发工资,就和珅身上的几十个职务的工资就够乾隆皇帝喝一壶的了。 没办法,赵宋皇帝就是这么的大方,高薪养廉嘛。所以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在别的朝代可能是讽刺贪腐,在宋朝只是事实的简单陈述而已。 至于陈述宋朝官场“官不聊生”的苏轼的《寒食帖》中描绘的“小屋如渔舟,蒙蒙水云里。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其实只是对由金领高管变成看门老大爷的极端不适应而已。 史载,苏轼领了工资后,将百文一串,置于梁上,每天用竹竿挑下一串使用。单纯的以购买能力来看,百文大约相当于后世的一百五十块钱。五六人花用虽不宽裕,衣食还是够的,只是想回到醇酒佳人、声色犬马的生活是不太可能了。所以,方仲永觉得那家伙有卖惨的嫌疑。 已经荣幸地成为士大夫一员的方仲永是不差钱的,将近千贯的交子在手,虽不敢说天下我有,但足以保证自己在途中不露宿于荒郊野外,并在京城的生活能够过得比较惬意了。 虽然可能少了邂逅美人的机会,但方仲永此时已经在绞尽脑汁地思索尽享齐人之福的办法,艳遇着实是不敢奢求了。所以,晏居厚包了两艘画舫,一为晏氏一家使用,一艘为方仲永和曾氏兄弟乘坐时,方仲永坚持自己付了船费。 除了有钱,士大夫还有另外一个特点,那就是有自己的班底,方仲永基本上也已经具备了——仍然是忠叔和李三两位老熟人。本以为前来送行的张攀龙会有些不快,谁知张攀龙一句“早就给你预备好了”就把所有的问题解决了。在送给方仲永一百贯交子的“程仪”中还很贴心地夹着忠叔的身契与李三的聘书。 至于大熊,却是以母亲病体未愈不宜远行为由暂时拒绝了跟随。方仲永虽然觉得遗憾,但“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也是非常强大的理由,万没有不让别人尽孝的说法。 方仲永只得对显得非常羞愧的大熊说:“侍奉母亲,乃孝义也,你无须觉得不好意思。若有一天你愿寻我,可去晏府打听我的行踪。平时也当多多砥砺,莫要就此蹉跎,平白地辜负了你一身所学。我走后,你可去木器行做工,以赡养令堂。若有难处,也可至晏府求助,我已叮嘱晏府管事对你多加照拂。” 大熊红着眼眶道:“公子对在下之恩,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方仲永道:“我也不需要你报答什么,只是觉得当今多事之秋,正是你一展所长之际。你貌似粗豪,实则有勇有谋,若是白白埋没了实在可惜。你且好自为之吧!” 心眼这个东西其实是很奇怪的。 想的多了,别人就会说你小心眼,如付船费时晏居厚的评价;想的少了,别人就会说你缺心眼,如曾晔对方仲永花费诸多心思而没有成功地招揽大熊的评价。 方仲永却不认为自己小心眼或者缺心眼。付船费是因为手中有钱,没有白白占人便宜的道理,哪怕是朋友也没必要在钱财上纠缠不清。以自己准女婿的身份和成功的为人处世,真到需要钱的时候,不论晏家还是曾家必然会慷慨解囊。 至于对大熊招揽的失败,只能说,各有所求,或者说自己这支潜力股还没有变成一路飘红的绩优股,目前还不值得贤才纳头便拜。不是都说了嘛,真正的人才都是傲娇的,你不来个三顾四顾是轻易不会出山的。 大熊是不是贤才还待考究,忠叔和李三大概是算不上贤才了,也许只能算咸菜了。偶尔吃一下觉得挺有味道,若是天天吃甚或是当作大菜上桌肯定是不行的了。好在,忠叔勤恳且老于世故,当个管家是足够了。李三沉稳而狠辣,偶尔做些方公子不方便的勾当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当曾晔奚落方仲永肉包子打狗的时候,孝顺的大熊也没有捞着好。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大熊跪在地上,其母正在拿拐杖揍他。 大熊觉得很委屈:“不是您老人家让我观察一下方公子的为人再决定是否投靠,而且您身体不好,我要是跟着方公子进京去了谁来照顾您?” 其母训斥道:“糊涂!侍奉母亲只是小的孝义,重振你林家的门楣才是大孝。为娘不愿意你过早跟随方公子,是担心他效仿吴起吮疽的旧事,以小恩小义拉拢于你,让你为他卖命。咱们熊家只剩下你这点骨血,若是轻易折损了你让娘怎么活。今天方公子明言是怜惜我儿之才,且又不以你拒绝为忤,更好生安排了我母子的生活,应是慷慨仁义之辈。我儿白白地错失了晋身的机遇,岂不可惜?等方公子高中之后,外放为官之时,你速去投效,务必竭尽心力,鞠躬尽瘁。” 方仲永不知道自己的大度反而让睿智的熊母反而认定自己是值得投靠的人了,即便知道他也没工夫理会了。因为他正在忙一件大事,做鱼。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作为一个长期在饭馆打工的伪厨子,方仲永对厨娘端上来的清蒸鲤鱼是不屑一顾的。鲜则鲜矣,只是那寡淡的滋味实在是不能让人胃口大开。糖醋,必须糖醋。 没有番茄酱,没关系,反正现在的糖都是红红的。用后世家常糖醋鱼的做法来上一通,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糖醋鱼就出锅了。再配合着油水很足的鲶鱼,用油稍微一煎,再上锅一蒸,鲜嫩爽滑,刺也少,免得扎着我家的惠子。至于谁吃,当然是俺家的惠子吃了,晏居厚、曾晔等,你个大老爷们吃什么糖醋鱼? 想吃鱼,水煮鱼了解一下。 刚好船家捞上一条十来斤的草鱼,切成双飞片,勾芡,鱼骨熬汤,做麻辣油。什么,没辣椒,用茱萸代替,再多放些花椒去湿气。几人围着锅子,吃得嘴说话都不利索了。当然,也有可能是麻的。 王氏和晏溶月等一帮女眷吃着糖醋鱼、蒸鲶鱼,佐些米酒下饭,也是吃得不亦乐乎。 王氏还打趣道:“我们今天都是沾了惠子的光,要不然方公子只怕不会给咱们做这么好吃的饭菜!” 晏溶月羞道:“哪有!要不让方公子多做几条送过来,一人一条就是了。” 第四十九章 礼物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前段时间的连绵秋雨,使得赣江的水位高涨,且天气回暖,有徐徐南风吹来,一路向北的画舫竟有了现代游艇的感觉。真所谓顺风顺水也。 南人利舟楫,在多河流湖泊的南方,乘坐舟船是当真比车马便利快捷了许多。次日傍晚,就到了鄱阳湖南北的分界处,松门山岛。 那松门山岛在鄱阳湖中算是比较大的岛了,又是鄱阳湖南北湖的分界所在,虽属永修县,距离对面的都昌县却是极近。即便到了后世,也不过是个偏僻的小镇,彼时更只是个荒芜的沙岛,并没有什么景致可瞧。除了滩涂地,也就是莽莽丛林了。方仲永邀请几位在船上呆腻的众人下船,活动一下腿脚。 众人知晓方仲永的小算盘,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只有晏全节几个小孩子极没有眼力劲地吵闹着也要上岸玩耍。方仲永其实也不介意有几个小灯泡的跟随,毕竟亮度不够,没有什么大碍。加之,宋朝的风气虽不如明清那般男女直接授受就算不亲了,但避嫌还是很有必要的。 夕阳映照下,晏全节、晏宣礼、晏崇让在滩涂上奔跑,打闹,间或捡起一只贝壳互相攀比,竟是无比的和谐。 晏溶月莞尔道:“这几个家伙,真是太顽皮了,回头定让母亲责罚他们。” 方仲永浑不在意:“最大的全节也只有十一岁,正是少年贪玩的时候。偶尔嬉笑一番,算不得什么大事,惠子妹妹也不要整天绷着脸嘛!” “谁绷着脸了?只是母亲说要端庄,要笑不露齿,免得被别人轻看了。我才不像你似的,年纪不大,还装得老气横秋的,冒充什么少年老成。等将来老了,一定是个古板的老夫子。”晏溶月可爱的眉毛又弯了起来,眼中蕴含的情意瞬间把方仲永淹没了。 方仲永呐呐道:“惠子,我给你唱首歌吧!不是词牌,是我最喜欢的一个人唱的,叫《礼物》。” 让我怎么说,我不知道 太多的语言,消失在胸口 头顶的蓝天,沉默高远 有你在身边,让我感到安详 走不完的路,望不尽的天涯 在燃烧的岁月,曾漫长的等待 当心中的欢乐,在一瞬间开启 我想有你在身边,与你一起分享 有你在身边,让我感到安详 在寂静的夜,曾经为你祈祷 希望自己是你,生命中的礼物 当心中的欢乐,在一瞬间开启 我想有你在身边,与你一起分享 走不完的路,望不尽的天涯 在燃烧的岁月,曾漫长的等待 当心中的欢乐,在一瞬间开启 我想有你在身边,与你一起分享 在寂静的夜,曾经为你祈祷 希望自己是你,生命中的礼物 当心中的欢乐,在一瞬间开启 我想有你在身边,与你一起分享 让我怎么说,我不知道 太多的语言,消失在胸口 头顶的蓝天,沉默高远 有你在身边,让我感到安详 …… 不远处的画舫上,担忧方仲永“使坏”的王氏见夕阳远山下的一对璧人,不禁赞道:“真是佳偶天成啊!”晏居厚配合道:“实在是羡煞旁人呀!” 王氏的脸变化的很快:“有什么可羡慕的?你父早已为你定下了李宗讷之女为妻,你沉迷于酒色多有推诿,眼见你二人都要二十岁了,白白辜负了人家姑娘的大好年华。这次进京,务必成亲,不然你就在家里好生读书,什么时候考上状元再出去鬼混吧!” 晏居厚急了:“以孩儿的才学,如何能考上状元。母亲是要关我一辈子吗?” 王氏劝解道:“我也知道,那李氏容貌平平,我儿未必看得上。但娶妻娶贤,那李氏的祖父李文正公乃敦厚君子,其父也任了多年的国子监丞,家教最是稳重妥当,正好治一治你那浮华的性子,实在是一门顶好的亲事。至于你想娶几房妾室,还不都由你?” 晏居厚眉开眼笑,自然是马屁如潮。 不提吃瓜群众,单说晏溶月听了方仲永一曲跑调的《礼物》后,很是喜欢,只是觉得词调虽简单,却是把爱郎的满腔心意说了个明明白白,娇羞道:“我也希望能够成为郎君的礼物呢!只是觉得以方郎这般英俊,会不会收到很多礼物呢?” 方仲永大囧,正待辩解而又无言时,只有六岁的小舅子晏崇让听到有礼物,讨要了起来。方仲永为了感谢这解围的正太,把他抱了起来,问道:“崇让想要什么礼物呢?”晏崇让豁着门牙说道:“昨天的全鱼宴就很好吃,哥哥你再做一次吧!” “再好吃的东西,如果连续吃就不好吃了。我们今天吃叫花鸡好了。” “叫花鸡是什么?好吃吗?” “待哥哥给你打来。” 宋朝的生态环境就是好,岛上随处可见很多在后世列为保护对象的动物。野鸡也不像被人经常追捕惊吓过度的样子,一个个傻呆呆的。见有人来,也不躲避,只是远远地保持警惕。方仲永随手捡了颗石子,掂了掂照准丢出,一只野鸡就“香消玉殒”了。 几个小家伙见有趣,也纷纷丢起石子来,奈何准头不好,白白地“惊起一滩鸥鹭”,要不是方仲永瞅准机会多打了几只,只怕叫花鸡就不够吃的了。 叫花鸡的做法很是简单,让厨娘把鸡洗剥干净了,寻些大片的竹叶包裹、糊泥、放进火里烧就行了。高雅些的做法自然是用荷叶包住,辅以料酒腌制去除腥味,内填香料,生生地把一个叫花子吃的东西弄成了高档货。但时下已是深秋,哪里有什么新鲜的荷叶可用,香料也不齐全,吃个趣味罢了。 看几个小孩子生火、糊泥玩得不亦乐乎,冷眼旁观的晏成裕对弟弟们的幼稚行为很是不屑。古灵精怪的晏崇眼睛一转说道:“二哥,昨天文远哥哥问了我一个问题,我答错了。你那么聪明,一定能答对吧?” 晏成裕很是受用弟弟的马匹,大咧咧地道:“尽管说来!” “文远哥哥问我,树上有五只鸟,打下一只后还有几只呢?” “真是蠢货,这么简单的算术都不会!还剩四只!” 晏崇让用手一指四散奔逃的野鸡,哈哈大笑起来。 眼看晏成裕要恼羞成怒,方仲永急忙抢救晏崇让于水火之中,转圜道:“野鸡肉少且柴,不够大家吃的。你们可愿意跟哥哥去林中打些猎物回来?”一帮人连声说愿意。 有那老成的家将说道:“方公子有所不知。虽然此处不像北方多豺狼虎豹,但常有蟒蛇出没,亦有野猪伤人的传闻。公子不可不防!” 方仲永沉吟一下,砍了些细且坚硬的竹子,削成竹枪,每人手持一根,对众人说道:“大家都拿在手里。若是有蛇虫,便可赶走它们。若是有野猪,远远地投掷出去,便可杀伤它们。大家看我示范一下。” 方仲永助跑两步,用力投出,远远的扎在了河滩上,竟有百步,放在后世妥妥的世界冠军了。众人齐赞“文远好膂力”,也纷纷投掷起来。但由于不得要领,多是虚空滑行不远,枪尖亦不能着地,恐怕算不得什么“有效成绩”了。 方仲永说了助跑的必要,竹枪姿态的平衡,几人也投的似模似样了。此时,方仲永提议道:“走,打野猪去了。”看晏溶月有些担心,方仲永笑道:“无妨,把家将喊过来护卫就是,我们也无须往密林深处,只在边上转转,不会有事的。” 据说,男人的几大谎言中就有“只在边上转转,不会深入”这一句。一帮人进了树林,哪里还管得上深入不深入的问题,还不是可劲地撒欢儿。 刚入林中,就看到被人群惊动的野兔飞奔。众人一通竹枪投出,连个兔毛都没捞着,不免有些气馁。方仲永道:“这投枪之术,禁军多有演练。我们刚入手便可投得很远已是难得,无须灰心丧气。且那野兔动作敏捷,转向又快,若不在出手前提前计算好时间、方位,想要刺中就难了。毕竟兔子是在跑动的。”言罢,估量了一只野兔奔跑的方向、速度以及风向,留好余量,抬手投出,野兔应声倒地。 曾巩道:“文远的算术竟然精妙如斯,只是用于区区一只兔子,岂非有割鸡用牛刀之嫌?”晏溶月不喜欢这血腥的场面,也揶揄道:“为了一只可怜的兔子,计算了半天,文远哥哥真是好算计呀!” 方仲永正要解释一下投中移动靶的难度和在战争中的作用时,一只被惊扰的野猪怒冲冲而来。野猪这东西皮糙肉厚,一般的猎弓根本不足以对它构成威胁,且又是一根筋,一旦激怒就会紧追不舍,寻常猎户是不敢招惹它的。一帮护院如临大敌,各自抽刀护住众人,李三更是举刀在前。方仲永说了声“无妨”,抬手一根竹枪投出,正中野猪右眼,旋即贯脑而入。那野猪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瞬间轰然倒地。 李三赞道:“少爷好手段!便是边军精锐,也不能比少爷高明了!” 闻着叫花鸡香味而来的晏居厚说道:“正是此理。我大宋苦无良马,仅凭青唐所售之马匹与西夏、北辽作战常有捉襟见肘之感,且我中原之人也不似那辽夏之人生于马上,攻坚不惧,但野战常多失利。是以禁军、边军常有习投枪之术,以应对敌之骑兵。似这竹竿,若是前着铁镞,其威力绝不在西夏神臂弩之下,且制作简单,士卒上手亦快。即便是西夏最精锐的铁鹞子前来,每个人扔他个五六枝投枪,铁鹞子也得变成死鹞子了。” 方仲永惊奇道:“德茂高见!实不知德茂兄对军阵之事也是如此熟悉!” 晏居厚摆摆手道:“都是听我那姐夫富彦国说的,我只是鹦鹉学舌了一番,当不得大家的谬赞。那富彦国虽是进士出身,却好言兵事,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又指着那“脑死亡”的野猪道:“这腌臜物事如何烹调,还得劳烦文远了。至于我们嘛,君子远庖厨,坐等着吃就是了。” 吃过一番野味后,众人酒足饭饱,分别登船。临走时,小丫鬟猫奴跑过来说:“我家小姐说了,谢谢你的礼物,将来她也会有大大的礼物送给你的。方公子,你到底送了什么礼物给小姐呀?” 方仲永只是微笑,心道:我的礼物就是我自己呀! 第五十章 湖口讲古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天明启程,缘鄱阳湖北湖而行。因水道狭窄了许多,船工有意控制航速,不到三百里的水路,竟是走了两天,才到了鄱阳湖的入江处湖口。 船家回报说,这画舫只适于河湖游玩,长江上风高浪急,请众人换乘沙船。所谓沙船也者,其实和后世常见的拉沙子的船或普通河船相似,扁平而宽,舱室也多,只是风浪大时摇晃的比较厉害。即便有“太平篮”(内装大石,船体倾斜较大时坠入水中)以平衡风浪,但平底船的先天劣势在那摆着呢,如晏公子一般的顶级纨绔是不屑使用的。所以,晏居厚在母亲的授意下动用了父亲晏殊的名帖,提早向奉化军都指挥使预定了一艘福船。 福船在后世有个更响亮的名字——宝船,没错,就是郑和下西洋的主力船只。在宋朝其实已经被较广泛地使用了,因原产福建而得名。据考古发现,其龙骨、水密舱的设计堪称超前,实在是令后人汗颜。只是沙船易得,福船难求。 原本志在必得的晏居厚在听了管家的回报后,面色沉了下来。 曾晔奇道:“那都指挥使不过一介五品的小小武官,焉敢拂了参知政事的脸面?” 晏居厚道:“他哪有那个胆子。只是母亲叮嘱说要稳妥些的船只,我便想租用一艘五百料的福船,他推说没有,只肯售卖一艘退役的不足百料的海沧船。因此有些气恼,回头定然夺了他的官职。” 方仲永不禁对晏衙内的跋扈钦佩不已。五百料的福船,先不说奉化军有没有,即便是有那也是属于军国重器、水军旗舰所在,今天卖给了你,明天监军就会砍了他的脑袋。再说了,咱们只是进京赶个考而已,您弄个排水三百吨的军舰到汴梁城外,想造反呀?(请用包租婆的语气) 猜想此时,奉化军都指挥使一定在为自己的乌纱哀悼,又为自己顶住了不良恶势力而保住了脑袋而庆幸。 见方仲永揶揄的目光,晏居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知道要福船有些过分了。原想着给个小一些的船也行,讨价还价嘛,至不济也得弄些武器在上面,护佑我等旅途安全。谁知,听管家说,那家伙一听要五百料的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搞得我仗势欺人似的。” 方仲永对大宋武官的膝盖实在是不敢赞赏,但也不愿就此拿掉人家辛辛苦苦挣来的官职,便开解道:“运河水浅,你弄个福船只怕也要龙困浅滩,还是吃水五六尺的海沧船为宜。至于武器,却是实在不必了。反而容易被人诟病,于晏参政的清誉也不好。”方仲永其实想说的是,您弄个装甲车开开就已经够拉风的了,就别在上面装上面机关枪了吧! 晏居厚解释道:“这不是以前在汴梁的时候被几个衙内耻笑,说我南人也不过是在澡盆子里戏水,我就说回头弄艘大的让他们见识一下。若只是旅途所需,海沧船也差不多可以了。你们不知道,那海沧船底尖上阔,于江上航行最是稳当,可容七八十个军士。退役后,就被一帮人改造成了游船,加了舱室,原有的三尾风帆却并没有撤下。扯起帆来,真真有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感觉。” 说起福船,方仲永想起一事道:“明月尚圆,如此良辰岂可高卧不起。小弟想起在一本不知名的的书上看到的故事,倒是与这鄱阳湖、福船有关,说出来以销长夜。 某朝某代时,朝政废弛,天下大乱。有一朱姓和陈姓军阀欲逐鹿中原。彼时,,陈某据江南大半,先是在江宁西北的老龙湾与朱某占江北朱某鏖战了一番。本已占尽了上风,不想江水落潮,百艘巨舰搁浅。陈某大败,退守江州。 三年后,陈某卷土重来,再发楼船百艘,水陆兵马六十万围困朱某侄儿固守的洪州。朱某的侄儿得到朱某的授意,坚守不退,月余不能下。七月初六,朱某亲率二十万人救援洪州。陈某听说朱某大军来援,即撤洪都之围,东出鄱阳湖迎战。 一场规模空前激烈异常的生死大决战,就此在鄱阳湖面展开。 二十日,两军在康郎山湖面遭遇。时陈军巨舰联结布阵,展开数十里,望之如山,气势夺人。朱某针对其巨舰首尾连接,不利进退,将己方舰船分为队,每队都配备大小火炮、火铳、火箭、火蒺藜、大小火枪、神机箭和弓弩,下令各队接近敌舰时,先发火器,次用弓弩,靠近敌舰时再用短兵器进行格斗。 次日,双方展开激战。朱军大将徐达身先士卒,率舰队勇猛冲击,击败陈军前锋,毙敌一千五百人,缴获巨舰一艘。但朱军伤亡也不少,尤其是朱某座舰搁浅被围,险遭不测。战斗呈胶着状态。从早晨至日暮,双方鸣金收兵,战斗告一段落,双方互有伤亡,不分胜负。 二十二日,朱某亲自率领水师出战。但陈舰巨大,朱军舰小不能仰攻,接连受挫。这时朱某及时采纳了部将建议,决定改用火攻破敌。黄昏时分湖面上吹起东北风,朱某选择勇敢士兵驾驶七艘渔船,船上装满**柴薪,迫近敌舰,顺风放火,风急火烈,迅速蔓延。一时烈焰飞腾,湖水尽赤,转瞬之间烧毁陈军数百艘巨舰,陈军死伤过半,陈某的两个兄弟及大将均被烧死。朱某挥军乘势发起猛攻,又毙敌两千余人。 二十三日,双方又有交锋,陈某瞅准朱某旗舰展开猛攻。朱某刚刚移往他舰,原舰便被陈军击碎。 二十四日,朱某麾下猛将率领六舰突入陈军舰队,势如游龙,如入无人之境。朱军士气大振,发起猛烈攻击。最后,陈军不支败退,遗弃的旗鼓器仗,浮蔽湖面。陈某只得收拢残部,转为防御,不敢再战。当天晚上,朱某乘胜进扼左蠡,控制江水上游,陈某亦退保诸矶。两军相持三天,陈军屡战屡败,形势渐越不利。陈某两员大将见大势已去,于是投降了朱某,陈军内部军心动摇,力量更加削弱。 陈某又气又恼,下令把抓到的俘虏全部杀掉以泄愤。 而朱某却反其道而行之,将俘虏全部送还,并悼死医伤,瓦解陈军士气,从而大得人心。陈军内部分崩离析,士气更加低落。朱某判断陈军可能突围退入长江,乃移军湖口,在长江南北两岸设置木栅,置大舟火筏于江中,又派兵夺取蕲州、兴国,控制长江上游,堵敌归路,待机歼敌。 经过一个多月的对峙,陈某被困湖中,军粮殆尽,计穷力竭。于是孤注一掷,冒死突围。 八月二十六日,由南湖嘴突围,企图进入长江退回武昌。行至江西湖口时,朱军以舟师、火筏四面猛攻,陈军无法前进,复走泾江,又遭伏兵阻击,左冲右突,打不开生路,陈某中箭而死,军队溃败,五万余人投降。” 讲完故事,预想中的赞叹没有,反而受到了质疑。 曾巩道:“未知是哪本书中所载,此等规模的水战真是闻所未闻” 曾晔也很是怀疑:“你所说的火炮不知是何等物事?若有此等利器,弄他个千把台,岂不早就把辽皇耶律宗真抓到汴梁了。” 晏居厚不忍见方仲永尴尬,说道:“都说了是故事了,你们怎么还当真呢?这明显就是从火烧赤壁的典故改编而来,只是又添油加醋了一番。那陈某不识水火之利,又学那曹阿瞒的连环计,实在是愚不可及。但此类火攻,对付蠢笨不堪的楼船尚可,想要与福船作战就力有不逮了。不等那小舟靠近,已为八牛弩轰击成碎片了。且另有弓手射击,船上也备有泥浆等灭火之物,寻常火器是奈何不了福船的。” 晏溶月倒是力挺方仲永:“我觉得文远哥哥说的故事很好听呀!你们在这里抠字眼实在是无趣之极。” 方仲永闻言很是感动,忠实读者难培养呀,只有我家惠子妹妹支持我,忙对晏溶月报以感激的微笑。 更难得的是晏溶月还投了月票,呃不,拿出一管紫竹箫,温言问道:“文远哥哥可知人生四韵乎?” 方仲永苦笑道:“琴棋书画,文人雅士之视为必修之四艺。善琴者通达从容,善棋者筹谋睿智,善书者至情至性,善画者至善至美。我吗,仅止于旁观而已。” 曾晔笑道:“文远何须自谦。不还有所谓君子八雅嘛,文远于诗酒花茶这四道可是通达得很哪!溶月小姐,且为我等吹奏一曲如何?” 晏溶月取下箫胆,试了下音,呜呜吹奏起来。细听之下,竟是十分应景的《平湖秋月》。 皎洁秋月清辉下的鄱阳湖幽静迷人,秋夜景象平和、静谧,晚风轻拂、素月幽静。一潭平静的湖水,映照着一轮皎洁的秋月,碧空万里,波光闪烁。青山,树,亭台,楼阁,在月光下仿佛披上了一层轻纱,让人自失。 第五十一章 临江仙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次日,晏居厚**的海沧船到货了。 果然是从里到外被人大大地改造了一番,原有的武器系统全被拆掉,分割成大大小小十多个舱室,装潢更是极尽奢华。 虽然在晏居厚的坚持下,奉化军都指挥使诚惶诚恐地接下了五百贯的船钱,还一个劲地说“给多了”。为了回报晏公子的慷慨大方,都指挥使大人毅然将一应船工的身契赠送于晏氏,“给一帮穷苦人找个出路”。 方仲永怎么看都觉得船上的陈设一千贯都打不住,小声问道:“这么收礼,是不是不太合适?” 晏居厚丝毫没有不合适的感觉:“一千贯买个五品的官位,有什么不合适的。” “可是,你并没有真打算夺了他的官位呀?” “他不知道呀!要是我再按价掏钱,他会以为咱们是铁了心要收拾他了,反而凭空得罪了人,那才真叫不美呢!” 方仲永忽然觉得晏居厚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无言以对,看来自己这个官场小白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 舵手一声号令,扬帆起航。要说这战舰就是比民船厉害,虽仅有小风,速度却是已经很快了。加之新入职场的普遍心态作祟,一帮船工极力表现,须臾便过了石钟山,算是正式进入了长江下游航道。 那石钟山实际上不是一座山,而是两座山,都由石灰岩构成,下部均有洞穴,形如覆钟,“下临深潭,微风鼓浪,水石相搏,声如洪钟”,故皆名为“石钟山”。两山分据南北,相隔不到千米。南面一座濒临鄱阳湖,称上钟山;北面一座濒临长江,称下钟山,两山合称“双钟山”。 真正让石钟山出名的是苏轼的一篇不太严谨的地理科普文章《石钟山记》。文中叹了郦道元的简略,笑了李渤的粗陋,更是大大地嘲讽了一番自以为得解的粗鄙者。 方仲永对这仅凭建筑、碑刻而吸引游人的去处没有什么兴趣。 前生他曾有个梦想,等有一天有钱了,一定去自然景观之极致的九寨沟和人文景观之大成的故宫看一看。至于石灰岩被江水侵蚀成孔洞又与江水搏击而形成的“窾坎镗鞳”的声响,很稀奇吗?住在废弃的涵洞中,头顶火车呼啸而过时发出的声音岂不响多了? 三帆俱张,吃满了风,当真是快逾奔马。江面浪花跳跃,不时有几只江鸥在浪尖上掠过。天色越来越暗,夕阳躲在浓重的云朵后面,给乌云镶上了一道金边,很有些诡异的感觉。两岸景物飞速向后,远处船工的号子声当真是“曲中人不见”,仅剩下“江上数峰青”了。 猫奴趴在船边看飞驰后退的两岸,觉得很是有趣。一低头,倒是看见了稀奇大喊道:“快来看呀!这里也有泾渭分明呢!” 可不,鄱阳湖水清澄,江水略有浑浊,也算是稍微弱化一些的“泾渭分明”了。 看那滔滔江水东去,方仲永不由意气风发,高唱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只是变声期的男声,是无论如何也唱不出杨洪基老师的慷慨悲怆的韵味。 曾巩赞道:“文远的一曲《临江仙》清越激昂,虽结尾有归隐之意,也不失为一种洒脱。只是声音实在是不敢让人恭维,想必由有些年纪的昂藏大汉来唱似乎更好。可令李三唱来!” 李三急忙摆手道:“小的虽粗识几个字,但不会唱曲儿,莫要糟蹋了我家少爷的绝佳诗词才好!” 无奈众人强命,李三只得唱来。夕阳映照下,却又有说不尽的悲凉了。 眼见天色将晚,那风却是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激扬起的浪花甚至能拍打到甲板上。幸赖那海沧船稳定性极好,倒也不用担心会有倾覆的危险,即便如此仍然摇摆不定。 掌舵的船工急忙禀报道:“看这样的情形,天黑之后必有暴风雨到来,请夫人和少爷及早安排登岸为宜。” 晏居厚问道:“前方可有适宜登岸的码头?” 那船工也是长跑江湖的老码头了,对沿岸的地理很是熟悉,答道:“前方约三里处即是彭泽定江军管辖之处,甚是繁华,倒也适合停留。” 晏居厚从善如流,即命前方弃舟登岸。 却原来前方即是彭泽县的地界了,也就是陶渊明当过几天县令就挂冠而去的所在了。 因江中有沙洲,将长江一分为二。右侧水道通航,却不足千米宽,为长江第一险要狭窄之处,为此朝廷置定江军搜检过往船只。左侧水道甚浅,多有淤塞之处。若要躲避风雨,或是卸货维修,多赖纤夫拉动才能通行。 既名定江,那自然是在长江上的一应船只都要受其管制。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凡是涉及到检查的地方总是少不了吃拿卡要等相关弊端,古今中外,盖莫如是。虽是晏府管事打出晏氏的旗号,仍然被负责检查的兵卒以“例行公事”为由拒绝了。幸赖管事通晓事务,付出过路费若干,才免了众人被盘查之苦。 那管事不甘心就此受辱,向晏居厚禀打了一番小报告。 见晏居厚想要发飙,曾晔劝道:“兵卒如此贪婪愚蠢,其上官未必不知。若是趁夜黑风高,贼兵作乱,惊扰了夫人一众女眷。我等虽不惧他,但亦是罪莫大焉。且待来日再收拾他不迟!” 忽然听曾巩猛地一拍船舷,恨恨地道:“那定江军都指挥使该死!” 众人探头向外一看,却原来是一众纤夫,正赤身背着纤绳,冒着风雨,奋力拉动船只往码头靠拢。 彼时船只多靠桨、帆之力航行,若遇到逆风、逆水处,就需要靠人力拉动,所谓拉纤是也(不是什么保媒拉纤的意思)。沿河道之处,拉纤也就成了一个专门的行业,列宾名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描绘的就是这一情景。虽然生活很苦,但总算有些收入,也勉强算是一门营生了。但拉纤是个苦力活,多由青壮男子为之,但眼前拉纤的人群分明多有老弱妇孺,这就让方正端谨的曾巩恼怒了。 晏居厚一看,却是笑了,向几人解释道:“我原本以为那定江军都指挥使是个混蛋,如今看来却还是有些爱民之心的。诸位有所不知,我大宋律例所定,凡军户者,每年必服三月兵役。像这等未经训练的民夫,若是上了战场,平常多为辎重运送之辅兵,攻坚时却是多为负土填沟壑的苦力,多半是九死一生了。但拉纤亦可算是服兵役的一种,拉纤虽苦,却可免了与敌作战的风险,让这老弱拉纤,其实也算是一种善举了。” 说话间,海沧船已被纤夫们拉到了码头,女眷们撑起油纸伞,男子则穿戴蓑衣斗笠,匆忙进入了一家客栈。 进了客栈后,身上大半却是已经被淋湿了。好不容易安顿了下来,方仲永忙吩咐厨房熬了姜汤,加入红糖,一人灌了一大碗下去。这年月,感冒发烧都能要命,若是受了风寒就不妙了。偏生晏溶月嫌姜汤味道怪异不愿意喝,方仲永好说歹说陪着喝了一大碗才算哄着晏溶月把“苦口的良药”喝下去。 王氏看到,也不以为忤,心中只是暗自欣喜:可怜惠子母亲早丧,虽心思豁达,但常有抑郁之色。可笑那老东西鼠肚鸡肠,还担心我亏待了他的宝贝女儿。哈哈,这下好了,他的宝贝女儿遇到这么个知冷知热的情郎,只怕一颗心都要被勾跑了,看那老东西不心疼死。 远在汴梁的晏殊打了一声喷嚏,管家劝道:“天气渐凉,还请老爷早些用些酒菜,温补一下身子为好。” 晏殊叹道:“朝政粥粥,官家以郭皇后无子而废,别居长宁宫以养,又赐名清悟。我那不省心的门生范仲淹又说什么‘皇后不可废,宜早息此议,不可使之传于外也’之类不知深浅的话。却不知那曹彬的孙女曹氏已入了宫中,易后已是箭在弦上了。老夫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懂。前段时间,夫人来信说居厚在解试中侥幸过关,定于近日来京。至于打喷嚏,想必是夫人旅途不顺,抱怨了老夫几句。” 那管家也是跟久的老人儿了,笑道:“老爷与夫人伉俪情深,分别两年,思念老爷也是应有之意。似老爷这般的大才子,正需要有夫人这样的温婉佳人相配才好。” 晏殊哈哈笑道:“夫人貌美,佳人倒也称得上。至于温婉,你相信吗?” 见管家想要辩解,晏殊又道:“夫人治家有方,对李氏、孟氏所遗之子女也能视若己出,疼爱有加。老夫也是甚为感激。只是,前番驱逐皇城司密探过于鲁莽,让老夫白白地背了个惧内的名头。此番更是胆大妄为,信中说什么给惠子找了个如意郎君。她一介妇人,有什么眼光能做巨眼英雄。想必定是个善甜言蜜语的浮华小儿,想娶我晏某人的女儿,中了状元再说吧!” 管家听不下去了,说道:“听闻那方公子也是连中四元的才子,所著诗词亦多佳作。不至于像老爷说得那么不堪吧?” 晏殊嗤笑一声道:“自太祖鼎立本朝,连中解元、省元、状元者唯孙何、王曾、宋庠三人而已。何时把所谓的县府考试的案首也算在里面了。那县府的考试是什么成色,老夫焉能不知?此人定然是善于钻营、投机之辈。所作诗词,虽亦有可观,但多侬词艳曲,最多也就是个柳七的水平,何足道哉!” 第五十二章 盗版曹国舅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如果方仲永知道晏殊对他的评价的话,多半也会一笑置之。都说女儿是父亲的贴身小棉袄。你都要脱了人家的棉袄,让人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了,人家会给你好脸色才怪呢! 彭泽客栈内的方仲永看着一夜未停的大雨,不由暗道一声“苦也”。远处江面只见白茫茫一片,近处屋檐下的水柱也是奔流而下。竟是那雨经了一宿全无半分要停的意思,直仿佛天被戳了个窟窿,雨水全都漏在了这小小的彭泽。问起店家,才知道近几年天气越来越冷,非旱即涝。有往来北地的商贾,听闻辽人说起北海(贝加尔湖,苏武牧羊的地方)的冰冻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如果方仲永没记错的话,此时应该处于第三次小冰河期时代。 从竺可桢写的中国气象史的资料中,可以知道中国历史上几次最大规模的社会动乱时期确实和四次小冰河期有密切关系,而不完全是吏治失败引起的。殷商末期到西周初年是第一次小冰河期,东汉末年、三国、西晋是第二次小冰河期,唐末、五代、北宋初是第三次小冰河期,明末清初是第四次小冰河期。当时气温剧降,造成北方干旱,粮食大量减产,形成几十年的社会剧烈动荡和战乱,长期的饥荒是造成战乱无限制扩大的根本原因。 按照北方游牧民族的尿性,自己的牛羊死了,没有吃的了,怎么办?南下,抢汉人。没有用的了,怎么办?南下,抢汉人。虽自澶渊之盟后,宋辽几十年间没有大的战事,但两方小的摩擦不断,且多以辽人劫掠为多。至于西夏,更是以劫掠宋人为荣,与小冰河期的关系不大。 正思量间,却见一行人冒雨前来,口中喊道:“德茂兄何在?”晏居厚早已迎了出来,高声笑道:“我道是哪个贵客登门,却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曹大公子。只是不知为何到了此处?” 又向方仲永几人介绍道:“这是周武惠王曹公之长子长孙,单名一个‘仪’字,我在京城时常与他玩耍。” 几人听闻是“宋朝第一良将”曹彬的后人,忙行礼见过。晏居厚又将几人介绍于曹仪,也算是认识了。 那曹仪礼数甚为周到,全无跋扈之态,一一还礼后道:“听闻婶婶在此,且容我拜见后,再与几位兄长叙谈。” 待曹仪见过王氏后,晏居厚问道:“曹大郎不在皇城司呆着,怎么跑到了这偏乡僻壤来了?” 曹仪说道:“小弟前番因公务不利,被官家好生训斥了一番,敕命我不得归京。因刚好从青唐下来,便谋了个小小的定江军都指挥使的虚职,也算是发配吧!” 晏居厚闻言笑道:“我道是哪个家伙死要钱,却原来是你曹大公子。怎么,守着这长江水道,如那响马一般专做没本钱的买卖,好玩不?” 曹仪拱手致歉道:“昨夜风雨大作,小弟恐江上有舟船倾覆,特意巡逻去了。今早回到营中,才知道有那不开眼的小吏得罪了几位哥哥。这不,就急忙来赔罪了。至于那税吏,我已命人绑了起来,是杀是剐全凭哥哥一句话。至于捞钱,小弟的家规在那放着,我也没有那个胆子。只是想在这里好生磨砺几年,继承先父遗志,能够重回沙场,一雪前耻。” 说到这里,晏居厚才问道:“你在皇城司的职事不是只管与青唐联络购买战马的事宜吗?有什么前耻可雪的?” 曹仪苦着脸道:“一言难尽呀!小弟前段时间去青唐公干,恰逢李元昊攻打牦牛城。原本与唃厮啰合作还算默契,初时更是擒获了西夏甘肃军司都统苏奴儿。等李元昊亲率大军来攻时,也未曾落了下风。只是那唃厮啰不听我言,被李元昊诡计诈开了城门,落了个惨败而回。要不是几位家将拼死护卫,小弟只怕是要交代在牦牛城了。 更可气的是,没有了我的指手画脚,唃厮啰居然也能和李元昊有攻有守,打得颇有章法。最终,李元昊也没有讨到多大便宜。官家说我是赵括,不知人心险恶,还需磨砺,不能再行那纸上谈兵的蠢事了。亏我妹妹求动杨太后缓颊,才没有被发配到崖州。” 此时,东京汴梁,朝堂之上,曹仪口中的妹妹成为了争论的焦点。 仁宗元后郭氏出身代北名族,祖先世代代北酋长,平卢军节度使、赠尚书令兼中书令郭崇的孙女。天圣二年,已故骁骑卫上将军张美的曾孙女张氏与郭氏一同进宫选秀,当时尚未亲政的宋仁宗看中了美丽的张氏,想娶为皇后,但临朝主政的太后刘娥为拉拢郭家倾向于立郭氏为后。天圣二年(1024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郭氏被立为皇后。 郭皇后仗着刘太后撑腰,性格妒忌,严密监视宋仁宗的行踪,使他不得亲近其他宫女妃嫔,宋仁宗心中十分愤怒,却不敢明言。 明道二年(1033)三月甲午太后刘娥驾崩,之后,宋仁宗也不再理会郭皇后,这使她寂寞难耐,醋意大发。当时,在后宫之中,尚充仪、杨氏(杨德妃)长得貌美可人,深得宋仁宗欢心。郭皇后多次到尚氏、杨氏居处,对她们破口大骂。有一天,宋仁宗临幸尚氏,尚氏向宋仁宗诉说郭皇后的不是,恰逢郭皇后赶来,二人争执起来。郭皇后不胜愤怒,举手扇向尚氏,宋仁宗见状,急忙上前救尚氏。郭皇后收势不住,刚好打在宋仁宗的颈部,宋仁宗顿时龙颜大怒,声言要废郭皇后。 好不容易得以复职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向与郭皇后有隙,也正要极力撇清与刘太后的瓜葛,听说郭皇后误打宋仁宗之事,便让谏官范讽乘机进言:“后立已有九年,尚无子,义当废。”吕夷简则在一旁随声附和。可怜郭氏独守空房,一百年也生不出孩子来,真要是生出来了那才是大事呢! 更有甚者,内侍副都知阎文应还劝宋仁宗示颈部被打手印让大臣观看。时任右司谏的范仲淹反对道:“皇后不可废,宜早息此议,不可使之传于外也。”面对群臣的言论,宋仁宗反而拿不定主意,废皇后毕竟是一件大事情。 吕夷简窥得仁宗心意,投其所好,极力怂恿游说,为了不让缺乏主见的仁宗受反对者的影响密令台谏部门不能接受谏官的奏疏,若有“漏网之鱼”也尽被他搁置,不使仁宗看到。 在郭氏的不知收敛之下,仁宗对这个“貌丑且又粗鲁愚蠢”的包办的妻子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 明道二年(1033年)十一月乙卯日,文德殿。 宋仁宗颁下诏书,命阎文应读之曰:“皇后以无子愿入道观,特封其为净妃、玉京冲妙仙师,赐名清悟,别居长宁宫以养。” 御史中丞孔道辅进言道:“郭皇后出身将门,虽少有文采,但平素并无大的过失,如何能够以其无所出而废黜。望陛下以家国天下为重,勿生此念!”右司谏范仲淹、起居舍人孙祖德、侍御史蒋堂、段少连等十余人出班奏曰:“臣附议!” 帝曰:“此乃朕之家事,与天下何干?与汝等何干?” 范仲淹答道:“天子何来家事一说?” 仁宗思及当年处处受刘太后约束管制之苦,怒道:“朕听闻民间婚嫁皆受父母之命,汝等欲为朕之父母乎?” 这话太严重,几人忙躬身道:“臣不敢!” 吕夷简趁机道:“范仲淹、孔道辅等人妄言天子家事,实非人臣之道。请陛下下旨严惩。” 仁宗虽然生气,却并不是寡情刻薄之人(对此,郭皇后表示,呵呵),沉吟一下道:“严惩倒也不必了。着范仲淹知睦州,孔道辅知徐州,孙祖德执苦役三月,其余人等罚俸半年,以儆效尤。再有妄言朕之家事者,必严惩不贷。” 见众臣唯唯,仁宗心道:朕亲政时日尚短,还需多多立威才是。本想着废了郭氏,顺道把张氏擢为皇后。奈何杨太后劝朕当以家国为重,有意笼络曹彬一族,立曹玘之女为后。杨太后对朕多有哺育之恩,所言也是老成谋国,朕也不好逆了她的心意。只是,要委屈了朕的张美人了,先给她个贵妃的位子吧。以后寻机再扶正就是了。 打定主意,仁宗对众臣说道:“杨太后听闻曹玘有女,性慈俭,重稼穑,有孝义之名,可充内宫,欲立为后……” 话还没说完,就有那二杆子的谏官出列道:“若陛下所言为周武惠王曹公之女孙,臣以为不妥。本朝立后,向不以门楣为要。且曹公家世显赫,诸子皆居高位,实为我大宋第一等的门阀,若是后朝亦为其掌控。臣唯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时曹玘在朝,出列言道:“太后厚爱,臣不敢推辞。愿族中子弟,尽辞所据实职,必不敢有丝毫怨怼。” 仁宗笑对曰:“武惠王乃我朝公认的第一良将,满门忠烈,汝四位兄长皆死于国事,朕还要仰仗你们抵御外敌呢!此事容后再议。”又对群臣说道:“至于朕要将张德妃晋升为贵妃的事儿,想必你们也没有兴趣听吧。那就,退朝吧!” 远在彭泽的晏居厚根本不知道曹仪已经荣升为国舅了——虽然不是亲的,兀自大郎大郎的叫着。方仲永不禁内心吐槽道,幸亏不姓武,否则乐子就大了。好像八仙之一的曹国舅就是曹皇后的弟弟,叫什么曹佾,又叫做曹景休的。 第五十三章 为难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记得前世曾经看过一首打油诗,诗曰:脚踩两只船,向北又向南。两者皆不得,一准会玩儿完。别看语句粗俗,却是道尽人间真谛,也恰好形容了方仲永此时的梦境。 方仲永从噩梦中惊醒时,恰听到船工喊了声“到江宁了”。却原来离开洪州月余了,一路走走停停,已是到了江南繁华之地了。 江宁者,南京旧称之一也,寓意为“江外无事,宁静于此”、“江南安宁”等。五代十国时期,江宁为南唐国都,是中国南方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自此,奠定其统领江南的地位,此时亦为江南东路首府所在。 王安石之父王益由韶州知州调任江宁通判,虽然是一把手变成了佐贰官,但级别已是由从五品下变成了从四品上了,勉强也算是高官了。要知道江宁知州往往是由江南东路经略安抚使兼任,虽多有宣慰使、转运使等二三品的正牌封疆大吏,其下便数得上一路首府之通判了。且安抚使大人应酬繁多,不屑理会这些俗务,通判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要是没有王安石前番的说法,方仲永是很愿意到这六朝古都、江南锁钥的石头城好好地游览一番的。毕竟,前世他也只是见过玄武湖垂钓,夫子庙、江南贡院等名胜却没有去过的。尽管此时这些名胜还都不存在,但江宁有皇霸之气的说法也足以令人神往了。 但拜见了王益,如何能不见王凌薇?见了王凌薇,又能说些什么呢?况且王安石笃定是要一块儿进京赴考的,即便王凌薇不会同去,但以王安石的聪慧,一来二去必然会发现自己与晏溶月的“奸情”。(咦,我为什么会用这么个不河蟹的词呢?难道是做贼心虚?) 若避而不见,则更是不妥。古人最重信义,尾生与女期于桥下,女未至而水涨,尾生抱柱而死的缺心眼的栗子都被当成了守信的典范宣扬,若是自己不顾承诺偷偷跑掉了,只怕名声一定要“遗臭万年”的。且王夫人又是吴先生的姐姐,于情于理自己都是要见一下的。 见吧!希望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多想了,也许那王家小姐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情意呢? 古人见面很是麻烦,先要下拜帖,主人许定了时间才能依约前往,否则便是“不速之客”了。问明了王益一家所居,方仲永将名帖投了进去。 王夫人见到拜帖很是开心。 离家千里,到这江宁任职。语言不同,风俗不通,便是饮食也颇多不便之处。匆忙了几日,才算是安顿了下来。乍闻有故旧来访,岂不令人欣喜? 见王益反而有些不悦,王夫人问道:“有故人来访,自当扫榻相迎才是。且那方仲永乃子鱼的弟子,亦不算是外人了,老爷因何不喜?” 王益叹道:“夫人与薇儿的心意老夫岂能不知?但夫人可知,此番方仲永是与谁人同来?便是那临川晏氏。” 王夫人奇道:“那晏同叔虽贵为参知政事,与我家却无恩无怨。且既能与那晏家为友,更显仲永为人通达,又有何不妥呢?” “夫人有所不知,那晏同叔为人谦和冲淡,为夫虽不与他同年,但亦神交已久,绝无嫌隙。只是那晏同叔爱女如命,择婿的条件也甚是苛刻,非俊杰不嫁,于门第浑不在意。长女就嫁于了富弼富彦国,另有次女名为溶月,,深得晏同叔喜爱。仲永连中四元,名动江南,实在是甚为符合晏同叔择婿的条件。更且那晏溶月生得是国色天香,温婉可人,实是小薇的劲敌。为夫因此担忧啊!” 王氏怒道:“妾身本以为那方仲永是个坦荡君子,真没想到竟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我家小薇容貌昳丽,知书达理,宜家宜室,有多少达官显宦求亲而不得。他竟然弃珠玉而就顽石,实在是愚不可及!” 王益大怒:“住口!晏同叔之女岂是你能随意污蔑的?我的女儿容貌、诗书俱佳,但都因你平常过于骄纵,才使薇儿刁蛮任性,言语随意。我多次试探那方仲永的心意,都为其婉拒,必然是因为初次见面时薇儿言辞尖刻,是以才恶了那方仲永。我尝听闻子鱼说起,那方仲永胸怀大志,有救国救民之心。如此立志高远之人,又岂是攀附之徒? 待明日方仲永前来,为夫必定当面问清,免得耽误了女儿的姻缘。若是你再敢胡言乱语,必定一纸休书逐出府去。还不速速退下,勿使女儿知晓!” 不提王益大振夫纲,却说那王凌薇听说了方仲永的消息,原本是欢天喜地的来寻父母。不想走到门外时,听到了父母的一番对话。真个似三九天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浑身冰凉。踉踉跄跄回到房中,拿出前番方仲永赠与的《采桑子》,一遍一遍地读着,泪水却是将那原本因常被持诵而皱巴巴的薛涛笺淋湿了,字迹也是愈发的模糊了。晚饭也未曾吃得,两只眼睛已经是肿的如桃一般。睡梦中,犹自念叨着“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待天明时,王氏唤她用饭,眼睛犹自未曾消肿。王氏叹道:“痴儿!为娘拼着让你爹休了,也必让我儿心愿得偿。”王凌薇只是哭道:“愿母亲莫要为难文远才好。” 午后放衙,王益早早地翘班,在家等着方仲永上门。 一番寒暄后,王益单刀直入:“听闻仲永与晏氏甚为亲厚,未知可属实否?” 方仲永道:“小侄一路行来,多蒙晏氏上下照拂,小侄感激不尽。” “休要含糊其辞!你知道老夫想问什么。如今我只问你,你与那晏溶月是什么关系?又置我家薇儿于何地?” 说到这个程度,再装糊涂就不像话了。方仲永只得老老实实答道:“小侄以为与那晏溶月发乎情止乎礼,并无逾越之处,或可成就一段佳话。至于凌薇小姐,小侄本以为是兄妹之情,朋友之意而已。虽偶有遐想,却不敢当真。听世叔所言,竟是小侄错了?” 王益见方仲永不似作伪,只得长叹一声道:“只因老夫游宦在外,疏于管教,以致一双儿女多有乖张之处。先是安石与你稍有龃龉,后又有薇儿无理取闹。致使你对我王家多有警惕之心。我知似你等天资过人之辈,看似谦和,内心却甚是桀骜不驯,如何能容得别人多次刁难?”见方仲永想要解释,王益摆摆手道:“这算不得什么错处,你无须辩解。只是,你可知道,自你上次赠与薇儿一首诗词后,薇儿每日必要诵读数十次,连你那号称馆阁体的书法也要临摹上几遍。昨晚老夫与夫人说起你和晏溶月的事情,不巧被薇儿听见。薇儿竟然……唉,你去看看吧!若是实在没有那个缘分,就算了吧!” 丫鬟将方仲永领到王凌薇的闺房,悄然掩上门,退下去了。 王凌薇脸上犹有泪痕,见方仲永来了,急往前走了几步,却又转身退了回去,以手掩面,羞道:“文远哥哥少待,等小妹梳洗打扮一番,再行见礼。” 方仲永温言道:“无妨。凌薇妹妹近来可好?” 王凌薇闻言,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哽咽道:“好……还好……只是昨日听闻哥哥前来,欢喜不尽,一宿未眠,是以有些憔悴,文远哥哥无须担心。”嘴上说着欢喜,脸上的泪珠却是再也控制不住,如同珠串般掉落下来。 看着原本开朗活泼的王凌薇如此凄切,方仲永心如刀绞。大着胆向前迈了一步,握着王凌薇的手道:“我本一介寒生,粗通文墨而已,如何当得起妹妹如此深情厚谊?我方仲永愿在此立誓,此生若有负凌薇妹妹,必将……!” 王凌薇急忙掩住方仲永的嘴道:“哪个要你发誓了?只盼郎君无病无灾,平安富贵就够了。即便你我最终没有缘分,我也不会对你怨恨,只会常伴青灯古佛,为郎君祈福。” 方仲永顺势一拉,将王凌薇拥入怀中,为其拭去脸上泪水,作势道:“我看哪家寺庙敢收留于你?必将那一帮贼秃斩尽杀绝!” 王凌薇靠着爱郎的肩膀,心里都是满满的愉悦,噗呲一声笑道:“不要胡说,得罪了神佛就不好了。” 看着王凌薇我见犹怜的模样,方仲永再也按捺不住,照着那鲜艳的红唇吻了下去。 王凌薇猛然受到“袭击”,大吃一惊,樱桃小口却已张开。方仲永顺势一番“法式湿吻”施展了开来。王凌薇初时抗拒,体会到了其中妙处后,便热情地迎合起来。 就在方仲永情难自禁,生出进一步探索的不良企图的时候,门外适时传来了几声咳嗽。王凌薇猛然挣脱“毒手”,含羞道:“定然被母亲知晓了,却又如何是好?都怪你这个坏家伙,就知道欺负人家。” 方仲永笑道:“岳母大人定然不会怪罪的。我这就去见他们!”又在王凌薇的脸上轻吻了一下,贼笑道:“嘴唇有些肿了哟!” 王凌薇一扭身:“不理你了!” 见方仲永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王氏在王益耳边低语了几句,王益怒道:“这个登徒子!”王氏笑道:“不及乱就好,有什么可生气的。当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有脸说人家?” 王益老脸一红道:“有晚辈在此,还请夫人留些颜面。” 见方仲永又来见礼,王益轻咳一声,正襟危坐道:“你能解开薇儿心结,老夫甚是欣慰!只是你与那晏氏女又该如何了断?我王家的女儿是断不能做妾的,想必晏同叔也是这样想的吧!” 看着准岳父不怀好意的表情,方仲永试探道:“平妻如何?” 王益不悦:“这就是你这连中四元的大才子想出来的办法?前朝虽有并嫡之说,然我大宋并无先例。《宋刑统 户婚律》‘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斯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的规定不用老夫教你吧!你如何能够躲避律法制裁?” 方仲永道:“若是小侄来个连中六元,不知是否能求官家赐婚?” 王益冷笑一声:“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享齐人之福了,还妄想官家赐婚?且看你怎样个中法。来人,送客!” 第五十四章 江风太大了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方仲永灰溜溜地走后,吴氏抱怨道:“老爷因何如此咄咄逼人,妾身还想着留仲永饮宴呢?” 王益道:“饮什么宴?这方仲永太不是个东西了!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为夫原本还想着能够让薇儿不受委屈,他竟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平妻,还要连中六元请官家赐婚。他以为他是谁?且看他科场失利了,又当如何自处?” 王凌薇本在客厅外逡巡,见情郎与父亲不欢而散,很是忧虑。又听情郎不愿与那晏氏女了断,更是心伤。待听见父亲口出恶言,诅咒情郎不得高中,走进房来,拉着长音喊了声:“娘……” 看着眼睛还未消肿的爱女,吴氏长叹一声道:“你爹都是为你好呀!那晏同叔贵为参知政事,门下才俊甚多,眼见是要富贵一生的人物。我王家如何能与他匹敌?若是你入了方家为妾,先不提本就低人一等,若是那晏溶月是个狠毒的,将你逐出甚至发卖都有可能。即便,仲永对你情深意重,晏溶月不敢如此过分,但平常的日子也会非常艰难。至于仲永所说的赐婚一事,你觉得可能吗?” 王凌薇毅然道:“即便文远哥哥不能得官家赐婚,我也愿嫁入方家为妾。平常伏低做小,量也无事。只要文远哥哥对女儿好就行。还望二老成全!” 王益本想怒斥女儿“不知廉耻”,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如何能够说出这般伤人的话语,只是怒斥吴氏道:“看你管教的好女儿。”拂袖而去。 吴氏抱住唉唉痛哭的女儿叹道:“痴儿!万不可为难了自己呀!你且好生梳洗打扮一番,将养些神采,明日去寻那方仲永。与那晏溶月当面言明,若是晏氏女自恃身份,连个妾室的身份都不愿给你,且看仲永如何自处。若是仲永恶了那晏氏女,与其分道扬镳,岂不正和我的宝贝女儿的心意?” 王凌薇担忧道:“听闻那晏同叔权势熏天,门下也多虎狼之辈,若是文远哥哥得罪了晏氏,日后岂不步履维艰,颇多凶险?” 吴氏都被气得笑了:“都说女生外向,似你这般外向的只怕也少见了吧。且不说你还没有嫁过去,使些手段无妨。便是仲永真和晏氏绝交,立你为正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那晏同叔虽贵为参知政事,也有几个爪牙助威,但其出身小吏之家,根基尚浅哪里比得上我王家世代簪缨,门生故旧满天下。虽在朝堂之上无甚助力,但保仲永和你一生平安喜乐是足够了。薇儿,你要记住,作为女人,有时候任性一点,耍一点心计无妨,但切记要与丈夫同心同德,不可有其他念想。你可记下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盛装打扮的王凌薇就出现在了方仲永等人面前。 只见那王凌薇身穿金色对蝶菊花串枝纹苏纨大衣,看似简单,实则下摆缘、袖口缘等均有彩绘花边及金粉印花。双环望仙髻的发型,再配以琉璃材质的牡丹花钿,修长的脖颈被一串粉色的珍珠恰到好处的遮掩了一下。细看之下,竟是隐隐有一些沟壑的端倪。 方仲永不禁咽了一下口水,昨天时间仓促,未曾来得及多加探索,看来是有些亏大了呀! 王凌薇看到情郎的猪哥样,掩口一笑,抛了个媚眼,只往晏居厚说道:“王家女儿求见溶月姐姐。”得到许可后,目不斜视地从几人面前施施然走过去了,过去了,去了。空留下几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在猫奴引领下,王凌薇走进了晏溶月的房间。与一副女王装扮的王凌薇不同,晏溶月只是一身寻常的衣服,漆黑的长发随意绾了个髻,由一根晶莹剔透的白玉簪子固定。见王凌薇进门,并不起身,只是笑了声道:“王家妹妹来啦?”内心却是暗赞王家小姐的美艳。 王凌薇亦被晏氏女的气场所慑,低头曲身拱手道:“见过姐姐。” 晏溶月心道,算你还有些眼力劲,否则今天定不让你好过。可笑那冤家还自以为瞒得住别人,真真是掩耳盗铃的傻子。要不是母亲一再教导女子不可善妒,定不能让那冤家得逞。至于是不是接受这王凌薇,待我再试探一二,免得她日后不好管束。 想到此,晏溶月笑道:“妹妹果然好姿色。喝茶吗?”用手一指桌上已经沏好的两杯茶。妾室进门时是要给大妇奉茶的,晏溶月试探的意思已经是非常明显了。王凌薇却是早已经有了思想准备,闻言并不犹豫,上前端起一杯茶,敬道:“请姐姐喝茶。” 晏溶月也并非刻薄之人,见王凌薇如此伏低做小,也就不为己甚,拉着王凌薇的手道:“妹妹的心意,姐姐明白了。只是不知道那个冤家给你下了什么魔咒,竟使得你这样标致的人儿心甘情愿地委屈自己。坐吧!” 王凌薇坐下后,眼中含泪脸上却带着笑容道:“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还要感谢姐姐宽容。” 晏溶月笑道:“别哭啊!咱们姐妹可要齐心才是,要不然以文远那花心的样子,还不知道会给咱们带来几个妹妹呢!” 王凌薇柳眉一竖道:“他敢!” 晏溶月笑道:“正是这样才好!猫奴,你去把方公子喊来。” 方仲永忐忑不安地进了门,预想中的战斗场面并没有出现,反而看到两女很是和谐的坐在桌边谈笑风生。也不知王凌薇说了什么,引得晏溶月嗤嗤的笑了起来。 见方仲永畏畏缩缩地进门,晏溶月不禁感觉好笑,面容一整道:“方公子,你可知道凌薇妹妹今日所为何来?” 方仲永讷讷道:“可是为小生而来?” “你知道就好,没想到方公子不声不响地做了好大的买卖。不知方公子可还有别的客人否?”晏溶月根本不被方仲永的惨相打动,继续质问。 方仲永心道,哪里还敢有别的“客人”,你当我是粉头啊,忙矢口否认道:“没了,再没有别人了。还请惠子妹妹饶过,绝不敢有下次了。” 还是王凌薇心疼爱郎,不忍见牛,呃不,方仲永觳觫,出言解围道:“还请姐姐饶过他吧!你看他冷汗都下来了。” 晏溶月恨铁不成钢地道:“凌薇妹妹呀,你不知道男人的臭毛病,都是得陇望蜀的家伙。若是此番轻易地饶过了他,今后有你哭的时候!别看他现在一脸的苦相,心里说不定多得意呢!” 见方仲永不断拱手做哈巴狗作揖状,晏溶月也绷不住脸了,笑道:“行了,你也坐吧!别弄得你们两个多可怜似的。我这没有父母之命的外人,如何管得住你们这对小夫妻。” 王凌薇不干了,扯着晏溶月的袖子道:“姐姐莫要再取笑了,一切全凭姐姐做主就是。”方仲永也是一再保证,“绝不敢有负惠子妹妹”,才换来了一个座位。 你还别说,晏溶月心理学还是很过关的,方仲永往那一座,顿生左拥右抱、志得意满之心。嘴角还没有裂开呢,就感觉到腰间某处皮肤就被一只温柔的小手带动着进行了左三圈右三圈的运动。 不用看,一定是惠子妹妹怕方公子读书久坐对身体不好,帮助运动了一下。只是动作幅度过大,方仲永根本不用解衣查看,就知道一定是淤青一片了。 王凌薇见方仲永痛苦地扯着嘴角,担忧地问道:“文远哥哥可是牙疼?”方仲永忙不迭应道:“是,是,是。” 晏溶月血槽用尽,收功,方仲永得以苟延残喘。 三人说笑了几句后,晏溶月忽道:“凌薇妹妹,你已得父母同意,量来是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我虽有母亲许可,却没有得到父亲的赞同,恐怕还会有些波澜,文远哥哥你还需要努力呀!最好是能够做到连中六元,官家赐婚,想必我父亲也没有什么话说了,也不会委屈了凌薇妹妹。” 方仲永能说什么,只能连声说“是,是”。 王凌薇噗嗤一声笑了:“溶月姐姐,你看把这连中四元的方解元吓得都成应声虫了。姐姐可真厉害!” 方仲永又道:“是,是。” 二女大笑。 待方仲永出来,曾晔递了个“你懂得”的眼神,还暗暗翘了下大拇指。方仲永对这样的点赞行为毫不在意,腰间还疼着呢,哪顾得上理他? 有了晏溶月的包容,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先是向晏殊夫人王氏致歉并说明情况,许诺若不能得官家赐婚,必当在迎娶晏溶月之后才让王凌薇以妾室之礼进门。再向王益夫妇承诺,必定能以平妻之礼对待王凌薇,事有不谐亦当力争,绝不敢辜负了云云。王益见女儿满心欢喜的模样,也不忍棒打鸳鸯,只得答应了下来。 小舅子王安石听说后,很是不满,为表抗议,拒绝与方仲永同行。 方仲永也不愿意与这个执拗的家伙同行,万一路上被他看到了与晏溶月卿卿我我(那简直是一定的),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就不好了。 大事已定,继续行程,毕竟还有两元要获得(不知怎的,莫名想起了“两元你买不了吃亏……”的口号),离东京汴梁一多半的路程,是真正的“任重道远”呀。 临行前,王凌薇不顾江边风急,还特意前来送行。 看着王凌薇的俏脸,方仲永心疼地道:“不是不让你来送行吗,怎么这么不听话,要是冻着了怎么办?” 王凌薇只道:“无妨,就是想多看看郎君一会儿。此去路远,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相见,薇儿只能在这送郎君一程,我好羡慕惠子姐姐呀,能与郎君朝夕相伴!” 方仲永握着王凌薇有些发凉的手道:“不要相信柳三变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我曾经听闻过一曲《鹊桥仙》,赠与妹妹。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王凌薇道:“这是郎君特意写给我的吗?惠子姐姐知道吗?” 方仲永很有些无语,要是说别人写的好像与气氛不合,只得说道:“是特意赠与薇儿妹妹的,惠子还不知道。” 王凌薇喃喃念了几遍,生怕忘记了,耳听船工一再催促,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见方仲永上船了,远去了,犹自站在岸边挥动手臂,喊着:“文远哥哥,别忘了我呀!” 方仲永站在舱边,直到再也看不到码头了,才擦了下眼睛道:“这江风太大了。” 第五十五章 三百年的老店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南朝宋人殷芸的《小说》一文中写道: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李太白的《送孟浩然之广陵》有云: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杜牧《遣怀》诗云: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这三篇诗文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一个地方——扬州。要说这扬州在后世尽管逐渐沦落为了二三线城市,但在古代却是一等一的繁华大都市。在中国历史上,扬州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优越的自然环境,自汉至清几乎经历了通史式的繁荣,并伴随着文化的兴盛。而所谓通史式的繁荣,除了几个“X朝古都”以外,几乎伴随了中国古代几千年的历史。特别是在隋炀帝修建大运河之后,扬州作为长江与京杭大运河(唐宋为洛阳至杭州)交接处,运盐运粮的漕运异常繁盛,因此也就催生了无数的大商巨贾。 古往今来,有钱人在饱暖之后似乎都要思点那啥的,因此,扬州的娱乐行业也就随之兴盛了起来。 自古扬州出美女,自古扬州多青楼,“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一语道出了扬州的巨大的诱惑,也道出了下扬州的必备的两个俗不可耐的条件——票子和车子。以晏居厚的角度来看,他是很符合在扬州潇洒一番的条件的。比车子,谁有他的改装的战舰拉风;论票子,似乎也不逊于他人,虽然没有十万贯,万贯还是有的。 再说了,“五陵少年争缠头”也未必争的都是缠头的数量,也可以PK一下家世啊,文采啊,颜值啊什么的。晏居厚自诩家世不差任何人,颜值也仅次于潘安、卫玠,至于文采,关键时刻就放,呃不,请方仲永出马就行了。要是方仲永也弄不过人家,晏居厚表示,绝不可能。 于是,刚到扬州,晏居厚就力邀曾晔哥俩与方仲永同游娱乐场所。和大舅哥一起逛青楼喝花酒,方仲永总觉得有些不妥。晏溶月却是很大度地说:“文远哥哥但去无妨,只是饮酒时莫要贪杯就好,免得让人挂牵。”看着谈笑嫣然的晏溶月,方仲永却是读懂了话外音:有本事你去呀,老虎凳、辣椒水、皮鞭你想好选哪一样没有呀?急忙义正辞严的表示,咱是个高雅的人,如何能去这腌臜所在,必不与曾晔等人同流合污。 曾晔撇撇嘴,不敢去就不敢去吧,还不与我等“同流合污”,我呸!重色轻友的家伙!老实人曾巩说道:“溶月小姐无须担心。我等兄弟四人皆高雅之士,岂会效仿那凡夫俗子般只顾酒色,也只是心慕先贤,欲探寻一番而已。少时便回,定然不会作出有辱斯文之事!” 看着哥哥戏谑的笑容,晏溶月羞恼道:“要去便去,谁管得着你了。”扭身离去。 方仲永还要再假意推搪一下,曾晔道:“再敢多话,就真不带你去了啊!”方仲永就屁颠屁颠地跟着跑了。 晏溶月向王氏撒娇道:“娘,您看他们几个,听到去那样的地方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您也不管一下!” 王氏说道:“男人都是这个德行,总以为外面的才是好的。但是你又不能管束的太严,真要是让夫君讨厌了你,那就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了。你放过纸鸢吧,线太松了飞不高,绷的太紧了却又容易断了。其间力度还要仔细揣摩才是。” 不提晏溶月在刻苦学习驭夫之道,晏居厚四人已是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奔向了广阔的大草原,呃不,广阔的青楼。 扬州自古出美女!南朝文人鲍照在《芜城赋》里说“东都妙姬,南国佳人,蕙心纨质,玉貌绛唇”。俗语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扬州地处长江、运河交汇之地,景色宜人,气候温和,不仅风光绮丽,且人物妖娆,加之饮食恬淡,故女子肤色多细腻、白皙而微红,正所谓“钟灵毓秀”也。这样一方水土养育出的女儿,也多是水灵灵、翠生生,如雨后海棠那一抹新鲜般透明。 但是,这是赞美的说法,方仲永以为扬州美女的出名其实是和青楼的兴盛关系更密切一些。毕竟,人家的女眷再漂亮,你也不能翻进墙去偷窥吧。若是被发现了,非得被当作采花贼打个半死不可。所以,即便别处也盛产美女,知名度肯定是不如经常抛头露面的扬州女妓的。 富商巨贾们也是历经花丛的老司机了,定要是绝色美人才肯慷慨解囊的。但绝色美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多半是些寻常姿色的女子,练习些琴棋书画就冠以“才女”的称谓。若是容貌甚佳又能与一帮子“风流才子”相唱咏的,立刻就要被惊为天人,奉为“头牌”的。但归结下来无外乎两类,一是低端的,卖身不卖艺的,因为没有才艺;二是高端些的,既卖身又卖艺的。至于所谓的“清倌人”,仅仅只是因为你所奉上的缠头不够,或者是尚未到“梳拢”的时机。 于是乎,青楼的老板们为了生意就把自己家的姐儿夸得一朵花儿似的,客户们为了拔高自己的形象也把自己昨晚“临幸”的傻大粗黑的烧火丫头描绘成了洛水女神。更有那落魄的文人一番YY,编造出不重金钱而慧眼识英雄的青楼奇女子,将自己辛苦积攒的钱财赠与某落魄书生助其赶考,最终来个皆大欢喜的美满结局的故事。 但是,方仲永对此是一个字都不信的,诚然,风尘女子中亦有如梁红玉、柳如是这般风骨高洁令一般男子都为之汗颜的存在,但几千年来又有几个这般人物呢?之所以被人传诵,只怕还是因为太少了,反正在北宋之前的所有名妓都和“高洁”二字不沾边的。 西方有句谚语说,Busi ess is busi ess(生意就是生意),其实是非常有道理的。只要你不幻想着与做生意的女子谈感情,甚至奢望能从那些欢场女子手中挣些钱回来的话,偶尔逛一逛这样的娱乐场所其实还是挺有意思的。至于感情,谈感情多伤钱呐! 既然要逛青楼,行头是一定要有的,若是被大茶壶轻看了岂不成了笑话。几人好生捯饬了一番,却也有了些富家公子的意思,只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呢?方仲永一拍头,对了,少了把折扇。要说这折扇,眼下可是个高级货,其款式是由公元987年日本僧人奝然弟子所献,非达官显贵不可得。但不知道是不是中国古人就有山寨的习惯,这种易于折合、携带方便的扇子很快就被仿制开来,扬州城亦有售卖。 差人买了四把白纸扇,方仲永分别在每一张扇面上写上“四、大、才、子”。四人站在一起,唰地一声同时打开折扇,气场十足。 晏居厚哈哈大笑道:“文远好心思。如此做派,真真是要把这一班满身铜臭的商贾震慑住不可。” 曾巩有些担心道:“会不会太嚣张了些?若是惹出事端怎么办?” 晏居厚浑不在意:“能惹出什么事端?我们不欺负人,但也不能被别人欺负了不是。真要是有那不开眼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呗!” 本以为晏居厚要说出什么硬气话的几人,闻言不禁愕然。 行走间,见路旁有一牌匾,上书“善和坊”三个烫金字,熟悉典故的曾晔笑道:“这家的老鸨倒是有些意思,竟然想要假托前唐时的名号。” 方仲永见那牌匾甚新,当制作不久,如何与唐朝扯上了干系? 曾晔见几人不解,卖弄道:“那善和坊是前唐时期在扬州的青楼名号,只因狂生崔潜与那头牌的李端端的两首诗,才让人记住了名头。那崔涯最是爱恶作剧,游历扬州时写诗讥嘲她:‘黄昏不语不知行,鼻似烟窗耳似铛。独把象牙梳插鬓,昆仑山上月初明。’意谓其肤黑,从此端端门庭冷落。后经李端端苦苦哀求,崔涯又写诗赞颂她:‘觅得黄骝鞁绣鞍,善和坊里取端端。扬州近日浑成差,一朵能行白牡丹。’意谓其肤白,从此端端又门庭若市。” 方仲永问道:“可是与张祜齐名,并称为‘侠士’的崔涯?” 曾晔笑道:“那二人不过是读书读得傻了,整天想着些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事儿。被人一个猪头骗去了许多钱财,哪里算得了什么侠士?也就是诗词尚有可观之处罢了,否则有李杜在,谁记得他的几首歪诗。” 晏居厚道:“如此看来,这青楼竟然也是个雅致之人所开了。既然我等都没有熟悉的地方,不如就进去看看如何?若是俗不可耐,再离开也就是了。” 方仲永本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丽春院”之类的牌匾的,未果。 听说了三百年的老店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您要是卖个烤鸭、酱菜之类的吃食,或者开个药铺,还能说有祖传秘方什么的糊弄一下。您一介娱乐场所,难道里面都是高龄三百岁的老妖精不成? 但既然晏居厚说在这风尘之中寻找一个雅致的所在,那就进去看看吧!总不至于是进了盘丝洞吧,这与本书的设定不符呀! 四人站在门前,又是唰的一声打开折扇,“四大才子”齐逛青楼去也。 第五十六章 江南四大才子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某位子曾经曰过,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勾栏,取其无能为力之意也。 晏居厚四人能力都是很强的,除方仲永外也多有实战经验(对此,方仲永表示,没想到曾巩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了)。 此番前来,一是因为在船上待腻了,二来也想见识一下先贤笔下引人入胜的地方究竟有何奇妙,对于皮肉之事其实是不怎么在意的。 进了花楼来,以方仲永这个小县城出身的土鳖来看,果然是个极妙的所在。 要说还是城会玩,虽明知道是个卖肉的地方,偏生处处管弦丝竹悦耳,到处莺莺燕燕迷眼,全不似那金溪的勾栏般低俗。 晏居厚与曾晔却是时常流连娱乐场所的老司机,对这样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 看方仲永一副初哥的模样,晏居厚笑问道:“文远是第一次来这勾栏吧?” 方仲永实话实说:“是第二次。早先在金溪曾去过一次,只是那金溪的勾栏全以卖肉为主,不似此处雅致。” 曾晔笑道:“哪里有什么雅致可言!不过是多了些噱头,将皮肉生意修饰了一下。就像文远常说的那个词,对,包装。即便是貌似无盐、嫫母,若是担了个才女的名头也就身价倍增了。你看这满楼的莺莺燕燕,粗看之下似是尽是美人,细瞧却多有不足论者。” 他扬手指点道:“那个以团扇掩面的,定然是有龅牙的;那个看似白皙的,脖颈以下俱皆黝黑,只是粉搽得多些而已;旁边这个满身香味的,呃,说不得有狐臭……” 听曾晔一番专业分析,方仲永是目瞪口呆,晏居厚更是引为知己,很有些相见恨晚之意。只有曾巩生气道:“大哥,你平常就研究这些东西?” 曾晔笑道:“我天资平庸,又没有小巩你的勤奋好学,其实是早已绝了科举之心。若非父亲管教的严,说不得我自己就会开一家秦楼楚馆,每天品评一番各类女子的优劣,也不失为一件乐事了。” 说罢,曾晔也不再理那古板的曾巩,继续进行他的专业授课:“要说这扬州的勾栏,实在是整个大宋的翘楚。不说楼阁的装潢,那都是有钱就能堆出来的。单说这老鸨子、大茶壶等一干人的训练,都有专门的人来操持。当然,最令人称道的是关于‘清倌人’的培养。” 所谓清倌人者,即是标榜只卖艺不卖身的欢场女子。她们不光有着清丽脱俗的外表,也会读书写字、吟诗作画。然而她们只是妓院中的清倌人,她们的才华只是覆盖于欲望之上的一层薄纱。 而普通娼妓和清倌人之间的关系,就好像钱和银票般微妙:钱不一定是银票,银票却一定是钱。娼妓不一定曾是清倌人,清倌人到最后却总会变成娼妓!客人对待清倌人通常和对待娼妓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价格更高的一种高级卖身者,往往需要付出重金才能得一夕之欢。 至于清倌人的首次梳拢,更是被富有商业头脑的勾栏老板弄成了扑卖大会。无分老少美丑,谁出的钱多,谁就能抱得美人归,倒也算是公平。 至于清倌人自己的感受,方仲永不无恶意地想,只怕也并不如那些穷书生臆想的那般只肯垂青落魄的俊彦,而对多金的肥胖商人毫无兴趣的吧。 说来也巧,今天恰好有位姑娘被拍卖,呃不,雅称“出阁”——意指勾栏的妈妈桑嫁女儿一般,标准的说法叫梳拢。时间也很有讲究,十三岁太早,谓之试花;十四岁谓之开花;到十五岁则谓之摘花了。(诸君可多多学习相关知识,万一穿越了进勾栏的时候不至于太显得无知。) 在后世,这个时间段多半是在上初中了,青涩、稚嫩,还伴有少少的骄狂。除非是精神或是身体上有问题的成年人,多半是不好这一口的。但以古人早婚早育的习俗,倒也无须扣上后世的种种罪名,是以尽管方仲永不太喜欢没前没后的带鱼,奈何晏居厚他们喜欢,也只得耐着性子看他们与别人竞拍台上一位瘦弱的小姑娘的“首次使用权”。 因为隔得远,那小姑娘的面目看起来有些模糊,大概是漂亮的。身材,在若有若无的纱衣的衬托下,似乎也算是有料。不过,清倌人其实是不以身材火辣、容貌妩媚取胜的。其要旨,还在一个“清”字上,清纯,清丽,清秀,清白。你真要弄个某冰冰那种女王范儿的,再来个EFGH什么的,打死那帮客户也不会相信是清白的了。 不过说真的,那小姑娘的才艺还是不错的,看来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那位名为秋娘的清倌人先是舞了一段胡旋,在乐师鼓点的配合下,那纤细的腰肢竟然能够快速扭动旋转,恍惚间很有些英姿飒爽的意思。小憩片刻后,又唱了一曲唐朝温庭筠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也是言语侬软,引人遐思。 不知是不是因为秋娘腰力的强劲,还是吴语的侬软,原本还有些矜持的一帮潜在客户们纷纷喊出了高价。 底价一百贯的噱头根本没人理会,径直攀升到了五百贯,一千贯。 就在某位咳的眼看就要断气却始终不断气的富商喊出了三千贯的价格后,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晏居厚虽有些不平,但拿一小半的盘缠换一夜风流的胆子他还没有。如果他真那样做了,他娘老子非扒了他的怕皮不可。 就在众人惋惜,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就要被行将就木的老猪拱了的时候,一个无比嚣张的声音从楼上包厢传了出来:“不管你出多少钱,我都比你多一贯。我说姓周的,你这一大把年纪,不好好地在家享清福,这梳拢的事儿你还做得了吗?别一不小心,来个马上风就不好了。” 那姓周的富商原本还火冒三丈,待看清了说话的人后,脊梁如同被抽去了一般,迅速弯下腰来,恭声道:“小老儿如何敢与公子争锋,自当回避,自当回避!小老儿愿意为公子出了这梳拢之资,回头就把秋娘送到公子房中如何?” 那贵公子朗声笑道:“区区几千贯,我石家出不起吗?哪个要你来出钱。好了,你且去吧,你贩运点粮食进京也不容易,别都填了这无底洞。去吧,没有人会跟你一般见识的。”周姓富商唯唯而去。 见那不知名的贵公子三言两语便喝退了原本志在必得的“无良富商”(周姓富商一脸无辜,咱这只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哪里无良了?),曾晔很是惊奇,小声问道:“这是谁家的公子,这么厉害?” 晏居厚却是不答,折扇一张,冲楼上高声喊道:“有我等江南四大才子在此,岂可只是用些黄白之物或是权势压人。楼上那人,可敢与我等一决雌雄?” 那贵公子笑道:“我当是谁有这么大的口气,原来是晏居厚晏德茂,不知你什么时候自封了个劳什子四大才子,另外三人又是哪个?” 见几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晏居厚小声道:“不妨事的!楼上那家伙是石家的后人,与我最是莫逆。正好借此机会,为我等扬名,传扬出去也是一桩美谈。文远,一会儿的诗词都看你的了。” 三人无奈,只得配合着晏居厚齐刷刷地打开折扇。 当当当当,四大才子闪亮登场! 那石公子如同唱戏一般道:“来者通名,某家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晏居厚答道:“你等记住了,我江南四大才子乃是临川晏居厚,南丰曾晔、曾巩,金溪方仲永是也。未知公子高姓大名?” 楼上石公子道:“某家武烈郡王之后,石宗永是也。我石家世代勇武,与你等穷酸实在是没有什么话要说。若是比骑射功夫,未免有欺负你等文弱,胜之不武之嫌。 刚巧我前番遇一女子,只因为情所困,遁入空门。那女子生得是花容月貌,我见犹怜,只是她出了一个对子,言说若有人对得上便嫁于他。我冥思苦想了几日,终是不甚工整,且看你等这四大才子的成色如何? 听了,上联是寂寞寒窗空守寡。你等对来!” 这个对子的难处并不是因为那文字里的精巧机关,而是实在没有下文可以配得上这“寂寞”二字。 思索了一下,晏居厚道:“远近达道过逍遥。” 有懂行的就评价道:“平仄不对,其它还好。” 曾晔对曰:“休偕佳偶但依侬。” 评道:“休偕与寂寞二字不太搭配,不好!” 曾巩对道:“浩茫沧海漫漂流。” 又有好事者评说道:“意境不谐,然沧海能漫漂流乎?” 方仲永出马:“惆怅忧怀怕忆情。” 几个兼职某瓣评分工作的家伙商议了一番道:“几位的下联皆有可取之处,我等以为当以金溪方公子的为最佳。诸位,以为然否?” 有不知道是不是托儿的存在道:“此联看似粗俗,实乃暗藏玄机,便是我等对来,也不如几位公子远甚。这所谓的江南四大才子,看来也并非是浪得虚名之辈呀!” 吃瓜群众纷纷道:“是呀,是呀。” 石宗永却是有些兴致未尽,说道:“答个不太工整的对子就算是才子了?这才子也太好当了吧?不行!我皇宋以诗词取士,必当有些上佳的词作才好定论。” 晏居厚一看这石宗永的二杆子脾气发作了,正待反驳回去,方仲永忙劝道:“不可被外人看穿。词作,小弟还是有些的,算不得什么大事。” 遂朗声道:“如此良辰美景,若是再用前人的词牌未免有胶柱鼓瑟之感。在下前段时间一直泛舟于江上,恍惚间听闻远处有歌女唱曲儿,觉得甚美。心有所感,胡乱写了首小曲儿,赠与秋娘姑娘,未知可否博美人一笑。也请诸君斧正。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此曲一出,众皆以为妙绝。 第五十七章 低调的勋贵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那秋娘试着吟唱了几遍,无师自通的配合着舞蹈,甩动了几下水袖,竟是如许的凄婉动人。 一时间,众人都沉浸在那空有良辰与美景,却得不到赏心与乐事,只能令人倍加伤感的无边愁绪中。 一曲终了,秋娘移动莲足,如行云般“飘”了过来,盈盈下拜道:“小女子秋娘,多谢方公子赠曲。”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闪呀闪的,有意无意间,遮住胸口的薄纱掉落了下来。 方仲永只瞄了一眼,就急忙收回目光。 谁说古代都是营养不良的来着,这位明显营养很丰富嘛!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秋娘的意思,如果方仲永不是太过自吹自擂自作多情的话,应该是有自荐枕席的想法。 有看官说了,你这抄袭一首《游园惊梦》就能让人家姑娘抛弃了巨量金钱而白白便宜了你?要是那样的话,咱能把所有的坠入苦海的姐妹们全拯救了,还能轮得到你? 诸位有所不知。那“奉命填词”的柳永,因何会受到服务行业的姐妹们的青睐?难道是因为长得帅,长得帅又不能当饭吃。至于柳永长得帅不帅呢?这个问题就见仁见智了。个人认为,一个字,猥琐,两个字,极其猥琐(有画像可参照)。 但是,尽管长得帅不能当饭吃,诗词却是可以用来挣饭钱的。特别是著名文学家的诗词,那简直就是黄金时间的广告。若能得某著名诗人赠送一首专属的曲子,这个姐妹就算是有了自己的品牌。以后再演唱该曲目,就只有她是正版,其他的全属于盗贴。有修养有素质的人自然都是要看正版的,尽管会花费少许钱财,但要的就是那个范儿,您说是吧? 不夸张地说,只这一曲《游园惊梦》就足够秋娘唱个五七八年了,甚至在轶事杂记中留下些笔墨也毫不稀奇。这可是汤显祖啊!这可是《牡丹亭》啊! 与之相比,区区三千贯反而是不值一提了。而且,若是秋娘能与方仲永共度一夕,再衍生出什么《秋娘与方仲永不得不说的故事》来,所带来的经济收益将更为巨大。仰慕者,自然要追寻先贤的足迹;诋毁者,也要证明方仲永不过是个色鬼,且身体不好。 一念及此,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小方就偃旗息鼓了,再加上晏居厚阴测测地来了句:“文远,你上呀!” 方仲永心里不禁大骂:是哪个王八蛋非要拉着人家来的,这时候看人家小美人青睐于我,心里就不痛快了是吧。这是妒忌,这是红果果的妒忌,甚至还饱含威胁乃至后续的陷害。我要是真“上”了,回家就会有十八般酷刑等着我呢吧? 再说了,通过刚才惊鸿一瞥,秋娘小娘子虽营养丰富,但规模不大,起码是比不上我的那两位娇滴滴的大美人的,日后还有巨大的成长空间。日后再说,哈哈,日后再说。 方仲永低声对晏居厚道:“德茂休得取笑,咱们还有正事要做。”说着,眼皮往上挑了一下。 曾晔最是老于世故,闻言对秋娘道:“我等兄弟虽不是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但也不是猴急的鲁男子。小娘子一番心意,我等心领了。奈何还有要事在身,待他日再来聆听娘子妙音。告辞了!” 这次,四人倒是心有灵犀,再次齐刷刷一开折扇,拱手一圈道:“在下孟浪,搅了各位的雅兴,还请见谅则个。” 吃瓜群众为四人风采所折服,一一回礼道:“四位真乃雅士也!” 顺利的完成了扬名(装13)的任务,几人离开善和坊。 待要寻找那石宗永时,早有管事前来说道:“我家少爷早已在前方的酒楼恭候多时了,本以为还需些时辰,特命小的在此等候。几位公子请!” 到了酒楼,引入包厢。管事的还没有退下,那石宗永就大惊小怪了起来:“难不成德茂兄有什么隐疾不成,只半盏茶的功夫就完事了?” 晏居厚笑骂道:“你个石二愣子,两年不见也不知道收敛一下。就你刚才那般地羞辱姓周的,不会留下什么祸患吧?要知道,敢在这运河上运粮的,谁家没有个后台,莫要给你家惹了祸事?” 石宗永笑道:“德茂只管放心,那姓周的我认识。不过是把两个女儿都送去了高家,因此借着高家的虎皮在这运河上耍威风。糊弄一帮眼皮子浅的家伙还行,想在我面前龇牙,打不死他?” 又与方仲永等重新见礼,言辞间全不似方才那般粗俗无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石宗永幽默风趣,又执礼甚恭,全无嚣张跋扈之态。 见方仲永对自己的前倨后恭有些疑惑,石宗永道:“文远的诗才颇佳,但长居乡间,所闻所见皆是豁达纯真之人,官场的险恶怕是不太通晓吧?” 方仲永不禁暗暗撇嘴,看您这说话水平高的,什么“豁达纯真之人”,您还不如直接说我是乡下孩子没见识省事儿。 石宗永又道:“文远当是知道了我的底细了吧?” 方仲永急忙拱手以示敬意道:“威武郡王的大名,在下如何不知?当年,威武郡王有从龙之功,追封郡王勋位,实乃我朝将门中第一流的人物。” 石宗永摆摆手道:“哪个要你吹捧了。你只说先祖从龙之功,因何不说,我先祖在西京洛阳克扣修建佛寺的工人粮饷,太平兴国四年高粱河被辽人大败,又在天平军节度使任上十七年专事聚敛的事儿呢?” 方仲永目瞪口呆,这可都是您自己说的,这么扒自己祖先的黑材料真的好吗? 也不知道石宗永是不是喝多了,毫不在意的继续大放厥词:“太祖仁慈,虽杯酒释兵权,然皆有高官厚禄以养,逝后也多有被追封为郡王者。然而,一个臣子当上了郡王,真的是好事吗?若是此时,我等勋贵再有什么励精图治、吊孤问寒的行为,无异于是找死。是以,先祖就到处敛财,高家的那位不喜欢财货,就整天和人殴斗,聊以自污也。” 晏居厚劝道:“宗永喝醉了,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若是传到有心人的耳中,又要平生是非。再说了,你石家把控着这运河水道,说是日进斗金恐怕也不算是夸大吧?把自己说得如此凄惨,难不成是想赖掉这顿酒钱?” 石宗永如同学过川剧一般,脸上的悲苦瞬间一扫而空:“德茂说笑了,即便是兄弟我穷得要饭,也不能少了大家的酒肉。来,饮胜!” 看着喝得酩酊大醉的石宗永在管事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离去,几人相对无言。这位仁兄酒品极佳,酒到杯干,绝不偷奸耍滑。但酒量也太差了,仅只三四杯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问起和石宗永最为熟稔的晏居厚,晏居厚淡然说道:“你们可别被这家伙给骗了。这家伙的酒量恐怕只有文远可堪比拟,哪里这么容易就喝醉了。不过是兴致已尽,提早离去罢了。 要说这石宗永其实还是不错的,虽有心计,却没有什么坏心眼。今日之事,其实也等于是借助了他的名头了。至于他话中的意思,你们可听明白了?” 曾巩说道:“莫非是想如其先祖一般,建功立业?” 曾晔笑道:“子固就是实诚!眼下与辽国并无战事,西夏亦部有大军应对,大理、吐蕃有曹家的人对付,哪里有他建功立业的地方,多半是无病**罢了。” 曾晔所说其实是当下大宋人普遍的看法,对目前的局势有些盲目乐观,对宋朝军队的战力也没有一个全面而又切实的评价。以为除辽国外周边尽皆宵小,天军一至,立为齑粉矣。 直到宋宝元元年(1038年)10月11日,李元昊正式称帝,建国号大夏,双方关系正式破裂。 此后数年,元昊相继发动了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麟府丰之战、定川寨之战等四大战役,歼灭宋军西北精锐数万人。并在授礼法延祚七年(1044),在河曲之战中击败携10万精锐御驾亲征的辽兴宗。此时,西夏总兵力约50万人,对宋朝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宋朝人才从“天朝上国”的美梦中醒来,真正开始审视起自身的问题来。 晏居厚却是不赞同曾晔的评价,当然,并非晏居厚能预知后事,不过是他更清楚原委而已。 晏居厚很是八卦地道:“你们有所不知。那石宗永虽为嫡出,却非长子,这爵位多半是落不到他身上了。石家就想求娶卫国大长公主,好歹也给石宗永谋个驸马都尉的官衔。只是那卫国大长公主自幼为道,官家钦赐法号‘清虚灵照大师’,为人最是清冷无比。石宗永原本就不同意尚公主,觉得卫国大长公主向来对男子不假辞色,定然是拒绝了的。谁料想,公主红鸾星动,竟是答应了下来。 这家伙一听急了,找了个由头就整天飘在外面,家中多次催促,也只当耳旁风。官家恼怒其无礼,责成年底归京完婚,否则按欺君之罪论处。是以,他才有这么多的怨言。 至于建功立业,他石家能力保这运河的水道畅通,往来东京的漕粮、盐运等不出差池,便是最大的功劳了。” 方仲永想起前世看的一些资料,上面不是写着运河由官府负责调度管理吗,怎么又跑出个石家来,私人掌控京城命脉,这宋皇的心也太大了吧? “哪里来的公与私,这勋贵之家看似无用,其实与国朝最是一心。说句不好听的话,普通人有投降敌国的可能,但皇室宗亲、勋贵是绝不可能投敌叛国的。本就是位极人臣了,投降了人家,难道人家还给他个皇帝当当不成。”曾巩倒是看得清楚。 方仲永问道:“那石宗永可要与我们同行?” 晏居厚答道:“不一块儿走。我们私下一起玩耍无碍,朝廷也只是当我们年轻人不晓事。若是大张旗鼓地去谋划些事,只怕就有结党营私之嫌了。所以,朝中文官其实与勋贵之家的私交都很好,但联姻的几乎没有,共同进退的更是一个也无了。” 第五十八章 运河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次日,已经撒欢儿够的“四大才子”们又陪着一众女眷游玩了扬州城内的名胜古迹。众多的勾栏瓦舍是不太适合女眷去的,也就去了大明寺进了香,又去瘦西湖——彼时还叫保障湖——看了两岸的景致。虽说满楼红袖招似乎风情的样子,但对于有美人陪伴的方仲永来说,也就只是个景点罢了。 艹艹看过,很快也就索然无味了。王氏也是不喜这遍地烟花的场所,以为待得久了难免损耗男儿气概,决定即日北上。 许是明白方仲永此番离去,便如同那黄鹤一去不复返了,年幼却颇有心计的秋娘居然也赶来送行。 早已领着一群爪牙前来送别的石宗永笑道:“原以为文远不好美色,却原来行的是欲擒故纵之计。只怕日后,秋娘的一颗心都要系在文远身上了吧!” 那秋娘以手掩面,故作娇羞道:“石公子戏弄奴家。奴家不依,奴家不依啦!”还作势用粉拳捶打石宗永。 石宗永也假装吃不住痛,不断哀声求饶道:“饶了小生吧!小生知错了。” 原本还对那小萝莉有一丝旖念的方仲永,冷眼看着这一对“奸夫**”,呃不,“买方卖方”耍怪,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不爱不憎,心如古井不起一分涟漪。心中默念三字真言,秀恩爱,死得快。 挥手作别,船只进入了运河水道。 也不知道当年隋炀帝修建京杭大运河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的,生生地通过一条人工挖掘的河道(当然是在尽量利用旧有河湖的基础上)将中国的三大水系长江、黄河、淮河连成了一体,其工程的体量当与修建长城相当,技术难度恐怕就要略胜一筹了。 好大喜功的隋炀帝,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到运河带来的便利,隋朝就二世而亡了。但要知道的是,隋文帝定的都城是大兴(西安),隋炀帝即位后迁到了洛阳,怎么看都和明清时期的北起涿郡南至余杭的大运河不是一回事儿。 绞尽脑汁,方仲永才想起是隋炀帝以洛阳为中心,向东南修到了余杭,向东北修到了涿郡。元朝的时候,定都燕京,就先后开凿了三段河道,才把原来以洛阳为中心的隋代横向运河,修筑成以大都为中心,南下直达杭州的纵向大运河。而当赵匡胤黄袍加身选定都城的时候,可能觉得洛阳的风水不太好(?),才在洛阳的东面选定了同在运河旁的汴州为都城。 要说这大运河最让人称奇的地方就是那与三大水系交汇处的船闸了。以运河上最大的货物集散中心扬州为例,长江水势高,由长江进入运河的船只顺流而下没有任何问题。但由运河如长江的船只又当如何呢?总不能等到枯水期吧? 不知各位看官有没有去过三峡,是否注意过往来的船只又是如何通过落差巨大的三峡大坝的呢? 通常的做法是,船从下游向上游前进时,把水槽上游闸门关好,下游闸门打开,等水槽里的水位和下游一致时,船开进水槽,关好下游水闸,上游底部闸门打开,水槽从底部灌水,等水槽水位和上游一致时,打开上游闸门,船开出水槽向上游前进。上游到下游则反之。如此反复(最多时,可有五级船闸之多)即可通过落差峰值一百多米的三峡大坝。 您当时一定为如此天才的设计惊叹了吧。然而,方仲永同学要告诉您的是,利用阶梯船闸通行落差较大的水道的做法是“古已有之”。就说这眼下的扬州码头,就采用了二级船闸通行的办法,将运河的船只稳稳当当地送进长江水道。 只是,时已初冬,水量锐减,不复滔滔江水涌入运河的盛景。但也正因为是初冬了,往来的商船、客船益发的多了起来。毕竟都想着能在年节前,或是赶回家中团聚,或是将贩运的货物卖个好价钱。当然其中最多的还是运送米粮、食盐、布帛的官船,或是扑卖下转运订单的勋贵的商船,如石家、高家。 且夫北方缺粮,西北更缺,长安、洛阳、汴梁几座大都市的口粮、食盐等一应用品几乎全靠运河的漕运。运河之繁忙可想而知。 以当时全世界最大的都市汴梁为例,人口近二百万,这其中有几个是种庄稼的?如果仅靠城外的几亩沙地、几处庄园所出产的粮食,只怕喂鸡都不够。 那么汴梁一年经运河所供应的粮食有多少呢?据史料所载,最高峰时约为八百万石(近十亿市斤)。当然,并非汴梁人个个都是大肚汉,自己吃用是用不了这么多的。还要经由朝中的官员调拨全国各地,特别是缺粮的边境地区以作军粮。 由南方经运河向北输送的粮食、钱帛等巨额物资,不仅用来供养在汴京驻防的数十万军队,及支付中央**的行政费用,而且还有一部分运往河北、河东及陕西等路,以满足边防之需要。因为北宋与北方的辽和西夏两政权并存,边衅时起,而河北、河东、陕西三路正当其冲,所以北宋在这几个地方配置了重兵,而边地重兵所需粮饷又非当地赋税所能应付,宋廷不得不把一部分由运河北运的物资转往三路。 不客气地说,如果把运河封闭截断,汴梁立刻就会陷入粮食供应紧缺的恐慌,边军也必然因缺粮而哗变。若是封闭时间稍长些,比如半年,则东京城将不攻自破,大宋必将分崩离析。 运河于大宋而言,实乃国之命脉也。 因此,自赵匡胤定鼎以来,历代宋皇对运河都是当命根子一样重视和爱护的。 环绕汴梁的惠民水、汴河、五丈河、金水河,就像心脏的四条大动脉一样,将给养运送至汴梁,再由汴梁输送分配至全国各地。其中以运送南方物资的汴河最为重要,太宗淳化二年(991年),太宗曰:“仰给在此一渠水。”神宗熙宁时,参知政事张方平亦曰:“以漕运为本。” 为了保证漕运所需,宋代官营船场每年打造大量漕船。太宗至道末年(997年),一年内共打造漕船三千二百三十七只。真宗天禧末(1021),年产二千九百一十六只。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诸路创漕船二千五百四十艘”。 如何确保各地物资的安全运至中央,是赵宋王朝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因此漕运审计机构应运而生。 宋代关于漕运审计的法规主要分为四个方面,分别是漕运的起发时限、行程历和批书的管理与奖惩制度。 首先是漕运的起发时限。顾名思义,此项法规主要对物质的运输时间加以限制,其根本目的是为了防止负责押运的官员作弊,停泊过长时间从而将官方物资变卖,然后以各种理由谎称物资遗失,例如雍熙四年有一押运官员“访闻西路所发系官竹木栰拖缘路至京,多是押纲使臣、纲官、团头、水手通同偷卖竹木,交纳数少,即妄称遗失”。除此之外,这项法规还保证了一些具有时效性的物资能够完好的运输到京师,例如茶叶“不得积留在彼,损恶官茶”。 其次是行程历和批书的管理。这两者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为了了解押运人员在押运途中办事是否符合规章制度,从而以此为根据进行奖惩,换句话说,这两者是押运人员奖惩考核的重要依据,如果押运人员行程历损毁,即使将物资完好的押运到指定地点也是没有办法进行奖赏的。对此,《宋会要辑稿》载:“诸押纲人毁失行程历被人毁失同。而无照验,或妄称毁失,及本纲附载未足,而不于经过处批书者,稽程碍赏虽有缘故,应豁除日限而不曾批书亦同。各部在推赏之限”。到达目的地后,押运人员粮纲行程批书将会被统一收集,汇总后一并上报,由相关机构审查,此为批书的管理。 接着是奖励措施。为了鼓励押运官员恪尽职守,宋朝对漕运人员设立了一系列的奖励措施,例如押运盐等易损之物,如果在途中散落遗失的数量小于规定的数量,那么参与这次押运的所有人员将会得到不同程度的奖赏。再例如对于押运数年皆不犯错的人,宋廷也会给予不同程度的奖赏,对于一年不犯过错者,通常会给予减少磨勘和钱财的奖励,对于五年不犯过错着,除了给予钱财奖励还会直接提升其官职。 最后是惩罚措施。 在运输途中,宋廷是允许物资出现损耗的,规定汴河粮纲每八千硕,允许抛失四百硕以下,但是如果超越了这个限度,便将会受到徭役的处罚,因此一些押运人员往往在抛失过多的时候,会直接将包括运输工具在内的所有物资都抛弃,然后谎报天灾,从而避免受到处罚。这种行为的存在极大的浪费物资,宋廷自然是知晓押运人员的所作所为,但出于之前法规中并没有描述这种行为,所以一开始此风盛行却也没有办法依规处罚。后来,针对这一弊病规定“自今如有抛失舟船,其殿侍、军大将信纵有申报患状,并不免抛失罪名”。如遇恶劣天气,遭遇沉船也要极力抢救物资,且“如救及分,别无侵欺者,原其罪”。 具体抛失官物的处罚,以及审计机构人员的责任,《宋会要辑稿》中有详细记载: “诸押纲人、部纲兵级、梢工失觉察盗易欺隐本纲及本船官物,事虽已发而能自获犯人者,除其罪。二人以上同犯,但获一名亦是。诸纲兵级和雇人同。博易本船官物,罪至徒;杖罪两火同。地分催纲、排岸巡检、县尉司干系人失觉察者,杖一百,命官减二等。三十日内能获犯人者,不坐;二人以上获一名,亦准此。” 然并卵,正如吃饭穿衣是人的最基本的需求一样,看着可爱的小钱钱白白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实在是对个人品格的极大考验。遗憾的是,古今中外,许多人没能通过考验。 即便宋太祖自立国初期就定下了“独于治赃吏最严”的基调,不仅依据律法严惩犯赃官吏,而且还通过任官制度加强对官员行为的监督和约束,对非死罪犯官员在叙用、擢升磨堪、举荐和致仕等方面进行了严格的限制。 但再次然并卵,君不见即使明太祖法外用刑“剥皮楦草”,也并未使明朝的吏治清明到哪里去。再说了,宋朝的官吏表示,咱用得着贪腐吗,随便做些生意,接受些投献的土地,再加上朝廷优厚的俸禄(对于高官来说),根本不用做那些下三滥的事儿。 但是,没有了外快,工作起来似乎老是感觉缺少了点什么,就像加班没有加班费一般,让人提不起精神去做出一番成绩来。再加上,宋朝官制叠床架屋,好像很多人都管事儿,又好像很多人都不管事儿,推诿扯皮实在是再常见不过了。 为此,宋廷承袭唐制,设工部和都水监以专司河湖管理与治理,行导引水源、清理淤积、加强防汛、植树护堤之责,倒也收到了些效果。特别是关于运河的治理,往往都是皇帝指名某某大臣直接处理,再想推诿也不敢糊弄皇帝老子。一旦有失,必然是京畿震动、官民忧惧的大事,不好好干就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和小命开玩笑了。汝以为老赵家的刀不利乎? 因此,当方仲永乘船沿运河一路北上到山阳,溯淮河而上至盱眙,再过淮河北岸的泗州时,就算是进入了隋唐大运河的精华段——通济渠(汴河)了。 用后世的说法,这汴河就是十足十的“黄金水道”。河中往来船只络绎不绝,岸边所植树木也都养护得当,河水也甚是清澈,间或还有游鱼掠过。繁忙而不混乱,环境治理的也不错,看来天子脚下就是不一样呀! 第五十九章 初识富贵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尽管方仲永前世的名字叫富贵,但实在是老坟里没有那个蒿子,跟富、贵二字扯不到一毛钱的关系。 富者,从宀(mia )从畐,安居宫室,丰于饮馔之义。 从字形上理解:宝盖头寓意家,家庭;一横寓意安稳,稳定;口字则表示人员,人口,人口就是劳动力;田字则表示田地,田地象征着食物,食物就是财产。所以,综合起来推断,起初富的含义是表示家庭稳定,人丁兴旺和田地广阔,也就是有房,有车,有背景,有家业。 贵者,从臾从贝。归也。 《孟子》:用下敬上,谓之贵贵。《释名》:贵,归也,物所归仰也。 贵是价值高,份量重,值得珍惜与重视,贵也可以形容一个人在社会中的重要性、优越性、关键性,也可以是一件物品在人们心中的位置,或人们向往的位置。 富贵二字,通俗的解释就是有钱有地位。乍一看来,似乎古往今来能符合这一条件的人很多。然而,方仲永觉得应该还有另一层含义,也就是要能够福泽子孙后代,所谓富贵绵长也。 若是一个人自己一辈子倒是富贵了,那边一死,这边就被抄家了,其实不算是真富贵,如和珅;或是前半生富可敌国、位极人臣了,后半生凉凉了,富贵个半截儿更是无趣,如邓通。便是有那所谓“十全老人”,自以为此生再无遗憾,却是给子孙留下了个烂摊子而不自知,于“绵长”上也差了几分。 那么,古今第一富贵人是哪位呢?个人认为,当属晏殊。 在北宋的娱乐,呃不,文化圈里,晏殊是绝对的人生赢家。自小就是神童,十四岁被赐为进士。起步早,起点高,五十岁才考中进士的柳永和他一比就得直接气死。 再往后,在京城进修了几年,就当了六品的光禄丞,官至右谏议大夫、集贤殿学士、同平章事兼枢密使、礼部刑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永兴军、兵部尚书。官职最高是宰相(同平章事),而且长达十年之久。他开过书院,办过教育,提携晚辈俊彦,范仲淹、欧阳修等名臣见了他的面都得尊称一声“恩师”,至于做到文官极致“开府仪同三司”、三次拜相的富弼见了则必须口称“小婿”,执晚辈之礼了。 正是这种高大上的人生,造就了富贵气象的晏词。 古人云,词乃艳科,就是说无风流不写词。 柳永的风流是“鸳鸯绣被翻红浪”,玩的是视觉冲击。张先则是“心事两人知,掩灯罗幕垂”,整的是朦胧美。 晏殊的风流呢? “东城南陌花下,逢着意中人。回绣袂,展香茵,叙情亲。”人家这大大方方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在搞对象,而柳永和张先明显是在耍流氓或者是偷情的节奏。 就这还只是早期的晏词,等到晏殊功成名就时,早已不玩风流了,人家玩的是风雅。 三国时曹阿瞒和刘大耳朵青梅煮酒论英雄,晏殊则是青杏煮酒赏佳人。像“青杏园林煮酒香,佳人初试薄罗裳”这种情调,柳永、秦观之流是无论如何也表现不出来的。 常言道宦海沉浮,尤其在北宋,做官的要是没有被贬个三五次的,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官员被贬,往往情绪低落意志消沉,就连号称九全之才的大宋第一人范仲淹,在庆历新政失败后,也写过“屈指细寻思,争如共、刘伶一醉”这样颓丧的词句。 晏殊却从不这样。 第一次被贬宋州,他主要干了两件事。一是办学院,邀请范仲淹、富弼(后来是他的女婿,当过宰相N多年)讲课;另一个就是思考人生。那首著名的《浣溪沙》就是他得出的结论。“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其实并不是我们所理解的消极,而是顺势而为的为官原则,随遇而安的乐观的人生理念。 富贵于我如浮云,这种装13的心态晏殊从来没有。他对富贵的态度是来则喜去则欣然,这样反而使得富贵对他青睐有加不请自来。 庆历二年,晏殊官拜中书门下平章事兼任枢密使,就是身兼文武宰相,实实在在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两年后的春节,晏殊召集在京的所有文武高官在家中聚会,盛况一时场面甚大,晏殊即席作《木兰花·东风昨夜回梁苑》以壮盛会。 尽管此时的晏殊权倾朝野,但词中的也只是一种从容慰藉雍容典雅的平常心。与会人员纷纷点赞,并都以“东风昨夜”开篇,作《木兰花》以和,共襄这一文学盛会。 一年后,晏殊的正室夫人王氏过生日时受封一品诰命夫人,这对晏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晏殊作《拂霓裳》词中有“感皇恩,望九重、天上拜尧云。”,表示了一下谢主隆恩的意思。别的什么心中大喜呀、庆祝呀什么都没有,只有“斟美酒,至心如对月中人。一声檀板动,一炷蕙香焚。”这种低调奢华的小感慨。 与晏殊几乎同时代的吴处厚,在其《青箱杂记》卷五中记载:“晏元献公虽起田里,而文章富贵,出于天然。尝览李庆孙《富贵曲》云:‘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公曰:‘此乃乞儿相,未尝谙富贵者。’故公每吟咏富贵,不言金玉锦绣,而唯说其气象。若‘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杨柳池塘淡淡风’之类是也。故公自以此句语人曰:‘穷儿家有这景致也无?’” 这段话颇能道出晏殊富贵词的独特风格。词中所表达的思想既不是伤春女子的幽愁,又不是羁旅思乡游子的离愁,更不是感时悯乱的深愁,而是富贵者叹息时光易逝,盛筵不再,美景难留的淡淡闲愁。 若仅仅只是诗词具富贵气象,自己一生富贵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难得的是晏殊老大人慧眼识英才,乐于奖掖人才,当世名士,如范仲淹、孔道辅、欧阳修、韩琦等,皆出其门,又能识富弼于寒素之中,将自己的大女儿嫁给他,即便是不太出名的二女婿杨察也当了御史中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晏殊把晏家的气数都占尽了,还是因为喝酒太多不能优生优育,以致八个儿子(三子全节为晏颍嗣子),除了幼子晏几道在诗词上可堪比拟,余者尽是平庸之辈。但余泽犹在,虽高官显贵不可得,然多富贵平安一生。 以至于,宋哲宗元祐初,晏几道词名盛传于京师时,一代妖孽苏轼曾请黄庭坚转致期望结识之意,但晏几道回答说:“今政事堂中半吾家旧客,亦未暇见也。”意思是政事堂里面的高官大半都是我家以前的客人,我都懒得去见,你苏轼是哪颗葱?亦可见当时晏家虽无据要职之人,但底气也是杠杠的。 当然了,以上都是宋史或宋人笔记中所载,或与事实有所出入。但既然有了方仲永这个变数,肯定是要有大不同的。最起码,杨察想娶溶月,方仲永才不会管他是否幼时孤苦,弟弟杨寘是否会在将来当状元,一定要把他搞得生活不能自理,甚至是人间蒸发也不无可能。就像一条狗守着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堆翔一样,绝不容许他人染指,所谓“护窝子”是也。 而此时,明道二年腊月二十,汴梁东水门码头。 迎接夫人的晏殊看着方仲永就像看见了一堆翔,眼中是说不尽的鄙夷、挑剔。对曾晔兄弟的行礼很是优雅地回了一礼,对方仲永的行礼只是从鼻孔中发出了一个“嗯”字。 方仲永心道:“我做错了什么吗?怎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晏殊心道:“就你这么个臭小子,就想夺走老夫养育多年的白菜,呃不,宝贝女儿。你看他那模样,嗯,还说的过去;你看他那气质,嗯,似乎也有些飘逸之风;你看……”内心不断地在玩着一款“大家来找茬”的游戏。 一时间,场面冷了下来。 还是王氏了解自己的丈夫,心知他正在心疼自己的女儿,缓颊道:“老爷,此处距离我家相国寺左近的府邸尚有些路程,老爷可要同乘?” 晏殊冷冷道:“夫人只管自便就是,无须理睬老夫。”可能是怕王氏不喜,又补充道:“夫人可愿与老夫同乘车马?小辈们让他们安顿好了再说不迟。” 毕竟是在外面,王氏很是明白男人要面子的心态的,勉强笑道:“全凭老爷做主就是。”就与晏殊共坐一车,一帮子没地位的小辈继续乘船到州桥处,存放船只,寻找客栈安顿。 彼时,曾晔之父曾易占官居太子中允、太常博士,职称清要而品级不高。前者为五品寄禄官,后者是从七品上的实职“小官”而已。虽多蒙官家赏赐,也拿着两份薪水,但京城米贵,生活得也甚是拮据。靠着家中补贴,才在京城买了处小小的宅院,曾晔、曾巩一到,住得就不太宽敞了。 方仲永婉拒了曾晔的邀请,又力辞了晏居厚让住到他家的不靠谱建议,择了处较僻静(便宜)的客栈住了下来。 安顿好之后,晏溶月还不愿离去。方仲永恐晏溶月牵挂,又好生宽慰了一番,趁机拉了拉小手,便让晏溶月羞臊不已,对父亲冷淡态度担忧也就忘了。 可晏溶月能忘,方仲永怎么敢忘。 以晏殊今天的态度推测,想要娶晏家的掌上明珠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想想富弼、杨察是怎么娶得晏家的千金的,就大概明白晏殊择婿的标准了。 家世不是很重要,当然出身官宦之家最好,没落了也没关系。 长相是否英俊似乎也没关系,史书仅载杨察“美风仪”,对富弼的长相没有描述,只说他沉稳大气,有王佐之才。按照后世的习惯,如果一个人的长相实在没什么可夸的,往往就会夸性格、气质什么的。大概可以推断富弼长相一般,只怕不是什么貌比潘安的“美男子”。 至于诗词,在苏轼那个妖孽横空出世之前,晏殊可以毫不客气地说一句,“不是我吹,在座的都是渣渣。”是以,他选择的两位爱婿富弼、杨察皆不以诗文著称。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儿才能入了晏殊的法眼,能迎娶晏家的千金呢? 粗略地说,人才。详细一点就是,能够在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且又有真正处理实务能力的人才。按照晏殊的标准来看,崇尚玄谈的东晋只怕没有一个人才。标准不可谓不高也! 方仲永自诩就是个人才,而且是精通考试的人才,处理政务的能力虽没有表现出来,料想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兼且自己宜家宜室,呃不,允文允武,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大才呀!若非自己得陇望蜀,意图享齐人之福,生生地加上了“连中六元、官家赐婚”的地狱级难度的任务,料想晏老大人一见面就会亲热地喊一声“贤婿”了吧。 但,后悔吗?想起临别时王凌薇的一句“文远哥哥,别忘了我呀!”,方仲永的心就隐隐作痛。 那样一个为你流泪、甘愿做小的女孩,怎么能不尽一切努力给她一个圆满的结局呢? 第六十章 连襟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腊月二十三,祭灶,北方人也称过小年。 不知道晏殊是出于什么心理,头天晚上派人知会,要方仲永于祭灶日登门拜见。 方仲永心里没底,便邀请前来探视的曾晔、曾巩陪同前往,好歹有个垫背的不是。曾晔却不上当,只是笑道:“这祭灶名为扫除,实则祈福。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我们兄弟外人就不参与了吧?再说了,晏府既然让你于节日登门,其实也就算是认可了你这个女婿,只不过考校是在所难免的罢了。你难道还怕人考校不成?” 浓眉大眼的曾巩还附和道:“是啊,是啊!” 对于经受十多年应试教育的方仲永来说,考试他是不怕的,若非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又贪图那三流大学给出的奖学金,西门富贵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沦落到那般地步的。唉,往事已矣,而且若没有那次意外,又怎能有机会到这花花世界走一遭呢? 待进了晏府,方仲永就明白晏殊是怎么想的了。无他,座上多了一位客人,呃不,亲戚,富弼。 时富弼任开封府推官、知谏院。推官掌推勾狱讼之事,相当于京城公安局长。知谏院就厉害了,几乎是和御史中丞媲美的职务,负责在朝廷中搜集建议和评论。面对这么一位高官,就问你怕不怕? 方仲永表示,一点儿都不可怕。人家将来是要做宰相的,而且当了很多年,最终是配享庙庭的主儿。若是现在就被吓到了,将来人家“开府仪同三司”的时候,自己还不得被吓死。 说来奇怪,连襟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特别好的。 猜想而言,大概有几个原因。 一是没有共同语言。男人在一块儿,要么吹牛,要么聊女人。吹牛,不合适。大家都是亲戚,知根知底的,当你正吹嘘大堡礁潜水多happy的时候,人家来一句“鱼缸里的鱼虫该清理了”,岂不尴尬死。 二是被女人害得。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如果不比点什么就像菜里没放盐一般无味。比衣服,比首饰,比孩子,最终还是比老公。衣服、首饰不如人家,怨老公没本事挣钱。孩子不如人家优秀,怨老公疏于管教,怨老公品种不好。和外人攀比的机会终究有限,自家亲戚常来常往的,攀比的机会就会多得不得了。一来二去,连襟之间没有怨气才见了鬼呢?更 何况还有些传言中的“姐夫和小姨子不得不说的故事”在其中作祟,连襟的关系如何能好? 不过料想富弼不担心这些,因为此时的富弼已经三十岁了,夫人也是二十七八(为晏殊第一位妻子李氏所生)。且富弼生性谨慎,说话慢声慢语,表情庄重严肃,看不出喜怒之情。不似方仲永这般天真烂漫,嬉笑溢于言表。 见方仲永进到客厅行礼,晏殊高坐不动,只是发出鼻音“嗯”的一声,再随便一指,介绍道:“这是富弼富彦国,你认识一下。” 方仲永急忙向姐夫哥行礼,说道:“久闻彦国兄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富弼却并不托大,起身还礼道:“在下非常科出身,蒙官家抬举,才忝列朝堂。实在是惭愧之极。不如文远兄在科场连捷,连中四元的佳绩多矣。” 方仲永恭维道:“彦国兄气量大度,得范希文赞为‘王佐之才’,岂是不擅科场,只是不屑为之罢了。且彦国兄举制科茂才异等,得官家亲授官职,实非在下这等只知道舞文弄墨的书虫可比。彦国兄过谦了!” 敬陪末座的晏居厚听不下去他们的商业互吹,打断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在这酸溜溜地恭维来恭维去的,也不嫌烦!” 晏殊眼一瞪,斥道:“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又转而对富弼说道:“居厚顽劣不堪,侥幸中了个举,便不知天高地厚,叫嚣着要与你这‘王佐之才’谈论诗文,实在是可笑。诗词,小道也。老夫虽偶有为之,寄托心情而已,如何能用于协理政事?若是以此论断,前唐李杜白岂非个个是经天纬地之才。阿弼,你若有闲暇,可教导一二治国理政之法,莫要辱了我晏氏的门楣。” 晏殊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让晏居厚、方仲永唯唯不敢多言。 震慑住了两个小辈,晏殊就与富弼谈论国家大事来了:“阿弼以为,元昊欲称帝乎?前番建言,多有被讽为夸大其词之语。” 富弼说道:“那元昊自明道元年即位,便励精图治,颁秃发令,建西夏文字,以示与我中华不同文同种。更是以避其父讳为由改元‘显道’,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矣。 小婿听闻,官家在其即位后,授封李元昊为特进检校太师兼侍中定难军节度使、夏银绥宥静等州观察处置押蕃落使,爵西平王。但李元昊对我皇宋的封爵不感兴趣,甚至是极为不屑。他在接待我朝使臣时,不以臣礼事宋,对官家封赐的诏书,遥立不跪拜。勉强受诏,则心内愤愤,环顾左右大臣说:‘先王大错,有如此国,而犹臣拜于人耶!’ 既而利用设宴招待使臣的机会,在宴厅后传出锻砺兵器的铿锵之声,意图威慑使节;在礼仪上又故意刁难,意在激怒朝中诸公,挑起事端。未知可有此事?” 晏殊点头道:“经细作回报,其所言确是如此。元昊之狂悖如斯,可笑朝中还有人以为可许之以高官虚衔,便可保西方无战事。然既有老夫忝列参知政事,岂可不进言献策,以安社稷乎?且官家仁慈,却不昏聩,不过是不忍边境战火又起,生灵涂炭而已。你所陈八事,虽尽是谋国之言,但言辞中过于偏激,将政事堂一帮人看成泥塑木雕。你此等言语,如何能让你成事?若是官家一一皆准,不是显得我等皆酒囊饭袋了吗?” 富弼拱手道:“是小婿欠思量了,只想着把事情说清楚,却忘了顾忌,实在是不该。令泰山大人为难了吧?” 晏殊摆摆手道:“哪有什么为难?当下朝政清明,虽不敢说是众正盈朝,但诸公的才学、心胸还都是有的,绝不会有人为难你的。但有的时候,你说出的建议不一定不对,反对你的人也不一定是错的。只是看是不是符合他们的利益罢了。 如你这次提议关闭榷场,就是有些不妥了。且不说勋贵多有商号经营,一旦关闭损失惨重。单只关了榷场,就真能断绝西夏之所需货物了吗?不尽然吧。” 富弼辩解道:“可令边军多加稽查,若有私闯关隘者,严惩不贷。” 晏殊问道:“若是边军自己去做这生意呢?” 富弼愕然。总不能因为走私点货物,就把边军给杀了吧?那样非激起兵变不可。 方仲永“学习”了半天,终于逮到发言的机会,说道:“在下有些看法,不知是否能说?” 晏殊与富弼谈论政事,本就有培养与考校之意,闻言自无不可。晏殊说道:“仲永但有良策,只管说来。即便是毫无用处的书生之见,也不妨事。” 方仲永毕竟年少气盛,受不得激将,慨言道:“禁绝货物的往来,实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策。毕竟西夏虽多仰仗我大宋的茶叶、粮食、布帛等,但我大宋亦需要西夏的马匹牲畜等物,且西夏沟通西域,多有西方珍罕之物,绝不可贸然断绝交通。当然,若对流入西夏的粮食、铁器等不加限制,则无异于割肉饲虎,更不可取。 在下以为,可对经营布匹、粮食等物的商人课以数十倍重税。就拿粟米来说吧,今京城粮价亦不过百文一石,若运去兰州、西宁则五倍之。若官府课以每一石一贯的重税,那么,西夏人得花多少钱才能吃到粟米呢?” 富弼苦笑道:“粮食不同于丝绸,便是西夏盛产牲畜,粮食也是不可或缺的。但官府收这么高的税收,激起民变怎么办?那些粮商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愚兄可是就刚刚吃了亏的。” 方仲永很是“阴险”地笑道:“那就让边军收税。想必那些丘八的刀子在砍杀敌人时不利,对付几个粮商还是有办法的。分他们个三五成,恐怕都要争着抢着去收税了吧!这时,再让他们缉捕私贩粮食、铁器的凶徒,想必他们也不会再推脱了吧! 另外,凡运送丝绸、诗集者,一律不收任何税收。如此一来,则西夏人尽皆身着不能御寒的丝绸,饿着肚子读着我中华的诗词歌赋,也算是风雅的很呀!”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晏居厚见方仲永说得欢畅,也趁机说道:“文远此法实乃一石三鸟之计也!既可为朝廷增加了税收,又可巩固了边防,更可削弱西夏之实力。真是妙计呀!只是这般作为,是不是不太合乎君子之道?” 方仲永恨恨地说道:“彼西夏设立擒生军,称呼我大宋子民为两脚羊,生啖烹杀之事常有耳闻,彼辈可有半分的人性可言。我以为,凡慕我中华文明者,着我华夏服饰衣冠者,修习我赤县神州文字、语言者,始为我辈,皆可为我大宋子民也。余者,皆蛮夷也,何足道哉?” 这么一番激进的话,方仲永本以为必定不合晏殊心意,要遭致训斥甚至是唾骂了。谁料想,晏殊居然也是个老“愤青”,拊掌赞道:“仲永有班定远之风也!来人,上酒,上好酒。不,上玉冻春。如此豪言,如何能不以烈酒佐之!” 痛饮了几碗二三十度的“烈酒”玉冻春,方仲永面不改色,晏殊等人已是满面红光。晏殊更是吟唱道:“烛飘花,香掩烬,中夜酒初醒。画楼残点两三声。窗外月胧明。晓帘垂,惊鹊去。好梦不知何处……” 一曲还未唱罢,却又道:“不好!老夫不擅这慷慨激昂之辞,少了些英雄气概。二三子,莫学老夫常做无病**之语,速速吟来。若不能为之,必当罚一巨觞。” 这是喝醉了,耍酒疯的节奏吗? 富弼道:“小婿整日案牍劳形,久不为诗词矣。望泰山大人恕罪,甘愿认罚!” 晏居厚什么话都没说,像喝药一样端起巨觞艰难地喝了下去。 方仲永倒是能喝,却不愿冷了场。难得受到老泰山的表扬,岂可退缩不前。只是古人写的饮酒诗多是伤感之作,不好办(抄)呀! 有了!元朝元好问曾有一首《江城子》甚佳,抄了吧! 遂朗声道:“在下曾听闻旁人吟唱过一曲《江城子》,甚是应景。请诸位试听之。 醉来长袖舞鸡鸣。短歌行。壮心惊。西北神州,依旧一新亭。三十六峰长剑在,星斗气,郁峥嵘。古来豪侠数幽并。鬓星星。竟何成。他日封侯,编简为谁青。一掬钓鱼坛上泪,风浩浩,雨冥冥。” 富弼赞道:“好一句‘他日封侯’,当浮一大白!”咣当就把巨觞中的酒喝干了。 几人尽皆举杯,作牛饮状。 失去意识前,方仲永想道:这个连襟硬是要得! 第六十一章 边策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午后,酒醉醒来的晏殊高喊一声:“痛快!” 端来醒酒汤的王氏婉言道:“相公酒喝得倒是痛快了,只是已年近半百,如何能与那年轻人拼酒?下次可不许了啊!” 晏殊笑道:“为夫说的不是喝酒痛快,而是听了方仲永的话之后,又见富弼处事沉稳得当,才多喝了几杯而已。下不为例,夫人原谅则个!待我喝了醒酒汤,准备文房用具,我要写奏折。” 王氏奇道:“已是年假休沐之时,各衙门俱都无人。你写奏折给谁看?有什么大事吗?” 晏殊说道:“今天仲永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以为如何?” 王氏笑道:“虽然有些阴损、偏激,但也是一片拳拳赤子之心。乡野出身的孩子,能有这般见识,也是不俗。妾身选的这个女婿还不错吧,不比你亲自选定的富弼差吧?” 晏殊并不愿意将方仲永与富弼比较,只道:“如此良策,岂可不早早地让官家知晓?是以为夫才要写奏折,急报于官家。奏折可由通政司递进宫去。哦,通政司也休沐了。那就派人持老夫名帖,直接交由内内侍省都都知陈琳。请他务必呈官家御览。” 华灯初上时,晏殊的奏折就到了赵祯的手中。 赵祯本来正陪着新立的皇后曹氏、爱妃张氏,向杨太后敬贺小年,看宫中曲艺班子唱戏,刚准备来一出“老莱子彩衣娱亲”,就见陈琳拿出了奏折。 赵祯奇道:“各衙门不是都休沐了吗?怎么还有奏折?难不成是边关紧急军报?” 陈琳禀报道:“是晏参政的奏折。晏大人虽贵为参知政事,军略却是不管的。应该不是军报,官家一看便知。” 赵祯本欲不加理睬,杨太后劝道:“皇儿仁孝,本宫岂会不知。但晏大人乃朝廷重臣,非有大事,当不会此时上奏折,皇儿还是看看为好。刚好本宫也有些乏了,今个儿就到这吧!” 赵祯笑道:“既然不是军报,儿臣这就看看,处理好了,再陪母后饮酒。”翻看了一下,赵祯笑了起来。 见不是什么严重的大事,曹皇后问道:“官家如此神色,莫非是晏大人奏折中说了什么喜事不成?” 赵祯笑道:“也不算什么喜事。只是觉得晏同叔如此奖掖后进,委实有趣。”见几人不解,又说道:“晏同叔在奏折中说,他有一个同乡叫方仲永,今天去他府中饮宴之时,说了些关于边事的建言。他唯恐此等良策蒙尘,是以急急报于我知晓。” 张贵妃接口道:“晏同叔也真是的!过节的时候,也不让官家清闲,真是讨厌!” 赵祯平日最喜欢这张贵妃,闻言也不禁训斥道:“爱妃不可胡言!晏大人公忠体国,过节时想的也是我赵家江山,是乃忠贞也。陈琳,你可知晓那方仲永是何人?” 陈琳笑道:“启禀官家,老奴倒是知道一些。那方仲永本抚州金溪人氏,与晏参政算得上是半个同乡。今年十五岁,素有神童之名,更是在今岁县、府、路、解试中连得了四个榜首,号称连中四元。” 赵祯笑道:“如此说来,倒不全是老乡的情谊了。应当是神童见神童,惺惺惜惺惺了。毕竟晏同叔当年就是个神童嘛!” 陈琳却摇头道:“不全是如此。官家可知,那方仲永一路前来,是跟谁一块儿的?正是晏氏一家。且坊间传言,那方仲永与晏大人次女溶月小姐颇有情意,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杨太后哈哈笑道:“都说这晏同叔老实。以本宫看,他是把年轻俊彦都招为女婿,然后再向官家荐举。可真真是内举不避亲呀!” 老年人最喜欢听年轻人的情事,陈琳便凑趣道:“太后有所不知。据传那方仲永先与一王姓女子相识,只因略有罅隙而未定情。待见了晏大人的女儿后,便一见钟情,想方设法才俘获美人心意。不巧于进京赶考途中,又遇那王姓女子,方知其已情根深种,便禀明王家长辈定下了终身。奈何那方仲永竟是一个情种,不愿辜负了美人恩,便许下诺言,愿连中六元之后求官家赐婚,举晏、王两家女子为平妻。” 杨太后笑道:“你个老陈琳呀!这般编排晏同叔中意的爱婿,若是让他知晓了,定然饶不了你。不过,你说的倒是比那话本传奇还要有趣,也真难为你了。皇儿呀,若那方仲永真能连中六元,你可要成全这一桩美事呀!”说着,还咯咯笑了起来。 太后可以把这当成传奇来听,赵祯却是低声问道:“消息可确实?” 陈琳低声道:“据石宗永身边的密谍回报,应该不假。当时晏居厚、方仲永和曾晔、曾巩两兄弟号称什么‘四大才子’,在扬州很是出了一番风头,知者甚众。” 赵祯安排道:“既如此,你看看明天政事堂由哪位相公值守,再知会枢密使、三司使和几位御史到宫中商议关于方仲永所献之策。对了,一定要晏大人晚一些到场。” 陈琳很狗腿地说道:“老奴明白。是否还要那方仲永进宫,以备咨询?” 赵祯哈哈笑道:“他既要走常科正途,朕岂能提早与他见面?若他真有那个本事,朕何吝于一道赐婚的旨意?先不见了吧。” 次日一大早,接到旨意的平章事陈尧佐、枢密使章得象、三司使郑戬一同来到了垂拱殿。 那垂拱殿是皇帝处理朝政所在,语出《尚书·武成》:“惇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寓意圣天子在位无为而治也。若是大朝会,自然要在崇政殿举行。而真正处理国家大事,往往是由几个精英人物与皇帝在这里决定的,所谓“精英正治”也。 而此时,几位大宋朝的精英人物正是一肚子的不舒坦。咱为你赵家辛辛苦苦工作一年了,好不容易才有个年假,又把人给叫来加班,怎么滴,辽国打过来了? 命小黄门给几位心腹重臣搬上软凳,赵祯很是“真诚”地道歉:“把几位爱卿从家中喊来,实在不是朕的初衷。尚请见谅!”众人忙道“不敢”。 赵祯接着说道:“昨日,晏同叔自言从家乡某举子处得了一妙法,有三全其美之效。既可削弱元昊之实力,又可充实库府,亦可解边军之窘迫。朕不敢自专,特意请几位前来,参详一二。” 位在晏殊之上且年以七旬的陈尧佐笑骂道:“晏同叔不当人子!这寒冬腊月的,为了一个小小的举子的建言,就劳动官家忧心,也令老夫这老朽东奔西走,定不与他善罢甘休!” 素来沉稳的章得象说道:“还请官家明示。” 赵祯把晏殊的奏折给几人看了一番后,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三司使郑戬作为专业人士,最有发言权。他率先说道:“确是良策,但微臣觉得似乎还有不尽之处。诸如,边军缉捕私贩粮食、铁器所获当如何分配,所收赋税又当有几成自留、几成上缴。且若是上缴,来回押运更是靡费甚多,何不直接交由边军直接充作军资?” 章得象也批判道:“更可忧虑的是,若是依此法而行,边军实力大增,会不会重演前唐节度使旧事?且边军素来桀骜,若是强行将合法纳税的商贾尽皆作为私贩砍杀一空,引起朝野不满就不妙了。以臣对那些兵将的了解,这几乎是一定的。” 负责修撰《起居注》的宋祁原本静静地倾听,静静地记录,此时却是停下了笔,轻声说道:“官家可知是何人进献此谏言?根底如何?” 得赵祯示意,陈琳笑着回答道:“好让宋工部知晓。那谏言之人乃金溪一举子方仲永也,世代佣耕。原本不晓文字,五岁时忽开宿慧,常作诗文,有神童之名。待十三四岁进了学,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连得县、府、路、解试案首,有连中四元之美名。堪与令兄连中三元的佳绩媲美。只因今岁中了江南西路解试第一,与同中解试的曾某及晏参政的家眷一同入京赶赴春闱,是以为晏大人知晓其人。” 宋祁却是很有一股文人的执拗,继续问道:“那方仲永不过一农家子弟,如何通晓军略、经济?” 陈琳笑道:“方某是否通晓军略、经济,咱家不知道,但方某很有桃花运却是一定的了。宋工部可知晏大人有一次女否?” 赵祯假意训斥道:“大伴切不可背后编排晏大人!”自己却又笑了起来。旁人也是会心一笑,毕竟晏同叔挑女婿的本事大家还是知道的。 这时,晏殊到了。由于陈琳事先得到赵祯的吩咐,不用通名即可入内,正恰巧听到众人的调笑。 晏殊先对赵祯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此番微臣向官家进谏,虽有提携晚辈之意,但臣绝无私心。请圣上明鉴。” 赵祯笑道:“朕知道晏卿家一片忠心,并无半分疑惑。今天让几位大人前来,也只是考量一下此策之可行与否,并无它意,晏爱卿莫要多心。至于方仲永与晏大人的关系如何,不是有先贤的‘举贤不避亲’吗,何足道哉?” 当下,赵祯把刚才几人参详的此策之纰漏一一说明,又问道:“晏参政有以教我否?” 晏殊思虑了半天,说道:“微臣不能答也。可否宣方仲永入宫奏对?” 陈尧佐笑道:“岂有此理。同叔你奖掖后进,何以如此不遗余力乎?敢是又觅得一佳婿否?” 晏殊向大他近三十岁的首相大人拱手一礼道:“首相所言甚是,是在下孟浪了。料想以朝中奄奄诸公,必有良策。便是那方氏小儿偶有妙语,其间也必然疏漏甚多。敢劳各位大人拾遗补缺了。” 副相的威势也不是白给的,一干人等忙回礼道:“晏大人言重了,我等必当尽心竭力,不使明珠蒙尘。” 第六十二章 宣德郎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方仲永在客栈曰:这时间过得真快呀。眨眼就是除夕了呀,怎么过年呢? 若是在金溪老家,必然是要贴春联、挂门神、吃年饭了。在这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东京汴梁,又该怎么度过这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一天呢? 其实不仅方仲永为怎么度过大年夜而发愁,曾氏兄弟也正在苦闷。 曾巩说道:“大哥因何踟蹰,我等兄弟有父亲可依,虽离家乡数千里,亦不觉得孤苦。但文远并无亲眷在京,阖家团圆之时必然伤心。我们与他亲如手足,又蒙他赠韵书教导诗文,否则以我之愚钝,安能中举?兄长何吝惜一饭乎?” 曾晔看着很是有些义愤填膺的弟弟,无奈地说道:“你当我不想去请文远来一同守夜呀!只是,前两天文远来拜见咱们爹爹的时候,我就提议一起守夜过年。文远见我们家中有些拥挤逼仄,当即就谢绝了。我知你看似沉稳,却最重情意,恐说出什么不当的话,因此未曾与你言明。且文远看似随和,其实是最有主意的。若是勉强而来,不能敞开心怀,也只是平添郁闷。” 曾巩急了,说道:“难道就让文远一个人在客栈守夜,那样的话,我们兄弟还有何面目见他?不如你在家中陪父亲,我自去客栈陪文远如何?” 曾晔耐心地劝自己有些冲动的弟弟道:“你自己跑去试试?看父亲不打断你的腿!再说了,也不一定轮得到咱们邀请他一同守夜。” 曾巩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别的本事没有,揣摩人情世故最是在行,催促道:“大哥有话快说,你想急死我呀?” 曾晔笑道:“你没听文远说起小年时,他在晏府的遭遇吗?这是他和溶月小姐的婚事基本上已经定下的样子。既然快要成为晏府东床了,晏家如何会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客栈过年。小固你多虑了。” 曾巩还是不放心地道:“那晏同叔家的门槛甚高,只怕文远不容易迈进去呀!” 曾晔哈哈笑道:“无妨!哥哥我早已派人守着了,若是将近中午时晏府没有邀请文远,就是绑也把文远绑来。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再向他道歉就是了。” 想起严厉的父亲,曾巩说道:“父亲会否不喜?” 曾晔得意地说道:“我早已禀明了父亲。父亲不仅没有不喜,反而夸我把书读得通透,全不像你一样只会死读书,读死书。” 曾巩不信,追着哥哥打闹起来。 却说在那客栈中,客栈老板也已如往年一般,早早地给伙计放了假,派发了利是(红包),又对居留客栈不得回家团聚的几人行了一圈的礼道:“小老儿恭祝各位荣登皇榜、生意兴隆。只是既逢佳节,掌勺与跑堂的都要回家过节了。有伺候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各位贵客谅解。至于酒菜嘛,小老儿也会做几样家常菜,还请各位不要嫌寒酸。出门不易,小老儿就赠些酒水,望各位不弃。” 有那常年行商在外的就喊道:“掌柜的仁义!但别光说得好听,酒水真成了水呀!”满堂大笑。 心急如焚的方仲永没有笑,心中想道:“这眼看太阳高升,已是巳时末的光景了。惠子昨日派猫奴来说,今天一定会请我去共度良宵。这眼看都贴对联了,怎么还不见晏府的人来?莫非又有变化?早知道还不如去曾家和曾晔扯闲篇儿呢!曾家哥俩儿倒是有心,早早地就派人守着了。” 正患得患失间,却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还不等车停稳,晏居厚就跳了下来,口中喊道:“文远速速上车!” 方仲永说道:“德茂何如此急……”话未说完,就被晏居厚一把拉过,拽到车上。方仲永往车后看了看,没有城管呀,呃不,开封府武侯呀。再说了,现在开封府的推官就是富弼,不至于在大年下的给自己老岳父上眼药吧? 晏居厚催动马车,方仲永只来得及向一直守候在客栈外的曾家的仆人说一句“报于你家少爷知晓,我去晏府了”就绝尘而去。 喘了一口气,方仲永才得以把话说完:“德茂因何如此急促?” 晏居厚很是有些气恼地说道:“你以为我想啊?原本已经和我爹说好了的,今晚邀你共度佳节,围炉夜话。谁料想,我爹如往年惯例进宫恭贺新春,官家赏赐的宫灯、宫花、吃食等物事倒是很快地下来了,我爹却没有回来。惠子心里急躁,就央求着母亲提早接你入府。不曾想,官家倒是有道中旨下来了,说要急召你入宫。这可是大好事呀!” 方仲永疑惑道:“官家想要见我,未知是福是祸也?” 晏居厚手一拍道:“哪里有什么祸事!定然是我爹上次的奏折引起了官家的重视,你的名字也就入了官家的法眼。文远呀,只要你在礼部试中发挥正常,入了殿试,一个三鼎甲是没跑了的。若是常伴君王左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呀!今后发达了,可莫要忘了我这贫贱之交啊!” 把晏居厚一副“土豪,咱们结婚吧”的恶心嘴脸推到一边,方仲永道:“小弟其实只是随口之言,并没有深思熟虑。贸然到官家面前卖弄一番,岂不惹人耻笑,且是否有幸进之嫌?” 晏居厚浑不在意地说道:“什么是幸进?靠卖弄些奇技淫巧,靠谗言媚上,那才叫幸进。文远有利国利民之策献于圣上,正是君臣相得,官家慧眼识珠破格提升,士子忧国忧民献言献策,传扬出去只能是一桩美谈。焉敢有人胡乱叫嚣?文远多虑了。” 说话间,马车就到了宣德门。早有领路的黄门手持敕命前方领路,不下马车就穿过不太豪奢的赵宋皇宫,直趋庆寿宫而去。 曾经随着父亲入过几次内宫的晏居厚问道:“敢问公公,为何不去勤政殿?” 那领路的黄门拱手道:“不敢当晏公子的抬举,奴婢李宪。回晏公子的话,官家正于庆寿宫陪太后过年呢!只因太后听闻方公子之良策很是欣喜,恰逢晏大人入宫问安,官家特意下旨请二位公子给太叩头问安呢!” 你看这位小公公多会说话,不仅知情识趣,而且长得高大魁梧虎背熊腰,颔下还有胡,呃不,并没有胡须,但一看就是个孔武有力的主儿。方仲永不由想起某位大侠的故事,遂问道:“黄门可曾练习过武艺?可知《葵花宝典》否?” 李宪笑道:“奴婢幼时贫贱,倒是学了些庄稼把式,不值一提。至于公子说的什么宝典,未知是哪门哪派的功法,却是不知了。” 是了,这个李宪应该就是保护皇帝的最后一道屏障了,也就是传说中的武宦官了。什么宝典虽不一定会,但水平应该也是不低的了。毕竟,有太宗斧声烛影的传闻在前,值守宫禁的带御器械也未必那么可靠了,还是自幼入宫的天子家奴最令皇帝安心。 到了庆寿宫,通传之后,方仲永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仁宗皇帝和杨太后——曹皇后与张贵妃因不宜见这两块小鲜肉,已是退入珠帘了。 要说赵祯给方仲永的第一印象就是,文雅。大概与刘先生这个不得志的读书人年轻的时候有些相似。当然,只是气质上相似,若说长相上相似非把刘先生吓死不可。而且与刘先生中气十足不同(您要问怎么知道刘先生中气足的,每天被训斥的时候发现的),这位大宋的最高统治者眼眶隐隐有青色,且眼泡肿大,当是忧思过度、操劳过度所致。皇帝嘛,可以理解。 就这位这幅模样,能享国四十二年,除了登基时间早(十二岁),也足以说明太医的水平是很高的了。 二人行了大礼后,杨太后说道:“本宫老眼昏花,只模糊看到一双俊俏的哥儿来了。却不知哪位是方仲永呀?” 方仲永上前一步道:“正是草民。” 杨太后笑道:“你既是连中四元的俊才,如何还自称草民呀?” 方仲永说道:“草民虽侥幸得了江南西路的解元,但因年幼狂妄,便想着谋个东华门外唱名,是以未曾去吏部铨选候补。至今仍是白身,是以自称草民。” 杨太后转而对赵祯说道:“按说这朝堂之事,本宫这一介妇人不该多言,但如此俊彦破格一二,皇儿以为如何呀?” 赵祯笑道:“母后所言,正是孩儿心中所想。且方爱卿前番所进之策,经政事堂诸公参详确实可行。朕自当是要有所封赏的。晏大人,以你所见,当赏赐些什么好呢?” 方仲永心想别净来些虚的呀,田地、金银多多益善呀! 晏殊是忠厚君子,推辞道:“方仲永虽有微末之功,实当不得太后赞誉。且臣与方仲永熟识,由臣来议论他的封赏,是否有些欠妥?” 杨太后和赵祯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赵祯说道:“既然晏大人爱惜羽毛,不肯替同乡请赏,那就由朕来自专了。陈琳,你司职内廷,可知当封赏何职?” 陈琳道:“以方公子的才名,进士及第亦不过探囊取物。若及第后,可授从七品上实职。但既然是封赏,些许俗礼无须在意。老奴斗胆以为,可授从七品上朝散郎。” 赵祯笑骂道:“你个老奴才,说的是斗胆,胆子小得很呐!既是赏赐,不上不下的有甚么意思?朕看正七品的宣德郎就很合适嘛,刚巧今天方爱卿就是从宣德门入宫的嘛!” 第六十三章 除夕赏月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莫名其妙地入宫见驾,莫名其妙地得了个宣德郎的文散官的虚职(只拿钱,不干活的美差),方仲永也并没有多么开心。 这毕竟是年三十呀,谁耐烦去伺候你老赵家的人。你以为给我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宣德郎,我就会感激涕零、热泪盈眶了吗?偏不。再说了,宣德郎,宣德郎,一不小心就读成了宣德炉了。还有,大年下的还叫我加班,最起码也得是三倍的工资吧,也不发些利是什么的,真是抠门。 有通晓宋朝官吏薪俸的看官说了,你就嘚瑟吧,七品的宣德郎月俸各项折合起来都有三四万了,你还想怎么的?方仲永说了,俺老岳父晏殊一个月还二百多万呢,我跟他差得太多,心里不舒服呀!再说了,咱是因为钱吗?咱是那为了五斗米折腰的人吗?当然,若是五百斗、五千斗,折一下腰,其实也无所谓了。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俺还有大美人等着俺一起过年呢!所以,直到晏殊亲口邀请他去晏府共度新春佳节时,他才真正得高兴起来。 往常崇尚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晏府,因为春节也装饰得高端大气上档次起来了。门口两个一人多高的大石狮子被擦拭得一尘不染,远非金溪吴先生门口的狮子狗可比。御赐的数十盏宫灯也已高高挂起——没来由地让方仲永想起了“大红灯笼高高挂”——只待入夜就点亮。更过分的是,御赐的宫花居然是稍有身份的丫鬟、婆子都头插一朵。 见方仲永疑惑,晏居厚说道:“每年都是这些东西,几位姨娘都不愿意戴了,也就赏给丫鬟、婆子们戴一下,图个乐子而已,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事。” 方仲永深切感受到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问道:“官家不会怪罪吗?” “怎么会怪罪呢?先不说官家仁慈,古来少有,且说此等做法者,也是大有人在。如那平章事、枢密使、三司使尽是如此,那些老牌的勋贵、累世的官宦只怕更为随意。咱们家不过是个中等之家,如此行事,已是平常之极了。” 好吧,不知道德茂兄是用什么来作为评价标准的,年入几千万的“中等之家”方仲永也很想当呀!君不见后世拆迁赔偿个几百万的主儿,都要买个奔驰、宝马开开,牛得不行,自诩为富豪乎? 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门口的春联是否就是大名鼎鼎的“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的摹本,就被晏居厚拉着随晏殊到了书房。 所谓书房,绝不只是用来看书,更是用于处理公务私密,招待亲近之人。比小年的时候在客厅会面实际上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要说晏殊的书房其实也没有什么豪奢之处,不过是古籍善本多一些,孤本秘籍多一些,文玩用具讲究一些而已。像那随意放置在地上盛放卷轴绿锈斑驳的青铜鼎,就很有商周的古韵。至于端砚、歙砚更是丢得到处都是。瓷器倒不多见,也是,这是宋朝,后世价值连城的宋瓷不过是日常用具,岂能摆放到这“高雅”之地。说实话,这地方是真高呀,随便顺走一件都能当传家宝了。 视线不经意扫过琴桌的时候,方仲永指着那一段有些烧焦了古琴道:“这……这……” 晏殊笑吟吟地问道:“仲永也知道此琴?可是通晓音律?” 方仲永苦笑道:“蔡中郎之典故如何不知。只是小子家贫,勉强读得起书而已,于音律却无缘涉及。” 晏殊笑道:“老夫也是出身斗食之家,不比仲永强到哪里去。忝列朝堂,不过是官家抬举,于音乐之道亦不甚谙熟,这焦尾也只是附庸风雅、装点门面罢了。” 方仲永道:“前番听惠子,呃不,溶月小姐吹奏洞箫,很见功力,定是大人家学渊源,晚辈所不及也。”似乎说错话了?这样当面叫人家姑娘的闺名,会不会被乱棍打死? 看方仲永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晏殊失笑道:“无妨,都是自家人,唤小字才显得亲近。”晏居厚附和道:“是呀,是呀!” 恰逢管家晏福来报,说春联、宫灯已然挂好,可以开宴了。晏殊起身道:“走吧,吃饭去。”言语间很是随意,但方仲永喜欢。 有看官说了,你这家伙是不是有病?人家对你客气了,你不舒坦。对你随意一点了,你反而喜欢了? 您有所不知,按照方仲永的理解。以中国人的习惯来说,真要是自己亲近的人,势必不会满口的您呀、谢谢呀、请呀什么的,全不似西方那么虚伪(见仁见智呀,莫喷)。想要什么,想说什么,往往是张嘴就来,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客套。所谓夫妻之间相敬如宾,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夫妻间都要像主人与宾客那样相处了,感情得差到什么程度?以方仲永不太光明的心理揣测,举案齐眉是不是因为孟光貌丑而自卑所致呢? 晏殊虽也是抚州人,过年的习俗与金溪仿佛,但因久在北方为官,难免也要入乡随俗一番。是以各色江西菜肴之余,还有了最受北方人喜欢的一道硬菜——饺子,时称角子。 后世不是有句话叫做“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倒着”嘛(我当然知道另一句更顺口,但打死我都不说)。方仲永前世最喜欢的就是吃饺子,其实和传言的张仲景用饺子治耳朵冻伤无关。只是因为猪肉便宜,再掺些白菜、芹菜等常见的蔬菜,既美味,又营养,更能管饱。以前,富贵回到家的时候,奶奶总是要准备上一大盆的馅料,煮上满满一大锅的饺子。也不知道奶奶在天堂有没有饺子吃,过年的时候有没有同宗的叔伯兄弟邀请她去受用一下香火,在这里给她烧些纸钱能收到吗…… 见方仲永吃个饺子就能吃得落泪,王氏道:“仲永可是想家了?” 一句话提醒了方仲永。 是呀!今生又有了疼爱自己的父母,在心底为自己的奶奶留一瓣心香即可。善待眼前人才是正解呀!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吃饭了没有?没有自己在身边,母亲该伤心了吧?更不知道他们收到自己报平安的信没有? 自己这是怎么了,腊月二十信才寄出,以当下这坑爹的通讯条件,往往是人走到了,信还不一定到了。要不要再给他们写一封信,说自己已经获正七品的官职了,顺便满足一下父亲“我的儿子将来是要当知县”的愿望呢?自己好歹也算是有职务的人了,能不能借用一下官府的急递铺呢?还是等自己高中状元,风光大葬,呸呸,风光之极的时候再写信呢? 特意被王氏安排坐在旁边的晏溶月扯扯方仲永的衣袖提醒道:“母亲问你话呢?想什么呢?” 方仲永回过神来说道:“思及家乡亲人,一时失神,还请婶娘见谅。不过,这饺子虽味美,吃法却是欠妥。待在下做来。” 当下,起身离席,径直到了厨房之中,爆茱萸,切香菜,加陈醋麻油,一碗汤料大功告成。哦,险些忘了蒜子,急忙又剥了些一块儿端了上来。 众人本以为方仲永是要做些大菜,不想捣鼓了半天只有小小的一碗佐料,不免有些失望。方仲永却是邀请道:“请各位用饺子蘸些佐料再吃,若是不嫌大蒜味重,嚼一两瓣更佳。”众人半信半疑地尝试了一下,竟是美味非常,于是纷纷送月票,呃不,点赞,再呃不,赞赏。 晏殊吃了几个饺子,像是赞赏地说道:“未知仲永精通庖厨之道,吾家女有口福矣。” 看晏溶月面带娇羞,方仲永也不顾晏殊是不是真的赞赏,豪气迸发道:“庖厨虽小道,亦合君臣佐使之理也。《神农本草经》曰: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下药一百二十种为佐使,主治病;用药须合君臣佐使。小侄以为,世间万物,非止汤药,莫不遵循此道也。” 看时间尚早,王氏先是与晏殊耳语了几句,见晏殊不耐,又是耳语几句,见晏殊点头方才满意。转而对众人说道:“老爷身体倦乏,意欲小憩片刻,尔等自便就是。居厚你们兄弟几个可多玩耍一会儿,切莫睡下了,当等子时刚过于家庙祭祖,图个好兆头才是。” 方仲永很是尴尬,一脸的哲学三大命题: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到哪里去? 王氏很是贴心地对晏溶月说道:“仲永乃是嘉宾,惠子你可陪仲永在府里好生游览一番,无须陪你几个兄弟疯玩。”又对方仲永说道:“敝府虽简陋,亦有可足观之处,仲永只管放心游玩便是。若是累了,可于客房休息。至于祭祖一事,就不劳仲永观礼了,只待来年就是。” 方仲永闻弦歌而知雅意,欣然从命,自携美夜游而去。晏居厚等兄弟六人其实也并非去熬酷刑了,只是换个小房间,或打双陆,或投壶,亦是玩得不亦乐乎。 那晏府占地甚广,幸有晏溶月带路,才曲曲折折地来到了花园之中。 彼时隆冬,花园中其实并无甚景致可瞧,方仲永笑道:“惠子,我酒意上头,不耐常走,莫如坐在这花园石凳上赏月如何?” 晏溶月笑道:“你个傻样儿!这月底如何有月可赏?” 方仲永趁势拉着晏溶月的手道:“你就是我心中的那轮明月呀!” 此时无声胜有声,方仲永握着晏溶月的葇荑,心中并无半点的旖念,揽着靠在肩头的晏溶月,心中只有满满的幸福与安宁。 良久,晏溶月问道:“文远哥哥,你开心吗?” 方仲永答道:“开心又不开心。因为有你的陪伴,便觉此生无憾,是以开心;略有不开心,是因为不知家中二老年夜如何度过,心中有些挂念。” 晏溶月乖巧地说道:“等你参加完殿试后,我便央求爹爹派人把二老接来,惠子自当孝敬二老,不使郎君忧虑。” 方仲永笑道:“惠子通情达理,实乃当家大妇之首选也。” 晏溶月取笑道:“王家妹子不通情达理乎?”见方仲永尴尬,又宽解道:“妾身并非好妒之人。薇儿妹妹的一句‘莫要忘了我呀’实在是感人肺腑,每每思之,常自愧不如也。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子,若是哥哥负了她,才真是心如铁石也!纵可满足妾身一时之贪念,未免令人齿冷。哥哥切莫负了她才是。” 方仲永闻言很是感动,这样的女子需要敲破多少木鱼才能求到,遂发誓道:“若是此生有负娘子,必让我……” 晏溶月掩口娇笑道:“谁让你起誓了?谁又是你的娘子了?” 第六十四章 上元节观灯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随着那可恨的更夫的一声梆子,子时到了,晏溶月要随着家人祭祖去了。方仲永这个“外人”不好参与晏家的祭祖活动,只得怏怏地去客房休息去了。 晏殊领着阖府众人,先行盥洗,着礼服礼帽,在供桌之上摆好祭品,香烛齐燃,爆竹争放,一家人依长幼辈分,连续向祖宗跪拜致祭,拜祝“年福”。再象征性地吃些东西,守夜活动就算结束了。 如此祈福的好习俗也带来一个缺憾,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的时候大家都比较困。但初一拜年乃是定制,不去不合适呀!于是乎,街头随处可见打着呵欠互致新春贺词的人。 方仲永也不是超人,被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吵得一宿没睡好,卯时未到又被催促着迎新春的仆人吵醒。于是,呵欠连声的方仲永向呵欠连声的晏殊夫妇问安,又向呵欠连声的晏居厚兄弟致新春贺词,收到了两个红包,发出去若干个红包,才得以回去睡个回笼觉。 一觉醒来,已是正午。问及晏殊何在,仆人答曰已携夫人进宫给太后、皇帝、皇后拜年去了。也不知晏老大人是如何保证自己在贺新春的时候不打呵欠的,一干宫中贵人又是如何的情景。管他呢,赶紧去曾晔家拜年是真的。 曾晔的父亲曾易占最重礼仪,常自称是曾子(曾参)之后,礼仪经常是古朴得一塌糊涂。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情而锡。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不知道他见了更加古朴的孔道辅怎么办——孔道辅为孔子第四十五世孙。 但既然是长辈,过年终究是要拜见的,大不了不吃他那极合古礼的饭菜就是了。拿着两斤重的青铜箸,吃着漆器豆中切得整整齐齐的半生半熟的一寸见方的肥猪肉,夹着漆器羽觞中缺盐少味的芹菜。这是吃饭吗?这简直就是锻炼身体呀! 好不容易熬过去了,曾易占似乎对方仲永的表现比较满意,难得地说道:“你骤然幸贵,不可得意忘形。当常思庶民之艰难,百姓之疾苦,若有机会当多提一些利国利民的良策才是。你前番的建言,老夫已然知晓了,不合君子宽恕之道,当慎为之!”说罢,转身离去了。 方仲永小声问道:“老爷子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 曾晔撇撇嘴道:“还不是因为入宫贺新春没他的份儿,在这生闷气呢。不用管他,咱们自己去耍子。” 曾巩怒道:“哥哥你又在背后编排父亲,真是过分。待我禀明父亲得知,定叫你好受。” 曾晔全然不惧,只是笑吟吟地说道:“小固你是背后告黑状的人吗?” 曾巩不能答。 方仲永不自觉又打了个呵欠,说道:“耍子个甚么?春闱将至,我与子固还要好生温书才是。只待回去休息好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呀!” 还真不是方仲永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更不是要装作少年老成,毕竟任务难度不同,与曾晔这等学渣没有甚么共同语言。不如归去! 要说此次礼部试乃至殿试方仲永最大的敌人,或者说是对手有两位。 一是杨察,史传“美风仪,为文敏捷。其为制诰,初若不用意,及稿成,皆雅致有体,当世称之。”的景祐元年榜眼。区区榜眼,方仲永并没有放在眼里(有看官表示,你就使劲儿吹吧!)。问题是,这货是历史上晏殊的正牌女婿,所谓“情敌”是也。 第二位就是状元张唐卿了。此人乃山东青州人,虽然命格不好,景祐元年得状元名号,景祐四年就挂了。但史载其是因为父亲亡故,因悲痛过度,唐卿亦吐血而亡。实在是一个大大的孝子。若仅是仁孝的君子还则罢了,关键是那张唐卿在十七岁时,就曾以诗文拜谒天圣五年的榜眼时任淄州通判的韩琦。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位状元公绝非外界传闻那般是个只知道孝义的书呆子,这是个心机表呀! 且既能选为状元,必然长得不错(这是先决条件),策论亦有真知灼见,更是有大气运者。要和这样的人PK,你想不重视都难。 对于杨察,晏殊现在恐怕根本不知道他是哪颗葱,应该已经算是KO了。但张唐卿来历神秘,史书上记载寥寥,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除了韩琦,只怕没有人知道他的根底。尽管韩琦也曾受过晏殊提携之恩,但以韩琦那“端重寡言,不好嬉弄”的个性,方仲永的晏殊准女婿的身份只怕不好使。想从韩琦那里探听消息,只能是自取其辱。 但也不怕,咱方仲永也是仪表堂堂,帅哥一枚。至于诗词、策论,领先千年的见识要是还弄不过古人,咱也算是白活了。一切都要归结到运气。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咱还是多看看书,多准备一下吧。 子在川上又曰了一下,时间就到了上元佳节了。 上元节也者,与中国本土宗教道教的关系密切。道教认为岁时节令有所谓“三元”,指正月十五上元,七月十五中元和十月十五下元。上元也就是天官大帝诞辰,唐代以一、七、十月之十五日分称上元、中元 、下元:上元祭天官,中元祭地官,下元祭水官,各地奉祀三官大帝的寺庙都会举办盛大的庆贺活动。 三官的诞生日分别为农历的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这三天被称为“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 而上元放灯的习俗兴于唐而盛于宋。唐代放灯时间为三天(从正月十四到正月十六),赵宋立国后,宋太祖于乾德五年正月下诏:“上元张灯旧止三夜。今朝廷无事,区宇乂安,方当年谷之丰登,宜纵士民之行乐。其令开封府更放十七、十八两夜灯。”后遂为例,将上元放灯时间延长至五天。 而上元放花灯的节日气氛,老早就开始酝酿了。才过了冬至,在汴京宣德门前的御街上,开封府早已用竹木搭好了用于放灯的棚楼,饰以鲜花、彩旗、锦帛,挂着布画,“皆画神仙故事,或坊市卖药卖卦之人”,这种棚楼叫作“山棚”。 从岁前开始,汴京御街两廊每天都有各色艺人表演各种娱乐节目:魔术、杂技、说唱、歌舞、杂剧、蹴鞠、猴戏、猜灯谜,“奇巧百端,日新耳目”。而随着上元节临近,人们又在御街山棚的左右,摆出两座用五彩结成的文殊菩萨与普贤菩萨塑像,身跨狮子、白象,从菩萨的手指,喷出五道水流——可以说是古代的人工喷泉装置了。 从山棚到皇城宣德门,有一个大广场,官府在广场上用棘刺围成一个大圈,长百余丈,叫作“棘盆”。棘盆内搭建了乐棚,教坊的艺人就在这里演奏音乐、百戏。游人站在棘刺外面观赏。 正月十四时,曾晔兄弟与晏居厚同来,邀请方仲永前去观灯,被方仲永以“读书要紧”为由拒绝了。 笑话!谁愿意和你们一帮子糙老爷们去看灯,当然是要等十五元宵和惠子妹妹同去才对得起这良辰美景了。 到了十五,晏殊又陪皇帝看灯去了,晏溶月在王氏的默许之下,如约前往宣德门前的御街。方仲永赶到时,已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了。 没办法,谁也没想到在古代会遇上堵车呀? 其实想想也应该能理解,全汴梁一百多万人哪怕只出来一小半,一句“摩肩接踵”就不足以形容了。一路加塞挤缝,甚至拿出了百米赛跑的速度,方仲永才在天黑之前到了御街。 晏溶月见方仲永跑得气喘吁吁,又心疼又好笑地说道:“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晚一些无妨的。看你,额头上都有汗了。”说着,取出丝巾替爱郎擦拭起来。 方仲永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爱人的抚慰,口中笑道:“不妨事的,我身体棒着呢。这不是怕你等着急了吗?” 耳听得有金吾卫高呼:“圣上驾临,吉时已到,燃灯!” 却见那山棚万灯齐亮,金碧相射,锦绣交辉。上面还站有身姿曼妙的歌姬,衣裙飘飘,迎风招展,宛若神仙。奇的是山棚还设置有人工瀑布——用辘轳将水绞上山棚顶端,装在一个巨大的木柜中,然后定时将木柜的出水口打开,让水流冲下,形成壮观的瀑布,灯光映照之下,甚是好看。 赵祯与一班重臣所在的宣德门的两个垛楼上,亦各挂起灯球一枚,约方圆丈余,内燃如椽巨烛。 其实若只靠朝廷的花灯,是断然没有这般盛景的。彼时,各坊市、行会乃至官宦富贾尽皆争相扎制花灯,务求推陈出新、引人关注。 史载,“诸坊巷、马行、诸香药铺席、茶坊酒肆,灯烛各出新奇”,品种亦有“灯球、灯槊、绢灯笼、日月灯、诗牌绢灯、镜灯、字灯、马骑灯、凤灯、水灯、琉璃灯、影灯”,灯品之多,让人目不暇接。 更有些颇具生意头脑的小贩制作些可供手提的小灯,上书谜语一则,若是能猜得中则花灯赠送,否则便须付钱三十文。便有那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携情郎猜上一番。中了,往往也不白拿,钱往往付得还更多一些。即便不中,也只是聊博一笑而已,没有人会当真的。 方仲永自觉有些才情,便拉着晏溶月在人群中穿行,专找那灯谜去猜。却见所到之处,人群尽皆散开。 方仲永很是疑惑,自己的王八之气这么厉害了吗,还是大宋朝的人民素质都这么高吗? 回头一看,却见十几个彪形大汉手持哨棒围绕在自己周围。这妥妥的恶霸上街的节奏呀!还怎么与惠子卿卿我我? 方仲永依稀记得带头的是晏府的护院头领,问道:“你们不是常随侍晏大人左右吗,跟着我们俩做什么?” 护院头领拱手道:“老爷正在宣德门上伴驾,听闻方公子与小姐逛灯会,特命我等前来护卫。” 方仲永笑道:“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哪里需要你们护卫?” 护院答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汴梁城中,三教九流之辈甚多。更有那登徒浪子、偷鸡摸狗之辈趁机寻衅滋事。若是冲撞了公子与小姐,搅了二位的雅兴多有不美。” 方仲永嘴上说“有劳了”,心里却是吐槽道:晏大人只怕不是让你们护卫我们,而是防着我这登徒子拐跑了他的女儿吧!真小气! 第六十五章 一夜鱼龙舞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迤逦间,方仲永发现了自己的目标——猜灯谜的。 只见前方有一摊位,摆着十数盏花灯,每一盏上皆书有灯谜一则。方仲永笑道:“惠子,待我为你赢取几盏来!”拉着晏溶月就到了近前。 拿起一盏灯来,上书:品尝杜康樽半空(猜一花名)。 方仲永笑道:“这个简单,乃棣棠花也。”得灯一盏。 又见调皮的猫奴拿起了一盏灯,上书:曾子何以真杀猪。 方仲永大笑道:“若是曾晔、曾巩在此,非跟这东家急了不可。”见晏溶月不解,方仲永低声说道:“曾伯父常以曾子之后自居,焉肯让人攀诬。” 晏溶月笑道:“其实也算不得辱没了先贤。这谜面出自曾子烹彘之典故,实是教育子女立信的高妙文章。这位掌柜,谜底可是‘非同儿戏’否?” 那商贩赞道:“小娘子好文采!”又取下一盏灯送于晏溶月。 猫奴又拿起一盏灯问道:“小姐快看,这盏灯上一个字也没有,只画了个红色的兔子,这怎么猜呀?” 方仲永敲了一下猫奴的脑袋说道:“就你这水平还敢说什么‘郑家诗婢’?红者,赤也。赤兔者,马也。” 不一会,就把那商贩的灯谜全给猜完了,连十几个护院都人手一盏。见那小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方仲永笑道:“放心,不会白拿你的就是了。”抛出一块约莫一两的银子给了小贩。彼时银贵铜贱,一两银子可值一千五百文,小贩却是占了不小的便宜了。 不提方仲永等人继续游玩,却说那宣德门城楼上的赵祯,见这大好盛世,不由志得意满。与众臣豪饮一杯葡萄酿之后,赵祯高声问道:“如此盛景,前朝可有乎?” 众臣自然是谀辞如潮,连一向严肃的孔道辅都言道:“前唐之灯节虽宏大有余,然论起与民同乐,当属陛下第一也。” 一通高帽戴下来,赵祯益发骄狂了。口中喊道:“大伴,令韩娘子与童娘子相扑为戏。” 前文曾说过,彼时汴梁相扑甚受推崇,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莫不以观瞧相扑为乐。看够了男子相扑,就想看女子相扑。要知道相扑的人,身上的穿着是极少的——女子也不例外。私下观赏无妨,于大庭广众之下便有些不雅了。 侍御史唐介充分履行了随时随地让皇帝难堪的职责,谏言道:“值此普天同庆之时,官家当为万民表率。如此污浊的勾当,臣以为不妥!” 赵祯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怎么?就兴你们私下里看女子果扑,朕就不能看了? 负责起居注的宋庠更是掏出了小本本,奋笔疾书记下了皇帝的黑材料:景祐元年上元节,上意欲行不雅之事,为侍御史唐介所谏阻。上甚恼怒…… 赵祯回头看到宋庠在记他的黑材料,更是恼怒:“宋庠,不许记!” 宋庠把小本本往怀里一揣,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架势问道:“官家欲学崔杼乎?” 古有崔杼弑君,史官秉笔直书,崔杼虽然杀了太史和他的二弟,但三弟照样写作“崔杼弑其君”。就这,还有个南史氏准备前仆后继,实在是史官的良心,业界的表率。只不过崔杼就很悲催地成为了反面典型。 赵祯也拿这些死心眼的史官没办法,总不能把宋庠杀了吧。心里越想越生气,脸色也由白转青,又由青变白。 怕皇帝憋出内伤来的晏殊说道:“唐子方直言犯上,宋公序更是不知变通。官家无须与他们一般见识。值此佳节,臣愿献拙作一首,请官家斧正。” 赵祯很是理解晏殊的苦心,勉强笑道:“晏大人乃文坛领袖,朕岂敢胡乱置喙。且请晏大人吟来,朕与众臣工共同赏鉴。” 晏殊便即兴吟诗一首,诗曰:歌吹欢娱夕,衡门可属垣。九城寒漏彻,三市实灯繁。酒想嵇山醉,诗惭谢乐翻。如容陪后乘,那避八驺喧。 众皆称善,唯陈尧佐曰:“美则美矣,然未能尽善也!” 陈尧佐贵为平章事,兄、弟皆为将相,风光一时无两,且已七十有余,实在是不用给晏殊什么面子。 晏殊也自知这应酬之作算不得什么高妙的文章,拱手道:“老大人说的是。在下这首诗其实也只是堆砌辞藻,看似华丽,实则空洞无物。若于汉赋中还算契合,但与我朝之诗词风流其实是不太搭配了。” 赵祯的岳父、曹皇后的父亲曹玘笑道:“晏同叔也江郎才尽乎?” 众人皆笑,方才小小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恰巧晏殊此时看到方仲永与晏溶月携手同游,眼见方仲永专挑那灯火昏暗之处去,心中暗恼:这小子,定然心怀不轨! 可叹方仲永只是想着去能够走动的地方,与晏溶月体会一番逛街的感受就被人认定为“心怀不轨”!难道不在人前秀恩爱也是个缺点吗? 晏殊觉得很有必要抢救一下自己即将遭人毒手的女儿,便对赵祯说道:“官家可记得方仲永乎?” 赵祯似笑非笑地看了晏殊一眼道:“晏大人倒是时刻不忘推荐贤才呀!薛公,你可是有对手了。” 久不入朝的薛奎咳嗽了几声道:“为国举才,当仁不让呀。晏同叔深得老夫真传也!” 方仲永原本玩得正嗨,惠子的小手又暖又滑,真想再握一会儿呀,就被大煞风景的小太监寻到了。要说人群中没有密探,打死方仲永都不信。 怪不得这么大的场面,史书上却极少有走水、踩踏的记录。那个谁谁,你给我出来,我保证打不死你。 不多时,便有小太监领着方仲永来到了城楼上。至于晏溶月,只能与后妃一起,两个有情人就这样生生地被拆散了。 苦啊啊啊!多情自古空余恨啊…… 好了,煽情结束,回到正题。 却说赵祯见方仲永满脸的不情愿地见驾,很是好奇地说道:“方卿家,与朕一同观灯也算是一份荣耀了。你因何不喜?” 方仲永答道:“臣不敢。只是官家威严,诸位大人亦气势甚高,战战兢兢,汗不敢出也!” 薛奎笑道:“顽皮!如此佳节,用钟会旧事有失妥帖,当罚酒一杯。” 这一言不合就罚酒的陋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实在是不敢恭维。不过,当方仲永喝了一杯从西域进口的价比黄金的葡萄酿之后,方仲永就觉得这“陋习”还是继续保持下去的好。 方仲永一饮而尽后笑道:“谢官家赐酒。若是此等处罚,再多些又有何妨?” 赵祯笑道:“久闻方卿家海量,这西域来的葡萄酿本就不多,还是给朕留些为好。而且,朕的酒也是不能白喝的,未知方卿家有何回赠?” 方仲永装傻充愣道:“要钱呀!您早说呀,那我不喝了!” 晏殊强忍着笑假意训斥道:“仲永,君前不可失仪!” 赵祯摆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方卿家少年成名,原就不似你们这帮老臣稳重。戏谑一二,也是甚合朕的脾气。”又对方仲永说道:“朕的美酒岂可用钱财衡量!朕命你,速速吟出一首上佳的诗词来,以作酒资。若是不能,必当重罚。当然,那就不是罚美酒了哟!” 要说这古往今来,吟诵元宵节的诗词还是有很多的,如薛奎的四女婿欧阳修的《生查子》。当然,最有名的还是要数辛弃疾的《青玉案》了。 也不知道欧阳修有没有写出来《生查子·元夕》(有人认为是朱淑真所作),不管了,先糊弄过去再说。 方仲永张口吟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在座的除了几名勋贵外,个个都是学霸出身的诗词大家,那宋庠更是天圣二年的状元。品味了一番,宋庠说道:“此曲深得崔护《过故人庄》之韵味,却又言语浅近,情调哀婉,更显回环错综之美。可称之为佳作也。” 晏殊却是冷冷地说道:“未知仲永去年元夕与何人相约?” 方仲永不敢回答,幸有陈尧佐老大人解围道:“诗词不过是排遣心意而已,同叔不可拘泥,你若食鸡子甚美,难道还要追问是哪只鸡所下不成?” 看来还是好人多呀! 没等方仲永表示感谢,“好人”陈尧佐又道:“此曲虽美,然不过是言说男女情事而已,未免落了下乘。宣德郎可另有佳作否?” 洪洞县里无好人呀! 方仲永只得放出自己的终极大招:“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赵祯高声赞道:“好,好!此曲一出,元夕再无诗词也!尤其是上阕之‘一夜鱼龙舞’,实乃不可多得的佳句!” 方仲永暗暗鄙视:你个文盲!那是重点吗?此曲最妙之处是在“蓦然回首”呀!你以为写那些豪奢的景致是为了拍你的马匹呢?学渣! 还是年轻人更有同感,古板的唐介笑道:“未知方兄寻找了千百度的那人,此时正在何处呀?” 薛奎指着唐介笑骂道:“平常要你多出门玩耍一下,你只是不听。整天就知道跟着官家谏言,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的。这宣德郎刚才与谁同来的,你都没看到吗?” 赵祯笑道:“薛公无须替唐子方转圜,朕岂是那小肚鸡肠之辈。至于方卿家的‘那人’,朕是明白他的心思的。”又对方仲永道:“你且放心,只要你在春闱的名次不是太差,殿试就无须多虑了。” 这敢情好!只要自己在礼部试中能混个前几十名,状元就算是提前到手了?这两首诗抄得真值!回头见了欧阳修一定要好好感谢人家。至于辛弃疾,还是算了吧,还得一百多年才出生呢? 第六十六章 春闱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春闱也者,语出唐王勃《释迦佛赋》:“宝殿之龙颜大悦,春闱之凤德何虞。”但王勃的春闱指的其实是东宫太子,与在春二月举行的礼部试并无关联。 只因是在春季举行大考前,各路录取的贡士需到礼部报到,填写考生资料,发放准考证(?),因此更准确的说法是叫做礼部试。又因礼部原由中书省辖制,又称省试。 于方仲永来说,却一点都不认为省事儿。一番填写个人信息,一番调查是否冒籍、是否顶替、是否有违法记录下来,还需要等礼部贴出座次表,实在是繁琐之极,无趣之极。(面熟吧?像不像高考?) 本次礼部试得到了全国的一致拥护与支持,上至官家,下到黎民百姓,纷纷拿出极大的热情投入到支持本次省元竞猜的活动中来。大家纷纷猜测,那金溪神童方仲永能否连中五元甚至是六元,因此方仲永的赔率也是最低的一比一倍二,赔率较高的有徐绶、杨察、张唐卿等人,还有那柳永的拥趸生生地把柳永也抬进了赔率前十名。 最令人意外的是,黄庠那个“多愁多病身”的家伙,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居然也蒙官家特许,如历史上一般报名参加了省试。结果,也如历史上一样,因为身体原因,再次未能及时参加省试。虽听闻官家抬举,特许他在场外答题,但想要夺得省元,却是万万不能了。着实令一些想要押注黑马爆冷的投机者懊恼不已,粉转黑者甚众。 至于本次的主考,其实最恰当的人选非晏殊莫属。但晏殊以避嫌为由,拒绝了。 至于避什么嫌,大家心知肚明地没有点破。赵祯还虚情假意地说什么“令公子与贵同乡皆才华横溢之辈,无须挂怀”,晏殊只是坚持。“无奈”之下,火线提拔枢密副使王曾为礼部尚书,统领本次省试。 那王曾本是咸平五年的状元,更是连中三元者,其道德、文章皆是大大的有名,资历更在晏殊之上。若非参与刘太后之事过多,早就是宰相的不二人选了。以其为主考,无人不服。 这些事,自上元节后便突击学习月余,二月十七入开宝寺贡院考试的方仲永是不知道的,也没心思知道。 你以为晏殊当主考就会对方仲永大大的有利了?图样。 说不定晏大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公平、公正、公开,特意把原本各考官拟定的自己的名字给划掉呢?当然,划掉不至于,但降一下名次还是很有可能的。 同样参加省试的晏居厚,刚出考场,就拉着方仲永说起这些门道,当真是口若悬河,如数家珍。 问他考得怎么样了,晏居厚答道:“还能怎么样?糊了!你也知道我的底细。要论诗词,还算勉强可为之,虽不如文远,但自问应考无虞。贴经、墨义考的是死记硬背的功夫,也不至有什么大问题。但时务、策论实非我所擅长。凑合着写出时务三条,已是焦头烂额。到了论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要是考官不瞎的话,被黜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见曾巩也从考场出来了,晏居厚问道:“子固考得怎么样了?” 曾巩答道:“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是不怎么样!” 前来接考的曾晔充分发挥了一个不靠谱的哥哥的职能,安慰道:“没关系。大不了下次重考就是了。” 看着老实人曾巩都要哭了,方仲永问道:“可是诗词有为难之处?” 曾巩道:“其实没有那么差了。只是先考策论,又考诗词,觉得之前的准备未曾用上,颇有手忙脚乱之感。行文时也很是艰涩,总觉得未能淋漓尽致,是以才说不怎么样!” 看看,这就是严于律己的高人与晏居厚那学渣之间的差距。人家只是觉得考得不太好就懊恼不已,这货烤糊了还不以为耻,一副“我考不好怎么了”的欠揍模样。再对照自己,方仲永不禁暗道一声惭愧。看来自己的心性和格局还有待提高呀! 早有晏府的家人等候在考场外,将“意气风发”的晏大公子接了回去,方仲永也只是让晏居厚给晏溶月捎了句“一切安好”的话,不曾同行。也拒绝了曾晔去喝酒散心的建议,独自乘车去了客栈。 管他结果如何呢,当下最重要的是休息。嗯,休息一下。 与方仲永几人在接下来的几天散心的闲适不同,负责阅卷的一干人等早已经是忙得焦头烂额、四脚朝天了。 弥封,誊录,各科考官评定等级。其间,若有几位阅卷人意见不一致,还需由主考统筹。最后,将拟定合格者的试卷交由主考和各科考官,共同拆封、记录名次。 拆开第一份试卷,看到名字,王曾笑道:“诸公的意见竟是如此一致乎?这方仲永果有经天纬地之才乎?” 负责策论的考官道:“在下只管策论之事,至于诗词非我所长,不敢胡言。但以在下拙见,此子策论之言及治民,颇合刚柔相济之道,又深得儒皮法骨之韵味。窃以为是哪位勋贵高官之子弟,不曾想竟是个无有根底的士子,也不枉在下一番苦心了。” 王曾又问负责诗词和经义的二位考官:“你们也认为那方仲永的诗词、经义帖墨为上佳吗?” 二人齐声应道:“是!” 经义帖墨为最低级的阅卷任务,考官历来没有什么发言权。但向来作为省试第一场的诗词变成了老二,负责诗词评卷的曾公亮憋着一肚子火,率言道:“那方仲永屡有佳作问世,上元节一曲《青玉案》使汴梁纸贵,试问诸公谁堪比拟。我等若是评了个中下,岂不让世人耻笑?只恨俗务缠身,至今缘悭一面,未曾得一晤呀!” 王曾笑道:“明仲无须介怀,老夫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当日在宣德楼上,那方宣德郎可是大大地出了风头呀!只是,老夫离得远,也是不曾有机会叙谈。甚憾!” 众人都知道王曾职务变迁的根由,不敢接话。 王曾不由自嘲一笑,与他们说这些做什么?官家仁慈,此次大考又起复老朽,实乃天大的恩遇,怎可出言怨怼? 王曾正色道:“既如此,则此次省试就以方仲永为案首,你等可有异议?” 众人皆道“无”,王曾便提起笔来,正要写下名字,却听有官家旨意传来。随口问道:“是何人来传旨?” 书吏答道:“是天章阁待制张尧佐。” 王曾怒道:“省试乃为国抡才大典,关他个外戚什么事?不见!” 有心腹之人极力劝道:“那张尧佐乃张贵妃之伯父,大人仕途艰难,怎可贸然得罪了宫中贵人。且又奉旨而来,并不损大人清誉呀!” 王曾长叹一声道:“这官当得也忒艰难了!接旨吧!” 要知道宋朝的士大夫还是很傲娇的,平常见了皇帝也不过是拱一下手,口称“官家”,如明清那般动不动就跪下的奴才是大大的不同的。 王曾见了张尧佐后,也只是拱手道了声:“臣接旨。” 别看张尧佐顶着个外戚的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但在曾经当过首相的王曾面前还是很老实的。 他笑嘻嘻地说道:“在下传的是官家的口谕。前几天不是让那黄庠在场外比试嘛,官家看了黄庠的试卷后认为是个人才,就让在下拿来让尚书大人评定等级,也好加入名录中去,许他个正途出身。” 王曾沉吟了一下道:“还请张大人把那黄庠的试题拿来一观。” 当下张尧佐取出试卷,王曾仔细地审阅了起来。要说那黄庠的水平着实不低,史上能夺得省元也绝不仅仅靠的是运气。 等王曾看完试卷,张尧佐急切切地问道:“如何?可能得省元吗?” 闻言,王曾很有深意地看了张尧佐一眼:“张大人何以如此关心这黄庠?可是与此人有亲?” 张尧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是洪州分宁人,我是河南永安人,谁与他有什么亲?只是此番省试,京中各大盘口开出的赔率俱都差强人意。唯有这黄庠有一赔十的赔率,是以在下就买了一万贯在他身上。若是有大人帮忙,让在下赚些银钱,定不会亏待了大人。当然,官家那里也自有在下分说,不使大人为难!” “哦,不知能分给老夫几何呀?” 张尧佐财迷心窍,压根儿没注意到王曾语中的讽刺,伸出三根手指道:“三成,或者三万贯也可以商量。” 王曾勃然大怒道:“你当这省试是什么所在?你当老夫是什么人?如此大典,竟沦为你这等蝇营狗苟之辈敛财之手段。着实可恼,着实可恨。老夫拼着这官位不保,也定不能让你等诡计得逞!送客!” 张尧佐冷笑道:“王曾,你可想清楚了,这可是官家的旨意,又有贵妃娘娘的颜面。得罪了我不要紧,得罪了官家和娘娘,你吃罪得起吗?” 王曾怒极反笑:“老夫只知宫中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未知你口中的娘娘又是哪个?张尧佐,你不过一幸进小人,焉敢在老夫面前哓哓狂吠?且官家圣明,焉能下让老夫卓拔那黄庠为省元的旨意。定然是你狐假虎威,曲解官家旨意,实为矫诏也。他日上朝,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那张尧佐不过粗通文墨,论口舌如何是连中三元的王曾的对手。只得恨恨地道:“好,好!我说不过你,但你原本已是恶了官家,此番作为,定然要你人头落地,以泄我心头之恨!” 王曾狂笑不已,厉声道:“某家大好人头在此,你若有那个本事,只管拿去。某家若是皱一下眉头,也枉我白读圣贤书多年!” 说罢,一挥袖,竟是直接回了议事堂,一刻也不愿意多呆了。 议事堂中诸人听到吵闹,尽皆面面相觑。见王曾回来后,直接在榜单上写下了方仲永的名字,众人大惊。 曾公亮劝道:“王公切莫冲动啊!还请三思而后行。” 王曾笑道:“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老朽不才,常思追慕先贤也。设诸位处老夫今日之处境,又当如何?” 众人沉默。 接受张尧佐的条件?开什么玩笑?这是想要遗臭万年吗?古来谁曾见过场外的省元的。 不接受?那张贵妃深得皇帝喜爱,甚至有传言说官家原本是想立她为后的。得罪了她,今后的仕途只怕要“无亮”了。 也许,大概,可能自己还是要学王尚书吧! 第六十七章 柳初新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王曾终究还是把黄庠的名字加进了省试录取的名单之中。他可以怼张尧佐,那叫风骨,那叫气节,但公然违背皇帝的旨意就只能叫二百五了。 于是,礼部试张榜公布,方仲永高居榜首,黄庠定为十五名,曾巩吊车尾好歹也算是进了准进士的名单。而寻遍了榜单,也没有看到王安石的名字,难不成是落选了?至于晏居厚,当然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地落选了。 本待安慰一番,谁知道人家根本不在乎。 晏居厚大咧咧地说道:“我爹说了,我长于俗务,可为家宰。但因格局不够,资质平庸,贸然进入官场反而不美。还不如寻个清闲的寄禄官,富贵逍遥一生为宜。他早已得官家许诺,会给我谋个赐进士出身。虽不如你们科举正途,但也算是有个进身的阶梯了。所以,你们不用管我了,咱们喝酒去吧!” 因太祖早有禁令,严禁科举士子对考官称师门,或自称门生,谢师之礼可以免除了。虽在地方上谨守此理者甚少,但天子脚下,又有哪个考官敢与天子争夺门生? 方仲永和曾巩既免了到王曾府上去感谢的礼节,也乐得清闲,自然是要去京城最大的酒楼——樊楼庆贺一下的。即便曾晔无缘参试,但弟弟省试过关,基本上就已经是铁定的进士出身了。 只因前番有那屡试不第的举子张元、李昊愤而转投西夏,给朝廷制造了不小的麻烦。赵祯特意下旨,凡省试得中者,一律不再黜落。另对“进士五举年五十,诸科七举及六举终场年六十,淳化以前尝应举及经先朝御试者,不以举数,令贡院别具名以闻。” 景祐元年(1034年)又规定:“进士五举年五十,诸科六举年六十;尝经殿试,进士三举,诸科五举。及尝预先朝御试,虽试文不合格,毋辄黜,皆以名闻。” 而柳永就是这一政策的直接受益者。 柳永约生于984年,恰好五十了,且又有前四次落第的经历,实在是非常符合“进士五举年五十”的条件的。 否则,以文人相轻的秉性猜测,以皇帝的心眼儿都不怎么大来推测,是绝不会有哪一个考官敢把他的名字写到榜单上的。即便是刚正不阿的王曾也不会录取他,因为皇帝不喜欢,因为柳永曾经在通过省试后而被真宗皇帝一句“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直接给pass掉了。 其实说起来,柳永也是个可怜人。一方面他的累世为官的家庭需要他在科场上功成名就,他的哥哥柳三复、弟弟柳三接都一直致力于科举,柳三复更是在天禧二年(1018年)就考中了进士。而在今年,也就是景祐元年,柳三变和弟弟柳三接才一同考中了进士。比历史上曾晔的悲催命运也只是强了那么一点点。 若是按照方仲永前生那愚蠢而自命清高的想法,自然是要鄙夷一句“一帮子官迷”以显示自己的不同俗流。特别是你柳永,好好地搞自己的艺术创作不好吗?干嘛非要在那污浊的官场中死命打拼,最后不过混了个屯田员外郎的五六品小官。不得不说是文化史上一个巨大的损失。 毕竟能胜任指导种地的虚职的人一抓一大把,但能在文学史上特别是在宋词的创作上,无人堪与之比肩。即便是苏轼,也受其惠良多。柳词在词调的创用、章法的铺叙、景物的描写、意象的组合和题材的开拓上都给苏轼以启示,故苏轼作词,一方面力求在“柳七郎风味”之外自成一家;另一方面,又充分吸取了柳词的表现方法和革新精神,从而开创出词的一代新风。 但是,处在一个官本位的社会中,一个人的成功与否往往是看地位权势,而不论及其他。君不见“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余光中语)的李太白亦曾有“汉酺闻奏钧天乐,愿得风吹到夜郎”,后世著名文学家郁达夫也曾为了兄弟几人得了个小小的职务而欣喜不已。 没办法,我们毕竟不是一块没心没肺、无牵无挂的石头,总有许多我们在乎的人需要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吃穿总要有吧,读书总要有吧,子女总是要婚配的吧,父母必然是要赡养的吧。如此种种羁绊,再想潇洒地来去,非心如铁石之辈不能为也。 那“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自己既无经济能力,而为了所谓气节和自由,让自己过得像乞丐,让妻子儿女跟着挨饿受冻。难怪诗佛王维会引用《左转》里面的“一惭之不忍,而终身惭乎?”去嘲讽他了。钟嵘论诗时也只是将陶渊明放在《诗品》三品之中品,并未如后世一般无限拔高。 于是,方仲永几人在樊楼畅饮的时候,隔壁包厢中的柳永也是在众多莺莺燕燕的“包围”下微醺了。 要说这柳永实在是第一代自己“创业”的“众筹招募者”——李白不算。他有敕命在身,全国各地任他吃喝、游玩,所需经费可由官府报销。——虽然顶了个“奉旨填词”的名头,但那只是一时气愤之语,作不得真。 更奇特的是,别人去勾栏那是消费,人家去勾栏是与粉丝见面。不仅不花钱,若是勾栏院伺候得好,蒙柳永给某位佳丽赋词一曲,还能得不少的润笔。那位佳丽立即就会身价倍增,成为网红,呃不,成为头牌了。且柳永诗词中所谓的“艳俗”,其实是自诩儒家正统的士大夫评价的,于那些女子而言,真是句句说到了心坎上,委实培养了一大批骨灰级粉丝。 这不,听闻柳郎再一次参加省试,并已榜上有名,京城中众多排的上名号的姐妹便集资在消费极高的樊楼摆上一桌,为柳郎庆贺。 其中叫莺莺的姑娘说道:“我等姐妹在此恭贺柳郎得偿心愿,他日殿试更可一展所长,高中榜首。” 蹉跎科场多年的柳永早已不复当年的二愣子脾气,那一首《鹤冲天·黄金榜上》可是把他害苦了呀! 柳永先是向天一拱手以谢皇恩,又说道:“都是官家仁慈,不愿野有遗贤,这才有了我柳某的今日。殿试只考策论,非我所长,榜首是不敢奢望了。” 叫燕燕的姑娘说道:“不会出现先帝时候的事了吧?” 作为“一线超人气网红”的莺莺斥道:“你胡说些什么?前几次柳郎不能高中,是时运不济,与先帝何干?再敢胡言乱语,坏了柳郎的好事,撕烂你个浪蹄子的嘴!” 小二上菜之时,樊楼的掌柜竟也随之进来了。 那掌柜的拱手道:“敢问可是柳耆卿先生在座?” 柳永制止了莺莺燕燕的吵闹,随便还了一礼道:“正是不才,敢问足下台甫?” 掌柜的忙施礼道:“小的只是这樊楼的主事而已,贱名实不足以辱贵耳。只因我家主人听闻先生光临,喜不自胜,特命小人告知贵客。所用酒菜,费用一律免除,但有所需,只管命小的添来就是。会账却是不必了。” 柳永却不愿意平白地吃喝(吃粉丝的不算?),看了一眼莺莺。那莺莺熟知京城中各方人物,附到柳永耳边轻声说道:“濮王。” 柳永起身道:“在下与贵主人素未谋面,所谓无功不受禄,实在是不敢愧领呀!” 那掌柜的也是个妙人,出口成章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些许酒菜,望先生莫要推辞才是。” 说句实在话,每天排着队请柳永吃饭的人海了去了,要是顿顿都吃,柳永哪有那个闲工夫?但濮王的颜面还是要给的,当下拱手谢道:“谢贵主人美意,如此在下就生受了。” 掌柜的退下不提,燕燕姑娘刚刚受了训斥,知道自己在柳郎心中地位下降了,凑趣道:“柳郎大才,值此赏心乐事,可有佳作问世否?” 柳永哈哈一笑道:“你们今天是来着了!恰好我近日新创‘柳初新’词牌,试做了几首都不太满意,你们先听听这首《柳初新·大石调》如何。 东郊向晓星杓亚。报帝里,春来也。柳抬烟眼。花匀露脸,渐觉绿娇红姹。妆点层台芳榭。运神功、丹青无价。 别有尧阶试罢。新郎君、成行如画。杏园风细,桃花浪暖,竞喜羽迁鳞化。遍九阳、相将游冶。骤香尘、宝鞍骄马。” 一众姐妹们纷纷赞道:“柳郎果然高才。若是殿试上此曲一出,官家非点你为状元不可。” 柳永哈哈大笑:“就你们会说话。给哥哥来个‘皮杯儿’如何呀!”于是,一女一“皮杯儿”就把柳大词人给喝高了。 隔壁的晏居厚听到隔壁喧嚣,很是不耐,让长随晏寿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多时,晏寿笑嘻嘻地回来了,说道:“隔壁是一帮子粉头宴请柳七呢。那场面,啧啧!” 方仲永原本是很想见见这“奉旨填词柳三变”的,但看晏寿的表情就知道隔壁大概都是些少儿不宜的场面,也就不再提起。 却说当晚,禁中大内殿中省,陈琳听了小黄门的回报后,暗自冷笑不已。 濮王似乎很有些想法呀! 也对,先帝子嗣艰难,初时是要把濮王过继来继承大统的,是以在宫中养了几年。若非官家出世,只怕这龙椅都要让他来座了。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当今官家成婚多年,竟也无有龙子诞生。虽有几位公主降生,但俱都早夭。太后听闻濮王十三子甚是聪慧,放出话来,明年要召入宫中养育。这是又让濮王有了非分之想了呀! 陈琳问道:“那柳七可有怨怼之语?” 小黄门笑道:“回老祖宗的话,柳七此番新作《柳初新》,说不尽对官家的感激之情呐!” 陈琳道:“算他识相!” 又问:“濮王还招待了哪些人?” “省元方仲永及晏参政的大公子等人在座,但濮王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并未免单,还是照常会了账。那晏府的管事晏寿还嘟囔着嫌饭菜太贵呢!”小黄门“娇笑”着回答。 挥手斥退了小黄门,陈琳更是对濮王鄙夷不已。 如此蠢货,不知与晏府交好,不知提携新贵,如何能够成事?还想着觊觎大宝?真是可笑。官家身体康健,只需多纳嫔妃,必有龙子诞育,到时看你如何自处? 第六十八章 六元合适吗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三月初六,一帮子通过了省试的准进士,齐集崇政殿,开始了最后一轮的科举试。因为根本不用担心被黜落,参赛的499名选手的精神都很放松。有那相熟的,还会呼朋唤友一番,约定赛后去哪里玩耍一番。便是平日有嫌隙的,也要称一声“年兄”缓和一二。 当然,也有例外的。 如黄庠。这位老兄本已经病入膏肓了,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竟然来到了崇政殿,说要参加殿试。参加殿试当然没问题,可万一您老兄一口气上不来挂在了考场,是不是太晦气了? 作为老朋友,方仲永急忙上前劝慰道:“黄兄抱恙在身,缘何还要来参加这劳什子的殿试呐?” 黄庠却道:“文远的心意我已知晓。愚兄此次前来,实不是欲与贤弟争锋也。但自古哪有场外的进士,且容愚兄休憩片刻,答题时也可从容几分,文远莫要误我!” 得,这位铁了心要当“烈士”,咱也别拦着了,免得别人以为咱嫉贤妒能呢! 另一位却是大大的有名了,是乃庐州合肥人杨察也。 《宋史·杨察传》载:察美风仪,幼孤,七岁始能言,母颇知书,尝自教之。敏于属文,其为制诰,初若不用意;及稿成,皆雅致有体,当世称之。遇事明决,勤于吏职,虽多益喜不厌。痈方作,犹入对,商画财利,归而大顿,人以为用神太竭云。 以他最高职位不过是“充三司使”,且常以喷人,呃不,常以直谏为主业,能够在《宋史》中立传,一定是有其过人之处的。 与黄庠相比,这位据传七岁才能说话的杨察明显是吃错了药了,呃不,吃了**了。 那杨察身材瘦削,面白微须,甚是符合宋朝美男子的标准。更且在头上戴了朵硕大的芍药花,实在是堪与后世的花美男相媲美,普通的鲜肉恐怕都要自叹不如了。(非杜撰,沈括《梦溪笔谈》中有所谓“四相簪花”的故事,不赘述。) 赵祯上殿,众人山呼万岁。 花美男杨察见赵祯落座,不待陈尧佐宣布考题,就直愣愣地高声说道:“臣有一事不解,敢情官家示下!” 陈尧佐怒喝一声道:“金殿之上,岂容尔等撒野。若非看你进学不易,必将叉出殿去,革了你的功名。还不速速退下!” 此情此景,为隋唐开科举以来前所未有。 但向来宽厚的赵祯并不怎么生气,甚至颇有趣味地看着那犹自梗着脖子的杨察,温言道:“首相不必生气。既然这位士子有不解之处想问一问朕,朕解答一下就是了。量也用不了太长时间,想必众卿也没什么意见吧!” 众人皆道:“臣不敢。” 杨察如同视死如归的战士一般,慨言说道:“陛下仁慈,且容臣放肆一回。臣听闻,上元佳节之时,有那方姓士子作《青玉案》一曲,极尽高妙。陛下龙颜大悦,便许诺若是方某省试过关,便可直接点为一甲头名。未知属实否?” 赵祯点头道:“确有此事。朝中一干重臣皆知也。” 杨察作怒发冲冠状怒道:“既然陛下已经定下了状元人选,我等还参加这殿试有何用?有何用?” 他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杨某不才,不敢奢求头名,但青州张唐卿名动天下,实乃本科状元的不二人选。若因陛下私相授受,则置天下英才于何地,置朝廷法度于何地?臣请陛下三思!” 参知政事晏殊出列请罪道:“都是臣思虑不周,以致蒙蔽圣听。特请辞去参知政事一职,并请礼部革除方仲永功名,贬为庶民,永不录用!” 方仲永震惊了。 咱可是个好孩子呀,虽然偶尔抄袭些后人(前人?)的诗词,但咱也是经常在幼儿园得大红花的乖宝宝呀!怎么滴就要革了俺的功名了呢? 知道您晏大人辞官是以退为进——宋朝的文官就是这么傲娇,动不动就辞官不干了,非得官家三请四请才勉为其难地再次出仕。可咱方仲永还没有来得及为赵宋王朝添砖加瓦,还没有完全展现出自己的才能。 万一皇帝他老人家一时嘴快,“恩准”了呢?咱该找谁说理去? 晏殊的暴击太厉害,众人无法招架。 眼看要冷场,御史中丞孔道辅出列奏道:“士子杨察咆哮君前,是为失仪之罪。请陛下责罚!” 赵祯笑道:“不应该是大不敬之罪吗?” 据说人的怒气持续的时间不超过三分钟,冷静下来的杨察忙下跪请罪道:“臣有罪!”内心却是懊恼不已:悔不该听信那张希元之言,本想博个敢言直谏的名声,不成想竟恶了官家。这大不敬的罪名可不轻呀!张唐卿,吾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赵祯坐在龙椅上,看着众人的表演,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无聊。但是,国事为重呀! 赵祯轻叹一声道:“晏卿家言重了。卿乃国之栋梁,岂可轻言辞官。至于那杨察,还有那张唐卿等人,朕自忖不算昏庸,若你等真有才学,必不会辱没了你等。且安心应试罢!” 殿试的题目常由翰林学士草拟,再由皇帝认可批准。若皇帝自诩文采出众,或是有心从应考士子中寻找一些能够解决当前热点问题的人才,亦可由皇帝出题。当然,杜绝舞弊应当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因此,尽管绝大多数的皇帝的文采都不怎么样,也没有那个翰林学士敢去做这项充满风险的工作。否则的话,皇帝也许会认为你认为他水平不行,或者是你想要徇私舞弊。于是,翰林学士李迪适时地“偶感风寒”了,赵祯就“勉为其难”地出了殿试的题目: 周天子之田方千里,号称万乘,万乘之马皆具,又有十二闲之马,而六卿三百六十官,必皆各有车马,车马岂不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其牧养之地又几何,而能容马若是之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马之法又如何?今天下广矣,常患无马,岂古之善养马而今不善乎?宜有说以对也。 此题一出,哀鸿遍野。 要问答好这道策问,不但需对马政有切实见解,也要掌握一定的数学、几何知识。 方仲永也想不到谥号“仁”的赵祯还有一颗征战四方之心。但他不怕,在《九章算术》、《张丘建算经》就相当于后世弦理论的古代,方某人是完全可以自吹一句“高手寂寞”的。 当然,既然能够过五关斩六将通过层层选拔到这金殿上的,无不是或聪颖、或勤奋、或既聪颖又勤奋的主儿,且绝大多数人都明白皇帝出的题目必然是要与时政有关。 而国家大事说白了也就那几样,民、财、法、军而已。只不过多数人押的题目是与民、法有关,至于军,粗鄙之事,皆是略有耳闻而未曾深究。是以,个个抓头挠腮,或面色凝重,或面如土灰,或颓然搁笔。若是有那丹青妙手,绘一幅《殿试图》,方仲永以为,实在是一出人间喜剧。 当然了,赵祯还是非常贴心地给了如柳永一般长于诗文、短于时文的传统文人一条活路,另有诗词卷可做。二选一也可,全做更好。 但按照宋真宗景德四年颁布的《亲试进士条例》“国家以科目网罗天下之英隽,义以观其通经,赋以观其博古,论以观其识,策以观其才”来看,想要取得好名次,策问是必须要写,而且还要写得言之有物,观点独到且可行。否则,“赐五甲同进士出身”在等着你。 有看官说了,五甲也是进士不是?还要啥自行车? 但您要知道,一二等才叫进士及第,三等叫进士出身,四五等就是个同进士出身了。这个“同”字可了不得,基本上确定了你今后仕途的上限也就是个五六品的小官了。 方仲永为了填平自己挖的那个“连中六元,官家赐婚”的大坑,更加上张唐卿、杨察的阻挠,势必要写出一篇远超同侪的绝妙好文来。也多亏了路遇曹仪,对大宋马政之弊端了解甚多,否则的话,只怕要悬了。 饶是如此,方仲永也是绞尽脑汁,费尽心力,才算完成了三千字的策问文章。 因为殿试名义上的主考官是皇帝,先帝亦有明诏定下了凡进士者皆为天子门生,故此评阅试卷的官员称为读卷官,另有提调、监试、受卷、收掌、弥封、印卷、巡绰、供给、写榜各官,分别负责殿试的各项工作。所以,殿试的“logo”赵祯只是在殿中稍坐,就离去了,一直到散场,也没有再回来。 当夜,弥封、誊录。 次日,读卷官分批评阅试卷。 再次日,基本名次确定,当着赵祯的面拆开封条,记录名次。 但前三名的名字是空缺的,也就是俗称的状元、榜眼、探花,官方称呼是一甲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这份荣耀,只有皇帝钦定,别人是不敢也不能代劳的。 赵祯假意谦让了一番,问道:“众爱卿可有人选?” 平章事陈尧佐答道:“臣等以文章来论,拟定方仲永、杨察、张唐卿三人为三鼎甲人选。至于最终如何,还要官家定夺。” 赵祯笑道:“朕还是很信任众爱卿的。那张唐卿品行不端,杨察冲动无机变,如何能进入前三?放在三甲,也就是了。” 当日殿试之时发生的事,众人都是人精,如何看不出杨察是被张唐卿当枪使了,闻言并无异议。 只有孔道辅进言道:“官家慧眼如炬,些许技俩必不能遁形。但杨察自幼孤苦,虽偶有失误,但亦不失为敢言直谏之人,请官家抬举一二。” 陈尧佐笑道:“御史中丞可是起了招揽之意?” 孔道辅拱手道:“些许私心,不值一提。” 赵祯笑道:“孔原鲁亦会有私心,实在是少见呀!既如此,杨察为第四,原第四龚鼎臣、第五文彦若递补二三。张唐卿嘛,为免他心生怨望,二甲第一吧!众卿以为如何?” 众皆称善。 一直保持“隐身”状态的晏殊适时冒泡:“可否将试卷公布,以平坊间议论?” 陈尧佐嘲笑道:“晏同叔也是爱婿心切吧!但请放心,我等阅卷之人又有哪个是徇私之辈,岂会惧怕那坊间议论?” 晏殊固请道:“所谓人言可畏也。只需将这誊写过的试卷公示一下,便可平息无谓的争端。何乐而不为?” 第六十九章 琼林宴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三月初十,皇榜公布。 一甲第一名,即状元者方仲永;一甲第二名,即榜眼者龚鼎臣;一甲第三名,即探花者文彦若……三甲第一百名,曾巩……共计499人荣登皇榜。 有细心的看官发现了,不对呀!龚鼎臣的名次怎么变了,与文彦若掉了个个儿? 却是因为赵祯在粗略定下了三鼎甲的人选后,略一琢磨:龚鼎臣这个名字起得好呀!这是拱卫我赵宋九鼎的重臣呀,可为状元。呃,方仲永的第一名也不好改呀!得,给他个榜眼吧,也不枉他取了这么个吉利的名字。至于文彦若,其兄文彦博也不过是天圣五年一甲进士及第,给他个探花,也不算辱没了他。So ,结果就变了。 有看官说了,这当皇帝的就这么任性吗?还讲不讲一点道理?仁兄,考进士是为皇家选拔人才之用的呀,皇帝当然得挑顺眼的了。再说了,这也不是在下胡扯呀。 那杨寘的状元怎么来的?史载:崇政殿殿试,仁宗临轩启封,见名喜动于色,对辅臣言:“杨寘也”。遂擢为第一,朝内公卿相贺,以为得人。您问我,high点在哪里?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杨寘”就get到了点上了呢? 黄梅戏《女驸马》中有一句唱词:“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大概就可以说明古代状元的待遇了。 当了状元后(含一二甲进士及第者),皇帝是要在东华门上高声喊名,所谓“东华门外唱名”也。从东华门入,特许在皇宫大内骑马者唯有三鼎甲而已。余者,在官方名册上或有记录,于重要场合一概用“等人”二字代表了。 至于“琼林宴”,就是为新科进士们举行的“升学宴”另加宣布官职。 隋朝创办的科举制度,到了宋朝才由太祖赵匡胤正式确立了“殿试制度”并亲自主持宣布新科进士的名次,赐宴于御花园琼林苑。 “琼林宴”相当于国宴水平,连表演唱歌跳舞的都是宫廷乐队,进士们不但与皇帝共饮御酒,还一起游园赏景,对很多人来说,琼林宴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皇上的机会,说出去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无上荣耀啊! 南宋末宝佑四年(1256年)的文天祥高中状元后也很兴奋,参加琼林宴的时候还特意赋诗一首表达心中喜悦: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云呈五色符旗盖,露立千官杂佩环。 说起宋朝的科举,不得不说一下宋太宗赵光义。赵光义是科举史上的关键人物,他大幅提高进士待遇,进士及第者“定其优劣为三等”,一、二等为进士及第,三等为同进士出身,不用参加考试,按照等级直接授官: 第一、第二等进士,授“将作监丞(从六品下)、大理评事(正八品)”,这些是名义上的“官职”也就是寄禄官,“通判诸州”才是实际上的“差遣”职务。 同出身进士和诸科,优等的当“判司簿尉”(从八品到从九品不等,指州判官、司户参军、司理参军,县主簿、县令等“幕职州县官”)。 及第进士不但起点高,提拔速度更是惊人。 太平兴国二年(977年)所取进士中,第一名的状元吕蒙正和数十名开外的张齐贤在6年后已位至执政,分别担任参知政事和签书枢密院事,两人更是在考中进士的12年、14年后担任宰相。从科员办事员十几年内干到宰相,这是火箭101的速度呀,比明清时期的先入翰林院再入内阁的速度还要快。 换句话说,如果方仲永表现突出,政绩优越,很有可能在十数年后就达到了晏殊的级别。而那时的方仲永很可能不到三十岁。如此优质的潜力股,设非晏殊的威势所在,流行“榜下捉婿”的宋朝一干官员,非把方仲永给撕碎了不可。 当然,现在也有人想撕碎方仲永,如那位本应是状元及第的张唐卿。 只因那张唐卿在殿试上怂恿一根筋的杨察攻讦方仲永,意图一石二鸟除掉对他威胁最大的方仲永与杨察。不想道行太浅,被一众修炼千年的老狐狸识破,以致弄巧成拙,仅得了个二甲第一。 虽同样是进士及第,但一甲第一天下皆知,官家说不得还要建状元牌坊的。至于二甲第一,您哪位?有事儿吗? 这不,刚一见到方仲永踏入琼林苑,张唐卿就伙同一帮人围着方仲永“祝贺”起来。 这个说文远兄好诗才,那个说方状元艳福不浅,这个说方大人今后多关照,那个说宣德郎好运气。各种各样的酸话都有,真心祝贺的一个也无。真所谓“文人相轻,自古而然”也。大家都是进士,水平差不多,凭什么你能当第一名?我比你差哪儿了? 方仲永不擅应对这“群雌粥粥”的场面,若是甩手而去必然是要落个“盛气凌人”的评价的,只能勉强地应对着。再说了,尽管状元的前途远大,但也只是起点高一些而已,真正升官的速度也不见得就比其他人快多少。说不得这些人里面就有不少善于钻营之辈,将来官职在自己之上也未可知。 如那文彦若,他虽然名声不显,但人家的哥哥文彦博可是个牛人呀!历仕仁、英、神、哲四朝,荐跻二府,七换节钺,出将入相五十年。论手段,慢说方仲永,就是方仲永的连襟当过多年执政的富弼都未必能弄的过人家。 再如那吕璹,名字难认,名次不高。但他今年刚两岁的儿子很厉害,呃不,将来会很厉害,那就是吕惠卿。 吕惠卿是王安石变法的二号人物,靠着王安石一路提携才混到了参知政事的位子。但这货在而王安石离任后却又极力打击王安石,甚至拿出和安石的私信来诋毁他。 是以这位在史书上的评价极差,司马光曰:“惠卿憸巧非佳士,使安石负谤于中外者皆其所为。” 苏辙说:“惠卿怀张汤之辨诈,有卢杞之奸邪,诡变多端,敢行非度。” 宋神宗的评价最有意思:“惠卿进对明辨,亦似美才。” 尽管他们的亲戚玩手段很厉害,但咱也有曾巩,的弟弟曾布很厉害呀!谁怕谁?曾巩呢?不是刚刚还在一起的吗?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关键时刻掉链子! 这时候,一个最令方仲永意想不到的人——杨察,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各位何必说那些酸溜溜的话?文远兄的诗词,休说我等,便是晏参政、宋学士只怕也要自叹不如。 至于策论,诸位都在皇榜旁看到考卷了吧?虽说是由书吏誊写,但内容当是无差。文远兄于策论中详述我朝马政之利弊,其数字之详实,计算之精准,实令我等只知道寻章摘句的书虫汗颜。 更妙的是,文远在策论中还谈及从青唐购买战马、驯化杂交、繁育良种之法,试问哪位能有此良策?得了一甲第一,乃实至名归也! 如此光明磊落的行为,岂是那只知躲在一旁煽风点火、鼓弄唇舌之辈可比?” 众人无言以对,张唐卿也是趁人不备悄悄地隐入了黑暗中。 一直注意张唐卿举动的方仲永冷冷地看他“隐身”,内心犹豫不已:这么个玩意儿,时不时地跳出来恶心你一下。要不,寻机会结果了他? 此念一出,方仲永把自己吓了一跳。我什么时候这么冷血了?一言不合,就想要取人性命,不是君子所为呀?再说了,如果历史所记不差,张唐卿也只有四年好活了,犯不着呀!且饶他一命罢! 回过神来,方仲永对出手相助的杨察拱手谢道:“多蒙隐甫兄相助,在下不胜感激!” 杨察还礼道:“文远兄言重了。在下受小人蒙蔽,于金殿上铸下大错,本以为此生再无进身之阶。幸官家仁慈,不以我之狂悖为意,才有了在下今日荣光。” 方仲永对抢了人家的名次很是不好意思,说道:“以隐甫兄之才,这状元之名位其实应属隐甫兄或是那张唐卿才是。在下其实于赞画谋略并不精通,有些取巧了。” 杨察似不经意地问道:“这其中哪里有什么巧可取呢?” 方仲永暗自一笑,这些人可真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呀,说道:“在下进京时,路遇一精通马政、长于谋略之人。与其倾谈数日,受益良多,是以才能在策论上言之有物。否则,以在下的见识实不足以成此雄文也。” 杨察长叹一声道:“时也,运也,命也!”与方仲永争胜之心,也就完全淡去了。 少时,赵祯驾临。 欣赏歌舞,品尝御膳,众新科进士献诗。 一番花活儿后,重头戏来了。 官家对新科进士当场授官: 一甲第一名方仲永,授将作监丞、通判台州,进朝奉郎。 一甲第二名龚鼎臣,授大理评事、通判怀州。 一甲第三名文彦若,授大理评事、任奉宁军节度推官。 一甲第四名杨察,授大理评事、监察御史。 …… 第七十章 第一次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敕命一出,一片哗然。 绝大多数人都对自己的去处满意,如杨察,能留在京中为监察御史,简直是要乐晕了的。便是那张唐卿也得了荆湖南路邵州司马的官职,并没有远蹿边地。当然,曾巩考试成绩不好,州一级的职位就没他的份了,只当了个太平州当涂县主簿。 但方仲永贵为一甲头名,缘何会去了台州?要知道此时的台州,绝非后世“沿海发达城市”,其实是两浙路下辖之荒芜之地,盗贼丛生,民生疾苦,有点类似于常作为发配贬谪之地的梅州。 通判台州,其实是方仲永自己要求的。 昨日,赵祯在下朝之后,特意派人宣方仲永入宫询问了两件事。 一是,他方仲永想到何处为官? 方仲永原本是想去秦凤路的西宁、兰州看看的。至不济,也要去永兴军路的庆州或者延安府。这四处皆是与西夏、青唐交界之处,所谓“四战之地”也。 向晏殊说起,得了个“好高骛远”的评价;向晏溶月说起,被评价为“莫不是发了癔症”;向曾巩说起,倒是被曾巩赞了句“好男儿志在四方”。 好不容易进宫了,向最有话语权的赵祯说起。 赵祯倒没有说什么,陈琳说了句“置天家威严于何地?”就硬生生地被驳回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个不是男人的男人,如何懂得“功名但在马上取”的豪迈? 见方仲永用期盼的眼神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赵祯笑道:“新科状元至边地为官,我朝未有先例。若是被那不知内情的人说起,还以为朕是要贬谪你呢!你若真有班定远之志,可在京中熬几年资历,做个八品的秘书省正字,掌校对典籍,刊正文字。 你可别嫌官小,晏同叔亦是初授此官。朕可另授你龙图阁待制,出入侍从以备顾问。可实在是清贵之极的官职了呀!” 要说赵祯的安排其实已经是相当优厚,甚至可以说是皇恩浩荡了。你别看这几个职位品级都不高,也没有什么实权,具体的工作也比较模糊。 但是,什么样的人升官最快呢?不是最有才干的,有能力的人多了,你算老几?也不一定是最善于溜须拍马的,只要皇帝不是特别的昏庸,总还是喜欢(需要)有能力的人,“佞臣”们也只不过是相当于宠物的身份。但常随侍皇帝左右、既能陪皇帝玩耍又能出谋划策的人一定是升官最快的。明清时由翰林而直入内阁者不知凡几,便是这个原因。 但是,方仲永不愿意陪皇帝在宫里玩耍,也不愿意成为一个“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办公室正治的高手。看似整天口号喊得震天响,图的不过是多往自己碗里扒拉两块肉而已,于国于民其实是毫无用处。(参见东林党人的行为,便知胡渣并没有胡柴。) 斟酌了一番,方仲永问道:“官家可知‘何不食肉糜’的典故?” 赵祯不愧是一位仁君,并没有以为方仲永在讽刺他而把方仲永给咔嚓了,只是微笑道:“晋惠帝的蠢事,如何不知?方卿家意有所指?” 方仲永急忙请罪:“臣并无它意,请官家明鉴!只是为晋惠帝有些不平而已!” 陈琳接口道:“那晋惠帝天生愚钝,又故作聪慧,以致八王之乱起,他自己更是沦为傀儡,最终为人毒杀。有何不平之事?” 方仲永心道“就你话多”,只管向赵祯行礼道:“就以‘何不食肉糜’一事来说吧。一个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孩子,哪里知道黍米与肉糜之间的区别。在他看来,不过是口味的不同罢了。在这个故事里面,其实是有两拨人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的。 一是他身边的大臣。这些大臣难道都不知道黍米与肉糜的区别吗?难道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出赈济灾民的良策吗?不尽然吧。那为什么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皇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就成为愚蠢的代名词了呢?因为那些人希望他们的皇帝是一个蠢货,这样才便于他们操控和利用。 二是一众宣扬此事的人。大家快来看呀,这个皇帝是多么的蠢呀!这样的人配当我们的皇帝吗?你们要不要考虑换一个皇帝呢?这才有了八王之乱,这才有了被人毒杀的后话!” 赵祯问道:“卿家是想劝朕多识民间疾苦,免得为人蒙蔽吗?” 方仲永摆摆手道:“官家勤于政事,朝中诸公亦多忠贞之士。蒙蔽一说,从何谈起?臣不过是想说明,即便是为地方官,也不能学那晋惠帝一般。既不能知百姓疾苦,又为小吏所欺,空有爱民之心,亦不过徒成笑柄而已。” 赵祯叹道:“爱卿之言,亦不无劝谏之意吧。”他摆手制止了方仲永的解释,又道:“朕自十三岁登基,至今已十余年。不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吧,也是夙夜兴叹,不敢有一丝倦怠。满朝文武皆说朕仁慈,但朕何尝不明白所谓的仁慈不过是没有决断的另一种说法而已。 甚至有人鼓吹当今为盛世,方仲永,你也觉得是盛世吗?不尽然吧。 朕自知无才无德,若非朕的五位哥哥早夭,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来继承大统。朕也想功盖三皇五帝,力胜汉武唐宗,但朕自幼长于深宫,所见皆妇人、宦官。虽蒙先帝教导,不尚奢靡,亦曾亲手种植过几垄黍麦,但对黎庶的印象其实只来自于奏折、官报或是皇城司的密报。朕听闻民间有笑传朕用金锄头锄地,其实不是传言,朕的锄头真的是金的呀!朕与那晋惠帝何异?” 陈琳劝道:“官家夜深腹饿,连一碗羊汤都舍不得喝,实乃千古贤君也!切不可妄自菲薄呀!” 赵祯怒道:“你这狗才,也想要欺瞒朕。朕算得上什么贤君,有贤君子嗣不昌的吗?” 陈琳虽然负责宫中一切事务,包括皇帝宠幸哪位嫔妃都是他在旁边伺候,但皇帝生不生儿子的事他实在是帮不上忙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能够“帮得上忙”的方仲永求救。 方仲永其实也很无奈,一来这个忙不能随便帮,会死人的!二来,按照好人有好报的说法,被称为千古第一仁君的赵祯理应子孙满堂才是。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十五岁就大婚的赵祯至今居然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尽管他与已经被废的郭皇后关系冷淡,敦伦的次数可能不多,但宫中可不仅仅只有郭皇后一个女人,那张美人、尚美人可是没少受赵祯宠幸。结果呢,连个蛋都没有。以致结婚九年了,别说皇子了,连个公主都没有诞育。否则,杨太后也不会张罗着把濮王的儿子带进宫中养育了。 方仲永很理解赵祯此时的心情。 这么多被宠幸过的美人都没有生出孩子,问题只能出在赵祯的身上。后世一夫一妻的家庭,因男子不育而红杏出墙者、离异者不在少数。而一个男人若是不育,简直就像是贴上了耻辱的标签一样,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估计赵祯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从几年后福康公主的诞生就能看出来。但还是那句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赵祯今后所生的孩子中三位皇子早夭,八位公主早夭,实在是让人伤感。 心里替赵祯伤感了一下后,方仲永安慰道:“官家正值壮年,且龙体康健,子嗣必然昌盛。只需用心调养,必然可早日德育龙子!只怕官家到时候嫌子女太多,抱不过来呀!” 赵祯勉强笑道:“说起子女来,朕倒是差点忘了一件事。你前番就曾有‘连中六元,官家赐婚’的旗号打了出来,如今连中六元了,堪为数百年来第一人,朕自然也要成就你的好事才是。你说吧,这婚想要朕怎么个赐法,朕无不应允!” 方仲永差点哭了,您可想起来叫我进宫的第二件事了。咱辛辛苦苦地一级一级地通关打怪不就为了迎娶白富美,顺便干些利国利民的小事吗? 方仲永急忙拜谢道:“谢官家成全!臣不敢奢求太多,惟愿官家赐予晏氏女、王氏女平妻之位。” 赵祯却是为难了:“这所谓的平妻,不过是前唐时民间的说法而已,官府却从未承认过的。若是由朕出面,岂不坏了国家法度。即便是朕可以为你破例,但将来谁生的子女为正房嫡系,荫补又有谁来承袭,你可曾想过?” 方仲永道:“都是自己的子女,分为嫡庶实为不妥。至于荫补,只有那最没有出息的子女才会承袭,有能耐的又哪里会将那父辈的荣光看在眼里。请官家颁下旨意!” 赵祯点头道:“你既已思虑好了,朕也不枉做小人。陈琳,拟旨:制曰,今有晏氏女,贤良淑德,德荣兼备,敕命嫁于朝奉郎方仲永为妻,封六品恭人;今有王氏女,贤良淑德,宜家宜室,敕命嫁于朝奉郎方仲永为妻,封七品宜人。此制!” 陈琳细心拟就,请赵祯御览后,用官家小印。 见方仲永不解,陈琳解释道:“你这是私事,不能称诏曰,只能说是制曰,玉玺也不能用的,只能用官家私印。历来如此,方大人切莫介意。且因是官家的私印,也无须政事堂诸公商议,官家一言可决也。也免得有人胡乱阻碍,平生波折! 至于二位夫人品级有差别,也是常例。晏大人贵为参知政事,女儿的位次既然不能高于那王氏女,身份上若是再一样,只恐晏大人不喜。是以晏氏女的品级稍高了些!这都是官家怕你为难,特意对你的关照呀!” 方仲永撇撇嘴,心道:咱是头一次结婚,没经验,不像赵祯这个家伙,大老婆换了一茬了,还想着把小三扶正。真不是个玩意儿。就薇儿的个性,这低了一头的事儿只怕不好糊弄呀! 第七十一章 大婚(一)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要说这大宋的官员真是可以当一下的。这不,方仲永仅仅只是六元及第,于国于民还没有做出任何贡献,赵祯就又是赐婚,又是赐宅子的。 当然了,你让连一碗羊肉汤都舍不得喝的赵祯给方仲永新建什么豪宅不太可能,方仲永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刚巧前番吏部考功司郎中坐贪渎失职,家产俱被没收,留下华邸一座。凑巧就便宜了方仲永。 别看那考功司郎中不过从五品的小官,全国各地的官员政绩的考核等次全都由他说了算,实在是一等一的肥差。打点到位的,不论贤愚给个“上上”;不通人情的,任你爱民如子、政绩斐然也只能得个“中平”;若是恶了他,“下下”非你莫属,等着降级甚至是去职吧。 只是这个肥差因为太肥,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肠胃,寻常人是克化不了的。 这不,这位郎中上任不到两年,就因为“消化不良”而锒铛入狱了。散尽万贯家财,送尽娇妻美妾,才得了个“发配崖州,遇赦不赦”的判决。要知道崖州就是后世的海南省的“天涯海角”,那风景,啧啧,美滴很呐! 当方仲永踏进那郎中的五进豪宅的时候,本以为是看不尽的骄奢淫逸,数不完的珠宝金玉。没想到的是,“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空荡荡的连老鼠都不见一只是什么鬼?难道是陈琳这个老东西把“自己的”字画珍玩都给偷了? 见方仲永面带狐疑地看着自己,陈琳笑道:“方大人莫要怀疑咱家!咱家无儿无女,要那些物事何用?说句大不敬的话,咱家在宫中的用度与官家无异,些许黄白之物也未必入得了咱家的眼。这府中原有的摆设或被查抄,或被送人,或被那妻妾家仆所盗,到了咱家手中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方仲永发愁了:“这么大的院子,得用多少东西才能填满?总不能堆些稻草吧?再说了,我们家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口,要不换个小一点儿的?” 陈琳指着方仲永哭笑不得:“只见过嫌房子小的,哪曾有你这样嫌房子太大的?再说了,官家御笔亲书‘六元府’的匾额都已经挂上了,寻常小院如何能够彰显皇家恩德?你且放宽心,官家知你家境贫寒,特从內帑拨钱百万供你添置家什。其余修缮、家具等俱由将作监承办,不用你花一文钱!” 被视钱财如粪土的陈公公给鄙视了,方仲永也不介意,因为他心里正在鄙视赵祯。一两百万RMB装修三千平的大house,也不知道谁是土鳖? 见方仲永还不太满意,陈琳开始变脸了:“宫中用度开支巨大,官家又素来节俭,这一百万钱已经不少了。” 方仲永暂时还不敢得罪这内内侍省的头子,急忙拱手道:“陈公公误会了。在下原本只是一个农家子,哪里会嫌官家赏赐太少。若是只有我和父母居住,有个容身之地也就是了。只是晏大人的女儿自幼娇生惯养,王氏女也未曾吃过一天的苦。若是嫁给了我,反而落得个粗茶淡饭、日日辛劳,实在是令在下颜面无光呀!” 陈琳闻言笑道:“好你个貌似憨厚的农家子!晏同叔乃富贵之极的人,王益也是累世官宦,焉能会让自己的女儿吃糠咽菜。嫁妆必然丰厚无比,陪嫁的仆俾也少不了。你只管放心当你的新郎官吧!” 得,一不小心成了吃软饭的了。可谁叫咱没钱呢?怪不得升职加薪后,只有迎娶了白富美才算是走上人生巅峰了呢? 走出府门,刚巧看见工匠在挂匾额,阳光下的赵祯御书“六元府”三个大字煞是富丽堂皇。方仲永想到府里的空空荡荡,不知道怎么得想起了后世与之相似的著名品牌——两元店。得,两元店就两元店吧,谁叫咱穷呢? 至于说需要依靠女方丰厚的嫁妆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倘若是在后世,一定会作为励志故事登上头条的,方仲永甚至连标题都想好了——“看,富家千金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或者是广告软文“穷小子学会了XX,土豪千金嫁给他”。 但更多的是不能登上主流媒体的小道消息,诸如“新郎嫌女方索要聘礼太多,婚车到门口又开回去了”等等负能量的报道不胜枚举。即便是新郎没有当时翻脸,但婚后男方父母为了偿还高额的欠款而倍尝艰辛,女方只顾自己嗨皮的情况也多有发生,直至给原本恩爱的小夫妻埋下了争执的隐患。(有没有结过婚的书友,感同身受不?) 方仲永也发愁聘礼的事儿,问晏溶月想要多少聘礼。 晏溶月笑道:“郎君可出多少彩礼?” 按照后世结婚必备三大定律,房子有了,虽然是公家发的;车子,咬咬牙也能置办起来;存款,就尴尬了,只剩下不到五百贯了,办一场上档次喜宴都为难了。 方仲永忐忑地问道:“遵从古礼可乎?” 清秦蕙田《五礼通考》曾说,自后齐以来,不管天子庶民,婚礼“一曰纳采,二曰向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亲迎。” 这就是古代婚礼所分的六个阶段,俗称“六礼”。 纳采是议婚的第一阶段,男方请媒提亲后,女方同意议婚,男方备礼去女家求婚,礼物是雁,雁一律要活的。为何用雁?雁为候鸟,取象征顺乎阴阳之意,后来又发展了新意,说雁失配偶,终生不再成双,取其忠贞。 问名是求婚后,托媒人请问女方出生年月日和姓名,准备合婚的仪式。 纳吉是把问名后占卜合婚的好消息再通知女方的仪礼,又叫“订盟”。这是订婚阶段的主要仪礼。古俗,照例要用雁,作为婚事已定的信物。后发展到用戒指、首饰、彩绸、礼饼、礼香烛、甚至羊猪等,故又称送定或定聘。 纳征是订盟后,男家将聘礼送往女家,是成婚阶段的仪礼。这项成婚礼又俗称完聘或大聘、过大礼等。后来,这项仪式还采取了回礼的做法,将聘礼中食品的一部或全部退还;或受聘后,将女家赠男方的衣帽鞋袜作为回礼。聘礼的多少及物品名称多取吉祥如意的含意,数目取双忌单。 送完聘礼后,选择结婚日期,备礼到女家,征得同意时的仪式是为请期也。古俗照例用雁,礼品一般从简,请期礼往往和过聘礼结合起来,随过大礼同时决定婚期。 至于亲迎就更容易理解了,接新媳妇呗。这项仪礼往往被看做婚礼的主要程序,而前五项则当成议婚、订婚等过渡性礼仪。这些形式中有一部分出于社交关系的需要,如女家的“添妆”,到男家时的“开揖”、“闹洞房”等,都是确立社会关系的仪礼。纯属亲迎部分的仪式,一般用花轿,分双顶或单顶,扶亲妇上轿的“送亲嫂”,陪新郎至女家接人的“迎亲客”,都各有要求,起轿、回车马、迎轿、下轿、祭拜天地、行合欢礼、入洞房…… 这些礼节里面,虽然也有聘礼的出现,但多是食物、衣帛,首饰都不一定是必需品。看似场面宏大,其实花不了几个钱。 就说大雁吧,虽然在后世身价高企,成了二级野生保护动物,但在宋朝也就二三百文一只。首饰虽然昂贵,但百十贯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买的,总不能委屈了新娘子吧? 晏溶月颇有些“有情饮水饱”的文艺范,很能体谅爱郎的难处,握着方仲永的手道:“郎君无需忧虑,便是随郎君吃糠咽菜我也甘之如饴,想来薇儿妹妹也是如此。爹爹向来疼我,到时候多要些嫁妆就是了。” 嫁妆被正式记载在史料之中是在春秋时期,《左传》之中记载,“辕颇为司徒,赋封田以嫁公女。” 诗经《氓》之中也有“以尔车来,以我贿迁”的诗句。有考古学家曾经在一座战国时期的大墓之中发现了一副壁画,画的正是一支送嫁的队伍,嫁妆只有几只大雁、几只狗和一头猪。 在宋朝以前,新人嫁娶一直都遵循聘礼多于嫁妆的准则,娘家给女儿装备嫁妆也是尽力而为。而到了北宋时期,人们开始追求奢侈的嫁妆,士大夫之间甚至出现了相互攀比的现象。公婆们在给儿子挑选儿媳妇时,第一衡量标准就是女方嫁妆的多少。世家大族之间的联姻,女方家族闷声投资,男方家族欢欣鼓舞。 汉朝时,若家中比较富裕,会给女儿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唐朝时,家境比较宽裕的父母,基本上会将男方送来的聘礼还给女儿当作嫁妆。到了宋朝,嫁妆却跟着水涨船高起来,其原因不外乎两点: 一是宋朝法律保护已婚妇女的私人财产,无论是丈夫还是公婆,都不可以私吞女方带来的嫁妆。《宋朝事实类苑》中提到,如果寡妇改嫁(也就是方仲永挂了,晏溶月改嫁了。呸呸,晦气),可以名正言顺将嫁妆带走。《袁氏世范》也记载了:“作妻名置产,身死而妻改嫁,举之自随者多矣。” 二是宋朝的士大夫阶级,希望通过巨额的嫁妆缔结良好的姻缘。换句话说,娘家希望用足够丰厚的嫁妆维系两个家族之间的联系,即便是嫁了女儿,也希望在将来得到女儿、女婿甚至是外孙的帮助。所以这份属于两家的“共同财产”,也是女方父母为自己留的后路。现实一点说,晏殊、王益之于方仲永也是如此。 无论是富裕人家还是普通人家,如果没有早早给女儿做好预算、提前存款,等她到了适婚年龄时将会无人问津。 范仲淹在初订《义庄规矩》时规定:“嫁女支钱三十贯,再嫁二十贯,娶妇支钱二十贯,再娶不支。” 苏辙在为女儿置办嫁妆的时候,卖了曾经购置的一块好地,得了9400贯给女儿做嫁妆。苏辙的确长了面子,但是私下里写日记时还是暗戳戳地写下了“破家嫁女”四个字。 苏辙官小,最高的职务不过是短暂任职的从三品的御史中丞,薪俸与晏殊的参知政事差老鼻子了,仅仅花了不到万贯就心疼不已。 晏老泰山就大方多了,看看晏溶月列出的嫁妆清单:汴梁城外田庄一座,现银五千两,头面首饰若干,四季服饰若干,丫鬟婆子若干,护院仆人若干…… 尚未到达京城的王益也不甘示弱,提前派人送来了礼单,内容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他家在汴梁没有庄园,把临川老家的一处田庄过户给了王凌薇。虽然价值略低,但胜在面积够大。 不知道两位老泰山是否会心疼嫁妆,但方仲永是非常地开心了。起码,两位娇滴滴的娘子不会受委屈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呀! 第七十二章 大婚(二)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东风是谁? 当然不是“东风快递,使命必达”系列了,是负责修缮“六元府”务必于六月初六前完工的将作监,是王凌薇,更是久久没有抵达汴梁的方仲永的父母。 五月十八,将作监提前完工。方仲永作为甲方,对各处进行了详细的质量检验,尤其是对各亭台楼榭的栏杆进行了重点检查。检验的结果是速度快,质量高,给予五星好评。 五月二十一,王益携爱女王凌薇到达东京汴梁。 老情人见面,自然是免不了一番温存。只是温存的时间有点长,呆在旁边被无视的王益都要咳出血了,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对于方仲永的表现,王益还是比较满意的,除了刚才那一幕。毕竟,人家都六元及第了,还得了个官家赐婚,虽然女儿的诰命品级略低于晏家的女儿,但那是为了顾及晏殊的脸面,并非方仲永厚此薄彼。这不,王益为了不落面子,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 一应仆俾十数人,齐声声地喊了声老大,呃不,姑爷,那场面,啧啧! 问及王安石,王益叹息道:“安石的蛇虱病又犯了。从过了年到现在就没有好过,每天痒痛难忍,痛苦不堪。原本想要参加的春闱都误了,你岳母在家照看他呢!” 怪不得王安石没有参加今年的省试呢?原来是银屑病犯了。方仲永想了一下后世关于治疗银屑病的知识,发现没有解决的办法。只得劝道:“这蛇虱病不易根治,唯有长居温和干燥之处,禁食辛辣之物方有望不发作。泰山大人莫如将介甫送到汴梁住在我家中将养,平日也好由薇儿督促他的功课,待官家再开科举时必能金榜题名。” 王益笑道:“岂有此理!我王家虽然贫寒,在这汴梁置不起豪宅,寻常的院落还是买得起的。若是安石进京了,就让他住在那里。平常薇儿若是归省,也有个去处不是?”见方仲永还想再劝,王益大手一挥道:“知道你的好意,老夫早已命人买好了宅院,你不用管了。” 如果说房子装修好了是前提条件,新娘到位了是先决条件,父母的到来就是充要条件了。 省试告捷后,方仲永自觉进士及第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就已写好书信央求晏居厚利用朝廷官办邮驿夹带着送往金溪老家,回程时也搭了个顺风车。就这,东风,呃不,方仲永的父母也是星夜兼程,直到六月初一才到了汴梁。 望着一路风尘仆仆的父母,方仲永觉得亲切而又羞愧。父母一把年纪了,为了自己的婚事,还要奔波几千里,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方父却觉得自己儿子很是个东西,而且还是个大大的好东西。对着行大礼的儿子,方父背着手说道:“如今你也是有官位的人了,这跪拜的礼节就免了吧!多跟你娘说会话,她这一年来可没少烦我!” 方仲永仍是跪在地上,答道:“若无父母养育,焉能有我今日?只是路途遥远,一路奔波,委屈了二老。儿子心中实是不忍!” 方父笑道:“赶路是紧了些,可哪里说得上辛苦?有晏大人的脸面在,那可是畅通无阻呀!”说着,还得意地大笑起来。 方母擦拭了一下泪水,也是笑道:“可不,你爹一路上可是威风得很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参知政事呢?对了,我和你爹都没有见过大场面,会不会给你丢人呀?” 看着貌似轻松,实则紧张无比的父母,方仲永安慰道:“晏参政虽然位高权重,但也是我们抚州的老乡不是?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晏大人也是随和之人,我爹只和他说些家乡趣事即可,旁的不论,有什么可丢人的。不过,政事、诗词就不要说了,免得贻笑大方!” 方母笑道:“你爹哪里懂什么政事、诗词?前番他还偷偷地问张攀龙,参知政事与知府哪个官大呢?” 方父回怼:“你懂,就你懂。还自作聪明地说,参知政事的字儿多些,官位肯定要大些!”停了一下,方父又道:“只听你说起晏家,那王家的人怎么办?” 方仲永愣了:“什么怎么办?” 方父道:“也不知道你这个状元是怎么考的?那王家亲家在江宁为通判,论官职是小了点,才不过从五品的小官。听说王家女儿的诰命品级也低了些,你可不能冷落了人家。更不能光想着攀高枝,跟人家吊脸子!” 一年没见,老爹的眼界提升得很快呀!五品的都是个“小官”,还“才不过”。您老人家可知道,您儿子辛辛苦苦地考了个状元,才是个六品的“小官”呀!得,不跟他老人家解释状元不是官,不管你是几元及第都一样。 方仲永指天画地,发誓一番,保证一碗水端平,保证一三五大,二四六小,礼拜天休息。(您看明白了吗?)方父这才满意,从贴身衣物里拿出一摞子的交子,得意地说道:“你猜猜有多少钱?” 看那一摞子的交子约有百张,以每张十贯来算,也有千贯了。方仲永吃了一惊,问道:“老爹,你抢银行,呃不,抢银铺了?哪里来的一千贯?” 方父啪啪地拍打着手中的交子,一副暴发户的嘴脸,嘚瑟地说道:“我把木器行的股份转卖了,得了六百贯,吴先生、刘先生又给了贺礼,县丞大人也有百贯的贺礼送上。对了,临走时,张攀龙又给了我一个盒子,我也没有打开,你看看是什么东西,值不值钱?” 方仲永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颗粉色的珍珠,圆润晶莹,在阳光下泛着光彩,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方仲永顿时哭了,不是感动的,而是愁的。就这么一颗珠子,送给谁好呢?你个张攀龙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靠谱呀,就不知道弄两颗珠子吗?你不知道我一下子要娶两个老婆吗? 想来张攀龙家里也只有一颗这样的珍珠,暂时原谅他吧!等今后生了儿子,让他补个大份的。 东风既已全到了,也该办正事了。这婚事的前几步都已完成,只差最后一步——亲迎了。 钦天监负责占卜吉凶的五官保章正上奏皇帝曰:“六月初六,乃黄道吉日,诸事皆宜,百无禁忌。尤宜婚配。” 帝曰:“可。” 可是可了,可方仲永为难了。按照常理,亲迎是需要新郎亲自到女方家里迎娶的,那么问题来了?先到谁家,后到谁家?就算惠子大度,薇儿怜惜,也没有迎亲半道上新郎对新娘子说“咱们停一下,我再去接个老婆”的呀!置送亲的人于何地,打个半死都是轻的。 有看官说了,让她们两家把新媳妇送到六元府就行了呗,你方仲永坐等美人上门岂不妙哉?对此,方仲永只能说一个字,哥稳!你想害死我呀,真当晏殊的参知政事是摆设,真当老王家无人乎? 六月初六,天未破晓,方仲永大人的“六元府”门前。 代表官家光临的陈琳见方仲永愁眉不展,哈哈大笑道:“方大人可是为如何亲迎发愁?” 方仲永看了一眼这个六岁就进了宫的老牌太监,你懂得男人吗?撇撇嘴,不理他! 陈琳毫无被人冷落的自觉,依旧厚着老脸在那里嘚吧:“咱家这里有锦囊妙计一则,可惜没有人肯听。真可谓,知音难觅呀!” 方仲永妙变京巴,谄媚地说道:“好我的陈公公呀,您就别戏弄在下了。有何妙计,速速道来,在下定有重谢!” 陈琳戏道:“状元郎因何前倨后恭也?” “有求于人,不得不为也。”方仲永还有点不好意思。 陈琳正色道:“咱家一介奴婢,不敢当方大人的谢意。太后有旨,着内内侍省黄门李宪、窦守志分别代表本宫前往晏府、王府迎接新妇至六元府与方仲永完婚,钦此!” 李宪、窦守志领命而去,早已打扮停当的花轿、吹鼓手随行,另有开道的兵丁为前驱,端的是好大的场面。 方仲永是大感佩服。看看人家这办事能力,要不人家怎么能走上人生巅峰了呢?比张攀龙那家伙强到天上去了,要不把张攀龙送进宫里跟陈公公学两手? 陈琳解决了方仲永的大难题之后,丝毫不见倨傲,反而关心起下一项活动的开展情况了。陈琳问道:“未知府中喜宴准备的如何了?” 方仲永很有自信地一笑,说道:“在下刚到京城,并无太多亲友。是以在下已经请了晏府的厨子掌勺,再配合些家乡风味小吃,十来桌就够了。酒水也是从几家正店所购,有清淡些的,也有浓烈些的。到时,还请陈公公喝一杯薄酒才是。” 本来也只是谦虚的说法,没想到陈琳却较了真:“咱家自然是要讨杯酒吃的,但薄酒就不用端给贵客们喝了。只恐贵人不喜!这菜式也不行,太过简陋,量也太少,至少要准备五十桌才行。” 方仲永笑道:“宾客中的长辈只有在下的父母与曾家叔父,想来不会介意的。至于饭菜,过多了吃不完反而浪费了不是?” 陈琳做高深状笑而不语,只对随侍的众人道:“于正厅开宴六席,小花厅另置一席,厢房摆三十席。酒水嘛,正厅的用皇后家的瀛玉,厢房的就用方大人准备的各正店的。特别是尚食局的几个掌勺,都给我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这可是太后、官家亲自督办的大喜事。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咱家吃了挂落不说,小心你们的狗命!听清楚了吗?” 众人皆道“是”。 方仲永这才注意到陈琳身后乌泱泱的一大帮子。有带着桌椅板凳的,有布置餐具的,有生火做饭的,有清洗切菜的。好家伙,这是下乡包酒席的节奏吗?咱这小门小户的,用得着这么大的排场吗? 第七十三章 大婚(三)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天亮了,傧相曾晔、赞者曾巩也来了。 听方仲永说了迎亲的安排,二人很是羡慕方仲永的圣眷之隆。曾晔还笑嘻嘻地嘲弄比方仲永还略大的曾巩:“小巩,你什么时候也来个官家赐婚呀?” 曾巩很是“正经”地说道:“文远大才,官家恩遇才有此殊荣。小弟这才疏学浅的,只怕这辈子都没有指望了。莫非我曾子固注定孤独一生不成?苦啊啊啊!” 不是说历史上的曾巩是个很古板的人吗?这是跟谁学坏了?特别是最后的苦啊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管他呢,迎接客人才是正事儿! 最先来的,也是最近的,连襟富弼携夫人前来。大姨子还替自己的妹妹叫屈:“从未听说过一下子娶两位新娘子的,不知道你心中到底谁才是正房呢?” 方仲永讷讷不能言,富弼劝道:“夫人慎言。此乃官家所定,岂是我等可以质疑的?文远贤弟自有分寸。”说着,还给了方仲永一个歉意的眼神。 方仲永能说什么,敢说什么?只能报以苦笑。 本以为宾客稀少,自己人关起门来庆贺一下就够了。不成想,许多有的没的的人都登门了。 如这位,曹仪的堂弟曹佾(yi),别名曹景休,还有个别号曹国舅。是的,您没看错,就是那个八仙之一的曹国舅。 按说自己虽然与曹仪见过一面,也相交甚欢,但如何敢惊动八仙之一的曹国舅来给自己贺喜? 也许是曹国舅此时尚未成仙,语中并无太多出尘之气,反而显得谦厚仁让,尽显曹家“诗礼传家,簪缨继世”的世家风范。 刚把曹国舅迎进府里,一群杀马特就来了。 领头的约莫三十来岁,一副汴梁街头花胳膊的打扮。方仲永本以为是街上不知死的青皮前来捣乱,正要命人赶出去。那位浑身涂得油光水滑、胸前纹了两条带鱼的老混混就报上了名号。 其人自称是石宗永的族叔,崇仪使石贻孙。 如果与石宗永平辈论交的话,方仲永是要喊一声世叔的。 刚喊了声,就被石贻孙打断了:“咱们各论各的。我这个崇仪使也是个不管事的职位,论阶级比你还要低一些,你也别喊我大人,那样的话我还得喊你上官。我痴长几岁,就叫我一声老哥如何?” 方仲永也没有见人就当晚辈的习惯,试探地喊道:“老哥?” 石贻孙大喜:“好兄弟!这就对了嘛,喏,这是贺礼一千贯,拿着吧!” 方仲永吓了一跳,这刚认的老哥就给一千贯的份子钱,不合适吧?急忙推辞。没想到那石贻孙竟然恼了,丢下钱就走,连门都不进了。 前来打理的晏府管家晏福解释道:“姑爷有所不知。这位石家的二爷,平日里惯常在街头玩耍,三教九流无所不交。对了脾胃,便是割头剔骨也在所不惜。恶了他嘛,当即翻脸不认人。委实是不好打交道的!” 方仲永闻言笑道:“原来是个性情中人。其实我是很欣赏这种人的,爽快、直接,跟他打交道的时候不用考虑太多。只要不作奸犯科,做个玩伴还是不错的!” 如果说曹家和石家多少还有些联系,而后面出现的许多人都是素昧平生甚至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了。 有首相家的,枢密使家的,三司使家的,御史中丞家的,等等等等。几乎凡是在朝中挂的上号的都或是派子侄或是管家来了。 方仲永其实也能理解。 晏参知政事嫁女儿家里少了人口,还赔出去一大堆的嫁妆,到晏府贺喜有找抽的嫌疑。但终究是一场大喜,不来就是失了礼数,日后不好相见。且方仲永六元及第,官家钦赐二平妻,恩荣一时无两,将来出将入相亦为时不远。上门道贺,也好有个香火情不是。 当然,也有让方仲永不能理解的人。 方仲永觉得宾客应该都来的差不多了,就到了府中招待客人。忽然听到忠叔回报说门外有一位道人指名要见方仲永。 方仲永喜道:“可是宝来天君来了?” 忠叔是认识宝来天君的,说道:“不是天君驾临。问他是谁也不说,给些酒菜吃了也不走。老奴以为想要些喜钱,也给了他一些。那道人倒是不客气地收下了,却说今天是少爷的大喜之日,有礼物送上,但须少爷亲自去取才行。” 无奈,方仲永只得又回到门前,却见那道人比之宝来天君还要邋遢。人家自称贫道是表示自己道法浅薄的谦词,这位是真得贫。 宝来好歹还有件囫囵的道袍,浑身上下也没什么污垢,当得起一句“仙风道骨”。这位呢,一件貌似道袍的衣服穿在身上,两只袖子却不翼而飞了,脚上的草鞋也只剩下了两个半只。 何谓两个半只?您见过人字拖吗? 方仲永也不嫌弃那道人的邋遢,拱手问道:“不知道长尊号为何?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那道人从牙缝中抠出一条肉丝,看了看,又填进嘴里吃了。 见方仲永一脸要吐的表情,道人很是鄙夷地道:“我吃我自己嘴里的肉,你那个鬼样子给谁看呢?哦,对了,你问我的名字?记不清了,大家都叫我火龙。” 火龙?我还火龙果呢? 火龙!火龙真人!张三丰的师傅! 一念及此,方仲永立马怂了。 论辈分,方仲永可是要喊一声师叔的。 这位可是大高手呀! 今后要上街调戏个良家妇女呀,或是到西夏摘李元昊的脑袋呀什么的,这位可是当打手的不二人选呀!有他在,可保小命无忧矣! 方仲永急忙行礼道:“见过师叔!敢请师叔入内饮宴!” 火龙撇撇嘴说道:“听我师兄说收了个寄名的弟子,是你吧?也不怎么样呀!一点礼数都不懂。罢了,老道听说你想学些功法,是也不是?” 方仲永变身磕头虫,不住地点头哈腰,哀求道:“我师傅不擅搏击之术,只传了弟子九转玄功心法。于强身健体是极好的,但于阵战搏杀就显得勉强了。听闻师叔精通搏击之术,敢请师叔赐教。” 火龙真人仔细地打量了方仲永一会儿,点头道:“你筋骨尚可,修习九转玄功也略有小成。虽不似我这徒儿聪慧,但念你还算勤奋,便传些道法与你罢!” 说完,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两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了方仲永。 火龙真人说道:“你有我道家无上心法为基,修习起外门拳法、兵刃皆事半功倍。这绵掌看似绵柔,以内劲催动,可伤人于无形。便是你身着重铠,也难逃内腑尽碎。你喜欢吗?” 好么,这是化骨绵掌呀!要学,要学! 火龙真人继续说道:“另一本是柔云剑法。此剑术一经发动就连绵不断,在一招之后,不论对方如何招架退避,第二招顺势跟着就来,如柔丝不断,春云绵绵。虽不如刀法凌厉威猛,但修习得法,数十人不得近身。” 方仲永没有学习某只猴子去问“可得长生么”,估计火龙真人也没有半夜教徒弟的毛病。他的注意力都在火龙真人身后的一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身上。 那个小正太年约六七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看着就想让人啃一口。 方仲永问道:“可是三丰师弟?” 小正太行礼答道:“见过师兄。” 方仲永拿出师兄的派头,摸着张三丰的脑袋说道:“师弟呀!你要好好地随师叔修习道法、武功。将来武功大成了,来帮师兄打坏人好不好呀?” 小正太张三丰脆生生地答道:“好呀!” 方仲永强压住心中“我摸了张三丰的头了”的狂喜,再次请师叔入内用饭。 火龙真人摆摆手道:“谁耐烦与你这红尘中禄虫厮混。只把你的红烧肉、叫花鸡多弄些来,我们吃饱了再拿些就是了。日后有缘,自会相见。至于我这弟子三丰,你也不用打什么鬼主意。等他在江湖上历练够了,自然会来寻你。去吧,你的新娘子该到了。老道身无长物,就不给她们见面礼了。” 方仲永再次拜谢后,刚起身往府里走,又被火龙真人喊住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贪恋床笫之欢。旦旦而伐,终不合养生之道。我这里有房中术一册,你可与二位娇妻一同修炼。妙用无穷哟!” 方仲永决定不理这咸湿佬,拿了册子落荒而逃。 须臾,二位新娘子俱已接到。寻常人家的什么催妆诗、打傧相、要红包之类的刁难一概没有,李宪、窦守志一句“太后懿旨”就全部解决了。 吉时已到,燃香烛,放鞭炮,拜天地。 虽然赞者曾巩喊的是送入洞房,但方仲永就算再色迷心窍也不能丢下一众宾客去嗨皮吧?只得抛下二位美人,周旋于众多大老爷们之间。 眼看要被灌醉,陈琳陈公公及时出现了。 陈琳小声说道:“请方大人先去盥洗一番,然后随咱家去花厅参见贵人。” 贵人?今天谁也没有我的两个老婆贵!方仲永满是不舒坦。 到了花厅,方仲永的酒意一下子全没了。无他,花厅中的几位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晏殊,老丈人,不敢得罪。 王益,老丈人,不敢得罪。 只是这二位嫁女儿的来喝自己女儿的喜酒,怎么感觉这么怪异呢?这会儿不是应该正在心疼自己的女儿,和嫁妆吗? 还有勉强坐在椅子上的老爹,您虽然是小民一个,但好歹与这两位也是亲家了,至于在那里哆嗦吗? 还有那个背着身站在主位上的谁谁,对,说你呢。你谁呀?敢到我家里撒野,一招化骨绵掌化了你! 那人徐徐转身,方仲永顿时化为佞幸小人:“不知官家驾临,臣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赵祯笑道:“方爱卿无须多礼。你的三位长辈也是朕叫来的,你不怪罪吧?” 方仲永忙道:“岂敢岂敢!” 赵祯说道:“虽于礼不合,但朕在宫中无趣,很想到大登科的状元郎是怎么样小登科的。朕觉得你娶二位平妻已是不合礼法了,索性就再不合一些吧。便叫了晏、王二位卿家陪朕闲聊。令尊乃今日东翁,也一块坐坐,爱卿以为如何呀?” 瞅着即将昏厥过去的老爹,方仲永敢说不好吗? 都怪那不走寻常路的赵祯,有您什么事呀?还看状元郎怎么小登科的?你以为都像您的祖宗那样,将“行幸”小周后的场面进行“写生”绘画,还邀请旁人参观自己的雄姿呢? 火龙真人与张三丰的关系为正史所记,非胡渣唏嘘杜撰。火龙真人事迹不详,出身不详,仅留存诗一首:道号偶同郑火龙,姓名隐在太虚中。自从度得三丰后,归到蓬莱弱水东。 第七十四章 女人,你的名字叫美丽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按照西方人的说法,那个啥是美好的,但也是私密的。正常人是不会,也不允许旁人参观自己与别人(尤其是自己的老婆)敦伦的。 方仲永是标准的正常人,对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老婆是非常的小气的。因此,赵祯的妄想绝对是不可能实现的。别说他,天王老子都不行。 好在赵祯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想要观摩的想法,他更多的是对自己一手促成的美满婚姻的骄傲。便如某位写手好不容易写了一段佳作,很希望得到读者的夸奖一样。 于是,方仲永谀辞如潮,把赵祯吹嘘得宛如千古明君一般,并适时地表达了对老赵家的感激之情。直到把晏殊、王益快听吐了,赵祯才心满意足地回宫去了。 等方仲永把一众宾朋送走,天都快黑了。 心急如焚的方仲永急忙跑到新房里,二位娇滴滴的新娘子还没有吃饭呢!饿瘦了怎么办? 要说没吃其实也不太准确,拜堂后自有那福寿俱全的婆子捧着碗半生不熟的饺子请二位新娘子每人吃了一个,还问道:“生不生?” 二位新娘子俏声答道:“生!” 但一天只吃一个饺子,还得保持着端庄的姿态绝对是件挺折磨人的事儿。方仲永进得门来,并未如各位看官想的那般猴急,继而进行了一番不可描述的活动。 试问一下,如果是您心爱的女朋友饿了一天了,你会只想到那些不可描述的行为吗?有禽兽一点的看官必然点头,但方仲永是什么人?那是茅坑拉屎脸朝外的汉子,怎会如此不知怜香惜玉? 自然是先用秤杆挑下新娘子的红盖头,再有那福寿俱全的婆子奉上一只,呃不,两只葫芦,一剖为二,倒上清凉的米酒,同饮一杯合卺酒。当然,方仲永是喝了两杯。如此下来,就算是礼仪完成了。 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了。 服侍二位娘子卸妆,再把炖得稀烂的米粥端上来,一人一大碗呼噜呼噜喝个精光。方仲永一整天只顾喝酒了,得了点儿吃食才算回魂。 二位新娘子的吃相也并不雅致,这是饿急了呀! 方仲永一手拉着一个,很是歉疚地说道:“苦了二位娘子了!这结婚真是个辛苦活,可不能再有下回了!” 王凌薇嗔道:“今天你一下子就娶了我和惠子姐姐,还不满足?还想再有下回?” 方仲永自知失言,不敢回答,眼巴巴地向晏溶月求救。 晏溶月笑道:“薇儿妹妹莫要挤兑相公了。你看他那个可怜的样子,传扬出去,还以为我们姐妹多么霸道呢!” 王凌薇故作哀怨道:“知道你们伉俪情深,嫌我这个小妾碍眼。我走了,让我孤零零地在西苑终老吧!”还凄凄惨惨地唱起了“良辰美景奈何天……” 打住,您这是要闹哪样?不用点手段不行了! 方仲永一把就把王凌薇拥进怀里,正色道:“薇儿,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感觉有些委屈。在我的心里,你们俩是同等重要的,绝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让你住在西苑,惠子住在东苑,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 今日将洞房花烛设在东苑,也只是图个便利而已,薇儿你可不要多想! 当然了,你们俩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们三个便同住在这东苑如何?我可是一点都不介意的哟!” 二女同时啐了一口。 晏溶月不理满脑子不健康思想的某人,拉住王凌薇的手转身走到墙角。 晏溶月先是对王凌薇说了几句,王凌薇摇摇头回答了几句,晏溶月又摇摇头说了几句,王凌薇再次摇摇头说了几句…… 演哑剧呢? 正当方仲永将二女的哑剧与前生看过的某著名哑剧演员的水平进行比较时,晏溶月走到身边说道:“不知方大老爷今晚想要哪位侍寝呢?” 方仲永的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想要哪位?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当然是都想要了! 不过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景而已,根据二女的一贯表现来看,她们对于三皮、四皮什么的只怕是暂时不能接受的。 但无论选择谁,另一位必然是有些失落的,甚至是为今后的感情留下隐忧。 从内心来说,方仲永希望自己所钟爱的女人都能够开开心心地生活一辈子(请注意“都”字!)他不希望给任何一个人留下哪怕一丝的遗憾。 而且更重要的是,晏溶月的话里有陷阱。方仲永岂会上这么明显的当?当即说道:“但凭二位夫人发落!”言下之意是,哪位夫人召小的侍寝都行,我不是那挑三拣四的人。 晏溶月没有回话,王凌薇匆忙说道:“那就惠子姐姐吧!” 晏溶月羞恼道:“你明明刚才答应了的!” 眼见一场“宫斗”上演,方仲永笑道:“你们别争了,咱们三个今晚睡在一起。” 二女同时“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就是字面的意思,睡在一起。一起睡觉的意思,不懂吗?”方仲永决定懒得理这两个满脑子不纯洁思想的人,径自脱去外衣,只留亵衣。抱着个竹夫人(别想歪了,一种竹制取凉用具而已。),往床上一躺,舒服! 二女狐疑地对视了一眼,也慢慢地脱去繁琐的嫁衣,浑身上下依旧包了个严严实实,慢慢地躺到婚床上。 也多亏那床榻甚大,二女紧紧偎在一起,离方仲永还有许多距离。 方仲永见状不由哭笑不得:“你们穿得那么多,还挤在一块儿,不怕捂出痱子吗?” 二女同时摇摇头。很显然,她们认为比起让人刺痒难耐的痱子,还是某人的威胁更大。 方仲永无奈,起身拿了个茶盏,放到自己与二女之间,自己又往里侧挤了挤,说道:“以此茶盏为界,为夫保证不越雷池一步。”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三人大眼瞪小眼。 若是寻常夫妻,这时多半是要进行一番不可描述的行为的。 但方仲永是什么人,焉能被些许红粉骷髅所迷惑?心中学唐僧默念“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若干遍。 然并卵! 不念经了,改说故事吧,也好转移一下注意力。方仲永起身坐起。 二女惊觉,急忙抱成一团,还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方仲永。 方仲永很是无语:“你们不用那么紧张。看你们也没有睡意,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晏溶月依旧审慎地望着方仲永,王凌薇终是好骗一些,拍手道:“好啊,好啊!” 方仲永清了清嗓子说道:“话说东晋时分,有一奇女子名曰祝英台……” 王凌薇撇嘴道:“梁祝呀,早听过了!” “严肃点,讲故事呢! 话说那祝英台乔装为男子入书院读书,爱慕上了优秀的同学梁山伯。那梁山伯相貌英俊,才华横溢,嗯,就如同为夫一般。 一日,被识破了女儿身的祝英台同梁山伯外出游玩。偶遇大雨,所投客栈也只剩下一间客房了。二人无奈,只得同处一室了。” 晏溶月笑道:“相公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些不可描述的情节了?那二人郎有情妾有意,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吧?” 方仲永竖起大拇指,说道:“不是!” 见晏溶月惊愕的样子,笑道:“为夫岂是那庸俗之人?且听我慢慢道来。 到了休息的时候,祝英台也像为夫一样把一茶盏放到二人中间,并对梁山伯说,若是夜晚越过了茶盏便是禽兽。 那梁山伯乃谦谦君子,极为守礼,一夜间并无丝毫不轨。你们猜,第二天祝英台会对梁山伯说什么?” 王凌薇说道:“定然是说他虽谨守礼节,但却是榆木疙瘩不解风情。” 方仲永摇摇头道:“不对。第二天,祝英台给了梁山伯一耳光,还骂了声禽兽不如!” 二女大笑。 方仲永温言道:“不紧张了吧?我们从相识到相知再到这同床共枕,这得是多大的缘分才能成就这份姻缘。你们就是我心中的宝呀,如何能不细心呵护。 虽说夫妻敦伦乃人伦大礼,但总要有个熟悉的过程。两个人之间若只剩下纯粹的生理需求,则与禽兽何异。总要水到渠成,才能水乳、交融不是?吹熄蜡烛,睡觉吧!” 一夜无话。 天明时,方仲永醒来,见二女睡得正香,便轻轻地跨过二人(古时男子是睡在里侧的,据说是因为女子从身上跨过不合礼数。),又在每人额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见晏溶月的眉毛动了一下,知道晏溶月已是醒了,方仲永轻声道:“再睡一会儿吧!等到了早饭时,我再喊你们给父母敬茶。” 王凌薇却是猛地坐了起来,叫道:“我们还得做早饭呢?” 方仲永笑问:“你们俩谁会做饭?” 二人齐齐摇头。 “放心吧!我父母出身贫寒,没有那大户人家的诸多臭毛病。什么晨昏定省,亲奉羹汤之类的虚礼全都用不着。你们只需要打扮地漂漂亮亮的,过得高高兴兴的,早日给我们老方家生个大胖小子,保证爹娘比什么都高兴。” 看着慌里慌张喊丫鬟进来伺候梳妆打扮的两位新娘子,方仲永不禁摇头失笑。 女人呐,你的名字叫美丽。 第七十五章 果然无事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无论古今,女人对化妆品的追逐,或者说是对美的追求是从未懈怠的。 从仅存的史料来看,妆粉、胭脂、眉笔、口眉、指甲油等一应俱全(请女书友自行对照所用产品,俺一个老爷们不懂这个)。与后世略有不同的是其原材料多采用无副作用的天然原料制成,如妆粉是用米浆,胭脂是用地莲花制成。眉笔就高级了,用的是石黛,一种黑色的矿石,所谓黛玉也者。 美人化妆,古已有之,甚至远在西汉时就出现了张敞的“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的典故。 方仲永画眉鸟倒是见过,但不会画眉,更不懂闺房之乐。二位夫人嫌他碍事,赶了出去,自顾梳妆打扮。 你还别说,那打扮出来的效果,嘿,眉目如画! 什么叫眉目如画呢?就是眉眼都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那粉扑的,煞白煞白的;那眉毛描的,乌黑乌黑的;那胭脂涂得,血红血红的。宛似初学美工的学徒的画作一般,直白地说就是福娃的造型。 刚一出场,方仲永吓了一跳。 这什么情况,倭瓜国的艺伎怎么跑这儿来了? 幸好发型还算正常,没弄出个杀马特或者莫西干来。不然的话,方仲永就得跪地问道,姐姐哪年穿越来的了。 满怀忐忑地领着二位“眉目如画”的“美人”去见父母,方仲永还一个劲地担心惊骇了老人家。 不成想,二老对新媳妇的妆容居然甚是满意。 父亲作为老公公,不好对儿媳妇的妆容过多评价,但一个劲地捋须点头可见是非常满意的。 母亲倒是直白多了,直接给每位儿媳妇发了个大红包,还一个劲地夸奖道:“真是好模样!这官宦家养出来的女儿就是好!”还让两位儿媳妇转一下身子,仔细打量了一下是否丰那个啥肥那个啥(参见莫言作品名)。 这一打量,就坏了事儿了。 方母的脸色顿时就拉下来了。把二位儿媳妇叫到跟前,仔细询问起来。方父想凑个热闹,被方母一句“女人家的事儿,你掺和什么”轰了出来。 方父发了个“什么情况”的表情。 方仲永秒回“不知道”。 等方母与二位儿媳妇偷偷摸摸、叽叽咕咕、神神秘秘地表演完了哑剧,方父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就被赶出了餐厅,二位儿媳妇也施礼退下,只留下方仲永一个人接受母亲的询问。可为什么王凌薇走的时候还给了个意味深长、不怀好意的笑容呢? 母亲开始诉说起了方仲永小时候经历的若干劫难,从雷云渡劫,呃不,从学走路磕破了卜楞盖开始,直至去年脸上起了个痦子。最后,方母问道:“仲永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方仲永秒懂王凌薇刚才那个笑容的意思了。 在王凌薇的描述下,在晏溶月的无声配合下,在老妈心目中方仲永肯定变成了有“难言之隐”的男士。甚至连老妈用的成语“难言之隐”说不得都是王凌薇教的。 好呀,你给我等着! 方母见方仲永不说话,以为他默认了,不禁哭泣道:“我苦命的孩儿呀!要不是你爹整天拉着你四处赴席,哪里会让你落下了病根。可怜我们老方家要绝活了呀!” 方仲永觉得老妈的科学知识文化水平有待提高。 一来,老爹带着他去赴席饮宴不假,但方仲永是没有喝酒的,对身体发育没有影响;二来,磕着卜楞盖、脸上起痦子,与生殖系统毫无关联;三来,即便方仲永因附身而带来什么不良影响,老方家还有大伯那一房呢,无论如何是不能算绝活了的。 但见母亲真心难过了,方仲永急忙安慰道:“母亲但请放心,孩儿的身体棒得很呢。孩儿得宝来天君授以道家无上功法,筋骨强壮,寻常三五十个壮汉也未必是孩儿的敌手。且又蒙火龙真人授以房中妙术,有二位夫人何足道哉?便是将来有个十房八房妾室也不在话下。只怕将来母亲嫌孙儿太多,抱不过来呀!” 方母半信半疑地问道:“当真无事?” 方仲永斩钉截铁地答道:“果然无事!” 要说这封建社会真是不好,这边还没有点风吹草动呢,就被某些人传递到陈琳耳朵里了。于是,赵祯也知道了方仲永新婚之夜与二美同床共枕居然没有丝毫逾矩的行为。 要说这古人实在是很矛盾。 一边宣扬着柳下惠坐怀不乱的高尚品格,一边又觉得旁人都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是俗不可耐的俗人,断然做不出美人在怀而不及于乱的行为。 于是,赵祯同学作为一个子嗣艰难的问题男人,推己及人,便臆想开了方仲永不同二位夫人行房的原因。 嘿嘿,定然是有隐疾呀!朕颇有同感呐!朕的心里为什么还有点开森呢?不行,朕乃一国之君,万民表率,岂可有如此阴暗的想法?要安慰,要治疗呀! 赵祯轻咳一声,陈琳闪现:“官家有何吩咐?” “传翰林医官许希,也就是那个前番为朕治病的那个,去六元府给方卿家诊治。哦,不行,方仲永年少气盛,恐不愿别人知晓。这样吧,你先去六元府宣召方仲永进宫,就说朕有事问询。朕再命许希为他治疗,大伴觉得如何?” 陈琳立刻马屁送上:“官家英明!” 赵祯也觉得自己很英明,很关心臣下,之所以开心一定是因为能够帮助别人。一定是的! 不多时,方仲永进宫。 赵祯先是云天雾地扯了一大通的闲篇,终于图穷匕见问道:“爱卿与二位夫人琴瑟和谐否?” 方仲永翻了个白眼,心道关你屁事,嘴上却不得不答道:“臣等夫妻恩爱,俱都感谢皇恩不已。” 赵祯呵呵了两声,说道:“为何朕听说的与爱卿所言不同。有宫中女官回报,昨夜爱卿与二位夫人同床共枕,然天亮后二位夫人俱未曾破身。不知属实否?爱卿但有难处,只管说来。你我君臣相得,定让你夫妻美满,不留遗憾才是!” 方仲永急了,您这皇帝管得也太宽了吧我!我和老婆是否敦伦,怎么就碍着你了?再说了,这是极端私密的事,怎么就到了你耳朵里了?还有没有王法?呃,好像王法就是人家定的! 方仲永无奈,只得说道:“臣身体无恙,与妻子也是伉俪情深,没有任何嫌隙。只是昨日新婚,臣以为不宜行房。故而,故而才有此番误会。” 赵祯饶有兴趣地问道:“朕亲命钦天监选择的良辰吉日,怎会有不宜行房之说?你且仔细说来,若是钦天监失职,定严惩不贷!” 方仲永说道:“与钦天监无干,官家无须责罚他们。原因都在臣的身上,是臣以为不宜者有三。 一者,臣与夫人虽情深意重,然毕竟受礼法所限,并没有过于亲密的接触。于身体而言,实与陌生人无二。试问如此陌生的夫妻,冒然行周公之礼,有何乐趣可言? 二者,臣昨日忙碌许久,且饮酒甚多。二位夫人虽不劳累,亦是饮食不周、有些疲惫。若是刚巧有了身孕,臣断言,所生子女必然不甚聪慧。” 赵祯来了兴趣,问道:“说说,是什么道理?” 方仲永解释道:“酒虽有助兴之用,于婴孩却是极为不利。若是饮酒后所育婴儿,必然脑子迟钝甚至痴呆。君不见,那刘伶、陶渊明、李白等善饮者的子嗣可有出类拔萃的?至若有富贵人家,童子五六岁就让饮酒陪客,以为乐趣。然成年后多性格暴躁鲁莽,少心思缜密之人也!” 赵祯点点头,对侍立一旁的陈琳说道:“大伴记下了。凡朕饮酒后,不得召嫔妃侍寝!”又对方仲永说道:“还有别的理由吗?” 方仲永道:“还有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男子未至二十,女子未满十八,虽亦可诞育子嗣。然筋骨终未长成,如秕谷入薄田,安得有硕谷可收? 今多有女子十二三岁,男子十三四岁即婚配者。于男子纵有百般不利,于女子却是相当于在鬼门关走一遭了。今凡早婚之女子,在生育时常多艰险,动辄寤生(难产),母子俱陨者亦常有耳闻。然二十许的妇人多有顺产,甚或北地多有以娶生产过的妇女为喜之俗,盖皆因此也。” 赵祯用探询的目光看了一眼充当医学顾问的翰林医官许希。 许希言道:“实不知方大人对医理如此精通,所言皆合医祖扁鹊之论。臣亦以为男女过早婚配于子嗣不利,但方大人的男子二十、女子十八始适宜婚配之说,不知从何而来。臣才疏学浅,不敢妄下断语。” 赵祯说道:“方爱卿年纪虽幼,然博览群书,诸子百家多有涉猎,亦常有新奇之语。他知道的比你多,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许希,朕来问你,你以为多大年纪适宜繁衍子嗣,且既不损根基又能保子嗣康健?” 赵祯子嗣艰难,赵祯旦旦而伐身体虚弱,赵祯十二岁就知人事,赵祯宫中多十二三岁**,赵祯…… 一瞬间,许希心思电转,回答道:“太晚生育亦多有不妥,且对国朝人口增长不利。臣以为,男十六、女十五岁即可行人伦大礼也。” 赵祯向陈琳看了一眼说道:“可记下了?” 陈琳答道:“记下了。今后凡年岁低于十五岁者,不得入宫为嫔妃。宫中既有女子者,别院荣养,待其满十五岁再行安置。” 赵祯点点头,又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仲永见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就拱手一礼,想要出宫回家陪自己二位如花似玉的新娘子。 赵祯适时地抬起头问道:“方爱卿当真无事,非诡言哄骗于朕?” 方仲永满怀悲愤,说实话怎么这么难呢? 奈何人在屋檐下,只得满是屈辱地回答:“果然无事!” 第七十六章 离别喜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时间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当你在忙碌、幸福中的时候,时间就像按了快进一样,跐溜一下就跑过去了。但当你无聊或是痛苦的时候,时间就被按了慢进,而且还是无限慢速,所谓度日如年是也。 方仲永是幸福的,也是忙碌的。 幸福不用说,这个时候谁都幸福。 忙碌也可以理解。 新婚三天后的归省,吏部考校行文、置办行头都是小事。方仲永忙的是培养二位夫人的胆量。从拉手,到拥抱,再到亲吻,直到那个啥。其间辛苦与甜蜜不足以与外人道也。 在老丈人晏殊的关照下,吏部的办事效率极端低下,仅仅一个磨堪就用了两个月。眼看已近中秋佳节,御史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过分了啊! 试问有哪个新科进士获授官职后,不是星夜兼程赶赴治所。 您倒好,仗着官家宠幸,仗着有个厉害的老丈人,仗着自己是连中六元的状元,生生在京城滞留了两个月。你让那早早地就“奔赴边疆为祖国做贡献”的进士们怎么看?“仲永不出,如苍生何?” 您还是赶紧上任吧!还想在汴梁过年怎么的? 方仲永倒不是有意拖拉,实在是“此间乐,不思蜀”也。原本立下的救国救民的雄心壮志,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自己的两位美娇娘还亟待拯救呢,哪里顾得上八竿子打不着的台州的百姓? 再说了,不还有台州知府刘大有吗?说不定自己晚去几天,刘大有还要更开心一些。毕竟哪位一把手也不喜欢太过强势的手下。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经过方仲永近两个月的辛勤耕耘,居然收获了,呃不,一看就是好生养的晏溶月居然有喜了。 话还得从中秋佳节说起。 话说方仲永使劲浑身解数,只差撒泼打滚了,吏部才勉强答应方仲永于中秋后启程赴任。 虽说中秋节历来就是团圆的节日,所谓天上月圆人团圆也。但因着赵宋朝廷“残忍的压迫”,方仲永勉强陪父母吃了些月饼,喝了些桂花酒便兴致缺缺,连原本想要剽窃的《水调歌头》都懒得去吟诵了。 不成想晏溶月只是略饮了一杯,就开始呕吐起来。 莫不是昨夜受了风寒?还是这自制的月饼有问题? 方仲永紧张了起来。在这医疗条件极其低下的古代,任何病都有可能带来巨大的麻烦。急忙让忠叔上街请名医过来诊治。 看那名医红光满面、须发俱白很是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方仲永觉得很可信,医术应该很高明。延入内堂,望闻问切一番。那名医得出了结论:“恭喜方大人,尊夫人是有喜了!” 方仲永顿时觉得那须发可能是染白的了。 虽说在下天赋过人,耕耘也甚是卖力,但再怎么说也不能这么快就有收获了呀!况且,谁家的女子刚有身孕就吐得哇哇的,这明显是吃了不消化的东西了呀!要不,试着请许希来一趟?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这个面子。 你还别说,许希还真给面子。方仲永亲自跑了一趟,就把御医之首的许希给请了来。 许希仔细地给晏溶月号脉之后,又查验了几人吃的食物,给出了与那药铺请来的坐堂名医一样的结论——晏溶月有喜了。 要说那许希的医术可是极为高明的。今年年初,赵祯患病,侍医屡次进药无效。冀国大长公主(赵祯的姑姑)听说许希的名声,就推荐他诊治。许希认为应针灸心下包络之间,经针刺三次而仁宗病愈。于是许希被任命为翰林医官,赐绯衣、银鱼及金币。 这可是直接敢用针灸之法治疗心血管病的猛人呀!区区诊脉判断女子是否有孕,自然不会存在误判的可能。 重金礼谢许希后,许希又给出了保胎安神的若干良方,还赠送了一大堆的医嘱,并特别交待不可同房。 送走了收钱才开药方的许希后,方家一众人等因为即将离别而产生的哀愁一下子就消散了。 方母严令,自即日起禁止方仲永踏入东苑一步。便是在别处见面,必须有两个以上的丫鬟婆子陪伴。若有不轨的行为,“伤了我那宝贝孙儿,小心你的狗腿。” 方父也忙着寻么补药、善于伺候孕妇的婆子,并急急地往晏府报喜。 得到喜讯的王氏(晏殊不方便露面),立刻带着一大堆的补品来了。 方仲永上前行礼,没说两句话就被轰到了一边,人家母女说起了体己话。王氏不时还用极端不信任的目光瞅几眼方仲永,好像方仲永欺负了她女儿一般。要不是惧怕王氏的威名,方仲永很想来一句“你瞅啥”。 眼看自己从父母、岳母眼中的香饽饽变成影响河蟹的不安定分子,方仲永欲哭无泪。你们别把我想的那么不知轻重好么,咱能是那么好色的人吗?再说了,不还有王凌薇呢吗?唉,薇儿上哪去了? 四处找遍,才发现王凌薇一个人坐在西苑的卧房内闷闷不乐。 方仲永问道:“莫不是因为觉得大家冷落了你,感到气闷?” 王凌薇强笑道:“惠子姐姐有了身孕,爹娘多关心她也是应该的。妾身替相公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受了冷落。只是我与姐姐几乎是同时与相公同房的,怎么她就怀上了呢?我这肚皮就这么不争气呢?” 方仲永大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呀!这还不简单,你我多敦伦几次必让你心愿达成。你看今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实在是大好的时刻,应当及时行乐才是!” 王凌薇打掉了方仲永伸出的“禄山之爪”,笑着跑了出去,还边跑边说道:“偏不让你得逞!妾身这几天月事来了,你去找你那会生儿子的惠子去吧!” 八月二十,吏部限定的最后期限,方仲永与一众亲朋依依惜别。 因晏溶月有孕在身,只有王凌薇同往台州。方仲永原本是想带着忠叔和李三一起的,因为担心父母在汴梁生活不便,府中护院也没有贴心的,便将李三留下,只带着忠叔一人作为新任台州通判的管事幕僚,也就是所谓的师爷。 刚出了汴梁,官船尚未起速,就听见岸边有人高喊:“可是方恩公官船?” 随行差役喝道:“是何方人士,惊扰方大人?” 方仲永闻声一看,却原来是大熊。 诸位看官,您还记得大明湖畔,呃不抚州城中的大熊吗? 那大熊本名林飞熊,只因生得雄壮,也就大熊大熊地叫开了。前番方仲永曾招揽与他,被他以照拂母亲为由拒绝,遂在抚州方仲永开的木器店谋生。 此次听闻方仲永大喜,且即将外放台州通判,是以大熊妥善安置母亲后匆忙赶来,以报答方仲永的恩情。只因前番拂了方仲永的意,不敢去府上拜见,才在这码头苦苦等待月余。身上的盘缠早已用尽,只得在码头做苦力为生。幸得老天爷可怜见,终于于今日得见恩公,愿拜在恩公足下,以为犬马云云。 方仲永听了大熊的一番说辞,勃然大怒:“来人哪!把这满口谎言的贼子绑了!” 忠叔与几个差役一拥而上,将大熊捆了个结实。大熊并不反抗,只是口中兀自说道:“大人因何绑了小的?小的是句句实言呀!” 方仲永冷笑道:“前番在洪州,本官见你有勇有谋,确实有意招揽与你,以求为国举荐贤才。虽被你婉拒,但本官并不气恼,因为你确实有你的难处。 此次你听闻本官骤然显贵,便想着投奔于本官,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到此时还想着欺瞒本官。似你这等心怀叵测之人,本官焉敢用你?” 大熊辩解道:“小的不明白大人说什么,求大人明言。” 方仲永怒极反笑:“真是好一个大奸似忠的贼子!好,本官今日让你死得明明白白。你言语中有多处不实,本官且与你说个清楚。 你姓林不假,却不叫飞熊,那只是你的字而已。你单名一个‘虎’字,你父虽只是定远军一个小小的武官,却希望你能有太公望的才学与际遇,故而用了太公望的道号为你取字。 若是你因惧怕仇家而不敢透露底细,还则罢了。你错就错在不该伪装成在这码头已为苦力月余。 本官行程乃吏部所定,岂是你一介刁民所能探知?你怎么知道本官要从这东水门码头出行? 定然是你在街头听到本官行踪,这才匆忙赶到码头,做出一副苦等的样子,以使本官心中愧疚,抵消了你前次拒绝本官的芥蒂。 至于你所说的将母亲妥善安置,却不知是如何安置的?莫非是你为攀附本官,将碍事的母亲给杀害了?” 大熊额头冷汗直冒,一个劲地磕头道:“大人明察秋毫,小的知错了。小的娘亲确实是已安置妥当了。只因晏府的管事听闻小的要来投奔大人,很是热忱,把我娘招入晏府做些轻省的活计。小的岂是那禽兽不如的狗东西,断断不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大人若是不信,一问便知。小的实在是不敢再有半点欺瞒呀!” 方仲永冷眼看着大熊的表演,说道:“戏演够了吗?若是没够,就再演一会儿。你最令人生气的地方就在于,以上种种都只是你的试探。 你此时心中是否在想,看来这姓方的脑子还是够用的,也不枉我费尽心思演了一场好戏?” 大熊这下子是真的被吓住了,愕然看着方仲永。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他怎么知道我的心思,莫非这书读得多了,还能窥探他人心思?”看着大熊眼中的惧怕,方仲永决定再给他下点猛药。 “你以为本官招揽你是做什么?保护本官吗?笑话!”方仲永走到大熊身边,内运九转玄功,外用绵掌功法,轻轻一掌拍在大熊的身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大熊、忠叔都直愣愣地瞅着方仲永,您玩什么呢? 方仲永微微一笑,一指大熊。 大熊身上的绳索尽都忽然断开,大熊也是闷哼一声,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方仲永很是温和地笑道:“怎么样,大熊?今日本官暂且将你收入麾下,为国效命。若是再有异心,本官要杀你不过如屠鸡宰狗耳!” 大熊看着如同魔鬼一般的方仲永,打了个寒颤,趴伏在地,再也不敢多言。 方仲永看着被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良好教育方法所感动的大熊,心中满是得意:哈哈,喜提大将一枚。 就大熊这身板,这脑子,将来跟西夏、北辽打仗,还不把那帮蛮夷玩儿死! 第七十七章 赴任难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方仲永前世看《西游记》时,觉得其中最大的bug就是陈光蕊携妻子殷温娇赴江州任,途中被艄公刘洪打落江中,并被冒名顶替一段的描写。 要知道古代官员赴任,虽不似后世有上级职能部门专门派员陪同,但官凭、印信、委任状等等是一样不缺的,并对该官员的体态相貌有很详细的介绍。由吏部所派发的凭证俱为特制,寻常是绝对仿冒不来的。 另有差役若干护送,沿途皆住宿于官驿,些许宵小哪里敢去捋朝廷的虎须。要知道历朝历代都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杀官等同于造反。 比如某位好汉感觉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了,抢劫、斗殴乃至杀人也不过是一命抵一命,罪不及家人。但你要是把前去安抚的官员给宰了,那乐子就大了。事情立刻就会从一般的刑事案件变成想要推翻王朝统治的造反了,弄个不好就是“夷三族”或是“灭九族”的大祸。 所以,除非极端情况,是很少出现杀官特别是杀有品级的官的事儿。 按《西游记》所说,那陈光蕊乃头名状元,又娶了陈郡公殷开山的千金,与方仲永的情形几乎一样。 虽然不像方仲永一般娶了两位夫人,但殷开山武将出身,家中部曲皆百战之士。女婿赴任洪州(巧吧),焉能不派得力亲卫护送,又岂能是区区刘洪之流的水匪所能伤害的。 以方仲永为例。 身边计有吏部陪同差役十余名,晏府、王府赠送护院、家丁、厨娘、丫鬟共四十余名。另据陈琳所说,官家担心方仲永的安全,已令三班殿直、带御器械郭淮暗中领兵保护。 幸亏前番大熊没有歹意,不然的话,根本用不着方仲永出手,一声令下定可将大熊剁成肉馅儿。除非有大盗率领上千人前来攻打,否则是绝不会出现陈光蕊那样的惨剧的。 当然了,方仲永不是皇帝,带御器械、吏部差役也不领他的工钱。所以,当方仲永一行顺河而下到了两浙路管辖的苏州后,与受两浙路经略安抚使陈执中指派迎接的德兴知县兼知建德、襄城两县并监湖州税的梅尧臣简单交接后就功成身退了。 能派出梅尧臣迎接并陪同方仲永赴任,陈执中费了不少脑筋。 亲自去迎接?堂堂的三品高官去迎奉六品的一州通判,脸还要不要了? 随便派个小吏前去?传闻这位可是简在帝心的主儿,万一被方仲永误以为是轻视于他,岂非不美。那转运使可是觊觎自己的位子很久了呀,万不可给他落井下石的机会。 恰巧梅尧臣进府禀事,陈执中眼前一亮。这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论品级,与方仲永都是六品,尽管方仲永是正六品,梅尧臣是从六品。 论文采,梅尧臣少即能诗。在河南任职时,梅尧臣深受当时著名的诗人、西京留守钱惟演的赞赏。又与苏舜钦齐名,时号“苏梅”,与欧阳修并称“欧梅”。 当然了,论学历稍微差了点。梅尧臣不是两榜进士出身,进入官场时是以恩荫补了个县主簿的小官。 但人家能力强呀,谈吐风雅,志向高洁。虽已三十几岁了,但满身儒雅之气,望之即令人顿生好感。更难得的是,梅尧臣诸子百家,星占医卜无所不通,无所不晓。 这可是最好的接待人选呀!因为无论客人说什么话题,他都能聊几句,而且绝非模棱两可鹦鹉学舌。人家总能说出自己独到的见解,让你如沐春风,相见恨晚。 于是,方仲永很快就与这位知性大叔成了朋友。出则同车,入则,还是各陪各的老婆。 那梅尧臣也真是个妙人,一路上与方仲永说些地方本地风土人情,官场典故,更是详细地说了自己在西京洛阳时与钱惟演、欧阳修、尹洙等人交往的趣事,引得方仲永羡慕不已。 这可都是文坛大佬呀! 欧阳修自然不需要多说,一代文宗也。 那钱惟演也非比寻常,吴越忠懿王钱俶第七子,章献明肃皇后刘娥之兄刘美的妻舅。在刘太后当政的年头,那可是妥妥的权倾朝野、皇亲国戚,文坛、政事、外交、经济没有他不插一杠子的。也就刘太后驾崩之后,钱惟演才略有消沉。 但人老心不老,丁谓当权时阿附丁谓,丁谓失势时便排挤丁谓。王曾为相时,任为枢密使。时任首相冯拯厌恶他的为人,便向仁宗建议说:“钱惟演将妹妹嫁给了刘美,那么他便是太后(章献太后)的亲家,因此不能参与朝政机要,请调走他。”人家很低调地去了保大军当节度使兼知河阳。一年后,就被任命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一句话,与这位政坛常青树结交,虽不敢包你平步青云,但知交满天下却是轻而易举的。 至于尹洙,后世名声不显——起码没有欧阳修显,但也不是善茬。 景祐三年,范仲淹因指责首相吕夷简结党营私而贬饶州,尹洙上疏自言与仲淹义兼师友,当同获罪,于是被贬为崇信军节度掌书记,监郢州酒税。也就引发了所谓的“景祐朋党”事件,牵连甚广。(后文有详章,暂不赘述。) 这位标准的猪队友,竟引得众多立志“与邪恶势力作斗争”的文青的大肆褒奖,被奉为道德标杆、人间良心。 试问,若是与这样的人为伍,即便不能官运亨通,但青史留名是绝对不在话下。 说说笑笑间,方仲永与梅尧臣已经到了台州地界。 台州知府刘大有不愿意丢了身份亲往迎接,直接派员接待自己坐等方仲永拜见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面子。为免尴尬,索性去了宁海县视察海防去了。 有看官说了,知州不在衙门等着,不是更显得冷落了方仲永,有给个下马威的嫌疑吗? 看官您有所不知,自本朝开国以来,宋太祖赵匡胤对唐朝末年以来节度使因权重而形成的割据之祸深有体会。他觉得一百个儒臣的贪污所造成的危害,也比不上一个武将造反所造成的危害大。因此,他采纳了谋士的建议,对地方政权机构进行了精心设计,以消除地方的离心倾向。 如“路”的行政机关是“四司”:经略安抚司、转运司、提点刑狱司和提举常平司,这些机关分别掌管一路的军事、财政、民政、司法、监察等方面的事务。互不统辖,转运司、提点刑狱司和提举常平司三司长官都有监察之权。 官制之复杂,为历朝历代之最。 州府虽低了一级,但也大致类似。主要行使监察职权的就是通判。 通判是做什么的呢?辅佐知州或知府处理政务,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州府公事,须通判联署方能生效,并有监察官吏之权,号称“监州”。最最厉害的是,通判往往是由皇帝直接任命(进士及第者多授此职),有直接向皇帝上奏折的权力(打小报告)。 试问这么个东西,哪一位州府长官会喜欢。但是又打不得骂不得,架空通判的职权更不可行。一旦那样做了,保不准皇帝就会怀疑了,莫非某人想要自成一国,想造反呀? 因此,对集行政与监察于一身的通判的正确打开方式就是,“你走,或者不走。我就在这里,不离不弃。” 难怪那老谁小谁说了,长得就像个狗翔,也别怨狗不理你。 一路上,师爷还不无担心地提醒刘大有道:“太尊对方大人置之不理,是否有欠妥当?” 刘大有笑道:“如果老夫只在州府衙门枯坐,不去欢迎这位连中六元的方大人确实是不妥。但老夫忙于公务,外出体察民情,有何不妥? 公孙先生,你虽心思缜密,然陪老夫在这吴越蛮夷之地久矣,未知中原繁华,不通官场往来。委实是耽误了你呀!” 那公孙先生笑道:“学生屡试不第,连解试都未能通过。若非太尊抬举,聘为幕僚,只怕我与老妻饥寒交迫而死。今幼子蒙太尊抬举,入了州学,也颇为好学。太尊知遇之恩,结草衔环亦不能报也。只恨学生才疏学浅,未能为太尊略尽绵薄,实在是惭愧呀!” 刘大有不禁莞尔:“先生毋乃太谦也!老夫已临致仕,做起事来难免刚愎,还多亏有先生帮衬。像此番微服出行,先生力劝不可。是老夫自作主张,只带着车夫随同,倒让先生忧心了!” 公孙先生说道:“那宁海知县韩俊也是个风雅之人,与太尊相谈甚欢,只是书生气重了些。太尊要到海边发思古之幽情,他也不派人照顾一二。” 刘大有笑道:“有什么好照顾的?那宁海总共也只有百十个弓手、捕快,维持地方治安已是捉襟见肘,哪里有多余的人手来陪我这糟老头子看海?且夫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还有强人出没不成?” 正说话间,忽听路旁草丛中有一人高声笑道:“真是个酸腐的老书生!谁告诉你光天化日的就没有强人出没了?黑灯瞎火的,我们抢谁去?” 第七十八章 祸事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话音刚落,就跳出十余条“好汉”来。 那帮“好汉”个个手持钢刀,目露凶光,面带狰狞。 为首一人道:“兀那穷酸,爷爷们在海上遇了风浪,无有了进项。原本想着在岸边休整一番,再到海里耍去。不曾想,竟然有你这样的蠢货送上门来,真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闯进来。说吧,要钱还是要命?” 刘大有自忖那盗匪不敢伤害于他,问道:“要钱怎样?要命又如何?” 匪首大笑道:“你这老家伙有点意思呀!还要钱怎样要命如何?马二,你嘴巧,给他们说道说道。” 马二应了声是,笑嘻嘻地说道:“要钱,把命留下;要命,把钱留下。你们怎么选?当然了,命没有了,钱还是我们的。少废话!把钱财细软都拿出来!” 刘大有想要亮明身份,却被公孙先生阻止。公孙先生低声道:“这应当是遇到海匪了。若是表明了身份,只怕歹人起了杀心。太尊暂且忍让一时,等回到宁海县城再做计较。” 刘大有无奈,只得忍气吞声地把身上的财物尽皆拿了出来。 盗匪们不信,又仔细地搜查了一番。 其中一名盗匪刚好摸到刘大有腰间有一块硬物,以为是值钱的珠玉,强逼刘大有交出,刘大有不肯。那盗匪一时火起,随手就是一刀。一是那盗匪惯常杀人,刀刀都是往要害上去,二是刘大有运气太差,碰巧被割破了颈间动脉。那鲜血喷如泉涌,眼见刘大有就不活了。 那盗匪浑不在意,径直摸出那“珠玉”。却见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事,上有撅纽,下有几个扭来扭去的鬼画符。 请识的几个字的马二验看。 马二大惊失色,指着那物事说道:“这……这是官印!这几个篆书字是‘权知台州正堂’!” 匪首不耐烦地说道:“啥意思?” 马二喘了几口气道:“这可是惹了天大的祸事了!这个老东西应该就是台州知州刘大有了,咱们杀了他,可是杀全家的罪名呀!” 匪首哈哈大笑起来:“你个马二呀!说得自个儿跟奉公守法的良民一般。就咱们兄弟做的事儿,哪一件不是掉脑袋的。至于杀全家,老子全家就我一个,谁怕谁呀! 那谁谁,顺手把那车夫和跟班也给宰了,别走漏了风声。” 众盗匪手起刀落,任那公孙先生如何说教,任那车夫如何哀求,咔咔两刀,又害了两条性命。 马二三角眼一转,又有了奸计:“李大哥,小弟曾听闻大哥说起过自己的字号,好像叫梦龙是吧?” 匪首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娘生我的时候,曾梦见过一条蛇往她身上爬。到了给我取名字的时候,总不能叫梦蛇吧,就取了个梦龙的名字。老二,怎么想起这事儿了?” 马二道:“咱们的海船碰到了礁石,一时半会儿的也修不好。这番杀了台州知州,只怕上天下海也没有咱弟兄们的活路了。只不知道大哥有没有胆量做一番大事?” 当晚,宁海县后衙。 值守的差役前来禀报说,知州刘大人有重要公函传来,请知县大人亲启。 那传信之人进得府后,便让知县韩俊屏退左右,神秘兮兮地说道:“小的马二见过大人。知州刘大人感谢知县的热情招待,特让小的给大人送来了几件礼物。只因天黑,请大人秉烛近前观看。” 那韩俊不知有诈,果真拿着蜡烛走近那马二之人身边。待马二解开包裹,韩俊定睛一看,正是知州刘大有的人头! 韩俊刚待要惊呼,却感觉肋间一痛。马二笑嘻嘻地说道:“刘大人驾鹤西去,很是想念韩知县。特命小的邀请知县大人同行!”说着,手中尖刀还转动了几下。 见顺利的解决掉了知县,马二一声唿哨,早已埋伏在外的众匪徒纷纷冲了进来。将那衙役、仆人等一一砍杀,便是在前衙值班的也没有放过。 待那韩俊的夫人听到惨叫出来探视时,宁海县衙早已经血流成河。 那匪首李梦龙见有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出现,将手中犹自滴血的朴刀一扔,嗷嗷叫着扑了上去,口中喊道:“大家一个个来呀!我先拔了头筹!” 那韩俊的夫人见断无生理,倒是很快冷静下来,娇声说道:“大王威猛,妾身甚是喜欢。且待妾身回房梳洗一番,好伺候大王!” 韩俊夫人急忙回到房中,将一双仍在酣睡的双生儿女抱起,匆忙跑到一处地窖旁,将儿女一一用木桶垂下,并仔细叮嘱只有十来岁的儿女道:“今夜无论是谁喊叫,都不得出声,更不能哭叫。” 乖巧的女儿问道:“娘亲是要和我们捉迷藏吗?” 韩氏惨笑道:“是呀!地窖中甚是暖和,看爹爹是否能够找到?” 心道:“望上天可怜见,保佑我一双儿女逃脱此难。”耳听众贼子在四处搜寻,韩氏忙擦拭了一下眼泪,娇声应道:“奴家在井边梳洗好了,请大王入内室安歇!” 韩氏回到卧室,李梦龙已是脱了个精光,口中散发着酒臭。一见韩氏来了,那匪首李梦龙就扑了上去。 韩氏咯咯笑着,假意奉承,一只手中的簪子却猛地刺向了李梦龙的脖子。李梦龙脖子一痛,一巴掌就把韩氏打倒在地,骂道:“老子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得多了,你个小娘皮想取老子的性命,还差得远呢!” 韩氏见复仇无望,惨然道:“你这贼子,害了我家相公,还妄想我会委身于你!呸,我相公温柔儒雅,翩翩君子,岂是你这等狗都不吃的东西可比的!我今天杀不了你,却能杀了我自己!”说完,将另一只簪子狠狠刺入喉咙。霎时,香消玉殒。 李梦龙怒吼道:“别以为你死了就没事了。我照样不放过你。” 不多时,李梦龙重新与一帮匪徒碰头。 马二淫笑道:“官府家的娘子滋味如何?大哥开心不?” 李梦龙啐了一口道:“屁个滋味!自杀了,还给老子的脖子上留了个记号!好了,不说这事儿了。老二,接下来是什么章程?” 马二帅一众匪徒,跪倒在地,口称:“请大哥升座为帝!国号‘天一’!” 次日,消息传到台州治所临海县时,满座哗然。 知州遇害,刚到台州连口气都没有喘的方仲永便成了这台州地面最大的官员了。 一众推官、掌书记、支使等佐贰官纷纷表态,唯方通判马首是瞻,具体的办法却是一个也没有。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呢,在座的谁个高?方仲永呗! 方仲永推无可推,只得说道:“本官初来乍到,对一应事务一无所知。本官以为,一方面此事当先行文至经略安抚使司,请上官火速派兵进剿。另一方面,本官的意思是想亲往查看,若是可能顺势剿灭了贼人。诸位以为然否?” 众人对上报军情并无异议,原本就是应有之意。但对于方仲永想要亲自前往剿灭贼人却心存疑虑。万一,这新来的方大人不通晓军事,又被贼子给杀了,那乐子就大了!毕竟,方仲永的大名在士大夫中间可是响亮得很呐!到时候,官家怪罪下来,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身为三把手的推官杨先慈首先劝阻:“大人心情,下官等感同身受。然贼子凶残,仅靠州府弓手、捕快恐不能竟全功。不如联络附近的静海军参与平叛,必可手到擒来,岂不妙哉!” 方仲永说道:“杨大人所言亦老成持重之语。然我等与温州静海军并无统辖关系,若等安抚司文书到达,则宁海必然已成瓦砾矣!各位大人,可有愿随本官前往杀贼者?”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声。 也是,您方大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想着立下大功。但咱们哥几个是标准的文人,诗词歌赋在行,舞刀弄枪就不行了。就衙门里的那些弓手、捕快,维持个治安,追捕个把毛贼还凑合。去剿灭敌情不明的叛匪,您也太高看他们了。只求方大人只是走个过场,莫要真的去冲锋陷阵就阿弥陀佛了。 看着一帮子鹌鹑状的文官们,方仲永不由暗自叹息:就指着这帮子货保家卫国?那和指望狼改吃素了有什么区别? 据说花蕊夫人曾有诗云: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好一个“更无一个是男儿!”,看来这些只知道诗词风流、玩弄心计的玩意儿还需要些猛药才是呀! 方仲永刚准备拿出自己的猛药,忽听门外有一人高喊:“学生不才,愿随大人前往杀贼!” 方仲永道:“是何人喧哗,进来吧!” 那人进的门来,却是好一副俊秀书生模样。只不过与黄庠的“美”不同,此人虽长得清秀文雅,却是面带坚毅、悲痛之色。 方仲永道:“你是何人,有何本事随本官前去?” 那人说道:“学生乃知州大人幕僚之子,因家父随知州大人同遭贼子残害。学生悲愤不已,欲为民除害,故恳求大人能让学生同行。不求大人提携,只愿做一马前卒,虽死无憾矣!” 方仲永叹道:“真乃壮士也!你虽有杀贼之志,但有本官在此,焉用你一文弱书生亲冒矢石。**何在?” 大熊出列道:“末将在!” 方仲永道:“本官命你为先锋,率众家将先行出发,探听敌人虚实。你可愿往?” 大熊道:“末将领命!” 方仲永对一帮子看傻了的“鹌鹑”道:“本官的来历,想必诸位俱已知晓。实不相瞒,本官这次随行的家将皆是百战之士,退役的老兵。有此等猛士在,区区毛贼,本官弹指间定叫他灰飞烟灭! 另,本官此次剿贼,诸位大人务必同往。凡推脱迁延者,按通匪论处。凡有官民人等,有私通匪类者,斩立决! 掌书记、支使何在?” 掌书记、支使出列应道:“属下在!” “令你等速速将三班差役、五百弓手集结,备齐一应军械,不得有误!” 二人领命便要退下,方仲永喊住了他们:“不要以为本官在难为你们。试想,此番贼子将刘府尊残杀,又杀了宁海知县,更是大逆不道地僭称帝号。如若不能尽快剿灭,诸位不在此中立些功劳。官家震怒,朝廷震怒,尔等如何自处?” 一干人等再无怨言,忙不迭地去准备剿贼事宜。 方仲永看着那立在堂下的书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公孙策。” 第七十九章 除暴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那临海距离宁海不过百余里,将一帮人马集结完毕,留下些守城的文官、军士,方仲永就领着这一群乌合之众出发了。 之所以说是乌合之众,是因为这些玩意儿军纪散漫,号令不通。有私自逃跑者,有顺手偷窃者,还有顺路回家喝酒去的。更有那老兵痞觉得方仲永不过是一介文官,全不把方仲永的命令放在眼里。 甚至有人叫嚣道:“不过是晚了一时半会儿的,他还能杀了咱不成?” 方仲永“无奈”,鞭笞了几人,斩杀了一人,军纪才略有好转。幸亏那些弓手射箭的技艺不曾落下,否则的话,方仲永还不如只领着自己的护院上阵呢。就这,短短的百余里也走了两天。 终于到了宁海县城外,早一天抵达的大熊探明敌情后回报道:“匪首李梦龙,号称天一大王。初时不过十余人,在沿海劫掠些商船为生。后误杀了知州大人,听从手下一个叫马二鼓动,遂杀了知县,夺了这宁海县城。” 方仲永有些奇怪,这大熊的办事效率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大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多亏少爷的护院提醒,小的等伺机摸进了县衙,逮着个跟随李梦龙多年的家伙。审讯了一番,才算把贼子的底细摸了个清楚。原想着趁机结果了那李梦龙。不想那厮在城中四处晃悠,招揽了许多街头青皮,附近的流寇也多有投效。一时声威大震,约有千人之众。小的没有寻着机会,只得无功而返了。请大人治罪!” 方仲永笑道:“你已经算是圆满地完成军令了,如何还要治你的罪?至于那李梦龙的项上人头,你放心,本官自然是要在堂堂军阵中取来一观的。 对了,是哪位护院出此良策?” 一位年约三旬的壮汉出列行礼道:“小的焦赞,见过大人。” 方仲永莞尔道:“你因何呼我为大人,而不是少爷?” 那焦赞答道:“小的是晏府聘用的护院,只有合约,并无身契。待合约满了,便可自行离去。是以称呼大人为大人。” 这话有点绕嘴,但也不难理解。无外乎人家是聘请的保镖,不是你家的奴才。保护雇主的生命安全就行了,卖命?另请高明吧您! 不过这焦赞在《杨家将》中可是杨延昭的部下,怎么到这儿来了?穿越了?这其实是方仲永的历史不过关了。《元史》卷一百五十三《焦德裕传》载:焦德裕字宽父,其远祖赞,从宋丞相富弼镇瓦桥关,遂为雄州人。也就是说,这焦赞其实是方仲永的连襟富弼当了丞相后卓拔的武将。先到方仲永这儿工作一段时间也说得过去。 方仲永强忍住打听孟良去哪儿了的八卦心思,把大熊、公孙策、焦赞叫到一起商量起破敌的办法。 公孙策为父报仇心切,径直说道:“摆起阵势,直接攻城,立取贼子狗命!” 设想很好,只要李梦龙是个木头人,站在那里不动就行。看来深通谋略的公孙先生还需要很长时间的积累经验值才能出现呀! 焦赞的办法就靠谱多了:“小的见那城门虽有人把守,但乌合之众有何章法可言。只要先行夺了城门,再攻打县衙,不愁贼子逃窜难寻!” 办法不错,但以乌合之众对乌合之众,胜负难料呀! 大熊最有眼色,见自家少爷接连否决了二人的建议,很是谄媚地说道:“少爷必有良策,属下等愚钝,还请少爷明示。” 几人于是围成个小圈子,谋划了起来。不时还有“啊”、“哦”、“呃”的声音传出,引得旁边的文官们纳闷不已。 次日清晨,身穿锁子甲、头戴亮银盔,手挽长枪,胯骑白马,比吕布还要布、比赵云还要云的大熊大咧咧地对那把守城门的叛匪道:“兀那贼子,速去禀报你家大王。就说我家通判大人领千军万马前来征讨于他,让他速速放下兵器投降,或可免他一死。如若说出半个不字,天军降临,立为齑粉!勿谓言之不预也!” 那叛匪忙屁滚尿流地去禀报于李梦龙:“大王不好了!” 李梦龙抬脚把那喽啰踢了个跟头:“你他娘,的才不好了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我,呃不,朕与国师讨论国家大事。” 那喽啰把话说明,马二一语道破天机:“其中必有蹊跷!” 李梦龙不耐烦地道:“知道你认识几个字,就别掉书袋了。有啥问题赶紧说!” 马二摇摇手中羽扇,运筹帷幄道:“知州死了,那通判就是台州最大的官不假,但整个台州府衙也只有三五百兵丁,哪里来的什么千军万马。定然是那通判夸大其词,故作声势,想要把我们兄弟吓跑,他好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复宁海县城,立下大功。 大王,可不能中了他的奸计呀!” 李梦龙大笑:“原来是个纸糊的老虎呀!小的们,抬朕新打制的朴刀来,待我斩了那通判的狗头,再与弟兄们痛饮!” 一时间,李梦龙携带一帮虾兵蟹将,竟有五百人之众,涌出城来。那马二也算知些兵事,另领五百人把守城池,免得被人端了老窝。 李梦龙出得西城门来(宁海在东,台州治所在西),只见对面的军寨倒是旌旗招展,把守的军卒也是似模似样的射出几只箭来。只是距离尚远,还未近身便已落地。 李梦龙见状哈哈大笑,狂叫道:“弟兄们,跟我冲呀!砍了狗官的脑袋,抢了他的金银!” 那一众叛匪也是愈发骄狂,有那豪迈者更是撕掉了上衣,展示一下自己的肌肉。一路几乎毫无阻碍地就“攻进”了官军营帐。 在远处观望的方仲永看众贼已入了营帐,一声令下:“放火!弓手准备,射杀逃窜之人。” 瞬间,官军的营帐成了一片火海。贼子们被烧的焦头烂额,四处逃窜。弓手们只是站在高地,轻松愉快地放箭点杀。 偶有逃脱的,也被追赶上的官兵一一砍杀。便是有跪地求饶者,扮作良民者,也被一道枭去了首级。有自作聪明装死的,也被砍去了脑袋,变成真死了。 有看官说了,原本孱弱的官兵因何变得如此勇猛? 无他,钱与权也。 原来,方仲永见众官兵无心作战,便许诺凡斩首一级,给钱一贯;另斩首五级者,为小队长;斩首十级者,为中队长;斩首百级者,滚,我这里不要吹牛的。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一帮子叛匪就被已经从绵羊变身为饿狼的官兵们给斩杀殆尽。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那李梦龙身中数箭,血流不止,仍然骂咧咧地酣战不已。有那贪功的军卒想去斩杀于他,也被他用朴刀一剖为二,端的是悍猛无比。 专司刑狱的推官说道:“如此猛士,竟然为贼,甚是可惜呀!大人不妨留他一命,献于官家,也学那太庙献俘岂不妙哉!” 方仲永冷笑道:“推官大人与这贼子有亲乎?因何要替这贼子转圜?” 继而又厉声道:“你等可知这宁海城中已成人间炼狱。那官商富户或投效,或贿赂,可保家中无太大损伤。但寻常良善百姓,已尽遭荼毒矣!待打下城池,本官还要领着诸位大人好生看看这‘天一大王’造的孽。到时候,若是还有为贼子说话的,与叛贼同罪。 我不管你等与那宁海城中有何瓜葛,凡阻挠本官平叛者,一律以谋逆论处。诸位也知道我的来历,想必也知道我在官家与政事堂诸公那里还有些脸面。不是我吹嘘,便是今日我当场斩杀个把官员,也不过是调离或罚俸而已。尔等切莫自误!” 众人心道:这方大人扣帽子的本事不小呀!只盼城中自己的商铺里,不要有什么不开眼的货真的从了贼,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位方大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下手可黑着呢! 场中的李梦龙感觉自己的关注度下降了,叫嚣道:“兀那只知道放火、施冷箭的小儿,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爷爷但凡皱一下眉头,就随了你的姓!” 方仲永笑道:“你这浑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今日本官定要将你虐杀,以平复被你残害的百姓之怨气!**何在?” 大熊应道:“属下在!请大人吩咐!” “你可有把握在十回合之内,斩杀此獠?” 大熊朗声道:“末将必于三合之内取其狗命!” 方仲永道:“留他一口气,尽碎其筋骨即可!” 大熊应声是,取出了自己的兵刃,却是一根熟铜棍,与李梦龙所使朴刀倒是相配。 大熊大喝一声,一记“力压千钧”,重重砸向李梦龙。李梦龙用朴刀一挡,手骨尽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大熊见贼酋双手已废,熟铜棍横抡,一记“横扫千军”,将李梦龙双腿齐刷刷断去。 李梦龙再无力支撑,颓然倒地,口中鲜血喷涌之时,犹自喊道:“来得好!爷爷这几日尝遍了官宦家的女人,还当了几天皇帝,死了也值了!” 大熊恶向胆边生,扬起熟铜棍就要向那李梦龙胯间砸去,恐脏了自己的兵刃,冷笑一声,重重一脚踩了上去,还转动了一下脚腕。 一声微不可查的碎裂声传来,众人不禁感到腰腹间阵阵发凉。 方仲永对大熊的做法很是满意,嘉奖了几句之后道:“焦赞攻打城池甚为艰难,我等速去与他会合。 **,将李梦龙头发绾起,系于马尾,拖他入城!” 第八十章 扫黑除恶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那焦赞早已得了方仲永的吩咐,率一众家将护院乔装入城。见大营火起,各各取出兵器,与那守城的马二厮杀起来。 似马二这般的狗头军师,你让他出个鬼点子还凑合,阵战搏杀哪里是焦赞这等百战老兵的对手。四五百人,竟然不敌几十人。且又见城外李梦龙所率人等俱被剿杀,一帮子青皮混混就一哄而散了。 那李梦龙开始时倒还硬气,口中叫骂不休,行不半里就被粗糙的砂石磨得筋骨分离求饶不已。大熊只是不理,待将李梦龙拖到城内时,那李梦龙早已断气,也就只剩个上半身了。 焦赞向方仲永复命,方仲永赞道:“真乃猛士也!此战你当为首功,吾必向上峰禀明为你请功。然当下要紧之事却不在此。公孙策,你怎么看?” 公孙策略一沉吟,说道:“学生以为当关闭城门,禁绝交通。并派人联络各官绅、里正,出安民告示,协同追查漏网的贼人。” 方仲永道:“善。所谓除恶务尽也,切不可有妇人之仁!” 他又转向一众文官道:“方才本官话有些重了,还请各位多多担待。想必各位大人于这宁海城中多有亲故,烦请各位速速联络,将安民事宜办妥。诸君以为然否?” 众人心内感激方仲永给的台阶,个个表态定然尽全力完成通判大人的吩咐,早日还宁海民众一个朗朗乾坤。 一时间,宁海县的城狐社鼠、青皮混混们的冬天就来临了。 凡参与此次暴乱者,以谋逆论,一体斩杀;凡趁乱行恶者,若符合《宋邢统》处死之条目者,即刻斩决。反正不过是往叛乱的名单里加几个名字而已,也懒得上报刑部审复核查。便是往常欺行霸市、寻衅滋事、偷鸡摸狗者,也从重、从快入罪。 对于前两条,大家没有什么意见。造反嘛,你不死谁死? 但对于后一条,众人都觉得通判大人有些矫枉过正了。如此严刑峻法,与官家的执政风格不符,与当今朝野一片祥和的大势不符。公孙策还私下里劝方仲永莫要担上了酷吏之名,于今后不利。 对此,方仲永的解释是:“当今官家仁爱,朝中诸公也多以宽仁为念。然古来皇权不下乡,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官家之仁爱过于遥远,未曾感受到朝廷的恩典。 于百姓而言,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受到恶霸的欺压了,受到青皮的滋扰了。这样的事多了,你让百姓如何能够觉得生活的美好,朝廷的恩典?所以,这些街头的青皮混混,于百姓心中要比西夏、北辽的人更为可恨。毕竟一是传闻,一是亲自遭受过的伤害。但这些人也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如同蚊蝇,如同不能致死的顽疾一般,让人厌恶,却又无法奈何他们。 若是将乡民欺压的紧了,也许就会有人铤而走险,杀死这些鼠辈。但一个寻常百姓若是摊上了人命官司,一个家就算是毁了。此等鼠辈实在是影响社会安定的一大隐患,当趁此机会,将此等顽疾除去。此所谓‘扫黑除恶’也!” 负责审案量刑的推官说道:“方大人公忠体国,实在是我等的楷模。但是,将那些并无大恶的青皮斩首是否量刑过重?请大人三思。” 方仲永笑道:“本官又不是嗜杀之人,难道非要杀得人头滚滚才开心不成?再说了,干嘛要都杀了? 宁海县城遭此大难,百姓房舍多有损坏,可令其中犯罪较轻者为苦力修缮。视其表现,可定为半年、一年劳役期。若是改过向善,可减免其服役期限。若是有冥顽不灵者,就加重、延长其期限。 且本官见城中百姓被贼子屠戮甚多,多有鳏寡孤独者,本官拟向上峰请示,筹建慈幼局、施药局、养济院、漏泽园等惠民之所。 慈幼局负责收养弃婴与孤儿,养济院收养孤寡、贫困老人,施药局以低于市场价的价钱出售药品,或免费向贫病之人施药,漏泽园则是福利公墓,主要负责收葬生前孤苦无依的逝者。 具体事宜,还需要诸位大人献言献策,慷慨解囊呀!” 献言献策没问题,慷慨解囊就有些不近人情了。毕竟,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呀! 见众人为难,方仲永笑道:“各位大人无须担忧,本官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凡是此次参与暴乱者,其家产一律罚没入公,修建惠民之所。而凡踊跃捐助者,本官在上奏官家的折子里亦可为他美言几句,将首倡之名赠与他,这可是大大的政绩呀!另,在此次平叛中略有小错者,亦可免于处罚。 当然了,本官也知诸位大人清廉,恐宦囊不丰。各位大人亦可向熟知的商户募捐,凡捐助三千贯以上者,本官可保举他为将仕郎,并可酌情减免其赋税徭役。即便是无心功名者,这也是造福乡里的善举,还请众乡绅为身后名计,积极参与。毕竟这是一个长期的事情,在此,我方某就先行谢过诸位高贤了!” 说罢,拱起手来,深深一礼。 前来欢迎王师入城的本地士绅们忙回道:“大人言重了。造福桑梓,乃我辈义不容辞的责任。定不负大人嘱托!” 想起前世那些福利机构的种种乱象,方仲永对宁海县丞语重心长地说道:“凡募捐的款项,一定要谨慎使用。每月都要将所进数额,花销去处等详细列出,并张榜公布。要真正地将善款用于善事,若有敢中饱私囊、营私舞弊者,严惩不贷!” 那县丞凑趣道:“亦罚作苦力,可乎?” 方仲永笑道:“不太过分的,罚作苦力就够了。但有几点请县丞大人务必谨记。那漏泽园不过一安葬孤苦无依者的公墓,还则罢了。 但慈幼局所豢养皆失怙的孤儿,必当寻找心善之人主事,万万不可有戕害幼儿之事发生。你需半月即探访一次,确保幼儿衣食无忧,确保所聘用之保姆皆对幼儿关爱有加。养济院所收养鳏寡者,亦照同此例。 这两处花销甚多,银钱来往频繁,诸事繁杂,你要放在心上,好生管理。本官自不会亏待与你,但若有疏漏或是不忍言之事发生,小心你的乌纱!” 宁海县丞忙指天画地,一番表忠心。 方仲永又问道:“此处最大的药铺与哪位大人有关?” 台州支使答道:“是下官的,亲戚的产业。” 方仲永笑道:“这施药局还要着落在支使大人身上。本官觉得,用稍低于市面的价格出售药物,于药铺的利益损失不大,且又能博得美名。支使大人以为呢?” 那支使倒是个爽快人,豪言道:“如此善举,下官定全力施为。必不敢以次充好,亦不敢用庸医误人。请大人放心!” 方仲永赞道:“支使大人急公好义,真为我辈楷模也!” 计议已定,施行无误。 一时间,原本整日在街头厮混的,浑身纹满了带鱼或HelloKitty的“好汉”们全都不见了。或是被砍了脑袋挂在城头展览,或是忙着掩埋其他“好汉”的尸首,更多的是忙于从事“长方体混凝土移动”工作。 方仲永认为县城的“好汉”数量太少,不足以满足各项工程的使用,趁征召来的兵丁还在,将“扫黑除恶”的行动扩展到了乡村。众多好汉纷纷感叹,民不聊生呀!更是闻方仲永之名而色变,暗地里给方仲永起了个绰号“方砍头”。 等三天后,日夜兼程率领大军从杭州赶来的陈执中到了后,惊奇地发现除了些还没有来得及清理的废墟外,宁海社会稳定,秩序井然,丝毫没有刚遭逢剧变的凄惨。 详细询问了相关事宜后,陈执中赞道:“文远真乃大才也!老夫原本以为文远只是文章作得好,不成想于执政亦多有建树。同叔兄择得一佳婿矣。” 方仲永忙自谦道:“全赖州府官员协同,兵士用命,才侥幸顺利平叛。但伤亡也是不小,下官甚是内疚,实不敢当大人谬赞!” 陈执中摆摆手道:“既然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好生优抚就是了。文远无须太过自责。但老夫听闻文远多有扶助孤寡之善举,可有此事?” 方仲永道:“下官孟浪,未及深思熟虑,仓促行事,请大人见谅!” 陈执中叹道:“此事你确实做错了。 《书·洪范》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这与民谋利之策只有君王才能推行,其余人等若是施行,被人攻讦邀买人心就不妙了。” 陈执中说得委婉,方仲永却是听了个明白。若是这一地百姓只知方仲永而不知官家,你方仲永要闹哪样?所谓“王莽谦恭未篡时”,这好人也是不好当呀! “如何挽救?请明公赐教!” 陈执中对方仲永的虚心求教很是满意:“却也不难。老夫可为你上一道奏折,恳请官家赐名,如慈幼局可称为‘皇家慈幼局’,此事不就解决了吗?” 当然解决了。不仅解决了被人影射邀买人心的隐患,还顺势拍了赵祯的马屁。以赵祯那好大喜功、标榜仁爱的性格,一定会赞同的。 官场的水很深呀! 第八十一章 有梦想的咸鱼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陈执中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留下了一道任命:方仲永权知台州,兼宁海知县。待上报朝廷,吏部派员就职。 换句话说,方仲永从一开始的知州蒙难而通判顺延成为了台州地面的一把手,变成了有上官背书的临时一把手。虽然是个临时的,但以当下的交通,起码一年方仲永都是大权在握的一位人物了。至于一年后,方仲永去哪儿高就了还不一定呢? 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方仲永就很想造福这台州一方的百姓,特别是这宁海的百姓。无他,这地方的人太穷了。 按照一般的设想,宁海既然靠着大海,海里那么多的出产,再不济温饱总是没有问题的吧!其实不然。 以后世最常见最廉价的海鲜——海带为例。这个时候还只是海里随意疯长的杂草,除了个别人去采摘来喂猪,是绝不会有人去吃它的。其余的紫菜呀,海白菜呀什么的更是无人问津。试问,你会薅一把水葫芦尝尝它的味道吗? 在渔民眼里,只有鱼虾蟹才是海产,才能够卖钱。但渔民贫困,无力购置大型海船,仅靠小舢板哪里能够捕获大鱼,往往出海一趟,所获不过百十斤鱼虾。像当下冷了的时候,还能多保存几日。若是夏季炎热之时,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鱼虾的腥臭味。 而且,大家都出海打渔,谁会去买你家的臭鱼虾,自己家的还卖不掉呢? 至于种地,那就是个笑话。宁海盐碱地遍布,种一葫芦收俩瓢的事儿谁愿意去做。有那闲工夫,把撕破的渔网补一下才是正事儿。 问明了本地的情况后,方仲永有一种抱着金碗讨饭的荒诞感。 鱼虾多了还成负担了?您不会用盐腌制了卖到全国各地去吗? 一问,没盐。 那海里的盐不是多得很吗?何来没盐之说? 宁海县丞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方仲永道:“那海里的盐是很多,但若是直接食用,就会呕吐腹泻。若是刮取海滨咸土,淋卤煎盐,则需要很多的木材作为燃料,然本地竹木甚少。且朝廷对制盐管理甚为严格,等闲不得制盐。因此本地所食用之盐,皆由官府购买再行发售给百姓。再说了,那官盐每斤不过四十七文,何须自己冒风险去制盐也!” 这不行呀!后世江浙人“鸡毛换糖”生生换出个“世界小商品之都”的优良传统不能丢呀!哦,不对,难道是这些江浙先民们的商业技能还没有被点开吗? 如果仅靠那些基本没有人吃的臭鱼烂虾,怎么能带领宁海人民致富奔小康呢? 还是得从鱼的腌制品上下手。 在中国古代,咸鱼称作“鲍鱼”,并有“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的负面成语(此非现在作为名贵海产的鲍鱼)。很多人腌制咸鱼的时候,要么盐给少了导致咸鱼发臭,要么盐给多了咸鱼咸得难以下嘴。 方仲永一个内地娃,腌制咸鱼的经验不多,腌制咸菜倒是很多(江西人爱吃爱做腌菜)。问问本地的厨子,倒是非常清楚咸鱼的做法。 无外乎这么几步: 先从背脊处开刀,切开背脊的鱼骨,把鱼的内脏和鱼鳃祛除;再用一块干净的抹布,一点点地檫干净鱼体内积血和黑色内膜,露出鲜嫩的鱼肉;用细盐或者自己另外加工过的花椒盐(把花椒和细盐放在铁锅里炒熟),抹在鱼肉上,要均匀,鱼皮上不要抹;放在陶盆、瓷坛或者面盆里,上面盖张白纸,再压上石头,以挤出鱼里的腥水分,保持压七天左右;最后把已经腌制好一周的鱼拿出来,用竹片撑开抹盐的一面,用比较牢固的细绳子,从鱼头眼睛处穿过,吊挂在室外风干即可。制作方法可谓是SO EASY! 讲究些的,抹的盐可掺入花椒即所谓椒盐。抹好盐后,还可以用酒微微点撒在抹过盐的鱼肉上,以增加咸鱼的香醇。 代价也不高。所需盐不多,百斤鱼三四斤盐即可;鱼是自己家打的,不值钱;花椒、白酒虽价格略高,但用量不多。总的算下来,以每斤鱼十文钱从渔民手中购买的话,每百斤咸鱼的制作成本不超过两贯。 于是,由忠叔出面,“六元商号”就挂牌营业了。主营咸鱼,兼营各类海产品。 加之渔民淳朴,免费把鱼处理干净后才交到商号,使得忠叔只需要安排人手抹盐、压石、风干,于成本又有所减少。 一时间,宁海各处是腥臭熏天,到处都是与制作咸鱼相关的人群。便是隔壁县的渔民见通判大人大发善心,也纷纷把自己捕获的大小海鱼送来售卖。 看着越来越多的堆积如山的咸鱼,忠叔不无担心地说道:“这咸鱼本就是不上台面的物事,少爷买了这许多,如何能够卖得出去呀?” 方仲永却是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模样:“咸鱼可是个好东西呀!只是一众凡夫俗子不懂烹调之术,暴殄了天物。少爷我自幼得异人指点,深通厨艺,可化腐朽为神奇。你且看近日我整理出的《咸鱼烹调大全》,保准你连吃三年都不带重样的!” 忠叔拿过那大全一看。嚯,姜丁渍咸鱼,咸鱼炒芥蓝,咸鱼原锅饭,咸鱼蒸鸡,咸鱼鸡粒饭,咸鱼炒饭,咸鱼蒸猪肉,咸鱼烧肉,咸鱼煎肉,咸鱼炒饼,咸鱼蒸花肉,红烧风干咸鱼……等等等等,怕是有几百种之多。且每一条名录之下都写着详细的烹制方法,实在是贴心之极,厨艺界的“葵花宝典”。 当然,忠叔听不懂“葵花宝典”的梗,那是他没文化,咱不怪他。但你竟敢质疑起少爷我想要大肆购买石花菜与江蓠的决定,未免就太不妥当了吧。 忠叔拿出死谏的架势,悲痛地说道:“少爷为了给这一方百姓一条活路,购买渔民手中不值钱的鱼虾。虽然赚不了几个钱,但有少爷的妙法,当不至于血本无归。但是少爷呀,那海带、石花菜可是渔民用来喂猪的下贱物,如何能让少爷与夫人吃这些东西?传扬出去,于少爷的官声不利呀!” 方仲永笑道:“你不懂!这海带于身体好处良多,且味道极佳,待少爷闲暇时做几样尝尝,你就知道了!至于那石花菜与江蓠,这咸鱼能不能卖得好就全着落在它们身上了。你不用管了,只管把石花菜与江蓠洗净后分开来煮,等全部煮的溶化了再说!” 约莫一个时辰后,两大锅的石花菜与江蓠就都被熬得稀烂。方仲永小心翼翼地撇去上面的杂质,锅底含有泥沙的部分也不要。盛放到干净的木桶中,置于冷风之中降温。稍待其还没有完全凝固,加入果脯、白糖、红豆等搅拌均匀。 想必您已经看出来了,对,这就是琼脂的做法。被加入了糖与果脯后,就变成了最原始的果冻。 看着花花绿绿、Q弹可爱的果冻,试问哪位美女能不动心? 早已来到方仲永身边看稀罕的王凌薇很是心动地问道:“好吃吗?” 不先问能不能吃,而是直接问好吃吗,一个吃货的秉性已暴露无疑。但谁加是自己的老婆呢,吃得多一些、身材丰满一些也没什么大问题。 在得到方仲永肯定的回答后,王凌薇就放开了腮帮子大快朵颐起来。 大概吃了三四碗,实在是吃不下去了,还抱着碗不放。 方仲永也很大方地邀请府中一众人等来品尝试吃,并要求各人提出自己的意见或建议。最多的意见是不够甜,最多的建议是多加糖。这种不靠谱的意见都被方仲永一句“吃糖多了坏牙”解决了。 开什么玩笑,糖多贵呀? 当然了,果冻虽好,但不要贪杯,呃不,不能当饭吃呀。 方仲永又选取粗壮的海带切片,与猪排骨同煮,又另将煮熟的海带切成细丝拌上麻油、香菜、芝麻、茱萸等佐料,邀请大熊和已被他延为幕僚的公孙策来共尝“美食”。 大熊吃惯了苦,慢说是方仲永让他吃美食,便是真的猪食也是欣然从命。 公孙策作为一个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书生,哪里见过这等“豪迈”的饮食。迟迟疑疑地夹了一筷子,口中好话连篇,就是不往嘴里送。 方仲永假作恼怒道:“公孙策,本官好心好意地请你品尝美食,为何推三阻四,竟然敢不给本官面子?” 公孙策无奈屈从于方仲永的“淫威”之下,将一条海带丝放入口中,却是嚼都不嚼,直接吞了下去。 正在大嚼的大熊说道:“公孙先生不爽利!这东西真得好吃,少爷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公孙策半信半疑地又多夹了些,大略一嚼,竟是鲜美异常。也就不再顾及是不是猪食了,夫子教授的礼仪也抛到一边了。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吃! 吃饱喝足了,方仲永说起了正事:“阿策,你以为有果冻开路,有海带炖排骨为辅,咸鱼能否大卖?” 公孙策也确实是个人才,直奔主题:“不知大人准备将咸鱼售于何处?又有何人背书?学生以为,仅靠晏大人的脸面还不足以形成长久的产业?” 看看人家这水平,再看看还在啃排骨的大熊,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方仲永微笑道:“自然是我大宋最有权势的人了!” 第八十二章 咸鱼太守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大宋最有权势的人是谁呢?当然是大宋皇帝赵祯了。 方仲永辛辛苦苦地替他治理地方,不逮着他可劲地坑怎么行,呃不,有了美食不先请皇帝品尝岂非大大滴不忠? 所以,第一批制作好的五万斤咸鱼方仲永就打算卖给赵祯了。 为了不让皇帝吃亏,方仲永是给了个跳楼价,每百斤八贯,也就是一斤八十文。为此,方仲永还拿出自己祖传的《咸鱼烹调大全》秘本,异人传授技艺而制作成的果冻,以及对身体大有裨益的海菜若干作为赠品,实在是业界的良心,人类文明的灯塔。 当然了,果冻这么好吃的东西自然不能忘了我家的惠子了。但方仲永也在信中多次叮嘱,为腹中胎儿计,不可多吃生冷之物,浅尝辄止即可。 于是,在方仲永的强令之下,船工水手一路星夜兼程,十数船自台州而来的“土特产”终于在春节前到了汴梁。 垂拱殿上,景祐元年最后一次大朝会。 平章事陈尧佐进行了年度工作总结,详述了赵氏集团在本年度取得的丰功伟绩,肯定了集团董事长赵祯在这一年里没有给大家伙添乱的良好行为习惯,并代表全体员工希望赵祯能够继续保持该优良传统,为赵氏集团的再创辉煌打下良好的基础。 随即,CEO陈尧佐又对本年度表现突出的员工给予了荣誉性奖励。 年高德勋的薛奎毫无争议地获得终身成就奖,授予正一品太傅职衔,并准其致仕荣养。其余表现较好的员工也各有封赏,所谓“排排坐,分果果”。 在这么个礼仪性的活动上,便是素来充当搅屎棍的御史们也不会跳出来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的。大家都忙碌一年了,省点心吧! 总之,这是一次胜利的大会,团结的大会,河蟹的大会。 会议最后一项,由赵氏集团董事长赵祯做最后重要指示。 赵祯也没有那么多的废话,先是表态幸亏有全体员工的共同努力,赵氏集团与北辽、西夏等几个强大的竞争对手之间才能够相安无事。他谨代表赵氏集团的几位祖宗感谢员工们的八辈祖宗。 并当场表示,由于本年度集团收益良好,特从内库调拨钱粮给每一位员工发半个月的工资作为年终奖,其余米、炭、酒等物从往年旧例。 最后,赵祯说道:“前有台州通判方仲永解送数万斤咸鱼入京,并上折子请朕帮忙售卖,以增加当地百姓的收入。朕见其言辞恳切,深以为其忧国忧民之心所感,便命内府购置了三千斤。但余者甚多,众位爱卿可能为朕分忧乎?” 位列百官第一人的薛奎笑道:“那方仲永初至台州,便迅速平定了一场叛乱,免了东南局势糜烂之忧,解了黎民倒悬之苦。实乃官家慧眼识英才,也没有堕了他六元及第的美名!老臣以为,这个面子无论如何还是要给的。 刚巧年节时盐价腾贵,老臣为了省几个盐钱,正想买些咸鱼吃吃。只是家中人丁单薄,勉强买个两千五百斤吧!年节时就不用买盐了!” 三司使程琳苦笑道:“在下长于政事、断狱听讼,对这经济之道实在是一窍不通。以致京城物价腾贵,请太傅大人见谅!” 薛奎摆摆手道:“不是那个意思。每到年节,物价总是要高一些的,天球切莫多想!”(注:程琳字天球,不是骂人!) 陈尧佐也道:“天球兄无须多虑,官家还是对你的工作很赞赏的! 臣启奏官家,臣府中也需要些咸鱼下饭,且臣兄弟三人皆忝列朝堂,也认购三千斤如何?” 赵祯笑道:“宰相大人切莫顾及朕的颜面,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就五千斤吧!值不了几个钱的!” 其余人等依据自己官位的大小、级别的高低、薪俸的多寡分别认购了合适的斤数,就与后世的捐款一样。 领导捐一千,你决不能捐两千。要不然,领导就会问了:你想闹哪样?炫耀你有钱是吧?嘲笑我抠门是吧?老实交代,钱从哪儿来的? 这里面学问大着呢!不要说你超过领导,就是跟领导一样都是不合适的。 众官虽然没捐过款,但心里却是把这买咸鱼当成了捐款的,而且都是人精,焉能不知“枪打出头鸟”的古训。 当然了,也有那不知道古训的二愣子,譬如孔道辅。 史载,孔道辅乃孔子四十五代孙,性鲠挺特达,遇事弹劾无所避,出入风采肃然。孔夫子的“明哲保身”没学会,孟子的“虽千万人吾往矣”倒是学了个结实。皇帝爱他耿介,授御史中丞之职。 这御史就是个得罪人的活儿,御史中丞的主要工作就是整天领着一帮大喷子,到处怼人。专门负责怼皇帝的殿中侍御史唐介,就是他的属下。 这么一位人物,原本在今天的朝会上,是应该一直保持隐身状态的。孔道辅也有自觉,会前严厉约束自己的属下,不能给这次胜利的、成功的、河蟹的大会抹黑。 但所谓严于待人,宽以律己。到了买咸鱼的时候,这位的二愣子脾气发作了。导致的后果就是,他豪言道:“臣愿买一万斤!” 众人皆投去鄙夷的眼神:一万斤?你准备吃多少年?再说了,就你那个得罪人的衙门,你有钱买吗? 赵祯也是好笑:“朕还真不知道,孔中丞这么爱吃咸鱼?你家中何来如此多的人口?” 孔道辅答道:“臣执总宪,也算略有薪俸。一千三百贯钱虽不能即刻拿出,愿官家从日后的俸禄中扣除!”——却原来是黑心的二道贩子赵祯,在方仲永的价格上又加了五十文。不仅自己吃鱼不用花钱,还能小赚一笔。为此,赵祯还为自己深通经济之道得意了好半天呢! 赵祯问道:“孔大人宁愿举债也要购买这许多吗?其中有何深意?” 孔道辅先向周围拱手致歉:“并非在下要出风头,实在是因为迫不得已呀!在下世居山东,家中也算小有产业。那齐鲁之地,自管子‘官山海’以来,便以鱼盐之利冠绝天下。 然自隋唐以来,山东便只致力于煮盐,而忽略了渔获。那有盐可煮的地方终究有数,大多数渔民的生活都是贫困潦倒。无他,隋唐好奢靡,似咸鱼这般粗俗之物如何入得了官绅之口? 我大宋海疆辽阔,更有福建路、广南东西两路等滨海之地万千渔民,面临同样窘境。若方仲永之法可大行天下,臣愿倾家荡产购买咸鱼,只求给沿海渔民一条生路!” 孔道辅虽托言隋唐,但朝中众臣哪个不明白当今之奢靡远超隋唐。一时间,众人俱都面红耳赤,内心痛骂:好你个孔原鲁,你这是道德绑架呀!真是混账! 若是方仲永在场,肯定要夸一声:“你个猪队友呀!咱只是想用官家的名头打开局面,最终还是要靠咸鱼本身的美味征服他们。这才是做生意的正途,这才能保证让更多的人能够从这门生意中获利,而不会人亡政息呀!” 幸亏方仲永有一个(?)老丈人,他的名字叫晏殊。一生富贵、各个方面都富贵、自己的生活却推崇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晏殊。 晏殊在众人眼神的逼迫下,买了三千斤的咸鱼,正想着送给哪些亲朋好友“共享美食”。听到孔道辅把楼盖歪了,急忙“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没办法,谁让那到处丢人败兴的玩意儿是自己的女婿呢?看在女儿腹中孩儿的份上,也不能让他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呀! 晏殊出列奏道:“中丞大人的心情,想必各位大人也是感同身受。官家夜半饥饿时,连一碗羊汤都不舍得进,更是臣等的楷模。但,臣以为,孔兄的做法有欠思虑!” 好歹给了皇帝和百官一个台阶下,晏殊又道:“孔兄愿破家买咸鱼,自然是道德楷模,我辈榜样,却不知孔兄能破几次家,能买得百万、千万斤咸鱼否? 我那不成器的女婿曾说过,经济就得用经济的手段来调控。在下愚钝,不知典出何处。但在下以为,便是宫中和众位大人以后顿顿只吃咸鱼,能够救助的渔民仍然是九牛一毛,于国更是有弊无利。大家都把身体吃垮了,谁来治理国家? 所以,只有把咸鱼推广开来,让地处内陆的中原人都享受到这来自大海的美食,人人愿吃,人人爱吃。则咸鱼必成餐桌上的美味,咸鱼这一行当必可泽被万民。亦可解内陆平民无肉可吃、体魄羸弱的窘况,各地的盐价也会下降。是吧,程兄?” 程琳笑道:“如此说来,这多吃咸鱼竟有这许多的好处。在下岂非要大吃特吃,才能包住这官位乎?” 枢密使章得象也凑趣道:“同叔兄真是好口舌!不过同叔兄只知民政,不通军略,却是忘了一条。这咸鱼颇耐储存,若是存放得法,两三年亦可食用。且口味甚佳,无须盐酱等物佐配,可为军粮也。就是价格稍微高了点,国库恐不能支应呀!” 赵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其实价格也没有这么高。” 唐介见顶头上司被晏殊辩倒,出言讥讽道:“晏大人真是好口舌!却不知有何良策,能使这腥臭之物变成晏大人口中的美食?” 晏殊对孔道辅客气,是因为孔道辅年龄长于他,且位列从三品,更加上是圣人之后,天下读书人谁敢不给面子。你唐介是那颗葱,二十多岁的正七品殿中侍御史? 晏殊是理也不理,只顾对赵祯说道:“臣听闻方仲永进咸鱼烹调之法一册,另有海菜若干?不知官家可有依法而行,烹制一二?” 赵祯回味道:“滋味甚佳!且翰林医官许希确认并无任何毒性,反而于身体大有裨益。特别是那海菜,对妇孺更是好处多多呀!” 晏殊道:“既如此,臣斗胆请官家命人印制此册,晓谕各坊里,则往日粗俗之物必成佳肴也!” 尽管方仲永把那咸鱼夸得跟一朵花似的,但腌制类的腥臭是无论如何难以去除干净的,特别是在缺少香料的情况下。 一时间,汴梁城中鱼腥弥漫,方仲永的“咸鱼太守”之名不胫而走。 第八十三章 没盐了?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当“咸鱼太守”的美名传遍四方时,方仲永却在发愁,咸鱼不咸了,呃不,是没有盐了。 按说守着大海,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没盐才对。但彼时,或者说自齐管仲施行盐铁**的历朝历代,盐都被作为战略物资由国家管控,从生产、运输道销售莫不由国家垄断。 原因也很简单,除了最初是纯粹为了利益外,盐的供应是否充裕、价格是否稳定都是关系到千家万户的大事,所谓战略物资也。方仲永清楚地记得,那一年倭瓜国海啸导致核泄漏而引起对盐安全的恐慌所造成的巨大冲击。 虽然造谣者被很快绳之于法,所谓海盐辐射超标也被证明只是毫无科学根据的臆测。但万一是真的呢?盐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当然了,北宋朝廷总体上并不算昏庸,对于关系到国计民生的盐的生产、管理、销售从未有丝毫懈怠。 但是,宋因循五代旧法,行官商并卖制,规定或官卖、或通商得各随州郡所宜。于是划分官卖区与通商区,大抵以沿海州郡为官卖区,内地州郡为通商区。在官卖区,盐斤听由州县给卖,每年以所收课利申报计省,而转运使操其赢,以佐一路之费。 其盐业生产,则沿用唐代旧制,设立亭户户籍,专事煮盐,规定产额,偿以本钱,即以所煮之盐折纳春秋二税;于产盐之地设置场、监等盐政机构,从事督产收盐。 请注意一个字——煮。 所谓煮盐,简言之就是用柴火将简单浓缩的卤水煮沸得到盐的结晶物的过程。其生产工艺落后,产量少,劳动生产率低,成本高。特别是消耗木柴量大,煮成一担盐约耗木柴四百斤左右。 落后的生产技术,导致了盐的价格居高不下。赵宋朝廷综合考量之下,定出了官盐每斤四十七文的价格。 乍一看,每斤四十七文的盐价似乎并不算太高,因为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各种文学作品中用贯、金银来作为物价的计量单位。 但您是否想过,当我们习惯了每斤两块钱的盐时,每斤五十块钱的盐您愿意吃吗?以宋朝较为富裕的社会现状,每户年结余不过三五贯。以每户每月用盐二斤来计算,一年就需要在盐的开支上花去一贯多。 试问作为普通人的您,一年花一千多块吃盐,骂娘恐怕都是轻的了吧! 而且还有一个大问题,既然是官盐,那都是按照人口数配给的。 那两浙路转运使王雍乃真宗朝的名相,他的岳父更是大名鼎鼎的吕夷简。 吕夷简是何许人也? 太子太师吕蒙正之侄、光禄寺丞吕蒙亨之子,从曾祖那一辈就是高官显宦,妥妥的官N代。天圣六年(1028年),吕夷简拜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地位之高,家世之显赫,实在不是晏殊这等骤然幸贵的草根可比。 明道二年,赵祯恼他谄事刘太后,革了他的相位,擢陈尧佐暂摄宰相。但陈尧佐老迈,身体精力都已不济,风传即将致仕。吕夷简便觉得自己的机会又来了,只要除掉眼前的拦路虎晏殊即可。 那王雍既为吕夷简的女婿,不用老泰山授意,就想着把老泰山的对手晏殊以及奉晏殊为老泰山的方仲永给扼制一下,无论如何总不能让方仲永学那太平兴国五年的状元苏易简,六年为翰林学士、十年就当了参知政事吧? 不曾想,那方仲永竟是允文允武,刚到台州就立下大功,官家钦命权知台州仍领通判。好家伙,半年就升到了从五品,再过两年岂不是要骑在老子头上了。 因此,台州没盐了,准确地说是没有多余的盐供腌制咸鱼了。——王雍没有那么蠢,敢断了百姓食用的盐。 方仲永去信好言相求,没有多余的盐;亲自去说,王雍很客气地告诉他,官盐官配,本官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要不,您让官家下旨调拨些盐过来? 那官腔打得是杠杠的,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给皇帝上折子,等皇帝与朝中大佬商量清楚了,旨意下到青州、滨州两个主要产盐地。盐场再安排生产、运送,大半年过去了。就这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要是有些环节不通畅,一年都说不定有没有影呢! 自己造吧? 被这心怀叵测的王雍告上一状,说自己侵扰盐政,有不臣之心就麻烦了。方仲永相信自己的判断,这家伙绝对干得出来。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想必以王雍的个性与地位略高一些经略安抚使陈执中的关系不会太好吧? 那陈执中在上次慈幼局设立一事上,还提点了方自己一番,似有交好之意。要不找他问问? 去了安抚司衙门求见,陈执中倒是很痛快地答应助方仲永一臂之力,亦可联名上奏请立宁海盐场事,以延续官家利民之善政。 临了,陈执中说道:“仲永呀,老夫恐不能在这两浙陪你多久了。老夫官运不济,不出三月,必将调任至江宁,与你的另一位泰山就要成为同僚了。” 方仲永道:“江宁府乃江南东路首府,可是要擢升大人为那一路安抚使?” 陈执中苦笑道:“你有所不知。那王雍恼我阻碍了他的青云之路,发动其故旧多方攻讦于我,算是平调吧!至于升迁,且等着吧!” 不经意间,方仲永卷入了官场倾轧。 要说那王雍是坏人,只怕未必;便如这陈执中就一定是好人吗,也不尽然。只是立场不同,利益不同罢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其实还可以仿一句利不同则不同道也。 不管了,造盐要紧。 过了年开了春,捕鱼的大好时节就到了,若是不能提前预备好足够的盐,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鱼臭掉,渔民们又走上老路不成?再说了,自己的六元商号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之所以说是造盐,而不是煮盐,是因为方仲永觉得煮盐太浪费木柴。 本地盛产木柴吗?并没有。要是真有许多的木柴,朝廷早就在这里设立盐场了,哪里还用得着方仲永自己去造盐。 当然,说造盐也不准确,最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晒水煮盐。 与传统煮盐想必,晒盐的优点明显,在海边建筑围堤,内筑简易储水蒸发池,引潮水入池晒至相当浓度,入锅煮之即可成盐。缺点也很突出,晒水的时候天气寒冷了怎么办,下雨、起风浪了怎么办?全靠老天爷给面儿。 这方法其实也不是方仲永的首创,福建那边有更省事的晒盐法,也就是全靠晒,晒够180天,呃不,晴好天气月余即可。 只是在沿海地区,一个多月不下雨的时候太少见,因此晒盐法并没有大规模展开。方仲永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所需的量又比较大,只好祭起儒家至宝“中庸之道”来个折中。效率高,出盐多。 至于环保的问题。哪位圣母说的,保证不打死你! 但毕竟是还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认可,方仲永对这种晒水煮盐的方法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先弄他个几十亩地的卤水池,实验一下再说。 你还别说,这制盐其实是真简单。 本地也有不少的渔民因为买不起官盐,自己私下里制过。只是卤水中的杂质去除的不干净,也不知道过滤一下砂石草沫,做出来的盐乌漆墨黑,放到水中溶化之后,还会漂起令人作呕的黑色物体。 望之令人作呕,食之令人呕吐,因为中毒了。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一般人是不敢去尝试的。 过滤脱毒而已,有什么可难的? 您见过家用纯净水过滤装置吗?一层大石子,一层小石子,一层活性炭,收您老八百一点儿都不贵。 方仲永不会做活性炭,暂时也没有那个必要,寻些上好的竹炭代替,大不了经常更换就是了。 如此种种,最后出锅的盐竟是白如雪,细如沙。命大熊品尝了一下,试试有没有毒副作用。 大熊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撮,放入口中,略一咂摸,就赶紧吐了出来。 方仲永紧张起来:“有毒?” “盐味太重,受不了。” 想来也是,现在的海水中本来就没有后世那些乱七八糟的污染源,农药、重金属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就咱这土法制盐,不说领先于西方多少年,起码做出来的盐是绝不会吃坏肚子的。 实验大获成功! 方仲永回到书房,提笔写奏折报功领赏,最起码也得让官家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异心,我这可都是为了你老赵家好呀! 一边写奏折,方仲永还一边委屈:我太难了!搁在后世,没盐了,拿两块钱买一包就是了,不像咱,还得辛辛苦苦地自己做。 虽然制盐是为了腌制咸鱼,但卖咸鱼不全是为了老赵家的公司的长远发展吗?为什么就没有人给点个赞呢? 赞还是有的,只不过需要点时间。 一个月后,赵祯接到了方仲永《论新法制盐事》的折子,阅之龙颜大悦。令有司试行,所得之盐较方仲永所描述更佳。遂下旨令各盐场依法而行,盐的产量大增,盐价随之而降。 又月余,方仲永期盼的“赞”来了,加中散大夫,算是小小地提了半级。 虽然不算是什么大礼包,但一个大夫的名头也算标志着方仲永真正地进入了特权等级。所谓刑不上大夫,绝不是说说而已,只要方仲永今后不犯下滔天大罪,小命当无忧也。 第八十四章 管理慈幼局的宋押司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区区一个中散大夫的文散官,除了多一份工资外毛用没有。 小小的开心之后,方仲永开始了今天的工作——视察慈幼局。 方仲永的视察与后世的视察不同。 后世公司领导视察,往往都是要提前打声招呼,让大家打扫一下卫生,布置一下花木,给前来视察的领导以赏心悦目之感。 至于工作上,多多少少是要有一些缺憾才好。领导查看之后,就可以对一些小的问题,诸如厕所不够整洁呀,复印纸可以两面使用呀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你虚心接受了,并立即进行了整改。领导满意,属下也不会真得被扣工资,皆大欢喜。 有人说了,什么问题都没有不是更好吗? 图样了不是。 如果领导没有发现问题,要么说明他的眼光不行,不能找出问题;要么就是他水平不够,没能发现问题。这样的话,领导还会开开心心地找小毛病吗?非给你找个大问题不可! 当然,问题也不能太大,影响了工资和奖金就不好了。 别以为古代的人就一定是“人心很古”了,那些经年老吏个个是奸似鬼、滑如油的货色。又都是本地人,关系盘根错节,最擅长阳奉阴违、上下其手。他们不少是长期在职,有的甚至是好几代都做同样的职业,所以他们对各司事务可以说了如指掌,所以官员对胥吏非常依赖。 南宋叶适曾说过,士大夫专从事于奔走进取,其簿书期会一切惟吏胥之听。 胥吏操纵具体事务,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出现过官员得罪小吏,结果小吏把那个官员名字写到退休文书上,然后那个官员就被退休了的极端案例。 加之胥吏升迁极慢,或者说基本上没有升迁的渠道。他们对于仕途大都不抱什么希望了,那就只剩下一件事了——捞钱,拼命的捞钱。或者是像“及时雨”宋江一样,交友四海,暗戳戳地谋划大事。 所以方仲永的视察不打招呼,也不会什么搞纯属自嗨的微服私访,突击检查就够了。 虽然宁海县丞、主簿是有品级的官,虽然方仲永刚到宁海就杀了个人头滚滚,但俗语有云,财帛动人心。 看着一堆堆的小可爱从自己面前走过而不能将它们拥入怀中,前辈子造了多大的孽才受这活罪?要不要趁人不备的时候,随便捡一两个滚到桌角的小可爱呢?(为银行职工的高素质打CALL。) 要说方仲永自赴任以来,最防备的不是台州的一班佐贰官,更不是宁海县的几位可以称得上“官”的几人,而是胥吏,或者蔑称为小吏的那一帮子。 要知道小吏里面可是有能人的。 前有汉高祖刘邦,当过亭长;后有闯王李自成,干过驿卒;当然也有演义里的众多梁山好汉,也多是小吏和低级武官出身。 方仲永不是圣人,他也不认为那些经办具体事宜的胥吏会是圣人。尤其是面前这位宋姓押司,那小眼,那鼠须,那肥头大耳,标准的污吏一枚,简直是丢了同辈的脸——若非方仲永不姓宋,大概一定要问一句“你也配姓宋”的。 但总感觉是装的,那位宋姓押司自见了自己之后就汗出如浆,哆哆嗦嗦。这刚开春也没那么热呀,哪来那么多的汗?又是哆哆嗦嗦的,莫不是打摆子? 方仲永很是客气地说道:“宋押司可是身体不适?要不改日再同本官前去慈幼局探察?” 宋押司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道:“大人喊小的名字宋大峰即可!启禀大人,小的并无不适,只是大人官威甚重,心内忐忑而已。有失仪之处,尚请大人见谅!” 方仲永笑道:“不是心里有鬼?” 宋押司的汗出得更多了,摆子也打得更厉害了,连声说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方仲永自觉很是温和地一笑:“没鬼就好呀!要不然,你可能就要真的当鬼了!” 许是宋押司与鬼没什么缘分,也不想在大好年华变成鬼,也不敢提前派人通风报信,陪同方仲永直往慈幼局而来。 那慈幼局被安置在城东一处荒废的院落,年久失修,本已破败不堪。但有那些“好汉”作为“志愿者”的一番修葺,又得了善款另行修建了食堂、宿舍,聘用了些保姆专门看护这些孤儿。 原本是交由县丞处理的,但一个县的二把手整天盯着孤儿院也不现实,方仲永才拉着具办的宋押司前来突击检查。按说,方仲永能想到的都安排了,但具体情况如何,还要看这一次的检察情况如何。保不齐就有那财迷心窍的家伙,干冒天下之大不韪,只为那可爱的小钱钱呢? 到了慈幼局,阻止了门卫想要通报的举动,方仲永挨个房间看了起来。 秉承后世的理念,慈幼局按照年龄分段,三到七岁为一段,八到十二为一段。十二岁以上不收,因为可以自谋生路了;三岁以下不收,因为没有适合的食物。 看似不近情理,实在是无奈之举。 没有奶妈、奶粉,婴幼儿无法哺育;十二岁以上者绍介至某店铺学徒佣工,可得一份伙食,勉力养活自己。至于说养到十八岁成年,那是后世的做法,当下真的做不到呀! 各个保育室的伙食还算正常,有米有菜,也有咸鱼可供食。尽管量不多,但足以果腹。所聘用的保姆也对孤儿们做到了和颜悦色,并无打骂虐待的事情发生。至于摧残孤儿的惨剧,一时半会的也看不出来,只能严加管理未雨绸缪了。 方仲永对宋押司的工作进行了肯定,勉励宋押司戒骄戒躁,再创辉煌? 并没有,方仲永是一向不以最大的恶意猜测他人的,不无恶意地问道:“每天的伙食都是这样吗,能保证每个孩子都吃饱吗?” 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的宋押司忙信誓旦旦地保证:“小的敢以人头担保,每日伙食必不次于今日。只是因为肉食价高,所以显得量少一些。” 方仲永笑道:“是本官疏忽了!回头令六元商号以成本价供应慈幼局鱼虾肉食等,着为永例!” 自此后,六元商号以成本价供应孤儿院肉食成了习俗,虽千年而不变也。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那方仲永继续问道:“这些孤儿,闲暇时有何消遣?” 宋押司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哀求道:“好我的爷哟!能给这些无父无母的孩童们一口饭吃,已是天大的恩德了!恕小的愚昧,不知大人的消遣指的是什么?” 方仲永呵呵一笑道:“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也!若是不能教授这些孩童些许谋生的技能,将来何以立足?” 宋押司问道:“小的愚昧,请大人教我!” 方仲永笑道:“好你个宋大峰!你哪里是愚昧,你这是考验本官来了!俗语云,三代不读书,不如一窝猪。本官意欲教授这些孤儿读书识字,你觉得如何?” 宋大峰指天画地叫屈了一番后,笑嘻嘻地说道:“大人美意,小的替那一众无父无母的孩子们致谢了!只是学些粗浅的手艺还算容易,这读书识字委实是难了!” 方仲永笑道:“可是教授的人才难得,这有何难?本官可令本县甚至是本州学子,每逢休沐便来这慈幼局教授学问。次数多者,所教授孩童成绩好者,可在县试、州试中优先擢拔。” 眼熟吧! 把志愿者服务与职务晋升联系起来,方仲永就不相信那些读书人还能坐得住。 那看似不像好人的宋押司立时跪了下来,诚心诚意地说道:“小的代那些孤儿给大人叩头了!只愿大人公侯万代,永享富贵!” 方仲永笑道:“因何行此大礼乎?” 宋大峰起了身来,眼中已是通红:“不瞒大人,小的自幼父母双亡,侥幸承了父亲的押司之职,也多受同宗、同僚排挤。要不然,也不会被安排管理这慈幼局的事务。但小的并不怨恨县丞大人,因为若是没有县丞大人的安排,小的如何能有机会得见知州大人的风采。小的对大人的景仰,如同黄河之水,连绵不绝……” 方仲永是服了这货了,那令人肉麻的阿谀奉承之辞如大江决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赶紧制止道:“停,停!你想要什么直接说罢,本官可酌情考量。” 宋押司道:“小的想拜大人为干爹……”见方仲永的眉毛都竖起来了,忙转口道:“想着怕大人定然不喜那谄媚之徒,是以想恳求大人将这整个台州的慈幼局都交由小的管理。小的以逝去的父母之名起誓,一定兢兢业业全心办差,绝不敢有半点疏忽。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还不等方仲永表态,忽听院中传来一声儿童的哭喊:“我不要在这地方呆着!” 方仲永似笑非笑地看着刚吹完牛的宋押司,眼中调侃的意味浓郁。 宋大峰老脸一红,告了声罪,忙出去探察究竟。 第八十五章 童子军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等方仲永到了院中,那吵闹不止的熊孩子已经在宋押司的“好言劝说”下偃旗息鼓了。虽然不再叫嚷,却兀自站在院中不肯离去,旁边还有一个清秀的女孩在低声劝说着什么。 方仲永笑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心眼倒是不少!说吧,你想从本官这里得到什么? 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本官是要治你的罪的哟!因为你的举动,影响了其他孩子的生活,并且有可能让本官对辛辛苦苦看护你们的嬷嬷留下不好的印象。你为一己之私,丝毫不顾及旁人感受,你可知错?” 随着方仲永一声厉喝,那倔强的男孩再也坚持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口中却犹自解释道:“我的爹娘都被贼人给杀了,我想要报仇,我想要报仇……” 方仲永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押司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究竟意欲何为?” 宋大峰急忙告罪道:“属下小小心计如何能逃过大人的法眼,只是这个孩子连他身边的女孩不同于普通人家的孩童。小的无奈,才出此下策,求大人怜悯。” “哦,有何不同?” “这一对孩童,乃前任韩知县所遗留的一对双生姐弟。女孩略大叫灵儿,男孩略小叫做林儿。那韩知县夫妻俱被贼人所杀,幸得韩夫人临死前将这一对苦命的孩子藏于地窖之中,才侥幸逃过一劫。 待大人破贼,属下等发现他们时,早已是饿得奄奄一息。听闻家中遭此巨变,那男孩就整日嚷嚷着要报仇。一众贼子早已被大人杀光,哪里用得着他一个小娃娃去杀敌? 原想着与他家乡亲朋联系,不想那韩知县竟是个天煞孤星的命,家中亲眷全无,族中远亲也无人愿意抚养。 小的无奈,只得将他们暂时养在了这慈幼局,期盼朝廷有朝一日能想起罹难的韩知县,能够有个荫补出身。但韩知县并无甚功绩,荫补之事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够办妥。小的人微言轻,有心无力,才让他们到院中喧哗,以求大人垂青,不使明珠蒙尘矣!” 方仲永叹道:“韩知县为国蒙难,韩夫人之刚烈,本官也早有耳闻。原以为其家中并无子嗣,今日才知还有未尽之事。县丞误我!荫补之事就交到本官身上吧,必会给他们一个好前程。” 方仲永把那两个孩子叫到跟前,问道:“你父母的大仇,本官已经替你们报了。你们还想要些什么,本官定然尽量满足!” 两个孩子很有礼貌地施礼拜谢后,女孩问道:“能让我弟弟进学堂读书吗?爹娘在世的时候,常教我们读书识字,我希望弟弟将来能够像爹爹一样金榜题名。” 男孩叫道:“我不去读书!书读得再好,贼人来了,还不是一样被他们杀了。就像爹娘一样,呜呜呜呜……” 方仲永问道:“那你想干什么呢?” “我要学武艺、军阵、骑射,像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一样把坏人都杀光,让所有的坏人都害怕我!”男孩说道。 看不出来,这位小朋友还是个军事迷。只不过把所有的坏人都杀光,是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伪命题。让所有坏人都怕你,倒是还有实现的可能。 方仲永笑道:“仅靠你一个人,能杀几个坏人呢?” 男孩得意地一招手:“我有兄弟!”立时就有十来个男孩站了出来。 方仲永笑得更开心了:“就你们几个小娃娃,能做些什么?” 韩林儿生气了:“谁说小娃娃就不能办成大事了?我们几个前番还逮着一个漏网的叛贼呢!” “怎么抓到的?”方仲永问身边的宋押司。 宋大峰回道:“这几个娃娃运气好,偷溜出去玩耍的时候,刚巧看到一个贼人鬼鬼祟祟的想要躲藏起来。他们倒还小心,留下几个监视,另几个跑到衙门报信。兵丁抓住了一审,果然是个逃犯。为此,还给他们记了一记军功。” 方仲永问带头的韩林儿:“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坏人呢?” 韩林儿的回答很大气:“他长得就不像好人!” 方仲永打趣道:“子曾经曰过,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仅靠一个人的外表是不足以判断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的。就像这位宋押司,长得虽然不是太俊美,呃,是有点丑,但其实是个大大的好人。你们说对吗?” 众多孤儿多承宋大峰恩惠,闻言俱都点头。也不知道是赞同押司长得丑,还是认为宋大峰是个好人。 宋大峰苦着脸道:“大人,咱能不能换个人说事呢?” 方仲永笑道:“别人不在近前,教学效果不好。”又转对那些孩子们说道:“要想行军打仗,消灭敌人,仅靠运气和眼力是不够的。就以你们抓获的那个坏人来说吧,他要是发现了你们怎么办?他要是在官兵到达之前就遛了怎么办?他要是意图伤害你们怎么办?” 接连几个问题,把几个小家伙问蒙圈了。 过了一会儿,韩林儿期期艾艾地说道:“不是没有大人您说的那些情况发生吗?” 方仲永正色道:“你们想要学冠军侯那般深入敌后,扬威塞外,空有一腔热血是不够的。 一则,你要有霍去病的本事。打熬筋骨,苦练骑射,个人勇武冠绝三军,是为冠军侯也! 二则,你要有领兵打仗的能力和极强的自我约束的习惯。为一军将领者,必知天时地利,必知术势形法,必知敌之所必救我之所命脉。且要与士卒同甘共苦,视士卒为兄弟同袍。你等可知同袍之意?” 一个自称司马青云的十来岁的孩童说道:“家父曾教过我《诗经》,其中‘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句子至今依然记得。大概是说战友之间在困难的时候应该互相帮助吧!” 方仲永笑道:“你既名青云,想必是读过些书了,但书读得不够通透。 所谓同袍,同的不仅是士卒之间,更要将领与士卒同衣同袍,同生共死。只有这样的将领,属下才会信服,才能打大仗,打胜仗。 而且同袍之义还不止这些。试问以冠军侯之勇,若是能携三万铁骑,又当如何?” 一帮少年不禁畅想起来。冠军侯霍去病仅率数千骑兵,就完成了横扫漠北、封狼居胥的不世伟业。要是能带领三万骑兵,岂不是要打到天边去?可为什么一代雄主汉武帝不肯给他那么多的人马呢?是忌惮霍去病功高盖主吗? 方仲永笑道:“汉武帝虽缺点甚多,但胆识气魄无人能及,且霍去病自幼便追随在武帝身边,何来忌惮一说。非不愿也,不能为也! 举西汉倾国之力,才勉强能够供应骠骑将军麾下八千人马之所需所用。设若真组织三万骑兵出塞,还没有等寻到匈奴主力进行决战,沉重的后勤负担就会把西汉王朝压垮。 况且作战之时,局势瞬间千变万化,突发状况层出不穷。再勇猛的将军也有可能被流矢所伤,甚至可能是从马上失足摔落而死。更有辎重中断了,迷路了,缺水了等等数之不尽的情况,仅靠一人,便是你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这个时候,有一个好的团队就显得至关重要。 你们个人的能力够吗?各方面的人才储备好了吗?还觉得打仗是一件只需要勇敢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在旁边听了半天的宋大峰暗暗咋舌:谁说这位是不通军事的书生的,人家初到台州就剿灭了一场叛乱,靠的能全是运气吗? 方仲永无暇理睬那眼中闪着“小星星”的某人,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宣扬一下自己的军事理念,自然是要给这些“花朵”们多灌输些全面、实用的东西了。 尽管当下重文轻武之风不易扭转,但有自己这个前知三千年,后知一千年的妖孽在,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看这些孩子的情绪有些低落,深知打一巴掌给个枣精髓的方仲永转而夸奖到:“这些,对于你们来说都不是问题!本官相信你们一定能克服这些困难,成为一个合格的将军!但是,你们首先要做的不是打熬筋骨,锤炼意志。尽管这两条是成为一个悍卒的必备条件。” 空洞的说教,任谁听多了都烦。方仲永也不再多说,随手折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直角三角形,一直边为三百里,斜边为五百里,求另一直边之长为多少? 后世人尽皆知的勾三股四弦五的题目,在此时却是成了天大的难题。 便是自称读过几天书的宋大峰,整天跟数字打交道(押司的工作有点类似于会计),也是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这是勾股图吗?” 至于一帮孩童,大的不过十来岁,小的只有六七岁,不过后世小学的水平,哪里知道什么是勾股定理。抓耳挠腮,绞尽脑汁一番后,团灭了。 那韩林儿一生气,不算了,还狡辩道:“靠这么个奇怪的图,就能把敌人画死吗?” 方仲永笑道:“画图肯定不能把敌人画死,但假如敌人在直点处,你与友军分别在两侧点。如何能够保证同时抵达直点,同时向敌人发起攻击呢?” 男孩骨子里天生就有暴力因子,说起打仗就兴致勃勃。研究了半天,居然提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想法:以每天行百里计算,距敌远者先行一天,即可同时到达敌人处一起发起进攻。 最后,方仲永把十几个不安分的孩童叫到一起,问道:“如果你们真的有为民除害的决心,又能够在今后的学习中在技击、体能、天文、地理、数学、骑射过关,本官可亲授你们‘童子军军旗’,优异者本官亦可向朝廷举荐为官。” 听说有这么多的条件,有几个孩立即就打起了退堂鼓。眼看好不容易拉起的队伍要散了,韩林儿急了:“难道你们想一辈子做学徒,或者是浪迹街头成为青皮吗?” 那些原本想退缩的孩子被他一激,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但都提出了自己的忧虑:“这么多的东西要学,只怕我们最后达不到标准,还不如提前学些手艺,长大了还能有个生路。再说了,本县哪有这样的人教我们呀?” 方仲永笑而不语,宋大峰很有眼力见地说道:“知州大人学究天人,教授你们几个顽童岂非手到擒来之事?还不过来拜见先生!” 方仲永毫不客气地接受了一帮孩子的拜师礼,温言道:“本官一言既出,便绝不会反悔。但本官公务繁杂,不可能每天都来给你们上课,所以本官会安排相应人手授课。以军令行事,你们是否愿意?” 孩子们高喊道:“愿意!”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用手机码字真得很舒服,因为可以趴着,躺着,侧卧着,位置更可以随意,床上,沙发上,甚至是马桶上。舒服!致我的老腰! 第八十六章 推行保甲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回到宁海县衙,宋大峰仍然不离不弃,呃不,紧紧跟随,好像也不对味。 你想干嘛? 王凌薇这几日正嫌冷落了她,闹脾气呢!赶紧哄好自己的小美人才是正理,你一个胡渣唏嘘的中年大叔,就别跟着碍事了行吗? 宋大峰眼巴巴地看着方仲永,满怀深情地说道:“大人,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哦,你是说想要全面接手这慈幼局的一干事务,甚至是整个台州的慈幼局?”方仲永问道。 “是啊,是啊!请大人成全!” “本官与你明说了吧!这慈幼局油水不大,除官府可拨少量经费,大多依靠广大士绅的捐助。每一笔花用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且事务繁杂、责任重大。本官最恨那假托慈善而行龌蹉之徒,若是你想从中获利,是万万不能。凡被本官揪出一例挪用善款、虐待孩童者,轻则发配,重则斩首,你可要想清楚了?” 宋大峰很是肯定地说道:“小的早已想明白了,定将这台州所有的慈幼局管理得井井有条,确保不出任何纰漏!” 果然,每一个姓宋的押司都有一颗不甘于平凡的心,这是看到我对孤儿们的重视了呀!方仲永心里一笑,给他个机会又有何妨,机会总是留给有野心的人嘛! 方仲永招手道:“你近前来说话。本官对慈幼局的安排将来会有大用,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些孤儿无父无母,除非痴呆之人,皆可培养之后成有用之才,似那韩林儿司马青云等便是一例。本官要你将教授各门各科的教员好生安置,诸般知识好生教导,而不是仅仅满足于让他们不饿肚子。起码要让他们忠于朝廷,忠于国家并知法守礼,有一技之长。 特别要留意四类天赋异禀者,军事、赞画、算学、文学。若有这四类人才,可报于本官另行安排。便是延请名师教导,亦在所不惜!” 宋大峰喜不自胜,忙要叩头谢恩。 方仲永阻止了他,说道:“先不要忙着感谢本官!本官另有一事要你去办,办得好了,保你一个将仕郎应该不在话下。你可别小看这从九品的小小文散官,这可是标志着你不再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吏了。虽县尉、主簿亦不过如此。” 宋大峰这次是真得欢喜了,发誓效忠一番后,仔细聆听方仲永安排他的“投名状”。 投名状也者,通常意思是以非法行为做保证(投名状)而加入非法团体,是加入非法团体的表示忠心的保证书。 如一众好汉上梁山的时候,都要杀几个人表示一下与官府决裂的决心,让带头大哥知道你没有了回头路,才好放心用你。只不过王伦无才无德,逼迫晁盖、吴用等人纳投名状不成,反被林冲给宰了。 方仲永有大好前程可奔,没想着落草为寇,也不打算让宋大峰杀几个人玩玩。他要的只有一样,让宋大峰推行“保甲法”。 要说这王安石的变法大多数对普通百姓是有利的,甚至是对赵宋王朝是极其有利的——要不然神宗也不会支持他前后搞了十八年(变法自熙宁二年开始,至元丰八年宋神宗去世结束)。 不过,由于部分举措的不合时宜和实际执行中的不良运作,也造成了百姓利益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如保马法和青苗法,加之新法触动了大地主阶级的根本利益,受到了以司马光为首的保守派的大肆抨击。神宗一死,便人亡政息,王安石黯然退场。 要说王安石变法的详细内容及功过得失,能写出一大本书来,但方仲永认为其中的《保甲法》确实是良心之作,绝非五毛钱特效。 其法曰:各地农村住户,不论主户或客户,每十家(后改为五家)组成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凡家有两丁以上的,出一人为保丁。农闲时集合保丁,进行军训;夜间轮差巡查,维持治安。 据王安石自言,推广开来,可除盗,可与募兵相参,可省养兵财费。 后两条牵涉到朝廷的政策,方仲永暂时没想这么远。拿着知州的钱,操着皇帝的心,好听点叫以天下为己任,不好听点叫咸吃萝卜淡操心。 有感于前番天一大王为祸之事,方仲永觉得应该加强一下农村基础建设,特别是安防力量的建设。不然的话,指不定隔不多久就会出现个天二大王、天三大王什么的玩意儿出来祸害一方百姓。就指着那些捕快衙役,欺压个良善,催逼个赋税徭役什么的还凑合,缉盗平叛是屁事儿不顶。 上回,方仲永敢领着一帮杂鱼来平叛,不过是仗着亲卫众多,叛贼尚未成气候的侥幸之举。假如再来一次的话,方仲永说不定就不敢那么莽撞了。所以,成立农村自保组织,是绝对有必要的。 当然,农民不是训练有素的官兵,真有叛贼巨寇只怕无力剿灭。但对付流窜于乡间的蟊贼,维持基本的邻里秩序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为了避免出现后世“扶不扶”之类的窘境,方仲永还丧心病狂地加了一条:贼来需打,隐匿者同罪,知情不报者同罪,通贼者罪加一等。硬性规定同仇敌忾,不然你就是仇敌。 并且,为了鼓励百姓抗击贼寇,方仲永在善后和奖励方面也做出了改动:擒五人、杀三人者为保长,擒十人杀五人者为大保长,擒三十人杀十人者是为都保长,可辖一乡之青壮。各职务暂由县衙指派人选,三月一考核,不称职者黜落,立功者晋升。 宁海狭小,不过十余乡镇,得了方仲永命令的宋大峰转了一圈也不过几天的时间,就把架子搭起来了。 至于训练及所用兵器,倒也简单。 砍几棵竹子制成竹枪,在滩涂稻田里扎几个稻草人,一声令下,十余根竹枪投出,稻草人立马变成刺猬,委实是惠而不费的好办法。 狗仗人势的宋大峰还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若是有贼人手持枪棒杀来,你们怎么办?跑?人家正好杀了你,抢了你的婆娘,睡了你的女儿。跪地求饶?只会让人家砍你的脑壳的时候顺手些。各位高邻看看你手中的家伙,这是知州大人的恩德呀!他让咱老百姓知道了,怎么活着才像个人!” 有王姓大保长,曰王子鹏者,率先呼应道:“感谢知州大人的关怀!我等小民感激涕零,愿为大人立生祠供奉,预祝大人公侯万代,富贵绵长!” 要说这王保长其貌不扬,斗大的字不识得一箩筐,最喜卖弄,又善逢迎,见识比普通的愚夫愚妇强上些许,在本村几十户人家里竟也算是个场面上的人物了。 说起来可悲,人总有从众、从强的心理,哪怕那位所谓的强者未必真的强,更是很有可能会带领他们走上一条歪路、死路。但人性如此,莫可奈何? 也许有人会说,错误的决定也比没有决定要强。但那位做出决定的强者真的是为了集体的利益才做出的决定吗?只怕有九成不是吧! 陪同巡查各处保甲建设的大熊嗤笑道:“就你这么个东西,也想得到大人的青睐?临行时,大人就有吩咐,务必严查原本为祸乡里者混进保甲,侵蚀基层组织。我看你这位王保长,倒是很符合大人说的情况。从实招来,做下了多少坏事?” 说着,抽出腰刀吓唬那王保长:“老实交代,都做下过什么恶事?” 王保长忙叫屈起来:“小人只是老实巴交的乡农,哪里敢做什么坏事?求军爷明察!” 大熊也未必真要剁了王保长的脑袋,只是见他语调轻浮,震慑下而已。待听到王保长辩解,转而问那几十个保丁:“这王某所说可是属实?你们只管大胆直言,把他所作所为全部说出来,但凡有些过错,正好宰了他祭旗!” 一众保丁被吓住了,这位军爷的脾气可不太好呀!什么叫“但凡有些过错”?这王子鹏扒绝户坟、踹寡妇门的坏事可没少干呀!可要说因为这点小事就被剁了,好像有点不值当啊! 所谓“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大家乡里乡亲的,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实在是不忍心看着王子鹏身首异处。 商议了一番,有忠厚长者说道:“军爷容禀!那王二当年被征召入了边军伙夫营,厮混了几年回乡。虽然做了些错事,可总体上人还是不错的。本村人少,与外村争抢时经常吃亏,多亏了王二领着我们,才不至于次次都被人欺负呀!求军爷饶他一命!” 说完,一众保丁都跪了下来求情。那王子鹏也是真怕了,也跪了下来。 大熊说道:“王子鹏,今日若无一众乡民为你求情,定要取你狗命,免得你得了些许权势便益发骄狂。今念你为恶不多,又有众乡邻作保,你的脑袋就先寄存着吧!当谨记大人教诲,认真练兵,缉恶捕盗,造福桑梓。立下功劳,都保长之位也亦可期!” 翻译成职场的话就是,好好干吧,部门经理不是梦! 看着一向自诩智者的宋押司也对自己报以敬服的表情,大熊心内暗笑:“看来大人的招数还是好用的嘛!算了,不多想了。还得去各处看看保长们的成色呢,还得把大人的‘优先安置退役老兵’的命令贯彻好呢!我真是太忙了呀!” 第八十七章 家有喜事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忙碌了几个月,咸鱼的生产、销售步入正轨,保甲制也是搞得有声有色,方仲永终于过上了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的幸福生活。 治所也不再暂设到宁海了,回台州知州衙门才是正理。离了方大人的领导,台州的一帮子佐贰官如何能安下心来好好地办公呢?台州众官员纷纷写信要求方大人早日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您一天天地在外面跑,大家也不好意思闲着呀! 对于这样的低级马屁,方仲永早已免疫。心道:老子不在台州的时候,你们不定过得多开心,弄出多少幺蛾子呢?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为老赵家费尽心力这么久了,且让咱休息几天吧! 眨眼又到了八月,喜讯传来。 一天,向来稳重的忠叔自前门一路狂奔至后院,口中高呼:“大人,生了!大人生了!” 方仲永早就着急汴梁为何没有消息传来了,也无暇顾及忠叔的语病,只顾问道:“母子平安吗?”不问所生孩子的性别,只问是否平安。 后世有好事之徒还据此考证,方仲永对生儿子还是生女儿并不在意,并对封建社会沦为生育机器的女性给予了足够的关心和爱护,充分做到了尊重女性权利,实为女权运动的发轫者。 事实证明,忠叔不但不是女权主义者,还是个深受封建思想毒害的蠢货。忠叔略有些夸张地说道:“少爷怎么知道是个公子的?是了,所谓父子连心,少爷一定是感觉到了。” “我感觉到个屁!夫人还好吗?” 谁耐烦去关注那不知道叫什么的玩意儿,还是自己的老婆重要。保大还是保小在后世就是个玩笑,当下可是要命的事。在毫无医疗条件可言的古代,稳婆的唯一作用就是呐喊助威,事后剪一下脐带。若是发生了倒生、脐带绕颈或者大出血的情况,一尸两命绝不是虚言。女子生育,妥妥的是过鬼门关呀! 忠叔这才冷静下来,说道:“少爷放心。因是夫人首次生育,晏家老爷很是重视,特请宫中最高明的稳婆接生。夫人也甚是争气,稳婆刚到,就顺利生下了小少爷。” “好了,把信拿来我自己看吧!”我生了儿子,你高兴个什么劲儿?搞得跟和你有关系似的? 打开了信,正是晏溶月那熟悉的字迹。许是产后虚弱,字迹有些潦草,字里行间却是洋溢着欢快,还有,炫耀? 也可以理解,便是只老母鸡下了蛋,还要高声宣扬“个个大,个个大”呢?人家都生了个大胖小子了,还不允许人家表一表功,向爱郎撒娇吗? 另一只还没有下蛋的,呃不,方仲永的另一位夫人王凌薇也跟着看完了信,却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抱怨道:“相公偏心,把儿子给了惠子姐姐,却连个女儿都不舍得给我!我不依!我不依嘛!”说着,还像个牛皮糖一样扭来扭去。 方仲永被她扭得火起,打横将王凌薇抱了起来,怒道:“生!现在就生!儿子女儿一起生!那谁谁,看什么呢?还不下去!” 王凌薇这才惊觉有外人在场,忙挣脱开来,咯咯笑道:“好你个昏庸的大老爷呀!妾身才不陪你白日宣淫呢!免得旁人说妾身是红颜祸水,影响了你的正事!” 方仲永笑道:“屁个红颜祸水,那都是些没用的东西编出来的托词。以你家相公那坚定的意志,强健的体魄,三五红颜,指不定谁祸祸了谁呢!” 夫妻笑闹了一阵,方仲永温言道:“心里好些了吗?” 王凌薇有些羞愧地说道:“相公不以妾身心胸狭隘而生气,反而开解于妾身。我心里明白着呢!在此,恭贺相公喜得贵子,多子多福!” 方仲永说道:“你呀!还是没放下呀!所谓夫妻,要的不是相敬如宾,而是有什么说什么,凡事不可压在心里。我宁愿你不要那么贤惠,宁愿你对我发脾气、撒娇,只要你心里舒坦。而且我们年纪轻轻,想要孩子有大把的机会。而且我坚持认为,女子生育时间不能太早。此番惠子生育,都怪我思虑不周,只顾自己快活,实在是苦了你们了!” 王凌薇娇嗔道:“人家和相公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快活呢!就是,就是,相公有时候太荒唐了点。” 眼看再扯下去,就要被404了,忠叔适时进来解围:“门外有一自称是韩玲儿的姑娘求见。” 方仲永一时没回过意来:“谁呀?有什么事吗?” 王凌薇笑道:“相公您真是贵人多忘事,韩玲儿是韩知县所遗之女呀!是妾身让她来的,想收她做义女!” 方仲永很是无奈:“你这是又闹哪一出呢?你只比人家大六岁,当人家的义母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前番在宁海慈幼局,妾身见她总是郁郁寡欢,就细问了缘由。”王凌薇说罢,在方仲永耳边低语了一番。 方仲永恨声道:“那李梦龙做下此等禽兽不如的行径,用马拖死他实在是便宜了他!实应千刀万剐,以谢我心头之恨!” 王凌薇劝道:“相公息怒。那李梦龙固然已不得好死,但受如此残害的女孩儿只怕在慈幼局也不好呆着了。所以,妾身想给她个机会。加之妾身的丫鬟很是蠢笨,全不似惠子姐姐身边的猫奴那般娇俏可人,会讨相公欢心。妾身还想着将来有个臂助呢!” 方仲永痛斥了某人的一派胡言,落荒而逃。 叫人把那韩玲儿领到跟前,王凌薇笑道:“玲儿,我与我家老爷已经商量好了,他对收你为义女并无意见。你且安心在这府衙中住下,一应用度皆按小姐的份例。你意下如何?” 韩玲儿遭逢大难,有着异乎寻常的冷静,拜见了义母后问道:“不知义母对我那弟弟如何安置?” 这下王凌薇有些露怯了,认个义女当不得什么大事,无外乎多一份嫁妆而已。但看相公的意思,只怕没有认个干儿子的想法呀?只得再好言把方仲永请回来。 方仲永也不拿乔,直接说道:“玲儿,认你为义女,我并不反对,就是对你弟弟多加照拂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你可知,本官对童子军寄予厚望,韩林儿在那慈幼局勤学苦练对他今后的成长是极为有利的。你也希望你弟弟将来能够出将入相、功成名就,而不是仰人鼻息、一事无成的纨绔吧!” 韩玲儿盈盈下拜道:“是女儿孟浪了,请干爹恕罪!” 方仲永很是不自然地说道:“以后喊本官义父即可,这干爹莫要再喊了!”实在是对已经变味的词语接受不能呀! 见韩玲儿始终有些拘束,方仲永劝道:“家中的事,我一向是不管的。你只需听你义母的话,每日学些诗词、女红就好。待你长大成人,自会与你寻一个如意郎君,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有本官护佑,当保你一生无忧。” 不成想那韩玲儿小小年纪竟是个硬气的,说道:“孩儿只恨是个女儿身,不能上阵杀敌。但孩儿擅养信鸽,可助干爹一臂之力!” 方仲永道:“咳咳,是义父!你说你会养信鸽,我且问你,如何挑选?如何饲养?如何可保信鸽不迷途?如何确保信鸽所传之消息不落入敌手?如何保证即便信鸽落入敌手而敌方不能获知我方消息?” 韩玲儿想了半天,梗着脖子道:“家母乃公治长后人,最通鸟兽之语。区区信鸽的饲养,早已耳提面命,熟谙于心。那信鸽的挑选,首重血统,其次眼睛、羽毛、骨骼。且那鸽子最是忠贞,便是分隔千里亦不离不弃。若百里外放飞其中一只,则必然会循路径、山脉、河流、村镇等回归,几无差错。至于与敌作战等等,女儿不知。” 要说方仲永自来到大宋以来,最不耐的就是两件事,一是交通,二是通信。 交通的事一时半会儿没有解决的办法,暂且不议。但仅仅只是传递个消息,就足以令人发狂。基本上都是人到了,消息也就到了。甚至是人都到了,消息还没有到。就以这次晏溶月生子来说吧。要是有电话,甚至是视频网络,简直是太简单的问题了。 这边问:“老婆你生了吗?” 那边回答:“生半截了,你要不要直播一下?” 分分钟就解决问题了,哪里用得着让驿卒辛辛苦苦地跑两个月?万一其中有李洪基、张秉忠之类的豪杰,岂不误了给儿子取名字的大事? 当下,方仲永自书架上取下一部《论语》,提笔写下四一,一一一,八二一,一一等几个莫名其妙的词,连书一同递给韩玲儿道:“如果你能解出其中的意思,本官必会重用!不然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学做女红吧!你先去吧,我还要给儿子取名字呢!” 盏茶功夫,方仲永就为自己的儿子起好了名字,方正。取世间万物,唯方正者始得长久。 韩玲儿居然也从书中挑出了字眼,组成了一个喜庆的词语:喜得贵子! 第八十八章 二百五与他的朋友们(一)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之所以说这句话,是因为方仲永对自己施政的成果是非常满意的,更是因为一代“完人”范仲淹回京了。 前生上中学的时候,老师讲到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中的千古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时,方仲永和一帮同学只是记住了这句话怎么翻译成现代文。 至于范文正公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利国利民的事迹,重要吗?考试会考吗? 以至于老师说“范仲淹就是这样的人”的时候,方仲永与同学们发出了很不厚道的哄笑。 老师您可别扯犊子了。这么个私德上毫无瑕疵,能力上善执政、能治水、精通兵事,还能写一手好诗词,当大学校长都能当得有声有色的全才。你直接说他是把内裤穿在外面的超人不就得了。还信誓旦旦地说,据史料记载,时人皆称之为“完人”。 完人是假,老师您在玩儿人才是真的吧? 不成想,魂穿后一打听,修宋史的元朝人脱脱不花还真没有瞎掰,这位范文正公还真得很厉害。(脱脱不花哭道,俺又没有得他一分钱的好处,用得着为一个前朝的臣子吹嘘嘛!) 要说这范仲淹也勉强算是个官N代了,祖上那也是曾经阔过的。只不过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只能当了个相当于市级秘书的小官了。 据说,天要给某一个人降下大任,一定要给他制造点麻烦的。诸如丧父、丧母呀甚至是父母俱丧什么的,颇有些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的意思。如包拯,父丧;如杨察,父丧;又如范仲淹,父早丧。 两岁的时候,范仲淹的父亲范墉病逝于任所,母亲谢氏扶着父亲的灵柩回到吴县老家。掌书记是一个从八品的小官,范墉为官又清廉,没有积下什么钱财,孤独寡母马上陷入了生活无着的窘境。 平江府推官朱文翰妻子新丧,经人撮合,谢氏带着整天只知道撒尿和泥的两岁儿子改嫁给了他。范仲淹小朋友就成了人憎狗讨厌的拖油瓶,还取了个新名字,朱说(同悦,不是什么猪说之类骂人的。) 不久,朱文翰调京任职,就把母子送回他的老家淄州长山县(今山东邹平)生活。朱家兄弟姐妹多,家境并不宽裕。谢氏想让儿子早些赚钱补贴家用,就安排他到一家店铺当学徒。但仅仅干了一个月,朱说就炒了老板的鱿鱼,逃回家中,请求母亲让他继续上学。 朱文翰知道后,不但不加责怪,反而夸奖他志存高远,支持他继续在本地私塾读书。 朱说就在新家住了下来,浑浑噩噩地过了十几年。 直到有一天,他的便宜哥哥外出做了些赌钱、喝花酒等等不健康的活动。一向讲究勤俭持家的范仲淹劝解说,爹爹的银钱来之不易,哥哥您要节省点花用才是。 早就看这个整天张口子曰闭口诗云的便宜弟弟不顺眼的便宜哥哥伤人的话是张口就来,我自花用我朱家的钱财,与你个外人何干? 范仲淹如同五雷轰顶般,问明母亲,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要是按照武侠、玄幻的套路,这个时候,范仲淹应该被反派打落悬崖,得授绝世神功,爆出顶级装备,一路打怪升级,最终破碎虚空才是。 可惜生活就是生活,哪怕是范仲淹这种自带主角光环的人,也要吃饭穿衣,也要有老师教导。 当过老师的人都知道,聪明的孩子不可怕,因为聪明人往往会偷懒;勤奋的孩子也不可怕,他只能按部就班的学习,而不能“举一而知十”。最可怕是既聪明又勤奋的,他会很快掏空你的学识,让你很快就感觉到如果自己再去教他就是误人子弟。 很快,塾师就顶不住了,推荐范仲淹到一高僧慧通处学习。 慧通大师佛法高深,学识渊博。 朱说听慧通大师讲《易经》《左传》《战国策》《史记》及诗词歌赋,学业日益精进。进山一年后,参加科举考试,被举为学究,意思是精通《易》《诗》《书》《礼》《春秋》五经的人,朱说从此名声大振。 三年后,高僧也感觉身体被掏空了,就忽悠朱说,想更进一步,就要走出长山,走向更高更远的天地。 于是,朱说去了应天府大宋四大名校之一的南都书舍,投师在大儒戚同文门下,也就有了“断齑画粥”的典故。 大中祥符八年(1015),朱说即将赴京参加省试,能否成为天子门生,就看这临门一"举"了。心中难免忐忑,先到到祠堂求签。 第一签问他不能当宰相,判词写:不能! 又抽一签,问能不能当医生? 旁边的兄弟感到奇怪,问道:“男子汉大丈夫,立志做宰相,可以理解;可是转眼又想做个医生,这反差忒大了些吧?” 朱说答:“最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祉者,莫过于做宰相;既然做不了宰相,做名良医,上可治疗君王和父母,下可救治天下苍生,中可以教人保健养生。身处底层而能为百姓解除疾苦,还有比当医生更好的吗?” 但是这一签的判词仍是不能。 朱说掷签于地,慨然长叹:“两样都不能,我如何实现平生之志呢?” 当然,求签这种封建迷信的事儿,朱说也不会当真。该读书读书,该考试考试。在当年的省试当中,朱说中乙科第97名,实现华丽转身,寒儒变进士,贵为天子门生。被任命为广德军司理参军,官居九品。虽然级别不高,但毕竟吃皇粮、拿俸禄,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 他对政务做了些安排,便回长山看望朱氏族人,表达了对他们养育和关照自己的感激之情。因为继父朱文翰已于前几年去世,他便将母亲接来江宁府,由自己奉养。 两年后,朱说以治狱廉平、刚正不阿,升为从八品的文林郎,任集庆军节度推官。在同母亲商议之后,他上书朝廷,正式归宗复姓,才算是恢复了范仲淹的名字。 天圣五年,范仲淹为母守丧,居南京应天府。时晏殊为南京留守、知应天府,闻范仲淹有才名,就邀请他到府学任职,执掌应天书院教席。 天圣七年,时任秘阁校理的范仲淹上疏,谏言仁宗放弃冬至日率百官朝拜太后事宜。未获回复,随即范仲淹直接上疏刘太后,请求还政仁宗。奏书入宫,再次石沉大海。 晏殊得知范仲淹上疏,大惊失色,批评他过于轻率,不仅有碍自己的仕途,还会连累举荐之人。范仲淹据理力争,并回写一封长信《上资政晏侍郎书》,详述自己做法的缘由,申明自己的政治立场:“侍奉皇上当危言危行,绝不逊言逊行、阿谀奉承,有益于朝廷社稷之事,必定秉公直言,虽有杀身之祸也在所不惜。”把对自己有提携之恩的晏殊好好教训了一顿。 晏殊一看,好你个白眼狼,若非本官提携,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穷乡僻壤当个俗吏呢?怎么着,这名声起来了,连我的好言都听不进去了?得,您秉公直言,想杀身成仁就去吧!恕不奉陪! 按说此事就该到此为止了,这位耿直的老倌儿竟然在私下时与友人谈及拂了晏参政的面子一事的时候,还说什么与晏殊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并无私交。从此,二人形同陌路。倒是方仲永的连襟富弼很是钦佩范仲淹的为人,与之相交甚厚。——感谢宋朝文人那些乱七八糟的各种笔记,让我们对当时的历史有个全面真实的了解。 明道二年,刘太后驾崩,仁宗亲政,召范仲淹入京,拜为右司谏。 时群臣多议太后垂帘时为政之失,范仲淹却认为太后虽秉政多年,但亦有养护仁宗之功,建议朝廷掩饰太后过失,成全其美德。仁宗采纳,诏令朝廷内外不得擅自议论太后之事。 七月,七月,天下大旱,蝗灾蔓延,江淮和京东一带灾情尤其严重。为了安定民心,范仲淹奏请朝廷派人视察灾情,仁宗不予理会。范仲淹便质问赵祯:“如果宫中停食半日,陛下该当如何?”赵祯幡然醒悟,派范仲淹安抚灾民。范仲淹应诏赈灾,开仓济民,并将灾民充饥的野草带回朝廷,以警示六宫贵戚戒除骄奢之风。赵祯深以为忠良。 要是一直按照这样的剧情发展下去,范仲淹没准儿真的能够很快当上宰相,一展他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抱负。 然而,区分一名官员是政客还是政治家的标准就在于,做某一件事是从个人利益考量还是从大众的利益、心中的是非出发。老娘刚死的赵祯想要换老婆,犯言直谏的范仲淹在宰相吕夷简的推波助澜下,很快又被贬谪出京,出知睦州(今杭州淳安附近)。 俗话说,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是翔总是会发臭的。范仲淹这块金子,到了哪里都像是黑夜里的探照灯一样,光芒无法掩盖。 景祐元年,范仲淹调任苏州知州,辟所居南园之地,兴建郡学。时苏州发生水灾,范仲淹召集民众疏通五条河渠,兴修水利,导引太湖水流入大海。 次年,范仲淹就因治水有功,被调回京师判国子监,很快又转升为吏部员外郎、权知开封府。 第八十九章 二百五与他的朋友们(二)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提起开封府,也许大多数人首先想到的是包拯、包青天,有上了年纪的说不定还会哼上两句“开封有个包青天……”。 其实包拯权知开封府的时间并不长,仅只是从嘉祐元年(1056年)十二月至嘉祐三年六月,满打满算不过两年半的时间,就升任右谏议大夫、权任御史中丞了。 之所以会被长期冠以开封府知府的名号,其实是后人——特别是编写戏曲话本的人——对开封府知府的权力的误解。 按照后世的想法,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的长官级别一定高得不得了。 确实够高,但那是开封府尹,位在尚书下、侍郎上,一般是从一品或二品官衔,若为储君担任,则为一品官衔。实际上担任开封府尹的亲王只是挂名,并不管事,管事的是少尹或是临时委派的官员,官方说法叫“权知开封府事”。如范仲淹以吏部员外郎身份,临时负责管理开封府一应事务。真论起级别来,不过是个五六品的小官而已。 但京畿重地,事务繁杂,牵连甚广,非深受信任、智谋高绝者是绝不可能担此重任的。纵观北宋名臣的履历,未曾担任此职而为相者寥寥无几。而哪一位官员如果被任命为权知开封府,基本上已经可以宣布他已经进入上升的快车道了。 只要老老实实地与各方面搞好关系,共同努力保持京城的稳定繁荣,就是大功一件。虽然汴河里王八的级别都有可能大过这位临时的差遣官,但县官不如现管。真要是铁了心给人家治难堪,你信不信明天就停你的水、断你的电、堵你的下水道? 当然了,范仲淹是个讲究人,这种下三滥的事是做不出来的。 但保不住哪位想要替上官分忧的临时工义愤填膺,做出些许不太合规距的事儿,咱身为上流精英,也不好与他们一般见识不是? 所以,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来,上能糊弄了领导,下能震慑得住屁民,自然就皆大欢喜、一团和气了。 但这些都是寻常官吏的做法。 作为一个自小就立下宏图大志的汉子,虽已年届半百(范仲淹生于公元989年,比晏殊还大两岁),范仲淹却从未因官职高低而改变过初衷。正如其自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既然咱有幸高居庙堂之上,怎能不多为那些如草芥一般的贱民多着想一下呢? 这不,上任伊始,范仲淹就大刀阔斧地整肃了一番吏治。 其所作所为以后世人看来,其实并无多少新鲜。 其一,狠抓市容市貌建设。 司马光曾有诗“红尘昼夜飞,车马古今迹”,描写当时城市的繁华。别看用词甚美,翻译过来就是“无论白天黑夜都是尘土飞扬,而街道上还留着几个月前的马粪”。 为此,范仲淹派出一帮临时工,呃不,唐朝叫不良人,明清叫五城兵马司,此时叫金吾街仗司,具体工作内容与性质参考后世的城管,专门负责市容市貌建设。 当然,为了避免出现粗鲁执法,民怨四起,范仲淹还是与寻常官吏的做法不一样的。 限定时间,限定摆摊范围,严令街司不得吃拿卡要。严令不得随意倾倒垃圾,违者给六十板子。指定垃圾倾倒区域,安排专人定时清理垃圾。 一时,京城秩序大好,官员们上下班再也不堵车了,随处可见的便溺垃圾也不见了,连空气似乎都新鲜了许多。官员士绅交口称赞,赵祯也自以为得人也。 至于摆摊的小商贩,似乎也没什么怨言。有地方让你贩卖就已经很不错了,某街司拿你个西瓜吃吃,又当得了什么大事?说不定,人家在城里吃馆子也是从来不掏钱的呢? 其二,狠抓社会治安。 与游荡乡间的好汉们只知道打架斗殴、偷鸡摸狗不同,汴梁城里的青皮们大多都有一颗上进的心。偷鸡摸狗哪有窃玉偷香快活,打架斗殴也不如一掷千金来得潇洒。 但窃玉偷香、一掷千金都需要钱,那些青皮就拉帮结派,相互勾连,组成团伙,共谋大业。 “猛虎堂”、“黑虎帮”之类的纯靠收保护费过活的是最没有出息的,而且风险太大,一个弄不好就成了杀鸡骇猴的那只鸡。智者不为也! 有些头脑的,就做些拐卖妇孺的勾当,而且产供销一条龙。当然也有风险,被官府抓住,多半是要被咔嚓了的。仍然算不得上乘。 最高级的是组建个行会,垄断某个区域的某行某业的经营,哄抬物价,囤积居奇。大棒开道,胡萝卜铺路,当真是神鬼辟易,做得好大的生意!这一类也是最难管理的,不黑不白,亦黑亦白。加之该类型的组织都会自觉不自觉地找一个大伞顶在头上,或者干脆就是某官员勋贵家不成气候的晚辈组织的,想要整治他们,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但范仲淹是谁,那可是茅坑拉屎脸朝外的汉子,那可是被誉为“九全之才”的一代人杰。区区蛀虫,何足道哉? 青皮一律查明罪责,该咔嚓的咔嚓,该赠送“手镯、脚链”的免费赠送,并附赠沧州牢营十年游。 什么?嫌手镯的款式不好,脚链打磨的不够细致,十年的游玩时间太长?好办!咔嚓一下最省事,您要不要了解一下? 论起耍狠,比方仲永整治台州的好汉们还要强硬。 至于那些拐卖人口、杀人越货的大盗,仅靠几个街司是不够用的了。范仲淹就责成本府衙役,会同刑部办差高手,又奏明赵祯请禁军从旁协助。任你有天大的手段,被几百只强弩围着,就问你怕不怕? 投降是死。 不投降?当时就死了。 何去何从?我太难了。 于是,这些亡命之徒或暂时遁迹于汴梁城下的沟渠中,或仓皇逃离,去一个吏治清明的地方继续开展自己的“事业”去了。 其实,这都是小事,换做别的人才也能做个差不多。最难的是如何收拾那些背靠勋贵,拼命从百姓身上吸血的行会。 既是好友又是下属的富弼劝道:“几乎每一个行会后面都有一家甚至是几家勋贵在撑腰,六爷您想要从他们身上开刀只怕不易呀!” 为什么富弼会喊范仲淹六爷呢? 还得从天圣四年说起。那年,范仲淹在泰州地区任职。其间,因与监管酒税官员富言来往,认识了随父而来泰州读书的富弼。这位二十出头的洛阳才子,尽管饱读诗书,提笔成文,胸有沟壑,豪爽大度,却还只是个秀才。 范仲淹一见之下,颇为惊讶,觉得他资质不凡,将来必有大成。于是便揣着他的文章,去见时任御史中丞的晏殊,郑重推荐说:“此人天下之奇才也,愿举于朝而用之。” 晏殊向以知人闻名于世,看罢文稿,颇为称许,听说他尚未婚配,恰合东床之选,就托范仲淹从中作伐,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富弼。 天圣八年,宋仁宗颁诏制举特科。范仲淹又对富弼说“子当以是进”,并荐他为茂材异等。 经范仲淹指点和激励,富弼得以步入仕途,并与范仲淹结成忘年之交,日久弥深。富弼比范仲淹小十五岁,向以父辈尊称,故称之为“六爷”。 灌水完毕,转回正题。 范仲淹对富弼的劝说是根本不在意的:“不过是些冢中枯骨而已,何足道哉?且本朝历来重文轻武,这些勋贵多是些酒囊饭袋,靠着祖先余荫、官家仁慈,才苟延残喘。我既受官家指派,自当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清平世界!且看老夫的手段,定把这些蠹虫一扫而光!” 富弼再劝:“咸平五年时,先帝感于众多商户挖开坊墙临街开店,特下诏治理侵街之乱象。然众多勋贵阻碍,至今仍无甚改观。六爷,慎之呀!” 古往今来,似乎能成大事者都是在性格上有些偏执的,范仲淹也不例外。执拗起来,虽宰相、皇帝也照怼不误,区区勋贵哪里会放在心上。责令三班衙役、街司等清查各行会往来账目略有纰漏者罚款,投机倒把者关张,作奸犯科者绳之以法。 一日,查到西水门码头米粮行会。罚款,不交;关停,不听;抓捕带头者,言说去吕相府上述职了。 又一日,查马行街盐商公会。掌柜的甚是嚣张,言说此乃吏部侍郎与吕相的生意,你官太小,不配了解内情。 再一日,查汴河骡马商会。范仲淹亲自带领,掌柜的倒是给了些脸面,拿出账簿来。只是不住地冷笑,说什么“吕相的生意也敢查,官是不想做了”。你一个行脚的行当,也想用吕夷简的名头压人不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范仲淹深恨之。 回到府衙,暗中调查一番,却又惊出一身冷汗。 那吕夷简世代簪缨,曾祖即为后唐兵部侍郎,叔父吕蒙正乃太平兴国二年的状元,三次登上相位,门生故吏遍天下。吕夷简更是深谙为官之道,谄事刘太后,天圣六年即拜同平章事。朝中诸事,一言而决也。幸亏官家亲政后,罢了他的相位,否则必成尾大不掉之势也! 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十月,太傅薛奎病重,赵祯亲去慰问。 因陈尧佐老迈,不堪驱使,帝问及晏殊可堪为首相,薛奎言:资历尚浅,不可骤升。帝问:吕夷简可否?薛奎不能答,遂逝。帝大恸,罢朝三日。 旋即,吕夷简起复,任平章事,加右仆射,封申国公。 范仲淹闻讯大惊,这样的门阀日后必为祸患,不得不防呀! 第九十章 二百五与他的朋友们(三)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就在范仲淹暗搓搓地收集吕夷简的黑材料,准备搞个大新闻的时候,方仲永很低调地回京了。 这就看出方仲永不是做大事的料了。 听说自己有儿子了,台州百姓也不管了,咸鱼生意也不做了,急吼吼地闹着要回京。晏殊无奈,一番运作之下,方仲永得以顺利回京。 但由于栽的桃树还没有完全长大,方仲永为了避免人走茶凉,呃不,人亡政息,呸呸,更不对。为了保持政策的延续性,确保百姓的利益不受损失,方仲永向两浙路经略安抚司推荐由梅尧臣接替自己的职务,很是让那一帮等着摘桃子的小伙伴们失落了一把。 梅尧臣在两浙路素有贤名,级别也合适,很快由两浙路行文并上报朝廷,拟任命梅尧臣“权知台州”。 那梅尧臣也没敢想这样的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很是大大地表了一下感谢和忠心。方仲永倒是无可无不可,只要梅尧臣能够延续自己的政策,萧规曹随即可。当然,若是梅尧臣确实是个干才,而且没有想着把桃树挖到自己地里去,方仲永是不介意帮个小忙把他头上的“权”字给去掉的。 又秘密地召集了忠叔、大熊等心腹,抓紧时间训练得力人手,确保咸鱼的生产销售不出问题,确保保甲制度能够延续下去。 忠叔自然是没有问题,全盘答应,不提任何意见和条件,是个好员工。 大熊就不行了,期期艾艾地说道:“少爷,是不是我做的有什么不对?您不要我了吗?” 怎么搞得像我始乱终弃了一样? 方仲永怒道:“你好好训练好保甲,争取摸索出一套经验来,确保可以推广到别处,少爷我将来是要有大用的。那些孤儿你也要好生照料,大力培养。过一段时间,就可以领他们演练一下。将来若是有些许盗匪需要剿杀,也可以让他们见见血。 你放心,长则三五年,短则两三年,少爷我是要领兵的。到时候,你是当先锋,还是当马弁,全看你这几年的表现了。 而且,你虽勇猛,论起行军打仗还只是个新手,平常多读些兵法韬略,亦可向焦赞等老兵请教,仔细揣摩。这几年,既是对你心性的磨炼,也是考验你是否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你当勉力为之,不可懈怠!” 大熊也只是不愿自己一个人呆在台州,听到有其他家将陪着早已经开心地不得了。说实在的,方仲永的那一番诛心之语以及那阴狠地掌法,都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一般情况下,他是不愿意单独面对方仲永的。他总感觉方仲永似乎能够看透他的心思,那看似笑眯眯的表情背后似乎总藏着一个恶魔。 这不,方仲永那熟悉的笑容又出现了:“你好好地干,将来封妻荫子不在话下!便是枢密使也并非不可期。我也会让焦赞等人好生协助你,我看好你哟!” 大熊打了个冷战,是看好,还是看好,就看个人的理解了。什么时候才能自由啊?大熊内心狂吼。 随即,方仲永又召见了宋大峰与王保长等外围人员,仍然是老一套,胡萝卜加大棒。听话,就给胡萝卜,不听话,就让你试试大棒的威力。 一切安排妥当,启程返京去也。 只不过,方仲永不是如同惯例任职一二年后奉召回京,虽然政绩卓著,但赵祯也是个小心眼的,并没有按惯例升迁,更没有给个连升三级的大礼包,只给了个“秘书少监”的从五品清贵官。 当然,这是方仲永这官场小白的理解,晏殊作为一个老鸟很是对他的无知感到不屑:“一百年也见不着官家一面的地方官,每日供陛下策问因对的清贵,孰贵?” 于此同时,范仲淹关于吕夷简的黑材料也收集的差不多了,一场影响深远的年度大戏就要开场了。 上元佳节刚过,各衙门还都处在年节的欢乐中没有还魂,范仲淹就抛出了重磅**《百官图》。 所谓《百官图》者,全名《百官升迁次序图》,并不是画着一百位官员的图画,如《百鹿图》、《百子婴戏图》一般图个吉利。 老范不是画家,也不是个会说凑趣话的,他所献的图实际上是一张人物关系图,或者说叫树状图更合适一些。 二月某日大朝会,权知开封府事的范仲淹向文武百官展示自己的作品,慷慨陈词:“官家请看,诸位同僚请看。这是在下执掌开封府之后,闲暇时的游戏之作。今朝中有某位高官,门生故旧无数,想要照顾得面面俱到总是不易。俗语有云,五个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样长。况亲戚总有远近,门下总有亲疏乎? 既如此,这位高官就想出了个法子,凡亲近者,叙次升迁靠前,凡疏远者,则升迁靠后。” 说着,指着图中逐一解释:“如此为序迁,如此为不次,如此则公,如此则私。况进退近臣,凡超格者,不宜全委之宰相。” 满朝上下都被范仲淹惊呆了。 您都四十五岁了呀,也在地方上历练了多年,不是方仲永那样骤然幸贵的家伙(站在皇帝身边,随时备参的方仲永道,关我屁事!)。 优先提拔自己的亲近不是人之常情吗?至于你在这里大方厥词,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是,您是欲盖弥彰地把宰相吕夷简的名字给去掉了,但大家都是熟人,就您说的那几个人谁不知道是出于哪位门下。您这样得罪二次为相、树大根深的吕夷简真的好吗? 方仲永更是惊呆了。 咱们俩谁是穿越来的?您什么时候自学了人物关系图的画法,还深知有图有真相的道理? 有吕夷简门下走狗、刚被范仲淹指名骂过的范讽怒道:“未知范大人的依据何在,莫不是胡乱攀诬之辞?” 范仲淹不假辞色:“你也配姓范?不过一交通贵戚的佞幸小人,有何面目生于世间,还敢在这朝堂之上哓哓置辩。老夫年近半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幸亏范讽年轻,心脑血管没什么毛病,不然非被骂得吐血而亡不可。 吕夷简见头号双花红棍都不是范仲淹的对手,以退为进道:“臣有罪,臣乞骸骨!”说罢,把官帽一取,放在地上,跪领圣裁。 看着吕夷简的满头白发,想起了吕夷简的种种好处来,赵祯心软了。而且他也不习惯这种当面直刚的场面,温言问道:“范爱卿是否言过其实了?吕爱卿当国,还是极其用心理政的。些许用人的偏差,当不得什么大事,令有司好生磨堪就是了。” 范仲淹的火爆脾气犯了,哥哥眼里可是容不得沙子的,心一横说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赵祯怒了:“大胆!你与宰相有何仇怨,居然如此诋毁朝廷重臣?敢暗讽朕是那亡国的汉成帝?若非念你一片赤诚,定当交付有司论罪!” 范仲淹慨言道:“凡有益于朝廷社稷之事,必定秉公直言,虽有杀身之祸也在所不惜。臣但凡有一丝私心,愿受鼎镬之刑!” 赵祯怒极反笑:“好,好,好得很呐!你是一心为国的大忠臣,朕是亡国的汉成帝,不,现在是夏桀商纣了是吧!来人!” 全程吃瓜的晏殊大吃一惊,想要出言劝慰。虽然范仲淹二杆子脾气上来时谁都敢怼,但人家说的也没错,吕夷简的权势确实是大了些。不然,说不定咱也能混个首相当当不是? 全程吃瓜子的方仲永大吃一惊,这么一位“大宋第一人物”要是被赵祯一怒之下给咔嚓了,于国于民都是莫大的损失呀!你赵祯还想落个“仁”的谥号,做梦去吧! 未等二人进言,陈琳就轻声对赵祯说:“官家盛怒,不可乱下决断呀!稍有不慎,恐有损官家仁慈之名!” 赵祯恨恨道:“如此邀名卖直之辈,亏得朕对他如此信任!” 陈琳又道:“且看吕相的手段吧!” 方仲永耳力甚好,看着这心理一点都不阳光的一对主仆,很是鄙夷。暗自撇撇嘴心道,没一个好东西。 散了朝,下了班,到了老丈人府上喝茶,顺便吃些瓜子,呃不,聊一聊局势。 晏殊笑道:“仲永可是对老夫有些失望了?” 方仲永答道:“泰山大人何出此言?小婿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对吧?你可知道我与那范希文的关系?” 方仲永点点头。您上次被人家骂惨了,还留下了一篇《上资政晏侍郎书》的雄文,咱作为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说不知道,是不是不太合适? 晏殊说道:“当年,我虽对范希文有知遇之恩,但其实算不得什么。旁人把他归入我的门下,其实是不对的。况且,希文兄还年长我两岁,我何德何能敢做他的师长?” 方仲永心道:论历史地位,您确实无德无能做人家的师长,人家当你的师长只怕都嫌丢人。看看您今天办的事儿,全程吃瓜,老政客的嘴脸暴露无疑。我吃瓜子,那不是因为人微言轻,除了给对方送人头、增加经验值毛用没有吗?我要是宰相,呃,好像也不能心平气和地任人家攻击! 晏殊却是心知在后辈面前失了分,很有耐心地挽回颜面:“那范希文刚愎自用,最喜犯言直谏。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在立储一事上多言,这是官家的逆鳞,焉可触及?” 哎哟,还有内情? 方仲永兴趣来了:“请泰山赐教!” 晏殊笑道:“不说些真话,恐要受你腹诽许久吧!也罢,此事我连富弼都未曾告知,你也切莫外泄。据宫中的消息,你别用那样的眼光看着我,我也不会告诉你是谁的消息,你只需要知道大家都是这样做的。据宫中的消息,范希文前几日上了一份密折,劝官家无子,应早日立下皇太弟,以免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这个二百五!”方仲永不禁对范圣人爆了粗口。 第九十一章 二百五和他的朋友们(四)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历朝历代,除非你有谋朝篡位的心思,事关皇家废立的事情是一定不能碰的。因为风险太大,一着不慎就是全家死光光的节奏。 也许有人会说了,高风险代表着高收益呀!可拿全家人的性命去赌那渺茫的希望,这就是玩命呀!凡是沉稳老练的大臣,一般都不会去做这样的蠢事的。 因为说不定现在的皇帝就想了,你一介外臣,对下一任谁当皇帝指手画脚,你想做咩?要不让你来当皇帝,好不好? 即便赌对了,说不定新任的皇帝会想了,这家伙能把朕推上来,会不会把朕推下去呢?具体案例,请参考《史记 霍光列传》。 不用说,范仲淹这个二百五根本没想到这些,他的心中只有赵氏集团的稳定传承。一心为老赵家打拼的范仲淹,说不定连皇太弟的人选都替赵祯选好了——儿子一大堆,“天资浑厚”的濮王赵允让。 不知道史书上的天资指的是什么,如果指生儿子的话,赵允让是挺浑厚的。据《宋会要》所载,这位生了二十二个儿子,至少十八个女儿,仅《宋史》列传里详细记载的就有十子,也就是最终长大成人者。 就在方仲永为范仲淹的犯二而惋惜的时候,三月间,范仲淹的病又犯了。 大朝会上,有言官论起建都事宜。 毕竟,汴梁地处黄河南岸,看似水运发达,交通便利。炎黄子孙多发祥于黄河流域,是以黄河又被尊称为“母亲河”。但这位母亲的脾气似乎不是很好,时不时地就会发火,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孩子。 有历史记载的两千多年中,黄河下游发生决口泛滥一千五百多次,重要改道二十六次。除南宋杜充决黄河阻金兵与常凯申炸花园口以阻日军外,多为天灾所致。 奈何,古人治理黄河的方法落后,又不知从源头控制泥沙,只知道盲目地加高堤坝。致使黄河泥沙淤积,逐渐成为了悬河。若是河水泛滥,冲破泥石所筑堤岸,则汴梁立为泽国,一句生灵涂炭都不足以描摹其惨状之万一。 为了赵氏集团的长远着相,也为了保证集团高层不被大水一锅端了,北宋政权独创四京制。分为:东京汴梁(不是太热了的那个东京)、西京洛阳(后周故都)、南京应天府(河南商丘)及北京大名府(邯郸市大名县)。 其中最重要的首府东京汴梁,地处平原,无险可依,无险可守。抛开黄河水患不说,若北辽骑兵南下,则汴梁就要正面用步兵刚人家的骑兵了。 至于结果会怎样,有通军事的朋友必然会告诉你,冷兵器时代,骑兵对步兵,那不叫战争而叫屠杀,和有码**不是一回事儿。 本次朝会,就是谈论这么一个事关生死的大事。 按说你个范仲淹上次弹劾宰相不成,险些被咔嚓了,现在就应该低调做人,苟起来才好。可范二愣子(方仲永对他的爱称)只记住后半句——高调做事。 依吕夷简的想法,是要着重修缮大名府的。若是北辽进攻,则倾全国之兵与之在大名府展开决战。依托坚城壁垒,消耗敌方有生力量,最终生生耗死辽国。 不就是比拼综合国力吗? 论富庶,不是我大宋天朝吹,你们都没有我有钱。就你们那北辽蛮荒之地,有十来只羊就敢自称富户的穷鬼,保证你们最后连裤衩都当掉换粮食,如果你们有裤衩的话。 但吕夷简只是宰相,不是皇帝,更不是法力无边的某位大神,说一声要有票,各种票就来了的。 也有很多官员认为大力修建大名府不划算,与北辽自澶渊之盟后多年无有大的战事。即便北辽人来了,也不过是想要些钱财,打发了就是。大不了回头再通过各种贸易赚回来就是,新鞋不踩臭狗屎嘛。 商丘就很好嘛,离得近,去游玩也方便不是? 这是没出息的想法,却是占了主流的想法。 也有想去西边发展的,比如久不在朝堂发言的范某人。 范二愣子心想,这次咱不瞎说大实话得罪人了,说些正经事应该无妨吧! 轻咳一声,范仲淹进言道:“洛阳险固,实为帝王基业也。而汴梁为四战之地,实不宜为帝国首府。太平时节,居住于汴梁自然无碍,假使有大事发生,还是居住在洛阳更为妥当。臣以为,朝廷应调拨重金,修缮西京洛阳宫室,完善城防,囤积军械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这话说的也对,居安思危嘛!与主修大名府的吕夷简其实说不上谁对谁错。 要说有区别,也只在于吕夷简认为北辽可以正面抗衡并战而胜之,御敌于国门之外。 范仲淹呢?可能悲观一些,先谋划好京城不失,再徐徐图之。当然,也可能有预防西夏做大的想法。起码方仲永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从他后来的做法中即可看出端倪。 退朝后,帝不能决,以问夷简。 吕夷简哪里能说出范仲淹的好话来,笑谓之曰:“仲淹迂阔,务名无实。” 您看看人家这眼药上的,那个清凉败火,那个疏肝理气,那个一针见血。潜台词就是范仲淹是个迂腐的人,而且又好追求名声,这是拿议论国家大事给自己博个美名呢! 赵祯一想,也对。 这范仲淹不好好治理京师,专好攻讦这个,诋毁那个的。前番还对朕没有儿子的事情说三道四,说什么应立皇太弟,以备不测。有什么不测的?不就是怕朕突然驾崩了吗?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由是,益不喜范仲淹。 范二愣子毫无被皇帝记恨的自觉,还是充满了斗志,继续立志为赵氏集团奋斗终身,直至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 没几天,皇帝与吕夷简的对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范仲淹耳朵里了。以方仲永猜测,范仲淹未必如晏殊一般有能力从宫中得到消息。这件事,八成是赵祯或者是吕夷简故意安排的。 范仲淹怒了,咱一心为公,皇上您怎么不爱我了,呃不,皇上您怎么听不进去忠言了呢?不行!我要上奏章,还是那种公开的奏章,起名就叫《致我亲爱的皇帝的一封公开信》吧! 当然,这是方仲永的恶搞,范仲淹不会像他那样犯浑的。 事实是,范仲淹接连给皇帝上了四道奏折,具体内容不详,有消息灵通人士说“大抵讥切时弊”。据小道消息说,奏折中尽皆怒斥吕夷简之词,言辞颇为激烈。 然后呢? 然后,吕夷简公开上疏控诉范仲淹“越职言事、勾结朋党、离间君臣”,说抢了他的工作,让一帮子大臣们无事可做了,要不然,皇上您把百官都辞了,留他一个人得了,免得荼蘼公帑? 于是,“一封找揍九重天,夕贬饶州路八千”。 官家震怒。景祐三年五月,贬知饶州(今江西鄱阳县),与方仲永做了老乡。 不提范仲淹灰溜溜地回家收拾行李,晏殊、方仲永这对心思灰暗的翁婿又坐到一块儿喝茶了。 晏殊笑道:“看明白了吗?” 方仲永感慨:“真是良心之作的年度大片呀!” “你说啥?”晏殊蒙圈了。 方仲永赶紧掩饰:“没什么!只是感慨这朝堂纷争如同戏文一般精彩,呃不,比戏文还要精彩。实在是好戏,好戏呀!” 晏殊被这惫懒的家伙给气笑了:“你呀!都是当爹的人了,还是那么地无赖。我只问你,可从中学到些什么?” 方仲永试探着说:“吕夷简是个坏人?” “瞎说!吕相聪明亮达,规模宏远。你切不可因他与老夫争事,而抱有偏见。单说他所议修缮大名府一事,老夫所不及也。至于用些手段,打击政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你以为老夫的副相之位,是别人让出来的不成? 以老夫所想,其实是与范希文相同的。与北辽决战,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国战不是那么好打的呀!且西夏元昊小儿,野心勃勃,他日必成心腹大患,备战西京,也有震慑之用。 奈何,希文兄对我成见颇深,只恐不听我的劝告,是以我也未曾出手相助。只希望他再磨砺几年,去去身上的火气,他日必能大放异彩。” 方仲永本来对老政客晏殊的不要脸已经免疫了,但听了这番话还是被雷得外焦里嫩。第一次看见把借刀杀人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还再磨砺几年,人家都四十六了呀,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大宋人的平均寿命了呀(宋朝人平均寿命约三十岁)。以范老兄以前只吃咸菜稀饭的营养条件来看,他指不定还能活几年了呢?(范仲淹说,我就不死,不当上宰相就不死。史载,范仲淹卒于1052年,享年64岁。) 磨砺?您怎么不出去磨砺几年,回来让您当王爷,您比人家还小两岁呢? 晏殊可能也觉得说的有些虚伪得让人恶心,又道:“若是你与那吕夷简争锋,可能胜之?” 方仲永很是老实:“不能。” “哦,本以为你会说出一番大道理,怎么会直接认输了呢?这可不是年轻人该有的锐气呀?” 方仲永翻翻白眼:“我读书少,您可别骗我!范仲淹哪里是败于吕夷简之手,分明是官家借吕相之手,除去一个不晓事的二百五而已。自从范仲淹上疏议立皇太弟,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吕相不过是官家的棋子,替官家背黑锅的替罪羊而已。” 晏殊不住抚须点头:“嗯,孺子可教也!都说官家仁慈,但再仁慈,他也是皇帝,他的尊严是不可侵犯的。今后,无论你处于何等高位,都要谨记这一点! 你有此番领悟,范希文可谓是‘死得其所’矣!” 在家闷坐的范仲淹打了个喷嚏,恨声道:“定然是吕夷简那些奸佞在咒骂老夫!待我卷土重来时,再看鹿死谁手?” 第九十二章 二百五和他的朋友们(完)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俗话说,一个波还没有平,一个波又起来了。 俗话又说,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俗话还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 俗话还还…… 好了,哪来那么多的俗话,说些雅话——不是雅蠛蝶的话。 范仲淹自贬谪之后,吏部那班捧高踩低的家伙公事公办,即刻行文,着范仲淹克日离京赴任饶州。所谓即刻,所谓克日,正确的打开方式就是您赶紧走,越快越好,免得吕相怪罪下来,大家难做。 范仲淹此时还没有说出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千古名言,个人修养估计也没到那个份儿上。 心里那个郁闷,那个愤慨呀,那个恨呀!恨谁呢?当然不是恨吕夷简。他没有那么肤浅,认为自己都是受了奸相的迫害,才落到这般田地。 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 前来探视的馆阁校勘欧阳修、尹洙,因为不了解内情,简单地安慰了几句,陪着骂了吕夷简几句。见范仲淹始终闷闷不乐,以为尚不能释怀,也就黯然离去了。 婉拒了尹洙喝酒散心的建议,欧阳修越想越气闷。范希文这样的忠良,因何会落到这般地步?难道大宋天下,就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了吗?不行,俺得找个说理的地方! 尹洙与自己一样从西京调回来的,在京城根基尚浅,论文名还稍逊于己。与之再谈论此事只会徒增烦恼,于事无补。还是找余靖余安道吧。 余靖,字安道,韶州曲江人。天圣二年进士,时任集贤院校理。 而集贤院是什么地方呢? 史载,集贤院,官署名。唐开元五年(717年),于乾元殿写经、史、子、集四部书,置乾元院使。十三年,改名集贤殿书院,通称集贤院。置集贤学士、直学士、侍读学士、修撰官等官,以宰相一人为学士知院等,常侍一人为副知院事,掌刊缉校理经籍。宋沿置,为三馆(昭文馆、集贤院、史馆)之一,置大学士一人,以宰相充任;学士以给、舍、卿、监以上充任;直学士不常置,修撰官以朝官充任,直院、校理以京官以上充任,皆无常员。 看明白了吗? 类似于国家图书馆的一个机构,但馆长是由宰相担任的。虽然余靖只是一个小小的校理,品级不高,但大学士、学士只是挂个名,平时是不管事的——虽然也没有什么事可做。 但在书籍极少的古代,能够掌管一国之经籍,本身就代表了巨大的权利。 皇帝要读书啦,大臣要草拟圣旨啦,无不需要从三馆珍藏的图书中寻找依据,这些人与重臣甚至是皇帝见面的机会就无限多。其待遇约莫与明清时的翰林院相同,非声名卓著、德艺双馨者不能担任。 到了余靖家里,刚巧起居舍人、知谏院事高若讷也在。 要说这高若讷也是个奇葩,进士及第,历任监察御史里行、殿中侍御史里行,直至起居舍人、知谏院。好好当你的大喷子这一很有前途的职业不好吗?不,人家是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的。 学过中医的人都知道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但真正将《伤寒论》隆重推出,并加以校正、刊刻的是这位高若讷。人家还“述其精微,补苴罅漏,俾仲景学说大张于世”,开创了后世研究伤寒的风气,是宋朝整理研究《伤寒论》的第一家。 搞医术的人大多是较真的。 听欧阳修说起范仲淹被贬一事,且言语中多有对吕夷简不敬。 高若讷很是不解:“永叔所言,是否言过其实了?吕相世代簪缨,人品贵重,哪里有你说得那么不堪?而且此次希文兄也着实有些过了。所谓优先推选亲近之人,不过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也!更是连上四论,谩骂吕相,非君子所为。都说范希文是忠厚长者,我看未必。” 欧阳修原本对高若讷不能仗义执言就一肚子火,对他一口一个“吕相”的叫法更是不屑,忍不住出言讥讽道:“敏之兄身为台谏官,尸位其上。上不能纠天子之缺,下不能正百官之错,有何面目窃据高位,如那泥塑木雕一般。难不成,那吕夷简的亲近之人就有你一份?” 余靖也对老友不能表态支持范仲淹的做法心有不满,埋怨道:“敏之兄确实是做错了呀!范希文身负盛名,实乃治国之大才,为公为私都应该想办法帮他一下的。我正要上奏折为范希文转圜,敏之可要联署否?” 高若讷没想到自己不说话反而落了埋汰,早知道来这余靖这里喝什么茶,回家喝药不是更好?还能研究一下伤寒的病理。 话不投机半句多,高若讷起身道:“在下一介泥塑,就不参与诸公救国救民的大事了!告辞!” 出了门,高若讷越想越气。我招谁惹谁了,难道不救范希文的就是坏人,那满朝文武就没几个好人了!君不见,晏同叔不也没说话嘛?你怎么不去骂他?好人做不得呀! 晚间,与馆阁校勘尹洙喝酒解闷,高若讷就把自己的苦水倒了一下。 要说这高若讷的名字真的起错了,您哪是“若讷”,您是真“讷”呀!尹洙与欧阳修同为馆阁校勘,又同是从西京洛阳调回京城的,在西京时又同是西京留守钱惟演的座上客。那关系,好得只差穿同一条裤子了。 您跟他发牢骚,说欧阳修和范仲淹的坏话,你猜他会不会跟欧阳修说呢? 不用猜!尹洙随即就告诉了欧阳修。 欧阳修那个气呀!好啊,原以为你高若讷只是胆小怕事而已,没想到还是个到处煽阴风点鬼火的卑鄙无耻的小人。老夫岂能容你这貌似忠厚实则奸诈的鼠辈活在世上? 次日,集贤校理余靖上疏《论范仲淹不当以言获罪》为范辩护,吕夷简斥之为范某朋党,遭贬泰州;馆阁校勘尹洙一看,我也要当范某的朋党,遂上疏自承道:“余靖与范仲淹交情甚浅,为其辩解即遭贬谪,臣与仲淹义兼师友,论起亲近来更应当从坐”,如愿以偿地遭贬唐州。 欧阳修一看,嚯,你们两个家伙太不仗义了,就你与范希文关系好,敢情我是个外人?不行,我也要当内人,呃不,同病相怜之人。 不过,先别忙,等我把那高若讷骂得体无完肤、遗臭万年之后,再与诸君一同上路。此去黄泉路上,一路说说笑笑,岂不快哉? 当下奋笔疾书,一篇雄文《与高司谏书》面世。 “…… 今足下家有老母,身惜官位,惧饥寒而顾利禄,不敢一忤宰相以近刑祸,此乃庸人之常情,不过作一不才谏官尔。虽朝廷君子,亦将闵足下之不能,而不责以必能也。今乃不然,反昂然自得,了无愧畏,便毁其贤以为当黜,庶乎饰己不言之过。夫力所不敢为,乃愚者之不逮;以智文其过,此君子之贼也。 …… 昨日安道贬官,师鲁待罪,足下犹能以面目见士大夫,出入朝中称谏官,是足下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尔。所可惜者,圣朝有事,谏官不言而使他人言之,书在史册,他日为朝廷羞者,足下也。《春秋》之法,责贤者备。今某区区犹望足下之能一言者,不忍便绝足下,而不以贤者责也。若犹以谓希文不贤而当逐,则予今所言如此,乃是朋邪之人尔。 愿足下直携此书于朝,使正予罪而诛之,使天下皆释然知希文之当逐,亦谏臣之一効也。” 欧阳修不愧是一代文宗,一篇《与高司谏书》嬉笑怒骂,酣畅淋漓,把高若讷骂得是狗血淋头,热血上头。 好呀!我低调不代表我好欺负!你不是要我“直携此书于朝”吗?那我就成全你,免得你再给我安一个“无蛋鼠辈”的称号? 于是,高若讷就把公开信上交了,就像收到男生的小纸条后交给老师的女学生一样。赵祯表扬了这位好学生,对不好好学习的“坏学生”欧阳修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贬为夷陵知县。 欧阳修一被贬,惊动了一人。 欲知后事如何…… 不等胡渣唏嘘臭拽完,头上就挨了记暴栗,耳听一声怒吼道:“瞎哔哔什么,赶紧说正事儿!” 好吧,惊动了一位名叫蔡襄的家伙,对,就是那个“赵钱孙李”宋四大家的蔡襄。 这位蔡襄同学刚刚当了欧阳修的同事,听闻本部门有欧阳修这位大神,恨不得立刻自荐枕席、以身相许。奈何欧阳修不好这一口,不然真的有可能谱写出一曲伟大的爱情故事。 虽然没有接受这位来自“湖建”的年轻人的炽热的情感,但欧阳修也不吝于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们。于是,蔡襄得以混入了大宋文坛的顶级圈子,声名鹊起。 后人说起蔡襄,多半是要讨论他的书法,并为之是否真有资格顶替另一个姓蔡的而争论不休。事实上,蔡襄善于治理地方,所任职之地皆有政绩,也很擅长茶艺,北苑贡茶“小龙团”即由其主持制作。然而,真正让蔡襄登上历史舞台的是他的诗文,准确地说是《四贤一不肖》组诗五首。 当时年仅二十五岁的蔡襄目睹言者均被谪贬,心中不平,便作《四贤一不肖》诗,称赞范仲淹、余靖、尹洙、欧阳修四人为贤人,痛责高若讷为不肖之徒。 诗成后京城内外士民争相传抄,大有汴梁纸贵之势。甚至有契丹使者闻悉后购得诗作刊本回去,张贴在幽州馆里品赏。 继欧阳修之后,又在高若讷的心上狠狠地插了一刀,自此被牢牢地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一千年都没有下来。幸有后世一潦倒书生,托名胡渣唏嘘者,穷极无聊,翻出了这一历史上“最黑暗”的事件,还高若讷以清白。 高若讷若泉下有知,当感谢胡渣的八辈祖宗,并仰天长叹:老实孩子,千万别做官呀! 附《四贤一不肖》诗于后,摘录无趣,君可自赏之,学习一下古人如何不带脏字骂人的。 一、范仲淹 右范希文 中朝莺鹤何仪仪,慷慨大体能者谁。之人起家用儒业,驰聘古今无所遗。 当年得从谏官列,天庭一露胸中奇。矢身受责甘如荠,沃然华实相葳蕤。 汉文不见贾生久,诏书晓落东南涯。归来俯首文石陛,尹以京兆天子毘。 名者翼翼郡国首,里区百万多占辞。豪宗贵幸矜意气,半言主者承其颐。 昂昂孤立中不倚,传经决讼无牵羁。老奸黠吏束其手,众口和附歌且怡。 日朝黄幄迩天问,帝前大画当今宜。文陈疏举时密启,此语多秘世莫知。 传者籍籍十得一,一者已足为良医。一麾出守番君国,惜此智虑无所施。 吾君睿明广视听,四招邦俊隆邦基。廷臣谏列复钳口,安得长喙号丹墀。 昼歌夕寝心如疚,咄哉汝忧非汝为。 二、余靖 右余安道 南方之强君子居,卓然安首襟韵孤。词科判等屡得隽,呀然鼓焰天地垆。 三年待诏处京邑,斗粟不足荣妻孥。耳闻心虑朝家事,螭头比奏帝曰都。 校书计课当序进,丽赋集仙来显涂。诰墨未乾寻已夺,不夺不为君子儒。 前日希文坐言事,手提敕教东南趋。希文鲠亮素少与,失势谁复能相扶。 崭然安道生头角,气虹万丈横天衢。臣靖胸中有屈语,举嗌不避萧斧诛。 使臣仲淹在庭列,日献陛下之嘉谟。刺史荣官虽重寄,奈何一郡卷不舒。 言非由位固当罪,随漕扁舟尽室俱。炎陬此去数千里,橐中狼籍惟蠹书。 高冠长佩丛阙下,千百其群诃尔愚。吾知万世更万世,凛凛英风激懦夫。 三、尹洙 右尹师鲁 君子道合久以成,小人利合久以倾。世道下衰交以利,遂使周雅称嘤鸣。 煌煌大都足轩冕,绰有风采为名卿。高名重位盖当世,退朝归舍宾已盈。 胁肩谄笑不知病,指天报遇如要盟。一朝势夺德未改,万钧已与毫厘轻。 畏威谀上亦随毁,矧复鼓舌加其评。逶迤阴拱质气厚,两豆塞耳心无营。 呜呼古人不可见,今人可见谁与明。章章节义尹师鲁,饬躬佩道为华荣。 希文被罪激人怒,君独欣慕如平生。抗书毂下自论劾,惟善与恶宜汇征。 削官窜逐虽适楚,一语不挂离骚经。当年亦有大臣逐,朋邪隐缩无主名。 希文果若事奸险,何此吉士同其声。高谭本欲悟人主,岂独区区交友情。 四、欧阳修 右欧阳永叔 先民至论推天常,补衮扶世为儒方。圜冠博带不知本,樗栎安可施青黄。 帝图日盛人世出,今吾永叔诚有望。处心学士贵适用,异端莫得窥其墙。 子年五月范京兆,服天子命临鄱阳。二贤拜疏赎其罪,势若止沸反扬汤。 敕令百执无越位,谏垣何以敢封囊。哀来激愤抑复奋,强食不得下喉吭。 位卑无路自闻达,目视云阙高苍茫。裁书数幅责司谏,落笔騄骥腾康庄。 刃迎缕析解统要,其间大意可得详。书曰希文有本末,学通古今气果刚。 始自理官来秘阁,不五六岁为天章。上心倚若左右手,日备顾问邻清光。 苟尔希文实邪佞,曷不开口论否臧。阴观被谴始丑诋,摧枯拉腐奚为强。 傥曰希文实贤士,因言被责庸何伤。汉杀王章与长倩,当时岂曰诛贤良。 惟时谏官亦结舌,不曰可谏曰罪当。遂今百世览前史,往往心愤涕洒滂。 斯言感切固已至,读者不得令激昂。岂图反我为怨府,袖书乞怜天子傍。 谪官一邑固分耳,恨不剖腹呈琳琅。我嗟时辈识君浅,但推藻翰高文场。 斯人满腹有儒术,使之得地能施张。皇家太平几百载,正当鉴古修纪纲。 贤才进用忠言录,祖述圣德垂无疆。 五、高若讷 右高若讷 人禀天地中和生,气之正者为诚明。诚明所钟皆贤杰,从容中道无欹倾。 嘉谋谠论范京兆,激奸纠缪扬王庭。积羽沈舟毁销骨,正人夫从奸者朋。 主知胶固未遐弃,两轓五马犹专城。欧阳秘阁官职卑,欲雪忠良无路岐。 累幅长书快幽愤,一责司谏心无疑。人谓高君如挞市,出见缙绅无面皮。 高君携书奏天子,游言容色仍怡怡。反谓范文谋疏阔,投彼南方诚为宜。 永叔忤意窜西蜀,不免一中谗人机。汲黯尝纠公孙诈,弘於上前多谢之。 上待公孙礼益厚,当时史官犹刺讥。司谏不能自引咎,复将忆过扬当时。 四公称贤尔不肖,谗言易入天难欺。朝家若有观风使,此语请与风人诗。 第九十三章 仲永怀酒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蔡襄因为写了《四贤一不肖》诗,遭到吕夷简的马仔泗州通判陈恢的弹劾。陈恢上书仁宗,请求将蔡襄治罪,幸得左司徒韩琦弹劾陈恢越职,蔡襄才得以幸免一劫。 年度大戏“景祐党争”落下帷幕。以范仲淹为首的革新派全面败退,吕夷简获得了全面胜利。 但据某些历史学家分析,范仲淹是败而不败,吕夷简是胜而不胜。范仲淹此次掀起的党争,虽然为后来的文人派系斗争开了个不好的开头,但也为“庆历新政”及王安石的变法打下了基础。而吕夷简看似胜利了,但已经受到皇帝的忌惮,早晚非被收拾了必可。 对此,方仲永只能说,呵呵。 吕夷简对赵祯那可不是一般的臣下,那可是有保全其生母死后哀荣的大恩的人。说再生父母不太合适,但吕夷简在极其孝顺的赵祯心中的分量是很重的,绝不是崭露头角的范仲淹可比的。虽说范仲淹是治世之能臣,但眼下国家太平无事,就先劳烦您在地方上再磨砺几年吧! 对不对不敢说,起码比那些胡乱的猜测要靠谱。此之所谓帝王心术也! 一日,方仲永在宫中伴驾,从事自己端茶倒水、查阅资料的男秘书工作。 许是赵祯工作累了,更也许是赵祯董事长也深谙后世秘书的工作定位,看似无意地说道:“朝野皆对朕贬谪范仲淹等人议论纷纷,以为朕亲佞臣、远君子,有昏君之相。仲永,你怎么看?” 方仲永想说“趴窗户上看呗!”又怕赵祯没有幽默细胞,而且董事长问你他是不是昏庸,还是要正经一些回答的。免得他以为你不重视他的感受,施行诸如罚俸、贬谪、罢免之类的惩罚。 方仲永组织了一下语言:“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而已。何伤官家令名!” 赵祯笑道:“年纪轻轻的,就不要学那些油滑的老臣说话了!今日无事,你且细细说来,不要有什么顾虑。” 当上司要你放心大胆地提意见的时候,你要是以为他是要听你的真实想法,那就大错特错了。 西方有谚语,皇帝不会犯错。 东方的皇帝当然也不会犯错了。所有的错都是臣子犯的,所有的罪责都应该由臣子承担,否则,主辱臣死,我这主子都感觉到受侮辱了,你个当臣子的还不赶紧去死? 方仲永不想去死,起码不想为了赵祯去死,我还有如花美眷要爱,宝贝儿子要疼呢,怎能让君上感到不痛快呢? 方仲永笑道:“不是微臣油滑,实在是这件事两方各有谬误,未得尽善尽美也!” 赵祯来了兴趣,端起茶盏,美美地吱了一口,俨然如吃瓜群众一般说道:“有点意思,说说,说说。”实在是从这位身上看不到一点人君的形象,实所谓望之不似人君也。 但无论心里怎么想,对于能够决定你的饭碗甚至是脑袋的人,保持足够的敬畏是没有坏处的。 深受后世“你为什么没有成功”之类的鸡汤文毒害的方仲永,对于应对这种情况还是有些心得的,答曰:“吕相确实树大根深,门生故吏众多,酌情安排一二虽无可厚非,但终有结党营私之嫌。范仲淹等人呢,高举正义大旗,同我者即君子,非我者是小人。纵然有千般才俊,亦不免落入党同伐异的窠臼。是以臣谓之皆是非也!” 赵祯很有深意地看了方仲永一眼,问道:“哦!朕听闻坊间俗语,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仲永可有为你泰山张目之意?” 要不说皇帝大都活不长呢,这心眼太多了! 难道您每天都以为,总有刁民想害朕吗?大家最多是想从您那儿得点儿好处而已,把您弄死换个傀儡甚至是自己坐到那个椅子上的人不能说没有,但一定是极少极少的。再说了,您三世先祖有定鼎一统之功,有恩泽万民之惠,别说王莽了,就是李莽、张莽也没有本事夺了您的权、篡了您的位呀? 怪不得您眼圈发黑,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小心眼的人睡眠质量都不高! 腹诽太多,赵祯等不及了:“想好怎么骗朕了吗?” 方仲永忙道:“想好了,呃不,没想好。呸!好我的皇上哟,您还要不要臣说话了呀?” 赵祯哈哈大笑:“朕平日常被那些老臣挤兑的无言以对,深有唾面自干之感。今见你之窘迫,实乃大慰平生也!甚好,甚好呀!” 肾好,身体就好,吃嘛嘛香,今年过节不收礼…… 方仲永忙把“你好我也好”不健康思想逐出脑海,正经八百地说道:“肾好,呃不,臣以为,陛下的决断是完全正确的,并无丝毫不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把主子哄好了,剩下的事嘛,嘿嘿! “臣之东岳处理政事尚欠火候,德能均不足以服众,且年未及知天命。骤登高位,实乃捧杀也。官家不欲使之幸进,实在是对臣下最大的爱护。臣斗胆,替家翁谢陛下关切!” 赵祯调笑道:“你倒是会说话!噢,对了,你的西岳是怎么安排的?” 西岳?华山吗?方仲永一脸懵逼。 “你既称东苑夫人之父为东岳,西苑夫人之父岂不为西岳乎?” 被古人套路了,实在是丢我穿越同行的脸啊! 方仲永无奈地说道:“臣之西岳,呃不,臣之岳父王益才干不足,未敢奢求高位,只愿为一富家翁矣!官家既然问起,想必是有美差了吧?臣先替岳父谢官家了!” 赵祯被方仲永的厚脸皮逗笑了:“朕只是随口一说,倒被你抓住了把柄。陈琳,可有活少钱多的京官出缺?” 伺候了赵祯二十多年的陈琳闻弦歌而知雅意,笑道:“要说肥差,还真有一个,内府差了个副都总管。虽然辛苦了些,但一应宫中采买、各处进贡皆经其手。便是最清廉之人,年入几千贯亦是稀松。实在是大大的美差呀!” 好你个陈琳,自己没了下半身,也不能看别人性福。要是真把老岳父送进宫里了,让风韵犹存的吴氏守了活寡,依王凌薇那火爆脾气非把自己咔嚓了,跟岳父作伴不可。 此事不妥,再议,再议吧! 在方仲永的“力挽狂澜”之下,王益侥幸逃过一劫,保住了下半身。 赵祯自方仲永处得到了赞,略有欣慰却又颇有些无奈地说道:“仲永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见识,实不愧为良才也!可笑那些腐儒,以为朕是无道昏君,为那吕夷简蒙蔽。实在是可笑之极!吕夷简独断专行了吗?干涉宫闱、意图篡位了吗?些许私心,何足道哉!” 方仲永再次送上恭维:“官家圣明!凡世间之人,无不喜听誉美之辞,而厌听批驳之言。若是无论别人如何评价,或誉之不喜,毁之不怒,是世外高人也!既然不能抛妻弃子,舍了这万丈红尘,就不要以过高的道德标准苛求他人。 此番,范希文等人严以律己,亦严以待人,实在是大错特错了!你范希文是志向高洁的君子,但多数人不是呀!如高若讷,不过是心里对翻某人的做法不以为然而已,未曾及时替范某等人说话,就被讥讽为奸邪小人,岂不冤枉?” 嘿嘿!替高若讷辩白的同时,小小地给自己那不省心的东岳解释一下,免得皇帝以为晏殊是个没担当的玩意儿呢! 不知道赵祯是听明白了,还是装糊涂,只问方仲永:“仲永似乎对范希文等人很不以为然呀?” “没有没有,臣对范公、欧阳公等人还是很敬佩的!臣之所言,不过是论及平常人的心态而已。且自我大宋开国以来,从来都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朝堂之中皆才俊也!臣是唯恐有后世之人,高举道德大旗,凡从我者皆君子,凡逆我者即小人。如此以来,得以显贵者皆是所谓道德文章一流的君子。写起文章,下笔千言,洋洋洒洒;论起道德,亦是滔滔不绝,标榜清高。 然道德文章可退敌乎?能安民富民乎?能治河平盗乎? 贼子来了,慨然赴死,看似壮烈,与黎民百姓何益?父母养育数十载,朝廷给予高官厚禄,便是要你与贼偕死吗?此乃假儒也! 若是有那投机钻营之辈,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里男盗女娼。便如那守门犬一般,衣衫褴褛者则咆哮之,锦衣华服者则摇头摆尾讨好之。有恶贼来了,给它一砖头,则或夹着尾巴落荒而逃,或摇尾乞怜为虎作伥。此谓之犬儒也! 范公等人却有不同,其品德高洁,志向远大。治一县则一县安,治一府则一府安。可谓之真儒也!所差者,不过是射、御而已。仅见其文韬,未见其武略也。” 负责编写《起居注》宋庠突然发声:“小方大人之言可谓鞭辟入里,入木三分也!敢问官家,臣可否将此一番奏对,誊写几份,分送与范希文等人?” 赵祯笑道:“知道你们对朕的处罚颇有微词。也罢,你好生润色一番,将方爱卿之言转告与范仲淹等,以宽其心。你也可以告诉他们,待时机成熟,朕必有大用!朕觉得方卿家对儒生的划分甚是有趣,可为一妙文也!如此佳作,岂可无酒?来人,赐宴!” 所谓赐宴,听起来高大上,说起来倍感荣耀,吃起来却是寡淡无味。 味道太重了不好,怕皇帝沉溺于口舌之欲;菜式新奇了不好,怕皇帝靡费民脂民膏;肉太多了不好,不合养生之道。 方仲永认为,扯淡,全都是扯淡。连一碗羊汤都不舍得喝的赵祯,就是个抠门的玩意儿。指望他弄些山珍海味给你,下辈子吧! 酒还不错,揣怀里回去让老爹老妈尝尝鲜。这可是御酒呀!酒壶也不错,纯银的,做工也好,应该能直今天的稿费了! 陪着吃喝的宋庠看见了,笑问:“仲永欲效陆绩怀橘乎?” 方仲永答曰:“家父最是喜欢喝酒,对宫中珍藏是渴盼已久,是以在下想将这半壶残酒奉于家父。” 《大中华通史》载:帝赐宴于不伤公。公饮至半而怀酒。时宋庠侍座,问曰,欲效怀橘乎?答曰,父嗜酒,家贫难致,且夫后世或亦知仲永怀酒乎?帝笑曰,朕何吝于一酒乎?由是,公势渐成。 第九十四章 苦孩子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酒足饭饱,赵祯以十坛御酒的代价换取方仲永多留一会儿,以安慰他那颗受伤的小心灵。 赵祯的酒品极差。二两酒下肚,浑然不顾方仲永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还强行把专职记录他的黑材料的宋庠给赶走,只顾拉着方仲永喋喋不休地诉苦。大意是他老爹给他留下了这偌大的家业,还有一大堆的美女,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尽管方仲永很想说一句“你不想要,我想要呀!”,可又怕看似喝高了的皇帝转眼就清醒了,把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武宦官喊出来,把自己这心怀叵测的奸臣剁成狗肉之酱。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陪聊,心中不断安慰自己“最多再陪他聊十块钱的”。 可谁知赵祯居然是个性情中人,情到深处居然拉着方仲永的手说道:“文远,我的心里苦啊!父皇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驾鹤西去了,只有大娘娘和小娘娘陪着我,辅佐我治国安民。你不知道呀!我从小到大就没有真正有一天过过痛快日子。 父皇子嗣艰难,我前面五位哥哥都未及成年便夭折了,连兄弟都没有一个。万一我有个什么意外,先皇一脉从我这里就断了呀!” 方仲永内心独白:你真要有几个哥哥,哪里轮得到你当皇帝?说不得就要上演夺嫡大戏了。只怕到时候,你砍向自己兄弟的刀子也未必会手软一下。矫情!贱人就是矫情! 赵祯忆苦思甜大会继续进行中:“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先帝与我都子嗣艰难。我也不瞒你,我虽然只有二十多岁,但与床笫之事已有力不从心之感。每每勉力为之,也是味同嚼蜡,无甚趣味可言。 我好羡慕你呀!十六岁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听闻甚是乖巧可爱?” 提前自己的儿子了方仲永心中满是骄傲。那臭小子倒是不淘气,吃饱了就抱着自己的脚丫子啃个不停。脚丫子啃腻了,就在地上到处乱爬。在哪里爬累了,就在哪里躺着思考人生。 当然了,也有淘气的时候。某一日,或是感觉到自己的面包忽然变小了,就嚎啕大哭、满地打滚起来。晏溶月是又羞又气,临时请了个奶妈喂养。谁想这家伙嫌味不对,坚决不吃。好不容易哄睡了,方仲永的一项福利也就没了。 所以,每次提起那个臭小子,方仲永都是又爱又恨。不过,方仲永是个低调的人,谦虚的人,尤其是对赵祯这种十来年没生出儿子的家伙更是谦虚得不得了:“运气,运气而已!” 陈琳那个狗东西阴森森地说道:“气运?论气运谁能比得上皇家?难道你方家的气运已经强到盖过皇家了吗?” “陈公公,您这样乱扣帽子不好吧!我说的是运气,谁说什么气运了!官家能得继大统,自然是洪福齐天之人,我等凡夫俗子焉敢相提并论。只不过这生不生孩子,生的是儿是女,既与男子有关,更与女子关系甚密。陈公公自幼净身入宫,其中关节又哪里知道?” 听方仲永这位有成功经验的同志说起秘诀,赵祯是眼也不花了,耳也不聋了。很是精神抖擞地说道:“有何关节,速速道来。若果有奇效,朕便是赐你个爵位亦无不可!” 这个昏君!为了生孩子,连珍贵的爵位都敢轻易地许诺了出去,真是个昏君!不知道能给什么爵位呢?封王吗?孩子王? 方仲永为了爵位也是拼了,把后世常见的生理卫生常识说了出来:“想必官家知道,臣与夫人王氏认识较早,却因些许误解而未曾定情。还是在金溪时,王氏的舅父,也是臣的授业恩师之一的吴先生就曾有意提亲,被臣婉拒了。” 赵祯点头笑道:“好事多磨嘛!王氏个性刁蛮,正需要磨她一下才好。文远深谙齐家之术呀!” 方仲永连连摆手:“并非如此,并非如此!当时官家赐婚时,臣就已经说过,男女过早行房,与身体有大损害,翰林医官许希也是认同的。只是,只是……” 赵祯接口道:“只是美色当前,未能自制也!夫妻行周公之礼,繁衍生息,乃人伦大道,有何羞于启齿的。” 方仲永给了个感谢理解的眼神,咱这是为了人类的繁衍,为了文明的传承,没什么丢人的。 赵祯道:“你之秕谷不能育壮禾,薄田不能得硕果的说法还是很有道理的。朕已施行多日,为何未见成效呢?” 方仲永严肃起来了,正色道:“请官家屏退侍者,任何人不得接近。再请陈公公取朱砂若干,银碗两盏,臣给官家变个戏法。对了,再取一只鸟来。” 转眼,一应物事俱全。 方仲永点亮巨烛,用两只银碗扣住少许朱砂,放于火焰上。须臾,便有白色烟雾自碗隙间冒出。方仲永急忙抓住那只倒霉的鸟,凑近烟雾。那鸟初时挣扎,没几下就喙中流血而死。掀开银碗,原本鲜红的朱砂已经不见了,只有一滴银色的液体在烛光下闪着妖异的光芒。 赵祯问道:“这是何物?朕的画眉因何就死了?” 方仲永笑道:“陈公公应该知道吧?” 陈琳向赵祯行礼道:“这碗中之物,应为水银,乃道家炼丹常用之物,称为姹女、灵液也!至于陛下心爱的画眉因何而死,老奴不知。莫不是方大人掐死的吧?” 这老东西心眼儿真小,不就指使你干点活嘛,至于在上司面前陷害我吗?真不是个爷们儿!呃,好像人家还真不是个爷们儿。 害死了上司的宠物,可是可大可小的事。万一赵祯没有儿子,如后世的贵妇一般把心爱的狗狗当儿子一样,与这只画眉情同父子。自己不小心弄死了赵祯的“儿子”,咔嚓了大头不至于,咔嚓了小头咱也不乐意呀?赶紧解释清楚为妙。 方仲永道:“《史记》中有始皇帝灌水银以象江河的记载,其因除嬴政骄奢淫逸之外,亦有利用水银升腾之雾气防盗之意也。官家的爱宠,就是死于水银蒸汽之下。” 赵祯很是大度地说道:“不过一个玩物而已,能得见爱卿的戏法,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爱卿也无需介怀于大伴的戏言。大伴平素为人最是严谨,只因喜你聪明伶俐,故此与你逗趣。往常,他可没少说你的好话呀!” 好吧!皇帝都说话了,咱就当是真的吧!拱手向陈琳说道:“谢陈公公美言!” 陈琳笑吟吟地说道:“为国举荐贤才,乃臣子的本分也!不敢当方大人的感谢。”还故作抚须状,一副“我很看好你哟”的恶心模样。 赵祯又说话了:“爱卿这戏法虽然有趣,与朕之子嗣何干?” 方仲永不答反问:“官家可知宫中有朱砂几何?” 赵祯不知道,目视陈琳。 主管宫中事宜的陈琳对朱砂的使用情况张口就来:“因宫中御药坊入药所需,月耗朱砂不过五斤耳。” 方仲永毫不意外,当药吃能吃得了多少? 只问:“营造宫室又用了多少?” 陈琳道:“因宫室多为木制,常于地下多布朱砂,以防虫吃鼠咬。另朱砂色艳,且有辟邪挡煞招祥纳福之用,亦多用于宫墙粉饰。粗略估计,当有数万斤之巨。另有方士炼丹用去约千斤。” 方仲永说道:“若夫盛夏炎炎,则如此之巨量朱砂可会有水银之气生成否?而况烈火灼烧乎?” 赵祯闻之勃然变色:“朕岂非整日处于毒气弥漫之中?” 陈琳勃然大怒:“将作监该死,那些炼丹的术士也该死!老奴请旨,尽诛将作监上下,尽诛术士!” 方仲永吓了一跳,你这是准备杀多少人啊?再说了,不还没有到不能挽回的地步吗? 急忙说明情况:“将作监不过是依照惯例而为,实无心之失,无需苛责。方士炼丹,也不过是一个吃饭的门路而已,官家远之就是了。且宫中朱砂已蒸腾多年,近几年天气寒冷,于身体的损害已经大大减弱了。官家只需移居他处,好生将养,必有喜讯传来也!” 赵祯仍然不放心:“朕与宫中众人皆受毒害久矣,文远可有妙法救我等?” 打官腔就喊爱卿,示亲近就叫仲永,有求于人了就叫文远,角色转换的很自然呀!算了,为了自己的爵位,就不和这见风使舵的家伙一般见识了。 方仲永施礼道:“官家言重了!御医保养得法,宫中各位贵人皆身体康健,并无大恙。至于这排除汞毒吗,倒也简单。多吃胡萝卜,哦,也就是甘荀,西域多有种植,算不得什么稀罕物。” 赵祯问陈琳,陈琳说不知道为何物。 赵祯怒道:“朕要你这老狗有何用?还不速发中旨,令银夏路、凤翔路多多收集,八百里加急送入宫中。 另外,这大内朕是一刻也不想住了。令将作监速于翠微山广建宫室,无需奢华,务必于半年内完工。要是让朕再看见一粒朱砂,朕就先砍了你的狗头。” 一个月后,凤翔路边塞。 一群大宋骑兵拦住一群胡商,高呼:“缴税!交胡萝卜,呃,甘荀。什么?没有!先抓起来问问,为什么没有甘荀。” 一时间,凡往来胡商皆以携带胡萝卜为要,史称“胡萝卜税”。 第九十五章 地下城的勇士们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有人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检验一个城市的现代化程度,来一场大雨就行。如果城中街道上不见积水,那就说明这是个先进城市;如果有少量积水,那么这就是个中等城市;如果积水过多,甚至可以漂流木盆等物品,那这城市就正在发展中,只顾着一眼可见的高楼大厦,还来不及管地下的排水系统。” 宋朝可没这么超前的意识,没想过用地下渠道来彰显自己的文明,一切出于实际需要。 京师开封,地理位置在黄河下方,古代黄河泛滥几乎成了常态。一到夏季,附近大小河流就开始上涨,向城市倒灌。开封要是没有良好的地下渠道泄洪排水,早被淹了。 所以从后周时代,朝廷就很注重开封的泄洪问题。赵匡胤黄袍加身之后,把开封定为都城,修建地下渠道就是最重要的工程。经过数年的修缮,京师地下不但可排水,还可跑马建房。 根据《宋史.渠志》的记载,开封地面明渠有“八字水口”:“内外八厢创制八字水口,通流雨水入渠甚利”,地下则是“汴都地广平,赖沟渠以行水潦。” 这些工程保证了开封不会出现水漫金山的情形,更不可能趁下雨时到街上捞鱼,是真正的良心工程。虽然无法和秦始皇的万里长城相比,若论惠民程度却也不差。 南宋陆游所著的《老学庵笔记》卷六曰:“京师沟渠极深广,亡命多匿其中,自名为‘无忧洞’;甚者盗匿妇人,又谓之‘鬼樊楼’。国初至兵兴,常有之,虽才尹不能绝也。” 意思是说,京师的地下排水系统又深又广,里面可以住人,多有亡命之徒藏匿在里面,他们管这叫“无忧洞”;还有一些人贩子拐了妇女藏在这儿,又叫“鬼樊楼”,国朝初始到战乱时都存在,朝廷虽然经常派人去清剿,却都不能杜绝。 樊楼,是宋朝东京汴梁一个非常有名的娱乐场所,又名“白矾楼”。在当时,是堪比迪拜塔的存在。楼高三层,五楼相向,能容纳数千人,可吃饭喝酒,也可眠花宿柳,是城中富家子弟寻欢作乐的地方,外地人进了京师,如果不到樊楼去耍一耍就不算见过世面。 地面上的樊楼是京师的地标性建筑,而地面下的鬼樊楼则是藏污纳垢之地,是繁华京师的阴暗面。 范仲淹权知开封府时,也只是对地面上的的不法分子进行了严厉打击,而对居于地下的犯罪分子无能为力。后来,著名的开封府尹包拯主政汴梁时,也只能像打地鼠一般,等坏人露了头才能一棒子下去。至于派兵进入地下清剿,却是一次也没有。 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第一个难点,嫌疑犯长居于此,很熟悉里面的地形,深谙“敌来我跑,敌退我回”那一套,不熟地形的执法人员根本找不到他们; 第二个难点,上方就是京师,不可在地下使用重型武器。宋朝已有威力巨大的火炮,如果这是在野外,开几炮就能解决问题,但谁敢在鬼樊楼开炮?造成坍塌怎么办?皇帝第一个就要问他们的罪; 第三个难点,开封府地下除了渠道,还有战国时期的古城,有民谣说“开封城,城摞城,地下埋有几座城”,这无疑加大了难度; 第四个难点,虽然鬼樊楼里犯罪分子很多,但更多的还是无家可归的穷苦百姓。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就是嫌犯的人质,执法人员投鼠忌器,不敢逼得太狠; 第五个难点,如果清剿成功,那么里面的百姓怎么处理?这么多人突然间出现,朝廷管不了或者不愿管他们的衣食住行,将会造成更大的治安危机。 其实,在刚开始的时候,居住在下水道的多是贫困的百姓。或因灾害,或因疾病导致破产,无家可归。又不愿离开生活习惯了的汴梁,遂沦为帮佣或占道经营的小商贩。到了晚上,就居住在下水道中。 不管宋朝的下水道质量多高,但下水道就是下水道。除平时排放生活污水外,每到雨季,则必然会成为泽国。有谁会放着好好的房屋不住,喜欢住在阴暗、潮湿还有异味的下水道里呢? 但时间久了,在地面犯了事的“英雄好汉”们逐渐也发现了这么一处世外桃源。虽然住宿条件是差了些,但胜在官府不愿意管辖,又有诸多软弱的小市民可以欺压,竟成尾大不掉。等官府狠下心来治理的时候,已经牵连甚广,不能轻易拔除了。 去年,有禁军教头张兴酒醉杀人,依律当死。 那张兴甚是勇武,砍杀了前去缉捕的捕快数人,连同几个兵痞遁入了下水道。仗着心狠手辣,武力过人,将原本在下水道内作威作福的青皮笼络到了一起。听从他的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不听从的要么逐出下水道,要么就人间蒸发了。反正依下水道的宽敞及排水的能力,宰个几十人往里一扔,连个水花都不会起。 有那读过几天书的混混向扛把子张兴建议:“我等整天住在这水道之中,虽不见天日,但整日快活,无忧无虑,可称为‘无忧洞’也!” 于是,汴梁下水道就有了个很有仙气的名称——无忧洞。 张兴又甚是羡慕那樊楼的豪奢,也强占了几个貌美的女子,整日歌舞酒宴,真真是快活无比。因此,又自号鬼樊楼。 得益于范仲淹的严打,侥幸逃脱法网的青皮们纷纷来投,无忧洞实力大涨,高峰时有近十万人仰张兴鼻息活命。张兴曾有豪言道:“这汴梁城,白天是官家的天下。到了晚上,就是我张某人的天下!”有谄媚者称其为“夜天子”也。 今年,范仲淹被贬出京,开封府群龙无首,对这些黑恶势力的打击松懈了许多。一时间,地下城的勇士们迎来了自己的春天,为祸更烈。也是,一盘散沙的小混混干起坏事来,怎么能与有组织有经济来源甚至是有保护伞的黑涩会相提并论呢? 既然都是天子了,单纯地杀人越货、逼良为娼、拐卖人口不足以显示其威风。太宗不是在临幸小周后的时候,都要命画师当场作画,以记录其雄姿英发嘛!咱也要玩个大的。 刚巧有一宗室女,闺名璧辉,花名五姑娘。虽然贵为宗室,但已与赵祯一脉血缘甚远,太祖堂兄弟的后代,你还能指望太宗一脉的人对你多照顾不成?且太祖开国百年,宗室数万,这远亲委实是照顾不过来了。不过是在祭祖的时候给些赏赐罢了。平日,打着宗室的旗号做些生意,不过是比寻常百姓多了个名头而已。 这五姑娘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不甘于自己的绝世容颜就此凋零,就常与些轻浮的官绅子弟往来。陪陪吃喝呀,陪陪玩乐呀,若是价格合适,陪陪那啥也不是不可以滴。 张兴久闻五姑娘的美名,心甚向往之。奈何你一介禁军教头,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粗鲁汉子,焉能入得了五姑娘这位宗室之贵女的法眼? 待一统了无忧洞之后,张兴就思念起了那传说中的绝世美女,便想着请五姑娘前来无忧洞游玩几天。委婉地托人许以重金邀请,被五姑娘以“妾身蒲柳之姿不敢侍奉于枕席”拒绝了。 好呀!这是不给我面子呀!传扬出去,人心就散了,咱这队伍还怎么带呀?张兴怀恨在心,一时冲动之下就要明火执仗地去抢人,幸被手下人劝阻。 那五姑娘也知道恶了张兴,恐遭不测,出入也甚是小心。 但俗话说,不拍贼偷,就怕贼惦记。 一日,负责盯梢的青皮回报,言说五姑娘定于今晚与某某在某处饮宴。张兴就派了几个稍微看起来有点人样的青皮乔装一番,抬着轿子提前到了五姑娘家中,佯称某某派人来接。 那五姑娘不知有诈,很是欢快地上了轿子。等察觉情形不对时,已是到了无忧洞内。 那五姑娘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手,见不能脱身,倒是很快镇定了下来,全不似寻常女子一般惊慌失措,更不会因为贞洁不保而寻死觅活。又恐张兴害了她的性命,使出浑身解数,百般承趣,与张兴及各头目们很是开了十数日的无遮大会。 却说那日,张兴掳走了五姑娘之后,那正主某某的轿子也到了。一问之下,家人才知道是出了意外。仔细寻访,有人看到了那轿子被抬入了无忧洞。其父发动了五姑娘的一众恩客,集资四百万钱,发动关系,施压开封府,意图早日营救爱女脱离魔爪。 大宗正司赵允让得知后,觉得有伤皇家颜面,也甚是恼火。禀明了皇帝赵祯后,着大理寺配合刑部主理此案,发动禁军搜捕张兴。而暂时负责开封府的富弼很倒霉地背了锅,被训了个狗血喷头,限时破案。 十余日后,好消息传来,于城外某破庙中发现了五姑娘的踪影。 据五姑娘自述,记不得来路,也记不得去路,只知道那里没有窗户。受尽**后,她好言相求,才得以活命。 富弼不关心五姑娘的说辞是真是假,他只想知道能不能探清张兴的巢穴。但看五姑娘不似作伪,也只能熄了借助受害人的证词将张兴一网打尽的想法。 第九十六章 顽疾不是那么好治的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原本在范仲淹离职后,应该顺利升一级、趁势权知开封府的富弼因剿贼不力,升官的速度竟是一时慢了下来。 这一日休沐,仍是小小开封府推官的富弼携夫人来找连襟方仲永喝闷酒。 别看富弼此时已过而立之年,但远没有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毕竟说这话的范仲淹还在饶州吃土,富弼论心胸、气魄与之相差太多,焉能瞬间超脱立地成圣?不过是想着在为国家、百姓做几件实事的同时,能够获得些职务方面的晋升。 虽是人之常情,然功利心较重,是以晏殊夫人讥之为“禄虫”。 猜想王氏因与自己的大女婿年岁相当(王氏乃晏殊第三位夫人,呵呵。)相见尴尬,难免有些偏见。方仲永没有道德洁癖,后世也见多了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仆人”。能想到做些实事,且又有能力做实事的,已经可以称得上能吏。 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富弼三次入中枢,历四朝而不倒,且始终坚持自己的主张,于士林多有美誉。一个能吏的评价是不确切的,应该称之为人才,大才,王佐之才。 眼下,这位人才一脸苦相:“哥哥心里苦啊!大理寺、刑部日日催逼,责令我务必尽快缉拿张兴及一干无忧洞中贼人。否则就要治我庸碌无为之罪,贬往边地。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苦了你姐姐呀!” 晏溶月的姐姐哭道:“彦国整日忙于公务,与家人聚少离多,一心扑在公事上。回到家中,绍庭、绍京都不敢认他了。这无忧洞中的贼人以范希文之才,尚不能根除,如何能苛责彦国呢?” 晏溶月也跟着落泪。陪客的王凌薇见不得别人哭,怂恿道:“相公必有良策,姐姐不妨问问?” 看着晏溶月哀求的表情,方仲永只得说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杀戮太重,恐有伤天和呀!” 富氏与晏溶月还在犹豫着,富弼就说道:“且说出来听听!天和太远,顾不了许多了!” 方仲永道:“古来最厉害者,不过水火二字。这无忧洞原本就是依托排水系统而存在,水势借用不了,只能从火上入手了。” 富弼也是做过一番功夫的,闻言道:“这汴梁水道四通八达,出口甚多,占地极广。哪里有那许多引火之物?” “寻常引火物自然不行。彦国兄当知军中有猛火油吧!只需在其中加入白磷、糖霜,则不惧水泼,沾之即如附骨之疽,不剜去皮肉则不能熄灭。最厉害的地方在于,火油燃烧时会产生大量毒烟,又会抽空附近的空气,于密闭环境下实在是一等一的厉害。” 未等方仲永继续显摆自己“火灾自救”的常识,众人齐声道:“万万不可!” 富弼说:“贼人虽然可恨,但尚有数万百姓裹挟其中。岂可不问青红皂白一概屠杀,此计不可为!大不了这个官不做了!” 晏溶月则是嗔怪道:“相公切不可有如此狠毒的想法。咱们还得为儿子多积阴德,以福泽后世呢!”说着,还把儿子方正举起来,让方仲永看看因为积德才生下来的宝贝儿子。 倒是王凌薇很有科学精神地问:“那得多少火油呀?再说了,人家不会跑吗?” 方仲永说出这些话,其实也存着试探的意思。若是富弼当真官迷心窍,干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丧心病狂之举,说不得方仲永就要对大姨子说声“对不起,让您守寡了”。 好在,富弼还是清醒的,全然不知因自己的顾全大局而逃过了一劫。 但富弼毕竟是个官僚,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文远尚有良策否?”意思是你想点好办法,别净出些生儿子没那啥的馊主意。真要是一把火烧死了十来万人,先不说后世的名声,眼下的公议就饶不了我呀! 方仲永正色道:“良策其实还在这火上,只是放法不一样,需要准备的事宜也多。你若是能够把先决的几个条件完成,此事可一劳永逸。否则,就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了。” 当下,方仲永把苦思良久的解决办法一一说出,富弼还不时提出自己的想法,一场针对无忧洞的行动就此展开。 次日,富弼入宫,单独求见赵祯。 时值七月,天气炎热,赵祯怕自己吸收了太多的汞蒸汽,索性就在后苑住下,只等翠微山的宫室修建完成。顺便与众多妃嫔每天大吃胡萝卜,若是方仲永知道了,只怕会想起“爱吃萝卜爱吃菜”的儿歌来了。 这不,赵祯坐在凉亭中,正一手拿着胡萝卜,一手执笔批阅奏章。宣富弼进来施礼后,随手一指道:“天气酷热,容朕在外处理政事吧!你莫要再学那些老臣聒噪了!坐吧。” 富弼道:“臣不敢多言!谢官家赐座。” 坐下后,富弼指着皇帝手中的胡萝卜:“这是……” 赵祯笑道:“药,药!”也不多说,咔嚓咔嚓几口吃完问道:“未知爱卿所为何来?” 富弼起身道:“请官家屏退左右,臣有大事禀报!” 待宫人退下,富弼才道:“前番有宗室女落于恶人之手,朝廷震怒。臣不才,忝领开封府,未能及时为官家分忧,罪在不赦。” 赵祯摆摆手道:“是朕急于求成了。那水道之难题,自前朝就有。仓促间,哪里有什么良策可以根除。朕震怒于贼人之猖獗,对爱卿多有苛责,望爱卿勿怪。” 有看官说了,宋仁宗有这么怂吗?跟臣子道歉? 还真不是胡渣胡诌。著名大喷子包拯有一次犯颜直谏,唾沫星子都喷到赵祯脸上了,实无愧于其千古第一大喷子的美名。结果呢,赵祯羞惭而退,怕见包拯。你换个皇帝试试,即便不当场治罪,秋后算账总是少不了吧,如唐太宗鞭尸人镜魏征。 或许有杠精说了,宋仁宗就没有秋后算账过吗?还真没有。嘉佑七年(1062年)二十四日,包拯病逝于枢密副使任上,终年六十四岁。仁宗亲临吊唁,并为其辍朝一日。追赠礼部尚书,谥号孝肃。其余有重臣逝世,亦多按此例。 当然,富弼是没赶上仁宗这好时候。富弼死的时候,神宗在位,为之罢朝三日,亲撰祭文祭奠,追赠太尉,谥号“文忠”。 不好意思,扯远了。富弼还有四五十年好活呢! 但眼下的富弼毕竟道行不够,听到赵祯的道歉感动得是一塌糊涂,当即表示要为赵氏集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其临终时犹有奏章谏言。 宣誓效忠后,富弼说起了正事:“臣此番进宫,就是为根除顽疾而来。臣有三事求官家恩准,若能施行,必可将除此恶疾。 一者,请官家于南熏门外设立集市,并广建民居、划分荒田,以安置无忧洞中良善百姓。并由官家亲颁旨意,招徕洞中民户前往。 二者,调拨禁军暂时封闭各水道出入口,能进不能出。凡出者务必严查,良善者即刻迁出城外,有前科者即刻羁押、审讯。臣自领开封府上下人等配合,并请刑部广布人手,协同审理、甄别。 三者,臣请官家下旨,调拨猛火油万斤,白磷、糖霜若干,以备火攻。 凡此种种,皆请官家准允。臣在此愿立军令状,若未竟全功,甘愿受死。” 赵祯来了兴趣,又取过一根胡萝卜两口吃完,说道:“这其中有什么名堂,你且仔细说说。” 富弼道:“安民之事,不用臣多说,官家自然明白。那贼子难以剿灭,其一重要原因就在于有民众裹挟其间。否则大军一到,必为齑粉。此举意在区分贼民,若是良善百姓,闻听官家已有妥善安置,必不会再逡巡不去,与贼人为伍。若是有人与贼人勾连不清,则即为贼人也,死不足惜! 调拨禁军封闭,是为了行瓮中捉鳖之计也。彼辈盘踞水道多年,必有内应通风报信,往来消息。将各出口封死,仅留个别重兵把守处。贼人若出,则是自寻死路。若是不出,则就用到了第三步。 择一水势缓慢、夜深人静之时,由多个入口倾倒。待火油遍布水道,旋即封闭、引火。则洞中之贼子必化为灰烬矣!” 赵祯想了一下道:“爱卿思虑周全,亦不会多伤及无辜,实是良策。只是要那些白磷、糖霜有何用,总不能是送些糖霜给贼人吃吧?” 富弼科普了一下关于汽油加磷、糖而导致的不易扑灭的科学道理。 富于科学精神的赵祯急命军器监试制,水不能灭,覆盖沙土亦不能灭之。军器监以为乃火攻之利器,请旨广加制作,以应军需。赵祯准之,并严令不得外泄。 军器监诸人退去,富弼笑嘻嘻地说道:“官家觉得此物可能令无忧洞中贼人伏法乎?” 赵祯设身处地想了一下道:“虽不易扑灭,但若贼人匿于洞穴中,封堵洞口,恐不能伤之?” 富弼道:“此火油燃烧时有浓烟升起,耗尽周遭空气。若是逃窜或可有一线生机,隐于密室,则十死无生。” 赵祯哈哈大笑:“那张兴狗胆包天,辱我宗室之女,还敢僭称什么‘夜天子’,实在是不知死活。若你能除此顽疾,朕必不吝封赏!” 富弼忙说道:“臣不敢贪功,此皆方仲永之策也!” “哦,他既有如此良策,为何不亲自与朕明说,反而要经你之口?” “方仲永说,术业有专攻,职权有分别。越俎代庖,非所宜也!” 赵祯笑道:“小小年纪竟如此识大体,真为宰辅之才乎?” 第九十七章 火烧无忧洞(一)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方仲永想不想当宰相呢?当然想,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是每一个士大夫的终极梦想,是穿越者必定要完成的基本任务。 当然,大多数历史类的穿越者最后或封王,或者是自己当了皇帝;玄幻仙侠类的往往就要破碎虚空或者成为三千大千世界的主宰了。一个是人王,一个是三界共主,高下立判。 不过,似乎老赵家的基因不错,没有出现什么突变,全不像老朱家那样各种奇葩层出不穷。 就以宋仁宗赵祯来说吧。中国历史上,死后上庙号为“仁”的皇帝共有四位:分别是宋仁宗赵祯,元仁宗孛儿只斤 • 爱育黎拔力八达,明仁宗朱高炽,清仁宗爱新觉罗•颙琰(嘉庆皇帝)。 朱高炽在位仅四个月就挂了,未能表现出很好的政绩。元、清两位只不过是在缓和民族矛盾上略有建树,使汉人的地位稍有提高,吹嘘的成分较多,做不得数。真正把“仁”喊得响亮,喊得持久,且又能落到实处的唯有宋仁宗赵祯。开创了“仁宗盛治”,这在当时的很多宋朝人看来甚至要远过于“贞观之治”。 其实也没错,贞观时期强则强矣,所谓“汉唐雄风”也。但论富庶程度,北宋尤其是宋仁宗时期的北宋,在历朝历代中可以说是独领风骚的。只不过因为对外战事不利,长期处于守势,才被冠上了“鼻涕宋”的名头。 从孟元老、周密等北宋遗老遗少的笔记中,那时的汴梁是多么美呀!比之汉唐或许少了几分锐气,却又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就在年初,赵祯有一次外出游玩。行到马行街这一汴梁最繁华的街道,不清场,不戒严,就那么施施然地过去了。 沿街百姓一打听,好家伙!刚才过去的是皇帝——此时的爱称是“官家”——怎么连后世的县令出行的威风都赶不上呢?一传十,十传百,官民都来围观自己的爱豆。并且全都自发跪拜,山呼万岁。 民心所向,仁者无敌呀! 就这么一位天命在身、民心所向的皇帝,王莽穿越了也没招儿,何况方仲永乎?所以,方仲永是绝对没有什么不良企图的,绝对没有,没有。 当然了,赵氏集团现任董事长体恤员工,咱也不能不好好工作不是?所以,方仲永在秘书监告了假,并没有回家避暑吃冷饮,而是主动加班,到了开封府大牢。 按照武侠小说的段子,大牢里往往关押了很多绝世高手,如任我行呀、火云邪神呀什么的。但令人失望的是,方仲永在牢头的陪同下转了一圈,没发现一个像自己这样练内家拳的。多数罪囚都是满脸横肉,面目狰狞,不过是仗着心狠手辣,粗通拳脚,做下了案子。 国家富庶,大牢里的待遇也好了许多。凡是重犯一律铁链铐手,极重者再加个脚镣,并与手铐相连。任你是盖世凶徒,也得化作绕指柔,如眼前这位。 方仲永笑眯眯地看着这位罪囚,如同看到暗恋多年的女神一般。 一炷香后,那汉子浑身一哆嗦,逞强道:“你是谁家的兔爷,知道爷爷好这一口,故意送上门的吧?” 方仲永也不生气,自顾自说道:“牛二,男,三十五岁,自幼丧父,由寡母拉扯长大。及壮,不事生产,每以打架斗殴为乐。后因劫掠他人入狱,越狱而逃,携母遁入无忧洞。因与张兴争斗不利,逃出无忧洞,却与母亲失散。回洞寻访时受重伤,遂被开封府所擒获。本官所说,可有疏漏?” 牛二哈哈大笑:“原来是个当官的。老子的事,就不劳烦您挂念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想要老子做出违背江湖义气的事儿,休想!” 方仲永一拍桌子,桌子顿时四分五裂,喝道:“你是谁的老子?守的又是哪里的江湖义气? 你可知道,自你离开无忧洞后,那张兴就立刻派人将你母亲砍杀,以威慑其他有家小之辈。可怜你母亲含辛茹苦,将你抚养长大,一天好日子没过上,竟还受你连累,落了个尸骨无存。你这禽兽不如的狗东西,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牛二咆哮道:“不可能!张兴早就说了,祸不及家人。那张兴也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岂能说话不算数?” 方仲永都不禁为这货的智商着急了:“他是祸不及其他头目的家人,因为他们各自有自己的一片地盘,不好赶尽杀绝。你有什么?不过是烂命一条,还有个老娘。不如此,他怎么立威,怎么吓得住其他人? 真真是可笑至极,你宁愿相信一个亡命之徒的话,却不相信我堂堂一位连中六元的状元的话。” 牛二愣住了:“您是方仲永,方状元?” 这下轮到方仲永愣住了:“你知道我?” 牛二那满是伤疤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羞涩的笑容:“您的大名,汴梁百姓又有谁会不知?连中六元,官家赐婚,真真是羡慕死人呀!不瞒您说,在您夸官游御街时,小的还偷偷地看了您一眼。要知道,我爹活着的时候,我也说过要考状元的。可现在?” 牛二看看自己身上的刑具,蹲下来嚎啕大哭起来。 方仲永笑道:“好了,我知你心中仍有疑虑。隔壁监舍就关着几个从无忧洞出来的犯人,你去问一下,就知道本官所言不虚了!” 有狱卒领着牛二到了隔壁。 不多时,就传出了一声怒吼:“张兴你个@#✘#” 随即,牛二就泪流满面地回到方仲永面前,扑通一跪道:“求大人给我个机会,让小的能够亲手宰了那张兴,给我娘报仇!” 方仲永却不答应,只问道:“论武力,你敌得过张兴吗?” 牛二摇摇头道:“那张兴原是禁军教头,拳脚、枪棒都甚是厉害,我打不过他。我要是打得过他,早就……” 方仲永脸一沉:“打得过又怎样?你难不成还能抵得过朝廷的千军万马?早晚也是死路一条!你可知张兴藏身之处?” 牛二又摇摇头,见方仲永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忙说道:“张兴疑心重,别说是我,只怕连他身边的人都不一定知道他藏在哪儿。他每天带着几个粉头,划着大船,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歇着。吃喝玩乐够了,就接着上路。据他自己说,是什么学官家巡幸各地。” 方仲永被这不知死的玩意儿气笑了。还真把自己个儿当皇帝了?怪不得来自宫中的压力大增,富弼都有些扛不住了! 赵祯再是仁君,也没有仁慈到和别人同坐江山的地步。 在皇帝心中,其他的罪过其实都无所谓,唯有谋逆是绝不能姑息的。张兴自从自称为天子那一天,他的结局就早已经注定了。此番剿贼,若不能得张兴首级,就不算是竟全功。 只是牛二作为一名普通的外围成员,对于核心技术掌握得很不到位呀! 要不要换个人问问呢? 牛二许是感觉到自己即将被抛弃的悲惨命运,心一横,也不讲什么江湖道义了:“小的确实是不知道张兴藏身的地方,但他手下的几个头目所藏的洞窟的位置我却是清楚的。请大人拿京城水道图来,小的一一指明。” 这人啊!其实是比较贱的。 无论嘴上说的多么的冠冕堂皇,总是想着能有机会往更高的地方去看看。特别是处于下层的人,但凡有机会总是要紧紧抓住的。 方仲永令人取来水道图,牛二一一指明张兴手下号称“八大王”的几个头目的居处。 倒也有趣!彼辈大多处在汴梁城繁华、要害之地。除出入便捷外,未必没有一旦时机成熟就搞出个大新闻的想法。且其布置,亦暗合兵法之道。 张兴还真是个有梦想的人呢!说不定他也听过那谁谁的话,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看牛二背叛地足够彻底,方仲永也不吝给他个定心丸:“若你所言非虚,最终能够将张兴一干贼人一网打尽,本官可向朝廷申请豁免你的罪责。若是能亲手斩杀几名贼子,便是在军中为你谋个出身也是轻而易举!你可愿戴罪立功,亲往无忧洞中为母报仇?” 牛二喜出望外:“禁军吗?捧日军吗?” 方仲永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的,牛二很快就怂了,只是讷讷道:“小的也知道不可能。可捧日军是真的威风呀!” 方仲永安慰道:“现在你想要进捧日军是不太可能,将来只怕让你进你都不乐意呢!好了,你把刚才说的内容,再重复一遍,看看可有什么遗漏。本官提醒你,若是有些许不尽不实之处,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牛二不解:“刚才不是才说过吗?” “本官听人说过,一个人如果撒谎,两次说的内容是不可能完全一样的。不知是真是假,就从你这儿试试吧!” 牛二眼泪都快下来了!这当官的心眼儿太多了呀! 第九十八章 火烧无忧洞(二)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七月初,有将作监加班加点,数万民夫配合,南熏门外民舍已大致搭建完成。 赵祯遂颁下旨意,号召居住在水道中的大宋子民前往居住,并划出贸易区、生活区,另可分荒田数十亩,以供不善经营、不通手工者耕种。 初时,张兴浑不在意,以为少了几个屁民无伤大雅,反而为水道中的清净高兴了一段时间。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离开无忧洞,可供他盘剥的良善百姓越来越少。真要等到洞中只剩下一帮子只知道打架喝酒、为非作歹的家伙时,又如何能够继续享受这快乐似神仙的生活呢? 广大人民群众是根据地的基础,这句高深的话张兴未必知道。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无论他承认不承认,他和他的爪牙们不过是寄生在百姓身上的吸血的跳蚤而已。充其量,也不过是只大跳蚤。一旦**组织露出獠牙,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方仲永近一段时间胃口不好,没空把张兴拿来塞牙缝。因为天气炎热,因为王凌薇热情似火,也因为晏溶月想要个二胎。总之,你懂的。方仲永是日忙夜忙,很是辛苦呀! 是不是真的,不重要!反正富弼邀方仲永共同出手剿灭贼人时,方仲永是这样解释的。每日除了去秘书监点卯(八点签到),就是回家陪两个“烦人的小妖精”。当然,更多的时间是陪那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刚年满一岁的方正方子盐玩耍。 要说起这方子盐,方仲永是满心的喜欢。看那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智慧的光芒;看那长长的睫毛,将来必然是颠倒众生的存在;看那健壮的身躯,这是绝世的练武奇才呀! 此子甚肖吾,老夫甚慰呀! 方仲永是甚慰了,晏溶月却是不太高兴。 一来,好好的孩子为何取名子盐,这是人名吗? 对此,方仲永的解释是:“谁家能离得了盐?谁人可一天离得了盐?看似不起眼之物,实则是顶顶重要的。只愿我儿将来,能于无声处化惊雷。不动则已,动必若雷霆万钧,震慑众宵小。” 二来,子盐这臭小子不知怎么回事,居然长得不白,准确的说是比较黑。方仲永与晏溶月皆是皮肤白皙,吹弹可破,怎么会生出个黑人,呃不,是不太白的儿子呢?隔壁是有个姓王的,可那是位阿姨呀? 晏溶月的理解是,都怪方仲永爱吃酱油,才导致儿子的皮肤不那么白嫩。罪魁祸首就是酱油,就是方仲永。 吃酱油是否会变黑,方仲永无法证明,只得落荒而逃,遁入书房,与富弼暗搓搓地搞起阴谋诡计。 七月二十夜,阴云密布,下弦月不见踪影,实所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的绝佳时机。 一应人员、物事皆已到位,只等富弼一声令下了。 子时刚过,方仲永一身劲装,到了一处投放加了料的猛火油的地方。看着缓缓倒入水道的猛火油,方仲永笑对富弼说道:“彦国兄可要离得远些才好,免得被烟火气熏到。” 富弼笑道:“文远小觑了为兄!我富某虽不如贤弟文武全才,但也绝非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要不,待贼人从水道冲出之时,为兄与你斩杀一两个如何?” 见火油倒得也差不多了,方仲永笑道:“吉时已到,点火!让咱们送无忧洞中的一干英雄好汉下地狱去吧! 彦国兄,想要亲手斩杀贼人,且随弟弟我到出水口吧!” 有军士火把投入水道,瞬间火势蹿腾,转而就顺着火油的流向而下。 富弼喝道:“各位禁军的兄弟,本官奉官家钦命,除此水道中的贼人。你等好生办差,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功劳。 胆敢有推诿搪塞者,杖;私放贼人者,诛。本官无论你是何等家世,何等出身,敢违军令者,死!听明白了吗?” 要说这禁军之中虽不乏勋贵子弟,但多为良家子,平常也算得上训练有素,除了见血少了点,纪律是不差的。 当下皆拱手道:“来时,枢密院已有文书传达,令我等谨遵大人号令。末将等不敢有违!自当三军用命,奋勇争先!” 方仲永深知这些禁军的成色,摆摆花架子还成,仪仗阵列似乎也不错。但毕竟没见过血,可别一见贼人勇猛,就撒丫子跑了呀? 遂道:“不瞒诸位,无忧洞中的贼人皆亡命之徒,悍勇非常。若是堂堂正正冲杀,我禁军自然是不怕的。但贼人狡猾,善于偷袭、潜行,必不敢与我们光明正大的拼杀。因此,富大人才请各位倾倒火油,堵死大部分的出口,仅留十余处张开罗网,只等贼人入网即可。 若是寻常百姓冲出,务必暂时羁押,以辨善恶。若是有手持凶器的恶徒前来,嘿嘿!大家只管用弩箭招呼。数百把弓弩齐射,便是大罗金仙,也叫他有来无回。 加之火油燃烧猛烈,贼人定然不多。各位兄弟只等立功就是了!” 常言道,好言一句三春暖。 听了方仲永的话,原本还有些胆怯的禁军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个个如战神附体一般,嗷嗷叫着“不叫一个贼人漏网”、“誓要取张兴狗头”等口号。 其实还真不是方仲永虚言哄骗,如果在如此周密地布置下,还有大批贼人逃出生天,那只能说明张兴是真命天子,拥有主角光环了。 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虽然重要,但没有前面的准备妥当的万事,便是刮个三天三夜,又岂能伤敌一根汗毛? 今夜点的这把火,就是那送张兴等无忧洞中的贼人上西天的东风。 据后世科学研究发现,凌晨两三点时的人睡眠是最深的。 水道中燃起熊熊大火的时候,多数青皮无赖都在不知不觉中升上了天堂,呃不,应该是下了地狱。 那所谓的八大王更是方仲永的重点照顾对象。怕大王们受蚊虫叮咬,暂时封闭了其洞窟周边的水道。又怕他们受了风寒,送了不少火油进去,还很贴心地帮他们生火取暖。 料想在酷热难耐的流火七月,再加些火油的烘烤,或许能让那些整天鬼气森森的家伙阳光一些,温暖一些吧! 也许是太温暖了,他们承受不了,纷纷想从各出口处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结果,如“我和你妈掉水里了,先救谁”的两难局面就出现了。 出?禁军不问缘由,不听辩解,只用弩箭招呼。任你是盖世无双的好汉,射得跟刺猬似的,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回?脚下火焰升腾,热浪滚滚,连水似乎都要烧开了一般。赴汤蹈火说着容易,做起来是真难呀! 这是要斩尽杀绝的节奏吗? 方仲永一看,这不行啊! 虽然经过官府的劝导,多数百姓都已迁往城南,但或是被青皮所阻,或是出于对恶势力的盲从,仍有部分百姓与贼人混居在一块儿。像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一通乱射,禁军倒是爽了,那些无辜的百姓就未免死得太冤枉了! 再者,在缺乏肉食的古代,那些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好汉”们也是难得的人才啊! 平时挖个下水道呀什么的,最是合适,因为他们熟悉工作环境嘛!与敌作战的时候,还可以负土填壕、消耗一下敌方的武器——俗称炮灰是也。 方仲永严厉谴责了禁军的败家子行为,并表示了严重的关切,责令他们立刻改正自己错误的举动,为大宋国家、赵氏集团多留些有用之才。 虽说大宋武官地位低下,但其中绝不包括守卫京畿的禁军。你要是如同使唤一般的厢军那样,对他们呼来喝去,呵呵。 其中捧日,天武,龙卫和神卫是禁军的精锐部队,是禁兵中的上兵,通称上四军——真宗时,龙、神二军合并,称神龙卫。这三卫兵马主要负责拱卫皇朝,保护赵氏集团的首脑们不被人一勺儿烩了。 所以说,在宋朝,您不一定非得集齐七颗龙珠,只要有皇帝的命令,也是很有可能召唤出神龙来的。 方仲永没想着召唤神龙,因为没有那么大的想法,也因为那些所谓的上四军的战力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举个栗子。 一代名将狄青的次子狄咏,相貌英俊,身长八尺,哲宗皇帝亲命“人样子”,作为禁军征兵的标准。 所谓人样子,意指男子的标准。但样子还有一个不太好听的词,样子货。 彼时,上四军大多选用勋贵子弟充任。模样倒是很齐整,骑射操练也似模似样,看似可堪大用。但没见过血的战士,能叫战士吗? 所以综合考量之下,方仲永建议富弼请求调动的是驻守汴梁外围的禁军。也许皇帝会有疑虑,也许不能卖好于武将勋贵,但大多出身于良家子的普通禁军,执行命令的坚决性一定会比那些老爷兵强上许多的。 事实证明,方仲永的想法是对的。 当方仲永委婉表示了想为大宋多留些“人才”的意思后,一众禁军将士并没有显得多么的不耐烦,甚至还很配合地将号令传递到各狙杀点。 没错,方仲永对守株待兔的各位“农夫”的要求就是狙杀。 以保存自己为第一要务,尽量避免短兵相接。 凡弃械投降者一律赠送“手镯、脚链、项圈”等,忠奸盘查后定;凡负隅顽抗者,一律射杀。 至天明,共枭首五千三百余人,羁押待查者万余。 第九十九章 穿普拉达的王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天明时分,突降大雨。 各处闸口开放,涛涛洪水将无忧洞中弥漫的烟火气冲刷干净,连那诡异的烤肉味也消失殆尽了。 正午时分,一宿未眠的富弼反而精神抖擞。 不抖擞不行啊!经过数名“改邪归正”的证人的辨认,张兴居然不在被射杀的行列。仔细审问知根知底的“消息灵通人士”,皆言张兴并没有丧身火海。难不成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如果不能诛除首恶,感觉就像缺了那最后一哆嗦一样不能尽兴呀! 富弼甚忧。 此时此刻,履行自己工作的方仲永也甚忧。 按说,咱就是领导的秘书,端茶递水,收发个文件什么的。工作清闲,福利不错,似乎也得罪不着什么人。 可你孔道辅这御史中丞是怎么当的? 先是道御史抨击有不法分子扰乱京城秩序。好吧!我忍了。昨夜的动静不小,是有些扰民了。 再有殿中侍御史唐介含沙射影,说什么有佞幸小人假借天威,行不法之事。不法你妹啊?老子是剿灭不法分子去了好吧? 更过分的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阴测测地来一句,“不知官家受何人蒙蔽,竟不知不觉间做下了此等大事?” 别人的话,赵祯可以不理会,但一朝首相的面子轻易不能拂了。 赵祯笑道:“吕相言重了!不过是二三子嬉戏于诸公面前而已,当得什么大事?那张兴盘踞于无忧洞中,为害甚剧,有秘书少监及开封府推官禀明于朕,说有一劳永逸之法。朕恼怒于张兴等胡作非为,竟不知天高地厚,有不臣之心,也就配合了一下。富爱卿,朕且问你,可竟全功否?” 富弼忙出列请罪:“臣惶恐!臣虽有官家鼎力相助,水道中的贼人俱皆清剿一空,但至今仍未获张兴首级。臣办事不利,请官家责罚!” 方仲永也请罪道:“是臣思虑不周,致使匪首逃脱,臣有罪。” 晏殊一看,两个女婿都有罪了,自己岂可独善其身,说道:“是臣疏于管教,以致两小儿浪费了如许多的人力物力。请陛下治臣举荐失当、管教不严之罪,治富弼、方仲永欺君之罪。” 要说吕夷简跟晏殊有什么过节,是说不上的。虽略有打压,也不过是政客的本性使然。提出质疑,也只是要个知情权而已。 身为首相,汴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不知道,也没有人事前事后知会一声。怎么的,咱这首相这就成了摆设了?我吕夷简可不是沉默寡言的王曾,玩手段,惧怕过哪个? 吕夷简笑道:“同叔兄多虑了!老夫既忝为首相,问一下京畿发生的事,不算过分吧!你翁婿三人不知不觉间,做出此等大事,将众臣工蒙在鼓里。老夫可是佩服得很哪!” 这老东西,说的大方,话里话外可是有影射结党营私的意思呀。方仲永深恨之,奈何自己职微言轻,不能和这老贼刚正面呀? 方仲永不能,晏殊还是能的。 晏殊笑道:“首相大人所言极是。若是有人不经官家许可,肆意妄为,私调禁军,说他谋逆亦不为过也。幸富、方二人还知道些规矩,一切都是遵照官家旨意行事,未曾有丝毫僭越。 之所以不在朝堂公议,不过是惧怕走漏了风声,免得贼人有所防范。请诸位大人宽宥之!” 话里的圈套明显,众位**湖自然不会上当,齐声道:“事关重大,机密些自然是应该的。” 晏殊既挽回了形象,也不为已甚,转而又向赵祯道:“臣仔细询问了富弼剿匪经过,觉得并无太大纰漏。是以,臣觉得,匪首张兴定然不曾逃脱,或乔装改扮,隐匿于被暂时羁押的平民之中。责有司详加甄别,定有收获。” 富弼一拍脑袋,着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急忙告罪出宫,与方仲永一块儿挨个查询起各羁押点。 说也奇怪,几个地方仔细看了一圈,却根本没有张兴的影子。难不成是禁军疏漏,衙役徇私,竟将张兴放跑了? 问禁军管事,却好像羞辱了他一般,说什么“军令如山,焉敢玩忽”。应该是,军中七禁十八斩的军法不是说说而已,出了问题可是要用脑袋抵罪的。估计不会有人为了所谓的朋友之义,而赔上自己的小命。 问题是出在衙役身上了? 彼辈多与城狐社鼠熟稔,甚至自己就是其中一员,或许是碍于情面,或许是得人钱财,偷偷纵放也未可知。 富弼将开封府一帮衙役、捕快挨个训了个遍,也是一无所获。 方仲永仔细看了看张兴的画像,饶有兴趣地说道:“彦国兄,你说那张兴会不会乔装打扮为女子,躲在那些粉头里面呢?” 富弼不信:“那张兴自称豪杰,焉能身着女装,惹人讥笑?” 方仲永笑道:“既如此,彦国兄就继续查访,我去羁押女子的地方碰碰运气!” 此时,暂时关押女子的军营正是人潮涌动,群雌粥粥。 有家有室的,早已由其家人认领,只剩下百十号孤身的流莺、老妓,因无人愿意接收,还在军营之中看管。 这些女子做惯了皮肉生意,别无所长,虽个别军士也曾经是恩客,但军规森严,无人敢偷偷地与她们欢好一场,更不敢放走她们。 那些流莺就整天吵闹着要出外谋生,让负责看守的杨文广头都大了两圈。 都是些娇滴滴的女子,总不能嫌人家话多,就一刀给劈了吧?但私自放人,杨文广也没那个胆子。 别看后世把杨家将说得好像多位高权重似的,但在重文抑武的社会氛围下,杨文广一个区区的禁军指挥使——相当于团长,在方仲永这位办公厅的二把手面前也是要自称下官。 方仲永看着眼前很是谦卑的杨文广,也不敢拿大。 别看人家官职不高,但备不住人家一门忠烈,武将楷模啊! 庞籍老先生多好的人啊,生生被那些不靠谱的演义给描述成了大奸臣。所以,在北宋混,杨家和老包是一定不能得罪的。 方仲永很是客气地说道:“杨将军不要多礼。你我同殿为臣,正要通力合作,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才是!此番,在下前来,正是为张兴而来。” 杨文广执礼甚恭:“唯方大人马首是瞻。只是,此处军营关押的皆是女子,张兴如何会在这里?” “在不在,一查便知。杨将军可知,营中尚羁押多少人?” “老弱妇孺者,原有三千多人。有家人认领者,俱已签字画押,余者一百又三人,皆是无家可归的粉头。” 说起这些,杨文广是烂熟于心,更是苦不堪言:“大人有所不知。这些女子虽从事贱业,但大都是生活所迫,其情可悯。每日聒噪不休,令人烦不胜烦,可又不能打杀了事。实在是让人头疼呀!” 方仲永笑道:“无妨!你且将那些人都召至帐前,待我甄别一二,若是有愿意从良者,亦可抬籍为民户。” 不多时,那些女子都被喊到了营帐前的空地上。 粗略一看,倒也是花枝招展,莺莺燕燕。 仔细一瞧,脸上敷的是劣质的胭脂水粉,身上穿的是染得乌漆嘛黑的麻布。 更有甚者,有几位年约五十多岁老妪也混杂其间。牙齿都掉光了,您能有顾客上门吗? 方仲永把那几个老妪叫到近前,问道:“你们平日以何为生?收入如何?” 其中一个自忖风韵犹存的老妪说道:“瞧您说的,我们几个当年也是头牌。虽年老色衰,但熟客众多,生意还是不错的。” “喔,可有五贯乎?” 方仲永也了兴趣,古代的生意这么好做吗? 那老妪答道:“大人说笑了。每次不过二三十文,每月不过一二十人,仅够温饱。老婢因识得几个字,月入也不过八九百文而已!” 方仲永叹道:“如此说来,你们的生活也是不易呀!眼下有个好去处,每月可得银钱三贯,你等可愿意去?” 老妪道:“大人莫要欺瞒我等苦命人,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事吗?” 杨文广很是狗腿地骂道:“瞎了你等的狗眼,此乃秘书少监方大人当面,哪里有闲工夫戏耍你等?” 方仲永笑道:“本官方仲永,想必你们也知道本官吧!” 一众莺莺燕燕,眼中狂冒星星,还有那自诩貌美者暗送秋天的菠菜。 方仲永继续说道:“官家仁慈,意欲在城南设立皇家慈幼局与养济院,以收养孤儿与年老无依者。你等可愿意去慈幼局照看孤儿,月薪三贯,亦可抬籍为良民。” 一时间,那几名老妪都被这天上掉的馅饼砸晕了。 其他年轻者不干了,叫嚷道:“我们都比那几个老货年轻力壮,缘何好事紧着她们?” 方仲永不以为忤:“你们要是想去,也并无不可。一者,不能身患恶疾;二嘛,试用期一年,月薪减半;三,凡试用期间,有虐童、害童、不能尽心者,罪责加倍。你们想清楚了?” 多数人偃旗息鼓了,但仍有数十人愿意。 方仲永将那些有意愿者逐个面试,明显有病的排除,长得好看的排除——铁定干不长的主儿。 至于该行业常见的职业病,自有女医负责,方仲永就不越俎代庖了。 看着还剩下的七八十号人,方仲永也懒得一一甄别了。 一个人给两个装满土的箩筐,声言:第一个把土倒入营地前坑中者,即刻释放,给安家费三百文。 一帮有志于早日走向社会、服务大众的女子,个个奋勇争先。 终于,有身强力健者,获得了第一的优异成绩,拿着奖金得意洋洋地重新回去上班了。 其他人一看,哟呵,这当官的说话靠谱呀!强烈要求再进行一轮比赛。 方大人从善如流,再开第二轮填坑大赛。 只见其中一奇女子,虽肩挑两筐,亦健步如飞,左蹬右踹,有一骑绝尘之意。 早得授意的杨文广一声喝道:“拿下!” 手持强弩的兵士就将那名“奇女子”团团包围了起来。 那女子哀求道:“诸位军爷,莫要为难奴家呀!奴家体格娇弱,受不了啊!” 方仲永不耐烦与那疑似女子的东西开黄篇,哈哈大笑道:“张兴,别再装了!你不是自称什么夜天子吗?如此行径,岂不堕了你的名头?” 那女子对方仲永抛了个媚眼,娇滴滴地说道:“官爷说的什么,奴家真听不懂呀!要不,您让这些兵士退下,容奴家近前说话?” 方仲永好似色迷心窍一般,笑眯眯地说道:“好啊,好啊!” 杨文广劝道:“此人身手不凡,大人小心啊!” 方仲永看了杨文广一眼,说道:“比你如何?” 杨文广傲然道:“军中演武,下官是得了官家赏赐的。张兴不过是一区区教头,不值一提!” 方仲永学那些风云老奸贼一样说道:“既有将军在此,本官无忧矣!” 那女子扶风摆柳一般扭啊扭地,扭到了方仲永身前,盈盈万福:“奴家拜见大人。残花败柳不敢有辱大人耳目,特献家传的金臂钏与大人,只盼大人早日放奴家回去。” 说着,作势往袖中摸索。 方仲永只是不语,笑吟吟地看猴戏。 不知不觉间,那女子已经到了方仲永身边。自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大喝道:“狗官受死吧!” 要说这古人实在是有些缺心眼!你要是不喊这么一声,说不定方仲永就勉为其难地乖乖受死了! 非大喊大叫的,吓坏了小朋友多不好。素质太差了,必须好好教育! 于是,方仲永就赏了那貌似女子的玩意儿一记绵掌,加化骨效果的。 早已全神戒备的杨文广,也使出了家传绝学——杨家枪,把刺客戳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张兴哇哇地吐血,犹自不服道:“你怎么看出我是男扮女装的?” 求知欲还挺强!解释一下吧,免得耽误了他的学习。 “哪家粉头能肩挑百斤,在跑得飞快时还能脚下使绊子?你也算是个谨慎的了,还知道观望一下。好了,答案清楚了吧!回去吧,呃不,死去吧!” 于是,张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很开心地去了地狱。 第一百章 大号的弼马温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张兴的遗容清理问题,自有砖家处理,方仲永只需在杨文广的陪同下,继续甄别那些粉头中的歹人。 你还别说,刚才那些想要入编的人还真举报了几个。 有拐卖儿童的,这个值钱,可以到开封府领赏金的;还有替敌国收集情报的探子,陈琳想必也会很喜欢。 张兴首级呈于御前,赵祯也很喜欢。 富弼升官了,集英殿修撰,正六品第一等的美差。富弼更是大大的喜欢。 方仲永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不说从秘书少监一步到位成秘书监正吧!那是正四品,跨度太大,容易扯着蛋。 您给个马军都指挥使是怎么回事? 皇上,难道你不爱我了吗?咱可是自己人啊! 我可是文官啊! 要说老赵家的人,是真不错。 这边给了个五品的马军都指挥使的差遣,那边就补了个权兵部侍郎的虚衔,表明方仲永仍然是文官,而且还是已经到了可以说“侍郎是狗”的冷笑话的高级文官。 传达旨意的是老熟人,陈琳。 方仲永很是纳闷:“此等小事,哪里需要劳动陈公公大驾?” 陈琳笑道:“本来一个四五品的官职,还真劳动不着我的。这不是,你前几天抓了几个眼线,咱家特来感谢一下。再者,还有几句话想跟方都指挥使聊聊。” “聊吧!” 陈琳也不生气,只笑道:“方大人以为这马军都指挥使是什么样的位子?” 方仲永道:“还能是什么位子?养马的呗!对了,陈公公,您看过《西游释厄传》吗?” “什么东西?” “哦!那是一部很神奇的书,书里说有一只猴子,不是很听话。于是玉皇大帝就给他封了个养马的官,官称‘弼马温’是也!那猴子以为是个顶大的官,谁知就是个马夫的头儿。” 陈琳哈哈大笑道:“咱家要是说了算,还真想让你养几天马,去去身上的浮躁。你可别嫌官小,要知道本朝马政错综复杂,非干吏能臣不能任也!”当下,把马军都指挥使的职责详细解说了一番。 马军都指挥使,全称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掌禁军马军诸指挥名籍,凡统制、训练、番卫、戍守、迁补、赏罚,皆总其政令,地位颇重,俗称马帅。与殿前都指挥使司、步军都指挥使司合称三衙,虽与殿前司品级相差甚大,但三衙之间相互平衡,没有隶属关系。关上门来,也可以自称为三衙长官之一,军中大佬。 难道赵祯真的对方仲永信任到这个程度了,把战力最强的骑兵交给乳臭未干方仲永来管辖?就不怕别人造反? 宋制:枢密院掌管兵符,有调兵之权却不掌管军队;三衙掌管军队却无调兵之权;率臣则由皇帝临时任命。没有皇帝旨意、枢密院虎符,你连一百人都使唤不动。 当然了,你要是找些不成建制的散兵游勇欺压个良民、鱼肉个乡里什么的,也能拉出个百十号人来。但制式装备一律不得动用,否则便为谋逆。军中的监军、司马,或者是一些没名堂的人,就会跳出来砍了你的脑袋。 最重要的是,古代骑兵里的大杀器——具装骑兵——也就是上四军里面的捧日军属于殿前司管辖。那可是二品大员,《水浒传》里面的高太尉就是殿前都指挥使,简称殿帅,非亲信重臣不能担任此要职。 一个殿帅,一个马帅,高下立判。 试想一下,一帮乌合之众拿着大刀,去跟装甲骑兵PK,活腻歪了吧! 造反?你连造个饭都费劲! 想明白了后,方仲永一撇嘴:“还是个马夫头子!” 陈琳生气了:“怎么着?你还想当殿帅呀?置你老岳父于何地?” “谁说晚辈的职位不能高过长辈了?那样的话,太祖他老人家还在家里种地呢!” 不知道陈琳是不是误会了,以为此太祖就是彼太祖,怒喝道:“放肆!太祖出生官宦,焉有种地一说。我耐着性子与你解说了半天,怎么还斤斤计较于马帅的名头? 三年你就升任五品实职高官,这可是别人一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再说了,马帅虽然名头确实不太好听,但俸禄之丰厚,犹在御史中丞之上。你这刁滑小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说完,再不屑于和这刁滑小儿再说一句话,拂袖而去。 还没等方仲永关门,陈琳又跑回来了:“被你小子给气糊涂了!喏,这是官家敕封令堂为郡夫人的旨意。行了行了,你也别装腔作势地谢恩了!看见你,我就一肚子的气!” 有好消息都不知道先拿出来,活该你个老家伙没儿子! 把旨意拿给母亲一看,母亲很是疑惑:“这郡夫人是个啥东西?” 晏溶月笑道:“母亲有所不知,这是惯例。相公升任三衙长官,是要诰封母亲为一郡夫人,以彰显母亲之德,养育之苦的。” “女人也能做官吗?”母亲不敢相信自己也能领到朝廷的赏赐。 “诰命夫人不是官,也不太讲究品级。将来相公封王拜相了,说不得母亲可获封‘国夫人’呢!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另一个儿媳妇王凌薇也来凑趣。 “好好好,就等我儿当宰相了!你们是不知道呀,为了仲永我可是没少操心呀!”母亲还是很务实的,没想着封王,只想着拜相。 就在阖家欢庆之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养育儿子,我就没有一点儿功劳吗?你一个人,怎么生出儿子?” 不用问,肯定是失落的老爹发火了。 要说这陈琳也真不是个玩意儿,你只想着“令堂”了,怎么把“令尊”给漏了呢?这不是搞事情吗? 说不得,回头还得求这个老太监,给老爹弄个郡公什么的诰封。 当儿子难呀! 当儿子难,当马夫的头子也难。 宋军制,百人为都,五都为营,五营为军,十军为厢。马军都指挥使司下辖左右两厢及驻守京外的第十军,那么理论上来说,方仲永管辖的兵员应在五万人以上。 可这官军名册上只有不到两万,是怎么回事?喝兵血的事情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方仲永看着副都指挥使的脖子,觉得这家伙的脖子应该没这么硬吧? 确实不硬,副都指挥使唐镇带着哭腔说道:“大帅,您别这么看着我呀?就是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空出三万多人的缺额呀!战马娇贵,上四军的要求又高,一向是秉承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招人的。非身家清白、体格壮硕、面容俊秀者,龙卫是一律不要的。” “是本帅错怪你了。你只说一句实话,这些人都是在编在岗的吗?” “不全是。” 方仲永怒了:“老子的兵力缩水大半就不提了,你还敢吃空饷?” 唐镇也很委屈:“末将吃谁的空饷?那些敢不来执勤应差者,那个不是勋贵之后、官绅子弟。我敢管谁?” “休要虚言狡辩!你堂堂副都指挥使,会管不了几个纨绔?” “管不了!末将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如果不是有个侍郎的头衔,只怕也管不了他们。” 看一众佐官议论纷纷,方仲永怒道:“既是军中,当以军法行事。唐将军,我也不为难你。你去敲起聚将鼓,凡申时不到者,杖五十,酉时不到者,杖一百。现在临近午时,时间不可谓不宽松。安排去吧!” 不提唐镇如何通风报信,如何劝说那些老爷兵们给些面子。 申时之前,返回千余人,禁闭之,罚俸十贯。 酉时之前,又返回千余人,杖之。 一时间,龙卫校场一大片白花花的屁股就遭了秧。由白变青,由青转红。那可真是百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只打得这帮纨绔是哭爹喊娘,屎尿齐流。 最后一统计,还有百十号人不肯归建。 都以为方仲永要痛下杀手,来个军法从事了。方仲永怎么会那么蠢,一口气杀一百多禁军,整肃军纪也不能这么干呀?那还不把人都给得罪死了? 方仲永买来许多的锣鼓家什,命五人一组,分别敲响锣鼓,欢天喜地、热热闹闹地前往没有归建的士兵家里。 又找个嗓门大的家伙,专门负责吆喝:“恭喜某某某被逐出军营!” 有好事者,跟随围观。兵士们早得了授意,不仅不驱逐,还做起了现场演说,把某人的劣迹是宣传的人尽皆知,顶风臭十里。 把那些纨绔的家人给臊的哟,那是找地缝都找不着。 有心找方仲永理论,说什么?人家没有直接砍了你的脑袋祭旗,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你还想人家给你赔礼道歉?疯了吧!人家可是文官,还是从皇上身边升上去的文官!不是唐镇那样没有跟脚的兵头! 看着满编满员的名册,方仲永心里舒坦多了。 既然人员齐整了,那就操练起来吧! 骑兵嘛,就先看骑射功夫吧! 有把飞斧当回旋镖使的,差一点没砍着自己;自诩射术精良的,骑在马上连靶子的边都没挨着;善使马槊者,骑着马直溜溜地就过去了。 定点齐射倒是还像那么回事,可那样的话,你要这马有何用?就为了逃跑的时候,能跑得快些吗? 就在方仲永对龙卫绝望的时候,一位白袍小将犹如万绿丛中一点红,从千军万马之中杀了出来。 就见那小将七进七出,呃不,那是赵子龙。 就见那小将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稳稳地用两腿夹住战马,左手如怀抱婴孩,右手似拉起满月。嗖嗖嗖,三箭齐射,箭箭正中靶心。 待要询问,人家“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 第一零一章 爱宝马的穷少年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时间回到四年前。 景祐元年,汾州西河。 一个贫困的山村,一个贫困的院落,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正在苦苦哀求自己的老婆:“二郎只是喜欢骑马而已,你就不要再说赶他出去的话了,好不好?” 那涂着劣质胭脂的妇人讥笑道:“农家子就应该干农家子的事儿,整天跑进汾州城里厮混能做什么?狄大,你老实交代,我那支银镯子哪里去了?” 狄大讷讷道:“二郎说老是借人家的马骑,甚是羞愧,就想着自己买一匹……” “买一匹?那马是多娇贵的东西,你不知道吗?下不了田,耕不了地,还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买得起也养不起呀!我不管,今儿个你不给我把银镯子要回来,我就跟你和离!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着,妇人嚎啕大哭起来。 狄大正好言好语赔不是,忽听院外传来一声马嘶。 一位身长八尺,相貌英俊却又健硕的男子一勒缰绳,纵身下马。口中喊道:“哥哥嫂嫂,快来看马!” 那马也确是好马,通体雪白,骨强筋健,虽不是什么乌云踏雪的名种,但一支银镯子是无论如何也买不来的。 狄大一哆嗦,问道:“这马多少钱?” 狄二笑道:“也是合该造化!有去往北地的马贩子急等用钱,作价五十贯就卖了,让我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狄大嘴都不利索了:“你嫂子的银镯子能值五十贯吗?” “那哪能呢?人家只肯作价二十贯,我又找朋友借了三十贯。” 狄大的浑家一听,陪嫁的银镯子没了,还要还三十贯的债。二话不说,转身进屋收拾收拾,拿着个包袱回娘家了。 狄二这才看出不对,拉着嫂子问道:“嫂嫂因何生气,可是小弟有什么不是?” 妇人说道:“叔叔啊,就咱们这小门小户的,如何能养得起马?你要是买个挽马,闲时骑乘,忙时耕作,还算是没乱花钱。这白马,一看就是有钱人的玩物,怎能下地?这日子是真没法过了,你让嫂嫂走吧!” 狄二愣住了,只顾得自己高兴了,却忘了自己家根本买不起好马。 退了?又不舍得。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哥嫂和离呀! 原本还抱有指望的嫂子,看狄大根本不指责弟弟,狄二也狠不下心来卖马,恨声道:“你们哥俩,就抱着这马过日子吧!” 说完,真的回娘家去了。 见弟弟尴尬,狄大说道:“不妨事!你嫂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过两天我去岳丈家赔个不是就好了!哥哥知道你喜欢骑马,去吧!试试这马的脚力,别被人骗了。” 狄二信以为真,骑上马撒欢儿去了。 两天后,磨合好新马的狄二回到家,看见胡子拉碴的哥哥吓了一跳。 家中虽贫,但父母早逝后,狄大依靠勤劳肯干,百余亩地收拾的妥妥当当。嫂子也是个利索的,家里家外打理的也甚是干净。怎么两天不见就弄成了这副模样? 一摸锅灶,冷的。锅里面也不知道是哪天剩的饭,碗也没有刷。 一个家里没有女人是真不行啊! 问狄大可曾去岳丈家接回嫂嫂,狄大说道:“你嫂嫂不肯见我,说是受穷的日子再也不想过了!” 狄二想了一下说道:“是兄弟让哥哥为难了!我这就把马卖了,讨回银手镯。哥哥只管放心去接嫂嫂,从今后,弟弟自当洗心革面,寻一营生,以报哥嫂的恩情!” 狄大哀声道:“都怪我没用,连匹马都买不起,委屈了二郎。” 狄二道:“哥哥说哪里话?骑射终究不是正途,便是入了军中,也不过是个小卒。还是读书做官好。奈何爹爹在世时,弟弟顽劣,不爱读书。如今年岁已大,恐怕是拾不起来书本了! 哥哥快去吧,免得夜长梦多。弟自往城中卖马去。” 不提心痛不已的狄二卖马,但说狄大盥洗一番后,自往邻村岳丈家接老婆。 都是小门小户的,自然不需要拜贴之类的繁文缛节,径直进门就是。 岳丈不在家,不大的院中却有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在与狄氏拉拉扯扯。 狄大怒喝道:“你是哪里来的野人,竟敢调戏良家妇女?” 那人却不惊慌,说道:“我自与表妹玩耍,干你何事?喔,你就是狄大吧?表妹已声言要与你和离,从今往后与你狄家再无瓜葛。是吧,表妹?” 狄氏应道:“表哥说的对。只等官府的文书下来,我和你狄大就算两清了。幸好这两年没有孩子,免得牵扯不清。” 狄大万万没想到往日还算恩爱的夫妻,翻起脸来竟是如此无情。不由悲从心起,哀求道:“二郎已经进城卖马了,也说过要去找个营生。媳妇你就再等等吧!” 眼看狄氏要被说动,她那油头粉面的表哥不干了:“表妹,你可要想清楚呀!就他们家那个穷样,连个首饰都不舍得给你买,可千万不能再去受二回罪了!你跟着我做个侧室,也比跟狄大这个穷鬼好!” 狄大怒道:“看你这打扮,就不是个好东西。俺两口子说话,你给我滚一边去!” 于是乎,最常见的一幕出现了。 二人初而口角,继而动武。 那表哥本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哪里是孔武有力的狄大的对手。被打得鼻青脸肿后,恶向胆边生,不知从何处掏出把攮子,直向狄大刺去。 狄大侧身躲过,抄起门闩,照直了表哥持刀的手臂抡去。只听得咔嚓一声,折了——当然是那表哥的手臂。 以古代的医疗水平,这是要落下残疾的呀! 于是,里正前来,会同乡民把狄大扭送至县衙,听候青天大老爷发落。 在县城卖马的狄二,过得也不顺利。汾州贫苦,几十贯的马匹,仓促之间,如何寻得着买家? 正发愁间,有一族叔慌慌张张奔来,一把扯住狄二的手说道:“二郎快去县衙吧!大郎因为撞破了你嫂嫂与她表哥的奸情,把奸夫打成重伤。人家有钱有势,要大郎偿命啊!” 如果按照这位仁兄的描述,《某瓶梅》可能就要提前问世了。 幸好,狄二不是莽撞之人,没有做出手持钢刀将他杀的事儿。快马到了县衙,一问之下,全不是那回事。 奸夫或许是真有些想法,**却完全是瞎掰了。全赖嫂嫂一口咬定,是那表哥动手在先,且有凶器为证。且又有若干人证力保,说狄大素来为人谦和守礼,断然不会故意伤人。 按说这时候,狄大应该无罪释放才是。 奈何表哥兄哀声连天:“我残疾了呀!” 直接放人是不行了,最后定了个“防卫过当”的罪名,发配东京牢城。 狄二一看,哥哥刺配充军,嫂嫂铁定是要改嫁的呀!一个好好的家不就散了吗?事情全是因自己而起,如何能让哥哥受此委屈? 当下说明缘由,恳求青天大老爷允许他替哥哥服刑。 青天不愧是青天,欣然接受,并对狄二谨守孝悌大加赞赏,甚至还有书信前往东京同年,望能够多加照应。 接着,狄二就面刺金印——就是更古的古代的墨刑——去了东京。 要说这大宋也是委实有趣,寻常罪犯大都被送往牢城从军,轻易不会处死。所以,军中多是面带金印的罪犯,时人蔑称为“贼配军”。 狄二到了东京后,并没有如后人想象的那般服苦役,劳动改造。仗着骑术超群,相貌英武,又有人提携,居然混进了御马直——皇帝骑兵仪仗队。 但御马直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呢?不客气地说,个个都是勋贵家的小鲜肉。面刺金印的狄二在里面,很是有些辣眼。 最后,寻了个由头,将狄二提升为下辖百人的散置,放在第四军里当了个管“退役军人服务处”的小官。 一晃四年过去了,狄二也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入禁军的志得意满,再到坐冷板凳的心灰意冷。每日陪着一帮子老兵骑马操演,日子过得倒也痛快。 这一日,新任马帅方仲永到第四军视察,一眼就看到了狄二。 这不就是那个风骚的少年郎吗? 没办法,一帮子三四十岁的歪瓜裂枣中间有一块鲜肉,想看不见都难啊! 一问之下,方仲永顿生爱意,呃不,顿生捡到了宝之意。 这货是狄青啊!北宋第一能打的家伙!快到碗里来吧! 方仲永笑道:“狄汉臣,时至今日,你是否对哥嫂心怀怨恨?”——如果是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坚决不能要。 狄二道:“军帅何出此言?哥嫂养育之恩,粉身碎骨亦难以报答,焉敢有丝毫怨怼?都是卑职年少轻狂,不能体谅兄嫂难处,才会有今日之结局。” 方仲永笑道:“确实如此,宝马奔驰都太贵了,买不起呀!你对朝廷可有不满?” 狄青忙跪下唱征服、表忠心:“朝廷不以卑职为罪人而轻看,反而擢拔以官职,正每日操练不辍,以思报国。” 方仲永哈哈大笑道:“报国不急,到时候有的是机会。你每日不要只顾得练骑射,将帅不知古今历史,不过是匹夫之勇也。兵书可曾看得?” 狄青有些不好意思:“卑职只是粗通文墨,看不了兵书。” “多看,多想,多问。” 第一百零二章 老兵不死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有钱任性,没钱认命。 仁宗赵祯就是个有钱人,甚至可以说是所有帝王里面最有钱的,所以他就很任性。 先是听信了某人的谗言,大兴土木安置无忧洞中的居民,又空前地设立了慈幼局等一干社会福利机构,开官办慈善之先河。 在仍然有闲钱的时候,保家卫国的兵士们退役之后的安置也是早早地提上了日程。 有司奏道:“汉武不思体恤民情,始有‘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之歌赋刺之,今天下太平,有官兵伤残、年迈者不堪驱使,若放任自流,必生祸患。请议立安置之所。” 赵祯大笔一挥,在京师禁军率先设立第四军,以处退兵。于是,又一项世界纪录被打破了,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成立正式机构管理退役兵士的国家。 欢呼吧!呐喊吧! 好吧,那些退兵其实并不怎么开心。 虽然不用再执勤甚至是戍边打仗了,但您都退役了,工资待遇自然是要降下来了,从月俸一贯的上军变成了月俸五百文的中军,其他相应待遇亦减半。 有门路的,寻个外放厢军谋个一官半职。有钱财的,挂个名,玩耍去也。所以,真正在第四军的多是伤残或是没有什么牵挂不愿回乡的。 缺了粮饷,闹!没钱看病,闹! 以往的马军都指挥使是避之唯恐不及,从不主动到这些闹事的老兵油子中间来。 方仲永却不这么看。 这可都是宝啊!特别是真正打过仗的老兵,能在残酷的战场上活下来,就是本事。至于伤残,不过是时运不济而已,绝不能说明人家是废物。 在狄青陪同下,方仲永与那些老兵进行了亲切地交谈,对他们为国奋战的英勇事迹进行了表扬,勉励他们在今后的战争中,发挥余热,再创辉煌。 一番套话后,那些老兵并没有热泪盈眶,也没有人拿出小本本记录下方大人的指示精神,更没有人激动得昏了过去。 一个少了条腿的老兵道:“就这?完了?方大人真不愧是状元,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散了吧!别指望有什么干货了!” 这老东西看来有些威望,不说点干的怕是糊弄不住啊! 方仲永笑道:“当然没完。本官今日来此,就是想从老兵里面挑出些有本事的,帮着本官操练那些只知道胡混的纨绔子弟的。你们都有什么本事,也别光用嘴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老兵回头吆喝道:“弟兄们,大帅要看咱们是骡子是马,大家伙可愿意露一手?” 一个戴着眼罩冒充杰克船长的家伙狂笑道:“巧了!爷爷就姓马,虽然家伙事没驴的大,可总比骡子那天生的阉货好使。只是这人多眼杂的,不方便啊!” 狄青喝道:“马六不得无礼!” 又转向对方仲永道:“这老兵痞子粗俗,冲撞了大人,卑职定会重重责罚于他!望大人海涵!” 方仲永笑道:“哪个要你装好人?真要是想谈风论月,本官自会去翰林院,到此作甚?马六,我且问你,你有何能耐,敢自称本官的爷爷?若只是仗着口条顺溜和胯间的玩意儿,本官定然都给你割了!当然了,你要真有些能耐,本官不但既往不咎,还有天大的好事等着你呢!” 马六也只是粗鲁惯了,并没有想赚自己家大帅便宜的想法——毕竟是在军中,一句“对上官不敬”就能把你给宰了,保证没有任何人替你说话。 见方仲永没有追究的意思,马六说道:“谢大帅!要说本事,大帅尽可以打听一下,小的可是在永兴军跟铁鹞子交过手的。” 那少了条腿的老兵出来拆台:“是交过手,这不被人家射瞎了一只眼嘛!” 马六不服道:“折老大,这样就没意思了啊!我还宰了个铁鹞子呢,怎么着也算是立了大功了吧!” 方仲永奇道:“看不出来呀!你马六还有这本事?” 折老大笑:“大帅,别净听他瞎吹!这马六逢人便说,自己个多么英勇,与那铁鹞子大战三百回合之类的。吹牛逼也不想想,还三百回合?马六,不是老子看不起你,你能把老子的陌刀挥三百下,老子跟你姓!这货最大的本事,就是装傻充愣,抽空下黑手。不过呢,要说下黑手,还得是这位。” 说着,拉过一个相貌普通、个头一般,丢在人堆里你根本记不住的家伙:“老二,还不见过大帅!” 那位老二躬身行礼:“小的李二,见过大帅。” 方仲永仔细看了一会儿,闭上眼,再睁开看了一会儿,还是没记住这位李二的长相。 这可是个宝啊!就他这幅丢在人堆里根本找不着的模样,当个刺客间谍什么的,最合适不过了。像007那种英俊潇洒、到处留情的家伙,保证在真正的谍战中活不过五秒。 折老大准备将惊喜进行到底,又拉过来一个面白无须、翘着兰花指的家伙准备介绍给大帅品鉴一番。 方仲永的脸登时就拉下来了:“军中焉能有女子?” 折老大忙道:“这是个苦命的人啊!只因家里穷养活不起,狠心的爹娘就把他给阉了,想送进宫里谋个生路。但因为无钱打点,才流落街头,入了南风馆,花名小七。不巧遇上了人命官司,就入了军籍。多亏狄都头见他可怜,招到第四军当了个伙夫。大帅觉得这人有用吗?” 方仲永道:“有用,当然有用了!别笑!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回事!外出刺探敌情时,男子多有不便,这位小七倒是很适合扮为女子,说不定有奇效呀!” 折老大躬身一礼道:“大帅高见,与三公子倒是一样的说法。” 方仲永看向狄青,狄青说道:“杨文广。” 方仲永笑道:“倒是本官疏忽了。你既姓折,想必与折老太君有亲了。杨老令公一门忠烈,本官可是佩服得紧呐。前番与杨将军共破无忧洞中贼人,也是得他鼎力相助,本官不胜感激。” 折老大赶紧行礼道:“为国尽忠,不过是本分而已,不敢当大帅夸奖。小的也只是顶了个折姓,实际上跟老太君已经是早出了五服了。” 又回身喊道:“大帅仁慈,连小七这样的可怜人都认为有大用。弟兄们,拿出你们压箱底的本事来,让大帅好好看看咱们这些老兵的根底。” 当下,有老兵唤王三者,展示了骑行中射箭,中靶十之四五;有唤风四者展示投枪,五十步贯透木耙;还有执马槊名向五者,舞了一通,不敢说是水泼不进,但也是虎虎生风,枪法娴熟。 一圈人的才艺展示完了,有侧重实战的,也有耍花架子的。不论是否优秀,方仲永均好言褒奖。 唯有一人贼眉鼠眼,獐头鼠目,如同老鼠一般躲在角落里。 方仲永问道:“你是何人,有何才艺,呃不,才干?” 那只老鼠回答道:“小的赖九,只善火器。” 旁人都在起哄:“老鼠,你那火器,差点没把自己给炸死,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好吧!” 方仲永不置可否,朗声对众人说道:“不瞒各位,本官刚巡视了龙卫其他三军,那个次呀!跟没断奶的娃娃差不多。所以,本官想狠狠地操练他们一番,不求他们有多高的战力,起码得断了奶吧!只是苦于没有好的教头,你们可愿助本官一臂之力?” 折老大问道:“怎么助啊?” 方仲永道:“本官意欲自老兵中挑选枪棒、骑术、射箭、投枪、斥候教头各六人,享都头俸。你们可愿意?” 一时间,群情激动。 一个月五百文的小兵与月俸十余贯的军官,孰优孰差,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踊跃报名者甚众。 待遇说出去了,该提条件了。方仲永道:“你们要想当这个教头,就得有教头的本事!凡都头以下军士皆可参加遴选,优异者胜出,败绩者落选。来年军中大比武,若有斩获头名者,本官包你个指挥使。” 有岗位就有竞争,有竞争就能发现人才。 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王三、风四、马六等不出意外地——落选了。 毕竟年级大了,耍勇斗狠如何是血气方刚的青壮的对手? 马六不服气地说道:“军中选拔,不是生死搏杀,严令不得伤人性命。否则的话,老子一刀就能将那厮砍杀。” 入选了枪棒教头的向五讥讽道:“吹,你接着吹!你捂脸作甚?人家那一刀若非故意横使,只怕你半边脸都没了,还敢瞎吹?” 方仲永不理那些家伙的狗咬狗,只对折大、赖九说道:“你们俩随本官来。” 对折大道:“你伤了腿,恐怕是不能胜任教头一职了,有什么想法没有?” 折大苦笑:“像我这样的废人,又没有家小牵挂,活一天是一天吧。” 方仲永问道:“市面上有义肢可用,你因何不去戴上?” “义肢价高,且又都是由硬木制成,极不舒服。” “你寻些牛筋熬化了,衬在上面,虽是不能让你行走如飞,但基本的生活还是无碍的。算了,我得空给你做一个吧!折大,你可愿为本官亲兵?先说好,不是官职,薪俸仅只同上军而已。” 折大兴奋不已:“愿意愿意!当大帅亲兵,那多威风!给个指挥使都不换!” 方仲永又转向赖九说道:“火器一途,大有作为。便是你铁打铜铸的身子,一声轰响,立为飞灰。但兹事体大,本官也不能擅自做主,当奏明官家后,再做计议。你且耐心等待,必有你出人头地的一天。” 第一零三章 不一样的烟火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百零三章  不一样的烟火 曾经有人说中国人是极其浪漫的,率先发明了huoyao却用于烟花、鞭炮,而西方人学会了黑huoyao的制作方法后就首先用于战争。 对此,方仲永只能呵呵。 谁说中国人没有看到huoyao在战争中的作用了?这军械库里满满当当的毒药烟球和蒺藜火球是干什么用的,没事干烧自己玩儿吗? 那毒药烟球堪称世界上第一款生化武器,内藏狼毒、砒霜等多味名贵中草药。点燃引火绳之后,掷于敌方军阵,冒出许多可爱的烟雾。敌人在缥缈似仙境的氛围下,口鼻出血,不知不觉间就永登极乐了。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药。 至于蒺藜火球,那就更不得了了。 由名贵宋磁做外壳,大师设计并制作,外部有若干可爱的尖刺凸起。造型美观,奢华大气。最难得的是,仁慈的大宋人民知道西夏、北辽缺铁,还很好心地在内部huoyao里加入铁片少许。点着引火绳后,那些可爱的尖刺、那些珍贵的铁片就会瞬间与他们进行负距离的接触。运气好的,还能在身体里多待一段时间。 这玩意儿除了没有压火装置,妥妥的就是**啊! 方仲永像抚摸自己的老婆一样抚摸着这些可爱的“烟火”。 这是哪位仁兄穿越了吗?怎么这么有才啊! 实在是比王莽那个空想共产主义的家伙强多了呀! 王莽说,我还做出卡尺了呢? 方仲永说,卡尺算个屁呀!有能耐你做个车床出来啊!你个公共关系学的学渣! 设计出**的这位仁兄莫不是武器研发专业穿越来的?要不要请他帮忙造出大炮、飞机、坦克什么的呢? 真要能实现了,方仲永就可以四十五度仰望星空,装逼地说一句“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了。 调档案,查记录,看他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匆匆而来,冲冲,呃不,失望而去。 发明人叫宋福——好名字啊,莫非代表着大宋的福气——禁军出身,现在军器监供职,很普通的一个人。 方仲永问他哪个学校毕业的,哪怕他说是蓝翔的也好啊! 可惜,这位疑似穿越者不知是不是玩儿huoyao太多,被炸聋了或者是被震傻了,一脸的懵逼。 微斯人,吾谁与归呀! 不管了,让赖九点几颗玩玩儿,就当是庆祝王凌薇终于怀上了。 担心威力太大,方仲永特意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千叮万嘱赖九一定要做好防护,点着了就立马往回跑。 赖九这家伙艺高人胆大,慢慢悠悠地点火,等火绳在手里几乎燃尽了才慢慢悠悠地扔出,然后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然后,只听得啪的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是huoyao受潮了?没点着? 说好的惊天动地呢?说好的杀伤力惊人呢?我裤子,呃不,掩体都找好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见方仲永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赖九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军器监做出来的玩意儿就是这个熊样。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居多。毒药烟球要好一点儿,大帅要不要看看。” 方仲永的心里是拔凉拔凉的,掺杂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毒气弹也没兴趣看了。那东西在空旷地带毛用没有,看他作甚。 怪不得以大宋先进的火器,居然干不过辽夏和金元。论体魄不如人家,论骑射还不如人家。好不容易从老祖宗那里学来了huoyao,却因为材料不纯而成了烟火。难不成用这比炮仗动静大不了多少的玩意儿去砸死敌人? 莫非是军器监的huoyao配方有问题?还是制作流程出现了比较大的失误? 还到军器监问问吧,看看到底是驴不走还是磨不转。 问军器监丞曾公亮索要huoyao配方,曾公亮一个区区的正六品小官居然说:“事关机密,请马帅到枢密院请手令来,下官自当从命。” 方仲永那个恨呀! 你个大傻子!跟我讲什么保密条款? 过两年,你和丁度合编《武经总要》的时候,恨不得人手一本,把大宋最高军事机密宣扬的满世界都是。金人得知后如获至宝,研发的火器威力与大宋旗鼓相当,在攻陷汴梁的战役中与宋军大炮对轰。 靖康之耻,徽钦二帝的北方十年游都是拜你所赐! 当然,现在人家还没有干出这样的蠢事来,不能以此为理由攻击他,但也绝不能轻易饶了这个迂腐的大傻子。 方仲永指着曾公亮骂道:“行!你给我等着!老子要是不把你这货从军器监弄下来,老子随你的姓!” 曾公亮凛然不惧,狂笑道不已:“下官等着!虽政事堂中有你的熟人,奈何这大宋不姓方。下官虽官职卑微,自问道德学识亦堪为人父也。下官这就命人准备好香堂,以敬告列祖列宗,我曾家又添一不肖子孙。” 方仲永会去找政事堂中的几位大佬告状吗? 当然不会!打架输了找大人,那是小孩子才干的事儿。 再说了,就吕夷简那心理一点都不阳光的老东西会支持自己?笑话!说不得还要讥笑晏殊教导无方,老丈人再恼羞成怒,狠尅自己一顿就不好了。 要找,就找董事长。 好歹咱也是三衙长官之一的马帅,虽然比不上殿前司,但在皇帝那里还是有些薄面不是? 回营精心准备了一番,进宫请见,赵祯很是开心地在翠微山行宫接见了方仲永:“方爱卿来了,赐座。” 方仲永上来就打悲情牌:“多日不见官家,下官实在是想念的紧。特来进宫请安。” 赵祯笑道:“爱卿赴任多日,不得闲暇,朕心领了。方爱卿,你还别说,你的方法还真是有效。朕与宫中众人吃了几个月的胡萝卜,觉得精神已是好了许多,有几位妃嫔已有喜讯传出。” 方仲永说道:“臣冒昧,请官家大睁龙目一观。” 赵祯向来好说话,闻言也不问缘由,睁大了眼睛。 方仲永仔细打量,有眼屎,呃不,眼中的那一丝红色已经消失了。看来,赵祯排汞基本上算是完成了。至于他的嫔妃,咱也不方便看不是? 当即拱手道:“恭喜官家,体内余毒俱已排清。接下来,只需要好生将养,料想不久便有喜讯传来。” 赵祯点头称是:“朕也自觉精神好了许多,不再似往常那般腰膝酸软,夜尿频多了。全赖爱卿之功啊!” 方仲永暗自鄙夷:您客气了!只要您稍微悠着点,别那么的豪放,动不动就夜御数人、十数人的,身体老早就好了。 阴魂不散的陈琳问道:“方大人不在龙卫值守,到宫中何事?” “臣有本奏。臣要弹劾军器监丞曾公亮三大罪:其罪一,疏于防范,置军国重地于儿戏;其罪二,邀名买直,谄媚君上;其罪三,庸碌无能,尸位素餐。臣昧死以闻,请官家圣裁。” 人家弹劾、进言什么的,都是十几条的上,咱是个厚道人,就不弄那么多了。 又是陈琳说道:“咱家听闻的,似乎与方大人所说不同哟!坊间传闻,方大人想要私自索取huoyao配方,被曾某所阻。莫不是就此心生怨气,挟私报复?” 怎么到哪儿都有你这老东西的事儿?您是事儿妈吗? 方仲永不屑一笑:“笑话!就以军器监那好似大筛子的防范措施,想要huoyao配方,还不是手到擒来。再说了,曾公亮不思进取,从未想过要改良配方,致使如此利器沦为鸡肋,实在是罪不可恕,死有余辜!” 赵祯又一次充当了老好人的角色:“爱卿言重了。曾公亮虽然言语不甚恭敬,但忠敬之心还是有的。” “方大人言之凿凿,莫非是有了更好的huoyao配方?” 不用问,除了那个陈琳,谁说话也不会这么的阴阳怪气。 “巧了。我今天还真带了两颗新研制的huoyao弹,陈公公要不要试试?”方仲永从袖筒里拿出两颗与寻常huoyao弹大同小异的物事来。 陈琳先是怒喝一声“宫卫该死!”又拿过新式huoyao弹仔细查看一番,对赵祯点点头。 再对方仲永说道:“此物甚是凶险,方大人切莫随意带在身边,恐有不测。” 嘴上说的凶险,您拿在手里像健身球一样转着玩,是什么意思? 方仲永赶紧表示自己的敬佩:“听闻陈公公武功盖世,生平未遇敌手。在下原是有些不信的,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佩服,佩服!” 敢拿两个**当健身球的猛人,谁敢不服? 嘴上说着佩服,方仲永又悄悄地后退几步,离得稍远一些。虽然可能没什么大用,但好歹也能安全些不是? 陈琳这才重视起来:“不一样?” “大不一样!” “有何凭证?” “陈公公神功护体,有金刚不坏之身,可手握此弹,引燃便知。” 很显然,陈琳不是诺贝尔,丝毫没有为科学献身的精神。不过,如果是别人为科学献身他是不介意的。 招手喊过窦守志:“你去寻一僻静处,燃放此物,看看威力如何。” 方仲永好心提醒:“要两粒放在一起,才最好哟!” 俄尔,一声巨响传来。陈琳急忙站在他的主子面前,为主子挡枪。 方仲永撇撇嘴,你以为是狗血剧呢?这么近的距离,挡枪的唯一结果就是串成了糖葫芦。当然,忠心还是要表的,方仲永也站在了陈琳身后。 赵祯一把推开二人,率先走了出去,去了犯罪现场。 窦守志也是个懒人,让他找个僻静处,他就直接在净事房(厕所)旁点燃了这新式的huoyao弹。 厕所被炸平了,人居然没事,就是脏了点。还大声地对赵祯说道:“官家,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三人齐齐后退,味儿太大了啊! 第一零四章 瘦死的骆驼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看到这不一样的烟火,赵祯当场表示“好喜欢”,并盛情邀请方仲永以技术入股,共同开发新产品,为全世界人民谋福祉。 方仲永不打算跟赵祯合资,因为人家真的是霸道总裁,而且还是能够霸道到要了你脑袋的那种。 再说了,所谓的新配方其实就是材料研磨精细一点,品质纯度高一点,与宋福版的配方差异不大。咱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的,省的别人说咱不实诚。 将新配方交代清楚,方仲永就功成身退了。 没办法,受了一番保密教育的赵祯和陈琳活学活用,现学现卖,过河拆桥,卸磨杀,呃不,是吃饱了饭打厨子。 陈琳那狗东西阴森森地说道:“不知方大人可有兴趣进宫呀?咱家可以立刻交卸职务,将这内内侍省都都监之职拱手相让。别看只是个伺候人的活儿,权力可不小哟!” 赵祯笑道:“朕对方爱卿也是很倚重的,自无不可。” 方仲永哭笑不得:“臣还有俗事未了,不敢奉诏啊!” 陈琳笑道:“你已有子嗣继承香火,也算是对得起你方家列祖列宗了。你是不知道啊,去了那烦恼根,心中再无一丝杂念,妙不可言呀!” “我去!我去你大爷的!”方仲永落荒而逃。 似乎是玩笑,但赵祯的防备之意,已是再明显不过了。咱也别没一点眼色,主动交代,坦白从宽嘛! 当然了,赵祯与方仲永都很有默契地没提,能不能私下造一些些以备万一。 反正,不管赵祯说不说,方仲永都会那么干的。最多保证,没事干的时候,不会往皇宫里扔着玩儿就是了。 其实,别看“烛光斧影”之后,皇宫加强了护卫。依方仲永看,想要赵祯的命,起码有几十种方法,还都是悄么声的,哪里用得着搞得地动山摇、人尽皆知的? 别的不说,就那美味的蘑菇汤拿出来,准保赵祯乐呵呵地喝光,还要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其味甚美”。 银针验毒?只能试出是否含硫的办法有个鸟用? 陈琳试吃?三四天后才发作的毒性如何能当场试得出来? 也就是看赵祯人不错,才让他多过几天舒心日子。不然的话,哼哼! 再说了,黑**毕竟不是C4,威力着实有限。狭小空间内效果不错,但真想要大规模运用到战场上,还需要摸索战法,改进配方。 不说那些传统的官军不喜欢、不重视火器的使用,便是以方仲永喜热嫌冷的眼光来看,时下的战争还是需要将士们一刀一枪地血战。所谓冷兵器时代,拼的可是一腔热血啊! 要说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后,全面抑制武将勋贵。义社十兄弟各有封赏,倒也全了结拜之义。到了太宗赵光义登基,也并没有对那些武将勋贵清算,也算是有始有终。 但两位武将出身的祖宗如何会忘了武备?打压了日渐腐朽的老武将,提拔仍然有冲劲的青壮派,不过是一鸡死一鸡鸣的把戏罢了。 这不,这日休沐,方仲永就在折老大的陪同下到了其中一只还在打鸣的鸡家里——杨府。 因为地近天波门,世称“天波杨府”。院落也并不像后世那般豪绰,占地数百亩。也就是个四五进的院子吧! 但气派非凡! 门前有太宗亲赐下马石,凡文武百官必得避让,所谓“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也,以示尊荣。 两旁有钟楼与鼓楼,为杨业在世时聚将点兵之用。但自杨业死后,赠太尉与大同节度使,钟鼓楼就再也没有使用过了。 其子杨延昭任高阳关副都部署,真宗朝数有战功,后为小吏所欺,郁郁而终。 真宗亲授神位(灵牌),派宦官护送灵柩返乡,进其三子杨传永、杨德政、杨文广为官。 与方仲永打过交道的杨文广早早地就在门外迎候。 听方仲永对杨家的光辉业绩大加褒奖,杨文广很是谦逊地说道:“后辈子孙不肖,也就是顶着先辈的名望活人了!” 方仲永笑道:“仲容兄太过自谦了。贵府一门忠烈,为国捐躯,委实是令人羡慕啊!且仲容兄常在禁中行走,声名卓著,不可妄自菲薄!” 杨文广很是受宠若惊:“卑下官职低微,实不敢与马帅平辈论交!” “今日来此,是为私谊,哪里来的官职一说?仲容兄莫非是嫌弃在下出身贫贱,不愿与在下结友?” “荣幸之至!如此,在下就高攀了! 家祖母听闻马帅来访,欣喜万分,本欲亲迎,奈何年老体衰,未能在门外迎接。还望文远恕罪!” 让折老太君站在门外迎接自己? 方仲永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脸。 至于说老太君老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呵呵! 这可是府谷折家出身的铁娘子,未出阁时便常以军阵为戏,标准的不爱红妆爱武装的霸道女总裁。骑射出众,堪比击鼓战金山的梁红玉一般的存在,便是她身边的婢仆也都是骁勇善战之辈。否则后世也不会以此为蓝本,演义出了杨门女将的故事。 也就是杨老令公这样的英雄才能降服的了,换个差一点的,家暴就不可避免了。 心里怎么想不重要,嘴上怎么说才重要。方仲永可不希望,后世杨家将里面有个姓方的丑角,小人得志,嚣张跋扈,欺压到了杨家头上,最后被某位英雄豪杰给咔嚓了。 方仲永肃容道:“焉敢让老太君久候?仲容快领我拜见!”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正二品的太尉夫人,且又已年过百岁,这是标准的人瑞啊! 就算是你不尊敬人家为国流血牺牲,也要尊敬人家的年纪不是? 待方仲永大礼拜见了折老太君,对杨家的功业好好地赞扬了一番后,老太君也很是欢喜。 倒不是老太君喜欢听人奉承,但谁不喜欢顺耳的话呢? 加之,杨家自杨延昭死后,孙子辈的一个出挑的也无,眼看杨家是要没落了!不成想,有炙手可热的新贵方仲永登门拜访,着实令老太君心里宽慰许多。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哪头骆驼不愿意吃得油光水滑的呢? 老太君感慨万端:“说出来不怕仲永笑话,你是近几年唯一登门的三衙长官。都说我杨家显赫一时,但子孙不济,也只是那一时的显赫呀!” 方仲永心道:您可不是一时的显赫,那可是显赫了上千年啊!等《杨家将》话本演义问世,你们杨家就是武将的典范,完美的化身。 眼前小小的低谷算得了什么?从身后名的角度来说,杨家绝对是成功的。什么卫霍,什么折种,什么戚袁,跟您比,都是渣渣。 这不,咱这新鲜出炉的当红炸子鸡都得上赶着拍马屁来了吗? 其他人不来,是他们蠢,不知道投资潜力股。 方仲永笑道:“老太君抬爱,在下不过是会写几篇文章而已,蒙官家抬举,忝列朝堂。论阵战骑射,行军打仗,如何比得了仲容兄?不过是当今天下太平,仲容兄暂无用武之地罢了。一旦边疆有事,还是需要杨家这样的武勋之家挺身而出,力挽狂澜。” 所谓人老成精,一百多岁的人就是个有万年道行的老妖精了。 老太君陪着方仲永东拉西扯,参观钟鼓楼,甚至是家庙都让方仲永进去上了一炷香。但就是不问方仲永为何而来,方仲永也不说。 似乎只是一场寻常的交际,让杨文广、折老大这样淳朴善良的人很是迷茫。 折老大问:“恕小的愚昧!大帅今日造访杨府,到底是为了啥?” 方仲永只是笑笑不说话。 本官的深思熟虑,用得着跟你个粗人解释吗?你听得懂吗? 杨文广也是同样的问题,老太君笑道:“文广啊,这读书人的心思是最多的了。什么话,什么事从来都不会说到明处。我且问你,我杨家以何立足?” 杨文广答道:“自然是靠战功!” “喔,那是从何而来的战功呢?” “祖抗北辽,父战西夏,奋勇杀敌而来。” “尔叔父及尔等,焉何无功绩耶?” 杨文广羞惭万分:“孙儿无用,害祖宗蒙羞!请老太君责罚!” “责罚你有什么用?文广你熟读兵书,精通骑射,若是能有领兵出战的一天,自然是能建功立业,扬威塞外。奈何北方承平已久,你没有了用武之地。实在是不能怪你,只是时运不济而已。 原以为我杨家会就此沉沦,不想那小方大人今日,却又让奶奶看到了重振我杨家声威的希望。” 杨文广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太君的意思是让孙儿与马帅好好结交?” “糊涂!我杨家有何财势,值得人家折节屈就,不过是有一腔热血罢了。西夏李元昊狼子野心,有帝王之志,与我大宋必有一战。到时候,你跟随方大人入西军,奋勇杀敌,必有斩获。文广,重振我杨家门楣,就全靠你了。 到时候,奶奶再写一封书信与继祖,请他多多帮扶于你,希望我这太姑的身份还有些用处,务必使我杨家重振声威。” “传闻折家有不臣之心,朝廷防备甚严。老太君与折家交通,是否会有不利?” “混账!折家虽固步自封,只想守着府州那一亩三分地。不过是因为出身外族,恐怕这朝堂之中不易立足罢了。又哪里来的不臣之心?奶奶出身折家,真要是诛九族的话,我杨家岂能幸免?再说了,方仲永让折大领路,不也是看中了我杨家与折家的渊源嘛!” 第一零五章 行为艺术家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出了杨家,方仲永意犹未尽,便想要去另一个在后世鼎鼎有名,本朝却不显赫的武将呼延家去看看。 如果有熟悉传统文化的朋友,多半是听过刘兰芳的评书《呼家将》的。评书描述了北宋时期除杨家以外,另一武将世家的兴衰更迭。 无独有偶,《水浒传》中也讲到了一个呼延家的后人呼延灼,似乎力证了呼延家是曾经显赫一时的武将勋贵。 要折老大领路,折老大不干了:“好我的大帅啊!您要到杨家走动,没说的,杨家阖府自然要夹道欢迎。小的跟老太君多少沾点儿亲,也算是熟门熟路,当不得什么大事。小的也可以陪着大帅混个酒水喝。 这呼延家,哼哼,我可是不去!” 方仲永奇道:“莫非是呼延家门槛太高了礼数太大,本帅需要提前下拜贴不成?” 折老大笑道:“呼延赞最高不过是个一州刺史,有什么门槛?比老令公差得远了!至于礼数,他们家有这个东西吗?” 方仲永抬腿就是一脚:“你个无品无级的老兵痞子,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不过是个刺史?比老子的官还要大些,那我这个马帅在你眼里岂不是屁都不是?” 折老大这样的家伙,你就不能跟他好好说话。被踢了一脚,反而像是亲近了许多一样。 折老大嬉皮笑脸地说道:“不是小的张狂,实在是这呼延家就跟其他人不一样。要说这前代家主呼延赞,也是和老令公相差无几的大英雄。就是这做起事儿来,让人哭不得笑不得。” “是哭笑不得,你个文盲。” 折老大不知道文盲是什么意思,但估计不是夸他,也不敢反驳,只把呼延赞的趣事说了几段。 太平兴国四年(979年),呼延赞跟随宋太宗征讨北汉,最先登上城楼,有先登之功。就是腿脚不太好,战斗中从城上矮墙掉下了四回。太宗不以为意,当面赏赐金帛奖励他。 这位仁兄被摔得狠了,认为下盘一定要稳,才能在军中立足。恰逢孙子呼延守勇出世,他就寻思着把孙子从城墙上扔下去,以测试孙子是否有发展潜力。 摔死了,属于没有的废物。摔不死才是呼延家的好儿郎。亏着家人拼死阻拦,不然的话老呼家就该绝后了。 跌落实验被阻止,呼延赞也不灰心,又玩起了冰桶挑战。大冬天的,往儿子孙子身上泼冷水,希望儿子能提高抗寒能力,将来好在北方跟辽人作战。 若干年后,呼延赞年纪大了,打不了仗了,儿子也长大了,不让他随便祸祸着玩儿了。这位老当益壮的军汉玩起了艺术,还是行为艺术。 在自己身上到处纹“赤心杀贼”字,甚至于他的妻子、儿子、仆人都在身上纹了这几个字。他的四个儿子耳朵后面另外刺字曰:“出门忘家为国,临阵忘死为主。” 你能想象一个人身上纹了个对联的酸爽吗? 平常的穿着也是不走寻常路。属于标准的“余幼好此奇服兮,年继老而不衰”。每天穿得花里胡哨的,骑着乱七八糟的马匹,招摇过市。 看人家文官的纱帽翅甚是好看,自己一介武夫没有纱帽可戴,就在帽子两边绑了两把短刀,充作帽翅。 您还别说,效果是真的不错。 自从戴上了自制的纱帽,原本就不多的亲朋好友是一个都没有了。谁都怕被他那别致的帽翅给划拉伤了啊! 看折老大像说相声似的,把个“铁鞭王”糟践的像个小丑,方仲永听不下去了:“休要说笑!呼延老将军为国征战一生,岂可胡乱嚼舌头,毁他清誉。” 折老大头一梗:“这可不是小的胡说。您随便打听打听,这东京城几乎没有不知道的。人家都说,亏得老爷子下世得早,不然的话,呼延家就剩不下几个人了!” 方仲永对古代的“行为艺术家”还是很有兴趣的,只是呼延赞大师已驾鹤西去了,也没有留下什么艺术品供收藏增值。行为艺术没前途啊! 方仲永问道:“呼延家现在是哪位主事?” “四老爷呼延必显。” “为人如何?” 折老大笑道:“说起这位四老爷,小的倒是熟悉。他曾经任过马军副都指挥使,说起来与大帅也算是同事了!” 方仲永又是一脚:“不会说话,就好好听着。学我说话也得看什么人。同事指的是一起共过事的,我都没见过人家,算得了哪门子的同事?这位副帅,总没有他爹那么楞了吧?” 折老大摇摇头:“不楞!一点都不楞!还很文雅呢!” “我看你又皮痒了是吧?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还真不是小的瞎说,大帅一看就明白了。” 到了呼延家,名帖送了进去。 不多时,呼延家大开中门,家主呼延必显亲自出门迎接,给足了面子。 再看那呼延家阖府上下,尽皆文士装扮。一个个肌肉虬张,将那不太合身的儒衫撑得鼓鼓囊囊。好似黑涩会穿燕尾服一般,不伦不类。 按说方仲永为现任马帅,呼延必显是卸职的副帅,见面时以军礼相待最为合适。 可偏不,呼延必显拱手行礼道:“晚生等见过侍郎大人。” 方仲永吓了一跳,您这是要闹哪样?您是谁的晚生?我什么时候成了您的学长? 急忙还礼道:“老将军切莫如此,实在是折煞了在下了!” 呼延必显笑道:“方大人乃景祐元年的状元,更是兵曹侍郎。我等粗鄙,不识之乎,自称晚生其实已经是高攀了!你们几个过来,看看真正的文人是何等样的风采。” 老呼家人丁不旺——摊上呼延赞那位奇葩,没绝后已经是基因强大了——子侄辈的只有呼延守勇、呼延守信兄弟俩,孙辈的倒是有一个出名的,是《呼家将》里面的主角,呼延庆。此时不过是刚换牙的小孩,看不出有什么出奇。 方仲永享受了一番珍稀动物的待遇,被老呼家的人仔细参观,那顽皮的呼延庆还用手摸了几下,似乎是想沾些文气。有豪放的仆妇甚至有往下三路探索的想法,未遂。 开玩笑!你什么级别,远远的看一眼就够便宜你的了!咋地,还想开车进去看啊? 呼延必显喝退了得陇望蜀的家伙,请方仲永进书房说话。 对,您没听错,就是书房。 一个真正的文人,一定会有一个典雅舒适的书房。而且,书房里面的书一定是自己经常看的,而不是摆出来给别人看的。 看着满满当当一屋子的藏书,方仲永很是佩服:“实不知老将军如此爱好读书,贵府藏书甚丰啊!比之晏参政、富彦国家犹有过之!” 呼延必显得意一笑:“不是老夫自吹,便是皇宫大内的藏书也不一定比老夫家里的书多。只不过书多了,字也就多了,认不全啊!” 好嘛!您这是来学习生字了呀! 方仲永尴尬一笑:“老将军说笑了!将门子弟,通晓兵法,精于阵战也就是了!难不成还要吟诗作赋,寻章摘句吗?那岂非宛如张飞绣花,夫子卖刀一样,非其所哉?” 呼延必显大笑不止:“侍郎大人真不愧是才高八斗,出口成章。晚生佩服得很啊!” 方仲永最受不了呼延必显一口一个的“晚生”。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军汉,冒充什么小鲜肉呢?再说了,咱只是个兵曹侍郎,不是主管考试的礼部侍郎,更不是礼部尚书。您这话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方仲永有多大的谱儿呢? 方仲永正色道:“老将军若是厌烦方某人,只管明言就是。如果不是想下逐客令的话,还请老将军以子侄辈待在下就是了!” 呼延必显连连摆手:“那哪儿成呢?你虽然年轻,但职务高于某家,当以平辈论交才是。守勇,守信,过来拜见方家叔父。” 看着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两个大侄子,这都是什么人哪? 当然,呼延必显的想法他也明白。 如果没有大的变故,大宋抑武重文的国策是不会发生根本的转变的。即便是边关有战事,文官为统帅也基本上是一定的。 如果朝中没有得力的文官照应,武勋世家的没落是几乎不可逆转的。就算你是卫霍再世,没有立功的机会给你也是白瞎。 武将的计谋都是粗糙的,但却又显得那么的可爱。 想到这,方仲永忽然明白了呼延赞诸多逗比表现的原因了。 不是避嫌。 说句不好听的,想要避嫌首先得有那个让皇帝猜忌的资格。曹家、石家这样的才够格,杨业如果不死的话,也许也够格了。 呼延赞?一个仅靠勇猛立足的粗汉,最大的官职不过是个刺史,又没什么文化,治理不了地方。借他个天大的胆子,他也没能耐造反。 但这时候就看出呼延赞的脑子好使了。 论作战,北方自澶渊之盟后久无大战。就算是有仗可打,那些名将可都虎视眈眈地等着呢,轮得到他? 任职地方?账目钱粮都算不清,必将为小吏所欺——这是有过例证的。 于是,呼延赞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法子——装傻充愣。 由于他演技出众,深受广大观众,呃不,太宗皇帝的好评,着实得了些好处。 可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太宗挂了,真宗继位,恩宠就不比往日了。虽然也依例颁赏,但已显颓势。 真宗又挂了,仁宗赵祯继位,呼延必显靠熬资历混了个三衙副帅的职衔就再无寸进。 要按普通人的想法,您都是普通**兵副司令了,还想怎么滴? 有个拿着破轮子的家伙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厨子,不是好司机。 虽然呼延必显开车的本事不如他爹,脸皮似乎也没有修炼至金刚不坏,但好歹是有个书房的人,还是有些谋略的。 这不,刚好碰到方仲永自投罗网,也就将计就计了。 方仲永倒也不在乎,本来就是各取所需,互相帮助罢了。 第一零六章 小舅子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据说,“子”是一个极文雅的称呼,如老子、孔子、管子等。 “子”又是个爵位,位列公爵伯子男五等爵位第四等,所谓子爵是也。 既然“子”是如此的高大上,喜欢追求美好事物的国人们就在自己追求的许多美好的东西后面加上了“子”的后缀,如房子,票子,妹子等等。 当然了,礼崩乐坏,人心不古之后,对于礼仪的讲究就不那么严格了。许多不那么美好的东西也被缀上了“子”的雅号,如熊孩子,小舅子等。 方仲永的小舅子很多。晏家有晏居厚等七人,王家有王安仁、王安道、王安石等七人,共计十四名小舅子。 之所以有这么多的小舅子,除了两位泰山身体好的原因外,也与他们多次续弦有关。 晏殊现任夫人王氏为第三任,王益夫人吴氏为第二任。加上古人每到天黑就关起门来造人,子女想不多都难。 这些小舅子里面,晏居厚与方仲永交情莫逆,晏夫人又治家颇严,寻常是不会给方仲永添麻烦的。 王家的安仁与安道两位大舅哥与王凌薇非一母所生,且又年长甚多,一般不登门,属于泛泛之交。 但龙生九子,在王益夫人的娇纵下,王安石这个讨厌鬼是骄横跋扈,天怒人怨。 这不,王安石前番因病未能参加礼部试,这次是要进京考状元来了。 只是进京赴礼部试,王凌薇还特意跑回娘家去迎接。害得在军营呆了十几天的方仲永急得火急火燎的。 为什么着急? 当然是因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要不然,您以为呢? 什么?还有晏溶月?不是不太方便嘛。 猫奴?开什么玩笑?咱可不是那样的人! 天都黑了,才见王凌薇气鼓鼓地回来了。 方仲永致歉道:“军中事多,为夫不好总是告假。还望娘子海涵一二,原谅小生则个。” 王凌薇噗呲一笑:“别耍怪了!妾身不是气你,而是气自己不争气。” “谁长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说薇儿的坏话,看为夫不活剐了他。我家娘子沉鱼落雁之貌,文姬道韫之才,温婉贤淑,宜家宜室,真真是仙女下凡。更难得的是,她的眼光极好,找了个如意郎君,是貌比潘安、才过子建的奇男子。真是好福气呀!” 原本以为一顿插科打诨会逗得王凌薇开怀大笑,没想到王凌薇居然认真起来:“相公真觉得妾身宜家宜室吗?” 方仲永伸手拥王凌薇入怀,深情道:“惠子个性清冷,不喜玩闹。只有薇儿才是为夫的心头宝贝儿,只有薇儿这样的性格才是一个家里应该有的样子。 说说,是不是安石给你气受了?看我不打烂他的屁股。” 王凌薇娇嗔道:“你呀!安石也已经十七了,你别动不动就要收拾他,需给他留些颜面才是。再说了,今天这事儿不怪他。都是妾身自己的问题。” 说着,小声在方仲永耳边说了句话。 方仲永大笑不止:“老泰山老当益壮,宝刀不老啊!哈哈哈哈!老岳母老蚌生珠,也是难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凌薇生气了:“看你!没一点正经!” “好好好,我正经总行了吧!哈哈哈!” “相公……你再这样妾身真生气了呀!” “呃,我尽量不笑,好吧!” “你说,父母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够孕育孩儿,为什么妾身就不能诞下个一儿半女呢?” 喔,原料病根在这呢!被老岳母的好生养给刺激了。 这不行,得给我心爱的美人普及医学常识了。 方仲永正色道:“虽然岳母大人老蚌生珠……别掐,说正事呢!但是你还记得我以前说的关于生育年龄的事儿吗?” 王凌薇恨恨道:“舅父说了,你那时候不喜欢我,就用年龄说事。你和惠子姐姐的孩子都三岁了,也没见对身体有什么不好?都是骗人的!你就是不喜欢我!” 这怎么还不讲理了呢? 方仲永无奈道:“你不知道惠子生孩子的时候我多担心。我又不在身边的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可就要抱憾终身了!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了!马上就是黄脸婆了!” “那就是十八!子曾经曰过,十八的姑娘一朵花。郎君就要变身采花大盗,小娘子可不要害怕哟!” 采花大盗不是那么好当的。 一摘使花好,再摘令花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腰归。 饶是方仲永有房中妙术,也经不起数次被摘。 次日,晏溶月见方仲永精神不振,调笑道:“看来相公的九转玄功练得还不到家呀!这是闪了腰了吗?” 罪魁祸首王凌薇只是嗤嗤发笑,方父却是一脸嫌弃。 母亲最好,还知道给方仲永加个鸡腿:“年轻人也要注意节制。免得到老了,就成了废物点心了!” 方父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风寒,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得,饭也不让好好吃,陪着夫人们聊天吧! 跟晏溶月没说两句话,噩耗传来——晏殊的夫人、方仲永的另一位岳母也怀孕了。 这个事情对方仲永来说不啻于五雷轰顶。 二位岳父岳母大人,您能不能给小婿留条活路? 要是惠子也来这么一出,从女子单打,变成女子双打,这可就要了命啊! 要不,去军营躲几天? 幸亏晏溶月体恤相公操劳,不像王凌薇那样胡闹,没有拉着方仲永白日那啥。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不太方便,才使得方仲永逃过一劫。 午休时间,与臭小子方正玩耍了一阵。 臭小子嫌方仲永的亲子游戏无趣,非要骑大马。 方仲永苦笑:“爹爹昨夜练功过度,不慎闪了腰,今天不骑大马了可好?” 臭小子只是不依,方仲永只得勉为其难地再次被骑。 唉!做牛做马的日子不好过啊! 晏溶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就惯吧!将来成了毫无用处的纨绔,有你发愁的时候!” 方仲永脖子一梗:“这可是我儿子,亲的!儿贼,亲一个,木嘛!” 正玩笑间,富弼来访,王安石竟也一起来了。 看方仲永质疑,富弼道:“门口碰见的,未曾相约。” 王安石却只是随意地向富弼一拱手:“见过富大人。” 转头就向方仲永倒起了苦水:“姐夫,你怎么也不想着跟礼部打个招呼,害得我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光是手续就忙活了几天。” 方仲永笑道:“欲为亲民官,这些琐碎小事还是要亲自体验一下的。再说了,你姐姐也不让我帮你办理。” 王安石最怕他这个姐姐,头一缩不敢吭声了。 王凌薇却没打算饶过他,训斥道:“爹爹一再教导我们要谦恭做人,万不能仗势胡为。安石,你是想着做一番实事的,什么时候学起了纨绔子弟的做派?” 方仲永无奈地看了眼还在流哈喇子的儿子。可怜的儿子哟,看来你这辈子是没指望当个混吃等死的大少爷了! 富弼笑道:“弟妹过于严苛了,礼部也太过死板了。似介甫这样的官宦子弟,手续减免一二也无伤大雅。” 王安石狗咬吕洞宾:“不要你管!” 方仲永一拍桌子怒道:“安石,这就是你学的圣人之道?不说彦国兄乃朝廷命官,你一个应试的举子要保持起码的尊重。便是论亲戚关系,你也要以兄长事之,焉能如此无礼?” 王安石眼眶泛红:“你也欺负我!” 这都十七八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这不行啊!将来还指着你把那些政敌通通怼死呢? 王凌薇也有些不舍得,说道:“相公,富家兄长也不是外人,你好好教训安石就是了。” 方仲永也感觉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歉意地说道:“安石莫怪,姐夫我最近在军营里与那些粗鲁的军汉厮混,火气有些大。不过,说真的,安石你的脾气真得改改了。岂不闻‘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乎?” 富弼抚须赞道:“好句!虽然语近浅白,却不失为处世为人的良言。” 王安石却不这么觉得:“有何妙处?不过是尽丧锐气的昏聩之语罢了。” 看来王安石最重的病,不是他身上的银屑病,而是脑子里的精神病。 方仲永耐心教导:“安石,你若及第,是愿为翰林清贵,还是外放亲民?” “当然是为亲民官了!谁耐烦在故纸堆里浪费大好年华!” 看来王安石想为大宋为百姓做些实事的想法是始终没变的。 “那你可知,欲为亲民官——特别是正印官,须知农桑,晓刑律,通公事,辨奸邪。” 富弼插言:“前三者不过是为官的基本要求,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这辨奸邪是什么道理?” 方仲永说道:“凡为官者,必上禀朝廷法令,下恤百姓疾苦。否则,不过是米虫、禄蠹而已。既为官员,身边必然少不了趋炎附势、谄颜媚上之徒。若不能明辨奸邪,则必为小吏所欺。为官者,不可不察也。 便是胥吏不敢狐假虎威,也难保治下尽良善之民。有作奸犯科者,有虚言伪诈者,有貌忠实奸者。为官者,不可不察也。 再说了,如西夏、北辽之敌国外患者,其国中尽皆对我大宋敌视之徒邪?不尽然吧。消灭死硬的敌对分子,拉拢心向我大宋的友好人士,则必可在敌国争锋时事半功倍。为官者,亦不可不察也。” 王安石不服气地说道:“奸邪之辈就不能干好事了吗?” “能啊!怎么不能?有一位姓雷的曾经说过,一个人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只做好事,不做坏事。” 富弼奇道:“能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位大贤,为何我从未听闻,有哪位乡野遗贤是姓雷的?” “过些年你们就知道他了。” 杠精王安石说道:“这位雷先生真的能做到一辈子只做好事,不做坏事吗?” “能!他真的能!” 第一零七章 小荷花课堂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其实王安石的来意,方仲永明白。 无外乎是对省试甚至是接下来的殿试没有信心。要说以王安石的才华,中试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不对名次期望太高,只要他不犯二。 方仲永的连中六元是怎么来的?除了自身的实力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场外因素。所谓时也,运也,命也。非大气运者不可得。 王安石的气运不小,方仲永是知道的,但想要达到如方仲永一般逆天改命,只怕是绝不可能的。 如果按照历史进程,五年后,也就是庆历二年(1042年),王安石登杨寘榜进士第四名,虽没有位列三鼎甲,但也是极高的名次。因为第二名与第三名都是老鸟,所以他在应届考生里面是事实上的第二名。 随后,王安石放弃留京入馆阁的机会,自请外放为亲民官,治理地方颇有政绩。 再之后,有宰相文彦博、名臣欧阳修等人多次推荐,王安石皆皆以服丧与有恙不仕。 一直等到治平四年(1067年),宋神宗即位,因久慕王安石之名 ,起用他为江宁知府,旋即诏为翰林学士兼侍讲。从此,王安石深得神宗器重,才算是真正步入了权利中心。 王安石真的如此淡泊名利吗? 不尽然吧!否则何苦去考那劳什子的科举。 王安石真的是大奸似忠吗?恐怕更多的是政敌的抹黑吧。 如果抛开王安石理想主义化和执拗的性格,他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为了赵氏集团的长治久安与百姓的福祉,堪称圣人。 当然了,圣人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圣人的。 比如眼前的王安石,还在为省试的名次忧虑,甚至不惜恶意卖萌。 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富弼见人家兄弟有话说,也不多待,只是与方仲永约定腊月十六日务必到他家中,为其新得之子过满月。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今年特别适合生孩子吗? 满口许诺必有大礼奉上,把这瘟神送走。 一回头就看见王凌薇那幽怨的表情,方仲永无奈地说道:“夫人莫急!先把安石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说实话,比起为了人类的繁衍生息,王安石的问题似乎更难以解决一些。 王安石是傻子吗?呵呵! 王安石是靠卖萌为生的吗?屁! 他刚才抱怨省试报名程序的繁琐,无外乎是试探方仲永的态度与实力,所谓“投石问路”也。 当然,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方仲永是乐意为小舅子解决一些问题的。 比如座次,比如接送,比如提前半天知道名次。 王安石明显不满意:“吾与曾子固夸下海口,必夺省试、殿试头名。若是不能,岂非失信于人?” 失信于人是这么用的吗? 王凌薇也眼巴巴地看着方仲永,说道:“相公昔日连中六元,助安石得个省元应当不难吧?” 这两位把四年一遇的省元当什么了?幼儿园的小红花吗? 方仲永耐心解释道:“薇儿你不曾参加过科举,不知道这里面的难处。除了不可捉摸的时运以外,便是行文也有极大的诀窍。安石,你以为什么样的文章才是好文章呢?” 王安石肚子里还是有货的:“自然是言之有物,立意高远为佳。” “太过空泛,于实际没什么大用处。”方仲永评价道。 “语不惊人死不休,总可以了吧!” “过于追求新奇,为新奇而新奇,你觉得考官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那你说怎么应对策论吧!”王安石对自己的诗词一向是引以为傲的,自然是不担心诗词了。 “其实总结下来,从古到今的文章无外乎五个层次,通、顺、美、感、深而已。” 晏溶月抱着自己刚刚学认字的儿子也跑来蹭课,笑道:“相公详细说说吧!妾身也想考个状元当当呢!” 方仲永笑道:“如果今后的科举都以文章定输赢,其基本的套路都是差不多的。咱们先从文章的层次说起。 通者,语句通,文理通,人情通。此乃写文章的最基本的要求,本无需多言。但既然咱的宝贝儿子也在,你们也不妨再听听,终归是没有坏处。 语句通自然是不用多说。若是连句读都不知,别字、病句连篇,何谈写文章。 文理通就要难一些了。首先你要明白自己想说什么,然后还要看所用的词句,是否都是围绕你想说的观点组织的。如果不是,大概就是属于文理不通了。 最难的是人情通。其意有三。 一是你要明白写的文章是给谁看的。若是给喜欢考据的考官看,自然是要多用典,力求精准,不可妄言。若是考官是个喜欢风雅的,则行文之时便恣意一些。 第二则是你所站的出发点应当符合自己的身份,遣词造句时更应该注意。若是殿试时,主考为官家,当以臣子、后辈的身份说话,不可教训。安石,你要切记。” 王安石一脸懵逼,我教训官家?这是从何说起? 方仲永心道:你这不知死活的玩意儿,在殿试的时候,好死不死地写了句“孺子其朋”,冒充长辈教训起了赵祯,生生地把到手的状元拱手让给了杨寘(杨察的弟弟)。 方仲永也不解释,继续说道:“这第三点嘛,常见于市井话本。不知道你们是否注意过,那话本中便是砍柴的樵夫,一张嘴也是满口的之乎者也,风雅的不得了。你都有这能耐了,还砍柴作甚?寻一学堂坐馆,或是当个账房也好啊!” 已经变大了的丫鬟猫奴笑道:“原本还不觉得,听少爷这么一说,还真是那样。不过,那写话本的都是些落魄的文人,只怕想不到这些吧?” 方仲永说道:“非也,非也!彼辈虽然没有什么大才,编故事的本事还是有的。只不过,他们深知,去听话本戏曲的,必然是略懂文墨的富家子弟,若真是把乡间俚语照搬,反而不美。因此,为了吸引读者,不得不为之。” 王安石很是鄙夷:“不过是胡编乱造罢了,提他作甚?姐夫,您接着说那顺字何解。” “顺者,一要顺句式,二要顺情理。 顺句式好理解,也就是在全文中要保持自己一贯的风格,不能或文或白,不能忽文忽白。别上句还是阳春白雪,下一句就成了下里巴人。 顺情理,就要难一些了。安石你一向喜欢新奇,行文必力求推陈出新。却不知所谓意料之外者,情理之中也。” 王安石辩解道:“杜工部有云‘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甚仰慕之。杜工部诗风老辣,常怀忧国忧民之思,当为吾辈楷模也!” 方仲永笑道:“若是有人写出如《柳毅传》那样的传奇,大家也许会赞一句想法独特,但终究还是没有超过我们能够理解的范畴。 但若是有人写到,天上掉了块石头,石头上站头牛,牛说了句‘how a e you’。喔,这句是洋文,你好的意思。够新奇了吧,可你觉得靠谱吗?” 王安石毕竟没有在论坛上混过,也没当过水军都督,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能反驳,只得说道:“你还是说说美吧!” 方仲永继续上课:“要想说明美,首先要弄明白什么是美。真的,善的,符合大多数人的心理需求的,我们称之为美。假的,恶的,只能迎合小部分人的想法的,则是丑的。具体到行为来说,则就是优美的辞藻,营造出的美好的氛围,描写出的美好的情感。符合这一条件的,可称为美文也。” 王安石说道:“这跟科举有什么关系呢?即便你是相如再世,太白重生,殿试只考策论,骈四骊六、用典太多是不是不太好呢?” “通篇都是美文自然不好,便如同一棵树若只有鲜花而无绿叶的陪衬,自然是不美的。但若是只有绿叶,何来美感一说?其中程度,还需要你自己把握。我们再来说说感吧! 所谓的感,意指感人,也就是感染人的力量。如果你能根据主考所思所想,有针对性地去写自己的文章,自然能够投其所好,无往不利。” 王凌薇来了兴致:“相公可知道本次省试的主考是谁?” “不知道,无外乎是礼部的那些人阅卷,再由朝中抽调一位大佬主考。但你要知道一点,凡有资格当阅卷官甚至是主考官的,无不是资历够老,水平够高,且科场名次靠前的。 这样的人看试卷有个习惯,不喜欢平实,却又讨厌过于新奇。彼辈享富贵日久,对于穷酸气是绝对看不顺眼的。既要花团锦簇,又要言之有物,委实是难伺候。” 王安石点点头道:“姐夫言之有理,安石受教了。再说说最后的深吧!莫不是发人深省之意?” “是这个意思。一篇好的文章,必然是要给别人留下思考的空间。让人读了之后,能够从中有所受益,才能真正算得上好。若是只是一位地追求爽快,最后会剩下什么呢?就如同那啥一般,只剩下乏味与劳累了吧!” 晏溶月啪地一声拍在了方仲永背上:“孩子在呢,说话也不注意点儿!” 方仲永不好意思地一笑:“下次一定注意。我曾经读过两句诗,虽然短小,却真正地是深刻之极。你们听一下,一句是‘天生黑眸,只寻光明’,另一句是‘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汝当效仿之!” 第一零八章 猪、狼、狗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王安石自从参加了小荷花课堂后,妈妈再也不担心他的语文了,顺利地在礼部试中斩获省元。 虽然算不得什么正式的功名,但也足够让王凌薇开心好几天了。 对方仲永悉心教导她弟弟的功劳,也是报以极大的热情来回报。不仅对方仲永不肯给她个儿子的怨念降低了不少,还尝试了多种姿势,更在方仲永死皮赖脸地请求下,大被同眠了一番。 其中滋味,美滴很啊! 眨眼到了过年,王凌薇也有喜讯传来——终于怀上了。在确诊之后,方仲永打发人到王家报喜,连晏家也没有放过。 小样!您老人家不是老当益壮吗?如果记得不错,这该是您老人家最后一个孩子了吧!跟咱这年轻人比生孩子,您可差远了! 当然,人家生的老儿子比较厉害,晏几道嘛!可咱家的儿子也不差啊?昨夜还在床上尿了一大片呢? 那水量,以分子排列,能绕地球一圈! 皇宫里的赵祯没有这种幸福的烦恼,因为他没有儿子,连女儿都没有一个。 前番所谓的喜讯,不过是宫斗剧里的小花样。 有假装怀孕的,有不明原因导致小产的,甚至还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找人帮了下小忙。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赵祯的脸一天比一天阴沉。以致整个年假,皇宫都笼罩在阴霾之下。 好不容易熬到了朝会开,赵祯忙于处理朝政,宫中上下人等都悄悄地长出了一口气。 赵祯的皇宫就像一个大大的筛子,到处都是窟窿。尽管陈琳费尽心力,皇帝头顶上的那点事,还是以各种香艳的版本流传了出去。 二月初,殿中侍御史张奎作为专职找茬的代表,请皇帝亲自祭祀高禖。 高禖者,主婚姻与繁衍之神也。祭祀高禖,为上巳节(农历三月三)最主要的活动。 “看看,人家张奎这侍御史当的,比唐介强多了吧!”站在方仲永身边的一位老将军悄声说道。 “敢问阁下是在跟我说话吗?没请教台甫?”方仲永道。 那位老将笑道:“老夫曹玘,忝为殿前司都指挥使。喔,副的!” 敢情是国丈大人为自己的女儿打抱不平呐! 方仲永不敢接茬,只得说道:“下官以为祭祀高禖,也未尝不可。然官家亲祭,就有些小题大做了。” 曹玘道:“说说看!” 方仲永又把老词儿拎了出来:“官家身体康健,皇后娘娘也是有福之人。假以时日,何愁子嗣?” 曹玘深以为然,特别是那句“皇后娘娘也是有福之人”,很显然是挠到了痒处,恨不得当即与方仲永结为异姓兄弟,烧黄纸、拜把子了。 御座上的赵祯显然不这么认为。 皇后再有福有个屁用,朕就不喜欢她那循规蹈矩、处处讲究的样子。床笫之间,毫无趣味可言。 哪里有朕那娇小玲珑的张爱妃有趣? 赵祯根本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偏好出了问题,对于祭祀神灵很是热衷,欣然准奏,交付礼部准备相关事宜。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新任天章阁侍讲贾昌朝进曰:“赤帝,神农氏也,主稼禾、医药、繁衍。敢请官家于宫中祭祀赤帝,以佑万民!” 话痨曹玘又说话了:“这才是个高人呐!” 方仲永附和道:“是啊!是啊!既满足了官家的心思,又戴了好大一顶高帽。此人前途无量啊!” 心里暗暗吐槽,该来的还是会来呀! 这位贾昌朝可谓是北宋最会做官的人。 贾昌朝,真定府人。天禧元年(1017年),宋真宗曾祈谷南郊,贾昌朝于道左献颂辞,召试,赐同进士出身,任晋陵主簿。 人家出场就不同凡响,晏殊是靠贵人扶持,人家自己就来个毛遂自荐了。 一个主动,一个被动,高下立判。 当然,贾昌朝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大儒孙奭以为其有“师法”,擢为国子监说书。 景祐元年,置崇政殿说书,以授贾昌朝。四年,天章阁置侍讲,亦首命他充任。 要知道,这两个官职都是因人而设,此前是没有这样的差遣的。 如果历史轨迹没有变化,不久后贾昌朝就会升任参知政事,以工部侍郎充枢密使。 可以这么说,在一帮老臣退休之后,贾昌朝就是晏殊走上巅峰的最大阻碍。 就在赵祯为自己遥遥无期的儿子求神拜佛的时候,就在自诩先知的方仲永还在为老泰山的升迁发愁的时候,西夏的李元昊开始了自己称帝大业的最后冲刺。 同文同种,是为一国。 李元昊深知,如果没有自己的文字,西夏人根本做不到从精神到肉体自成一国。 西夏大庆二年(1037)正月,元昊根据自己的意图创造了蕃字。然后他命令野利仁荣对这些文字加以演绎,成书十二卷。这些文字字形方整,字体类似宋朝的八分书,但这些字的笔画有许多是重复的。元昊下令用这些文字来教育本国人民,同时用来记载历史。 从此以后,西夏才正式有了文字。 文字不同只是第一步,还要有不同的礼仪风俗,才能真正地与宋人区分开来。 七月,元昊下令重新制作了礼乐制度,在吉凶、嘉宾、宗祀、燕享等仪式中将九拜改成三拜,将乐的五音改成一音。其后元昊将此命令颁布到全国,不遵守者灭族。 一时之间,西夏人的面貌“焕然一新”。 梳着中间秃瓢、一圈小辫的另类发型,写着自己也不一定弄明白的文字,行着简陋的游牧民族的古礼,整个一宋代的“杀马特”。 不同的是,杀马特们只是外表特立独行了一点,并不会有多大的破坏性。 但李元昊放弃文明,自甘蛮夷,绝不是为了显示他独特的品味。 一个人放弃人性,化身野狼的目的能会是什么? 狼可是要吃人的! 消息传到汴梁,大宋的高官们对李元昊的自甘堕落嗤之以鼻,对他的秃发令、改礼仪视为笑谈。 还有些博学鸿儒,从无数方面证明了西夏文字的浅薄与疏漏。又用无数材料证明了,唯有中华文字才是最完美的。 既然李元昊自愿背离文明,在蛮夷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我们也只有默默地看他装,呃不,祝他一路顺疯。 如果把赵宋比作一头肥硕的猪,每天纠结于在哪片淤泥上蹦跶的话,西夏元昊就是一匹来自西方的狼,早已经磨利了爪牙,随时准备择人而嗜了。 而作为亚洲大陆最有权势的男人,北辽国主耶律宗真就是条狗,还是狗中极品的二哈。 养过狗的朋友都知道,二哈之所以被称之为二哈,是因为在它看似凶悍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二货的灵魂。 咱们来看看耶律宗真1038年的行事历吧! 春,正月,辛丑,辽主如混同江。 二月,乙亥,辽主自春州驻东川。壬午,辽主幸五坊阅鹰鹘。 三月,壬寅,辽主如蒲河淀。 四月,己卯,辽主猎白马埚。甲申,射兔新淀井,旋猎于金山。 七月,戊申,辽主如黑岭。 九月,丁未,辽主驻平淀。 冬,十月,甲子朔,辽主度辽河,旋驻白马淀。 十二月,辽召善击鞠者数十人于东京(辽阳),令与近臣角胜,辽主临观之。 从这位的行事历,您不难看出,这哪里是一位日理万机的国王,这就是一个资深驴友呀! 或许有精通历史的看官会说了,这就是辽国捺钵的习俗所致,这就是人家的传统,没毛病! 这是为了保持游牧民族的特色,是为了保持军队的战斗力而进行的常规演习。 好吧,就算您说得都对! 可在古代交通、通讯都极为不便的情况下,知道老板在哪儿,都不一定能及时汇报工作,您这样的四海为家的,真的好吗? 幸好耶律宗真不像某位爱好登山的老板,只顾着自己逍遥,连公司都弄丢了。巡幸之余——更可能是玩儿累了,偶尔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个公司,呃不,国家。 于是,耶律宗真就做了另外一件事,录囚。 所谓录囚,是指不定期巡视监狱,对在押犯的情况进行审录,以防止冤狱和淹狱,监督监狱管理的执行司法制度——也就是后世的复审制度。 审处冤案若干,处理贪官污吏若干,获得了经验值与美誉度若干。 剩下的?自然有职业经理人和副董事长去干了,否则朕要你们有何用? 职业经理人好理解,各级官吏都是给董事长打工的,就算是职业经理人了。朕发你们工资,不就是为了让你们替朕分忧,管理那帮子屁民吗? 副董事长,在这里需要解释一下。 按说在家天下的封建社会,董事长只能有一个,法定继承人往往也只有一个(太子),而且继承人是没有什么职权的。唯一的机会就是等董事长挂了,继承人才能登上宝座,履行职权。 但二哈就是二哈,行事风格迥异常人。 耶律宗真即位初期,权力一度被生母萧耨斤掌握。萧耨斤甚至有改立其弟耶律重元之意,幸而耶律重元将母亲的计谋泄露给了耶律宗真——真不知道这位是怎么想的。于是,耶律宗真乘出游机会,率近卫军一举铲除了萧耨斤及其党羽的势力,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随后,就对忠心耿耿的耶律重元感激不尽。 看看,这就是人品啊!这就是为人弟的楷模啊! 赏!大大滴赏! 天下兵马大元帅?不行不行!不足以表达朕对弟弟的亲爱之情! 皇太弟?这个可以有!朕要是哪一天驾鹤西游了,你就是下一任的大辽国主! 嫌俸禄太少?这和那两座城池都给你了!不要怕别人议论,就说是朕打牌输给你了。 太儿戏了?瞎说!朕金口玉言,语出成宪,谁敢质疑朕的牌品不好? 第一零九章 晏殊的机会来了?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三月戊寅,诏礼部贡举。 王安石在拼命反抗未果后,被洗刷的唇红齿白,捯饬成了粉嫩嫩的小鲜肉,忍着浑身的刺痒参加了殿试。 三篇文作得好,万岁称赞。问起诗词,也是字字珠玑,颇有新意。 上悦,赐一甲第一名。 赵祯这个心态不阳光的家伙,甚至还当着方仲永的面说:“王爱卿虽不曾六元及第,但治国之才还是不弱于方仲永的。从今以后,也可以让令姐多了个倚仗。” 多亏王凌薇深明大义,没有中了阶级敌人的离间计。不然的话,方仲永多半要后宅不宁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方仲永的恩人王曾,因为在景祐元年的省试中坚持原则,点方仲永为省元,恶了张尧佐,被贬出京。 从天圣年间的首相到穷乡僻壤的州官,是个人都适应不了。特别是看着自己以前的副手吕夷简首相当的风生水起,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直接写信给吕夷简求他照拂一二?拉不下面子。 王曾于是给自己的老朋友宋绶写了封信,侧面打听一下消息。 这一日,宋绶来拜访吕夷简,把王曾的想法说了说。 吕夷简也觉得有个熟人办起事来方便,欣然答应。但贸然起复王曾为参知政事,吕夷简还没有那个本事。自己退位让贤,他又没那个觉悟。 恰逢知枢密院事空缺,吕夷简就奏明赵祯,把王曾补了上去。王曾就这样低调地重回京城。 次相李迪出身贫寒,对吕夷简的世家公子哥的做派很是看不顺眼。 对吕夷简任人唯亲、结党营私的做法更是大加抨击,很有点范仲淹的味道。 兼且李迪乃宋真宗景德二年的状元,对吕夷简的不学无术更是在私下里多有讥讽。 吕夷简对这个固执的穷酸也是够够的,烦他烦得不得了。 一旦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那就不论对方做什么都是错的。哪怕他说太阳是圆的,你都能找出一万个理由反驳。 幸亏两位大佬都是有身份证的人,没有像市井流氓一样骂街甚至是扭打起来。 但吕夷简已经决心除去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起复王曾,一来是抹不开面子,二来也是为替换李迪做准备。 不久,吕夷简发动攻势,指使谏院心腹,大肆攻讦李迪不法事。地方的爪牙也以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做助攻。 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赵祯一看,李迪这么不得人心,为河蟹计,为国家的安定繁荣计,罢李迪为刑部尚书,知亳州,后又改任相州知州。 圣旨发出后,赵祯又觉得不忍心,改任资政殿大学士、翰林侍读学士,留任京师。 宋绶看时机成熟,代王曾到吕夷简府上试探。 谓吕夷简曰:“您与孝先兄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交情深厚。若有机会提拔,还是要尽朋友之义啊!” 吕夷简很是豪爽地说道:“孝先兄当年为首相时,对某多有照顾。某岂是那不知好歹之辈?公垂只管放心便是。” 宋绶素知吕夷简刚愎,担心其不能容人,劝说道:“王公老而弥坚,个性刚烈,明公还请多担待才是。似今日,本应王公前来致谢,只是……” 吕夷简大笑道:“公垂未免太小觑某家了!尽管放心吧!”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曾经的下属成了自己的上司。 在吕夷简假惺惺地上奏请辞,议立王曾为首相未果后,王曾这位次相就开始到政事堂上班了。 退休老干部什么的,是最难伺候的。因为他们沉浸在昔日的荣光里,动不动就摆老资格。 首相到位,政事堂诸公是要起身行礼的。宋绶、蔡齐、晏殊等皆起身,唯有王曾不愿意对昔日对自己执礼甚恭的吕夷简行礼。 吕夷简由是不喜。 又一日,议赐常州学田五顷事。 王曾以为赐田太少,不能显皇恩浩荡。 吕夷简生硬地说道:“我意已决,公勿复多言!” 王曾亦不喜。 如是三番五次,两人积怨愈深。 被吕夷简弄下台的李迪,更是发了疯一般地收集吕夷简的黑材料。 就吕夷简那公子哥的做派,违法乱纪的事儿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当然了,寻常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于首相这一级别基本没什么杀伤力。 响鼓需用重锤。 于是,李迪上奏称吕夷简私交荆王赵元俨(传说中的八贤王),曾经补任其门下的僧人惠清为守阙鉴义。 别看赵祯一副老好人样子,那也要分什么事。 首相私交宗室,行不法事。往大了说,这是可以动摇皇权的事情。 事情很严重,朕很生气! 查!给朕彻查! 说句笑话,没有哪一个官员是经得起彻查的。 一查,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吕夷简因而被斥责不得祭天大礼,李迪被降为太常卿、知密州。 一朝首相,不能出席最重要的祭天大典礼,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及至吕夷简与王曾的矛盾爆发,两人争相上疏,说自己年迈昏聩,不能理事,乞骸骨。 赵祯再蠢,也知道两人有了矛盾。 特意先诏王曾入宫问道:“公欲再为首相乎?” 王曾受不了重话,辩解道:“老臣行事昏聩,蒙官家不弃,再次简拔为次相,已感激涕零,不敢奢求。” “那为何朕听闻,政事堂中终日吵闹,以致时有延误处理政务之事?” 王曾直言道:“臣有罪。是臣看不惯吕夷简招权市恩,滥用公器,是以有些争执。臣有罪!” 赵祯笑道:“王公向来稳重,莫要学那谏院风闻言事才是。” 王曾斩钉截铁道:“吕夷简纳知秦州王继明馈赂事,众人皆知,非臣妄言。” 赵祯不愿意偏听偏信,又诏吕夷简当面对质。 于是,两位大佬再也矜持不住了,如同泼妇骂街一般,在御前展开了一场对骂。 一时间,唾沫横飞,污言秽语不断。 赵祯怒其君前失仪,将他们逐出宫去,另问责宋绶、蔡齐。 宋绶语向夷简,蔡齐间附王曾。 赵祯再怒,尽逐之。 赵祯无奈地向陈琳说道:“你看看,这就是朕的心腹重臣!一个个结党营私,要之何用?” 陈琳笑道:“官家勿忧!朝中人才济济,有的是想进政事堂效力的。再说了,政事堂诸公也不全是结党之徒,晏大人就很洁身自好嘛!” 赵祯说道:“晏同叔资历尚浅,不能服众啊!先以陈尧佐、王随暂代吧!” 见陈琳似乎还有话说,赵祯道:“我知你素不喜参与朝政,此番作为是因为方仲永的缘故吧?” 陈琳道:“官家慧眼如炬,老奴僭越了。” “朕也很看好方仲永,他日必定是要重用的。但骤然以晏殊为首相,方仲永就不能再掌军了。朕听闻方仲永执掌马军,训练颇有成效,军威日盛。若再有功绩,可独当一面啊!” 甲子,宰臣吕夷简罢为镇安节度使、同平章事,判许州;王曾罢为左仆射、资政殿大学士,判郓州;参知政事宋绶罢为尚书左丞、资政殿学士;蔡齐罢为吏部侍郎,归班。 吕夷简、王曾似乎是级别没降,待遇也没变,但宋朝的官职,前面的都是虚的,讲究的是最后一项,也就是所谓的差遣。以首相次相充任地方知州,可谓是极重的惩罚了。 转眼间,政事堂为之一空。 当日下值,晏殊又让方仲永到他家喝茶。 看着欲言又止的老泰山,方仲永笑道:“岳父大人可是为政事堂之事思虑?” 晏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排位在我前面的几位,尽遭贬谪。这几日,我在朝中很是忙碌啊!哈哈!” “小婿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至亲,但说无妨。” “岳父大人以为吕坦夫为何等人?威望如何?人脉如何?” 晏殊沉吟了一下道:“公允来说,吕相能力出众,实为辅弼之不二人选。在朝中的威望、人脉更是无出其右者。我不如也!” “那么官家因何要罢免于他?” “自然是因朋党之争,惧其尾大不掉,未雨绸缪了。”晏殊回过意来,笑道:“你这小家伙,说话毫不爽利!你只管直言老夫人望、才具不足以担此重任就是了,何苦拐弯抹角绕个大圈子!” 方仲永苦笑不已:“不是怕您老人家生气吗?” 晏殊摆摆手:“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老夫这点肚量都没有,焉敢奢望首相之位? 听你如此一说,我倒还想起另一桩事来。若是老夫执政,按惯例你要担任闲职避嫌的。断然没有文武两途皆在你我之手的道理。 也罢,老夫还是当个富贵闲人吧!免得碍了某人的青云之路。” 方仲永忙不断告饶:“若老泰山一心想要争取这个职位,小婿愿意一力成全。” 次日,诏下:以知枢密院事王随、户部侍郎知郑州陈尧佐并为平章事,吕夷简尝密荐二人可用故也。以参知政事盛度知枢密院事,同知枢密院事韩亿及三司使程琳、翰林学士承旨石中立并参知政事,枢密直学士王鬷同知枢密院事。 地球人都知道,王随外宽内严,才略不济,陈尧佐老迈昏聩,不堪驱使,这一任命过渡的意味显而易见。看来老岳父晏殊的机会真的来了呀! 当然,晏殊的运气还真不是盖的。 虽然没有顺利上位,但也侥幸地躲过了一场大灾难。 以盛度为首的这一届的领导班子真的是流年不利,仅仅任职一年,几人就全被罢免。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零章 天地不仁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景祐四年,忻州。 时近年节,各衙门虽还未曾休沐,但大家都是懒洋洋的,等着放假过年呢! 忻州处于辽、夏交界,算是个四战之地,但自与辽人岁币后,北方就还算安稳。西边的李元昊虽然是闹出了一番笑话,占了回鹘三州,但似乎暂时没有来与大宋较量的想法。加上一年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小虫子也不来作梗,很是让百姓们难得过了个平稳的年月。 一众官员们也不用再为了大军所需粮草军械库焦头烂额,很是喘了口长气。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美好的生活迈进。 十二月甲子日放衙,忻州知州祖百世盛情邀约兵马都监王文恭、兵马监押高继芳等一众带兵将领饮宴,以庆祝这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一年。 太平时节文官的面子还是很大的,特别是在大宋这以文抑武的正治氛围下。知州邀请,焉敢不从? 王文恭不敢推辞,也想着缓和下因为平日因为催索粮草而有些弄僵的关系,欣然前往。 高继芳自恃乃开平王高怀德之孙、侍中高琼第十子、建雄节度使高继勋之弟,素不把祖百世等人放在眼里,更是时时谋划着赶走王文恭藉以扶正。 各自回营妥善安排了值守事宜,不等天黑,早早地来到了府衙与州府文官们开始了新年茶话会。 酒至三巡,菜过五味,知州大人即兴赋诗一首,引得赞誉一片。 酒酣耳热之际,忽见堂中巨烛摇曳,知州祖百世笑道:“吾醉矣!诸君可见烛光摇曳生姿乎?” 高继勋大笑:“府尊酒量何其差也!装醉岂是英雄好汉的做派?再饮!” 满满一巨觞下去,却见那烛火摇摆更甚,连烛台都倒了下来。 须臾,有瓦片落下,砸中某人,犹自笑道:“此非为鸿运当头耶?” 顷刻,房梁落下,墙体摧裂,有半数宾客埋于瓦砾,祖百世亦为梁木砸中左肩,身子塌了半截。 高继芳大喝一声:“地龙翻身了!”率先逃出。 众宾客纷纷夺路而逃。 平日还是很宽敞的大门,今天似乎出奇的狭窄。众人争抢之下,踩踏而伤者愈多,又有被砖石所伤者。 便是有明事者高呼“让知州大人先走!”,也是徒唤奈何。 生死攸关之时,谁还顾得上你是大人还是小人? 一时间,如同朝廷政事堂一般,忻州文武泰半伤于此。 王文恭、高继芳好歹是武将出身,勇武过人,尤其是在争取生路的时候,越发勇猛精进。侥幸逃出府衙,到得了宽畅之处,却见那地面也好似喝醉了一般,忽而上下摆动,忽而左右摇晃。 王文恭运气不好,战马失蹄,从马上落下,摔断了腿。高继芳祖宗保佑,仅为一山石击中顶盔,眩晕了一会儿,就无大碍了。但二人都是吓破了胆,狼狈逃出后,紧闭营门不出。 按理说,边地贫苦,寻常百姓家不过是些土坯垒成的茅草屋,当不会因为房倒屋塌而造成多大的损伤。 奈何已近亥时,百姓们既没有宴会可以参加,也点不起蜡烛照明,往往都早早地睡下了。地震袭来,有不少人在睡梦中就糊里糊涂地被倒塌的墙垣掩埋了。但毕竟是土坯制成,若非直接击中要害,其实还是有生路的。 但西多山,更有贫苦人家,依山凿洞而居。地震袭来,山石崩落。巨石携雷霆万钧之势砸下,顿为肉泥。 天公又不作美,寒冬腊月,寒风凌冽,冻彻寒骨,大半伤重者因流血过多失温而死。 到了破晓,祖百世经过简单治疗,从昏睡中醒来。抬眼看去,却是发现自己躺在路边一个破旧的床榻之上。整个街道到处弥漫着烟火气,充斥着哭喊声。 祖百世问道:“可是地龙翻身?府中伤亡如何?” 夫人泣不连声:“大儿、二儿警醒,已然跑了出来。只是女儿贪睡,被埋在瓦砾之下,生死不知。可怜我的女儿啊!” 祖百世强撑起身道:“待余震过去,再仔细搜寻。此时,断不可贸然进入。来人,扶本官巡视州城,看百姓伤亡如何!” 夫人怒道:“你何其狠心啊!自家的女儿不救,反去管百姓的死活?再说了,你这个样子又能做什么?” 祖百世惨笑一声:“夫人啊,你我有儿女,百姓亦有儿女。你我尚有仆役可用,帮忙救人。百姓如何自救?稍待片刻,你命人从外围缓慢拆除围墙,仔细搜救也就是了。 我何尝不知此时应卧床修养,可你看府衙已被夷为平地,何处可以安置病床?且我尚有大夫治疗,寻常百姓还不知道该是如何凄惨?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夫人负气道:“你就是官迷了心窍,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官位!” “忻州经此大难,死伤定然惨重,我身为一地主官,在责难逃,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官位?若是在事后不抓紧时间救援百姓,妥善安排,只怕是欲为沙门岛一囚徒都是奢望!” 说话间,有那未受伤的佐官陆续前来。 祖百世强打精神,高声喊道:“忻州罹难,百姓死伤甚多。朝廷养我等官员,正是要在这为难时刻拯救黎民。本官令,三班衙役凡未受伤者,一律上街巡逻,提防贼人趁火打劫;自本官以下,府衙各官员即刻分区域巡视本州,组织官绅、民壮搜救各处倒塌房屋,务必尽量减少伤亡;户房司库尽出库中米粮,于四门设立粥棚,赈济百姓。 本官有句丑话先说在前头。凡懈怠渎职者,逡巡不前者,火中取栗者,以致多死伤一个百姓的,你的罪孽就多了一分。即便天不收你,本官也会提前要了你的脑袋,免得本官一个人赴黄泉的时候寂寞! 另,急派快马往河东路报知灾情,请河东路安抚使司调拨钱粮、人手速来救援,本官自拟请罪折子送往朝廷。” 转念一想,快马再快,也不如军驿急递,祖百世遂问道:“兵马都监王文恭、兵马监押高继芳何在?” 有军官出列道:“都监大人昨夜坠马,腿骨折断,不能理事。监押大人亦为砖石所伤,血流不止,特命末将前来,听候大人差遣。” 祖百世冷笑不已:“这两位倒是伤得是时候。也罢,后续追责自有朝廷派员。你是何人,可能做得了主?” 那军官答道:“末将李文亮,现为军中监军。若主官有差,末将可代行职权。” “好!既如此,你即刻点燃烽火台,以有军情上报,务必使朝廷早日知晓灾情!” 忻州推官阻止道:“万万不可!谎报军情,可是要处以重罪的啊!请府尊大人三思!” “但凡能让朝廷早一天得知,便可多一人活命。此刻天寒地冻,若无有救援,即便能从废墟中救出人来,缺衣少食又能挺得过几天?” 李文亮说道:“大人高义,末将又岂能让大人专美于前。末将有勘察之则,正是用武之时,也不会有什么后患!大人只管放心就是!” 虽然祖百世也算是个能吏,面对巨大的天灾,处置也算得当,但官府的人手力量终归有限。满目疮痍之下,也只能是从附近的地方开始搜救。稍微偏远一些的,也暂时只能自救了。 忻口寨,一个壮年的男人正在疯狂地挖着倒掉的砖瓦。铁锨断了,用木棍撬,木棍断了,用手刨。直到满手献血,仍然不愿意停止。 旁人劝道:“老四啊,你那浑家跟儿子已经被埋了一天了。就算是挖出来也是死了,歇一会儿吧!待会儿,我再寻几个人帮忙把你浑家刨出来就是了。” “哪里还有人手?哪一家不都是一样?”老四反驳道,手里却是一刻不停。边挖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娘子啊,自从你嫁到家中,连肉不舍得吃几回,一心要起个青砖瓦房。这下可好了,你自个儿住着大青砖瓦房就是了,怎么把儿子也带走了啊!你们都走了,还留我一个人做什么啊!” 村民看老四已经有些神神道道的了,急忙把受灾较轻的几户人家的青壮喊来,一同奋力挖掘。 令人遗憾的是,奇迹并没有出现。老四的浑家与儿子早已经气绝身亡了。 彼时,像老四家这样的惨剧在忻州无时无刻不在上演。几乎是家家有伤,户户戴孝。据事后统计,此次地震,忻州死者近二万人,伤五千七百余人,五万余头牲畜死亡,代州死者近八百人,并州二千余人等受伤,毁坏房舍无数。 忻州知州祖百世听闻报上来的数字,一口献血喷出,哭喊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天啊,你对我炎黄子孙何其不公啊!” 当巨大的天灾来临时,人类所能做的,其实很少。 烽火燃起,河东路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具体的情况也通过急递铺迅速地向四周传递。 西京洛阳亦有较强震感,西京留守钱惟演派人火速入京禀报,为沉寂多年的政治生涯再刷一波存在感。 三日后,皇宫中的地动仪,西北方向龙头口中金珠掉落,又结合烽火,哪里不知是忻州地区发生了大地震。 京师震动。 第一一一章 安抚忻州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身为马军都指挥使的方仲永,看到西北方向传来的烽火,以为有紧急军情,立即厉兵秣马,急入枢密院听候差遣。 虽然明知道就算边关有战事,恐怕一时半会也轮不到驻守京畿的禁军出马。但别人都这么做,咱也不能显得太不合群不是? 与其他将领打了半天哈哈,五文钱一筐的茶水都喝出鸟味了,新任知枢密院事盛度才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这位体态丰腴的大胖子,带着胖子们招牌似的的笑容,看似和蔼可亲,实则是极会做官的人物。 坊间传闻,前番吕夷简与王曾因政见不合,二相都求辞职。 仁宗问同为参知政事但与二人都不来往的盛度,何人可继为相。盛度知道仁宗最忌官员结党,就说:“二人腹心之事,臣亦不能知,但陛下各询以谁可为代者,即其请可察矣。”意思是说,这两人心中的事我不得而知,陛下可分开问二人何人可代,就明白了。 果然,仁宗问王曾,王曾荐蔡齐;问吕夷简,夷简荐宋绶。 仁宗怒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四人都贬,只留了一个盛度。盛度终于爬到了枢密使的高位,代行宰相职权。 当然了,这位盛度大人其实还是有些本事的。毕竟纯靠会来事,官是做不久、做不大的。史载其人清廉好学,力主边防,还绘制有《西域图》一份,也算是文武兼修的人才。 方仲永对此深感怀疑,这位盛大人连自己的脚面都看不见,署理枢密院事真的合适吗? 盛度走了几步,喘息了几声,笑道:“劳各位久等了。边关并无战事,各位请回吧!” 原本就是打酱油的众将一哄而散,方仲永却不愿就此离去,问道:“敢问枢密大人,既无战事,何人干冒天下之大不韪,贸然燃起烽火?” “无他,忻州地龙翻身而已。” “伤亡如何?” “这个暂时不知,应该不会很严重吧!怎么,小方大人有什么想法吗?”盛度很是有些不耐烦了。 “下官不敢!下官告退!” 出了枢密院,方仲永对这官僚气息严重的家伙基本是绝望了。指着这帮子老爷们大发慈悲,拯救边远地区的灾民们是没有指望了。 以古代落后的救援手段,卫生防疫意识的缺乏,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若是操作不当,造成瘟疫的传播,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结合自己那可怜的历史知识,方仲永知道这次地震绝不像盛度说的轻描淡写。虽然具体的伤亡情况都还给老师了,但规模肯定小不了。 为难之时,舍我其谁? 也别跟这老官僚废话了,直接找皇帝! 比起盛度这个职业经理人来,董事长赵祯显然要尽责得多了,毕竟公司是他家的,损失的都是他的财产呀! 方仲永进宫后,赵祯并未休息,仍然在与几位政事堂的心腹重臣商议赈灾的事。 见方仲永进来,赵祯道:“你不是在枢密院吗?朕已命盛爱卿对你们说明原委,进宫何来?” 方仲永说道:“臣听闻河东忻代地震,心急如焚,特来请命,望官家恩准!” 晏殊怒斥:“朝中之事,自有官家定夺,哪里用得着你来?” 赵祯阻止道:“方爱卿也是一片忠心,晏大人无须苛责。方仲永,朕且问你,若是你负责赈灾事宜,当从何处入手,又有何章程?” “臣以为,此次地龙翻身必然为祸甚剧。所救者,首在人命,次在财物,而后是防疫,再然是重建。” 陈尧佐笑道:“晏大人教出个好女婿啊!说起赈灾,也是头头是道。灾害是否严重,待日后有详细的奏折再说,你说说这几条都是什么章程?” “人命关天,莫大于是。小子不再赘述。当下之计,必先抢救人命,想必忻州方面已经在尽力营救。且忻州距汴梁有千里之遥,远水不解近渴,不说也罢。 财物者,生活所需,亦不可或缺。时值隆冬,若缺衣少食,冻饿而死者必然甚多。官家,不可不察!” 晏殊怒道:“哪个要你饶舌?殿中诸位大人,哪个不是国之栋梁,寻常的见识就不要卖弄了!说说防疫是怎么回事吧!” “是!凡大灾之后,必有瘟疫横行,何故?一则,死伤相藉,尸体不能及时处理,或为野兽吞食。二则,各处水源或有浮尸污染,人畜饮之则病。此时天气寒冷,尸体不易腐烂,但伤寒也易发生。当需大量药物预防伤寒流行。” 赵祯点点头道:“重建呢?” 方仲永道:“忻州紧邻西夏、北辽,若此地荒废,必为贼人占据,滋扰边军,且会对后方粮草构成威胁,亦需力求重建,甚至要比以前更好。若此地物产丰饶,粮草就近运送至边军岂不妙哉?” 赵祯说道:“看来,你还真不是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话。朕允了,此次赈灾就以你为首吧!侍御史程堪副之。陈相,即刻发文吧!” 陈尧佐问道:“方仲永为何差遣?” 赵祯沉吟道:“任河东安抚使吧!官职太小,恐怕震不住那一帮子骄兵悍将。” 方仲永把活计揽到身上还不满足,说道:“臣此次赈灾,需要人手若干,钱粮若干,请官家一并下拨。另外,听闻许希大人精于伤寒诊疗,请与臣同行。当然,臣会骑快马,日夜兼程前往灾区。相应物资、人员可稍后出发。” 赵祯也难得大方了一把:“从汴梁调运,路途遥远,迁延日久,不利赈灾。朕另给你一道旨意,着西京留守钱惟演全力配合你,筹措相关事宜。你可满意?” 方仲永大喜:“有官家鼎力支持,忻州百姓有福了!” 赵祯苦笑道:“百姓受难,其罪在朕!陈琳,今年春节宫中罢宴,朕当沐浴斋戒去祖庙请罪。” 陈琳为难道:“官家仁慈,心忧百姓,但如此做法是否有违新春祥和之气?望官家三思。” 赵祯说道:“百姓伤亡惨重,衣食无着,朕哪有心思玩乐?却不知忻州百姓们可有口热饭吃呢?无须多言,朕当下罪己诏,向上天请罪!” 正所谓主辱臣死,皇帝都有罪了,大臣们焉敢忝着脸说自己没罪? 当即呼啦啦跪下了一片,群臣口称:“臣不能为君王解忧,臣有罪!” 方仲永才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有罪,反正自己若是耽误了赈灾,那就是真的有罪了。 急回军营,召集善骑者百人,暂以狄青为都头,一人双马,泼喇喇出了营门。 见杨文广很是有些羞惭,方仲永道:“此去是赈济灾民,你不善俗务,无需自责。若他日有战事,必召你行边。你好生在京畿管理治安,保后方无忧,也是大功一件!我去也!” 刚出营门,就见折老大几个老兵已是顶盔掼甲,行礼道:“小的愿随大帅出征!” 公孙策笑道:“错了,大帅已得官家授予河东安抚使之职,以后要叫安抚使大人了。而且,这一趟也不是打仗,你们都回去吧!” 折老大眼睛一斜:“公孙先生,俺读书少,你可不要哄俺。大帅就算将来当了公爷,也还是俺们的大帅。再说了,兄弟们都要在军中呆臭了,好不容易逮着出去耍的机会,大帅可不能厚这薄那啊!” 公孙策道:“那是厚此薄彼,真是不学无术。” 折老大赶紧拍马屁:“是,是,俺们是不学无术,公孙先生是不学有术!” 方仲永也被这惫懒的家伙逗笑了,一不留神居然说了个典故! 当即说道:“折大,此去行路匆忙,务必于七日之内抵达忻州。你腿脚不好,可能骑得了马,行得了远路?” 折老大说道:“大帅只管放心,有大帅制作的义足,俺不敢吹嘘健步如飞,但寻常走路已与常人无异了。再说了,咱是骑马,又不是跑着去,实际上废不了什么腿脚。大帅只管先行百里,小的们定然可以追上。” 马六接口:“说句不好听的,俺们骑马的时候,大帅还在家里读书呢!” 小七也娇笑着插言:“大帅别理他们几个糙汉。他们都是骑了多年的马了,家伙事都快磨没了,纵马驱驰,小菜一碟。只是大帅皮娇肉嫩,只怕是吃不了这个苦啊!” 哟呵,被一个伪娘鄙视了? 方仲永道:“既然你们骑术精良,本官刚好有几处地方需要人去。听令,折大,你去我府中告知二位夫人,本官奉旨安抚灾民事宜。务必解说清楚原委,不使家人惦记。若是本官日后家宅不宁,嘿嘿,后果你懂的! 李二,你办事稳妥,携官家旨意去往西京,着西京留守钱惟演大人,准备一应钱粮、药材。务于春节前购置妥当,直接发往忻州。兹事体大,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马六,你附耳过来,我交给你个差事。” 马六贱兮兮地说道:“大帅有啥好事?尽管说来!” 方仲永压低声音道:“我要你扮作山贼,秘密潜入忻州,收集消息,查探是否有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之官员,查探是否有趁机作乱者。反正你小子,一看就是个天生当山贼的主儿。” 马六惊道:“您到时候别杀红了眼,把小的真当山贼给剿灭了呀!” “放心,除非你小子真的想当山大王。” 旋即高声道:“各自领命,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第一一二章 挖坑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折老大的骑术还真不是吹的,方仲永一行人刚出了西水门,就看见折老大追了上来。 一块儿来的,还有几位膀大腰圆的壮汉。 为首者也是个熟人,陈琳的心腹窦守志,明面上的官职是内供奉官——一个职权不明的职务,私底下是密探的小头目。当然,他们还有另外一个称呼,武宦官。虽然没练过葵花宝典,但杀起人来也是利索得很。 以陈琳那样的阴人一贯的做派,不派几个人盯着外派的大员,怎么能放心呢? 窦守志倒是很有礼数,施礼道:“奴婢奉陈公公之命,陪大人出京赈灾。大人若是有什么不方便出面的事儿,尽管交给奴婢去办。保证让他们心服口服,而且不会有什么后患。” 信了你的邪哟!要是老子真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只怕你会第一个把老子弄死吧! 方仲永说道:“如此就有劳窦公公了。” 窦守志也是个懂事的人,忙说道:“大人唤奴婢小窦子就行,可不敢当大人的称呼。” 内心却是狂吐槽:听闻这位方大人手段狠辣,可别一不小心被他弄个意外身亡了,可得好好地敬着! 雄性激素分泌旺盛得有些多余的折老大等人,很是看不起这群没卵子的玩意儿,出言戏谑道:“内侍省的爷们,也能骑马?” 窦守志傲然道:“是不是爷们,不全看有没有卵子。若是个无胆鼠辈,便是毛发再旺盛,也不过是个多毛的畜生罢了。” 哟呵,这是要干仗的节奏啊!削他! 禁军们全把腰刀拔了出来,虎视眈眈地把窦守志几人围了起来。这些武宦官哪里吃过亏,也各持兵刃对峙着。 方仲永大喝一声:“想造反啊!把刀对准自己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把耶律宗真的脑袋摘了。再有敢在本官面前亮兵刃者,死! 窦公公,我知道你另有任务,此乃朝廷惯例,本官不会介怀。但只管做好你的本分就是,不得对本官的安排质疑。” 窦守志诺诺不敢言。 禁军们见自家大帅给自己个长了脸面,高喊道:“大帅威武!” 方仲永转头就变了脸:“威武个屁!有你们这帮净知道惹事的家伙,本帅威武得起来吗?还没有出京呢,就得罪了宫中的人。再说了,窦公公说的也对,是不是爷们得靠本事说话。本官有锦袍一领,先到郑州者可着之。你们谁有这个本事穿啊?” 窦守志大笑道:“来时仓促,未曾备得寒衣。大人的厚意,奴婢先行谢过了!”说完,双腿一夹战马,径直冲了出去。 折老大怒道:“这帮没卵子的玩意儿,就是阴险!弟兄们,可不能被人家看扁了呀!冲啊!”也领着人急忙追赶。 狄青却是稳坐钓鱼台,丝毫不为所动。 方仲永问道:“你怎么不去?” “末将以为,跟着大人更重要一些。” 有前途啊!就折老大这样的货,一冲动就把主将丢在一边,哪个将领也不会提拔他!想升官,下辈子吧! 不过,这些老兵痞子还是有本事的。全不似那些新兵蛋子只会在马上玩什么镫里藏身之类的花活,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身体好像长在马背上一样,随着马匹起伏。就像不是他在骑马,而像是马在自觉地奔驰,所谓人马合一。看似不出彩,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当然,看着折老大几个家伙,方仲永更愿意称他们叫“人头马”。 开封到郑州二百多里,绝不是战马一个冲刺就能赶到的。窦守志刚开始占了先机,领先了一段,但随着马的体力下降,先机就逐渐没有了。 这时候,“人头马”们就开始显出优势了。 跑过长跑的人都知道,刚开始就发力冲刺的人一定不会获得最后的胜利。窦守志毫不意外地失败了,却也是败得心悦诚服。 折老大虽然捧起了奖杯,呃不,锦袍,却也不再像前番那样趾高气扬,以为公公们都是只会翘兰花指的货色了。 方仲永很欣慰地说道:“此去山高水长,事务繁杂,正需要我等通力合作,才能救百姓于危难之中。今后若再有三心二意者,休怪本官无情!” 折老大笑嘻嘻地说道:“大帅说得对,是俺说话不长心,还请窦公公不要跟俺这粗人一般见识。” 窦守志说道:“禁军好汉们的威名果然也不是吹出来的,咱家佩服。今日落败,只待来日上了战场,且看谁杀的贼子多再论英雄。只是奴婢有一事不解,我们的马匹要好于禁军,为何今日还会落败呢?” 方仲永知道答案,骑术这种事情,单靠言传身教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只有靠自己的磨炼。谁磨的时间长,谁就是高手。 以方仲永的亲身体验来说。 一日后,胯间出血泡。 两日后,疤上再出血泡。 三日后,已经看不见血泡了,只有一片血污。 最难受的是公孙策,马车都未曾坐过几次,哪里受得了马背上的颠簸。 每天子曰诗云的岂不美哉,何苦来受这活罪?若是磨坏了小公孙,致使公孙家无后,方仲永就罪莫大焉了! 方仲永劝道:“鸿轩一介书生,随本官受苦了!李二粗俗,具办事宜难免有疏漏之处,你可往西京主理相关事宜,随后请钱惟演大人派出兵马护送,你一路随同即可。” 公孙策很是惭愧:“都是在下无用,拖累了行程。” 方仲永说道:“都是我考虑不周,未曾想到鸿轩的身体能否适应长途奔驰。实不相瞒,我的胯间也是一片狼藉,苦不堪言啊!” 公孙策劝道:“既然大人也十分辛苦,不如到西京暂歇。学生听闻钱大人最喜结交青年俊彦,欧阳修、尹洙等人常引以为知己。” 方仲永苦笑道:“哪里有时间去见这位老倌,你去代我致歉吧!只说事态紧急,务请鼎力相助,他日必有相谢。” 折老大这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笑道:“大帅只管放心,那个刚开始骑马的时候都是一样的。磨啊磨的,习惯了就好了,没什么大影响的。” 也对,北辽人整天骑在马上,也没见他们找那些老军医治疗难言之隐,大概是没什么影响的。 不管了,救人要紧。 大年三十下午,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忻州,都已经是磨得没脾气了。一个个灰头土脸,人困马乏。 想找个歇脚的地方,却只见断壁残垣,哀鸿遍野。 虽是年三十,却毫无喜庆的氛围。路边也只有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在玩闹,都是穿着破破烂烂,几乎看不出眉眼来。 方仲永强打精神,安排旗牌官摆出仪仗,对前来迎接的祖百世亮明官凭、印信。 祖百世这才施礼道:“下官忻州知州祖百世等参见安抚使大人。大人一路辛苦了!还请入馆驿歇息!” 方仲永奇道:“还有馆驿未遭破坏吗?为何不安置灾民入住呢?” 祖百世吊着肩膀说道:“不怕大人见怪。所谓馆驿,实际上只是个破庙,我等简单修缮了一下,可暂时入住无妨。至于灾民,因为人数众多,实在是无力安置呀!” “条件差一些不要紧,我等原本就不是为了享福来的。祖大人,此次地动忻州伤亡如何?有何困难?” 祖百世长叹一声道:“共死伤两万余人,房屋倒塌无数,损失钱粮、牲畜不可胜计。粮食倒是还有一些,眼下最缺少的是御寒的被服与医治伤者的药材。” 方仲永老脸一红道:“本官来的匆忙,未曾携带衣物、药草。”见忻州一众官员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忙又说道:“官家已责成西京准备一应物资,不日即可运到,还请各位耐心等候。至于眼前百姓御寒的问题,本官倒是想了一个办法,不知此处可有居住于窑洞中的?” 窑洞?不就是在土里挖个洞,像老鼠一样住在里面?大家都是斯文人,怎么可能懂得这些? 狄青说道:“启禀大人,末将知道窑洞。末将老家汾河人,距此不远。若是有那置办不起砖瓦房者,往往都挖洞而居。后来人们喜那窑洞冬暖夏凉,也就把窑洞越挖越大,越挖越好。一座宽敞的窑洞,可有十数间,可住百人。但据末将沿途所看,窑洞毁坏者甚多,住在里面也不安全啊!” 忻州众人身后传来了一声讥笑:“你以为挖窑洞就是简单地挖个洞了事,差一点的需月余,好一些的要半载。只怕大人的窑洞挖好了,百姓们早就冻死了。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折老大一听,狗仗人势地怒喝道:“是谁在那里放臭屁,活腻歪了?” 祖百世解释道:“大人息怒!说话的是一个落魄的秀才,整天胡渣唏嘘的,平日读书读傻了的,不必与他一般见识。大人之言甚妥,下官这就组织工匠挖掘窑洞,安置灾民。” 方仲永瞪了折老大一眼,低声呵斥道:“你个王八犊子好大的官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安抚使呢。”又转对祖百世说道:“话虽难听,理却不错。本官有一个权宜之计,可迅速地解决灾民居住的问题。那位胡子拉碴的先生,你挖过坑吗?” 折老大附到方仲永耳边冷笑道:“大帅好手段,俺们以前在军中也这么干过。要他自己个挖坑埋自己个。” 方仲永抬腿就是一脚:“滚一边去!再敢胡说,罚你给众将士们洗脚。” 第一一三章 活埋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方仲永记得,前世有某纪录片介绍陕西窑洞的时候,有一种窑洞给他留下的印象最深刻——土坑窑。 这种窑都在平原大坳上修建,先将平地挖一个长方形的大坑,一般深五至八米,将坑内四面削成崖面,然后在四面崖上挖窑洞,并在一边修一个长坡径道或斜洞子,直通原面,作为人行道。 这种窑洞,实际上就是个地下室,冬暖夏凉的特点最为显著。 侧面看,空空荡荡;俯视看,北京四合院,端的神奇。 而且相比较而言,这种窑洞的使用历史最为长久,其使用寿命也要更长。《诗经》中称为“陶复陶穴”,够高大上了吧! 只是因为出入不便,通风似乎也不太顺畅,才为更加便利的靠山窑所逐渐淘汰。但靠山窑大多修建于半山坡上,看似敞亮了,实际上是牺牲了部分的保暖功能。 更重要的是,此次地震造成了大量的山石松动,说不定哪天就会形成山体塌方、泥石流什么的。 方仲永可不想刚脱大难的百姓们,又被自己的臭主意给活埋了。所以,他想挖的是土坑窑,而且是简化版的,准确的说就是个坑。 次日一大早,方仲永就找了把铁锹,笑眯眯地递给了折老大:“挖坑你会吧?你去挖一个比自己稍大的坑,要有五尺深哟!” 折老大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大帅啊,您可不能真的把小的活埋了呀!” 方仲永恨铁不成钢道:“哪个要活埋了你,这是老子给大家准备的住处。只是未曾实践过,特意把这第一次的殊荣给了你。还不快去挖!” 折老大一听不是要活埋了自己,兴高采烈地就跑去挖坑了。 北地干旱,土质坚硬,尤其是黄土高原的黄土层又厚又硬,含水量极低。 要不然,为什么就只有西北才有窑洞,而别的地方没有效仿呢?土质不合适啊! 折老大腿脚不好,脚部借不上力蹬铁锹,见方仲永稍微走开了点,就喊了几个交好的一起挖。 不多时,一个八尺见方、深约五尺的土坑就挖好了。三个人往里并排一躺,倒也宽敞,只是感觉总有些怪怪的,像从坟里爬出来的一样。 见众人一脸黑线,方仲永笑道:“如此土坑,三五人不需半日即可挖好,若是再稍大些,约摸够一家人避风寒了吧!” 祖百世笑道:“此法甚妙,可解燃眉之急也。虽略有不雅,非常时期,些许忌讳自然是要行非常之事了。大人因地制宜,想出此等良策,实在是高明。” 方仲永摆摆手:“其实这是跟牧人们学的。牧民们逐水草而居,若是帐篷损坏或是遇到大风雪,往往就会挖个洞保暖。苦是苦了点,可也比冻死强吧!拾人牙慧而已,算不得高明。” 专门负责挑刺的胡生说道:“若有雨雪又当如何?” 方仲永懒得理这不请自来的刺头,径自吩咐:“再去砍些小的松柏来,枝叶都保留着。” 小树砍了来,以主干为梁,枝叶为瓦,再洒上些枯叶,一个简易的窝棚就搭好了——虽然是在地下。 折老大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上上下下,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还很有科学实践精神地躺了一会儿。旋即跳出土坑——这时候应该叫地窝子更恰当一些——喊道:“果然是暖和了很多,比昨夜咱们睡的那个破馆驿强多了!” 祖百世很是抱歉:“委屈了各位,尚请海涵。只是百姓们体力不济,更有家中青壮伤亡者,仓促之间,只恐有不能完成者。” 方仲永露出一丝笑容道:“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你真的是把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了。有你这一句话,你的项上人头是保住了。 若是你能在三日之内,派遣兵丁、衙役遍行各地,将此法晓谕各处,帮助灾民修建窝棚,不使一人冻死,你的官位大概也就保住了。其余人等,尽皆照此例。” 原本以为至少也要去官罢职的一众僚属,听闻钦差大人指点了一条活路,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地奔往各村镇。 后世危难之时显身手的,必然是人民子弟兵,眼下便有忻州驻军数千,焉能弃之不用? 方仲永遂喝道:“忻州兵马都监、监押何在?” 黎文亮施礼道:“下官忻州军监军黎文亮,见过大人。” 来了个监军算怎么回事?看不起我呢? 方仲永一示意,狄青上前喝道:“王文恭、高继芳因何不来拜见安抚使大人?你们的军务如此繁忙吗?” 黎文亮解释道:“不是二位大人有意怠慢,实在是有伤在身,不能出营,请安抚使大人见谅。” 方仲永奇道:“不知王大人与高大人因何受伤,伤势如何?” “王都监腿骨折断,高监押嘛,头骨破裂,血流不止。”黎文亮说道。 “如此说来,伤势都挺重的,本官稍后自当前去探视。我且问你,你带了多少人马赈济灾民?” “止本部文书数人。余者宿卫军营,未得主将号令,不敢擅自行动。” 方仲永冷笑不止:“好,好,好一个令行禁止、军令如山的忻州军。看来,二位主将都是治军严谨的大英雄呀!本官素来仰慕英雄豪杰,焉能不去拜访?窦守志,你可敢去忻州军营一趟,为本官递上拜贴?” 窦守志笑道:“大人放心,奴婢向来胆大。只要那军营不是龙潭虎穴,只要那主官还是我大宋的臣子,奴婢有何不敢?” 方仲永道:“好!既如此,你持官家赐予我的旨意,先行接管忻州军。若有不从者,杀无赦!” 窦守志换上宫中服饰,领着几个宦官直奔忻州军营而去。 祖百世、黎文亮等人大惊失色,忙问道:“大人何意?不至于此啊!” 方仲永怒喝道:“尔等休得多言!各司其职,各安其分,忙去吧!本官自有论断!” 扬鞭策马,领着麾下人马而去。 狄青悄声问道:“大人因何发怒?莫非要惩治王、高二位?” 方仲永恨恨道:“彼辈坐视百姓于水火之中,不闻不问。若是真有伤还则罢了,不然的话,嘿嘿!” 等方仲永到了军营,窦守志已经把整个忻州军集结完毕了。 并没有出现方仲永担心的哗变、闹事什么的。 问窦守志是如何顺利接管的,窦守志笑而不语。 也对,他们的那身衣服就是最好的武器。只有王文恭、高继芳没有造反的想法,一见宫中的太监和赵祯的旨意,老老实实交接是最正确的做法。 至于方仲永想要看的伤势,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王文恭的腿肿得像水桶,夹板之间有明显的骨折痕迹。 高继芳的伤势就更厉害了,砸破了十天的伤口居然还能血流不止。更厉害的是,流了十几天还能面色红润,这位的身体是真好啊! 方仲永冷笑道:“高监押身体真好,血流了十余天,居然还没有死。古来多少英雄好汉,与高监押相比,都实在是不值一提。” 高继芳笑嘻嘻地说道:“末将为巨石击中头部,亏得高家列祖列宗佑护,才侥幸逃得一死。却每日头晕目眩,血流不止。让大人见笑了。” 方仲永冷声道:“看来二位将军伤情严重,几乎已经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因此,本官有令:为体现官家对官员的爱护,即日起解除王文恭忻州兵马都监、高继芳忻州兵马监押之职,回京荣养。” 王文恭求饶不止:“末将身受重伤,未曾犯错,如何便被解职罢官了?求大人开恩!” 高继芳却只是冷笑不已:“小方大人可要想清楚了。即便你不看东平王府的脸面,我六哥乃殿前司副都检点,正是你的顶头上司。得罪了爷们,只怕你将来的日子不好过吧!” 方仲永以冷笑对冷笑:“本官只知有官家,有枢密院,不知什么都检点。若是再敢饶舌,严惩不贷!” 高继芳骂道:“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骤然幸贵,就敢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便是你岳父晏殊见了我,也得喊一声高兄。 枉我为了给你个台阶,又往自己头上来了一下。怎么的?你是看我伤得不重,想要再给老子一下不成?来来来,吃饭的家伙在此,有本事你把它摘了去呀! 不是老子看不起你,毛都没长全的东西,你今天若是敢动老子一根汗毛,忻州军上下两千将士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哦,果真如此吗?本官却是不信。” 方仲永对着校场上集结的将士们高声喊道:“朝廷征召你们戍守边疆,为的是保国安民。本官知道多数将士都是贫苦出身,若是你家中遭此大难,你是否还会冷眼旁观呢? 今忻州地龙翻身,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可有些人因为怕死,因为自恃身份高贵,坐视不理。还不思悔改,竟敢口出狂言,威胁朝廷派来赈济灾民的人员。本官且问你们,可有愿意同那冷血无情之人,继续做壁上观,甚至是对抗朝廷的?” 窦守志往前一站,手举圣旨喊道:“咱家乃东京禁中内侍殿头,奉官家旨意协助方大人安抚灾民,查察官、军不法。若有蓄意阻挠救灾,滋扰生事者,甚至是对抗天使者,以大不道论处!你们想清楚了吗?”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家伙,瞬间怂了。 虽然跟监押大人喝过几次酒,但大不道——也就是造反——的帽子太大了,咱顶不住啊! 第一一四章 最好的朋友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一四章 最好的朋友 高继芳见自己平日忠心耿耿的小伙伴们都怂了,不由得恼羞成怒,手悄悄地摸向了佩刀。 窦守志喝道:“还不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高继芳身边的一名家将夺下佩刀,把刀架在了高继芳的脖子上。 高继芳目瞪口呆:“阿福,没想到你是皇城司的人?枉我高某人对你信任有加,视为心腹。你入我高家十几年,我可是待你不薄啊!” 那位看似木讷的阿福说道:“你要是奉公守法,小的仍然可以信任。只是职责所在,只能委屈十少爷了。”又有些不忍心地提醒道:“少爷莫要再生事了,否则恐将有不忍言之事。” 刚遇见无间道的高继芳很不适应年度大片的刺激,有些歇斯底里了:“能有什么事?方仲永,有本事你把老子宰了,否则咱们不死不休!” 狄青眼中冷芒一闪,便要抽刀结果了这厮。 方仲永急忙阻止:“用刀弄得血滋呼喇的,不雅观,且容易留下话柄。折大,挖坑的手艺没忘了吧?” 折老大阴笑道:“刚练的手艺,哪能这么快就忘了?大人只管放心,保证高大人躺进去的时候是舒舒服服,宽宽敞敞的。” 王文恭都快吓尿了,这位真的是个文官吗?手段怎么比山贼都黑呀! 高继芳却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吓唬小孩儿呢?老子杀人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来呀,老子皱一下眉头就是丫鬟养的。” 方仲永懒得跟这老泼皮打嘴仗,挥挥手就让人把高继芳带下去了,对于高继芳的高声叫骂只当是临死的遗言了。 窦守志意味深长地看着方仲永道:“方大人真要活埋了那高继芳?高家人多势众,可不是好相与的。” 方仲永笑道:“本官哪里是那么莽撞的人。窦公公且附耳过来,我还有些后续要你帮忙呢!” 不提方仲永有何阴谋诡计,但说那高继芳被五花大绑押到了一处荒野,却见折老大兵贵神速,已经挖好了一处大坑,一帮禁军凶神恶煞般持刀站在坑旁。 这是要玩真的呀! 高继芳再也充不了硬汉,哀求道:“各位禁军兄弟,可别当真了,方大人是跟老夫开玩笑呢。我愿意服软了,烦请通报方大人,一切听从方大人的安排就是。” 折老大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兄弟们,我用的这句成语可还准确,咱也是读过书的呀!动手吧!” 折老大一脚把高继芳踹进了坑内,拿起铁锨就铲土。其他人一看大帅身边的红人都动手了,咱也别客气了,铲土埋人吧! 高继芳一个猝不及防,被扬了一头的土也顾不上了,犹自不死心地喊道:“兄弟们且慢!高某为官多年,也算是小有积蓄。兄弟们今天放我一马,必有重谢啊!我愿出五百金,不,一千金,赠与各位兄弟。只求各位偷偷地放过我。” 有心动的兵士问折老大:“读书人,你算算一千金是多少钱啊?” 折老大冷笑道:“多少钱我算不出来,也不敢算。怕算了之后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了,更怕大帅砍我的脑袋。” 那兵士缩了缩脖子:“随便问问,谁会相信这狗东西的鬼话!” 已经亮明身份的阿福,不忍见故主丢人现眼,劝道:“大人也是将门出身,岂能不知军令如山的道理。没有人敢私自放了你,否则军法从事。给自己留点颜面吧,也给高家列祖列宗留点颜面。” 高继芳骂道:“都是你这吃里扒外的小人,不然的话,老子早已……早已……”却是说不下去了。 折老大大笑:“就你这样的酒囊饭袋,还敢与我家大帅动手。一巴掌拍不死你!得了,也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上路吧!” 话音未落,一铁锨拍下,高继芳应声倒地。 不知过了多久,高继芳睁开了双眼。 只见一片漆黑,阴风阵阵,远处有鬼哭狼嚎之声隐约传来。 这是阴曹地府啊! 天杀的方仲永,老子与你无冤无仇,何苦一见面就要加害于我? 可怜我那娇妻美眷,可怜我那如山的金银,可怜我那逝去的青春…… 念及此处,不禁悲从心来,放声大哭起来。 此时,忽然听见有人说:“看看吧!这就是平日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的嘴脸。就这样的玩意儿,咱们用得着怕他吗?” 只见近旁燃起几支火把,举火把的人皆是黑布蒙面,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什么人?是人是鬼?”高继芳吓得跳了起来。 为首一人说道:“还是人是鬼,要不是哥几个把你从土坑里刨了出来,你这老家伙早就死透了。看你这打扮也是个有钱人,你打算拿多少钱感谢咱们的救命之恩呀?” 高继芳哀求道:“几位兄弟,在下被奸人所害,身无长物,积蓄也被那奸人一扫而光。真的没有钱呀!” 另一个蒙面的汉子说道:“六爷,早就跟你说过不用救他。你看,这就是个穷鬼。要不,咱还把他埋回去吧!” 那六爷笑道:“好不容易挖出来了,怎能轻易放过?再说了,这位老爷既为奸人所害,说不定还是个大大的好官呢。” 高继芳如小鸡啄米般猛点头:“六爷说得极是。在下看忻州百姓罹难,意图多方筹措物资赈济灾民。奈何新到任的安抚使想要中饱私囊,被在下极力阻止。那人恼羞成怒,意图杀人灭口,这才遇见了几位兄弟。 再说了,家兄在并州为知州,只要几位兄弟把在下送到并州,必有重金酬谢,必有重金啊!” 又一位蒙面汉子说道:“六爷,这个当官的好像说的有道理呀!要不,咱们把他送到并州讨些赏钱?” 六爷给那说话的啪一个大嘴巴子:“一个屁的道理?到了人家的地头,还不是要你圆就得圆,让你扁就得扁。万一人家翻脸不认人,把咱们几个当成贼人给抓起来了,上哪儿去说理去?” 这位脑子不太灵光的汉子道:“咱们好像本来就是贼人呀!” 六爷一脚把那蠢货踹到一边,对高继芳喝道:“这当官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老子也不跟你废话了,给你两条路:要么加入俺们一伙,以你的家世,老子情愿让位,包你当个大王不成问题;要么,老子给你个痛快,该上路还上路吧,免得阎王着急。” 一听要他落草为寇,高继芳不干了:“屁个大王。一帮跳梁小贼,也敢自称大王?我高祖齐王,曾祖渤海郡王,皆是朝廷封赠的正牌的王爷。想拿老子当招牌,行谋逆之事,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要杀便杀,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姓高。反正是死过一回了,还怕再死一回?动手吧!” 话音刚落,又亮起数十火把,火光映照下,不是方仲永又是哪个? 高继芳情知又中了别人的算计,怒吼道:“姓方的,你欺人太甚!” 方仲永笑吟吟地说道:“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高家树大根深,人多势众,若是真有心报复,本官招架起来也甚是麻烦。这才略施小计,试探一二。幸亏你还有些忠义廉耻之心,不然的话,嘿嘿……” 高继芳不禁越想越怕,若是今日不小心中了奸计,必定给高家招来天大的祸事。纵然有太祖钦赐免死金牌,只是这谋逆大罪如何能够免死? 高继芳既痛恨不已,又是不解:“高某素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你与我方某人确实是无冤无仇,但忻州百姓与你有何冤仇,竟令你坐视不管?你可知道,因为此次地震,百姓死伤两万余。若是你能早日命令部下将士出手救援,又能救多少百姓?又能为你高家积攒多少功德?” 高继芳辩解道:“王文恭才是主官,我只是个副职,若无他首肯,我没有调动兵马的权力。你何苦专抓住我一个佐贰官不放啊!” “怎么,这个时候想起了王文恭是主官了?你当本官不知军中谁说了算?再说了,王文恭伤势较重,本就是你副职代行职责的时候,如何推脱了的干系?更何况,你以为王文恭解职入京,会是个什么下场?是活的身败名裂,还是假死逍遥一生,何去何从,孰优孰劣,汝当知之!” 方仲永也不想平白多了一个敌人,好歹算是耐心解释了一下。至于高继芳领不领情,那就随他去吧! 见方仲永说得明白,高继芳也再无辩解的心思,领着几个家将连夜投奔并州他六哥高继宣处。 行至半路,忽有一人说道:“老爷,咱们高家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大亏?不能就这么放过了方仲永那厮。要不要给京中去信,把他的家眷掳了出来。听说,他的二位夫人可是美若天仙呀!” 高继芳说道:“你所言甚是。来来来,到老爷跟前来,仔细说说怎么个掳法。” 那家将兴冲冲地跑到近前,被高继芳一刀劈在了脖子上,鲜血四溅,眼看是不活了。 高继芳对其他目瞪口呆的家将怒喝道:“老子不管你们是皇城司还是别处派来的,再想怂恿老子犯错,这就是下场。方仲永保全了我高家的名声,是我高某人最好的兄弟。谁要是想害他,先看我高家答不答应!” 第一一五章 天齐大士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一五章 天齐大士 每逢乱世,必有妖孽。 眼下虽然正处于被后人誉为中国历史上最好的四十年,但再强烈的阳光也有照不到的地方。 战争的频繁,物产的贫乏,几乎使西北边地成为了隔壁老王家的孩子,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 除非打仗,一般是不会有人想起大宋还有这么个地方的。就像这次忻州大地震,以赵祯为首的赵氏集团高层原本打算派出的是侍御史程堪。 分公司的楼塌了,你派个总部纪检的算怎么回事?难道是想查查地震是不是人为事故? 忻州百姓苦啊!都说官家仁慈,可这圣恩什么时候能沐浴到咱的身上呢? 官家太远,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了。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到庙里烧香拜佛,好歹求个心安不是? 于是,本地宗教流派林立,有北方的萨满教,有西方的佛教,还有高原传下来的苯教,甚至西域黄头回纥的拜火教在忻州也有信徒。 这些,方仲永都可以理解,宗教自由嘛!可这天齐大士是个什么鬼?你怎么不叫齐天大圣啊? 方仲永仔细瞅了瞅马六,丝毫没看出这货也是穿越来的迹象。又很不确定地问道:“你确定是天齐大士?而不是别的什么齐天大圣什么的?” 马六说道:“好我的大帅啊!小的奉军令前来刺探民情,哪敢胡说八道啊?那不是找死吗? 您还别说,这天齐大士可是真有道行。死去多日的人,都能被他施法救活。要不是您不允,小的都想加入了。” 方仲永冷笑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就是这世界上最接近神的人。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我也想看看。带路!本帅得看看是何方神圣,在此恩泽万民。” 那所谓的天齐大士却并非如方仲永设想的,藏头露尾,不敢见人。此时,人家正在一座庙中讲经说法哩! 那庙名为五鬼天齐庙,原本只是本地一个不知名的小庙。 虽在国朝初年修缮得富丽堂皇,但年久失修,早已破败。 此次地震,忻州几被夷为平地,这天齐庙却在本次地震中侥幸逃过一劫,只是掉落了几个瓦片而已,便被一帮愚夫愚妇奉为神迹。 更有不知何处而来的高人,自云年月久远忘却名姓,因与此处有缘,遂以庙名自号。因其道法高深,施医舍药,救治了不少百姓,百姓敬呼为天齐大士。 方仲永到了天齐庙时,那大士正在讲故事。 只见那须发皆白却满面红光的大士说道:“汝等可知,这区区天齐小庙,因何能在这场灾难中安然无恙?” 有信徒说道:“必然是大士道法通玄,护佑住了这地方呀!” 大士摇头道:“非也非也!这庙宇还牵涉到百年前的一桩公案哩! 初时,太祖皇帝还未发迹,偶然路过此处。见庙中有几人正在打双陆,太祖好赌,忍不住参与了进去。 只是手气欠佳,不多时就输得不剩一个大子儿。还要再赌,其他人见他没有赌资都懒得理他。太祖皇帝一犯浑就说,现在输了,将来让俺曾孙子还你总行了吧! 眨眼,太祖皇帝又输光了,那几人哈哈大笑道,将来俺们几个会找你的曾孙子要账的。一转身,就变成了这庙中的判官和四个鬼差。这才有了,太祖得国后重修这五鬼天齐庙的往事。” 信众们一听,好嘛,这庙里的几个神像还有这么辉煌的时候!赶紧拜拜! 方仲永见故事说完了,问道:“不知大士祖居何处,又为何到此呀?” 天齐看了方仲永一眼,说道:“哦,我道是谁?却原来是安抚使大人驾临,实在是令在下深感荣幸之至。 老道游戏人间百载,早已忘记故土何处了,只恍惚记得俗世之时曾有人喊过我胡莆田。 至于为何到此,不过是老道心有所感,不愿生灵涂炭,特来施救百姓,为自己积些功德而已。若是大人不喜,老道自去便是。” 百姓们听说这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想走,都不干了:“大士,您可不能走啊!” 更有一个铁杆粉丝抱着方仲永的腿哭喊道:“大士是好人啊!您可不能赶他走啊!要不是大士救了我,我都死了好几天了呀!” 方仲永对这位粉丝的说法很感兴趣:“哟,你就是那个死了几天又被救活的人?说说,你是怎么死了好几天,又是怎么被救活的?” “小的叫张三,住在不远的张家湾。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可惜天崩地陷遭苦难,一条命去了离恨天。多亏了,天奇大士法力通玄,使小的我又还了人间。” 呦呵,还是个搞艺术的! 方仲永笑道:“嘴还挺溜!以前唱过莲花落吧?那谁谁,本地有叫张家湾的村子吗?” 一名老衙役回道:“禀大人,小的家中世代为本地差役,熟知各村各落。最近的一处名叫张家湾的村子,在数十里之外。依小的所知,村里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自称张三的汉子辩解道:“小的是外州的。” 方仲永懒得理这位非著名民间艺术家,径直问胡莆田:“蜂麻燕雀,你是哪一门的? 你先别说话,让本官猜一猜。 凡行走江湖者,为的不过是钱财。但近些日子,你似乎并没有从百姓手里拿钱。如果不是你想放长线钓大鱼,那就是你志不在钱,你想要什么呢?又敢在这荒野之地诋毁太祖皇帝,莫非你想造反?” 手一挥,一帮手下纷纷抽刀把那所谓的天奇大士围了起来。 胡莆田高呼道:“难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也犯了大人的忌讳吗?百姓们,这就是朝廷派来的赈济咱们的好官呀!你们觉得他会真的拯救你们吗?佛陀已死,弥勒降临!” 方仲永闻言笑道:“这就对了嘛!弥勒教嘛,不造反你能干什么呢?只不知你是多少住菩萨?”(弥勒教称杀一人为一住菩萨,杀十人为十住菩萨。) “本尊乃西方佛子高昙晟!” “扯淡了吧!高昙晟是隋朝末年的人,当了几个月的皇帝,还封了个尼姑当皇后。后来被高开道所杀,能会是你这么个玩意儿?” “佛子岂会死?信众们,信弥勒,得永生!杀了这狗官,本佛子带你们前往极乐世界!” 不知道是赵祯的人品坚挺,还是胡莆田的宣传不到位,并没有出现如他想象的百姓们一拥而上将狗官宰了的情形。 但众多百姓的犹豫甚至是阻挠,也给了胡莆田逃脱的机会。胡莆田在几个心腹的掩护下,眨眼就跑到了河边。 眼看就要放任贼人逃脱,方仲永一声令下:“放箭!” 几十把强弓激射,胡莆田身边的几位喽啰都被射成了刺猬。 胡莆田仗着身手矫健,左闪右挪,侥幸逃过了一劫。却见他未曾作势,居然没有乘船,就那样脚踩在水面上,顺流而下了。 一众军民全都惊呆了,难道这位真的有法力?有愚昧者甚至当场就跪拜了下来,祈求大士原谅自己的罪过。 方仲永见禁军不中用了,掣出一把投枪,瞄准目标投出。 在众人惊呆的目光中,方仲永的投枪射在了胡莆田的脚下水面上。胡莆田立足不稳,跌入了水中。 见伤害了大士,村民们怒火中烧,纷纷质问道:“大士慈悲为怀,施医舍药分文不取,大人为什么要害他?” 还有人说:“大士是有神通的佛子,你伤害了大士,死后一定会下阿鼻地狱!” 这意识形态什么的,是最难解决的问题。方仲永也不打算多解释,只命属下顺河搜寻,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多时,搜寻的人回来了,没有抓到那胡莆田,却带回了一个身中投枪、奄奄一息的家伙。 见众人不解,方仲永说道:“这就是胡莆田为什么能够浮于水面的原因。找个水性好的在下面拖着,哪怕是头猪都能漂起来,何况是人?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还真有受洗脑较重的人问道:“大士一见面就说破了大人的身份,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街头算卦的把戏而已。你们都算过命吧?那算命的若见你面带喜色,定然是往好了说,讨些赏钱;你要是面有愁苦呢,当然得往坏了说,吓唬你,让你掏钱请他替你消灾解难。 这胡莆田还算有些见识,见本官领着一帮禁军,此时此地,能领着禁军四处巡视的年轻官员,除了我还能有谁? 区区江湖骗术,就把你们哄得五迷三道,竟敢质疑官家,竟敢枉顾本官的命令,不在家好好修筑地窝子,真是好大的胆子。真想造反吗?” 有士绅说道:“那地窝子看着好似坟墓,住在里面很是不吉利呀!” “没想着让你们常住。待朝廷下拨的钱粮、药材送到,自然是要发放给你们,供你们生活所用。等安定下来了,再修建住房,确保大家安居乐业。” 一听有药材送,百姓们高兴起来了。 毕竟大多数人来听这天奇大士讲经说法,最初的目的其实就是看病、治伤。 朝廷有药了,谁稀得听那不知道是和尚还是道士的家伙瞎比比。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回家把地窝子再挖宽敞些呢! 第一一六章 秦香莲与花木兰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一六章 秦香莲与花木兰 这次胡莆田的事情,也给方仲永提了个醒,精神文明建设也是很重要的呀! 百姓吃饱喝足了之后,总不能老是躺在地窝子里面造人吧? 从节约能源的角度来说,消耗太多精力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也是一种浪费。可能有身体好、精力旺盛的不在乎,可地窝子的环境也不适宜进行比较私密的事情。 一家人挤在一块儿,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别提多尴尬了。 因此,在尽力从废墟中抢回来些物资后,在朝廷的钱粮药材送到后,街道上的闲人似乎多了起来。 有鉴于子曾经曰过的“饱暖思那啥”,也为了赵氏集团的稳定发展,方仲永推出了精神文明建设计划——唱戏。 似乎后世中国的东西都能在宋朝找到起源,山西梆子也不例外。 本地有土筑的戏台,偶尔也会上演一些小戏——本地人称赛戏——都是些家长里短、插科打诨的小段子,甚至其中不乏有诲淫诲盗的台词。 方仲永看了一下,觉得与时代主旋律不合,不利于赵氏集团的长治久安,决定移风易俗,推出正剧《花木兰从军》。 花木兰的形象来源于北朝民歌《木兰辞》,被再过几年出生的郭茂倩编入了《乐府诗集》,还在后世入选了教材,似乎一下子变得高大上起来。 实际上,民歌嘛,本就是在老百姓口口相传之下流传开来的,不需要多高深的文化就能唱几句。 随便找几个百姓问问,都知道花木兰,还有个逗比信誓旦旦地说花木兰就是他那村的。 有事秘书干,公孙策出马,将原本通俗易懂的《木兰辞》弄得是骈四俪六、花团锦簇。 方仲永怒了:“你这是让老百姓听戏,还是准备让他们考状元?我看着都眼晕,你觉得老百姓能听懂?” 公孙策很无奈:“学生不善此道,请大人责罚。要不然您来写吧?” “本官日理万机,没有时间操心这样的小事!你就当是说话,怎么随意怎么说,你的明白?” 公孙策似乎是明白了,数易其稿,呕心沥血,白话版的金瓶,呃不,《花木兰从军》终于问世了! 为了防止演出过于受欢迎,引起整个人类社会的动乱,方仲永决定先在军营里试演一下。反正军中那班粗汉,有戏看就不错了,还敢叽叽歪歪,削不死他! 剧情是这样式儿的: 花木兰织布织到半截,停了下来,扶额叹息,唉!唉! 花母出场:你个死妮子,想男人了? 花木兰:哎呀妈妈,这是从何说起?只因昨日,孩儿见那征兵的公告,阿爷名列榜上,是而忧虑呀! 花母:你忧虑个屁啊!难不成你还想替那糟老头子出征不成? 花木兰:有何不可? 花母:万万使不得呀!你可听说过,当兵三年,得着个母猪当婵娟。你这是送羊入虎口呀! …… 花木兰唱:刘大哥讲话理太偏…… …… 总之就是增加了搞笑的丑角的词儿,但基本的精神主旨不变。 此戏一出,深受广大将士喜爱。 有死心眼的问:“花木兰得长成什么样,才能在军中十几年都没有被看穿?” 有老兵痞子答道:“你看穿了,会说出去吗?嘿嘿!” 还有些兵士荷尔蒙爆棚,恨不得当场就把饰演花木兰的演员绑了回去。 吓得小七“花容失色”,在禁军战友们的掩护下才逃出生天。就这,还不知道被多少人上下其手,揩了许多油去。 自此,军中养成了一个坏毛病:凡长得白白净净的,必要先验明正身,严防敌人乔装改扮混进去了。 初来乍到的侍御史程堪说道:“方大人,此戏将原著胡乱篡改,是否有辱斯文?” 方仲永点头:“都是公孙策那厮胡作非为,辱没了经典,回头定然罚他去演那花木兰。” 程堪也不当真,只笑道:“大人幕僚,胸有沟壑,下官是佩服得紧啊!” “喔,看出来了?” 程堪苦笑道:“下官虽不才,却也不是那读死书的腐儒。大人以从军报国的戏曲教化军士,自然不能文绉绉的。此亦所谓,因材施教也。” 方仲永对这会说话的谏官好感大增,问道:“只不知程大人打算对祖百世、王文恭如何施教呢?” 程堪想了下说道:“祖百世虽受重伤,善后也算做得不错,但治下遭此大难,一个不祥的名头只怕是跑不掉的,当奏请转为虚职。 王文恭尸位素餐,迁延推诿,下官亦当奏请夺官罢职。大人以为下官的做法是否妥当?” 方仲永摆摆手:“这是你的本职,我不好置喙。我只问你,那黎文亮你打算如何处置?” “黎文亮擅动烽火狼烟,虽一片忠心,然此例不可开。当降职罚俸,以儆效尤。” 方仲永想说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了。 规矩就是规矩,哪怕因为某一件事、某一个人而改变了,但推动改变的那个人一定是有错的。 再说了,降职罚俸而已嘛,大不了寻个机会给他补回来就是了。在大宋做官不被降职个三五回的,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当官的。 花木兰在军中的成功演出,让方仲永对将该剧目推向市场充满了信心。 真搬到土戏台上一演,尴尬了。观众寥寥无几,除了几个闲汗以及前来捧场的官员,唱戏的比看戏的都多。 也对,论三俗,那草台班子比你这文绉绉的花木兰可要俗多了,当真是俗不可耐,俗不可言。再说了,一个女人都去当英雄了,不是显得大老爷们太没用了吗? 方仲永暗自发愁。 这不行啊,眼看上元佳节将至,虽不能同往年一样普天同庆,但整个灾区也不能沉浸在一片死寂当中。 大了说,不利于赵氏集团的长治久安,小了说也不利于百姓的身心健康,也会给胡莆田那样的玩意儿以可乘之机。得让百姓动起来,高兴起来。 什么样的文学作品才是受老百姓欢迎的呢? 以宋朝人的秉性,对皇家的事情是最感兴趣的,所以要有皇家;人们普遍对下三路很有兴趣,所以要有点小色。由于还要弘扬社会正能量,所以一定要有个清正廉明的官员。综合下来,《铡美案》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把梗概跟负责审批的程勘一说,程勘是大摇其头:“不行!不行!包希文虽素有贤名,但如今不过是天长知县,何时入主了开封府?且为戏文者,最忌与现实掺杂不清,需要大改!需要大改啊!” 折老大怒道:“你个不入流的小官,怎敢质疑我家大帅的文采?” 方仲永抬腿就是一脚:“滚出去!本帅与程大人是文人之间的切磋,你个连名字都不会写的家伙,瞎参合什么!”又转对程勘说道:“程大人说的极是,是本官欠考量了。改,这就改!一直改到程大人满意为止。” 心中悄悄地对包拯说一声抱歉,方仲永毫不犹豫地将包青天换成了狄仁杰,开封府变成了长安。当然了,公孙策不用改。反正剧本就是他写的,自己客串一下无伤大雅。要不要把张龙赵虎改成折大李二呢? 算了吧,那几个家伙比反面人物还像反面人物,就别教坏了小朋友,以为执法人员的素质都那么低下呢? 斧砍刀劈,大修大动之后,虽然有些面目全非,但主旨没变,弘扬社会正能量的主旋律还是保留着的。 大意是说,前朝太宗年间,有为青年陈世美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得中状元。 因为人品出众,得金瓶公主青睐,招为驸马,在京城过起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忽一日,家乡的糟糠之妻领着一对儿女寻来。陈世美假意安抚,赠与金银遣返,却暗中派韩琪杀妻灭子。 后面就是秦香莲告状,狄青天顶着查重重压力,龙头铡铡了陈世美。 方仲永自觉已经很对不起包青天了,就这,程堪还不满意。 程堪问道:“大人也别用什么春秋笔法,您直说,压力来自于何方?” 专业人士的眼光就是毒辣。方仲永糊弄不过去了:“自然是公主了!” “仅限于公主吗?” “呃,皇帝也有旨意,只是狄仁杰已经把人给斩了。” “是否有影射皇家之意?” “不都说了是前朝的事儿了嘛,些许不妥又有什么关系?”方仲永不耐烦了。 程堪笑道:“老夫年迈,就直接唤你仲永好了。仲永啊,这朝堂为官,既喜勇猛精进,又不喜勇猛精进。到了一定的程度,守拙才是正理。你前程远大,每一步都要立得住跟脚,不能让人抓住把柄。否则,这些都是将来政敌攻击你的箭矢呀。” 听人劝,吃饱饭。何况是程勘这样的忠厚长者的金玉良言呢? 方仲永深深一礼谢道:“程大人的好意,晚生心领了。只是大人可知,为什么晚生非要写关于皇家的故事吗?” “哦,莫非还有什么讲究?” 方仲永点头道:“此番地龙翻身,忻州百姓原本就不富足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试问,百姓心中是否会对官家、对朝廷有些怨气呢?” 程勘想了一下道:“只怕多少会有一些的。” “是了。百姓心中怨气无处发泄,长久郁积必生祸患,如那胡莆田就是一例。晚生假借前朝之事,暗讽朝廷,最后以清官惩治不法结局,实则就是为了让百姓有了个出气的地方。至于事涉皇家,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程勘闻言大感欣慰:“老夫本还担心,仲永仕途顺达,难免有骄横之心。今日一席话,方知果真是英雄少年,王佐之才也!” 方仲永笑道:“程公何必用我岳父夸范仲淹的话来夸我呢?拾人牙慧,岂能尽显程公的才学?” 程勘也知道重复了别人的话,失笑道:“老夫一时不察,竟被汝等后生抓住了话柄。你且放心,老夫定然专门上奏折为你分说此事,定不让人有话柄可抓。” 《铡美案》的上演,充分考虑了观众的喜好与欣赏习惯,结合本地常见的赛戏,又着重培训了几个戏班子,就在满是锣鼓声的音乐中开场了。 戏词有趣,场面热闹。那可真正的是锣鼓喧天,彩旗招展。 每到一处,不演上个三四天,观众都不让走。 茶余饭后,所谈论的也是猜测狄公是否能够真的顶住压力,铡了狼心狗肺的陈世美,巨大灾难带来的伤痛似乎也消退了许多。 说句遭雷劈的话。 百姓们吃饱穿暖了,又有可供调侃的对象了,就基本上满足了生活需求。至于今后的生活怎么样,往往是不会有长远的打算的。 长远之计,还是需要方仲永这样的肉食者谋之。 比如说现在,百姓们似乎已经心满意足了,但方仲永却是发愁坏了。 常言道,衣食住行。 吃的有西京运送来的粮食,暂时不缺。药材也算充足,医治伤患也够了。 住嘛,地窝子暂时可避风雨,回头再开掘正式的窑洞也就是了。勉强也算是解决了。 出行的问题可以忽略不计,毕竟古人的活动范围是比较小的,寻常不出远门。如果不考虑战争需要,有个土路就算是合格了。 但方仲永是什么人?那可是有理想、有官职、有才华、有颜值的四有新人,焉能苟且? 我不要这天再遮住我眼,我不要这地再蒙蔽我心,我要众生都明白我意,我要诸佛都烟消云散。 呃,不好意思,用错地方了! 想种些高产的粮食作物,一想,没有。 土豆,美洲的;玉米,美洲的;红薯,嘿,还是美洲的。真怀疑美洲人是不是上帝的私生子,怎么什么好东西都搁到那儿了呢? 也就是原住民不争气,换成中国人,早就称霸世界了,还有灯塔国屁事儿! 就算方仲永长了翅膀,也没本事一下子飞到美洲,把这些良种带回来。 近些的良种也有,传说中的一年三熟的占城稻。可要在吃水都费事的黄土高原上种水稻,方仲永觉得,还是摘李元昊的脑袋更容易实现一点。 到底怎么办,才能让这穷山恶水的一方百姓能够脱贫致富奔小康呢? 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姐。 第一一七章 家里有矿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一七章  家里有矿 摊开地图一看,方仲永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蠢啊! 这是哪儿?这是山西呀! 山西什么最有名?不是老西儿,也不是陈醋,而是煤呀! 忻州在什么地方?太原与大同之间,问一下中国还有比这儿煤矿更多的地方吗? 有看官说了,你可别扯了,以古代的技术能挖煤矿?挖个水井都费劲儿! 没错,挖洞开矿是不太可能,但备不住有露天煤矿呀! 前几天,地震灾情上报时,还有关于地火涌出的消息。 这说明什么?有天然气涌出了呀! 还说明什么?卵用没有。 至于用天然气生火做饭,你得先造出来煤气罐再说!否则的话,那就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但后世中国比较有名的露天煤矿似乎都在这一块儿。 问一下本地人吧! 当方仲永比划了半天,唯恐别人听不懂自己说的是什么时,人家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完事了:“石炭呀!西山就多的是!” 当快马赶到西山,看着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优质煤炭时,方仲永狂笑不止:“老子家里也有矿了!” 折老大像看傻子一样,问公孙策:“大人是不是疯病犯了?这石炭有什么稀罕的吗?” 公孙策也很不解,问道:“这石炭燃烧时,炭气颇重,甚至有举家亡于炭气之毒者。为富贵者不取也。大人因何骤见此物,如此失态?” “你懂什么?这可是宝贝呀!煤炭可以炼焦,可以用来发电,不论是在重工业还是在轻工业方面都有广泛的用途。听不懂是吧,其实我也不懂。可生火烧饭你总知道吧?” 一群文盲茫然地点点头。 “我在汴梁时,曾见有人以黄土和之,中间留有数个小孔。易点燃,却不易熄灭,烧水做饭极为方便。每家每户日用三饼即刻,且时时有温水,实是冬日御寒之佳品呀!” 没办法,古人没见识,一个蜂窝煤球还得解释老半天。 说干就干。四成的土,六成的煤,掺水和匀,然后就大眼瞪小眼了。 自制蜂窝煤球需要一个小小的铁制工具,俗称打煤球机。构造倒也不复杂,一个圆片上焊接几个钢柱,外套一铁筒,靠两根拉杆上下活动。可急切之间,哪里寻手艺高明的铁匠打制呢? 眼看水快要浸干了,方仲永问道:“谁在家里筑过土坯?都给我站出来。” 稀稀拉拉地出来十来个军士,方仲永说道:“你们既然筑过土坯,想必能够把这堆煤分割成大小均等的小块,每块么,就半块砖的大小好了。上面再均匀地捅几个孔,要求每一块的孔的位置都一样,能做到吗?” 一个长着大板牙的军士说道:“要不先找个木板,钉好铁钉,挨个捅个遍,岂不便当?” 方仲永不吝夸奖:“好办法!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宋书。” “松鼠?好名字! 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松鼠能够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呢? 活人岂能被尿憋死?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松鼠献策有功,赏钱十贯,以后这制煤饼的活计就交给你了。好好干,这可是一门大生意呀!” 转天,煤饼晾干了,放进灶膛里引燃,当真是火力熊熊,热浪逼人。更可喜的是,因为煤饼较大,一夜都不曾熄灭。清早再摞上一块,就能生火做饭了。 松鼠也真是个人才,仅仅听方仲永说了个大概,就把煤炉、煤球机、火剪给鼓捣出来了。 只是这里外都是四四方方的是什么鬼?这还是我熟悉的圆咚咚、可爱的煤球吗? 听方仲永想要圆形的,松鼠谀辞如潮:“大帅果然高明。都说天圆地方,大帅夺天地之功,以天圆围住这地火之热,正应和了天地大道的至理呀!” 方仲永怒了:“不会拍马屁就好好说话。还天地大道,我还渡劫飞升呢?说说,为什么不弄成圆的?” 松鼠苦着脸道:“圆炉芯不好弄,哪有这四方的方便。用几块耐火的砖头一围,就是个炉子,多省事儿!将来行军打仗时,也好携带不是?” 也对!谁规定煤球非得是圆的了?那方方正正的花纸不还被叫做元吗? 实验大获成功,剩下的就是成立公司、招聘人手了。当然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从朝廷手里承包或者是购买西山煤矿。 只是,以程勘那个臭脾气只怕不好谈价格啊! 少了,人家指定不干;多了,你当我傻呀! 正思量着,折老大怒气冲冲地进来了:“大帅,俺觉得你办事不公。凭什么松鼠那家伙能混上制煤饼的肥差,俺们这最早跟随你的老兵就得吃屁?” 方仲永心里正烦,怒道:“怎么的,眼馋啦!瞧你那没吃过没见过的样儿!不过是给松鼠几贯补贴,你就受不了了,将来怎么做大事呀?咱们的生意,自己怎么好亲自出面打理?” 听方仲永一口一个咱们的生意,折老大来了劲儿:“这里面还有俺们的事儿?” “当然有了。本帅薪俸丰厚,自然是衣食无忧的,可你们呢?伤残、退役之后如何安置?朝廷给的补贴毕竟太少,不足以养家糊口。所以,我就想把这煤饼的生意做大,所得银钱大部用于老兵们的安置,也算是有个退身之处。眼下嘛,先给你和李二他们半成。你可别小看这半成,少说也值个几百贯。” 折老大笑道:“小的明白,这就是狡猾的兔子有三个窝的意思,对吧!” “真是不学无术,那叫狡兔三窟。啊呸,你才是兔子呢!你全家都是兔子!” 方仲永转念一想,不对啊! 这厮平日没心没肺,一副视钱财如粪土——当然他也没多少粪土——的德性,今儿个怎么为钱而生气了呢? 折老大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不临行前,小的到大帅府报信,见了猫奴姑娘,就想……” 方仲永眉毛都竖起来了。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老子辛辛苦苦养了好几年,都没好意思下手,你是想死吗? 折老大见方仲永脸色不善,忙说道:“猫奴姑娘可怜小的孤苦,就说府中有厨娘新寡,跟小的甚是般配。小的寻思着,多少积攒些钱财,也好上门提亲不是?” “敢情是枯木逢春,老树开花。好,只要那厨娘愿意,彩礼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保证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折老大一脸宁死不屈:“小的不入赘!” “真没见识,赘婿可是很有前途的职业哟!算了,你也听不懂,还说咱们的煤矿吧!眼下,有个最大的问题需要解决,那就是程勘大人。” “那个老东西,整天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对的。现在,又敢在弟兄们的饭碗上生事,要不,小的找几个兄弟偷偷地结果了他?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方仲永抬腿一脚:“粗鲁!愚蠢!无知!你说这次官家派程大人前来,是为了什么呀?” “还能为啥?军中惯例,监军呗!” “那要是程大人出了事,谁的嫌疑最大呢?你这家伙净出馊主意,想害老子不成!咱们是斯文人,做事还是要以德服人滴!” 折老大嘀咕道:“哪家的斯文人整天骂人的?” “都是跟你们这些鲍鱼之肆相处久了,才导致本帅的格调降低了许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免得把老子熏臭了,再把程大人请来,本帅要与他共商大事。” 顷刻,程勘到来。 方仲永也不拐弯抹角:“晚生想要这西山煤矿的开采权,程公有以教我?” 程勘笑道:“仲永的煤饼确是好用,仲永之作为,实在是利国利民之善举呀!只是为何一定要把煤矿控制在自己手中呢?交于官府不是更好吗?” 方仲永嗤笑一声:“程公未免书生气了。凡由官府经营的,结局有好的吗?您信不信,这煤饼厂交到官府手里,必然是一年盈利,二年持平,三年亏损,且还要一直亏损下去。而百姓真正用到的煤饼的价格一定是越来越高,最终,除了肥了个别人,于国于民根本不会有丝毫的好处,善政必然反成害民之举。” 程勘也知道方仲永说的是真话,但徒呼奈何,只得说道:“以仲永的意思,是想要租赁呢还是购买呢?” 当然是购买好了,谁耐烦跟那些贪官污吏打交道? 可方仲永也知道不能开矿山私购的头,否则必将后患无穷。只得说道:“晚生想的是由官家掌控二成股份,只负责分红,而无须承担任何责任。当然,官家也可派人同时管理账目,但不能对经营指手画脚。晚生负责组织人手生产,销售,管理。” 程勘沉思片刻,说道:“不能是官家,而应该是朝廷。其余的,程某没有意见,自当为仲永上书朝廷,详细解说。” 关于钱的事儿,赵氏集团的反应总是很快。 不过十余天,便有旨意下达。程勘的建议被驳回,赵祯力争由皇家分红,且分红的利润不得少于三成,连公司的名字都替方仲永起好了,大宋皇家矿业,把方仲永拟定的淡水河谷、必和必拓、力拓什么的贬斥的一文不值。 行,皇家就皇家吧!谁说皇家就不能干出矿业寡头了? 第一一八章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一八章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 如果把煤仅仅作为烧火的燃料,那绝对是暴殄天物。 高级的东西方仲永不会弄,但炼焦的原理他还是知道的。 科学的解释是,烟煤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加热到950-1050℃,经过干燥、热解、熔融、粘结、固化、收缩等阶段最终制成焦炭,这一过程叫高温炼焦。 听起来很复杂,其实和烧制木炭的做法类似,只不过原材料变了而已。 可问题是,方仲永不会烧木炭,禁军也不是哆啦梦的口袋,什么人才都能掏出来。 无奈之下,寻到了本地一个姓康的烧炭师傅。 不知道这位康师傅是怎么理解的,先是仔细叮嘱了自己的大儿子秘方若干,又吩咐自己的浑家“找个好人家嫁了也无妨”,就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来见方仲永。 不用说,一定是折老大这个混账吓唬人家,说什么大帅看上人家的女儿,呃不,看上人家烧制木炭的秘方了,打算让人家无偿奉献出来,否则就是一刀两段。 为了避免挨骂,方仲永决定有话直说:“你会炼焦吗?” “啥?” “就是把烟煤放进土窑里面大概烧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就把窑口封上。等温度下去了,就可以得到焦炭。” 康师傅这才把心搁到肚子里:“原来您知道烧木炭的法子呀!” “不是烧木炭,而是烧焦炭。你放心,没有人想要谋算你那不值钱的法子。” “可是小的没烧过那,那焦炭呀!” “无妨!你只管大胆地实验。烧坏了,不要你赔;烧好了,重重有赏。比你将来卖方便面可强多了。” “啥?” “本官是说,烧坏了没事,烧好了有赏。” “不是这句,下一句。” “比你将来卖方便面可强多了。” “啥是方便面?是不是方便之后净面用的?” 逗比太多,懒得理他。至于这位康师傅烧制焦炭失败了,是去卖方便面还是方便之后净面的东西,随他吧! 为稳妥起见,先小规模的试制是必不可少的。 挖个土窑,弄个三五千斤的烟煤。为了给康师傅安全感,方仲永勒令一众人等远离,咱不能偷窥不是? 量少,时间就短。 等开窑了,大部分烟煤凝结成块,闪烁着金属的光泽,焦炭就算是炼成了。 不识货的折老大用力跺了几脚,纹丝不动,抱怨道:“大帅,这玩意儿没用呀!还不如煤饼好使呢!” “没见识的玩意儿,这是用煤炼成的炭,你居然说不如煤饼?那你说,是劈柴好烧还是木炭好使呀?” “自然是木炭好使了。小号出产的木炭货真价实,经久耐用……”康师傅趁机做起了广告。 与智商低的人在一块儿久了,容易降低自己的思维灵敏程度。相比之下,还是公孙策这文质彬彬的书生看着顺眼,大家都是斯文人嘛! “鸿轩,你去把铁匠寻来,试一试这焦炭的火力如何?定要让这帮蠢货哑口无言。” 铁匠来到,以木柴为底火,上加焦炭,升起火炉。二锤鼓动风箱,很快幽蓝色的火苗就升了起来。 折老大撇撇嘴:“这火也不怎么大?莫不是姓康的故意使诈,坏了大帅的好事?” 方仲永臭骂道:“别吓唬人家康师傅了。这焦炭烧的不错,火力很猛呀!” 铁匠也说道:“没想到大人对小的这粗浅的手艺也了解。火苗越蓝,火力越毒。若是寻常的柴火,也只是发黄而已。石炭也只是在边缘处有些发蓝,火心还是黄的。看似火苗很大,实则是银样镴枪头,不中用的。” 方仲永问道:“可以炼钢吗?” “能吗?肯定能呀!这么好的火,不用来烧制百炼钢就太可惜了哟!”铁匠宛如看见了绝世美女一般,胆大包天地驱赶起方仲永一行人来。 方仲永也不以为意,没有二愣子精神的工匠不是好工匠。只是不知道这位铁匠是否有干将莫邪的决心,不惜投身火炉,炼出绝世兵刃来? 好吧,那太血腥了,咱又不是自甘蛮夷的楚王,咱可是斯文人呐! 再说了,一两把神兵利器,对于一场战争又有什么作用呢?你以为都像演义里面那样,两个糙汉子各持兵器乒乒乓乓地对劈?谁耐烦跟你单打独斗,一阵箭雨,保证死得透透的。 西夏李元昊狼子野心,早晚必有一战。 北辽所控制的燕云十六州,更是大宋志在必得。 虽然太宗、真宗都没有得到,但为了让大宋免于百年之后的靖康之难,燕云必须拿下来。即便没有燕云之地的恩怨,两个相邻的大国之间也很难做到和睦相处。 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很显然耶律宗真不是母老虎,赵祯也没有承欢胯下的意愿,早晚非得打起来不可。 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就要未雨绸缪了。 战争拼的是意志、体魄、装备。 讲作战意志,指望养尊处优的老爷兵跟人以命相搏,似乎不太现实。 论体魄,肥猪能与饿狼比爪牙,与狼狗比速度吗? 也就是装备可以拼一下。虽然大宋没有多少战马,但是有钱呀! 多建城池,多穿铠甲,以强大的防护力消耗敌人,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遗憾的是,铁剑能杀人,铜刀、骨箭也能杀人。更何况还有许多追逐小钱钱的有志之士,千方百计的把各种铁器卖给敌人。 不要说他们是汉奸,在他们的心里,全世界人民都是一家人,互通有无是绝对正确的。 在这些人的帮助下,李元昊甚至组建了铁鹞子这样的重装骑兵。 假如有一天,元昊大帝一统天下,必然会对这些人深情地唱道“军功章呀,有你的一半”。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孤独地没有铠甲似乎也不太好。梦想家们又给北辽送去了温暖,北辽也组建了类似的重装骑兵——皮室军。 这样一来,敌人的防护提升了,宋军的境地就尴尬了。 野战打不过,防守又杀不死敌人。幸亏游牧民族不善攻城,否则不用等到靖康,只怕赵祯早就到了美丽的大草原定居了。 方仲永想的是,既然你们都有铁制兵器,那你有没有钢制兵器呢? 咱跟你玩儿个武器代差总行了吧! 铁匠想要锻打百炼钢的消息不胫而走,引来大批的吃瓜群众。 普通军士所配兵器不过是寻常的生铁锻造,一不留神就会留下缺口。用力点,说不定就会断了。禁军的装备好一点,但也只是好一点,百炼钢需都头以上才能配发。 狄青就是个都头,也就有了把百炼钢制成的刀。平日宝贝的不得了,生怕磕着碰着了! 折老大眼馋不已,奈何级别太低,分不到什么好东西。为此,向方仲永抱怨几回了。 见铁匠要炼制一炉丹药,呃不,百炼钢。折老大就像是恶狗看见了那啥一样,守在火炉边不走了。只要有人近前,就开始龇牙。 焦炭火力旺,不多时就将一块生铁烧红烧软。 小锤领路,大锤猛击,铁屑四溅。 刚把铁块展开,铁匠就往某不知名液体中一放。滋,随着一道白烟升起,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这是准备放毒烟熏死人吗? 方仲永等人急忙退后,唯有折老大如饮琼浆,深深吸了一口,赞道:“就是这个味!” 高人铁匠对一帮凡夫俗子、闲杂人等不屑一顾,只顾重复自己的动作。 要不怎么说劳动创造美呢? 随着一遍遍的焚烧、锻打,如鱼鳞状的花纹就逐渐地显现出来。 折老大心急,问道:“可以打制兵刃了吧?” 看师傅懒得理他,拎大锤的小徒弟说道:“啥叫百炼钢,不反复锻打百次能成吗?且早着呢!” 最后,经过七七一百零一次工序,一把由百炼钢制成的短刀就新鲜出炉了。 拿着那看似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发黑的短刀,折老大兴奋得像个孩子。 寻个木棒,一刀两段。 寻块石头,没舍得试验。 鼓起勇气,找了把生锈的枪头,也是应声而断。 “哈哈,咱也有削铁如泥的宝刀了!哈哈哈哈!” 一个百战老兵,居然会为拥有一把钢制的兵器而不能自已,真不知道是不是该为他高兴。 方仲永问铁匠:“如此火力,多久可得百炼钢百斤?” “仅靠小的师徒,约需一个月时间即可。” 太慢了!有焦炭助力,一个月才能做出一名战士的装备。那大宋百万军队,还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百炼成钢不可取呀! 招手喊过忻州支使:“本地可有铁矿?” 支使回道:“大人说哪里话?忻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除石炭外,金银铜铁应有尽有,实在是宝地呀!” 方仲永懒得理这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宝地的百姓都过成这样,那不宝地的岂非要饿死了? “金银铜都是官家的,少说那些没用的。我只问你,本地铁矿是黄铁矿还是赤铁矿?” “黄铁矿居多。” “那有个屁用,黄铁矿能炼钢吗?” 支使不解:“有何不可?” “黄铁矿石因为含硫太多,只能用于制取硫酸。只因其亮黄如金,常被愚夫愚妇误认为黄金,是以又被称为‘愚人金’。甚至有江湖术士涂之以碳粉,谎称炼金术行骗。只有那颜色暗红的赤铁矿才是炼制钢铁的好原料。” 支使估计是没听懂:“大人果然学究天人,非同一般,下官佩服。听闻这赤铁矿五台山哪儿多有产出,本地便于开采的仅有一处。” “还不带路!在这里聒噪。” 第一一九章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二)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一九章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二) 地方倒是不远,就在忻州城东,名曰定襄。 看着满山的矿石,方仲永大喜,转而又大悲。 折老大低声问道:“大帅怎么不高兴了?这可比石炭值钱啊!”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呀!” 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方仲永现在五阴炽盛得厉害,都是因为求不得。 别了,我的淡水河谷。别了,我的必和必拓。 “砸!” 众人看大帅恼怒,虽然不知道因何恼怒,但身为属下,怎能不为上官分忧? 砸吧。用力地砸。 等筑起了耐火炉,方仲永一声令下:“烧死他!呃不,烧化它。” 顷刻,上千斤铁矿石被投入熔炉。 说起来好像挺多,但矿石多重呀?小小的一堆暗红色的石头而已。 等矿石处于熔融状态了,方仲永投入精铁矿粉少许,又命力士加大鼓风。看反应有些慢,又递给力气最大的狄青一根铁棒:“炒过菜吗?” 狄青一脸懵逼:“啥?” “少废话!我一洒矿粉,你就开始搅动铁液,就像炒菜翻动铲子一样。” 狄青试着搅动一下,铁液粘稠,哪里是那么容易翻动的? 狄青一把扯掉外袍,露出一身的腱子肉,又大喝一声,舞动铁棒,真个如炒菜一般轻快。 看着狄青的事业线,呃不,马甲线,再呃不,人鱼线,方仲永艳羡不已。 好家伙,这身肌肉,再配上那吹弹可破的盛世美颜,妥妥的少妇杀手啊!难怪人家打仗的时候要戴面具了,这是怕敌人羡慕嫉妒恨呀! 搅拌,加精。 再搅拌,再加精,直至那一锅浓汤再无杂质泛起。 方仲永大喊:“起锅!” 有工匠打开阀门,浓浓的一锅铁汁就顺着事先挖好的坑道缓缓流出。 待完全冷却下来,工匠兴奋地喊道:“出精铁三百斤余。老天爷,一个月就能出万斤精铁呀!” 看着周围激动的人群,方仲永很是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一个月出一万斤铁的炼钢厂,老早就应该被关停了好吧?兴奋点在哪里? 其实不怪众人少见多怪。 要说年产十万斤的铁厂,大宋还是有不少的。朝廷所铸铁钱(古代版的钢镚儿?),百姓所用农具,最重要的是军士所需兵器铠甲,哪个不是吃铁的大户? 曾有人估算,北宋年间的钢铁年产量当在十万吨左右。 真要指望着方仲永铸出来的这一点儿铁,大宋早被人家灭八百回了。 但铁和铁不同。 这一炉所出三百斤精铁,大概相当于后世标准的中碳钢。虽然强度不如锰钢、钨钢,甚至还比不上百炼钢。但架不住效率高,略加锻打,就可以满足四五个重装步兵的装备所需。 如果设立百十个同样的熔炉,一个月就能装备万人,一年十万,十年百万不是梦呀! 想象一下,在十一世纪,百万铁骑那是怎样的存在?那画面,美滴很! 方仲永却是不同俗流,兀自喃喃自语:“忙活一天,才这么点东西?不应该啊!” 问专业人士:“铁匠,你觉得这个方法做出来的铁怎么样?” 铁匠仔细查看之后说道:“要比百炼钢差一些,但比熟铁还是要强上不少,稍加锤炼,就可以打制兵刃、铠甲。” 想到那工序繁复的百炼钢,方仲永大摇其头:“太慢了!” 寻来程勘,方仲永手书灌钢法秘诀三则: 其法一,生铁片嵌在盘绕的熟铁条中间,用泥巴把炼钢炉密封起来,进行烧炼; 其法二,生铁片盖在捆紧的若干熟铁薄片上,使生铁液可以更好均匀地渗入熟铁之中,不用泥封而用涂泥的草鞋遮盖炉口,使生铁更易熔化,从而提高冶炼的效率; 其法三,以熟铁为料铁,置于炉中,而将生铁板放在炉口,当生铁板开始熔化时,既用火钳夹住生铁板左右移动,并不断翻动料铁,使料铁均匀地淋到生铁液;这样,既可产生很好的渗碳作用,又可产生剧烈的氧化作用,使铁和渣分离,生产出含渣少而成份均匀的钢材。 程勘一看,惊为天人:“世上竟有如此精才绝艳的男子?你是如何知晓这炒钢与灌钢法的?” 方仲永笑道:“幸亏您没有说,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这炒钢之术,汉时就有。不过是后人不肖,不曾发扬光大而已,我可不敢窃为己有。至于这灌钢法嘛,其实是北齐綦毋怀文所创。需要许多的生铁与熟铁做原料,属于二次加工。只有朝廷才有这个能力与条件施行灌钢法,为将士们铸造更多更坚韧的武器。 对了,烦请大人在奏折里加上一句:严令曾公亮与丁度二人知晓炼钢新法,凡掌握此法的工匠一律严格控制,不得外泄。若是此法流入西夏、北辽,后果,您是知道的。” 程勘笑道:“看来仲永与曾公亮的仇怨颇深呀!” “私怨而已,呃不,连私怨都谈不上。此公文章、才学俱佳,只是书生气太重,不适合掌兵事。兵者,诡道也。你让一个实诚人掌兵,其实是害了将士们。” 方仲永又接着说道:“此三法规模不同,效果不同。务请工匠仔细实验,找出优劣。若灌钢法可行,晚生还有几句话烦请大人记牢:以柔铁为刀脊,浴以五牲之溺,淬以五牲之脂。此法可使刀剑刃口锋利,刀脊韧性加强,又能节省钢料。非可靠之人不可传授。” 程勘苦笑起来:“老夫不过一文人,如何今日掌握了许多的军机?惴惴不安呀!” 想起把包青天的美名给弄没了,方仲永说道:“程公若是不愿意牵连太多,不妨推荐包拯任军器少监。呃,好像这位仁兄目前只是个八品的知县,骤然提升可能会有些难度。就看程公如何运作了。” “仲永与包希仁有旧?” “素未谋面。不过是听闻这位极是孝顺,中进士十年才出任官职,量来不是利欲熏心之辈。但凡孝顺的人,品格总不会差到哪里。且性情严峻刚正,正适宜做那些机密的事情,以使鼠辈无漏洞可钻。” 这年头,孝顺的人都是可以信赖的说法是极为流行的,古代不还有个孝廉的职称吗? 程勘也对包拯的孝名听闻已久,自无不可。 方仲永又对探头探脑的窦守志说道:“别在那里偷窥了,小心治你个刺探军情之罪。我跟程大人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吧!你该怎么回报就怎么回报,这是你的职责所在,没人会怪你。” 窦守志忙打躬施礼:“奴婢做的就是不讨人喜欢的差事,先行谢过二位大人了。只是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仲永笑道:“知道不当讲就别讲了。” “谢大人。呃?” 窦守志都快要哭了,您不按套路出牌呀! 还是程勘稳重:“仲永,你就别戏耍窦黄门了。窦黄门,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谢二位大人。奴婢读书少,但也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不如咱们试验一下,也好在军器监推行的时候少些麻烦。” 别看窦守志只是一个小小的内侍,他此刻代表的,可能就是号称内相的陈琳。 程堪笑骂:“你个小小的宦官,也敢质疑?要不,就让这腌臜货开开眼界?” “试演不难,可总不能让我亲自来吧?只怕还要着落在那铁匠身上,你们就不怕他泄密吗?” 窦守志低声道:“这有何难?左右不过一刀而已。” 程堪这自诩为民请命的家伙,居然也抚须道:“虽略显残忍,却不失为一个省事的办法。” 方仲永跳了起来:“不行!若是敌国蛮夷,杀了也就杀了。但百姓何辜,只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贸然杀死。那样,我辈与率兽食人的何异? 窦守志,我警告你,若让我知晓,你妄杀大宋良善百姓一人,我就断你一肢。听清楚了,是一肢,不是一指。且看你能砍几回?你不要以为有陈公公护着,到时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程堪哈哈大笑:“仲永无需发怒,这都是老夫的主意。老夫看你终日与军汉厮混,唯恐你忘了君子仁恕之道。看你表现,老夫这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窦守志也是笑道:“奴婢哪有胆量妄杀百姓呀!真要是那样做了,不用方大人动手,陈公公就能活剐了奴婢。不过,贸然将军机要事付与寻常人,只怕会有后患啊!” “这有何难?若是那铁匠有个出身,不就好辖制了。” 方仲永唤过铁匠:“你姓甚名谁,家中还有几多人口?” 铁匠答道:“小的姓铁,排行老四。家里还有个婆娘跟一个傻儿子。” “眼下有个小小的前程给你。你若是能够按本官所授之法,冶炼出大批钢铁,并能制出优良兵刃,本官可保你个军器监弩坊署监作。虽然还没有入品,但也是仅在九品县丞之下的好职位了。” 哄骗老实人,不知道会不会导致一道神雷劈下,反正方仲永是往窦守志后面躲了一下。 铁匠却是不敢置信:“小的只会炼钢打铁,就能做官了?” “其实还不算是官,但已经可以享受朝廷俸禄了。当然,你若真能做出神兵利器,或是在钢铁锻造之法上立下大功,升入流内官亦不无可能。” 方仲永不介意给这位贴士希望,虽然可能有些遥远。 但方仲永低估了国人对功名利禄的追求。不要说有希望入品,就单纯的一个吃公家饭,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 铁四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急吼吼地生火,又按照方仲永所说的灌钢法锻造。 许是技艺高超,更也许是运气好,新出锅,呃不,新出炉的钢质出奇得好甚至超过了百炼钢。 你要问怎么知道的?看折老大抱着自己豁了个口的短刀痛哭流涕的样子就知道了。 窦守志眼都红了。一把扯过铁四,恶狠狠地说道:“即刻说明你的住处,老子派人,不,老子亲自去把你一家接过来。从今往后,你就老死在这矿山吧。没有皇城司的允许,你哪儿都别想去。” 程堪也是不能自已:“我辈读书人枉称通读诗书,居然连这般妙法都不知道。实在是愧对先贤啊!” 待程堪平静下来,又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提出了问题:“这兵器营造,仲永可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如此利器,当归国有,晚生只要这焦炭就够吃用了。钱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数字,我从来都对钱没什么兴趣。” 也许是这句话逼格太高,程堪一时没听明白。 没关系,将来他也不会明白。 第一二零章 吃斋念佛的狼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二零章  吃斋念佛的狼 要说这忻州可实在是个好地方。 虽然不太适宜种粮食,但矿多啊! 后世形容谁富庶,往往以“家里有矿”称之,比“有快递”还要牛气上不少。 既然有煤矿,又有铁矿,炼焦、煅钢也都实验成功,没理由不建成一个能源型城市。 在机械缺少的古代,大型工程就意味着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于是,忻州百姓的春天来了。 制煤饼需要人,炼焦需要人,开采铁矿需要人,从西山炼焦厂运焦炭到定襄炼钢厂也需要人。 一时间,原本无所事事的忻州人竟然是找不到一个闲人。 便是半大不小的孩子,也会懂事地跑到炼焦厂,捡拾没有烧透的煤核。捡回家烧火做饭,比煤饼还强上许多。还不用花钱,多划算! 看着忻州百姓过上了红红火火的日子,代州百姓不干了。 凭啥?难道就凭忻州受灾重些吗?咱代州也受灾了好吧?定然都是知州大人不懂官场门道,恶了河东安抚使方大人! 这个昏官! 众多士绅跑到知州衙门,声讨知州赵日新,不知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只知道去五台山找老和尚谈经说法。老和尚是你爹呀! 赵日新本是个恬淡的性子,只因不喜官场的迎来送往,才自求调到这偏远之地做个清闲人。 但听众人如此咄咄逼人,甚至出言不逊,赵日新也怒了:“代州偏离地震中心,受灾并不严重。伤亡的八百余人,也俱已妥善安置。赵某自问并无失职,诸位何必恶语伤人? 再则说,代州紧邻北辽,诸事俱由兵马钤辖掌控,在下即便是有心也无力。还请各位去寻代州兵马钤辖孟元将军,想必他必有解决的办法。”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这帮龟儿子,平时都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这时候想要老子为了你们的好处去求人,想瞎了心了吧? 有本事你们去找孟元去,反正平日你们都唯他马首是瞻。 众乡绅哀求道:“孟将军说了,他一介武夫,只怕与状元出身的方大人说不说话,还是要赵大人这样的两榜进士出面才行。” 赵日新暗骂一声滑头,那方仲永还是马军都指挥使呢,说起来也算是军方一脉好吧! 本想着继续打太极,但忽然想到一事,觉得还是方仲永出面为好,遂道:“既如此,倒是本官疏忽了。诸位只管放心,本官这就修书一封,请安抚使大人务必眷顾我代州数万乡民。” 回到书房,赵日新提笔道:安抚使大人钧鉴,仆代州知州赵日新拜候…… 忙着营造自己的淡水必拓的方仲永接到信时,一脸的嫌弃。 这位赵大人也太不会做人了!你看看这信中都说了些什么玩意儿? 代州贫苦,民不聊生,地震又是雪上加霜。安抚使大人身为河东路安抚使,焉可厚此而薄彼乎? 怎么能不厚忻州,人家死伤两万多,你才八百多,人家比你惨多了,根本不能比好吧? 更可气的是,你不说有美酒佳肴、十里桃花,也不能说五台山景色宜人,高僧大德佛法精深,渴欲一晤吧! 你难道不知道咱这二十郎当岁,正是浪荡的时候吗? 本欲不去,公孙策劝道:“大人的差遣虽是一时之需,但若是只呆在忻州,而不去别处,也是有些不妥。” 方仲永说道:“要不,让程大人去一趟?” “大人您忘了,程大人已经回京了呀!” 方仲永还要再找托辞,窦守志劝道:“代州灾情颇轻,大人就算不去巡视也是无妨。只是,奴婢听闻五台山颇多赤铁矿,其品质更在定襄铁矿之上。大人一去又有何妨,也算是多个香火情。” 听人劝,吃饱饭。这就有了方仲永代州之行。 相比忻州,代州管辖的地域更广,人口却反而还要少上一些。只因紧邻北辽,也就是所谓的边境地区,虽然与北辽几十年来没有大战,但大宋从未放松防备。所以,本地最重要的机构是军队,最主要的任务是供应军队所需,最多的人口是军人。 简言之,这就是一座兵城。一旦有战事,为数不多的百姓就开始后撤,只留下军队。 也就是这些年,军户们落地生根,宋辽和市的设立,才逐渐有了些人气。 只是两国之间经常像小夫妻一样闹矛盾,和市忽开忽关。加之供应货物品种单一,远不能满足辽夏所需,就有些“追求梦想”的商人,来到此处,从事半黑不白的生意。 各地的走私犯,各国的密探,混杂于此。 除了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基本上没什么良善之辈。是以,不论是方仲永还是程堪,此次赈灾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个地方。 因为谁也不知道,你面前的灾民,会不会一转身就变成了密探、劫匪、走私犯。 当然,开地图炮是不合适的,地域黑更是弱智。代州还是有一个地方,聚集了一大批好人的,那就是五台山,也就是方仲永的目的地。 五台山自东汉时期就有迦叶摩腾、竺法兰讲经说法,为文殊菩萨道场,并有供奉着阿育王舍利的宝塔。为中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其所建灵鹫寺更是中国第一座佛教寺庙。 因其在中国佛教的地位不凡,引得不少高僧大德来此修行。 大师要修行,也要吃饭。 小师也要修行,更要吃饭。 禅宗就专心修自己的佛,很高冷。所建寺庙也多处于荒僻之地,又高又冷清。自己种菜自己吃,如圆通禅师。 天台宗与华严宗讲究入世演教,普度众生,更愿意把寺庙建在方便信徒造访的地方。也会做些法事,改善一下生活。 山下田地,多属庙产。大师与小师们不可能自己亲自耕种, 往往需要雇佣许多流民做工,五台山也就渐渐地兴盛了起来。 这一兴盛不打紧,惊动了一位帝王——西夏李元昊。 据说,诚心礼佛的李元昊夜梦文殊。菩萨告诉他,五台山有大机缘,当入山拜见进香。 又据说,素来慈悲为怀的李元昊,受菩萨点化,立志出家侍奉我佛。奈何,臣民不愿这样一位四千年一遇的好帝王抛弃自己,李元昊只得作罢。 又据说…… “停!赵大人,你哪来那么多的据说?还有小窦子,你是不是觉得本官治不了你,敢虚言诓骗本官来此?”方仲永火了。 终日打雁,没想到今天被雁啄瞎了眼。 “还有,赵大人您好歹也是两榜进士,整天与方外之人混在一起,是否有些不务正业呢?” 赵日新苦笑道:“不瞒安抚使大人,下官也就在五台山说话还有百姓听。代州城里,谁会把下官放在眼里? 此番请安抚使前来,一则确有灾民需要见一见朝廷大员,以安民心。二来嘛,这二来……” “你也不用假装为难。不就是觉得李元昊来意不善,想要本官替你抗雷吗?” 窦守志插嘴道:“李元昊没来,来的是野利遇乞。大人,不是奴婢胆大包天,敢欺骗您。实在是朝廷的做法,唉!” 方仲永嗤笑:“哟!一个小小的黄门,也敢对国家大事指手画脚?说说,看你有什么真知灼见。” “刚才,赵大人的话,想必您都听清楚了吧!李元昊是什么人,虎视鹰扬,贪忍好杀的残暴之徒。说他突然不吃人改吃素了,您信吗?反正我是不信。此番进入五台山,名为拜佛进香,实为,实为……” “实为什么,你且大胆地说。若是有理,本官说不定,还会在陈公公那里为你美言几句哟!” 窦守志心一横:“实为窥探我大宋虚实,为下一步的自立为帝,甚至是攻略我大宋做准备。朝廷诸公不察,仍奢望元昊能弃恶从善,诚心修好,实在是大错特错啊!” 方仲永甚悦:“真是没想到,宫中也有如窦公公这样的人物。从今往后,不要在方某面前自称奴婢了,以免方某小觑了天下英雄。只是不知道这野利遇乞,算不算得上一位英雄,还要两位如此慎重?” 赵日新说道:“大人万万不可轻视此人。此人出身野利氏,与其兄野利旺荣分统左、右厢军,号宁令,也就是大王。其侄女即元昊正妻,其族兄野利仁荣更是元昊的文胆智囊。野利氏一族在西夏,树大根深,非同一般啊!” 方仲永不以为然:“野利仁荣呀,就是那个号称西夏仓颉的家伙?都说仓颉有三只眼,这野利仁荣有几只眼呀?” 窦守志笑嘻嘻地说道:“奴婢……”见方仲永一瞪眼,改口道:“据在下所知,仁荣也只是个寻常人。其所制西夏文字,笔画繁复,实不如汉字便捷,枉称学识渊博之名。可笑这西夏蛮夷,夜郎自大,将汉字涂改的面目全非,还在那儿沾沾自喜,实在是可笑至极。” 方仲永摆摆手:“其制文易服,篡改礼仪,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不可不防呀!若我早知道消息,定然要一路酒宴,好生款待这前来进香的野利遇乞不可。让他好生领略我中华风物,锦绣河山,顺便看看我大宋雄兵。” 狄青很是疑惑:“大帅让末将多读兵书,末将记的《孙子》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大宋兵强马壮,不是正应该示之以弱,以骄其心,懈其意吗?” “赵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方仲永问道。 赵日新显然对边军的实力有更深刻的理解,打起了太极:“圣贤自然是不会错的。”至于是如何个不会错,那就语焉不详了。 第一二一章 伤敌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二一章  伤敌 次日,方仲永在五台山南禅寺见到了野利遇乞一行。 一见面,方仲永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不是野利遇乞,而是朝廷派出的接待人员苏舜钦。 其祖苏易简,太宗太平兴国五年进士第一,也就是那个仅用了十年就当上参知政事的猛人。 苏舜钦为人豪放不受约束,喜欢饮酒。他在岳父杜衍的家里时,每天黄昏的时候读书,边读边饮酒,动辄一斗。岳父对此深感疑惑,就派人去偷偷观察他。 时读《汉书·张良传》,当他读到张良与刺客行刺秦始皇抛出的大铁椎只砸在秦始皇的随从车上时,他拍案叹息道:“惜乎!止中副车耳。”于是满满喝了一大杯酒。又读到张良说“自从我在下邳起义后,与皇上在陈留相遇,这是天意让我遇见陛下呀。”他又拍案叹道:“君臣相遇,如此之难矣!”又喝了一大杯。 实在是酒国英雄,烂酒鬼一枚。当然了,人家有遗传,其祖善饮,其父好饮,其友石曼卿更是千杯不醉。与其祖其弟并称“三苏”——不是盗版苏轼父子,彼时苏轼还在吃奶,苏辙还没影呢。 只是这位苏舜钦只继承了酒瘾,却没有继承其祖做官的本事。除了首倡古文运动以外,在执政上并无多少建树。蹉跎官场十余载,才混到个正八品的大理评事的职务。这不,又被打发到代州,来做起接待野利遇乞的苦差事来了。 因为苏舜钦也是景祐元年的进士,方仲永很是热切地招呼道:“年兄近来可好?” 苏舜钦正勉力完成自己的任务,心中说不尽的烦闷时,忽然他乡遇故知,喜出望外:“文远兄何以至此?”转而又自嘲一笑:“是了。文远兄主动请缨,来忻代地区赈济灾民。在五台山出现,也是理所应当。在下饮酒过多,已是有些糊涂了。”说着,又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 这位酒瘾不小呀!怪不得四十来岁就挂了呢! 看他颓废的模样,方仲永劝道:“美酒虽好,但不要贪杯哟。正当留着有用之身,报效朝廷,造福百姓才是。” 苏舜钦又是一口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文远志向高远,在下佩服。但人贵有自知之明,子美就不是治国安邦的材料,否则怎会被打发来陪这些粗俗之人?” 旁边一位剃着秃瓢、脑后却又扎着几个小辫的汉子怒道:“你这宋狗好不晓事,能陪伴宁令进香,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竟敢鄙视我等?” 方仲永怒道:“你是何人?可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那人傲然答道:“本官乃野利宁令,座下吴昊是也!” 方仲永佯作没有听清:“吴什么?” “昊,昊!” 方仲永转身问公孙策:“鸿轩,你是否听到了几声犬吠?” 公孙策凑趣道:“看来代州知州门禁不好,佛门清静之地如何能有疯犬伤人呢?赵大人,你说是不是呀?” 苏舜钦哈哈大笑,赵日新一脸苦相:“还请大人留些颜面,毕竟是朝廷交代下来的差事。真惹得宁令不快,只恐伤了两国的和气。” 方仲永怒斥:“宁令是什么,你当本官真个不知?李元昊不过是一西平王爵位,焉敢再与他人分封王位?还有这数典忘祖、恬不知耻的东西,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来人哪!与本官把这狗贼剁成肉酱喂狗!” 正主终于发话了,野利遇乞笑道:“你这小娃娃好大的威风,却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跑到这里玩耍。本王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这小娃娃计较。回家去吧,免得不慎跌破了头或是折断了手脚,就不好了。” 方仲永不搭他的话茬,只问苏舜钦:“你陪伴的那个所谓的宁令呢?拜佛要想灵验需要从山下三步一叩,九步一拜才好,莫非野利宁令还在上山的路上磕头?” 苏舜钦见**味太浓,不是他这小胳膊小腿能承受得住的,急忙把两人正式介绍了一下,就暗擦脸一把冷汗功成身退了。 野利遇乞一拱手:“原来你这小娃娃竟然是赵宋的高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方仲永一拱手:“原来你这石碾子安个头的老汉竟然是西夏的宁令,真是西夏人口单薄,令人唏嘘呀!回头定要奏请官家,多赐予你们些粮食。” 那吴昊见自家主子出来了给自己撑腰,精神头又上来了:“宁令休要与这浮华小儿多说,宋人最喜做口舌之争。还自以为是文采风流,实则是百无一用。宁令只需要与他考教阵战功夫,定要他哑口无言,颜面扫地。” 对方的师爷老是露面,自己的师爷总不好隐身吧!放公孙策。 公孙策上前一礼道:“在下公孙策,忝为幕僚。见吴先生出口成章,想必是读过书的了?” 吴昊傲然:“吴某自幼饱读诗书,诸子百家无所不通。赵宋昏庸,不能识我大才,吴某才能转投大夏,得遇明主。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矣!” 公孙策笑道:“先生大才,可通《乐》经乎?” 吴昊哈哈大笑:“你这书生好生迂腐!《乐》早已散轶,如何能通?” “当真不通《乐》经?” “当然不通了。” 围观者哄堂大笑,吴昊才知道自己入人彀中,羞愤得无地自容,向野利遇乞哀求道:“宁令,您可要为小的报仇呀!” 方仲永低声笑道:“鸿轩你学坏了呀!” 公孙策一拱手:“谢大人夸奖!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野利遇乞也觉得吴昊丢了自家的脸面,急于找回场子:“若宋人俱是巧舌如簧之辈,我大夏还是很需要的,南风馆里的收入不错哟!” 论开车,当然还是老司机厉害。方仲永不敌。 狗这种东西是很奇怪的,就没有打改的时候。稍占了点上风,吴昊又嘚瑟起来了:“我家宁令文武全才,射术更是冠绝天下,绝非你这样的书生可比。若是在大夏,定然将你擒住,承欢胯下。” 方仲永听得火起,随手扔出一杆投枪,正中吴昊发髻。 众人大惊,各自操兵刃在手,剑拔弩张。 方仲永犹自惋惜道:“可惜了!本来是想射到你的脸上的,最近疏于演练,竟然偏了。真是可惜了!” 野利遇乞大怒:“你就不怕本宁令将你们斩尽杀绝?” 方仲永笑道:“来呀!互相伤害呀!不是我吹,本官身为兵曹侍郎、马军都指挥使、钦命河东路安抚使,但凡本官有什么闪失,整个河东路、永兴军都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以本官在朝中的人脉,西夏再也不会从我朝买到一粒粮食,一尺布帛。你可以代替李元昊做这个主吗?” 野利遇乞是西大的,不是吓大的:“就以河东这点驻军,能拦得住我大夏雄师,真是笑话!” 苏舜钦见事情正向不可挽救的趋势发展,急忙劝道:“二位息怒,息怒呀!野利宁令,你奉贵主之命前来进香,怎可在这佛门净地动武?方大人,你是河东路安抚使不假,但接待客人的活计还是由在下做主,如何?” 所谓麻杆打狼两头怕。 野利遇乞只是前来刺探虚实的,能有多少兵马?即便是侥幸杀了方仲永,只怕也别想活着回去。 方仲永也是没有准备好,真要就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把西夏的宁令给宰了,朝廷那里也不好交代呀! 于是,野利遇乞笑道:“本宁令真是老了,比不得年青人的锐气了。若是再年少几岁,非要与方大人一决雌雄不可。” 方仲永笑得更甜:“是在下鲁莽了。幸得宁令不怪,在下不胜感激。为表歉意,在下意欲请宁令及二位同僚共饮一杯,宁令可要务必赏光呀!” 到了晚间,赵日新、苏舜钦欣然赴约,野利遇乞却是迟迟不到。 折老大忍不住说道:“莫不是怕死,不敢来了?” 方仲永训斥道:“一派胡言!野利宁令何等样的英雄,便是鸿门宴他也敢去。再说了,本官今日并没有带兵马,如何加害于他?” 只听得一声朗笑,野利遇乞露面了:“方大人果然是个实诚人!亏得那吴昊小肚鸡肠,劝阻不休,本宁令已是严厉地训斥过他了。” 说的倒是爽朗,可你带着的那些护卫是怎么回事?再者,真动起手来,那几十个护卫顶用吗? 当然了,方仲永表示,咱是个实诚人——有国际友人刚刚认证的——岂会干下埋伏五百刀斧手的下作事。 进了酒楼,野利遇乞的谨慎就显露出来了。 别人没吃过的菜,他绝对不吃;别人没喝过的汤,他也是绝对不喝一口。便是使用的碗筷、汤匙,也非要跟方仲永换过才肯使用。 要喝酒了,也要先拿起酒壶仔细看过。 酒鬼苏舜钦倒是一杯接一杯,嘴里得了空才问:“宁令很喜欢这个酒壶?” 野利遇乞笑道:“听闻大宋工匠技艺高超,所制酒器甚是精美。特别是有一种叫鸳鸯壶的,可以倒出两种美酒。本宁令从未见过,是以有些失态了。来,请满饮此杯,祝夏宋两国世代友好!” 赵日新干笑道:“野利宁令真是风趣,那鸳鸯壶不过是道听途说,在下等从未见过实物。想来必是子虚乌有,当不得真呀!” 已经有些喝高了的苏舜钦趁势道:“宁令言语有失,该罚!该罚!” 野利遇乞高声道:“本宁令自出娘胎,于喝酒上就没认输过。方大人,可敢与本宁令一搏?” 方仲永也自诩酒国英雄,高声道:“怕个谁来?店家,上汾酒干酿,最烈的那种!” 满满一大坛汾酒上了桌,苏舜钦一把拍开泥封,酒香扑鼻。赞了一声“好酒”,急命店家拿大碗。 倒上满满一碗,苏舜钦一口饮尽,又赞了一声“好酒”,扑倒在几案上。 赵日新一看大惊,急忙上前探视,随后尴尬地说道:“苏大人喝醉了!” 可不是喝醉了?这位酒鬼仁兄面色潮红,口吐酒香,还在喃喃自语着“好酒”呢! 野利遇乞松开了紧握的短刀,笑道:“果然是好酒!大漠苦寒,本宁令最喜烈酒,虽数十碗而不醉,不知方大人可饮几盏?” 第一二二章 皇帝自有他爹管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二二章  皇帝自有他爹管 待回到馆驿,方仲永哪里还有一丝醉意。 急命人将准备好的温水往肚子里灌。喝得不能再喝了,重重地往胃部一拳,各种液体混杂着食物自口鼻涌出。 方仲永大喝一声:“拿漏斗来。折大,你看清我刚才击打的位置了吧?先把我绑起来,然后用漏斗使劲灌水,再击打我使水喷出。快呀,我的性命就攥在你手里了!” 绑人、灌水,折老大完成的都很好。到痛殴方仲永的时候,这家伙就怂了。 方仲永无奈,命令狄青在自己身上练拳击。 狄青多听话啊,嘭的一拳就打出去了,方仲永就再次表演了一出天女散花。 狄青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把大帅打吐了?不是说大帅很厉害吗? 隐隐感觉到有些腹痛,方仲永一咬牙:“还不够,上金汁!” 金汁者,五谷轮回之所不明液体也。因为药效猛烈,非生死攸关之时不可轻用。 二人大惊:“即便是酒劲太烈,多喝些醒酒汤也就是了。何必出此下策啊?” “你们想害死我吗?快端上来。若是我昏迷过去,即刻灌服巴豆汤通便。切记切记!” 一碗金汁入喉,方仲永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失策呀!想要除去野利遇乞,可以用别的法子呀,干嘛非得把自己搭上。 又结合巴豆汤这一通便神器,整个馆驿是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比起方仲永的狼狈,野利遇乞就体面多了。用银针试了毒,又寻大夫看了脉相。一切都好,皆大欢喜。 野利遇乞还很奇怪:“莫非是我看错了?这方仲永真的只是个迂腐的文士?” 三日后,野利遇乞回到西平府。觉得腹痛难忍,大夫开治疗腹疾方剂若干,寻转轻。五日后,腹中如同刀绞,遂一命呜呼。死前高呼某人名讳,痛骂不已。 消息传来,方仲永付之一笑:“这真是拉不出屎怨茅坑。本官也是偶感腹痛,幸有良方治愈。野利宁令不幸离世,定然是庸医害人。早告诉他不要相信西夏的西医了,还是中原的中医可靠呀!没文化,真可怕呀!” 这句话要是被赵祯听见了,一定会加上一句:有文化的人更可怕。 春,正月,甲辰,雷。麟、府州及陕西大雨雹。 丙午,以灾异屡见,下诏求直言,限半月内实封进纳。 癸卯,同知礼院宋祁上疏曰:“去年火焚兴国寺浮屠,延燔艺祖神御殿,已而盗坏宗庙扣器者再,则神不昭格之意也。自昔灾异之发,远者十数年,近者三四年,随方辄应,类无虚岁。而罪己之问不形于诏书,思患之谋不留于询逮,逾时越月,群下默然。间者但引缁黄,晨斋夕呗,修不经之细祝,塞可惧之大变,人且未信,天胡可欺!臣诚至愚,窃恐销伏之间未得为计也。伏望陛下普诏百执,各贡所怀,留神省阅。” 乙卯,大理评事、监在京店宅务苏舜钦诣匦通疏曰:“臣闻河东地大震,历旬不止;孟春之初,雷电暴作。臣以为国家阙失,众臣莫敢为陛下言者,唯天丁宁以告陛下。陛下果能霈发明诏,许群臣皆得献言,臣初闻之,踊跃欣忭!旬日间颇有言事者,其间岂无切中时病?而未闻朝廷举行,是亦收虚言而不根实效也。窃见纲纪堕败,政化阙失,其事甚众,不可概举,谨条大者二事以闻。 “一曰正心。心正则神明集而万条理。今民间传陛下比年稍迩俳优,燕乐逾节,赐予过度。燕乐逾节则荡,赐予过度则侈;荡则政事不亲,侈则用度不足。臣窃观国史,见祖宗日视朝,旰昃方罢,犹坐后苑门,有白事者,立得召对,委曲询访,小善必纳。真宗末年不豫,始间日视朝。 “今陛下春秋鼎盛,实宵衣旰食求治之秋,乃隔日御殿,此政事不亲也。又,府库匮竭,民鲜盖藏,诛敛科率,殆无虚日。三司计度经费,二十倍于祖宗时,此用度不足也。望陛下修己以御人,洗心以鉴物,勤听断,舍燕安,放弃优谐近习之纤人,亲近刚明鲠正之良士,因此灾变,以思永图。 “二曰择贤。夫明主劳于求贤而逸于任使,然盈庭之士,不须尽择,在择一二辅臣及御史谏官而已。昨王随自吏部侍郎、平章事超越十资,复为上相。此乃非常之恩,必待非常之才,而随虚庸邪诌,非辅相器,降麻之后,物论沸腾,故疾缠其身,灾仍于国。又,石中立顷在朝行,以诙谐自任,今处之近辅,物望甚轻,人情所忽,盖近臣多非才者。陛下左右尚如此,天下官吏可知也。 “且张观为御史中丞,高若讷为司谏,二人者皆登高第,颇以文词进,而温和柔懦,无刚直敢言之气。斯皆执政引置,欲其缄默,不敢举其私,时有所言,则必暗相关说。故御史、谏官之任,臣欲陛下亲择之,不令出执政门下。台谏官既得其人,则近臣不敢为过,乃驭下之策也。 “臣以为陛下身既勤俭,辅弼、台谏又皆得人,则天下何忧不治,灾异何由而生!惟陛下惟陛下少留意焉!” 丙辰,以灾异,诏转运使、提点刑狱案所部吏以闻。 上封者言:“自变茶法,岁辇京师银绢易刍粟于河北,配扰居民,内虚府库,外困商旅,非便。” 直史馆苏绅上疏曰:“星之丽天,犹万国之附王者。下之畔上,故星亦畔天。今大异若此,得非任事之臣逾常分乎?朝廷事无大小,委之**,至于黜陟之柄,亦或得专。夫大臣平日宜辩论官才,使陛下周知在位之能否,及有除拟,可以随才任用,使进擢之人知恩出于上,则威福不外分也。今则不然,每一官阙,但阅其履历,附以比例,而陛下无复有所更。故竞进之徒,趋走权门,经营捷径,恩命未出于上,而请托已行于下矣。祖宗时擢用要官,惟才是用,臣下莫得先知,故被擢之人,咸思自厉。此无它,讲求有素而大权不在于下也。 “雷者,天之号令。今方春而雷,天其或者欲陛下出号令以震动天下,宜及于早,而矫臣下舒缓之咎。凡朝廷事,无巨细,无内外,取其先急者,悉关圣虑而振肃之,不可缓也。夫星变既有下畔上之象,地震又有阴侵阳之证,天意恐陛下未悟也,更以震雷警之,欲陛下先事为备,则患祸消而福祥至矣。” 直史馆叶清臣上疏曰:“陛下临朝渊默,垂拱仰成,事无大小,有议皆可。使辅相之臣竭忠无私,皆如萧、曹、房、杜则可;一有不及,才或非伦,则误陛下事多矣。今有一人进擢,则曰宰相某之亲旧也;一人罢黜,则曰宰相某之嫌隙也。由是天下嚣然,不曰自陛下出而曰由宰相得,非臣阴之盛而易天地之序者乎? “京房曰:‘臣事虽正,专必震。’彼正而专犹且震,况专而不正,安得不溃阴阳之气而致天地之变乎!此地震之所由至也。臣愿陛下用天之高明刚健,法太祖之英武肃果,太宗之神睿聪察,先皇帝之精勤明哲,然后官人以材如周文,以法绳下如汉宣,招谏迁善如唐文皇。若此,何惧后患之不消,福庆之不臻哉!” 校书郎张方平上七事:一曰密机事,二曰用威断,三曰广言路,四曰重图任,五曰正有司,六曰信命令,七曰示戒惧。 御史中丞张观亦言:“承平日久,政宽法慢,用度渐侈,风俗渐薄,以致灾异。”因上四事:一曰知人,二曰严禁:三曰尚质,四曰节用。 看晕了吧?要言之一句话,皇上您昏聩,亲小人,远贤臣,导致朝堂乌烟瘴气,所以您在上天的父就降下灾异来提醒您。 赵祯也是这样想的,但一点都不认同。 “这帮子言官,动辄就以天命示警来胁迫朕。这地动岂是朕失德所致?春天打了一下雷,也能扯到宰辅不力上,真的是服了他们了。”赵祯如是抱怨道。 会听到、敢听到这样的话的人,除了陈琳还能有谁? 陈琳劝解道:“自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之说,灾异就是群臣限制君王权利的不二法宝。不过是打着为国为民的幌子,行营私之实罢了。但老奴以为,韩琦所奏也有些道理。” “喔?难得听大伴说起朝政,朕自当洗耳恭听呀!” “老奴僭越了。这王随、陈尧佐确实是年龄大了些,可退职荣养,以显官家之恩德。至于旁人,贬也就贬了吧!” “大伴难道看不出他们的言外之意?” “不过是为范仲淹张目而已。范仲淹自到饶州任上,勤勉无怨,颇有政绩,确实可称得上贤才。然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事事听从臣子谏言,圣主所不取也。” 赵祯深以为然:“还是大伴一心为我皇家着想。别看这些自命清流的文官,说起来是惊天动地,只怕做起来就未必有多高明的手段了。此番元昊派人赴五台山进香,名为礼佛,实为刺探。你看看,有几个人应对得当的?” 陈琳笑道:“据细作回报。代州知州恐应付不来,托词引方仲永前往代州赈灾,与野利遇乞好是一番较量。也不知方仲永使了什么手段,竟使得野利遇乞毒发身亡。方仲永用金汁、巴豆排毒,也是苦不堪言。” “消息确实吗?野利果真亡于方仲永之手?” “确实。只不知是何种药物,竟如此歹毒?野利遇乞自称西夏悍将,所率山军所向披靡,哪知道竟死得这般糊涂。实在是一大快事呀!听到消息后,老奴还多喝了一杯呢。” “既如此,不可不赏!” 二月,庚午,诏自今日御前殿视事,用苏舜钦之言也。 右司谏韩琦再上疏言:“宰臣王随,登庸以来,众望不协,差除任性,褊躁伤体。庙堂之上,不闻长材远略,仰益盛化,徒有延纳僧道,信奉巫祝之癖,贻诮中外。而自宿疚之作,几涉周星,安卧私家,备礼求退。方天地有大灾变,陛下责躬问道之际,曾未入见,而扶疾于中书视事,引擢亲旧,怡然自居。暨物议沸腾,则简其拜礼,勉强入见,面求假告,都无省愧之心,固宠慢上,寡识不恭久咎,自古无有。 次则陈尧佐男述古,监左藏库,官不成资,未经三司保奏,而引界满酬奖之条,擢任三门白波发运使。参知政事韩亿,初乞男综不以资叙回授兄纲,将朝廷要职从便退换,如己家之物,紊乱纲纪,举朝非笑。此二事,陛下若忽而小人,因循不问,彼必愈任威福,公行不善,更无畏矣。 又,石中立本以艺文进,不能少有建明,但滑稽谈笑之誉,为人所称;处翰墨之司,固当其职,若参决大政,诚非所长。况复仍岁以来,灾异间作,则燮理之任,正当其责。而使陛下引咎求言,继日临朝,遍责剌牧长吏各修其职,独**之臣皆以为过不在己,泰然自处于皋、夔、稷、契之右。臣僚欲广陛下之德,已颁前诏于天下,而罢立期限,则皆仰而不从,盖臣事专而君道之弱明应矣。伏望出臣此疏,明示中书,委御史台于朝堂集百官会议,正其是非,以塞群议。” 帝嘉纳之。 三月,戊戌朔,宰臣王随罢为彰信节度使、同平章事,陈尧佐罢为淮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郑州,韩亿罢为户部侍郎,石中立罢为户部侍郎、资政殿学士。 以判河南府张士逊为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户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章得象以本官平章事,参知政事晏殊同知枢密院事,权三司使王博文、知永兴军陈执中并同知枢密院事。 方仲永因赈济灾民有方,又进炼钢新法,加升节度观察留后,协知永兴军。 韩琦觉得自己最近的建议都被皇帝采纳,吾皇真乃善纳忠言的明君呀!既是明君,岂可无贤臣协助? 遂再上奏疏:“岂陛下择辅弼未得其人故邪?若杜衍、宋道辅、胥偃、宋郊、范仲淹,众以为忠正之臣,可备进擢。不然,尝所用者王曾、吕夷简、蔡齐、宋绶,亦人所属望,何不图任也?” 帝不听。 第一二三章 磨刀霍霍向猪羊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二三章   磨刀霍霍向猪羊 既然方仲永由临时差遣的安抚使转为坐地官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家眷接到永兴军路治所,京兆府长安了。 要不然,长时间不能阴阳调和,对身心健康会有较大伤害,也不利于社会的安定团结不是? 家信很快就来了,随着家信来的还有俏婢猫奴与忠叔。 “搞什么鬼?”方仲永嘟囔着,打开了二位夫人的书信。 信中,晏溶月先是说明家有二老需要供奉,又有幼子需要哺育,所以不能陪伴夫君左右。望夫君保重身体,勿使家中观念云云。 王凌薇的信就热辣了许多。先是炫耀自己的肚皮越来越大了,腹中孩子多闹腾了。又说自己多么地思念夫君,夜不能寐了,顺便说些夫妻间的情话,并附赠鲜红唇印一枚,以解夫君相思之苦。 这个缠人的小妖精,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只会让夫君的火气更大吗? 强压某处传来的热胀,方仲永先跟忠叔打了个招呼,又问猫奴:“你怎么来了?” 许是方仲永的口气有些冲,猫奴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忠叔尴尬地上前解释道:“临行时,猫奴已经老爷、老夫人及二位夫人同意,正式纳为少爷的如夫人了。” 方仲永不耐烦地说道:“什么老爷夫人的,随便给我找个老婆,他们问过我的意思了吗?” “问过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是问过东夫人的意见了。东夫人说,少爷垂涎已久,让少爷等的时间太长了不好。我说少爷,这里也没有外人,您就别装了行吗?”忠叔对方仲永的装腔作势很是看不上眼,决定揭穿他虚伪的嘴脸。 方仲永尴尬一笑:“这不都是酒后戏言嘛!再说了,猫奴你愿意吗?” “不愿意。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妾身好命苦啊!”说着,猫奴还嘤嘤嘤嘤地哭了起来。只是干打雷不下雨,脸上全都是笑眯眯的模样。 方仲永正色道:“你我相识多年,要说对你毫无感觉那是自欺欺人。但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要知道,如夫人和夫人不是一个概念,日后所生子女的地位也是不同。世俗礼法所致,我也没有办法改变。 你既出自我方家,少爷我今天说句大话,不管是军中好汉还是两榜进士,自可任你挑选。你不用担心出身,我自当禀明父母认你为义妹。我方仲永的妹妹,能看上他,是他八辈子修不来的福气,谁敢嫌弃?哪个敢不欣然从命?你可要想清楚了!” 一席话说得猫奴泪花涟涟,娇声道:“义妹终究还是外人,妾身只想当少爷的内人!少爷,你就从了奴家吧!” 忠叔见场面有些不堪,竖起个大拇指,就准备悄悄退下,给这干柴烈火的男女腾出地儿来。 方仲永看着杏眼含春的猫奴,吓了一跳,忙说道:“你先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你既然心甘情愿,少爷也不能让你这娇滴滴的美人便宜了别人不是?忠叔,你去安排布置一番。既不能风风光光地娶猫奴进门,又岂可缺少了洞房花烛? 另外,童子军有多少人随你来到此处?哦,只有二十余人呀?你去城外购置好的农庄暂且安置,过两天我去看你们。” 因是小妾进门,方仲永也没有大排宴筵,仅摆了几桌酒席,请一直跟随的禁军兄弟们畅饮了一番。 看着娇艳如花的猫奴,折老大这个混蛋,仗着皮厚,居然当面问起了厨娘的事情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拉着方仲永拼酒。还是公孙策懂事,戏谑道:“大家看猫奴夫人红唇欲滴,咱们不可坏了大帅的大事呀!” 方仲永不肯做重色轻友的小人,只得说道:“兄弟们吃好喝好,本帅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着大伙儿了。狄青,你一定要把大家陪好,特别是折大!” 当晚,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所谓春眠不觉晓。似乎是一觉醒来,已是两天后了。 方仲永决意离开那缠人的小妖精,用尽全力,没能实现。看来不是咱不努力,而是敌人太强大呀!夏桀、商纣、唐明皇死得冤呀! 多亏忠叔前来救命,消灭了妖精——不行,怎么舍得——是暂时逼退了妖精,邀请方大老爷去城外踏春。 踏春好呀!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有益身心健康,说不定还能写出一篇好的作文呢? 方仲永只带折大、李二等十余个老兵,两辆马车就很低调地出城了。咱是好官,不兴那些虚头巴脑的排场,而且今天的活动不适合太多的人在场,因为似乎,好像,大概不太合法。 到了农庄,那些童子军已是早早地起床操练,武装越野、侦察、格斗等项目开展的有声有色。还有一个冒着料峭的春寒,进行水上武装泅渡训练。 随着大熊一声“集合”,所有人迅速集结完毕,单膝跪地拱手道:“见过恩公!” 方仲永摆摆手道:“我不是你们的恩公,你们的恩公是官家是朝廷。我已任马帅多日,你等可以称我为大帅。你们要时刻牢记官家与朝廷的恩德,杀敌报国,扬我国威。” 高调唱完了,方仲永又道:“你们可知,本帅为何要召集你们来到此处?” 韩林儿朗声道:“定然是大帅要考教我等是否勤加操练,各项技能是否掌握好了!启禀大帅,童子军二十三人,除司马青云外,俱都完成各科训练。请大帅训示!” 司马青云不干了:“我那是赞画谋略,跟你们训练的科目不一样,才导致最后在体能测试时,未曾过关。比看地图,计算军需,你们谁胜过了我?” 看着瘦弱的司马青云,方仲永问道:“如果你不能跟上其他战友,又怎么去参谋军事?体能必须过关,否则逐出队伍!” 又对众人高声道:“此番本帅召集你们,是要考验你们是不是真正地掌握了各项作战技能。平时的训练再出色,没有见过血,那就不叫真正的军人。不要跟本帅说你们剿灭过山贼,军队作战与山贼是两码事。 西夏李元昊狼子野心,图谋我大宋久矣。本帅令,你等分成四个小队,分别进入兴庆府、西平府、洪州及延安府。时刻注意保护好自己,刺探军情,想方设法传递消息。务必使本帅能较快掌握西夏大型的军事调动,以便做出应对。” 司马青云疑惑道:“延安府怎么成了敌方?” “延安府自然不是敌方。但西夏细作甚多,第四队就由你带领,大熊从旁协助,肃清细作,抓捕内奸。你武功不好,不宜深入敌后,正好发挥你的强项,甄别奸佞,确保后方无忧。为方便起见,你们就以代号相称。从一号到二十三号,具体怎么排,本帅不问,把名单报上来就行了。信鸽、密语你们都会使用吧! 最后,本帅再次提醒你们,这不是训练!深入敌后,除了你身边的战友,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信任的。所以,你们要想清楚了,有愿意退出者,发放路费遣返回家。但不得泄露任何有关童子军的事情,违者死!” 韩林儿撇撇嘴:“大帅您逗我们玩呢吧?回家?回哪儿?童子军就是我们的家,您就是我们的父亲!敢有私自退出者,敢有背叛大帅者,共诛之!” 方仲永赞道:“好!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且让本帅看看你们的本事!” 一向冒充老实人的李二说道:“大帅,这些小娃娃没什么经验。要不,让我和小七先带带他们?也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小七也娇笑着说道:“化妆潜行,小的是最擅长的啦!” “怎么,手痒痒了?”方仲永问道。 折老大拍拍肚子:“这整天跟着大帅吃香喝辣,肚皮上的肥肉都出来了。再不出去耍耍,只怕都拎不动刀了。我们老哥几个也要去!” 方仲永笑了:“让你们今天跟来,就是这个意思。多好的少年呀,若是不明不白地就牺牲了,未免可惜了。我给你们个权力,你们可以否决小队长的决定三次。当然了,如果还需要否决的话,那就说明这个小队长是不合适的。第四次,就直接撤换掉,由你们代行小队长。” 狼多肉少,四个小队怎么着也用不了十几个指导员。就这样,恶形恶相的折大与马六被华丽丽地无视了,捎带脚的,娘们唧唧的小七也被抛弃了。 看小七泫然欲泣的模样,方仲永斥道:“演给谁看呢?露一手让他们瞧瞧,他们不就信服了吗?” 小七点点头,快步进屋,捯饬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风姿绰约的花信少妇就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只见那少妇娇声问道:“几位小郎君,为何来到我这孀居的可怜人家中?” 折老大很没品的笑问:“你们怎么回事,还带着奶妈来了?莫不是嫌吃不饱?” 少年们恼羞成怒,掣出兵刃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在这儿戏耍我等?” “奴家是小七爷爷呀!怎么,不认识了?” 方仲永见时机成熟,说道:“好了,不要再闹了。你们要知道,此次的任务是打探军情,二不是杀人。所以像你们七叔这样的人,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为了给你们增加胜算,本帅另外送你们些好东西。把后面一辆马车打开,看看你们的新玩意儿!” 方仲永把秘密武器一一展示:“**弹你们都用过,但这种**弹为本帅秘制,威力惊人,留作保命之用。朴刀、飞斧都是精钢所制,不敢说吹毛断发,但也可说是挡者披靡。” 最后,方仲永又拿出一把像短剑却有三楞的物事,介绍道:“这是***,穿透力极强,放血迅速。任你是盖世豪杰,挨了一刺必定流血不止而亡。” 得到了新玩具的少年们,看自己大帅如此厚爱,士气高昂,高声喊道:“死战!死战!” “不!我不要你们死战!我要你们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把敌人弄死!存人失地,人地两得;存地失人,人地两失。” 第一二四章 改变世界的男人(一)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二四章   改变世界的男人(一) 就在方仲永磨刀霍霍之际,李元昊也加快了磨刀的速度。 虽然野利遇乞挂了,但方仲永可没有本事把那群西夏使者全部杀光,河东防备甚严的情况还是被传了出去。 一般情况下,既然对方已经有了戒备,就应该偃旗息鼓或者是另辟蹊径才是。 但李元昊是谁?那可是明知山有虎,也要凑过去看看是公是母的枭雄。 枭雄嘛,脑回路自然是与寻常人不同。你不是戒备森严吗?我就偏要打你这里。当然,也不排除李元昊已经看透了大宋外强中干的虚弱本质。 他看明白了,有人就糊涂了,比如他的叔叔山遇惟亮。 大家开开心心地做生意,快快乐乐地过日子不好吗?干嘛非要打打杀杀的呢? 惟亮与其弟惟水掌控左右厢军,位高权重。他哥俩不同意,李元昊也没招儿。 就这样拉拉扯扯地到了七月,李元昊眼看暑假将至,就再次提出了去延州过夏令营的建议。 山遇惟亮还是那句话:“赵宋国富民强,岂可轻侮?若宋人举国来犯,我大夏拿什么抵挡?再说了,我夏人不善耕种,要那些土地有个屁用?还是在这大漠荒原来的快活。” 一向唯哥哥马首是瞻的山遇惟水也是类似的说辞,还拿出长辈的口气教训李元昊:“我王族得前唐赐姓李,又得赵宋官家赐姓赵,这是多大的荣耀呀!不是叔叔说你,你擅自改姓就是数典忘祖,愧对列祖列宗!还是好好的做你的西平王为好,免得惹怒了赵宋,不好收场呀!” 一干脑满肠肥的勋贵官僚,纷纷为山遇兄弟点赞。 当然,也有不甘沉寂的。 如这位野利遇乞的弟弟野利旺荣,慷慨激昂:“宋狗卑鄙无耻,只会耍弄阴谋诡计,阵战懦弱如羊。臣自领三千铁骑,必踏平宋境。”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三千骑兵就能踏平大宋,辽皇岂不是称霸世界好多年了? 李元昊挥手斥被怒火烧昏了头的右厢军副都统,很是平和地说道:“朕之叔父所言甚是有理,众卿可有旁议?” 见元昊退缩,主和派觉得自己的春天到了,纷纷进言。 一时间,似乎世界即将和平了一般。 元昊耐着性子听完,一拍手,喊道:“张元,你可都记下了?凡今日谏言与宋和睦者,你领飞龙院逐一查探,看看是否有里通外国、欺君罔上者。一旦查实,夷三族!” 众人噤言。 山遇惟亮越想越气,元昊你个瘪犊子太不把叔父放在眼里了。要不是我大仁大义,说不定,说不定…… 本欲再次发言纠正元昊的错误,却被弟弟惟水拉住了。 元昊也是越想越气,我容易吗?我辛辛苦苦地开疆拓土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咱曩霄家世代荣华富贵吗?给懦弱无能的宋人当狗,哪有自己称王称霸来的舒坦? 惟亮是不能留了! 当晚,元昊寻来惟亮的庶出弟弟山遇惟序,劝解道:“大叔年老昏聩,不能任事。且听闻与宋人交往颇多,恐于我国不利。三叔若能举惟亮私通外国,必将其爵位俸禄尽付与!你也不要推脱,不然朕必将尔族斩尽杀绝!” 山遇惟序当即表态:“惟亮目无王法不尊君上,死不足惜!臣这就回家,细细整理惟亮罪状。定要他死得心服口服。” 等山遇惟序回到家,心里却是越想越没谱。就以元昊杀母杀妻杀子的个性,捎带脚的杀个叔叔好像没什么困难吧?野利旺荣早就想当左厢军都统了,就算是搞掉了惟亮只怕也轮不到我来坐那个位子?何必枉为小人呢! 不行!好歹是一父所出,不能眼睁睁看着惟亮一家几百口被杀。 趁天黑,惟序悄悄地找到了他的大哥惟亮,把元昊的阴谋诡计说了一遍。 惟亮大惊:“元昊怎么下得了这般毒手?我可是他的亲叔父呀!” 惟序对大哥的迂腐很是不耐:“叔父又如何?能比得上母亲吗?他杀卫慕太后时,可曾有一丝的手软?大哥,速想法逃命吧!” “如之奈何?” “这大夏是不能待了,要不为兄去西平军府?那里地近黄头回纥,若是元昊追来,可遁入回纥暂避。” 惟序被大哥惟亮的无知打败了:“元昊昨岁侵回纥三部,黄头回纥连个屁都不敢放。你想让黄头庇护你,他敢吗?往东吧!毕竟赵宋强盛,当可保大哥平安无虞。” 山遇惟亮无奈道:“也好!做一富家翁,也好过成刀下鬼。既如此,为兄这就收拾行囊,明日出发。” “元昊逼迫甚紧,你就别细细收拾了。实话告诉你,我最多把时间给你放宽到明日清早。明日清晨,我就会领兵围杀你府里的人。为了我山遇一族上千口的性命,只好委屈大哥了。你连夜收拾细软,多备良马,带上嫂子和侄子侄女们赶紧逃命吧。” 山遇惟亮始终不太相信元昊会对自己这个亲叔叔下毒手,慢慢悠悠地收拾行囊,慢慢悠悠地逃命。 直到元昊正式发布命令,声称惟亮叛国,各处军队对他这个王叔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客气。屠刀快要砍到头上的时候,山遇惟亮紧张了。 奈何久疏战阵,锦衣玉食多年,又哪里能挥得动刀、骑得了快马?一路上折损了不少人手,花出去了无数的买路钱,再有部曲拼死护卫,才侥幸逃生。 九月,山遇惟亮带着他的妻子、儿女、亲戚二十余人和一些珍宝、良马到达永兴军路保安军。 见到知保安军朱吉后,惟亮具言元昊谋反事,意欲寻求庇护,并不惜以西夏兵马部署等军情作为投名状。 朱吉区区一个知县级别的小官,哪里敢对如此大事胡乱表态。当下表示,朱某官卑职小,不敢善专,需报请延州知州郭劝决断。 那郭劝本是个迂阔的文人,自诩节烈,向来看不上卖国求荣的叛贼——不论他是哪国的叛贼。心下先是不喜,与延州钤辖李渭讨论此事时,语多倾向。 李渭比之郭劝更为迂腐,以为元昊素来恭顺,在多次向朝廷的奏表里还是自称“臣”如何如何,实在是大大的忠臣。惟亮定然是做下了不法之事,为元昊所不容,才托言元昊谋逆。 满怀希望的山遇惟亮,眼睁睁地看着赵宋一文一武两位官员生生的把自己定位成逃犯,急了:“还请二位大人明查啊!本王在西夏素有贤名,只因不愿意与元昊同流合污,与天朝上国为敌,才不得已前来投奔。还请大人细看兵马部署图,便知本王是否真心投效!” 郭劝冷笑一声:“本朝除宗室外,王爵都是追赠。但不知你是哪里的王?如此念念不忘旧主,还敢说是前来投效?分明是野利遇乞刺探不成,反伤了性命。你西夏又生奸计,让你诈降,以悉知我军事民生,是也不是?” 李渭恍然大悟:“多亏大人提醒。下官本还有些恻隐之心,以为妥善安置此人也就是了。没想到,竟还有这般隐情。只是,下官素以为元昊恭顺,大人何以知之内情?” 郭劝哈哈大笑:“还不都是咱们那位小方大人做出来的好事。据传,野利遇乞临死,可是把小方大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呀!本官素喜少年英豪,渴欲一见。只是方大人代知永兴军,贵人事忙,无暇到这穷乡僻壤。甚憾,甚憾呀!” 话音刚落,忽听一人朗声笑道:“谁说我事忙了?郭大人耿直敢言的威名,本官是歆慕已久的。只是俗务繁多,缘悭一面呀!” 抬头看去,却见方仲永领着公孙策、折大、司马青云一行进了州衙。 郭劝怒道:“你是何人?为何到此,偷听本官机密?” “我就是你口中的小方大人,郭知州莫非是想学那叶公?嘴上仰慕,实际上是讨厌?” 验明正身,序礼看座。 还没等郭劝发问,山遇惟亮就说话了:“你就是方仲永?” “如假包换,正是本官。怎么,你这个西夏的王叔,难道认识我?” 山遇惟亮嘿嘿一笑:“不认识!但野利遇乞这样的老狐狸,都着了你的道儿,想必阁下定然是手段出众了。今日一见,果然是天朝上国,人品不凡,在下佩服之至!” 方仲永笑道:“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本官就是为了你而来的。你且宽心等待些时日,待查明真相,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山遇惟亮忐忑不安地退下后,李渭说道:“这惟亮欲行细作之事,方大人为何还对他如此客气?” 没有外人了,方仲永也就不客气了。一拍桌子,怒骂道:“放屁!有用王叔当细作的吗?你还以为你延州是固若金汤,针插不进?非得重要人物出面,行那苦肉计?司马,说说你这一段时间的成绩!” 司马青云说道:“好教各位大人知晓。在下奉权知永兴军方大人之命,秘密搜捕西夏、北辽细作。共捕获各类细作五百余人,其中西夏三百余,北辽百余,回纥、青唐百余。有实证者,俱已处死。” 折老大接口道:“没有实证的,也弄死了!谁有那个闲工夫一一甄别!” 李渭老脸挂不住了,怒极反笑:“方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枢密使呢?” “我方仲永不是枢密使,但想拿下你个小小的钤辖,还真费不了多大的事儿!你也别跟我冷笑,若是元昊真的反了,哭你都来不及! 我知道你素来讲究爱民,为官也算是有些政绩。但你一介酸腐文人,领什么兵?你会打仗吗?本官这就奏请朝廷,革去你延州兵马钤辖之职,另行任用。 你也别恨我,以后你就知道是为你好了。我知道错不在你,错在枢密院。用一只羊去防御饿狼,真是不知道,他们的脑袋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第一二五章 改变世界的男人(二)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二五章  改变世界的男人(二) 对郭劝,方仲永就客气多了,毕竟这位老先生的人品道德还是杠杠的。对付敢怼赵祯最敬爱的杨太后的弟弟的猛人,要讲究方法策略。再说了,方仲永现在还不是首相,一州刺史也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搞掉的。 方仲永先是表示歉意:“郭大人是否觉得,方某有些猖狂了?” “年轻人骤登高位,跋扈一些在所难免。”郭劝很是冷淡。 方仲永可不想平白落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声,解释道:“不是方某轻狂,实在是事态紧急,不得已而为之。再者说,此时弹劾李大人,总比事后被追责好。” “何出此言?” 方仲永抱着与人为善的心态,决定把话说透:“郭刺史以为元昊是何等样人?” 不等郭劝回答,方仲永说道:“一句狼子野心都不足以形容。否则,我又何必冒着巨大的风险除去野利遇乞?敌之英豪,我之仇寇。” 郭劝这才对方仲永的印象有些好转,问道:“既如此,何不遣返山遇惟亮?也好看其内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郭大人呀!您也太看得起惟亮了!就他那个货色,有什么本事与元昊相争?除了寒了心向我朝的众人之心,没有任何用处。” “留下来,难道就有用处了?” 方仲永一笑:“当然有用了!郭大人熟读诗书,当知千金市马骨吧?” “燕昭王旧事,老夫岂能不知?你言下之意,是要把这山遇惟亮当成千金马骨了?” 方仲永很有深意的一笑:“他可不仅仅是马骨。” 此时,马骨山遇惟亮在馆驿惴惴不安地接待了一位客人——公孙策。 理想的丰满,现实的骨感,让这位自以为是个人物的王叔一下子成长起来。 以西夏王叔之尊,对无官无职的公孙策热情至极。 公孙策谢绝了惟亮姬妾的服侍,问道:“未知王叔想要什么?先说好,出了这个门,王叔一称可以休矣!” 惟亮尴尬一笑:“临来时,还想着谋些好处,不能堕了我山遇一族的威名。如今看来,能侥幸活命,已是天大的万幸。何敢再奢求其他?” “不奢求!一点都不奢求。王叔出身高贵,又心向我天朝。为此,不惜抛弃王爵与元昊决裂,实乃大大的忠臣。 因此,我家大人干冒天大的风险,力保王叔不被遣返。而且,我家大人还会极力为王叔争取爵位。先说好,王爵是不可能的。但诸如安乐公、归义侯之类的虚爵,当无大碍。” 几乎陷入绝境的山遇惟亮,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晕晕乎乎。 惟亮不可置信地说道:“外臣与方大人素昧平生,何以如此眷顾?” 公孙策也没把惟亮当成傻子,解释道:“我家大人最重英雄豪杰。王叔为西夏贵胄,英武不凡,通晓军略。他日,还要仰仗王叔之处多矣!王叔不可妄自菲薄。只等王叔立下大功,再谋一醉。” 惟亮很狗腿地说道:“明白,在下明白。” 说着,从怀里掏出早就绘制好的西夏军事部署图,双手奉上:“这是在下精心绘制的部署图,请先生务必转交给方大人,以示在下的诚意。” 等公孙策把部署图交到方仲永手里的时候,方仲永随手就放到了一边。 公孙策很是不解:“这军略图事关重大,为何大人弃如敝履?” 方仲永嗤笑道:“山遇惟亮志大才疏,不掌兵事久矣。对西夏军的战力、部署早已陌生,他所谓的精心绘制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不足采信。不过是视其为千金马骨而已。” 公孙策很是疑惑:“彼辈蛮夷,需要大人如此慎重地对待吗?即便是元昊有反意,天兵一至,立为齑粉。小小的山遇惟亮,能起到马骨的作用吗?况且,西夏蛮夷有何人才?侥幸识得之乎,便敢自称文士。如此‘贤才’,我大宋多如牛毛招之无用呀!” 公孙策的态度代表了宋人普遍的观点。 我中华即天朝上国,我中华的文化是最高级的,我中华的礼仪是最完美的,我中华的人民是最富庶的,我中华的军队自然也是最厉害的。 前几点都没什么毛病,非我中华子孙者皆为蛮夷的极端看法,方仲永也是赞成的。因为在已知世界里,西夏、北辽还有用石制工具生产生活的,棒子国还真的在使用棒子,倭瓜国的女人们连裤子还穿不起。 但最后一点——军队是最厉害的,方仲永表示,呵呵!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作战方面,往往是文明干不过野蛮,先进敌不了落后。雅典毁于罗马,两宋亡于金元,朱明殇于满清。 难道真的是,文明、富庶必然导致体魄与战斗意志的下降?难道我泱泱中华真的跳不出这个怪圈,非得要一次次地亡于蛮夷,又一次次地从灰烬中艰难地浴火重生? 浴火重生说起来壮烈,可那得多疼啊!咱能不能少重生一次呢? 现在,机会来了! 操作的好的话,山遇惟亮就是那个契机,就是那个改变世界的男人! 思索已定,方仲永提笔写起了奏章: 臣仲永昧死以闻 今有西夏元昊之叔曰山遇惟亮者,率众来投。具言元昊反意昭然,且谋划已久,欲攻我鄜延…… 有李渭等人以为元昊恭顺,不以为然,意遣返惟亮。然元昊狼子野心,盖世枭雄,必不肯久居人下,其自立为帝之日不远矣。我大宋应早作应对,以免有不忍言之事…… 惟亮者,庸人也,素无大志。可高其爵禄,立为榜样,以为招徕西夏军民。 且臣听闻燕云地心慕我朝者不过十之一二,多有汉人以入辽为官为荣,何也?有奶便是娘而已。 …… …… 写完了奏章,方仲永交给窦守志:“劳烦窦公公亲自走一趟京城,务必将此奏章亲自交到官家手里。在官家与政事堂诸公商议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看到这里面的内容。你明白吗? 另外,我有几句话烦你转奏官家,若是准许了微臣所议,务必请官家慎重对待。臣不才,愿独当一面,并请即调范仲淹入延州为知州。 这些话,窦公公心里记下就行。若是官家不许,则诸事休提。” 窦守志见范仲淹这般慎重,感觉事关重大:“方大人尽管放心。奴婢立刻出发,保证不出任何纰漏。若是坏了大人的事儿,提头来见。” 方仲永摇摇头道:“这不是我的事,而是朝廷的事,也是我大宋万万黎民的事。我也知道你们的规矩,陈公公知道了也无妨。但禁中人多嘴杂,一定要提防泄露消息,不可使外人,特别是夏辽细作得知奏章详情。” 也许是方仲永关于燕云的说辞打动了赵祯,批复很快就来了。 赵祯的朱批是:尔之真情朕实鉴之,所奏朕亦甚以为是。且百官乏味,朕甚是想你,亦有些朝事想和你商量。 另附口信一条:西边苦寒,不利养生,人多好饮酒御寒。不知你吃酒否?若饮可戒之! 累脱了皮的窦守志又跑了回来,当宣旨太监。 其一,诏曰:方仲永公忠体国,思虑深远,可堪大用。特命为殿前副都指挥使,加银青光禄大夫,充知永兴军。 其二,诰曰:晏氏女猫奴者,贤良淑德,宜家宜室,进安人。 看着一旁眼巴巴的山遇惟亮,窦守志笑道:“官家有话要咱家问你,安乐公与归义公这两个封号你喜欢哪一个?” 山遇惟亮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公侯伯子男,公算是爵位的最高等了。再往上就是王了,那就别想了。归义公听着不好听,要不,安乐公? 窦守志笑了:“也好!如此,咱家就恭喜归义公了。只是,官家对公爷甚是想念,要在汴梁为公爷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并诏百官观礼。因此,还请公爷即刻进京,觐见官家。” 喜不自胜的山遇惟亮出门而去,方仲永与窦守志相对一笑:“马骨成矣!” 对于方仲永念念不忘的范仲淹,窦守志的回答是:“官家让奴婢问方大人一句话,为什么朝中那么多的人都为范仲淹说话呢?是朕做错了吗?” 方仲永道:“我记得以前跟官家解释过呀?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看事情的观点不一样而已。哦,小窦子你诓我,官家想问的是,我为什么要拿下郭劝、李渭吧?” “大人英明。” “我不英明,官家才英明。小窦子,你记得把这句话禀报上去。至于为什么拿下他二人,不过是因为,他们只适合在朝堂纵横捭阖或是在内陆安定的环境下做一个牧民官,而不适合在边境与敌作战。” “范仲淹就适合了吗?” “当然。这位范老倌可咸可甜,呃不,可文可武,且又声望卓著。若有他辅助,则西北官民无不敬服,西北可定大半矣。再者说,从饶州调到庆州,平调而已,当不至生什么变故吧?” 窦守志很是为难地张了张嘴,没说话。 是了,赵祯其实是个挺小心眼的人。 因为记恨范仲淹说他没儿子,又担忧朋党之祸,今年十月还特意下诏:向贬范仲淹,盖以密请建立皇太弟侄,非但诋毁大臣。今中外臣僚屡有称荐仲淹者,事涉朋党,宜戒谕之。从今以后,朝廷内外官僚凡上书论及范仲淹被贬一事者一律按朋党论处。 还有一件事,也足以证明赵祯的小心眼。 帝初欲用郊同知枢密院事,中书言故事无自知制诰除执政者,乃先召入翰林为学士。左右知帝遇郊厚,行且大任矣。学士李淑害其庞,欲以奇中之,言于帝曰:“宋,受命之号也。郊,交也。合姓名言之为不祥。”帝弗为意。它日,以谕郊,因改名痒。 及给事中、同知枢密事王博文卒。中书以庠名进,帝曰:“观,先朝状元,合先用。”遂以权御史中丞张观同知枢密院事。 看来调范仲淹来给自己当小弟是没有戏喽! 第一二六章 屹耳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二六章   屹耳 古人常说:天下有德者居之。 这个德字,既指人的品性,也指上天赐予的气运。符合气运的条件之一,就是符合五行的相生相克关系:木、火、土、金、水。 夏为火德,宋承木德。以火燃木,岂不顺理成章、手到擒来?(宋继后周,后周为木德,木生火,宋实为火德。为元昊的半瓶子国学水平送上群嘲吧!) 元昊自认为励精图治,志存高远,保西夏数百万生民,功莫大焉。 十月初,野利仁荣上表称:“乌珠天资聪慧,素有大志。即位六载,恩泽万民。 今宋皇昏庸,辽主无道,以我大夏子民为牛马。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 愿乌珠践极称帝,使我大夏得有明主,使万民得享万世太平!” 大意是说,您赶紧出来给西夏人民当皇帝吧!人家的带头大哥都是皇帝,咱们只是个王,说出去丢人呀! 元昊辞以德薄恩寡,野利仁荣再请。 如此三请三让,元昊深切感受到了“万民”的诚意,觉得再不称帝就是对不起国家和人民了。 是月甲戊日(十一),元昊用杨守素建议,在兴庆府南郊戒坛寺筑坛受封,改名囊霄,称帝建国,国号大夏,改元天授礼法延祚。 时年34岁的元昊自称“世祖始文本武兴法建礼仁孝皇帝”,庙号仁宗,也是唯二的活着就有庙号的皇帝之一。 追谥祖父李继迁为太祖神武皇帝,追谥祖母为顺成懿孝皇后;追谥老爹李德明为太宗光圣皇帝,追谥生母卫慕氏为惠慈敦爱皇后。 同时册封野利氏为皇后,立长子宁明为皇太子。然后大封群臣,南郊祭天。 同时,深谙诡诈之道的李元昊以臣子的身份,遣使到宋上表,追述和表彰他的祖先同中原皇朝的关系及其功劳,说明其建国称帝的合法性,要求宋朝正式承认他的皇帝称号。 得到的回应是可想而知的,赵祯不愿意李元昊与自己平起平坐,下诏"削夺赐姓官爵",关闭榷场,停止互市。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表示严正关切及严厉谴责”,还停止了两国的经贸往来。 削夺赐的赵姓,元昊是巴不得的。自诩雄才大略的元昊早就烦透了赐姓。唐朝赐姓李,宋朝赐姓赵,敢情老子就不能有自己的姓氏了?从此,干脆自称嵬名曩霄——意指祖上就是帝王。 榷场关了,倒是有点影响。可不还有那些“不在意国界”的商人嘛!再者说,只要打下了延州,什么物资没有?再再者说,屁民们缺衣少食,不正好可以激起他们对赵宋的仇恨,作战的时候可以更勇猛一些吗? 十一月,元昊陈兵洪州、龙州,号称十万,为死去的野利遇乞复仇。 又另遣使上表,其表曰:“臣祖宗本后魏帝赫连之旧国,拓跋之遗业也。远祖思恭,当唐季率兵拯难,受封赐姓名。祖继迁,大举义旗,悉降诸部,收临河五镇,下沿境七州。父德明,嗣奉世基,勉从朝命。而臣偶以狂斐,制小蕃文字,改大汉衣冠,革乐之五音为一音,裁礼之九拜为三拜。衣冠既就,文字既行,礼乐既张,器用既备,吐蕃、达靼、张掖、交河、莫不从服,军民屡请愿建邦家,是以受册即皇帝位。伏望陛下许以西郊之地,册为南面之君,敢竭庸愚,常敦欢好。” 用词典雅,暗含威胁。一看就是出自国学知识储备丰富,且又好卖弄文采的张元之手。 新改年号宝元的赵祯一看,这是什么鬼东西?我刚改了年号,就跳出来这么个玩意儿出来恶心我? 更可气的是,两榜进士出身的郭劝、李渭居然还说什么“元昊虽僭中国名号,然阅其表函尚称臣,可渐以礼屈,愿与大臣熟议。”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正月甲寅,知延州郭劝落职知齐州,鄜延钤辖兼知鄜州李渭降授尚食使、知汝州,坐不察敌情也。充知永兴军的方仲永,也吃了一顿排头。 不知道西夏人过不过汉人的新年,互相之间是否会道一声“新年快乐”,但方仲永的新年是一点都不快乐。 老子抛妻弃子来守边疆,不说受到朝廷的慰问与嘉奖,可也不能被元昊你这么个狗东西恶心了吧? 刚巧,朝廷有旨意说“凡能刺探西夏军情者,赏钱十万”。 西夏人的应对是能刺探赵宋军情者,也赏钱十万。 注意,不是十万贯,是真的十万枚铜钱,也就是一百贯。 正当方仲永鄙夷两国朝堂的小气时,更好的行情来了。 元昊对方仲永的脑袋很喜欢,几乎达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为此,还特意找了画师,将方仲永英俊的容貌进行了精心绘制,广为宣传。那推荐力度,绝对是头版头条,轮番播出。 又担忧广不能引起广大人民群众的足够重视,元昊又很贴心的给出了赏格:能得方仲永首级者,赏钱五百万,封王。考虑到方仲永的首级只有一个,怕不好分。又给出了补充说明:能得方仲永五肢其一者,赏钱百万。 料想方仲永共有五肢,少了某一个对生活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当不至于太过吝啬,必然会慷慨大方地取下一个赠与元昊,以慰元昊相思之苦。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野利旺荣、野利仁荣两兄弟欣然跟风。分别加赏格三百万、两百万钱。致使方仲永身价暴涨,霎时就达到了千万。 假如方仲永愿意,随时可以成为千万富翁。这还是批发价,如果切成一块一块的零售,获利更丰。 可惜的是,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终究只是说书人的YY。就以永兴军那几万人,就足以保护得方仲永如铜浇铁铸一般安全。 有埋伏于路旁行刺的,有混进后厨投毒的。 还有位美女杀手施展了美人计。还没有等近身,就被细心的猫奴看出端倪——方仲永深切怀疑是妒忌,就被折老大一帮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家伙剁成了肉酱。 据说,仅仅是据说啊,有精通巫术的妖人正在施法,只等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方仲永就会魂飞魄散。 看到众人紧张的模样,方仲永笑了:“我师从宝来天君与火龙真人,从未听说过有这等邪术。若真有这样的法术,还要我等何用,在家里喊几个妖人做法,西夏可平,燕云可得矣!” 公孙策担忧道:“大人不可不防呀!子曾经曰过,敬鬼神而远之。圣人都不敢断定,鬼神之说纯属子虚乌有。” 折老大这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汉子,也不无担心:“龙虎山大真人可是真有道法呀!” 窦守志嘿嘿一笑:“诸位尽管放心。龙虎山大真人乃世外高人,岂能被些许钱财迷了心窍?他总得,为他龙虎山数百年基业着想吧?” 还是狄青最靠谱:“末将等曾听闻大人说过,前唐太宗为邪魅所扰,以秦琼、尉迟恭守夜而安的故事。末将不才,愿为大人守门。” 精神可嘉,做法不可行。 吾与猫奴行周公大礼的时候,外面站着一位大帅哥,这是生怕自己不被绿吗? 窦守志主动请缨:“狄将军有军务在身,不宜操劳。咱家在宫里的时候,多次伺候官家就寝。在守夜的伙计,咱家最为熟练。且咱家一介宦官,做些擦汗递水的事情也方便些不是?” 方仲永一把抓住窦守志的手,温言道:“小窦子,你可真是贴心啊!” 一用力,窦守志惨叫了起来。 “别装了,根本没那么疼!窦守志,本帅今天郑重警告你,不要再出言试探方某的想法。方某也不是官家,敦伦的时候还需要人伺候。 再者说,你窦守志昂臧七尺男儿,难道就因为胯下少了那点东西,就只会端茶递水了? 若有战事,你必为监军。若本帅不能理事,军中就以你为首。似你这般娘们唧唧的,如何服众? 想必你来的时候,陈公公曾许诺过你什么吧?” 窦守志待要辩解,方仲永一摆手:“好了!关于元昊悬赏的事情,就不要再讨论了。本官自有定夺,公孙策留下,其他人都休息去吧!” 等众人退下,方仲永低声问道:“鸿轩,潜入西夏的几个小组可堪使用?” 提前那些少年,公孙策很是高兴:“真没想到,这帮孩子居然真能成事。尤其是那韩林儿,主动跑到兴庆府那边,短短数月就扎下了根。聚拢了一帮少年,成立了什么少年派,与西夏官府也有些来往。” “让他们以潜伏为主,非大事不得擅自通报消息。毕竟都是可怜的娃,不能因为无谓的琐事而丢了性命。眼下有件事,我拿不定主意,是否启用他们。鸿轩,你帮我参详一下。” “哦,不知大人是何事?” “元昊悬赏我的人头,我也拟了个对策。只是,要想在西夏传播开来,难免需要启用童子军。我担心他们,因为根基不稳而会过早暴露,因此有些犹豫。” “大人平常不是教导他们,不见血不成战士吗,何故事到临头反而踌躇起来。大战在即,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那,你看看我写的对策吧!”方仲永递过一张纸条。 公孙策接过来一看,笑喷了:“大人莫不是在说笑?堂堂西夏国主的首级就值一贯钱?还有这等价的屹耳,却不知是何物?” “屹耳呀,是一种耳朵长长又竖起来的大型牲畜。” “那不就是驴?” 第一二七章 少年派的故事会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二七章   少年派的故事会 兴庆府外城,一处低矮的土屋院落。 一名少年手握一只鸽子,兴冲冲地跑进屋里,高声说道:“林儿,有回音了。” 一身青皮装扮的韩林儿斥道:“小四,说你多少回了!在这里说话一定要走心!我们都是孤儿,哪来的名字?还有,不论什么时候都要留心有没有外人在场。一着不慎,就有杀身之祸。” 小四撇撇嘴:“不就多读了两天书嘛!看把你嘚瑟的!” 见韩林儿眼一瞪,又赶紧说道:“好了,老大!知道你心思重,我也不是傻子不是?这个安全屋,只有咱们哥儿六个知道,那些新发展的派众谁敢真的相信他们?快拿出密码本,看看有什么好消息?” 所谓的密码本,其实就是一本很常见的《春秋繁露》。 看着韩林儿迅速地翻动书册,找到对应的字眼,誊写到另一张纸上,小四艳羡不已。 韩林儿一抬头,对小四说道:“以前让你多读些书,你偏不肯,每到考试,就知道抄我的。现在,后悔了吧!” 小四嘴硬得很:“接着抄呗,有啥大不了的!你赶紧翻译,我把鸽子给小五送过去,好好伺候!全靠它跟家里人联系了!” 等小四出屋,韩林儿又拿出一本《后汉书》来,这才开始真正的翻译。 尽管小四也是从童子军出来的老伙计了,尽管方仲永叮嘱过要相信身边的几个人。但素来谨慎的韩林儿,生怕其他人落入敌手,在严刑拷打之下泄露密码。那危害就太大了。所以,韩林儿谁都不相信,真正的密码翻译也只有他知道。 等翻译完成,喊其他几人都进屋,向来沉稳的韩林儿按捺不住脸上的喜色道:“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其余五人齐声道。 “好,那我就先说坏消息!” “嘁!”五人齐亮中指。 “坏消息就是,我们想为恩公复仇,刺杀元昊的计划被驳回了。” 小二恨恨地一拍腿:“早就跟你们说过,恩公不会同意的。反倒不如,我们先把事情做下了,再任凭恩公责罚就是。” 韩林儿一拍桌子:“糊涂!元昊要是那么好杀的,恩公岂不早就摘了他的脑袋?还轮得到你个二货?只怕还没有到跟前,就被元昊的侍卫给宰了。小二,你要是还这么冲动,别怪我不讲情面。” 小二也一拍桌子:“你当我怕你?你个胆小鬼!” 最文雅的小三出来平事儿:“好了,都别闹了!不还有个好消息吗?” “好消息就是,恩公已经有了对策,保证把这口恶气给出了,还能把元昊闹得灰头土脸,再也嚣张不起来。” 众少年围成一圈,齐齐研究起方仲永的反制良策。 最大的疑问是,屹耳是什么? 喔,是驴呀! 可为什么还要起这么个名字呢? 受密文字数所限,方仲永没有解释。少年们自行脑补:一定是恩公怕前期传播不易,怕没有读者,故此留下了悬念。 高,实在是高! 次日中午,某酒楼里。 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正在开怀畅饮,忽然一个相貌普通、衣着普通的少年高声喊道:“巴依老爷,您家里着火了,赶紧回去看看吧!” 中年人一听着了急,撒腿就跑。 还没有出店门,就被伙计拦住了:“怎么着?想吃霸王餐啊?” 巴依老爷赶紧掏钱会账,不意从怀中带出一张纸条来。 伙计好心捡起:“嗨,你的纸条。” 巴依老爷展开一看,面色大变,赶紧递回去:“不,是你的纸条。”也不等找零,匆忙离去。 伙计还很纳闷:“这巴依平常最是抠门,今天怎么这么大方?这倒好,便宜我了。” 又随手拉住一位客人:“劳驾您给看看,这纸条上写的都是啥?能让小气鬼大方?” 那客人一看,忙说道:“我不认识字,你换个人问问吧!” 活计还很纳闷:“不认识字,你还搁那瞎看什么?” 掌柜的过来训斥偷懒的伙计:“还不赶紧干活去!小心扣你的工钱!” 伙计很委屈:“掌柜的,我没有偷懒!刚才巴依忘了一张纸条,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认识上面写的是什么。” 掌柜展开一看,笑道:“这是用国师新创制的大夏文字所写,一般人哪里会认得?你当是粗鄙不堪的宋字?”再看下去,脸都绿了:“赶紧报官!” 巡街的不良人迅速到来,又层层上报,逐渐汇报到了国师野利仁荣手里。 野利仁荣见内容过于火辣,本想着隐瞒下来,但全城有好几处都有类似的消息,不敢也不能隐瞒啊! 紧急拜见元昊,具言城内有赵宋细作出没事。 刚开完与诸部协同进攻赵宋的军事会议的元昊,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一改往日的阴鸷,很是豪迈地说道:“区区几个蟊贼,能掀起什么风浪来。着飞龙院查察就是,哪里用得着国师大驾。” 野利仁荣小心翼翼地递上纸条,又急忙躲得远远的,一言不发。 元昊展开纸条一看,只见纸条上写着:今有大宋殿前副都指挥使方敬告西夏子民,凡能得元昊首级者,赏钱一贯或与之等价的牲畜屹耳一头。 另附有贴心的说明:元昊首级本只值八百文,本官思西夏百姓穷苦,故此提升赏格至千文。 元昊怒极反笑,声如夜枭:“哈哈哈哈!我元昊的头颅只值八百文?哈哈哈哈!好啊,好得很啊!此仇不报,枉为人也!” 说罢,再也按捺不住,一脚踹翻了案几,狂吼道:“寺人死哪去了?快来伺候朕着甲。朕定要于今日踏平永兴军,一雪今日之耻。” 见元昊终于发作出来,野利仁荣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敢跑了回来,劝说道:“大王息怒呀!所谓怒不兴兵,大王睿智过人,万万不可中了贼子的奸计呀!” 寺人手忙脚乱地捧着盔甲前来,被元昊一剑刺杀:“尔等废物,连朕暴怒之下的命令都要听从?死不足惜!” 又转对野利仁荣说道:“多亏国师老成持重,才使朕悬崖勒马。国师,你领飞龙院、铁鹞子全力查探赵宋细作,务必在攻打延州之前肃清。只要是疑似,一律处以极刑。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个!” 野利仁荣想要再劝,想了一下,叹息一声领命而去。 贪婪吝啬的巴依倒了霉,没人可怜他。连街上乞讨的孩童都被当成宋朝细作被抓了起来,大家纷纷腹诽大王有些昏庸了。 韩林儿几个家伙不怕,他们早已经不再是沿街乞讨的小乞丐,已经混成了某个小官僚的白手套了。 网眼再密,总不能把撒网的人也一块儿捞了吧? 看似平静了几天的兴庆府,随着一队西域商队的到来,又起了波澜。 据飞龙院回报,有西域胡商名古德猫宁者,在市集大放厥词,言说“西方某国,有一个国王长了驴耳朵……” 野利仁荣答,杀。 又有某花剌子模国商人云,彼国有一头名叫屹耳的驴子,甚通人性,愿献于伟大的嵬名国王,以作贡献。 野利仁荣答,连人带那个啥全部杀了。 又有北辽粘八葛部来的商人喜说故事,讲一个名叫阿凡提的智者与贪婪愚蠢的巴依老爷斗智斗勇的故事。 巴依老爷?世上所有叫巴依的都没有好人!听众自然是叫好不断。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临了临了又唱起了歌,“我有一头小毛驴,从来也不骑……” 你难道不知道驴这种有着长长的耳朵的生物,在西夏是禁忌吗?你瞧你唱的什么破歌,害的观众也跟着进了打牢。 所谓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师婆下假神。 洪州、龙州的少年们是有样学样,又纷纷编造出各种版本的关于元昊与驴不得不说的故事,甚至有人戏称李元昊为“驴元昊”。 据说,李德明长年在外征战,空留卫慕皇后独守宫闱,寺人无用,难消寂寞。恰巧宫中饲养了一头黑驴,其器甚伟…… 各个版本的故事汇集下来,暴跳如雷的元昊失去了最后一丝冷静,诏令杀尽全国的长着长耳朵的牲畜,敢有私自讨论某种牲畜者一律处死。 某人被如狼似虎的兵丁抓捕的时候,还在苦苦哀求:“小老儿只是姓吕,不曾犯了忌讳呀!如何就要羁押我等家人?” 兵丁大怒:“好你个贼心不死的老家伙,死到临头还敢讽刺大王。砍了!” 消息传到汴梁,原本还有个别跳梁小丑讥讽方仲永好大喜功,擅开边衅的家伙,顿时偃旗息鼓了。 没办法,看看人家这波操作,可比让人刨了祖坟还恼火。而且还不能解释,因为你没法解释。 你说我的首级很值钱?一贯钱太便宜了?那不是大傻子吗? 你说我和驴没关系?也没人说你和驴有关系呀?你干嘛要自己跳出来承认呢? 对此,方仲永的解释是,都是那帮不省心的孩子们自作主张,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呀!小孩子嘛,胡闹一点想必您大人有大量,不会介意吧? 第一二八章 有缝的鸡蛋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二八章   有缝的鸡蛋 太祖他老人家说过,要在战略上轻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别看方仲永搞得元昊灰头土脸,打掉了他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但真要说,元昊就此可以一战而定,方仲永只能对他说三个字,翻滚吧! 可问题是,这样的货色还真他吗的多! 初,元昊反书闻,朝廷即议出兵,群臣争言:“元昊不过跳梁小丑而已,遣一下将军可即诛灭。” 三月丙午,独右正言吴育建议:“元昊虽名籓臣,尺赋斗租不入县官,宜度外置之,示以不足责。且彼已僭舆服,夸示奠豪,势必不能自削。宜授国初江南故事,稍易其名,可以顺抚。” 奏入,宰相张士逊笑曰:“人言吴正言得了失心疯,果然!” 疯子吴育复上奏曰:“既不能效钱俶故事安抚之,则宜坚壁清野,挫剽急之锋,徐观其势而为之策。” 奏章入中枢,俱不报。 京城路远,消息往来不便,如果方仲永知道了吴育的话,一定会感慨一声“好歹有个明白人啊”。 西夏人累世征战不休,早就看淡了生死。凡百战后余生者,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而这些老兵又将他们的作战经验口口相传,言传身教于自己的后代。 且游牧民族自打生下来就开始训练骑术,三岁骑羊,五岁骑狗,十来岁就开始跟着大人放牧。骑马、射猎那是基本的生活技能,绝不是几乎没有见过马匹的宋人可比的。 更严重的是,西夏人贫苦,每以劫掠宋人为荣。宋人被抢劫了,告到官府,官府也只能驱逐了之。想要去追赶缉捕,你也得撵得上人家不是? 于是一个悖论就出现了,好人总是受欺负,坏人总是逍遥法外。好人愈弱,坏人愈强。 公允地说,论单兵素质、作战意志,一个西夏兵能打十个宋兵。你是得有多大的心,敢说西夏可以一战而定? 当然了,咱也要有自信——不是像朝堂诸公那样盲目地自信,那叫自大。西夏人穷啊! 虽然元昊除了穷兵黩武、贪忍好杀等等一系列缺点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优点,但治理国政还是有点脑子的。元昊建国后,在疏通原有的渠道的基础上,又修筑了由青铜峡至今平罗县境长达二百余里的水利工程,使首都兴庆府周围成为西夏主要的粮食生产基地之一。 不怕牧人会放羊,就怕牧人会种地呀! 家里有粮,心里不慌。 元昊觉得自己也是个富人了,有了跟赵宋叫板的资本了,才会给赵祯寄了一封情意绵绵,呃不,是看似请封、实则决裂的战书。 但西夏人真的就此致富奔小康了吗?呵呵。 就拿吴育的话说,“尺赋斗租不入县官”,意指西夏的GDP大概相当于宋朝的一个州县而已。可能略有夸张,但你指望一个刚刚学会种地、以畜牧业为经济支柱的国家,有多强的经济实力,也未免太看得起元昊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优势,在历朝历代农耕与游牧的对决中被多次证实了的,那就是游牧民族都不擅筑城,也不擅攻城。 由此种种,方仲永的军事策略就出台了:坚壁清野,结硬寨,打呆仗。 结硬寨好办,简单来说就是当缩头乌龟,不论你怎么叫嚣挑衅,俺就是呆在坚固的城池里面不出去,你能奈我何? 打呆仗也好理解。你来一百人,俺就派五千人打你,保准输不了。你来一万人,俺不是有硬寨吗? 最难的是坚壁清野。故土难离,破家值万贯,狐死首丘等等一系列的成语俗语,很明确地道出了中国人对故乡的依恋。 你元昊不是自诩跑得快,打得赢吗?那么你打仗是为了什么?还不是看大宋富庶,想来混点好处? 那我就让你得不到一点东西。 房子推平,水井填实,道路阻断,粮食、牲畜、菜蔬全部带到后方。对了,还有树木柴草。 带走,全部带走!金明十八寨周围务必不留一个百姓,一点物资!总之是一根针也不能给敌人留下! 说起来似乎动静很大,容易激起民愤。实际上金明附近本就是军寨,没有多少百姓。而且被迫背井离乡的百姓们到了延州,发现屋舍井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简直是到了世外桃源。 更可喜的是,爱民如子的方大人已经为迁徙来的百姓谋划好了生计。或帮助修建城寨,或耕种划分好的无主荒地,更多的是去延州挖石炭,工钱待遇仿忻州例。 便是有老弱,做不了重体力活,也可以去河边捡拾一些黑色的石头,高价卖给方大人。百姓的理解是“城会玩”,方仲永的理解是“这玩意儿是墨玉”。 各得其所! 隔壁府州老折家一看方仲永玩得挺欢实,想要学习一下先进经验,也好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被御史一纸诉状告到御前,以知府州折继宣苛虐掊克,失种落心,贬为楚州都监,以其弟继闵知府州事。 旁人问起:“缘何方仲永可行,而折家不可行?” 方仲永不愿意说得太深,莫测高深道:“既看气质,也看颜值。” 眼看着外来户赚得盆满钵满,国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劣根性又发作了。 凭啥?方大人不能厚此薄彼呀!我们也是有爱国之心的好不?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 当然这都是方仲永的恶意猜测,百姓们不过是略微地提了一点意见,并与迁徙户进行了多次亲切友好的交流而已。 适时,鄜州判官种世衡言:“延安东北二百里,有故宽州,请因其废垒而兴之,以当寇冲。右可固延安之势,左可致河东之粟,北可图银、夏之旧。” 方仲永大喜,怎么把这位给忘了?这可是鲁提辖口中的“老种经略相公”的祖宗啊!种家军的奠基人呀! 急忙好生招待一番,豪言许诺一番,另附奏表于后,把修筑清涧城的重要性大大滴解说了一番。 朝廷从之,命世衡董其役。夏人屡来争,世衡且战且城。然处险无泉,疑不可守,凿地百五十尺始至石,石工辞不可穿。世衡命屑石一番,酬百钱,卒得泉以济。城成,赐名青涧。 方仲永忙活的不得了,元昊也没有闲着。 屡派细作前来刺探军情,都被狄青所率斥候与金明寨守军一一识破、抓捕。 有侥幸逃脱者,具言延州防守甚严,不易深入了解敌情。元昊不信,一锤子砸不开核桃,再来一锤子不就行了? 再派细作,不出意外地又被抓住了。 只是这个细作与寻常不同,既没有拼死搏斗,更没有摇尾乞怜,只是很淡定地束手就缚,冷笑不已。 有兵士看不惯他这幅德性,抬手就是一巴掌:“笑你妹呀!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那细作冷笑一声:“我是你们都监的客人,你们谁敢对我无礼?快把我的礼物拿上来,但有遗失,小心你们的狗命!” 巡视的兵头见那人气定神闲,觉得必有蹊跷,急忙报于狄青。 狄青拿过那细作的礼物一看,嚯,满满的一大包金银珠玉,中间还有一封书信。 打开一看,上书:李将军钧鉴,自洪州一晤,久不闻兄之语言,甚是思念。特命人捎去钱财若干,渴欲与兄再会,共谋大事。 落款:野利刚浪棱 消息报知方仲永,方仲永哈哈一笑:“元昊小儿也知用间耶?” 见众人不解,方仲永解释道:“野利刚浪棱即野利旺荣也,为本帅诛杀野利遇乞之兄也。你们可知,李都监与西夏野利氏有何交情?” 众皆不能言,唯副都部署夏元亨曰:“末将知之甚详。李都监之父尝大破西夏贼兵,获兵甲六十万余,元昊深以为耻。末将以为,旁人或可与西夏媾和,唯士彬不能,此必为元昊之计也!” 方仲永大为赞赏:“元亨所言极是。” “请大帅注意措辞。末将不愿与元昊有丝毫相关,已奏请更名随。” 没想到还碰见个愤青,方仲永只好说道:“好吧,君正兄所言极是。且夫凡密谋者,主旨在于密也。哪里有像这野利旺荣这般,恨不得敲锣打鼓人尽皆知?此必为元昊忌惮李都监,欲假借我之手除去我朝一猛将也! 在下虽不才,《孙子》还是读过的,却不知元昊是否读过耶?” 众人大笑,所谓的怀疑自然是烟消云散。 李士彬感激涕零,当即发誓表态,必出关斩杀夏贼以示忠心。 不数日,果击贼,取首馘、羊马自效,并献财货与方仲永。 本想得到表扬的李士彬,被骂了个劈头盖脸:“你以为你是谁?项羽吗?项羽也死在了垓下,你准备死在哪里?匹夫之勇,不可为也。若是再有下次,军法从事!” 李士彬以为方大人年轻脸皮薄,不好意思接受馈赠,留下礼物长笑而去。 见这货实在是烂泥糊不上墙,方仲永只得安排狄青:“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要密切注意李士彬的动向。一旦有变,准你先斩后奏。” 狄青很是疑惑:“这李士彬果然是奸细?那夏随言之凿凿,不似作伪呀!” “他是不是奸细我不知道,但总觉得他有勇无谋,是个有缝的鸡蛋。元昊这只苍蝇,或许就是想从他那里打开缺口吧。” “为之奈何?” “若其行事荒诞,可即寻夏随制之。若夏随不能制,本官授你临机专断之权,即刻夺其兵权,收归你有。 对了,汉臣你缉捕细作有功,本官拟上奏为你表功,或可为延州指挥使。” 第一二九章 队友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二九章  队友 七月,以方仲永充知永兴军权知泾州兼泾原、秦凤路沿边经略安抚使、泾原路马步军都部署,知延州范雍兼鄜延、环庆路沿边经略安抚使、鄜延路马步军都部署,殿前都虞候石元孙为鄜延路副都部署。 窦守志为监军,狄青果为延州指挥使。 请注意,划重点,要考的! 充知加权知的方仲永与知延州的范雍谁的职权更大一些? 方仲永大些?不对! 范雍大些?不对! 嘿嘿,想不到吧!正确答案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 没办法,宋朝的军制就是这么的复杂,或者叫狗血。如同多角恋爱关系似的,似乎属于你,似乎又属于他,还似乎属于她。 《宋史》对这位范雍的评价是:为治尚恕,好谋而少成。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优柔寡断的老好人,而且还颇为自负。方仲永实在不知道政事堂那帮子人是怎么想的,这位范大人与郭劝何异?政事堂诸公都是吃干饭的吗?——当然,除了晏殊老大人。 其实这位范雍大人与郭劝还真有区别,起码资历够老,当过三司使(财政部长),干过枢密副使(副总司令),还做过礼部侍郎(教育部副部长)。 慢说方仲永只是充任与权知的临时职位,你就是个正式的,也奈何不了人家。 至于方仲永念念不忘的另一个姓范的,徙知越州去了。 虽然明知道那位范希文肯定要比这位范伯纯有用的多,但赵祯似乎不信这个邪,离了你范仲淹,国朝就无人可制元昊了?边儿呆着去吧。 神助攻得不到,猪队友倒是一抓一大把。 时陕西用兵,调费日蹙,地主家也快没有余粮了。 天章阁待制、同判礼院宋祁为了赵氏集团的长治久安,上疏论三冗三费:“有定官,无限员,一冗也;厢军不任战而耗衣食,二冗也;僧道日益多而不定数,三冗也。道场斋醮,无日不有,皆以祝帝寿、祈民福为名;宜取其一二不可罢者,使略依本教以奉薰修,则一费节矣。京师寺观或多设徒卒,或增置官司,衣粮所给,三倍它处,帐幄谓之供养,田产谓之常住,不徭不役,生蠹齐民;请一切罢之,则二费节矣。使相、节度不隶籓要,取公用以济私家;请自今地非边要,州无师屯者,不得建节度,已带节度不得留近籓及京师,则三费节矣。” 言语不可谓不切中时弊,不可谓不为真知灼见。 可宋祁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又说什么:“臣闻人不率则不从,身不先则不信,陛下若能躬服至俭,风示四方,衣服醪膳,无溢旧规,请自乘舆始;锦采珠玉,不得妄费,请自后宫始。” 方仲永就很想揪着这位差一点成为状元的家伙的脖子问一句: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是皇帝,一到国家缺钱的时候,就让你乖乖地节衣缩食为万民表率,而百官照样笙歌燕舞、花天酒地,你会怎么想?你会不会想骂娘,甚至生出逆反心理? 反正方仲永觉得,如果自己是赵祯,一定会“偏不乖,偏不乖”的。 幸好赵祯不是方仲永,从善如流,即下诏消减宫中用度,不愧于仁宗之名。 甚至,有更多的猪队友打算进一步削减开支,想稍稍减少一下官兵的俸禄与赏赐,都被赵祯以“禄廪皆有定制,毋遽更变以摇人心。”为由拒绝了。 吾皇圣明啊! 圣明的吾皇,可能觉得用范雍去牵制方仲永的吃相太难看,不利于抵抗准备恶意收购的元昊的侵袭。政事堂诸公也想要证明,自己并非如方仲永所想的那样,净是装饭的桶,千方百计地给方仲永招来了一个强有力的助攻——唃厮啰。 六月丙寅,以左侍禁鲁经为合门祗候。 鲁经者,一介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只不过因为即将出使青唐唃厮啰部,惧怕唃厮啰轻视,特擢升之。 俗语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说,想要所求于人,必有礼物。 青唐主唃厮啰自大败元昊后,新立夫人乔氏。乔氏温柔贤惠,深得唃厮啰欢心,每多恩宠。 恩宠一多,子嗣自然来。 乔氏很快就有了身孕,生下了董毡。这董毡天资聪慧,相貌俊美,且极是孝顺,唃厮啰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眼里都不觉得硌得慌,疼爱远胜长子瞎毡与次子磨毡角。 唃厮啰前二妻皆为李立遵之女,各生一子,一为瞎毡,一为磨毡角。李立遵曾自立为相,挟“赞普”以令诸部。唃厮啰早已与其决裂,惧其势大,不敢废其女而已。自李立遵死后,唃厮啰撕掉了温情脉脉的面纱,对二位前妻再无一丝情义。 二位过气的夫人无奈,各携其子逃出青唐,磨毡角居宗哥;瞎毡居龛谷,皆为其外祖李立遵之旧日势力范围。 四月,癸亥,封唃厮啰妻为夫人,二子俱为团练使,各赐衣带、器币及茶绢。以安其后院也。 刚开始的时候,有人认为只给予爵禄,恐不能使唃厮啰用命,建议许诺唃厮啰,凡是他攻打下来的西夏的土地皆为他的领地。 参知政事程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进言曰:“使彼得地,是生一元昊;不若用间,使二羌势不合,即中国之利也。” 这话没毛病,因为谁也不知道唃厮啰是不是真的心向赵宋,是不是真的没有自立为王的野心。 可天上的大雁还没有打下来,您就先考虑红烧口味虽好,但不利于养生的问题,真的是未雨绸缪吗?您这绸缪的时间是不是早了点呢? 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是正治正确,谁也说不出别辙来。 于是,自以为是的赵宋高管就派新提拔的鲁经前往青唐,使击元昊以披其势,并赐帛二万匹以为军资。 听闻消息后,方仲永即上奏曰:臣尝读《史记》,唯于一事不解。昔威王八年,楚大发兵加齐。齐王使淳于髡之赵请救兵,赍金百斤,车马十驷。淳于髡仰天大笑,冠缨索绝。 王曰:先生少之乎? 髡曰:何敢! 王曰:笑岂有说乎? 髡曰:今者,臣从东方来,见道傍有禳田者,操一豚蹄,酒一盂,祝曰:瓯窭满篝,汙邪满车,五穀蕃熟,穰穰满家。臣见其所持者狭而所欲者奢,故笑之。 臣愚昧,百思不得其解,愿闻其详。 奏章到了张知逊手里,张知逊作为笑谈,不报。 朝廷把唃厮啰当傻子,唃厮啰会是个傻子吗? 这么粗浅的驱虎吞狼的计策,他都看不明白,坟头上的草只怕都要长成大树了吧。 但唃厮啰也知道,如果什么动静都没有,就那样生受了两万匹布帛,赵祯的脸上只怕挂不住呀! 要不,咱假装出兵,到西夏边境巡游一番? 既然是巡游,一定要找准地方。既要显得事态比较严重,引起元昊的重视,又要赵宋觉得咱是很尽心尽力的。 地方好找,挨着的西凉府就行。 人马的数量也要精确计算。多了不行,不够油钱,呃不,是超过了那两万匹布帛钱;少了也不行,显得咱诚意不足,客户是要给差评的。 思来想去,唃厮啰征集了四万五千人马,浩浩荡荡地攻向西凉府。一路上,既不讲究兵贵神速,也不追求奇兵突出,一路上那可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战旗招展。 到了西凉府一看,果然没让人失望,西凉府早已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深入敌境作战多难啊!西夏人的准备是多么地充分啊! 不能打!打不能! 唃厮啰随便上缴了十余个据说是西夏斥候的脑袋,便退守雪山一线,并上奏章详细描述了西夏防卫之严整,攻打之艰难。 总之一句话,臣妾做不到呀! 赵宋朝廷多次派人催促,唃厮啰答应得都挺好,可就是干打雷不下雨。 至此,赵宋朝堂能给予方仲永的帮助就没有了后话。 其实方仲永能理解,一帮子自诩聪明而把别人都看成傻子的人,往往自己就是那个傻子。方仲永原本就对那些沉迷于“运筹帷幄之内,决胜千里之外”的家伙不抱有任何的幻想。 指望他们在朝堂上YY半天,就能想出什么高招来,还不如寄希望于眼前的石元孙是兵主转世呢? 兵主者,蚩尤也。就是那个差一点打败了黄帝的家伙,被后世敬为战神,东方雅典娜。 要说这石元孙的爷爷也是很厉害的,被称为翊戴功臣之首,是太祖赵匡胤的头号心腹。后来又率先响应赵匡胤的“杯酒释兵权”,实在是始终能够保持坚定立场的好同志。 但老子英雄儿未必是好汉,爷爷英雄,好像跟孙子就更没什么关系了。 这孙子毫无气节,自见了方仲永之后,是一口一个“兄弟我”怎样怎样,一副“求收藏,求推荐,求包月”的恶心模样。 您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敢在我这二十多岁的人面前冒充小鲜肉?再说了,我与您侄子论交,喊您兄弟为哥哥,您就别拿出那副样子装傻充愣了吧? 石元孙丝毫没有被看穿了觉悟,依然在那里尽心尽力地扮演自己的纨绔。 方仲永懒得与他啰嗦,只问一句话:“汝能听令否?” “能啊,能啊!” 听话就行! 第一三零章 计中计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三零章   计中计 正当方仲永哀叹自己没有好帮手的时候,元昊也在为同样的事情烦恼。 别看元昊吹得多么的大气,似乎不日就要冲出地球,奔向全宇宙了。但西夏普遍民智未开,虽野蛮有力,打起仗来奋勇争先,但说到组织、军阵、纪律,那是个啥? 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缺少杰出的带兵将领。 野利遇乞算是一号,被某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弄死了。 野利旺荣也可以,勉强算是个名将。 可自从野利皇后被杀后,总是有些风言风语传到元昊耳边,说什么野利兄弟心疼自己的皇后侄女无辜被杀,伺机报复。 遇乞死了也好,量旺荣那个蠢货也翻不起多大的浪!就让他好好守着西平府,等本王得胜还朝再收拾他! 不过遇乞的婆娘没藏氏是真的够味,那大长腿,啧啧,回味无穷呀! 日前,没藏氏还跟本王推荐她的兄长没藏讹庞。说什么长于谋略,思虑深远。 笑话!谁的谋略能胜得过本王?谁的思虑能有本王深远? 为了西夏百姓,本王殚精竭虑,费尽心思,头发都变成地中海了,我容易吗?还不是见本王麾下没有良将,想趁机上位?且等着吧。 头号谋士张元,不忍心见他英明神武的主子操劳过度、英年早逝,进言道:“关节还要出在那李士彬身上。” “喔,军师有何良策?快快讲来!” “李士彬者,不过是仗着其先祖名望,得以世袭金明都监。其人贪婪残暴,虽号称铁壁相公,实则是个有勇无谋之辈。要杀此人,如屠一狗耳。”张元轻摇羽扇,作指点江山状。 元昊却不吃这一套:“少废话,直接说怎么办吧!” “劝降!” “劝降?前番反间不成,徒惹人笑。这劝降会有用吗?” “大王只管放心。男人嘛,离不了钱权二字。李士彬是出了名的贪财,可金明区区弹丸之地,能有什么油水?再许以高官厚禄,不愁其不归顺也! 便是李士彬不愿归降,难道他的手下都是忠贞之士?只要诱使一两人,以为内应,则金明寨可破矣。” 元昊这才信服:“军师果然大才,通晓人心,本王得军师,如得兴汉之子房也!” 说得很容易,好像李士彬一定会臣服于元昊的王八之气,一见面就纳头便拜,乖乖地献上城池。 但前去劝降的人有多危险,大家心里都明白。 上次行反间计害人不成,又来一次劝降,你当我李士彬是傻子呀!说不定一见面,就把使者给宰了。任你有千般计谋,人都死了,还有个屁用啊! 于是乎,吴昊很荣幸地领到了这次艰巨的任务。 自五台山进香之后,野利遇乞不明不白地挂了,连带着吴昊也如同丧家之犬没了窝。幸亏吴昊也是个嘴巧的,竭尽所能地把中原的风土人情解说个清楚,才算是戴罪立功,重新回到了元昊温暖的怀抱。 但结伴同来西夏的张元,早已经忘记了当初的海誓山盟,觉得自己独享主人的恩宠是最佳选择。于是乎,两人嫌隙渐生。然后,吴昊就被挤到了一边,直到今天踏上了送死的道路。 没错,吴昊对这次任务的定义就是送死。 一见面,李士彬果然没让吴昊失望,当即表示准备成就吴昊“算无遗策”的美名送他去死,却被旁边一位俊美的少年所阻,暂时押解了下去。 李士彬很是恼怒:“夏狗欺人太甚,几次三番戏耍末将。这必然又是夏狗的反间计,直接宰了最是省心,何必与他多言?司马先生,我对朝廷的忠心天日可表,对大帅的厚爱更是感激不尽。我敬你是大帅**出来的,你可不要害我啊!” 司马青云笑道:“大帅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在下之所以留下吴昊,是想着将计就计。大帅曾经说过,便是一张厕纸,也有他的作用。像吴昊这样的人,一刀宰了,实在是有点可惜。用得好了,绝对比厕纸的用处大。” 李士彬说话就很是粗俗了:“不过是狗屎橛子一样的玩意儿,也亏得司马先生高看他一眼。说吧,需要末将怎么杂治他?” “据我家大帅推断,此次吴昊前来劝降其实只是个幌子。以张元的奸诈,必然留有后手。李将军,我要你投降元昊!别瞪眼!假的,诈降你总知道吧!” “俺是老实人,不会那虚头巴脑的呀!” 事实证明,老实人撒起谎来,才是真正的骗死人不偿命。 李士彬到了关押吴昊的牢房,屏退众人,直接问道:“元昊忒也小气,就那一点点的金银,就想买我这几千将士?就没有别的什么好处?” 吴昊以为得计,笑道:“我家大王雄才伟略,岂会吝惜高官厚禄?李将军出身将门,功勋卓著,岂可屈居于方仲永那浮华小儿之下? 我家大王说了,如果李将军能够弃暗投明,可为一路节度使。若能立下大功,封王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士彬信以为真:“元昊真有这般大度?这些年,我可没少杀西夏人呀!” “将军此言差矣!此时此地,应该改称大王才是。” “是了,是了。应该叫大王了。大王真是英明呀!实不相瞒,我先祖战功赫赫,我却只能当个小小的都监,每天被方仲永那小子呼来喝去。就像方才那小子,就是方仲永派来监视我的,实在是可恼!我早就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说的咬牙切齿,李士彬却是不住地往外看。没办法,心虚呀!司马青云那家伙就在牢房外听着呢! 吴昊笑道:“且让那小人得意几日,待大军到来,必将他碎尸万段,以消将军心头之恨!” “大军什么时候来呀?我是一天都不想等了。方才,就在方才,还有人偷偷地往延州报信呢!” 吴昊其实也不知道这么机密的事,但丝毫不妨碍他做出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此等军机大事,焉能随便泄露?” 李士彬唯唯道:“是,是。只是营中尚有古茂宁、古昀宁兄弟一向不听我号令,到时候会不会坏了咱们的大事?要不要末将现在就除了他们?” 吴昊哈哈大笑:“我吴某如果连这一步都想不到,还说什么智计无双。不瞒你说,进城的时候,我们就兵分两路。一路劝降于你,另一路扮成普通客商,去你麾下各指挥家里。无论你是否归降,你麾下的蕃兵多有与你不和者,必然会欣然归顺。到时候,我王大军攻来……” 不等吴昊吹嘘完毕,李士彬大笑起来:“司马先生真是好计谋!这贼子,果然是亡我之心不死。司马,轮到你上场了!” 司马青云笑嘻嘻地走了出来:“都是大帅高瞻远瞩,早就料定夏贼狡诈。吴昊,你早已入我彀中而不自知,真是愚不可及!就你这样的货色,居然也能在西夏有一席之地,元昊败亡之日不远也!” 吴昊面如土灰,高声叫道:“卑鄙!” “卑鄙?你一介无耻之徒,数典忘祖,引外族来攻家乡父老,有何颜面说旁人卑鄙。翻遍史书,也从未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司马青云怒斥道。 “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耳。吴某不能在赵宋得志,转投他国有何错处?” 坏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觉得自己是坏人。 司马青云闻言讥笑道:“你在西夏五鼎食了吗?真要是混得风生水起,如何会干这危险的勾当?行了,别硬撑着了。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自然要杀要剐,随你们处置了!忠臣不事二主,想要吴某背叛我主,白日做梦!” 李士彬伸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就你还是忠臣?你可别糟蹋忠臣了!司马,也别跟他废话了,你想怎么弄死他,给个痛快话。就是要活剥了他,老夫也是会的。” 司马青云摆摆手:“那多血腥呀,会影响食欲的。李将军,你去寻个会针灸的郎中来,记得拿上大号的银针。” 李士彬不解:“难不成还要给这狗贼看病?都要死了,何必费那个功夫?” 吴昊狂笑道:“针刺?好好好,真没想到小娃儿还是同道中人。想当年,吴某潜回故乡,把那欺压我的恶霸用竹针刺死。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模样,吴某才觉得没有白活一场!来吧,也让吴某体验一番个中滋味,免得下了地狱受不住刀山火海。” 不多时,郎中手持特大号银针前来,在高人指点下,对吴昊展开了治疗。 只听得吴昊喊道:“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不要,不要,啊……” 守在门外的折老大好奇地伸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只打哆嗦。 马六讥笑道:“什么手段,能把你给吓住了?”也往里看了一眼,后遗症一模一样。嘴上还不住地念叨:“这顺着马眼……唏,这帮小兔崽子是真狠啊!这都是跟谁学的?” 折老大撇撇嘴:“你说呢?今后千万别落到这帮孩子手里,到时候只怕想死都难喽!” 马六不服气地说道:“他们手段再狠,也得听大帅的。我马六对大帅忠心耿耿,会怕他们?笑话!” 折老大奸笑道:“倒也是。就咱们几个老弟兄,还真不会做出对不起大帅的事儿来。有的人就难说了,嘿嘿!” 马六也跟着奸笑:“可笑那家伙,还自以为隐藏得挺好。跟大帅耍心眼,不是找死吗?我说老大,要不要咱们……”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蠢货!你想害死大帅呀? 大帅早就答应我了,把他家的厨娘嫁给我,连彩礼都替我出了。我就等着这一仗打完,回去给大帅当护院头子。那小日子,美滴很啊!” 马六一听不干了:“好你个看似忠义的折大,有什么好事也不想着弟兄们?” “这还用你说?等大帅平了西夏,怎么着也能当个大学士、大将军什么的,养几个有官俸的侍卫还不是小菜一碟?” “俺就知道,老大你看似傻大粗黑,实际上心眼多着呢!” “谁黑?你小子也白不到哪儿去!” 第一三一章 送人头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三一章  送人头 牢房内,冒充英雄好汉的吴昊,早已经化成了绕指柔。 问什么,说什么。甚至连小时候偷看寡妇洗澡、烧人家的草垛的糗事都说了出来。对于此次肩负的另一项使命——策反李士彬属下的事情,更是解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没办法,那看似文质彬彬的小子就是个魔鬼啊!要是不赶紧交代清楚,再来那么一下,命根子就废了啊!就这,还不知道能不能用呢? 咦?我怎么会考虑这么长远的事情呢?大头都没了,小头再好也没用了吧? 司马青云由魔鬼变身为知心暖男:“没关系的。在下寻郎中前来,就是为了医治阁下的伤患。只要好生将养,包你恢复如初。上天有好生之德,在下怎么会轻易地伤人性命呢?” 自诩狠人的李士彬早就惊呆了,毕竟作为看完全部演出的观众,他的感触是最深的。 他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家伙不是人! 他的第二印象是,千万不要得罪了这家伙! 言语间也是更加的恭敬:“司马先生,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是现在就把那些细作一网打尽吗?” “不忙。等客人都走了再动手。” 旋即,司马青云寻到折老大:“折大叔,城中混入了不少策反的细作,这是名单。劳烦大叔、六叔你们,把那些细作放出城去,全力缉捕意图谋反的我军将领。务必一网成擒,不得走漏一人,以免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折老大说道:“几十个细作,在城里面一个都没有抓住,是不是太刻意了?感觉不像是真的呀!再说了,都逮住了,没人回去报信,也不太好吧?” 司马青云拱手谢道:“大叔教训的是,是我思虑不全了。等西夏人出了城,随便你们处置,留下一两个活口回去传信就行。” 一众西夏探子,送出去金银若干,得到当即表示投诚的将领的书信若干,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只是听说带队的吴昊被斩首示众,首级都挂在了城楼上。大家不是很熟,看不真切,而且非亲非故的,默哀一秒钟也就是了。 至于为他报仇,你开什么玩笑?咱们都是有重要军务在身的好不啦? 刚出城门不远,忽听后方传来怒喝:“夏贼休走!”却是那李士彬领兵杀来。 李士彬也确实悍勇,砍瓜切菜一般,杀得西夏探子屁滚尿流,狼狈逃窜,剁下几颗头颅,与悬挂在城楼上的“吴昊”的脑袋作伴去了。 有侥幸逃生的探子,向张元汇报了相关情况,特别是吴昊的死讯。 张元痛苦得吟起诗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可怜吴兄,吴兄可怜啊!”流下几滴眼泪后,就兴冲冲地向他的主子报告达成目标的喜讯去了。 元昊却一点都不开森。 本来手下就没几个可用的,这又平白地死了一个。怎么想都觉得亏得慌,虽然吴昊也算不上什么人才,可也比没有强吧?你张元就不能大度一点,阳光一点吗? 张元可能也觉得自己的笑容过于灿烂,有点不太合适,急忙换上悲痛的表情:“吴昊被宋狗所杀,委实令人心痛!但万幸吴昊临死都不忘使命,与李士彬手下将领已接洽完毕。约定在大王攻打金明寨的时候,举火为号,响应我军,定斩李士彬献于阵前。” 如同屹耳一样悲观的元昊,很是没有信心地说道:“只靠那几个将校,能翻起什么大浪?若彼辈真有那个本事,也就轮不到李士彬嚣张这许久了。” 张元却是山人自有妙计:“大王勿忧。金明寨虽墙高池深,地势险峻,然不过数千守军,破之不难。只要大王点起兵马,顷刻可破也。” 见元昊面有不悦,又赶紧说出自己的锦囊妙计:“大王怜惜士卒,不愿兵士白白送死,实乃千古仁君! 大王既不愿强攻,那就只有智取了。 那李士彬自负勇武,好大喜功。我们可派出小股人马不断袭扰,李士彬攻来,稍作抵抗即弃械投降。” 元昊勃然大怒:“我大夏儿郎,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焉有不拼死到底的道理?” “我大夏儿郎个个英雄,自然不肯苟且偷生。但正因为如此,赵宋俘获我大夏军士甚少。有斩首百人者,即称之为大胜。若是李士彬能够俘虏数千人,岂不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以其骄横,立下大功后,必与方仲永生隙。将帅不和,乃兵家大忌。再从中稍作撩拨,内讧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更重要的是,李士彬必不肯把俘虏交给方仲永处置,怕他贪墨了自己的功劳。 如此一来,嘿嘿!” 于是乎,李士彬将军就神功护体,天官赐福了。 每天,都有小股的西夏军前来袭扰。李士彬只要一带人迎战,往往都是一触即溃,望风而逃。还有不少腿脚慢的倒霉蛋,直接往地上一趴,投降了! 这是什么情况? 说好的血战不退呢? 说好的宁死不屈呢? 李士彬先是疑惑,再是欣喜,再到意气风发,只觉得自己是战神再世,天下无敌了。 看看!都看看! 我李大将军出马,敌人是望风披靡,不战而降。 寂寞呀!无敌的感觉,是真的寂寞呀! 正当李大将军感觉自己要飘起来的时候,司马青云一小泡,呃不,是一盆冷水就把他给泼醒了:“李都监果暗通西夏乎?”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跟西夏人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谁肚子里呢?敢污蔑老子,就你这大帅身边的一条狗,说宰就宰了!” “李都监火气很大呀!不知是不是因为来了几千帮手,底气足了呢?” “什么帮手?” 司马青云也被骂得火起:“像你这样的蠢货,真是死不足惜!还劳烦大帅为你操心,让在下前来救你。你既与西夏作战多年,可曾见过这样不经打的步跋子?” “步跋子?以逾高超远,轻足善走而著称的步跋子?”李士彬惊呼起来。 “还不止如此。西夏军作战,凡山谷深险之处遇敌,则多用步跋子以为击刺掩袭之用。便是我大宋精锐,同样兵力的时候,也不敢说战而胜之。就凭你手下那几个臭鱼烂虾,人家就那么投降了?要么是你与西夏人合谋,要么就是其中有诈。” 李士彬就是个属狗的,一棒子下去就没什么脾气了,赶紧说好话:“司马先生,俺老李是个粗人,说话不走心,您可别往心里去。说说,其中会有什么说法?” “你啊!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这一段日子,共俘虏了多少西夏兵?” “有个三四千吧!” “你派了多少兵卒看管他们?” “五六千?” “嗯?”司马青云眉毛都竖起来了,“多少?” “哦,是五六百。末将不识数,嘴一时秃噜了。” “我说李都监呀,您可真是胆大。用几百兵卒看守数千步跋子,与用羊看守狼群有何区别?一旦西夏来攻,这些所谓的俘虏必然趁机生事。到时候,内忧外患,看你如何自处?丧命之日不远矣!” 司马青云实在是懒得搭理这个蠢货了。 就这,居然还担心大帅会抢了他的功劳,把这些所谓的俘虏都紧紧地抓在自己手里。这与把霹雳火球放在油灯下有什么区别? 找死也不能这么个找法呀! 死到临头,李士彬仍然不舍得放弃巨大的军功,半信半疑地问道:“总不能都是步跋子吧?好几千呢?” 司马青云扭头就走,被李士彬一把拉住:“好我的司马,别生气!别生气!这不是穷怕了吗?好不容易阔绰一回,还他娘的是假的!真是晦气!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真听?” “真听!”李士彬斩钉截铁,再没有一丝犹豫。 好家伙,一看到这个笑容可掬、文质彬彬的少年郎,为什么就情不自禁地胯间发凉呢?要补!要大补呀! 其实司马青云的处置方法也很简单,归结下来十二个字:重点清除,区别对待,分批安置。 接下来,这些假意投降的西夏军卒就倒了血霉。 临时安置的牢营中,总是有一个蒙着黑面纱的家伙窜来窜去。凡是他点头的对象,一律请到雅间叙谈,只是从来没见人回来过。有些先点头后摇头的对象,也被请去雅间“好生招待”去了,也没见回来。 一时间,这些西夏军卒震怖不已。 这是个什么东西?谛听吗?为什么他点头的都是步跋子里面的悍卒呢? 那些没得“谛听”垂青的军卒,还没有庆幸多久,就被十人一组,脖颈旁用巨木连成一串,奔赴后方支援生产建设去了。 最令人生气的是,这都十一月了,在胡天八月即飞雪的地界,你号称仁义的宋人不仅不给加件衣裳,还把大家伙都剥得光溜溜的。仅留一件下衣,还不给裤腰带。 双手被锁住,双脚被锁住,而且又前后十人相连,唯一得闲的嘴巴还得叼住提到嘴边的裤腰。 不叼也行,就等着被众人欣赏那不甚洁白的臀部吧! 折老大一边牙疼,一边问道:“这些东西给个痛快也就是了,何苦如此羞辱他们?” 司马青云笑道:“延州挖石炭,常有死伤,大帅为此心痛不已。似这般身强体健之士,岂非正好派上用场?只恐元昊惊觉太早,不肯多送人来。” 折老大鄙夷不已:“你这小娃娃也是真狠!你当元昊是傻子,舍得送那么多人来挖石炭?” 第一三二章 冰火两重天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三二章  冰火两重天 元昊当然不是傻子,也没有那么多的步跋子往里送。 再说了,子房再生、孔明再世的张元,也不觉得区区一个金明寨需要太多的伏兵。 在佯攻保安军与承平寨之后,元昊亲率大军来攻金明。 张元也难得勇敢了一回,对元昊执意攻取延州提出了质疑。 对此,元昊的解释是:“环庆有宿将据守,不可擅取;泾源甲骑精强,不易攻伐。唯延州其地阔远,而入路颇多。又寨栅疏远,士兵至少,无宿将精卒,熟谙山川形势。且延州知州范雍怯懦无谋,都巡检李士彬贪暴愚顽,部下怨声载道。 此地利、人和皆在我也,此时不攻,更待何为?” 张元很想说一句:诈降的军士尚无消息传出,归顺的金明寨将领更是音讯全无,人和不一定在咱们这边啊! 但看着元昊孙子附身的状态,张元很明智的怂了。他也知道,这都是借口。就算天时地利人和都在赵宋,就算什么条件都不具备,元昊也一定会攻打延州的。 无他,方仲永在耳! 被别人比作一头蠢驴的价钱,你能忍吗? 也许张元能忍,但元昊忍不了呀!能够耐着性子进行多般安排,已经算是元昊大帝英明神武,智谋过人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武侠小说里经常出现的情形,通常不会出现在正规的大规模战役中。 因为古代肉食获取不易,绝大多数人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夜盲。加之通讯不便,在白天都有可能因为军令传达不畅而导致意外。晚上黑灯瞎火的,你能看得见谁,又怎么指挥作战? 当然,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元昊亲领十万大军,来攻打不到万人驻守的金明寨,自然要以堂堂正正之师、威武之师,一鼓而破。 再挟大胜之威,直取延州、鄜州,打得方仲永跪下来唱征服,继而全取永兴军路与秦凤路。如果再能够打下京兆府,据唐朝故都,打起旧唐旗号,三分天下不是梦!逐鹿中原也是指日可待呀!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团团围困之下的金明寨,并没有如元昊预想的慌得一匹,反而如同刺猬一般缩起了身子。任你如何的叫嚣骂阵,也不见有一个人露头搭话。 试探性地攻击了一番,原指望着引发城中动乱,那些诈降的军卒可趁乱打开城门,归顺的金明将领也能箪食壶浆欢迎王师。 结果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这是什么情况?我的计谋被人识破了?张元暗自纳闷。 攻击暂停,金明城楼上终于有了动静。 有个鬼鬼祟祟躲在掩体后面的家伙高声喊道:“我家大帅,敬告张元先生,感谢张先生为大宋送来许多劳力。只是张先生过于马虎,把许多桀骜的步跋子也送了进来。今日特此奉还!” 说完,咕噜噜从城头上扔下百十颗人头。 捡回来一看,有不少是认识的,都是步跋子里的精锐。也有不认识的,看模样大概就是有意归降的宋军将领。 元昊心痛不已,这可都是百战的精锐之士啊!就因为张元那狗屁不通的主意,就这样白白送了性命!你给我等着,等打下了金明寨就用你的脑袋祭奠那些无辜枉死的将士! 狠狠地怒视张元一眼,元昊咬牙道:“蚁附!” 夏人不善筑城,更不善攻城——似乎这是所有游牧民族的通病。 农耕民族往往需要费尽心力,修筑坚城,才能在与来去如风的游牧民族的战争中一较高下。 看似一个是主动进攻,一个是被动防御。在“最好的防守是进攻”的后世,一定是要被喷成筛子的。 但你要是问问元昊,是喜欢在城里守着看敌人送死,还是喜欢在城外用人命去填,他一定会口吐芬芳,再一刀砍得你满脸桃花开的。 孙子曾经曰过,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孙子又曾经曰过,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没有数倍于敌人的兵力,你想攻克坚城?拿人命来填吧! 什么时候,用数倍于敌人的伤亡,把敌人守城的兵力消耗殆尽,再派出勇士先登作战,生生从城墙上攻破,再打开城门,什么时候才算完成了攻城作战的任务。 在没有远程重火力的掩护下,每一座城池就是一台绞肉机。什么时候把双方的血肉都绞干榨净了,战役才算结束。 最令元昊恼火的是,虽然时近隆冬,金明寨外的护城河已经结冰冻实,不需要辅兵背土填沟壑了。但狡猾的宋人在城墙上泼了冷水,俨然是一座冰城。在阳光映照下,闪出刺眼的光芒。 刺眼无所谓,勇猛的大夏战士,岂会畏惧区区的反光?可经不住它滑啊! 一抓一出溜,连个抓手都没有,怎么爬上去,怎么滑下来。 多亏了狗头军师张元未雨绸缪,料敌于先,提前打制了些云梯、攻城棰等器械,才避免了徒手攀岩的尴尬。 但云梯较少,不敷使用,被早有准备的宋兵或用木叉推翻,或被从天而降的礌石、滚木砸断,顿时摔得筋断骨折,死伤惨重。 这时候,就看出西夏的底蕴了。 彼时西夏有一神器,名曰神臂弓。虽名为弓,实为偏架弩。威力虽不如宋军普遍装配的八牛弩、床子弩,但胜在便于携带,两人即可迅速装配,极端时一个人就能使用。 更重要的是,与宋国把床子弩视为战略威慑武器不同,西夏凡正规军基本上是都配备有神臂弓。 一声鸣镝,黑压压一片箭雨直往城头而来,真个是“黑云压城城欲摧”。有胆小些的,直接趴在地上,希望自己能够逃过一劫。 李士彬目瞪欲裂:“上盾!” 手脚快些的,不等吩咐早就往巨盾后面一躲,免遭荼毒。手脚慢些,运气好的挨上几箭,运气不好的直接就成了刺猬。 三波箭雨过后,城头上成了荆棘森林。 李士彬推开巨盾,再大喊一声:“敌人要上来了,准备火油!” 果然,元昊见暂时压制住了宋军,命令西夏军大举压上。从天空看去,就好像一队队的行军蚁,不断地翻滚,累积,再沿着树立起来的云梯攀沿而上。 只不过这些西夏军,要比刚才负责试探性攻击的要倒霉一些。迎接他们的,不仅有常见的礌石滚木,还有大团的石灰、熬滚的金汁(粪水)。 善良而富裕的宋兵,怜惜西夏苦寒,百姓们没有多少油水,又额外以水龙车喷洒了许多火油。似乎又觉得天气寒冷,又于各处几乎同时间射出火箭,点燃那些火油以帮助西夏军御寒。 一声巨响,火油爆燃起来。 李士彬吓了一跳,往常的火油没这么大动静呀? 回头看着镇定自若的司马青云,怒道:“你是故意的?” “不好意思啊!忘了提醒李都监了。” “你就是故意的!” 李士彬回过神来,再往城下看去,城下已成炼狱。直接被炸死算有福气的,更惨的是那些身上沾上火油的。 那些火油冒着幽蓝色的小火苗,看似燃烧的不剧烈。用手拍打,手就烧着了。趴在地上蹭,似乎连沙地都要烧起来。任你如何的翻滚扑打,那火就是不灭,似乎非要把人身上最后一滴油水烧净,才肯罢休。 司马青云毕竟年少,哪里见过这般惨烈的情形,待闻着空气中弥散的烤肉味时,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 马六这没心没肺的家伙还在不停地进行实况转播:“哇,快看,有个家伙把自己的胳膊砍下来了。啧啧,真是一条汉子。 哇,另一个家伙头发都烧着了,真像一个火把。呸,真没用,这就死了!” 李士彬也跟着添油加醋:“马六你不会看重点。看见没,喏,就那个肚皮鼓鼓的家伙。本官与你们打赌,不出五个数,那肚子一定会爆开。到时候啊……”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就好像蹴鞠被踢爆了一样,那死尸的肚皮就炸裂开来。司马青云不信邪地往外看看,又赶紧转身接着吐。 李士彬好像打了大胜仗一般,起身长笑:“就你这小娃娃,见过什么世面?本将当年……” 嗖的一支铁箭擦脸而过,李士彬一捂脸,急忙蹲下,连声骂道:“真他娘的晦气,忘了西夏的射雕手了!” 看着一圈幸灾乐祸的眼神,李士彬一瞪眼:“笑什么笑?我这是给你们示范,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得意忘形。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缓过劲来的司马青云说道:“李都监,天色将晚,敌我双方都无力再战。咱们还是看看伤亡如何吧?” 城头留下值守的兵士,李士彬也一改往日对士卒动辄打骂的态度,满城慰问伤兵。 一圈走下来,原本觉得大了大胜仗的李士彬,再也没有了一丝笑容。粗略一数,死者七八百,重伤者千余,轻伤者不计其数,其中多为新兵。 到最后,李士彬大骂了起来:“早就告诉你们,西夏弓弩厉害,怎么就不知道躲躲呢?你们这些新兵蛋子!” 也有敢顶嘴的:“西夏人死的更多,咱怕啥?” 怎么能不怕呢? 尽管西夏军的死伤至少要在两倍以上,可人家有十万人啊?这么算下来,还是亏了啊! 第一三三章 血战金明寨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三三章  血战金明寨 如果说,士兵伤亡大一些,李士彬还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的话,司马青云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暴跳如雷了。 第一句,不得出城去获取首级! 李士彬大怒:“你个小娃娃,惹怒了老子,老子一刀劈了你!你看看今天那些死伤的将士,没有首级,怎么给他们报军功?没有军功,朝廷哪来的赏赐? 你信不信,就你这话传出去,他们能活撕了你!” 对此,司马青云的解释是:“大帅有令,为防止敌军趁机偷袭,也为了避免瘟疫的传播,计算军功由专人统计即可。 李都监,这是大帅的军令,不是你能反驳的。而且守城不是野战,到底是谁杀死的敌人,谁也说不清楚。今日之战报,就算作毙敌五千,伤敌万余如何?” 李士彬一听,似乎,好像比实际的还多了那么一点点。无所谓,谁还吃饱了撑的跑到城下去数数人头不成? 嗯,本官很满意!这个阴森森的小家伙还是很会办事的嘛! 可会办事的小家伙的第二句话,就让他几乎一屁股瘫倒在椅子上。 “你莫要玩笑,火油快没了?不可能!本官身为金明寨都监,这火油的储备,我还是知道的。似今日这般用法,三五日还是够的。” “奉大帅之命,已被转运走了大半,以免城破之后资敌。”司马青云依然是那么欠揍的解释。 “这是要我金明寨上下死光吗?”李士彬怒号。 “苦战不可避免!若能坚持到明日傍晚,自有援军接应我们到延州。李都监莫非怕死?”司马青云更欠揍了,欠揍得连折老大都想往他俊秀的脸上来一拳。 李士彬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就不能今晚接应吗?” “不能,因为做不到。至于为什么做不到,大帅说了,他要毕全功与一役。金明狭小,不能调集太多军队。若拼死抵抗,元昊很有可能就会缩回去了。” “那就是诱饵了?凭什么是我们?”李士彬哀嚎道,“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是我们呀?” 折老大抄刀在手:“怎么着?就你是爹生娘养的,人家都是买东西送的添头?知道我们兄弟来干啥来了不?大帅就怕你小子事到临头拉了稀,让咱们来监视你来了!军法官是干啥的,就不用我说了吧!十八禁七十二斩,你总记得吧?” 看李士彬还在犹豫,司马青云又阴森森地说了句:“请恕在下失礼,在下冒昧地问一句,李都监莫非后悔没有提前归降元昊?” 李士彬再也按捺不住,一脚把司马青云踹翻:“老子忍你很久了!别以为你跟着方仲永混了几天,就敢在老子面前飞扬跋扈?惹急了我,就是到了阎王那里,我与你等也是不死不休!” 司马青云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尘,朗笑道:“这才是我大宋男儿的血性!你放心,除非我死了,否则我司马青云绝不会比大家早走一步!” 马六也是很鄙夷李士彬的怯懦:“你看你那怂样!平日说得惊天动地,事到临头就怂了?真要是不敢打了,吭一声,爷爷我替你指挥!” 李士彬惨笑一声:“那就一起死吧!就看谁的命大,谁拉的垫背的多了!” 次日清晨,李士彬把城中所有除马匹外的牲畜宰杀一空,熬上浓浓的一锅肉汤,再把所有的粮食尽可能多的制成干粮剩余的全部烧毁。 再把全军能够行动的将士召集到一起,深深一礼拜道:“我李士彬愧对各位弟兄。平日里对各位弟兄呼来喝去,今天我给大伙儿赔不是了! 不瞒弟兄们,援军要到天黑才能来,火油剩的也不多了。用光了火油,就要靠大家真刀真枪地跟西夏人拼了。 有退缩的,可以躲在地洞里等着援军。有不怕死的,就跟我李士彬大口吃肉,大碗喝汤。 弟兄们,吃!多吃点,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有士兵哽咽起来:“咱们就是丫鬟养的吗?就不能让咱们早一点撤退吗?” 李士彬怒骂:“放屁!咱金明寨的汉子,个个顶天立地!咱们早一点退了,延州的百姓咋办?大帅准备在延州擒杀元昊,全靠咱爷们拖住时间,这是多大的荣耀?你还想早点儿跑?没门!你再敢说一句认怂的话,老子现在就砍了你!开吃!” 早已经熬好的肉汤,伴着大块的骨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再配上刚烙好的饼子往汤里一泡。那味道,美得很! 至于是不是羊肉,管他呢?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顿了,好歹也得做个饱死鬼! 吃饱喝足了,李士彬又说道:“按老子的意思,临死怎么着也得弄碗酒吃。可是司马,就是这个俊俏得跟个娘们似的家伙说,有作战任务的时候,不能饮酒。 他还说了,大帅已经在延州给咱们备好了庆功酒,就看咱们有没有本事去喝了! 弟兄们,敢不敢去喝呀?” 众人高喊:“自然敢喝!” 还有那嘴贫的说道:“大帅多抠啊!元昊的脑袋才值一头驴,其他人的脑袋就更不值钱了!酒,只怕管不够呀?” 司马青云适时说道:“弟兄们尽管放心!大帅早就有言在先,此次金明寨的兄弟为全局牺牲巨大,抚恤一律从优,所缴获一律归个人所有。真要有那位兄弟得了元昊首级,封西平王。弟兄们听清楚了,可不只是一头驴的钱哟! 另外,父子、兄弟俱在军中的,子、弟留下,父兄上城头。有需要往家里写信的,也抓紧时间到帐中留下书信。哦,不会写字呀!由军官代为记录。” 这就是遗言呀! 有木讷些,吭哧半天憋出三个字来,“我死了”,被代为书写的军官一脚踹了出去:“你他娘的怎么知道你死了。再想!” 有嘴碎些的,罗里吧嗦地鸡毛蒜皮的弄了几百字,也被踹出去了:“你这是要准备写书呀?” 当然了,早已经得到授意的军官们也不只是踹人,还负责思想教育:“别认怂!根据我的经验,凡是在打仗的时候怕死的,往往都是先死的。” 还有的说:“你觉得咱们投降就能活命?想瞎了心吧!就城外那头蠢驴,会放过咱们吗?上吧!跟着老子一块上!” 卯时,斥候来报,西夏军大举来袭。 自知只有拼死一搏,才有活命机会的金明军上下,再也没有一丝犹豫,急忙奔赴城头,各司其职。 但毕竟是抱着赴死的心,什么滚木礌石、金汁灰瓶,即便是珍贵的火油,也不要钱似的往下泼洒。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西夏人已经吃过宋军火油的大亏,哪里还会那么愚蠢地聚在一起等着被烤肉。都是分得开开的,又多准备了灭火的沙土,火油使用的效果自然是大打折扣。 李士彬一看,这不行呀!这帮子败家玩意儿,这不是不等西夏人打上来,就把好东西糟蹋光了吗? 一边怒骂,一边用脚踹,一边还要躲避西夏如飞蝗般密集的箭矢。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随着顺爬上城头的西夏人越来越多,随着礌石滚木消耗一空,白刃战已是不可避免。 当然,这是司马青云这些跟着方仲永学坏了的人的想法。 按照方仲永的理论,咱是富人,没必要和那些穷鬼玩什么贴身肉搏,反正也没有校花让你保护。 富人打仗,就得有富人的派头。 至于什么是富人的派头? 远的,就用抛石机把火油弹、霹雳火球扔到他们头上。 中距离的,就用投枪、弓箭玩移动靶射击。 等这些东西都用光了,敌人到了跟前,要么撒丫子跑,要么就玩命吧! 似乎是挺窝囊的打法,可跟敌人用得着光明正大、光明磊落吗? 就像这位金明寨的勇士,一个人砍翻了五六个西夏兵,够爷们了吧! 可还没有来得及欢呼,转眼就被十几个人围殴了。临死的时候才想起来身上有个硌人的球状物,奋力拉动引火绳,轰隆一声响,十几个人一块儿玩儿完。 这要是放在少年军,妥妥的人形投弹机啊! 司马青云说一声“可惜了”,把三棱锥从一名西夏小首领的下腹部拔出,再抬起脚踹飞,又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折老大跟马六带着几十个禁军,专挑那些西夏军中的勇士或者是军官下手。 一看哪个地方有西夏先登的好汉,吆喝一声,几十杆投枪就扔了过去,欢迎新人光临。 时机允许了,还把那些投枪收回来。 这可是好东西呀!通体精钢所制,三十步内,刺穿个重甲什么的,跟玩儿一样。 与禁军相比,金明寨守军的打法就死板了许多。往往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特别是在肉搏的时候,宋军体格上的弱势就显现了出来。虽然仗着武器先进一些,杀伤的敌人多一些,可西夏人多呀! 无论怎么杀,就是越杀越多,怎么都杀不完。 眼看着城池就要陷落,那些原本重伤的与没有战斗任务的人,也冲上了城头。 用某一位文职人员的话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让这些西夏狗贼看看,大宋男儿的豪迈!”说完,拿起砚台冲了出去。 刀枪折了,用石头砸。 石头也没有了,有自知重伤难治的,直接抱着西夏人从城头摔落下去。 好好歹歹,算是把西夏人再次赶了下去。 一点验人数,死两千余,剩下的,几乎个个带伤。 第一三三章  血战金明寨 第一三四章 最后的礼物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三四章  最后的礼物 经过一天的鏖战,大家都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多数人往地上一躺,随即就打起了呼噜。 有的从怀里掏出半块饼子,也不管上面沾的是谁的血,大口地嚼了起来。边吃还边乐呵着:“真没想到,俺还能再吃上饼子!”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俺兄弟没吃上,他饭量大,这本来是给他留的呀!呜呜……” 司马青云也是一改往日的优雅,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水囊,想要喝几口水,却发现早已结成了冰,只得悻悻地丢了。 折老大适时地递过一盏碗:“喝点热水吧!肉汤早就被喝光了,就着吃点干粮。” “大家都有吗?” “你就别瞎操心了!要是连这点儿事都做不到,李士彬也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司马青云把早已冻得硬邦邦的饼子一点一点的撕碎,再泡在碗里,用手捞起,细细地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 折老大嗤笑一声:“真不知道,你这臭毛病都是跟谁学的?大帅都没有你讲究!” 司马青云一笑:“大帅是贵人,其实没怎么吃过苦。我不一样,有一段时间,经常要跟野狗抢吃的,就养成了不浪费一点粮食的习惯。 少年军出来的人其实都差不多。也就是大帅在台州的时候,才让我们活的像个人。所以我们早有誓言,大帅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敌人,大帅的命令拼死也要完成。 大叔你别介意,也别嫌我阴气森森的。除了大帅,我谁都不相信!” 马六插嘴道:“行了行了!表什么忠心呢?知道大帅看重你们,大帅也特意交代了,如果把你折在这里,我们都不用回去了!我们几十个老兄弟,都多分了几颗霹雳火球,不就是为了护着你吗? 嘿嘿,有这么多好东西,真想碰碰元昊,看能不能炸死他!” 眼见天色渐晚,大地突然震颤起来。举目望去,就见东南方向烟尘四起。 司马青云急忙站起来,喊道:“援军来了!弟兄们,往南门突围呀!” 其实不用他吆喝,已经提前得到通知的众将士纷纷上马,直奔南门集结。 负责围困南门的西夏将领一看,这是要搞事情啊!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真是太不可爱了! 一边组织人马堵截,一边发出讯号报知在西门的元昊。 奈何西夏军师老兵疲,如何抵挡一心杀出一条生路的金明寨将士。 加之,前来接应的刘平更是西军中赫赫有名的悍将。那一水的具装骑兵,行起军来,真个是地动山摇,勇不可当。 甫一接触,便如同热刀遇雪,顷刻消弭。 迎见了李士彬一行仓惶逃命的败军之将,鄜延、环庆副都部署副总管刘平还没有说话,副将石元孙喧宾夺主:“司马娃娃,等着急了吧?大帅命我等来接你们回家了!” 石元孙可以不讲规矩,勋贵嘛,都是这幅德性! 刘平不能,李士彬更不能。 身为主将的刘平,本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厌恶地看了马屁精石元孙一眼,问李士彬道:“金明寨伤亡如何?战绩如何?” 以大宋军官的尿性,先问伤亡,再问战绩已经算是刘平爱兵如子了! 如圣人家马厩失火,圣人都会先问“伤人乎?”,以彰圣人仁德。 刘平不是圣人,之所以能在西北打出赫赫威名,靠的也不是狗屁的仁德。 李士彬还待要诉说自己的惨状,刘平一摆手:“军情紧急,闲言少叙!你部立下的功劳,自有中军负责统计、上报。我只问你,逃出来的将士可有马匹骑乘?” “有,有,都有!” 刘平点点头,随即高声道:“传我将令,后队变前队,空出中腹,护住金明寨的弟兄们回家!务必在敌军合围之前,杀出重围!” 东南方向是宋军控制范围,元昊布置的兵力原本就不多。养精蓄锐的上万骑兵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遭遇什么像样的阻拦,就顺利冲出包围圈,顺延河直奔延州而去。 西夏军将领也不敢死命追赶,万一中了敌人的埋伏,那就大大的不妙了。说了声“穷寇莫追”,就急吼吼地向元昊报喜去了。 喜从何来? 终于有个城池可以抵挡那刺骨的寒风了,不是大喜吗? 虽然破烂了一点,虽然已经没什么人可供驱使,也没有像样的房屋可供居住了,但总比野地里搭个四面漏雨、八面进风的帐篷强吧! 其实要说金明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了,也不准确。总有些伤情严重的士卒,不愿意拖累别人,恳求留下来执行最后的任务。 此时,在一处地洞里,就有这么三个人。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兵,一个稚嫩的少年,还有个缺了一只眼的中年人。 三人年纪不同,但相同的是都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少年双腿被齐齐砍去,身上还残留着几支不能拔出的箭——因为伤在了肺腑要害,一旦拔出,立刻就会气绝身亡。 老兵也不好受,一条胳膊没了,另一条胳膊似乎也不太灵便,软趴趴地抬不起来。 最惨的是那个中年人。本来就只有一只眼了,脸还被人削去了半边,原本就没个人样,现在是更不能瞧了。 几人静静地听着城中人马离去的声音,从喧嚣,到安静,再到死一般的寂静。 少年忽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对老兵说道:“王叔,我怕!” 那个几乎不能说话的中年人,呸地一口血痰吐出,嘴里嘟囔道:“孬种!” 老兵最平静,从怀里拿出一囊酒来,勉力扔了过去:“喝点酒就好了!” 少年接过,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随即被呛得又喷了出来:“好烈!” 老兵嘿嘿一笑:“你个瓜娃子,这是酒精,你当是酸浆呢?扔过来,别净糟蹋好东西!这可是老子从伤兵营里偷出来的,知道啥叫酒精不?就是酒的精华。我也弄不懂,可能是最好的酒吧!” 勉强接过少年扔回的,老兵美美地滋了一口:“够味!就这好东西,居然拿来给伤兵清洗伤口。大帅啊,这是富贵人呀!” 又滋了一口,还摇了摇头,似乎很为某大帅的败家行为感到不值。 中年人闻着酒香,馋虫被勾起来了,嘟囔道:“我也要嚯!” 老兵怒道:“要喝?你不会自己过来拿呀?看不见老子手脚不方便吗?” 中年人苦笑着指指自己的腰腹,腰间包裹的纱布已经被不断流出的鲜血浸透了,还在不停地往下滴,地上已经流了一片。 老兵笑道:“你看看老子的肚皮,肠子都翻出来了,也不像你那个熊样!得,老子伺候伺候你,好歹能死在一块儿,也是个缘分!” 少年终于还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下子连那老兵也生气了:“你个熊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像老子呢?死就死了,司马不还说咱们死得重于泰山,死后是要进英烈祠堂的。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呀!” 少年哭泣道:“我还没成家,我不想死!我要是死了,俺娘就没人照顾了!” “屁!老子也没成家,不也一辈子过得逍遥?再说了,就你娘长得那个水灵,跟一朵花儿一样,还怕没人照顾。排着队想照顾她的人,能绕咱们寨子三圈。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前些日子,你娘到寨子里看你,我们俩就在前面树林子滚做了一团。啧啧,那可真是一掐直冒水呀!” 少年大怒:“你敢编排我娘,我要杀了你!” 勉强爬到老兵身边,作势扑杀。 老兵嘿嘿一笑:“不害怕了吧?就你娘那对谁都没有好脸子的模样,谁敢对她不敬?我倒是想,没那个福气啊! 这人哪,只要还有些念想,就不会觉得死有多可怕。你死了,这世上总还有人在记着你,你就不怕了。不像老子,孤零零的一个,死了连个烧纸钱的都没有。” 少年说道:“没事儿!您不是说了吗?咱们死后是要进英烈祠堂的,那一年得有多少人给咱们烧纸钱?就怕到时候,您老嫌钱太多,花不完啊!” 老兵摸了摸少年的头:“真是个好孩子呀!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子,那可真是死了都值了!” 少年倒是干脆,直接张嘴喊了一声“爹”。 老兵高兴得涕泪横流,低声哭道:“我老王有后了!爹,娘,你们听见了吗?咱王家有后了!” 还在喝酒的中年人,看着这父慈子孝的场景,冷哼了一声。 老王不乐意了:“你哼哼个屁呀!见不得老子好,还是怎么的?知道你有家小,不愿意做这亡命的差事。可你看看自个的模样,能治得好吗?别的不说,就是治好了,你怎么吃饭?早晚也是个饿死的命,就别再拖累家里人了!” 中年人嘟囔着:“你细好汉,咱也不细孬种!” “不是孬种,你说丧气话?别以为就咱们这一个点火的地方,其他等着立功的兄弟有好几十呢!” 中年人待要反驳,忽然看到头顶的土墙簌簌地掉灰,紧接着就听见轰隆轰隆大队人马行动的声音。 老王笑道:“来了!儿子,准备点火,咱爷俩一块儿上路!” 少年拉开身下的一块木板,里面满满当当地堆着数百斤没有来得及装填使用的**。 老王大笑不止:“希望咱们这些好东西,能送元昊归西。儿子,点火吧!” 第一三五章 难念的经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三五章  难念的经 所谓的大人物,特别是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大人物,他们无不坚毅、果决、机智,当然还有谨慎。 也许会有看官说了,我看那些大亨的传记,特别是那些白手起家的富豪,都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才取得辉煌的成就的呀?没有谨慎这一条呀? 至于真正的答案,你去看看那些跳楼的失败者,就明白了。 元昊是狼,一匹野心勃勃的狼。 而狼是凶残的,狡诈的,也是谨慎的。 金明寨守军撤退之后,元昊并没有如某位大帅所愿,踏进寨子一步。 无他。 谁知道里面会不会埋有伏兵,准备刺王杀驾? 还是谨慎一点好。 打小在阴谋、杀戮、背叛中长大的元昊深知,时时刻刻总有刁民想害朕! 这不,你们不相信朕的眼光,抓瞎了吧! 看着残损的金明寨在几声闷响之后,像个醉汉一样,上下摇摆了几下,左右摇摆了几下,然后就轰然崩塌了,塌了,了…… 群臣心悦诚服,跪拜点赞,大唱征服。 冻得鼻青脸肿的张元,作为西夏这条街上最有文化的仔,更是谀词如潮:“大王真不愧是天命之子,臣等愚昧,险些中了歹人奸计而不自知。全赖大王英明,才救了臣等性命。大王真是臣等的再生父母啊!” 别以为西夏人就抗冻,他们的身体里也没加防冻液!不过是冻啊冻的,习惯了而已! 眼看着可供栖身的城池彻底毁坏,可做燃料的树木柴草,更是早已经被可恨的宋人拾掇得毛都不剩一根。 这寒冬腊月的,可怎么熬啊? 众人心生退意,但谁也不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吃螃蟹大不了被夹住,或者拉肚子。忤逆了元昊,分分钟让你“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元昊心里其实也苦啊! 打下这小小的金明寨,就损失了将近两万人马,去攻打城高池深的延州,得填多少人进去? 还有那虎视眈眈的方仲永,威震西边的刘平,再加上其他各处陆续赶来的宋军,一着不慎,剩下的几万人全都得交代了。 可,能退吗? 别看元昊四处攻伐,好像天下无敌的样子。真要是就这样损兵折将、灰溜溜地回去了,那些追随者说不定瞬间就会粉转黑。 大家跟着你,是为了升官发财的,不是为了丢人败兴的。 一个不能带领大家发家致富的皇帝,不是好司机。 换人吧!听说山遇惟亮在大宋混得风生水起,要不请他回来? 元昊不想,很不想,把辛辛苦苦得来的宝座拱手让人,特别是让给背叛了民族、背叛了宗庙的山遇惟亮。 当然了,别人他也不想让。 当大王多舒服啊! 外面如小刀子般的寒风嗖嗖地刮着,王帐内照样是温暖如春。 将士们吃着比石头还硬的肉干,喝口热水就算是一顿饭了。哪有本王这醇酒肥鸡来的逍遥? 王,还是可以当的! 啃着鸡骨头,元昊不由得想起了曹阿瞒的旧事,随口说道:“鸡肋!鸡肋!” 护卫们一脸懵逼,鸡肋咋的了?俺连鸡毛都没有见着好不好? 军师张元是个文化人,各种手绘本都是读过的,焉能不知三国旧事。但张元自诩才高八斗半,岂会重蹈杨修那个蠢货的覆辙? 微微一笑很倾城,就是不说话。 想找个由头杀人的元昊,却不打算放过他:“军师因何不问,本王何故发叹?”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开森呀?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你无情!你冷酷! 张元还想说,你无理取闹! 咱都这么大个人了,就别吃那么多脑残片了,好不好?乖,知道你嫌我的计策不好,平白地给宋人送了许多人头,可那不是敌人太狡猾了嘛?又不是我不努力! 心里再怎么骂,别人不知道,只要嘴上说的好听就行。 张元决定实话实说:“《三国志》臣还是读过的。但臣觉得,大王天纵英才远超汉武,近迈唐宗,区区阿瞒何足道哉?眼下小小的挫折,不过是上天对大王的历练而已。大王既为天子,自当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也。” 元昊笑道:“你呀,就是说话太实诚!曹孟德的诗词,还是有些可观之处的,本王不及也。我且问你,如今是战是退?” 这怎么还没完没了呢? 张元腹诽不已,嘴上说道:“大王明见万里,智谋深远,非常人可猜度也。想必大王已有决断,臣不敢妄言。” 元昊赌徒的本性尽显无遗:“为今之计,只有奋力向前,夺下延州,擒杀方仲永,以消我心头之恨!” 张元附和道:“方仲永诡计多端,此番又设下毒计,意图谋害我王,实在是罪不可赦、罪该万死!但其人阴险狡诈,不可不防,全不似新任延州知州范雍,那般方正淳厚。” “哦,你知道范雍?” 张元微微一笑(这次不倾城了,免得你们骂我):“此君字伯纯,真真是一个纯良的君子。先前安抚环州时,便定下了羌人以金抵罪的条例。羌人甚为感激,此君亦常以此自傲。” “如此君子,于我何益?” “君子可欺之以方也!” 此时,延州。 那位方君子,呃不,可以欺之以方的范雍范君子,正在和一位貌似君子但不可欺之以方的方某人,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 为节省大家的k币,以下将采用新闻稿形式记录他们的发言。 范雍(以下简称范):方大人擅开边衅,置鄜延百姓于水火之中,居心何在? 方仲永(以下简称方)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关你屁事! 范:老夫自幼饱读诗书,见惯了好大喜功、厚颜无耻之辈,似你这般狂徒真是生平所未见! 方再吐瓜子皮:习惯就好了! 范:你究竟是何居心,难道官禄爵位真的那么重要吗?你可知,为支应军饷花费,朝中自官家起,皆消减用度。 方:关我屁事! 范:老夫与你拼了!似你这般铁石心肠之人,活在世上何益?老夫拼着血溅五步,也要与你不死不休! 方:切! 主持人出来发言:不好意思啊!因为范大人突然晕厥,发布会到此结束。请各位带好自己所产生的垃圾,文明离场。那谁谁,喔,是方大人呀!自便自便,自有保洁员清理。 看着醇厚美酒,呃不,是淳厚君子范雍被气个半死,闷葫芦刘平都看不下去了:“大帅今日所为,似非君子仁恕之道。” “君子?不知刘大人说的是哪国的君子?”方仲永反问道。 “君子岂有国度之分?” “笑话!敌之英雄,我之仇寇!你我既为炎黄子孙,岂有为他人张目的道理?” 刘平真不愧是进士出身转武将的通才,犹自辩驳道:“党项一族,亦为我华夏一脉!大帅慎察!” “你信吗?” 方仲永对那些强拉硬扯攀亲戚的做法是嗤之以鼻。 你看他那高鼻深目、黄发卷曲的模样,非说与我神州儿女同源同种,你骗鬼呢? 当然了,他们的瞳孔不发蓝,可能与汉族有血脉参连,再过些年,也许会融入我华夏一脉,但关键是人家不想跟你一脉呀! 元昊摒弃文明,自甘野蛮,不就是为了与我华夏划清界限吗? 你们这帮读书读傻了的家伙,还想着让他重归我华夏? 做梦去吧! 刘平还好说。毕竟是镇守边疆多年的老将,酸腐气息已经去得七七八八了。 最多也就是质疑,元昊在金明寨受挫之后是否还有勇来打延州。 范雍就难打交道了。 原本以为,自己的嚣张跋扈要把这位范老大人气个生活不能自理,结果人家睡一觉就啥事都没有了! 真是佩服大宋文官的心理素质与身体素质啊! 特别是在接到元昊貌似求和信的文书之后,范大人一下子满血复活了,气焰更是一下子就高涨起来。 这一日大清早,特意跑到方仲永面前炫耀:“方大人,不要把每个人都看得那么坏! 看看,看看!这是元昊与老夫的亲笔书信,信中言词恳切,其情可哀,其状可悯啊!” “有什么可悯的?他肆意屠杀我百姓,难道还有理了?”方仲永问道,“什么时候接到的书信?” “昨日傍晚。” 方仲永一听急了,爆了句粗口,转而命令亲兵道:“速去擂响聚将鼓,三通鼓不到,军**处! 另,派快马再去催促保安军及忻代驻军,若今明两天不能赶到,本帅要他们提头来见! 对了,让种世衡、狄青先来见我!” 看方仲永手忙脚乱,范雍很是得意:“小方大人此时慌乱,大可不必!虽然元昊信中多有诉说方大人打压之实事,但本官并非心胸狭窄之辈,元昊那里也可转圜几分。大不了,去岭南钓鱼而已,不必惊慌,不必惊慌呀!” 方仲永对这不可救药的家伙,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人家都要打来了,你还想着看老子的笑话! 真是笑话! 我惊慌?我惊慌你大爷!老子这是运筹帷幄,雄狮扑兔亦用全力也! 真是不明白,赵祯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这都要讨伐不臣了,那个不臣的家伙也想跟你掰掰手腕了,你派这么个食古不化的玩意儿来,做咩野? 还好意思说什么对我很看重,特命资深老臣辅佐,辅佐你妹啊! 你这纯粹是辅佐元昊称帝啊! 第一三六章 以德服人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三六章  以德服人 有了前车之鉴,张元再做起事儿来就稳妥得多了。 简单的一封“求和信”不足以让范雍信服,更不足以让范雍与方仲永反目成仇。于是,一位名叫贺真的家伙,携带着元昊的亲笔信,来到延州,指名道姓要见延州的最高长官。 延州的最高长官是谁呢? 理论上是范雍,因为他是正牌的知州。在以文御武的正治正确的前提下,没毛病。 但延州是边州,前沿地区,一切都要为战争服务。因此,又有了刘平这样的实际带兵的将领,也可以称为最高长官。 当然了,还有方仲永这种临时委派的类似于后世战区司令员的角色,也可以称为最高长官。 对于这种粗浅的挑拨,方仲永一笑置之,刘平是连个屁都不会放。 行政长官与朝廷委派的大员争势,他这一无资历、二无人脉的三无闲杂人等就别瞎参合了。反正不管怎么说,你们总是需要有人守国门的吧!像咱这样的进士出身、作战经验丰富的文武全才,还愁没有用武之地? 据某些见不得光的人回报,贺真见了范雍后,就像见了亲爹一样,那个亲热! 又像死了亲爹一样,痛哭流涕。痛骂某些人利欲熏心,擅自屠杀西夏官员与百姓,挑动两国争端,想要用西夏与大宋子民的鲜血染红自己的乌纱。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据说,范大人很是陪着掬了一把老泪,誓言必不会让奸佞小人得逞,破坏两国世代友好睦邻的关系。 窦守志嘚吧嘚吧说了半天,见方仲永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不发一言。 窦守志急了:“您别光傻乐呀!范雍私自接见敌国使者,有通敌之嫌!只消大帅一声令下,奴婢定然让他生死两难!” “别乱扣帽子!范大人老成持重,心怀仁恕,实在是我等的楷模啊!” “大帅您傻了吧?那老东西昨日还与您争辩,说什么元昊向来恭顺。这是怀疑大帅您的判断呀!要小的说,暗地里结果了他,省得聒噪!”折老大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思。 方仲永一脚踹过去:“你个王八蛋,才吃了几天饱饭,就敢擅杀朝廷高官?真到了那时候,我都得陪着你倒霉。 窦公公,折大就是个夯货,你可千万别当真呀!” 窦守志苦着脸道:“好我的大帅呀,您就别逗奴婢玩儿了!在这永兴军一亩三分地上,谁敢跟您扎刺?奴婢负有监军之责不假,但怎敢越俎代庖,胡乱质疑主将的决定? 范伯纯倚老卖老,不通世故,入了敌人彀中而不自知。偏还自恃高明,处处掣肘,比前任的那个谁还不如。方才奴婢真不是在试探大帅,若大帅真有意除去此人,尽管交由奴婢去办,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大不了,事后报个战殁就是了。” 方仲永一拍桌子:“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咱们是文化人,处处要讲究以德服人,以德报怨,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本帅这个状元是花钱买的呢!你说是吧,鸿轩?” 公孙策这个文化人水平就是高,赞道:“大人说的极是!只是少说了半句,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范大人着实是有些过了!” “鸿轩,你也学坏了呀!我且问你,元昊在金明寨吃了大亏后,会不会这么快就幡然悔悟,准备痛改前非,与我大宋重归于好?” 公孙策嗤笑一声:“不过是怠兵之计而已,何足道哉!” 看众人一脸懵逼,方仲永无奈地解释道:“《淮南子·兵训略》中说,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 平时叫你们多读点书,就是不听,丢人了吧? 还有你,狄青。别人听不懂不要紧,你总能听得懂吧?我记得在东京时,就叮嘱你多读兵书的。” 狄青很有些不好意思:“末将正在读《孙子兵法》,尚未研习透彻,不敢涉猎太多。请大帅责罚!” “责罚你做什么?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一辈子能读懂《孙子兵法》,就足够你扬名立万了。读得太多,不过是如本帅一般,做个两脚的书橱而已。”方仲永很是谦虚。 有哪个战神说自己是战神,有哪个大明星说自己是明星的?都得由别人说才好! 果然,存在感很低的种世衡急忙刷一波:“大帅毋乃太过自谦!前番略施小计,就让元昊在金明寨碰了个头破血流,末将以为,延州必为元昊葬身之地!” “元昊能否在延州大败,甚至是死于此战,不在本帅,而在于种将军你,在于刘平将军,更在于保安军、绥德军,甚至于定边军和环州驻军。” 种世衡大为赞叹:“大帅真是下的好大一盘棋呀!” “其实不算高明!只是我这个棋手可用的棋子多一些,换作是你,说不定比我做的还要好一些。”方仲永将谦虚进行到底。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种世衡虽然也很想当一把手,但眼下实力不济,还是很低调的。 现在你是不敢,等你的几个儿子都长大了,威震西北数十载,号称“种家军”的时候,你自然就敢了。 折老大看不惯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催促道:“这时候就别扯闲篇了,好不好?那个西夏的狗屁使者都快跑了,咱们到底是生吞了他还是活剥了他,您倒是给句痛快话呀!” 方仲永又是一记让折大舒服之极的飞腿:“我的话,你都听狗肚子里了?刚说过,咱们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怎么只想着下黑手呢?客人要走,本帅作为一方统帅,怎可不去欢送一下,以彰显我大宋礼仪之邦的风采?” 折老大仍旧是一脸懵逼,狄青倒是已经反应过来了:“这就是所谓的,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吧?” 方仲永嫌弃地看看折老大:看看,看看,知道你的成绩为什么这么差了吧?上课不用心听讲,还老是接话,八百年也学不好你!狄青同学多乖,上课认真学习积极思考,下课了也不跟你们瞎玩,暗搓搓地自学。 难怪人家将来成了副枢密使,你折大,最多跟着我混吃等死! 策马赶到城外,范雍还在与那位使者,缠绵悱恻,依依惜别,却始终没有别。 眼看意料之中的某位lose 来了,范雍老大人大度一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方大人年少气盛,虽有小错,却还是很能识大体的!老夫甚慰啊!” 那西夏使者贺真也笑嘻嘻地施礼道:“方大人能以万民为重,不使两国重起刀兵,圣贤书果然是没有白读的。 只是,城外为何是这般冷清?莫非方大人还不相信我大夏的诚意,仍在执行坚壁清野之策?可以休矣! 民生多艰,还请二位大人以百姓为重,早日恢复正常的秩序为好啊!” 让百姓出来,随你们砍杀、奴役?想得美! 还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德性! 方仲永强忍住把这个满口仁义道德、貌似汉奸其实就是汉奸的家伙碎尸万段的冲动,拱了一下手,飞马而去。 范雍哈哈大笑:“年轻人面皮浅,尊使不用放在心上。还请尊使回去后,好生与贵国国主商谈,只要去了尊号,万事好商量!恢复正常的互市,寻常事也!” 范雍满心欢喜地回到城中,还在幻想着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元昊,平息两国争端的大功的时候。愕然发现,迎接他的病不是鲜花与掌声,也没有羞惭不已的方仲永来向他负荆请罪,悔过自新,反而是几个身着宫衣、凶神恶煞的太监。 领头的他认识,窦守志嘛!整天跟在方仲永后面,全然忘记了自己监军差事的谄媚小人! 范雍凛然不惧:“窦公公不在方大人处公干,到本官这里做甚?” “作甚?你枉受皇恩,不思报效朝廷,却与西夏贼子互通消息,置国家社稷安危于不顾。今特奉上峰命令,前来擒拿与你,押赴京城候审!” 范雍这久经宦海沉浮的老鸟,焉能被几句大话就吓住了:“你一介小小的黄门,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来胁迫本官?哦,是了,定是那方仲永觉得丢了脸面,想吓唬一下本官,挽回些许颜面。你且回去,告诉方仲永,不要行此下作之事,免得将来不好做人!” 窦守志冷笑一声:“你真以为,我这个监军什么都不干?咱家只奉官家的旨意,与方仲永不过是勉力合作,共克时艰罢了。 老实告诉你,咱家也曾试探过方大人是否有出去你之意,方大人说要以德服人。这不,咱家就以德服人来了。 范大人,您也是先朝老臣,一方节度使。若不是有确凿的把柄,你觉得咱家会来、敢来动你吗?” 范雍大怒:“你个阉狗,竟敢残害忠良?” “咱家是阉人不假,但不是某个人的狗。倒是你,枉称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却不过是条糊涂的老狗!元昊大军就在不远,枕戈待旦,厉兵秣马,不日就要攻打延州。你却还痴心妄想,不战而屈人之兵。真是糊涂至极!” 当然,窦守志也不敢真的把范雍怎么样,软禁而已。就是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不让你出去上班。 于是,大家忽然发现,原本身体康健的范大人,忽然染上重病,将衙门一应事务全权委托方大人代理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试探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试探 当贺真回到大营,把方仲永的丑态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番,很是得了元昊的赏赐。 张元也很是得意,毕竟这一番操作下来,既没有折损人手,又能收到一定的效果。 至于贺真所谓的两位大员反目了,方仲永羞愧难当了,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扯不咸呢吧? 方仲永要是这么好对付,死在金明寨的阿施沙壁将军岂非死得太冤了? 但张元相信,这一波惠而不费的计策下来,方仲永与范雍必然会产生矛盾,必然会在今后的指挥中产生令出多门的情况。 到时候,下面执行命令的官兵无所适从,咱们大夏的机会就来了! 上述判断,元昊也相信。起码是暂时相信,有效期持续到腊月初八。 为什么是这么个喝粥的日子呢? 因为这一天,在昼伏夜出、极尽隐藏之能事之后,西夏军终于抵达了延州城下。 在这里普及一下地理知识,因为根据路边透漏社(简称路透社)消息,以后幼儿园升级要考地理了! 如果你不知道基本的地理知识,那就等着在小菊花班过一辈子吧! 地理知识要点:金明寨处于延州西偏北六十度方向,距离约一百五十华里。 问题:如果顺延河乘船直下,每天可走八十里;如果走陆路,每天可走五十里。那么,元昊所率领的西夏军,会选择走那条路呢? 坐船? 这位同学,你给我滚粗去。 元昊有船吗?呃,换句话说,元昊见过船吗? 人家是戈壁沙漠粗来滴,不是水军嘟嘟啊! 因此,元昊想攻打延州,只能靠步行。 再因此,真正兵临城下的时间比预想的要晚两天。 再再因此,让方仲永的小心肝多“啊几多”了两天,让某位范姓的蒙受不白之冤的明星多嘚瑟了两天,也让延州百姓在撤往后方的时候,喝上了一口腊八粥。 当然,事有利弊,也就给了方仲永把延州城北更充裕的拆迁时间。 所以,当元昊抵达延州的时候,那个野清的,比狗舔,呃不,比三千城管,呃不。 好吧,我实在是编不下去了。总之,比什么都干净!(嘘,长处一口气。我太难了!) 喝口水吧!压压惊。 一看,水井都被填死了! 偶有没被填了的,要么散发出迷人的恶臭味,要么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气息。 有恶臭的自然是不能喝的,香甜的总能喝了吧? 您请,您请!阁下身份高贵,理当优先享用这纯天然有污染的高端矿泉水! 怕死?我也怕好吧! 其实方仲永此举纯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您忘了,上文刚讲过的地理知识了? 这是哪儿?这是延州! 为什么叫延州?因为旁边就是延河啊! 延河里的水多多啊! 你方仲永再能,还能把一条河都给搞臭了? 对此,方仲永只能说,古人真是愚昧。 这个问题,交给后世随便一个乡镇企业,分分钟给你弄得寸草不生,你信不信? 也就是眼下没那个技术条件。不然的话,随便派几个炼焦厂啊电镀厂啊什么的,你西夏早就变成无人区了!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既然没那个条件,咱就不瞎想了。 不仅不瞎想,还要很温馨地提醒远道而来的朋友们:河水虽好,可不要贪杯哟! 因为天气冷,喝凉水容易拉肚子。 想喝热水? 这是个好习惯!值得表扬。 多喝热水,对身体好啊!特别是在身体不舒服的那几天,多喝热水没坏处! 要不,您在怀里暖暖? 听说,体温水与冬天更配哟! 想弄点柴火烧水? 不好意思啊!俺大宋的百姓的命金贵,受不了冻,早就让他们把各种燃料拾掇一空了! 听说,有不太仗义的家伙还用耙子搂了个遍,以确保实现某位很不讲究的家伙的“不给敌人留一根艹”号召。 要不,您再等等。等来年春天,艹发了芽,使用权优先给您? 元昊不愿意等到来年,因为真到了那时候,他和他的小伙伴们可能就用不着热水了。上好的板材,倒是更可能用得着。 但你要说,就这小小法力,就想困得住我红孩儿,呃不,我元昊大帝,那就未免太儿戏了。 西夏军中什么最多?除了人以外,就属战马最多。 人要吃喝拉撒,马也要吃喝拉撒,而且比人拉得要多得多。 智慧的劳动人民,就此创造了一项伟大的发明——或者是发现,爱谁谁吧——马粪是可以燃烧的,而且燃烧值很高! 虽然有轻微的气味,但经过五七八十九道工序之后,污染指数几乎为零,属于低碳环保可再生资源。 至于再生的效率,取决于马匹的数量及进食频率,属中班数学题,暂不讨论。 于是乎,元昊大帝就着散发着马粪味的马**酒,吃着散发着马粪味的烤羊腿,站在寒风刺骨的延河边,不禁诗兴大发,即兴吟诗一首:“天要亡我乎?天要亡我乎?” 不论散发着何种气味的酒,它都是酒。既然是酒,喝多了它就上头,喝多了它就会让人觉得上天下地唯我独尊。 恍惚间,元昊似乎看到了,自己坐在东京皇城的宝座上,接受着万国来朝的壮丽场景。 酒劲一上头,那就老天爷老二他老大了。 挥刀劈死一名跟在身边的侍者,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进攻!进攻!” 什么人最可怕? 喝醉了的疯子最可怕,特别是当这个疯子还握有生杀大权的时候,聪明人都离得远远的。 跟耍酒疯的疯子讲道理,咱们谁是疯子? 聪明人张元等又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心里默念“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 张元等人法力尚浅,怎能逃得过元昊的如电神目。 只见元昊使出一招拘魂术,口中念起咒语:“阿施纳沙壁,上前听命!” 内心狂吼着“雅麻螮”的阿施那沙壁,身不由己,如绑缚刑场的壮士,踱到元昊跟前。 “你兄长阿施沙壁,中了方仲永奸计,落得个尸骨无存。你难道不想为他报仇吗?” 想啊!我真的想了一下呀! “敌军势大,恐怕暂时不易呀!” “你这个懦夫!我大夏,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胆小鬼?” 元昊将那沙壁一脚踹翻,把还在滴血的宝刀架在那沙壁的脖子上:“你阿史那一族,自前唐便与中原眉来眼去,牵扯不清。 前唐虽灭,你部仍念念不忘,你更是胆大妄为,更名阿史那沙比,以纪念先人。你当本王不知? 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阿施那沙壁不禁内牛满面。 俺姓阿施,不是阿史那。俺叫那沙壁,不叫沙比。 大王,您的语文是跟数学老师学的吗?(体育老师高唱,人间自有公道。) 很明显,元昊的地理很好,起码对吐蕃的风土人情很了解:“本王听说,吐蕃习俗,凡不敢应战者,必在头上系一条狐狸尾巴。 你部若是不敢出战,每人头上系一条狐狸尾巴,阉割入宫!” 在保大头还是保小头的艰难抉择下,阿施那沙壁选择了保小头。至于其他士兵们,会不会因此连大头都保不住了,那就管不了太多了。 其实,第一波攻击的危险性并不是最高的。 按照惯例,阿施那沙壁找十几个嗓门大的糙汉子,毫不委婉地表示了一下,想要与方仲永的历代女性亲属发生超友谊关系的美好愿望。 望楼上的斥候回报,在二里地之外,有一帮子西夏士兵,在指天画地口吐白沫之后退去了。 “莫非是在施行什么妖法?”公孙策很是担忧。 你这位儒家门徒,管着跳大神的心,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还是种世衡最稳重:“骂阵而已,无需理会。” 方仲永赞道:“种将军真不愧为宿将也!不知以种将军所见,元昊接下来会如何施为?” “必然会派遣不甚亲近之部族,来进行第一轮攻击。末将愿主动出城,挫其锐气,阵斩来将!”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刘平、狄青纷纷请战,连折老大这样的货色都眼巴巴地看着,似乎也对取元昊的第一次很感兴趣。 方仲永没兴趣,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咱是个正常人,不像你们,什么样的都喜欢!卑鄙,无耻,下流。 方仲永哈哈一笑:“大家谁都不用去!几个宵小而已,何必非要跟他们玩命呢?万一敌人设下埋伏,岂不中了敌人的奸计?” 见骂了半天,延州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阿施那沙壁才明白过来。这都离了八百步开外了,你当宋军都是八百里开外爆头的神枪手啊! 上啊!弟兄们,给我上啊! 给我上和跟我上是大有区别的,作为百战百败却能始终不死的名将,阿施那沙壁深得其中三味。 凡是喊着“跟我上”的,坟头的艹都有几尺深了;凡是喊着“给我上”的,嘿嘿,绝对活得很长久。 “跟我上”的时候,你在最前头,战事稍有不利,你不死谁死? “给我上”的时候,你在最后边,跑起来也方便不是? 胜了,是咱运筹帷幄之中;败了,是前军士卒作战不利。 怎么看,都是咱立于不败之地啊! 各种求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求收藏,求推荐票,反正是各种求的啦!另外要说明的是,本书慢热,如果您不喜欢了解关于古代科举的情况,可直接跳到第八十八章,从那之后,才算真正进入了有趣的环节。 请见谅笔者的文笔粗浅!但我敢说,除了穿越者改变的部分,所有的历史知识都是准确的,可信的,可以应对历史考试的哟!《北宋穿越攻略》各种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八章 忍者神龟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三八章  忍者神龟 立于不败之地的阿施将军,让那些准备一展歌喉的汉子往前推进一些。 往前,再往前一些,好了,可以了,位置刚刚好。 大概到了五百步左右,“歌唱家”们死也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因为再往前走,就进入了八牛弩的射程了。 那些疯狂的“粉丝”很可能不会嗷嗷叫地扑上来,但备不住有哪位因爱生恨,把手臂粗的箭杆射到几人身上。 距离产生美。 原本离得远,大家伙也不觉得西夏人有多可恶。 等离得近了,嚯,那个丑啊!那个脏啊!那个臭啊! 你们从来不搞个人卫生的吗?就以你们这么大的体味,不用打,就把我们给熏死了! 好吧!这么说其实是有点夸张了。西夏人也是很讲究个人卫生的,他们会在天气暖和的时候,在热腾腾的沙子里栉沐一番,雅称“沙浴”,消费很高的说! 敌人都按照惯例跑到眼前骂阵了,咱们是不是也得按照惯例予以回礼呢? 于是,守城的军士不待吩咐,就重重一锤下去,把早已瞄准好的八牛弩给击发了。 八牛弩号称“一枪三剑箭”,硬木为杆,铁片为翎,有效射程五百步。再远了,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也! 所以,自觉对赵宋颇为了解的西夏军,就选择站在了五百步这个进退自如的距离。 五百步就安全了吗?呵呵。 等到十几根粗大的箭矢袭来的时候,猝不及防的西夏“歌唱家”们就深悔自己没有多长两条腿。 在巨大的动能下,几个疏于防范的家伙就被撕成了两半,成了两半,两半! 好么,敢情那巨大的铁翎,并非只是为了保持箭只在飞行中的稳定,还有分尸的作用。而且,在穿透一人后,去势未减,又飞行 这要是弄个几千台,还不得打到天边去。 吓破了胆的阿施那沙壁将军,急忙抬着几块碎尸回去禀报自己的重大发现了。 看着被吓成了鹌鹑一样的阿施,酒劲过了的元昊很是贴心地表示,阿施将军回报的情况非常重要,大家都应该向他学习这种有困难找领导的做法。 元昊为了将暖男这一角色饰演到底,更贴心地安排泼喜军弩炮掩护,另调拨射生军弓弩压制。 弓弩手没什么稀奇的,这泼喜军可就厉害了! 作为西夏唯一的远程火力打击部队,准备着引进西方高科技的扭力抛石机——时称回回炮或者旋风炮,发射拳头大小的石弹。 虽然威力没有传统的抛石机大,但胜在发射迅速,火力密集。而且元昊还很有创造性地把炮台设在了骆驼的背上,两三人即可操控。 这就是古代的自行火炮啊! 一般人,咱是根本不会借给他的! 怎么样?俺元昊大帝对你阿施那沙壁够意思了吧?你还不感恩戴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王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阿施那沙壁也没有了推辞的理由。 至于自己的万把人能不能攻破固若金汤的延州?那是问题吗? 能力不重要,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大王叫我来巡山,呃不,去送死,那就送吧! 等这万把人都死光了,大王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了吧? 于是,阿施那沙壁率领本部人马,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了延州城外。 什么骂阵啊,誓师大会啊,斗将啊都没有,就只有血淋淋而又无趣的石炮压制,弓弩攒射,再然后就是蚁附了。 有看官说了,为什么非得蚁附呢?你可以用巨量的石弹,如雨的箭只把守军都砸死、射死呀? 石弹不是炮弹,弓箭也不是飞弹,只要有个稍微坚固些的掩体,就可以避免。 奉行“把敌人消灭在进攻的路上”的方仲永,一贯鄙视与敌人死拼的愚蠢做法。咱背靠坚城,又有先进而充足的武器,傻子才跟你在野外单练呢? 西夏的神臂弓再厉害,你有本事把粗大的树干射断吗? 拳头大的石弹,好可怕呀!落在城墙上,连个白点都不会起,有个屁用!当然了,你真要是站在那里不动,随便他砸——那这样的蠢货死了也不亏呀! 城头是噼里啪啦下了一阵箭雨、石头雨,然后就停了。 迫不及待的守城士兵们,从厚厚的掩体里面出来,准备拿起家伙事儿跟敌人刚正面。还不等有经验的老兵提醒,西夏人的第二波石弹到了。 多亏泼喜军的人少,一波攻击也就是数百颗石弹,不然的话,只这一下,就够宋军喝一壶的了。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的士兵被砸伤,甚至被砸死。 趁这当口,西夏人已经顺着云梯爬到了城头。 敢于先登者,必是悍勇之辈。 为首者身穿重甲,手持狼牙棒,守城宋军几无一合之敌。 眼看着敌军从那人打开的缺口处源源不断的涌入,被任命为救火队长的狄青大喝一声“扔火球”,十几个蒺藜火球就扔了过去。 那人极力闪躲,甚至还用狼牙棒击飞了几个,但剩下的火球的威力,已足以将他撕成碎片。 轰隆隆几声响,世界清静了。 其他士兵有样学样,火球乱飞,火油乱溅,金汁灰瓶、滚木礌石等传统武器也纷纷派上了用场。一时间,登上城头的西夏军死伤惨重,城下的士兵也有败退的趋势。 按照一般的战法,有人登上了城头,己方的抛石机、弓弩都应该停下来,避免误伤自己人。 但眼看好不容易取得的先机有失去的架势,泼喜军首领也就不管不顾了,不分敌我,无差别攻击。 负责弩箭掩护的将领一看,咱也别藏着掖着了,一起上吧! 于是,城头上的敌我双方都倒了血霉。 西夏军人数少,但装备差,一不留神就会死在自己人手里;宋军装备好,可人多啊。再说了,你也不能就躲在掩体里或者是巨盾后面,眼睁睁地看敌人攻到你身边吧? 西夏人的神臂弓厉害,但毕竟是仰射。仰射能有多大的力量,你让牛顿怎么看? 最令人头疼的,是那看似不起眼的旋风炮。 神臂弓再厉害,有坚固的盔甲护身,伤亡毕竟有限。除非你点儿背,被人射中了眼睛,或者是从某个刁钻的角度射入盔甲的缝隙。 旋风炮就不一样了。发射速度极快,平均一分钟就能来一发,比起大宋的半个小时才能完成发射的八牛弩强的不是一点半点。而且,人家的炮台还是设在骆驼背上的,起点高,就能打得远,打得准。尽管还做不到指哪打哪、精确制导,但短时间内形成对某一范围集火攻击还是能做到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半天没动静的大宋八牛弩和大型投石机终于发威了。 八牛弩还靠谱一些,几十只弩箭齐齐向前,在穿透了几个人之后,顺利地打中了泼喜军的几匹骆驼,毁掉了几架旋风炮,算是有些战绩。 泼喜军一看,敌人厉害呀!撤吧!反正大王也没有指望阿施将军一部就攻克了延州。 针对西夏弓弩手的投石机,表现的就差点儿意思了。 好不容易发射了一筐石块出去,也不知道给扔哪儿去了。 砲兵们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模样,试射你懂不懂?让炮弹再飞一会儿,你总懂了吧? 果然,在第二次发射时就靠谱了很多,一筐筐石头把那些弓弩手砸得哭爹叫娘。 射生军一看,敌人厉害啊!也跑了。 看着大王指定的援军都跑了,阿施那沙壁心里那个气啊! 这帮小甲鱼儿子,真他母亲的孙子! 先前,你们不分敌我把我的人手也给弄死了,咱不也也没说什么吗? 一切以大局为重嘛! 为了大王的千秋伟业,就算把本部族的人拼光,咱也捏着鼻子认了。可这正到了紧要关头的时候,你们就这样华丽丽地转身跑了,我那三千死难的弟兄不就白死了吗?你就不怕跑回去之后,大王找你们算账? 细一想,人家好像还真不怕! 泼喜军不用说了,人家是嫡系中的嫡系,掌军者据说是大王的男宠。 射生军咱也比不上,首领是国师野利仁荣的儿子。 别看野利皇后被杀后,野利一族似乎已成昨日黄花,但野利仁荣作为皇后的疏族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地位不降反升,升官为没宁令(天大王),主持政务,实乃朝中第一人。就算是看在野利仁荣的面子上,大王也不会对他儿子怎么样。 更重要的是,今天的事情怎么看都像是阴谋啊! 没有了炮火支援,这仗其实已经打不下去了。 十丈高的城墙,纯靠阿施手下那几个人去爬,就算侥幸顶着各种阴损至极的武器爬上城头,也要被那蒺藜火球炸成碎片。 这不是打仗,这是送死啊!而且还是毫无意义的送死! 如果把部族的战士都拼光了,人家才不会理你是不是为国捐躯,自己在黑水镇燕军司的家小,保证会被人家吃干抹净,连根毛都不会给你留下! 李太白有诗云,恨不能挂长绳于青天,系此西飞之白日。 阿施那沙壁心里狂吼:真有那条绳,老子一定死命地往西拽!太阳公公再不下山,老子想当公公都难呀! 第一三九章 安乐侯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三九章  安乐侯 对于方仲永忍者神龟一样的打法,一帮子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家伙,是很不以为然的。 打仗嘛?就应该真刀真枪,刀刀见血,你死我活。玩得就是心跳,玩得就是刺激。 就像两个男人说好决斗,那就凭实力见真章,而不是像您这样,一个蒺藜火球扔过去,gameove 了。 您这叫赖皮,真不是个爷们! 是不是爷们,方仲永自己清楚,王凌薇也清楚! 为什么突然说起王凌薇了呢?因为那粘人的小妖精来信了。 信中,小妖精用热情洋溢地几句话表达了自己对方仲永的思念之情,然后开始用十余张纸大肆地吹嘘自己刚生下来的一对龙凤胎的聪明伶俐,娇俏可人,貌美如花——好吧!这句忽略掉。 本来在不忙的时候,方仲永还会想起去年离京时就怀有身孕的王凌薇,心里也会暗暗着急。 算着日子,也该生产了吧?大人、小孩都平安吗? 左等不来信,右等是普通的家信。 你这是怀了个哪吒吗?真要是等老子征战几年后,你生个大胖小子,那乐子就大了!到时候,别说你弟弟是王安石,就是王不安那个石也不成! 幸亏这个世界还是正常的,没有太过玄幻,也没有太过狗血。 这不,喜讯来了!还是双喜临门,一炮双响。 可以想象,王凌薇此时的嘚瑟:惠子姐姐,妹妹我记得楚庄王有个典故,叫什么来着?哦,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 是够惊人的,人家都是一个一个生,她这一家伙下了个双黄,呃不,双胞胎! 别看王凌薇满心的欢喜,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但生孩子哪有轻松的时候?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那十个月的辛苦是旁人无法替代的,那一朝的分娩更是过鬼门关,生双胞胎的辛苦更是加倍。 对了,是男孩大些还是女孩大些?这糊涂的薇儿,就是不着调! 幸亏有贤惠的晏溶月的补充说明,女儿是姐姐,儿子是弟弟,还请相公给两个孩子取名,免得没个正式的名称,惹人笑话。 名字方仲永早就想好了。 如果生了儿子就叫方直,字子布,取刚中有柔之意,且三国东吴的首相张昭的字就是子布,级别够高了吧?要是生个女儿就叫语嫣,取笑语嫣然之意。虽然平常了些,但有什么比开心更重要的呢?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一下子把两个名字都用上了。用上就用上吧!大不了再取就是了! 咱作为五千年一遇的美女,呃不,奇男子,取个名字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不是咱吹,就是生个百儿八十个,也不会取出敏俊、晟贺之类的美名来! 这时,狄青手捧一支羽箭匆忙进来:“大帅,末将接到一支很奇怪的箭支,不敢擅专,请大帅定夺!” 羽箭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上面绑了一个布条,更稀奇的是布条上有字迹,更更稀奇…… 好了,咱不凑字数了。简单来说,狄青收到了一个有红色字迹的布条,上面用疑似鲜血的东西写着五个字:愿降,那沙壁。 这是在骂人吗? 肯定不是! 先不说宋朝有没有那个词儿,单说在生死攸关的战场上,有没有人有那个闲心搞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呢? 九成九是没有的。 所以,这根布条应该是认真的,可信的,代表了一些心向光明的仁人志士的心声的! 方仲永当即表态:“这真是喜从天降,三喜临门啊!哈哈!” “大帅,其中有诈呀!” 狄青不是傻子,他只是怀疑自家一向英明神武的大帅是不是吃错了药。 在这军情危急的当口,何来喜从天降,三喜临门?怎么看,这都是西夏人故技重施,想要再次诈降呀。 “你阅历尚浅,请种将军来商议,你且旁听就是!” 在城头巡视的种世衡急忙来见:“大帅,事有蹊跷呀!敌阿施部不战不退,似乎是别有所图呀!” 方仲永哈哈一笑,把布条递了过去:“种将军,你怎么看?” 种世衡就有见识多了:“如果布条确为阿施那沙壁所发,有七成可信。” 方仲永赞道:“不愧是沙场老将!说说,那三成不可信的。” “若阿施肯自缚双臂,率先投诚,可加一成也;若其亲信放下武器,接受统辖,可再加一成也。至于最后一成,则要看元昊是否会趁机调动兵马了,末将不敢断言也!” 老将说话就是稳当,一二三说得头头是道,哪像你狄青,就知道有蹊跷,你当你是元芳啊? 也许是充分get到了方仲永的鄙视,狄青说道:“末将也知道,我延州兵多将广,区区几千人马,未必能掀起什么风浪。但元昊诡计多端,若是贸然接受阿施所部,恐生事端呀!” 嘿,还敢顶嘴了! 方仲永努努嘴,示意种世衡给年轻人上上课。 好为人师是国人的通病,种世衡何能例外:“狄将军,老夫年长,就妄自尊大称你一声汉臣了! 汉臣以为,阿施部于西夏地位如何?” 狄青想了一下说道:“以今日战况来看,似有借刀杀人之嫌。” “不错!元昊就是在借刀杀人! 据老夫所知,西夏门阀倾轧甚烈,部族之间为世仇者并不少见。阿施所部,长期生活于黑水镇燕军司,与元昊其余所部并没有什么来往。 装备差,战力低下,类似于我大宋厢军。” 这么一说,狄青就明白了。 杂牌军呀!属于没事儿劈柴喂马,有事儿负土填坑的鱼腩部队。 不过,这些战五渣收编过来好像也没什么用啊!你还能指望他们打败元昊的精锐? 方仲永笑道:“眼巴前是没什么用,今后就难说了! 狄青,你带几个身手好的兄弟垂绳而下,多带点儿火球去。此行风险不小,你要是不想去,本帅也不勉强你。 事情要是成了,招降阿施部的首功非你莫属!” 年轻人谁没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再者说,别看方仲永说的很客气,好像有商量的余地,可集团大区经理让你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去干活,你敢说不吗? 分分钟给你穿不完的小鞋! 狄青其实真不怕有什么危险,带兵打仗的时候,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危险。 想安全,回家抱孩子吧您! 在几个阿施部的士卒的押解下,狄青终于见到打了一天的久仰大名的阿施那沙壁将军。 一见面,狄青就后悔了,因为阿施反悔了! 在将归降的血书送进城头后,阿施的心就七上八下,反复不定。 既希望方仲永能够大人有大量地接受自己的投效,又担心傲娇的大宋官员看不起自己这蛮夷之辈。 既希望方仲永能派出高级别的人来谈判,又担心事情败露,走漏了风声引来元昊的围杀。 真要到了那一步,阿施借口都想好了。只说是行诈降之计,引诱赵宋高官来谈判,即刻斩杀使者以表忠心。 想法挺好,也算是万全之策了。 可你派来十多个马弁是何道理?难道我堂堂的阿施那沙壁将军,就不值得你派个文官来吗? 没办法,地球人都知道,大宋的武官不值钱。 阿施连敷衍的心都没有了!就这几个货,糊弄元昊都费劲,拉出去宰了吧! 狄青凛然不惧,笑嘻嘻说道:“将军先别急着发火呀,看看我家大帅送你的礼物再说!弟兄们,也别藏着掖着了,亮家伙吧!” 十几条汉子齐齐解开长袍,那雄健的肌肉,呃不,是那长袍里挂的上百枚蒺藜火球把一圈人吓了一大跳。 蒺藜火球的威力,阿施部的人今天是领教的够够的。 本来那碎瓷片就够损的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生儿子没那啥的缺德玩意儿,又在里面加上了铅子儿。 铅子儿虽好,但那东西的穿透力太强,咱这小胳膊小腿、纸命艹身的承受不了这么大的福分呀! 这不,后面还躺着几十个被炸得不要不要的兄弟。 弄死吧?不忍心。 不弄死吧?也是活着遭罪。 阿施深恨自己一时不察,着了敌人的阴招。方仲永今天是打算把我阿施部一勺儿烩了吗? 阿施那沙壁怒极反笑:“好好好,好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大宋高官。就让本将军来领教一下吧!可惜我阿施一部,竟然要灭亡于你们几个马弁之手!” 狄青摆摆手道:“将军误会了!首先,末将不是马弁,末将是方大帅的侍卫长。其次,这些东西,不过是保我等安全而已。如果将军真心归顺,我等自然是不敢对将军无礼的。最后,为避免落人把柄,大帅托我给您带了句话:安乐侯如何?” “啥意思?” “前番山遇惟亮投效,因其为元昊之叔父,按大宋规制,爵封归义公。将军嘛?” 阿施秒懂,咱不是隔壁的王叔,大概是当不了公爷的。听狄青话味,似乎能当个侯爷? 果然,狄青接着说:“只要将军能率领所部归顺,大帅说了,至少要保将军一个安乐侯的爵位的。其他众将士,也各有封赏。” 听起来不错哦! 不管有没有其他赏赐,但大宋的爵位是真挺值钱的哟! 第一四零章 功夫都在戏外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四零章  功夫都在戏外 当然,简单的一个空头支票,就让阿施那沙壁纳头便拜,从此真心诚意地投入大宋温暖的怀抱,那也太不靠谱了。 疑问还是有的,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 一是,我们的待遇怎么兑现,会被安置在哪儿? 面对这些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的忠实粉丝,狄青自然是秉承自家大帅的意思,着重描绘了大宋的富庶、士大夫的风雅,重点是介绍了各级别官员能够拿到的薪水及相关福利。 让这帮来自西北苦寒之地的糙汉子们,顿生“大宋的空气都是甜的”美妙幻想。 二是,我们的家人怎么办? 此话一出,原本自感重获新生的阿施部将士们都沉默了。都是娘生父母养的,自己通往幸福的彼岸了,父母妻小怎么办? 对此,狄青的解决办法是“经此一役,元昊是否能够幸免都很难说,只怕无力对各位的家人进行报复。且大帅也会安排人手,秘密保护各位的家人,不受他族侵害。” 行吧!好歹是个说法。 至于元昊是否会大败而回,从此一蹶不振,方仲永是否真有意愿、有能力安排人保护阿施部族人,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统一了思想,剩下的就是怎么才能回到大宋温暖的怀抱的问题了。 大开城门欢迎弃暗投明者,元昊趁机来攻怎么办? 用吊篮把人一个一个往上拔,那得弄到什么时候啊? 要不,咱们竖起云梯,假装攻城,不就一下子全上去了吗? 狄青深深地看了提出该建议的将领,心里默默地给他画上一个大大的叉号。 贼心不死呀,还想着两头押注,在登城的时候搞事情? 狄青也懒得跟这些心怀叵测的家伙多说,径直宣布:“大帅的意思是,你部把武器上缴之后,由此转向东北,会有鄜州种世衡将军领你部前往清涧城,协助修建城池。待战事平定,视尔等表现再行封赏。” 一听要放下武器,一帮人不干了,作为一名有荣誉感的军人,怎么能放下武器任人宰割呢? 狄青一瞪眼:“凡不愿放下武器者,一律视为奸细,杀无赦!” 深谙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的狄青又说道:“种将军老成稳重,与本地羌人的关系素来和睦,从不仗势欺人。各位只管放心,必然不会亏待了大家。等朝廷的旨意下来,大家便要同殿为臣了,岂会过分苛责,失了和气?” 好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了自己的小命,尊严什么的先放到一边吧! 于是乎,趁着天色还亮,阿施领着一帮人,乱哄哄地佯攻一番,直往东北而去了。接下来,自有种世衡安排不提。 其实元昊并没有闲着,一见离间计不成,就让阿施那沙壁试探攻击,殊不知也是送人头而已。 自以为已经大概试探出延州守军的兵力多寡、火力配置,元昊就又开始了自己的攻势。 至于阿施那沙壁是死是活,重要吗? 你方仲永不是在北门重兵把守吗?那我就去西门! 西门有延河阻拦,冰层不厚不薄。 不厚的意思是此处水量大,看着挺厚实,但冰都是竖茬,人一上去冰面就会开裂。 不薄的意思是没办法放羊皮筏子,因为不够敲冰的功夫。 更可气的是,方仲永提前安排了一帮子弓弩手,一见有人过河就开始放箭。 皮筏子一被射穿,不通水性的西夏人,就像秤砣一样直接潜水了,连个泡儿都不带冒一下的。 折损了几百人之后,元昊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和宋人比水性,就像不能和驴比那玩意儿的长短一样。 得,西门不行咱去东门,没道理阿施那帮子蠢货能走,我元昊大帝不能走。 到跟前一看,还真不能走。阿施是往东走不假,但他是往东北,咱这是要往东南走,还得过河! 有将领提出,要不咱们也去东北,被元昊一言否决了:“何处有方仲永?” “延州有。” “那我们不打延州,跑去打绥德军作甚?” 而且东北那地儿也不是谁都能去的。 那地方冷,呃不,是那地方有绥德军和种世衡的鄜州军,兵力老雄厚了! 那谁谁怎么过去了呢? 哦,都在清涧城砸石头呢? 好吧,既然东西两条路都不通,咱也别瞎耽误功夫了,直接开干吧! 方仲永也没有闲着,每天都要分析元昊的动向,随之急忙忙派人围追堵截,一定要让元昊感觉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以元昊偏执的性格,这时候一定不会审时度势,甘心退败,必然会想着在延州北门决一死战。那样的话,方仲永的战略目的就算是达成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都像你这样三不五时的来一回,大宋怎么建设安定繁荣的美好社会啊? 所以,这一仗,一定要把元昊打疼了,打怕了,甚至是打残了! 让元昊回西夏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去吧! 那都二十年过去了。 如果二十年都解决不了你个西夏,那也太丢穿越者的脸了吧!毕竟历史上西夏重新俯首称臣,好像也没用这么久呀? 非要在北门决战,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方仲永手里其实也没多少人。 守城都不宽裕,元昊真要是一上来就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说不得方仲永就要在城头上“爱的魔力转圈圈”了,四处转圈,提防着哪个地方出现了漏洞,被元昊攻破了。 要不然怎么说小心眼儿的人睡眠质量都不高呢,呃不,是聪明人想的都多呢。 聪明人元昊想多了,以为方仲永一定会在前方布下重兵,严阵以待,誓要御敌于国门之外。于是就开始了佯攻、试探以及试图从别的方向打开突破口的种种举动。但他实在是没想到,方仲永的胆量或者说是胃口有那么大,想把西夏十万大军一口吞下。 你就不怕崩掉了牙? 怕呀!怎么不怕?要不然方仲永干嘛像疯了一样,四处招蜂引蝶,呃不,是呼朋唤友,力图形成对元昊的铁壁合围之势。 但你指望元昊像个大傻子一样,采用添油战术拿人命去填壕沟,做梦去吧! 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照样会跑! 元昊再偏执,再疯狂,也没到不知死活的地步。想要西夏人排好队乖乖送死,一夜做俩梦,你咋想的? 所以,真到了最后关头,出城野战是绝对不可避免的。 既然早晚要去城外打野战,就要尽量利用咱们的优势,依托防御工事,大量地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最好能逼得骑兵攻城,那就太好了! 第一四一章 恨你一万年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四一章   恨你一万年 爱一个人,不一定会长久。会因为色衰而爱驰,会因为另结新欢而不再爱了,甚至会因为爱不动了而不爱了。 恨一个人,就要久远的多,简单的多。也许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或许会恨上十年,五十年,甚至是五百年。 所以唐僧要去取西经,意图感化世人,放下贪嗔。 所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如何处之乎?” 拾得笑曰:“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这都是世外高人的做法,咱学不来。 如果非要方仲永说的话,那他只会说:既然我佛慈悲可度化愚昧的世人,那咱就送他们去见佛祖好了。 至于你会恨我,我会掉一根毛吗? 对于某些人来说,唯恐你恨我恨得不够长久,恨得不够深沉,如眼前的元昊。 你不是恨不得把我方某人挫骨扬灰、扒皮拆骨吗? 来呀!互相伤害呀!反正都那么年轻,呃不,是反正你也奈何不了我! 要不是忌惮西夏的神臂弓厉害,方仲永甚至都想着在城头放一把瑶琴,抚上一曲《十面埋伏》,再唱几句“我站在城楼观山景……” 元昊那个恨呀!方仲永,你个缩头乌龟! 整天躲在城里面,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出来呀?让你尝尝老子西夏铁骑的厉害! 对于这种低级的挑衅,方仲永嗤之以鼻孔:有本事你进来呀?让你见识一下珍贵的宋磁的厉害! 城里的人不想出去,因为在城里比较安全。 别看西夏人不可一世,碰到了善于守城的方大帅照样抓瞎!这不,看似箭如飞蝗,纵石如拳,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呆在掩体里面,屁事儿没有。 当然了,要想恢复昔日的繁荣安定是有些难了。但敌军被方大帅牢牢地牵制在北门,其他方向的老百姓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影响。 歌照唱,舞照跳,酒照喝,妞照泡。除了不能进出,跟往常的日子几乎没什么分别。 至于为什么不让进出,我非要进去你能怎么着? 怎么着? 快来人呀!有西夏的探子混进来啦! 你怎么知道俺是探子? 怎么知道? 大帅早就派军士挨家挨户说过了,非常时期,凡是敢不遵号令、私自闯关者,就一定是西夏的探子无疑!你瞅你那损绰,一看就不是好人! 对了,大帅好像还说过,谁抓住了一个探子,就给赏金一贯。那谁谁,别愣着了,赶紧抓钱啊! 城外的人想进来,因为外头冷啊! 据天气预报,呃不,是据大王身边的钦天监的官员说,这几天气温陡降,不日或将有大雪落下,请注意做好保暖防护。 保暖你妹呀?防护你妹呀? 是哪个王八蛋说的,把皮袍披在铠甲外面,就能把铠甲焐热了的?那滋味,谁试谁知道。嘶,不说了,痒! 就这还有脸说自己是得异人传授观星之法,夜观天象,可准确预测天象。 这还用你预测吗?天上都下盐子子了,换成老子,照样能预测明天清早天会亮,到了晚上天会黑。 夜观天象的神奇功法,方仲永不会,老师没教啊!但只要是不瞎,大概是能看出来会有雪,而且是大雪。 这天都阴了几天了,不时还有寒彻周天的小风吹过,不就是要作大雪吗? 这可把方仲永急坏了。 冻坏了城外的国际友人怎么办?冻死冻伤了怎么办?要是全冻死了怎么办? 真要是全冻死了,其实倒好办了。大不了,赠送他们每人一套上好的棺木,一头大来一头小,装着元昊正正好。 怕只怕冻死了一部分,冻伤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健康的。那样不上不下地,让人心里着急上火呀! 不行!绝对不行!咱是一个干脆的人,要弄死,一定要把西夏这十万人全给弄死了。要不然,就全部把他们接到城里住几天? 奈何方仲永的人品不行,大部分的西夏将士深切怀疑,方仲永不是一个热情好客的好主人。他们深信,方仲永一定会瞅机会弄死他们的。因此,西夏将士普遍对在延州城里过年没什么激情。 这怎么行?一定要把国际友人的热情调动起来,让他们自觉、自愿、自发地到延州过年! 为此,在战斗间歇,方仲永很好心地让人把一些粉头穿的衣物以八牛弩速递直接送到西夏人的面前,点名元昊签收。 什么到付、转账统统没有,全部免费赠送。 在夜晚的时候,方仲永又关心起了西夏友人的照明和娱乐的问题,派能工巧匠精心制作了几盏硕大的孔明灯。 该灯的创意设计全部来自于方仲永本人,借鉴了屹耳的造型,经三七四十九道工序,由名师打造,实在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 为什么要用白纸糊成,是不是有点不吉利?有什么不吉利的!白色代表了纯洁,白色代表了死,呃不,是重生。再说了,白纸的透光性好啊!朝阳啊! 为了怕西夏友人不识我中华上邦文字,不解其中妙处,特意用中夏两种文字,蘸满浓墨,用楷体字方方正正地写上了“屹耳”两个大字。 没什么见识的西夏人,乍一见数盏孔明灯升起,还以为是宋军的新式武器。 等灯升起来了,西夏军都笑了:哦,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东西呢,原来就是个大号的灯笼呀! 等灯到了近前,看到上面似乎有字迹,不识字的就问识字的:“写的啥?” 识字的很傲娇:“你个土鳖!那上面写的是屹耳,还生怕我们不认识,还用了国师新创的……” 下面的不敢说了,旁边的也不敢听了。 那两个字,在西夏绝对是禁忌呀!说出来,就是个死! 元昊不怕那两个字,还很有兴致地评价了书写者的用笔的力度、转锋的时机,然后就用一句“方小贼惯使这般计俩”结束了观灯活动,很是不屑地回了王帐。 随即,王帐中传出了男人的,女人的,不男不女的人的几声惨叫。 再接下来,传出元昊平静的声音:“寅时造饭,卯时攻城,务必于明日拿下延州,诛杀方仲永!” 次日一大早,据说夜御十女的元昊依旧脸红扑扑的,精神焕发,召集全体将士,并作出了重要指示:“赵宋昏庸无道,擅杀我肱骨重臣。方仲永一介奸猾小儿,无耻败类,诱杀我大夏数万将士。虽我佛慈悲,亦有金刚怒目、八部天龙。是可忍孰不可忍? 将士们,且随本王杀进城去,杀光宋狗,掳其财物,淫其妻女。三天不封刀!” 也许是西夏的教育普及做的不好,多数士兵听不懂“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意思,不能准确地get到high点。 有读过书的军官就负责转达和解释大王的意思——八万人的大会全靠一个人的嗓门吼,你开玩笑的不啦——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意思是,这样的气都能受得了,还有什么样的气不能忍受。 有啊!上次,俺好不容易抢了个宋人的金碗,队长非说是他家祖传的,还踹了俺一脚呢!他以为俺不认识那个“赵”字,球囊的,他也配姓赵?宋皇的姓俺能不认识吗?以前大王还叫西平王的时候,经常出现在国书上滴! 蠢货,别瞎扯!大王的意思是说,这么冷的天,你受得了吗? 那受不了,真受不了呀!往年这个时候,谁不是窝在家里打打孩子、睡睡婆娘,就等着过年呢!你说大王也真是的,非得这个时候来抢宋人? 抱怨归抱怨,大王的指示还是要认真学习的,特别是最后一句“三天不封刀”更是让广大的西夏指战员们热泪盈眶,喜大普奔。 太好了!这新年礼物真是太棒了!出来几个月了,处处受宋人的制约,家伙都快生锈了!还是大王好啊! 听说宋国的男人都像兔子一样胆小,女人都像水做的一样水灵灵的,一掐直冒水啊!好啊,好啊!到时候,逮几个听话的宋人,男的为奴,女的当婢,天冷的时候还能暖床。单只想想,就幸福的不得了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深切领会了元昊的旨意之后,一群冻得跟三孙子似的西夏兵,就像吃了那啥一样,激动得嗷嗷直叫,也不讲什么阵型了,乱糟糟地直往延州城扑去。 大恨之下,必有莽夫。 元昊也不顾及什么左翼右翼是否有伏兵了,也不管会不会有什么奇人来个“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了,一定要用最短的时间打进延州,顺便把方仲永千刀万剐,以泄他心头之恨。 是,元昊是恨方仲永,恨不能把方仲永拍扁了,揉碎了,但他更恨这鬼天气。 一旦有大雪落下,后勤供应必成难题。按照狡诈的宋人的做法,必然会想出“计毒莫过绝粮”的损招。到时候,前有追兵,后有堵截,在己方弹尽粮绝、人困马乏的情况下,根本不用人家来取他的首级,饿疯了、冻傻了的将士们就能把他给生吃了。 老天爷,难道赵祯是您的私生子吗? 第一四二章 大雪满弓刀(一)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四二章   大雪满弓刀(一) 常言说,人过一万,必有坏蛋,呃不,是无边无沿。 你能想象得到将近十万人,往一座城池的一隅同时发起攻击的场景吗? 往下看,是密密麻麻如同群蚁一般涌动的人头;往上看,是每隔三十息就来一波的箭雨和大号的“冰雹”,密集症患者只怕是一刻也承受不了。 方仲永没那个矫情的毛病,密集了好啊! 只有人员密集了,咱的加料火油、蒺藜火球什么的效果才会突出。如果一颗火球只能消灭一个敌人,那这性价比也太低了,咱们也得讲究一下成本控制不是? 一个蒺藜火球,炸死几个;一根八牛**,串上几个;一桶火油下去,再烧烤一片,痛快至极。 痛快倒是痛快了,但架不住西夏的人多呀! 当西夏人密密麻麻地云梯架满城墙,一个个挥舞着兵器,好似一条条蜈蚣一样爬上来的时候,疏漏在所难免。总有守城的士兵或是因为胆怯而手忙脚乱,或是因为运气不好而被射死、砸死。 蒺藜火球的缺陷,也被西夏人发现了。 只要用兵器及时格挡,就能保证伤不到自己。更有悍卒用利刃劈开,火球也就真成了呲花的火球了。 还有些兵士拉燃了引火绳,就着急忙慌地扔了出去。被炸出经验的西夏人一看,没炸?抬起一脚,去你的吧,又给踢了回来,反而炸着了宋军。 还有一部分的蒺藜火球因为质量问题,陶瓷的外壳扔到坚硬的地面上时,碎了……了…… 恨得方仲永直想骂娘,咱这不是做工艺品呀,能不能不要讲究什么清薄透亮了?你给我往瓷实里做不行吗? 倒是真有瓷实的,像石头一样结实,扔出去也像石头一样,咚的一声,直接落在地上了。这纯手工打造的东西,不是应该代表着尊贵、奢华吗?就没有靠谱的时候吗? 火油的质量,倒是依然值得信赖。 但西夏人也不是飞蛾,看见火堆就傻着脸往里头钻不是?人家不会避开吗? 当所有超越时代的武器的效用大打折扣的时候,剩下的就只有原始的肉搏了。 而在单兵素质方面,西夏人无疑是占有优势的。 特别是作为元昊的贴身护卫的铁鹞子,个个武艺高强。有马,可所向披靡;无马,亦能率先登城。 这也能看出元昊是真玩了命了,连保镖都派上去。 也对,如果此战打败,单靠区区几百人的铁鹞子,只怕也不能护他周全。还不如拼死一搏,求那一线生机。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兵不惜命,自然是勇猛精进。 武器没了优势,身体素质也不行,更没有拼命的想法的宋军眼看着就要溃败。狄青请命率禁军压上,誓把西夏军赶下城头。李士彬一帮从金明寨撤下来修养的残兵败将,也来请战。便是刚刚获得自由的范雍,也骑着匹驽马,声言要与贼子决一死战。 方仲永撇撇嘴,您准备骑着马上城头吗?还决一死战?准备跑路才是真的吧? “来人呐!给范大人换匹快马,掩护范大人往南城撤退。” 范雍呸地一口老痰吐了出来:“老夫已知天命,不似小方大人身娇肉贵,有大好前程。还是请小方大人骑上快马,撤往南城吧!老夫不才,愿以一残躯,稍阻西夏贼兵片刻,与北城共存亡!” 方仲永擦了擦脸,颇有唾面自干的风范:“范大人,不要动不动就说与城池共存亡的话。城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人在,丢了城池不算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范雍今天的痰特别多,又是一口吐在方仲永脸上:“都是你这好大喜功的东西!若依老夫之见,坚壁清野也就是了。近日天气寒冷,敌军无有御寒之物,不日必将退去。不战而屈人之兵,岂不妙哉?” 被人连吐了两口,是个人都会生气了。我再唾面自干,您好歹也等上一口干了再吐啊?没您这么欺负人的,当我是痰盂呢? 方仲永的火气也上来了:“元昊今年退去,明年又来。你这把老骨头能挡几回?我就是要把元昊打疼了,打残了,让他十年之内不敢觊觎我大宋疆土。” 看方仲永不思悔改,仍然在大言不惭,范雍火了:“就凭你这不到两万的守军,就能打残元昊十万人马?你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且问你,刘平所率鄜州两万余人哪儿去了?保安军、绥德军的人呢?不要说他们敢违抗军令,怯战不前,他们没那个胆子!” 老东西不糊涂呀! 方仲永也不多做解释:“事关重大,恕在下不能细说。老大人只管放心,此番定要让元昊损兵折将,大败而回。折大,吹响号角!” 当悲凉而悠长的号角响起,敌我双方都是一愣。 西夏人愣的是,吃饭了吗?没听说今天管饭呀! 宋军愣的是,咱们不是擂鼓进军,鸣金收兵的吗?号角是进还是退呀? 再转念一想,坏了! 大帅说了,当号角响起,三息之内必须扔光身上所有的火器,五十息之内必须跑到内城,否则,死! 原本还在缠斗的也不缠斗了,原本刀已经砍到敌人脖子上的——还是砍死算了。 所有的宋军士兵都发了疯一样,不管不顾地把身上所有的蒺藜火球、火油瓶什么的,一股脑的全给扔出去了。 趁着西夏人蒙圈的时候,全都撒丫子往回跑。 当然也不能全给扔了,刀枪剑戟、弩箭盾牌什么的,还是要拿着的。 特别是盾牌,你要是不拿着,保准没等跑回内城,就被西夏人射成刺猬了! 被一大波火器搞得迷瞪了好大会儿的西夏人,慢慢地又回过神来了。 不对啊?咱们这就取得胜利了?也没有杀死多少宋兵呀? 有胆大的西夏军小心翼翼地爬上城头,就只远远看见撒丫子狂奔的宋军矫健的身影。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来了,我的金碗! 来了,我的小美人! 来了,我的温暖的家! 大批的西夏军登上城头,欢呼来之不易的胜利! 我容易吗? 死伤一万五千余,才终于拿下了延州,的一道城墙。 但就像砸核桃一样,只要砸开了一条缝,剩下的就好办了!没有了城墙的保护,孱弱的宋人一定会像羔羊一样温顺,像百灵鸟一样能歌善舞。 元昊傲然道:“宋人都是废物,不堪一击!” 一帮臣子也纷纷点赞,为大王的英明神武打call。 自觉胜利在望的元昊,刚要说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笑话”的鸡汤,就听见一声闷响,高大巍峨的延州北城墙就动了起来。 先往上拱了一下,又往下趴了一下,然后就崩散开来。 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元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方仲永真是好狠的心啊!可怜我大夏数万将士,竟死于这卑鄙小人之手!” 张元劝解道:“还是不一样的。方仲永故技重施,殊不知是自毁长城。金明寨乃一军寨,搬迁容易,他有能耐把延州十数万军民全部迁走吗?彼辈聪明反被聪明误,必将自食恶果,不得好死!” 不一样吗? 确实不一样。 上次金明寨的陷阱由于受条件所限,需要人在现场点燃***。为此,方仲永很是内疚。 一个简单可靠的延时装置很好弄的呀,你为什么不早点造出来啊?予与汝谐亡,说起来悲壮豪迈,可又有谁真的愿意去死呢? 这次也没用什么延时,费那个劲干嘛?自己占优的时候,还不是想什么时候点就什么时候点。 还有个不同的地方是,这次爆炸的威力大了很多。方仲永把整个永兴军路的陈年火器搜刮一空,又紧急调拨了一批新火器塞在里面,以确保此次爆炸的效果。 至于最大的不同之处,等硝烟散尽后,西夏人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一向自诩风雅的张元张口就骂:“太阳他先人板板!” 一帮西夏文武也是目瞪口呆,纷纷+1。 无他,在倒塌的城墙后面又出现了一道城墙。方仲永这个无耻的宋贼,居然在没有提前天知道的情况下,偷偷摸摸地修了个瓮城。 怎么办?再去填人命拼死打下这新城墙? 万一后面还有一道怎么办? 好吧!就算方仲永没那么无耻,也没那个能力再修一道城墙。可他要是照方抓药,再炸上一回,说不定咱们全得交代这儿啊! 不用怀疑,那个用世界上所有的贬义词都不足以形容的东西,一定会这么干的啊! 大王,我要回家! 城里人套路太深了,咱这淳朴善良的西夏人玩儿不过他们啊! 元昊强压着涌到嘴边的第二口血,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进攻!不把方仲永碎尸万段,我嵬名曩霄誓不为人!进攻!” 这时,远处的城楼上,方仲永对同西夏人一个表情包的范雍很是得意地说道:“如此,可能让西夏元气大伤乎?” 范雍喃喃道:“有伤天和,有伤天和啊!” 折老大早就看这迂腐的老倌不顺眼了:“屁个有伤天和?老天爷真要是长眼,就不应该让这帮畜生活着,呃不,根本就不应该生下来!” 范雍迂腐却不愚蠢,哈哈一笑:“话糙理不糙,贵仆倒也爽利!彼辈蛮夷,胆敢侵我中华上邦,死不足惜!是老夫着相了。” 方仲永突然说道:“听,雪落下的声音!” 第一四三章 大雪满弓刀(二)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四三章   大雪满弓刀(二) 那雪在无声无息中悄然而至。初时似盐粒,噼噼啪啪地下落,俨然是“空中撒盐差可拟”。 不多时,就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雪花,“未若柳絮因风起”了。 到最后,风也起了,卷积着的雪片越来越大,直到变成“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了。 雪这个东西,看似洁白,实则是把天空中有形的、无形的脏东西,全给包装起来,用一种看似无害的形态落到地上。 也许是虚荣心作祟,那雪花又层层叠叠,将地上的污秽、血迹、残尸一一掩盖了起来,真个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有看官说了,不是说雪是冬天的精灵吗?你像那谁谁和那谁谁写的,多美呀! 美吗? 那是你在吃饱穿暖之后,而且又没有出行的必要的时候,才会觉得美。不然的话,你一定会说,美个屁呀! 方仲永是吃饱穿暖的了,看着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才会很有小资情调的来一句“听雪落下的声音”。 延州的百姓们也是吃饱穿暖了的,虽然没有方大人的诗情画意,但也不妨碍他们说几句“瑞雪兆丰年”之类的俗语,给自己一点希望,好歹慰藉一下这过得乱糟糟的一个冬天。 想要进城而被拒的西夏人却没有一点开心的地方,更没有哪个缺心眼儿的去听雪落的声音。 大家都在忙着劝自己英明睿智的大王,冲动是魔鬼,大王您可要冷静啊! 元昊却不是个乖孩子,脑袋摇晃得像个拨浪鼓似的,偏不乖,我偏不乖! 好吧,元昊没有这么贱萌,他只是挥刀劈死了一个极力劝阻他的将领,就再也没有人敢阻拦了。 既然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死在冲锋的路上。那样的话,说不定大王看在自己为国流过血,还能稍微看顾一下自己的家人。 雪,越下越大,血,越流越多。 直到已经漫过脚踝的雪花,也不能掩盖住这人间的惨剧的时候,元昊终于清醒了过来。 一个延州就这么难打,宋国其他的州府呢?即便是侥幸打下延州,能在宋军组织的反扑中坚守下来吗? 上天啊!你为什么如此的不公,单宠爱炎黄子孙,而摈弃了大漠儿女呀? 向上天怒吼一声的元昊,再也压不住胸口涌上的鲜血,噗的一口喷出,轰然倒地。 众将士一看,大王昏倒了,太好了,呃不,是太不幸了,咱们赶紧回去保护大王吧!可不能只顾攻城,没有了大王,咱大夏人民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原本就心不甘情不愿的西夏将士,瞬间如潮水般退了回来,拱卫在他们的大王周围。也没有什么军法官去制止他们,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 这不是打仗,这是送死啊! 大王无法理政,张元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军师嘛,一军之师,你不顶缸,呃不,是你不拍板谁拍板? 看着一圈不怀好意的眼神,张元自知不能幸免,眼睛一闭说道:“各位将军,在下的意思是护卫大王及早返回兴庆府,以免为敌所趁。各位,以为然否?” 众人齐声赞道:“军师智谋高绝,我等自当听令!” 听令就听令吧,反正在这儿早晚也是死,回到西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说不准大王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抹不开面子,才假装昏死过去了呢? 既然事不可为,咱还是走为上策吧! 后军变前军,再留下断后的军队,收拾辎重,西夏人就准备打道回府,以待来日了。 方仲永一看,想跑?没门! 开城门,放狄青! 关系缓和不少的范雍劝道:“穷寇莫追呀!” “不,据一位很厉害的人说,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好时机,焉能纵虎归山? 小青,小青,死哪儿去了?还不装备好骑兵,准备出发。 你给我记住,不要靠近攻击,要像狼一样远远地跟在后头,趁他疲惫的时候,就狠狠地上去撕咬。撕下一块肉来,扭头就跑,不要与敌人缠斗。 为什么?因为你们人少,一万骑兵想吃掉人家四五万人,你以为你是神仙呀?” 狄青很是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末将还想着,还想着……” 方仲永很是鄙夷:“想什么好事儿呢?就你那两下子,还想擒杀元昊,混个王爵?” 转而正色道:“你不要以为西夏人已经打残了,没有了还手之力。金明与延州两战,我们不过是依托坚城,仗着火器之利,才能以较小的代价歼敌数万。真要是真刀真枪地野战,不是本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还真玩儿不过人家! 去吧,小心一点儿!别被西夏人反杀了!等到了金明寨,刘平将军自然会与你会合,协同保安军、绥德军,争取在金明寨全歼西夏侵略者!” 刚碰了一鼻子灰的范雍,听方仲永言之凿凿,不禁大笑道:“实不知方大人有这般未卜先知的本事,你怎么知道西夏人一定会走金明寨?” “回去多看看天文地理吧,不要总钻在故纸堆里,研究诗词典籍。如此恶劣的天气,他们能走哪儿?” 北方的看官可能知道,大雪之下,看似处处坦途,实则步步惊心。原来的道路看不见了,原来的河流沟渠也看不见了。你要是觉得就此走上了幸福的大道,请等着掉沟里吧! 西北苦寒,西北人玩雪的经验一点都不比东北人差,马掌上裹着皮毛,伤号还有简易的马拉雪橇可坐,顺着依稀可见的村庄废墟,不太顺顺当当的走到了金明寨。 为什么不太顺当呢?因为有那狗皮膏药一样的狄青,领着一队人马不时地上来骚扰。 不理他吧,他嗖嗖一堆蒺藜火球扔上来了。真转身与他作战吧,那帮孙子扭头就跑了。还不敢追,生怕中了宋人的圈套。 感谢方仲永仅存的一点人性,没有把沿途的房屋拆得片瓦不留,让归来的游子有些昔日的印记,更没有把金明寨都给拆个干净,让疲倦的西夏游子有了可以躲避风雪的地方。 好人啊! 如果能够回到西夏,一定要给方仲永竖起牌位,每天三炷香,祝他早登极乐,仙福永享! 人困马乏、饥寒交迫的西夏人在喝了口热水,吃了口热饭之后,留下警戒,蜷缩着围在一起,享受起这难得的温馨时刻。 至于大王,据说在勉强进服了肉羹后,仍然昏迷不醒。管他呢?也许到了兴庆府大王就会醒了,装睡的人是最难叫醒的。 夜幕降临,雪却丝毫没有停的想法,依旧很是豪迈的像摊煎饼一样,一层一层地摞起来,不知不觉中,已是及膝。 望风的西夏军卒骂了一声“这鬼天气”,把自己的皮袍裹得再紧一点,蜷缩在角落里,沉沉睡去。 也不怪西夏军疏于防守,如此恶劣的天气,哪个傻子愿意出门,又有能耐出门呢? 此时,金明寨东南一处山洼里,四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在密谋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灭绝人寰的大屠杀。四名犯罪嫌疑人分别是,鄜州兵马钤辖刘平,保安军钤辖鲁泽、绥德军钤辖万德福以及手持方仲永将令的新任西上阁门副使的狄青。 职务最高的刘平,作为头号主犯率先表态:“一切惟大帅军令为是!” 两位县级武装部长鲁泽和万德福彻底沦为摆设,点头说道:“是啊,是啊。” 狄青虽然年青,却不是青涩的小伙子,只说道:“大帅的军令是,务必多多消灭敌人。” “没了?” “没了。” “多少算多呢?” “半数以上。” “具体的部署呢?大帅没有指定谁来进攻,谁来堵截,谁来掩护?” 刘平见惯了运筹帷幄之中,溃败千里之外的口头军事家,觉得还是问清楚的好。要不然,就算你打了胜仗,可没有完成上级的战略意图,也是个罪呀! 狄青微微一笑:“大帅说了,战局瞬息万变,谁也不能预知所有的变数。因此,此战全权由刘将军指挥,末将等无有不从!” 刘平也不推辞,作为大宋能拿得出手的为数不多的西北宿将,他有这个资格担任前敌总指挥。真要是方仲永说出个一二三来,这样那样的布置一番,他还真未必买账。 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别仗着侥幸胜了两回,就以为自己是诸葛再世、孔明复生了?打仗,还得真刀真枪地干!咱也是两榜进士,读过兵法的好不! 当下,刘平安排道:“本官自领本部人马负责进攻,狄青率延州军负责堵截,保安军、绥德军两翼掩护!各位如无异议,照此执行吧!” 打酱油的鲁泽和万德福自无不可,俺是战五渣俺知道,没打算和你们抢头牌,呃不,是抢头功。元昊是那么好抓的?想封王,先看看你家老坟里有没有那个蒿子? 狄青有异议:“老将军思虑周全,自无不妥。只是末将出来的匆忙,未曾携带拒马、刚车等物,堵截恐有所不利。末将愿率兵冲锋,把敌军从金明寨赶出来,再与几位四面合围,一举成擒!” 第一四四章 单于夜遁逃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四四章   单于夜遁逃 据半吊子心理学家和生物学家方仲永说,子时的人是最困的,是最松懈的。 如果不是从事特殊行业的人群,如服务工作者,顺手牵羊者,其他的正常人都睡觉了。连平时不太正常,精力旺盛的元昊都真的——注意是真的——睡着了。 睡梦中,他回到了少年时代。在一望无际的美丽的大草原上,他骑着骏马,带着美丽的姑娘,挥动着马鞭,纵情驰骋。 天是那么的蓝,空气是那么的清新,姑娘的脸是那么的红,唇是那么的甜……呃,怎么变成了方仲永那厮的嘴脸,还有隐约传来的雷声?不管了,一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待本王再眯一会儿,重新做起,天是那么的蓝…… 旁边的侍妾看元昊翻了个身又要睡去,只得大着胆子说道:“大王,不能再睡了!宋军又打来了!” 元昊嘟囔着说道:“如果又是小股宋军袭扰,赶走就是了,休要再烦本王!” 侍妾讷讷不敢再说,只得出了临时行宫的大门——好歹是一代帝王,到哪儿都得讲究这个范儿——向守在门外的铁鹞子大统领泰瑞宝说明“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泰瑞宝喟叹一声:“大王……哎!”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呃不,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惊动了天上人,可能不会要命,惊动了身体不太好、脾气更不太好的大王?后果难料啊! 算了,反正大王目前这个样子,也不能做什么,咱们自己拼命吧! 泰瑞宝其实不想拼命,或者说他想拼的是别人的命,而不是自己的。 其他低级的武官和普通的士卒也不想拼命,因为他们没有别人的命好拼,只能拼自己的。自己的命,多么珍贵的东西呀!一般人,我都不舍得给他! 你越珍惜的东西,别人越想夺走,比如说你的爱人,你的财富,你的尊严,也包括你的命。 带着使命来的狄青,正在想方设法地要这些西夏人的命。 别看他们现在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给他们机会了,杀起人来,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特别是对大宋的子民,他们何来一丝的怜悯?打谷草,擒生军,犯下的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敌之英雄,我之仇寇。 他们不是信佛祖嘛,赶紧想办法送他们去见佛祖才是真的! 西夏人大概是知道“叶公好龙”的典故的,因为他们和楚王一样自甘为蛮夷,所以尽管他们很喜欢佛祖,却又不想太早地去见。 矛盾不可调和,那就革命吧,看谁能革掉谁的命! 其实西夏人并不是很担心,这么恶劣的天气,你能来几个人?大不了还像白天那样,袭扰一番就自行退去了。 真到打起来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在惨白的雪光映照下,从南面发起进攻的就有万人之多,东面和西面隐隐约约、摇旗呐喊的怕没有三四万。 打吗?西夏军中将士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宋军哪来的那么多的霹雳火球,似乎是永远扔不完,又好像是不要钱似的。即便偶尔有悍将能够躲避火球,想要撕裂敌人的防线,也被几十只投枪、强弩给扎成了刺猬。 西北方向倒是没人,但可恶的宋军会那么好心,特意放大家一条生路吗?围三缺一的道理谁不明白啊?指不定前面有什么阴险的埋伏在等着咱们这些迷途的羔羊呢? 道理归道理。 没事儿的时候,是个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真事到临头了,还能保持清醒的就为数不多了。 按照高级将领的理解,正面进攻的不一定是真正的主力,两侧摇旗呐喊的一定是鱼腩,真正的杀招一定就在西北方向。所以,眼下要做的就是击溃正面来犯之敌,消灭左右两翼的杂牌,尽量避免与敌军主力,在局势不明朗的形势下决战。 还是那句话,道理归道理,现实有时候是不跟你讲道理的。 你想击溃正面,可以啊!You ca you up啊? 俺是不去,正面的敌人多凶啊!尤其是那领头的将军,披头散发,戴一狰狞的面具护脸,真个如神魔降世一般,一杆马槊使得如梨花绽放,水银泻地,没有他一合之敌。就连咱西夏第一猛男,呃不,是第一勇士阿图录,都被刺了个透心凉,又被他一刀枭去首级,正挑在槊尖炫耀呢! 要不是小的们跑得快,就见不到您老人家了啊! 要不,咱们从两翼突破? 也是个问题。虽然从理论上说,两翼的部队应该是战力最差的。但这半夜三更的,谁也看不清两翼到底有多少人马,但看旗号起码两三万。咱可不能傻不愣登地一头扎进去,被人家再弄一回天地之威就彻底完蛋了啊! 在科技不昌明的古代,能够把一座城池夷为平地的手段,除了天地,谁能做得到?一定是上天看到大王残暴不仁,人心不足蛇吞象,才派方仲永下来惩治我们的。 尽管标榜信佛的元昊等上层官僚一再强调,我大夏诚心供奉佛祖及诸天神佛,必有上神保佑,百鬼不侵。并已经请了上师施法,不日方仲永必将死于非命。 方仲永是不是要死了,俺不知道。俺只知道,如果今晚不想个对策,俺恐怕是活不成了。不知道这两天诚心的祷告,方仲永大神是不是听见了。只希望方大神再发动神雷的时候,能够饶小的不死。只要能让小的回到家乡,一定洗心革面,绝不敢再踏上宋土一步。 崇拜强者是人类的天性,不论那个强者是敌是友。 君不见,当年倭瓜国嗷嗷叫着要征服宇宙,花旗国只派出了“胖子”和“男孩”两位大神露了一次面,就立马跪下来唱征服了? 你以为他们会怀恨在心,然后各种报复?事实告诉我们,倭瓜国的各种跪舔的姿势,还是很舒服滴,真没有丢掉了他们的传统文化。 以后再不好好吃饭,打两顿就好了嘛! 刚正面刚不过,侧翼怕有埋伏,就有稳重些的将领提出,据城坚守以待援军。没想到的是,这么个稳妥的战法,立刻就遭到了群嘲。 先不说这破破烂烂的金明寨还能不能称得上城池,就是真有个城池,咱们会守吗?还等待援军?等天明了,人家再调派十万人马,咱们就可以直接抹脖子了! 被越来越近的爆炸声吵得实在是睡不着的元昊,终于起身,聚将商议。 事急从权,一切繁文缛节尽皆免除,元昊只问了一句话:“是守是走?” 张元首先发言:“防守难,退走亦难呀!” 元昊大怒:“滚出去!再敢乱我军心,定斩不饶!泰瑞宝,你说!” 看着头号智囊都被轰出去了,泰瑞宝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末将以为,末将以为……” “说啊!”元昊鹰眉一扬。 “末将以为,当迅速突围。若是等天晴雪化了道路泥泞难行,宋军再调集大批人马,恐将有不测!”泰瑞宝心一横,决定实话实说。 “调集大批人马?你也太高看方仲永了。别看他暂时统领永兴军,但最多也只能调动环州、庆州、鄜州、延州及保安军、绥德军几路兵马。总兵力不会比咱们多太多,真要野战,胜败犹未可知!” 睡了几天的元昊,还是很睿智的,一语道破了方仲永的外强中干的本质。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是,论骑射功夫宋军给咱们提鞋都不配!可人家现在不跟你玩功夫了,人家玩起了天雷滚滚了。那玩意儿,谁受得了? 再说了,咱们的给养也不多了,能够撑过这最后的三百里路就不错了。 怯懦的人,总是能找出一万个理由为自己的怯懦辩解。 元昊看着一帮子像被吓破了胆的鹌鹑样的将领,不禁悲从心起:这还是我大夏那群叱咤风云、称雄西域的儿郎吗?什么时候,苍狼变成了兔子?我大夏子民还有将来吗? 大夏子民离得太远,狄青没那个闲工夫替他们的将来着想,他想的是自己的将来。因为临行前,善解人意的方大帅说了,若是此战,他狄青若能夺下元昊的王旗大纛,保他个正五品定远将军,开国子爵。 定远将军只是个虚职,不值钱,可那开国子爵就不得了了呀!那可是实封的爵位,可以世袭的呀!咱老狄家的祖坟也要冒青烟了呀! 就是有点不明白的是,大帅为什么很是有些高深莫测地说:“不,你将来的成就绝不仅仅如此,说不定能当枢密使哟!” 大帅真是的,净开属下的玩笑!枢密使是什么职位,那是咱这贼配军敢想的吗?大帅您自己倒是真有可能当上,别拿属下寻开心了。 当然了,要是此战能够擒获元昊,似乎能混个王爷当当?转念又一想,狄青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擒王杀驾要是这么简单,元昊都不知道被杀多少回了,还能轮得到自己? 稍一走神,就听见负责瞭望的军士高声喊道:“西夏人跑了!” 跑了?那怎么行?你跑了,俺的王爵,呃不,是子爵,可就没影儿了呀! “追!” 狄青急忙发出命令,像撵兔子一样紧追下去。 第一四五章 人生是一场修行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四五章  人生是一场修行 人活在世上,一切贪嗔爱恋,皆是磨难,皆如梦幻泡影。唯有放下心中执着,方能得大欢喜,大圆满。 有的人高官得做,骏马得骑,便感觉修行成功了,人生已经得了大圆满,大欢喜了。 那些还没有坐上骏马的就很羡慕,也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坐一坐骏马,当一当高官。 庸俗吗?庸俗。 有错吗?其实并没有错。 以普世的价值观来说,追求荣誉感认同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梦想的积极追求上进了。 狄青其实不算是个俗人,但人生世间,光宗耀祖、衣锦还乡却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想法了。 只不过,有的人实现梦想靠骗,有的人实现梦想靠卖,狄青实现梦想的方法有些极端,靠杀!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绝世名将哪一个不是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只要杀的是外族入侵者,那就是正义的,值得尊敬的民族英雄。 将来会不会成英雄,狄青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如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西夏人跑路了,方某人一定会把他打成狗熊。 又能当英雄,又能顺便光宗耀祖的美事,其实不用别人督促,哪个人会不尽心竭力? 就连打酱油的鲁泽和万德福也一马当先,奋勇杀敌,力争在这场痛打落水狗的盛宴里,分一杯残羹。 不敢奢求夺得头功,那是狄青或者刘平的,咱资历不够,逮个一军主将或是副将,也不枉咱修行了一场。 人家在修行,元昊也在修行,而且修的还是苦禅。 苦禅也者,专以苦行为出离解脱之道,断不肯多饮一口水,多食一粒米,打磨身体只为最终获得心灵的大超脱。 如果元昊听到这段话,一定会说,超脱你妹啊!老子现在就超度了你! 是我不想多吃点儿喝点儿吗?那也得有才行啊! 从金明寨出来的时候有些匆忙,许多不重要的人和东西都没有带,士兵们也死的死,跑的跑,但身边总还有两万人马,仪仗什么的也没丢,按说是缺不了本王的一口吃食。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正该是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时候。只有这样,才能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逃出生天。 要是还想着跟往常一样,锦衣玉食,作威作福,只等着将士们抛弃你吧! 被宋人像撵兔子一样撵了半夜,天终于亮了,雪也彻底的停了。追赶者与被追赶者,全都累得直吐舌头,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各自安营扎寨之后,两军处于暂时的平静状态。 多届奥斯卡得主元昊强忍着浑身的酸痛,开始了他的表演。 安慰伤员,追悼逝者,亲手杀死自己的坐骑。虽然可能最后连一根马毛都到不了士兵们的嘴里,却并不妨碍将士们感受到大王的一片赤诚之心。 那些被元昊亲口慰问过的伤兵,更是像打了超多量的鸡血一样,瞬间满血复活,个个立誓要为大王效忠,虽死不悔。 没办法,地位上的巨大差异,总是让处于底层的人误以为大boss都是真诚的,坦荡的,爱民如子的。我们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不顺,都是部门主管的锅! 旁边的部门主管,面上同样的是感激涕零,内心却在嘲笑这群没见识的傻缺:你以为大王多重视你们呢?大王真正爱的还是我们这些贵族! 面上被感激得涕零的元昊,心里同样在嘲讽:你们这些傻缺,真以为本王会高看你们一眼?要不是为了让你们替本王送死,谁会理睬你们这帮贱民的死活? 呃,还有,刚才是哪个王八蛋拿出的肉干,还说什么是家乡的味道。他娘的,那分明是胳肢窝的味道好吧! 呃,赶紧喝口酒压压惊吧! 元昊随手拿起腰间的酒囊,喝了两口,压下心头的恶烦。 转念一想,这时候咱不能吃独食呀!遂高声道:“本王听闻,汉骠骑将军霍去病领军作战时,欲以美酒犒赏三军而不得,遂将一坛美酒倒于泉水之中,与三军共饮。士气大振,当者披靡。本王今日欲效骠骑旧事,化雪为水,与众将士共享!” 张元奉承道:“大王博学!酒泉故地,即我大夏之肃州也。任霍骠骑再是天纵之才,汉唐雄风再是超绝,也不过是过眼烟云。西域,终究是咱们西域人说了算!” 说来也奇怪,那酒精含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雪水“美酒”,仿佛被什么魔力加持过似的,一碗下肚,众将士容光焕发;两碗进嘴,面色潮红;三碗入腹,众将士早已酒意薰薰,嗷嗷叫着要与来犯之敌决一死战了。 不远处的狄青看着忽然迸发出了极大热情的西夏军,很是不解:“这帮货吃大力丸了?” 打仗不行,操弄人心却有些手段的万德福不屑地一笑:“能有什么?不过是与子同袍的那一套老把戏!” 鲁泽也是老鸟了,笑眯眯地说道:“狄将军昨夜辛苦,不如再多歇息一会儿。这掩杀的活计,就交给在下与万将军了如何?” 狄青一想:撵兔子嘛,谁撵不是撵呀!咱也多休息一会儿,免得人家误以为咱连口汤都不舍得给人家留。 子曾经曰过,没有好牙口,别吃铁蚕豆。 你以为现在的西夏军已经是吓破了胆的兔子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急了眼的兔子,呃不,应该说是被大魔王魔法加持过的西夏军,士气原本就有所提升,又看到连鱼腩都敢欺负上门了,那个气啊! 咱堂堂西夏铁骑,向来是攻无不胜,战无不克。呃,虽然这次输得有点惨,但也绝不是你这地方团练能够撼动的。 削他! 本以为会抱头鼠窜的西夏军杀了个回马枪,想着打死老虎的保安军、绥德军顿时傻了眼。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已经被打残的西夏人,不应该是天兵一到就化为齑粉了吗?就算不为齑粉,也应该四散而逃才是呀?这咋又满血复活了呢? 眼看着那些久疏战阵的地方武装,被西夏人砍瓜切菜一般肆意屠杀,狄青也急了。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平日里欺负老百姓倒是在行,碰到硬茬子就怂了。照他们这么打下去,说不定西夏军就会来一波逆袭,重新站稳了脚跟。 如果真的被西夏人发现了宋军外强中干的真相,说不定自己这两三万人就会被反杀了。死几个人倒是没什么,可要是就这样被人家反推了,你还想着加官进爵,做梦去吧! 狄青无奈,只得赶紧领着人上去,又是投枪,蒺藜火球,熟悉的一波操作后,西夏人又慢慢地退下去了。 没办法,宋军不按套路出牌啊! 再说了,元昊大帝毕竟不是昊天大帝,他没本事把雪水变成真正的美酒,更没本事让缺衣少食、饥肠辘辘的士兵们变成钢铁战士。 西夏军累了,冷了,饿了,也就想着退了。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百人之中,必有豪杰。 看着怂包样儿的西夏军,铁鹞子副统领仁多唆丁看不下去了。向统领泰瑞宝请战,愿带一百铁鹞子前去斩杀宋将。 泰瑞宝很是关心:“宋人狡诈,诡计多端,火器又厉害,仁多将军可不能轻易折损了呀!” 仁多唆丁很是不屑:“统领尽管放心,我不是阿图鲁那个蠢货。阿图鲁枉称我大夏军中第一勇士,不几合就被宋将所杀,真是丢了我大夏的脸面。此番,定要将那宋将斩成肉酱,为我大夏将士报仇。至于那蒺藜火球,统领大人觉得能伤得了我吗?” “行,那你去吧!” 得了领导的批准,仁多唆丁当即站在两军阵前,高声喝骂道:“兀那宋狗,速速前来送死!” 仁多唆丁敢主动出来挑衅,是有他的依仗的。其人善使双刀,舞动开来,那真个是水泼不进,弩箭攒射也奈何他不得。 与追求横冲直撞的普通骑兵不同,仁多唆丁其人马战、步战俱佳,有生裂虎豹、手撕鬼子之能,实为西夏第一高手。要不是元昊一直把他放在自己身边,作为最后的屏障,仁多唆丁早就把刘平、狄青等一干宋将弄死了。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在方仲永的惯常套路里,是没有什么斗将的机会的。两个像鼓了气的河豚一样的小可爱扔过去,世界就和平了,谁耐烦跟你乒铃乓啷地打铁? 狄青不是很喜欢方仲永这种近似无赖的打法,总有胜之不武之感。其实不只是狄青,其他的将士也多多少少不太喜欢那种不太畅快的打法。 就像唐僧什么磨难都没有经历,直接被观音菩萨派专机接到大雷音寺,取了经书,又乘专机飞回来了,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为数不多的老兵们绝不会这么想。管他呢?只要你把敌人弄死了,自己没有死,就是胜利。初生牛犊不怕虎,最终的结果往往就是牛犊被老虎吃掉了。 几仗下来,小牛犊们都没有逮着机会,展示一下自己的技能,郁闷得不得了。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西夏将领出来叫阵了,这些初生的牛犊就有些跃跃欲试。 旁边就有老成的军士提醒道:“大帅严令,不得与敌军斗将。将军此举,怕是不妥吧?” 狄青很是不以为然:“大帅自己都说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不可拘泥。若是敌军叫阵,我等不敢应战,岂不是让人小觑了?敌军势必会士气大振,于战事不利呀! 休要多言,且看我怎生取了那贼子首级!” 第一四六章 内人与外人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四六章  内人与外人 狄青和仁多唆丁都想要对方的首级,作为自己男人的象征,呃不,应该是作为自己是勇士的象征。 狄青使马槊,仁多使一柄长杆的狼牙棒,走的都是大开大合、势大力沉的猛男路线。 狼牙棒是重兵器的恶棍,上面布满了长长的铁刺,一看就不是善类。兜头一棒子下去,保证是头骨迸裂、**飞出。即便是没伤到要害,也会狠狠地撕下一块皮肉来。原本是作为步兵使用的武器,有猛将觉得如此神兵利器,不能在有马的时候用一下有暴殄天物之嫌,就把后面的那根手柄加长了,前后还各有尖刺,杀伤力暴增。 虽然看起来跟长枪差不多,但马槊其实也是个重兵器。与普通的白蜡杆做枪杆的长枪不同,马槊的杆以柔韧的柘木条绞成,再浸泡在桐油中,需三年才成,坚韧无比。硬时,虽刀砍斧斫不能断;柔时,首尾可相接。 力道收回,瞬间绷直,仅靠其弹性就能伤人。与仅能刺、挑、抡的长枪相比,变化更多,威力更强。当然,造价也更高,非重要将领不配发,属于兵器里面的顶配。不夸张地说,一杆马槊,可以比得上一匹战马的价格。 两人各驱战马,相对而行,眨眼便相遇了——放心,不会是求相遇时间这么简单的问题的。 仁多挥动狼牙棒,狠狠地向狄青砸来。狄青呢,心疼自己昂贵的兵器,不舍得跟人家死磕,槊尖一挑,一滑,顺着狼牙棒的那个棒就直削向仁多的手。 仁多将狼牙棒一扭,错开槊尖,再次砸了下去。不待狄青换招,马身已是擦肩而过,这就算是一个回合了。 等二人调转马头,再次砍杀在一起,然后再错身而过,又是一个回合。 所以话本里的动辄大战三百回合的描写,是有其可信度的——只要你骑术精湛,只要马能受得了。 照这样写下去,本书的字数可以轻易地水够千万字。但是,胡渣是位有风格的作者,是位脱离了顺笔字的作家,所以,以下两人战斗的场面以“一顿乒铃乓啷”六个简单而不简约的字代替。 一顿乒铃乓啷之后,二人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正所谓潘金莲遇见了西门庆,呃不,应该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 正要继续打铁,急坏了一人。 您要问,是哪位英雄豪杰,且听下回…… 别打!别打!不是下回,就这回,就这回。 却原来是埋伏在不远处山谷里的刘平,见元昊的大军,是进也不进,退也不退,磨磨唧唧地呆在原地不动弹了。 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是狄青等人驱赶不力,被人反杀了? 忙急吼吼地派麾下猛将郭遵,领一队人马前来查探。 到了一看,郭遵的鼻子都气歪了。老子还以为你们有危险呢,却是在这里比武招亲,呃不,是比武,没有招亲。 狄青你个毛头小子,居然敢违抗大帅的军令,枉顾军机,在这里乒铃乓啷了。有种!真是有种呀!好呀,俺就在旁边静静地看你装! 狄青打了几十回合的铁,策马回阵,准备喘上一口气,再去与仁多一决雌雄,也就是分分公母。 五短身材,却很是孔武有力的郭遵不干了:“装,呃不,是打过瘾了没有?” 年轻人的傲气,让狄青对这小黑胖子很是不屑:“你又是何人?敢管小爷的闲事儿?” “呦呵!脾气还不小!”郭遵都被气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方大帅呢?怎么,才立下小小的战功,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爷爷郭遵,鄜州副将,怎么样?官职不比你这侍卫长低吧!” 军中最重等级,双方虽然互不统辖,但谁叫人家的军衔比你高呢? 狄青只得一拱手:“郭副将稍待,等在下宰了这西夏狗贼,再来领教!” 郭遵看狄青战意强烈,狄青手下的一帮小伙伴也很是不善地看着自己,也不好再出言阻拦,只是暗令所辖兵马准备冲锋。 又一阵乒铃乓啷的打铁,又是若干个回合。 趁狄青与仁多打得难分难解之际,郭遵猛然一个冲锋,杀到仁多身后,举起自己重达九十斤的铁鞭,照准仁多的脑袋就是一鞭。 仁多刚挑开狄青的马槊,就听得耳后风声传来,只得以用狼牙棒往上一撩,意图先格挡一下某个下黑手的家伙。 好不容易挑开了铁鞭,狄青的马槊又是狠狠地刺来。等仁多拼尽全力砸开马槊,郭遵的铁鞭又再次砸了下来。招式用老的仁多,只得勉强用棒柄一撩。 仓促之间,木制的狼牙棒柄如何能架得住郭遵的铁鞭全力一击? 狼牙棒被砸断,捎带脚的,仁多的脑袋也像个西瓜一样被砸得汁水飞溅,红的、白的、黑的,流了一地。 早就得了命令的鄜州军一拥而上,趁势掩杀过去。最擅长打顺风仗的保安、绥德二军一看,打死老虎的机会终于来了,也跟着冲杀起来。 被卑鄙无耻的宋人惊呆了的西夏人猝不及防,节节败退。 被卑鄙无耻的郭遵惊呆了的狄青一边策马追赶,一边像个娘们儿似的抱怨不休:“我差一点就要刺死那敌将,哪个要你多事?让西夏人看见,还以为我大宋没有真正的英雄好汉!” 小黑胖子郭遵倒是好脾气,这愣头青就是当年的自己呀! 郭遵嘿嘿一笑:“你觉得还要多少回合,才能把仁多斩于马下?” “几回合就够了!你别这么看着我呀,十几回合足够了。好吧,可能要几十回合。”狄青越说越没有底气。 “再给你来个几十回合,半天的时间都过去了。你觉得元昊会那么傻不愣登地等着你们在那里玩儿?” “俺那不是玩儿,阵斩敌将,也是大功劳好不好?”狄青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还是一万点暴击的伤害。 “有多大的功劳?再大,还不得上官说了算!” “我们大帅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能抹杀了我的功劳?” “没人要抹掉你的功劳,因为你很可能没有一点儿功劳。就说这次吧,你擅自与敌将拼斗,贻误了战机,致使元昊多了喘息的机会,致使我军大量伤亡,致使西夏人有了卷土重来的机会。还有功?不杀了你,就算是对得起你了!” 一连串的排比句,让刚脱盲的狄青理解不能:“没那么严重吧?不就只差了一会儿吗?” 郭遵嘿嘿笑道:“俺家主将出身两榜进士,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俺这都是跟他学的。任你是铁打的汉子,听他连续絮叨上三天,保准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你家大帅状元出身,应该是更能说吧?” 狄青很是不解:“方大帅好像没那么多话,对折大等人更是动辄打骂,全不像个斯文人。对末将倒是挺客气的,好言有加。” “那你就完蛋了。只有对外人,你才会客客气气地不是?在你家大帅眼里,你,就是那个外人。” “外人怎么了?咱也不想当他的内人。再说了,咱还有……”自知失言的狄青及时止住了话茬。 郭遵深深地看了狄青一眼,咧着嘴无声地笑了一下,就再也不说什么了。既然人家有所倚仗,咱就别说得太多,徒惹人生厌了。 第一四七章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四七章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据说,行走江湖的时候,逢林莫入,因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因为你不知道,林子里面会不会有埋伏,会不会有某好汉跳出来要买路钱。 对于军队来说,树林绝对是个好东西。有柴火可以生火做饭,有树荫可以抵挡烈日灼心、严寒侵袭,更可以利用木材搭建营寨、营造攻城器械,真是杀人放火、攻城略地必备良品啊! 当然,身为最厉害的暴力机构,军队也不是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他们也有怕的东西,比如说威力超群的火球、加了料的火油,还比如眼前的龙安寨旁边的铁帽山。 西北黄土高原上,其实并没有真正地石山。大片的黄土塬,被河流冲刷出的一道道的沟壑,如同大地母亲的皱纹一般,把黄土高原割裂开来。 天长日久,有些沟壑越来越宽,枯竭的河水也不再流经,也就成了行人的通途。有些侥幸残留下来的土塬,很荣幸地长了些荒草小树,也就成了所谓的小山。实际上,就是大号的土堆,铁帽山就是这样一个大号的土堆。 像趴活儿一样趴了两天的刘平,吃不好喝不好,整天就盼着元昊早一天打自己眼前走过。 也许是前生的回眸次数太少,元昊始终也没有从他的眼前走过,更没有跟他产生什么瓜葛。也许,在元昊的心里,只有方仲永才是他最思念的人,刘平? 刘平是谁? 哦,那个号称文武双全的宿将的刘平啊?不认识! 就这样,刘平被华丽丽地无视了。 甚至,直到元昊率领残部到了这铁帽山前,他都没有想起刘平是哪根葱。 子曾经曰过,想要一个人恨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 感觉到自己被忽视,呃不,是被无视了的刘平,怒不可遏,誓要在铁帽山给元昊一个好看。 您要问有多好看? 简单,留下首级就行了。 当然,刘平毕竟是年过四旬的老鸟了,不是狄青那样的愣头青,只想着阵斩来敌。那能有多大的功劳?撑破了天,最后的赏赐也不过是个军头,到某一地任个团练使,死后追赠个太尉什么的。 咱是进士呀!怎么能和一般的粗人一样,没有自己的远大的理想呢?比如,活着的时候就封个王什么的? 想要活的时候封王,除了收复燕云,就是擒王杀驾、灭国之功了。 收复燕云那事儿难度太大,太祖、太宗皇帝费尽心机,举倾国之力都没有实现。刘平再自大,也不敢说比两位先帝厉害,暂时是不用想了。 剩下的就只有擒王跟灭国了。 这里面也有讲究。你擒的王跟灭的国不能太次,不然就是个笑话。你随随便便跑到某蛮夷之地,灭了个方圆不足百里、人口不足一万的小国,就急吼吼地跑到官家面前要封王。你那不是要封王,而是要疯! 可眼下的机会多好啊!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呃不,是掉下个以以前叫李元昊、以前叫赵元昊、现在就只能叫元昊的家伙。 元昊的脑袋,换个王位,不大不小、不多不少刚刚好。 首先,人家的脑袋够大。方圆千里、人口数百万的王,脑袋指定小不了。把元昊头上的西平王的帽子摘下来,戴在自己的头上,大小应该是比较合适的。 其次,元昊妄想不再承欢胯下要与赵祯平起平坐,因而失去了赵祯的宠爱。赵祯对他的脑袋已经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原来双方没有撕破脸的时候,多多少少都要装出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为其他求推荐求打赏求包月的小国做出表率。 快来看呀,赵宋官家与元昊又秀恩爱、撒狗粮啦,呃不,准确地说是又升官进爵发福利啦! 万万没想到,元昊这个小碧池在翅膀硬了之后,居然移情别恋(好像并没有?),意图红杏出墙与耶律宗真眉来眼去,在被拒绝之后,又想着自己拉山头、开公司了。 开公司就开公司吧,反正你个西夏的小公司,也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又让赵祯及赵宋一帮高管万万没想到的是,元昊在攒了三瓜两枣之后,觉得自己是个富人了,居然急吼吼地跑到大宋边境搞恶意收购了。 这脸打得,啪啪的! 你让对自甘堕落的元昊不屑一顾的赵祯怎么下台?你让自诩智者的政事堂诸公的小脸往哪儿搁? 所以,丝毫不用怀疑,真要是得了元昊的脑袋无处兑现奖品,一定是随到随兑,服务态度杠杠的。 眼下的问题是,怎么才能让元昊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头颅献上,以确保刘平能够实现他伟大的梦想。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梦想,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梦想。 大人物想的是一统天下,封疆裂土,封侯拜相,立下不世功业。 小人物想的,也许只是发个小财,混个平安一生,有个婆娘可以暖脚,有个儿子可以打骂,干了一天的活儿之后,最好再能有闲钱烫一壶浊酒吃个茴香豆,此生足矣! 说出这番话的弩手牟二狗,很是被同小队的人嘲笑了一番。 “你个瓜娃子,还想发财、娶婆娘?谁肯跟你这贼配军?”这是家境殷实者的评价。 “你先想着怎么保命吧!”这是老兵的忠告。 “还此生足矣?你念过书吗,掉什么书包?”这是来自一向尖酸的小队长的鄙夷。 “总管不是说,人都要有梦想吗?俺这也不算多大的梦想,你们就不能支持一下吗?”牟二狗很委屈,觉得这帮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小队长一如既往地毒舌:“你知道啥叫梦想不?梦想,就是你在做梦的时候想的事儿。做梦的事儿,能当真吗?” 牟二狗还要继续与队里最有文化的小队长争辩,忽然听见传令兵喊道:“全部闭嘴!西夏人上来了!八牛弩准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传令兵的嗓门太大,还是精通战阵的元昊看穿了此处有埋伏。当西夏胜利大撤退的大军到了铁帽山谷口的时候,原本还有些散乱的队形已经组成了锋矢阵,如尖刀一般迅速冲过刘平设置的防御工事,眼看着就要一路向西而逃出生天了。 这怎么行?俺辛辛苦苦地布置一番,可不是为了在你的身后吃土啊?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战术、埋伏了什么的,冲吧!杀吧! 希望好歹能逮着几个倒霉蛋,好歹算是没白忙活一场。 古人云,穷寇莫追。 意思好像是很穷的贼寇不要追赶,因为你从他身上得不到好处? 这时候,著名语言学家胡渣渣跳了出来:这个“穷”字,应该做“穷蹙”讲,也就是狼狈而绝望的意思,而不是贫穷。你个学渣! 士气不好的部队,其士兵往往把保命视为第一要务,因此打起仗来很容易就会一触即溃,结果被胜利方尾追堵截,形成“穷寇”局面。 但若被四面围死,那么其最初的“保命”意愿便无法达成,在绝望之下,他们必然会转而拼个鱼死网破,“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反正怎么都是死,临死前不拼死几个敌人就亏了! 在这种心态下,即使是最窝囊的人也会被这种豪气所感染,变成悍不畏死的热血汉子! 相比之下,胜方在开战之初士气高涨,人人效死,才会最终获得胜利。但是其后士气却会有一段低潮期,因为士兵们清楚,最艰苦的战争都已经挺过来了,活下来很不容易,谁也不愿意在追击穷寇这种小规模收尾性战斗里挂掉,要不也太衰了! 因此,若敌军的残兵突然拼命一般地掉头杀来,惊恐之下,常会付出较大的伤亡,甚至比在开战之初时伤亡还大…… 我们首先对胡渣渣老师的光临表示感谢,再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送他归西,继续我们的故事。 西夏军这时候确实是穷寇,也确实很穷。在狄青与郭遵撵疯狗似的追逐下,士兵们两天都没吃上一顿饱饭、没睡上一回安生觉了。仁慈的元昊大帝,甚至连专用的御辇都让给了受伤的将领乘坐。 元昊大帝呢?换上一般的铠甲,骑着一般的马匹,随着人流前进,真真是把与士卒同甘共苦落到了实处。 把那一帮士兵给感动得哟!誓要保护咱们爱民如子的玉皇大帝,呃不,是元昊大帝重新走上人生巅峰。 巅峰不巅峰的先不说,眼前的这个不高的土山,就是一个坎儿。真应了那句老话,屋漏偏逢连夜雨,老猫专咬病鸭子。 眼下的局势是,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左有堵截,右边还有堵截。 眼看着要被四面合围,俗称被包了饺子。 饺子虽好,也不能多吃呀!何况是要被人家当成了饺子馅? 所谓穷寇莫追,所谓哀兵必胜,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执意结束本次大宋三月游活动的西夏将士们,归心似箭,很粗暴地谢绝了大宋将士们的热情挽留。如同迁徙的羊群一般,任凭你狮虎如何的撕咬,我只管往前冲。 冲冲冲!冲过去了就是活,冲不过去就是个死。 至于死的那些,按照达芬奇的观点,淘汰的都是渣渣,留下的都是精品,有利于族群的进化。 第一四八章 小人物有大运气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四八章  小人物有大运气 达芬奇什么的,元昊未必知道。但他知道唐末一个酸腐文人罗隐的破诗,其中有这么两句: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连续考了十几次科举都没有中举的罗隐,肯定是个倒霉透顶的倒霉蛋。 但元昊不是啊! 出身富贵人家,自小就熟读诗书、兵法韬略,在老爹死后顺利继承王位,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上天的宠儿。 更难得的是,上天的宠爱并没有到此为止,而是继续宠爱着元昊。 自元昊继位后,励精图治,废寝忘食,那可真是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招揽天下贤才,聚四海八荒之灵气,使得大夏国力蒸蒸日上,俨然一副盛世景象。于是乎,元昊终于走上了人生巅峰,称帝了! 但是,就在元昊准备从一个辉煌走向另一个辉煌,比如从大夏皇帝变成大中华皇帝,甚至是世界皇帝的时候,上天似乎突然睡着了,或者是移情别恋了,对他曾经深深疼爱过的宠儿不再宠爱了。 最近,元昊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运气越来越差。特别是在进入了大宋的地界之后,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钱没捞着,劳力也没抓着,反而损兵折将,落得个大败而回。 上天啊,难道你不爱我了吗?难道真的只有赵宋皇帝才是您的孩子,我是领养的吗? 按理说,元昊的运气已经很不错了,有名义上属总公司管辖实际上非常自主的子公司,有换不完的娇妻美妾,骑不完的宝马名驹。 这么惬意的生活,元昊偏偏还不满足,非要装13来一句“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不想要,有人想要啊!比如牟二狗。 二狗同学最大的梦想就是有自己的婆娘、儿子,最好还能有点儿酒钱。至于自己的公司,三宫六院什么的,那可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但他却不知道,正有一个天大的机会在等着他。 事情是这样式儿的。 由于西夏军的警惕,狄青的拖延,还有某传令兵的大嗓门,导致在铁帽山的伏兵根本没有起到“伏”的作用。 明着怼,又弄不过西夏人,只得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才不被人家打个稀巴烂。 刘平却不认为自己的技术有多烂。 你看那郭遵,一鞭就砸死了一个;你再看那**,一长枪就捅了两人。 战况多么惨烈! 战绩多么辉煌! 特别是围绕着元昊的御辇展开的攻击,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轮番上场。西夏的将士也像是保护蜂后的蜂群一样,一层层死死地护住御辇往前猛冲。任你周围的攻击多么猛烈,我自如大浪冲击的礁石一般岿然不动。 数量不多,发动缓慢的八牛弩好不容易照准御辇来了一发,射穿了几个外围。等再次上弦,上箭,发射,人家已经突破了包围圈,就要一骑绝尘了。 这怎么成?俺们的热情,你还没有真正地体会到,怎么能走呢? 我们的官家,听闻元昊的舞姿甚美,渴欲一见,一直想要重金礼聘元昊去东京演出。如果元昊先生,不介意少穿一点,那收入,绝对杠杠的,不比在西夏当个破王爷强? 对于赵宋官家的盛情邀约,元昊的理解是,东京虽好,但是太热了,不适合俺这粗犷的西北汉子,俺还是当知道王吧! 想走不能走,想留不能留。 二狗同学看着自己的发财大计就此泡汤,恨恨地一跺脚,自作主张地把配发的两枚蒺藜火球绑在了箭矢上,再粗略地调整一下方向,重重地一锤下去,去你的吧! 要说这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可要是运气来了,趴在一泡狗屎上,说不定都是黑巧克力。 那一矢三剑箭直追着元昊的御辇而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人家的至尊版定制的马车,那马力高得不要不要的,百公里不到一秒!一矢三剑箭的名字再高大上,它也不是火箭,只能望尘兴叹,跟在后面吃土。 好在也不算白费,在地上犁出了一道深沟,比耕牛可快多了。 就在宋军惋惜不已、西夏军庆幸不已的时候,突变陡生。绑在箭矢上的两颗霹雳火球,因为惯性而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铃儿响叮当之势直直的落到了御辇上。 紧接着轰隆一声,冒出一道黑烟,御辇被炸得四分五裂。连带着车里的人的肢体,也随着爆炸而飞了出来。 二狗和他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小伙伴们想的是,还有这种操作? 二狗想的是,我干掉了西夏的王?难不成我要封王?难不成俺老牟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呃不,是炸了吗? 还是小队长有经验,仔细看了一下说道:“净瞎想好事儿!像这么危急的时候,傻子才会坐在御辇上!真要是把元昊炸死了,他们的王旗一定会倒下,以示哀悼。” 小队长说的对不对呢? 应该是对的,因为曹刿在论战的时候,都要看看人家的旗是不是倒了,来判断敌人是不是佯败。 旗没倒,就是佯败;旗倒了,就是真败。 古人真的这么纯洁?在早就讲究兵不厌诈的古代战场,就没有人想着在旗号方面动点手脚? 还真没有!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在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大家都在望着旗帜呢! 旗帜向前,那就是冲;往后,那就是退。要是帅旗或者王旗倒了,那就是首脑被人家干掉了,全军还不得乱了套! 西夏军队的素质就是高,元昊大帝的御辇都被炸了,却是丝毫不乱,稍微整理一下队形,继续有意无意地护着某一位穿着一般、坐骑不凡的人,围成一团向前冲锋。 这下子大家都看明白了。 好呀!你个元昊,狡猾狡猾滴,死啦死啦地有! 假装仁慈,把自己的御辇让给伤号乘坐,以便吸引火力。自己乔装改扮,又处在层层护卫之下,真是良心大大的坏了! 小队长急忙吼道:“上弦!上箭!二狗,你再来一发,看看你的手气!瞄准喽,咱们弟兄能不能升官发财都看你的了!” 二狗吐了口唾沫在手心,又低声念叨了几句佛祖、太上老君保佑的祝词,重新把精挑细选开过光的两枚霹雳火球挂在箭上,再次一锤砸开机括。 在众人的期待的眼神中,箭只再次犁出一道深沟,火球再次跳起,在一片空地上爆炸,徒然惊起一滩鸥鹭。 这玩意儿实在太慢了呀!以人家那速度,早就出了射程了! 虽然让元昊跑了,刘平有些遗憾。 但此役消耗了西夏的大量的人力,重创了来犯之敌,保卫了国家和领土以及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的安全,大大滴彰显了国威,永兴军、鄜延两州实在是功不可没呀! 恍惚中,刘平似乎已经看到了官家龙颜大悦,版下重赏的情形! 尽管没有生擒元昊,没有夺得王旗大纛,但说不定以俺刘某人的资历、功劳,能权知永兴军呢? 不管了,且得胜回营,看方仲永那毛头小子如何善后吧! 至于说,为什么不衔尾追击,趁势一鼓作气,荡平西夏? 你开玩笑的吧?就这几个人,还想着孤军深入消灭西夏?离了天时地利人和,离了后勤供应,那不是去打仗,那是去送死! 真当西夏控弦五十万是说着玩儿的? 第一四九章 谁是大英雄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四九章  谁是大英雄 在刘平的预想中,方仲永那个毛头小子,乍立大功,必然在城中大大咧咧地坐着,等着自己去拜见。 可谁知道,人家不仅没在城里,反而早早地在修葺好的军营外迎候,并且预备好了伤药、热水和热乎乎的肉汤。 这还没完。每有一队士兵入营时,人家还都会高喊一声“弟兄们辛苦了!”,弄得从未享受过这样高级待遇的土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懂事儿的军官还知道回一句“不辛苦”,大多数都是面红耳赤地一拱手了事。 也幸亏里面没有人回答“为人民服务”,不然的话,方仲永非得拉着跟他拜把子不行。 就一个思想觉悟高的,说一句“为朝廷效力”,就把方仲永惊出了一身冷汗。仔细拉住人家嘘寒问暖了一番,确定该士兵真的只是忠于朝廷,而不是因为其他什么狗屁倒灶的原因私自改编了经典。 但真要论表面功夫,还得范雍这样的资深文官。 寻几个年迈的长者,召几个年幼的孩童,捧着炊饼,拎着酸浆,就算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 刘平等够资历的将领,象征性地品尝了一下,高喊一声“下马”,就算是完成了入营的仪式,对方仲永虚头巴脑的新仪式全程无视。 其实也不怪刘平无礼,本地正牌最高行政长官出面了,你个又是权知又是充任的临时差遣官就该退居幕后了。大家还都要在延州这地头混,跟正牌的领导搞好关系准没错。 方仲永也不以为意,临时工就要有临时工的觉悟嘛。这一仗打完了,自己的使命也基本上算完成了,朝廷断然不会骤然提升自己知永兴军的。原因还是那个原因,资历不够。 至于原本在历史上应该被西夏人俘虏的刘平,对自己是不是感激,一点儿都不重要。反正你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对人家有救命之恩。 用一句俗语,今天你看我不起,明天让你高攀不起。等俺当了枢密使的时候,你个老小子再来攀交情,呵呵! 其实无所谓,因为今天的主角并不是范雍和刘平等一众官员,也不是方仲永。今天的主角是那些辛苦征战、疲惫不堪的士兵们。他们个个风尘仆仆,满身的泥水、血迹,铠甲上布满了刀劈斧砍的痕迹。 鄜州、延州的兵马还好一些,毕竟是中军,虽然跟汴梁的上四军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但好歹也是军容整齐、斗志昂扬。 保安军与绥德军就不行了,个个穿得破破烂烂,浑似一群叫花子,就差柱根棍、拿个破碗唱莲花落了。其实也真有拄棍的,不过那是伤兵,得好生照料才是。 一样的待遇,一样的热水沐浴更衣,一样的肉汤灌肚,一样的护理人员照顾。 女护士?你想什么的呢?军营之中不能有女子出入! 有新来的士兵就叫唤了起来:“刚过去,不是一个女的?” 有延州的老兵就笑了起来:“哦,你说的是小七呀!那不是个女人,当然也不是个男人,可人家扮起女人来,可比女人都带劲儿!那个骚劲儿哟,可媚死个人儿!” “你试过?”新来的猥琐男来了劲头。 老兵火了:“想什么呢?小七可是咱们军营里的宝,你要是想使歪的,弟兄们都不会放过你!” “那,你怎么说……” “好好地喝你的肉汤吧!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 到了晚上,并没有出现如那位思想猥琐、人也猥琐的军士所想象的那种猥琐的场面,反而很严肃,很活泼,甚至可以说是热烈。 一帮糙汉子就像等待自己的婆娘一样,眼巴巴地看着营地中的高台,等待着自己的偶像出场。 又有那不晓事的新人问:“你瞅啥?” “滚一边去!别挡着老子看小七!”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织机半遮面。 没错,就是那个万人迷的小七,就是那个世俗版的花木兰从军。 俗虽然是俗了点,可耐不住军中的将士们爱看呀!就那些大字不识的家伙,你给他文绉绉地来个《游园惊梦》,他听得懂吗? 还是俗点好啊!观众基础雄厚,上座率杠杠的。 应观众们的强烈要求,原本很简单的单场戏被一再拉长,直到拉到如棒子剧一般,观众都吃完饭了,戏中人的饭还在吃。真是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可观众还是喜欢!无他,就为了能够多看几次偶像。没招儿啊! 今天的演出结束了,一帮新来的土鳖就想与那娇滴滴的“美人儿”亲近一番。还没等到跟前,伸出禄山之爪,就被小七的保镖们抽出腰刀喝止住了。 有那小军官狐假虎威道:“军中敢擅动兵刃者死,你吓唬谁呢?” 军中规矩,除执法队与军官外,无战事不得私自动用兵器,否则视为哗变。 那些保镖全然不惧:“看清楚了,这是大帅的文工队!直接从大帅府那里领薪水的,想死?你就试试!” 人家是长大的,不是吓大的:“你吓唬谁呢?屁个大帅,战事一了,指不定就上哪儿去了呢?你还大帅,滚回去吧!” 延州军不干了,你个乡巴佬,打仗怂得不得了,挑事儿倒是一把好手。来呀?弄不死你! 有运气好的就拿棍棒,没捞着家伙儿的,就赤手空拳相对。都是五尺高的汉子,打西夏人打不过,打你们谁怕谁? 眼看一场斗殴不可避免,执法队适时出现:“想去挖石炭不?不想?不想还不滚下去!明天中午大帅会来,颁布赏赐、叙功。这时候敢闹事,不想要赏赐了是吧?” 美人虽好,也不能当饭吃,再说了,好像也够不着。还是赏赐实惠,要是能叙些军功,混个一官半职的,那可就太美妙了。 此时,延州知州衙门内,方仲永、范雍几人正在分赃,呃不,是在分配功劳。 出席的人员计有方仲永、范雍、刘平等。 谁是那个“等”字呢?鲁泽、万德福以及狄青。 另有书记员公孙策,扮泥塑木雕的窦守志,还有负责安全工作的折大等人。 大会第一项,由本地最高行政长官——括弧,正牌的——范雍同志发言。 范雍同志不愧是老同志,思想觉悟高,业务能力强,对于做报告更是轻车熟路。在洋洋洒洒数千言的报告中,先赞颂了一番吾皇的英明,再赞美了朝中诸公的运筹帷幄,然后又表扬了将领们指挥得当,就结束了自己的总结。 这些话没毛病。 吾皇自然是英明的,政事堂诸公自然是要在帷幄之中运筹的,将领的前线指挥嘛,好像也没什么大毛病。 但这话怎么听,都觉得不是滋味。敢情功劳都是高管的,普通的士卒们的奋勇杀敌,浴血奋战都是活该? 伤了?活该! 残了?活该! 死了?这个可以给点烧埋钱,五到十贯不等吧! 一个活生生的人命,一万块RMB就打发了?那还不如一头牛的价钱呢? 不行,得为那些战死的烈士们讨个公道! 作为临时的军事最高统帅,方仲永准备仗义执言:“范大人真不愧是久经宦海沉浮,官样文章顶呱呱的好!我只问一句,士兵们的叙功、赏赐是怎么个章程?” 范雍与刘平深情互视了一眼,笑道:“朝廷自有规矩,就不劳方大人操心了!” 刘平也出来打死蛇:“方大人尽管放心,我等都不是吃独食的人。方大人的头功没人敢抢,士兵们的封赏也不会少一丝一毫。但凡事总有主次,先叙首功,再论士卒,古来皆如此。总不能让那些立下大功的英雄们,排在普通士卒的后面吧?” 一干出席会议的人纷纷点头,就连折大这样的“普通士卒”也点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看着他们那副理所应当的恶心模样,方仲永火了:“谁是英雄?是你吗?还是你,你?” 他挨个指了一圈,也没有哪个人厚着脸皮说自己就是英雄的。那不成了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了吗? “你们别觉得自己立下了多大的功劳,就是英雄了!不是!咱们都不是! 如果没有普通士卒的拥戴支持,如果没有他们的舍生忘死,咱们会有胜利吗?还英雄?我呸!狗熊才是真的!”方仲永也是骂开了。 真是一帮孙子!老子还没调走呢,茶就开始凉了? 你们这帮蠢货,就不想想?以老子状元出身,晏参政高婿,官家近臣的身份,就算是调职了,那也是高升了啊! 不想着怎么跟老子打好关系,反而处处架空,这得多蠢的人,才能干出来?难怪你范雍以三司使的级别任边州知州,难怪你刘平文武双全只能当个一州军事主官,难怪你…… 好吧,打酱油的鲁泽和万德福咱就不评论了,接着打你的酱油吧! 范雍虽然没被指着鼻子骂,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他阴森一笑:“未知方大人有何高见?难不成只有你一个人是英雄?难不成你只想着拉拢士卒、邀买人心?” 文官扣帽子的本事都是一流的,按照范雍的解释,接下来方仲永就要扯旗造反、自立为王了! 但方仲永不怕,关门,放窦守志! 第一五零章 分赃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五零章  分赃 窦守志还是很明白事理的,知道方大人前途远大、人中龙凤,得罪了他,将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再说了,官家和陈公公让他来,不就是干这事儿吗? 窦守志嘿嘿一笑:“好叫各位得知。咱家早就得了官家密旨,在永兴军这地界上,方大人有临机专断之权,直到另有任命为止。说句不好听的,眼巴前,只要方大人不去造反,你们,包括咱家都得听他的!否则,便是抗命!” 折老大一帮狐假虎威的家伙,也拔出腰刀,虎视眈眈地看着范雍几人,很有些“瞅你咋地”的风范。 范雍戏精附体,老泪纵横:“官家英明睿智,都是被你们这些武夫裹挟,才与西夏开战,以致生灵涂炭。窦守志,你区区黄门,竟敢矫诏。有胆子,你把密旨拿出来?” 窦守志嗤之以鼻孔:“看密旨?您老糊涂了吧?你是政事堂的还是内内侍省的?” 其他人也有些不爽,说好的排排坐分果果的,您怎么又扯到这仗该不该打的问题呢?真不会做人,粉转路! 看范雍被气得有脑溢血的危险,方仲永赶紧安慰:“行了!你们俩都不用再演戏了,给谁看呢?特别是范大人,您是不是打算把自己气死,来给我定个‘凌虐老臣’的罪名?如果不是,就听我说正事。” 被人看穿了的范雍很是优雅地一拱手,很优雅地喝了一口茶:“说吧!” 一帮没见识的乡下人,被雷得外焦里嫩、软软乎乎、热气腾腾。 这就完了?耍我们玩儿呢?路转黑! 便是自诩文武双全但脱离朝堂已久的刘平,也很不适应。这是表演“变脸”吗?二位,呃不,是姓范的那位,什么时候学川剧了? 方仲永全无一丝的不适,笑面虎见多了,自己也就成了笑面虎了。至于范雍的小小心思,更是不值一提。 老子走了就轮得到你了吗?想得美!你镇得住场子吗? 不过,捧高踩低,人走茶凉,乃人之常情,过于计较就落了下乘。 方仲永也懒得猜测别人是怎么想的,说道:“各位无须担忧,方某既不想造反,也不想从各位的功劳簿上划拉走什么。我想说有两点,一是从缴获中拿出绝大部分,犒劳伤兵、抚恤战死者的家属;二是修建烈士陵园,费用由官府承担,我个人再捐助一部分,没几个钱的事儿。” 修烈士陵园什么的,鲁泽跟万德福没什么意见,但一听要从缴获中拿出大部分,就不乐意了。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鲁泽鼓起勇气说道:“缴获本来就少,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件。都分给了他们,咱们可就不剩下什么了。大帅是否再考虑一下?” 方仲永笑道:“不要太小家子气! 此番元昊大败,必会伺机报复。虽短时间内,西夏无力纠结大军,但小规模的袭扰定然不会少了。延州城高池深,人少了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今后西夏主攻的方向必然是你们两位那里。 如果不能多给些赏赐,将士们如何肯用命?一旦丧师辱国,朝廷震怒,除死无他法矣!” 要命还是要钱的选择题,还是很好做的。 二人很快做出抉择:“但凭大帅吩咐!” 也不能让人家白干活不是,方仲永打算给个甜枣:“各位的眼光还可以放长远一些。受士兵拥戴的将领,才有机会打胜仗,才有机会升官,享受高官厚禄。对于文官来说,有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才是文官的资本。哪怕是一时失势,总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前一句,是对鲁泽和万德福说的。后一句,自然就是对范雍和伪文官刘平说的了。 范雍哈哈笑道:“真真是后生可畏啊!这做官的诀窍,都让你一句话说完了。得,为了成全方大人的功绩,这战利品老夫就分文不取了。只可惜老夫不是武将,不然非效仿一番大树将军故事不可!” 能混到一定职位的人,没有一个是目不识丁的饭桶。大树将军冯异不居功自傲的典故,哪个不晓得? 只是你个老东西,自己的职务虽然降了,领的却还是三司使的顶薪,就不能考虑一下咱们这些苦哈哈的死活吗?你这一带头捐款,呃不,是一带头高风亮节了,别人怎么办? 老东西还笑呵呵地说:“不用在意啊!老夫家里人少,吃用不了多少。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们能怎么办?你个带头大哥都说不要钱了,我们敢要吗?那不是显得咱素质低吗? 刘平的素质还是比较高的,只是淡淡一笑:“钱财乃身外之物,多也好,少也好,其实无甚大碍。此番缴获金银财物并不多,大家也不必为那些许阿堵物伤了和气。” 狗奴才窦守志不干了:“怎么叫无甚大碍?什么叫些许阿堵物?你们分多少金银,咱家管不着,也不眼红。但是战马,一定是官家的!” 战马当然是官家的,战略资源嘛,个人岂可拥有? 但那只是活着的战马、牲畜什么的,死了的自然无人问津了。 公孙策这个黑心的商人,以一文钱一斤的价格大肆盘剥贫苦士卒,惹得天怒人怨,民怨沸腾,纷纷要杀之而后快。 公孙策听着方某人的描述,不禁内牛满面:“大人呀!晚生没有你说的那样不堪好吧?那些散碎的牲畜肢体,原本只是饿狼的食物。只有那嘴馋狠了的人,才会弄几块吃吃。大人肯出钱买这些废物,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要杀了晚生?” “花费几何?” “收牲畜约百万斤,费钱近千贯。” 方仲永喟叹道:“还是少了啊!立即安排人手洗剥干净,用上好的青盐腌制、风干,挂上战马腊肉的招牌,高价卖给东京的商户。” 公孙策大惊:“大人啊,此事万万不可!以此等腌臜物,卖入达官贵人之口,恐生事端!大人即便是想补贴那些士卒,给些钱财,把这些废物焚毁也就是了。万不可想着回本,影响了前程。” 你是没吃过苏丹红、瘦肉精、三聚氰胺吧?看你那没见识的样儿!要是搁在后世,非得活活饿死不可! “有何不可?有战马吧?是腊肉吧?” “是,是倒是是。可就是……”公孙策已经语无伦次了。 “放心!只要处理的干净,腌制得法,绝对是上好的腊肉。咱们俩都是南方人,吃惯了腊肉。那放个三五年的腊肉,也没见吃坏了人,风味还很独特呢! 对了。那些牲畜的内脏,特别是肝脏。好生烹制了,免费送于军中,以治疗士兵们的夜盲症。其他的心肺、肠子、肚子什么的也别扔,翻过来用豆面或粗盐鞣制干净,加入此配方小火慢炖。”说着,方仲永递过来一张纸条。 公孙策一看,上面写着八角、丁香、桂皮等药材及用量。 粗通医理的公孙策赞道:“此皆为阳燥之物,正好可以祛除寒气。与下水同煮,亦可遮盖下水之腥膻,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 看着一个简单的卤菜,被公孙策说得这么高大上,几乎都要与天地大道契合了,方仲永有点哭笑不得。 要按这个说法,后世所有卖卤菜的都是比肩太上老君的存在,猪脸、猪蹄、猪下水都是长生不老的仙丹,怪不得猪肉那么贵! 第一五一章 英魂不远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五一章  英魂不远 第二天一大早,洗剥的干干净净的士兵们,来到了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营地上,就看见摆开了一长溜的大锅。锅里正烧着水,四四方方的煤球火力凶猛舔着锅底。 这可把那些士兵吓了一跳。 怎么着?还要洗呀? 昨儿跟褪猪似的,把人摁在热水里,又是刷毛,又是磨皮,只差拿火棍捅鼻孔了。今儿个要是再来一回,直接就可以吃了。 那些伙夫根本不理这些家伙,趁烧水的功夫,把同样洗剥的干干净净的各种牲畜下水放到锅里,又郑重其事地把一个小布袋放进去。 有好事的就问:“你这是啥东西?大家别没死在西夏人手里,反被你个伙夫给弄死了!” 每个伙夫都是很傲娇的,对这些下军更是傲娇:“大帅亲授的秘方,还能会出问题?大帅未发迹的时候,就是个贪嘴的,做的红烧肉绝对是一绝。那滋味……” 有知根知底的就出来扒漏子:“搞得跟你吃过似的。你才跟大帅几天?喏,看到没有,那些禁军才是跟大帅从汴梁过来的,也没见人家像你这样嘚瑟!” 伙夫气得把马勺一撂:“咋的啦?俺老鱼当一辈子伙夫了,东西好不好吃,一听做法就知道!你要想知道屎臭不臭,难道还得去尝尝呀?” 话刚说完,就有士兵指着锅里黑不溜秋、灰了吧唧、冒着浑浊的泡沫的一坨东西,作干呕状。 这是把翔放在锅里煮了吗?这卤煮下水,其实还是有些讲究的。 首先得干净。 肠子、肚子的味道重,不弄干净了,跟直接吃翔没什么区别。 肺就更费事了。要沿着气管用剪刀剖开,再用水好好浸泡漂洗,不然就剩下灰尘杂质了。 第二点就更讲究了,就是把各部位分开来煮。道理很简单,避免串味,还因为各部位的肉质不一样,需要的火候不同。一般的卤菜店图省事,都不会那么做。都是像老鱼这家伙一样,一锅煮了,出来的颜色都是乌漆嘛黑的,味道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一个时辰后,迎着初升的朝阳,一大帮子军汉就着头天晚上就开始熬的骨头汤,吃着卤煮,那小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了。 吃饱喝足了,接下来干啥? 还没等他们想出去哪里愉快地玩耍,就看到数千兵士一人手中捧着一个坛子,恭恭敬敬地摆放在场地中间。 这是什么吃的?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哟! 早有那老兵一脚踹了过去:“就他娘的知道吃?那是战死的袍泽们的骨灰!吃吃吃,早晚吃死你个驴入的!到时候,让你家里人把你的骨灰吃了!” 那些士兵一趟有一趟的来回,又陆陆续续地搬进了更多的坛子,总共有两三万之多。大多数的坛子上都贴着纸条,纸条上面还写着字。有的字多,有的字少。还有的坛子,干脆就连纸条都没有。 最后,更有几名力士抬着一个大缸进来了,放在这些小坛子的前面,好像一个领兵的统帅正带着一群战士冲锋一样。 心再大的憨货,这时候也吃不下去了。 那不是三万个坛子,那是三万条活生生的汉子呀!咱们不是打了大胜仗吗?为什么还会死这么多人呢? 有同乡、亲友不幸遇难的,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嚎啕大哭起来。 便是那久经沙场、自诩早已练就铁石心肠的老兵也是眼眶发红,狠狠地嚼了一下嘴里的卤煮:“嚎什么丧呢?卤肉多好吃啊!就算是为了死去的弟兄们,咱们也得多吃一口,就当是替他们吃的!” 随后大喊一声:“替死去的兄弟们多吃一口!吃啊!” 原本已经吃饱了士兵们,对待卤煮,就像是对着西夏人一样,纷纷再次拿起一块,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在将士们“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时候,方仲永适时地出现了。 在州府衙门,让范雍主持会议,那是给他脸了!不客气地说,在军营,谁说的,都没有我方某人好使! 面对着初升的太阳,道道金光洒在方仲永的身上,宛如天神下凡,让众人惊叹不已:这是金甲神人下凡,保佑我大宋子民来了啊!原本还有些嘈杂的营地,不自觉地就逐渐安静了下来。 方仲永却没有一点神人的觉悟,心里不断吐槽:这是哪个孙子设计的台子?面朝东方的时候,晌午的阳光刺得眼都睁不开!就不能考虑一下领导的感受吗?就算是让大家都面向太阳,领导一个人背光不合适,你就不能弄成坐北朝南的吗? 冬天背风得光,夏天,呃,夏天确实热了点,可夏天哪里不热?再热,也比这太阳刺眼、冷风吹腚的强吧?咱就不能南面一次了吗? 算了,忍了吧! 再难受,还能比那些装在坛子里的人难受吗?呃不,他们现在已经不知道难受了,躺在一个小小的坛子里,虽然空间小了点,通风差了点,但胜在不用担心饥饿、疾病和敌人的伤害了。 念及此,方仲永高声喊道:“弟兄们,这次咱们大败西夏贼寇,诛杀、收编西夏军约八万人。重创狼子野心的元昊,还我西北安宁,也算是为国为民立下了大功。午后,会有各部张榜公布。若有不妥之处,可申诉本部司法参军。本帅也会派人督查,确保各位弟兄的功绩不被埋没!” 每战之后的封赏都是要及时发放的,不然的话,将士们辛辛苦苦大半年,再为了等你的赏赐等半年,就起不到激励人心的作用了。 这也是往常的惯例,大家伙早已心知肚明,并不会表现出特别的激动什么的。 虽然方大帅的做法跟以前不太一样,可谁都知道,哪个当官的不想多吃多占?要不,人家费心费力地当官干嘛? 对士兵们的冷淡反应,方仲永心知肚明,也不会放在心上,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玩什么聊斋呢? 见现场有些冷清,方仲永就展开了互动:“大家都看到了吧!” 他用手一指那密密麻麻的坛子:“这些,都是此役战殁兄弟的骨灰。上面的纸条,就是记录他们的身份、籍贯和家庭信息的。有的字多些,是因为尸体保存的比较完整。有的字少些是因为身份牌缺失,只能记个大概。没有纸条的,是因为尸体已经损坏严重,无法辨认了。” 方仲永的声音越来越低:“至于中间的大坛子,是在金明寨引燃**的六十一名壮士的骨殖。因为散乱不堪,根本就没有办法辨别,只能胡乱地装在一起。牺牲了这么多的兄弟,赶走了西夏贼寇,值吗?” 方仲永高声喊道:“值吗?值!因为他们是英雄,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汉朝有个贤人说过,人都是要死的,有的人死得比泰山还要重,有的人死得连一根毛都不如。都是个死,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区别呢?你要是打架斗殴、为非作歹被官府给砍了,那就是连一根毛都不如。百姓们还要为你的死,拍手称快。你要是为了国家、百姓而死,世人一定会永远的记住你。 为此,本帅与知州范大人商议,并报请朝廷批准,在金明寨废墟修建大宋皇家英烈陵园。让为国战死的英雄们,能够世世代代享受香火供奉!只要我华夏子孙不灭,只要我大宋朝堂永存,这些逝去的英魂,必将被万世景仰,永垂不朽!” 第一五二章 好位置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五二章  好位置 方仲永低估了古人对名声的重视。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结束,原本应该是由各部各烈士亲友乡邻领回去的骨灰,顿时成为了烫手山芋,没人要了! 理由很充分:领回家,不过是一家一时的供奉,最多也就是个逢年过节的时候,烧那么一点纸钱。埋在英烈陵园就不一样了,那可是要世世代代收礼物、受供奉的,更别说每年官祭的时候,还有一大波的礼物送上。 受香火久了,说不定还能封神呢? 对这种愚昧的说法,方仲永是嗤之以鼻孔。还想封神?等攒够一百个推土机再说吧! 士兵们都是穷鬼,哪里买得起什么推土机,挖土还差不多。 在不知道哪个混蛋喊一声“快去占个好位置啊”之后,一群人直接抱起自己战友的骨灰,乌泱泱地全跑了。心细点儿的,已经知道提前准备好铁锹等挖土的工具了。 金明寨离延州本就不远,大营正处在二者之间。反应快的,腿脚快的,转瞬就跑出去几里地。 腿脚慢的,人家也不怕。真是一群傻缺,有马不知道骑,非要无马的,各有各的好处嘛!人的腿脚再快,你还能跑过马去? 先跑的那帮自诩聪明的货,很快就被反超,气得哇哇直叫。多亏还有几个小伙伴,骑着一匹,牵着一匹,领着一匹,送给那些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家伙们。 骑兵们都跑了,延州、鄜州的士兵们也跟着跑了。 虽然未必每个人都有战友牺牲,但跑去看热闹,呃不,应该叫见证历史,总没有问题吧?顺便也看看新修建的英烈陵园好看不好看,风水好不好。万一将来哪一天,自己也牺牲了,也好找个好位置跟战友们作伴不是? 禁军、府兵级别高些,户型、朝向好的,得紧着人家先挑,咱没话说?可保安军、绥德军也是流过血、出过力的,就真的不能给个一席之地吗? 看着眼巴巴的鲁泽和万德福,方仲永很大方地说道:“当然有!一视同仁嘛!” 有蕃兵将领壮着胆子问:“蕃兵也能进英烈陵园吗?” “当然能!着我天朝服饰,习我天朝礼仪,说我天朝雅言者,既为我天朝子民,焉非高下?一视同仁嘛!” 却原来是西北边境,汉羌各族杂居。为弥补兵力短缺,也为了限制各族的壮大,常抽调各族组成少数民族战队,称为“蕃兵”。 跟富足的汉人不同,羌蒙各族士兵很能吃苦耐劳,作战也很勇猛。至于待遇嘛,就差了那么一点儿了。一天两顿饭,每月二百文军饷,就这还常常被鲁泽这样的黑了心肠的家伙克扣。就因为这,蕃兵闹饷的事儿层出不穷,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嘛。 方仲永很是为古人的榆木脑袋着急。说好的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呢?你们这些读书人,把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吗? 在方仲永眼里,全世界的人民都可以是兄弟嘛!当然,西夏的人,是不是把咱当兄弟就不知道了。 全程木雕的范雍说话了:“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方大人的胸怀,还是很宽大的嘛!男儿立在人世间,自该心胸宽广,博爱仁人才是!” 方仲永觉得自己很宽广,也很博爱,起码没有想着把范雍、刘平几个想架空自己的家伙干掉,也没有想着把两面三刀、阴阳不定的窦守志给弄死。 那蕃兵将领看看方仲永,摇了摇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个人不可靠。又看看胡渣唏嘘的范雍,这个人毛太多了,还抚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俺,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样,也不可靠。 最后,那将领一指刘平:“俺就信他!” 刘平对这莫名而来的信赖哭笑不得,先拱手向二位长官解释一下:“末将在边陲多年,与各族打交道多一些,与各族相处得还算融洽。非有他由,请二位明鉴!” 方仲永笑嘻嘻地说:“没事儿!能与各方搞好关系,也是刘将军的能耐。好生安抚就是!” 范雍没说话,继续抚须,做木雕状。 有刘平背书,蕃兵们终于暂时相信自己取得了绿卡,已经暂时算是光荣的大宋子民。为大宋征战牺牲后,也有进入英烈陵园享受供奉的资格了。 刘平作为最有威信的地方将领,为了全世界人民的大团结,也被委派为修建、指导陵园一应事务的总指挥,简称园长。 刘平同志不愧为思想觉悟高、业务能力强的老同志,接受任命之后,一过家门而不入,立刻就奔赴园区,开展工作。 不赶紧去不行啊!为了争个好位置,五方面的人都要拎起家伙开干了。 禁军要最显眼也是最好的位置,理由是俺们的级别最高。 什么?这次禁军没死人?死了俩你没看见?至于两个人为什么要占那么大地方,这叫预订懂不懂? 府兵也想要好位置,因为他们伤亡最重,死亡的人数最多,级别虽然略逊于禁军,但也是正规军,不是那些下军可比的。 下军们天生的低人一等,不敢争好位置,但你也得给大家留条活路,呃不,是留个埋骨灰的地方吧!大帅和知州大人都说了,要一视同仁。 好位置,嗨,别说好位置了,照这个趋势下去,连犄角旮旯都没有咱的份儿了。不行,咱们也要争。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不叫唤两声,人家还以为你不需要呢? 有军中司法参军过来平事儿,被人家一句话就给怼趴下了:“你就不想弄个好位置,将来也能光宗耀祖?你信不信,要是你今天不能领着弟兄们抢个好位置,你还参军,掺屎都没人理你!” 参军一听,有道理啊!干他丫挺的! 还是那个规矩,不能使用武器,铁锹棍棒也不能用,那玩意儿一点也不比武器差,那就开动老拳吧! 你禁军不是牛掰吗?先揍你个丫挺的,让你牛?反正人多,放翻了你,你也不知道是谁。 某司法参军刚放翻了一个禁军,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天性活泼浪漫的羌族朋友一脚踹到沟里去了。等爬上来找的时候,一地的乱战,你找谁去? 有看官说了,那你怎么知道是羌人呢?就那泡热水里面三天,都去不掉的腥膻味儿,太重了啊! 等刘平点起人手,到了金明寨,战况正酣,由拳脚已经改成了摔跤。 斗得火起的汉子们,正在两两相抱,进行零距离的接触。旁边乱战的也不拳脚来往了,都围成了一圈,看从各部挑选出来的好手决斗。 决斗的结果,决定了地盘大小、方位。 胜的人,优先挑选。 败的人,等人家挑完了,不就有你的了吗?着什么急? 既然是比赛,自然就有输有赢。 赢的人欢天喜地,输的人可就惨喽!别自己的袍泽挤兑得都想去屎,闹着非要再来一局,或是比试些别的。 赢的人当然不干了。然后,又是一番对骂。 眼看着新一轮的乱战又要开始,刘平适时地亮出了自己的将旗,并令所部执法队严格监督各部,再有不听号令者,军法从事! 刘平作为西北边陲多年的宿将,养出来的气势自然不是这些大头兵能抵挡的。将旗一竖,执法队再抓几个刺头一顿猛削,场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各部归建后,看着鼻青脸肿的将士们,刘平满脸的讥讽:“真是长能耐了啊!都学会窝里斗了!有本事,你去打西夏人呀?” 有不甘心的将领回答道:“俺这不是私斗,全是为了死去的弟兄们有个好的墓穴!总管明察!” “我呸!还为了死去的弟兄们?弟兄们是怎么死的?他们是死在了保家卫国的战役中,是死在了西夏贼寇的手里,不是死在自己人手里!你们看看那些坛子里的兄弟,他们要是知道你们今天的熊样儿,非得气死不可! 算了,我也被你们气糊涂了!他们已经死了,就别再给他们丢人了,好不好?” 刘平缓了一口气又说道:“还有,谁给你们的胆子,敢私自划分墓葬区域?凡事都要讲规矩。如何安放,放在何处,什么样的规格,岂能由你们私自做主? 特别是禁军,你们都是要回汴梁的,能做得了死去士兵们的主吗?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想埋骨家乡? 其他各部也是一样,你们乱糟糟地都要把战殁的兄弟埋于此处,可曾问过他们亲友的意见?再说了,现在金明寨就是一片废墟,埋于何处?就那样随便挖个坑,树个木牌子埋了?这是英烈陵园,还是来丢人来了?” 刘平不愧是可咸可甜的老手,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服口服。特别是最后一句,这金明寨根本没有来得及修葺陵园,总不能像个乱葬岗似的,随便一扔吧? 那到底是怎么个章程呢? 第一五三章 京观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五三章  京观 章程其实很简单。 先搭个临时的屋棚,安置这些英烈的骨灰,再由各部书信通知他们的家人。当然,这是指那些能确定身份的,像那个大坛子里面的,总不能一家分一捧吧?铁定是要埋在这里,而且按方仲永的意思,一定要葬在最显眼的位置,以供后人瞻仰。 修建的事儿,遇到了一点麻烦,因为时近年关,好不容易打跑了西夏人,大家伙都想歇一会,过个安生年。 征发民夫,特别是石匠,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弄个不好,是要激起民愤的。 大家伙一听,民夫啊?那也叫个事儿?什么样的民夫,能有咱们兄弟干活厉害?石匠也不是问题,重金礼聘来不来?不来?绑也要把他们绑来! 真正找到了石匠,人家一听说是给战死的英雄们修英烈陵园,麻溜滴放下碗筷,带着他的工具,带着他的徒弟,坐着马车就来了。 至于钱不钱的,俺是那贪财的人吗?给保护俺们的英雄们修个陵园,还要高价,那还是人吗?给个正常价就行。 人员充足,物料齐备,不到一个月,一座**肃穆的英烈陵园就拔地而起了。 看着严实得好像城堡一样的陵园,方仲永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准备将战斗进行到底了吗?还是准备以此为堡垒,在地府向阎王爷发起进攻? 范雍那家伙倒是很满意。用他的话说,英烈嘛,自然是要在何时何地都保持昂扬的斗志,死了跟阎王老子干一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将士们也很喜欢,特别是对那用条石铺成的甬道,羡慕的不得了。好家伙,这可比县城里的地主老财的房子都要漂亮,最重要的是结实,住一百年都不会坏,要是能活着住在这里多好啊! 刚一张嘴,就被怼了回来:“最多留几个守陵的老军,你想干?年龄不够!想住进来,等死了再说吧!” 有伤残的军士得了这句话,就准备抽刀给自己一个痛快,那司法参军也不阻拦,只冷冷地说道:“现死的不算!”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烦恼,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烦恼。 眼下,方仲永烦恼的是,这个陵园实在是不太好看。全是灰扑扑的青石,你好歹也弄点汉白玉什么的,点缀一下,提升一下景点的格调,也好招徕顾客给英烈们献献花、摆摆果什么的。你弄成这个鬼样子,胆子小点的根本就不敢进来,怎么收礼物? 窦守志也有大烦恼,如果他也算个大人物的话。 大战一结束,窦守志就开始计算战功及损伤。在仔细检点了西夏的人头之后,怎么处理多达六七万的尸体成了大问题。 一把火烧了,倒是最省心的法子,可方仲永觉得直接回田肥地,过于浪费资源,有暴殄天物之感。不同意! 西夏的人头,多稀罕的物件啊!当年在洪州的时候,要是能有这么多的西夏人当角斗士,晏居厚的小角斗场还不开得满世界都是? 虽然说死人不能当角斗士,但也不能都都当成肥料吧? 范雍以为此言甚是:“我中华上国,礼仪之邦,岂可行那无礼之事?本官的意思和方大人一样,将这些尸体好生修饰,送还西夏,以使其感怀我大宋之仁德。” 方仲永是连连摆手:“我们不一样,不一样!您老人家想的是,把他们全部送回去,好彰显我天朝风范。我想的是,把他们部分送回去。” “部分送回去?也行。毕竟有些尸体残损不堪,不太好拼凑在一块儿。” “不是那个意思。” “哦!你是想留下一部分,作为夸耀功绩的凭证是吧?虽然略显小家子气,不过,年轻人嘛,有夸功的心思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理解你妹呀!我真怀疑,你这老倌当年是怎么中的进士。我说的是,送回尸体的部分,不是送回部分的尸体!” 范雍的语法不是很好,一脸的蚊香,有区别吗?没有吧? 方仲永也不绕圈子了:“京观知道吧?” 范雍勃然色变:“小子无礼!那京观都是贪忍好杀之辈,为夸耀武功堆积敌尸而成。乃上古陋习,不可轻复!” 要说这范雍也真够奇怪的,方仲永言语中对他的不恭敬,他是丝毫不放在心上。一说要对西夏人的尸体,进行小小的艺术加工,就跟嫖了他小妾一样,怒发冲冠了! 那是西夏人呀,那是入境侵略的敌人呀,用得着跟他们讲礼仪道德吗? 方仲永也没打算说服那迂腐的老倌,人家就是这样学的,也是这样做的,咱不能说人家是伪君子什么的。 方仲永摆摆手把窦守志喊了过来:“小窦子,我知道你有别的法子,能够很快与汴梁通传消息。我要你十天之内,禀明官家,并把官家的旨意带回来。如果不能在这期限内得到官家的旨意,本帅就直接把那帮西夏人的首级垒成京观。” 窦守志想了一下说道:“半个月吧!十天的时间实在是太紧了,路上的事儿谁都没有万全的把握。” “成!我就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连请功的折子一块儿报上去吧,免得将士们等的久了。开春了,天气回暖,尸体就易腐烂变质,有滋生瘟疫之患。你务必说明!” 窦守志得了命令后,派出多路信使携带请功折子,这可是事关全西北的大事,马虎不得。要是有了差池,窦守志难逃一死。又放出数只信鸽,把方仲永又要搞事情的缘由解说了个明明白白。 西北大捷的消息,早被专职负责打小报告的窦守志报到汴梁。虽然具体的情况还在统计当中,但一场大胜已是板上钉钉的了。 只要方仲永别疯狂到,想领着那几万人进入西夏境内,“焚其宗庙,灭其社稷”,西北当数年无战事矣。 自开战以来,一直忧心忡忡的赵祯,也一改近日的低沉,很有些意气风发。往日看有些粗鄙的曹皇后,今日看来也觉得丰那个啥肥那个啥的,一副很好生养的样子。连宿皇后寝宫三日,与皇后很是琴瑟和鸣了一番,为新年开了个好头。 年前为了支援作战而显得扣扣嗖嗖的大内,也一下子变得豪奢起来。处处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一派祥和。 汴梁的百姓们,倒没有多大的反应。西夏撮尔小国,打败他们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用得着大惊小怪的? 五天后,也就是腊月初一,正值文武百官进宫,向皇帝恭贺新年。 过年的时候一定要说好话,不然就会被人骂做“不懂事”。更何况,赵董事长去年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 首先是知人善任,安排方仲永去赈灾,又安排方仲永去抵御西夏。效果不错,好评不断。充分体现了,要当一个甩手掌柜的先决条件。 然后是内宫和谐,有健康的公主诞生。虽然暂时没儿子,可女儿都有了,儿子还会远吗? 赵祯还是很低调的,在好不谦虚地全盘接受了百官的吹捧后,又进行了一波商业互吹,百官再回吹,真是好一派盛世景象呀! 这时候,一个小黄门急匆匆地跑到陈琳身边,递上了一张纸条。陈琳展开一看,不禁苦笑起来。 方仲永,你个惹事精,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清静一会儿。有心压两天吧,可又觉得毕竟是事关军情的大事,不好押后。万一那小子等急了,说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陈琳在赵祯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声,又把那纸条给赵祯看看。 赵祯也苦笑了起来,大年下的,你整这个,不觉得忌讳吗? 仁慈的赵祯,或者说是优柔寡断的赵祯,决定把决定权交给那些高官比较合适,于是吩咐陈琳道:“请各位大臣看一看,商议之后再定。” 纸条被转了一圈,大家伙都知道方仲永打了大胜仗了,而且要用杀伤的敌人的头颅筑起京观,一震慑宵小,扬我国威。 先前,大家伙都只知道大胜,至于怎么个大胜法,不是很清楚。你阵斩一百,击退强敌,可以叫大胜;你阵斩一千,击溃来犯之敌,更可以叫大胜。 先前军报上的“毙敌数万”,大家伙谁都没当真,终究是胜了嘛,稍微夸大一点战绩是可以理解的。可你要用数万颗头颅来堆京观,那就不一样了。 这可是要有专门的人去点数的,丝毫造不得假。杀良冒功的事儿,大家倒是没那么去猜测,一来西夏人的装束不一样,二来范雍也是老成稳重的,不会跟一起方仲永瞎胡闹。再加上,还有各处暗中的人手监督,想来战绩差不到哪儿去。 再说了,那是五六万啊,你要没有个七七八八,得杀多少良,才能冒这个功?绝不会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行如此丧心病狂之举。那要是被查了出来,万死不能辞其咎。 不过,功虽然立下了,这事儿办得就有些莽撞了。 最老成的老臣、首相张士逊率先反对:“京观者,陋习也。与我大宋宽仁之国策不符,与天下之祥和不符,断不可为!” 最最老成的老臣但已经不是首相的吕夷简说道:“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跟他们讲得着宽仁吗?” 两位大佬分别代表了两种意见。 一种是温和派,把敌人宰杀干净就要赶紧洗手,表示一下,俺是被动的,他们非要来送死,我也没办法呀! 另一派就稍微激进一点,认为那些不算人的蛮夷之人,既然来了,留下点儿东西做纪念,也未尝不可。 第一五四章 最好的祭品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五四章  最好的祭品 张士逊跟方仲永没仇,甚至根本没照过面。反对筑立京观,只是为了显示一下他的慈悲胸怀,正治正确。 吕夷简跟方仲永也没仇,当然也说不上什么恩。在吕夷简起起伏伏的那几年,方仲永与他的岳父们,全程吃瓜。吕夷简支持方仲永的理由也很简单,凡是张士逊反对的,他一定要支持;凡是张士逊支持的,他一定要反对,这就是他的正治正确。 吕夷简跟张士逊其实也没仇,虽然张士逊占了首相的宝座,但也不是从他手里抢的,没什么仇怨可说。 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为什么就那么的令人思念呢? 偏巧,张士逊当上首相之后,心态膨胀了,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搞掉了参知政事程琳,又顺手把老是跟他唱对台戏的孔道辅给整下去了。 孔道辅是谁?圣人的第四十五世孙,嫡系的!再说了,人家的御史中丞的职务,不就是专门怼人的吗?真要是跟首相一唱一和的,皇帝的心里都得犯嘀咕了。 孔道辅也真不愧是是圣人后裔,那刚烈的脾气,撞塌了南墙都不带回头的。两次执掌御史台,俗称执宪,甭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贵人,上至官家赵祯,下至升斗小吏,没有他不敢怼的。 有多少人恨他恨得牙痒痒的,就是不敢动他。 因为他说的对! 因为他的名望足够高! 在大众心里,凡是与他对着干的,就没有一个好人! 张士逊使用阴谋诡计,把孔道辅搞得贬知郓州,回老家去了。 孔道辅也是个有脾气的,也不在汴梁过年了,执意遵守法纪,冒着风雪就上路了。但毕竟年纪大了,感染了风寒,还没有到郓州就旧疾复发而死了。 这一死,无异于在火油桶上点了个大炮仗,大家是彻底地炸了! 弹劾没问题,搞点政治手腕也不是不可以。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官场嘛,不就是你整整我,我整整你的。这次你整我,下次我逮着机会再还回来就是。但要是出了人命,性质就不一样了。 太祖立国时就说过,与士大夫共天下。历太宗、真宗,乃至当今官家,从不轻易诛杀有功名的士人。正治斗争也局限于贬谪、降职,最严重的也不过是去职罢官,且祸不及家人。 估计张士逊的心里也委屈。郓州也是个好地方啊,离孔道辅老家也近。我也没想着要害死孔道辅啊! 谁知道那老倌脾气这么拗,身体这么差,点儿这么背呢? 吕夷简才不管你是不是有心的,当此之时,无心也是有心,有心那就更不能饶了你了! 等了两天,旨意就下来了:兵部侍郎、权知永兴军方仲永护国有功,进开国县侯,世袭罔替,进其子方正为骑都尉。待其回京后,另有任用。 同时,还有一道旨意:张士逊遇事不明,不堪驱使,降知雷州,天雄军节度使吕夷简任同平章事,参知政事晏殊知枢密院事。 消息传到延州时,京观早已筑好,就在英烈陵园对面。他们不是仰慕我中华富庶与文明吗?就让他们世世代代充当英烈们的祭品吧! 一心想要用汉白玉修建陵园的方仲永,最终也没有实现目标。无他,那玩意儿现在就和明黄色一样,是皇家专用,别人用了犯忌讳。不让用就不用吧!这碉堡似的陵园,还更经久耐用呢! 至于谁当首相,关我屁事? 对官场信息极为敏感的范雍,想法就多了! 晏殊知枢密院了,方仲永就绝不可能在外领兵了。不然的话,万一这爷俩相互勾结,来个里应外合,偷偷摸摸地搞个大新闻,赵宋江山只怕都要不稳当了。 自己是贼,看谁就都像贼。 没办法,太祖赵匡胤的江山就是这么来的。他的弟弟,太宗赵光义的上位,更是充满了阴谋论。这些,都让赵宋王朝的两位缔造者对武将满满的怀疑。要不是还有敌国外患,估计他们连杀光武将就会天下太平的想法都有。 想法一多,做起事情来就不一样,无论是千年老妖还是职场小白,都会自觉不自觉地表现出来。也或许,范雍根本没有隐藏自己想法的意思,原本说好的一同参加英烈陵园落成典礼的事儿,直接被他一句“各司其职”给回绝了。 刘平倒没好意思拒绝,他的职就是将领,是司也得司,不司也得司。早司晚司都得司,那就自觉点,别让某人嫉恨。 方仲永其实不在乎,主席台上多几个少几个摆设,一点都不重要。 你以为你们是猪脚?屁! 真正的一号男主是陵园里的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烈们,大反派就是垒筑在对面平地上的京观里的那些侵略者。 什么样的敌人,才是好的敌人?小朋友都知道答案,死了的敌人才是好敌人(请用童声朗读。) 既然敌人都变成好敌人了,咱们就应该给他们点好处才是。 西北干冷,咱就让他们报团取暖,一颗人头挨着一颗人头。在经过有关部门仔细核实了这些人头的籍贯、身份之后,方仲永又命人很好心地给他们搭建了方锥形的土屋。 档次虽然不高,但胜在经久耐用,造价便宜,堪称民间建筑艺术的典范,东方的金字塔。尽管土做的建筑会因为风雨的侵蚀而斑斑驳驳,但那不正好显示了历史的沧桑、人世的变迁,很有文化的说! 为了彰显历史的印记,方仲永特意命人把外层的土剔除掉,露出森森白骨骷髅。那可真是惟妙惟肖,艺术感超强。 能不惟妙惟肖吗?那就是真的呀!放在后世,一定要被定级为一个炸的旅游景点,要收门票滴!赶上个小长假啥的,说不定还得排队。 可惜的是,眼下鲜有游客,是收不着门票钱了。 “古人对于前卫的建筑艺术缺乏认同,致使明珠蒙尘,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啊!”念及此处,方仲永很是惋惜。 身边的公孙策、折大一脸黑线。 折大是根本听不懂,自己的大帅的间歇性神经病的呓语。 公孙策大概能听懂,却懒得搭理他。 前卫什么的,不知道,但是你管这玩意儿叫艺术?这就是个土堆,呃不,这就是个死人头堆,得有多大的心,才能对着数万首级品评鉴赏一番? 你还想收门票,想钱想疯了吧?呵呵。 方仲永没疯,西夏人快疯了。 数万颗首级堆成的京观,那不是夸功,那是方仲永在用鞋底子打西夏人的脸啊!还打得啪啪响。 婶儿可忍叔不可忍!干他! 叔不可忍没关系,洪州、龙州的官员可以忍就行。 有下级军官请战,两处将领的说法如出一辙:“此必为方仲永诱敌之计也!无须理会。” 是不是诱敌呢?还真是。 早已经得了安排的各军,无不雄心勃勃地想再立新功。万一战死了,也不怕,正好能在英烈陵园混个位子。那地方的房价,呃不,是墓地价,你都不知道被炒到天上去了! 有活着的军官想买个地方,虽作价数百贯,也没人愿意卖。 你当我傻啊?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儿!我要是敢为了俩钱儿,把小三子的墓地给了你,我还用不用活人了?乡亲们的唾沫就能把我给淹死! 所以说,想要得个位子,只有一个办法,用命换! 那些原本畏敌如虎的厢军、辅兵什么的,也从HelloKitty变身猛虎,见了敌人就嗷嗷叫着冲上去了。 打死了敌人有战功,被敌人打死了能进英烈陵园。左右不亏本,怎么着都划算啊! 那些不甘心的西夏下级军官,准备立下奇功的英雄豪杰,就此倒了血霉。 这是什么情况? 那些修筑陵园、京观的石匠农夫见了我大夏铁骑,为什么不再是任凭宰割,反而都像见了肥肉似的一拥而上? 甚至还有个脸大脖子粗的家伙,拿着个饭勺就冲上来了。这是准备给我们做饭吗? 那个不是大款而是伙夫的家伙,当然没有范雍大人的博爱胸襟。 他想的是,大帅说了,要一视同仁,不论你是什么样的职业,什么样的身份,只要是抗击外敌而死,那就是英雄,就可以进英烈陵园。 其实这些都只是个虚名,实惠的好处,暂时还没有。虽然方仲永很想在赋税徭役等方面,给那些英烈减免一下,最好能每年来点补助啥的,要不然总感觉良心上过不去。 行政方面的事儿,还是需要范雍支持的。没想到的是,范雍冷冰冰地来了句:“汝欲复商君耕战之法乎?” “商君耕战之法有什么不好的?全是依靠着商鞅的军功耕战制度,地处西陲的秦国才能迅速壮大,吊打六国,最终实现了大一统! 你们的心眼儿得有多小,呃不,是心得有多大,才能心安理得地认为,只凭那十贯八贯的抚恤,就能让将士们甘愿流血牺牲?将士们的命就那么贱吗?” 范雍还是一句话:“秦二世而亡,你意欲何为?” 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再说下去,方仲永就要变成心怀叵测的反贼了。最终的结果就是,不欢而散。 老子不管了,有你们哭的时候! 只是可怜了那些英烈,每年的祭祀可能保证否?祭品可还丰盛否?陵园平日里可有人洒扫否? 第一五五章 又见范仲淹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五五章  又见范仲淹 子曾经曰过,爱人者人爱之,看人家笑话的人,别人也会看他的笑话。 等着看方仲永笑话的范雍,迎来了人生的第二个低潮。 虽然此役大胜,阵斩西夏六万余,收编俘虏两万余,但那跟你范雍有什么关系呢?你的迂腐、掣肘,差一点酿成大祸,事后追究,算账都不用等到秋后。 不要误会,方仲永没那么小心眼,也没那个闲心给范雍上眼药。军事主官给行政长官上眼药,也不太合适。 各路人马安插的细作、密探,老早就把各人的表现、举动报告上去了。虽不至于夜里放了几个屁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但大略的情形还是掌握的。 也不知道范雍怎么想的,方仲永走了,就轮到你知永兴军了?别人拼死拼活的,你就能躺着领功顺势升官了? 长得丑,就别想得美了! 封方仲永为开国侯的旨意,在范雍看来是天大的好消息。一个空头的侯爷,啥差遣没有,能顶什么用?让范仲淹知永兴军,范雍吏部侍郎、知河中府,就是个天大的坏消息了。虽然算是小小的升迁了一下,但范雍心里不爽啊!这么大的功劳,就混个官复原职?就不能把俺往政事堂里面安排一下? 安排范仲淹知永兴军,赵祯的心里也很膈应。 那老家伙咒我没儿子,还咒我不能长寿。要不是看在他跟濮王素无往来,早就把他当乱臣贼子给弄死了。 不过这老家伙也真是个人才,到哪个地方都能混得风生水起,颇有政绩。群臣交口称赞,以为大贤。 既然人家都是大贤了,再呆在偏远的蛮夷之地当个小小的知州,似乎就不太合适了。对此说法,洪州、越州的人民纷纷点赞,你才是蛮夷,你全家都是蛮夷! 调方仲永回京,虽然是封侯了,但拜相肯定是不可能的。这事儿办得,似乎,好像,大概也有些不太厚道。 厚道不厚道的先不管他,反正量他也不敢说什么。 填补方仲永走后的空白,才是最重要的。不要以为这一战,就把元昊打死了。最多三五年,西夏必然会卷土重来,再寇西边。 思来想去,这个人选还真不好找。 纯粹的武将肯定不行,那和方仲永有什么两样?还不如不撤换方仲永呢? 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更不行,都像迂腐的范雍那样,是要吃大亏的! 而且身份还不能低了,像这次方仲永与范雍不协,几乎酿成大祸,不可取!须朝廷重臣,才能镇得住那帮子骄兵悍将、文官署吏。 思来想去,赵祯把主意打到了夏竦身上。 贪财的夏竦时任三司使,也就是财政部长。虽说贪财的人一定精通于捞钱的法子,可就不知道他捞的钱是先装自己兜里,还是国库?这跟让孙猴子看守蟠桃园有什么区别? 夏竦确实会捞钱,但也确实没有把各地收来的赋税装自己兜里,跟那只死猴子不是一个档次。 你把好桃都吃了,让领导吃啥?不收拾你,收拾谁? 夏竦就不一样,他总是先把好桃,呃不,是先把赋税好好地收齐、上缴,然后再接受别人的请托,做一些力所能及但又不违反原则的事儿,收一点点的辛苦费,不过分吧?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人活在世上,七大姑八大姨的,人情世故还是要讲的。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大家互助互爱嘛。 得到众多大臣的爱护的夏竦是饱受好评,有直冲云霄之势。 都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但也可以反过来说,即便你是一坨翔,说它香的人多了,说不定就会有人想尝试一下。 赵祯不用尝,他已经认定现任三司使夏竦很香,是棵大咸菜,准备再给他加加担子,命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 这到底是个什么职务呢? 其任职地名可不是后世的陕西省,这个陕西指的是陕原(今河南陕县境内)以西所有的地方。理论上,青唐吐蕃也属于夏竦的管辖范围。 后缀的经略、安抚、招讨三个词,更分别代表了财政、行政和军事三方面的管辖权。要是放在唐朝,这妥妥的是要分疆裂土、扯旗造反的节奏。 赵祯会这么大方,给夏竦可以另立山头的权力吗? 不可能! 夏竦也知道不可能,很是为难地表示:“微臣所司,事务繁琐,不敢轻离,请官家另行委派负责具体事务的副使。” 赵祯也是很舍不得善于捞钱的夏竦远去,就问道:“子乔可有中意的人选?” “韩稚圭其人浑朴,可属大事。自任右司谏以来,无有差错,进言皆言之有物。臣以为可为副使。” 韩琦战力惊人,于去年一纸谏言挑落了宰相王随、陈尧佐及参知政事韩亿、石中立,所谓“片纸落去四宰执”。大宋官场,谁人不知韩稚圭的威名。 为了团结这颗政坛超新星,夏竦不介意推荐一下韩琦为自己的副手,代替自己去西北跑一趟,自己好继续在京城团结更多的同僚。 夏竦不介意,可韩琦介意。 虽说刚从益州赈灾回来,累得跟三孙子似的,可韩琦也不是偷奸耍滑怕累着的人。他怕的是,自己的权力过大会不会引起猜忌呢?答案简直是一定的。 夏竦为什么要推荐自己任副使?一是为了示好,二来也未必没有找个人分担风险的想法。 二十岁就中进士,在朝堂十几年的韩琦可不是什么官场小白,很快就想到了对象。不是相亲的对象,而是甩锅或者说共同背锅的对象,范仲淹。 进宫面圣谢恩完毕,韩琦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臣久在中枢,于地方事务多有不通之处,于军阵之事更是一窍不通。臣斗胆,请官家启用一人,并为副使,方可保西北无事矣!” “哦,不知是哪位大才,竟可当得起韩稚圭的激赏?” 韩琦与夏竦对视一眼,说道:“范仲淹!” 夏竦也随即说道:“臣附议。臣以为,可令二人同为副使,韩稚圭主持泾原路,范仲淹主持鄜延路并知永兴军。” 赵祯就纳了闷了:“这范希文莫非果然有经天纬地之才,何以二位如此推崇?不知,比起二位如何?” 夏竦道:“臣万万不及也!” 韩琦就更谦虚了:“萤火之光,焉敢与皓月争辉?” 于是,范仲淹这轮皓月,又再次升空,来到了延州。 范雍可以仗着资格老怼方仲永,却不能怼范仲淹。 不仅仅因为范仲淹是正经的军政一把抓的大员,还因为范仲淹的年龄虽与他相差无几,声望却是远超范雍。天下士人无不引为楷模,颇有些“平生不识范仲淹,便称士人也枉然”的意思。 范雍对这位五百年前是一家的范仲淹也是仰慕已久,丝毫不顾自己年龄大七岁的事实,一见面就紧紧抓着范仲淹的手,很是亲切地说道:“希文兄,你终于出山了。希文不出,如天下苍生何?” 范仲淹可能不是很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很是谦逊:“伯纯兄谬赞了,在下岂敢与谢安石相提并论?承蒙官家不弃,才让范某得以重返朝堂,署理西北边事。自当鞠躬尽瘁,以效犬马之劳。” 看一个人是否成熟,不用看年龄,听说话就知道了。在外磨砺多年的范仲淹,也不复当年的二百五脾气。已经知道口口声声,凡事把圣明的官家挂在嘴边,准没错。 范雍是看热闹不怕事大,见没什么热闹可看,就再次挑事儿:“今日希文兄赴任,方仲永竟然不来迎接,委实无礼至极!少年人,封了侯就不把别人看在眼里了!真是不知所谓!” 抬眼看去,可不?不光方仲永没来,他的幕僚公孙策、狗腿子折大,连那十几个上不了台面的老兵,都不见踪影。 问领着百十号禁军的狄青,狄青很是恭敬地回答:“启禀经略大人,方侯爷去了英烈陵园。”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狄青和诸多禁军,方仲永身边已经没几个人,基本上已经算是众叛亲离了。 范雍再次拱火:“方仲永太放肆了!不出来迎接希文兄,就应该在衙门办理交接事宜,焉可出去胡乱玩耍?” 范仲淹就大度多了,哈哈一笑:“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岂不快哉?” 第一五六章 夕阳下的那条狗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五六章  夕阳下的那条狗 此时的方仲永,并没有如某人想的那样,失落、郁闷甚至是愤恨。 人家正领着十来个铁粉,人人挥舞着扫帚,打扫英烈陵园。把树叶、干草什么的清理干净了,又用清水泼洒,有些过脏的墓碑,还要用抹布仔细擦拭一番。那些鸟也真是的,就不知道给英烈们些面子,拉得到处都是。 我很忙的,好吧?谁有功夫搭理你们那些蝇营狗苟之辈。虽然范仲淹可能思想品德成绩高一些,但再怎么说,也没有打扫陵园重要。 公孙策和折大等人很是担心自家大帅,呃不,现在应该叫侯爷了。 若是寻常的官员到任,您不去迎接还则罢了。那范希文身负天下名望,若是得罪了他,对士林声誉不好,而且是很不好。 方仲永手上不停,只是哈哈一笑:“范希文既是高人,自当不会介意。若是个庸碌之辈,我又何须怕他?” 公孙策对这种两头堵的话,始终不是很适应,只觉得,方仲永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公孙策没话了,方仲永反而有话要说:“鸿轩,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令尊在世时,常盼着你能高中进士,光耀门楣。我已经向官家说过,待你回京后,便可赐你个进士出身。日后,这些官员说不定就是你的同僚。你正该好生与他们结交,以图有个照应才是。实不该自毁前程,跟着我来扫墓。” 好好的一番话,也不知道公孙策是怎么理解的,居然眼眶发红,高声咆哮起来:“我公孙策岂是那势利小人?侯爷,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如此的不堪吗?” “长本事啦?敢这么跟我这个闲散侯爷说话啦?” 公孙策最不能听方仲永自称闲散,情绪更激动:“自台州起,侯爷为我报了杀父之仇,策就立下重誓,此生绝不背离侯爷,至死不渝!我父命丧贼人之手,只有老母在堂,也被夫人好生奉养在侯府。西北事了,正是回家侍奉老母亲的时候,谁耐烦伺候那些蠹虫?” 方仲永摇摇头:“范希文还是不一样的。你不了解他,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个圣人。你失去了他的垂青,仕途一定不会太顺畅的。” 公孙策冷笑起来:“什么狗屁的仕途!以侯爷的大功,不敢说骤然升任枢密使,起码也要在各部寻个好差事才是。似这般互相猜忌、互相掣肘,如何能扬我国威,御敌于国门之外?” 没想到公孙策还是个愤青,还好他还有些理智,没有说出什么“早晚大宋要完蛋”之类的话。 折大几个家伙就口无遮拦了。有骂政事堂的,有骂范仲淹的,甚至还有骂官家的。反正已经从军中退役了,侯爷也许诺进府听差了,怕他个鸟! 眼看好好的一场主题教育活动就要变成骂人大比拼,方仲永喝止住了:“全都给我闭嘴!今天怎么干什么来了?是为死去的弟兄扫墓。在这**肃穆的场合,满口污言秽语,成何体统? 你们是不是觉得不公平?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公平给你?比起这些死去的兄弟,咱们算是幸运的了。能全须全尾的回家就好,哪有那么多的废话!” 匆忙赶来“就山”的范仲淹接口道:“方侯爷果然是深明大义,更有仁爱之心呀!” 方仲永其实早就看到范仲淹一行人,上百号人想看不见也难呀?刚才那番话,就是说给这帮子人听的。 随意地一拱手,方仲永说道:“范大人有礼了。本侯的仁爱之心,是看人的。若是为国尽忠的英雄好汉,我自然是要大加爱护,想方设法地给他们谋些好处。若是作奸犯科、为非作歹之徒,我也会想方设法,只不过是想方设法送他们下地狱而已。至于那些入寇的蛮夷,他们算人吗?” 范仲淹很是大度地一笑,不置可否。 忽然变得有些急功近利,更可能是原形毕露的范雍却出言讥讽:“方侯爷真是盖世的豪杰啊!屠杀西夏近十万人,还能做到理直气壮,本官真是佩服!只不知,若是方才那番话,传到西夏人的耳朵里,会怎么想?” “我是大宋子民,需要考虑西夏人怎么想吗?” “当然需要!不然,若友邦不喜,岂不平生事端?”范雍还是很有辩论的欲望的。 小样儿,你把我软禁数日,今日势微,岂能不报一箭之仇?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也。 方仲永都被这家伙气乐了:“敢问令堂尚健在否?” “不劳方侯爷动问。家母年已七旬,尚能含饴弄孙,健步如飞。” “那就好。范雍啊,你回去问问你妈,你的亲生父亲是谁,是不是西夏党项族人。不然的话,你怎么对西夏人这么亲近呢?” 范仲淹也听不下去了:“大胆!无礼!” “你们大胆!你们无礼!”方仲永指着一圈人的鼻子开骂,“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逝去的英烈面前挑事,出言讥讽本侯。知道敕封开国侯、世袭罔替啥意思吗?意思是,除非本侯造反,就你们这些人,随便宰几个,屁事儿都没有。 范雍,本侯现在是无职无权,好像奈何不了你。但我问你,你究竟当的是哪朝的官?如此处处为西夏人着想,用心何在?莫非你是西夏王族的后裔?” 范雍被骂得狗血淋头,气急败坏地喊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一帮子禁军面面相觑,抓方大帅,呃不,他已经不是大帅了,抓方侯爷,俺们不敢啊! 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狄青,习惯性地握住了刀柄,却始终没敢拔出来。就这,也被折大几个看见了。 折大率先开口骂到:“狄青,你小子行啊!敢对侯爷拔刀了!甭解释,知道你想往上爬,这没错。可你就不想想,要是没有侯爷的提拔,你是个屁啊!来来来,知道你小子功夫好。老子站这儿不动,有能耐往心口来一刀,给老子一个痛快!你要是不敢,就是**养的!” 狄青热血上头,当即把刀拔了出来。其他人一看,就你有刀怎么滴?俺也有哦! 一时间,剑拔弩张,双方都拎着刀对峙。都在用眼神战斗,一方发“你瞅啥”,另一方回“瞅你咋地”。幸亏还都有点脑子,没有真的开干。 两方的大佬看不下去了,异口同声道:“都给我下去。”区别只在于,方仲永多了个滚字。 范雍很可怜地说道:“希文兄,我……” 范仲淹也有些不耐烦这位元老的小丑表现,径直说道:“伯纯兄也请稍歇,我有几句话要问方侯爷。” 闲杂人等都回避了,范仲淹才得空说重点:“临行前,夏竦夏子乔有句话要我转告侯爷,西北苦寒,非久居之地,还是及早回京为宜。” “不然呢?”方仲永冷笑起来,“扣押我的家人,还是直接把他们都杀了?” “不至如此,不至如此啊。夏子乔也是一片好心,侯爷何必恋栈不去呢?” “范希文,我就不明白了。你什么都没问,怎么就知道我恋栈不去呢?还有那夏竦,除了你会觉得他是个忠厚长者,你问问其他人,有一个这么想的没有?还好心?我呸!” “你若非心有不平,今日岂会做出诸多失礼之事?” 方仲永突然恶趣味上来了,很是有些傲然地说道:“先天下之苦而苦,后天下之乐而乐。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也。” 范仲淹拊掌赞叹不已:“真没想到,侯爷有如此胸襟,是老夫失礼了。” “没事儿!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应该是真能做到的。”抄袭人家的,还被人家点赞,方仲永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 “不不不,”范仲淹连连摆手,“侯爷能够说出这番话,已是难得。范某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前番蒙官家传信,把侯爷关于真儒、假儒的论断告知。范某虽有所感怀,却始终怀疑,以侯爷的阅历是否真得是心有所感。今日一见,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范某受教了!” 说罢,范仲淹深深一礼。 方仲永急忙还礼:“在下实不敢当。以平辈论交,已是很失礼的了。” “当得,当得!古人有一字之师,范某不才,愿效先贤。” 好吧!你既然真要拜师,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你这个徒弟吧。将来取经,呸呸,将来和别人说起的时候,也是很长面子的事情。 当然,这是开玩笑,让快要立地成圣的范仲淹给自己当小弟,方仲永怕被别人骂死。 经过这一番交流,范仲淹也不再怀疑方仲永愤愤不平,准备叛国投敌了。方仲永也觉得范仲淹能够被称为“九全之才”,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最起码,人家很尊师重道嘛! 最后,范仲淹问出了一个很深奥的问题:“你心里真的没有不平吗?” “你抬头往天上看,请用一个字说出天上那圆圆的东西的名字。” 范仲淹抬头看了下天,嘴里试着说出一个容易被屏蔽的字眼,转而笑骂道:“胡闹!” “我真的没有什么失落。只是怕这些英烈们,在我走后,没有人看顾。所以就想着,在临走之前,给他们扫一下墓,仅此而已。” 范仲淹哈哈大笑:“文远未免太小瞧我了。别的不敢保证,只要我范仲淹在延州一天,必定会让此处香火鼎盛,断不了英烈们的血食。” 范仲淹能做的,其实也只有这些了。方仲永也不再强求,只是默默地拿起扫帚,继续清理陵园。 夕阳西下,终于把陵园清扫干净的方仲永一行,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很是落寞地向东走去。 范雍很是解气地说了一句:“你看那方仲永,像不像条狗?还是条丧家之犬。哈哈哈哈!”没人理他,只留下范雍一个人有些干瘪的笑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 写完这一章,西夏之旅就暂时告一段落了。因为对战争场面的不熟悉,写起来艰涩无比。给大家带来的阅读不畅,敬请谅解。 接下来,就是熟悉的官场怼人环节了,敬请期待。 第一五七章 归途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五七章  归途 交托了差事的方仲永是无官一身轻,虽然也有小小的失落,虽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想骂娘。但成功地击溃了元昊,避免了历史上三川口之战的惨败,也算是不白忙活一场。 想来以范仲淹的能耐,还有各位大佬的支持,西北的局势应该能够稳上一段时间,不会有大的战事了。西北的百姓也可以趁机休养生息,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人家孟郊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灰溜溜、孤零零的方侯爷也要在春风中策马奔腾,活得潇潇洒洒。 谢绝了那些或真情或假意的欢送仪式,骑马回家去也!去他大爷的! 刚跑出了一天,大腿就又磨得生疼。 为了避免在以后上朝的时候,罗圈腿与其他人的八字步不协调,坐马车!更何况,马车里还有个娇艳欲滴的猫奴可以暖手,谁稀罕跟你们一帮莽夫吃沙子。 虽说归心似箭,但马不停蹄地玩命往家跑的人,还真没几个。折大那些莽夫其实还是有点脑子的,反正已经正式退役了,保护好自家的侯爷以及娇滴滴的二夫人才是正理。 至于家?哪里是家?侯爷在哪儿,哪儿就是咱们的家! 也有不开心的,比如折老大和小七。 折老大是走一路骂一路,小七是骂一路走一路。 骂谁呢? 骂那狼心狗肺的狄青,骂那帮趋炎附势的官僚,骂那些从京里带出来又背叛的禁军,骂那些得了好处还不知道感恩的百姓…… 最后,方仲永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也开始骂起来:“折大,给我闭上你的臭嘴!再敢骂骂咧咧的,抽死你丫的!咱是个爷们,就不能学小七一样靠嘴吃饭!” 似乎躺枪的小七翘起兰花指:“侯爷,你讨厌!谁不靠嘴吃饭?” 一圈人很不厚道地都笑了起来,小七更气得粉脸通红,踢了一下身下的骏马:“还不快跑!连你也欺负我?”策马狂奔而去。 方仲永也笑了起来:“知道兄弟们想逗我开心,但真的没有必要,我其实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这几年,整天东奔西跑的,跟家人团聚的机会就少了很多。父母的年纪大了,只有我一个儿子也不能在膝前尽孝。二儿子和女儿我更是没顾上见一面,很是愧对家人啊!” 骑马已经很娴熟的公孙策跟在车边,劝说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大丈夫岂能在乎儿女情长?” 方仲永摇摇头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如果一个人对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在意,怎么能奢望,他会把毫无关系的百姓看成自己的子民?” 方仲永又朗声说道:“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进了侯府,自然是缺不了你们的月俸、吃食,一切按大管事的标准,李二为首。公孙先生仍为幕僚,本侯师爷。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公孙策当师爷,大家没意见,人家本来就是师爷。咱这写自己的名字都费劲的家伙,想去替侯爷出谋划策、计算经纪,要点脸不? 李二为首,大家也没有意见,除了折大。 “凭啥?侯爷,论亲近咱俩可是最亲近的呀?” “折老大,你还别不乐意。论心眼,你跟李二差远了!就你这个憨货,整天就知道惹事!就你刚才那番骂人的话,要是被旁人听了去,指不定会有多大的麻烦!” “能有啥麻烦?是,骂百姓是不对,我嘴欠。但那狄青,也忒不是东西了!若是没有大帅……”折大急忙抽自己两嘴巴,“瞧我这嘴!要不是侯爷的提拔,他还在第四军坐冷板凳呢,能有机会到西北立下大功?叫我说,这就是个白眼狼!早先要是知道,就应该找机会结果了他!还有那些禁军,也是一路货色,有奶就是娘的家伙。” 方仲永嗤之以鼻孔:“还结果了人家,你打得过人家吗?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是好是歹,都要自己承担。另外,你们都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要再说什么背叛我了之类的话。禁军不是我的部曲,更不是我的奴才,服从朝廷的安排没有错。 至于狄青,他从始至终都跟咱们不是一心。嫌咱的庙小,转投大庙也是正常。将来,有他哭的时候!等他求到本侯爷的时候,你们不要看笑话哟!” 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口保证:“不会,怎么不会?” 不多时,娇羞而去的小七,骑着马又转回来了:“侯爷,前面有家庵堂,咱们是不是到那歇会儿?” 庵堂里面应该都是尼姑吧?咱们这一堆糙老爷们,只有一个半女的,是不是不太合适? 小七摆了摆手:“哪里有什么不合适的?出家人慈悲为怀,总不能看着咱们露宿荒郊野外吧?” 天色本不是太晚,奈何阴云密布,似乎很快就要下雨。淋坏了折大无所谓,皮糙肉厚的,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死不了。淋坏了猫奴咋办?那可是自己的女人,很亲很亲的。 那庵堂就在前面不远,众人趁天光急忙赶去。刚进了庵堂的门,外面就已经下起了大雨。还没有来得及通传一声,庵中住持师太就出来迎候了。 这位师太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很是高兴地说道:“果然是春夜喜雨啊!老尼昨日得昊天大神指引,说今日将有贵客降临。眼看天黑了,却没有人来到,还以为昊天大神也有不灵的时候呢。却没想到,大神怎么会有出错的时候呢。贫尼不该质疑大神,罪过,罪过啊!” 方仲永哈哈一笑:“在下不过是个游方的士子而已,哪里当得贵客之称。师太客气了!” 这位师太是真的客气:“当得,当得。敝庵穷苦,没有什么香茶奉上,但请饮一盏乡间野茶,去去寒气。空虚,还不把茶水端上来,请贵客享用。” 颇有几分姿色的空虚拎着把大茶壶,挨个给每个人都斟上一盏。临走时,还不忘对几位还没有布施的施主来个回眸一笑。 你还别说,乡间野茶竟然也是香味扑鼻,不比方仲永钟爱的云林茶差到哪里。小尼姑的些许风情,自然是对瞎子抛媚眼,被无视了。 素来稳重的李二微不可查地摇摇头,方仲永又是哈哈一笑:“此茶果然风味独特,当细品才是。哦,是在下唐突了,还未请教师太法号?” “贫尼拾遗,俗家姓于。” “鱼失忆?”方仲永觉得似乎听说过这个贱嗖嗖的名字。 “施主果然有慧根,一语就道破了此中玄机。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世人愚昧,沉绵于爱恨情仇,反而不如做一条失忆的鱼来得自在。” 看着方仲永一行人都把茶水喝下去了,失忆的师太拍着手笑道:“倒也!倒也!” 方仲永等人也笑眯眯地,看着那失忆的师太,折大甚至还反驳了一句:“就不倒!就不倒!” 那位师太吓得花容失色:“我的蒙汗药,从未失效过。你们是怎么没事的?” “就你这点道行,敢在我们面前使唤,真是不知道死活!爷们在战场厮杀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一帮军汉放声大笑。 小七更是娇滴滴地说道:“你那胡渣都没有刮干净,冒充女人,像吗?没事的时候,跟姐姐学学。哦,你恐怕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那个失忆的老鱼也不再冒充女人了,狂笑一声道:“那又如何?别以为你们没有中毒就可以无事了。来人啊,把这伙人全给我弄死!” 呼啦啦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又冒出来十几个手持兵刃的壮汉。 方仲永回头瞪了折大一眼:“这就是你仔细探查过的?” 折大老脸一红,拔出佩刀:“杀!” 其他兄弟一看,折老大丢人了,哈哈!让你整天臭屁,丢人了吧!啊呀,不好,折老大嘴臭功夫可不臭,这一眨眼已经放翻了三四个了。 等等,给弟兄们留几个啊!你个不讲义气的东西! 赶紧上吧!再不上,就一个不剩了呀! 其实,最后还剩了一个,就是那个端茶的空虚。 折大恶狠狠地一把揪住最后的活口,尖刀抵在空虚的喉头:“说!还有多少同伙?爷爷给你个痛快!” 那空虚真的是个女子,嘤嘤地哭泣道:“贫尼是真的空虚!我不会捉鬼!” “去你大爷的,我还寂寞冷呢!死去!”折大把佩刀往前一送,就此一条鲜活的生命离开了尘世。折大那黑了心肠的家伙,就此又添上了一条罪孽。 “罪过啊,罪过!” 这怎么还带画外音的? 却原来是,众人仔细搜寻后,发现了一个地窖,里面捆着的就是真的拾遗师太了。 拾遗师太见空虚已经死了,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哀叹一声,念了几句道经,超度一下这为虎作伥的徒弟,很快就又失忆了。 第一五八章 我要不朽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五八章   我要不朽 也许是折大已经把所有的罪孽都背负了,一路上是也无风雨也无晴,平平安安到天明。 好不容易到了汴梁,已是两个月之后了。一路上是越走越暖和,越走越繁花似锦,春暖花开,就差溜达到大海边上了。 管他呢?反正人家也不会着急,也许巴不得你方仲永在外游荡一辈子,当一个资深的驴友呢? 其实方仲永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朝堂诸公以及扛把子赵祯已经想好了怎么收拾,呃不,是怎么封赏他。 更何况,你个没心没肺的方仲永,就不知道家里人惦记吗? 方仲永当然知道,但心里的那个弯不转过来,他怕会给家人带来不好的影响。也许是见惯了生死,也许是因为满手的鲜血,他总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狂躁,越来越草菅人命。 就像那庵堂里的人,未必没有罪不至死的人。可折大他们下手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有阻拦的意思。别说什么他们都是坏人,留下来只会继续为祸人间,还是及早除去为好的屁话。放在以前,方仲永肯定会劝他们弃恶从善进行劳动改造的。 一张厕纸都有它的作用的座右铭,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忘记了呢?看来自己是得了战后综合征了,需要好好治疗啊! 据古代人说,治疗战将的战后狂躁,需要阴阳调和,简单来说就是需要十几个美女来安慰那颗受伤的心灵。这可不是瞎掰,是有科学根据的。 试想一下,再狂躁的武将,如果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间外,都处在贤者模式,怎么会不平静下来呢? 现代没有那个条件,一般的人也不会那么狂躁。现代人的回复自己心情的方式,无外乎喝醉、自残、玩玩摇滚或者是看看书啥的。其中最令人赞颂的是看书。一来安静,二来既不伤人也不伤己,实在是极雅致的行为。 方仲永不一样,我不要看书,看书有什么意思。后世流传的关于宋词的名句名篇,谁还不会背咋地,没意思。我要写书!还要同时写两本! 回到京城,好生与家人团聚了一番后,方仲永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在绣楼,啊呸,是在书房写书。 本以为会收到方仲永一大波冷嘲热讽的赵祯,听说了此事,觉得很是诧异。这家伙别名义上写书,实际上却暗搓搓地搞什么发明,就像加强版霹雳火球那样,一不小心地往皇宫扔几颗,那乐子就大了。 派陈琳去看看,被挡回来了。 方家的人说,侯爷正在安心写书,怕世俗之人扰乱心智,不见外客。 陈琳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乃六根清净之人,如何算得世俗?” 方家人回答:“侯爷说了,说的就是你!” 外客不见,内客你总得见吧!晏殊,你去看看,你那个贤婿在搞什么名堂。告诉他,大宋已经很强盛了,不要再胡乱搞什么发明创造了,我怕! 晏殊的面子还是好使的,果然见到了,自己的女儿,以及方仲永的书稿。贤婿没见着,贤婿文倒是看见了。只是黄金三章,就让晏殊忽略了方仲永避而不见的失礼。 古人讲究三不朽,所谓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立德非圣贤不可为,一般人不敢想。虽然有些人在私下里也认为自己不是一般人,但绝没有那个二傻子敢说自己是圣人的。你见过哪个圣人说自己是圣人的,还要点脸不? 立功这事儿似乎好办一些。如太祖他老人家所说,“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但这个不朽,实际上是等那位立下大功的人朽了之后,后人的评说。 而且,立功在本朝几乎没什么可能。武将是被压制的,武勋是被限制的,武功是不存在的。文人想立下大功,如寇准那样力挽狂澜,似乎也没什么机会啊! 最后的选项就只有C了,呃不,是只有立言了。 什么是立言呢?圣人第三十一代孙孔颖达,也就是孔道辅的先辈,是这样解释的:言得其要,理足可传。 通俗来说就是,你写的书有内容,有内涵,可以流传下去,就算是不朽了。 大家伙一看,这个好!这个好弄,我也要写书。于是乎,是你也写,是他也写,都想着不朽。一边写,还一边把自己的书稿藏起来,生怕被别的学渣抄袭。 晏殊大人当然不是学渣,人家可是学霸中的超级霸,大宋当今的当之无愧的文坛领袖。也正因为晏殊有这个噔呲打次,方仲永才会把自己辛辛苦苦、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书稿给他看。 文章第一篇就是:周纪一  威烈王   起著雍摄提格,尽玄黓困敦,凡三十五年 二十三年戊寅,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臣永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 您看出来了吗? 方仲永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号称在家里写书,实际上是抄书,抄的还是即将问世的司马光等人编著的《资治通鉴》。 对于这种批评,方仲永一向是嗤之以鼻孔的。抄书怎么啦?读书人抄书能算抄吗?再说了,又没有个电脑、手机,连个水笔都没有,抄书也是个体力活呀! 蘸一下墨汁,根本就写不了几个字,还得不停地往砚台里面加水、研墨,很辛苦的呀!司马光也真是的,没事你写那么多字干嘛,全书二百九十四卷,三百多万字,比那些水水的棒子剧看着还长。 方仲永前世今生的脑子加一块儿,也没本事把那三百多万字都背下来。好在记得目录和白话本的大意,也就可以往下继续编,呃不,是继续写了。 而且,不是正好可以在里面夹带一些自己的私货吗?比如,要士农工商均衡发展啦,比如把管仲的经济理论应用到国际争端啦,多棒! 这样一想,抄书好像还挺有成就感的。 有什么吗?不就三百多万吗,最多一年就完成了。 让那砸缸的家伙痛哭去吧!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家伙后悔去吧! 我要让你们知道,我方仲永不禁能够连中六元夺魁,还能阵斩数万敌军,更能成就不朽的立言功业,写下皇皇巨著,成为千古帝王师。 辛苦一点算什么?想想后世的帝王都要把自己“写”出来的书,当成《葵花宝典》来仔细学习,方仲永恨不得再写长一点,累死他们。 最好能在每一章末尾都添上:想要成为英明神武的治世明君,一定要把全文背诵下来,能默写最好。 一章写完,已至深夜,在一旁负责研墨的猫奴站着都直摇晃。 方仲永伸手把她抱了起来,直往床榻而去。 猫奴被惊醒了:“相公,你今天不写了吗?” “不写了。什么事都没有陪我的小宝贝重要!以后这些粗使的活计,随便找个人伺候就行了。我可能要经常熬夜,你整天陪着,会吃不消的。” “是猫奴哪里做的不好吗?惹相公生气了?” 方仲永刮了一下猫奴挺翘的鼻尖,笑道:“你做得很好,相公没有不高兴。虽然你是晏府的家生子,但现在好歹也是半个主子了。府里又谁敢对你不敬,安排你做粗活了?既然同床共枕,那就是夫妻。只不过为夫贪心了些,倒是有些亏欠你了。” “不亏欠!一点都不亏欠!其实自那次在路边,被你调笑了几句,人家的梦里就经常出现你那坏坏的笑容。欺负人家读书少,净使坏!” 方仲永笑了,从古到今,女孩子都喜欢坏坏的男孩吗? “喏,就是现在这个坏笑模样,让人很想咬一口!”猫奴张开红唇作势去咬,却被某个坏家伙反咬一口。 某个坏家伙正要继续使坏,老巫婆晏溶月飘了进来,还故作惊讶地说道:“侯爷,莫非贱妾来的不是时候,影响了侯爷的好事?” 另一个老巫婆王凌薇也在门外恨声说道:“都怪猫奴这个浪蹄子,回头找人牙子把她卖了。省得府里的花销紧张,也省得她妨碍相公著书立说。惠子姐姐,不如这样,明天就由妹妹我伺候相公写书如何?” 猫奴被挤兑得没法说话,轻了没用,重了怕真惹怒了二位夫人。 方仲永轻咳一声道:“薇儿,以后别开这样的玩笑了。你也知道猫奴胆小,就别吓唬她了。知道你们担心我,会不会有什么对官家不满的情绪。你们尽管放心,相公我还是把握得住分寸的。喏,这是今天刚写的第二卷,你们给审审,看看可有违禁之处。” 第一五九章 你要当纨绔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五九章   你要当纨绔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方仲永与他的老婆们个个都顶着黑眼圈。 父亲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好多说什么。 母亲就没什么顾忌了,儿子再大,在母亲眼里都是个不懂事的娃。 母亲说道:“年轻人,还是要节制一些的。知道的,明白你刚从战场回来,戾气重,需要调和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都是花天酒地的人呢?是吧,孩儿他爹?” 最近认识了几个损友、接连喝了几场花酒的父亲,很是咳嗽了起来。 方仲永几人也是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母亲的功力见涨啊,这连打带消的本事,连号称御夫有方的两位老岳母都比不上啊! 还是王凌薇仗着受宠,很顽皮地钻到方母的怀里:“娘!人家哪有您说的那样,您想哪儿去了?我们几个是在看书呢!” 方母却不是好骗的:“大半夜的,什么书这么好看?” 方父可找着出气的机会了:“书是能用好看不好看来评论的吗?” “我非要说好看,你能怎么着?” 方父立刻就怂了。能怎么着?再敢质疑夫人的决定,她会立马让你很好看的。 方母继续自己的无差别攻击:“惠子,家里就属你最懂事,也不知道劝劝,还跟着骗为娘?” 晏溶月倒是做不出撒娇卖萌的举动,只得好好解释:“我们哪敢骗您呀!是真的在看书,相公新写的书。是字字珠玑,耐人寻味。我们几个不知不觉就错过了睡觉的时间。” 向来信誉良好的晏溶月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方母好歹是信了,却又担心起来:“仲永,你这本书准备写多长时间啊?” “别人写要二十年。”看到大家惊诧的目光,方仲永嘿嘿一笑,“我嘛,一年就够了。” 方父很担心自己的儿子:“你天天那样熬夜,受得了吗?可别为了赶稿子,累坏了身体?” “你们放心吧!反正也没有全勤,不着急。今天就不写了,带着儿子逛街去。”方仲永很是不在意地说道。 一圈人也听不明白全勤是个啥,估计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就不在意了。 王凌薇适时地提出了意见:“相公,您就不喜欢咱们的宝贝千金吗?我这苦命的女儿哟,连爹都不要你了!”还炫耀似的一手一个,把自己的一对孪生儿女高高举起。 女儿当然更要带着了,这可是亲生的! 于是,在吃过早饭,方侯爷就老方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就在方仲永很豪迈地吟诵出这首豪迈的词之后,千年狗腿子折大提出了疑问:“侯爷,咱可没有那么多人啊?再说了,您这又是牵黄又是擎苍的,不合适吧?” 确实有点不合适。彼时,方仲永是左手抱二儿子,右手抱女儿,还有个长子方正跟在身后。犬啊鹰啊的,有骂自己的嫌疑。尽管可以用修辞手法来解释,但始终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方仲永抬腿就是一脚:“好你个折大,长本事了啊!敢质疑侯爷的文采,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折老大甘之如饴地领脚,贱兮兮地笑道:“您还别说,几天没挨侯爷的骂,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李二露出羡慕的表情,恶狠狠地说道:“这家伙就是个贱骨头,侯爷您揍得再狠点才好。” 一副儒生打扮的公孙策,轻摇折扇:“侯爷的诗才,果然是非同凡响。只是这老方二字略显粗俗,可要换成别的字眼,却又失了浑然天成之感。实在是有些难为人了!” 方仲永哈哈大笑:“不是我吹。把我会的诗词都写出来,李太白都未必占上风。” 方仲永自认为真不是吹嘘,别的不说,把苏轼、辛弃疾、李清照的诗词全抄一遍,保准没人敢说比李白差了。 别人可不这么想。得,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谁叫您是侯爷呢? 早已经被几个方仲永新研制的棒棒糖给拉拢住的方直、方语嫣,是只要给吃的,他们的老爹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什么李白,不认识,好吃吗? 虚岁六岁,在后世已经可以上小学的长子方正,对老爹的恬不知耻很是不满:“父亲大人,李太白乃诗中谪仙,还请父亲大人慎言,免得唐突了先贤。”说完,还深深一礼,很有些儒雅君子的风范。 公孙策拊掌赞叹不已:“大公子真不愧是家教优越,小小年纪就如此谦恭有礼。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大儒。” 没读过几天书,准确地说是一天书都没读过的折大等人,也很是赞叹。 可不吗?世家公子就应该是温文尔雅,贵气逼人才是。侯爷就吃亏在小时候家里穷,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才导致动不动就骂人,急了还上脚。这都是缺少家教的原因啊!您就不能跟自己的儿子学学吗? 方仲永不仅不学,还准备一条道走到黑,并且还要把自己的儿子也领到那条黑路上去。 “儿子,你这些话都是从哪儿学的呀?”对待小朋友,一定要温和,免得吓坏了祖国未来的花朵。 小方正又是一礼:“家里请的先生就是这样教导的,书本里也是这么说的。想来,是不会有错的了。” 方仲永也不说到底有没有错,只是回身对跟在身后的福伯说道:“你先回去,到府里找到夫人,就说我说了,给府中西席三个月的薪俸,礼送出府。” 福伯很是不解:“风格先生虽然为人迂腐了些,但经验老道,为人也很谦和。侯爷因何要将他辞退?当然,他的才学在侯爷面前,自然是不值一提。可教授小公子,不需要太高深的学问呀!” 方仲永放下两个小的,抱起大的说道:“学问什么的,其实不重要。就像这满街的商贩,子盐,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贩夫走卒之流,不值一提。”小小年纪的方正,很是清高。 “是,他们或许会在平常的生意中偷奸耍滑,以次充好,甚至是挂羊头卖狗肉。可他们就一定是坏人吗?” 一圈人都在睁大了眼睛,寻找那个在本朝已经算是坏得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黑心商贩:“哪儿呢?街道司的人都干什么去了?” 呃,一不小心把后世商贩的标准做法说出来了,在本朝诚信还不是仅仅只能用于贷款的时候,那样的商贩,恐怕早就被游街示众了。 “这只是举个例子,举个例子明白吗?” 众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例子在哪儿。两个小的失去了温暖的怀抱,正在不痛快呢。听见有栗子,都睁大了眼找卖栗子的。 汴梁街头就有卖糖炒栗子的,虽然价格比后世要贵上若干倍,可方侯爷是差钱儿的人吗? 买买买,一个人买上一大捧,咯咯吱吱地咬着,很是有一群青皮逛街的架势。 大家伙都在开开心心地吃板栗,准确地说是舔板栗上的糖。等糖都舔干净了,才用牙咬开板栗,吃起了果肉。 方正再少年老成,毕竟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怎么能对抗甜食的魔力,那惨遭辞退的风格先生,跟可爱的糖炒栗子相比,似乎还是栗子更可爱一点! 吃完了栗子,方正又想起他的老师了:“父亲,为何一定要将风格先生辞退呢?父亲也只是见过他一面呀!” “有的人,见一面就可以了解的很透彻了。那是一门比较高深的学问,你现在还不必知道。你现在只需要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就行了。” “那到底什么样的人,才是最幸福的呢?” “纨绔!只有纨绔才是最幸福的人!” 似懂非懂的方正刚回到家,就在母亲的威逼利诱之下叛变了,整个侯府都知道方仲永是个教子无方的大混蛋了。 除了父亲这个“老混蛋”(方母用语)又一次出去喝花酒了,侯府的三个女主人组成团队,前来劝说方仲永回头是岸,误人子弟不当紧,可你这要把自己的亲儿子往火坑里推,侬脑壳坏掉啦? 方仲永振振有词:“你们不懂!小孩儿就应该多玩,在玩闹中成长。我小时候,不就是整天瞎玩,这才有了后来的开窍嘛!” 方母首先赞同:“没错!仲永小时候可皮了!有一次他爹上茅房,他就故意往茅坑里扔石头,让他爹逮着那一顿揍哟!后来不扔石头了,他提前把那木板弄得快断了。他爹一踩上去,扑通一声就掉下去了……” 方仲永还真不知道,自己前几岁的时候,居然是个熊孩子。晏溶月跟王凌薇也没想到,时而风雅时而戏谑的相公居然是个这样的东西。 看母亲编排自己的话越来越多,“落樱神斧”的故事都快要出笼了,方仲永急忙把已经歪楼的话题扳回来:“我现在如何?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更以弱冠之年封开国侯,也算是小有成就了吧!” 这话没毛病,何止是小有成就,简直是大大的有成就!这纨绔似乎也能当? 话都说不清楚的方直奶声奶气地来了一句:“我也要当网红!” 第一六零章 催更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六零章   催更 内城皇宫,赵祯刚刚散了朝,就火急火燎地回到内廷,偷偷摸摸地从从书案底部掏出一本书,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 如影随形的陈琳笑道:“官家,只是看一本书而已,何必搞得跟做贼似的?” 赵祯嘿嘿一笑:“这一本不一样,大不一样哟!” 陈琳也笑了:“哦,莫非是有高人新制的春宫图?有什么新花样吗?” 赵祯不笑了,变成哭笑不得:“大伴,我都多大了,难道还会看那些东西吗?这是坊间流传的一本奇书,端的是有趣之极。大伴闲来无事,也可以翻翻。” 陈琳凑过去一看,又笑了:“哦,原来是这一本书啊!老奴知道,以前就听说过。没想到,还真被那个皮猴子给写出来了。” “哦,大伴认识这本书的写家,那个叫吾承恩的家伙?”赵祯又自失一笑,“吾承恩,一看就是个假名,哪里会有姓吾的。” 陈琳冷笑一声:“是不是假名,老奴不知道。但老奴知道,他的本姓应该是姓方,大名仲永。” “方仲永?他不是在写那个什么《资治通鉴》吗?有时间写其他的书吗?” “方仲永天资过人,在写正史之余,偶为一游戏之作,也是很有可能的。而且,据老奴猜测,他的这本书,哦,《西游释厄传》啊,应该不是现在才想着写的。几年前,他就说过一次,就是让他当马军都指挥使的时候。如果老奴没猜错,里面的主角是只猴子,而且还当了管马的马夫头子吧?” 早就对情节烂熟于心的赵祯,根本不用翻书,径直说道:“有,而且还是个敢往玉帝酒壶里撒尿、偷吃老君仙丹的泼猴。 原以为只是市井之人的插科打诨,对于其中的小小忌讳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竟然是别有用心,含沙射影。他难道就不怕朕真像书里那样,将他压在山下五百年。真是个泼猴!” “不怕。方仲永还真不怕。” “方仲永的实力已经强横如斯,朕都奈何不了他了吗?” “跟实力无关。一来,我朝自立国以来,从未有因言获罪者。二来,人家不是已经表明态度了吗?吾承恩,不就是我承受了皇家的恩典吗?想必下文必有回转之处。” 陈琳心里是得意不已,你个泼猴,还不是要多亏咱家在官家面前替你美言。真要是把第三条,你偷偷地研制厉害的武器,甚至是不可控的瘟疫,百死都不能让你脱身。 方仲永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仰天大哭。 武器您都知道的啊,留点霹雳火球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好吧?至于研制瘟疫,这是从何说起?在没有高规格的防护措施的情况下,玩那个东西唯一结果,就是先把自己玩儿死了。 不是没想过弄点保命的手段,可是,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赵祯也不是傻子,会轻易地就被糊弄过去:“果真如书中所说,这就是个胆大包天的泼猴。朕就不相信,他没有偷偷留下点自保的东西!”转而又自嘲一笑:“大伴,你说朕是不是对方仲永,有些太过无情了?如此大胜,就算不能封王,怎么着也不能雪藏起来吧?” 陈琳心道:还以为你老赵家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呢?原来还留下那么一丁点呀! 嘴上却说:“崇文抑武乃太祖太宗钦定,不可更改。晏同叔既为执政,亲属不能在外掌军,亦是旧例,无可厚非。” “你啊!”赵祯摇头苦笑起来,“大伴,我就是你一手带大的,如果连你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这偌大的皇宫,我还能相信谁?” 陈琳也是动了真感情。 这皇位说起来高大威严,口含天宪,称孤道寡,好不威风!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那可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啊! 整个皇宫,陈琳敢说,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地全心全意地为赵祯着想。 陈琳长叹一声,决定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官家,你这次是真的做错了啊!祖宗规制是不可违背,旧例却未必非要遵循呀!方仲永在西北的表现可圈可点,除了开发石炭捞了点钱以外,几乎毫无瑕疵。就那,还未必不是方仲永的自污之举。 设想一下,此番若无方仲永,能否大败元昊?老奴甚至可以说,没有方仲永,西北定然已经是糜烂一片。不要说范雍那样的老朽,就是范仲淹,也未必能做的更好! 可笑那愚蠢的范雍,居然还言之凿凿,说什么天佑我皇,降下大雪,令贼兵自去?我呸,那数万颗人头难道也是冻下来的吗?人自助,天才会助之。若非元昊急于求成,选在隆冬进军,而是在春夏入寇,还能等老天爷下雪吗?” 陈琳是越说越气,越说越多,根本没有注意到赵祯的脸上已经是赤红一片。 “我做错了这么多吗?”赵祯对自己的治国水平产生了重大的怀疑。 陈琳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打击得稍微有点厉害,赶紧把话往回兜:“官家做得没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任何有可能威胁到皇权稳定的人,都应该受到限制。关键时刻,杀掉一两个也当不得什么大事。 让方仲永受点挫折,去一去骄娇二气,对他自己也有好处。免得偶然立下小小的功劳,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更避免了他将来骄横跋扈,走上了不归路。咱们这都是为他好呀,有什么错?只不过在后续的安排上,还需要费点思量,给点儿补偿就是了。” 赵祯的脸皮毕竟还是嫩点,不像陈琳那样不要脸:“行了,这些话你自己信吗?掌军是不可能的了,不然的话,殿前副都指挥使倒是很适合他。大伴觉得,鸿胪寺卿如何?” “九卿之一,怎么着也不能算委屈了功臣了吧!只是那个家伙,一向不按常理,不好说呀!要不咱们去看看?”吃了一次闭门羹的陈琳,也不敢大包大揽地把话说满了。 那个可恶的家伙,写到把泼猴压到了佛祖的五指山下,就毫无征兆地断更了,着实可恨。你让书友们苦苦等待,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上门,催更! 方仲永还是很傲娇的,丝毫没有为广大书友担心的想法。爱看看,不爱看拉倒,你个看盗版的,哪来的那么多事儿? 听福伯报告说陈琳又来了,方仲永是头也不带抬的:“不见!看不见我正在玩亲子游戏吗?让他随便找个地方,撒尿和泥玩儿去!” 没听到福伯的回话,方仲永这才从“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状态下暂时脱离,抬头一看赵祯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呢! 这下子尴尬了!威震西夏的堂堂大帅,竟然在给儿子当大马骑的时候,被皇帝逮了个正着!如果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媒体的话,方仲永连标题都想好了:震惊,方仲永竟然做出了这种事…… 来不及抱怨福伯的叛变,方仲永急忙把背上的大儿子方正放下,扶好,交到福伯怀里。这可是亲儿子,好不容易哄得有些孩子的模样了,又被这混蛋赵,陈琳,给搅了好事。恶狠狠地瞪了福伯一眼,发个“你给我等着”的表情。福伯秒回,“不敢说呀!”。 赵祯还没有说话,万年狗腿子陈琳就笑了起来:“真是奇景呀!眼前的一幕,若是被西夏人看见了,一定会感叹自己死得冤啊!” “他们死得冤不冤,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再讽刺老子,老子让你断子绝孙。”方仲永恶狠狠地威胁道。 人家陈琳自幼进宫,子孙什么的早就断绝了,岂会在意这苍白无力的威胁,微微一笑很倾城,等着他的主子说话。 赵祯的档次就高很多了,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一点看笑话的意思:“爱卿因何自降身份,屈尊陪一孺子玩耍,甚至甘愿为骑乘?” 方仲永很想说一句,关你屁事! 但看在赵祯大晚上的不陪老婆来看自己的份儿上,就勉为其难地解释了几句:“陪自己的孩子玩耍,说不上什么屈尊不屈尊的,这叫天伦之乐。官家自然要讲究天子威严,陈公公更是没机会享受这样的乐趣。你们不理解也很正常,俺们这小门小户的,没那么多穷讲究。” 看方仲永自称小门小户,赵祯无语了。 一个无职无权的两无侯爷,哪怕是号称“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开国侯,最终一定会沦为路人,子孙后代的沦落终将是不可避免。 论打嘴仗,陈琳很显然就在行多了。他先是冷笑一声,再又摆事实,讲道理。 从侯府的奢华,到各种经营的收入之丰,充分的论据,严密地论证,无不说明了方仲永所谓的“小门小户”的说法是错误的,不成立的。是为了博取官家的同情,是为了捞取更大的正治利益,是可恨的,是可耻的,是要被永远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 方仲永听烦了:“有话就说,有那个啥就放。别耽误我教育儿子!” 你那是教育儿子?没看出来呀!你那不是被当成儿子教育了吗? 可要是直说,朕感觉对不起你,特意跑来给你送个鸿胪寺卿的官职。不行,那太羞耻了!朕绝对做不出来。 无奈之下,赵祯说道:“那个,你那个《西游释厄传》很久都没有下篇了,能不能把下面的故事写完呀?” 第一六一章 文盲之中有文豪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六一章  文盲之中有文豪 赵祯带着《西游释厄传》后面的手稿,非常开心地走了。临走时,很是随意地又撂下了一句话:“明天,你到鸿胪寺去任寺卿吧!” 听说官家来了,一直没敢露面的方父探出头来:“鸿胪寺是什么庙?寺卿跟方丈哪个大些?” 还是小方正最乖,丝毫没有嘲笑他无知的爷爷,反而很正经地解释了一下:“鸿胪寺不是寺庙,职司接待四夷宾客。寺卿更是位列九卿,位高权重。” 方仲永摆摆手:“儿子,别糊弄你爷爷了。你以为是汉武帝时候呢,还位高权重?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小官,专门负责接待番邦进贡朝贺的使节,就跟店小二差不多。” 方正又较起真来:“位置不低了,父亲不可好高骛远呀!” “少废话!老子还用得着你来教训?咱们接着骑大马,好不好?” 方正终究是个孩子,骑兴未尽,闻言也不再玩深沉了,翻身上“马”,嘚驾嘚驾起来。配合着方仲永“咴儿”的一声,骏马又开始奔腾起来。 第二天,新任店小二,呃不,应该是新任鸿胪寺卿的官凭印信、官服乌纱就全都送到了。大红的官服,配着一尺多长的纱帽翅,看起来也甚是威风,起码喜庆不是?搞得跟要做新郎官似的。 为了彰显皇恩浩荡,赵祯还很贴心地在里面夹带了私货:一个金鱼袋。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香囊之类的小玩意儿,这可是身份的象征,比什么黑卡还要逼格更高。 以方仲永的级别,原本是只能配银鱼袋,赵祯破格赏赐,意思就很明显了:好好干,升为三品高管不是梦! 鸿胪寺卿也并非方仲永所说的那样,是个迎来送往、伺候外宾的小二。在大宋的地界上,除了北辽的使节,还真没有哪几个小国使者敢要大宋鸿胪寺卿给自己端茶倒水,没那个胆子啊! 毕竟都是送点不值钱的小礼物,从大宋换些赏赐什么的秋风客。东西还没得着,就先把负责接待的人给得罪了,你还想要好处? 虽然狮子国、爪哇国这些犄角旮旯的小国离得远,不惧怕大宋攻伐,但大家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争争吵吵、打打杀杀的多不好,以和为贵,和气才能生财呀! 也有不太和气的,比如眼前这位,号称北辽文宗的甄铖先生。 这位甄铖先生并没有穿着北辽人惯常的皮袄貂裘什么的,而是宽袍大袖一副儒生打扮。配合着那鹤发童颜,任谁也看不出是个追腥逐膻的辽人。 中州音也说得字正腔圆,一张嘴是这个味儿:“恁要弄啥?还不赶紧退下!” 像围着那啥的绿头苍蝇一样围着方仲永的各小国使节,嗡的一声都散去了。方仲永被形形**的各种腥膻气、海鲜味熏得,差一点没背过气,赶紧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拱手谢道:“多谢先生了!未知先生是哪国使节,仙乡何处?” 甄铖傲然一笑,侍从代为回答道:“此乃我大辽文华殿学士,甄铖甄宗政先生。奉我主之命,特来中原一行。” 方仲永的浅薄底蕴瞬间就暴露了:“北辽也有文华殿吗?北辽人也读书吗?” 甄铖大袖一挥:“竖子无礼!我大辽地大物博,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饱学之士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岂是你这等只知道哓哓置辩的南蛮小儿所知的!” “谁南蛮?你才是南蛮,呃不,北蛮,你全家都是北蛮!”论打嘴仗,方仲永又怕过谁。 不过三两个回合,甄铖就败下阵来:“果然是黄口小儿,语中尽皆粗俗之语。似你这般粗俗之人,居然也能连中六元,夺得魁首,实在是南蛮无人了!可叹啊!可笑老夫还以为你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特意来看看。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不如不见!” 再次一挥衣袖,准备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离去。方仲永却不愿意就这么白白地被人数落了一通。 你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我的文才不行?多了不敢说,把刚出世的苏轼的诗词抄出来,保准让你自卑地怀疑人生! 方仲永眉毛一挑:“比一下?” “比一下!”甄铖老当益壮,也不惧怕那青壮小伙。 这又不是比拳脚,看谁的体力好! 这是文化人的比拼,拼的是底蕴,拼的是素质。如果能在文学上打掉号称“天才”的方仲永,再讨论增加岁币的事儿,也能显得底气更足了不是? 甄铖抚须傲然道:“老夫久在帝王身侧,有旧作《颂君诗》两首,且让你开开眼界。其一曰,草青春雪心怒放,菊黄秋雨洗情肠。御麟随喧即四楼,褒妃一笑耍千侯。 其二曰,情风吻柳香发飘,粉莺魂系绿镜貂。西施贵妃佳人秀,逢君玉面惭愧羞。 此诗盛赞我大辽美人之多,帝王荣威之盛。像你等这般地狭民寡之国长大的,只怕是没有机会见那盛大的景象了!” “确实没见过,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就你在诗里暗讽萧皇后为褒姒,辽主怎么就没有宰了你呢? 要说颂君诗,你听听这一首:翠钿帖靥轻如笑,玉凤雕钗袅欲飞。拂晓贺春皇帝阁,彩衣金胜近龙衣。尽显我大宋富丽堂皇气派,比你那文笔不通,弄不好还有杀身之祸的歪诗强吧!” 甄铖的老脸一红,耍起了无赖:“老夫知道你的本事!一曲《青玉案》名噪海内,是以才出言试探而已。如今一看,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但旧作如何能显出真本事,你可敢由老夫指物,即兴赋诗一首?” “有何不敢?” 甄铖也重视起来了:“听闻方大人前番与西夏大战,阵斩十万。西夏人每每提起,对大人是恨之入骨。敢问寺卿大人,对辽、宋、夏三国局势如何看待?是否要乘胜追击,一举平定西夏,然后再剑指我大辽?” 方仲永哈哈大笑:“西夏人再恨我,关我屁事?他们能咬掉我一根毛吗?我当的是大宋的官,领的是宋皇的俸禄。敌国的人要是都喜欢我了,只怕才是有问题吧!至于三国的局势,自由我皇安排,在下不敢置喙。若是依我之见,呃,我曾听一位伟人说过一首词,正好可以送给使者,以安民心。 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辽,一截赠夏,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宇同此凉热。” 甄铖毕竟不是狂热的好战分子,方才的咄咄逼人不过是谈判的技巧,所谓先声夺人也。既然没能吓唬住敌人,就不再硬着头皮死扛了。 说穿了,他也不过是一个御用文人,还是汉裔。既不能骑马作战,又和皇族、后族没攀上什么亲戚。如何敢大言不惭地,威胁要刀兵相向? 最后,甄铖很真诚地对方仲永说道:“希望方大人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使两国能够永远兄弟和睦下去,勿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才是! 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若是宋皇派人送岁币前往大辽,希望方大人能为正使。到时候,咱们也好再把酒言欢,以续今日之谊。” 外交辞令什么的,谁信谁死。 方仲永根本没把那位号称“真诚”的先生的话放在心上,说着玩儿的话,何必当真呢!没想到,真诚先生真是个实诚人,言出必行。 在次日的朝会上,甄诚先生首先用热情洋溢地语句,表达了大辽皇太后及皇帝对赵祯的强烈的思念之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萧太后跟赵祯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激烈的言辞,暧昧的用语,直让讲究含蓄委婉的一众大宋高官撇嘴不已。你们为了那点岁币,也真是拼了! 赵祯也不是好忽悠的少年郎了,断然不会为了一分钱不值的两句好话,就贸然增加岁币。因此赵祯只是很矜持地一笑:“朕躬安,倒是劳烦萧太后与我那兄长挂怀了。” 好话不好使,甄铖就开始哭穷加威胁:“敢报宋皇陛下知晓。近年天气愈发寒冷,我大辽生民数万万,缺衣少食,嗷嗷待哺。常言道,饥寒起盗心。若是我国子民逼于无奈之下,袭扰边境,做出不利于两国友好睦邻之事,如何是好?” 顺利升任殿前都指挥使的曹玘哈哈大笑:“来袭扰了好啊!我大宋尽皆猛将雄兵,一直苦无用武之地。听闻辽人善骑射,正好会猎于北疆,一决雌雄,岂不快哉!” 这个老不死的,可能怕真让他去北辽打猎,又进谗言:“特别是鸿胪寺卿方仲永,最擅长杂治异族番邦。西夏十万大军来袭,元昊仅以身免。未知北辽又有哪位将领,敢与之一战?” 站在文官队里的方仲永不禁暗暗骂娘:老子现在是文官好不好,打打杀杀的多丢身份证。万一不小心打下了燕云十六州,你让早就许诺“得燕云封王”的赵宋官家多为难? 封王吧?怕你这个异姓的王爷造反。 不封王吧?你让标榜仁义的宋皇脸面往哪里放? 所以,咱还是暂时当好自己的外交接待人员,免得立的功劳太多、太大,一不小心就功高震主了,再一不小心就主家当成拉完磨的那啥给杀了。 郁闷啊! 第一六二章 牵机药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六二章   牵机药 散会了,回到家里,却看到了久未谋面的曾巩。 方仲永的心一下子就欢快了起来,一把抱住曾巩高兴地喊道:“我可想死你了!怎么样?这是升官到京城了吗?那太好了,咱们兄弟又可以把酒言欢了!对了,叔茂呢,为何不与你同来?可是解试落第,羞于见我?” 一连串的问题,让本就有些木讷的曾巩招架不住:“文远,你好歹也让我喘口气,一个一个问题回答才好呀!集贤修撰,是我在当涂任职三年的收获。不像你,一年跳几级,这都是四品的高官了!” “什么四品高官?鸿胪寺卿什么时候算高官了?就是个伺候人的活儿,一点儿油水都没有!” 曾巩对前后判若两人的方仲永很是陌生:“文远,你怎么变了?以前的为国为民的情怀哪里去了?怎么这么的市侩了?” 方仲永长叹一声:“初心如何会变?变得是这世人呀!不瞒子固,如果不是强行压制,说不定我早就爆发了。” “可是为了朝廷封赏不公?” “有什么不公的?我以弱冠之年位列九卿,朝廷待我不薄,岂敢有怨怼之心?只是觉得,整个大宋朝野,没有一个有长远眼光的。自以为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不知浮华之下,暗藏杀机!” 任曾巩再学究天人,位列唐宋八大家,他也看不出所谓的杀机来自于何处。 西夏已经被痛扁了一顿,三五年之内是无力再战。 北辽?大家多年的邻里之间和睦相处,早已习惯了和平。耶律宗真也不是个雄才大略的主儿,每年四处耐钵,玩得不亦乐乎,怎么会来寻衅呢?即便将来换一个有野心的,如今大宋兵强马壮,国富民强,怕得了哪个? 方仲永不知道的是,他很“轻易地”大败西夏,让整个大宋上至官府下到百姓,都是更加地志得意满,自以为天下无敌了。 曾巩只当方仲永还在为封赏的事情烦恼,决定说个开心的事儿逗一下乐子:“文远方才问我,叔茂为何没来。我大哥近两年喜欢上了吃鱼脍,几乎是每顿必吃。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肚子似乎是猛然间鼓了起来,其余却未见发胖。大哥觉得羞于见人,故此未及与文远一晤。” 方仲永大怒,一掌拍碎硬木制成的案几:“子固误我!叔茂命在旦夕,你还有心情说笑?” 曾巩再次蒙圈:“小小腹胀之疾,寻些巴豆服下也就是了,哪里有性命之忧?还有,文远你真是好功夫啊!手不疼吗?” 手不疼,心疼! 都说庸医害人,馋嘴更害人啊! 鱼脍是啥?就是生鱼片啊!别看倭瓜国那么多人天天吃、顿顿吃生鱼片,也没有把倭瓜国给吃绝种了。 不是因为倭瓜国的人耐造,不怕死。原因很简单,他们吃的是海鱼。相对而言,海鱼要比淡水鱼干净得多。天天用盐水腌制,有点寄生虫也都死透了。 不用猜,曾晔吃的肯定不是海鱼,指不定是哪个充满了排泄物的沟渠河流里的鳜鱼甚至是河豚什么的。 这是作死啊! 听见巨大声响的晏溶月跑了进来,还以为是两人起了争执。看方仲永与曾巩谈笑甚欢,这才放下心来,笑道:“相公自从回来后,虽笑语嫣然,但眉宇之间常见戾气。妾身还思量着,是否请法师来念经祈福。不想今日子固兄前来,以区区一个案几,就消解了相公的戾气。真是可喜可贺呀!妾身这就备下酒菜,陪相公与老友多饮几杯。” “喝什么酒?子固,你莫要轻视,叔茂的病确实不轻。此病名为血吸虫病,端的厉害无比。” 看曾巩瞪大了他那无知的眼睛,方仲永只得举个栗子:“苗蛊知道吧?其实就是用各种虫卵制成,让人无意间吞食。那虫卵进入人体内,就会孵化出来。虽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命,但天长日久下来,必会夺取人的元气,并会逐渐侵蚀内脏,最终肝脏损坏,甚至是头脑之中都会有蛊虫到处乱爬,直至死亡。” “如何治疗?”向来慢半拍的曾巩也好不容易急了一回。 “马钱子,也就是番木鳖,也就是太宗毒杀李后主的牵机药,知道吗?” 曾巩大惊:“文远慎言!太宗何曾毒杀李后主,牵机药之说也不过是市井流言。”随即又压低声音说道:“就算事情是真的,你又如何得知牵机药的配方?再者说,如果叔茂真的病重,又如何能用这虎狼之药攻伐?” 方仲永也学着压低声音:“咱们这么小声说话,若是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好像更容易出问题吧!” 曾巩放声大笑:“你呀,还是那么的促狭!好好好,咱们就光明正大地说一些私密。番木鳖有剧毒,如何能让叔茂服用,你得有多恨他呀!” “这就对了!”方仲永也放声大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叽叽。子固乃坦荡君子,行事自当光明磊落。那番木鳖虽是剧毒,但若使用得当,控制好分量,对杀虫有奇效。只是还要子固多劝一下叔茂,这贪嘴的毛病是无论如何都要改一改了。” 当即写下使用方法、禁忌等,曾巩也付上书信,喊来福伯,让他安排走军情急递铺,咱也享受一把特权的便利。 十天后,远在南丰的曾晔就倒了大霉。 看了方仲永及曾巩的信之后,曾晔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上夹着的鱼脍,又看了一下杯中上好的美酒,长叹一声。 自打曾晔再一次的解试失败,就总是闷闷不乐。夫人怜惜他,知他嘴馋,就经常寻些美酒佳肴,甚至歌姬美人陪伴,实在是贤良淑德的典范。 见曾晔看信之后,郁闷得连最爱吃的鱼脍都不吃了,急忙关切地问道:“夫君为何闷闷不乐?可是文远与子固的信中有不好的事情?” 曾晔又夹起那块鱼片,恶狠狠地放在口中,用力咀嚼了一番,再就着美酒一口吞下,再把酒杯重重地摔在地上,语带凄惨地说道:“文远从汴梁寄来牵机药,要我今日服下!” 曾晔夫人大惊:“文远何故下此毒手?虽说这两年他官位骤升,你们的交情也浅薄了些。但往来信件不断,夫君也常以能与文远结交为傲。难道这官真的当不得,文远,我呸,是方仲永那狗贼,竟变得如此歹毒不成?咱们也没有得罪他的地方呀!” 见向来文雅的夫人口吐芬芳了,曾晔知道自己的玩笑开大了,急忙挽回:“夫人莫急,都是为夫的玩笑话!文远与我相交莫逆,岂会害我?他知道了我腹胀之疾,以为是蛊虫所致。让我不要再吃鱼脍,尤其是不要饮酒,每日服少量番木鳖驱虫。” 曾晔的夫人笑恼不已:“你个糟老头子,都三十几岁了,也没个正形。害得文远白白地挨骂,也让妾身担忧。文远常有妙计,他的说法定然是不会错的。夫君以后也要少饮些酒才是,不求你能做高官显宦,只要平安一生、快活一生也就够了。” 曾晔哈哈大笑:“夫人不要尽说些丧气话。文远高中,我没话说,确实不能跟人家比。但子固高中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岂能被他比了下去?正好趁机戒酒,每日读书不辍,来日必当高中榜首,让那些人看看我南丰曾氏的家学渊源!来人,速速取来番木鳖煎了,早些驱虫,不要耽误了读书。” 那番木鳖毒性最是猛烈,且万万不可与酒同服。不信?您弄颗头孢就酒试试? 几颗煎熟的番木鳖服下,再配合着酒劲,曾晔立刻觉得腹如刀绞,急匆匆地跑到厕所,排出污秽若干、虫卵无数。 听到曾晔痛苦的**,爱夫心切的曾夫人急忙跑去查看。不顾满地的腥臭,探头看去,曾晔排出的几乎全是虫卵,令人不寒而栗。 曾晔也是震惊了,这么多的虫卵,一旦孵化,细思极恐啊!恶狠狠地吩咐到:“倒上石灰,烧死它们!哪个龟儿子再敢劝老子吃鱼脍,老子跟他没完!” 曾夫人担忧不已:“明天,夫君还用服药吗?这药性如此猛烈,只怕已经把虫子杀净了吧?” “当然要服!直到,一颗虫卵都没有为止!” 如此月余,曾晔的肚皮下去了,人也瘦脱了皮。 曾晔是一边喝着肉粥,一边骂人:“子固太不是东西了!就知道劝我好好读书,戒酒戒鱼脍!也不知道送点补品回来,京官的油水多足呀!” 第一六三章 失窃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六三章  失窃 其实曾晔还真是误会了,京官的油水不足,甚至可以说是一点都不足,特别是像集贤院修撰这一类的清贵官。 何为清贵官?就是又清又贵。 清指待遇低,薪水低,没外快。贵指经常可以接触贵人,比如首相、次相,甚至是皇帝。要是哪一天查找资料及时,或者是回答问题评为了优秀,说不定能得点赏赐。那些不太出彩的,就只能靠着一点儿死工资,租个小房子,苦哈哈地过日子。以致于有位太过于清了清贵官,实在受不了每天喝清水的日子,请求外放了。 方仲永不怕,他的日子一点都不清汤寡水,反而油水很足。 三衙的职事虽然交卸了,那一份薪水却没有去掉。侯爷的薪俸,再加上鸿胪寺卿的工资,足够他每天好酒酊着,小菜吃着,别提多舒坦了。虽然各处的生意更是日进斗金,咱也不一定非得要那点死工资,但是地主老财的竹杠,不敲白不敲嘛。 这腐朽的剥削阶级的生活,偶尔过一下,还是很享受滴! 方仲永很享受,曾巩是一点儿都不享受。曾易占老爷子熬了一辈子,只是个太常寺掌管祭祀的博士,七品官。老爷子又不是个会来事儿的个性,赏赐也没得着几回。 曾巩二十多岁,正是能吃的时候,哪里受得了顿顿青菜豆腐加一堆的繁文缛节?就见天地跑到方仲永这里蹭饭。王凌薇笑话他是打秋风的,他也不恼,干脆自号“秋风客”。 这一日休沐,“秋风客”曾巩又来打秋风。方仲永立即安排大排宴筵,好酒好菜招呼着。曾巩也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地方,是饭来张口,酒到杯干。只是限于酒量,不敢贪杯,只是稍饮些温热的黄酒。 喝白酒,曾巩不行,喝起加了冰糖的黄酒那是一个顶俩。冰糖啊!多稀罕的物件,只有皇宫大内才有,价比黄金呀! 看着曾巩吸溜吸溜地吃冰糖,方仲永是哭笑不得:“不就是冰糖吗?你至于吗?” 曾巩很老实地回答:“当然至于!这是冰糖,就我那点儿薪俸,根本吃不起!”又从黄酒中捞出一块没有完全融化的,仔细欣赏了一下,又放到嘴里吸溜起来。 “别再吸溜了,真恶心!”方仲永实在看不下去了,“回头让人给你送个几十斤。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你用冰糖炖雪梨,正好滋阴补肺。伯父年纪大了,又是个暴躁的性子,也要滋补一下。” 曾巩连连摆手:“知道你有钱,但无功不受禄,如此昂贵的东西,不好愧领呀!” “那你这天天白吃我的,就好愧领了?也没见你有惭愧的地方呀?” “那不一样。朋友有通财之义,些许饭菜,何足道哉?” 老实人耍起无赖,也是让人很无奈呀!虽然明知道,假如有一天自己落魄了,曾巩一定是那个把最后一个窝头分给自己办个的人。但相濡以沫,总没有都长成巨无霸,结伴遨游于四海来得快活。 “不值钱!没骗你,别那样看着我。垒一黄泥窖,穿麻绳于其中……嘿,跟你说这个干嘛,你听得懂吗?” 曾巩无知的脸,加上迷茫的眼神,很呆萌地说了句:“确实不懂。” 万一未来的唐宋八大家夭折在自己手里,那罪过可就大了。方仲永急忙给曾巩打气:“这些都是些小道,不懂也不打紧。你心性平和,长于经术,为人师表是再恰当不过的了。不日会有送岁币的使者前往北辽,我想推荐你去任个副使。一来可以增长阅历,开阔心胸,对你将来的升迁与学问上的进步,都大有好处。二来嘛,就不能对外人说了。你要仔细留意北辽的风土人情,道路河流分布,特别是各处城防情况,仔细记录下来,以待他日。” 曾巩眼中精光一闪:“朝廷会对北辽动兵?” “未雨绸缪而已,子固自己知道就好,切莫使外人知晓!” 曾巩再无一丝醉意,即刻起身:“那还喝什么酒?我这就回去准备一下。” 那火爆的性格,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是那个慢吞吞地一副老夫子形象的曾巩。刚出门没多久,曾巩又跑回来了:“我的玉佩丢了,你在府里找找。” “值钱吗?”向来负责方家全面工作的晏溶月问道。 “寻常的东西,只是家母的遗物,不敢轻忽了!也有可能是我忘了戴了,我回去再看看。”曾巩说完,又火急火燎地跑了。 晏溶月喊来福伯:“曾大人来的时候,腰间可曾悬挂玉佩?” 福伯想了一下:“曾大人最近常来,老奴没注意。想来是有挂的,否则衣角飘起,有失风度。” 晏溶月一想也对,别看曾巩没什么钱,但却是个极讲究的人。一袭儒衫虽然破旧,却都是浆洗得挺括,任谁一看就知道是个满腹经纶的士子。 而不像某侯爷,整天没个正形,玉佩都不知道丢了多少。官家御赐的常服也不穿,一身的短打扮,挽上裤脚就能下地干活。 让换身体面的衣服,人家还振振有词:“我穿得再好,别人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了!满汴梁谁不知道方侯爷的威名!” “既然都认识我,穿什么又有什么打紧呢?玉佩丢了,再买也就是了。左右不过是俩钱的事儿,咱们差那俩钱吗?” 方仲永的玉佩丢再多,他也不心疼,大不了花钱再买一个。曾晔母亲的遗物就不是能再买的东西,传出去也对方侯爷的名声不好。有通家之好的老朋友,都能在你府上丢东西,别人谁敢上门,这就是个贼窝呀! 在曾晔派人传话,家中遍寻无果之后,方仲永出离的愤怒了! 向来大大咧咧的方侯爷,召集侯府全部人丁,开始训话:“曾大人的玉佩丢了,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在咱们府里丢的。明告诉你们,东西不值钱,百十文的事儿。你们平时就是打碎了官窑的瓷器,也没见哪个人被打吧?有哪个人捡到了,或者是一时贪心拿去了,都赶紧拿出来。本侯爷保证既往不咎,且会再赏赐你一贯钱。” 晏溶月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我不管你是东苑还是西苑的,是自小跟着,还是后来进侯府的。若是敢私藏或是盗窃,打死勿论。福伯你负责领人搜检其他人,折大你搜检福伯。” 折老大笑嘻嘻地说一句:“老院公,对不住了!” 福伯身为晏府出身最老资格的管事,奉晏相公之命,来到侯府当管家,自诩治理有方的他,这一次是被啪啪地打脸,而且还是不停地打。 “可千万别徇私情,因为我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客气。”福伯冷笑一声,又对其他人喊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让我查出来了,即便侯爷、夫人饶你们不死,我拼着偿命,也定要你们生死两难!” 其他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玩儿真的?是你吗?是你丫的?反正不是我,爱谁谁吧! 方母出来劝阻,被贴心的小棉袄王凌薇给拦住了:“娘!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真要是有奴才胆敢欺瞒主人,咱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今天敢偷子固的玉佩,明天就敢伙同贼人劫掠。家贼难防,还是及早斩草除根为好。” 方母一想,有道理!丢点东西不怕,万一那些贼人起了歹心,伤了我亲亲的孙子、孙女,可叫我怎么活哟!查,仔细地查!各房里伺候的丫鬟,甚至是连老爷跟我的卧室也要仔细地查! 身正不怕影子斜,任你搜检的再仔细,大家伙心里也不怕。谁也没见的事儿,怕啥? 第一六四章 无人知是故人来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六四章   无人知是故人来 鸡飞狗跳了一天,就差把侯府挖地三尺了,仍然是一无所获。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东西我们就没有见,你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只不过那个刚进府没多久的家伙,平日里就鬼鬼祟祟的,会不会是他干的? 一时间,人心惶惶,相互猜忌。 最后,连整天和损友们架鹰遛鸟的老爹,都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儿子,你这不行呀!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才好,怎么能把军法弄到家里来呢?” “可子固乃孩儿挚友,其母遗物在我们家丢失,都是孩儿治家无方所致。若不能除此家贼,我寝食难安!” 老爹长叹一声:“儿啊,不是老爹说你,你的心变了呀!咱们家世代务农,老天爷可怜赏了一口公家饭吃,已经不容易了,你看不能乱想呀!守着这四品的官位,熬到致仕,怎么着也能给个中书、尚书的,别折腾了!” 看来老爹还是没有白出去混,连致仕后的待遇都打听清楚了。可方仲永才二十岁,现在就考虑退休养老的事儿,是不是早了点? 成吧!且让那家贼逍遥几天,暗地里严加查探就是,这么个弄法,也确实不像话。 吃过晚饭,方仲永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遛弯儿消食,也没有陪孩子玩耍,而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暗自思量。 这是谁在搞事情呢? 吕夷简嫌疑最大,可人家的手段不可能这么儿戏。吕夷简一出手,那就得是丢官罢职,远窜边州。 那是其他无意间得罪了的人?比如范雍?他敢吗?应该是敢的吧。不管了,如果最后查不出个结果,就认为是你范雍干的,谁让你得罪过我呢! 没办法,当官的人思想都这么黑暗,根本不相信什偶然、巧合什么的。 忽然,一阵突兀的大风吹来,将虚掩着的门重重地推开,惊醒了正在琢磨的方仲永。方仲永无奈,只得起身关门,又转回身走向书桌。 空荡荡的书桌上,赫然出现了一枚玉佩,玉佩下还压着一枝碧绿的浮萍。 自诩功夫已经大成的方仲永,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暗亏,这是哪位大神路过,跟自己开个小小的玩笑吗? 方仲永朗声道:“未知哪路高人路过,还请现身一见。但有所需,自当尽心!” 等了片刻,并无人回答。这是不给面子呀! “还请现身一见,免得伤了和气!”方仲永对闻声赶来的折大等人使了个眼色,十几人立刻散开,各持兵刃,严阵以待。 马六那个缺心眼的家伙,甚至还把霹雳火球拿了出来,准备搞个大动作。 也许是那位大神觉得再玩神秘不太好,武功再高,也怕火球啊!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方大哥,你还记得大仙岭吗?” 数年前,在大仙岭,初出茅庐的方仲永很是被人好好地上了一课,更何况也是在那里得遇自己的武道恩师火龙真人,如何会不记得?(详见第二十一、二十二章) 结合着那枝浮萍,方仲永不禁莞尔:“你是孟青萍吧?论年岁,叫我大叔比较合适吧?别淘气了,赶紧出来。这些护院都是心狠手辣的家伙,伤了你就不好了。” “好的,方大哥!”随着一块黑布揭开,昏暗的墙角处猛然亮了起来,一个肌肤胜雪、光彩照人的玉人就出现了。 折老大几个家伙,意味深长地对方仲永一笑,就很不讲义气地跑了,留下孤零零的方仲永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来意不明的美女。 “进来吧!外面潮气重,对皮肤不好。”方仲永化身暖心大叔,“你也太顽皮了!敢私自跑来京城,还敢拿别人的东西。” 烛光映照下,孟青萍撅起令人垂涎的嘴唇:“哼!方大哥还把人家当成小孩子,人家已经不小了。”说着,还努力踮了踮脚脚尖,挺了挺胸膛,以证明自己确实不小了。 嗯,是不小了! 方仲永急忙坐下来,猛灌了一大口的茶水,平和一下心态,并暗骂自己一声“禽兽”,她还是个孩子呀!不过,这童什么巨什么的,还真是不好抵抗啊! 茶水太热,喝得太猛,一下子就呛了。 孟青萍急忙要上前伺候,方仲永吓了一跳:“你别过来!我受不了那刺激!好家伙,我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艳光四射’跟‘倾国倾城’了。你再靠近,我说不定就要做出失礼的事儿,伤着你就不好了。” 孟青萍嘿嘿一笑:“哈哈,方大哥你枉称火龙真人的弟子,居然连这小小的媚术都抵抗不了。” 好嘛,我说咱也是得道高人的非嫡传弟子,怎么会受不了一个小萝莉的“伤害”,敢情是不知不觉就中了人家的招儿了。 方仲永急忙疯狂运起九转玄功,这一调息才感觉到还有问题:“你还用了致幻的毒药?” “你忘了人家的母亲姓什么了?” 忘了这茬了! 孟青萍的母亲姓唐,出身蜀中唐门,最擅长的就是潜行变幻、毒药暗器了。对自己的宝贝儿女,自然是要言传身教、倾囊相授了。 药性过去了,方仲永也能直视艳光三射(从四射减少了一点)的孟青萍了,对那又撅起的红唇也有一丝的抵抗力了,伟光正又重新占领道德的高地了。 “你母亲还好吧?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到汴梁来了?” “她很好呀!跟我爹葬在一块儿,应该很好吧?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人来汴梁,哥哥跟我一块儿来的呀!” “孟锐呢?”说实在话,方仲永对那个阳光自信的少年郎的印象更深刻一些。对孟青萍,你会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有多大的印象,你个禽兽! “哥哥去皇宫了!说是要看看官家长得什么样?是不是像传说的那样,天日之表,龙凤之姿。” 方仲永勃然大怒:“胡闹!就你们那两下子,还敢窥探禁中?若是被逮着了,那就是个死罪!还不速去想办法联系他。” 孟青萍又嘟嘴了,又嘟嘴了,简直是太丧心病狂了。你不知道你那个简单的动作,要比所谓的媚术的杀伤力更大吗? 方仲永决定不看她,免得气大伤身:“你们肯定有办法联系的,对吧?” “没有!”看方仲永一副“深疑不信”的模样,孟青萍跺跺脚,“你怎么不相信人家啦?” 看来发嗲不一定非得是港台腔,川妹子也可以嗲得很厉害滴。就在方仲永开始纠结是当禽兽还是禽兽不如的时候,二位夫人适时到来,免去了方仲永遭受女妖精的毒手之厄。 这都大半夜了,二位夫人居然还盛装打扮,把御赐的侯爷夫人的礼服都穿上了,王凌薇更是把皇后亲赐的凤钗也戴上了。 凤钗晏溶月也有,可能是一时没找到,才让王凌薇拔了头筹。但论气势,相府千金的威势却是要稳居上风。 就在方仲永暗暗比较贵妇与玉女谁更胜一筹的时候,晏溶月说话了:“妾身听闻,侯爷有故人来访,特来一见。未得侯爷允诺,是妾身失礼了,望侯爷恕罪!” 说完,还拉着王凌薇行了一礼,充分体现了方侯爷在家里至高无上的地位。只是,那眼神中暗藏的杀机是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没干,好不好! 方仲永心虚地咳了一声:“咳咳,既是故人,夫人理当一见。无妨,无妨。” 孟青萍浑似什么都不明白,笑嘻嘻地一礼道:“见过两位姐姐。早就听说两位姐姐貌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是比天仙还要美上几分呀!” 王凌薇心眼儿少点,很是开心地说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好?一般一般啦。” 晏溶月就没那么好忽悠了:“姐姐?还是早就听说的?可不是嘛,我和薇儿妹妹都是孕育过孩儿的妇人了,早已经人老珠黄,无人问津了!” 方仲永赶紧解释:“世上哪有二十岁就老的妇人,正是美得冒泡的时候。二位夫人不要误会,这是我在金溪的故交,到汴梁玩耍来了。福伯,福伯,死哪儿去了?还不快快安排孟小姐在上房住下,好生招待。” 孟青萍不甘心就此败退,随福伯出门时,还不忘回眸一笑:“方大哥,我等你哟!” 等我?你还是等我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等我过了这一关,一定要脱下你的裤子,狠狠地打屁屁,让你害我? 第一六五章 皇宫一日游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六五章   皇宫一日游 不提方仲永是如何对二位妒火中烧的夫人解释,这个来历不明的妹妹的来历,但说那孟青萍的哥哥孟锐孟子坚,协助妹妹完成了打入侯府的任务后,又展开了地狱级任务,赵宋皇宫一日游。 赵宋皇宫不是故宫,想开车进去就开车进去,想留宿就留宿。虽然有一天也会变成“故”宫,但现在好歹有赵祯在里面住着,总不能阿猫阿狗的什么人都能进去。万一拐跑了三千佳丽中的某一位,影响多大。 尽管三千变成两千九百九十九,似乎没什么大妨碍,赵祯一时半会儿地都不一定知道。但您别忘了,谁最关心老赵家的花花草草?是陈琳。谁像守在笼子外面的猫一样,每天都数一数哪一只鸟飞跑了?还是陈琳。 您担心陈琳监守自盗?他也没那个心,也没那个本事。也许有假凤虚凰的,太监宫女对食一番的,但假的始终是假的,永远变不成真的。有本事,你让某个宫女怀孕呀! 要不说,历朝历代的皇帝最信任的人永远是太监,放心鸭! 这一日,陈琳如往常一样,伺候主子睡下之后,把各处宫门都巡视了一遍,看看有没有忘记锁门的。手下的一帮爪牙负责核对各宫室的人数,外出的回来了没有,回来之后是不是按时上班销假。 嗯,这个晚了半天才回来?抓起来问问,是不是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了。 哟,这个宫女的月事没来?赶紧对一下起居注,看看是不是官家宠幸过的。没有啊!您今年芳龄几何呀?哦,五十多岁了,赶紧给我滚!你这个年龄,要是来月事了,那叫病,得治! 陈琳的日常生活基本上都是这么过过来的。 白天陪主子办公、处理朝政,晚上还得上夜班。前半夜伺候主子办事,还得记录下来主子办事的日期、对象、时长,以备参考。万一哪个美人怀孕了,也好进行初步的筛查,以免乱了皇家血统。 这一天夜晚,陈琳如往常一样辛苦到深夜。好不容易在椅子上小憩了一下,猛然听见御膳房那边有人高喊:“走水啦!走水啦!” 陈琳霍然起身:“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大内禁中,岂容喧哗?郭淮,你去看看!” 带御器械郭淮飞身而去,不多时就转身回来:“启禀都知,御膳房只要浓烟冒出,并无明火。浓烟也是由几个毒烟火球而起,已好生清理,并无人员伤亡。” “处置还算妥当。”陈琳刚夸完,又开骂了,“小小的调虎离山之计,你都看不出来吗?还不去官家、太后身边保护,来此作甚?真是废物!” 火确实是孟锐放的。毒烟火球也不算什么稀罕物,从几个爱财如命的禁军手里买,还算容易。本就算不上多么厉害的东西,黑市的销路一直都不太好。随便弄几颗玩玩,不要太简单。 按孟锐的意思,是想弄几颗霹雳火球,最好是方仲永在西北用的那种。刚一张口,就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盯上了,孟锐转了几条街才甩掉。东西自然是没买成,还差一点泄露了行踪。 那就退而求其次吧,反正孟锐也没想着真把赵祯给炸死。就是想估计也是瞎想,你知道赵祯今天晚上睡在那个嫔妃那里?挨个炸一遍?你以为是炸油条呢,还带回锅的? 赵祯其实哪个嫔妃那里都没去,他正在与郭皇后谈心呢! 真的是谈心,因为身强体壮的郭皇后怀孕了,而且据擅长妇科带下的太医诊断,必为龙子。虽然不知道仅凭号脉,是怎么判断胎儿的性别的,但人家好歹也是个老中医,就凭那一缕白须,就平添了许多的可信度。 赵祯很相信老中医,对有些粗手粗脚的也是礼敬有加。说不上多恩爱,但看在未出生的宝贝儿子的份上,多陪陪孕妇总是有益无害。 据不太老也不太专业的中医方仲永介绍,孕妇一定要让她开心,感到幸福,生出来的儿子才会既聪明又漂亮。 对这话,赵祯是深信不疑,因为方仲永就很好地充当了反面教材。因为忙于国事,没有太多的时间陪老婆,方正那孩子就不太白,听说倒是很聪明,就是长相嘛,呵呵! 赵祯自诩天命之子,自然要在各方面都超过臣子,生出来的孩子一定要最聪明,最漂亮,还得最可爱。陪孕妇谈心,就成了赵祯的一项日常工作。就是个工作,赵祯的内心就是这样定位的。 郭皇后虽然长得粗壮了些,不像其他美人那样娇嫩,但从优生优育学的角度来说,骨架宽大的女人在生育的时候,发生难产的概率更低。在灯光的映照下,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的郭皇后,竟然别有一番韵味。按后世的说法,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赵祯眼巴巴地看着一会,小腹逐渐有些发热,伸出手来,一把抓住郭皇后有些粗糙的手,抚摸了起来:“梓童,你的手最近都粗糙了。” 郭皇后微微一笑:“你呀,都多长时间没摸过我的手了。妾身在娘家的时候,就因为操练武艺,手就不像其他人那样嫩滑。” 赵祯嘿嘿一笑:“各有各的好处,哈哈哈哈!” 眼看着赵祯就要更进一步,旁边侍立的嬷嬷大声咳了一下。 “滚出去。”赵祯很是不满,“朕和皇后说几句话,碍着你什么事了?” 那嬷嬷是杨太后派来,专门伺候怀有龙子的郭皇后的,并不怎么卖赵祯的面子:“太后说了,皇后身怀六甲,不能行房!请官家莫要为难奴婢!” 赵祯对杨太后身边的人也没什么招儿,正要解释一下,自己只是想和皇后好好温存一下,并非不知道轻重的人。 一个不知道轻重的家伙就冒冒失失喊道:“有贼人进入,请官家好生待在屋中。奴婢等誓死保卫官家!” 这就是个二百五啊!你这一喊,是唯恐贼人找不到赵祯吗? 承平太久,连所谓的带御器械都缺乏实战经验,幸亏那些只是明面上的护卫力量。指望他们保护赵祯,赵祯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赵祯冷哼一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两个死太监。不是骂人,那两个家伙面无表情,形容枯槁,说起话来都不带一丝人气:“官家勿忧!不过是一个年轻人,想在宫里闹些动静而已,竹与菊已经盯上了他。至于这里,他不来便罢,来了就不用走了!” 赵祯很客气地一拱手:“有劳四位供奉了!” 那两个死太监也不回礼,微微一点头,又像鬼魅一样消失了。 郭皇后目瞪口呆,指着消失的死太监,说不出话来。赵祯微微一笑,很嘚瑟地说道:“我大宋百年基业,岂能没有自保的手段?梓童无须多虑,有这些人在,朕的皇宫一定是最安全的所在!” 提前做足了功课的孟锐,藏在一个僻静处,冷冷地看着乱成一团的皇宫。他却不知道,任你再会潜行变幻,你终究不是孙悟空,不能变成一只飞虫。你就算是变成飞虫,人家说不定有蝇拍子在等着你。 不知道竹与菊是不是闻着气味来的,竟然逐渐搜索到了孟锐的藏身处附近。 这是狗鼻子呀!孟锐吓了一跳,这些人看起来不好对付,咱还是把最重要的事情办完,赶紧溜之大吉为好。万一这初出茅庐的第一战,就失了手,那就乐子大了。 孟锐就开始七拐八拐,带着两位老供奉“爱的魔力转圈圈”。时不时的在转圈的途中,丢些可爱的蜘蛛、蜈蚣之类的小宠物,陪老年人玩耍。 转来转去,把两个老家伙累得够呛,还要提防那些小“宠物”跟自己进行零距离接触,真是防不胜防。 好不容易把追兵甩开了,孟锐也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尚宝监的库房。说是尚宝监,其实并不会藏着多么稀奇的宝贝,更不会存放官家的印鉴,都是些寻常的物品。 孟锐要找的东西也在这里面,孟昶亲书的“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的对联。 也不知道孟锐是怎么想的,尽管他过世的母亲一再说自己家跟孟昶没什么关联,他就一心想着要把那对联给弄出宫来,留个纪念。 你又不是孟昶的孝子贤孙,用得着拿一个文物来纪念吗? 库房里乱七八糟的,孟锐好不容易翻到那副对联,竹与菊已经到了门口。 菊冷笑一声:“好你个狡猾的小贼,原来是来偷东西的。说吧,想要什么,回头烧给你!”竹就没那么多的话了,直接一剑刺了过去,连寻常的“受死”、“看剑”之类的都懒得说。 孟锐终究年轻,功力尚浅,哪里是这两个老妖精的对手。一番左支右绌,眼看就要失手被擒,孟锐慌忙间祭出一件法宝,毒烟火球。 此法宝一出,十丈之内不能视物。竹与菊急忙甩袖捂鼻,这味道太大了,一般人都受不了啊! 趁这当口,孟锐是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蹭蹭蹭,一番燕子三抄水,翻上了屋顶,扬长而去。 第一六六章 我真的不需要礼物啊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六六章   我真的不需要礼物啊 皇宫鸡飞狗跳了一夜,方仲永不知道。忙着安慰两位娘子受伤的心灵呢,谁去管他赵祯是死是活? 惠子的心受伤了?哎哟,我的宝贝,快让相公揉揉。薇儿的心也受伤了?没问题,相公好好揉揉就没事了,乖! 经过一夜辛勤的努力,两位夫人受伤的心灵暂时复原了。至于什么时候再发作以及发作的频率,取决于方仲永还有多少个好妹妹要来“寻亲”。 对此,方仲永是欲哭无泪,人家要来,咱也不能不让人家来吧!特别是,有些人还是带着礼物来的。 比如孟青萍,就带了很多礼物——玉佩不算,那本来就是曾巩的——除了孟锐同款蜘蛛、蜈蚣、蝎子以外,还有一条碧绿的小蛇,名为“小青”。 据孟青萍自己介绍,小青长相美丽,身段婀娜,且身怀异术。什么异术呢?有她在,十丈之内,蛇虫鼠蚁、牛鬼蛇神尽皆辟易。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品。 杀人灭口是不是良品咱不知道,就觉得这东西放在家里,有点膈应。俺们不是四川人,没有养看家蛇的习惯。再说了,人家养的看家蛇都是菜花蛇、黑眉锦这些无毒的大型蛇类,就靠块头大吓唬人的。您这“小青”,看着跟青蛇差不多,可那红红的眼睛,一看就不是善类啊! 第二天早晨,方仲永刷牙洗脸,晨跑练功,就看到了那小青在孟青萍的脖间扭动不已。还别说,白里透红再配个绿色的项链还挺漂亮。 啊呸,咱是个正人君子,关注点应该放在那条蛇身上,而不是别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方仲永指着那不断游动的青蛇问道:“你把这玩意儿带身上,不害怕吗?” “不怕呀!”美少女一脸呆萌,“夏天的时候,不管多热的天气,让小青在身上游走一遍,暑意全消,比竹夫人好用多了!可好玩了,方大哥要不要试试?” 在孟青萍全身,啊呸,是小青游走了一遍,那情景多吓人呀! 方仲永急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那个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了。青萍,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话问得委婉,意思基本等同于“你啥时候走啊”。不知道孟青萍是没听懂,还是装糊涂,红唇翘起,调皮地说道:“还没想好。要不,就在你府上一直住着?” “住着没问题,多你一个人的花销也无所谓。只是青萍啊,你也算是大姑娘了,时间长了,只怕有损闺誉呀!”方仲永还是想要定个日期,要不然这不清不楚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孟青萍很豪迈地一挥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一个姑娘家家的,都不在乎,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我怕什么?我怕的东西多了,怕两位夫人的误解,怕你这一堆的“宠物”误伤了他人,怕自己吃不到羊肉还惹一身膻。当然,这话不能明说,哪怕只是在心里想想,方仲永都觉得很羞耻,阿弥陀你的佛,罪过,罪过啊! 心里百般念头,化成一句话:“官家赐予的田庄就在城外,我嫌小,就花了钱和你惠子姐姐的嫁妆调成一块儿。景致虽好,却一直无人打理。你要是不嫌弃,可暂住农庄,一应物事开销与侯府无异。” 孟青萍瞪大了原本就很大的眼睛,只见一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方大哥,你不喜欢我了吗?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方仲永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就是个戏精加人来疯,你越是理她,她就越来劲,俗称入戏。方仲永也不安慰,就那样看着那滴泪珠转啊转啊。你还别说,眼睛还挺漂亮,几乎可以和惠子的一笑就如一轮弯月的眼睛媲美了。 那滴泪珠,最终也没有落下来。孟青萍毕竟道行尚浅,离影帝还有些差距,小鲜肉的颜值,拼演技怎么拼得过老戏骨? 孟青萍一跺脚:“走就走!谁稀罕在你这破侯府待着!”噔噔噔跑到屋里,抱出两块木板往方仲永怀里一塞,“我哥说了,当年承你恩惠良多,这样东西,算是报答你了。我们兄妹孤苦伶仃,身无长物,只有这样东西了。你可千万不要嫌弃才是。”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你们俩有心了。其实说不上什么恩惠不恩惠,也是咱们的缘分。”方仲永笑着接过来,随手翻转过来仔细鉴赏:“东西不错,看材质应该是上好的桐木制成,有百余年了吧!包浆浑厚,定然是被经常赏玩。书法也不错,虽然有些绵软,却也尽得柔美之神韵。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这可是名联啊!新年,佳节,卧槽!”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孟昶亲书,号称中国第一幅对联的真迹无疑!这东西不是应该在皇宫里吗,啥时候成了孟家的珍藏? “还说你不是蜀国余孽,来人啊!把这娇滴滴的余孽拿下,送进屋里好生看管。折大你个蠢货,就不能温柔点?掉了一根头发,本侯爷弄死你!”方仲永有些着急了。 你要说立下大功,找赵祯指明要某一样东西,估计也没什么大事。可你这是偷啊,不对,是明抢啊! 估计赵祯知道了,肯定这样想:方仲永恁个龟孙,恁把朕的皇宫看成啥了?想要啥,就自己个儿去拿啥。朕的脑袋不赖,恁要不要啊? 方仲永质问拿着一根头发比划的孟青萍:“孟锐呢?你让他给我滚出来!我倒要看看,这几年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居然想到恩将仇报,费尽心力地嫁祸于我?” 孟青萍哭了,这次是真哭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方大哥,我们真没想着害你!我知道,你对我们的身份一直有所怀疑,哥哥就想着送你一件礼物,既能感谢你,也能让你明白我们的心意。你从西北大胜而归,赵祯枉称仁慈之名,却来了个明升暗降。哥哥心有不甘,就想着去宫中取一件东西送给方大哥。听闻方大哥在金溪的时候,就曾手书此联,以为甚美,哥哥就取了这么个东西。” “美的东西多了,你都能拿得到吗?我还觉得官家的皇冠不错呢?” 一句气话,孟青萍还当了真了:“仔细谋划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这中二少年怎么就不能好好交流呢?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儿吗? “孟锐干啥去了?怎么还不出来?” “哥哥真没在这儿。他把东西丢下,就连夜出城了,说是有人在追踪他,不想给方大哥惹麻烦。” “已经够麻烦了。成了,你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孟锐。他一个人在外面瞎胡闹,我不太放心。你这两天先别出门,我想办法把事情平了。”方仲永黑涩会老大附身,豪气干云。 老大身边自然要有美女,孟青萍挣脱了折大并不存在的绑缚,跑到方仲永身边,“啵”了一下,还准备给方仲永来个大大的拥抱。 方仲永急忙闪开:“控制一下你的情绪,我受不了这刺激!” 方仲永受不了,有人受得了。比如说,正在房顶上蹲着扮演鸟人的菊先生。 那老东西也不知道在房顶蹲了多久,挥动大袖,如一只大号的公鸡,呼啦啦就飞了下来。口中还不停念叨着“喔喔喔”,好吧,没这么贱,人家的咒语是:“妖孽,哪里走?” 孟青萍根本不怕,往方仲永身后一缩:“哥哥救我!” 这是自己的《西游释厄传》太火爆了,大家都不说人话了吗?自己是不是很像那个糊涂的唐僧,老是充当妖精的保护伞?你还别说,这个妖精长得还是很不错的。妖精估计长得都不赖,要不然唐僧怎么会那么都怜香惜玉呢? 呃,想岔劈了。咱可不是唐僧那糊涂虫,怎么会被区区美色所迷惑。方仲永大喝一声:“找死!”把手里的文物当成武器就扔了出去。 那只老公鸡,好吧,是大内供奉菊先生,哪里知道那是自己苦苦追寻的宝物,猛然一掌拍去。木质的对联,哪里经得起大内老妖精的全力一击,顿时化成碎屑,漫天飞舞。那作为蜀国文明最后见证的文物,就这样毁于他手。 方仲永一拍手,回身对孟青萍笑道:“这不就解决了?” 孟青萍从小魔女又变成了迷妹:“你好厉害哟!” 菊先生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苦苦追寻的宝物就这么毁在自己手里了?回去怎么交代?我是谁?我该怎么办? 方仲永也觉得过于欺负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太监,似乎不太合适,很贴心地给出了合理的解决办法:“我不管你是哪路牛鬼蛇神,想在我这里撒野,只怕你没那个本事!回去跟你的主子说,贼人把宝物毁坏了,你在抢救宝物的过程中,贼人逃脱了。大家都轻松,你意下如何?” 菊先生可能是在宫里待久了,很不适应这种玩法:“行吗?” “怎么不行。要不然呢?你说自己把宝物弄坏了,方仲永包庇了贼人。咱俩一起死,多不划算。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第一六七章 潜龙在渊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六七章  潜龙在渊 菊先生半信半疑,思量了好大会儿,才决定采纳方仲永的建议,挥一挥衣袖,带走了一地的碎木片,还不忘保持自己的高人风范,跳上房顶而去。 不知道是腿脚不太灵便,还是侯府建筑的质量太差,居然还踩坏了几片瓦。 方仲永砸吧砸吧嘴:“死太监的素质真差,你们可不能学他哟!” 这时候,另一个死太监陈琳说话了:“方仲永你个死猴子,就知道欺负老实人!菊先生久在深宫,不善交际。你这一下子,可能会逼死他的。” 方仲永其实早就看到了陈琳。你还假装隐身娃,宝葫芦带了吗? “不至于吧?大不了实话实说,堂堂供奉,还能担不起这点小事儿?”方仲永再次砸吧砸吧嘴。 “小事儿?”陈琳生气了,后果却不怎么严重,“你狂妄自大,派人潜入内廷,欲行不轨之事。窃得宝物后,恐事情败露,又嫁祸于人,罪该万死!” 最看不惯陈琳动不动就乱扣帽子,我还潜入内廷,欲行不轨?你怎么不说,我要刺王杀驾,谋朝篡位呢? “说吧,又想让我干什么?先说好,违法乱纪的事儿,我可不干。咱是大大的好人,良民!” 陈琳冷笑一声:“你要是良民,元昊都能算好人,你信不信?” 方仲永以冷笑对冷笑:“有事儿说事儿,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明着告诉你,别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就这点小事儿,顶多就是个罚俸,降职罢官都不够!” “可大可小!”陈琳还要再死撑一会儿,见吓不住方仲永,只得改口,“你这一屋子的妖魔鬼怪,就不怕惹出大事来?就不能往城外安置一下,也好金屋藏娇嘛!” 和一个太监,讨论金屋藏娇的问题,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再说了,就陈琳那个老鬼,死抠死抠的,会好心给咱建个金屋藏小美人…… 啊呸,就没有小美人,就没想着建什么金屋,这死太监果然不是好人啊!要不是考虑着,真把陈琳弄死了,赵祯得让自己偿命,老早就把他给弄死了。 陈琳四处看了看,低声说道:“侯爷,借一步说话。” 方仲永一挥手,折大等闲杂人等都退下了。 孟青萍还要撒娇,陈琳小眯缝眼一瞪:“别给你家侯爷找麻烦!” 孟青萍撅着可爱的小嘴扭啊扭啊很可爱地走了,方仲永撇撇嘴:“说吧,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 “你知道赵宗实吗?” “赵忠祥、陈忠实我倒是知道,赵忠实是谁,很厉害吗?” “休得胡言。”陈琳难得正经了起来,“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前几年接进宫里抚养的濮王第十三子。” “知道啊!不过没见过。我很有必要认识他吗?”方仲永在装傻充愣。 说句丢身份的话,方仲永其实很想认识赵曙,呃,现在还叫赵宗实。 那是谁?那可是未来的宋英宗。宋英宗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只在位五年就挂了。关键是他有个儿子宋神宗,在位十八年。 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八年可以挥霍呢? 可要是现在就着急忙慌地去抱赵宗实的大腿,还真不敢。无他,因为赵祯这个家伙的命很长,甚至可以说很长很长。 有看官就说了,虾扯蛋吧!只活了五十四岁的赵祯,算长寿? 长寿算不上,可人家在位的时间长呀。在位四十二年,人生又有多少个四十二年可以挥霍呢? “嘿!醒醒!在想什么呢?”陈琳那个狗东西,根本不给方仲永伤春悲秋的机会,“说好了啊!三天后你到城外农庄游玩,探一探赵忠实的底。放心,不白叫你干活,你私取大内藏品一事,老夫就替你担着了。”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我不想去,可以吗?” 理由很欠打,你却不能真打。 以陈琳那小心眼,这边吃了亏,那边就会跑回去向他的主子告状:皇上,方仲永欺负人家了,你要替我报仇哟…… 就算陈琳没这么恶心,这所谓的探一探赵忠实的底,恐怕也不是陈琳的主意,指不定是哪个号称仁慈的家伙派来的。咱还是当一回枪手,呃不,是老老实实被人当一回枪使吧。 看陈琳要走,方仲永很不放心地问道:“我怎么能碰上赵宗实?又该怎么试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琳很是莫测高深,只差没有抚须微笑了。 方仲永却不愿意白白地被忽悠:“熊孩子可不好打交道,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别打死了就行!”陈琳扔下这一句极不负责任的话,飘然而去。 碍事的人走了,一帮子亲信又都围了上来。其实都没走远,都在偷听着呢! 孟青萍就算再傻,也该知道赵宗实是谁了,很是担心:“方大哥,是不是我连累你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现在就去开封府自首,他们就没有机会逼迫你了!” 方仲永摇摇头:“就算你现在去自首,内府根本不会承认丢了东西。想安到你头上的活计,怎么着你都跑不掉。去吧公孙先生和忠叔请过来,我有事要安排。” 难得见向来自诩智珠在握的侯爷这么慎重,众人都知道有大事了,有嘴快的都跑去告诉二位夫人了。 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晏溶月与王凌薇,方仲永不得不说实话:“事情其实不大,只是我自己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赵宗实。” 晏溶月是知道曹皇后怀孕的事的,她的想法是,估计赵忠实是要凉凉了,跟他那倒霉的老爹一样。 当年真宗皇帝子嗣艰难,五子俱都夭折,便把濮王赵允让接入宫中抚养,以备膝下无子时继承大统。可赵祯出生了、顺利长大了,赵允让就被放回家了,失去了荣登大宝的机会。 命运就是这么的操蛋,先玩弄了赵允让,又要玩弄他的儿子。 赵祯的三个儿子也夭折了,太后就决定,把很能生儿子的赵允让的第十三个儿子赵宗实接进宫里抚养。本想着这次总该有机会了吧,可恨那曹氏居然怀孕了,而且怀的还是个儿子。最最可恨的是,据内幕消息,曹皇后身康体健,脉象强劲有力,母子俱都健康无比。 照这样下去,赵宗实铁定是没戏了。 对晏溶月的说法,方仲永的评价是:“妇人之见!” 王凌薇不乐意了:“你给我说清楚,姐姐说的这么有道理,怎么就妇人之见了?” 方仲永能怎么解释?他敢说还没有出生的赵昕活不过五岁,赵祯驾崩之后的二十多年都是赵忠实和他儿子赵顼的天下? 赵祯非把他弄进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当研究对象不可,而且还是那种切碎了研究的对象。不能说啊! 那就拣能说的说两句吧! “二位夫人放心,为夫已有定计,管保我方家无灾无难,富贵绵长。” 方仲永有定计吗?屁个定计,不过是为了安定家人的心态而已。 男人嘛,在外面被人家打得跟三孙子似的,回到家也得吹嘘自己是多么得勇猛,把对手打得满地找牙。 公孙策来了,请入书房叙话。 总领生意的忠叔来了,也请入书房叙话。 甚至是一直玩鸽子当透明人的韩玲儿来了,也被请入了书房叙话。 书房里的场景是这样的: 方仲永简要介绍了当前面临的困境之后,狗头军师公孙策率先发言:“如果真如侯爷所说,此为进退维谷之局也。可有破局之法?” 忠叔仗着自己是老资格,很不客气:“公孙先生,侯爷是让你想破局的法子,不是让你提问的,好吧?” 公孙策被打击了,也不恼怒,躬身一礼道:“忠叔教训的是!只是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是想不出怎么解决?” 小丫头韩玲儿,呃,好像十五六了,是个大姑娘了,说话就直白多了:“义父但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哟!被个小丫头抢了风头,弄得咱们跟贪生怕死的一样,要搞事情呀!我们也要赴汤蹈火,也要在所不辞。 方仲永急忙阻止了大家争着去死的愿望:“没那么严重,不过是未雨绸缪,给自己提前铺好后路罢了。你们三个是我最信任的人,又各执掌一个方面。 鸿轩,你仔细整理来往文书,凡是有可能引起忌讳的,一律处理干净,不可授人以柄。包括钱粮账册等等,一定要做好手尾。 忠叔,在我微末之时,你就一直尽心尽力。年过五旬,仍然在外奔波,我心里很是感激和愧疚。但仍然要麻烦你再辛苦一段日子,把所有的产业、铺户都改换成与我们无关的人的名字。注意,要慢慢来,不能被人察觉了。 玲儿,你一向负责暗堂和来往消息。我要你做到两件事,一是完成对暗堂势力的整合,我已经派人通知林儿回来了。你们姐弟俩一定要保证,无论在任何情形下,我们家都能够安然撤退。第二件事,就是大量储备、制造霹雳火球及猛火油。务必做到一击必杀,挡我者死!” 说着,方仲永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一掌挥出,房门炸裂。 看方仲永的安排,简直就是要造反,公孙策惊呆了:“侯爷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方仲永长叹一声:“日后,你们就明白了。” 第一六八章 我的师兄不是人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六八章  我的师兄不是人 三天后,据黄历说,这是个很吉利的日子,利见大人。 在这么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方仲永带着几个小伙伴去城外的农庄踏青,顺便见一见那个所谓的“大人”。为了不横生枝节,老婆孩子是一个都没带,团伙的核心成员也没带,就带着一个孟青萍跟折大几个狗腿子。 堂堂侯爷出城游玩,不带个美女岂不很丢面子? 方仲永还想着,如果能够顺利地把赵忠实解决了,就把孟青萍安排在农庄算了。金屋藏娇也罢,吃干净抹嘴,啊呸,谁吃了?人家是那样的人吗? 一路是招摇过市,神憎鬼厌。全然不顾街头的行人,一通横冲直撞,换来叫骂声与烂菜无数。 就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让大家都知道风流才子方仲永,方侯爷要去城外游玩,说不定有佳作问世,好期待哟! 折大等人骑着高头大马,腰挎佩刀,配合着一脸的疤痕,浑身的杀气,神鬼都躲了起来,不敢再憎厌了。 好家伙,这是要造反,还是要灭谁满门? 守门的兵丁碍于职责所在,不得不壮着胆子上前查探:“未知是哪位贵人,出城有何公干?” 折大眼一瞪:“瞎啊!看不见侯爷的旗号吗?”还很嘚瑟地用手一指,自己刚认全的“钦赐开国侯”的旗牌。 李二就稳当多了:“劳烦动问。我家侯爷听闻,近日有宵小在钦赐的农庄闹事,特去查看一二。还请各位仔细搜检一下,免得夹带了什么违禁品。” 方仲永适时地从马车里露了一下脸,证明自己是自己。 话说在汴梁,不认识方仲永的那张脸的人还真不多。 城门官也是方仲永的粉丝,虽然是不怎么铁的那种,但起码还是认识。就算不认识,也没关系,量来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不会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冒充侯爷。那要是被逮着了,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一点头,一哈腰,城门官笑脸相送:“不敢,不敢!您走好,不送。” 这帮人像送瘟神一样,把一看就不像好人的方仲永一行送出城去。旁边的人有不认识方仲永的,很是奇怪一向很有点嚣张的城门官怎么变得这么和气了? “你知道个屁!”城门官并没有变和蔼,“你知道那是谁吗?你个土鳖!刚从乡下来的吧。” 没办法,就像帝都人看谁都是屁民,魔都人看谁都是穷鬼一样,汴梁人做为整个大宋最富裕、最繁华的首善之区,傲气一点是可以原谅的嘛! 对别人傲气,方仲永可以理解,身份不一样嘛。可眼前的几个花胳膊,冒充什么大尾巴狼,挡住了去路,说是有贵人在前方歇息,怕世俗之人扰乱心智。 折老大贱兮兮地说道:“侯爷,他敢偷您的词儿!要不要揍他?” 能把自己对陈琳的戏言,这么堂而皇之地搬出来,又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对正版挑衅,大概就是那正主了。 方仲永微微一笑,对一直在马车里静坐的一名正太说道:“师弟,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那小正太不是别人,正是几年未见的张三丰。方仲永正愁对那赵宗实无计可施之时,随师父游历数年的张三丰好死不死地送上门来了。 问他火龙真人去哪了,说不知道。就知道那不靠谱的师父忽然心有所感,只留下一首偈语:道号偶同郑火龙,姓名隐在太虚中。自从度得三丰后,归到蓬莱弱水东。 另又附上便条一张,说他欲前往东瀛之东,看一看天之尽头,与三丰的缘分已尽,剩下的就看三丰自己的缘法了。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任你再道法精深,武功盖世——这时候的张三丰是不是像后来那么牛叉,只怕还存疑——终究是缺少为人处世的经验。好在,火龙这不靠谱的师父,终于靠谱了一回,不再说的云山雾罩,直白地来了一句,投奔你那不靠谱的师兄即可,你的将来都在他身上。 听张三丰介绍完,再看着那原本眉清目秀的小正太弄得脏兮兮地和叫花子一样,方仲永恨不得痛骂火龙那家伙一顿。考虑到自己估计打不过他,辱骂师叔也有失自己文人雅士的身份,只得作罢。 这不,在把张三丰好好洗刷刷一番之后,方仲永就带着小正太出来游玩,顺便以正太对正太,妖孽对妖孽。 赵忠实是不是妖孽,暂时还看不出来,但张三丰,无论是野史传说还是正史记载,都是标准的妖孽。民间传说中张三丰前前后后活了五百多年,这就是个老妖精啊! 老妖精,呃不,现在还是小正太的张三丰烦得不得了。 倒不是烦方仲永师兄交付的任务,赵宗实再厉害还能比师父厉害?不是我吹,随师父闯荡江湖多年,就没有见过一个能打的。 师兄也真是的,官当得越大,胆子反而越来越小。虽然师兄的武功比我差那么一点点,但也不至于连个小屁孩都打不过吧?真是个可笑的师兄。 张三丰烦的是马车里坐的另外一只妖精,女妖精孟青萍。大家同是妖孽,你玩你的毒虫,我修炼我的道法,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岂不妙哉? 你这一路上又是捏,又是抓的,想做什么?放几个小虫也无所谓,反正和师父没少吃这些东西,生的虽然味道不太好,却也颇有野趣。你那又是捏脸,又是抓胸的,做乜么? 不好,那只长相妖冶的妖精的手又伸过来了,还是往下三路招呼,更在同时,放出了她的本命蛇小青。这是要玩死我的节奏吗? 张三丰一掌拍开孟青萍意怀不轨的手,再用袍袖一抽,那“小青”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嘴里更是冷冷说道:“嫂嫂,请自重!” 听到“嫂嫂”的称呼,孟青萍也不惹事了,自己的宠物生死不知也不生气了。轻咳一声,孟青萍整理一下衣着,嘴岔子都要裂到耳朵后面了:“讨厌啦!人家还是没出阁的大姑娘,连个婆家都没有,怎么能叫人家嫂嫂呢?方大哥,你说是吧?” 方仲永苦笑一声:“三丰,你还是叫青萍姐姐吧!” 张三丰刚要领命,孟青萍眼一瞪,手作势一抓。张三丰就秒怂了,老老实实地又叫了声嫂嫂。 看着这么脓包的张三丰,方仲永是气不打一处来:“就你这个死样子,还敢说要干翻赵宗实,你知道他的厉害吗?” “莫非他道法高深,武艺通玄?” “手无缚鸡之力。” “哦,那莫非他是天选之人,气运滔天?” “呃,确实是气运很强,不过不长,也就五年吧!” 张三丰一听,傲然一笑:“区区五年的气运,就算他再大的运气,又能如何?师父神游天外之时,早已为我看过运数,说我气运绵泽数百年。哈哈,区区五年,有何惧哉?” 张三丰刚吹完牛,猛然想起一事:“不对!师父说你来处诡异,去处渺茫,非人力所能一窥。小小顽童,你岂会怕他?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方仲永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让一个孩子替自己顶雷,好像容易遭雷劈啊!决定说点实话,免得惹来天雷滚滚。 他压低了嗓门,很诡异地说道:“我也随师父学过观人之法,如果我没看错,赵宗实有九五之相。” 九五之相,那就是皇帝啊!五年的皇帝,也得罪不起啊! 为了保持自己忠厚善良的师兄形象,方仲永继续说实话:“再下一任的皇帝,应该是他儿子,在位十八年。” 张三丰差一点哭了:“你果然不是一个人!” 第一六九章 别怕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六九章  别怕 你不是一个人,有多种断句和重点词。方仲永的理解是,张三丰强调的是“一个”,大意是说自己并不孤单,不用害怕。他张三丰一定会拼尽全力,誓死保卫师兄和师兄的夫人们,并愿意为之付出所有。 好孩子呀!怪不得将来能够一个人力战六大门派,护着张无忌。 方仲永非常感动,拉着张三丰的手说道:“师弟厚意,为兄感激不尽。现在正主已经出现了,全靠师弟了!去吧!”一用力,就把张三丰从马车里给扔了出去。 以张三丰的身手,自然不会被摔个狗吃屎,稍一扭身就稳稳落地,就恰好落在那几个花胳膊面前。 何谓花胳膊?大体上是说,他们的胳膊上纹满了各种凶神恶煞的纹身,比如带鱼、哈士奇、HelloKitty什么的。以表示自己很可爱,属于萌族。 如梁山好汉九纹龙史进,就是以身上的图案为绰号。得亏史进身上纹的是龙,要是弄两条带鱼,说不定就得叫“二带鱼”史进了。 张三丰才不在乎他们纹的到底是什么,因为在他的眼里,眼前这帮花胳膊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坏人”,而且还都是战五渣的坏人。 这些战五渣的坏人,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性为坏人了,还都在笑嘻嘻地看着从马车而降的小正太。 哟呵,这个孩子长得可真俊啊!唇红齿白,器宇不凡,稍加培养,卖入南风馆,钞票大大滴啊! 一个纹着两条带鱼玩球的家伙笑道:“小郎君,你是谁家的书童?可愿意随爷们到个好去处玩耍?” “我乃开国侯、鸿胪寺卿方仲永的……” 张三丰话未说完,那疑似带头大哥的家伙就狂笑起来:“原来是个空头侯爷啊!不妨事!后面的官衔你也不用说了,说了我也记不住。你跟你家主人说一声,就说右羽林军大将军、宜州刺史、官家赐名讳宗实,看上你了。量你家主人也不敢不允!” “可是赵宗实?” “大胆!”花胳膊们见这无知小儿居然敢直呼他们主子的名讳,不由大怒。纷纷捋胳膊、解扣子,准备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毛孩子一个教训,顺便秀一下自己健硕的肌肉。 花胳膊毕竟不是武林高手,使用的拳脚也不过是“黑虎掏心”、“猴子偷桃”之类的粗浅招式,哪里是张三丰的对手。根本不见张三丰如何动作,宛如闲庭信步一般,这边一推,那边一扭,花胳膊们就倒了一地。 那毫无多余的动作,那飘逸的身姿,看得吃瓜群众们口水落了一地。 孟青萍想到自己对张三丰的种种“猥亵”和“威胁”,不由害怕地偎到了方仲永的怀里:“方大哥,你师弟好厉害呀!人家怕怕!” 方仲永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推开美人:“不怕!他不敢怎么着你的。” 话是这么说,方仲永的心里也虚。 宝来天君这是藏私了啊!一定是他藏私了,否则都是同门师兄弟,不可能自己的战力跟张三丰差那么多!想起自己像牛车一样,提前运功半天才能发出致命一击。这就是液体燃料加注跟固体燃料移动发射的差距啊! 躺在地上带头大哥看着自己的兄弟们也躺了一地,恶向胆边生,从怀里掏出一包石灰,扬手洒去。 方仲永正待出声示警,张三丰却是早有防备,袍袖一甩,将石灰扇向一边,接着欺身向前,作势一掌拍出,就要结果了那厮的性命。 “手下留人!”方仲永惊呼。 来之前,皇军,啊呸,是陈琳那个狗腿子就说了,不能出人命。真要是打死了人,只怕会平生波澜,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手下留人!”一个稚嫩的声音同时发出,内容惊人的一致,属于同款。 方仲永一看,笑了。 打狗看主人,意思是把狗打了,就能看见主人了。把这帮莫名其妙的花胳膊打了,他们的主人赵宗实自然就会出现了。 别看赵宗实不到十岁,气派却是非凡,说起话来也是很符合他十三姨,呃不,是濮王十三王子的身份:“你是何人,竟敢无故殴打良善百姓?” 据说,赵宗实的老爹曾经梦见两条龙与太阳一起坠落,就用衣服接着。到赵宗实出生的时候,红光照遍居室,有人看见黄龙在红光中游动。 这个“有人”,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居然和方仲永一样能未卜先知,知道将来赵宗实一定会继承帝位,他的儿子赵顼(宋神宗)也能当皇帝,厉害啊! 如果真有这么个人,方仲永倒是很想认识一下,顺便探讨一下是蓝翔技校与塔沟少**校谁更厉害的问题。可惜的是,这位“有人”始终没有露面,缘悭一面啊! 但不管是后人的牵强附会,还是当时人的溜须拍马,赵宗实确实跟赵祯有点不一样,起码生的儿子很健康,四个儿子也只夭折了一个。看来是继承了他老爹赵允让的遗传基因,好生养。 他爹有多好生养呢?共计生了二十二个儿子,宋史里面详细列传的就有十个。女儿最少也有十八个,多的不好确定。难怪史书对赵允让的评价是“天资雄厚”,这哪里是一个“雄厚”可以概括的?假以时日,赵允让一个人就能创造一个种族,比如和族? 赵宗实也不愧是王子,小小年纪就深谙政治之道。一上来就先声夺人。“无故”是为了说明敌方的跋扈,“殴打”点明了事情为刑事案件,殴打“良善百姓”就更厉害了。 什么人才会欺压良善百姓呢?只有坏人,而且还是很坏的坏人。 虽然赵宗实年纪还小,没有骑着白马。但年纪再小,他也是王子,也是宗室,还是负责把宗室填充更实在一些的宗实。不好得罪啊! 方仲永这个侯爷的爵位,在小王子面前是屁都不是。好在还有个鸿胪寺卿的身份可用,也不用太过卑躬屈膝,谗言媚上。 方仲永微微一笑:“在下方仲永。贵仆肆意谩骂,并意图拐卖在下的师弟,是以才小惩大诫,教训了一下而已。” 折大等人对自己的侯爷在睁眼说瞎话方面的造诣,非常得佩服。这叫教训了一下吗?还而已?要是不而已,是不是都得像自己在军阵上砍得一块一块的? 方仲永自以为很帅气的一笑,不仅一点都不倾城,甚至连小王子的一句话都没捞着。 赵宗实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有方仲永这个路人甲的存在,就接着质问起张三丰来:“你个江湖草莽,见了本刺史为何不拜?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这句话有陷阱!老赵家的人,真是没一个简单的。 要是一般的纨绔或者是江湖匪类,说不定就要中了赵宗实的陷阱,张口就会说出“我就是王法”的浑话。 你是王法,俺们老赵家算什么? 赵宗实分分钟就会让你知道,到底谁才是正版的王法。杀头不至于,抓进开封府吃一顿板子,肯定是少不了的。 张三丰是什么人?活了上百岁都没被别人搞死的人精,岂会被这明显的圈套给圈住了?张三丰整一整头上的道冠——刚才在打斗的时候弄得有点歪,影响形象——再一甩道袍:“贫道乃方外之人,不受世俗之礼束缚。” “方外人就不受王法管辖了吗?你是哪个道观的,住持是谁?” 说到出身,张三丰就嘚瑟起来了:“家师火龙真人,师伯宝来天君,师叔魏离子,皆是陈抟老祖座下。” 张三丰现在没什么名气,他的师父、师伯、师叔可是名气大大的,收获全国的粉丝无数,风头隐隐盖过龙虎山大真人。至于陈抟老祖,那是神仙,咱这世俗之人就别痴心妄想 只不过这三位逼格太高,不常在人间行走,就是以清谈机变出名的魏离子,也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想见就能见的。很不幸,赵宗实就属于阿猫阿狗那一类的。 听说有超级大boss的弟子在现场,观众们的热情瞬间被点燃了,纷纷围上来要签名?没那么夸张,但对张三丰的好感度是蹭蹭地狂飙。捎带脚的,对路人甲方仲永也给了一点笑容。 虽然方仲永一再解释,说自己是宝来天君的弟子,赵宗实是根本不信。你的道袍呢?你什么时候有机会修炼了?别以为本王子不知道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滚一边去,你个伪道士! 相比较而言,孟青萍就可爱多了,因为她这时候准备放出自己的“宠物”,去和赵宗实亲近一下,替方仲永报被无视之仇。 被方仲永劝阻了。咱是个虚怀若谷的人,怎么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呢?万一咬伤了,最终不治而亡了,全家都得提前跑路了。 第一七零章 备胎的出路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七零章  备胎的出路 俗话说,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虽然赵宗实并没有吃亏,更没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敢放出毒虫,意图谋杀他。但作为赵允让最疼爱的儿子,也是寄托着赵允让的愿望的赵宗实,可不敢让闲杂人等祸祸了。 别说祸祸了,就是掉一根头发,老赵就要心疼半天。 儿子,爸爸没有完成的心愿,都在你身上了!你可要坚持住,只要你那个皇帝叔叔没有xx,或者是xx不幸xx了,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你。 相信赵允让在心里不止一回期盼老天开眼,早一天收了赵祯和他的已出生和未出生的儿子们,好让自己的儿子上位,自己也能在百年之后入住巩县的皇陵。 作为老赵家最后的希望,赵允让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是百般呵护,百般教育。 吃的不是最好的,穿得一定要朴素,对待师长一定要有礼貌,对待下属也要和气仁慈,一定要把“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这九科,门门评A。B不行,C就更不用提了!你只喜欢A!记住了吗? 有看官说了,刚才赵宗实的表现不是很好呀!丝毫看不见君子的仁恕之道,难道他考试抄袭了? 考试是不是抄袭,咱不知道。可一个孩子,真得能体会到“君子”的含义吗?应付大人的监督,只怕才是真的。 赵允让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家长,一个关心孩子成长的家长,始终在注意着自己宝贝儿子的一举一动。 儿子今天莫名其妙地出游,又莫名其妙地与人发生争执,更莫名其妙地吃了亏,而且还与那来历不明的野道士加了好友。这还是那个恪守君子之道,处处把礼仪放在第一位的乖儿子吗? 那些江湖术士,最喜欢故弄玄虚,诱骗权贵,以期求得虚名实利。看似无比脱俗,实则最是俗气。 就像眼前的这个所谓火龙真人的弟子张三丰,小小年纪就争勇斗狠,油腔滑调。虽然长着一副好皮囊,却更加地惹人生厌。这不,仅仅认识了一天,宗实那个乖孩子就不乖了,非要闹腾着请张三丰到王府讲经论道。 一个毛孩子,即便是师出名门,又有多少感悟?他来王府论道?还不是打秋风来了! 不过,要是他师父来了,那小王就,赶紧开中门迎接啊!不然的话,非被天下人笑话死不可! 好在赵允让爱子心切,最终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张三丰上门。他也想看看,被儿子赞不绝口的世外高人的弟子究竟有多少真才实学。 不成想,张三丰来了,他那个挂名的师兄方仲永也来了。你个瓜娃子,就不知道藩王私自结交大臣是大忌吗?虽然你算不上什么大的臣,可好歹也是四品的官员了,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啊! 方仲永其实也很想矜持一下,扭捏一下,也好谈价钱不是?结果当晚,陈琳就对方仲永,特别是对他的师弟张三丰的表现大加赞赏。当然,只是口头称赞了一下,什么东西都没有赏,还很不要脸地安排了下一步的工作:去王府赴宴。 赴宴咱不怕,大不了放开吃,饭来张口,菜来张口,酒来张口。剑来?死去! 可濮王府的管事的一句话,就把方仲永吃大户的想法给浇灭了:“王爷说,小王不敢与朝中重臣私下往来,恐生猜疑。小真人自当延为上宾,好生招待,方大人嘛,就恕不远送了。” 方仲永其实很想说,我不是私自来的,我是陈琳和他背后的那个很仁慈的家伙派来的救兵。张了张嘴,又合上了。没办法,不敢说啊! 方仲永想了想,找门房要了纸笔,信手写下“货殖天下”四个字,递给管事的:“你把这张纸交给王爷,他要是不明白,本官立马就走。” 管事地颠颠地跑到内府,把纸条交给了正在看儿子跟张三丰玩耍的濮王。 你还别说,张三丰还真是耐看,属于越看越可爱的那种。尽管比赵宗实大两岁,但体貌端庄,不似那些文人一般虚伪造作,也没有那些江湖草莽的粗俗。反而很有些飘逸出尘,不愧是高人子弟啊!就是不一样! 更难得的是,张三丰并没有如一般的江湖术士一样,满口谁也听不懂的职业术语,反而很亲和。说起养生之道,也是娓娓动听,深入浅出。 赵允让只是简单一听,就觉得受益匪浅,招待的规格也提高了不少。出于私心作怪,秉承着法不传六耳的先贤教训,赵允让把许多的闲人都赶了出去。听到妙处,把几个伺候的也给赶了出去,自己动手给张三丰斟茶倒水,那叫一个殷勤。 没办法,作为一个学生家长,最担忧的除了孩子的学习成绩,就是孩子的身体健康了。赵宗实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虽不至于是个“多愁多病身”,却也是小病不断,属于天生免疫力比较低的那种。 听张三丰讲述道家吐纳养生之法,那简直是如闻仙音,如听天籁。只有赵宗实从简单易学的调息学起,何愁不能把宗室真正地充实起来。 要不是考虑到,张三丰年纪太小,赵允让都打算跟他探讨一下房中术。虽说本王天资雄厚,奈何府中妃嫔甚多,咱也不能厚此薄彼啊! 就在赵允让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打算拉下脸来求一“常胜不败”之法时,那个该死的管事进来了,还把方仲永的纸条递上了。 赵允让也是饱读过几天诗书的,自然对这粗浅的把戏洞若观火:“货殖一词出自太史公《货殖列传》,书中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方仲永是要考校本王吗?” 管事的看出了主子的不耐烦,解释道:“那人说了,您要是不明白,他立马就走!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有什么深意?不过是纵横家的计俩而已!不见!”赵允让嘴里还不停地叨念,自嘲不已“天下,天下?天下与我有何干?” 正要继续充当小二,好从张三丰嘴里套出些房中秘术来,忽然想起一事,急忙喝到:“回来!请方大人湖心亭品茶,上大龙团!本王随后就到。” 赵允让也顾不得房子里的那些事儿了,急匆匆换下常服,寻了件道袍匆忙穿上,到了湖心亭。 湖心亭,顾名思义是在湖心的亭子,只要阻断了通路,正好可以说一些不适合被人知道的秘密,大幂幂! 赵允让到的时候,方仲永已经是自斟自饮起了大龙团茶。你还别说,这皇家专用的茶,味道还是不错的,几乎和高档的普洱相媲美了。 “好茶啊!”方仲永不仅赞叹了一声。 赵允让正好接上:“方大人若是喜欢,小王这儿还有些,可赠与方大人。” “无功不受禄。得王爷赐下一杯香茶,已是僭越了,岂敢再奢求其他?” 赵允让也不在二斤茶叶的事情上多纠缠,径直问道:“方大人可有以教我?” “王爷有志于天下乎?”方仲永也懒得猜谜语。大家都很忙的,好不好,孟青萍那个小妮子就对把她一个人安置在农庄很生气。口口声声说方仲永是“有了新欢忘旧人”,是陈世美。 “呵呵。” “天下不止一个皇帝,获得帝位的办法也不只是继承或杀戮。” “呵呵。” “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我只问你,想不想当皇帝?” 你这回一次呵呵就算了,次次都这样,什么意思?看不起谁呢?要不是考虑到你儿子、孙子将来可能要当皇帝,你以为我这大忙人会来你这破地方,跟你瞎白活? “你究竟是谁派来的,处处试探本王?就不怕本王治你个谋逆之罪?” 好不容易不呵呵了,改举报了! 方仲永也懒得解释:“就你这脑子怎么能生出那么多儿子的?一般人有这个胆子吗?”说完,竖起食指往天上一指,赠送一个苦笑。 赵允让其实不是傻子,不过是装傻而已。对于偶遇、巧合、王八之气什么的,是压根不信。昨天,他大概心里就有点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见方仲永把话挑明,赵允让长叹一声:“最是无情帝王家。我父子二人相继沦为笑柄,难道官家还嫌不够吗?” “不够,当然不够!” 方仲永虽然没有当备胎的经验,前世是没资格当备胎,现在嘛,只发愁车太多,自己一个轱辘不够用的。但看着赵允让父子轮流当备胎,实在是让人不忍心看笑话。 赵允让还好一些,备胎时间短,受伤害的程度不深。可怜的娃赵宗实,一直当了三十年的备胎。以至于,直到赵祯快挂了的时候,儿子都已经二十的赵宗实很淡定地对手下说:“把我的房屋收拾干净,我进宫看看。等官家生了儿子,我还要回来住的。” 其中的辛酸、无奈以及夹杂着的一丝丝愤恨,各位看官,您是不是感同身受呢? 那么问题来了,备胎除了等着正胎(好像没这个说法,胡渣渣的新词汇)爆了,然后换上,就真的没有别的出路了吗? 不一定吧! 世界这么大,你就不想出去看看吗? 赵允让一脸懵逼:“上哪儿?你想放逐本王吗?” 无知的古人真得很难打交道,我是这个意思吗?明明是要劝你另辟蹊径,从其他方面为赵氏集团添砖加瓦,再立新功啊? “明明是谁?”赵允让求知欲很强,很有十万个为什么的意思。 轮到方仲永一脸问号了,古人有这么蠢吗?还是我说的是英哥利是,他听不懂? 好不容易扳回一局的赵允让哈哈一笑:“本王也难得戏谑一回,很是痛快啊!只不知,这货殖该往何方,天下又是何意?” 方仲永再一次祭出了自己的食指,往北一指,点了一下头,别的话是一句都不愿意说。至于怎么获得天下,等着呗,还能咋地! 第一七一章 桃花运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七一章  桃花运 按照方仲永的性子,一向是管杀不管埋,已经给赵允让点明了人生的方向,剩下的事情就看赵允让是如何操作的了。我又不是他爹,用得着手把手地教他吗? 至于赵允让是仍然坚持等待赵祯和赵祯的儿子都挂了,还是在等待之余大力往北辽倾销各种奢侈品,从北辽那些穷鬼身上薅羊毛,全在于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大概,赵允让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吧! 又不耽误你继续等待时机,还能多挣些小钱钱,为将来败家的儿孙多留些资本,多好的事儿!傻子才不干呢! 公孙策这个家伙,现在就已经傻了。 男人犯傻,肯定是为了女人喽! 特别是像公孙策这样的闷骚型的男人,轻易不会为了什么人、什么事发愣。方仲永这个黑心肠的家伙,全然不顾自己已经三妻,第四个妾也在路上的现实,玩命地压榨劳动人民。 公孙策也二十岁了,没有爱情滋润,脸上都起火疖子了。就这,还得为方仲永的千年大计四处奔波,劳心劳力。资本家没人性啊! 公孙策是个老实孩子,丝毫没有被压迫者的反抗精神,反而很是歉疚:“这两天心思不稳,误了侯爷的大事。实在是不应该,请侯爷责罚。” “责罚当然是必须的。”方仲永嘿嘿一笑,“老实交代,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呃?侯爷如何得知,学生是为儿女之事忧心?” “能让鸿轩忧心的事儿,还能是别的吗?”方仲永很八卦,“赶紧说说,让我乐呵一下。” 公孙策很无奈,俺这正发愁呢,您就不能正经一点吗?没办法,端谁的碗服谁管,只得把自己的情事一一道来: 那是一个雨后的下午,林诗滢独步在(地址自己补)庭院中,几暮雨,轻净尘间。庭中梨花开得烂漫,纤苞淡贮幽香,梨花轻盈潇洒,玉容浑是,香露气。 甚西风宛胜,莹白点缀庭院中。而此时潇潇寒雨人间,只叹世间冷暖。梨花开花落几番,终究难捱心底那一抹寒凉。庭中梨花落地无人管。谁料世事变迁,世间完美事物终不长远。 此时,不远处传来了横笛之音,一曲《落梅》,曲调清冷哀婉,曲折动人。笛声在梨花未散的清寒中飘来,静静听之,如泣如诉,笛声百折千回。 庭院不远轩台处,诗滢对丫头说:“翠儿,你去取我的琴来”。 翠儿退下便去取了琴,诗滢抚琴弹之,琴声初起,如山之雄浑,再而如水之幽深,丝丝入耳,琴音清丽,颇有楚庄公“绕梁”之风范。余音绕梁,不绝如缕。 公孙策抬眸望向轩台处,心中竟为之一颤,他竟不知这世间竟有人能将《高山流水》弹得如此出神入化。 他不觉间已走近轩台,抬头一看,一位女子正坐在轩台红亭处,低头抚琴。 诗滢沉醉在弹奏之中,耳畔一缕青丝滑落在前面,她犹然不受任何影响。琴曲声音空灵如天籁,余韵缭绕。 一曲奏毕,诗滢不经意间抬眸,看到了公孙策。盈盈一笑,便胜却人间万千。 旋拂轻容写洛神,须知浅笑是深颦。这般清丽洒脱,她的一笑,让公孙策仿佛看到了整个春天。双目犹如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幽兰的气质。 公孙策缓缓道:“操千曲而后晓声,想必你是通晓音律之人,才能将此古琴曲弹奏得如此美妙。” “公子过誉了,只是方才听你吹笛,一时兴起才弹了一曲。”诗滢此时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起身接着说道:“《琴史》列子云: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巍巍乎若太山。伯牙志在流水,钟子期曰:洋洋乎若江海。伯牙所念子期心明。伯牙曰:善哉!子之心而与吾心同。” …… 如此这般,两人皆已暗生情愫,只差海誓山盟,私定终身了。 奈何天不遂人愿,林诗滢那一心攀高枝的爹爹,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能够嫁入官宦家庭,图个安稳。公孙策虽苦恼不已,却无计可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伊人嫁作他人妇…… 公孙策嘚吧嘚吧半天,方仲永只说了一句,就杀死了谈话:“大吗?” 素知方仲永德性的公孙策都快哭了:“侯爷,现在是考虑胸大不大的时候吗?” 正经人说正经话,就那么难吗? 方仲永也生气了:“扯什么呢,我是那么猥琐的人吗?我是问你,那位林员外找的亲家的官职大吗?” “工部郎中。” “几品?” “呃,六品。” “六品!”方仲永一拍桌子,“鸿轩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老实了!一个区区的六品官,就吓住你了?我是几品,四品啊!还是个侯爷!你作为侯府的首席幕僚,本侯的代言人,谁敢不给你面子?别的不敢吹,三品以下,谁敢不给我方仲永面子?” 公孙策很是为难:“那不成了仗势欺人了吗?听闻那黄郎中的儿子也是个上进的,每日在国子监苦学,很有进取心的一个少年郎。一笔行书,颇有几分王右军之神韵,也算得上是少年俊彦来了。” “进取心?少年俊彦?”方仲永是越来越生气,“鸿轩,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美女这种稀缺资源,是能够讲究君子之道,互相谦让的吗?我只问你,你喜欢那位林小姐吗?” “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林小姐喜欢你吗?” “常有鸿雁传情,语多思念。今日还有书信传来,要不,侯爷您看看?” “吾辈岂是那苟且之人?不看!信里到底说了什么?还有,鸿轩你什么时候会吹横笛了?” 公孙策很无奈:“那不叫横笛,叫横箫,学生一直都有吹奏。那一日也是巧合,刚巧至城外庄园,是以才有这般相遇。只是造化弄人,情深缘浅啊!” “行了,别酸了!刚才那一番话,就已经够酸的了。对了,鸿轩,那酸溜溜的语句,不像是你能做得出来的,是不是那林小姐的话语?” “林小姐兰心蕙质,就是有些伤春悲秋,话语中常有颓废、清冷之辞,听之令人心痛。” 方仲永心大——不是自己的妞,一般人心都大——很不在意地一摆手:“文艺女青年,都是这个调调。只要你真心对人家好,像爱护小猫小狗一样,可乖了。有时候,也很好玩的。 鸿轩,你能做到每天都回家看她,她哭的时候逗她开心,她笑的时候陪她一起笑吗?无论生老病死,富贵贫穷,你都会一辈子爱她、呵护她吗?” 公孙策没听过结婚誓词,很是愕然:“这不是应该的吗?” 方仲永再次一拍桌子:“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本侯爷亲自上那林家提亲,你去给我下帖子吧!我就不信了,本侯爷的头号狗头军师连个老婆都讨不着。” 第一七二章 非诚勿扰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七二章  非诚勿扰 第二天,闲散侯爷方仲永就翘班了。反正鸿胪寺那个破庙里面也没什么大神,一帮子番邦小国、歪瓜裂枣,谁敢到政事堂举报不成?削不死他! 就算有些公务,也没有小策策的终身大事重要。 在二位夫人及小妾一夜努力地劝说下,方侯爷好不容易才打消了明抢的念头。次要原因嘛,自然是因为身体有小小的劳累。更重要的原因是,咱可是斯文人。尽管近几年在一个叫胡渣渣的鬼魅的魔音灌脑之下,有向牛氓发展的趋势,但怎么说咱也是一个斯文过的人,怎么能干出王老虎抢亲的闹剧呢? 知书达理的惠子,怕夫君及其爪牙不够斯文,又手舞足蹈了一番,给众人打扮齐整,才让出门。 方仲永还好,好歹像个人样,毕竟底子在那儿,怎么折腾都那么帅。折大等人就完全不能瞧了。生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除非去棒子国,什么样的化妆品也掩盖不了真相。 血盆大口上涂上口媒子,伤痕遍布的腮帮子抹上胭脂,再配合着一脸的虬髯,活脱脱一个,呃不,是一群钟馗,大白天就出来捉鬼来了。 晏溶月还要向公孙策下毒手,被方仲永力阻。就这一个还像点人模样的,如果再毁于夫人那“惊动天地,气死鬼神”的“易容术”之下,今天的戏就提前结束了。 已经认晏殊为义父的王凌薇,唯恐天下不乱,怂恿道:“要是那个狗屁郎中不识相,就让义父大人夺了他那个狗屁郎中。” 晏溶月不怒自威地瞪了王凌薇一眼:“胡闹!区区小事,何劳父亲出面?” 看王凌薇秒怂,晏溶月才又满意地对方仲永安排:“咱们家不是强取豪夺之辈,尽量商量,多许些钱财,哪怕是给他谋个升迁也无妨。实在是难为了,再按薇儿说的办吧!” 这世道是怎么啦?原本温柔善良、知书达理的晏溶月都变坏了?这女人啊,都是一个模样!看见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往自己家划拉,也不管那东西属于谁或者是被谁预订了。帮理不帮亲,那是个啥? 在两位黑心肠的婆娘的鼓励下,方仲永觉得这事要是办不成,他就不配叫侯爷,改名叫“野猴”算了。 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跨街过坊,来到了林员外的府上。 早已接到通知的林员外,携全家老小大开中门迎接方侯爷的莅临,与指导工作。 那林员外祖上是任过前朝兵部尚书,也是曾经阔过的。虽然前朝的尚书,在本朝上个树都难,底蕴还是有些的。不说那在寸土寸金的汴梁二环的宅院,就是在城外的那个庄园,也值不少钱。 小策策一不小心,还钓了富家千金,有水平! 进入客厅,分宾主落座。 早知道方仲永来意的林员外,不待问起,就把事情解释地清清楚楚。没办法,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一个普通官宦之后,忽然有外交部长到你家做客,总不是要和你谈两国之间的睦邻友好吧。 一叙谈,方仲永才知道,搞岔劈了。根本不像公孙策说的那样,林家是贪慕虚荣,意图结交官宦——一个郎中,算哪门子官宦。人家是世交,还是通家之好的那种世交。 何为通家之好?穿堂过屋,妻子不避的那种。林小姐与那位黄庶黄公子,自幼相识,总在一起玩耍——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小策策这是在玩火啊!第三者插足,还有脸把自己形容地多么得痴情? 方仲永狠狠地望了公孙策一眼,你小子给我等着,等事情办妥了,再收拾你! 方仲永哈哈一笑,略微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问道:“林员外可知令千金的心意?” “婚姻大事,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够了。何须问小女的意见?” “不然,不然。”方仲永决定纠正一下林员外的爱情观、婚姻观,“两个人终究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如果不能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对彼此有比较深入的了解。岂不如同,路人贸然婚配一般可笑。林员外,还是要慎重考虑呀!” 林员外怒了,一拍桌子:“方大人,我知道你手眼通天,人脉广大。是以在下才耐着性子,解说了其中原委。但你再大的本事,也管不到小女嫁给谁吧?” 方仲永用更大的劲儿,也一拍桌子:“怎么管不着?你的小女与我的大参谋已经定下了亲事,本侯爷就得管,而且还要管到底,一直管到他们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林员外惨然一笑:“小门小户的人,就不能有说话的权利吗?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要受制于你们这些权贵吗?”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方仲永撇撇嘴,“没人逼迫你,别搞得我方某人跟强抢民女似的。你把林小姐喊出来,当着我的面,问问她的想法。若是她有意于公孙策,还请林员外不要阻拦。若只是公孙策一厢情愿,甚至是虚言欺骗本侯爷。本侯爷自当秉公处理,把那公孙策阉了,交由陈琳公公收拾他。” 这时,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人,却是那林家小姐。 林小姐一听公孙策要被送去当太监,泫然欲泣:“侯爷,不要啊!民女虽与公孙公子相识较晚,却甚是投缘。公孙公子谈吐高雅,又常怀有大志,民女甚是倾心。”又转对林员外哀求道:“女儿不孝,还请爹爹成全。若是爹爹不允,女儿愿青灯古佛,孤老终生。” 林员外正要训斥女儿不知廉耻,门外突然又闯进来一人。 那人一副儒生打扮,面带悲愤,出口即伤人:“林叔父,小侄今天最后喊你一声叔父,从此以后是路人。林叔父攀附上了高枝,小侄是不敢高攀了,免得影响了叔父一家的前程。” 林员外想张嘴解释一下,却又无话可说,只得长叹一声,颓然坐下。 那人又转对林小姐说道:“听闻诗滢妹妹另结新欢,为兄特来贺喜。只愿诗滢妹妹,呃不,应该叫林小姐了。只愿林小姐能够早日富贵荣华,早生贵子。” 读书人的嘴就是损,人家并未做下苟且之事,如何能够“早生贵子”? 公孙策一摆衣袖,毅然替美人出头:“世兄何必出口伤人,有事我圣人门徒的风范?” 那人傲然道:“圣人门徒?你一介诱拐良家妇女的淫贼,有何面目自称圣人门徒?我呸!不过是某权贵的一条狗而已!” 方仲永还在一边品茶,一边仔细鉴定林诗滢的成色。 嗯,模样还过得去,身条也算婀娜,就是太瘦了,28A,将来哺育孩子恐怕……呃,想多了。让猫奴好好教教她,养得白白胖胖的,管保公孙策爱不释手。 猛然听到被撬墙根的那人讥讽为“某权贵”,方仲永生气了。我就是那个某权贵,咋地啦?我是吃你家饭了,还是喝你家水了?老子这侯爷的爵位是浴血沙场,拼死拼活挣来的,属于富一代,不丢人!有本事,你也阵斩西夏十万我瞧瞧?你要真有那个本事,至于蹉跎一生,临死前才混个知州吗? 是的,方仲永已经仔细调查过这位黄庶黄公子了。 如果没猜错,他就是黄庶。黄庶没什么了不起的,他的儿子还凑合,黄庭坚嘛!苏门四学士之一,活着的时候,几乎可以与苏轼比肩的存在。 苏轼,等他成年了可能,方仲永会有一点点怵他。现在嘛?一个五岁的孩子,怕他作甚?你黄庶,的儿子充其量跟他比肩,想逆袭我方大才子,还差很远呢?再说了,你这黄庶的老婆都要被公孙策挖走了,能不能生出儿子,或者说生出的儿子还是不是那个黄庭坚,只怕就难说了。 眼下,你个小小的贡生,也敢讽刺本侯爷?活腻歪了吧!虽然国子监跟自己没什么交道,一时半会儿地也革不了你的功名,礼部试倒也可以做些手脚。就算这些手段都不用,等你小子入仕,我说不定都进政事堂了。你确定要为了一个女人,死命地开罪于我吗? 方仲永放下茶杯,冷冷说道:“你是在跟本侯爷说话吗?” “是又如何?”黄庶冷笑一声,“你纵容手下,强抢民妇,难道还说不得了?” “说得,当然说得。”方仲永以冷笑对冷笑,“只是本侯却不知,你与林小姐何时成婚了,可有官府的文书,父母的许可?” “我们俩自幼相识,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虽未行文定,却早已得双方父母许可……” 还没等黄庶把自己的感情经历说完,就被方仲永打断了:“那就是无媒苟合了?” 这话有点难听,有点把一圈人都骂进去的意思。方仲永可能也觉得自己有开地图炮的嫌疑,急忙阐述自己一方的合法性:“我们就不一样了。有本侯爷亲自执柯,另有礼物若干、公孙策生辰八字,诚意满满,合理合法。本侯爷与林员外相谈正欢,你这不知哪里来的野书生,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实在是不知所谓!来人啊,给我把这轻薄无行的浪子轰了出去!” 折大几个狗腿子,专门干的就是这样的活计,为虎作伥那叫一个熟练,很轻易地就把那个“浪子”给架出去了。 往门外一扔,折大恶狠狠地说道:“你这厮,竟然跟公孙先生争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也就是俺们几个老实,换了司马青云那家伙,死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滚!” 狼狈不堪的黄庶,仰天哭喊:“苍天啊!你什么时候能降下神雷,把这些恶人劈死?” 第一七三章 按需分配 - 北宋穿越攻略 - 胡渣唏嘘 第一七三章  按需分配 也许是黄庶的心不够诚,既没有感动天、感动地,降下神雷劈死方仲永,更没有感动方仲永和他的狗头军师公孙策的铁石心肠。 在方仲永的威逼利诱下,林员外不得不答应了林诗滢跟公孙策的婚事。沉浸在爱河里的林诗滢,已经完全忘记了还有个黄家哥哥。至于公孙策,这个时候谁还会注意那个失败者呢? 不说那黄庶自此发奋读书,于庆历二年高中进士,又娶了李氏为妻,生下一子取名黄庭坚,并在一生中对儿子最多的教诲就是,你一定要坚挺下去,与某些恶人作斗争云云。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咱们还是看看胜利者公孙策的丑恶嘴脸吧! 自从正式得到了林员外的许可,沉稳的公孙策就如同一般的毛头小子一样,再也不把精力放在学习和工作上了。隔三差五地出去约会,还时不时地自己偷着乐一下。 王凌薇很奇怪:“鸿轩这是怎么啦?” “没什么。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方仲永某著名主持人附身,语调沉稳而饱含感情。 “现在是夏天好吧?” “呃,那就是夏天到了,万物繁盛,又到了动物繁衍的季节……” 王凌薇大笑不止:“你就没个正形!要是鸿轩听到你这样编排他,非跟你急眼不可!” “他敢!”方仲永眼一瞪,“反了他了?卿卿我我能当饭吃吗?能当新房使唤吗?”说着,一手拿起一摞交子,一手亮出一份房契。 常言道,说谁谁,谁谁就到。 公孙策刚好进门,又刚好看到了方仲永手里的东西,于是,那摞交子和房契就到了公孙策的手里。 公孙策本想说两句客套话,诸如“无功不受禄”、“只是暂时借用,他日必当奉还”之类的。 方仲永一摆手:“别玩那些虚的,这都是你应得的,谁也说不出什么。咱们之间,像主仆,也像兄弟。现在嘛,本侯爷感觉像父子,还得本侯爷为你买房买车娶老婆,辛苦啊!” “侯爷,您就不能正经一点说话吗?”公孙策一脸苦相,看来对伦理哏不是很喜欢。 “不能!” “哦。呃?嗨!” 公孙策留下三个语气助词和三种不同句式,掉头而去,又去与他的诗滢妹妹卿卿我我去了。 王凌薇早就笑破了肚皮:“你们俩呀!哈哈哈哈!” “笑点真低!”方仲永鄙夷地撇撇嘴,“不过,本侯爷就喜欢你那没见识的样儿!约吗,亲?” “别闹!大白天的,等晚上凉快了再说。”王凌薇妩媚一笑,扭头找儿子、女儿玩耍去了。 空留下那啥火焚身的某人,喟然长叹。 其实王凌薇的意思他明白,无外乎是觉得在下属面前没能保持住自己的威严,恐怕今后不好管理。 可哪个忠心耿耿的属下,是被天天恐吓培养出来的?咱方仲永行得正,坐得直,根本没有不可见人的秘密,怕个什么? 一场大喜事,有必要弄得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吗? 还是晏溶月最懂事,先帮相公倒了一杯凉茶消火,又很贴心地说道:“相公是不想让别人觉得,你在市恩?” “世界上所有的情义,如果掺杂了利益和利用,那就变质了。鸿轩自台州一来,一直视我为兄为父,区区钱财,何足挂齿?鸿轩看似随和,实则是最不愿意平白受人恩惠。你只有让他感觉到是自己人,他才不会觉得歉疚。” 公孙策是否歉疚了不知道,折大那个没脸没皮的家伙是绝不会有这么高级的情感。 这不,看侯爷亲自出马,替公孙策摆平了情敌,又购置了房产,折大急了。 “房产俺不敢想,可侯爷您也不能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吧?” 晏溶月来了兴趣:“新欢是谁?” “边儿呆着去!这憨货的话,你也能听?他的意思是,我只想着帮公孙策办婚事了,把他的事儿给忘了。” 看晏溶月不住点头,折大可找到了组织:“夫人啊,您可得给小的做主啊!再不办事儿,那屠氏都要显怀了呀!” 方仲永大怒:“好你个狗才,这一段时间是没闲着啊!夫人,鉴于你刚才讲的要从严治家的说法,我觉得应该把折大和那屠氏浸猪笼,以儆效尤。” 恶毒的地主婆晏溶月也深以为然,不住点头:“侯爷说的有理。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来人啊,把这狗才跟那个不知廉耻的蛮横的屠夫……” 方仲永纠正:“是屠氏。” “哦,那就把折大和屠氏一起绑了,回头找个池塘浸猪笼。” 李二几个损友,笑嘻嘻地拿绳子一绑,再一用劲,折大就杀猪一般叫了起来:“你们几个王八蛋给我等着,早晚收拾你们!” 保安队长李二是浑然不惧:“收拾我们?你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嘴上说着,手上却在暗暗用劲,把折大再往结实了捆一些。 门外突然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胖乎乎的妇人,嘴里还不断哭喊:“侯爷,夫人,饶命啊!” 方仲永不认识这妇人,但也大概能猜得到是那屠氏了。方仲永轻咳一声道:“本侯爷念你有孕在身,不愿一尸两命,有伤天和,就暂且饶了你的性命!只是那折大,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竟敢侮辱良家妇女,罪在不赦!来人,把折大那个狗东西宰了喂狗!” 狗东西喂狗,可能狗都不太乐意,那屠氏就更不乐意了,急忙辩解道:“不是强迫的,不是强迫的,是俺自愿的。” 众人哄堂大笑,方仲永也笑了:“既是情投意合,本侯爷就做主了,将你许配于折大。你可愿意?” 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屠氏自无不可。 玩笑开够了,方仲永面色一整:“老哥几个也跟着我跑了一段时间了,有家小需要安置的,银子管够。有找着可心的人的,本侯爷负责提亲。但谁要是敢再像折大这样,悄么声地就把事情做下了,严惩不贷!” 示意把折大松绑后,方仲永又说道:“既然在一起生活,那就是一家人。折大的婚宴,自然是要由侯府安排,一应花销都从公账上走。今后你们的婚丧嫁娶都按这个规矩来,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这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包了,再不满意,那就真的是狼心狗肺了。 方仲永一摆手,阻止了众人的表忠心:“我也不要你们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更不需要你们卖命。这个世道本就艰险,咱们好好聚在一起。有那么些真正可信的人,围在一块儿生活,才是真的幸福啊!” 当晚,头戴太夫人、二位夫人以及二夫人猫奴赠送的头面首饰的屠氏,风风光光地与折大圆了房。 洞房就选在了东边一个小院落。不是方仲永吝惜那两个小钱,而是折大和屠氏不愿意,反正都是在府里工作,来回折腾不是有病吗?就在府里结婚,住下!上班方便! 洞房是有了,新娘子也有了,新郎官却找不着了。 也没出什么大事,不过是李二几个羡慕嫉妒恨的家伙逮着折大死命地灌酒。这个来一句“早生贵子”,折大咣当一声一碗酒下去了;那个说,折老大好福气啊,折大就又咣当一声…… 这样咣当没几下,折大就咣当一声,倒在地上睡着了! 当晚,侯府醉倒数十人!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