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高级的猎人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那年的冬天,大夏国东北的合阳县,下了一场大雪。 我穿着西装革履,戴着金丝边的眼镜,站在合阳县火车站候车大厅的门口。 拽了下左手的袖子,露出腕子上的大金表,看了看时间。 一个穿着蓝色碎花棉袄,扎着绿色头巾的中年女人,背着一个硕大的编织袋,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大兄弟,我不识字,麻烦打听下,这是去省城的火车站不?” 女人脸色通红,一说话嘴里冒出白色的水汽。 我点点头,“大娘,这是去省城的车站。” 女人得到肯定的答案,精神放松了不少。 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在跟我说话: “哎,我男人在省城打工,摔断了腰,我是要去看看他……哎……上有老下有小的,都指望他呢,现在可咋办呢……” 她眼圈通红,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扛着编织袋便打算往里走。 与我擦肩而过的瞬间,踩在光滑的台阶上,脚下一滑,失去重心,整个人朝我摔了过来。 我赶紧伸手,将她拉住。 扶她站稳,帮她捡起编织袋,她感恩戴德: “谢谢大兄弟了,这年头,还是好人多啊……” 我笑了,“大娘,好人坏人可不写在脸上。您老可慢着点,火车站小偷多……” 女人连连道谢,背着编织袋匆忙地进了候车大厅,消失在人流中。 我跨过马路,钻进了对面那个幽暗的胡同。 走到胡同的尽头,四下无人。 我抬起左手,腕子上的手表果然没了。 可我展开手,掌心里却多了一条筷子粗细的金链子。 我满意的笑了,不慌不忙地打开皮包,掏出一身破旧的衣服换上。 用手把头发揉乱,扣上一顶狗皮帽子,双手囤进袖子里,身体佝偻着走出胡同,钻进了旁边的一间四季面条馆。 刚才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眨眼间,就变成了个落魄的民工。 面馆不大,屋子中间的火炉烧得正旺。 围着火炉摆着五六张桌子,有七八个食客在埋头吃面,屋子里热气腾腾。 我找了个靠边的桌子坐下,要了一碗大肉面,一盘咸菜,一杯散白酒,一头大蒜。 面很香,汤很热,我捧着碗喝了一口,瞬间浑身上下都暖和了。 我抿了一口白酒,刚扒开一头大蒜,忽然,面馆的棉布门帘一挑,随着一股凉风,进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女人就是刚才在客运站门前与我打听路的那个“大娘”。 穿戴打扮没换,但那张脸上的乔装去了,年轻了很多。 身后跟着一个男人,穿着一件军大衣,戴着棉帽子,长的人高马大,手里还提着一根槐木棒子。 女人目光冰冷,站在门口环视吃面的食客,最终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便带着那男人,径直走到我的桌子前。 女人一只脚踩在桌子对面的凳子上,身子往前探,那张脸都快贴到我的脸上,死死地盯着我看。 “生瓜?哪条蔓上的?” 这是江湖黑话,是说看着眼生,让我报个来路。 我慢慢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眼神浑浊。 “啊?你嗦撒子哎?” 我操着一口川谱,大蒜的臭味喷了她满脸。 女人嫌弃地起身躲开,捏了捏鼻子,骂了一句:“操!” 她一脚踢翻了脚下的凳子,指着我说:“跟老娘装傻是不?” 女人从怀里掏出一块大金表,啪的一声摔在我面前的桌子上,骂道: “妈的,敢拿山货晃老娘的眼,顺了我的黄条,我看你他妈的是活够了!” 这也是黑话,山货是假货,晃眼是引她上钩,黄条是金链子。 半个小时前,在火车站门口,我故意看时间亮出金表,引这女人上钩。 她假扮成上了年纪的大娘跟我问路,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假装摔倒。 趁着我扶她的机会,撸走了我腕子上的金表。 我却悄悄地摘下了她脖子上的金链子。 高级的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形象出现。 我的金表是假的,二十块钱买的,可她的金链子却是真的,至少有20克。 为了20块钱的假金表,丢了20克真黄金。 这买卖,她赔大发了。 她是个贼,可我也是个贼,只不过我比她技高一筹。 “你嗦里都是撒子,我啷个听不懂撒?” 我继续装傻,热面汤下肚,鼻涕流出来,我用手捏了一把,甩在地上,在鞋底蹭了蹭手。 这邋里邋遢的模样,跟刚才的西装革履的斯文样,简直判若两人。 女人有点怀疑,眉头一皱,对身后的男人说,“搜,这么短时间他来不及脱手,肯定在身上!” 男人得令,上前一把揪住我的领子,粗暴的在我身上翻了一阵。 翻出一副脏兮兮的白线手套、三十几块皱巴巴的零钱、半包烟,还有半卷卫生纸。 除此之外,便没别的什么了。 “妈的,走水了,操!” 走水,就是看走眼的意思。 女人已经相信我只是个民工了,觉得是她认错人了。 于是带着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扔下我不管,急匆匆的离开了。 我嘴角微微翘起,不露声色的笑了笑,裹了裹外衣,继续坐下吃面。 这家面条馆的手擀面,量大实惠,味道好。 离开合阳县五年了,终于又吃上了这一口,我不由的心生感慨。 一杯散白、一碗面,肚子里踏实了,身上也暖和了。 结账,离开面馆,裹着上衣重新走进外面冰冷的冬天。 走出大街,穿过两条小巷,走进一条胡同,来到尽头的一间房子前。 房子有点破,窗户脏兮兮的,恍惚地能看清用红油漆写的几个字:“修理家电”。 我点了一颗烟,用手指的关节,敲了敲窗子。 十几秒钟后,窗子打开一个缝隙,一个头发花白的脑袋探出来:“今天不干活了。” 说着,就要关窗,我嘴里叼着烟,用手拉住窗子,呲牙一笑,说: “老唐,咋地,我才离开五年,你就不认识我了?” 第一卷 第2章 好色的唐瘸子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叫白三千,是个贼,手艺是祖传的。 我爹妈在世的时候,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雌雄大盗。 可我七岁那年,我爹大盗白胜利出事了。 被人砍断手脚,挖眼割舌,塞进坛子里做成人彘送回了我家。 看着我爹的惨状,我娘左青莲一个眼泪疙瘩都没掉。 对我爹说:“胜利啊,你一辈子体面,临了绝对不能遭这个罪。孩子我带大,让他给你报仇,你放心地去吧。” 说完,用绳子勒死了原本就奄奄一息的我爹。 然后带着我家的金银细软,连夜离开,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大夏国东北的小城,合阳县。 我妈在合阳县城南的棚户区,挑了一个最偏僻的小院子买了下来。 关上门,让我苦练做贼的手艺。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火中取栗,顺手牵羊。 每隔几天还要带我到街上去,让我观察那些往来的人们,教我如何一眼看出谁身上有值钱的东西,让我用学到的手艺去偷。 失败了,免不了挨人家的一顿打。 我妈就站在远处看着不管,说做贼的,不能记吃不记打。 成功了,我妈会把我偷来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去。 说盗亦有道,我只是让你练练手,咱们绝对不能动穷人的一分一毫。 还告诉我,咱们不是小毛贼,咱们要做侠盗,要劫富济贫。 十五岁以后,我妈就经常带我潜入一些有钱或有权人的家里,打开他们的保险柜,带走他们的金银财宝,珍珠细软,成捆的票子。 到手的钱三七开,三份自己留着过日子,七成散给那些穷苦的急需要钱的人。 老唐就是那时候我妈带我认识的。 老唐当年四十多岁,外号唐瘸子。 表面上是个修理钟表的。可实际上,却是个混江湖的包打听,售卖江湖信息,还兼职收赃。 我们得手的值钱东西,都是通过唐瘸子出手的。 我妈说,在合阳县,唯一能信任的,就是老唐。 还告诉我,万一有一天出啥事了,就让我去找老唐,他能保我一命。 我当时根本没往心里去,早被劫富济贫带来的快感冲昏了头脑,觉得我们母子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侠,我们还能出什么事? 可没想到一语成谶,五年前的一个傍晚,我家门口来了几辆车,冲进来十几个穿着黑西装的小平头。 我妈对我说你赶紧走,去找唐瘸子,让他送你离开合阳县,走得越远越好。 我不走,想保护我妈,跟那些人拼命。 我妈把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说你要是不走,我就死在你面前,给老娘滚,去找唐瘸子。 我知道我妈的脾气,没办法,只好哭着离开。 临走时,我妈说,孩子,你得活下去,给你爹报仇。 这是自打我七岁那年,我爹被人害死之后,我妈第一次跟我说起要给我爹报仇。 但我心里明白,我妈带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就是准备着要给我爹报仇。 我含泪离开家,一路小跑来找唐瘸子。 我说唐瘸子,我妈出事了,救命啊。 唐瘸子说走,你带路,我们去救人。 我刚一转身,就感觉后脑被人重击了一下,昏迷之前,我听唐瘸子说: “你妈交代过,要是这一天来了,我必须送你走,五年之内不能回来。” 我清楚的记得,我昏昏沉沉地被唐瘸子捆成粽子,丢进一辆大解放汽车的后斗,离开合阳县的时候,也如今天一样,是个大雪漫天的日子。 时隔五年,我回来了。 听到我的声音,唐瘸子的身子一震,赶紧探出脑袋,盯着我打量一番。 “哎呀卧槽!” 他惊呼一声,赶紧关上窗子,很快,旁边的铁门打开。 老唐光着大腿踩着拖鞋,裹着一件军大衣,一把把我扯了进去。 探出脑袋左右看看,胡同里空荡荡的,没有别人,这才关紧了铁门,锤了我一拳,说:“三千,你咋回来了?” 我笑了,说:“老唐,不是说五年么?时间到了。” “走走,进屋说,太冷。” 我被唐瘸子拉着进了屋,发现屋子里跟当年没多大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脏乱差。 屋子的中间有个火炉,靠近里面墙角,有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人,用被子裹得挺严实,床下扔着大红的三角裤衩和奶罩,不用问,是个女人。 那奶罩的尺寸真是吓人,我下意识打量唐瘸子。 笑着说:“老唐,你可瘦多了,都抠喽眼儿了。” 老唐好色,我是知道的,当年我妈就说,老唐你早晚死在女人身上。 老唐嘿嘿地笑,从军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五十块钱,塞进女人的被窝,还顺势在她胸脯上捏了一把,说:“你走吧,我这有事,回头找你。” 女人坐起身,就当着我的面光着膀子穿了衣服下床离开,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打量我一眼,说:“大兄弟,玩玩不,我给你打折。” 给我打折?这女人体重至少一百八十斤,能把我打骨折。 女人走了,屋子里就剩我和唐瘸子。 我俩扯过凳子,围着火炉坐下。 唐瘸子用铁钩子掀开炉盖,在里面勾出两个烤苞米,递给我一个说:“趁热吃。” 烤苞米的香味,一下就灌进我的鼻子,这五年我不在东北,想这一口都想疯了。 我啃了一口,说:“老唐,我妈呢?还活着么?” 说完,眼泪哗地一下就流出来了。 老唐用手抓了抓蓬乱的头发,说: “当年出事后,你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现在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活着。” 我放下苞米,皱着眉头,说:“老唐,你不是包打听么?江湖上还有你打听不到的事?” 老唐叹了一口气说:“对啊,没我唐建军打听不到的事,可就这事,我用尽了我在江湖上的所有关系,都没打听到,你妈好像凭空消失了……” 听唐瘸子这么一说,我也陷入了沉默。 正此时,旁边桌子上的电话机突然叮铃铃的响了。 唐瘸子起身,摸起电话,先不吭声。 这是他向来的习惯,他吃的是一碗江湖饭,时刻保持警觉,是他的职业需要。 听筒的声音很大,我也能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有点公鸭嗓。 “唐瘸子,让白三千接电话!” 第一卷 第3章 杀鱼的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刚下火车,也就吃碗面的功夫,怎么就有人知道我的行踪,并且把电话打到唐瘸子这了?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我在火车站露的那一手,被高人瞧见了。 既然人家点名叫我接电话,也就没啥可隐瞒的了。 我起身,走到桌前,从唐瘸子手里接过电话机的听筒。 “我是白三千。” “白三千,花爷要见你。” 对面说道。 花爷,花二楼,我知道这个人。 合阳县最大的农贸市场就是他的产业。 据说当年他只是个在农贸市场卖鱼的,后来跟一伙收保护费的混混打起来了。 他一个人,一把菜刀,干翻了十七八个混混,一战成名。 这事越传越神,很多混社会的小青年仰慕他,都来拜他当老大,想跟着他混。 一来二去,他手下就聚集几十号人,便在整个农贸市场横着走了。 后来拿着三万块钱,逼着农贸市场的老板把价值七八十万的市场卖给他,他摇身一变,成了市场的新老板。 他姓花,叫花二楼,索性把市场改名叫花楼农贸市场。 没想到才五年的功夫,这就成了“花爷”了。 他这么快找到我,显然对我是下了一番功夫。 不过这人当年与我们母子没什么交集。 于是我说:“给我去的理由。” 对面慢悠悠地说:“白三千,想知道你妈的消息么?” 听他提到我妈,我心里咯噔一下。 “好,我去。” 我毫不犹豫地答道。 说完就挂了电话。 唐瘸子皱着眉头说:“花二楼的话,不能信。” 我咬了咬牙,说:“不管真假,既然他提到了我妈,我就去会会他。”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短促的汽车喇叭声。 好家伙,这都找上门了,看来就算我不去也不行了。 我起身,往外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住,转身把那条金链子丢给了唐瘸子,笑了,说:“见面礼。” 走出唐瘸子的屋子,重新回到冷风里,看到胡同口果然停着一辆车,那是一辆黑色的捷达,挺新,擦得锃亮。 车下站着一个女人。 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羽绒小棉袄,瘦腿的牛仔裤,黑色的高跟皮靴,虽然是冬装,但那凹凸有致的身材,还是若隐若现。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就是在车站撸我金表的女人。 见我走过来,她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就是白三千啊,可以啊,敢在老娘面前敲锣。” 敲锣就是当面过招的意思,显然她是对火车站门口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冷笑一下,没搭理她。 “咋的,我说话没听见啊,你挺狂啊……” 我的轻蔑显然激怒了她,她伸手去拉我的衣领。 我清楚地感觉到有一丝冷气,我知道,这娘们儿下狠手了,手指里夹了刀片。 耍刀片的,江湖上叫“抹子活”,老子玩剩下的。 我歪头躲开,身体迅速地迎了上去,顺势用肩膀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这一下我多少用了点力道,就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她的肩膀吃痛,哼了一声,指缝里的刀片脱落,身体向后踉跄。 我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她身体后仰,我俯下身,脸靠近她的脸,我俩的姿势有些暧昧。 我嘴角一翘,带着戏谑的笑说:“咋还那么不小心呢。” 我用了个“还”字,是在嘲讽刚才在车站门口,她假装摔的那一跤是班门弄斧。 她气急败坏,抬手就要打我的耳光,嘴里骂道:“流氓!” 我怎么可能被她打到,只是一松手,她失去重心,仰面摔在雪地里。 “白三千,老娘弄死你!” 她恼羞成怒,一咕噜爬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弹簧刀。 正此时,车窗降下,电话里那公鸭嗓的声音传出来。 “瑶瑶,差不多的了,他是花爷的客人。” 透过降下的车窗,我看到后座上有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长得精瘦,脸上全是褶子,还留着两撇山羊胡,一眼看去,就像是电影里的反派师爷。 瑶瑶虽然不服气,但也不再找我麻烦,收起弹簧刀,气呼呼地帮我打开了后面的车门,自己坐到副驾驶去了。 我上了车,坐在公鸭嗓的身边,车子发动,很快离开了唐瘸子的胡同,东拐西拐,来到了花楼农贸市场。 花楼市场旁边,有个两层的饭店,复古的建筑,檐下挂着招牌,花楼斋。 显然也是花楼的产业,还“斋”,一个卖鱼的,也开始附庸风雅了。 门口站着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小平头,见我们的车来了,赶紧跑了过来,帮我们打开车门。 于是,公鸭嗓在前,我在中间,那个叫瑶瑶的女人跟在后面。 我们在小平头们的簇拥下,走进了花楼斋。 一楼都是包房,我还以为花二楼的办公室会在楼上。 可没想,公鸭嗓他们却带着我,直接去了饭馆后面的仓库。 一进门,我就闻到一股呛人的鱼腥味。 靠墙的位置有一排玻璃鱼缸,还有几个大冰柜。 地上都是水,水中还有丝丝缕缕的血红。 仓库的中间,摆着一张案子,花二楼扎着黑色的皮围裙,戴着黑色的橡胶手套,正在给一条大鲤刮鳞。 那条鲤鱼活蹦乱跳不老实,花二楼手起刀落,砰的一下砍掉了鱼头。 嘴里还骂着:“草泥马的,叫你不老实!” 我知道,这是在给我下马威。 “花爷,白三千来了。” 公鸭嗓唯唯诺诺地说。 花二楼扭头看了一眼,把手里的菜刀砰地下砍在案板上,摘掉手套,扔在地上,哈哈大笑着说: “哈哈哈,白三千,一晃好几年没见了啊,哈哈哈……” 说着,他走到我面前,展开双臂就要和我拥抱。 他的围裙上沾了不少的鱼鳞和鱼血,脏兮兮的,我后退了两步躲开了他的拥抱。 “咱们不熟,拥抱就算了,找我有啥事,直说吧。” 我不卑不亢的说道。 花二楼啪啪地拍了两下手,说:“好,我就喜欢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跟你妈一样。” 他摘掉了围裙,扔在一边,说: “我让你帮我偷一样东西。” “啥东西?” “一个人的命……” 第一卷 第4章 六指猴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偷命? 那岂不是杀人? 我冷笑:“你找错人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 花二楼说:“别这么快就拒绝我,你不想知道你妈的消息了?” 我头都没回,说:“我不相信你知道我妈的消息。” 其实来之前,我就是怀疑的,唐瘸子花了五年都打听不到的消息,我不相信他一个花二楼就能知道。 就算他知道,我也不相信他会轻易地告诉我。 我和他根本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道不同,不为谋。 但我之所以来,就是想知道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样,对我有什么企图。 现在知道了,他是想让我做一把刀,帮他弄一个人。 我是个贼,不是杀手。 除了我目前还未知的仇人,我没必要动别人的命。 可我刚走几步,那个尖嘴猴腮留着两撇山羊胡的公鸭嗓一闪身,拦住了去路。 他嘿嘿一笑,操着公鸭嗓,说道: “嘿嘿,你小子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啊。别以为会两下子就牛逼了,你可知道我是谁?” 说着,缓缓地冲我举起了左手。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多了一根小拇指,一共有六根。 而且,多出的那根小拇指已经风干,好似插在手掌上的一根枯树枝。 “六指猴?” 我心里一惊。 我听我妈说过,江湖上的确有这么一号。 他生来六指,以前经常混迹在上流社会,借着与有钱人握手的机会,用第六根手指,摘人家的手表、手镯和戒指。 动作干净利索,神不知鬼不觉。 因为他长得尖嘴猴腮,所以混了个六指猴这个名号。 后来据说遇到了茬子,在手腕上藏了刀片,割断了他第六指的神经,从此,这根手指就坏死了,变成一截枯树枝。 当年他也算是一号人物,怎么就给花二楼这个大混子当了走狗? 我不屑地笑了,说:“如果你觉得多出的一根手指碍事,我可以帮你掰掉。” 我一句话激怒了公鸭嗓,他骂了一句:“卧槽,小逼崽子也太没教养了,妈的我今天就教育教育你!” 说着,抬起右手,一个耳光就打了过来。 呵呵,左手是他的利器,他用右手打我的耳光? 明显这一下是虚招。 我索性不躲闪,头一歪,用脑门去接他的右手。 脑门比巴掌硬得多,如果硬碰硬,吃亏的是他。 果然被我猜对了,右手是幌子,他左手攥起拳头,小拇指伸直,朝我小腹就划了过来。 干枯的小拇指上,套着一个像慈禧老佛爷戴着的那样的护甲,尖锐锋利,就是一把刀。 要是被他划在肚子上,肯定就开了膛,肠子都会掉出来。 可我早有准备,抬起右手,朝着他的左手挥了过去。 我的两根手指之间,夹着一块锋利的刀片,是上车之前,瑶瑶跟我过招的时候,被我震落的。 当时我用手在身后接住,始终夹在手指间。 公鸭嗓完全没想到他的伎俩被我识破,刀片刷的一下从他的左手上划过。 同时我的脑门也撞在了他打过来的右手上。 “啊……” 他惨叫一声,右手的手腕脱臼,瞬间红肿起来。 他抬起左手去握右手,才发现左手鲜血淋漓。 那根标志性的代表他身份的六指,被我从根部齐刷刷地削断了。 “啊……啊……” 几秒钟之后他才感觉到疼,右手脱臼,左手断指,顾左顾不了右,他向后踉跄几步,瘫倒在地上。 我用手把刀片丢给站在一旁早已经看傻了的瑶瑶。 “刀片不错,挺锋利,还你!” 瑶瑶下意识地接住刀片,看到上面还沾着六指猴的血,吓得一哆嗦,刀片掉在地上。 她抬头看着我,那眼神有些复杂。 除了恐惧,我居然还看出了仰慕的味道,而且那仰慕,有点暧昧。 “妈的,你毁了老子的名声,老子跟你拼了……” 公鸭嗓右手撑地,扭了一下身子,嘎巴一声,手腕的脱臼被他自己接上。 疼得他嗷地惨叫,从怀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就朝我扑了过来。 砰…… 一条鲤鱼迎面飞了过来,砸在他的脑袋上,把他砸得踉跄了两步,一脸茫然。 “行了,差不多的了。” 鱼是始终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花二楼扔过来的。 这一下把公鸭嗓砸懵了,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花二楼拍着巴掌,点头说:“我没看错人,你小子有两下子。” 我并不在乎他的赞赏,转身还要走。 “你妈没死。” 花二楼冲着我的背影来了一句。 我转过身看着他,他双手一摊,说: “下雪之前,有人在天丰见过她。” 天丰,就是省城。 下雪之前,我就在天丰。 我守着五年之约,从南方回来,在天丰倒的车。 如果花二楼说的是真话,我曾经距离我妈这么近过。 一股酸涩的感觉瞬间冲上了我的脑海。 我感觉鼻子发酸。 “别拿那眼神看我,我没骗你。” 花二楼说。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先告诉你关于你妈的事,那我的忙你帮不帮,你自己看着办。” 花二楼挥挥手,有人递过一个帆布兜子,打开拉链,里面是一堆钞票。 “这是两万块钱,就当定金,你拿着,去天丰找你妈的时候,顺便把我的事办了。” 我从刚才得知我妈的消息的激动中缓过神来,瞟了一眼兜子里的票子,说:“杀人的事我不干。” 花二楼哈哈地笑了,说:“逗你玩呢,要想杀人,我自己就下手了,何必这么费劲。我让你帮我偷个东西,那东西,关系到一个人的命,和许多人的命。” 我眉头一皱,说:“别卖关子,要我偷的,到底是什么?” 花二楼扔给我一支雪茄,我没接,歪头躲开,任凭雪茄掉在我身后的地上。 花二楼先是眉头一皱,旋即哈哈大笑两声。 自己点燃一支雪茄,抽了两口,说: “一个本子,这东西,在我手里只是一条人命,要是在别人的手里,就是上百条无辜的人命。” 第一卷 第5章 三太子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知道这是花二楼的阳谋。 他先说了我妈的消息,然后才说他要我做的事。 又跟我说一个人的命和一群人的命。 这是反复的拿江湖道义绑架我。 但我还是答应他了,为了我妈,也为了道义。 我把装着两万块钱的帆布兜子背在肩上,离开了花楼斋。 出门一拐弯,几个破衣罗嗦的孩子围了上来,拽着我的衣袖仰着头,叽叽喳喳的说: “叔叔,给口吃的吧,给口吃的吧。” 大冷天的,他们穿的都很单薄,还有的光着脚丫子。 一个个的,小脸黑红黑红的,着实有点可怜。 我冲着领头那个说:“你管我叫啥?” 领头的是个男孩子,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别看邋里邋遢的,那倒是机灵。 听我这么一问,立刻改口: “大哥哥,给点吃的吧……我妈生病了,再吃不上饭就饿死了……” 我笑了,把帆布兜子摘下来,挂在他的脖子上,说:“拿去吧,够你们吃一阵子了。” 说完,转身就走。 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声。 我没回头,笑了,可眼圈却红了。 我知道这群小崽子在撒谎,说他妈病了就是为了博取人们的同情。 但我听不了这个,宁愿相信是真的。 …… 我是第二天清早离开合阳县的。 就在昨天我下车的车站,登上了去往天丰的火车。 天丰离合阳不到两百公里,可这大雪抛天的,也只有火车走的了。 我刚坐稳,就看到一个女人挤过人群走了过来。 手里拿着一张车票,看了看座位号,坐在了我对面。 她穿着一身运动装,梳着两条麻花辫,还戴着一副眼镜,背着双肩包。 看装束是个学生。 我眉头一皱,对她说:“咋滴,不服啊,还想敲锣?” 其实她刚过来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是瑶瑶。 她嘿嘿一笑,冲我竖起大拇指,说:“好眼力。” 我扭过头,不搭理她。 她假装不屑的说:“要不是花爷让我来给你搭把手帮帮忙,你请我我都不来。” 我指了指车厢门,说:“车还没开呢,你随时可以下去,我白三千从来不需要帮手。” 她被我一句话噎住,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车缓缓地开动,发出咣当咣当有节奏的声响。 窗外的灰白色的景物,开始不慌不忙的往后逃。 这是合阳县去省城的唯一一列火车,三天一趟。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车上的人很多。 西装革履做生意的,提着箱子的学生,还有浑身泥土的民工,三教九流的都混杂在一起。 “哎,又同行。“ 我双手抱在胸前,正打算闭目养神,瑶瑶小声说。 我没睁眼,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绿皮火车本来就是“三太子”们的乐园。 所谓三太子,是指那些专门在火车上行窃的。 最早叫“蹬大轮”、“蹬火轮”。 因为火轮跟风火轮谐音,蹬着风火轮的是哪咤。 哪咤是托塔天王的三太子,这群专门在火车上行窃的贼,就被称为“三太子”。 火车上的穷人多,偷穷人是我所不耻的,所以我从来不觉得与这群东西是同行。 不过,人人都有自己的一口饭,看不上归看不上,但人家的闲事,我不管。 “好家伙,还不止一个。” 瑶瑶又说道。 我摘下帽子,扣在脸上,以此向她表示我的不耐烦。 可她仿佛看不懂,一句一句的说着,好似电视里体育比赛的解说。 “圈羊了。” 圈羊,是小偷确定目标,准备下手了。 “好家伙,秧子的墩儿也下。” 秧子是病人,或者带着亲人看病的家属,墩儿,是大额的现金。 这是三太子动人家看病的救命钱了。 这就有点过分了,我们做贼的有三不偷,病人的救命钱不偷,穷人的吃饭钱不偷,学生的读书钱不偷。 不管是溜街的“虱子”还是蹬火轮的“三太子”,还是像我爸妈和我这样干大买卖的“侠盗”,这两条都是我们的底线。 我把盖在脸上的帽子挪开一条缝隙,悄悄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圈。 果然,就在我对面不远的座位,有一个中年的女人,她面容憔悴,眼神浑浊。 脖子上挂着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垂在胸前。 她用两手紧紧的抱着,只要不是瞎子,都能一眼看出,这里面装的是钱。 她的脚下有个网兜,里面装着热水壶、脸盆、接尿的便盆等等乱七八糟的一些杂物。 显然是去医院照顾住院的病人的,所以她就是瑶瑶说的“秧子”。 她身后不远,便是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有个穿着军大衣的人,屯着袖子靠着车窗站着。 他哈欠流星,可实际上,他的眼神一直瞟着那中年的女人。 他是“换手”的。 有人下了秧子的墩儿,不能带在自己身上,免得被人赃并获,就会第一时间把赃物交给“换手”,让他找机会带离火车。 换手这么近,那么负责下手的三太子,应该就在秧子的附近了。 可跟着女人同座的,是个满脸通红的男人,一上车就在喝酒,显然是个酒蒙子。 对面坐的,是一对小青年,两人搂搂抱抱,打情骂俏旁若无人。 这几个人都不像是三太子。 正此时,一个脏兮兮的皮球,顺着中间的过道咕噜噜的滚了过来。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啪嗒啪嗒的追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破棉袄,浑身上下脏兮兮的。 那两步跑有点踉跄,两条腿扭曲着,应该是个小儿麻痹。 那皮球撞在了中年女人的脚上停了下来,孩子弯腰去捡,脚下一绊,身子失去平衡,恰好扑倒在中年女人的脚下。 女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 另外一个年迈的女人赶紧追过来,伸手把那残疾孩子拽了起来。 “叫你别乱跑!就是不听话。” 她在残疾孩子的屁股上拍了两下,抬头满脸赔笑的对座位上的女人说: “大妹子,对不住了。” 座位上的女人连忙说:“没事,没事。这孩子他……” 年迈的女人叹了一口气,说话之前,眼圈先红了。 “哎,这是我孙子,小儿麻痹,他爹在省城干活出事,人没了,我带孩子去给……给他收尸……” 老女人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中年女人听了,眼圈也跟着红了。 此时,皮球又往前滚去,那个残疾孩子哇哇叫唤着往前跑。 “哎哎,你慢点跑……” 年迈的女人赶紧追了过去…… 第一卷 第6章 盗亦有道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那个小儿麻痹的孩子,步履蹒跚的追着那个脏兮兮的皮球,老女人追着他。 皮球滚到两节车厢连接处那个穿着军大衣的人的脚下。 那人用脚把皮球踩住,弯腰捡起,递给了那孩子。 老女人也赶了过来,点头哈腰的说:“谢谢大兄弟,谢谢大兄弟。” 然后抱起那孩子,去了另外的车厢。 中年女人望着那个年迈女人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想必是听她说起她们遭遇的磨难,心里有了共鸣。 她紧紧的抱了抱怀里的包,包里仍旧鼓鼓囊囊的,没什么异样。 可我知道,包里的钱已经被人换了。 我摘下扣在脸上的帽子,重新戴在头上,起身抻了个懒腰,双手插进裤兜里,朝两节车厢连接处走去。 站在那里的穿大衣的男人已经不见了,我知道,他就在他身后的厕所里。 刚才他递皮球的时候,已经与那老女人换了手,火车没停,人下不去,赃物也不能带在身上。 所以,他要先把赃物藏起来,厕所是最好的选择。 这种老掉牙的套路,自从有了“三太子”这个行当以来,就没变化过。 我站在厕所门口,伸手拉了拉门把手。 果然锁着,我用手拍了拍门,说: “里面的快点啊,憋不住了。” 几秒钟后,门哗啦的一下开了,果然是那个穿大衣的男人。 他上下打量我,一脸的不善。 “你尿完没?” 我一脸的不耐烦。 “尿……尿完了啊……” 他显然有点心虚。 “尿完就麻烦让让,我他妈要尿裤兜子了。” 厕所的门很窄,那人出来,我顺势挤了进去。 与他身体交错的两三秒钟里,我已经把他身上的口袋摸了个遍。 一把弹簧刀,半包烟,几十块的零钱。 关上厕所的门,我打开窗子把弹簧刀扔了出去。 打开他的那半包烟,拽出一根叼在嘴里。 仰头看了看天花板,隐约有个缝隙,不用问,赃物就藏在这。 要说刚才那个老女人还算有点手艺,可这个换手的,活干的有点糙。 赃物放在这,但凡遇到个同行,用脚后跟都能想到。 半分钟之后,我按下冲水的阀门,打开厕所的门。 那男人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看着我。 我拽着裤腰带走过去,问到:“兄弟,有火么?” 他一愣,说:“有。” 我递给他一支烟,他茫然的接了过去,从口袋掏出打火机,帮我点燃。 我说了声谢了,便懒洋洋的走回了座位。 坐下的瞬间,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那个穿大衣的男人。 他正茫然的看着我刚才给他的那支烟。 我猜他是觉得这支烟眼熟,因为那原本就是他的。 瑶瑶兴奋的凑过来,冲我竖了个大拇指,说:“牛逼,真爷们。” 我没吭声,叼着烟抽了两口,摘下帽子,扣在面前的小桌板上。 瑶瑶问:“几坎子?” 这是黑话,一坎子就是一万。 我没搭理她。 “啊,我明白了,你讲道义,三不偷,你是等同行下手,然后从他们手里下货,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嘿嘿,还是你高啊。” “我跟你说,见面分一半。” “你不能独吞,我好歹也算是帮你做了一回望手。” 所谓望手,就是提供情报的。 我仍旧不搭理她,抽了两口,这烟有点冲。 我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仍旧如刚才一样,双手抱在胸前,身体后靠,闭目养神。 合阳到天丰不太远,这趟火车两个小时也就到了。 我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趟火车上的三太子不止这节车厢里有。 也知道肯定由很多三太子不守“三不偷”的规矩。 但眼不见心不烦,我不能看着这节车厢里有三太子干下作的事不管,别的车厢里我就管不过来了。 对面的瑶瑶见我不搭理她,假装生气的哼了一声,说了一句“抠门”,也就不再烦我了。 我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听到喇叭喊,前方天丰站。 便睁开眼睛,抻了个懒腰,起身抓起扣在桌子上的帽子,随着人流往前走。 从那个“秧子”身边走过的时候,脚踢到了她放在座椅下的网兜。 里面的脸盆哗啦啦的响了一下,我闪了个趔趄,那女人慌忙的把网兜拎起来,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有慌张和懦弱。 我冲她笑了笑,希望她别紧张。 我把帽子扣在脑袋上,在车厢门口站了一会,车停了。 我双手插兜,走下了火车。 瑶瑶追了上来,挽住我的一只胳膊,凑过来问:“墩儿呢,你放哪儿了?” 我知道,刚才在我打盹的时候,她在我身上摸索了半天,没找到那笔钱。 我哼了一声说:“回手了。” 回手,就是还给失主了。 “啊?” 她惊呼了一声,撒开挽着我胳膊的手,绕到我的前面。 “至少两坎子吧,就回手啦?” 我点点头,伸手推开她,说:“好狗不挡道。” 我拽了拽衣领,继续往前走。 瑶瑶又追上来,死皮赖脸的问:“那你告诉我,刚才,墩儿放哪儿了?” 我指了指帽子。 要要恍然大悟,“哎呀我去,我咋就没想到,你放在帽子里了,就摆在咱俩中间的小桌板上!” “牛逼啊,艺高人胆大啊。”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好一手灯下黑。” “然后你刚才踢人家脸盆的时候,就回手了,牛逼啊,我都没看出来。” “看来你小子跟我一样,是个高买。” 所谓高买,就是小偷里的高手。 瑶瑶又开始了她的解说模式,在我身边叽叽喳喳的自言自语。 “还别说,姐还真是越来越稀罕你小子了,嘿嘿。” 我烦,便加快了脚步。 “哎哎,你等等我啊。” 瑶瑶快步追上来,又挽住了我的胳膊,她的身子紧贴着我,外人看来,我俩好像是搞对象的小两口。 狗皮膏药,甩不掉,算了,随她吧。 我们走出了站台,刚打算拦一辆出租车,几个人围上来,拦住了去路。 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戴着墨镜。 身后是车上那个穿军大衣的换手,还有两个五大三粗的打手。 领头的噗嗤一笑,说: “生瓜?哪条蔓上的?” 我撇了一眼身边的瑶瑶,这话,跟她昨天在面馆里跟我说的一样。 我笑了,说:“水上漂,三九雪蔓。” 第一卷 第7章 执行家法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水上漂,是说我是路过的。 三九雪蔓,是告诉他们我姓白。 我没再掩藏身份,直接跟这个人对上了话。 我爹妈都是道上的人,花二楼说有人在省城天丰看见了我妈,所以要想最快的得到关于我妈的消息,自然要先接近道上的人。 所以,在火车上,我拿了穿军大衣的那个“换手”的烟之后,故意给了他一根。 我都明牌了,他要是这样再看不出来我也是个贼,那他就白混了。 “好小子,瓢把子有请!” 领头的冲我伸了个大拇指,说道。 “好,正要搓搓头。” 瓢把子是老大,搓搓头,是拜拜山头。 那个人转身就走,我扭头看了看瑶瑶。 用眼神告诉她,有点危险,你别跟着我了。 瑶瑶搂着我的一只胳膊,冲我抿嘴一笑。 女人真是复杂的动物,怎么也搞不懂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那天在唐瘸子家的门口,气势汹汹的跟我动刀子,要找回面子。 可在花二楼的地盘,见我一招就削掉了六指猴子的那根干枯的断指后,她的眼神中又出现了仰慕和暧昧。 现在,我接下来要面对的明显会很危险,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竟然要挽着我的胳膊,跟我一起。 不过我不喜欢这样,离开合阳县的这五年里,我一直独来独往。 并不是我多么喜欢自由,我只是不想有牵挂,不想有累赘。 我一直觉得,凭我妈的本事,那晚要想在那些闯进来的人面前全身而退,是不难的。 那晚,我是她的累赘。 一辆面包车开了过来,车门打开,我们上了车。 面包车很破,跑起来哗啦哗啦的乱响,还四处漏风。 好在他们几个人把我和瑶瑶围在中间,是怕我们跑。 我心里暗暗的鄙夷,没必要。 我要是想走早就走了,这几个货根本拦不住我。 不过他们这样把我们围在中间,好歹也帮我俩挡住了寒风。 晃荡了好一阵子,车子停下,车门打开。 那几个人抹着清鼻涕,挫折手下车,我们随着他们下去,进了一幢烂尾楼。 踩着光秃秃的没有栏杆的水泥楼梯上了三楼,一股饭菜的香味,掺和着干燥的灰尘味,钻进我的鼻孔。 抬头看去,这间空旷的楼框子里,到处都堆满了垃圾。 纸壳子,塑料瓶子,旧衣服,破被褥,旧冰箱,烂电视,俨然是一个垃圾场。 好在是冬天,要是换作夏天,臭味肯定能熏死人。 在这些垃圾中间难得的一块空地上,摆着一张桌子。 桌子上有四个菜,中间摆着一个酸菜火锅,咕嘟咕嘟的滚开,热气腾腾。 桌边坐着三个人,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还有火车上那个小儿麻痹的孩子和自称是他奶奶的年老女人。 中年人在火锅里夹起一片五花肉,放到孩子的碗里,笑吟吟的柔声说:“三儿,吃啊。” 那孩子浑身颤抖,脸色苍白,一动不敢动。 中年人对老女人说:“兰姨,你说句话,让孩子吃啊!” 老女人满头冷汗,牙齿打战,和那孩子一样,满脸的恐惧。 “瓢把子,瓜蛋子滚熟。” 带我来的人说。 意思是说老大,人抓回来了。 我笑了,抓?就凭这几个货,老子想走,你能抓得住? 瓢把子仰头直勾勾的盯着我,一声不吭,脸上也没表情。 我也那么盯着他,我和他就这么足足互相盯了有一分钟,他忽然咧开嘴,哈哈的笑了。 “小子,你叫啥?” “白三千。” 我不卑不亢的说。 “白三千,这名字有意思。” 他吧唧吧唧嘴,放下筷子,指着桌子对面那个年老的女人和小儿麻痹的孩子,说: “他俩的活计,是你刨的?” 我点点头,说:“没错!” 那个军大衣的“换手”赶紧凑上来,说: “老大,就是这小子,妈的……”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中年人忽然眼睛一瞪,说:“墩儿是从你手里丢的,你知道啥后果吧。” 军大衣一听,吓的一哆嗦,嘴里的半截话咽了回去。 赶紧解释。 “老大,本来好好的,都是这小子……” 他试图伸手去拉扯我,中年人冷笑一声,声音低沉,不紧不慢的说: “那是你手艺不精。丢人啊,丢我的脸啊!” 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带我来的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把抓住“换手”的后领子,拽到一边,一抬手,我只看到寒光一闪,军大衣立刻嗷嗷的叫唤起来。 血光崩现,他的一只耳朵已经被削了下来。 他捂着耳朵躺在地上,疼的嗷嗷的打起滚来。 我暗暗的咧了咧嘴,真狠啊。 坐在桌子对面的那对祖孙,浑身颤抖,好似筛糠。 瓢把子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冲我呲牙一笑,说:“来,坐坐,吃点。” 我稳定心神,毫不客气,直接坐下。 我面前没有筷子,没有碗盘,显然不是真心喊我吃饭。 中年的“瓢把子”又给对面的孩子夹了一块肉。 满面温和的说:“三儿,你和兰姨这次干活的时候掉了脚了。你说,这事该咋办?” 兰姨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抬手抽了自己几个嘴巴,说:“瓢把子,都是我的错,我老了,手艺不精了,掉了脚,我心服口服,您惩罚我吧,我孙子天生残疾,求老大高抬贵手……” 瓢把子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的说:“他她妈的天生残疾,跟我有个屁的关系,我这又不是福利院。” 兰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是一个劲的磕头,拉着他小儿麻痹的孙子一起磕头。 瓢把子摇了摇头,说: “我给你俩个机会吧,让你俩和白兄弟再比试一次,你要是赢了,我就饶你们一次。” 说完,扭头看着我。 “小兄弟,你意下如何啊?” 我心想就别他妈的装了,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不就是想摸摸我的底么,而且在他的一亩三分地,还假装跟我商量个屁啊。 我点点头,说:“好。” 瓢把子嘿嘿一笑,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枚硬币,甩手扔进了酸菜火锅里。 锅里的汤正滚开,那枚硬币上下翻转了几下,便沉底儿了。 “就比比谁能用最短的时间,把这钢蹦儿从锅里捞出来,不准使筷子,只能用手…” 第一卷 第8章 飞龙出海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黄铜的火锅,下面的炭火燃烧的正旺。 锅里的酸菜汤咕嘟咕嘟的沸腾着,冒着滚滚的蒸汽。 钢蹦儿随着翻滚的酸菜汤,不知道滚到哪儿去了。 就这,不让用筷子,手指要是伸进汤锅里,用不了几秒钟就被烫熟了。 我不由的眉头微微一皱,这哪是比试?这明显是要留下我的两根手指啊。 干我们这行的,手指是吃饭的家伙,没了手指就是断了根。 好家伙,可真够狠的。 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没了退路。 我心中思索,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平静。 我默默的看着对面那对祖孙,不动声色。 那个叫兰姨的老太太,见自己又是下跪又是磕头,苦苦的哀求了好一阵子,也没有结果。 便缓缓的站了起来,她绷了绷嘴,咬了咬牙说,慢慢的挽起了右手的袖子。 她的声音仍旧有些颤抖,带着哀求的口气说: “瓢把子,我跟白老弟比试比试,不管输赢,求您看在这么多年我忠心耿耿跟您的份上,放过我孙子。” 在火车上我看得清楚,她下了那个“秧子”的“墩儿”的时候,用的是左手,所以她是个左撇子。 如今她亮出来的却是右手,这事儿明摆着,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从汤锅里取出那枚硬币。 所以他这是把右手给豁出来了,做好了被烫废的准备。 保护住自己惯用的左手,免得耽误以后干活。 瓢把子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玩味的微笑,仿佛这个将要下手受伤的,是个外人,而不是他的手下。 “你跟我提条件?” “希望瓢把子说话算话。” 这女人咬紧牙关,额头见汗,仿佛是在做着艰难的决定,表情悲壮。 她缓缓的抬起右手,就要往汤锅里放。 我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腕子,将她拦住。 她一脸茫然的抬头看我,不知道我意欲何为。 我笑着转头看向瓢把子。 “我先来……” 我面不改色的说。 兰姨下意识的把手收了回去,往后退了半步。 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 被称呼“瓢把子”的这个中年人也有点意外,并未反对。 身后的那几个马仔也往前凑了凑,伸长了脖子朝这边看。 瑶瑶抱着肩膀站在我身后,波澜不惊。 我活动了下两个手腕,慢慢的放到铜火锅的两侧边缘。 火锅滚开,黄铜又是最好的导热金属,所以两个火锅的边缘也很热。 但总比滚开的酸菜汤的温度要低很多。 再加上我从小就受过严苛的训练,这双手,被我妈用各种严酷的环境摧残,所以对火锅边缘的温度,还是能承受得住的。 我稳定心神,两只手来回的在铜火锅的边缘摩擦起来。 一开始我摩擦的不快,动作也很轻柔,不过两只手的节奏稳定,几乎同频。 众人都看不懂我在干什么,脸上都带着疑惑。 也就摩擦了七八秒之后,我的动作开始明显的加快,快到几乎出现了残影。 先别说我摩擦火锅与取出里面的钢镚儿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单说我的这速度,只要是内行,就足以看出,这不是一般的功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我的动作越来越快,黄铜的火锅发出嗡嗡的声响。 锅里沸腾的酸菜汤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底下的炭火仿佛被一股气流压制包裹并且收紧,火炭正在慢慢的变黑,仿佛很快就要熄灭。 锅里原本沸腾的那大半锅酸菜汤,慢慢的平静下来,并且开始从四周形成波纹,迅速的向中间传递。 好家伙,十几二十几秒前还热气腾腾的酸菜汤,表面渐渐的变得紧紧皱皱,仿佛是随时都要爆炸。 众人不知何意,正看的出神,我忽然抬起左手的,在铜火锅的边缘上拍了一巴掌。 “砰……” 铜火锅刚发出一声闷响,与此同时,一股酸菜汤的水柱,刺破紧绷绷的水面,竖直向上溅了起来,像是有一条青龙跃起。 水柱的顶上,银色的光芒闪烁,被瓢把子扔进去的那枚硬币,正在滴溜溜的转。 所有人都看傻了,恐怕在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几百岁的生命里,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我的右手迅速的横着一挥,两根手指从溅起的水柱上扫过,那枚影壁,已经被我牢牢的夹在手指之间了。 哗啦…… 酸菜汤的水柱落下,水面摇摆。 铜锅下面的炭火忽明忽暗的闪烁了几下,锅里的汤又冒起了气泡,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所有人都安静着,仿佛都没人敢喘气。 空旷的烂尾楼里,只剩下火锅咕嘟咕嘟的沸腾声。 我把那枚硬币扔到兰姨对面,抓起一张纸巾,擦了擦右手的手指,淡淡的说: “这手,你做不到吧,要不就直接认输了吧,免得皮肉受苦。” 兰姨身子一震,缓过神来。 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我表面上是在嘲讽她,可实际上是在保护她。 她直接认输,就不用再在热汤里取硬币,废了右手。 “认输,认输,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兰姨冲我鞠了一躬。 转向瓢把子,说: “瓢把子,我学艺不精,服了。给您丢了脸,请瓢把子责罚。” 瓢把子的五官拧在一起,嘴唇紧绷,面色凝重的朝她摆了摆手。 老婆子如蒙大赦,慌忙点头,拉着残疾孩子离开。 瓢把子冲我伸出大拇指,说:“牛逼,实在牛逼。” 我笑了说:“酸菜汤不错,可我没餐具啊,老大,你不诚心请我吃啊。” “赶紧,上餐具,上酒。” 瓢把子拧着的脸舒展开,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哈哈的笑着,吩咐手下的人: “去去去,拿酒来,我要跟白兄弟喝两杯,哈哈哈,喝两杯!” 那个在路边拦住我,带我来的三十来岁的男人快步走到一边的垃圾堆里,打开一个旧柜子,变戏法一样,在里面拿出一坛酒。 打开盖子,一股浑厚的幽香,便飘了出来。 我不懂酒,但闻这味道就知道,这是好酒。 肯定价值不菲。 “妈的,好一手飞龙出海,我还他妈的只是听说过,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说着,他给我倒满了一杯酒。 第一卷 第9章 老风门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他说得没错,我这招的确叫飞龙出海。 这是我三年前,在南方跟一个老“风门”学的。 所谓“风门”,就是骗子。 小到街头摆摊算卦,骗口吃喝,大到组团做局,一把暴富,都属于风门。 那时候我年轻,血气方刚,眼里揉不下沙子,给一群干了一整年活没拿到工钱的民工出头。 三更半夜潜入包工头的家,正准备打开墙角的保险柜,听到门口有脚步声。 我藏在窗帘后面,就看见包工头带着一个道士进来。 道士一进门就说屋子阴气重,还说看到一个女鬼,披头散发的,小腹上血淋淋的,要索他的命。 把那个包工头吓得当场就跪下了,求道士救命。 道士就玩了这一手,说这女鬼的怨气太重,非得请海底黑龙,才能降服,但这会大损自己的阳气,会折寿十年。 包工头咚咚地给道士磕头,说求大师救命,多少钱都行。 道士假装不肯,还是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他当时就是用一个火锅大小的铜盆,里面装满了用墨汁染黑的水。 然后如我刚才那样,用手快速地摩擦铜盆的边缘。 水面震荡的时候,在盆边拍了一巴掌,一股黑色的水花竖直向上飞溅起来,好似黑龙出海。 当时把那个包工头都吓傻了,做法完毕之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打开保险柜,心甘情愿地给人家拿了三十万。 临走还眼圈发红的对那个老风门说谢谢,还说什么是他的再生父母。 我当时都看傻了,我费劲扒力地绕过这个包工头的几条看家狗和守在院子里的保安,潜入屋子,冒着被抓的风险,还没拿到钱。 好家伙,他只是变了个戏法,就让人家心甘情愿地掏钱。 牛逼啊。 强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的驱使下,让我悄悄地跟了他一路。 发现这老东西找个没人的地方脱掉破烂的衣服,换上一身西装,打了个车,住进了一家三星酒店。 我花钱找了两个腰细腚大胸脯圆的小姐,伺候了他一宿,才打动他。 我求他教我这一手,他扔给我一本初中物理,告诉我翻到多少多少页,把“共振的原理”那一章看透了。 他说是手摩擦铜盆的边缘,盆里的水产生共振。 突然拍打盆边,力量传到到水里,就会出现飞龙出海的效果。 说起来容易,道理也不难理解。 可我还是练习了很久,才练成这一手。 虽然只学了这一招,但从江湖规矩上讲,他就是我这一招上的师父。 我要给他磕头,他摆手说拉倒吧,风马燕雀,金戈兰荣,我是风门,你是荣门,咱们都是江湖儿女,肩膀头齐是弟兄。 后来他走了,说要北上干一票大买卖,我们就失去联系了。 当年我只是好奇才学的,没想到今天还是派上了用场。 还把这个号称瓢把子的家伙唬住了。 他给我倒了一杯酒,搂着我的肩膀,说: “兄弟,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宋,叫宋金光,津门人士。不瞒你说,这次不远千里来到天丰,是要干一笔大买卖。”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笑,眼角的皱纹一层一层的。 “兄弟,我看你是独闯江湖的,不如加入我的团队,咱们一起做大做强。” 我没接他的酒,这东西说话的时候眼珠乱转,一看就不是实诚的人。 所以他的话我不能轻信,他的酒我自然也不能乱喝。 我起身,说:“宋老大,咱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为谋。” 说完起身拉着瑶瑶就走。 那个三十多岁带我来的人急了,拦住我,说:“小逼崽子,你挺狂啊,跟我大哥这么说话,是不是活够了。” 宋金光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把那小子扇了个趔趄。 “咋他妈的跟我兄弟说话呢,滚远点。” 他没拦我,还亲自把我送到楼下,冲我摆手告别,说:“兄弟,江湖太小,咱哥俩早晚还会见的。” 回手从那小子手里拿过那辆破面包车的钥匙,说:“兄弟,拿去,代个步,也算哥哥的一点心意。” 我摆手拒绝,说:“这么好的车,你自己留着吧。” 起风了,有点冷,我拽了拽大衣领子。 瑶瑶穿得单薄,缩着脖子,冻得直哆嗦。 “这么冷,你也不说把大衣脱下来给我披上。” 瑶瑶撅着嘴巴,埋怨道。 “给你了我穿啥?” 我头也不回,囤起袖子。 “人家是女孩啊,你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啊?” “女孩儿咋啦,我跟你又不熟,再说了,是你愿意跟来的,我又没求着你!” 我不屑地说,大步往前走。 不用回头看,我就知道,瑶瑶肯定在我身后指着我咬牙切齿。 不是我不知道怜香惜玉,是我这人独来独往惯了,懒得纠缠上一个女人。 “哎哎,白三千,你特么等等我。” 瑶瑶一溜小跑追了上来,抱着我的一只胳膊,躲在我身侧,用我的身体给她挡风。 我没推开她,算了,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我们俩走了一阵,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神牛”。 所谓神牛,是一种人力的三轮车,类似过去的黄包车。 蹬车的师父正坐在车上抽烟,见我们过来,赶紧下车打招呼:“二位,坐车不。” 挺冷的,再说现在天也不早了,我得找个地方落脚先住下。 于是就跟瑶瑶上了车。 帘子撂下,暖和多了。 瑶瑶搓着手,扭头看着我,说:“白三千,你不是故意登门的么,咋啥也没问就出来了?” 我看了看她,没想到这女人也没那么蠢,看出来我是故意要接触这群人的。 我摇了摇头,说:“姓宋的是外地来的,而且根本不是荣门的人,他们身上没啥值钱的消息。” “啊?不是荣门的?他那两个手下不是蹬大轮的三太子么?在火车上做买卖了啊,你咋说不是荣门的?” 我把手放在嘴边,呼了两口暖和气儿,说:“那个换手被割掉的耳朵是假的。” 第一卷 第10章 小旅馆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假的?你咋看出来的?” 瑶瑶使劲地把脑袋凑过来,那张脸差点贴到我的脸上,惊讶地问道。 我伸手把他的脸推开,不耐烦地说:“不是看的,是闻出来的,那么大一股人造血浆味儿。” 瑶瑶恍然大悟,拍了一下巴掌说: “我就说哪儿不对劲嘛。” 我的手暖和了过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燃,抽了两口。 神牛的帘子撂着,烟雾散不出去,瑶瑶皱着眉头,用手扇了扇。 “还有,他认识我那手飞龙出海。那是风门的手艺,不常见,咱们荣门也用不上。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肯定就是风门的人。” 瑶瑶使劲地点头说:“照你这么说,他们是假装荣门的人,故意在咱们面前掉的脚?目的就是引你出手?” 我摇了摇头说:“是不是故意的不确定,不过他们说来天丰要干一件大买卖,并且想拉我入伙倒是真的。” 瑶瑶刨根问底儿,说话的时候喜欢把脑袋凑到我的脸前面,也不怕我的唾沫星子溅到他的脸上。 “那你说,他们要干的大买卖,跟咱们要干的是不是一回事儿?” 我摇头,没吭声。 说实话我不确定宋金光要干的,跟花二楼要做的是不是同一回事。 不过,能让一群骗子不远千里来天丰干的买卖,也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神牛嘎吱嘎吱地往前走,透过棉布帘子上的塑料窗口,我看到蹬车的师傅都蹬出汗了,头顶上白色的蒸气缭绕。 他年纪不小了,我坐在车上有些于心不忍,就招呼他在路边停车。 我给了他十块钱,告诉他别找了,带着瑶瑶转身离开。 听到他在身后说,谢谢啊,我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我们找了一家面馆,吃了两碗面条,外面的天色就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 三九天的白昼就是短。 面馆的对面,就是一家旅店,我和瑶瑶开了两间房。 房间里的暖气很热乎,我关好了屋门,洗了个热水澡,就躺在床上,把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 脑子里盘算着花二楼让我办的事。 他说让我拿的是个小册子,他说他也没见过这个册子,只知道是黑色的封面,巴掌大小。 还说这个册子在一个叫陈冬梅的女人的手里。 陈冬梅是个作家,写过几本情感类的小说,书不算畅销,人也没什么名气。 真正让她出名的,是她跟一个叫王春城的老男人的绯闻。 王春城是春城地产集团的老板,不是本地人,是五年前天丰招商引资政策引进来的投资商。 这几年拿下了好几块热门的地皮搞地产开发,赚得盆满钵满。 又是修桥修路,又是捐款搞慈善,电视报纸上经常露脸,名声在外。 王春城在公众面前,是个斯文的儒商形象,可半年前,却被一个娱乐记者,拍到了他和年轻女作家陈冬梅在酒店里恩爱的照片。 这种花边新闻,还是迅速地在天丰传播开来。 王春城还算负责,也没否认。 既然事情传开了,索性就在天丰最好的西山小区买了一套房子,让陈冬梅住了进去,直接将她包养了起来。 以上就是关于我目标的小册子相关的全部信息,当然,还有一张陈冬梅的照片。 册子具体藏在陈冬梅的家里,还是银行保险柜里,或者是在别的地方,我一概不知。 所以,要想拿到册子,就要先接近陈冬梅,从她身上找到藏这本册子的具体地方,再伺机下手。 所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我闭着眼睛盘算着第一步该怎么做,外面的天就慢慢地黑了下来。 忽然,屋门吱呀的一声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不用睁开眼睛看,我就知道是瑶瑶。 因为我的屋门是从里面反锁上的,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打开,并且如此明目张胆地走进来,除了瑶瑶还能有谁? “太黑了,我自己害怕……” 瑶瑶娇声说。 一个女贼,啥场面没见过,怕个毛线的黑? 分明是故意撒娇。 我跟她刚认识也就两天,就算她倾慕我的手艺和样貌,也没必要这么主动地投怀送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眉头一皱,眼睛都没睁,翻了个身,说了个“滚”! 瑶瑶啧啧了几声,说: “啧啧,你说你这人咋回事,咋不知道好赖呢?老娘行走江湖,在合阳县也算一号人物,想近老娘的身的男人排成队……” 我摆手不让她再往下说,“得得,谁排队你找谁去,我对你没兴趣……” 可能是我这句话说的,伤了瑶瑶的自尊心了,她居然安静了足足有两分钟没再说话。 “那……我这样呢,你有没有兴趣……” 瑶瑶的声音变小了,有点颤抖。 我听到了衣服滑落的声音。 卧槽,这女人不是就这么把衣服脱了吧。 我吓了一跳。 孤男寡女的,这算啥事? 我更不敢睁眼睛了。 “你……你赶紧把衣服穿上,穿上。” 我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虽然这五年,我走了很多城市,见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也算是个老江湖了,但从没跟任何女人亲密接触过。 瑶瑶这一手,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搞得我脸红心跳,一时不知所措。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瑶瑶声音柔软,充满诱惑。 “我……” “你要是不把衣服穿上,那我走了。” 说着,我呼地从床上爬起,头也不敢回,伸手去开面前的窗子,打算从窗子离开。 “咯咯咯……” 身后传来瑶瑶的笑声。 “没想到啊,白三千你还是个雏……你回头好好看看。” 我心里一惊,怕不是被这女人耍了吧? 索性直接转身,睁开眼睛,看到瑶瑶脚下的地面上的确有一件睡裙,可瑶瑶却没光着。 她穿着一套白色的西装,扎着红领带,长发藏在假发下面,脑袋上扣着一顶白色的礼帽,变成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还别说,她扮起男人来,还真带着几分帅气。 只不过这白西装和白礼帽太夸张了,还以为这是到了民国时候的老上海。 她走上前,拉着我的胳膊,说: “走,姐带你见见世面去……” 第一卷 第11章 踩点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见世面? 这五年老子走南闯北,跑遍了大半个大夏国,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 还用得着你个黄毛丫头带我来见世面? 我甩开她的手,重新仰面躺在床上,不耐烦地说:“没兴趣。” 她伸手来拽我,可是拽不动。 只好叉着腰,悻悻地对我说:“跟你出门可真没劲。” 我冷哼一声说:“是你自己愿意跟来的,我又没求着你?” 一句话把她怼得哑口无言,气得转身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听着她的皮鞋踩着地板,咚咚的声音越来越远。 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我当然没有睡觉,我只是在等时间。 等天再黑一点,我要去陈冬梅住的西山小区,先趟趟道踩踩点儿。 我不是来天丰闲逛的,更不是来玩儿的,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八点半,我准时睁开眼睛,坐起身,打开随身的行李,换了一套衣服。 黑色的西装,黑色的领带,戴上一副金丝边眼镜,手里拎上一个皮包。 照着镜子看看,这俨然是一副商业人士的装扮。 没有走门,而是轻轻地打开窗子,一翻身跳了出去,悄无声息地隐藏在夜色之中。 我不走大街,只穿小巷。 这家旅店离西山小区不远,我在黑暗中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西山小区。 这个小区不大,可环境却不错。 用铁栅栏墙围着,只有一扇大门。 门口有个保安亭,里面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胖子,仰面的靠在椅子上,嘴巴张着流着哈喇子,睡得正香。 小区有六七幢楼,大概有几百户人家,大多数人家还没入睡,许多屋子的灯还亮着。 我只知道陈冬梅住在这儿,却不知道具体是哪间屋子。 不过此行只是探探地势,看看环境,了解一下整个小区的保安设施和楼体的结构,至于陈冬梅住在哪间屋子,这个不急。 我提着皮包,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口。 车辆出入的大门关着,行人的小门敞开着。 我歪头看了一眼保安亭里的胖子,他睡得正香,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我索性从包里掏出大哥大,假装打电话。 “张总,那笔款明天就到,你别急,好好好,明天咱们见面好好喝点,一醉方休。” 我的声音很大,完全没有避讳。 可那胖子睡得像死猪一样,根本没有惊醒他。 我心里暗喜,还特么高档小区呢,这保安形同虚设。 小区里很宽敞,也很安静,冬夜天冷,楼下几乎没有人。 我左右看了看,绕到一幢楼的后面,见四下无人,打开皮包,从里面掏出一副手套。 这副手套是特制的,与我的手型正好吻合,不大不小。 掌心处是用坚硬的厚牛皮制作而成,上面一根一根的,栽满了两毫米长的倒须钩。 我脱下西装,塞进皮包里,露出一身紧身的黑衣。 甩手把皮包扔到一个靠墙的树丫上卡住。 然后认真地戴上了手套,勒紧了手腕处的皮带,用力扯了扯,十分牢固。 我仰起头,高举双臂,双手轻轻地按在了墙上。 这个小区楼房的外墙壁上,是直接涂抹的深棕色的涂料。 里面是一层厚厚的水泥,稍一用力,手套上的倒须钩便刺进了进去。 虽然倒须沟很短,刺得也不深,但数量很多,这强大的摩擦力足以支撑我的身体。 双臂用力,双脚缓缓地离地,用鞋尖儿踏住了墙皮,双手稳稳地交替向上移动。 我的动作轻巧,攀爬这竖直向上的墙壁,如履平地。 就这样我悄无声息地爬上了顶楼。 抓着楼顶的栏杆,轻轻地一翻身便跳了上去。 我从怀里掏出一根绳子,绑在楼顶的栏杆上,绳子的另一端穿过腰上紧紧绑扎的滑轮,绳子相互缠绕了两圈,另一端攥在手里。 我后退几步来了个助跑,纵身一跃,与此同时,松开绳头。 绳子在滑轮上迅速摩擦,发出的哗哗声响,这东西有一年多没用了,可平时我保养得不错,所以今天掏出来,仍旧如此丝滑,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牵挂。 楼下没人,即便是有人,也不会注意楼顶的状况。 就这样我轻而易举地,跃上了隔壁的楼顶。 这几幢楼的格局差不多,楼顶的结构也十分相似,偶尔会有太阳能热水器挂在上面。 这东西是两年前南方的一家公司研发出来的,现在还没普及,而且价格很贵。 所以能安装这东西的人,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不过这并不奇怪,西山小区本就是有钱人聚集的地方。 所以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都不奇怪。 我花了整整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把这个小区每一幢楼墙壁的质量,楼房的结构,和楼顶的陈设都摸得一清二楚。 也仔细地观察了那些点灯的人家,一般到了九点半左右,大多数人家都熄灯了。 只有少数几户人家,一直在我快十一点离开的时候,灯还是亮着。 眼下能摸清的情况也就这些了,我跳回了刚才的楼顶,顺着绳子爬了下去。 在那棵树上取下了我的皮包,找出西装又慢条斯理地穿上。 用手扶了扶金丝边的眼镜,提着皮包,悠闲地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两束明亮的车灯光照射过来,我抬手挡了下眼睛,侧身往旁边闪了闪。 吱呀的一声,门口的保安亭门打开,那个胖子趿拉一只棉鞋,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 冲着那辆缓缓驶进来的轿车,咔嚓一下行了个礼。 他好像刚刚睡醒,外衣穿反了,帽子也戴歪了,这个礼敬得不伦不类。 “王总好!” 王总? 车里的人是王总?会不会是跟陈冬梅传出绯闻的王春成? 我不敢确定,毕竟这里是最昂贵的小区,住在这里的人藏龙卧虎,肯定不止一个两个王总。 不过我还是往车里多看了一眼,小区门口的灯把车里照亮。 前面的司机是个小平头,戴着白手套。 后面坐着一个50多岁的中年男人,西装笔挺,鼻子上卡着一副眼镜,头发多少有些花白,神情疲惫。 车子唰的一声驶了进去。 我不能多停留,提着皮包离开了小区。 然后贴着墙根儿溜到了侧面,纵身一跃,双手扒住墙头,探出半个脑袋。 正好看到那辆汽车,停在后排的一幢楼门口。 第一卷 第12章 赔钱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记住了那幢楼的位置,也隐约地听到了有人上楼的声音。 我看到楼道灯一层一层地亮到了四楼。 四楼有一户人家的灯亮着,挂了一层薄纱帘,屋子里被遮得朦朦胧胧。 这幢楼离我有点远,所以在我这角度看来窗子很小。 不过还是恍惚地看到有人走进了屋子。 我暗暗地点头,那个所谓的王总应该就是去了这间屋子。 我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王春城,但我在心里记住了他的模样。 他是天丰有头有脸的人物,明天找一份报纸确定一下,这个不难。 我缓缓地爬下了墙头,提着皮包往前走了几步,上了大街,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我租住的旅店。 顺着刚才虚掩的窗子回到了我的房间,换掉了刚才的衣服,重新爬到了床上,关了灯。 一切悄无声息,并没有打扰到任何人。 没人知道在这初冬的夜晚,曾经有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人,把最高档的西山小区的情况摸了个遍。 环境我已经采完了,下一步就是想办法先确定陈冬梅住在哪间屋子。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那本册子到底在哪儿,但按照我的习惯是,先找机会到他的家里摸一圈。 如果能找到那个册子,便可以直接拿走,省了我不少的事儿。 如果找不到,就得想办法接近陈冬梅,找机会从她的口中套出来。 所以后半夜,我要睡觉了。 做贼的,靠的不光是穿门入户和顺手牵羊的技术,还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所以天大的事当前,也不能影响我休息。 可我刚刚睡了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就听到咚咚的砸门声。 声音很大也很急躁,门外有人大声地嚷嚷。 “妈的,开门!别他妈的装死!” 我被惊醒,十分的不耐烦,皱着眉头起身。 我轻轻地走到门口,先没出声。 “白三千,救命啊……” 这是瑶瑶的声音。 “出来,赔钱,再不出来,别说我把你的女人先奸后杀!” “哈哈哈……” 有人哄笑,我听出来了,除了砸门这个嗓音粗壮的人和瑶瑶,外面还有两个。 我咬了咬牙,妈的,这娘们儿,肯定是在外面惹了麻烦。 真后悔当初在火车上就该把她甩开。 也后悔刚才不如就不回来了,顺便换一家旅馆住。 可现在说啥都晚了,她惹了麻烦,我要是不出去,她肯定会吃亏。 虽然跟她算不上什么交情,但好歹是一块来的,总不能见死不救,这也不是我的风格。 于是便伸手打开了门。 我听得没错,门外除了瑶瑶,果然还有三个人。 砸门的身材魁梧,四肢发达,没有头发,光秃秃的头顶被走廊里昏黄的灯映得锃亮。 身后跟着一胖一瘦的两个人,看穿戴打扮就不像好人。 瑶瑶被那个壮汉用手捏着一只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她身上的白西装破了,白礼帽也丢了,脸上的妆容也花了,样子十分狼狈。 那个壮汉上下打量我两眼,探头往屋里看了看,见只有我一人,便伸出一个手指头,在我的胸口戳了两下,说: “这他妈的是你女人啊?“ 他的手指头跟小棒槌似的,戳得我的胸口生疼。 我闪身躲开,说:“你们嘎哈啊?” “这骚娘们儿偷黑塔哥的钱,被我们抓住了,说咋办吧,要么赔钱,要么送局子里,要么陪我哥几个睡一宿。三条道你选!” 身后的瘦子摇头晃脑地说。 那个叫黑塔哥的壮汉和那个胖子,都不怀好意地哈哈笑起来。 我心里冷笑,瑶瑶跟我过过招,手艺虽然比不上我,但想摸这几个家伙口袋里的钱,总还不至于被他们抓住手腕。 所以,这十有八九是这女人做的局。 我了解过,瑶瑶就是天丰人,在天丰混了多年,有几个愿意配合她演戏的朋友,再正常不过。 我冷笑一声,说:“我跟她没关系,随便你们怎样。” 说完,伸手就想关门,说:“老子困了,别打扰我。” “白三千,你他妈的是不是人啊!见死不救?” 瑶瑶破口大骂。 那三人没想到我真不管,也愣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 领头的黑塔,愣了十几秒钟,缓过了神来,一把揪住着我的领子,送我骂道: “你他妈跟老子装光棍,草泥马的。” 我把双手一摊,一脸的不屑: “你不是说三条道让我选吗?我没钱赔你,要么你把他送局子,要么你们就把她睡了,这有床是现成的,我可以给你们让地方。” 说着我推开他抓着我领子的手,转身到床边拎起我的包,往外就走。 “白三千,你这个畜生!” 瑶瑶满脸通红,破口大骂,伸出手就要冲过来挠我,被那个瘦子一把抓住。 黑塔明显是脑子不太够用,对刚才我说的话好像是反应不过来,伸手抓了抓后脑勺。 身后的胖子说: “你惹了我们黑塔哥,今天这事儿大了,非赔钱不可,不然我连你一块削!” 说着从黑塔身边挤了过来,挥起拳头,朝在脸上就招呼了过来。 我闪身躲过,抬起一只脚绊了他一下。 他的身子失去平衡,往前踉跄了几步,一下摔倒,脑门撞在了床沿上,吭了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一看他的人倒了,黑塔顿时急了。 “草泥马,敢在老子面前动手,我看你是活够了。” 说完伸出砂锅一般大小的巴掌,就要掐我的脖子。 我身子向后一仰,抬起膝盖,朝他的裆里就顶了一下。 说实话,这招有点损。 不过,这招也特别管用。 我心里最清楚不过了,拼力量十个我揉在一块儿,也不是这个黑塔的对手。 瑶瑶还在他们的手里,我嘴上说不管,实际上都只是缓兵之计。 要是真想不管的话,我早就翻窗户走了,何必跟他们在这磨叽? 所以我得速战速决,损就损点吧。 不过我还是控制着力道的,没仇没怨的,我也总不至于让人断子绝孙。 他根本躲不开,这一下结结实实顶在他的裤裆上。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我这一膝盖仿佛顶在了棉花上,只觉得忽悠了一下,软绵绵的。 黑塔一咧嘴,骂了一句: “你敢踹我!” 我心里纳闷儿,难道这小子是个太监? 就在这犹豫的功夫,黑塔的巴掌已经到了我的面前… 第一卷 第13章 老子去也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惊讶之余,我赶紧身子向后仰,来了一个“铁板桥”。 腰向后躬,脸朝后看。 双手着地的同时,那只屈着的膝盖,顺势弹起,直接踢向黑塔的下巴。 我的动作很快,他根本躲不开,这一下踢得结结实实。 下巴,是迷走神经聚集的地方,正常人挨了这一下,肯定会立即昏厥。 可黑塔这小子实在太结实了,挨了我一脚,他只是向后踉跄了两步。 我顺势向后一翻,站起了身子,就见他用手揉着下巴,嘴里骂骂咧咧: “卧槽,你他妈的踢我!” 我注意到他的眼珠子红了,完了,非但这一脚没踢晕他,反而还激怒了他。 这小子裆里没货,身体又这么结实,来硬的肯定是不行了。 说完,我假装抬手,朝他的嘴巴招呼,把他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上路。 人却一弯腰,躲开了他的拳头,身体旋转,瞬间来到了他的身后,顺势解开了他的裤腰带。 肥大的裤子哗啦的一声掉了下来,缠在他的脚踝上。 他挥拳打我一下落空,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踉跄。 两只脚被裤子绊住,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向前摔倒。 轰的一下,便砸在了刚才晕过去那个胖子的身上。 只听那胖子吭了一声,猛的睁开眼睛,四肢使劲的伸了一下,一张嘴,胃里的晚饭喷了黑塔满脸。 一蹬腿又昏了过去。 黑塔人高马大,这下也摔得不轻,他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哼哼,使劲挣扎,想爬起来。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把身后那个瘦子都看傻了。 我一闪身来到他的跟前,还没等动手,他妈呀地叫了一声,松开了瑶瑶,撒腿就跑。 这小子的动作真快,眨眼的功夫就跑出了旅馆的大门,把我都看懵了。 “白三千,你……” 瑶瑶指着我的鼻子,刚要再说些什么。 我一弯腰,一下把他扛在了肩头, “别磨叽,快走。” 就这样我扛着瑶瑶,窜出了旅馆的大门,三晃两晃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一口气跑出去几百米,钻进了一条无人的胡同,才把瑶瑶放下来。 我喘了几口气,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 “真沉啊!“ 瑶瑶也被颠簸的七晕八素,单手扶墙,弯着腰啊啊地干呕了两声。 这才站直身子,抬手就要打我,嘴里骂骂咧咧: “白三千,你个……” 怎么可能让他骂出口? 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说:“还江湖儿女呢?还见过世面呢?这点缓兵之计都看不出来?就你这点脑子,以后咋在江湖上混?” 被我训斥了几句,瑶瑶也冷静了下来,吧嗒吧嗒嘴,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她迅速变脸,一把抱住了我的胳膊,使劲地搂在了怀里。 “我就说嘛,你肯定不能丢下我不管。” 一边说,还一边把脸在我的胳膊上来回蹭。 我想推开她,可她抱得很紧。 仰着头冲着我一个劲地闪她的大眼睛: “刚才那两手可真帅!真爷们!” 她声音发嗲,搞得我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此时已是半夜,天上零零散散地飘起了雪花,我冷得打了个哆嗦。 “走吧,换个地方住吧,要不然咱俩就冻死街头了。” 瑶瑶望着我们逃来的方向说: “我的行李还在旅店里。” 我说: “那你自个儿去取,反正我走了。” 瑶瑶一个劲地晃脑袋说: “那明天再说吧。” 说着仍旧紧紧的抱着我的胳膊,使劲地依偎着我,和我一起走出了胡同,走上了大街。 那亲密的架势,仿佛是一对脑子有病的情侣,三更半夜天寒地冻地,哆里哆嗦地压马路。 边走我一边问她:“那群人是谁?你是咋招惹人家的?” 瑶瑶冷得打了个哆嗦,嘻嘻地笑着说:“我闲不住去酒吧玩儿么,看见这几个小子在喝酒,职业病就犯了,顺了他们的钱包。” 我冷哼一声,她的这个解释,我一个字都不信。 刚才的胖子啥也不是,瘦子胆小如鼠,黑塔虽然人高马大,但动作迟缓身子笨重。 瑶瑶的手艺虽然糙了点,但我不相信他能在这三个笨蛋面前失手。 就算失手了,也不至于被他们抓住。 所以,这肯定是演的。 我想起昨天在那幢烂尾楼里,我跟宋金光他们交手的时候,瑶瑶始终嘴角微翘,带着微笑,抱着肩膀站在一边。 那架势跟看戏似的,没有一丁点替我紧张的样子。 当时没多想,现在一琢磨,当时她的反应不太对劲。 这女人,两天前还跟我动刀子,现在却这么死乞白咧的跟着我,应该目的不纯。 我得想办法摆脱她,不然,早晚要吃她的亏。 二十几分钟后,我们挑开一家小旅馆的棉布门帘,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小旅馆一股暖流,呼地扑了一脸。 身形肥胖的老板娘,坐在吧台里翘着脚看电视,一股冷风吹进来,她赶紧嚷嚷: “关门关门……这点热乎气儿都散没了。” 瑶瑶回手关门,我走到吧台前。 “开房。” 老板娘朝我身后的瑶瑶看了一眼,拿出一把挂着卡片的钥匙,说:“60一宿。” 我摸出一百块钱,说:“一百块钱开两间行不?” 老板娘显然有点意外,上下打量我,说:“不住一块儿啊。” 瑶瑶走过来,一把将一百块钱的票子吵起来,揣进怀里,摸出一张五十的,说:“住一块儿。” 我想辩驳一句,瑶瑶瞪了我一眼,我便没吭声。 我们拿着钥匙和拖鞋上了二楼,打开走廊尽头的一间屋门。 屋子里有一张床,一个卫生间,墙边的桌子上摆着二十一寸的彩电,墙上挂着几张明星的泳装海报。 屋子里陈设简陋,不过还算干净。 我看了看瑶瑶,说:“这可是你说要开一间的?出事别怪我,你自愿的。” 瑶瑶咬了咬嘴唇,用小拳头捶了我一下,说: “我就稀罕你这狂了吧唧的样子,真爷们儿。”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去洗澡。” 瑶瑶脱掉外衣,只剩一身贴身的保暖,钻进了卫生间,很快,传出哗哗的水声。 我暗笑,你洗吧,老子去也。 我提着行李,蹑手蹑脚,开门离去。 路过门口的时候,老板娘看了我一眼,拿出一个小纸盒扔在吧台上: “买套去啊,我这有,5元一盒……” 第一卷 第14章 夜黑风高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两天后,夜黑风高。 我出现在了西山小区正门对面路边的一家馄饨馆里。 这次我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唐装,脖子上挂着一串菩提。 手捧一张报纸,一边看,一边吃着面前的一碗馄饨。 报纸的头版头条,赫然一张大照片。 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商人,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那天的王总。 黑色加粗字体的标题十分醒目:“春城集团董事长王春城先生出席清河区春城希望小学奠基仪式”。 是王春城捐款建造了一所希望小学。 看来这人虽然有点绯闻,但也在做慈善。 就凭这一点,我对他还多少有点好印象。 我的运气不错,第一次踩点,就遇到了目标。 这事就好办了,我可以按照计划,进行我的第一步。 摸清王总和陈冬梅出入的时间,找个他们都不在的时间,进入四楼,先翻一遍再说。 我放下报纸,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面前的这碗馄饨。 外面天冷,馄饨汤很热,吃完最后一口,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 接下来的五天里,我每天都作不同的装扮,或上午,或傍晚,都来这家馄饨店吃馄饨。 都尽量坐在窗口的位置,假装有意无意地观察对面的小区门口。 终于,我等到了机会。 当天晚上七点多,就在馄饨店打烊的半个小时前,我看到王总的车从小区里开了出来。 胖子保穿着军大衣,戴着棉帽子,冲着车子点头哈腰。 车子在馄饨馆门前的马路上拐了个弯,朝西驶去了。 一瞬间,我看清车里坐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男的是王总,女的我在照片上见过,是陈冬梅。 他们俩走了,我的机会来了。 我假装若无其事地端起碗又喝了一口汤,结账离开。 实话实说,馄饨不错,可连续吃了五天,十几顿,我都快吃吐了。 北方的冬天,天黑得早,我离开馄饨馆,走到后巷的胡同,趁着四下没人,换了一套紧身的衣服,戴上黑色的口罩。 五分钟之后,我已经在陈冬梅家的那幢楼的楼顶了。 我把绳索的一端拴在楼顶的栏杆上,另一端挂在腰间的锁扣上,悄悄地滑了下去。 这小区的楼层不高,顶楼只有六层,很快到了四楼的窗前,我从怀里摸出一把细长的钢刀。 塞进两扇窗户的缝隙,手腕轻轻一抖,窗子就被打开了。 抓着窗沿,摘掉绳子,身子一缩,就悄无声息地翻滚到了屋子里。 一股夜风随我钻进了屋子,客厅中间的茶几上摆着的一瓶鲜花的叶子,随风抖了几下。 我虚掩窗子,伏低身子,环顾四周。 几天前,我已经化妆成租客,跟一个中介进屋看了整楼下的房子。 楼上和楼下是一样的,所以,我对这间屋子的格局已经了然于心。 我第一眼看到了的,是放在墙角的保险柜。 保险柜是卡林顿的,外国的牌子,很贵,也是业内公认最安全的。 密码锁有四重,密码的排列组合,至少有上万种。 可这在我的眼里,形同虚设。 大概二十几秒后,保险柜就被我打开了。 我嘴里叼着一个小巧的手电筒,灯泡用黑布罩着,这样可以防止发出眩光。 保险柜里,有几摞钱,大概十来万。 还有个首饰盒,装着两条链子和几个戒指。 没看到那个黑色的本子。 我微微地皱了皱眉。 保险柜应该是这间屋子里藏值钱东西最合适的地方了吧。 如果这里没有,那么就很有可能我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间屋子里。 如果那样,可就麻烦了。 我想过我还是没死心。 把这间屋子里适合藏东西的地方,都翻了个遍。 床下、衣柜顶、书架等等。 忙活了大半个小时,还是一无所获。 我知道,今晚这次肯定是要白来了。 我迅速地把这屋子收拾了一番,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打算原路返回,从窗子离开。 刚要走,忽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一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跟每天的规律不太一样。 此时我跳窗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我一闪身,缩回到卧室里,俯下身子,钻到了床底下。 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呼,门开了。 卧室的门也开着,我趴在床下,可以清楚的看到门口,一双黑色的运动鞋走了进来。 床很低,我只能看到半截小腿。 鞋子有点大,小腿却有点细,脚的大小和腿的粗细显然不太协调。 这人在门口站了十几秒,应该是在环视周围的状况。 显然这不是王春城,也不是陈冬梅,难不成也是个贼? 不过这个贼是拿钥匙开门进来的,看来不一般。 她停顿了几秒,就直接奔着墙角的保险柜走去了。 看这人走路的姿势,我一下就明白了。 难怪看着鞋大腿细,十分不协调,走路的姿势看得出来,这是个女人。 不用问,鞋子是故意垫过的,大几码,留下的鞋印不会暴露她的体态特征。 我藏在床下暗笑,这都过时的把戏了,还在用,看来这人的手艺,也就那么回事。 很快,我听到悉悉索索开保险柜的声音,时间持续了很久,没打开。 我听到那女人急促的呼吸声,手上的动作,显然也重了些。 我心里都有点替她着急,就这两下子,也来做贼? 忽然,门口再次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那女人的动作停了,那双旅游鞋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他居然朝卧室跑来。 别过来啊,床底下有人啊。 我心里默念。 虽然是同行,但还是不见面的好。 谁知道她到底是个图财才入室的贼,还是跟我一样为了那个册子? 既然花二楼说这册子关系到几十人的命,那么肯定不会只有他花二楼对此感兴趣。 说不定这女贼也是别人派来找册子的。 如果这样,那就是敌人。 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双旅游鞋进了卧室,直接奔着这张床就走了过来…… 第一卷 第15章 床下有人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别过来啊,床下有人啊。 我心里默念,但不敢出声。 这屋子里的陈设我早就研究过了,能藏人的地方只有三处。 衣柜、床下和落地的窗帘后。 但最好的选择只有床下。 第一,床下最隐蔽,第二,如果被发现,最容易逃走。 所以,这女贼十有八九也是要钻到床下的。 我现在换地方肯定来不及了,我只能悄悄地蜷缩身子,往后移动。 整个身体紧贴在床下的墙壁上,屏住呼吸。 果然,她一闪身,便钻到了床底下。 黑暗中,我看到她果然是个女人。 床很大,这女人的身形娇小,就趴在我的面前,一手捂着嘴巴,紧张地往外看。 她的呼吸有点急促,看来是个新手。 如果想要在荣门中出头,做个出类拔萃的小偷,需要修炼的技能很多,要做个杂家。 穿房入户是一种本事,撬门开锁是一门手艺,遇到危险情况利用环境,隐匿自己的痕迹也是一门手艺。 这女人显然十分紧张,我可以清楚听到她呼吸的声音,这手艺还是有点糙。 哗啦哗啦开门的声音响了一阵,门终于开了。 我又看到了一双皮鞋。 他也在门口停了几秒,应该是观察屋里的环境。 看着犹犹豫豫的动作,肯定不是王春城。 那能是谁?又一伙同行? 不像! 作为一个贼,出来干活,要讲究个干净利落。 哪有穿皮鞋的。 一来走路声音大,二来跑起来容易丢。 而且我听出来,他开门,用的不是钥匙。 应该是专用的开锁工具。 但这么初级的防盗锁,捅了这么久才打开,这人的手艺,比我面前趴着的这女人更糙。 看到这两伙人笨拙的样子,我的紧张消失了。 我静静地贴着墙壁,看着眼前的乐子。 想看看这人要干什么。 “快点,时间不多。” 我听到门口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很小,但声音浑厚,应该是个中年男人。 “嗯。” 门口的皮鞋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往里走。 “刺啦……” 我听到了划火柴的声音,很快,一股香烟的味道飘了进来。 门口有人望风,望风的人在抽烟。 这也太业余了吧。 皮鞋走进了屋子,走到茶几的跟前,弯下腰,在茶几下面摸了几下。 弯腰的瞬间,我看到了他的半张脸。 三十多岁的男人,平头,略瘦,那张脸棱角分明。 他很快起身,又去了床边。 然后小声问门口的人:“试试,能听到么?” 听到?他安了窃听器! “能。” 这人嗯了一声,又朝卧室走来,我屏住呼吸。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我眼前的这两条细腿。 担心这女人,刚才她一直呼吸加速,显然很是紧张。 我担心她心理素质差,万一露了马脚,连累了我。 不过还好,这女人始终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声不吭。 皮鞋在卧室里走了两圈,应该是在找合适的位置。 最终他在衣柜跟前踮起了脚尖,应该是把窃听器放在了衣柜的上面。 他弄完了,快步离开,轻轻的关上了门,那股香烟的味道,也慢慢地消失了。 今晚可真热闹,不算望风那个,都能凑一局斗地主了。 我眼前的女人缓了一口气,慢慢地从床下爬了出来。 我看到她慢慢地站起身,伸了伸腿。 应该是刚才高度紧张,姿势不舒服也不敢换,所以腿麻了。 她又来到客厅,继续试图打开保险柜。 开保险柜,是个精巧活。必须要心静才行。 刚才都没打开,我相信现在她更打不开。 我没时间等她弄完,我得想办法先走。 夜长梦多。 既然这么多人都盯着这间屋子,一会说不定还有谁来呢。 想到这,我悄悄的在怀里摸了一把,摸出一粒黄豆。 这是随身携带的,用两个手指捏着,慢慢的伸出胳膊,瞄准房门, 这一招,叫打草惊蛇。 刚才就看得出来,这女贼胆子很小,敏感得像一只猫。 我打算用黄豆去打房门,发出动静。 这女贼情急之下,肯定要再次躲起来。 但她肯定来不及再躲进卧室,到时候我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打开卧室的窗子出去,不会被她看到。 我刚要出手,忽然听到脚步声传来。 这次的脚步声有两个,显然是一男一女。 女贼慌忙起身,躲在了门口的一株高大的盆栽后面,慢慢地蹲下身。 门开了,走进一双皮鞋和一双高跟鞋。 这次肯定就是王春城和陈冬梅了。 咔,客厅的灯亮了。 一股浓郁的酒气传来,看来王春城没少喝。 他径直坐在了沙发上,陈冬梅换鞋,挂皮包。 “怎么不换鞋。” 陈冬梅抱怨了一句。 “草泥马的,老子换不换鞋关你屁事!” 王春城居然开口就骂。 这一声骂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王春城名声在外,是个斯文的儒商形象。 没想到私底下竟然会爆粗口,而且还对一个女人。 果然会伪装啊。 陈冬梅没做声,默默地拿着拖鞋走到沙发跟前,蹲下身,去脱他的皮鞋,帮他换上拖鞋。 “老子说不换,你他妈的听不懂人话是么?” 王春城抬腿一脚踹在了陈冬梅的胸口,陈冬梅被踹得仰面倒地。 王春城起身,揪着她的领子把她拽起来,啪啪就是两个嘴巴。 “骚货,你以为你是什么值钱的女人?要不是老子花钱捧你,你他妈的现在还在刷盘了呢,让你陪陪老子的客人怎么了?你他妈的还扭捏上了!” 王春城越说越愤怒,嘴巴啪啪打得山响。 那女人也不挣扎,更不反抗,更不吭声。 身体好像个破包裹,被他们随意的摇来拽去。 这,也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斯文的儒商居然爆粗口还家暴。 文艺女青年私下里居然被人随便的殴打还要被要求陪客人。 这世界上的一切,果然都有一副虚假的外壳。 真不知道那些接受捐助,在希望小学建成仪式上给王春城绑红领巾的小孩子们,以及陈冬梅的那些书迷们看到眼前这一幕,会不会惊掉下巴,彻底毁了三观。 王春城一口气打了陈冬梅十几个耳光,陈冬梅一声不吭。 她的无声忍受,在王春城看来是一种反抗,越是如此,他打的越来劲。 “妈的,臭婊子!” “啊!” 忽然,我看到什么东西一闪,王春城发出一声惨叫,仰面摔倒…… 第一卷 第16章 红桃九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是一张扑克牌。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是从门口的盆栽后面飞出来的。 刚才的女贼出手了。 她是看不惯王春城殴打陈冬梅,才甩出了一张扑克。 王春城应声倒地,我看到了他的那颗肥胖的脑袋上流血了。 “春城!” 陈冬梅惊呼一声,扑过来抱起王春城的脑袋。 “你咋了……” “啊……疼啊……“ 王春城杀猪一样嚎叫。 客厅里乱做一团。 与此同时,我看到女贼从盆栽后面起身,麻利地打开房门,闪身出去,又关上了门。 别看她开锁的手艺糙了点,但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悄无声息。 慌乱中的王春城和陈冬梅都没发现。 “傻逼,他妈的赶紧叫车去医院,我的眼睛啊,疼死我了……” 王春城嗷嗷地咆哮着。陈冬梅哆里哆嗦地翻出大哥大,拨通电话叫人。 十几分钟后,终于有人来了,把王春城架了出去,陈冬梅跟在后面,一行人咚咚地下楼。 屋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他们去了医院,一时半会的回不来了。 我慢条斯理地从床下爬了出来,舒展一下酸麻的四肢。 这间屋子我已经摸过了,没我要找的东西。 所以也不必再找了。 我走到客厅,看到嵌入墙壁的那张扑克牌。 轻轻地拔下来,是一张红桃九。 这是刚才那女贼射出来的,应该是划过了王春成的眼睛,然后扎进了墙上。 能扎得这么深,看来这女人的手劲不小,扑克牌飞的速度也很快。 所以王春城未必看清是什么东西伤了他。 别看这女贼开锁的手艺糙了点,但这一手飞牌的技术,的确惊艳。 术业有专攻,实话实说,这一手,我不会。 我瞄了一眼茶几,底下还有窃听器。 不管安装窃听器的人是谁,刚才的混乱他们一定听见了,说不定很快会上门来查看。 到时候也肯定会发现这张牌。 不管咋说,她出手伤人,应该是看不惯王春城的家暴,也算是心里有侠义。 我对她多少生出点敬佩来。 呵呵,算我做个好事吧,帮那女笨贼收走留下的证据。 我把那张红桃九塞进怀里,来到窗口,探头看看,接王春城的车已经走了,楼下恢复了安静。 我打开窗子,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抓住我留下的绳子,用脚一勾,关上了窗子。 三蹿两跳,爬上了屋顶,收起绳索,几个跳跃,消失在了黑暗的夜色之中。 半个小时之后,我回到了一家小旅馆。 老规矩,翻窗进屋,换下紧身衣,洗了个澡,躺在了床上。 闭着眼睛琢磨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个留下红桃九的女人,到底是谁? 她一直冲着保险柜使劲,到底是和我一样为了那个册子,还是为了钱财? 她是用钥匙打开的房门,钥匙哪来的? 后来的那两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安装窃听器?他们到底想听到些什么? 他们会不会是条子? 很多疑问,我一时无法解开。 但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个册子,肯定比花二楼跟我描述的更重要。 陈冬梅这个女人,也没花二楼说的那么简单。 既然陈冬梅的家里没我要找的东西,我必须尽快实施第二步。 想办法接近陈冬梅,从她的口中套出我要找的东西的下落。 而且,这事要快点进行,速战速决。 不止一伙人在冲她使劲。 所以下手越晚,麻烦越多。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我谈听到几个消息。 第一个是王春城的眼睛没事,只是划伤了眼眶。 天丰的报纸和电视新闻炮制了一条“富豪勇斗歹徒,救出被猥亵的小女孩”的新闻。 王春城还接受了电视采访,他的额头上贴着纱布,在镜头面前仍旧是一副儒商的样子。 他对着镜头讲了一番话,显然是事先背好的稿子。 他说做为企业家,做为率先富起来的人,应该时刻心存正义。 我看着电视里他那虚伪的样子,回想起那天他殴打陈冬梅那表态的样子,歪头啐了一口。 第二个消息,是陈冬梅的新书出版了,仍旧是一本爱情故事,书名叫《鸟》。 封面是一个金色的笼子,里面关着一只鸟。 笼子外面的天空上,有一道彩虹,和一弯月亮。 三天后,会在一个博物馆做新书签售活动。 这是我接触陈冬梅的好机会,所以,我提前做了一些功课。 先到附近的书店买了一本《鸟》,回到我租住的旅馆。 我七岁家里出事,我妈带我来到合阳,关门炼功。 我没上过几天学。 但这些年,我妈却逼着我让我读了不少的书。 除了小学初高中的课本,还有一大堆的杂书。 武侠小说、江湖逸闻、厚黑学、到文学名著。 各种类别、各种层次的都有。 我妈没教过我,一切全凭我自己领悟。 那些课本,我理解了个稀里糊涂,可那些故事小说,却很吸引我。 所以读起这本书来,还不算费劲儿。 我熬了整整一个通宵,把这本《鸟》读完。 故事很简单,讲的是一个女人,被人包养,衣食无忧。 遇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见钟情,勇敢地离开现在的生活,去追求真爱的故事。 文笔也还算可以,故事有些老套。 可如果知道她真实的境遇之后,再读这本书,会有另外一番味道。 读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我关好窗帘,睡了大半天。 顶着黑眼圈,出门买了两套衣服。 次日,我穿着牛仔裤,格子衬衫外面穿了一件短款的棉袄,梳着中分的发型,戴着黑框眼镜,背着双肩包,俨然一副文艺青年的模样。 手里拿着那本《鸟》,出现在了博物馆的签售现场。 我自以为去得很早,但还是来得晚了。 签售现场已经来了至少一百人,签售的桌子后面摆着大幅的海报。 陈冬梅的画像上方,赫然地写着“春城集团赞助”的广告。 那些人很热情,围在桌子前等着陈冬梅签名。 我看得出来,至少一多半是雇来的托儿。 陈冬梅面带微笑,一本本,认真地签名。 她的身边有个年轻的女人,大概是她的助理,在帮忙维持秩序。 忽然,我感觉这女人有点眼熟…… 是她?红桃九? 第一卷 第17章 笼中鸟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没错,就是她。 虽然那晚她蒙着脸,但那体型、那举手投足的习惯,我看得出来,就是那个飞牌伤人的女贼。 难怪那晚她是用钥匙开门的,原来她是陈冬梅身边的人。 呵呵,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推了推眼镜,走了过去。 挤过人群,来到桌子前。 “陈老师,您这本书写得太好了,我读了三遍了,每次都泪流满面。” 我假装出一副青涩的样子,说道。 可能是这句话打动了陈冬梅,她停下正在签名的笔,抬头看了看我。 “陈老师,我从这本书中,看到了一只笼中鸟对自由的渴望,看到一个无奈的灵魂面对物质和精神追求的挣扎。我好感动,陈老师,请您给我签个字吧……” 我的表情真诚,可自己都觉得这番话说得太酸了。 我注意到陈冬梅的眼角微微地动了动。 “你……叫什么?” “唐建军。” 对不起了唐瘸子,你的名字我借来一用。 因为我不能报真名。 “你……真的这么喜欢这本书?” 陈冬梅始终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从我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来。 但我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喜,还有期待。 我知道,这一步,我的目的达到了。 我使劲的点头,故意让自己看上去十分的激动。 她接过我手里的书,翻开扉页。 犹豫了一下,刷刷地写了些什么。 左手始终扶着封面,挡住了附近人的视线,看不到她写了些什么。 写完,她把书合上,递给了我。 “我希望你回去后能认真读第四遍。” 我伸出双手,郑重其事地接过这本书。 “谢谢陈老师。” 冲着陈冬梅鞠了一躬,又用手指推了推眼镜,转身离开。 我是加塞挤进去的,那些围在桌子前嚷嚷着要签名的人却没一个不乐意。 我更加确定,这些人都是花钱请来的托儿了。 一个刚才已经拿到签名的人凑了过来,小声在我耳边说: “兄弟,演技不错啊,多少钱雇的你?” “一百。” “操,才给我三十。” 那人不再跟着我,停住脚,自言自语地说:“不行,我得找他们去!” 离开博物馆,打开那本书,果然如我所料,扉页上,并不是陈冬梅的签名,而是一串电话号码。 我笑了,一切进行的比我想象的要更顺利。 我在街边的面馆吃了一碗面,看看时间,签售会应该已经结束,便起身,在街边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按照陈冬梅留下的号码,拨打了过去。 电话嘟嘟地响了两声,对面传来陈冬梅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哪位?” “陈老师,我……唐建军,上午您给我签名……” 我故意控制着语气,表现得激动又青涩。 对面沉默了十几秒。 “你……到底是谁?” 她沉声问道。 她识破我了?不会,应该是她心存戒备。 回想起那天在床下,看到王春城对她施暴,上午的签售现场,春城集团赞助的大幅海报,加上那一群被雇来的托儿,显而易见,她应该是被王春城控制了。 那本《鸟》,应该是她有感而发写出来的。 所以,她能感觉到我假扮的读者,跟那些托儿是不一样的。 所以对我感兴趣,却仍会心存戒备。 我只需要稳住。 “陈老师,我是您的书迷啊……” “那你说书里第二十七章,女主角在逃离缇曼岛的火车站,买了一支什么花?” 呵呵,她在考我,想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书迷。 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熬了一夜看完的,大部分剧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此时,这本书就在我的手里。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向日葵,女主角齐妙最喜欢的花是向日葵,因为向日葵永远以笑脸面对太阳,却把伤疤永远隐藏在无人看到的阴影里。” “啊……” 我的话音刚落,便听到电话的对面,传来一声低声的呻吟。 我知道,我答对了,我的这番话,直接刺中了这女人的心坎。 这本书明显是写的她自己,文艺女青年都是多愁善感的,更何况一个被富豪包养,却又一直遭受家暴的女人。 她的弱点太明显了,也太容易戳中了。 “陈老师,您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么?陈老师,对不起……” 我假装慌张。 对面有抽泣声,几秒钟后,她说:“下午五点,丽华酒店一楼的餐厅,我想给你再签一次名。” 对面挂了电话,我笑了。 下午四点半,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丽华酒店的门前。 车门打开,陈冬梅穿着一件淡粉色的长款羽绒大衣下了车。 门童识趣地打开大门,她走了进去,来到角落的位置坐下。 丽华酒店对面街边的一棵树下,一个裹着军大衣,戴着狗皮棉帽子的男人慢慢抬起头,确定陈冬梅的确是一个人来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转身走进胡同,脱下军大衣,摘掉棉帽子,露出上午在签售会现场的装束。 没错,这是我。 虽然我确定我的这一步计划进展得很顺利,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必须要把事情做得稳妥。 所以我不急,要在暗处观察好,确定这不是个圈套。 我把破大衣扔给在胡同墙角蜷缩着的真正的流浪汉,在他浑浊又惊诧的目光中,背着双肩包离开。 我左手拿着那本《鸟》,来到陈冬梅的桌子前。 咽了口唾沫,脸上带着紧张和激动,说:“陈……陈老师……” 陈冬梅抬起头,打量我。 “你叫唐……” “唐建军。” “对对,坐。想喝点什么?” “水,水就可以。” 我坐在对面,放下那本书。 陈冬梅的目光扫过那本书,表情淡定,但我还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丝的激动。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服务生递过一杯水。 我饮了一口,说:“我……刚毕业,找不到工作,想着来天丰碰碰运气。” 我表现得有些拘谨。 “哦,陈老师,我给您带了礼物。” 我假装想起什么,转身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只向日葵。 花在包里放着,被揉搓得有些蔫了。 我双手举着,递给陈冬梅。 “陈老师,我觉得,送给您,也送给女主角齐妙。我觉得,您就是齐妙……” 陈冬梅瞬间愣住,眼圈一下红了。 “啊……” 第一卷 第18章 桃色陷阱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既然我要找的那个册子不在陈冬梅的家,那么,就有可能在任何地方。 要是盲目地找,等同大海捞针。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接近陈冬梅。 或是从她的身上找到线索,或是让她亲口说出来。 这不是一朝一夕或者一两次见面就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我假装成落魄的穷学生,以她的这本书为切入点,成功地接近了她。 之所以要装成学生,我是做了功课的。 首先陈冬梅是被王春城包养的,所以她不缺钱,装扮成另外一个有钱人,不会引起她的兴趣。 其次,她的书写的都是情情爱爱,剧情单纯,所以她骨子里是喜欢浪漫的。 但她经常被王春城殴打,所以我的身份要比她弱,这样才能让她有安全感。 所以,装扮成落魄的穷学生,会让她更快地放下戒备。 事实证明,我做对了。 陈冬梅点了些吃的,我们聊了起来。 我没上过几天学,但那些年我妈逼着我读了不少的书,这下都派上了用场。 可聊起来才发现,陈冬梅其实没啥学问,充其量读过几本港台的言情小说。 阅读量好像还没我大。 恰好她又喜欢无病呻吟,加上王春城的钞票加持,才成了什么所谓的女作家。 难怪她的书卖不动,也难怪签售会上基本都是请来的托儿。 只不过是王春城花钱满足她的虚荣心罢了。 我假装个无知的青涩少年,一直捧着她说。 聊得正开心,陈冬梅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表,六点半。 “呀,我得走了。” 她起身,表情有些惊慌。 她问:“你住哪?” 我低下头,沉默着摇了摇头。 “哎,这样,我给你在楼上开个房间,你先住下。我得先走了,明天联系你。” “啊?” 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给我开了一间客房?不会仅仅是因为对我印象好而关心我吧? 难道是要跟我那啥? 三十岁,被人包养的女作家,外表看似文艺,没想到却有一颗闷骚的心。 虽然我是刻意接近她的,但也没想跟她那样啊。 老子还是处男。 我只是来做生意的,卖艺不卖身。 我还在愣神,她已经喊服务员结了账,又让服务员给我在楼上开了间客房。 她行色匆匆地离开,好像很着急。 我送她到门口上了车,隔着车窗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便走了。 服务生凑过来,嘴角露出玩味的笑,说:“兄弟,房卡收好。” 说完,把房卡塞进我的手里,拍了拍我的肩膀,圈起拳头,说:“吾辈楷模啊。” 我茫然地看了看房卡,这算怎么回事么。 我拿着房卡上了楼,进了房间。 坐在宽大松软的床上。 感觉这事有点不对劲。 就算陈冬梅再闷骚,也没必要一见面聊了几句,就跟我开房吧。 而且刚才她是看了一眼时间,突然匆匆走的。 难不成这里面有事? 仙人跳?不至于。 我看上去不像是个有钱人,也不是什么名人。仙人跳我没必要。 看穿了我的真实身份? 这个倒是有可能,毕竟我来天丰的这一路上,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我一下子想到了宋金光,只有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而且也见过我的真面目。 不过转念一想,陈冬梅眼中的我,是一个青涩的青年学生,不是那个在宋金光面前使出黑龙出海的白三千。 再说了,宋金光是金门人,不远千里来天丰做一笔大买卖,怎么可能那么凑巧就认识陈冬梅? 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最好的办法就是深处在事情之中。 所以我决定将计就计,以不变应万变。 做了如此决定,我便放松了下来。 这才有闲心仔细观察这间客房。 房间很大,装修的也不错。 落地窗上挂着两层帘子,一层是遮光的,一层是薄纱帘。 我走到窗前,把窗帘掀开一条缝隙。 对面林立的高楼上硕大的霓虹招牌那七彩的光,一下就照了进来。 我左手插兜,右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叼在嘴里,点燃。 自从那晚被唐瘸子扔上货车,开始了无依无靠漂泊的生涯,这五年来,我不止一次地遭遇磨难和挫折。 其实我不怕苦,七岁开始跟我娘学本事,我娘对我特别的严厉,吃了无数的苦。 所以我早已产生了抗体。 但我最怕的,是孤独。 当我遇到一些困难的时候,遇到挫折的时候,无助的时候,就特别想身边有个人,哪怕跟我说句贴心的话,哪怕只能让我靠一靠,我的心里也会好受些。 妈,你到底在哪? 花二楼说有人在天丰看到你了,你到底在哪啊? 一股难耐的惆怅袭上心头。 正难过,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里是酒店,走廊两侧都是客房。 所以不管几点,有人来回走动是再正常不过的。 不过这阵脚步声却不一样。 很细微,不仔细根本听不见。 而且步子很碎,走走停停,小心翼翼,好像是担心被人发现。 这不正常! 直觉告诉,十有八九是有同行。 很快,脚步声就在我的门口停了下来。 我眉头微微一皱,赶紧把窗子打开一条缝隙,让冷风吹进来,烟味飘出去。 然后迅速的俯下身子,顺着墙根溜到门口,侧着身子,听着外面的动静。 几秒钟之后,我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一张卡片顺着门缝插了进来。 果然是同行,而且他的目标,是我的房间。 卡片轻轻地向上滑动,卡在了门锁上。 哗啦,门锁被划开。 用卡片开门锁,这是多少年前的手法了,现在居然还有人用。 看来外面这同行的手艺也不咋的。 我侧着身,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屋门被打开一道缝隙。一只脚,慢慢地探了进来。 红桃九! 肯定是她,那晚在陈冬梅家,我趴在床下,看到的就是她的这只脚。 仍旧如那天一样,穿着一双大码的运动鞋。 不用问,她是知道陈冬梅傍晚的时候约了我聊了一阵,又在这给我开了房间,所以趁着夜黑,来我这探探虚实。 我暗暗地笑了,决定戏弄戏弄她。 第一卷 第19章 女贼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身体紧贴在门口的墙上,屏住呼吸。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一闪身钻了进来。 她可真瘦,那么一大丁点的缝隙就能钻进来。 她的手艺是真一般,我就藏在门口的阴影里,她回手关门,都没发现我。 我悄悄地笑着,看着她表演。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绕着那张床转了一圈。 床上干干净净,没什么东西。 很快,她就把目标锁定在我放在床头柜上的双肩背包上。 她没发现我,以为屋子里没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索性拎着我的背包坐在床上,慢慢地打开拉链,嘴里叼着一个拇指大小的手电筒,朝里面张望。 她还算小心,没直接伸手去掏,看来还是多少见过一些世面的。 一些江湖老荣,出门的时候会在背包里设下机关,比如特制的夹子、刀片等等。 如果有不开眼的同行伸手一摸,轻则被夹一下,算是给个教训,告诉对方老子也是同行。 重则会割开皮肉,甚至伤筋动骨。 花二楼手下六指猴子的那根六指,就是当年在去金门的那趟火车上,坏了规矩,去摸一个荣门高手的包的时候,摸到了刀子,割断了手指的筋脉,那根手指才坏死,变成一根干树枝。 不过,我的包里没机关,我没心思在同行面前立威。 骨子里,我还是觉得我跟他们不一样。 偷是偷,盗是盗,侠盗有个侠字。跟他们不是一个档次。 我的包里装了很多东西,有几本书,本子,钢笔。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包很大,鼓鼓囊囊。 虽然我没下机关,但在最底下,却故意装了一样东西。 一个白色的手绢,包裹着一个黑色的小册子。 这是我时刻准备着用来调包真册子用的,所以一直随身携带。 我注意到,她的身子一怔,八成是看到了这个手绢包。 索性低下头,把脑袋探进包里,用手电筒照着,仔细地观察起来。 看来她也是奔着这东西来的。 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 她表面上是陈冬梅的助理,整天跟她在一块,按理说这么久了,也该搞清楚这册子放在哪了。 怎么还会想到翻我的包? 难不成,是见陈冬梅昨天约我吃饭,又给我在酒店开房间,误会我跟她有什么关系,趁机转移那册子吧。 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要想搞清楚,恐怕只能直接问她。 对,直接问问她也无妨。 大家都是荣门的贼,都是奔着册子来的。 对外互相不接穿,对内也没必要再装相。 于是,我放轻手脚,悄悄的走到了床边。 手电筒微弱的光透过了我的背包,她把一只手也伸了进去,抓起那个包裹着假册子的手绢。 正要打开,我忽然出手,左手把她的脑袋往下一按,彻底塞进了我的背包。 同时右手拉上了拉链。 就这样把她的脑袋锁在了我的背包里。 我的突然出现,显然吓坏了她。 脑袋被拉链锁住,她留在外面的左手慌张地挥舞,试图把背包从脑袋上拿下来。 可越着急,越扯不掉。 她踉跄着起身,在屋子里跌跌撞撞地挣扎着,那样子十分滑稽。 我双手插兜看着眼前的热闹,笑出声来。 “放开我……你这个浑蛋!” 她应该猜出是我干的,大声地叫骂起来。 我抬脚绊了她一下,她一下摔在床上。 我扯过被子,把她盖住,一屁股坐了上去。 我也不胖,所以算不上太重。 而且床是软的,能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 所以我知道我坐上去伤不到她。 折腾了一番,她早已经筋疲力竭了。被我压住,再也挣扎不动了。 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放开我,浑蛋……” 她有气无力。 我笑了,说:“说说吧,你是谁,假装陈冬梅的助理,目的是什么?” “滚你妈的,老娘是谁关你屁事,是男人放了老娘,咱俩真刀真枪地干一场,谁怕谁是孙子!” 嚯,这小娘们儿,脾气还不小。 也说不上为什么,我对这个女人多少产生了点兴趣。 “你入室盗窃,态度还这么差,要不我报警吧。” 我慢条斯理地说道。 “呵呵,报警,你报啊,你他妈自己也是个贼,屁股也不干净,报警你也沾不到便宜。” 牙尖嘴利。 我不想再逗她了,索性直接问。 “你是黄瞎子的什么人?” 东山黄瞎子,是荣门的老前辈。 现在已经六十多的人了,早在十年前,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 他不是真瞎,只不过眼睛小,江湖人称黄瞎子。 飞牌是他老人家成名的绝技。 扑克牌在别人的手里,只是娱乐的玩具。 可在东山黄瞎子的手里,却是杀人害命的利器。 也曾有不少的道上人以为这技术简单,自己练。 但纸牌在空中飞行的时候受气流的影响,很难飞出直线。 不是射不准,就是没力度,造不成伤害。 可这丫头的飞牌不一样,那晚她射了王春城的那一手,划破眼皮见了血,没造成太大的伤害,也起到了救人的作用。 而且纸牌深深地嵌入到墙里,这力度,要是想割开王春城的喉咙,绰绰有余。 所以,这一手,无他,肯定是黄瞎子的亲授。 听我提到黄瞎子,女人沉默了几秒,说: “要杀就杀,要报警就报警,别乱打听,问我也不说,我不能给我师父丢脸。” 哈哈,实在忍不住,我笑出声来。 这丫头也太可爱了。 “你自己都说出来了,黄瞎子是你师父。” 这女人也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顿时闭嘴,不再吭声。 赌气似的哼了一声,不再挣扎。 我抓起她的两只手,用床边浴袍的带子捆住。 然后扯掉了她头上的背包。 掀开被子,放开了她。 刚才一番折腾,又被厚被子捂了一阵,浑身是汗。 头发乱糟糟的,粘在脸上,小脸通红。 呼呼地喘着粗气,胸口起伏。 早已没了力气,蜷缩在床上,气鼓鼓地瞪着我。 “说吧,你受谁的指派?来找什么?” 她把脑袋一歪,也不说话。 看来是气坏了。 “不说,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故意嘿嘿地狞笑…… 第一卷 第20章 扫黄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嘿嘿地狞笑,解开上衣的扣子,来到床边。 “你……你要干什么,你……滚开,臭流氓……” 她显然被我的举动吓坏了,身体使劲地扭动。 其实我不想把她怎么样。 这丫头的脾气挺烈性,来硬的肯定不行,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 “说吧,你假装陈冬梅的助理,到底是想干啥?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其实我知道,我装流氓装得不太像,因为确实没什么经验,但这种情况下,吓唬她足够了。 “明知故问,你比我心里清楚!” 她仍旧不服软。 “你和陈冬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索性破口大骂起来。 不是好东西?这明显是带着仇恨啊。 可那晚她分明是飞牌救了陈冬梅的啊。 我有点糊涂,想再仔细问问。 正此时,房门忽然被撞开了。 几束手电筒的光照射进来,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别动,警察!” 我看到有黑洞洞的枪口,知道这应该是真的警察。 “蹲下,老实点。” 他们大声的命令,我不敢不从。 反正心里没鬼,也没什么可怕的。 我被人扭着胳膊,戴上了铐子。 有人咔咔的拍照,闪光灯晃得我头昏脑胀。 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我看到了一双皮鞋,有点旧,很眼熟。 我一下想起,那天在陈冬梅的家,我趴在床下,看到有双皮鞋进门来,在屋子里安装了好几个窃听器。 没错,就是这双皮鞋。 看来那晚我猜得没错,这人真的是条子。 这回热闹了,陈冬梅手里的东西,好多人都惦记着,看来这个册子,真的事关重大,花二楼没撒谎。 我仰起头,看着这双旧皮鞋的主人。 一米八几的个子,很高,头发略长,有点乱。 那张脸棱角分明,眼睛很大,眉毛很黑,胡子拉碴。 应该有四十多岁的样子。 “警官,这啥情况啊?” 我问道。 “扫黄!“ 他呵斥道。 扫黄? 扫黄怎么扫到我头上了,我啥也没干啊? 一个警察解开被捆着的红桃九的手,笑道:“玩得挺花啊。” “警官,这都是误会啊,我啥也没干啊?” “是不是误会,到局里就清楚了。带走!” 皮鞋吼了一嗓子,众人呼呼啦啦地往外走。 有人找来两件衣服,分别遮住我和红桃九的脑袋。 透过衣服的缝隙,我看到他们拿着我的背包。 众人呼呼啦啦地下楼,把我们推上警车,啊呜啊呜地走了。 一会,到了地方,车停下,我们被拉了下来。 我被关进一间很小的屋子。铁门一关,就没人搭理我了。 我不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我知道他们的规矩和手段。 三年前的在大夏国南方的越省,做了次大买卖。 动静闹得有点大,在越省的道上,出了点小名气。 被同行那么一捧,人就有点飘了。 结果大意了,被条子抓了去。 当时觉得自己是完蛋了,涉案的金额足够蹲上个七八年的大牢了。 虽然我做的是侠盗的事,取的是一个贪官的钱,自己没花,匿名捐了。 但盗窃就是盗窃,人家可不管你是侠盗,还是小偷。 不过我只在里面蹲了一个月,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可怜我,疏通关系把我给弄出来了。 当时我还以为,把我弄出来的人,说不定是要我给他做什么,作为报答。 但我想多了,那活菩萨始终没找我,更没对我提要求。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人家是谁。 大概过了三个多小时,天亮了。 我又困又饿,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正此时,铁门咣当的一声开了,走进来俩人。 前面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那双旅游鞋我认识,是跟那个条子一起去陈冬梅家,并且在门口放风的。 另外一个不用问,就是那双旧皮鞋。 两人进门先上下打量我。然后坐在我的对面。 皮鞋点了一支烟。 “白三千,七三年十月生人,籍贯黑河。受教育程度小学。” 他翻开面前的一个册子,懒洋洋地朗读。 “父亲白胜利,80年被暗杀,母亲左青联同年举家迁移到合阳县。” “92年在越省入室盗窃,金额巨大被捕,被判五年。一个月后,因在狱中因表现良好,被释放。” 我有些惊讶,眉头一皱。 没想到我的资料,在条子这掌握得这么具体。 虽然我自信这次进来,我是干净的,什么违法乱纪的都没做。 但老底被人拔出来,免不了有些心虚。 就好像好端端地走在大街上,被人冲上来扒掉了裤子。 “呵呵,没想到,你真是继承了你爸妈的事业,当了个贼呀?” 皮鞋嘲讽道。 我心里未免有些生气,我爸妈都是侠盗,我虽然没干出什么大事来,但应该也算是个侠盗。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爸妈的胸怀和格局以及为国家捐的款,修的路,作出的贡献,岂是区区一个中年的老警察能评价的? “警官,我是做过贼,但政府已经惩罚过我了,这次我真没干啥,你们抓错人了。” 这事我必须辩解,如果我因为做买卖偷东西被人抓了,我不觉得冤枉。 我给我扣上一个扫黄被抓的帽子,我这辈子在同行面前都抬不起头了。 我还是个处男,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我当然知道你是冤枉的。” 皮鞋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我不由得有些发呆。 这话啥意思,他知道我们是冤枉的? 既然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为啥还要把我带到这儿? 我满脸狐疑,不过直觉告诉我,他们带我来这儿,应该是跟陈冬梅和王春成有关。 毕竟这两人也是趁天黑潜入过陈冬梅家的。 所以他们并不是什么扫黄的警察。 想到这些,我明白了,他们扫黄是假,借机会找我是真。 “警官,有啥事你就直说,不用费那个力气来这套。但凡是合理的范围之内,我都能答应你。” 我抬了抬被锁在一起的双手,示意他想抽根烟。 他起身递了一根烟给我,我用嘴巴接住,他在口袋里摸了一阵,掏出了打火机,给我把烟点燃。 我使劲地吸了一口,略有些苦涩,可回味却悠长。 第一卷 第21章 患难之交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傍晚的时候,我和红桃九都被放出来了。 皮鞋亲自送我们出了派出所的门。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好意思啊,是我们抓错人了。” 说着,还使劲的挤出笑来。 就他那张脸,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我眉头一皱,埋怨道:“你说说你们这工作是咋干的!” 见我有得寸进尺的意思,他收起笑容。 我也赶紧闭嘴,见好就收。 太阳眼看落山了,外面越来越冷。 我拽了拽衣领,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打开车门上去,冲红桃九摆摆手,说:“走啊,上车啊。” 红桃九瞪了我一眼,把头歪向一边,哼了一声,不搭理我。 “走吧,这时间车不好打,一会冻抽抽了。” 我招呼她说。 “我乐意,不用你管。” 她恨恨地说。 我一片好心,她不领情。 我也懒得管了,关上车门,说:“走吧师傅,南翔旅店。” 我不回丽华酒店了。 我刚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扫黄的抓走的。 再回去,免不了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还是南翔旅店好,那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 像我这样的人住进去,就跟隐身了一样,完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小两口闹脾气啊?” 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家伙,刚走了没多远就忍不住八卦了起来。 见我没言语,以为猜对了,嘿嘿一笑,伸手拍了一下我的大腿,说: “兄弟,我猜对了吧,我跟你说,我开了十多年出租车了,见的人多了,就我这双眼睛,哎,可毒了。” “就刚才,你俩在派出所门口那表情那姿势,我一眼就看出来,是小两口打架。咋的,你动手了吧,人家气头上,报警了吧!” “大兄弟,不是哥哥我年长几岁说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两口过日子,吵架拌嘴,那是正常的,不管咋的,咱大老爷们不能动手打女人啊。” “好歹咱是个带把儿的,哪能跟女人一般见识。有能耐,咱们外面使去啊。在家里耍横不算能耐。” 我也不知道只是看了一眼,他咋就脑补出这么多的剧情。 我也懒得解释,索性把脸扭向一边。 起风了,冷风顺着车窗的缝隙往里钻,呼呼地响。 “兄弟,哥哥今天做一把好事,给你们说和说和,有啥天大的事,回家哄一哄,抱着亲个嘴儿,也都过去了,听哥哥的,女人都吃这一套,嘿嘿。” 他说着,嘎吱踩了一脚刹车,车子忽然停住,我差点撞到脑袋。 “去,把人家接上来,这天寒地冻的,冻个好歹的,你不心疼啊。” 我这才发现,这司机居然绕了一圈,又把车开回了派出所。 红桃九还没打到车,站在原地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小脸冻得通红。 我看了一眼司机,司机正满脸期待地冲我微笑。 还冲我挥手,说:“去啊,你看你,赶紧去啊。” 我无奈了,不去吧,气氛烘托到这了。 去吧,这和这女人真没啥关系,刚才在酒店里我连那样的损招都用了,也没从她嘴里套出点什么来。 “干啥啊,想冻死啊,上车啊。” 我还是走到她面前,双手捧在嘴边哈了两口暖和气。 “滚!我说了不用你管。” 红桃九愤愤地说。不过声音明显没有刚才的大了,是冻坏了,底气都不足了。 “走吧,妹子,刚才我大兄弟一上车,就后悔了,跟我承认了半天错误,说了你一大堆话。非让我拐回来,惦记着你哪……” 司机降下车窗,一脸姨妈笑地说。 红桃九看了我一眼,冷笑了一下,说:“咋,你良心发现了?” 我没法解释,只好点头,“对对对,就当我良心发现了,上车。” 红桃九终于上了车,就坐在我身边,但一直把脸扭向窗外,一声不吭。 司机的脸上洋溢起满意的笑,仿佛做了一件大好事。 见我们沉默,谁也不肯搭理谁,他给车载的音响换了一盘磁带。 “把我爱,伴着你,直到永远,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 任静和付笛声的《知心爱人》的歌声在车厢里响了起来。 车载的播放机估计是因为年头多了,不太好使,磁带转得有点快。 于是任静和付笛声的声音也跟着很快,吱吱呀呀的,搞得人心慌意乱。 司机却在自我陶醉,通过后视镜冲我挤了一下眼睛。 他可能是觉得自己创造了一个无比浪漫的氛围,并为此沾沾自喜。 二十分钟之后,车子在南翔旅店的门前停下。 我和红桃九下了车。 家里店很大,客房也很多。 可眼看着过年了,生意出奇的好。 大大小小二十几个房间,几乎都住满了。 这个时间,正是人多的时候。 出出进进的,人流涌动。 我走在前面,红桃九跟在后面。 这次她并未与我找茬,可能是因为外面实在太冷了,把她弄坏了,没有勇气在这天寒地冻的傍晚去找旅店了。 我走到前台,对值班的大姐说: “再开一个房间。” 值班的大姐,怀里抱着一个暖水袋。 “没了。” “啊,一间也没有了?” “不是跟你说两遍了吗,没了,没了,聋?” 整个过程他头都没回。 如果我们俩住在同一间房,肯定挺尴尬的。 可在外人眼里,我们俩是两口子,又没有分开的理由。 交了钱,拿了房门的钥匙,穿过走廊,上了二楼,用钥匙打开了二楼最里面那间房子的门。 屋子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卫生间。 床对面靠墙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电视。 我摇了摇头,放下包,脱掉外衣。 着实有点疲惫,我便扯过被子的一边,侧身躺在了床上的一侧。 床很大,我也给她留了足够的空间。 她睡还是不睡,我没心思管了。 红桃九犹豫了一会,绕到床的另外一侧,没脱衣服,就那么躺下。 还是觉得有点凉飕飕的,索性把被子扯起来也盖上。 第一卷 第22章 胸口碎大石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昨晚一夜没睡,今天白天又在派出所蹲了大半天。 虽然都放了,但在那里面的时光,真的太难受。 所以我们都困了。 我们俩背对背,很快睡着了。 我还做了个梦,梦见我在街头卖艺,胸口碎大石。 一块巨大的石板压在我的胸口,压得我喘不上气儿来。 我使劲挣扎,说不砸了,再砸出人命啦! 抡大锤的是个女人,上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 在梦里憋得实在受不了,忽地一下醒了过来。 这才发现,我被一个女人死死地搂着。 当然是红桃九。 他侧着身子,手搂在我的脖子上,一条腿搭在我的腰。 那张脸就在我嘴边,正呼呼地打着呼噜。 这副样子,与之前那冷漠比较,简直判若两人。 我蜷缩着身子,试图从他的手脚中把自己抽出来,又担心把他吵醒。 一不小心,竟然从床上掉了下去,咕咚的一声砸在地板上。 摔得我七荤八素,眼前金星乱冒。 也把她给惊醒了。 这么一折腾,两人又都睡不着了。 我说啥也不能在床上住了,我宁可打地铺。 我躺在地上,她躺在床上。 我俩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嗑。 得知她的真名叫赵九妹,熟悉的人都叫她阿九。 她的这一手飞牌的绝技,真的是跟金门的黄瞎子学的。 至于为啥要给陈冬梅做助理,目的显而易见,是想接近她,找到那个册子。 我问她册子为啥那么重要,到底是干啥的。 她没说,估计也跟我一样,不知道。 我想起昨晚在丽华酒店,她说过一句话,说我跟陈冬梅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显然她这么说,是跟陈冬梅之前发生过什么。 心中好奇,想趁着聊得这么好的机会,顺便开口问问。 没想到了,这娘们儿又开始打起了呼噜,睡着了。 好家伙,她的睡眠可真不错。 我精神了,睡不着了,便悄悄地推门出去,到外面的走廊透透气。 我蹲在走廊尽头的一扇窗前,叼了一根烟点燃,刚抽了两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手里提着什么东西,一转身,进了对面儿的一间屋子里。 是宋金光! 没错,就是他。 他在这出现,到底是跟着我来的,还是只是巧合? 我突然对他们产生了兴趣,若知心腹事,要听背后言。 所以我决定悄悄地靠近他们的屋子,听听他们背后都说些什么。 打定主意,我抽完最后一口烟。 把烟头熄灭。 从怀里拿出一块大大牌的泡泡糖,撕开包装纸扔进嘴里。 用泡糖的香味和甜味这烟我身上的烟气味。 外面很安静,现在已经是半夜了,旅馆里的住客多半已经睡着了。 我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宋金光的门前。 左右张望,见附近没人,这才慢慢地把耳朵贴上去。 里面的人果然还没睡,我听到宋金光在跟他的手下说话。 “妈的,我就说女人靠不住。妈的派了两波女人了,都他妈的叛变了,操!” 哗啦,是手掌拍桌子的声音。 桌子上的啤酒瓶子滚落在地上,啪的摔碎。 “赵九妹跟人钻被窝去了估计也完蛋了。都他妈的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看女人才是!” “老大,要不我这就去把她揪出来,执行家法!” 说话的是宋金光手下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他咚咚地往外走,打算伸手开门,被宋金光拦住。 “别去,你虎啊,白三千也在那屋呢,你是他对手?我告诉你们,咱们不要招惹那小子,他不光自己有本事,上面还有人。” 一句话问住,那人不再言语了。 原来赵九妹是他们的人,难怪。 可他们说已经派过去两波女人,都叛变了,另外一个是谁? “哎,看来,只有我亲自出手了。” 宋金光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我又在门口蹲了一会,里面再也没聊什么有营养的东西了。 他们大半夜地开始喝酒。 很快酒喝完了,他们安排人出去买,我赶紧起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天很快亮了,我才感觉有些困倦。 赵九妹睡足了,起身去了卫生间,哗啦哗啦地洗漱。 折腾了一阵,她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已经穿戴整齐。 她开门就走,都没跟我打个招呼。 我摇头叹息,白眼狼,我好歹收留了你一晚,要不现在你都冻死了,连句谢谢的话都不说。 她走了,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我终于可以好好地眯瞪一会了,也终于有床睡了。 我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来回地翻了几次身,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说实话,这个赵九妹虽然是宋金光的人,跟我的目标一样,是为了拿到那个册子,但我对她没什么敌意。 本来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只不过是凑巧目标相同而已。 更何况,对于陈冬梅,她了解的情况比我多得多。 风门行骗,擅长做局。 她做陈冬梅的助理,就是这个局的一部分,很明显,他们已经布局很久了。 所以严格来说,我才是后来者,对他们的这个局插了一杠子。 我又想起宋金光后面那句话,说我上面有人。 我苦笑,上面有人?要说有,真有。有我爹的在天之灵呢。 除此之外,我还能有啥? 到了中午的时候,我终于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肚子里饿得咕咕叫,便离开旅店,打算先出门找点东西吃。 走的时候发现,宋金光他们已经退房了。 我换上之前那身文艺小青年的衣服,背着双肩膀,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给陈冬梅打了个电话。 借口是我昨天不声不响地离开酒店,房间是人家定的,礼貌上总该说一声。 可电话那边的陈冬梅说话的语气冷冰冰的,只是敷衍了几句,就说最近忙,以后也别再给她打电话了。 我明白,这肯定是昨晚丽华酒店扫黄,我被抓的事,她知道了。 她觉得我是个好色之徒,之前那清纯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所以心生厌恶,不愿再跟我联系了。 不过不要紧,失败的,只是一个文艺青年的人设。 我再换个人设接近她就好了。 第一卷 第23章 斯文败类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打算另外一个人设,装扮成个有钱人。 陈冬梅是个爱财的女人,所以她才能跟了王春城。 但同时,她内心深处,也有点文艺范。尽管她的水平也就那样。 我知道王春城满足不了他对男人所有的幻想,充其量只占了个有钱。 上一次我化妆成一个穷学生,只是对她的一本书做了阅读理解,他就已经激动成那个样子。 所以如果有一个男人,又多金,又能理解她。 一定能很快地打动她的心。 打定主意,我决定上街去置办一些行头。 西装革履自然是必不可少,我还决定买个大哥大。 之前孤身一人,在江湖上漂泊了多年,我身边没有真正的朋友,也没有值得我联系的人。 所以我觉得那玩意儿没用,可现在用得着了。 我换了一身衣服,口袋里揣了点钱,离开了我的住处。 出门打了一辆车,直奔友爱街。 有爱街是天丰的商品交易中心,别说在东北,就算在整个大夏国,都小有名气。 周边几个省市做服装鞋帽生意的,都来这边上货。 今天是周末,有爱街格外热闹。 我逛了两家服装店,没选到合适的衣服。 说实话,我不太会买衣服,也不知道啥衣服值多少钱。 好在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太阳挺大,再加上这里人多,也没觉得有多冷。 又走了一阵,一眼看到一家服装店的橱窗里,有一套藏蓝色的西装,格外的好看。 男人选衣服,靠的就是眼缘。 一眼看中了,也就是它了。 我刚要进门,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操,看你那德行,多贵的衣服穿在你身上,也能穿出便宜味。” 宋金光! 果然是他,他正带着他的那个手下买衣服。 那小子被他训斥得十分拘谨,脸通红通红的。 “你看看你,还特么叫虎子,这特么是狗的名字!你妈干你妈的时候,你家狗是不是帮忙了?” 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训斥着,那些骂人的话还贼拉埋汰。 一旁的营业员都听不下去了。 原来这小子叫虎子。 他一声不吭,低着头,脸都憋得发紫了。 我心里为他不平。凭啥啊,跟了老大又不是认了亲爹。 凭他这身高这体格,干啥不能吃一碗饭啊,为啥要受宋金光这样的羞辱?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双手插兜,迈步走了进去。 “哎呦,宋老板,真巧啊。” 我皮笑肉不笑,冲他打招呼。 见是我,他一愣,刚才还冷着的脸,立刻换了笑模样。 “哎呦,是三千兄弟,你也来买衣服啊?” “随便逛逛,刚走到这,就听你骂人,你是一点脸都不给人家留哈!咋的,你救他父母的命了啊?” 我假装打着哈哈,话里带着讽刺。 宋金光当然听出来我话里带刺,他也不急不恼,笑嘻嘻地说: “我也是为他好。” 说着,把一套黑色的西装扔给他,说:“滚,去车里等我,别给我丢人现眼。” 虎子如蒙大赦,赶紧抱着衣服走了。 我看着宋金光这一身行头,说:“咋的,宋老板,打扮得这么时髦,有大买卖了啊?” “哪有什么大买卖,跟三千兄弟比不了,比不了,嘿嘿。” 他点头哈腰地跟我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我也懒得跟他多斗嘴,喊来服务生,试了我看中的那套衣服,觉得还不错,便买了下来。 出门,右转,穿过一条胡同就是通讯城,我打算再去买一部大哥大。 刚一转弯,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 “老板……好心的老板啊,赏一口饭吃啊……”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只见旁边的墙角,瘫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很瘦。 两条腿更是出奇的细,明显有些变形。 那张小脸脏兮兮的,嘴巴有点歪,显然,这是小儿麻痹的后遗症。 “是你?” 我一下认了出来,这不是在火车上遇见的那个残疾小孩么? 他跟着他奶奶蹬火轮当三太子。 犯了荣门“三不偷”的规矩,被我教训了。 对,他奶奶叫兰姨,他们都是跟着宋金光混的。 怎么,这孩子瘫在这要上饭了? 他奶奶呢? 他们不是混风门的么?怎么改了行了? 我左右张望,没见到兰姨的身影。 那孩子也认出了我,脸色一变,那双原本黯淡无神的眼睛里,立刻涌出愤怒之色,有点吓人。 我看出他情绪的变化,心里纳闷。 没错,是我在火车上刨了他们的话,让他们颗粒无收不说,还遭了宋金光的训斥。 但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并且已经过去了,这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恨? 我蹲下身,试图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 忽然,那孩子抬起右手,猛地朝我挥了过来。 手里寒光一闪,我看清了,那是一块锋利的玻璃。 玻璃是朝着我的喉咙划过来的,要是被划中,很有可能会被割开喉咙,搞不好小命就没了。 好家伙,这孩子是冲要我命来的。 我赶紧弯头闪开,与此同时,拇指捏着中指,朝他手腕的关节一弹。 我这一下,用的力气不大,毕竟面对的是个孩子,我不会下太狠的手。 那孩子啊地叫了一声,手里的玻璃落地,啪的一声摔碎。 他的整条手臂立刻垂了下去,抬不起来了。 他牙关紧咬,强忍痛苦,还要动手。 被我一下按住肩膀,说:“你别动了,告诉我,这是咋了?你奶奶呢?” “你……是你……害……害了我奶……奶奶……”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断断续续。 眼睛使劲瞪着,仿佛要吃了我。 他太激动了,这样我问不出来什么。 我起身到对面的商店买了几个面包和几根火腿回来送给他吃。 他坚决不吃,嘴巴使劲地闭着。 我说:“孩子,不管你咋恨我,不吃饱了,就没能力报仇。” 这句话起了作用,孩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那急迫的样子,像是饿了很久。 吃饱了,眼里的愤怒总算少了一些。 我心平气和,柔声地问:“孩子,你奶奶呢?” 第一卷 第24章 笼子里的女人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孩子毕竟是孩子,尤其这种饿了很久的孩子。 给他点吃的,他便会立刻放下戒备,甚至对我敞开心扉。 不过他还是坚持说,是我害了他奶奶,我是他的仇人。 还会在吃东西的时候时不常地瞪我一眼,不过那眼神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的犀利了。 看他吃饱了,我又去对面的超市买了一瓶可乐。 他没喝过这种东西,黑乎乎的,拧开盖子舔了一口,那苦涩的味道令他皱了皱眉头。 我知道这孩子的脾气,故意问道: “我在里面下毒了,你敢不敢喝?” 这办法的确奏效,这孩子仰头就把那瓶可乐干了。 打了一个长长的嗝,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了起来,他的脸上那脏兮兮的油泥下面,也泛起了红晕。 他叭嗒叭嗒嘴,抬头问我道: “还能给…” 话说了一半,又打了一个饱嗝。 “还能给我再来一瓶吗?” 我笑了,对他说: “我给你变个戏法。” 我让他一只手攥着瓶子,另一只手捂着瓶盖,然后把眼睛闭上。 “一、二、三,变!” 孩子睁开了眼睛,惊讶地发现,他们已经被他喝光的可乐瓶,短短的三个数之间,居然满了。 他大惊失色,手里捧着满满当当的可乐瓶子,翻过来调过去的看。 他仰头,神秘兮兮地问我: “这个,是万年牢?” 所谓万年牢,是我们这些混道上的人,常说的一句话。 一般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指的是永远用不尽米的米缸,永远打不完水的水井,诸如此类的东西一句。 我嘿嘿一笑说:“”这是我的一个手法,想学吗? 这句话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对这个懵懂的孩子。 他举着手里的可乐瓶子,对着太阳仔细地端详了一阵。 转身就要给我磕头,说是要拜我为师。 怎么拦都拦不住, 只好任凭他咚咚地给我磕了几个头。 外面的天气冷,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就买了点熟食,带他回到了我的住处。 我帮他洗了个澡,换了一套我的衣服穿上,然后盘腿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住了大半个身体。 小孩子就是好,爱恨都写在脸上。 现在他高兴了,便滔滔不绝地跟我讲述这几天经历。 这孩子叫王浩,其实他和他奶奶兰姨,不是专业的小偷。 只不过是多少会了点,被安排上了火车,故意卖一个关子,就是等着我的到来。 我大惊,等着我的到来? 那代表着他知道我一定会来。 可合阳除了唐瘸子和花二楼之外,几乎没人认识我。 唐瘸子不会出卖我,我妈说过,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我信任的人。 花二楼更不会。 是他费尽心思,让我帮忙来省城办事的。 所以他自然不会出卖我。 除此之外还有谁?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王浩还跟我说,在火车上失了手之后,他和他奶奶,受到了宋金光大小子严厉的惩罚。 他奶奶被关进铁笼子里,跟狗一样锁起来。 他本身是残疾,这反倒成了送金光眼里的利用价值。 他被迫每天到街上装可怜的钱。 每天讨来的钱,都会被收走。 从烂尾楼那天到现在,一晃已经过去了快一礼拜。如此说来,兰姨一个多礼拜没吃东西了。 想到这些我眉头紧锁,霍地站起身,怒骂道: “宋金光这狗东西!” 不行,我得去找这狗东西算账,赶紧把兰姨救出来。 虽然我和兰姨萍水相逢,谈不上交情。 可她领着一个残疾的孩子,无依无靠,怎么可能不让人心生怜悯? 江湖人,管的就是江湖事。 我仔细地跟了孩子王浩问清楚,关于宋金国他们的住处,以及他的奶奶兰姨,被装进笼子关在哪儿。 孩子一五一十把详细的情况跟我讲完之后,我决定这就走。 我让孩子就等在我的房间里,出门的时候,给旅馆的老板娘多扔了一千块钱。 说我出去办个事儿,麻烦帮我照看一下屋子里的我弟弟。 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自然是个好东西。 原本他整天撇着嘴,脸上很少有笑模样的旅店老板娘,都立刻嬉皮笑脸,点头称是。 他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这样的人有钱就好使,我自然不必再担心。 按照王浩提供的地址,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 其实这个院子就在,陈冬梅所住的西山小区附近。 那里是富人的聚集区,寸土寸金。 在这儿有院子的,都不是一般的人。 我心中暗想,宋金光这个大骗子,居然有这么大个宅院,这些年到底骗了多少人?其中包括多少无辜的人? 院子里倒是没有保镖什么的,他算不上什么大人物,而且作为风门中人,经常化妆成不同的人,所以他本人很难给江湖上的人留下太多的印象,知道他真面目的人不多,所以他家里并不需要什么保安。 狗倒是养了几条,有的用铁链拴在树下,有两条关在笼子里。 若是在院子的范围里出现了陌生人,人畜生肯定叫个不停。 吸引我目光的,是院子后面,一从灌木前放着的笼子,笼子里果然有人,是兰姨。 她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蜷缩成一团。 看不到是否有呼吸,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生是死。 我的眼角动了动,恨意变成了杀意。 真想一刀捅了宋金光那个老小子。 他看起来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好像有多么胆小怕事。 没想到背地里这么狠毒。 居然对这么大岁数的老女人也下得去手。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 按理说我应该天黑之后行动,进入他的宅子,救出兰姨,顺便拿走他们家所有值钱的东西。 可来不及了,我再多犹豫一分钟,兰姨就有可能在这一分钟里被冻死饿死。 去他妈的,现在就动手。反正我也没把宋金光他们一伙人放在眼里。 干脆就明着来。 想到这儿,我索性直接爬上了墙头,直接跳了进去。 其实我想着,即便是他有埋伏,充其量也只是在暗处藏了人,给我来一个人多势众。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越过墙头,双脚沾地的时候,就觉得脚下一软。 遭了,有陷阱… 第一卷 第25章 救命恩人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墙下面有一层落叶,枯黄枯黄的。 我的双脚刚一粘上去,就感觉完全无法着力。 明显下面有陷阱。 我赶紧一扭腰,用腿蹬了一下墙面,身子横着飞出去。 双手抓住一根垂下的树枝,又往前荡了一下,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铁笼子上。 我赶紧扶下身子,观察四周。 我的动作很轻,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也没有惊动前面那几条狗。 低头看去,笼子里的人醒了。 她正缓缓地转过身,仰头看向我。 果然是兰姨,她浑身都是伤,衣服破破烂烂的。 裸露出来的手和她的脸都已经冻得发紫发黑。 她的眼神浑浊,充满了恐惧。 那绝望无助的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跟她只是萍水相逢,在火车上,我甚至因为她犯了荣门的三不偷而心生鄙视。 可不管怎么说,她罪不至死。 怎么可以忍受如此非人的折磨? 宋金光,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我咬牙切齿,心生愤怒。 总有一天,老子也让你尝尝这样的苦头。 “兰姨,我来救你出去。” 我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 “啊…” 兰姨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她的嘴巴动了动,仿佛是想说什么,可她的身体虚弱得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看到她如此悲惨的样子,我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你别动,等我弄你出去。” 我低声地安慰兰姨。 双手抓住笼子的边缘,慢慢地跳了下去。 我绕着笼子转了一圈,找到了笼子门。 用一根粗壮的铁链锁着,上面挂着一个硕大的黄铜锁头。 这把锁一看就很结实,可在我面前形同虚设。 我弯腰在地上捡起一片落叶,用手撸了一下,只剩下叶柄。 把叶柄塞进锁孔里,手指抖了一下,随着哗啦一声清脆的声响,锁头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了。 我扯掉铁链,拉开笼子门,朝着兰姨伸手。 她的身体微微的颤抖了一下,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 有惊喜也有恐惧,那卑微的样子,充满了戒备。 我有些心疼。 “是你孙子王浩让我来救你的。” 听我提到了王浩,她的身子又动了动。最终还是慢慢地向我伸出了她的手。 我抓着她的手臂,把她从笼子里拉了出来,让她伏在我的背上,顺着来时的路爬上了墙头,翻身跳到了院子的外面。 我背着兰姨往前走了一会儿,出了胡同上了大街,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她送到了就近的医院。 她浑身上下都是伤,手脚表面的皮肤已经冻得溃烂,若不得到及时的医治,如果伤口感染了,肯定就是死路一条。 我交了几千块钱的押金,嘱咐医生好好的给他看看,然后便离开了医院。 出了医院的大门,冷风迎面一吹,我打了一个哆嗦。 赶紧拽拽衣服,拉紧了拉链。 回到了我住的旅馆,跟王浩说,我已经把他奶奶救出来了,现在就在医院里。 王浩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眼泪噼里啪啦地流。 我刚想去劝劝他,他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咚咚地给我磕头。 我伸手拦他,怎么也拦不住。 他一口气磕了好多个头,额头的皮肤都破了,我实在看不下去,硬生生地把他拽了起来。 他还是个孩子,而且得了小儿麻痹,所以智商本就比正常同龄的孩子要低。看上去傻乎乎的。 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孩子,他的内心仍旧有朴素的道德观。 在他心里我是他们祖孙两个救命的恩人,他不善言谈,不懂什么是报答,冲我磕头可能是他能想到的,最隆重的致谢方式。 第二天,我带着王浩来到医院。 兰姨躺在床上昏睡着,我看到他的两只手被纱布裹着,隐约地有殷红的血迹殷了出来。 医生把我拉到门外说,兰姨的两只手冻伤严重,十根手指恐怕保不住了,必须得及时手术截掉。 一旦冻伤感染,很可能会得败血症,到时候将危及生命。 我对医生说,那就赶紧手术,钱不是问题。 于是我以兰姨的儿子的身份,跟医生签了字。 当我重新回到病房的时候,兰姨已经醒了。看着我领着他的孙子王浩,眼圈一下子红了。 他的脸上也满是冻伤,涂着药膏贴的纱布。 赶紧上前劝慰她,让她不要哭,免得眼泪润湿伤处。 可这怎么可能劝得住呢? 祖孙俩拥抱在一块儿,哗哗地流着眼泪。 看得我一阵阵的心酸。 想起刚才医生的话,眼前这个命苦的老女人,十根手指头就要被截去了。 她是个贼,手指没了,等于断送了半条命。 想到这儿,我无奈地叹息。 三姨示意王浩把门关上,我知道他有话要说,于是扯了一把凳子,坐在了她的病床前。 我递给她一杯水,伺候她慢慢地喝了一口。 兰姨润了润嗓子,用沙哑的声音给我讲述了一些事。 她叫王桂兰,虽然看着老,实际上也不过六十多岁。 她和他的儿子都是荣门中人,一年前她的儿子被人杀了,儿媳也离奇地失踪。 只留下一个小儿麻痹的孙子。 她和她的孙子相依为命,靠旧业勉强度日。 她是半年前认识宋金光的,宋金光拉她入伙,说可以一起做大买卖。 当时她们祖孙两个生活举步维艰,看宋金光这人说话和和气气的,也就答应了。 可后来才知道是看走了眼,宋金光这个人做事心狠手辣,而且从来不守江湖规矩。 有几次她都想离开,可宋金光老是拿王浩来威胁她。 说假如她离开,他就会弄死王浩。 还说如果想离开也可以,最近有一笔大买卖,叫她帮忙把这事办成了,不但可以放着她们祖孙俩,还能给他们分到一大笔钱。 一个老女人,带着一个小儿麻痹的孙子,面对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能有什么办法? 迫于他的淫威,也只好顺从。 在那趟火车上,她们的任务是偷一个女人怀里的包。据说那里边有重要的东西。 可他们却偷错了人,那女人并不是宋金光指定的目标。 恰好那时候被我发现了,我盯上了他们的“换手”,调包了他们的货。 第一卷 第26章 江湖规矩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一笔大买卖? 其实我猜想宋金光应该也是冲着那个册子去的,但我还是纳闷的问出了口。 兰姨说: “具体是什么大买卖,宋金光不跟我们说。只是吩咐我们做事,如果做不好的话,就会严厉的惩罚我们。” 我记得,在那幢烂尾楼里第一次跟宋金光打交道,他就出了个主意,让我和兰姨比试在滚烫的火锅里取出硬币。 其实当时我的心里明镜似的,他一来是想试探一下我的身手,二来就是想惩罚兰姨。 那么滚烫的汤锅,两根手指下去肯定会皮开肉绽。 我的那招黑龙出海应该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认识这一手,以为我与他们风门的前辈有什么关系,所以才对我敬而远之。 可兰姨却没有逃脱他们的魔掌。 “他们把我关进笼子里,逼着我的孙子小浩去要饭,晚上要不到他们规定的钱数,就不要给我饭吃。” 兰姨说着,眼泪又哗哗地流了出来,王浩钻进她的怀里,用那双小手给她擦拭眼泪。 这祖孙两个,承受了太多的苦难了。 “赵九妹……是宋金光的人么?” 我想起了红桃九,那晚偷听宋金光他们说话,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但也总感觉他们好像不完全是一伙的。 “是。” 兰姨说着,咳嗽了几声。 王浩赶紧给她捶打后背。 医生听到声音走进来,用听诊器给兰姨听了听肺音,说:“病人身体很虚弱,需要多休息。” 我点头答应,送走了医生,我也打算先离开,让她好好休息。 可兰姨还是坚持把刚才说了一半的话说完。 “我跟宋金光干的时候,他们就在天丰了。据说要做一笔大买卖,已经谋划了好几年。” “我听说,宋金光做了一个大局,已经派了一个女人出马了,可这女人有了外心,脱离了宋金光的控制。” “后来,他们就派了九妹出手,找回那个值钱的东西……” 兰姨又咳嗽了几声,我赶紧劝她先别说了。 先养好身体,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对了,还有,三天后,宋金光要亲自出手……具体要干什么,我……我不知道……” 兰姨咳嗽的脸色通红,断断续续的说道。 其实这就足够了,我已经能根据兰姨说的这些信息,把事情的真相,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我嘱咐兰姨,说这个医院比较偏僻,宋金光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找到这里来。 钱我已经交足了,让她们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地养伤。 至于宋金光,我自有办法处理他,肯定会给他们祖孙俩报仇。 兰姨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说不出话来了,只是试探着抓着我的手,用力地攥了攥。 这一攥,我明白其中的意思。 有感激我的出手相救,也有担心,担心我会被宋金光算计。 我起身离开,暗暗地咬了咬牙。 其实此行,我本不想与任何人为敌。 我只想帮花二楼找到他要的册子,因为他先告诉了我有人在天丰见到过我妈的消息。 按照江湖规矩,我也必须完成他需要我做的事。 更重要的,是我要找到我妈。 五年了,我每天都算着日子。 每天都在想着重新见到她,扑到她的怀里。 但现在,我又多了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惩治宋金光。 虽然这件事本与我无关,但欺负老幼,就是坏了江湖规矩。 就是缺德。 不遇到,也就算了。 让我遇到了,我必须管。 我七岁没了父亲,我妈含辛茹苦,把我带大,在我耳边说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规矩”。 离开医院,我去买了个大哥大。 兰姨说过,三天后,宋金光要亲自出马。 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因为这些事,基本都写在报纸上了。 报纸的头版头条,三天后,春城集团投资的一家收藏博物馆正式开业。 邀请了很多古玩收藏界的专家和传媒的记者参会。 到时候,王春城会亲自出席。 陈冬梅作为作协的成员,也会出席。 十有八九,是宋金光打算借这个机会出手。 至于具体要怎么做,要做什么,我猜不到。 但我已经决定,我也要去,这次我的身份,是个有钱地方富商,大哥大,就是行头之一。 我花了两天的时间,恶补了一些对古玩和收藏品的知识。 累得头昏脑涨的时候,就买点吃喝和水果,去医院看看兰姨祖孙。 把我的大哥大号码留给了他们,嘱咐他们一旦遇到什么事,就及时找电话打给我。 我和这两人萍水相逢,但也说不上是为啥,就想尽我所能地帮助帮助他们。 …… 三天后,坐落在西山小区东侧院东大街上的一家古玩收藏品博物馆,正式开馆了。 我在旅店里对着镜子仔细地捯饬了一阵。 镜子里的我,再次变换了一个形象。 藏蓝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 没扎领带,那玩意显得太土。 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喉结和刀削一般立体的锁骨。 配上我的身高,穿上黑色皮鞋,再戴上一副黑色的墨镜,手里砖头一样大小的大哥大,我自己都惊呆了。 这还是我么?是我这样的贼应该有的形象么? 这简直就是个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么? 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对着镜子里的青年才俊说了句:“你可真帅”。 看看时间,上午九点了,时候差不多了,我出门上了一辆出租车,二十多分钟之后,来到了那家博物馆。 距离博物馆还有五十多米,就看到门口竖着红色的彩虹门,好多看热闹的人在围观。 几个记者模样的人,扛着长枪短炮,咔嚓咔嚓地拍照。 还有好多人在看热闹,对着门口的陈设和博物馆指指点点。 大门两侧的停车场上,停了数量大大小小,颜色不一的小车。 忽然有人嚷嚷着开口道:“都站远点,站远点……你特么瞎挤啥,你知不知道我们老板是谁?” 距离正式的开馆仪式的时间越来越短,人也越来越多。 我扭了扭脖子,挤进人群,朝前面走去。 无意间一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她?…… 第一卷 第27章 装个有钱人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是瑶瑶。 可眼前的瑶瑶,与之前却大不相同。 最惹眼的是,大冬天的,她居然穿着一条薄如蝉翼的黑色丝袜。 加上包臀的短裙,那屁股、那腿…… 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的紧身羊绒背心,外面披着个长款的白色貂皮大衣。 背心的领口开的很低,胸前的雪白若隐若现。 头发高高的挽起,戴着黑色的墨镜。 脸上略施粉黛,嘴唇涂成暗红色。 身后带着一个五大三粗和一胖一瘦三个保镖。 身上也不知道喷了什么香水,从人们面前走过时香风四溢。 顺便,一些男人的目光便被她吸引过去。 这……还是我认识的瑶瑶么? 我印象中的她,走路迈方步,说话粗声大嗓,俨然一副男人婆的模样。 就算当着男人的面脱光了,也不会引起别人的兴趣。 好家伙,现在简直大变样。 若不是从我面前经过时,用手拉下眼镜,挑衅的冲我挤了一下眼睛,我甚至都会怀疑是自己认错人了。 她身后跟着的那三个,就是那晚在来酒店房间找碴的,当时我就怀疑他们跟瑶瑶是一伙的。 看来我猜的没错。 她来这场合干啥?怕不是要干活吧? 如果是,那这场合可太适合不过了。 现场来的,都是有钱人。 各个穿金戴银,脖子上的链子、腕子上的大金表、金光闪闪的裤带头。 随便哪个拎出来,都价值不菲。 不过,这些人都算是天丰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不好惹。 如果在这掉了脚,被人抓了手腕,恐怕很难脱身。 我心里暗暗的琢磨,表面上却平静似水。 现在的我,也穿的西装革履,手拿大哥大,腋下夹皮包,鼻子上卡着金丝边的眼镜,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装扮。 我跟在瑶瑶他们的身后,随着人流往里走,一直来到会场的入口。 这次活动,是邀请制,想要进去,须有主办方,也就是春城地产发的邀请函。 我故意放慢了脚步,悄悄的观察着瑶瑶。 正此时,一个矮胖的男人,从我的身边挤了过去。 他有五十多岁,脑袋顶上的头发稀疏。 仅剩的几根留的很长,随风来回摇摆。 他挤到了瑶瑶的身边,嬉皮笑脸的说: “这位小姐,我看着面熟啊,是不是我们在哪见过?” 这明显是在没话找话的搭讪,他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开始在瑶瑶的胸前摸索了。 瑶瑶呵呵一笑,用手指在他的胸口戳了一下,把一张卡片,塞进了那男人的口袋。。 俯下身子,在他的耳边说: “讨厌鬼,我们今晚,在你家的床上会见面的。” 那声音纤细,语气妖媚。 我就见那男人浑身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同手抓了一下裤裆。 “好……嘿嘿好,……我……我先去个厕所,我要尿尿,憋不住了……” 说着夹着两条腿,匆匆的跑开了。 瑶瑶用手掩着嘴,咯咯的笑了。 我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手里多了一张邀请函。 我望着那男人匆忙跑向卫生间的背影,暗笑,呵呵,活该啊。 我是做好功课的,来之前,仿造了一张假的邀请函。 不是我在现场偷不到,我是觉得没必要。 这种活动,邀请了这么多人,邀请函是真是假,没人会在意。 刚才的插曲没人在意,我们鱼贯而入。 瑶瑶凭着一张真的邀请函进入了会场,我的假邀请函,也顺利通过了。 进了收藏馆的正门,发现这是一个二进的院子。 装修古朴,传统文化的气息浓郁。 走到后面的厅堂,看到周围的墙壁上挂着一些名人字画。 靠墙的博古架上,陈列着一些文物瓷器。 我对文物和字画一窍不通,所以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真是假,到底值多少钱,所以也只能看看热闹。 很快,我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宋金光。 他居然穿着一套粉色的西装,一双红鞋子。 裤子很瘦,衬出他那圆滚滚的屁股,前面裤裆里鼓鼓囊囊。 大背头,油光锃亮,脸上涂的煞白,居然还抹了口红。 隔着几米远,我就闻到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廉价的香水的味道,很浓,呛的人眼睛发酸。 这幅打扮,怎么看怎么像是这几年刚刚流行起来的歌舞厅里,专门服侍富婆的男招待。 我暗暗的摇头,强忍着恶心,把脸转向一旁。 几分钟之后,王春城带着陈冬梅,从旁边的一扇门里出来了。 陈冬梅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晚礼服,看起来颇有些华贵。 据说王春城是有家有老婆孩子的。 跟陈冬梅如此高调的携手揽腕出现在大众面前,倒是很少见。 众人赶紧围上去打招呼。 我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默默的看着。 瑶瑶的保镖被拦在了门外,只剩下她一个人进来。 她也凑上去,跟王春城打招呼。 王春城对众人说:“其实这不算是什么收藏馆的开幕仪式,本意上也只是我个人想借此机会,跟各位老朋友聚一聚,聊聊天。” 说着,看向身边的陈冬梅。 “也顺便向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红颜知己,陈冬梅女士,她是一位我个人十分仰慕的作家。” 众人早就知道两人的绯闻,私下里肯定没少议论。 可现在,却都装作刚刚了解一样,纷纷跟陈冬梅打招呼。 有人甚至开玩笑的称呼嫂子。 陈冬梅微笑着向众人致意。 可她的眼神却有些茫然,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我却注意到,她的那件晚礼服的领口下,脖子上有若隐若现的淤青。 想起那晚,王春城对她的殴打,这些,应该是新伤。 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居然升起一丝丝的怜悯。 瑶瑶也凑上去,拉住了陈冬梅的手,微笑着说: “哎呀,冬梅姐,久仰久仰,我是您最忠实的读者,您的书,我都特别喜欢看。” 陈冬梅机械的笑了笑。 我忽然看到,瑶瑶的在与陈冬梅握手的瞬间,小拇指轻轻的一抖,居然把她腕子上的镯子轻而易举的勾了下来。 镯子滑进了她白色貂皮大衣的袖子。 第一卷 第28章 有贼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牛逼,真的牛逼! 我发自内心的赞叹。 瑶瑶这人,手艺是糙了点,但却有一颗敬业的心。 无论什么场合,她都想着做生意。 而且胆子很大,也不怕被人现场抓包。 女人干这一行,有利有弊。 利是比较容易,因为男人对女人天生没那么多戒备。 所以更容易下手。 弊是,如果掉了脚被抓了包,女贼的下场,绝对比男贼更惨。 男贼要么被送进局子,要么挨一顿打。 可女贼要是被抓了,尤其是像瑶瑶这样,打扮的妖里妖气的,肯定会遭到更变态的折磨。 这群有钱人,看上去好像是什么成功人士,说起话来个个都满口斯文,可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年月,守着道德底线的人,都很难发财。 所以我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人们纷纷跟王春城打了招呼之后,就开始三三两两的,私下聊了起来。 这样的聚会,在这些人的眼里,更是拓展人脉的机会。 有些人懂得古董,认真的研究博古架上的瓷器。 有些人跟我一样,对此毫无兴趣,便找同类的人聊天。 这样的场合,瑶瑶如鱼得水,端着高脚的酒杯,穿梭在众人之间。 笑语嫣然间,手下也没闲着。 金表、链子、戒指,一个个的溜进她的口袋。 我看不下去了,端着酒杯凑了过去,假装打招呼。 “幸会,请问这位小姐是……” “孟凡楚,做时装生意的,请问您是?” 哈哈,还孟凡楚,这假名字也太扯了。 我忍着没笑出声来,说:“王浩。” “哦,原来是王先生啊,久仰久仰。” 我们两个虚情假意的演习。 她凑过来,低声说: “咋样,姐今天好看不?动心了不?把姐甩开后悔了不?” 她一连串的问。 我小声说:“我后悔今天来这,早知道你来这找我,我就离这远远的。” 瑶瑶抿嘴一笑,说:“滚吧,自作多情,姐是来做生意的,见面分一半,这个给你。” 说话间,她假装跟我握手,一条黄金的手链,就顺着她的手,滑到了我的手腕上。 “得,你自己留着吧,我不稀罕。” 我手一抖,链子又滑了回去。 “嘿嘿,咋地,嫌小,等会姐给你弄个克数大点的。” 我低声说:“你还是小心点。” 她起身,假装娇羞的掩嘴笑了笑: “有你在呢,我怕啥?出事你不给我兜着么?” 话音刚落,我感觉自己的口袋一沉。 卧槽,这女人,居然把刚才下来的货,都塞进我的西装口袋了。 难怪她说出事我兜着,抓贼抓脏,这样是真被人发现了,第一个说不清的,是我啊。 她说完,冲我调皮的挤了一下眼睛,转身去跟别人说话了。 这女人,居然把贼赃扔给我了。 不行,我得把这些东西挨个还回去。 这么做倒不是心善,也不是觉得这群家伙不该被偷。 毕竟这些年,我做的也是劫富济贫的事。 别说这点首饰手表,之前我在南方,趁着夜黑潜入一个当官的家里,一次性拿走了一麻袋的现金。 后来都匿名捐给了当地的福利院。 但这次不一样,我来,是有别的目的,不想节外生枝。 于是,我假借跟大家说话,把那些东西一点点往回送。 一边悄无声息的物归原主,一边还要观察瑶瑶这女人,还在对谁下手。 她偷我还,一时间竟然忙的不可开交。 哎,这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正暗自抱怨,忽然听到瑶瑶刚发出一声尖叫。 她双手捂着胸口,大声说:“我的钻石项链不见了?有贼?” 这一声惊呼,瞬间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可是有钱人的聚会,进门要邀请函的,怎么可能有贼混进来? 有人说:“啥样的项链啊?” “钻石啊,上面有一颗绿宝石。” 有人说:“是不是掉哪了?” “不能,刚才还在呢?这有贼!” 有贼? 众人纷纷左右张望。 “卧槽,我的手表啥时候没了?” “我的链子呢……” 几个人也纷纷发出惊呼,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东西丢了。 “怎么可能有贼?这是王总张罗的场子,来的都是朋友,怎么可能有贼啊。” 现场开始乱了起来。 “要不,就挨个搜搜身吧,大家都是体面人,总不至于怕被搜身吧!” “这点东西丢了无所谓,老总分分钟几十万上下的人,不差这点东西,主要是在王总的场子,丢的是王总的脸!” “对,搜身。” 人们开始起哄起来。 我看了一眼瑶瑶,她正悄悄的冲着我坏笑。 我明白了,她是故意的,故意把贼赃塞给我,趁着我还没全部还回去,就起这样的幺蛾子。 这明显是在报复我,报复我那天把她甩开。 最毒妇人心啊。 “既然这样,那就委屈各位了。” 王春城说话了,众人安静下来。 “各位都是我请来的,我希望能为各位负责。” 事到如今,没人会反对,搜身这事,躲不过去了。 “不用搜,我自己来!” 一个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五,五大三粗的人一挥手,说。 他放下手里的大哥大,哗啦一声,便扯开了西装的扣子。 两三下,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只剩下一个裤头。 现场的几个女人纷纷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 “操,我杨虎向来光明磊落,穷死也不拿别人的东西!” 王春城说:“杨老弟,别生气,不是怀疑你。” “看好了,没有吧,那我可穿上了。“ 杨虎一脸愤怒,又三两下把衣服穿上了。 他用一根手指指着众人,说:“妈的,老子这辈子头一次让人怀疑是小偷,妈的,要是让老子知道是你们谁干的,我他妈的扒了你的皮!” 众人沉默。 “我知道是谁,咱们这屋子里,有个专业的贼!” 忽然,一个公鸭嗓的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是宋金光。 他扭动腰肢,走到王春城面前,说:“王总,咱们这里面,混进来一个贼呢?” “谁啊,是谁?”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道。 “就是他!” 宋金光指向了我。 第一卷 第29章 搜身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众人的目光哗啦一下集中到我的身上。 瑶瑶抱着肩膀,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是他?他是贼?” “看着不像啊,这穿的西装革履的。” “贼的脑袋上也不写着贼?“ 众人议论起来。 刚才那个叫杨虎的壮汉穿好了裤子,光着膀子腾腾的走到我的面前,一把抓住我的领子。 “小子,说,是不是你他妈的偷的!” 我好歹也一百三十多斤,被他就这么轻松的拎了起来,像是拎了一只小鸡子。 我不慌不忙,用手指在他的腕子上弹了一下,他手腕一松,我趁机双脚落地。 我呵呵的冷笑,说:“别冲动,谁是贼,还不一定呢。” 宋金光一脸的得意,见我不承认,指着我和瑶瑶说: “他们俩是一伙的,刚才我亲眼看见,这女的在前面偷,转手都放在这小子手里了。” 众人又把目光投向了瑶瑶。 瑶瑶一脸委屈,眼圈立刻红了,躲在刚才那个地中海的中年男人身边,说:“梁总,他欺负我……” 那个姓梁的顿时就火了,叉着腰,挡在瑶瑶面前,说:“哪来的二椅子,再胡说我他妈撕了你的嘴。我妹妹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小偷!” 二椅子,这是大夏国东北的方言,指的是女性化的男人,男不男女不女。 眼前的宋金光,现在就是这种形象。 刚才也垂涎瑶瑶美色的几个男人,也立刻萌生了保护欲。 见这个姓梁的地中海抢了先机,也不甘落后,纷纷站出来,指责宋金光。 现场顿时混乱了起来。 我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把玩着大哥大,笑而不语。 心里暗暗的鄙夷这些东西。 表面上看,都是上流人士,其实只不过是一幅幅愚蠢又虚伪的皮囊而已。 扒开裤子,一个比一个龌龊,一个比一个流氓。 我从来就没瞧得起这些所谓的有钱人。 自从十来岁,我妈带着我频繁的潜入这些有钱人的家里,拿走他们大量的钱财,散给那些需要帮助的穷人的时候,在我的眼里,他们就是随时等待我们收割的韭菜。 指责宋金光的声音,逐渐的大了起来。 王春城始终默不作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陈冬梅站在王春城的身边,目光悄悄的望向我。 我虽然化妆成了个成功的青年才俊,跟之前那个青涩的穷学生的风格大不相同。 但化妆不是易容,要是认真看,还是能看出很多相似之处的。 我有点心虚,担心被他认出来。 假装把头转向一侧。 “你们是不是傻啊,替个女贼说话,你们……你们……” 宋金光气急了,翻起兰花指,指向众人,说: “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那扭捏的样子,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各位。” 我清了清嗓子,说: “他说我和这位小姐是一伙的,她偷了东西,藏在我这。” “对,你们就是一伙的。” 宋金光有些急了,插嘴说道。 王春城呵斥道:“闭嘴,听他说完。” 我往人群中间走了两步,说:“那好办,搜搜我不就得了?要是我身上有那些赃物,就说明我是小偷,要是没有……” 我看向宋金光。 “肯定有,你别假惺惺的,我亲眼看见她把东西塞你口袋里了。” 宋金光言之凿凿,我相信他真的看到了。 心里暗恨,瑶瑶啊,张瑶瑶,就你那两下子,就别在人多的场合卖弄了。 老子完全是受了你的牵连啊。 我点点头,说:“好,要搜,也不能只搜我一个,你……” 我指向宋金光。他就是一怔。 “我觉得你是贼喊捉贼,搜了我的身要是没有,你必须也接受搜身!” 宋金光被我指的有点慌,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我相信他是真的看到瑶瑶把赃物塞进了我的口袋,所以才敢如此坚决的要求搜我的身。 但他见我如此坚定,不禁有些心虚。 我的手段,他是见识过一些的。 “没错,搜身,你俩都搜身,赃物在谁身上,谁就是贼!” 众人嚷嚷道。 宋金光被架在了火上,此时没有退路。 他一咬牙,说:“好,搜就搜!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歪!“ 嘴上说着,他下意识是把手揣进了裤子口袋。 “心虚了,手插口袋里干啥?” 地中海的梁总眼尖,指着宋金光说。 宋金光都快崩溃了,用力把两个口袋都翻出来,说: “操,我他妈的就插个裤兜,你看,啥也没有。” 我笑了,道: “不用着急证实自己,一会搜到你就知道了。” 说完,我展开双臂,对宋金光说:“来吧,为了让你心服口服,你可以亲自来搜我。” “好,白三千,等我搜到了,看你还说啥?” 宋金光咬牙切齿,撸起袖子,就要过来搜我的身。 可走了一步,却又停住,摇着脑袋,冷笑着说:“白三千,差点上了你小子的当,你是想趁着我搜你身的时候,把东西塞我口袋里,栽赃陷害!你小子是贼,我知道你的手段,不会上你的当的,呵呵呵!”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一紧。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因为瑶瑶偷来的东西,也的确在我身上。 小偷行窃,一般都是团伙作案。 望手寻找目标,下手行窃,换手转移赃物,出手销赃。 如果行窃失败,被人抓住了手腕,还会有打手出手动武,直接救人。 可我不是来行窃的,我也看不上这仨瓜俩枣的。 所以赃物到了我的手里,我还没来得及脱手。 所以我的确是打算让宋金光亲自搜我的身,我完全自信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东西转移到他身上。 所以我刚才说,如果在我身上搜不到,必须要搜他的才公平。 我是有信心成功的栽赃陷害,让他成人们眼里的贼。 可他不上套…… 这事情就有点难办了。 “我来搜!” 杨虎急于揭开真相。 “不行,你说不定跟他是一伙的。” 宋金光阻止。 此刻他看谁都像是跟我一伙的,已经完全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众人又纷纷指责,“你他妈的到底墨迹啥啊!” “要不然,我来吧。你们总应该能信得过我吧。” 王春城走了出来。 第一卷 第30章 袖里乾坤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王春城说话了,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的确是最佳的人选,没人会怀疑他跟一个贼是一伙的。 我心里暗暗叫苦。 既然栽赃宋金光的计划失败,随便换作任何一个人搜身,我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赃物放进他的口袋里。 但唯有王春城不行。 因为我没办法栽赃他,就算大家在他身上发现了赃物,也一定会怀疑接触过他的人,比如我。 那无异于此地无银。 但事已至此,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只能把东西塞进他的口袋。 抓贼抓赃,只要暂时不被发现,那就有办法离开。 我心里担忧,但脸上却不动声色,仍旧是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表情。 展开双臂,对王春城说: “王总,来吧,搜吧。” 王春城脱掉外衣,挽了挽衬衫的袖子,说了句:“那就得罪了。” 言罢,走到我的面前,在我的身上仔细的摸索起来。 先从双腿开始, 虽然是冬天,但我穿的不厚。 两腿、裤管、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我解开了上衣的扣子,拽出了塞在裤腰里的衬衫。 王春城仔细的摸遍了我上衣的所有口袋,没有。 最后,他开始在我的腋下摸索。 手刚碰到我的腋下,我赶紧身子一缩,哈哈的笑起来。 “王总,不好意思,我有痒痒肉。” 王春城点点头,说:“无妨。” 王春城搜的很仔细,但啥都没有发现。 站在一旁的宋金光眼睛都快蹬破了。 “哎,不对啊,我刚才亲眼看见,那女贼把东西塞口袋里的,怎么就没有了呢?” 他咬牙切齿,环视周围,大声的嚷嚷。 “绝对不可能,这屋子里一定还有他的同伙,一定还有!” 宋金光咆哮了起来。 “住口!” 王春城低吼了一声,面沉似水。 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宋金光浑身一抖,赶紧闭上了嘴巴。 “现在,该搜你了。” 王春城沉声说。 宋金光心有不甘,但又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咽了一口唾沫,慢慢的解开衣服扣子,说:“王……王总,搜吧。” 他的声音多少有些颤抖,眼睛盯着我的眼睛。 我淡定自若,但他的眼神里,却有恐惧。 他不自信了! 因为他的确亲眼看到东西被瑶瑶塞进我的口袋。 但一眨眼的功夫,就没搜到。 他当然相信王春城一定是公正的,但他不相信他自己对我能力的判断。 他想不通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没影了。 他一定在想,难不成白三千这小子,会隔空搬运? 人一旦怀疑自己,那么不管怎么,他都输了。 王春城把袖子挽得更高,如同刚才一样,从他的双腿开始搜。 一直搜到了上半身,没什么发现。 众人纷纷疑惑,难不成这俩人都不是贼? 可就当搜身到了尾声,王春城的目光盯上了宋金光的头发。 他的大背头梳的很高,抹了厚厚一层发油。 王春生把手放在他的头顶,轻轻一按,顿时眉头一皱。 宋金光紧张的一哆嗦。 众人也仿佛发现了异样,都把目光集中在王春城的手上。 现场鸦雀无声,气氛紧张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几秒钟后,王春城把手拿了下来,转身对众人说。 “没有。” 听到这两个字,宋金光的浑身一软,差点跪地上。 “啊?那到底谁是贼啊?” 人们开始愤怒了。 杨虎呼呼的喘着粗气,骂到: “妈的,挨个搜,我就不信,小偷还能插了翅膀飞出去!” “对,搜,挨个搜,看看到底谁是小偷!” 众人也义愤填膺的跟着起哄。 王春城摆摆手,众人安静下来。 “今天来的,都是我王春城的贵客,大家伙给我个面子,这事到此为止。再闹下去,丢的是我王春城的面子。” 王春城面沉似水,不怒自威,背着手在人群中踱步。 “诸位的损失,我王春城照价赔偿,各位就当今天的这点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谁还好意思继续纠缠? 杨虎满脸不悦,总觉得没亲手抓住那个贼,心有不甘。 他哼了一声,拎起外衣披在肩上,气哄哄的离开了。 外面天寒地冻,这人就这样光着膀子离开了。 宋金光见没赚到便宜,也悻悻的离开。 瑶瑶看了看我,咧了咧嘴,也离开了。 人们逐渐的散去,也跟在人群往外走,却心潮澎湃。 在王春城搜我的身的时候,我悄悄的把那些赃物塞进了他的口袋。 我没想过这些东西王春城会怎么处理,只想着只要赃物不在我们身上翻出来,那就有机会脱身。 瑶瑶这娘们儿实在太贪心了,顺了这么多东西。 我把这些塞进王春城的口袋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到他的口袋略有下沉。 所以他大概率是知道的。 他是故意没揭穿我,至于个中原由,我还没搞清楚。 这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王春城的脸色有点白,好像十分疲惫。 陈冬梅挽着他陪他去后院东侧的房间里休息。 今天的事情,真是一波三折。 本来我是冲着宋金光来的,想替王浩和兰姨讨个公道。 本来就要得手了,可以让宋金光当众出丑,却被王春城拦住。 上次在他家的四楼,我趴在床下,亲眼看王春城酒后,像是野兽一样殴打沉冬梅。 那时候我感觉他是个江湖痞子。 可今天他的所作所为,却像个德高望重的老人。 我回到小旅馆,思考着白天发生的事,忽然一阵困意袭来,刚要躺在床上眯瞪一会,我立在床头柜上的大哥大忽然叮铃铃的响了。 我一惊,大哥大是新买的,除了当时给唐瘸子打了个电话之外,再也没想过任何人。 怎么会有人知道的号码,而且打了过来? 我抓起电话,按下接听键,把脸凑了过去。 “白三千,我们先生请你晚上八点半,会盟茶楼。” 我没问,就知道对面是王春城的人。 他约我要干什么? 我心中狐疑。 第一卷 第31章 眼线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北方的冬天,晚上八点的时候,早已经黑的透透的了。 我换了一条牛仔裤,旅游鞋,披上一件棉袄,离开小旅馆。 刚一出门,就看到对面的马路边停着一辆破捷达。 车子是熄火状态,但我知道里面有人。 因为车窗上结了一层冰花,冰花的中间,有一个小窟窿。 我笑了,径直走了过去,用手敲了敲车窗。 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声过后,车窗只降下了一条缝隙,卡住了。 我笑了,说: “警官,太冷,要不到我住的旅馆里等我一会?我去办点事!” 车门咔嚓一声,开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下了车。 他穿着有点单薄,脸、双手都冻的通红。 一下车,就开始搓手跺脚。 “操,都冻麻了。” 我低头看看,他还穿着那双旧皮鞋。 我笑了,说:“黄警官,都啥天气了,还穿单鞋?咋不换双棉的?不动脚啊。” 这人就是那晚在陈冬梅家,我看到的进门安装窃听器的警察。 那天,在丽华酒店,也是他以扫黄为名,把我和红桃九抓进局子。 他叫黄立军,但我习惯叫他皮鞋警官。 我递给他一支烟,又敲了敲车窗,递给车里另外一个人一支。 那人看了一眼黄立军,说:“我们有纪律。” 司机不接,我只好把烟塞进自己的嘴里。 拿出打火机,给黄立军点燃,再点燃自己的。 我俩靠在车上,一口口的抽烟。 黄立军说:“王春城找你?” 我竖起大拇指,说:“黄警官牛逼,啥也瞒不过你。” “他找你干啥?” 他问道。 “我哪知道?不过我琢磨着,怎么着也不会是找我借钱。” 我打了个哈哈。 “严肃点!” 黄立军皱了下眉头,呵斥了一句。 “我可提醒你,现在你可是我们警方的特勤人员,你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要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给腐化了。” 没错,上次和红桃九,被他们以扫黄为名抓进派出所,他们单独找我,聊的就是让我当他们的特勤人员。 他们的情报说,一个国际上臭名昭著的盗窃集团,来了大夏国的东北了。 来到都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他们一概不知。 他们知道我的身世,也知道我的手段,更知道我这几年做的事。 觉得我是最合适给他们做特情的人选。 所谓特情,说白了,就是线人。 当时我是拒绝的,毕竟我是个贼。 虽然我干的,一直都是劫富济贫的侠义之事,但贼就是贼,与官方穿不上一条裤子。 可他们软硬兼施。 硬的,是拿着一沓我入室盗窃的档案吓唬我,说凭这些,我至少能在里面蹲个十年八年。 软的,说可以帮我找找左青莲的下落,左青莲,就是我妈。 最后还给我画了一张饼,说只要我帮他们完成任务,他们可以到上级去申请,将功补过,以前的事不再追究。 来硬的我不怕,做贼的,早就知道自己的后果。 我爹妈,就是前车之鉴。 而且我独闯江湖的这几年,见过好多荣门前辈,风光半生,一个失足,就落个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所以我也知道,早晚有一天,自己也会走这条路。 但软的,的确吸引我。 花二楼说,他收到消息,有人在天丰看到了我妈。 我相信他不会骗我。 皮鞋黄立军拿这事跟我谈条件,十有八九,是他们的情报系统也了解到我妈在天丰。 警方找人,比我们容易多了,所以我相信如果我妈真的在天丰,他们完全可以帮我找到她。 所以我答应了。 我双手一摊,对黄立军说: “黄警官,你看,你让我做特情,又不让我接触目标,那你说这活咋干?” 黄立军猛抽了一口烟,沉默了一会,说: “我就是提醒提醒你。你自己多注意点。” 说完,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拍了拍我的肩膀,打开车门,上了车。 滋啦啦…… 司机发动车子,破捷达哼唧了几声,排气筒冒了两团黑烟,熄火了。 又打了几遍,电瓶被掏空,车子彻底抛锚了。 黄立军从车上下来,绕到车后面,冲我招手,说: “别看热闹啊,帮忙推车!” 我无奈,帮着他一起推了几米,司机挂上二档,一松离合器,车子又冒了一股黑烟,总算着火了。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说:“要不,我干一票大活,给你们所里捐一辆新的吧。” 黄立军眉毛一立,说:“你敢?我告诉你…你小子……” 我看出他要长篇大论的教训人的苗头,赶紧拦住话茬: “我就开个玩笑,别当真。” 黄立军用手指隔空点了点我,上车走了。 我立了立衣领,双手插兜,腋下夹着大哥大,沿着大街走了一阵,拦了一辆出租车。 会盟茶楼,离我住的地方,也就七八里的路程,打车也就几分钟。 这是一条看似偏僻的胡同,胡同的两边,有茶楼,有会馆,还有几家美容院。 每家商铺都不大,但这里几乎每家商铺的老板,都是女人。 坊间传闻,这些女人都是有钱人养的小老婆,给他们出钱做生意,只是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的。 赚不赚钱的,都不重要。 会盟茶楼的装修很低调,暗色调,简约。 进门就闻到一股檀香味,屋子里回荡着古筝那深邃安静的曲子。 一进门,没等我开口,一个女服务员就说:“请跟我来。” 看来,是王春城都安排好了。 我跟着她上了三楼,走到最里面的包房,敲了敲,里面有人说:“进来。” 我们这才推门进去。 只见里面有一张按摩床,旁边摆着茶桌和实木的椅子。 王春城趴在按摩床上,一个衣着单薄的女人,正骑坐在他的身上,给他按摩。 “坐,等我一会,马上完事了。” 王春城的头,深深的埋在按摩床的窟窿里,声音有些发闷。 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那女人又按了大概一分钟。便从王春城的身上跨了下来。 王春城爬起身,舒展一下四肢。 “哎呀,舒坦。” 女人帮他披上厚棉布的睡袍,他打开一旁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布袋子,扔到我的面前,说: “你的东西,忘在我这了,还你。” 第一卷 第32章 银行保险库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不用看,我就知道是什么。 就是白天,他搜我身的时候,我悄悄的放进他口袋的那些赃物。 当时在现场情形太过紧张,一时没找到脱手的方法,只能暂时塞到他的口袋里,给我腾出一些全身而退的时间。 我知道他早晚会发现的。 我的脸微微一红,双手抱拳,对王春城说: “王总见笑了。” 王春城摆了摆手。 “无妨。” 他坐下,亲手泡茶,递给我一盏。 “白兄弟的手艺不错,今天是见识了。如果不是我事先知道东西在你手上,说实话,我是感觉不到,你把这些东西塞我口袋里了。” “事先知道?” 我一脸茫然,不过很快就想到了什么。 “张瑶瑶,是您的人?” 王春城笑了,拍了两下巴掌。 旁边的门一开,张瑶从里面走了出来。 眼前的她,穿着一件旗袍,开叉很高,露出修长的大腿。 这女人,每次出现,都是不同的风格。 真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她在这里出现,已经在我的意料之中了。 上午的场合,如果她真的只是想偷点东西,没必要把贼赃转移到我这来。 更没必要自己先嚷嚷着东西丢了,引起人们的注意。 所以,我已经猜到了上午这一出,是一场戏。 现在更明白了,这场戏,是一个人的。 既然如此,有话就直接说,没必要再绕弯子了。 “王总,您希望我做什么,直说吧。” 王春城啪啪的鼓掌,说: “够痛快,我喜欢。“ 说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我希望你帮我拿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册子,黑色的,巴掌大小。” 册子?王春城让我找的,也是那个册子? “王总,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来天丰,也是为了这个册子,不过我已经答应了别人,并且拿了人家的酬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我的原则。” 王春城点点头,说:“那如果我给的钱更多呢?” 我摇头,不行。 “那如果我来硬的呢?拿到了册子之后,如果不交给我,让你出不了天丰城。” 我又摇了摇头说:“如果那样,王总,你就是我的敌人。” 王春城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笑还一边激动的拍巴掌。 “花二楼这小子的眼光还是真不错。” 他居然认识花二楼,不禁有些错愕。 直觉告诉我,花二楼想尽办法说服我来天丰,很有可能就是王春城的意思。 否则的话,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那么花二楼真的就是王春城的人? 王春城很容易看出我的疑惑,说:“没错,花二楼是我的兄弟,是他跟我推荐你的。没直说,是我的意思,因为我想看看白兄弟你的手艺到底怎么样!” 我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他们安排好的。 不过,我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索性直接问了。 “可是,东西不是在……“ “没错,东西是在她那里,但一年多了,我软的硬的办法都用了,但她就是不给我。我能做的,只是困住她,让她只能在我的设定的圈子里的活动。” 我眉头一皱,想起了那晚在床下,看到酒醉的王春城殴打陈冬梅的场景。 难怪王春城那样对她,她还是不肯离开他。 原来王春城给她编制了一个笼子,将她囚禁其中。 她就是笼子里的《鸟》。 难怪我假装说我很喜欢这本书的时候,陈冬梅如此激动。 我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晚在丽华酒店,化妆成穷学生的我,与陈冬梅的对话。 这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啊。 两人表面上是情人,可背地里,王春城绞尽脑汁想要得到陈冬梅手里的东西。 陈冬梅不肯给,又无法逃脱王春城制造的这个巨大的笼子。 王春城愤怒的时候,会殴打她,可当红桃九一张飞牌,划伤了王春城的时候,陈冬梅又是那么的紧张。 陈冬梅对王春城应该是有感情的,但王春城,单纯想拿到她的东西。 我独闯江湖五年,自认为见到的各种奇怪的事情不计其数。 也自认为自己见多识广,对人心摸的很是透彻。 但这种关系,却是我没见识过的。 “那东西,具体在哪?” 我问道。 “盛京银行的保险库。” 银行的保险库? “有一把专门的钥匙,就在陈冬梅手里,只要找到这把钥匙,保险库的东西就是我的。” 王春城说。 “那,您的意思是说,你费尽心思找我来,为的就是让我帮你从她的手里,拿到那把钥匙。” 王春城点头。 “明着的,暗着的,她能藏钥匙的地方,我都翻遍了,没有。” “你们都翻遍了找不到,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是个贼,从一个女人口中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这不是我的强项。 “所以啊,我们找你来,就是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这女人身上。” 王春城仰头喝光了面前茶盏中的茶。 “我是想让你,直接去偷保险库。” 我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让我去偷银行的保险库? 疯了,多少荣门的前辈,纵然有千般手段,也对银行的保险库束手无策。 让我一个毛头小子去干这样的大事。 我无奈的笑了,站起身,说:“王总,那恐怕会让您失望了。我本领有限,这么大的事,我干不了。” 王春城也站起身,说:“白兄弟,你是白胜利和左青莲的儿子,七十年代全国有名的雌雄大盗的儿子,根红苗正。你说干不了,那是在打你爹白胜利的脸。” 给我扣高帽子,我不会上当的。 我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花二楼说,有人在天丰看到我妈。 现在既然知道了花二楼是王春城的人,那么极有可能,花二楼所说的是假的。 这个想法一出,我顿时感觉心情沉重。 原本相信了我妈就在天丰,心里特别的激动。 分别五年,我总感觉母子相认的场景就在眼前了。 可现在忽然觉得,我心心念念期待的,只不过是别人随口说的谎。 我不由得感觉到愤怒。 第一卷 第33章 大侠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王总,我只问一句,花二楼说有人在天丰看到我妈出现了,这句话是真是假?” 我索性直接问。 王春城绷了绷嘴唇,眼神略有些躲闪。 这表情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剩下的不用问了。 我嚯的起身,冷着脸说: “王总,你的活,我不接!” 说完,起身就走。 瑶瑶闪身站在门口。 她那个五大三粗的保镖,也出现在了门外的走廊。 我冷笑,说: “你觉得,凭你们拦得住我么?” 说话的时候,我的两根手指之间寒光一闪,已经出现了一只刀片。 荣门有个分支,是专门玩刀片的,擅长割开目标的皮包和口袋。 当然,危急时刻也可以用来伤人。 伤人的时候,下刀的位置多半是手腕和脖子上的动脉。 都是玩命的手段。 荣门里,管刀叫“抹子”。 我是向来不喜欢玩“抹子”的。 我觉得贼就是贼,如果来硬的,那就变成抢。 抢是金门的事,不是荣门之人该干的。 各人吃各人的饭,不能轻易动别人的碗。 这是江湖规矩。 但今天,我实在太生气了。 你出钱,我干活,这无可厚非。 就算买卖不成,仁义也在。 但你明知道我妈是我的软肋,还以我妈的行踪来骗我,引我到天丰来。 这触了我的大忌。 见我真的生气了,瑶瑶有点胆怯。 她是我回到合阳县的时候,第一个跟我交过手的。 从合阳到天丰,在被我甩掉之前,遭遇的种种,她都亲眼所见。 她心里自然明白,她的手艺跟我的比差的很远。 身后的壮汉虽然人高马大,但灵活性不足。 所以他们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她拦也不是,闪开也不是,一时僵住,她那双原本娇俏的小脸通红。 “白老弟,花二楼以令堂的出现引你来天丰,这确实不是我的授意。” 我转过身,看着王春城。 “呵呵,王总,你都说了花二楼是你的兄弟,是你让他引我到天丰来的,这句谎话是谁说的,有分别么?” 我摇着头,嘴角带着嘲讽的微笑,一脸不屑的说:“我白三千不和不实诚的人做生意。” 王春城又给我倒了一杯茶,起身说: “惭愧,惭愧,虽然我们没有在天丰看到令堂,但那本册子,却与令堂有关。” 当初在合阳县,花二楼说服我答应他来找这个册子的理由,除了以我妈在天丰出现的消息交换之外,还有一条打动我。 那就是他说这册子在别人手里,是许多条人命,在他的手里,只是一条人命。 现在我不会再信任他们,因为说过一句谎话的人,他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谎话。 所以,王春城的这句话我也不会轻易相信。 但我还是控制不住的身子一震。 我看着王春城,这次他没躲闪我的眼神。 他伸手,示意我坐下说。 我并未坐下,而是端起那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王春城说: “这本册子,本就是左大侠的。” 我妈叫左青莲,我爸在世的时候,他们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雌雄大盗。 干的都是劫富济贫的侠义之事。 当时的江湖上,就以“大侠”之名称呼她们。 时隔多年,我再次听到有人用“大侠”来称呼我妈,心里还是不免泛起一阵涟漪。 对王春城的敌意,多少的消减了几分。 “之前的事,是我做的不周全,但我对天发誓,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如有一句虚假,我晚王春城万箭攒心。” 王春城眉头紧锁,面色冷峻,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江湖上,对发誓这种事,是十分看重的。 “这本册子,真的是左大侠留下的,据说当初令尊白大侠也是因为这本册子遭人暗算,英年早逝。” 听他们提起我的父亲,我不由得心头一紧。 我爸去世的时候,我才七岁,说实话,十多年过去了,我对我爸的印象,已经变得很模糊了。 但我却永远忘不了我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在面对十数个黑衣人的围攻的那时候,我妈把我推出了后面的院墙,让我去找唐瘸子的时候,她亲口说,活下去,给你爹报仇。 这句话,在我心里打了死结,变成了疙瘩。 所以,我的眼圈一红,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流。 “至于这册子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江湖上说法很多,无法确认真假。不过我相信,白大侠用生命保护下来的东西,一定十分重要。” 说完他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屋子里陷入了令人压抑的安静。 好一阵,我抬起头,说: “这事,我会去做,但,拿到册子,我不会给你。因为那是我爸妈留下的东西。” 王春城使劲的点点头,说:“这本册子事关重大,我不想它落在别有用心的人的手里。而且,它本就应该是你的东西,你拿着是理所应当的。” 他回答的这么痛快,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那你费尽心思,图什么?” 我问道。 他起身,背着手,踱步到窗前,唰的一下拉开了窗帘。 窗外是安静的夜晚,会盟茶楼所在的这条街十分安静,没有大街上的车水马龙。 但不远处几座高楼上的灯光,还是照射了进来。 他一直沉默,没回答我的问题。 …… 十几分钟后,我坐在了天丰清河边的一块石头上。 清河从东到西,贯穿天丰。 冬夜很冷,好在没风。 但我那只夹着烟的手,还是被冻的通红。 我内心的情绪复杂。 那到底是怎样的一本册子? 上面到底记录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以至于我爸能为此丢了命? 后来的这么多年,我妈为啥从来没跟我提起过这个册子? 王春城到底是敌是友? 陈冬梅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到底真的是个柔弱的文艺青年,还是装出来的? 第一卷 第34章 保险库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王春城都跟你说啥了?” 我正坐在河边,百无聊赖,身边有人说话,是黄立军。 我并未回答他,望着眼前的河水。 河边水浅的地方,都已经冰冻。中间的水很深,由东向西,缓缓的流淌。 良久,我头也不回的问道:“黄警官,你了解我爸妈的事么?” 黄立军掏出两支烟,给我一颗,分别点燃。 我吸了一口,烟雾在我面前缭绕,眼前变得迷蒙起来。 “知道一些,只不过都是看的档案,当年,我还是个实习生,这么大的案子,我没资格碰。” “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道,你爸妈联手做了很多起大案,偷的要么是贪官,要么是奸商,到手的钱,都散给了穷人。其实大家都知道是他们干的,但一点证据都找不到,所以他们始终逍遥法外……” 黄立军感觉到自己用错词了,看了我一眼,说: “不好意思,我用词不当,其实那时候警方的在内心大多都是支持你爸妈的,法律归法律,但正义归正义,法律很多时候不能完全维护正义。” 他抽了一口烟: “很多人都把他们当做偶像。” 我笑了,仍旧望着河水。 “那,我爸是怎么死的?” 我的声音不大,语调舒缓,没有一丁点的急躁。 仿佛跟黄立军聊的,是别人的故事。 黄立军猛抽一口烟,摇了摇头,说: “这案子当初是我师父接的,他查了十年,没查到头绪。” 我扭头看了看黄立军。 “那你师父现在人呢?” 他又猛抽了一口烟,通红的火头闪烁。 “走了,五年前,家里意外起火,他没逃出来。” 我沉默了。 这是自从我七岁那年,我爸被人害死到现在,第一次听人说起关于我爸这么多的情况。 我爸是名震江湖的大侠,连官方都对他的所作所为竖大拇指。 他本领超群,独步天下,但却被人砍断四肢,挖眼割舌,做成人彘而死。 一个花了十几年心血,追查我爸死因的老警察,却死于一场意外的火灾。 而恰巧,也是在五年前。 这让我们怎么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独立的,都是无关的? 这些线索穿在一块,仿佛已经勾勒出一个几乎完整的故事。 可实际上,却毫无用处,因为这个完整的故事里,我不知道反派到底是是谁,不知道故事的起因。 那本册子?难道一切的答案,就在那本册子上? 王春城说,那本册子原本是我妈的,可我在我妈身边生活了十几年,为啥从不知道她有这个册子? 那晚,数十个黑衣人围攻我家的时候,我妈用生命护着我离开,嘱咐我要活下去,为父报仇。 在那种时候,为何不拿出册子交给我?好让我明白到底谁是我的仇人? 唐瘸子把我打晕,塞进卡车,送到南方,说我妈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所以把事情早就安排好了。 可为啥不把那册子提前交给唐瘸子,让他交给我呢? 太多想不通的地方了,一切真相,仿佛都浸泡在无尽的迷雾之中,看不清,摸不到。 一切症结的关键,就是那个册子。 那个册子,仿佛是打开谜团的钥匙。 所以,即便不为王春城办事,我也必须找到那个册子,我一定要看看,册子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王春城说,让我帮他去盗窃盛京银行的保险库。” 我吸了最后一口,用力甩手,把烟头扔进了清河里。 烟头掉落在冰面上,发出细微的滋滋的声响。 红色的火苗闪烁了两下,便熄灭了,余温融化冰面,烟头一点点的陷了进去。 我站起身,双手插兜,对着黄立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起身就走。 “啥?盗窃银行保险库?这可是犯法的事,你千万不能答应他,那样你们就成了一类人了。” 我仍旧保持着微笑,但面色僵硬。 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黄立军起身追上我,拉住我的胳膊,说: “我说话你听见没?” 我看着他,说:“你不是让我做特勤么?不是让我帮你查王春城跟那个臭名昭著的犯罪团伙么?我不跟他们成为一类人,怎么能有机会接近真相?” 说完,我甩开他的胳膊,加快脚步。 黄立军追了几步便停住,弯下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我没回头,大步离开。 …… 盛京银行,在天丰周海区解放大街和华中路的交叉处。 那里有一座不大不小的街心游园,银行就在游园的西北角。 银行一共有三层楼,一层是营业大厅,二楼是办公区,三楼闲置,租给了一家贸易公司做办公。 地下还有一层,保险库,就在地下。 北面是马路,南面,是著名的餐饮一条街。 汇集了二十几家中高档的饭店。 每天上午十一点半,和下午三点左右,两个饭口,整条街都人满为患。 这便是盛京银行的外部状况。 想要接近保险库,需要进到里面去。 于是第二天的上午,我化妆成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来到银行的前台。 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子营业员接待了我。 看我的穿戴打扮,应该是有点身份,他的眼力不错,直接把我请到了贵宾席位。 “先生,您怎么称呼?” “孙发光。” “孙先生,真巧,我也姓孙,我叫孙亮。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他面带微笑,职业又得体。 “我想租个保险箱,存放点重要的东西。” 我直截了当。因为以租个保险箱为名,才是最好的接近保险库的方法。 “好的,老先生,我能冒昧的问一句,要存放的,是什么东西么?我好根据您要存放的东西,给您推荐最适合的保险箱。” “哎……” 我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存一份遗嘱,哎,儿子多了是祸害啊。” 我假装被勾起了伤心事,用手揉了揉眼睛说: “我要安全一点的,没我的钥匙,谁也打不开的。钱不是问题,要安全第一。” 我假装年迈,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声音有些沙哑。 “有的,有的,我们有甲乙丙三种规格的保险柜,根据您的描述,我推荐您用丙字号的保险柜。” 说着,他站起身,说: “孙叔叔,我带您去看看保险柜啊?这样也好当面给你介绍我们的保险箱。” 我暗暗点头,这营业员倒是挺上路。 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到银行里面看看,这不正合我意? 第一卷 第35章 踩点儿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孙亮带着我,走到大厅一侧的电梯,下了地下一层。 经过了一层安检门,又走过一条狭窄悠长的通道,来到一扇铁栅栏门前。 门里比外面宽敞一些,里面有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一张床。 墙上挂着两身军绿色的保安服,墙角戳着一把五六式步枪。 床上仰面躺着一个人,大冬天,他光着膀子,身上一半盖着被子。 脸色潮红,嘴巴张着,正呼呼大睡。 旁边的椅子上也坐着一个人,又瘦又小,皮肤黝黑,乍看上去,像是没长开的茄子。 他正捧着一本故事会,聚精会神的看,看到开心处,还咧开嘴嘿嘿的笑。 孙亮眉头一皱,用手拍了拍铁栅栏门。 “上班时间,你俩干啥呢?” 他语气严厉,瘦子吓了一跳,慌忙放下故事会。 看到是他,瞬间放松下来,嘿嘿笑着,说: “小孙啊,我当是王经理呢,困了,休息会。” 他跟孙亮打哈哈,孙亮却始终板着脸。 “这是什么地方?是保险库,工作时间你俩不认真看着,一个睡觉一个看杂志,万一有贼混进来,丢了客户的东西,你俩负得起责任么?” “得了吧,就这地方,我要是不开门,苍蝇都进不来。怕个屌?” 瘦子不屑一顾。 孙亮恨恨的说:“信不信我告诉王经理?” 见孙亮是来认真的,瘦子也收起了笑容。 “孙子诶,你他妈的还来劲了是不?你告诉去啊,去啊,现在就告诉去!副行长是我表舅,一个他妈大堂经理能拿我怎么样?” 孙亮说:“我有客户,没功夫跟你一般见识,你他妈的赶紧开门。” 瘦子双手叉腰,说:“你不是牛逼么?有本事你自己进来啊。” 两人谁也不服谁,居然就这么吵了起来。 床上那光膀子的胖子被吵醒,揉着眼睛爬起来,嘟囔着: “吵吵啥,睡个觉也睡不消停。” 说着,在墙上摘下一串钥匙,迷迷糊糊的走到门前,找了半天,才找到开门的那把,终于打开了铁门。 孙亮扭头冲我躬身微笑,说:“孙先生,让您见笑了,平时我们这管理还是很严格的,这是偶然现象,我一定向上汇报……” 我故意微微的摇头,做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跟在孙亮的身后,进了这间屋子。 孙亮瞪了瘦子一眼,瘦子哼了一声,丢过一个本子,没好气儿的说: “登记!” 孙亮瞪了他一眼,转过脸面对我的时候,立刻换成笑脸:“孙先生,麻烦您说下身份证号。” 折腾了几分钟,胖子打开了对面的一道铁栅栏门。 我们终于到了保险库。 里面是一间大概七八十平的屋子,水泥的墙壁,一片灰突突的。 墙壁靠近屋顶的位置,有两个排风扇,有气无力的旋转着。 墙壁的周围和屋子的中间,摆着一排排的铁皮柜子。 每个柜子上都用黄铜的锁头锁着。 “孙先生,这里就是我们银行的保险柜了。” 他走到墙边,用手指的关节敲了敲墙壁,发出轻微的咚咚声。 “墙壁是80公分厚的混凝土,里面有钢筋加固网,连只老鼠都钻不进来。” “每个柜子上都有上锁,钥匙是唯一的,我们银行也不留备份,保证您的个人隐私和寄存物品的安全。” 孙亮不厌其烦的给我介绍他们的保险库,可我却心不在焉。 我在心里早已画好了路线图。 进门,有一道铁门,里面值班室前后,有两道铁门,加在一起一共三道门。 三道门都是用直径至少两厘米粗的钢筋焊接的,绝无能强行破坏的可能。 走廊有至少十五米长,很狭窄,两个人相向通过,都要侧身才行。 而且还拐了两道弯。 我觉得是故意这么设计的,万一被抢,这样的通道能大大减缓歹徒逃离的速度。 而且,只要在出口设置一个人,一把枪,就能把歹徒彻底困在里面。 至于保安,门外有三个执勤的,手里只有警棍,没有枪。 里面这一胖一瘦吊儿郎当,但那杆五六式倒是真家伙。 可惜这把枪很久没用过了,而且保养的很差,枪口内壁上有大量火药的残渣,枪膛应该很窄了,未必能成功击发。 或者说,强行击发,有炸膛的风险。 我看到的,也就这些了,我已经暗暗在心里,画了张草图。 其实,里面柜子上的锁头对我来说,形同虚设,我用一包方便面就能都给捅开。 重点是,如果要成功的通过所有屏障,进入保险库,几乎很难做到不被发现。 被发现了,就需要动武,撂倒所有守卫。 但银行对面三十米,就是派出所,警铃一响,警察三十秒之内就能到。 到时候,即便进入保险库,打开了锁头,拿走了里面的东西,也没机会逃走。 我在南方的那些年里,研究过南方的保险库。 那边的保险库科技含量多一些,各种防盗、报警设备。 监控探头、密码锁。 其实这些东西看起来牛逼,但实际上破解起来很简单。 因为再精密的设备,也都会有漏洞,只要找到漏洞,一切保险措施,就形同虚设。 可眼前这保险库设计的,真是大道至简。 不需要太高的科技,就简单直接。 看似随意,却花了不少的心思。 “孙先生,您看还满意么?如果满意的话,请跟我移步贵宾室,我给您泡一杯好茶,咱们聊聊费用的事?” 孙亮笑容可掬。 我点头说好。 我肯定是要在这里租一个柜子的,保存我那所谓的“遗嘱”。 因为这样才能有经常进入这里的资格。 我问孙亮一些关于保险库使用的问题。 比如,多收钱一个月、我是否可以随时来存取我的东西,比如除了我,别人能不能动我的保险柜等等。 我要故意多问一些细节的问题,这样才显得逼真一些。 而且,我也通过这些问题,找到他们保险柜值守的规律,为下一步我下手做铺垫。 孙亮的业务很熟练,而且很有耐心。 三天后,我仍旧是这身装扮,带着所谓的“遗嘱”,来到银行…… 第一卷 第36章 任务解除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到银行的时候是下午三点,接待我的是另一个女店员。 她给我倒了一杯水,让我坐在休息区等候。 说孙亮正在接待别的客户,很快就好。 我在旁边的架子上找了一张报纸,假装百无聊赖的看。 眼角的余光透过报纸的缝隙,朝着旁边的贵宾室瞄去。 孙亮果然在里面接待别的客人,那是一个女人,背对着我看不到她的脸。 不过我还是一下就认出,这是陈冬梅。 果然凑巧,她居然也在这儿。 而且她也是孙亮的客户。 他们俩在小声地说着什么,我这个位置听不太清。 陈冬梅偶尔朝外面张望,我赶紧转过头,躲避她的目光。 虽然我已经化了妆,现在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年生意人。 但化妆不是易容术,很多东西是掩盖不住的。 所以我有些心虚。 一杯水只喝了一半,他们聊完了。 孙亮带着陈冬梅,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他见我在旁边等着,便点头微笑的冲我致意,让我稍等一会儿。 我看着他送陈冬梅出门,殷勤的帮他打开车门上了车,冲着车子远去的方向摆手,那唯诺诺的样子,简直比孝敬亲妈还亲。 看见车子走远,他一路小跑来到了我的身边。 一边搓手驱赶手上的冷气,一边点头哈腰的对我说: “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也是太忙了。让您久等了。” 我说:“没事儿,我年纪大了,也退休了,时间多的是。” 按照他们的流程,我签了合同,交了钱。 然后孙亮带着我,再一次进入了保险库。 来到南面的墙边,孙亮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了,编号为一百二十七号的保险柜。 从我的手中接过我早已准备好的木盒子,小心翼翼的帮我放了进去,又认认真真的锁上,然后把那串金黄色的钥匙装进一个巴掌大的信封,双手捧着毕恭毕敬的递给了我。 我笑着接过来,跟孙亮握手,说:“小孙啊,你的事办的真痛快,难怪你的客户多。” 孙亮笑嘻嘻的说:“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 我说:“我问句不该问的啊……“ “老爷子您说。” “假如,我存在这东西丢了,你这边咋负责?” 孙亮笑了,说:“老爷子,您放一百个心,放在我这儿的东西,百分百不能丢。” 我说:“那可不一定,抢银行的事儿,也不是没发生过。” 孙亮说:“老爷子,抢银行的,都是奔着钱去的,抢现金多过瘾啊,保险柜又难抢,里面的东西又不一定都值钱,不划算啊。” 我点点头,说:“你说的也对。” 我揣着那把钥匙离开了银行。 出门打了一辆出租车,刚上车,包里的大哥大便响了起来。 接听,是黄立军。 “白三千,你是不是要抢银行?” 没等我说话,黄立军便在电话那端,大声的问。 大哥大听筒的声音很大,坐在我旁边的出租车司机都能听到。 他歪头看了看我。 我也下意识的看了看他,与我目光相对,我看到他的身子抖了一下。 我笑了,说:“老黄,别扯。” 黄立军说:“白三千,别跟我装,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几个屎。” 我脑子飞快的旋转,回忆着这几天我化妆成年迈的商人,来银行租保险柜的经过。 确认没有什么太大的纰漏,更没惊动黄立军。 我猜他是在诈我。 “真没有啊,我现在是你的特勤,也算是个半个官家人了吧,我哪能干犯法的事?” 黄立军说:“你别嘴硬,我可告诉你,你爸妈可都是人民英雄,你可不能给他们抹黑。” 我猜对了,他是在诈我。 我说:“哪能,哪能。” 黄立军沉默了几秒,说:“不行,我信不着你,你在哪儿,我要跟你见一面。” 我说:“我是卧底啊,你不能总见我,万一暴露了,我小命就有危险了。” 出租车司机又歪头看了看我,刚才眼神中的恐惧变成了好奇。 “新华街四季面条,赶紧过来,来晚了面条就坨了。” 黄立军挂了电话。 我摇头叹了口气,把大哥大揣进包里。 司机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腰板,说:“新华街四季面条馆是吧,您坐稳了。” 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到了新华街的四季面条馆,我下车给钱,司机冲举起右手,冲我敬了个礼。 “不要钱,我也要为人民服务。” 说完,一脚油门就走了。 我一脸茫然,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我没急着进屋,而是转身钻进了面条馆旁边的胡同。 胡同里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摘掉胡子和假发,把外衣脱下来,翻了个面再穿上。 外头啐了一口,钻出胡同。 刚才的老头不见了,我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进门的时候,看到黄立军已经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边了。 桌子上摆着两大碗面,一瓶啤酒,一盘咸菜,一个酱鸡架。 黄立军穿着一套黑色的夹克,头发有点乱,面容憔悴。 他扒开一头大蒜,头也不抬的示意我坐下。 “咋搞的?” 我问道。 “忙。” 他咬了一口大蒜,仰头喝了一口啤酒。 “找我啥事?” 我问道。 “先吃,一边吃一边说。” 他把一碗大肉面推到我的面前。 我双手捧着面碗,捂了捂手。 低头喝了一口汤,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流了下去,全身都跟着暖和起来。 “你撤回来,离王春城远点,特勤的任务结束了。” 黄立军低头吃面,嘴里含混不清的说。 “啊?我还没行动呢?” 我纳闷的问道。 他抬起头,盯着我,虽然脸色憔悴,但那双眼睛里,好像有刀。 “行动啥?我让你撤回来,特勤任务结束了,你啥也别干,从哪来回哪去。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听话,老子抓你。” 他面色冷峻,不怒自威。 “咋了,出啥事了?” 我感觉应该是出事了。 黄立军放下筷子,捧起碗喝了一口汤。 “得到确切情报了,当年那个团伙又出现了,已经到天丰了。” 他自己斟满一杯啤酒,仰头干了。 “你爸白胜利,我师傅张永利,都死在他们手里。所以你必须离他们远点。” 第一卷 第37章 地下城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听到这个消息,我就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一下凝固了。 又瞬间奔涌起来,一个劲的冲撞我的脑袋。 我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双手麻木。 我努力的稳定心神,双手抱着汤碗,让面汤的温度,暖一下我的双手。 “上头接到了境外同行的协查通报,他们是从境外来的。” “外国的团伙?” 我问道。 黄立军摇摇头,说:“我这个级别,能得到的消息不多,只能告诉你他们来了,就在天丰,所以你的任务暂停,先撤出来,别掺合进去。” 黄立军拿起啤酒瓶子,发现里面已经没了,索性仰头把最后一点泡沫也灌进嘴里,摇着脑袋,自言自语的说: “太危险了,那群家伙都不是人。” 我眉头紧锁,问道:“那你们啥意思?就不管了?” 黄立军忽然抬头,盯着我的眼睛。 我看到他那双眼睛透着杀气。 “咋可能不管?我是吃这碗饭的,不过这是我们的事,你是普通老百姓,你别掺合。” 说完,站起身,招呼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拿着账单走了过来,黄立军在口袋里掏出五块钱,放在桌子上,说:“不用找了。” 说完,转身往外走。 “两碗面,一盘咸菜,两瓶啤酒,一个酱鸡架,一共二十三……” 我扭头看着黄立军的背影,默默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十块的,和那五块钱放在一起,说:“不用找了。” 面条馆离我住的小旅馆不远,我徒步往回走。 起风了,还夹杂着小清雪。 雪是米粒状的,被风吹的打在脸上生疼。 我抱着肩膀,低头走着,脑子里全是刚才黄立军的那番话。 境外的团伙?来天丰了? 为什么要来天丰?他们图的是什么? 图钱? 图钱应该去南方啊。 大夏国南方沿海,开放的早,很多有名的商人,都在南方起家。 图文物? 那应该去西南省啊。 西南省是前朝古都,从古至今多少座皇陵都在西南省。 我听唐瘸子说过,十几年前,盗墓猖獗。 很多价值连城的文物,都是从西南省流出来的。 可天丰有啥?除了一座前朝皇帝的行宫,也就没啥拿得出手的了。 而且那座行宫也破破烂烂,只剩下个遗址了。 如果黄立军说的是真的,当年的我爸和五年前的他师傅张永利都死在这伙人手里,那么,他们的目的能是啥? 册子?那个小册子? 五年前他师父死了,我妈被神秘人袭击失踪。 这两件事如果不是凑巧,那么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是冲着那个小册子来的。 兜兜转转,又绕回来了,一切都指向了那个小册子。 所以,我得抓紧把它拿到手。 册子在手,我就不相信,那伙人不会来找我。 到时候,无论是人是鬼,无论抱着啥样的目的,就必须都给老子曝 …… 说实话,这保险库我总感觉像是一个陷阱。 如果想进去,其实不难。 只要制服门口那三个没枪的守卫,打开三道铁门,再制服一胖一瘦那两个守卫就行了。 至于里面那些锁,在我眼里形同虚设。 但就算你得手了,拿到想要的东西了,想出来,却难如登天。 那狭窄的通道,外面安排一把枪,就能彻底堵死。 所以,如果想成功得手并全身而退,就必须想第二套方案。 那就是,找到其他进去保险库的途径。 盛京银行的保险库,我前后一共进去了两次。 其实,我已经找到了这保险库唯一的漏洞,那就是地面。 上次去的时候,我特意仔细的观察了,保险库里有简单的排水系统,出水口只有碗口大小,上面盖着过滤网,就西侧的墙角。 当然,碗口粗细的下水道,肯定容不下一个人通过,但我知道盛京银行的地下,是空的。 六十多年前,大夏国陷入内乱。 东临的倭国趁机大军进犯,长驱直入,一个月的时间,就拿下了大夏国的半壁江山。 东三省是最先沦陷的,成了倭国的占领区。 后来,大夏国全民皆兵,与倭国进行了长达十四年的战争,终于把这群矮子侵略者,打回了老家。 后来的十几年里,倭国人贼心不死,隔三差五的派飞机轰炸与之相邻的东三省。 天丰是省会城市,自然成了他们轰炸的目标。 为了对付倭国的轰炸,一百九十万天丰的男女老少全民总动员,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在天丰的地下,修筑了密密麻麻的地下防空洞。 防空洞错综复杂,互相连接,四通八达,俨然一座地下城市。 后来大夏国日益强大,倭国也就不敢再捣乱了。 大夏国的和平时代来了。 这些防空洞便失去了它的作用,日久年深,老一辈的人逐渐故去,大多年轻人并不知道防空洞的存在。 随着城市的新陈代谢,旧建筑被拆除,新高楼拔地而起。 这座原本庞大的地下城市,变得支离破碎,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 但我知道,盛京银行地下的这段防空洞,肯定还在。 因为盛京银行东面小公园里,有一座当年抗击倭国入侵的大夏国英雄的铜像。 城市沧海桑田,日新月异,为了照顾人们的情感,这座雕像一直没有拆除。 这一带的地下城市,便没有遭到破坏。 所以,那四通八达的地下防空洞虽然遭到了大量的破坏,但盛京银行附近这一带的,一定是完好无损的。 当然,我对天丰不熟,这些,都是我听来的。 我不知道这传闻到底是真是假,现在到了亲身证实的时候了。 不过,这不是我的专业,我需要找人帮忙。 尽管我在天丰美熟人,但对于找人帮忙这事,我一点都不犯愁。 因为我有唐瘸子。 他之所以能成为东北首屈一指的“包打听”,号称在东北,没他唐瘸子打听不到的事,是因为他的朋友遍天下。 每个朋友,都可以是他的消息来源,也可以是他的客户。 找他,准错不了。 于是,我拿出大哥大,拨通了唐瘸子家的座机电话。 “谁啊……” 电话嘟嘟的响咯几声,被人接起,里面居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第一卷 第38章 唐瘸子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唐瘸子家有女人,我一点都不意外。 如果哪天他家只有她自己,我才觉得奇怪呢。 这老东西五十来岁的人了,瘦的灯笼火把,像个成了经的大头火柴。 脸上的褶子,一层又一层的,你说快七十岁了,都有人相信。 而且这人极其抠门。 其实这些年他倒卖江湖消息,又销赃,钱没少赚。 可他却始终住在那个破房子里,屋子里邋里邋遢。 那张破木床的四条腿,被他晃悠断了三条,就拿铁丝勉强的缠绕着。 床上的被子至少用了10年,棉花都露出来了,可他还是不舍得换。 可就是这样邋里邋遢又老又丑的家伙,居然女人不断,隔三差五换个新的,夜夜做新郎。 这世上的人真是多种多样,总让人琢磨不透,看不明白。 “我找唐瘸子。” 我听着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但却没多想,索性直接说道。 “死了!” 女人没好气儿的说。 我无奈的摇头,看来唐瘸子这老小子,又欠了情债。 “你把电话给唐瘸子,我找他有正事儿!” “我都说了死了!” 啪的一声,对面把电话挂了。 我不由得一怔,这女人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唐瘸子人呢? 这部电话是江湖上几乎所有跟他有过往来的人都知道的,也是他唐瘸子唯一的联系方式。 所以他向来不让别人碰,尤其是那些跟他一夜露水的女人。 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右眼皮忽然莫名的跳了起来。 左眼跳喜,右眼跳灾,难道糖瘸子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我心中不安,便又拨打了过去。 电话嘟嘟的响了两声,又是那女人接了起来: “你他妈到底谁呀?有完没完?不是告诉你糖瘸子死了吗?” 这女人不分青红皂白冲着我就弄好了一顿。 我越听这声音越耳熟,总觉得在哪听过。 “你让唐瘸子接电话,告诉他我是白三千!” 我没办法了,只能报出自己的名号。 “白三千?” 对面的女人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我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愤怒的味道。 “你他妈真是个扫把星,害死了唐瘸子!” 我害死了唐瘸子? 我怎么可能会害死他? 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而且我在天丰,他在合阳县,相距那么远,我怎么就害死他了? 等等,我怎么越听这女人的声音越熟? “红桃九?你是红桃九?” 想起来了,没错,他就是赵九妹,飞牌红桃九! 她怎么在老唐的家里?难道她是去做老唐的生意? 不可能,我跟红桃九接触过。 凭我对她的了解,她就算穷死,也不会去做皮肉生意。 更何况两个城市相隔几百里呢。 她到底跟老唐是什么关系? 我坐不住了。 不行,我得回合阳一趟,去看看老唐到底怎么了。 天丰到合阳,火车两天一个往返。 客车倒是每天都有一趟,但要很晚才出发。 我等不及了,得开车回去。 可我到哪去找一辆车? 偷?这是我的专业,当然不难。 但万不得已不会这么干。 去找王春城借,肯定能借到,但我现在还没完全看清他的真面目。 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也半信半疑。所以暂时看不清他是敌是友。 唐瘸子的事,不能让我不信任的人知道。 那么,只有老黄了。 打定主意,我立刻掏出大哥大,给老黄打电话。 “清河湾小广场,见一面,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说完我就挂了,我这人不会撒谎,说句谎话就脸红。 我到了清河湾小广场,离我住的地方不远。 挂了电话,我急匆匆的跑到了约黄立军的地方。 几分钟之后,我先是到了清河湾。 几分钟之后,对面马路上一阵烟尘,黄立军开着他们派出所那辆婆破旧的捷达赶到。 下车就问我:“到底啥重要的事啊,这风风火火的?” 我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说:“有个事,我不知道该跟你咋说。” “想咋说咋说呗,磨磨唧唧,咋整个跟个娘们儿似的呢。” 没等他话说完,我转身上了车。 就刚才拽他胳膊的时候,我已经把车钥匙拿下了。 插上钥匙,发动车子,踩离合,直接二档起步。 头也不回的冲身后一脸茫然的黄立军喊了一嗓子: “借我用用,有急事,回趟合阳。” 我这蹬了一脚油门,车子发出嗡嗡的一声响,紧接着,冒出了两团黑烟。 不过好在还是开走。 “白三千,你这是明抢,你犯法了你知道不?” 我哪有心思听他唠叨?他的这两嗓子能传出去二里地。 …… 我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回到合阳县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味道。 我的车子东拐西拐,最终停在了一个胡同口。 我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就往胡同里跑。 越是此时,我心里那股莫名的恐惧再次升起。 到了胡同尽头,看到唐瘸子家的院门四敞大开。 屋子里也很安静,就是偶然会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我本想张口喊他,但转念一想,屋子里有人?我得打探打探。 轻手轻脚的来到屋门前,侧身靠着门口,悄悄的歪着一只脑袋,通过屋门的缝隙往里面张望。 果然看到一个女人,她正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屋子里破破烂烂的衣服扔的到处都是。 这背影,果然就是红桃九。 除了她之外,屋子里就没有别人了。 没看到老唐。 确认没什么风险,我直接闪身进去。 直接来到红桃九的身后。 她正聚精会神的找什么东西,根本没注意到我。 我探出一只手,从后面一下掐住了洪涛后的脖子。 往后一拽,红桃九的身体失去平衡,往后踉跄了几步,仰面摔倒在地。 我顺势抬腿,踩在了他的胸口上,直接问道: “白三千!你他妈……” 她看到了我的脸,自然知道是我回来了。 她开口想要骂人,没等她骂出来,我直接问道: "唐瘸子人呢?他怎么了?” 红桃九冷笑了几声,说: “人在北山呢,睡觉呢。” 第一卷 第39章 唐瘸子的女儿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脑袋就嗡了一下。 北山?北山是一处公墓。 合阳县的人们都习惯简称北山。 有些年纪大的人相互开玩笑,都会说“咋还没上北山”。 意思说你还活着呢。 有时候社会上的小青年打架,互相开骂放狠话,也会说“草泥马的,老子今天送你上北山”。 所以红桃九说唐瘸子在北山,我脑袋就嗡了一下。 唐瘸子死了? 我七岁没了爹,我妈现在找不到踪迹,唐瘸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他身体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红桃九?是这女人杀的? “你放开我!” 红桃九躺在地上,被我用一只脚踩在胸口上,她挣脱不开。 “人是你杀的?” 我咬牙切齿,恨恨的问道。 “我倒是特别想亲手杀了他!” 红桃九的眼睛里,划过了一丝不屑。 看她的表情,不像是撒谎。 “你为什么在这?老唐是怎么死的?” 老唐的座机电话是她接的,所以她应该知道老唐的死因。 “你以为我愿意在这?是他打电话求我来的!” 红桃九冲我大声嚷嚷。 她的身体使劲的扭动,但却无法挣脱。 见我根本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她的手腕一抖,我注意到她的手里多了一张扑克牌。 红光一闪,那张牌嗖的一声,从她的两指之间弹出,朝我的脚腕飞了过去。 那角度,显然是冲着我的脚筋来的。 她是要断了我的脚筋,这女人下手真黑。 我赶紧抽回右脚,随着嘤的一声脆响,这张扑克贴着我的脚脖子划过,砰的一声,钉在了旁边张木床最后一根完整的床腿上。 力度不小,纸牌嵌进去很深。 那根唯一的木腿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压力,被这一下砍断了一半,随着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最终轰了一声,塌了。 好狠的女人! 我咬牙骂了一声,抽回的右脚又踢了过来。 她腰身一换,双腿盘旋,一下就站起来了。右手一抖,五个指缝里,出现了4张扑克牌。 她闪出去有五六步远,凝眉瞪眼的盯着我,眼里有杀气。 我不会飞牌,身上也没刀片。 和她动手的话,是吃亏的。 但我没把她放在眼里,如果她向我投掷飞牌,我有把握在扑克离开她手掌的瞬间冲过去掐住她的脖子。 “说,你为什么在这里?老唐是怎么死的?” “我他妈说了,是他打电话叫我回来的。我回来他就已经在北山了,我他妈也想知道是谁杀了他!” 红桃九满脸愤怒的冲我嚷嚷,我注意到她的眼圈红了。 “他打电话叫你?为啥要打电话叫你?” “因为我……我……” 红桃九也是被我逼急了,可我我了两声,说不下去了。 “你什么你?” 我继续逼问。 “我……我他妈的是这老东西的女儿!” 被我逼急了,一句话终于喊出了口。 啥?红桃九是唐瘸子的女儿? 这是我万万也没有想到的,虽然我知道老唐这个人生平好色,当年走南闯北的行走江湖,经历过的女人不计其数。 但从来没往回带过一个,也从没听说他留下过后代。 怎么就凭空冒出一个女儿来。 啊,对来,我想起来了,红桃九是宋金光的手下,是风门中人。 他们吃的就是骗人这碗饭。 所以她说的,我连半个字都不信。 “呵呵,唐瘸子的女儿,你的谎话可真是张口就来啊。“ 我冷笑道。 我的话音还没落,红桃九手腕一甩,四张扑克牌朝我飞了过来。 两张奔我的脑门,一张奔我的心口,一张奔我的命根子。 好狠啊! 不过,我早就防备。 身子一转,轻松的躲过上三张,一挥手,抓住奔我命根子的这张。 还没等红桃九看明白,我已经转到了她的面前,手里的那张牌,顶在了她的喉咙上。 这一切只发生在转瞬间,红桃九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我制住了。 她下意识的往后倒退几步,后背靠在了屋子的南墙上,没了退路。 “再不说实话,老子割开你的喉咙!” 我低吼,眼里露出凶光。 手腕稍一用力,纸牌的边缘,已经划开了红桃九喉咙上的皮肤,一滴血,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流了下来。 两行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你以为我他妈愿意当他女儿么?当年他睡了我妈后拍屁股就走人了,我妈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他帮过一点忙么?尽过一丁点当爹的责任么?” “她给我打电话,说自己不行了,说临死要看我最后一眼,我他妈心软,来看他,我昨天到了,他人都已经在北山了……呜呜呜……” 红桃九委屈的呜呜哭了起来,那张原本就不大的小脸通红。 我眉头一皱,看她哭的这么伤心,有点不像是假的。 但毕竟她是风门中人,我还是不能轻易相信她。 “你说你是她女儿,那你为什么姓赵不姓唐?” 问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 其实这个问题没啥意义。 她完全可以说,她妈姓赵,她随了母性。 这种事情我无从考证,所以她如果这么说了,我也只能选择相信。 “他当初跟我妈说他姓赵,叫赵州……我妈就让我姓赵……” 赵州…… 我记得五年前,我有一次跟唐瘸子喝酒,他顺嘴说过,他曾经有个假名,叫赵州。 还说当时在金门,认识了一个女人,叫陈秀英,跟人家一夜情…… 这是他无意间顺口说的,我也无意间记住了,所以这个名字外人肯定不知道。 但眼前这个女人说出了口,那还有什么说的? “你母亲叫……” “陈秀英……” 全对上了,这女人,这个赵九妹,这个红桃九,居然真的是唐瘸子的女儿…… 我慢慢的放下手里的扑克,看着眼前这个哭成泪人的女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她缓缓的蹲下身子,我也蹲下。 刚才冤枉了她,此时未免十分尴尬。 不过,现在不是尴尬和难过的时候,我要搞清楚唐瘸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卷 第40章 渣男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既然是唐瘸子的女儿,那我们就算是子一辈父一辈的交情,也就不是外人了。 紧张的氛围一下松懈了下来,这才感觉到屋子里比外面还冷。 我找了些干柴,把火炉升起来,屋子里很快暖和起来。 我烧了点热水,刷了个搪瓷茶缸,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捧在手里。 她眼泪止住了,仰头看着我。 我说:“刚才是我莽撞了,你别往心里去。主要老唐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以为是你动手杀了他。” 她没吭声,喝了一口热水。 我说:“你说说吧,这到底是咋回事。” 两口热水下肚,身子暖了,她的心也暖和了。 虽然刚才口口声声说有多么恨唐瘸子,可血脉亲情这种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她慢慢的放下戒心,跟我说了她跟唐瘸子之间的关系。 她妈叫陈秀英,也是我们荣门中人。 但跟我的专业不同,她是倒斗的。 也就是盗墓的,主要活动在中原一带。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唐瘸子。 唐瘸子能说会道,陈秀英年轻不懂爱情,很快就被唐瘸子俘获。 没多久,唐瘸子就钻进了陈秀英的被窝。 那段时间,两人整天腻歪在一起,如胶似漆。 可好景不长,三个月后,唐瘸子接到了一封来自东北的信。 就一声不响的偷偷走了,一个招呼都没打。 陈秀英一路追到东北,来到唐瘸子跟她说的所谓的“赵州”的老家,发现查无此人。 又发动了所有的关系,也没找到这个所谓的“赵州”。 陈秀英是个烈性的女子,知道自己这是遇到了欺骗感情的渣男,一怒之下,便回到了中原。 一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本想打掉这个孩子,可她脾气倔,说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将来找到赵州,当面质问他为啥抛下他们母女俩。 就这样,八个月后,赵九妹出生了,是个早产儿。 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一个孩子不容易。 但陈秀英可不是一个懦弱的人。 赵九妹六岁那年,就被她妈陈秀英带着下了大墓。 十岁那年,就已经可以独立的分金定穴。 娘俩的日子过的也算充裕。 可好景不长,五年前,赵九妹十三岁的时候的一个夜晚,半夜家里闯进了几黑衣的小平头。 陈秀英把赵九妹藏在了后院的地窖里,告诉她等风头过了,让她去东北,合阳县,找个叫唐建军的。 还说,其实她早就查明白了,她爹真名不叫赵州,叫唐建军。 她躲在地窖里,听到外面乒乒乓乓的乱了好一阵子,她想出去帮忙,可发现地窖口被她妈用磨盘挡住了。 再后来,外面消停了,她才努力的从磨盘与地窖口的缝隙钻出来,发现家里一片狼藉,她妈不见了。 她到处找怎么也找不到,她在中原流浪了两个月,没办法,偷了几十块钱,买了张火车票,来到东北,找她爹唐瘸子。 费劲了周折,到了东北合阳,终于找到了唐瘸子,可唐瘸子说啥不认她。 说自己从来也没去过中原,没叫过什么“赵州”,更没孩子。 说自己女人多的是,夜夜做新郎,潇洒惯了,绝对不会傻不拉叽的跟女人生个孩子来拖累自己。 就这样,赵九妹被她赶出了门,并从此对唐瘸子怀恨在心。 红桃九一边跟我说这些往事,一边哭,眼泪哗哗的,一直没断线过。 我也低头不语,在我的印象中,唐瘸子的确是个风流成性的人。 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任何一个女人,在他身边超过一个礼拜。 但他身边的女人,基本都是钱色交易,一个出钱,一个卖肉,各取所需,谁也不用为谁负责。 所以在我的印象中,唐瘸子一直是个很讲究道义的人,很负责的人。 也正因此,五年前,我家遭难了,我妈才会把我托付给唐瘸子。 唐瘸子也不负我妈的重托,把我敲晕,送离东北,保住了我的一条小命。 所以,直觉告诉我,唐瘸子不认红桃九这事,里面有蹊跷。 但现在唐瘸子假死,人找不到,也就无从考证。 “那你怎么跟宋金光混到一块去了?” 我心里纳闷,问道。 “为了活着。” 她淡淡的说,声音不大,语调冰冷。 搞的我有点心酸。 是啊,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还没成年。 孤身一人来到东北,投奔亲爹还能被赶了出来,无依无靠。 “那段时间我没钱,回不了中原,也没钱吃饭,后来遇到了宋金光,他给了我饭吃,我就自然跟他混了。” “他是个人渣。” 我说。 她冷笑道: “人渣咋了,人渣给我饭吃,也总比有些人渣饭都不给我,要死了却想着让我给收尸。” 她是在说唐瘸子,我无言以对。 尽管我感觉,唐瘸子此举应该是有他的用意,但这事,我现在也没法说。 未经别人苦,莫劝他人善。 跟她聊了这么多,我对她的印象,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之前只觉得她只不过是宋金光的一个手下。 对风门中人,我是瞧不起的。 但唐瘸子对她如此无情,“临死”找她,她还能来,就说明她红桃九,是个善良的姑娘。 外面聊到了半夜,外面街上早就没人了,也没地方买吃的。 我翻箱倒柜,找到一把挂面,在炉子上煮了。 还翻出一个鸡蛋,给她卧了个荷包蛋。 吃饱了,也困了,我让她睡床上,我搭板凳。 可唐瘸子那张床,也实在是邋遢,她睡不下,我也嫌弃。 索性每人扯了一条长板凳,摆在火炉边,俩人就这么躺在凳子上将就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亮,她出门买了点香烛纸钱,去北山公墓给唐瘸子烧纸。 我当然跟着去了,到了公墓,发现唐瘸子还真像模像样的有个墓碑。 看着墓碑上唐瘸子的照片,我使劲的憋着没笑出声来。 她蹲在墓前烧纸,说:“我是叫你赵州呢,还是叫你唐建军?我告诉你,你对不起我妈,我妈在世,我叫你一声爹,年年给你烧纸,等将来我妈百年之后,我必定把你从坟里挖出来,把你的骨头扔山里喂狗。” 第一卷 第41章 合伙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这女人,话说的是真狠,可眼泪也是哗哗的流。 血脉亲情,掺不了假。 我看着她哭成这样,心里暗骂,唐瘸子,你作孽啊。 这次你玩大了。 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遇到事了所以要假死,可万一哪天事情过去了,到时候看看你咋复活。 把你闺女骗的哭了两天了,这事你咋收场。 不过,我是从心眼里感谢唐瘸子的,我正需要找个能帮我进入盛京银行的人,这不就有了? 这个人,就是唐瘸子的女儿,眼前这个红桃九。 虽然她不是天丰人,对天丰的地下防空洞未必了解。 但她是倒斗的,从五六岁就跟她妈陈秀英盗墓。 专业对口啊。 我的这点困难,在她眼里肯定易如反掌。 但我知道,这丫头遭受了这么大的刺激,现在情绪未必稳定。 所以这事得慢慢来,急不得。 给唐瘸子烧完纸,这边的事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我是开车回来的,所以就邀请红桃九坐我的车,一起回天丰。 红桃九没拒绝。 我们在街边的面馆吃了碗面,又到隔壁的商店买了几瓶水,就一起驾车直奔天丰。 回去的时候不急,我也故意开慢点,因为要跟红桃九商量跟我合伙的事。 一开始挺尴尬,红桃九一直望着窗外,我也没找到合适的话题。 大概走出去五六十公里,我觉得不如直接说了,再犹豫下去就来不及了。 我清了清嗓子,说: “你从小就跟着……陈阿姨盗墓?那咱们也算是同行。” 红桃九没回头,嗯了一声。 我们再次陷入沉默。 又开了几十公里,我说: “五年前,我妈也被一群黑衣人抓走了,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红桃九扭过头,说:“啊?也是五年前?” “对,跟陈阿姨的失踪,如出一辙,而且也是五年前,我觉得这背后一定有大事。” 红桃九眉头紧皱,问道:“那能是啥大事?啥事把你妈和我妈都牵扯进去了?” 我们这算是有了共同的话题,于是我就把我的身世,简单的跟她说了。 “照你这么说,当初我爹……唐建军跑去中原的那段时间,正是你爸被人杀害的时候。” 我点点头,前面的路有点坎坷,我降低了车速,频繁换挡。 “唐叔跟我爸妈是多年的朋友,我爸出事,唐叔受到牵连,很正常。” 不管咋说,眼前这丫头是唐瘸子的女儿,所以当着她的面,我不自觉的称呼唐瘸子叫唐叔。 唐瘸子叫惯了,冷不丁的整的这么礼貌,我着实有点不顺口。 “那能是啥事?” 红桃九瞪着大眼睛看着我,我目视前方,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所以一直在调查。我去天丰要找的是个小册子,宋金光要找的也是。这个小册子是当年我母亲留下的,所以我觉得,答案应该在这个册子里。” “册子在哪?” 红桃九呼吸有点急促。 看来要想说服一个人加入,实话实说是捷径。 “盛京银行的保险库里。” 我索性把王春城让我帮忙找册子,和我两次乔装进入保险库踩点儿,以及我打算利用地下的防空洞,进入保险库的想法一一说了。 如我所料,红桃九答应了,愿意跟我一起行动。 条件是如果拿到了册子,不能卖给任何人,不管别人出多少钱。 要先通过册子,找出事情的真相。 这个不用她说,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我和红桃九就这样达成了合作。 后面的半程,气氛就轻松了很多。 我们同坐在一辆车里,也没之前那么尴尬了。 回到天丰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 我回到我住的旅馆,在隔壁给她开了一间房,让她先好好休息,我去找黄立军还车。 我找了个加油站,把油加满,又找地方把车洗干净,然后径直把车开到了黄立军单位的门口。 把车钥匙交给了门口值班的警察,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刚走了几步,黄立军在身后喊我。 我停止脚,回头冲他嘿嘿笑。 “黄警官,车还你了,油加满,车也洗了。” 黄立军说:“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最近在忙活啥?” 我双手一摊,说:“我能忙活啥?忙活着琢磨着咋给你当好特勤呗。” 黄立军眉毛一竖说:“我不是告诉你了,你撤出来,当年的团伙来了,太危险。” 我笑了,说:“黄警官这么关心我?” 黄立军说:“操,不识好歹。” 说完,凑近了,搂着我的脖子,说:“你妈有消息了,还活着,所以你现在不能做冒险的事,要不然等你妈找到了,你出事,你让你妈怎么活?” 我的身子一震,说:“真找到了?在哪?” “天丰。” 天丰! 跟花二楼说的一样。 可黄立军是警察,他的情报可信度高多了。 “那人呢?让我去见见。” 黄立军摇头,说:“这消息是我们一个特勤提供的,说一个月前,出现在盛京银行。好像是取了点钱,后来就不知道去哪了。” 我妈回来了,就在天丰。 可她既然还活着,为啥不找我? 就算他没我的联系方式,唐瘸子的总有吧。 唐瘸子的电话号码,可是多年前到现在,一直没换过的。 联系上唐瘸子,就能找到我,可她为啥不找我? 我心里五味杂陈,许许多多的谜底,需要我一步步地解开。 既然我妈不主动找我,就应该有她的原因。 不管怎样,确定了她还活着,就好。 “行,我知道了。” 我努力的稳定心神,转身离开。 天很冷,我把衣领立了起来,双手插进口袋。 我妈当年留下的册子,在陈冬梅手上,锁在盛京银行的保险库里。 王春城软禁了陈冬梅一年多,软硬兼施,都拿不到保险库的钥匙。 无奈让花二楼出面,找到我。 风门的宋金光,处心积虑要得到这个册子。 如今,黄立军口里那个团伙,也来到天丰了。 一切的一切,再次印证了我的想法,所有的症结,都在这个册子上。 只有找到这个册子,才能解开一切的谜团。 第一卷 第42章 分金定穴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和红桃九虽然认识的时间不久,而且还交过手,我还欺负过她。 但现在,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所以我们形成了联盟。 第二天,天气不错,气温出奇的回升了几度。 外面阳光明媚,我们离开旅馆,去了盛京银行东侧的小公园。 我穿着一件蓝色的短款羽绒大衣,扎着灰色的围脖,戴着金丝边的眼镜。 红桃九穿着一件粉色的呢子大衣,头发散开,波浪大卷垂下来。 还别说,这丫头长的是真好看。 那脸蛋、那皮肤,青白粉嫩。 之前接触过的几次,都动了手。 我这人天生直男,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每次下手都有点重。 所以一直都没注意她的长相。 我俩下了车,到了小公园,她自然的挽住了我的胳膊,我们假装情侣。 我这才腾出功夫来,悄悄的看看她。 她是真好看。 她仰头看我,我赶紧移开目光。 但还是被她发现了。 她冷着脸,瞪了我一眼,小声说: “我是在掩饰身份,你别太自以为是。“ 我没吭声,悄悄的咽了口唾沫。 有句话咋说来着?这女人,只能远观。一靠近就一身刺。 我们之所以来这小公园假装闲逛,其实是来看看地势,寻找一下就近的防空洞的走向。 我一开始还以为,像红桃九这样的专业倒斗的,一定要带一大堆工具。 但红桃九只背了一个不大点的小皮包,其他的什么都没带。 我们悠闲的走了一阵,找了一棵树下的凳子坐下。 今天天气好,小公园里的人也比往常多。 红桃九抱着我的一只胳膊,脑袋靠在我的肩头。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对热恋的小情侣。 红桃九小声在我耳边说: “盛京银行的下面,有一条防空洞,从铜像后面绕过去,一直通到对面那几家店铺下面。” 啊?我颇为惊讶。 我知道红桃九是中原人,对天丰的了解肯定不如我多。 但她只是跟我在小公园里走了一圈,就如此确定地下通道的位置。 我纳闷的小声说:“你咋知道的?” 红桃九白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知的小学生。 “你看盛京银行西面北面南面,都是新盖的高楼。盖楼得打地基吧,二三十米挖下去,防空洞肯定挖穿了啊。这边……” 她朝着铜像的方向努了努嘴,说:“这铜像是抗倭英雄,肯定不能轻易乱动。所以这里只能建设个小公园,地下的防空洞就保存下来了。” 我恍然大悟,这道理很简单,可我咋就没想到呢。 我对她竖起大拇指。 我说:“那你咋知道是从铜像后面绕过去的?” 红桃九嘴角翘了翘,我觉得她是在嘲笑我,但我真没明白她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 隔行如隔山。 “你看,那铜像,哪儿不对劲?” 我扭头仔细看了一遍,那就是个铜像。 一个穿着呢子大衣的中年人,一只手叉着腰,另外一只手指向前方。 雕像的工艺细致,人物的表情生动,目视远方,气势恢宏。 除了这铜像年头久远,风吹日晒,表面已呈黑色之外,我没看出哪不对劲。 红桃九已经习惯了,指着铜像平伸的手说:“你看,他的手向前伸出那么多,还能保持平衡,是因为塑造铜像的时候,做了重量的分配,让前后的重心,落在铜像的脚上。” 我觉得而他说的有道理,赞同的点点头。 “可是你看铜像的底座,有细微的向后倾斜。这证明,后面的地基比前面的弱,所以的断定,防空洞在铜像后方不到两米的地方通过。” 我彻底佩服了,真是隔行如隔山。 从我们走进小公园,坐在长椅上,我眼里的一切,就是往常的一切。 可红桃九就能看出这么多的门道来。 那双眼睛,仿佛能透过厚实的泥土,清楚的看穿地下的一切。 “还有,你看铜像再往东,街边有几家小饭馆。你看到中间那家饸饹馆了没?” 我点点头。 “两边饭馆的窗户上的烟囱冒烟,都朝着中间的饸饹馆飘。你说为啥?” “因为……” 我皱眉沉思,我知道红桃九已经看出了答案,这是故意在考我。 我也来了兴致,集中精神仔细的观察。 “是因为,中间那家饸饹馆的后面,有风口?” 我试探着说,红桃九笑了,我知道我说对了。 风口?那说明啥?说明后面有防空洞的洞口! 洞口! 好家伙,不到半个小时,就在长椅上坐一坐,红桃九居然如此轻松的就摸清了通向盛京银行的地下防空洞的走向。 高人,果然是高人。 我不禁想起第一次见他,是在陈冬梅的家。 我躲在床下,看到她用钥匙打开房门进来,直奔保险柜,可折腾了半天,锁都没打开。 当时还在心里暗暗嘲笑,作为一个贼,开锁是最基本的了吧,可她却笨成那样,最终也没能鼓捣开。 现在明白了,开保险箱不是人家的专业,定穴,才是他红桃九的专长。 或许眼前看出来的这一切,对于他们来说,是再基础不过的了。 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大概就像那天我在床下看她笨手笨脚的开锁一样。 “走,我请你吃碗饸饹去。” 我起身,拉着红桃九说。 “饸饹……是啥玩意?” 红桃九一脸茫然。 我这才想起,饸饹是北方的特色小吃,红桃九不是东北人,不知道也是正常。 “走吧,吃一碗就明白了。” 红桃九也没拒绝,跟着站起身。 刚要往前走,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拦住。 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 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上没有鞋,却穿着一个塑料瓶。 塑料瓶侧面有一个窟窿,脚丫正好能塞进去。 在俩面塞了些干草,用来保暖。 这一身打扮如此可怜,我只看了一眼,便心头一酸。 悄悄的瞟了一眼红桃九,她的眼圈也红了。 “哥哥姐姐,给口吃的吧,我饿……” 这孩子的声音颤颤巍巍,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里眼泪汪汪,着实可怜。 红桃九蹲下身,不顾这孩子身上的脏,用手抹去她眼角的泪,说: “好可怜的孩子啊,走,姐姐请你吃东西……” 第一卷 第43章 饸饹馆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这孩子着实可怜,我都看不下去了,红桃九的眼圈也红了。 她不顾这孩子身上脏兮兮的,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用手整理贴在孩子脸上的都已经打绺的头发。 看到她看着孩子那温暖的眼神,我不由得心里一动。 什么都可以装,但眼神很难装出来。 说实话,像我们这样走南闯北混江湖的,要饭的见多了。 老人也好,孩子也罢,比眼前这孩子更惨的多的是。 见多了,自己然就变得冷漠了。 眼前这孩子着实可怜,但我见了,也就给点钱,给钱我是毫不吝惜的。 就好比我在合阳,拿了花二楼的三万,出门就给了一群小乞丐了。 但像红桃九这样,穿的干干净净的女人,能把一个脏兮兮的小花子抱在怀里,这是一般人很难做到的。 所以这一瞬间,我就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一个善良的人,永远值得信任。 我心里感动,脸上没什么表现。 就这样,红桃九抱着这个小姑娘,我们一行三人,朝着铜像东面街边的那一片饭店走去。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多,已经到了饭口。 这一片的位置不错,沿街的小饭馆生意都不错。 唯有我们刚才关注的那家饸饹馆有些冷清。 我推开门,红桃九抱着孩子跟在后面。 掀开厚厚的绿色棉布门帘走进去,屋子里冷冷清清,一个食客都没有。 屋子里有五六张桌子,桌子有些破旧,上面落着一层灰。 显然是很久没有食客了。 四十来岁身型肥胖的女人,坐在后面靠近厨房门口的一张桌子后。 她穿着绿色的军大衣,手里握着一个随身听,耳朵上塞着耳机。 脑袋来回摇晃着,看样子耳机里的音乐还挺嗨。 屋子中间,有一个铁皮的火炉,炉筒子生锈发黑,竖直向上,在半空中拐了个直角弯,通向门口的窗子。 火炉里的火并不旺,半死不活,上面座着一个铁皮的水壶,壶嘴儿丝丝缕缕,白色的蒸汽懒散的摇摇晃晃。 显然是因为炉火温度不够,水烧不开。 那胖女人听歌听的入神,没注意到我们进屋。 我走到她面前的桌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她才缓过神来。 “哎,能吃饭不?” 她吓了一跳,扭头看了看我。 “做不了,做不了。” 她冲我摆了摆手说。 “咋做不了?这不是开着门呢么?” 我问道。 “说了做不了,厨师不在家。” 她显然有些不耐烦。 红桃九说:“走吧,换一家。” 我探头朝旁边厨房的门看了一眼,那胖女人说: “看啥看?说了厨师没在。” 我没吭声,转身带着抱着孩子的红桃九,出了饸饹馆。 到了门外,我扶着路边的一棵树,抬起左脚,看了看鞋底。 鞋底上沾了些潮湿的泥土,我看了看红桃九,红桃九也看了看我。 我们没说什么,转身去了隔壁的一家饺子馆。 一进门,一股热气就迎面扑来。 我戴着金丝边的眼镜上立刻就蒙上了一层蒸汽。 我刚摘下眼镜,就听到有个女人热热乎乎的打招呼: “来啦老弟。” 循声望去,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扎着蓝布围裙,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抹布,笑吟吟的跟我们打招呼。 “三位啊,冷了吧,来来,赶紧坐这,这脑呼。” 脑呼,是东北话,暖和的意思。 她嘴上说着,却并未耽误手里的活。 麻利的在靠近火炉的一张桌子上用抹布擦了几下。 这态度,这干净的程度,跟隔壁的饸饹馆高下立判。 “大兄弟,你看你们年轻人,图美,穿的太少了,等着,大姐给你们先整两碗饺子汤喝,暖暖身子。” 还没等明搭话,她已经一路小跑,掀开帘子钻到厨房去,转眼的功夫,用一个木头托盘,端了三碗饺子汤出来,放在我们面前的桌子上。 红桃九把孩子放下,让她坐在身边的凳子上。 孩子怯生生的看着桌子上的饺子汤,红桃九递给她一碗,说:“先喝两口缓和缓和。” 老板娘说:“呦,大妹子一看就是个好心人,这孩子在外面逛了有一阵子了,可怜着呢。” 那孩子听老板娘说到她,显然有点害怕,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没有去端那碗饺子汤。 “孩子,别怕,待会我跟你整盘饺子吃,你先喝饺子汤,要不强风冷气的,肚子疼。” 老板娘是个麻利人,进门来她的热情扑面而来,我们插不上嘴。 她扭头朝后面喊:“老高,先整一盘猪肉芹菜饺子,赶紧的,孩子饿着呢。” 说完,扭回头,满脸笑容的问:“老弟老妹,你俩吃啥馅的啊?” 我说:“酸菜油梭子的,有么?” “这啥话,咱们大东北的,没酸菜油梭子饺子的还叫啥饺子馆,有,管够。” “好,来一盘。” 我转向红桃九:“你吃啥陷儿啊?” 红桃九一脸茫然:“油梭子……是啥?” 我笑了,她不是东北的,不知道油梭子是啥很正常。 “给她来个白菜猪肉的吧。” “好嘞,等着,这就好。” 老板娘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十几分钟,端上来三大碗饺子,两头大蒜。 “酱油醋辣椒油桌上有啊,老弟自己整。” 红桃九把那碗芹菜猪肉的端到孩子面前,说:“吃吧,别烫着。” 见到吃的,孩子也不再害怕,用脏兮兮的小手抓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我和红桃九喝了两口饺子汤,里面加盐了,但不咸,口感不错,胃里一下暖和起来。 饺子馆里的人不少,几乎每张桌子都坐满了。 他们吃着饺子,聊着天,还有人就着饺子喝着散白酒。 我和红桃九各自吃起了自己面前碗里的饺子,味道真不错。 红桃九小声说:“隔壁的饸饹馆,有问题。” 我说:“你是说……” 她点点头。 我没把话说完,但我们已经心照不宣。 刚才我鞋上沾着的湿泥土,是在饸饹馆的屋子里踩的。 现在是冬天,天寒地冻,怎么会有新鲜的湿土? 那只说明一个问题,这湿土,是从地下来的。 对这个,红桃九是行家。 在门口的时候,朝我鞋底上看了一眼,她应该就能看出,这湿土来自于多深的地下。 第一卷 第44章 六斤饺子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们正说话,忽然饺子馆的屋门打开,有两个人挑开门帘走了进来。 这两个人个子很矮,顶多也就一米五左右。 但看样貌,年纪应该都在30岁上下了。 两人抬着一个洗脸盆,一进门,就咣当一声扔在地上。 老板娘走过来,弯腰把盆捡起,说: “老样子?” 两个矮子围到火炉边烤火,说: “饺子多加二斤,妈的,今天要累死了。再来一瓶二锅头。” “好嘞,一共六斤牛肉饺子,一瓶二锅头。” 我扭头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红桃九。 红桃九冲我点了点头。 我们都看出来了。 这俩人应该就是从刚才的饸饹馆里出来的。 因为他们的脚上,都沾着潮湿的泥土,跟我刚才鞋底上踩到的一样。 看来,找到这段地下防空洞入口的,不光是我们,还有这几个人。 而且,他们应该已经在地下开始挖掘了。 饸饹馆应该就是他们的掩护。 这也能够解释的清,为何饸饹馆不营业,而且他们的午饭,居然要出来买了。 我心里暗笑,这些人不管是什么背景,做事可真是挺糙的。 但凡是细心一点的人,都能一眼就看出来这饸饹馆不对劲。 很快,他们的饺子做好了,六斤,装了大半个洗脸盆。 一个矮子把酒瓶子揣进怀里,两人抬着洗脸盆,离开了饺子馆。 屋子里的那些人继续吃喝说笑,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我和红桃九吃完,结了账,起身离开。 出门红桃九就把孩子又抱起来,我们一行三人,打了一辆车,找地方给孩子买了套新的棉服,又买了一双新棉鞋。 我问红桃九:“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走南闯北这些年,这样的孩子见多了,帮一把肯定是要帮的。 可管得了一时,怎么可能管一世? 红桃九蹲下身,说:“孩子,你有爸爸妈妈么?” 孩子摇摇头。 “那你平时住在哪?” 孩子又摇了摇头。 孩子低着头,一脸的茫然。 红桃九眼圈又红了。 她牵着孩子的手说:“走,跟姐姐走吧。” 就这样,我们带着孩子,又打了一辆车,回到我们住的旅店。 红桃九关上门,给孩子洗了澡,剪了头发,捯饬了整整一下午。 我在我自己的房间里,琢磨那家饸饹馆。 我决定等天黑之后去看看。 我断定玄机应该就在饸饹馆的厨房里。 傍晚的时候,红桃九终于忙活完了,她敲门来到我的房间。 “孩子呢?” 我问。 “睡着了。” “你打算怎么办?” 我问道。 “怎么办?去看看啊,饸饹馆肯定不对劲,那两个矮子是打洞的,目标应该也是盛京银行。” 红桃九说。 她跟我想的一样,不过我刚才那句话,是指那个孩子。 我们没办法一直带着她。 “你是说那孩子?” 红桃九看出了我的意思。 我点点头。 她叹了一口气,说:“天寒地冻的,不管她就冻死了,能管多久算多久吧。不行的话,等忙完,送福利院。“ 看来也只好如此。 很快,天就黑了下来。 我们计划这就出发,去饸饹馆看看。 我换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外面裹上了一件军大衣。 她也换了一套紧身的衣服,背上了一个双肩包。 按理说,我们都是荣门,都是贼。 但实际上差别很大。 他们是做倒斗的,主要的本事是分金定穴,偷坟掘墓。 就如白天的时候在盛京银行东面的小公园。 在普通人眼里平平无奇的东西,红桃九就能看出门道。 但他们开门撬锁、顺手牵羊、高来高往的本事,却跟我差的很远。 否则的话,也不会打不开陈冬梅家的那个保险柜的密码锁。 所以说来,这件事,还真的需要我和她合作、配合。 找到防空洞的入口,从地下潜入盛京银行的保险柜,是她的专业。 进去之后,打开锁头,拿走我们要的东西,是我的强项。 我们没走门,从窗子跳了出去。 窗外是一条狭窄的小巷,我当初住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好了。 我们沿着小巷走了一阵,穿过一条马路,钻进了另外一条胡同。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盛京银行东侧的小公园。 深冬,天冷,太阳落山之后更是冷的厉害。 所以这时间,小公园里已经没人了。 对面那些小饭馆,也基本都关灯打烊。 饭馆门前的街上,几根路灯亮着,灯光昏黄。 零散的,有雪花在灯光中飘着,看来是要下雪了。 我们沿着阴影,绕到了那片饭馆后面。 后面是一个两层楼的商场,叫市场,年头有点多了,从外面看,有点破。 商场里主要都是卖服装鞋帽的,这些年整个天丰搞建设搞发展,拔地而起了很多新的商场,因为这里过时了,太旧了,所以生意不大好。 很多商户都撤走了,所以这里也半死不活。 现在这时间,早就打烊了,这幢两层的商场,一片漆黑。 我们绕到了饸饹馆的后面,后面有一扇窗,装着铁栅栏。 旁边是一扇防盗门,漆面斑驳。 窗子上有一个厨房的排风扇,裹满了油泥。 我让红桃九先躲在商场楼下的阴影里,我先凑过去探探风。 做买卖之前,要先踩好点儿,用我们的行话叫踩盘子。 得先确定好了我们要下手的东西的位置、环境的布置、是否安全,并且事先确定好逃走的方案和路线,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我贴进后窗,窗子上糊着一层油泥,看不清里面。 但还是可以隐约看到,屋子里有灯光。 恍恍惚惚的,不太亮。 侧耳细听,有人在打呼噜。 我扭头,示意红桃九先等等。 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根细铁丝。 顺着窗缝塞进去,扭动几下,挂住了门把手。 轻轻一拉,随着一阵细微的声响,门开了。 我把铁门打开一条缝隙,一闪身就钻了进去。 进门之后,我顺势在地上一滚,便蜷缩在了墙角。 屏住呼吸,悄悄的观察周围的环境。 眼前的厨房很大,但靠墙的灶台是冰冷的,显然很久没动过火了。 我面前是两条桌子拼成的案板。 菜墩菜刀都在,菜刀已经生锈。 就在我对面墙角,有个洞口,微弱的灯光从里面传来。 我听到洞口里面,传出来悉悉索索的声响,还隐约的听到,有人说话。 “操,我就说别在这里弄死,弄的到处都是血……” 第一卷 第45章 原来是偷狗贼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难道下面杀了人? 我立刻警觉起来。 我慢慢地伏低身子,四肢着地,慢慢地朝洞口爬去。 我的动作轻盈,好似一只猫。 来到洞口,我就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洞口不大,直径也就一米左右,周围散落着大量的潮湿的粘土,跟站在我鞋底上的一模一样。 里面有昏黄的灯光,我还听到哗啦哗啦铁锹铲土的声音。 我慢慢地探出头,朝下面张望。 洞穴竖直向下,大概有三四米深,然后拐了个弯,朝西而去。 那昏黄的光源,应该就在向西几米远的地方,我看到有人影被灯光拉长,一半映在洞穴的墙壁上。 “不在这弄咋整?总不能在大街上弄吧?让人看见了,麻烦就大了。” 这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这声音我熟悉,就是在隔壁饭馆点饺子的那个。 “可你在这杀,血喷得到处都是,过几天就臭了,这里还怎么待?” “怕啥?大冬天的,哪有那么容易臭的?” “哎,我有个办法。血就这么撒了白瞎了,不如拿个盆,接起来,做成血豆腐吃……”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 看那轻松的样子,聊得不像是在杀人。 我心里好奇,决定进去看个究竟。 仰头看,屋顶有粗壮的房梁。 从腰间解下事先准备好的绳子,一头拴着铅块,稍微用力,就将铅块准确地从房梁与屋顶那狭窄的缝隙扔了过去。 绳子也被带了过去,铅块在惯性的作用下与绳子的另一端缠绕在一起。 我用力一拉,栓得结结实实。 我一翻身,大都朝下,两条腿轻盈地盘住绳子,双手缓缓放松,我整个人大头朝下,悄无声息地顺下了洞穴。 几秒钟的功夫,我便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洞穴的拐弯处,灯光就在我眼前不远,人影在灯光中晃动,我嗅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我放慢了速度,两只手紧紧地抓着绳子,只探出半个头,便已经把里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下面横着的洞穴空间不大,屋顶挂着一盏煤油灯。 灯火很稳,灯芯仿佛是玉雕的,晶莹剔透。 灯光中,我看到了一条血淋淋的死狗。 洞穴的墙上钉着一根钉子。 钉子上挂着一条被剥了皮的死狗。 狗应该是新死的,血还是热的,顺着墙壁滴滴答答地流到墙根下的地面上,冒着丝丝缕缕的蒸汽。 那条狗的皮没了,尖锐的犬牙交错,圆鼓鼓的眼珠充血,面目狰狞恐怖。 我在饺子馆看到过的两个矮子,穿着黑色的胶皮围裙,戴着被血染红的劳保手套。 一个手里拿着杀猪的尖刀,一个拿着铁锹。 他们的旁边有一个竹筐,竹筐里还有几条还未剥皮的死狗。 脖子上都紧紧地勒着铁丝,尸体僵硬。 原来他们说的是杀狗…… 我还以为是杀人。 而且这洞穴只有眼前这么大,墙壁上有明显的镐头和铁锹挖掘的痕迹。 地上散落的泥土是潮湿的,显然是新挖出来不久。 …… 原来是两个偷狗的贼,在这里搞了个地窖专门杀狗。 搞得神秘兮兮的,在上面听他们说话,还以为是在杀人。 而且这条洞穴也不是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直通几十年前挖掘的防空洞。 这几个人也不是我们猜测的那样,利用防空洞觊觎盛京银行保险库的同行。 一切都是误会。 没心思多逗留,我抓着绳子悄悄地爬了上去。 虽然他们不是同行,但偷狗也着实是件缺德的事情,干脆给他们点教训。 我左右张望,看到墙角有个水缸,上面盖着厚木板做的水缸盖。 旁边还有一块石头,不大不小,有三四十斤的样子,看来是秋天腌咸菜的时候,用来压缸的。 我一时兴起,悄悄地把厚木板做的水缸盖端下来,盖在洞口上。 还别说,大小正好。 我又搬起石头,压在上面。 几十斤的石头困不了他们多久,只是给他们个教训。 干完了,我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原路返回,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铁皮的后门。 出了门,我直奔对面商场楼下的阴影。 可到了墙角,我左右张望,却发现红桃九不见了。 说好了我进去探探看,踩踩点,让她在这等我的,怎么一转眼,人没了? “红桃九……” 我压低声音喊了几嗓子,不敢喊得太大声,这三更半夜的,四处都很安静,声音大了,很容易被人听见。 可喊了几声,没人应答。 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我正着急,忽然听到右侧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赶紧扭头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个下水井口,探出一个脑袋来。 是红桃九! 她冲我招了招手,便缩回脑袋,重新回到下水井里。 我赶紧走了过去,低头看,下水井盖敞开着,里面传出暗淡的手电筒的光,红桃九正在下面。他仰头看了看我,便顺着下水道,往前走了。 难道这里她发现了什么? 没时间多犹豫,我也赶紧一算身子,跳了下去,顺手抓住了井盖,轻轻地盖上。 下水井向下不深,只有三米多。 井口狭窄,可跳下去之后,就明显地宽敞起来。 眼前的通道高也就一米六多点,红桃九正好可以站直身子,我就不行了,要低着头才行。 通道四周的墙壁潮湿,脚下有一层浅浅的水流。 水流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既然红桃九招呼我下来,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所以我没说话,紧跟在她身后,两人慢慢地往前走。 脚下的通道冗长,没有任何的分岔。 走了大概四五十米,眼前出现了一道铁门,拦住了去路 门是铁皮做的,生满了斑斑的锈迹,上面有巴掌大的玻璃窗口。 玻璃很脏,用手电筒照不到里面。 用手抹了几下,发现脏的是里面,根本擦不掉,所以也无法看到里面的一切。 我蹲一下身子,看到铁门上有个锁孔,因为日久年深,里面脏兮兮的,被尘土阻塞了大半。 不过这拦不住我,伸手在腰间抽出两根钢针,刚要去试图捅开门锁,被红桃九伸手拦住。 “别动,危险…” 第一卷 第46章 密室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赶紧缩回了手。 开锁是我的强项,可走地道,却是红桃酒的专业。 我听人说过,盗墓的可是玩命的活儿。 所以他们经常要面对墓穴中各种各样的机关。 稍微一个不留神,就容易丢了小命。 我赶紧收回钢针,把手背在身后,扭头看向红桃九。 她走近了铁门,仰头向上看,就在铁门与洞穴顶连接的部分,果然有两根不容易发觉的电线。 一红一黑,从洞穴的顶上延伸出来,一端插进铁门。 上面也升满了斑驳的锈迹,看起来年头很久了。 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我低声问红桃九:“看这样年头不少了,还能有电吗?” 红桃九歪头瞥了我一眼,眼神中略有不屑。 我尴尬的缩了缩脖,抓了抓后脑勺。 “这两根线不是用来电人的,而是用来报警的。” 红桃九说了一句,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钳子,叼在嘴中。 走到门口,侧身对着铁门。 仰头向后弯腰,来了一个铁板桥。 双手撑在狭窄的石门框上,一条腿抬起,蹬住了对面的门框。 就这样她身子一挺,靠着手脚的支撑,就这样悬空了。 她慢慢的向上看起了一条手臂,又换了另外一条手臂。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向上爬去,她的动作轻盈,如履平地。 我心生赞叹,这女人的确有两下子。 看似简单的动作,是需要身体的协调,和强大的腰部力量。 回想起那天,在陈冬梅的家里,试图打开保险箱,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和眼前的这份灵巧,明显是下了多年的功夫,绝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炼成的。 我站在原地,我这样看着他一点一点的爬到了顶上。 一黑一红两条电线,就他的面前了。 她腾出一只右手,抓着嘴里的钳子。 一个人就用两条腿和一只手,自己牢牢的固定在门框上。 那么轻松的爬上去,足以证明她的力量了。 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来干活,这女人果然不简单。 她用钳子夹住其中的一根铁线,慢慢的向另一根电线的方向拉扯。 铁线很细,两根线轻易的便便拉到了一块,她用钳子轻轻的一扭,把两根电线拧在了一块。 动作迅速,十分灵活,而且也只发生在三五秒的功夫。 她一纵身跳了下来,双脚落地,悄无声息。 这一手干的漂亮,显然他的功底很深。 我冲她竖了竖大拇指,她不以为然。 她往后退了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现在轮到你表演了。” 她低声说。 我明白她的意思,报警的机关解除了,剩下开锁就是我的事儿了。 其实我明白,刚才她分明可以请我帮忙,把她扛起或者踩着我的肩膀,破坏那个机关。 可她却硬是用了一招蝎子爬墙,这分明是有意给我露一手。 既然如此,咱们也别落了下风。 我索性收回了刚才的两根钢针,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掌。 她茫然的问道:“干啥?” 我微笑着回答:“借根头发。” 她不知我要干什么,脸色有些不悦,不过还是伸手扯了一根头发,递给我说:“你到底要干啥?能不能打开?” 我没说话,把她那又黑又长的头发对折,然后取了一小段,手指一翻,在前面挽了一个很小的套。 轻轻的把绳套,塞进了钥匙孔中,手指慢慢的一抖,只听哗啦的一声响,锁头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我轻轻的伸手,慢慢的一推,随着一声淡淡的门轴的响动,这扇铁门终于打开了。 我学着刚才红桃九的样子,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撇了我一眼,一脸不屑的走进了门里。 我面带微笑,紧跟其后。 其实打开这道门锁对我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遇到的难题,打开的门,比眼前困难的多的是。 我从没有过炫耀之心,今天却不知咋了,居然对一个外行显摆起我的手艺。 我不由得有些尴尬,悄悄的摇了摇头。 进了门,眼前又是一条通道。 比刚才的要窄了很多,两个人无法并肩前行,只能一前一后。 她自然的走在前面,我紧跟其后。 她嘴里叼着手电筒,暗淡的光线,勉强把眼前不远的地方照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隐约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就这样我们往前走了好一阵,又一道门挡在面前。 这次我没有贸然伸手,开锁对我来说虽然简单,可万一有什么机关陷阱,是我不知道的,避免暴露我的无知。 红桃九用手电筒上下照了一阵,没看出有任何异样。 而且这道门上没有锁,伸手轻轻地推了推,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 可能只是一扇简单的门而已,她索性直接推开,伴随着一阵吱吱吱呀的声响,这扇门彻底的打开,随之眼前一亮。 在黑暗中走了很久,突然的明亮令我的眼睛瞬间的一黑,不过很快,便可以看清眼前的一切。 眼前是一个宽敞的地方,光亮来源于四周墙壁上的几盏灯泡。 泡的下方,你的墙壁整整齐齐的,摆了两排花盆。 每个花盆里都长着一种植物,三四十公分高,圆圆的叶片,几个分叉,顶上开着一朵花。 不过无论叶片和花朵,都已经干燥了,不过却并没有枯萎,仿佛是被瞬间抽干了水分,变成了标本一样。 我觉得奇怪,蹲下身子,捏着其中的一朵花,轻轻的一折,便折了下来。 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原来刚才闻到那股淡淡的香味,就是这花传出来的。 谁在这里种了这么多花?在这不见阳光的地方,这些花是怎么长大开花的? 我正琢磨着,忽然噗的一声,手里的那朵干花碎了。 碎成了粉末,变成了一股烟尘,一下钻进了我的鼻孔中。 我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觉得鼻孔一阵阵的痒痒,实在忍不住了,张口打了个喷嚏。 阿嚏… 与此同时,地上所有花盆中那些干燥的花,都如同刚才我手中的一样,瞬间粉碎成粉末…… 第一卷 第47章 楼兰花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一股奇异的浓香迅速在这间密室里飘荡起来,我的鼻子刺痒难耐,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搞的我眼前发黑,金星乱冒,眼泪鼻涕横流。 我使劲的揉搓了几下鼻子,用袖子抹了抹眼泪,站直身子,忽然看到有一束光,就在我的正前方照射过来。 那束光很柔和,把眼前的一切照亮。 低头看,密室没了,脚下到处都是黄沙,我竟然身处漫无边际的沙漠之中。 我感觉浑身燥热,皮肤仿佛正在一块块的龟裂,嘴巴干燥能喷出火来。 那束光就在前面不远,应该是一片湖泊,正在反射着阳光。 有水?有水! 我兴奋的朝着亮光快速奔跑,脚下的黄沙被我踩出一个个深坑。 我跑了好一阵,终于看清了发光的东西。 那不是一片湖泊,而是一个婴儿。 那是一个小男孩,通体透明,不知道是玻璃还是水晶的。 他身体蜷缩,头大脚小,那形状乍看上去,好似道家八卦图阴阳鱼里面白色的那条。 他被一只从黄沙伸出来的干枯的手托举着。 那半截手臂已经风干,皮肉蜡化,紧紧的包裹着骨头。 阳光照射在那水晶孩子的身上,弥漫出温暖的白色光晕。 为什么在这一望无际的沙漠中,会有这样晶莹剔透的水晶雕像? 而且如此的逼真,几乎可以用栩栩如生形容? 我很好奇,暂时忘记了口渴。 蹲下身,伸出双手,试图把那水晶的婴儿抱起来,仔细看看。 可就在我刚刚把那个水晶婴儿抱离那双干枯的手的瞬间,那双手忽然动了一下。 五指蜷缩,干燥的关节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仿佛眼看着就要折断。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与此同时,那手臂附近的黄沙涌动起来,一股一股的上下翻滚,仿佛是一锅沸腾的水。 我与那只手臂相距已经至少有两米远了,但脚下的黄沙仍旧遭受了波及。 我感觉双腿一软,身体开始向下沉陷。 很快,我的两条腿彻底的沉陷到黄沙里,完全拔不出来。 我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沸腾的黄沙里,伸出一只只干枯的手臂来。 那些手掌都弯曲着,像是一只只恶魔的手爪,正朝向我摇摆着。 仿佛要把我一下下的撕碎。 我吓坏了,一时不知所措。 正此时,忽然,我听到了一个温暖的声音。 “三千,到妈妈这来……” 我扭头,循声望去,我妈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身后。 她正展开双臂,冲我温柔的笑。 我仿佛一下子抓到了救命稻草,拼命的挣扎,想扑向我妈的怀抱。 可我的下半身还是被黄沙包裹着,怎么也挣脱不开。 情急之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用力一甩,把怀里那个水晶娃娃抛向我妈。 我妈准确无误的把水晶娃娃接住,抱在怀里。 用手抚摸着娃娃的头,温柔的说:“我的乖孩子……” 那慈爱的样子,仿佛那水晶娃娃是她的儿子,我不是。 她抱着孩子,转身就走,我急的大声呼喊:“妈……妈……” …… “白三千,白三千……” 我呼的一下缓醒过来,才发现黄沙的世界并不存在。 我还身处在地下的洞穴之中。 面前暗淡的手电筒光闪烁,是红桃九,正用手电筒照着我的眼睛,一只手拍打我的脸。 我使劲摇了摇脑袋,只觉得天旋地转,两只耳朵嗡嗡的鸣叫。 原来刚才是产生了幻觉,不用问,应该是那股奇异的香味造成的。 “你中了楼兰花的毒。” 红桃九面无波澜的说。 “楼兰花?”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是一种只生在洞穴内的花,不能见到天日,否则会立刻自焚,变成灰烬。” 红桃九说着,拔出她鼻子里塞着的两团棉花,扔在一旁。 “这种花十年生根,十年开花,花期只有一分钟,然后立刻干枯,只要一碰,就会变成粉末,发出奇异的香味,闻到的人会产生幻觉。” 难怪。 可刚才的幻觉也实在太逼真了,我现在还紧张的心脏砰砰的跳。 我看了看红桃九,说:“那你咋不早告诉我?” 红桃九撇了我一眼,说:“我哪知道你连这个也不懂?” 我被呛白了一句,无言以对。 看来那句话说的果然有道理,隔行如隔山。 虽然我一向鄙视盗墓的,觉得偷坟掘墓,扒人家祖坟是最缺德的。 但不能否认盗墓也是很专业的手艺,里面的门道可是不少。 我们面对的是人,只要技艺超群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可盗墓面对的,却是墓主人设置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机关。 稍不留神,小命就没了。 我问红桃九:“这里不是防空洞么,怎么会有这邪门的东西?” 我心里纳闷。 红桃九眉头紧皱。 “这东西,只有百年以上的古墓里才会有,这里出现,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 我追问。 “要么,是有人带出来了,故意设置在这,为的是阻止外人进入。” 红桃九蹲下身,用手抓起一把楼兰花的粉末,从腰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仔细的装进去。 “还有一种可能,是这条防空洞的尽头,连通着一座古墓?” 我试探着问,红桃九点点头。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还好。 但如果是有人故意设置在这的,那事情就复杂了。 如此的话,首先设置楼兰花的绝对不是一般人,因为楼兰花只有百年以上的古墓才有可能有。 这人需要把这邪门的东西,从百年古墓里弄出来,再摆在这。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稍有不慎,就会自食恶果。 如果是这里连通古墓,那还好,也算是意外的发现。 不过我对盗墓没兴趣,隔行不取利。 我只希望这条地下通道,能通到盛京银行的保险库。 我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一阵轰隆隆的闷响,循声望去,看到红桃九已经推开了对面墙壁上的一扇暗门。 一股血腥味迎面扑来。 我下意识掩住了口鼻,还没缓过神来,红桃九已经闪身跨过了那扇暗门…… 第一卷 第48章 巨鼠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红桃九的手电筒忽闪了几下,咩了,眼前一片漆黑。 黑暗放大了血腥的味道。 这味道可太熟悉了。 就在刚才,我在饸饹馆厨房的那个洞穴里,闻到的就是这味道。 难不成这里跟刚才厨房里的地洞是连通的? 这里才是真正屠狗的地方? 他们把偷来的狗在地下屠杀,然后把狗肉卖给各个狗肉馆? 我浪迹江湖这些年,干这种行当的人见多了。 人们对偷狗贼更是嗤之以鼻,要是被逮住,少不了一顿毒打。 所以这些人杀狗都转入了地下,难不成这些人是个有组织的偷狗团伙? 可转念一想,又不像。 一群偷狗的,即便是防着外人,也不会弄来这邪门的楼兰花。 这东西毕竟不是普通人能弄到的。 红桃九的手电筒彻底坏了,怎么也弄不亮。 我的手电筒闪烁了几下,也灭了。 眼前一片漆黑。 我赶紧摸索着,扭动手电筒。 把里面的电池掏出来再塞进去,可还是不亮。 “妈的,也是巧了。” 红桃九骂道。 两个人的手电筒都坏了,眼前一片漆黑。 我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试图点燃,看看眼前的情况。 我拨了一下打火机的齿轮,打火石与齿轮摩擦,火花一闪。 “别动!” 红桃九一把将我手中的打火机按住。 她顺势拽着我,快速往后退。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 我们刚刚穿过的石门,轰的一声关上了。 原本从上一个密室里传过来的微弱的光,也彻底的消失了。 我们身处的石室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中。 我赶紧转身,用手摸索身后的石门。 试图凭我多年撬门开锁的经验,寻找到一丝机会。 但摸了几下,我就死心了。 身后的石门严丝合缝,仿佛原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我甚至连应有的门缝都摸不到。 我有点慌了。 “咋办?” 红桃九是专业的,我只能寄希望于她。 红桃九沉默了一会,说: “摸着墙,往前走。” 也只能这样了,退路没了,不管前面是什么,也只能往前走了。 于是我们挽起一只手,用另外一只手摸着墙壁,高抬腿,轻落步,一步步的试探着往前走。 墙壁潮湿,挂满了水汽,冰凉冰凉的。 脚下的路泥泞,一脚踩进去,黏腻腻的。 越往前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浓,甚至有些恶臭。 仿佛身处一个装满腐烂尸体的枯井。 胃里一阵阵抽搐,酸涩的胃液一下下的冲击我的喉咙。 我使劲的忍着,强迫自己不吐出来。 红桃九也好不到哪去,我拉着她的手,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 就这样,我们往前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一切照旧,看不到一丝光亮,找不到出路,总感觉好像就在原地转圈。 正此时,忽然,我听到了深邃的呼吸声,就在我们面前不远的地方传来。 “呼……嗤……” 声音低沉,震人心魄。 一呼一吸,要两三分钟。 呼的时候,我会感到一阵劲风扑面。 吸的时候,就像身后有人推我。 我不由得心里一惊,这么大的劲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呼吸? 红桃九拉了我一把,我们俩一起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来。 正此时,前面不远处的墙壁突然开了一扇窗,一束昏黄的光照射了进来。 紧接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顺着窗口被扔进来,哗啦一声,窗口又关上了。 我就在光线一明一灭的瞬间,我看清了,被扔进来的是一条剥了皮的死狗! 死狗? 在厨房的地下洞穴里,看到了,那两个矮子正在杀狗。 一条条的狗被剥了皮,堆放在旁边的角落里。 原以为他们是偷狗贼,悄悄的在地洞里杀狗,是打算拿出去卖狗肉的。 没想到,他们把狗肉扔了进来,难不成是在饲养一个… 我浑身上下,刻立出了一层白毛汗。 如果真的是在饲养,以剥了皮的狗为食,这里饲养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呼吸如此沉重,而且带着惊人的力量,这又会是什么? 噗通… 那个被扒了皮的狗,掉落在我们面前不远处的地上。 紧接着,我看到不远处的黑暗中,亮起两盏血红的灯。 不对,那不是灯,是两颗眼睛… 没错,是两颗眼睛,如馒头大小的两颗眼睛。 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 两颗眼珠亮起红光的时候,只是光亮一闪,我看到他脚下到处都是,被啃咬的残破的尸体。 当然清一色的,都是狗。 那些死狗都残缺不全,有的只剩下一颗脑袋,连着一条血肉模糊的脊骨。 有的只剩下两条后腿和大跨,被咬断的青绿色的肠子,无力的低垂着。 而那个红眼睛的东西,足有两米高。 尖嘴猴腮,长着锋利的犬牙,张着血盆大口,正在啃咬那些死狗。 看那副模样,好像一个巨大的老鼠 一股强烈的恶心,又一次冲向我的喉咙。 这下我实在忍不住了,一歪头哇的吐了起来。 我呕吐的声音,惊动了那个巨大的老鼠,我听到一声低吼。 那两道红光,直勾勾的朝我的方向看来。 “呜……” 那东西发出一声嘶吼,声音低沉,震得我的心脏一阵阵的发麻。 呼…… 一阵腥风迎面,那两颗血红的眼睛,朝着我和红桃九的方向缓缓的移动过来。 “快走……” 既然被发现,我们也没必要再小心翼翼,跑就是了。 红桃九大喊一声,紧紧抓着我的手,快步往前跑去。 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唯有那怪物的两只眼睛是血红的。 我们顾不上别的,只能往前跑。 不过,好在那东西行动缓慢,很快就被我们甩开。 “啥啊……那玩意是啥啊?” 一边跑,我一边问道。 老子就是个贼,高来高往穿房跃脊顺手牵羊是我的强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可却从来没遇见过这东西。 刷…… 左侧墙壁上的那扇小窗又开了,又一条死狗扔了进来。 忽然,就在我们前面十几米的地方,又亮起两团通红的火。 卧槽,还有一个…… 第一卷 第49章 娘们唧唧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不知为何,那扇窗户没再关上。 借着窗子里投射出来的微弱的光亮,我终于可以看清眼前的一切。 地上、墙上、乃至石洞的顶上,到处都是黑红色的血渍。 地上到处都是被大老鼠啃食剩下的死狗的残骸。 血污和碎肉混合在一起,在地上堆积了厚厚一层。 刚才我们在黑暗中,摸到的墙壁上的潮湿,原本还以为是水,现在才看到,居然是血。 脚下黏腻腻的,也不是泥土,而是碎骨烂肉。 眼前这座不大不小的密室,简直就是一个屠戮场。 我和红桃九都忍不住了,呕吐了起来。 呕吐声惊动了那两只大老鼠,它们纷纷抬起头,瞪着通红的如同灯泡一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们。 呜… 它们亮出锋利的犬牙,呜呜的叫着,声音沉闷,震得我和红桃九浑身发麻。 “快跑!” 红桃九喊了一嗓子,我们起身逃命。 借着暗淡的光线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生锈的铁门。 铁门半开着。 里面黑漆漆的,但却有风吹进来。 现在来不及思考那道门通向哪里,只知道那是唯一的出口。 两只巨大的老鼠已经朝我们缓缓的走来,锋利的犬牙上还沾着那些死狗的血肉。 我们除了往那扇门跑,别无选择。 我拉着红桃九,朝那扇门跑去。 与此同时,那扇门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也已经开始缓缓的关闭。 红桃九脚下一滑,一下摔倒。 我赶紧转身,将她拉起来。 可就在被迫停下来的这两秒里,那扇门也停止了关闭。 我拉起红桃九起身继续跑,那扇门,就继续关闭。 我惊讶的发现,我们跑的越快,那扇门就关的越快。 可看关闭速度,等我们跑到了,那扇门早就关上了。 红桃九也发现了。 我们索性停下脚,扭头看身后追赶的两只大老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太重了,所以行动极其缓慢。 我啧了一声,说:“我停下,门能关闭的慢一点,你先走!” 红桃九明显有些意外。 毕竟我们刚认识没多久,萍水相逢,我居然愿意牺牲自己换取她逃走的机会。 “你说啥?” 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笑了,说:“你先走,我停下。就算是英雄救美了。” 红桃九明显懵了。 她呆呆的看着我,眼神复杂。 “赶紧的啊,一会大耗子追上来了,咱俩都得死。” 红桃九眼圈红了,咽了一口唾沫,说:“我留下,你先走。” 我眉毛一竖,瞪着眼睛说:“扯淡!我要是走了,把你留这,以后见到你爹老唐,我怎么跟他交代?” 我用手推她:“走走走,赶紧的,别墨迹,娘们唧唧的!” 我推了她两把,她的身体踉跄了两下,她一直扭头看我,眼泪哗啦一下掉下来了。 她用袖子使劲的抹了一下,说:“白三千,我记住你了!” 说完,掉头就跑。 对面的那扇门又开始闭合,不过果然如我所料,一个人跑过去,那扇门的闭合速度比我们两个人一起跑过去的,要慢了一半。 不过,门缝实在是太窄了,即便再慢,也肉眼可见的闭合着。 身后,两只巨大的老鼠动作很慢,可即便如此,我也明显的感觉到了危急正在迅速到来。 我只盼着红桃九赶紧逃出去,这样我就可以玩命的跑过去。 那扇门离我只有二十几米的距离,我只需要几秒钟就足够了。 可如果那扇门关上了,即便身后的老鼠的动作再慢,我无处可逃,早晚也会成为他们的一顿牙祭。 我胡思乱想,眼睁睁的看着红桃九跑到了铁门前。 铁门已经关闭的只剩下不到半米的缝隙了。 红桃九一闪身,就钻进了两扇铁门的缝隙之中。 我嘴角翘起,微微笑了。 唐瘸子,五年前你救我一次,这次我拿自己的命救你女儿,扯平了。 我扭过头,看到两只老鼠已经越来越近,我甚至能闻到他们嘴里喷出的腐臭味了。 走在前面的一只,已经张开了嘴巴,露出锋利的犬牙,朝我咬了过来。 “白三千,快走!” 忽然,我听到红桃九的呼喊声。 赶紧转过身,看到红桃九用后背抵着一扇铁门,双手撑住另外一扇铁门。 用她那娇小的身子,将两扇门顶住。 两扇门关闭的力量,远远超过她支撑的力量,门轴发出咯吱吱的声响,红桃九的双臂明显的开始颤抖。 卧槽,这女人,居然要用肉身去顶铁门。 她不怕被夹成肉酱么? “你快走啊!” 我冲她大声喊。 “我顶着,你赶紧跑过来。” “跑什么啊,我一动,门就关的更快了,你顶得住么?” “赶紧的,别墨迹,娘们唧唧的……” 她用我刚才骂她的话骂我。 此时,身后大老鼠已经到了。 我赶紧闪身躲避它的尖牙,顺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朝大老鼠的喉咙刺过去。 我不能再往前走半步了,否则我出不去,她也会被加速关闭的铁门夹成肉饼。 所以我只能迎着那两只大老鼠,一步步的顶上去。 我发现我往回走一步,红桃九的压力就小一点。 妈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谁设计的机关? 可真够缺德的。 大老鼠动作缓慢,根本躲不过我的一刀。 弹簧刀一下刺中了它的喉咙,发出当的一声响。 我用力过猛,可这一刀好像刺在了钢板上。 震得我户口发麻。 大老鼠毫发无损,但也被我这一下激怒。 呜呜呜的怒吼着,朝我咬了过来。 我再一闪身,两只脚被地面上堆积的死狗的残骸卡住,仿佛陷进了淤泥中,一时拔不出来了。 行动受限,我躲闪不及,大耗子尖利的牙齿刺穿了我的衣服。 我一躲闪,次啦一声,衣服被撕开,我的皮肤也被划了一条口子。 很浅,皮里肉外,但血还是一下流了出来。 滴答…滴答…… 血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脆响。 忽然,那两只大老鼠不动了,一动不动,一只就那么张着嘴,虎视眈眈的看着我。 另一只也到了我的身后,举起一只爪子,锋利的指甲离我的脑袋也就十公分…… 第一卷 第50章 死里逃生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他们就这样一下子停住了,仿佛是两座奇怪的雕塑。 “白三千,快…我要顶不住了…” 如果不是红桃九冲我大声的喊,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时间一下子静止了。 赶紧转过身,朝那扇铁门望去。 红桃九撑着铁门的胳膊已经弯曲到极限,眼看着就要前胸贴后背了。 我努力的拔出腿,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 两扇铁门的距离没什么变化。 难不成这里真的时间静止了? 两只硕大的老鼠一动不动,铁门也不会动了? 我又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铁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但位置却并没有明显的改变。 于是我的胆子便更大了起来。 索性加快脚步,朝着红桃九跑了过去,一口气跑到他的面前。 “白…” 红桃九被两扇铁门夹着,明显有些喘不上气儿了。 我使劲的看了他一眼,心情有些复杂。 不知道该夸她讲义气,还是该掀起她缺心眼。 血肉之躯,怎么可能顶得住这两扇铁门? 把她拉进来,不太可能了。 我只好双手用力,把她一下推了出去。 两扇铁门的缝隙更小了,我肯定钻不出去了。 于是我和她门里门外,眼睁睁的看着缝隙越来越小。 “白三千……” 她喊了我一声,咣当,铁门彻底关上。 与此同时,二十几步外我原来的位置,那两只巨大的耗子,仿佛被一股什么力量打开了暂停的开门。 他们又能动了,嘎吱,嘎吱,嘎吱…… 两只耗子迈着生锈的步伐,发出粗重的呼吸,嘴里喷着呛人的恶臭,一步步的朝我走来。 留给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我没时间再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人设计了这么牛逼的机关。 虽然刚才我躲开了他们的攻击,但那肯定只是偶然。 如果不想办法从这逃出去,被他们咬死是早晚的事。 于是,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的检查眼前这两扇铁门。 终于,我找到了一个钥匙孔,不大,就在其中一扇铁门的中间。 有钥匙孔就是好事,钥匙能开的,我就能开。 我伸手在后脖颈的衣领里摸里一下,抽出一个曲别针。 我把曲别针掰成一根细铁丝,毫不犹豫的塞进了钥匙孔。 我侧过脑袋,闭上眼睛,把全部精力集中在捏着细铁丝的两只手指上,努力的感受着细铁丝在钥匙孔里,与那些黄铜的弹子摩擦,传递回来的力度。 我在心里暗暗的数着,一共十三颗弹子。 每颗弹子不同的弹力,代表被弹簧顶着的弹力越大。 在我的脑海中,出现一条曲折的红线。 弹子反馈的回弹力越大,那条曲线的形状越高。 回弹力越小,曲线的波形越低。 弯弯曲曲,曲曲折折,那条曲线,就是打开这扇铁门的钥匙齿的形状。 我的眼睛突然睁开,刷的一下把细铁丝抽了出来,又瞬间插了回去。 手指微动,根据刚才脑海中形成的曲线,控制着铁丝的一端,对弹子施加大小不同的压力。 锁孔里的弹子,被控制着纷纷缩回到同一高度,我的手指顺势一抖…… 咔吧…… 一声久违的脆响后,门,开了。 我双手扒着门缝,使出吃奶的劲,用力向两侧一拉。 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两扇生锈的铁门,终于向两侧缓缓打开。 其实一切,也只发生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 那两只大耗子,也已经追赶到我的身后。 跑在前面的大耗子,已经挥舞起他的爪子,锋利的指甲卷着风声,朝我的后背猛的砍了过来。 “白三千……” 我看到了,站在门外的红桃九。 见到我打开了门,她意外的激动。 伸手抓住了我的衣领,用力一拉,我顺势纵身一跳,便从两扇铁门中间的缝隙跳了出去。 脚还没等沾地,就听到咣当一声,身后的铁门关上,彻底把我和红桃九,以及那两只凶残的大老鼠,分割成两个世界。 终于脱离了危险,我两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这才发现浑身上下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 脱离了危险的我浑身酸软,四肢僵硬,瘫坐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红桃九拉着我的一只胳膊,陪着我蹲下。 好一阵子,我才慢慢的缓过神来,在红桃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环视周围,发现我们仍旧身处石洞之中。 不过,这石洞里,没有大耗子,没有死狗,没有满地的血肉。 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的地面,干燥的墙壁。 有冷风从对面吹进来。有风,就代表有出口。 我甚至能闻到潮湿的雪花的味道。 之前只觉得下雪就是降温的开始,作为一个贼,没人喜欢下雪,因为雪,容易留下痕迹。 可现在,却无比的激动。 这里太邪门了,我闯荡江湖数年,走遍了大半个大夏国,也算是见多识广。 可却第一次有如此遭遇,回想起来,还觉得毛骨悚然。 我拉着红桃九,沿着眼前的通道快步的往前走。 眼前渐渐有微弱的亮光。 终于,我们跑到了出口。 我把半个脑袋探出来,看到了一层松软的积雪。 我们下来的时候,外面飘着细碎的雪花,没想到已经下了这么大了。 我想起了一句诗,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在地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我双手撑着不大的出口,使劲的爬了出去,转身把红桃九也拉了出来。 发现我们置身于小花园中间,那座铜像的脚下。 之前我们猜测的没错,防空洞的走向,是经过铜像的后面的。 原来铜像后面的一簇干枯的灌木中,藏着一个出口。 仰头朝西,看了看盛京银行顶楼上那个巨大的时钟。 已经是夜半十二点多了。 雪下大了,洋洋洒洒。 路灯昏黄的光晕中,雪花好像飞扬的棉絮。 除了我和红桃九,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人了。 就这样,我们俩相互搀扶着,踩着地上的积雪,顶着飘扬的雪花,一步步的往回走…… 第一卷 第51章 怀疑的种子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趁着夜色,我们钻进小旅馆后面的胡同。 从窗子翻进我的房间。 隔壁红桃九的房间里,那孩子应该还在睡觉,不想吓着她。 我们浑身上下沾满了狗血,黏糊糊的,散发着恶臭。 “你先去洗澡。” 我从随身的行李里掏出一套我的衣服,放在卫生间里,转身来到窗口。 没回头我也能感觉到红桃九犹豫了一下,转身进了卫生间,几秒钟后,哗哗的水声响起。 我面对窗外,看着黑漆漆的胡同,默默的点了一支烟。 我可以理解这世界上有巨型的生物,比如一米多高的大耗子。 我也能理解他们凶残的吃狗肉,甚至吃人。 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但我理解不了为何他们会在我流血了之后,忽然定住,仿佛时间在那一刻停止。 我更理解不了,我是不是往前走,为何会影响那扇门关闭的速度。 刚才经历的一切,让我总感觉有哪不对劲。 红桃九洗完澡了,穿着我的衣服走出卫生间。 一只手拿着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一只手拎着黑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的,应该是刚换下来的夜行衣。 她洗完了,轮到我了。 我找了件衣裤,也走了进去。 刚才在地下洞穴里,我的精神高度紧张。 现在终于回到了安全的环境,顿时感觉特别的疲惫。 温热的水流喷洒在身上,我有点困。 低头看着被洗澡水稀释的红色的血水涓涓的流入角落的下水道口,我甚至有些茫然。 我闭上眼睛,双手用力的揉了揉脸。 头发上的血水顺着脸颊,有几滴流进了我的嘴里,我忽然感觉,有点苦涩。 苦? 不对啊,血液不应该是这味道! 怎么会有苦味,像墨水。 我睁开眼睛,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用手在头顶抹了一把,用舌头舔了舔沾在手上的血。 没错,是略带苦涩的。 我弯腰,捡起刚才扔在地上的夜行衣。 衣服是黑色的,红色的血染上去,是看不出来的。 我翻开里面,里面,在腰间,是有一块白色内衬的。 白色内衬被血染红,可我用水一冲,都没怎么揉搓,就冲洗掉了。 血水染在白布上,是不会这么轻易的被洗掉的。 除非…… 这不是真的血。 我皱眉沉思,努力的复盘刚才在地下的洞穴里发生的一切。 难不成,大老鼠、地上的死狗,这一切都是假的? 在那样漆黑的环境里,真假真难分辨。 十有八九在我身处洞穴,被大耗子追咬,都是人为操控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之前所有的疑惑,就迎刃而解,一切都变得合理了。 那么造假的到底是谁? 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红桃九走出卫生间的时候,手里拎着的黑色塑料袋里,装的明显是她换下来的衣服,难不成她在换衣服的时候,没有发现身上的血不对? 或者是她早就知道是假的? 我要去探索的,是饸饹馆,商场楼下的入口,是她发现的,这,会不会是一个早就布置好的局? 我下意识的扭头,朝卫生间门外的方向望去。 隔着毛玻璃,我只能恍惚的看到她坐在刚才的沙发上,还在用毛巾擦头发。 我茫然了,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根,就会迅速发芽,我现在甚至开始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唐瘸子的女儿了。 我慢慢的把衣服放在一边的水池里,仔细的洗了个澡。 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走出卫生间。 “妈的,真恶心。” 我假装自言自语。 红桃九没看我,仔细的擦干了头发。 站起身,说:“我回房间去睡觉了。” “那孩子不是在你屋子里睡觉么?” “没事,挤一挤就凑合了。” 我没反对,也没说话,尽管我已经开始怀疑她了,但孤男寡女,我自然也没办法留她在我的房间睡。 她提着黑色塑料袋回了房间,我关上屋门,拉上门栓。 等了十几分钟,听到隔壁房间没什么动静了,我抬手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凌晨一点半。 我悄悄的翻出窗子,蹑手蹑脚,来到隔壁的窗下。 侧身靠在窗边的墙壁上,慢慢的探头,侧耳细听。 那孩子还在熟睡,我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噜声。 我慢慢的探头,透过窗帘的缝隙,隐约看到红桃九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床上。 孩子睡在中间,留给她的地方不多,她就那样蜷缩着,双手抱在胸前。 她应该也是睡着了,不过这姿势,让人看了莫名的感觉有些可怜。 我没多停留,转身就走了。 我要重回那个洞穴,去找事情的真相。 如果真的如我猜测,刚才的一切,真的是布置好的局,那么他们肯定不会想到,我会杀个回马枪。 如此,便更容易发现真相。 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经堆积了一层松散的雪花。 我和红桃九回来时留下的脚印,已经彻底被覆盖。 我又在雪地里,踩出新的脚印。 很快,我便来到了那座铜像后面。 在干枯的灌木丛中,找到了刚才我们逃出的洞口。 俯下身,耳朵靠近洞口,侧耳细听,洞口里有细微的哗啦哗啦的声响。 声音很远,也不大。 我没打开手电筒,悄悄的爬了下去。 悄无声息的落在洞口下面的地面上,被积雪辉映的月光晃了一路的眼睛,瞬间失明。 我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一分钟后,慢慢睁开,我的眼睛渐渐的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入口处,好歹还是有些许光亮照进来的,这就足够了。 朝前面望去,眼前便是我跟红桃九一起逃出来的通道。 我贴着墙壁,蹑足潜踪,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没发出一点的声音。 那阵哗啦哗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还能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王总整这一套这是图啥?” 王总?哪个王总?王春城? 我眉头一皱。 “你管那干啥,咱们兄弟就吃这碗饭的,东家给钱就干呗!” 另一个人说。 我能听出两人的声音,是饸饹馆那两个矮子。 “嘿嘿,也对,整个大夏国,也就咱们墨家能干这么漂亮的活!” 第一卷 第52章 回马枪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墨家? 我听说过,大夏国南方,苏州的墨家。 擅长制作各种机关,布置以假乱真的场景。 据说他们这一族,起源于两千年前的战国时期。 那时候大夏国分为七国,战乱频繁。 墨家是中立的,只要花重金,便可以帮任何一国打造各种奇妙的攻城机械,和守城的机关。 后来,天下被大秦统一,他们家族又被强征,为秦王设计守护王陵的机关。 秦王陵修建完毕之后,为了防止泄露王陵的机密,数万修墓的民工被亲王坑杀,墨家也未能幸免于难。 于是在大夏国漫长的两千多年历史中,墨家昙花一现,却璀璨夺目。 再次出现,就是十几年前了。 当时,大夏国搞开放,西方各国的经济与文化传入大夏,影视行业发展迅猛。 一个自称是战国墨家后代的家族便横空出现,不过,他们多半活跃在影视行业。 美术布景,道具制作等等。 他们做的道具做工精巧,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在影视行业颇有些名气。 但在江湖上,却没什么名声。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两年前在苏州的时候,认识过一个二手的导演,与他喝酒的时候,他跟我说的。 如果真的是他们,那么一切就都合理了。 他们制造出以假乱真的大老鼠啃食死狗,满地是血肉的场景,简直易如反掌。 没想到,墨家的人不好好在影视圈发展,居然跑到东北来,做了这么一套机关。 他们说到王总,难不成是王春城雇的他们? 是他告诉我,说东西藏在盛京银行的保险库里。 我一步步的寻找防空洞,一点点的走进他们布置好的场景。 难道这都是他设计好的?可目的是什么? 我身上也没什么可图的,如果图我的命,凭他的财力,雇个专业的杀手,比这来得快多了。 这是何必? 看似接近真相,可却发现真相更加扑朔迷离。 我悄悄的走到那扇门后,里面的声音听的更清楚了。 “那小子谁啊?有两下子,差点把我宝贝捅漏了。” 宝贝?应该是那两只大老鼠。 我情急之下,捅了那大老鼠一弹簧刀。 当时感觉异常坚硬,好似捅在了钢板上。 现在想就合理了,看来真的是钢板。 识破了这是个局,一切都是假的,我的心情瞬间开朗了起来。 我用嘴叼着弹簧刀,掏出钢针,轻轻的塞进锁孔,手腕一抖,门锁便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我把铁门打开一道缝隙,昏黄的光透射出来。 我闭上一只眼,悄悄的往里面看。 石室里,他们正在拆解两只老鼠。 好家伙,果然是假的。 拆完的零件,被他们放到一个木箱里,箱子下面,有轮子。 前面,有两只狗。 不过,那两条狗是木头的,外面披着狗皮,若不是我在背后已经搞清楚了他们的身份,乍一看,也肯定会当成是真的狗。 我在门后静静的看着他们把两只大老鼠拆解完毕,装进木箱,拍了一下那两只木狗的屁股,两条狗的脑袋摇晃了两下,便开始迈步往前走去。 好家伙,这东西做的巧啊。 我想起了传说中,三国诸葛武侯做的木牛流马。 木牛流马只是传说,这东西,却是实打实的。 走到下一间密室的门口,两人都掏出了防毒面具戴上,打开门,走了进去,门再次关上。 我又等了十几秒,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 我这才把铁门打开,闪身钻了进去。 大老鼠被拆解拿走了,眼前的石室空荡荡的。 不过我发现,血迹以及那些黏腻腻的血肉,都没有了。 无论墙上和地面上,都干干净净,而且很干燥,完全没有清洗过的痕迹。 从我们离开,回到旅馆,直到我再次返回,前后也不过一个多小时。 就算清洗,也没那快。 可当时,那黏糊糊的感觉和恶臭的味道,是真实感受到的。 我看着对面通过下一个石室的紧闭的门,一下就想通了。 楼兰花。 我们先经过了长满楼兰花的石室,中了楼兰花的毒,我曾产生了幻觉。 当时我被红桃九唤醒,以为毒性已过,看来实际上没有。 我的身体中仍旧有楼兰花的余毒,所以,在大老鼠的这间石室里,幻觉与现实混杂在一起。 于是我看到了死狗,看到了血肉。 好家伙,一环套一环啊。 不过,我中毒了,幻觉与现实混在一起,看到大老鼠吃了死狗,看到血肉模糊的场景,看到大老鼠追杀我。 但红桃九没中毒啊,我清楚的记得,在楼兰花的石室里,她是用棉花塞了鼻孔的。 只有我中毒,为何她也看到大老鼠的追杀? 只有一种可能,她是装的,假装也看到了幻觉。 可假装的,却能与我的幻觉同步,毫无违和。 那也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事先知道我要产生的幻觉的剧本。 先用楼兰花之毒,先让我产生幻觉,然后叫醒我,告诉我我中毒了,不过已经好了。 如此让我放下戒备,认为自己短时间内不会再中毒了。 那么再看到的,就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 做好了铺垫,再用死狗、假的大老鼠,让我产生幻觉,经历如此恐怖的场景。 我把这一切的逻辑捋明白了,只有一点,我想不通,他们这么干,目的是啥? 除了身上那一条浅浅的划伤,出了几滴血之外,我还是囫囵个的,他们啥也没捞着。 看来,这是一个特别深的局。 虽然我感觉自己已经找到真相了,但还需要处处小心。 真相也可能是又一个局。 我在怀里掏出两朵棉花,塞住鼻孔,打开石门,来到下一个石室。 地上到处都是楼兰花粉碎后的粉末,和之前的没什么两样。 这让我更加确信,上一次,我的幻觉就是从这开始的。 我蹲下身,用手抓起一些楼兰花的粉末,装进事先准备好的玻璃瓶里。 这是好东西,说不定有用。 转了一圈,再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之后,我从商场旁边的入口钻了出去,重新回到寒冷的夜里。 雪停了,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之前我和红桃九留下的痕迹,早已被覆盖。 一切,变得扑朔迷离。 我看了一眼饸饹馆的后窗,里面灯亮着。 第一卷 第53章 黑暗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蹑足潜踪,悄无声息的来到厨房的后门口。 透过满是油渍的窗子,恍惚的看到里面有两个人影晃动。 看身形就知道,他们是那两个矮子。 他们弯着腰,像是在搬动什么。 虽然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但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我就说,别在下面弄死他,到处都是血。” “怕啥,天亮找王总拿到钱咱就走了,有血怕啥?走时候一把火,把这房子烧了,啥都没了,怕啥?” “我担心让人发现了,坏了咱墨家的名声,咱只出技巧,不杀人害命。” 杀人害命? 我一下警觉起来。 他还在说在地洞里弄死什么的事情,之前我以为说的是杀狗,我也亲眼看到了地动里挂了几只剥了皮的死狗。 现在怎么越听越像是真的杀了人? “得了吧,这话也就能骗骗外人,十五年前那次咱没杀人?” 一个矮子说道。 两人开始沉默。 半分钟后,另外一个人说:“那……那不算吧,当时他也没死。” 说话的语气,明显缺少底气。 “呵呵,没死?还不如死了,剁手砍脚,抠眼珠子捅耳朵。人都废了,比死了都惨。” 听到这些,我的脑袋轰了一声。 十五年前,我七岁,我爸就这么惨。 难不成是他们干的? 这个念头一出,我的心头腾的燃起一把火来,眼睛一下就红了。 只感觉两只耳朵嗡嗡的鸣叫起来。 不过,我还是强忍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急,哪有那么巧,让我一下就找到我爸的死因? 稳住,再听听,看看他们还说什么。 我咽了一口唾沫,牙关紧咬,努力控制身体的颤抖,侧耳细听。 “话不能这么说,当年,咱们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再说了,黑狗令都出了,那小子的命就等于没了。五十万的花红,咱们不动手,也有别人动手。” 黑狗令? 我听说过,也只是听说过。 因为在如今的江湖上,黑狗令也只是个传说了。 毕竟十多年没人见过这东西了。 所谓黑狗令,是江湖上一个叫“黑狗堂”的组织,向整个江湖发布的悬赏令。 黑狗堂是中立的,不参与任何的江湖恩怨,只负责帮人匿名发布悬赏。 无论是谁,只要出的起钱,他们就帮忙把消息发布到整个江湖。 他们抽取三成的花红作为酬劳 黑狗堂由来已久,据说有百年的历史,在江湖上声名显赫。 所以买动黑狗令的价格越来越高。 每次有黑狗令发布,都会引来八方侠士。也有一些亡命之徒,专门以此为生。 如果他们说的真是我爸白胜利,那么他到底得罪了什么样的人,能出那么多钱买他的命。 两人沉默了一会,一个矮子说“行了,别说了。赶紧收拾,天亮了去拿钱,然后赶紧走。” 然后,两人再次沉默,只听见稀里哗啦收拾东西的声音。 再过看一会,里面彻底的安静了,看来,下面的通道,还有另外出口,这俩人已经走了。 侧耳细听,确定下面没动静了,我像上次那样,在屋顶的横梁上吊了一根绳子,我抓着绳子,垂入洞穴之中,扭头朝里面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差点没撒开抓着绳子的手。 就在我的正下方,有两个陶土的坛子。 坛子不大不小,大肚圆口。 每个坛子都装的满满登登,最顶上,都有一颗人头。 没错,不是道具,是真的人头。 那两颗人头应该离开身体很久了,好在现在是冬天,减缓了人头腐烂的循序。 那两个人果然不见了,坛子后面不远处的地面上,墙壁上,到处都是黑褐色的血迹。 洞穴对面,有冷风吹来,看来,这两个洞穴的确有第二个洞口。 我放开绳子,跳进洞里,双脚落地。 强忍着胃口里的翻江倒海,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两个坛子。 坛子里汪着黑红色的血水,洞穴里的光线暗淡,看不清血水下面到底是什么。 不过也不用看了,是什么已经心知肚明了。 上面的两个人头是勉强可以看出性别的,一男一女,都三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们的皮肤粗糙,生前应该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 尤其是那个男人,看上去多少有些眼熟,但我确定我不认识他。 回想起刚才那两个矮子的对话,不用问,人是他们杀的。 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才能下这样的狠手,这着实太残忍了。 风是从前面过来的,我迎风走过去,走路不远,便看到地面上有车辙印,是那两个矮子留下的。 他们已经离开了。 回想起刚才在地穴里,偷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从中得到的信息是,我的任务只是为我设下这个陷阱,让我产生幻觉,与他们制作的道具老鼠搏斗, 我赢了,成功的逃出生天。他们却说完成了任务,等天亮就去找所谓的王总领取赏金。 难道他们的任务,仅仅是戏弄我? 为了完成这个如此简单的任务,如此残忍的弄死了两条人命你? 不行,尽管被他们杀死的这两条人命我并不认识,也与我无关,可毕竟是因我而死,我一定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找这两个矮子当面认清。 我心中有怒火,脚下的步伐也快了起来,往前走了一阵,车辙印消失在一片墙壁下。 我用手轻轻的一推,在一阵隆隆的声响过后,竟然出现了一个暗门。 我只看了门后一眼便知道,这便是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经过的密道。 我跟了进去,迎风往前走,弯弯曲曲的又走了一会儿,果然到了铜像的后面。 我从里面爬上去,看到积雪上的两处车辙,沿着小公园的边缘,一路向北,隐末在恍惚的黑暗中。 第一卷 第54章 真惨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地上的积雪很厚,大雪掩盖了罪恶,也让罪恶现行。 雪已经停了,天上的阴云散去,露出半弯月亮,把夜晚照成惨白的一片。 我沿着清晰的车辙印,向北一路追赶了一阵,来到了清河边,车辙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仿佛那两个矮子引着他们制作的木狗,拉着那个装着拆解开的老鼠的箱子,一下子水遁了。 我站在河边,望着清河的河水,沉默了好一阵,只好无奈的转头,回到了我租住的旅馆。 仍然走了后胡同,翻窗进了房间,屋子里静悄悄的,能隐约的听到对门大哥沉闷的呼噜声。 脱了外衣,仰面躺在床上。 头枕在行李卷上,摸出了一根烟点燃。 我望着天花板出神,回想着刚才的一切。 那一对死在坛子里的中年男女,始终在我的脑海中晃来晃去,挥之不去。 他们到底是谁? 那两个矮子,说是王总开的花红,他们已经完成任务,天亮之后找王总取了钱就走。 王总是谁?难不成是王春成? 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了。 再过几个小时就天亮了。 我决定等天亮之后,去找王春成。看看那两个矮子口中所说的王总,到底是不是他。 换掉衣服,钻到被子里,闭上眼睛睡觉。 这么多年来,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 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也必须保证我的睡眠。 我妈不止一次说过,小偷靠手艺,大贼靠脑子。 只有保证了充足的睡眠,才能有冷静的头脑。 可我刚躺下没一会儿,才有点恍恍惚惚,就听到有人咚咚咚敲门,声音很是急切。 我不由得眉头一皱,坐起身来,踩着拖鞋来到门口。 透过门镜一看,竟然是红桃九。 她面色焦急,仿佛发生了什么事儿。 打开房门,让她进来,一进门就到处张望。 我的房间不大,陈设简单,所以一眼就能看尽。 “找啥呢?” 我问道。 “那个丫头不见了。” 其实这对我来说没什么新奇的。 “能去哪儿?” 我问道。 红桃九使劲的摇头,她眉毛紧锁,眼圈发红,看来是挺着急的。 “是啊,天寒地冻的…” 红桃九忽然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一跨步从我的身边走过,来到窗前,打开窗子就翻了出去。 我明白了,地上有积雪,很容易发现这孩子的足迹的,她是出去找孩子了。 我也赶紧披上了外衣,翻窗子出去,紧跟在她的后面。 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一串脚印。 脚很小,不用问就是那个孩子。 不过两只脚的间距很宽,看来是跑步离开的。 跟着脚印,一直追了好一阵子,居然回到了盛京银行东侧的小公园。 那串小脚印儿一直向东,从铜像的前面路过,直奔饸饹罐。 我们追了过去,看到饸饹馆的门开着。 这孩子果然就站在门口,望着里面呆呆的发愣。 我想到后面地洞里的两具尸体,不由得眉头一皱。 赶紧追过去,试图把那个孩子抱回来。 可还没等我跑到跟前,那个孩子已经穿过厅堂,往后面走去了。 红桃九跟在我身后,一进后面的厨房,就自言自语一般的问: “啥味儿?咋这么臭?” 我绷了绷嘴唇说:“里面有死人。” 红桃九歪头看了我一眼,没言语,跟着小女孩穿过厅堂,到了后面的厨房。 那个小女孩已经爬下洞口了。 我们也跟过来的时候,忽然就听到洞里传来一声尖叫。 那声音凄厉沙哑,震人心魄。 是这个小姑娘在尖叫。 我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了下去,红桃九也紧随其后。 看到那个小姑娘正站在那两个陶罐前面。 她低着头,眼圈通红,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红桃九就是一皱眉,赶紧跑过去把孩子一把抱了起来。 孩子哇的一声哭了,手指着那两个陶罐。 “爸…妈…啊啊啊…” 没错,她喊的是爸和妈,难道陶罐里装的这一对中年男女是她的爸妈? 孩子这么一哭,红桃九的眼圈也跟着红了。 不能让孩子再看到这惨烈的东西。 我拉着红桃九,抱着孩子,爬上了地洞。 回到了前面的厅堂,扯了几把椅子坐在一张桌子前。 红桃九安抚着那个孩子,过了好一阵子,孩子的情绪多少平复了一些。 红桃九蹲下身子,用手帮小女孩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问道:“孩子,刚才……那是你爸妈?” 小姑娘点了点头,哽咽着跟我们说了一切。 那对男女,的确是他的爸妈,这家饸饹馆也是她家的。 一个月前的傍晚,他家刚要打烊,两个矮子来吃饭。 两个人点来六斤饸饹,还喝了两瓶白酒。 吃的只剩下最后一个饸饹,瞪着眼睛嚷嚷,说这里面有苍蝇。 小女孩的爸爸从厨房出来,说大冬天的,咋可能会有苍蝇? 一个矮子说,你看,这分明是苍蝇?不信你看看。 小姑娘的爸爸低头看的时候,另一个矮子掏出刀来,一刀刺中了他的心脏。 他吭都没吭一声,就死了。 他妈刚好从外面回来,目睹自己的丈夫被杀,惊声尖叫。 一个矮子关上了屋门,和另外一个矮子一起,将小姑娘的妈妈,也杀了。 她们家厨房门口的上面,有个自己间隔出来的小二层,孩子平时住在里面。 小二层面对前面,有个不大的玻璃窗。 出事的时候她正在里面睡觉,被外面的声音惊醒。 她妈妈在临危之际,大声喊:“狗来了……” 这孩子从小脑子多少有点问题,虽然十来岁了,但智商跟三四岁的孩子差不多。 她从小怕狗,每次跟妈妈上街的时候,看到狗就会赶紧躲起来。 所以当她妈说狗来了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必须要躲起来。 她便捂着自己的嘴巴,躲在小二层里,一声没吭。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杀死。 她在里面趴了两天,高度的恐惧令她大小便都失禁了,衣裤都被排泄物弄脏。 第三天,趁着两人出门,她才悄悄的爬了下来,溜出了饸饹馆。 她不敢远走,也不敢回家,恐惧让她陷入了高度的自闭。 大冬天的,就在外面流浪。 靠捡垃圾勉强的活了下来。 直到遇到了我和红桃九。 刚才,她在红桃九的房间里睡觉的时候,做了个梦,梦到她爸妈在窗外喊她,说孩子,可以回家了。 于是,她悄悄的溜出房间,光着脚,踩着厚厚的积雪,跟随着爸妈的声音,回家来了。 第一卷 第55章 一碗馄饨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孩子的口齿有些含混不清,这段故事被她讲述的断断续续。 不过我们还是勉强的听明白了。 红桃九的眼泪一直哗哗的流,把孩子紧紧的搂在怀里。 我皱着眉头沉思,一声没吭。 王总,王春城! 如果那两个矮子口中的王总就是王春城,那么,这所有的罪孽,都要记在他的账上。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啥要雇这两个墨家的矮子,制作这些奇怪的机关来让我闯。 但这一切的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否则的话,那对可怜的中年夫妇也不会因此的惨死。 这个孩子也不会在大雪寒天的被迫流浪。 淡蓝色的晨光透过后窗,从那狭窄的胡同上方照射进来。 天,很快就要亮了。 我看了一眼红桃九,说:“等天亮,还是把这孩子送福利院吧,咱们还有正事要干呢。” 其实我已经决定,一会去找王春城了。 我是故意跟红桃九这么说的。 因为我不信任她,她身上的疑点太多。 直觉告诉我,整件事背后有个局。 但至于到底谁是庄家,他的目的是什么,我还不知道。 看得出来红桃九很善良,而且我不相信唐瘸子会骗我,她应该真的是唐瘸子的女儿。 也是因此,我对她还有些好感。 主观的愿意相信她不是我的敌人。 可现在,已经有无辜的人死了,而且那么惨。 所以,现在我谁都不能轻信。 天亮之后,我跟红桃九分头行动。 红桃九带着小姑娘买两套衣服,然后送她去福利院。 其实我看的出来,红桃九舍不得。 但她是个黄花大姑娘,怎么可能把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留在身边? 我当然也不行,我是个贼,居无定所,而且我还有大事要做,自然也没法收留她。 所以送到福利院,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我直接跟红桃九说了,我要去找一趟王春城。 本以为她会问我干啥去,我打算直说,就说那两个矮子有可能是王春城雇的,我去看看、 但红桃九没问我,只是点点头,吭都没吭一声。 既然如此,也省得我浪费口舌了。 看看表,还不到八点。 我换了套衣服,出门打车。 王春城的家,在我住的旅馆的东面。 那个小区叫康桥水郡,就在清河的北岸。 那是一个高档小区,比陈冬梅住的西山小区还要高档很多。 清河水北,风水也好。 小区里都是一幢幢独栋的别墅,两层小洋楼下面带个车库。 每家门前,都有个小花园。 在这私家车都很少见的年代,这个小区无论设计,还是服务,都已经超过这个时代了。 据说是从港岛来的设计师设计的。 我先让司机师傅从西山街道走。 到了西山小区对面的馄饨店门前,我跟司机师傅说: “师傅,咱们停一会儿,我请你吃碗馄饨。” 司机面露难色说:“这得耽误多长时间呀?我还着急跑活呢。” “没事儿,时间都算我的,你陪我吃碗馄饨就行,我一个人没劲。” 说我给他耽误时间的钱,还请他吃馄饨,司机开心的说了一句:‘德勒。’ 便稳稳当当的把车停在路边,殷勤的跑过来帮我开车门,跟在我的身后进了馄饨店。 我点了两碗馄饨,弄了一盘小菜。 在等待馄饨上来的功夫,我抽出两颗烟,一根扔给司机师傅,一根叼在嘴里。 司机接过去,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把烟卡在了耳朵上,笑嘻嘻的说:“我吃完饭再抽。” 嘴里说着,手没闲着,从裤兜里掏出火柴,呲啦啦的划着一根儿,帮我点燃。 我抽了一口烟,假装无聊的扭头望向窗外。 我是在等,之前几次遇见王春城清晨从这儿离开,大概都是这个时间前后。 我想知道他昨晚是不是住在这儿。 “兄弟,你是个演员吧?我看你带着明星样。” 司机师傅是个话唠,见我沉默着,便没话找话。 我摇头微笑不置可否。 “你肯定特别有文化。” 他好似自言自语的说着,我扭过头望着他问道: “你是咋看出来的?” “你们有文化的人才会整出那些词儿来。什么无聊啊?什么闹心啊?像我们这些没文化的,每天就知道出力气赚钱,一天到晚累得臭死,懂啥叫无聊啊?” 我听他说的颇有意思,便招呼服务员端上瓶啤酒。 司机师傅连忙摆手说:“不喝不喝,我还开车呢,被抓住酒驾了不得,饭碗都丢了。” 我笑了说:“没人管,再说了,一瓶啤酒。” 司机倒是没坚持,我给他倒了一杯啤酒。 “既然你说我是个演员,那你再猜猜,我一般都演什么角色?” 司机抿了一口啤酒,呲了呲牙说:“有点凉。” 又赶紧喝了一口馄饨汤。 抬头抹了一下嘴巴,说:“我觉得你有大侠的气质,演的肯定是个正面人物。” 我笑了,我有大侠气质?这是我的理想,虽然这么多年,我也的确做了一些劫富济贫的事儿,但我却不敢妄称大侠。 有句话说的有道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做的这点小事儿,才哪儿到哪儿。 不过我却一下子想起了我爸妈,王春城曾经用“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几个字形容过我的爸妈。 可这几个字在我的心里却是模糊的,因为我爸死的时候我才7岁,7岁以前,一直天南海北的走,我很少见到他。 他当时被人砍断手脚,做成人彘的惨状,却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最深的印象。 而这么多年来,我妈给我留下的印象,始终是严厉。 每天逼着我练功练功再练功,虽然他嘴上从来不提我爸,可我却能看得出来,他的心里是带着仇恨的。 现在回头想想,他教我的一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打算把我训练成一把武器,为我爹报仇的武器。 见我沉默着若有所思,司机笑了说:“你看我猜对了吧?你们有文化的人就容易有心事。” 我端起酒杯,一口喝了大半,说: “前两天,有个乘客,就跟你似的,一脸心事,也在这请我吃了一碗馄饨。” 第一卷 第56章 两个矮子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始终盯着小区的门口,没心思听司机说话。 我看到陈冬梅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毛领外套,背着皮包匆匆的走出了小区的大门。 刚出门口,一辆黄色的出租车便停在她身边,她上车就往西走了。 她自己出来的,所以王春城应该不在这。 我起身结账,司机捧起碗喝光了最后一口汤。 一边用袖子抹着嘴巴,一边紧跟着我身后出了馄饨馆。 上了车我对师傅说,“康桥水郡,快点,我给你加钱。” 司机应了一声,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风驰电掣,直奔康桥水郡。 到了小区门口,没等下车,我就看到门口有一个人,穿着肥大的军大衣,正跟门口的保安理论。 “我都说了,我是王总的客人,快让我们进去!” 保安趾高气昂,仰着头,摇头晃脑,将他们拒之门外。 “你当这是菜市场啊,想进就进!” 司机说:“操,这小区的保安,狗一样。” 我透过车窗,看着这人,总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 再仔细看这人,总感觉他的体型有点奇怪。 “妈的,狗,你他妈的就是条狗!” 那个奇怪的人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他走起路来的姿势,更是奇怪。那么大的个子,好像膝盖往上两条腿长到了一块,就不分瓣了。 走起路来都是小碎步。 而且上身摇摇晃晃,仿佛整个身子,随时都会从中间折断。 他走得很快,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 “唉唉唉,慢点慢点,我头晕啊……” 我听出来了,这声音是在饸饹馆的地洞里的其中一个矮子。 我一下就明白了,之所以他的个子变得这么高,走路的姿势这么奇怪,是因为这件宽松的棉大衣下,还藏着一个人。 一个人在下面,扛着另外一个人。 外面用宽大的军大衣照着,冷不丁的,还真看不出来。 我差点笑了,亏这俩人这么机灵,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合二为一,冒充一个人。 “走走,往那边。” “唉唉唉,这边有树,往哪边往哪边……” 下面的矮子被大衣遮住视线,什么都看不见,全靠上面的指挥。 两人毫无默契,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磕磕绊绊。 我憋着笑,给了车费下车,蹲在路边看热闹。 两人费了好半天劲,也就只走出去不到三十米,下面的踩到了一块圆滚滚的石头,脚下一滑,向前摔倒。 上面的啊啊的叫了两声,眼看就要摔下去,灵机一动,伸手抓住了身边的一棵树的枝桠。 下面的摔倒,上面的挂在树上,两人脱节。 军大衣被上面的人穿着,因为太长,遮住了双腿,只剩下衣摆摇摇晃晃。 下面的摔的不轻,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两人这滑稽的样子,像极了马戏团里的小丑,怎么也没办法跟杀人的狂魔联系起来。 好在大清早的,路上没什么人。 所以除了蹲在对面路边树下的我之外,也没人看见他们的窘态。 下面的挣扎了好一阵,终于爬了起来,上面的没了力气,抓不住了,掉了下来,又正好砸中了下面的。 两人又摔倒一起,翻滚了好一阵,才爬起来。 衣服也脏了,头发也乱了,狼狈不堪。 两人骂骂咧咧的相互抱怨了一阵,换了位置。 原来在下面的骑在了原来在上面那人的肩膀,两人这次没再往前走,而是抓着身边那棵小树,爬上了小区的墙头。 一个上去,另外的抓着大衣的下摆,也跟着爬上去。 两人这次配合的还算不错,我听到院墙里面传出“噗通、噗通,哎呦,哎呦”乱七八糟的动静,知道他们是摔进去了。 我起身,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拽了拽衣领,双手插兜,大步朝小区大门走去。 刚才的保安瞪着眼睛看着我,他犹豫了。 我猜他是看我走的如此从容,觉得我应该这里的业主。 但他又感觉我眼生,没见过我。 他想拦,又不敢。 我沉着脸,不苟言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目不斜视。 我听到他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 “请问您……” 他刚开口,我沉声呵斥:“滚。” 他一哆嗦,赶紧闭嘴。点头哈腰,不敢言语。 就这样,我双手插兜,迎着晨风,大步流星,走进了这个所谓富人的天堂。 我不知道王春城的别墅,具体是哪栋楼,但我看到两个矮子,一前一后,一个抱着卷起来的军大衣,一个抱着肩膀,摇头晃脑的朝前走。 我只要跟着他们,就肯定能找到王春城的房子。 其实,只要在这里见到两个矮子,就已经证明,他们口中的王总就是王春城了。 我的一切猜测,都是正确的,什么盛京银行的保险库,什么小册子,都是这小子搞出来的一个局。 花二楼是他的人,瑶瑶是他的人。 我刚回到合阳,花二楼的人就找上门,跟我说什么册子,然后我就傻不拉叽的跑来天丰找册子。 直到今天,遭遇了这么多的事。 可我始终不明白,王春城搞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啥。 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 两个矮子走到最南边的一栋楼前停住脚。 我也停住,闪身躲在一栋楼的侧面。 看到两人在门口,一个扛着一个,一个踮着脚,费了好大力气,按下了门铃。 很快,一个保姆打扮的中年女人走出来,打开院门,直接放他们进去了。 都没问一句,看来是认识,至少是短时间内来过。 看来,这俩矬子居然还是王春城的常客。 我当然不想也跟他们从大门进,我躲在墙角,看着他们走进那幢楼之后。我转身,脱掉大衣,露出里面紧身的衣裤。 掏出个口罩遮住脸,把大衣卷了卷,藏在墙角。 仰头看了看面前这幢别墅,跟王春城的那幢格局是一样的。 这就好办了。 我往后倒退几步,一个助跑,纵身一跃,双手扒住别墅侧面一楼的一扇窗沿,双臂引体向上。 脚蹬着墙壁,纵身一跃,悄无声息的趴上了这幢二层别墅的屋顶。 第一卷 第57章 劲儿大点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大白天的,这小区十分的安静。 可能是因为天冷,所以很少有人出来走动。 我双手挂在屋檐上,倒吊着在窗口探出半个脑袋。 看到里面是一间书房,红木的办公桌,屋子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名人字画。 靠墙有几个博古架,上面陈列着各种古董。 对古董我一窍不通,所以看不出是不是值钱。 王春城穿着厚厚的棉睡袍,仰面靠在红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玻璃的保温杯,里面有深褐色的液体,好像是茶。 我听到身后的院子里有人走路的声音,我就这样吊在屋檐上,有被发现的危险。 窗子的下面,是个向外凸出的露台,不大,周围有白色的栏杆。 我双脚一松,身子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就地翻滚一下,整个人索性平躺在露台上。 对内,有个三十公分的窗台,里面看不到我。 对外,我在高处,也看不见我。 这地方,完美。 我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头顶的天空。 昨天那场大雪之后,天更蓝了。 太阳照在我身上,还是干巴巴的冷。 我听到有人上楼,脚步咚咚的响,应该是两个矮子。 屋门吱呀的打开。 “王总,王总……” 一个矮子进门就嚷嚷。 王春城被惊醒,睁开眼睛,见是他们并未起身。 用手指捏了捏眉心。 “咋呼什么?” 他沉声说。 “王总,活干完了,给钱,走人。” 另外一个矮子说。 王总坐直了身子,伸手摸起玻璃的保温杯,咯吱咯吱的拧开盖子说: “呵呵,干完了?真的干完了么?” 听他话里有刺,那矮子不乐意了。 往前走了一步,说:“老王,我说你啥意思?我们可都是按照说好的做的,我的宝贝还特么被那小子扎了一刀,差点就毁了。” 王春城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说:“莫高,活干的咋样,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反正大姐很不满意。” 原来这个矮子叫莫高,还真是人如其名。 另一个矮子走到办公桌前,说:“老王,别特么拿着鸡毛当令箭。拿大姐出来压我们。我看就是你小子想贪了我们的工钱!” “对!就是你小子想贪污!” 莫高也跟着嚷嚷起来。 “莫大,反正大姐的意思我告诉你们了,钱就在这……” 那个矮子叫莫大。一个莫高,一个莫大,加一起,莫高大,这名字取的真不错。 王春城弯腰,打开办公桌抽屉上的锁,在里面拿出一沓钱,随手扔在桌上。 “钱就在这,你们要是觉得活干的好,就自己拿走。” 王春城放下玻璃杯,又说:“可我告诉你,你们要是觉得自己的活干的的确不太好,没让大姐满意,那这钱,你们也可以拿,可到手之后,能不能好花,可就看大姐的心情了。” 大姐?王春城反复提起这个叫大姐的人,感觉这人的能量很大,连王春城都怕她。 而且听上去,这个局好像是大姐安排的。 大姐是谁? 我心里纳闷,恰巧的探出半个脑袋,朝屋子里看。 莫高和莫大两个矮子对视一眼,莫高咽了口唾沫,说: “王春城,你你你你有事说……说事,别拿大姐吓唬我。” 莫大说:“就是,我们墨家的名声,江湖上谁不知道,主打的就是一个让客户满意。那啥,你问问大姐,这活差……差哪儿?我们再找补找补。” 这话的语气明显有点软了,看来这个所谓的大姐,的确不是一般人。 人都不用露面,光名字就管用。 王春城站起身,背着手,来到窗前,我赶紧躺平,屏住呼吸,担心他看到我。 莫家兄弟也跟在后面。 王春城望着窗外,说:“大姐说了,劲儿还不够,再猛点。” “啊?再猛点?再猛点不是就出人命了?当年……” 莫大一脸惊讶。 “住口!“ 王春城厉声喝道,把窗外的我也吓了一跳。 “你他妈的敢提当年?你不怕大姐剐了你!” 这句话是王春城用牙缝说出来的,即便是躺在露台里的我听了,也感觉汗毛发炸。 两个矮子不敢言语了。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王春城说:“通知她,就说再加把劲。这是大姐的意思。” 通知她?谁? 我心里狐疑。 不会是红桃九吧? 也就只有她了,只有她算是能接近我。 红桃九也是他们的人?可她的确是唐瘸子的女儿啊,这个假不了。 我妈说过,唐瘸子是永远可以相信的人。 “可,要是……出了人命咋办?” 莫高试探着问。 “出了人命……” 王春城沉吟了一会,谁:“大姐说,要是出了人命,那就是他的命!” 三人再次沉默。 “滚吧,去干活。” 王春城呵斥了一句,两人灰溜溜的走了。 听声音,是没敢动那笔钱。 我躺在外面,心里五味杂陈,咋又出来个大姐? 大姐是何许人也?他们是要干啥? 想要我的命直接来啊,可听话里话外的意思,还不想弄死我。 他们到底要干啥? 王春城又在窗边站了一会,才转身,踱步回到椅子上。 我听他长叹了一口气。 我又在窗口藏了一阵,找了个机会,重新爬上屋顶,三蹿两跳,走了。 离开了康桥水郡,我双手插在裤兜里,沿着大街往前走。 就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心情却十分沉重。 自从回到合阳,来到天丰,经历了太多事情。 可到现在,却感觉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 这股力量,我说不好是敌是友,时时刻刻与我做对,给我设置挫折,但却不直接要我的命。 大姐是谁?谁是大姐? 她到底是要干啥? “先生,看录像么?大话西游,高清的,电影院要30多呢,我这15就能看。” 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手里拿着一张宣传单,神秘兮兮的跟上来。 我歪头看了一眼,传单上印着孙悟空。 肩膀上扛着棒子,走在沙漠中,形单影掉。 我怎么感觉,这猴子有点像我。 第一卷 第58章 毛骨悚然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回到旅馆,发现红桃九也在。 她的眼睛通红,都哭肿了。 “那孩子太可怜了。” 见我回来,她忍不住了,又开始扑簌簌的掉眼泪。 我知道她说的是饸饹馆的那孩子,上午她把孩子送去了福利院,那里面像这样的孩子很多。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沉默了一会,说:“可怜的人随处可见。” 我一语双关,心里好像塞了什么。 我看向她,她在抹眼泪。 想起刚才在王春城家偷听到的,王春城让莫家兄弟通知“她”,再给我加把劲,这个“她”是不是她? 我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和那天中了楼兰花后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我在梦中惊醒,起来后满身汗透。 看看天,又到了傍晚。 我洗了把脸,去隔壁找红桃九。 跟她商量保险库的事。 虽然直觉告诉我,我身在一个莫名的局里,但我知道,我现在能做i的,只有将计就计。 我要拿到那个册子,不管那册子是不是真的有价值。 到时候我直接拿着册子去找王春城,看他还会说些什么。 红桃九买了些吃食,我们就在我的屋子里一起吃。 吃完之后,我和红桃九分别换了衣服,翻出后窗,走出胡同,来到大街上。 我穿的是一套藏蓝色的西装,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的短款呢子大衣。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 红桃九穿了一条紧身牛仔裤,白色的貂皮大衣。 一手拎着红色的鳄鱼皮小包,一手挽着我的胳膊。 我们俩打了一辆车,直接来到盛京银行南面的银通大酒店。 这家酒店是几年前新建的,档次很高,往来的都是外地的客商,都是有钱人。 红桃九说,这家酒店有个两层的地下停车场。 如此大的面积,当初建筑的时候,必然会有与防空洞联通的地方。 所以我们假装入住在这里,然后再想办法。 我们开了一间大床房,坐着电梯上了楼。 进屋后关上房门,谁都没说话,分头准备。 我其实没什么准备的,走防空洞,从地下进入盛京银行的保险库,是红桃九的专业。 我只换了一身夜行衣,带了些必要的工具。 比如匕首,钢针等等。 红桃九把所有的东西分成两个背包,这样每个背包的体积都能小点。 准备好了之后,我们各自休息。 和衣躺在大床房上,背对着背,谁都没说话。 一直到了晚上十一点,我们起身,每人背了一个背包,趁着走廊没人,悄悄的出去,转身进了楼梯间。 银通酒店很高,一共十二层。 上下都是电梯,步梯几乎没人走,尤其是这个时间。 我们沿着楼梯,下到了地下一层。 走出楼梯门的瞬间,一股冷风扑面。 所以说银通酒店的设计是超前的,安排了这么大的地下停车场,其实车也没几辆。 这年月,骑车还没有走进普通人家。 有车的人,要么是政府的官员,要么是做生意的老板。 所以地下停车场车没多少,倒是摆放了不少的杂物。 红桃九从背包里掏出几样东西。 一个罗盘。 一个是U型的玻璃管子,里面装着红色和绿色两种液体,一边一种,却并不相融。 他双手举着这个玻璃罐子,慢慢的往前走。 我看不懂,只能跟在后面。 她眉头紧锁,一脸认真。我也跟着紧张起来,屏住呼吸,唯恐惊扰到她。 她走了几步,又停住脚,往后退了几步。 换了个方向,继续走。 大概折腾了五六分钟,忽然,玻璃管里两种颜色的液体,开始在底下中间的位置相互融合。 融合的速度很慢,但很明显。 “这里。” 红桃九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 收起玻璃管,拿出罗盘。 我眼睁睁的看到,罗盘上的指针开始颤抖,最终,指向我们右侧。 我们转身,右侧有一扇门,上着锁。 红桃九看了看我,点点头,掏出钢针,走了过去。 两秒,锁开了。我伸手把那扇门打开一道缝隙。 一股潮湿霉烂的味道扑面而来,我下意识的闪身。 可红桃九却迎上去,吸了两下鼻子,看到她嘴角微翘,像是在微笑。 看来,这是找到入口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盏不大的灯。 没错,就是个开口的玻璃罩子,里面有半支蜡烛。 用火柴点燃,蜡烛发出昏黄的光。 我们在烛光的引导下,进了那间小屋,才发现,屋子中间有个向下的洞口,边缘挂着梯子。 井下潮气弥漫,梯子生了厚厚一层的铁锈。 红桃九把玻璃灯挂在腰间,掏出一根绳子,从里面拴在门把手上,另一端扔了下去。 然后抓着生锈的梯子,一点点的往下走。 我也紧跟其后。 我刚才还在想,明明有梯子,为啥还要扔绳子。 往下爬了一会,就明白了。 梯子生锈严重,难堪重负,要是靠着梯子,恐怕我们早就掉下去了。 幸亏我们一多半的重量在绳子上,这才保证我们能稳稳当当的下去。 洞很深,有七八米的样子。 我们小心翼翼,好一阵才爬到下面。 脚下的地面结实,眼前的通道狭窄。 空气潮湿,夹杂着霉烂的味道。 我们往前走了一会,眼前渐渐的宽阔起来。 蜡烛只能照亮眼前很小的范围,所以显得眼前更加空旷。 侧耳细听,不远的前面,有悉悉索索的声响。 我们放慢脚步,提高警惕。 我从口袋里掏出弹簧刀,握在手里。 忽然,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软乎乎的。 赶紧把脚挪开,借着蜡烛昏黄的光晕低头看,居然是一只老鼠。 老鼠的身体僵直,嘴巴微张,露出参差的牙齿。 豆粒一样的眼珠呈灰白色,没有一丁点的生气,显然已经死了。 地穴之中,有死老鼠再正常不过了,我抬脚踢到一边。 刚走了两步,脚下再次一软,好像又踩到了一只老鼠。 怎么这么多司老师? 我索性从口袋里取出手电筒,啪的一声点亮。 眼前一亮,我瞬间感觉毛骨悚然。 第一卷 第59章 身后有人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我看到眼前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死老鼠。 那些老鼠都瞪着眼珠,张着嘴巴,四肢伸直,身体僵硬。 仿佛死前,经历了极大的恐惧。 这些老鼠无论体型还是外观,都是正常的老鼠,不像之前的那两只老鼠那样体型巨大,超出正常的水平。 可这些看似普通的老鼠的死状,却让我感到后脖颈一阵阵的冒凉风,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两口,努力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莫家兄弟搞的鬼。 他们要用比之前更加把劲儿的方式吓唬我。 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唬人的。 还别说,这样还真多少起了点作用。 我慢慢的稳定心神,仔细的避开地上死老鼠的尸体,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红桃九一只手掩着口鼻,一只手端着罗盘,眉头微锁,看样子有点紧张。 我们慢慢的往前走了大概三十几米,面前出现一道栅栏门。 门没上锁,半开着,用手电筒照,门后面是一条狭长的通道。 一股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侧耳细听,还能听到滴答滴答滴水的声音。 铁栅栏门看来已经很久没动过了,生着厚厚的一层铁锈,我用手推了推,发出嘎吱吱的声响。 声音在狭长的地下通道中回荡,显得有些空灵。 我回头看了一眼红桃九,她也正在看我。 她冲我点了点头。 我们像刚才一样,一前一后,走进了铁门。 我们刚走进去没几步,那阵嘎吱吱的门轴的声响再次响起,回头看时,只听咣当的一声响,铁门关上。 红桃九用手推了推,铁门纹丝不动。 其实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了。 这次与上次不同,这次我有所防备。 因为我已经在王春城家的窗外,听到他让莫家兄弟对我再加把劲儿。 虽然我不知道他这么干报和目的,但我心里明白,眼前的这一切,都是那一堆矮子搞出来的。 是假的也好,是幻觉也罢,若想突破这个局,我只有以身试局。 就像打游戏,只有打通关了,才能看清楚作者制作这个游戏的真实目的。 所以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只能往前走,没有回头路。 其实说实话,虽然那铁门已经上锁,但难不倒我的。 可我更明白,假如我退缩了,打开了那道门逃了出去。那么一切也就都回到了原点。 我可能永远不会再有机会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永远没有机会弄明白我妈到底去哪儿了,我爸到底是谁害死的。 想到这些,我反倒淡定了许多,胆子也大了很多。 我们慢慢的沿着这条狭长的通道往前走,走了没多久,眼前渐渐的宽阔了一些。 我注意到,脚下这条通道的两边,每隔几米便一扇门。 门的上方挂着白铁皮的标牌,上面都用红油漆写的字,但有些已经斑驳不清了。 一些还是能分辨的清的,比如连长室,比如广播室…… 看样子这里像是一处地下兵营。 不过这并不奇怪,毕竟这原本就是防空洞。 在那个年月,大夏国内忧外患,屡遭倭妖国的袭击。 所以大夏国的国民奋起反抗,全民皆兵。 在大峡谷的东北,尤其是天丰,人们反抗的热情极高。 这里有兵营的痕迹,当然是理所应当的。 其实看到了眼前的这些,我反倒心安了不少。 至少这是正常的防空洞应该有的。 我们小心翼翼,踩着脚下湿漉漉的石板路,慢慢的往前走。 忽然,我听到前面不远处,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声。 又走了几步,借着手电筒的光照,看到前面十几米处,通道的左侧,有一扇门开着。 门上有个贴标牌,用红色的油漆写着两个字:水房。 看来这个地下的兵营,配置还真齐全,居然还有水房。 不过,这已经几十年了,难道水龙头里还有水? 我心中好奇,来到那扇门的跟前,探着头,用手电筒往里面照。 手电筒很小,亮度有限,光晕充其量也只有脸盆大小。 一下很难看清楚整个水房,我只能从左到右,缓缓的移动手电筒。 我看到了水泥垒成的水槽,看到了生锈的水管。 水管里果然有水流出来,滴滴答答,水流不大不小。 水池已经满了,水漫过水泥的边缘,缓缓的流在地上。 地面上湿漉漉的,墙角处有个小洞,地上的水都涓涓地流入了小洞之中。 我手电筒继续向右移动,忽然眼前一亮,居然照到了一面镜子上。 光芒反射回来,我赶紧抬手挡住了眼睛,收回了手电筒。 可就在这间屋子再次暗淡下来之前的一瞬间,我恍惚的看到了一个人影。 我吓了一跳,赶紧重新转过手电筒,朝水房里照。 可我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了一圈,都没看到人。 我在心里暗暗的安慰自己,大概是因为有点紧张,所以看得恍惚了。 这地方怎么可能有人呢? 我提着手电筒继续往前走,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身后的红桃九啊的叫了一声。 我赶紧停下脚步,回头看身后的红桃九,才发现他腰中那个装了半截蜡烛的玻璃灯熄灭了。 “我们得回去!” 红桃九小声的说,我注意到她神色慌张。 “回去?为什么?” 我不解的问道。 “蜡烛灭了。这不吉利。” 红桃九紧张的说道。 “干我们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蜡烛灭了就必须往回走。否则肯定有事发生…” 她的话音刚落,突然我感觉面前呼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我赶紧转身,可手电筒的光晕中,什么都没有。 见了鬼了。 我自信我的感官肯定不会出错误,一定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边闪了过去。 可为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们得赶紧走!” 见我眉头紧锁,红桃九以为我在犹豫,她催促道。 我从她的手里接过那盏玻璃灯,用两根手指夹着一根火柴,呲啦的一声划着,将灯罩里的蜡烛点燃。 烛光再次在我的面前闪烁的时候,我又一次清楚的感觉到,我的身后有个人。 第一卷 第60章 七龙断魂锁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的感觉一定不会错。 我的身后一定有个人。 能真切的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心跳,不管他已经把呼吸和心跳控制到了最低。 我不由得心里一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眼遁术? 我之前听我妈说过,做贼的有一门最高的手艺,就是眼遁术。 所谓眼遁术,就是在人家的面前隐遁身形。 人眼睛的视角,最多能达到一百三十几度,掌握眼遁术的人,只要能随时保证自己在目标的视角之外,并且尽最大可能的控制呼吸和心跳,保证身形的轻盈,不发出一丁点的动静,就能当着你的面隐遁身形。 换做普通人,根本不会发现。 即便是我,也只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可是我却并没有看到这个人。 试想一下,一个人就在你的身边,无论你怎么转头,他总能提前绕到你的身后,让你看不到他。 你知道他的存在,却看不到他的身影。 如果他想伤害你的话,简直易如反掌。 这怎能不令人毛骨悚然? 我知道,刚才这个蜡烛灯熄灭,应该也是这个人干的。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敌是友,我看不到他,所以现在我很被动。 我把蜡烛灯交给了红桃九,对他点了点头说: “那咱们就回去吧。” 红桃九接过了蜡烛灯,举在面前,沿着来时的路,转身往回走。 我紧跟在他的身后,可实际上我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身后。 我侧耳细听,那细微的呼吸和心跳又出现了,应该就在我身后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可我知道,假如我突然转头,他还是会瞬间闪到我视线之外的地方,我看不到他,这就是眼遁术的奇妙之处。 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我清楚的记得,当初我妈跟我说过,眼遁术,是我爸的独门绝技。 当初他就是凭这一手,坐上了大夏国贼王的宝座。 可他分明已经去世了多年,还有谁能会这一手呢? 虽然王春城让莫家兄弟给我加把劲,但他们精通的是机关之术,眼遁,他们做不到。 难不成是王春城又请了高人了? 可我躲在王春城家的露台偷听他们的谈话,话里话外,没听他提到又请了别人。 我的大脑在飞速的旋转,但我却不能表现出来。 我跟在红桃九的身后一步步的往外走,努力的思考对策。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人一直跟着我,但却没对我动手,也没拿我身上的东西。 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是想对我显摆他的手段?在对我示威? 不至于啊。对我示威有什么用? 有那本事,直接混进保险柜,去拿那个册子啊? 我跟着红桃九,走回到那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前。 铁门刚才自动锁上了。 红桃九用手拉了拉,没能拉开,转身看我。 我从怀里掏出钢针,来到铁门前,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我弯下腰,假装开锁,猛的一转身,看向身后。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那熟悉的呼吸和心跳声刷的一下往我的身后转去,我顺势身体向后,朝着铁门撞去。 他在我身后,我要把他顶到铁门上去,把他夹在我和铁门之间。 我自认为我的身法已经挺快了,满以为可以把他夹住。 可我的后背咣当一下撞在了铁门上,什么都没夹住。 那熟悉的感觉瞬间消失,没留下一丁点的痕迹,仿佛从来就没存在过一样。 我的后背重重的撞在了铁门上,与此同时,就听到屋顶发出一阵嘎巴嘎巴的声响。 我下意识的仰头看去,忽然,又一扇铁门从天而降。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但其实我是有能力躲闪的。 不过红桃九就在这扇铁门的落点上,她却没时间反应。 如果我只是顾着自己闪开了,她必然会被这扇铁门砸成肉酱。 尽管我觉得她身上藏着秘密,但不管怎么说,我必须救她,只因为她是唐瘸子的女儿,这一点就足够了。 我拼尽全力,使劲的推了她一把,她完全没有防备,向后踉跄了几步,仰面摔倒在地。 咚的一声巨响,一扇铁门砸在了我的面前,与我身后那扇原本的铁门之间,顶多也就只有一米的距离。 两扇铁门把我关在中间,形成了一个牢笼。 “白三千!” 被我推开的红桃九摔倒在地,手里的玻璃灯罩摔碎,里面的半截蜡烛滚到了一边,火光扑簌簌的跳动起来。 红桃九惊呼一声,顾不上蜡烛,爬起身,跑到铁栅栏门前。 我看到,就在她的身后,黑暗中,有个人影。 个子不高,身形消瘦,光线太暗了,看不清是男是女。 也看不清脸,只看到一双眼睛,好似在冲我冷笑。 “你是谁?” 我顾不得许多,冲着那人大声的问道。 那人一闪身,消失在黑暗之中,不见了踪影。 “你在喊谁?” 红桃九一脸雾水,顺着我目光的方向,转身朝他身后看去。 她的身后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我没跟他多说什么,现在也不是解释这件事的时候。 低头检查这扇铁门,上面挂着一把硕大的铜锁。 我只是看了一眼这童锁的形状,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不是普通的锁头,这把锁是圆柱形的,足有一尺长。 两端各有一个洞,能容一个成年人的手掌伸进去。 我知道这种锁的名字,这叫七龙断魂锁。 之所以这名字如此奇怪,是因为这把锁必须由两个人来打开,每个人把手伸进两端的洞口。 手指是可以摸到锁簧的,但打开的方法却只有一种。 两人必须同时按照正确的方式扭动锁簧,锁才会打开。 但凡是锁黄的位置选错了,或者两人的步骤不统一,只要稍微有点纰漏,两个人的手腕就会被锁里面暗藏的刀片立刻斩断。 好狠毒的机关啊。 我心里暗骂,莫家兄弟啊,王春城叫你俩加把劲,你俩也不能下这么狠毒的招啊。 虽然说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妈曾用木头造了一个模型,来教我解这把锁。 我完全有自信来解开这把锁。 可问题是,开这把锁必须有两个人,而我眼前只有红桃九。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如果他不会开的话,我们俩的手都保不住。 第一卷 第61章 开锁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嘎嘎嘎……” 忽然,我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嘎嘎的声响,连忙仰头看去,才发现我的头顶,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正在缓缓下降。 下降的速度虽然不快,但目测顶多三五分钟,便会把我压扁。 难道这就是王春城所说的加把劲儿? 这也是莫家兄弟制造的机关? 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时间去思考这些,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既然这扇门上,出现了臭名昭著的七龙断魂锁,那不用问,这里便是唯一的逃生通道。 这一关,就是冲我来的。 “白三千!” 红桃九也发现了头顶缓缓下降的局势,紧张的冲我喊。 她双手抓着生锈的铁栅栏,用力的摇晃。 铁栅栏纹丝不动。 可我头顶上的石头下降的速度,却更快了。 吓的红桃九赶紧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 “白三千,咋办?” 她惊慌失措,我却笑了。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一支烟点燃。 “你真是唐瘸子的女儿?” 我突然问到这个问题,红桃九一愣。 “啊?” “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又问道。 红桃九一时没缓过神来,我注意到她的脸瞬间红了,右手下意识的攥紧。 “我是想知道我能不能信任你,因为只有你能帮我逃出去。” 我索性直说,因为我的时间实在不多。 红桃九咽了口唾沫,眼圈一下子红了。 “白三千……”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白三千,这次你可以相信我。” 这次?那就是说我之前猜对了。 看着她的眼睛,我选择这次相信她。 因为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说:“这把锁,需要两个人一起才能打开,成了,我就能出去,败了,咱俩每人丢一只手,所以现在我的生死在你手里。” 没时间跟她说什么七龙断魂锁的来历和厉害了,我言简意赅。 “好,你说咋办?” 她直接挽起袖子。 “你不怕丢一只手?” 我问道,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酸楚。 “操,到底咋办,你倒是说啊,磨磨唧唧是不是男人啊。” 她急了。 我不由得想起了五年前,我妈只身拦住围攻她的人,让我去找唐瘸子。 我让唐瘸子跟我去救我妈,唐瘸子说好,让我带路。 我一转身,就被他一棍子砸晕,把我扔到一辆卡车上,离开了合阳。 他们俩的脾气还真像。 我点点头,说:“把手伸进去,听我的口令。” 我左手抓起断魂锁,右手塞进了锁头一端的窟窿里。 红桃九在栅栏外面,学着我的样子,一只手抓着断魂锁,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塞了进去。 哗啦啦…… 锁内的机关转动,我感觉手腕一紧,那只手被断魂锁牢牢锁住。 我看到红桃九的身子微微一震,我知道,她的手也被锁住了,她有些紧张。 别说她,其实我也紧张。 虽然我十来岁的时候,我妈曾教我该如何打开七龙断魂锁。 但毕竟当时训练用的,是木头做的。 所以即便失败,也不会真的失去一只手。 但这个,是实打实的真货。 我手腕上的汗毛根根竖立起来,它们仿佛都长了眼睛,生了神经,能清楚的感觉到,就在我的手腕的周围,有一圈锋利的刀刃。 只要一个疏忽,那一圈刀刃便会立刻收紧,切断我和红桃九的手腕。 红桃九看着我,我低头看着手里的断魂锁。 七龙断魂锁,锁内七龙盘。 七条龙守护着七个锁簧,要摸清楚七根锁簧的长短大小,这样才能知道该把哪一根锁簧放在哪个合适的位置,才能顺利的打开这把锁。 在七条盘龙的手里去摸索那些锁簧,无异虎口谋食。 稍微一个不小心,惊动了盘龙,一切就都完了。 我的手指碰到第一个锁簧,锁簧很小,表面光滑,我轻轻地按着,慢慢的往下按。 屏住呼吸,仔细才分辨每一丝一毫的声音变化。 咔…… 第一根锁簧被我轻轻的按了下去。 纯粹的声响证明我按对了。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深呼吸了两口,抬头看着对面的红桃九,她面色平静,仍旧那么直接看着我,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其实我知道他的心里也很紧张,不过他把一切交给了我,所以反倒变得坦然了起来。 我趁热打铁,一口气又打开了几颗锁簧。 接连的成功令我士气大振,对面的红桃九也多少轻松了一些,她看着我笑,眼神中充满了信任。 可当我伸手去试着摸索第五根锁簧的时候,忽然发现,剩下的两根所锁簧,好似两条蛇,居然在那狭小摔的空间里游动起来。 红桃九也发现了异样,收起笑容,用眼神问我,该怎么办。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努力的回忆当年,我妈教我开锁的每一个细节。 我的手指慢慢的找到了那条锁簧扭动的规律,跟着它的节奏,一点点的摇摆。 虽然我和红桃九的手在这把锁的两端,但却仿佛心意相通。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手指的变化。 同样,她也能感觉到我。 如此,我们便可以默契的配合。 我用手指引领着她的手指,在狭小的空间游弋。 咔…… 我再一次听到了这清脆的声音,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声音比这更美妙了。 第六根锁簧,就这样被我和红桃九成功的打开了。 “呵呵呵……” 红桃九笑了,我也笑了。 我说,“还剩最后一根锁簧了,如果失败了,前面的都白干了。” 红桃九说:“那就别废话了,赶紧整吧。” 我说,“你不怕这临门一脚我搞错了,咱们前功尽弃?” 她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不耐烦。 “那我们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哎呀,你整吧,别墨迹了。” 我点点头,再次闭上眼,全神贯注,用我的手指,去寻找最后一根锁簧。 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整个人仿佛与我的手指融为一体。 第一卷 第62章 豁出去了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集中精神,很快就找到了最后一根锁黄的踪迹。 他在狭窄的索性中摇摇摆摆,上下飘忽,毫无规律。 我的手指也随他摇摆,与它相对静止。 仿佛它是有生命力的,我小心翼翼的不敢惊动它。 可就当我的手指慢慢的按下,刚触碰到他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觉得与当初我妈教我的有些不同。 这根锁簧游走的方式与当初我学到的,是相反的。 我一下子犹豫了,不知道这根锁簧该不该像往常那样摁下去。 如果错了,那么前面所有的成功都将归零,而且我和红桃九的手腕也会被齐刷刷的截断。 会不会是我记错了? 还是因为太紧张,所以太敏感了? 或者说,是我的记忆出现了犹豫,说不定当初我妈教我的,和我现在碰到的本身就是一样的? 我开始怀疑自己了,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决定。 我的额头开始见汗了,手臂细微的颤抖起来。 嘎嘎嘎…… 头顶上的石头还在缓缓的降落。 我始终蹲着,石头已经碰到了我的头顶。 我不得不低下头,降低身子。 “白三千?你咋了?” 红桃九发觉了我的犹豫不决。 她急切的问道。 可越是如此,我越是难下决定。 “白三千,你快点决定啊?时间来不及了。” “白三千,快点啊,你要被压扁了!” 红桃九冲我大声的喊,此时我已经浑身汗透。 我不敢轻易的做决定,我不怕死,但我不能连累红桃九。 不管她的真实身份和接近我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她毕竟都是唐瘸子的女儿。 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我不能坑害了她。 我当下托着断魂锁的左手,从怀里摸出弹簧刀。 砰的一下,我按动绷簧,煞白的刀尖弹了出来,闪着寒光。 “白三千,你要干啥?” 红桃九发现了我的异样,瞪大眼睛,急切的问。 我抬头看她,说:“不行了,我不知道最后一根锁簧该咋整。” “那你拿刀干啥?“ 其实我觉得,红桃九应该是猜到了我的想法,她眉头紧锁,身子往前探,也放下了那个拖着锁头的手。 她是想腾出手来随时阻止我。 “白三千,别干傻事,现在咱俩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做啥事儿得跟我商量。” 她眉头紧锁,一字一句的对我说。 我摇摇头说:“你记住了,等会儿你把手拿出去,什么都别做,赶紧离开这儿,回到河阳去找你爹,我告诉你,他没死。让他找人帮你把那只手抽出来。她有这个本事。” 我斩钉截铁的说,好像是在交代后事。 可红桃九仿佛没听进去,对我说的他爹糖瘸子没死的事儿,根本没流露出一丁点的惊讶。 “白三千,你怕个啥?管他对错,用力按下去就是了。” 我还是迟迟犹豫不决,红桃九忽然笑了,他用左手抓住了右手的手腕,对我说: “白三千,你给我记住,我是赵九妹,我这条手臂是为你断的。” 说完,不管不顾的按下了锁簧。 我大惊失色,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干。 如果幸运的话,锁头会被他误打误撞的打开。 虽然顶上的石头已经压在了我的脖子上,但我还是有机会逃生的。 如果错了,我们俩的手臂都会被瞬间斩断。 我是一个二选一的选择,最差的结果已经摆在我们面前了。 红桃九那面的锁簧,已经被她按下去了,他是在用这种方式逼我下决断。 此时我也来不及多想,也迅速的沿着她的方式把我之类的锁簧按了下去。 以前的几个锁簧,都是我带着她,让她学着我的样子按下去的。 我们俩配合的相当默契,可这次却是他带着我。 我已经清楚的感觉到,手腕上那一圈锋利的刀片正在迅速的缩紧,我来不及多犹豫了,也跟着红九的节奏,迅速按了下去。 叮… 咔嚓,咔嚓..... 我先是听到了锁簧发出一声脆响。 紧接着便是咔嚓咔嚓齿轮转动的响声。 我明显的感觉到手腕上的刀片正在迅速的后撤,那种汗毛倒数的感觉迅速消失。 我心中一惊,是红桃九误打误撞,竟然把最后一道锁簧安对了,开了七龙断魂锁。 包裹着我和他手臂的力量迅速的消失,我和他都趁机把手抽了出来。 哗啦的一声,开了,黄铜的锁头铛的一声坠在地上,眼前的铁门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地面上裂开一条八丈宽的缝。 那生锈的铁门竟然竖直的掉了进去。 我顺势来了个前滚翻,滚到了红桃九的身边。 砰… 那块巨石落地,激起一阵阵烟尘。 感觉后脖子冒了一层冷汗,如果不是关键时刻,红桃九做了决定。 恐怕现在我已经被压扁了。 “你救了我一命。” “之前你不也是救了我吗?” 红桃九说道。 “那次不算,其实就算我什么也不干,你也不会有危险。都是墨家兄弟搞的鬼。” 我说。 红桃九啧了一下舌头。说: “你可越来越像娘们了。” 我笑了。 爬起身,继续往前走。 可刚往前走了没几步,忽然砰地一声响,一盏灯从头顶上亮了起来。 灯光煞白,把眼前照如白昼。 在黑暗中惯了,我的瞳孔一缩,短暂失明。 几秒钟之后,眼睛终于适应了。 眼前是个空旷的屋子,地上没有什么死老鼠,干干净净的。 周围的墙壁也是白色的,也是干干净净。 我站起身,和红桃酒一起慢慢的往前走。 每走一步,身后的灯光便立刻黑暗起来。 就这样,几分钟后,我和红桃九走到了这间屋子的尽头。 眼前有一扇门,打开门,是一道竖直向上的梯子。 “就是这里了。” 红桃九拿出罗盘,左右的转了转,对我说道。 “这就是保险库的正下方,我们到了。” 我仰头看了看,竖直向上的梯子尽头,没有出口,而是用水泥牢牢的封着。 虽然这里是保险库的正下方,不过很明显,如果想进入保险库,需要打通这个出口。 我扭头看向红桃九,她也正在看我。 凑到我身边,也仰头向上看,笑着说: “这个不打紧,这是我的专业。” 第一卷 第63章 炸药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对此我毫不怀疑,术业有专攻。 虽然大家都是盗,但盗墓和盗窃,却有很多的区别。 我用手电筒向上照着,红桃九放下双肩背包,在里面掏出一堆东西来。 她先把一个黑色的扑克牌盒子大小的东西掏出来,又拿出一个类似听诊器的东西卡在脖子上。 然后,让我用手电筒照着,她抓着卡在墙壁上的扶梯,一步步的爬了上去。 上的洞并不高,爬了几步就到头了。 她把那黑色的盒子紧贴在顶上的水泥墙壁上,又把听诊器卡在耳朵上,也按在了顶棚上。 她用手指在黑色的盒子上按了一下什么按钮,我看到那黑盒子上有红灯闪烁了几下,紧接着,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声。 声音虽然不大,却震得我心头发麻,感觉脑浆都要沸腾了,我赶紧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用嘴巴叼着手电筒,仰头照着,腾出两只手来,塞住了耳朵,这才感觉多少好了一点。 我心中暗惊,这黑盒子别看不大,威力倒是不小。 红桃九眉头紧锁,用听诊器仔细的听着,大概两分钟左右,她又在黑色盒子上按了一下,沉闷的嗡鸣声立刻停止,红灯变成绿灯,闪了几下便彻底熄灭了。 摘掉听诊器,从扶梯上爬了下来,把那两样东西仔细的收进了背包。 用手理了一下散落的头发,对我说: “上面就是银行的保险库了,总共大概30公分厚,中间有层钢筋,其余的是混凝土。” 这才明白,刚才那黑色的小盒子,是用来探测土层的。 这东西原来是高科技,我算是开了眼,长了见识。 “容易挖开么?” 我问道。 她点头,说:“不难,我可以用炸药,把混凝土炸开,钢筋好办,用火焊割开就好了。问题是……” 她沉吟了一下。 “问题是炸药爆炸的时候,会引起银行的注意?” 我说,她点了点头。 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 看来,这问题不是今天能解决的,需要从长记忆。 我们收拾东西,趁着现在还是深夜,从原路返回,回到了我们的房间。 洗澡,换衣服,我感觉有些疲惫,便扯了一床被子,躺在沙发上。 红桃九也不客气,直接躺在床上。 我们沉默了好一阵,我翻过身,问到:“你有什么办法么?” 红桃九不置可否。 我笑了,说:“我觉得你应该想到办法了。” 红桃九摇摇头,说:“我觉得,想要掩盖爆炸,需要用更大的爆炸声,但我好i没想到怎么才搞出更大的爆炸声。” 我笑了,翻回身去,不再言语。 红桃九坐起身,说:“白三千,你啥意思?你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我点点头,背对着红桃九说:“我明天去找王春城帮忙,现在睡觉。” 次日,天气不错,温度多少回升了一些。 眼看就要过年了,这样的天气难得。 中午的时候我给王春城打了个电话,说要见一面,有些事,要跟他商量。 十几分钟之后,他的司机开车来到了银通酒店的楼下。 我让红桃九在房间里等着,独自一人下楼,上了司机的车。 王春城见我的地点,是康桥水郡他的别墅里,进门之后,上了楼,来到那间我熟悉的屋子。 我假装赞叹王总的房子漂亮,屋子宽敞。 还特意走到露台边,假装欣赏窗外的风景,其实是检查下,站在窗口,能不能看到露台外面的角落。 我悄悄的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了一圈,确定那晚,王春城所在的位置,看不到躺在露台里的我,这才多少放了心。 王春城这老小子承父极深,我知道那晚就算他看见我了,也不会声张。 但他一定会利用我的存在,故意给我放些烟雾弹来迷惑我。 “白兄弟的活干的怎么样了?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王春城给我倒了杯茶。 我心想,老东西,装的挺镇定啊。 我的活干到哪一步了,你不是了如指掌么? 我知道昨晚我和红桃九在坑道里的一举一动,莫家兄弟一定都知道,也一定都告诉了王春城。 不过,对此我假装不知。 高手过招,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但也可能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到最后一步了,我们通到了金库的地下,计划用炸药炸开保险库的地板,所以需要您帮个忙。” “哦?帮忙?我能帮什么?” 王春城故意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我心里暗笑,老狐狸,装傻是吧。 “我计划要炸开保险库的地板,所以需要一场更大的爆炸声,掩盖炸药的声音。” 我索性直说,其实我知道,即便我不说,王春城也知道。 因为有莫家兄弟在,他们也一定知道,想从地下进入保险库,用炸药是唯一的方法。 毕竟他们祖上,是给秦王修过陵的,对这种事的经验,是他们祖传的。 王春城沉默了几秒,又给我斟满了茶,说:“白兄弟,你一定是想好了该怎么干,不妨说说?” …… 三天后的晚上八点,我穿着一件军大衣,坐在盛京银行对面的一家面馆里。 红桃九也裹着一件军大衣,坐在我的对面。 我们俩每人点了一碗热汤面,坐在靠窗的位置,悠闲的喝着热乎乎的面汤。 这位置不错,隔着落地的玻璃窗子,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的盛京银行。 也可以扭头看向东侧不远处的英雄雕像。 此时,银行已经打烊,铁门关着,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可以清楚的看到两个保安,坐在门里的椅子上,隔着玻璃门,也朝着英雄广场的方向张望。 英雄广场不大,那个黄铜的雕像周围几十米的范围已经清场。 小公园里,外围的马路上,围满了年轻的男女,也有一些中年人。 几十个警察,在周围维护秩序。 小广场的中间,摆满了各式的烟花,十几个工作人员,正在紧张的忙碌。 布置引线,测试电路。 三天前,我见了王春城的当天下午,春城集团便在天丰电视台打了广告。 内容是:春城集团为了回馈天丰人民的厚爱,于小年晚上的八点半,举行一场烟花秀,为天丰人民拜早年。 第一卷 第64章 黄雀在后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看了看手表,八点二十七分。 起身拿起座位旁边的背包,对红桃九说: “时间到了,咱们该干活了。” 红桃九用纸巾擦了擦嘴,也收起背包。 我从口袋里掏出50块钱,放在桌子上,端起面碗压上。 起身拽了拽衣领,又拉了拉头顶上的毛线帽子,遮住了半张脸。 和红桃九一前一后,走出了面馆,混入了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这三天里,无论是天丰的电视台,还是报纸,乃至公交车的车体等等,所有能做广告的地方,都在为这场烟花秀预热。 喜欢看热闹是大多数人的本性。 所以天还没黑的时候,周围附近的几条街便已挤满了人群。 盛京银行楼顶的那座时钟,风筝缓缓的移动,眼看着就指向8点。 人们都把目光投向英雄广场,等待着一场烟花盛宴的到来。 我和红桃九背着背包,钻进了对面的一条胡同。 我们早已裁好了点儿,这地方没人。 我们在胡同深处的角落放下背包,换好了衣服,我把双手一搭,弓起一条腿,红桃九踩在我的手上,我用力向上一推,松的把她送上墙头。 她趴在墙头上,向我伸出一只手,我后退几步一个助跑,成功的抓住了她的手。 我们两个配合默契,几秒钟的功夫,就都爬上了三米多的高墙。 我们躬着身子,踩着墙头的积雪,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十几米,抓着对面墙壁上的一条水管,悄无声息的滑了下去。 这里,是盛京银行东侧的胡同。 这条胡同十分狭窄,最宽的地方也不过40厘米。 这是新旧两座楼,建筑的时候留下的缝隙,平时几乎没人通过。 我和红桃九早已经踩好了点,这条小胡同往前走个三米,一扇窗子。 窗子不大,离地面很高,里面焊着钢筋的护栏。 仍旧是原来的办法,我双手搭在一起,让红桃九踩着我的手臂,爬上我的肩膀。 从怀里拿出一个不大的焊枪,用打火机点燃,喷枪冒出蓝色的火焰。 火焰的温度很高,大概用了不到一分钟的功夫,窗子上的几根护栏便已经被烤软。 她轻轻的用手一掰,就将护栏取下。整个过程很快,而且悄无声息。 我挺直身子,向上一扛,红桃九就钻了进去。 轻轻的向上一跳,两只脚踩住两面的墙壁,手脚并用,向上攀爬,眨眼的功夫,我们俩就都爬了进去。 窗子里面,便是盛京银行的卫生间。 现在已是晚上8点多,银行的员工早就下班了。 只有两个守住门口的保安。 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门外英雄广场的那场烟花上,时间快到了,他们探着头伸着脖子,唯恐错过那最绚丽的一刻。 我们溜出卫生间,沿着墙壁往前走,来到保险库外面的门口。 我们紧贴着墙壁,悄悄的探出头。 看到有三个保安,怀里抱着防爆枪,坐在保险库的入口处。 我慢慢的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把头转向窗外。 外面人声鼎沸,成百上千的人大声的呼喊着倒计时:“3,2,1……” 轰,一声巨响。 一团红色的火球从铜像面前噌的一下升了起来,眨眼的功夫就飞上了半空。 轰! 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个世界变成一片红色,又瞬间复原。 轰轰轰…… 接连几声巨响,一条又一条七彩的亮蛇腾空而起,在半空绽放成一朵朵的鲜花。 春城集团赞助的一场烟花盛宴,正式启幕。 烟花的爆炸声接连不断,震耳欲聋。 随着一颗最大的烟花飞上天空,一声巨响传来。 我清楚地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震颤了一下,歪头看了一眼红桃九。 我们心照不宣,知道地下通道的入口,炸药已经响了。 忽然,值班室的电话铃响了。 一个正在看烟花的保安吓的一激烈,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神。 另一个人赶紧伸手接过来电话: “你说啥?有人抢保险库?不可能,我们都在这值班呢,好好的,一个外人都没有。” “啥,警察都来了?没看见啊,在哪呢?” 门口的保安用手捂着电话机的听筒,伸长脖子冲着金库入口处的两个保安大声喊道: “电话里说有人要抢保险库。” “哈哈,抢保险库?拉倒吧,除非从另一头挖开,一直挖过来,哈哈……” 他们根本没往心里去,觉得这只是个笑话。 在他们的眼里,盛京银行的保险库坚不可摧。 更何况,这都什么年月了,怎么会有贼蠢的要对银行打主意。 轰…… 又一颗巨大的烟花腾空而起,七彩的炫光透过银行的落地窗照射了进来。 “哎呀,我去,牛逼啊,这得多少钱?” 一个保安放下电话,大声的感叹道。 那几个守着金库的保安,所在的角度有些别扭,无法看到烟花的全貌。 他们索性凑到了窗口,和守门的那两个保安一起大呼小叫,望着天上的美景。 我觉得我的机会来了,趁他们不在,赶紧悄无声息的下手。 我从腰里掏出钢针,只用了两秒就打开了保险库入口的铁门。 我和红桃九闪身钻进了门里,顺手掏出了一张卡片,关门的时候塞住了门锁。 这是给自己留后手,万一被人发现逃跑的时候,也不至于被这种门锁在里面。 我们沿着狭长的通道,拐了两个弯,一直往里走。 眼前十几米的地方有一间小屋子,这便是银行的第2道卡了。 守住这两张卡的人,都靠着椅子,没精打采地打着盹儿。 他们的身边放着一把56式的步枪。 铁门上挂着一把硕大的锁头,黄铜的,看上去仿佛十分结实。 不过这在我的眼里,就是一堆废铜烂铁。 我们静静的等着,在心里默默的数数。 忽然又一声巨响传来,惊天动地,老房子上的玻璃都跟着哗哗作响。 脚下的地面再一次震颤起来,而且这次震颤的幅度特别大。 内杆靠墙立着的五六式步枪摇晃了几下,啪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两个保安吓得一哆嗦,纷纷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卧槽?啥玩意儿?那么大动静,不会是有人炸了保险库吧?” 一个保安说到,另一个保安,也会尽心尽责。 第一卷 第65章 声东击西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轰!” 又一声巨响,一颗烟花闪着耀眼的亮光,直冲云霄。 砰的一声炸开,变成千万条绚丽的彩带,闪着七彩的眩光。 “哇……” 人们纷纷仰头,望着天空,发出欢呼。 “操,整这么大动静,钱多烧的啊。“ 铁门里,一个保安歪头啐了一口,说道。 “我还特么以为有人炸保险库呢。”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摸起一支烟点燃。 另一个保安起身,朝后面看了看,说: “我咋感觉这声音好像从后面地底下发出来的呢?不会有人真的炸保险库吧?” 另一个保安吐了一口烟圈,说:“别扯了,炸保险库?脑子有病?这保险库地下是一整块钢板,啥炸药能炸的开?” 他伸手敲了敲烟灰,说:“想偷保险库的东西,只有从咱俩面前过去,别的没招儿。” 他的话音刚落,我和红桃九一前一后,从转弯处一闪身,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俩嚯的站起身,瞪着眼睛上下打量我和红桃九,显然我们的突然出现,把他们吓了一跳。 抽烟的那个皱着眉头,问:“你俩干啥的?” 他朝我们身后看了两眼,说:“大堂经理呢?咋没跟着进来?” 银行的规矩,这条通往保险库的通道,只有在值班的大堂经理的带领下,顾客才能进来。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银行已经打烊。显然这个时段,我们两个突然出现,是不合时宜的。 抽烟的保安警觉起来,一只手悄悄的去摸原本靠在墙上的五六式步枪。 可刚才的爆炸,将步枪震的倒在了地上。 他一伸手没摸到,眉头紧锁,厉声说:“你俩干啥的?打烊了,这里进不来了。” 我和红桃九走到铁门前,微笑的看着门里的两个保安。 抽烟的保安看出了不太对劲,对身后的保安吼道:‘操,枪呢?’ 那个保安赶紧捡起步枪,被抽烟的一把夺了过来。 他端起枪,对着铁栅栏外的我们。 枪口黑洞洞的,散发着一股铁锈的味道。 我笑了,说: “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卧槽!” 抽烟的保安拉动枪栓,枪击发出哗啦的一声响,没有子弹顶上去。 那保安明显有些慌了,又拉了几下枪栓,都没有子弹成功顶上去。 “子弹呢?” 他冲身后的保安呼喊道。 那保安早就吓的不知所错。 他慌慌张张的拉开旁边桌子的抽屉,在里面翻找起来。 “没有啊。” “我操!” 持枪的保安怒骂了一句,外头啐掉嘴里的烟头。 我当然知道他的枪里没有子弹,因为上次我化妆成中年富商,在大堂经理的带领下,从这儿路过的时候,都已经趁他们不注意,下了他们枪里的子弹。 不过至于抽屉里有没有,我还是没有底的。 但我自信,假如抽屉里有,我是不会给他们机会把子弹放进枪里的,尽管我们之间隔着一道铁门。 可这道铁门对我来说,形同虚设。 他拉了两下枪栓,发现没有子弹之后,人已经慌了。 他索性把枪扔到一旁,伸手抓起旁边桌子上的电话机。 我却不慌不忙,笑着说道: “你是要报警吧,不过我觉得没什么用。你可能不知道外面大街上现在聚了多少人吧,人挨着人,人挤着人,恐怕警察想来,也过不来吧。” 他终于慌了,刚才那股子不可一世的劲儿也消失不见。 他咽了口唾沫,指着面前的铁门说:“你们别牛逼,就算警察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你们也进不来。” 我伸手从腰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子,慢条斯理的拧开盖子,猛地一扬手。 那保安的面前闪过一团淡粉色的烟雾,呼的出现又瞬间消失。 保安打了一个喷嚏,颤抖了一下。 慢慢的仰起头,咧开嘴巴,冲我们笑了起来。 我朝他们挥挥手说:“我是大堂经理,要带客户进去看看保险库,你把门打开。” 他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墙边摘下那串钥匙,麻 的把铁门打开。 我和红桃九得意的对视一眼,把手背在身后,迈着方步,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铁门。 两人就站在两旁,垂首站立,他们的目光呆滞,黯淡无神,仿佛是两个行尸走肉。 我刚才撒的,是楼兰花的花粉,这两人已经中了楼兰花的花毒。 此时他们虽然睁着眼睛,实际上他们已经睡着了,整个人身处幻觉的世界。 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进了屋子,我冲他一笑,猛的出手,一拳砸在他的后脑上。 他一翻白眼,身体立刻软了下去,瘫倒在地。 红桃九也如法炮制,将另外一个人掀翻在地,打昏了过去。 两个人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反抗,我和红桃九找到绳子,将两个人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在他们的嘴里塞了两块破布,这才放心的起身,找出打开另外一扇门的钥匙,轻松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又走过一条狭长的通道,眼前是一道厚重的铁门。 看到这扇铁门,我立刻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打开这扇门,里面就是保险库了。 之前我化妆成富商,来过两次,对这扇门再熟悉不过了。 红桃九走到铁门前,用手在白钢的门把手上拍了两下。 铁门发出沉闷的声音。 “这个你能整的开不?” 她看着我问道。 我说“可以试试。” 她撇嘴一笑,“你还挺谦虚。” 我说:“谦虚使人进步。” 红桃九点点头说:“不过你得快点,王春城的人已经放了两炮了,要是再炸不开铁板,就缓过神来了。” 我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那根钢针,又摸出一根细铁丝,侧身把耳朵贴在铁门上。 钢针探路,细铁丝挂簧。 钢铁是传播震动最好介质。 细铁丝与锁簧碰撞发出的细微的震动都会分毫不差的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闭上眼睛,全神贯注。 半分钟后,随着哗啦一声脆响,我睁开眼睛,拉了一下门把手。 嘎吱吱… 铁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就这样缓缓地打开了。 第一卷 第66章 中计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铁门缓缓打开,一股冰冷的气息迎面扑来。 我皱了皱眉,提着鼻子闻了闻。 红桃九伸手在门后摸了一把,打开了保险库的灯。 屋子里一下亮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依旧,灰色的屋子,一排排的铁柜子。每扇柜门上都挂着黄铜的锁头。 红桃九目光环视周围,径直走到其中的一个柜门前。摘下背包,拿出一把钳子。 我纳闷的问:“干啥?” “开锁啊。” “开那个干啥?这才是陈冬梅的柜子。” 我来到另外一扇柜门前。 红桃九看了一眼,说:“不可能,我跟她来过好几次,这个才是。” 我不由得眉头一皱。 不对啊,我上次来,亲眼看到陈冬梅打开的是我面前的这扇门。 对此我特别自信,我的记忆力受过我妈专门的训练,绝对不会错。 可我看红桃九的眼神也十分坚定,既然她说跟陈冬梅来过,那么自然也不会记错。 难道,陈冬梅在这里有两个柜子? 正犹豫,脚下忽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轰… 我的两只耳朵立刻嗡嗡的鸣叫起来,墙角的地面鼓起一个脸盆大小的包。 这是第三次爆破。 其实,这是我和红桃九做的一个局。 我们是故意去找王春城,告诉他我们计划炸开地下土层,进入保险库。 需要他配合,来一场烟花秀,用烟花的爆炸声,掩盖火药的爆炸声。 而且,烟花秀引起的人们的聚集,也可以调动大量的警察去维持秩序,所以即便事情败露,也会使警察没办法第一时间找我们的麻烦。 我猜测王春城十有八九会自己干,因为他从来没信任过我。 这从他每次见我的时候那双眼睛透出的戒备中,就看得出来。 但他表面上一直支持我,给我关于进入保险库的信息。 唯一的目的,只可能是想利用我。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既然如此,我何不将计就计? 那天,我和红桃九探地穴,找到通往保险库的地下入口,就已经搞清楚,其实这间保险库的地下,是一整块厚实的铁板。 无论炸药,还是火焊切割,都是不可能破坏掉的。 所以在那一刻,我们就已经放弃了从地下进入保险库的计划。 也是那一刻,我就想到了一招将计就计。 我们要从上面进入,就需要一招调虎离山。 我们怂恿王春城搞一场烟花秀,表面上是告诉他,地下使用炸药,需要爆炸声来掩盖。 可实际上,却是为了吸引走保安,给我们从正面进入保险库的机会。 这一招果然奏效,真正进入保险库的是我们。 而可怜的莫家兄弟,此刻仍旧在地下,一遍一遍的使用炸药。 这么大的动作,很难不会被发现,我相信第一次爆炸,已经是他们最后的一次机会。 在之前,已经在街边的公用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通知了黄立军。 看来这个老黄真的是沉得住气,能允许他们爆炸三次,想必是想捉贼捉赃,逮他们一个人赃并获。 我心中颇为得意,虽然现在不确定我找到的柜子和红桃九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装了册子的柜子,不过这不打紧,两个全打开就是了。 第三次爆炸结束了,地面只是鼓起一个包,看来莫家兄弟的炸药还是劲头挺大的。 我用手指抠了抠被震的嗡嗡作响的耳朵,冲红桃九使了个眼色。 她会意,拎起铁钳子,去夹那把黄铜的锁头。 我故伎重施,仍旧用钢针和细铁丝。 也就几秒的功夫,我这边传来哗啦的一声响,锁头打开了,与此同时,红桃九那边嘎的一声,锁头被剪开。 一个靠技术,一个靠暴力,时间上相差无几。 我们相视一笑,纷纷伸手去打柜门。 柜门咯吱的一声打开,借着屋子里明亮的灯光望去,我的柜子里有一个红木的小盒子,上面罩着紫色的绒布。 我伸手把它捧了出来,却并未急着打开。 我扭头望向红桃九,她也抱出了一个木盒。 两个盒子一模一样,也都蒙着同样的紫色的绒布,若是放在一起,简直无法分辨彼此。 我不由得眉头一皱,难道两个柜子里都有同样的册子? 这怎么可能? 如果册子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重要,不应该是唯一的吗? 即便是有两侧,也应该分别放到两个地方,怎么可能寄存到同一家银行的保险库? 若是丢了一个,岂不是连另外一个也丢了? 我不由得心头一震,如此大的漏洞,陈冬梅作为掌管如此重要的东西的人,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不过这里是是非之地,还是应该尽快离开。 管他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反正两个都拿到了,先回去再说。 我们纷纷摘下背包,各自将自己手里的盒子塞了进去。 转身往外就走。 正在此时,又一声巨响响起。 这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震得我头昏眼花。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墙角喷涌而出。 我和红桃九都没有防备,被这股力量撞击的,整个人向前飞了出去,跌倒在五六米之外。 我被摔的七晕八素,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 缓了好一阵子,挣扎着爬了起来。 眼前充满了深蓝色的烟雾,我被呛得剧烈的咳嗽。 只好抓起衣襟,掩住口鼻,压低身子,凭着记忆,连滚带爬的朝出口而去。 可到了外面,才发现保险库的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 几个保安手拿钢叉,虎视眈眈的望着我。 身后是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武警。 玻璃窗外,红蓝色的警灯闪烁。 轰…… 一声巨响,一颗烟花拔地而起,窜上高空,瞬间炸裂,绽放成七彩的花朵。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警察从人群中走出来,眯着眼睛冲我轻蔑的笑。 “好啊,敢抢劫银行的保险库。来人啊,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十几个人便冲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把我按倒在地。 把我的背包夺了去,两只手拧到背后,戴上了手铐。 我被他们抓的头发向上提起,挣扎着站起了身。 有人按着我的脑袋,让我的腰以一个难受的角度弯曲着。 还有人用一个黑色的布袋套在了我的头上,推推桑桑,走出门外。 门外等候了一些记者,按动快门,咔嚓咔嚓的冲我照相。 灯光一闪一闪,晃的我睁不开眼睛。 第一卷 第67章 幕后老大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被他们推推搡搡的塞进了警车。 啊呜啊呜的叫唤着,风驰电掣离开了现场。 我的脑袋上被套着黑色的袋子,所以看不到警车外面的场景。 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记着,车子拐了三次弯,跑了大概有三十几公里。 我已经断定,这几个人不是警察。 因为车子行进的方向,并不是就近的派出所,更不是天丰的公安局。 既然不是警察,却冒充警察把我抓了,不用问,一定是认为我拿到了册子。 那么这伙人是谁? 王春城? 大概率不会是他。因为他想得到我手中的册子,没必要这样做。 毕竟在此之前,我们已经达成了口头的契约,我费尽千辛万苦,拿到这个册子,本来就是要交给他的。 他大可以堂而皇之的找我要。 莫家兄弟? 应该也不是。 毕竟他们只是王春城雇来的,他们的任务只是炸开地板。 按理说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有必要使这一招。 那么只能有一个了,宋金光。 他是风门的人,最擅长这种把戏。 而且上次在王春城面前,我让他吃了亏之后,他就销声匿迹了。 凭我对风门人中的了解,他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所以搞出这一出,是完全有可能的。 如果是他就好办了,因为他并不是我的对手。 无论哪方面,我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向来为人低调,他是唯一一个让我瞧不起的人。 车子行进了一阵,车外的喧嚣已经远去,除了轮胎碾压地面,发出的沙沙的声响之外,再也听不到别的动静了。 我知道,应该是到了郊外。 好家伙,这小子是动了真格的,想跟我玩狠的。 又过了几分钟,车子终于停下,有人打开车门。 我听到他的鞋子踩踏地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我猜想这是一片树林。 “白三千,你也有今天。” 一个公鸭嗓的声音传来,果然是宋金光。 “原来是宋老板,好久不见。” 我不慌不忙,微笑着跟他打招呼。 “白三千,上次你让我丢了人,天道好轮回,这次你落到我的手里,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宋金光冷冷的说道。 我摇了摇头说:“我说宋老板,把这头套摘了呀,快闷死我了。” 宋金光冷笑两声说:“别,你小子的手段我知道,还是蒙着你的眼睛稳妥点。” 我摇了摇头说:“那可未必。” 见我的语气如此轻蔑,宋金光怒了。 “草泥马的白三千,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他妈跟老子死鸭子嘴硬。” 他冲着身旁招呼:“把他给我吊起来。” 我的脑袋上仍旧套着头套,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 几个人冲了上来,拉着我的胳膊,抱着我的大腿,七手八脚将我扛了起来。 他们在我的脚踝上拴了一根绳子,把绳子的另一端扔在了一棵树枝上,几个人用力一拉,我便被大头朝下,吊了起来。 尽管我看不见,可我还是能分辨得出,除了宋金光之外,他们应该还有四个人。 而且刚才这几个人抓我胳膊的力量很大,若是真的动起武来,我肯定会吃亏。 要想脱身,还得智取。 我悄悄的从袖子里拽出一根细铁丝,只用了两秒钟,打开了手铐。 不过我并没作声,默默的等待机会。 “点火。” 宋金光又吩咐了一声,我听到有人拖了一些干柴,放在我的正下方。 刺啦啦火柴声响,一股温热的气流上升,火燃烧了起来。 “宋金光,你这么着急着下手吗?你不想要那个册子了吗?” 我的手仍旧背在身后,假装还塞在手铐里,对宋金光说道。 宋金光哈哈大笑:“白三千,你别跟我鬼扯,你以为我还会轻易相信你的话?” 刷的一声,宋金光扯掉了罩在我头上的黑布。 他蹲下身,眼睛瞪着我的眼睛,脸对着我的脸,双手抓着我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 “那个册子…” 我什么都没听进去,因为此刻我觉得这是我逃脱的好机会。 宋金光显然低估了我的本事,以为这样就完全掌控了我的生死。 他一脸得意的看着我,话只说了一半,我忽然伸出两只手,一只手猛的抱住了他的脑袋,另一只手的两个手指夹着刀片,逼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 我大声的喝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现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他的几个手下明白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得手了。 我双脚仍旧被绳子吊着,大头朝下,抓着他的脑袋。 宋金光的身子一震。 “白……白三千,别……别冲动。” 他的嘴巴开始颤抖。 我笑了,说:“你放心,我肯定不冲动。因为你还不配让我冲动。” 说着,我的双腿弯曲,身子向上提。 宋金光也被迫慢慢的站起身子。 我手里的刀片仍旧抵在他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摸出另外一只刀片,割断脚腕上的绳子。 呼的一下,我双脚落地。 被大头朝下吊了好半天,我感觉浑身的血都灌到脑子里去了,两只耳朵嗡嗡的作响。 我使劲的摇晃了几下脑袋,吓的宋金光嗷嗷的叫唤。 “白……白三千,你小心点,刀……刀……手别抖啊。” 他的那几个手下面面相觑,想救他们的主子,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也就十几秒的功夫,我终于缓过了神来,用手指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 “宋金光,你怎么知道我在银行的?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宋金光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口来。 我拿着刀片的手微微一动,划破了他的皮肤,血流了出来,吓得他又哇哇的乱叫起来: “我说我说,我说……” “快说!” “是王春城!” 其实我已经猜到是这老东西了,不过我搞不明白,他的目的是想让我帮他拿到册子,完全可以在我向他交了任务之后,再对我杀人灭口,而不应该是在我刚刚得手之后。 于是我假装不信,再次用手敲了一下他的后脑说: “别他娘胡扯,我是帮王总拿东西的,他怎么可能东西都不要,就让你对我动手?我看你小子是想挑拨离间!” 第一卷 第68章 还有个人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从宋金光的嘴里套话。 因为这其中实在是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王春城这个人,在我的面前呈现出太多的嘴脸,我要确定哪一个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白三千,三千兄弟,我不敢撒谎啊。的确是王总让我干的,他说让我弄死你,事成之后,给我三万块。” “三万?” 我差点被他气笑了。 老子的一条命,就值三万块? 宋金光好歹也是风门中人,不远千里,从金门而来,就为了这区区的三万块? “我看你小子是活够了。” 说着我右手缩紧,用指甲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下。 “哎呀哎呀,兄弟饶命,爷爷饶命,我说的句句是真话呀。” 宋金光两腿一软,差点就跪下了。 与此同时,我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儿。 这小子竟然吓尿了。 他下面尿了,上面流着眼泪,两头不消停。 “呜呜呜,兄弟饶命啊,大侠饶命。我要是撒谎,天打五雷轰啊,饶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啊……” 我被他的这幅德行,整的彻底无语了。 “王总说,只要你一出来,就把你弄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钱都是先给我的,真的就三万啊……钱还在我的住的地方呢,我还没来得及花呢啊……” 他哭哭啼啼,不像是撒谎了。 王春城! 我心里暗骂,这老东西,居然要直接弄死我。 难道他不要册子了? 难不成那册子,本身就没什么价值? 毕竟这个册子的存在,是花二楼告诉我的,而花二楼,是他的手下。 所以让我找册子,本身就是个幌子? 现在看来,从宋金光的口中已经得不到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了。 我冷笑一声对他说: “你已经没价值了,留着你也没什么用。” 说完我再次用指甲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下,在他的耳边冷声说: “下辈子别再遇见我。” 宋金光一翻白眼儿,便昏倒了过去。 他的那几个手下早已吓得浑身颤抖,见宋金光倒下,以为是真的被我抹了脖子,他们几个人撒腿就跑,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我用脚踢了踢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宋金光,望着那几个小子远去的背影,心中暗笑,这群家伙,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说他们是风门中人,与我荣门并列,简直是对我们的侮辱。 环视周围,发现在不远处的路边停着那辆面包车。 车顶上红蓝的灯还在闪烁,不过一看就是假的。 我转身上了车,一把扯下粘在车顶的红蓝警灯,甩手扔进了树林,便发动了引擎,驾车离开。 此时是三更半夜,我身处荒郊野外,车上的暖风并不好用,所以有点冷。 眼前的道路迷茫,我勉强能分清方向。 就这样往前走了好一阵,车子爬上了一处高岗,透过车窗玻璃向北面望去。 原来城市就在北面,偶尔有灯火闪烁,整个世界还在沉睡,天地漆黑,混沌一片。 我继续往城里开,一路上心绪烦乱。 我想到了红桃九,那场爆炸来的太突然,当时我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 那么红桃九呢?她在这场爆炸中,到底是受伤了,还是没受伤,还是像我一样,被王春城安排人算计了? 我记得当时我们分别打开了不同的柜子,都找到了一个盒子,也都在盒子里拿到了一个册子,那么到底谁的册子是真的? 或者如同宋金光所说,所谓的册子,都是假的? 都只不过是王春城炮制出来的,引我们上钩的饵。 所以我觉得,要想搞清楚这件事情,在找王春城当面对峙之前,应该先找到那个册子。 我当时是拿到册子的,不过还没来得及翻看里面的内容。 当我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时候,就被一群人按住。 当时我还没能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潜意识告诉我,这一切都与那个册子有关。 于是情急之下,我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的把那个册子塞进了一个站在旁边,被吓得目瞪口呆的保安的口袋。 我确信他当时并不知道,那个早已成为众矢之地的册子被我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所以我要回去找到他。 于是我驾着那辆车,穿过大街,走过小巷,停在了一个胡同口。 下了车,左右张望,此时已是凌晨,看烟花的人早已散去,所以大街上又恢复了原来的冷冷清清。 我钻进了胡同,走到胡同的尽头,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彩色两面的墙壁,爬到了高处。 在一个角落里拽出了我的包。 这是我之前就放在这儿的,狡兔三窟,不管我住在哪儿,是旅馆还是酒店,我总会在外面不起眼的地方,藏下我的装备,以备不时之需。 我换了一身衣服,又把包重新藏好,双手插进兜里,溜溜达达走出了胡同。 我沿着墙根儿一直向东,走了大概10来分钟,就到了盛京银行的对面。 此时银行的门前灯火通明,几辆警车停在路边,拦住了两边的交通。 门口拉着警戒线,一群警察进进出出。 毕竟刚才发生了一起爆炸案,这不是小事。 所以必然会引来周围的警察。 我靠着身后的路灯,从怀里摸出一支烟,假装无聊的吸着。 透过暗淡的晨光,望着马路对面的盛京银行。 我看到了值班的那几个保安,他们都坐在同一辆警车里垂头丧气。 他们当时都在屋里,是离整个世界最近的几个人,所以他们随时准备着接受调查,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保安,他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也被刮破了,搞得十分狼狈。 他正坐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杯水。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警察,手里拿着本子,正在对他询问。 “你确定当时现场,就你和你的几个同事,绝对没有旁人吗?” 那个年轻的警察问道。 他捧着水杯的手哆里哆嗦,仰头喝了一口说:“我看到……看到当时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第一卷 第69章 无字天书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还有一个人?谁?” 那年轻的警察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的问道。 “我…我…我没看清。” 那保安还没能从刚才剧烈爆炸带来的惊恐中缓过神来,回答的支支吾吾。 年轻警察显然有些不耐烦。 “你到底看没看见有别人么?看见就是看见,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你这支支吾吾的,这不是扰乱我们工作么?要是误导了我们的侦破方向,你负得起责任么?” 保安被吓到了,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我靠在马路对面的墙角,点着一根烟,看着对面的警察忙忙碌碌。 “行了,你先回去吧,这两天别乱走,随时配合我们调查。” 年轻警察合上本子,转身走了。 保安试探着站起来,想走,可能又不敢,见那些警察真的不再搭理他,这才转身离开。 我嘴巴里叼着烟头,双手插兜,跨过马路,跟在他的后面。 与他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 拐过一道弯,他环视周围,看到没有警察跟踪,更没注意到马路对面的我,脚步开始加快了起来。 我心里暗笑,哼,我早就发现这小子有问题,果然没猜错。 我放慢了脚步,让他往前领先了一段。然后跨过马路,走在他的身后。 我跟着他离开大路,钻进一条胡同。 胡同很窄,零散的长着几棵杨树。 两面的墙高,白天遮住阳光,地面的积雪没融化,被人踩成凹凸不平的冰溜子。 有些没扫光的落叶一半在冰里,一半露在外面。 我觉得时机到了,于是重新点了根烟,叼在嘴里使劲嘬了两口,拽了拽衣领,双手插兜,快步往前走。 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停止脚步回头看。 我脚下一滑,闪了个趔趄。 我赶紧挥舞手臂,试图保持平衡。 “卧槽卧槽卧槽!” 我接连喊了一大堆卧槽,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 可最终还是滑倒了,还把他给拽了个跟头。 “哎呀我操。” 我又喊了一嗓子,挣扎着往起爬。 起来的时候一个没留神,一脚踩在那小子的裤裆上。 他嗷的叫唤了一嗓子,身体一下弓了起来,俩手捂着裤裆,来回打滚。 我爬起身,烟没掉。嘴里埋怨: “兄弟伙,你咋不看着点路嘞? 他脸色通红,满脑门子都是汗。 “是你…是你绊的我!” 他疼的咬牙切齿。 “这啥话,明明是你绊的我。” 我瞪着眼珠子,大声冲他嚷嚷着。 “老子他娘走的好好的,你小子伸腿绊了我一下,你是不是找茬?想干仗还是咋的?” 撸胳膊挽袖子,弯腰在地上捡起一块板砖,做出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那小子明显怂了,一手捂着裤裆,手抓着旁边的小树挣扎着站起来,冲我摆手说: “得得得,你讲不了理,算我倒霉,算我倒霉。” 说完夹着裤裆,扭头往回走。 我不依不饶,指着他的后背骂: “他妈你给我站住,咱俩碰一碰。” 说完假装把砖头朝他的方向一扔。 力度和准头我拿捏的正好,这一砖头看似砸向他,可却恰到好处的砸到他脚边的地面。 砰的一声,冰花四溅。 那小子回头看了我一眼,撒丫子就跑了。 看他转身钻进另外一条胡同,我忍不住,嘴角一翘,掂了掂手里的册子,揣进了口袋。 我转过身,快步钻进了胡同的角落。 此时已是凌晨,天气越来越冷。 刚才那场烟花秀的余温尚未散尽,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硝烟的味道。 我从怀中摸出手电筒,点亮开关,用嘴巴叼着,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册子。 册子只有巴掌大小,封面好像是牛皮的,染成黑色。 上面有弯弯曲曲的纹路,看上去有些奇怪。 提着鼻子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干燥的灰尘的味道,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沙漠。 仿佛这个册子,在沙漠里埋了千百年,经历了风吹日晒,终于被挖掘出来一般。 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居然搞出了这些事情。 我心里好奇,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值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于是,我慢慢的把册子打开。手电筒黯淡的光,仔细的看去。 里面的纸张有些陈旧泛黄,扉页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有。 我又往后翻了几页,仍旧没有字儿。 从头翻到尾,整个册子居然一个字都没有。 我心中纳闷儿,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翻出一页,用火烤了烤。 页面没有任何变化。 我又在地上抓了一把雪,用手揉搓几下,让雪融化。 然后把血水洒在其中的一页上,页面被浸湿,但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常见的隐写的办法,要么用火,要么用水,可两个方法我都试了,难不成这本册子从一开始就是没字儿的?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红桃九打开的那个柜子里,拿到的册子才是真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事情就复杂了。 两个柜子里拿出同样的盒子,里面的东西却一真一假。 而且那天在保险库里,我化妆成一个中年的富商,是亲眼看见陈冬梅打开了这个保险柜的。 那么就说明他早有防备。 或者说王春城早就知道这个柜子里是假的,如此大费周章的找我,只是拿我做了一个炮灰,或者烟雾弹。 我不由得眉头一皱,直觉告诉我,很有可能我被人耍了。 不行,我得把事情的真相搞清楚。 我赶紧收起了册子,重新揣进怀里。 收起了手电筒,沿着刚才那个保安离开的方向,快步的跟了过去。 好在这条胡同并不复杂,再加上我那一下子踩的不轻,那小子跌跌撞撞,走的并不快,很快我就追上他了。 我放轻脚步,跟在他后面二十几步的距离。 此刻已是凌晨,淡蓝色的晨光缓缓的升起,把眼前的一切建筑涂上了一层轮廓。 他并没有发现我,往前走了一阵,来到一扇铁门前。 他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 我赶紧闪身躲在了墙角。 他并未发现我,以为周围没人,便伸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大概十几秒钟之后,有人低声在门里问:“谁?” 听到这个声音,我不由的心里一惊,怎么如此耳熟? 第一卷 第70章 美人计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听到院子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不由得一惊。 这声音也太熟悉了,一个小时之前我们还在一块。 没错,这是红桃九。 好家伙,原来他跟这个保安是一伙的。 之前我跟他进入银行的时候,他们俩还打过照面。 可眼神却并未有交流,装的可真像呀。 既然里面是红桃九,我就要多加小心了。 虽然她只是个盗墓贼,普通柳妾的手艺跟我比糙了很多,但毕竟是荣门中人,感官还是比常人更强的。 我并没有急着现身。 而是继续躲在暗处,看着她打开了大门。 开门的果然是红桃九,她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衣服,头发披散着。 看到是那个保安,他转身往里走,保安跟在身后,又回头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才关上了大门。 我又等了十几秒,才慢慢的挪动身子,双手扒住墙头,三下两下爬了上去。 这条胡同的两侧,都是普通的民房。 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小院,院子很小,也只能摆些花花草草。 我手脚着地,连着别人家的屋顶,小心翼翼的往前爬。 我的动作十分轻巧,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现在是凌晨,人们都陷入熟睡之中,所以没人发现我从他们的屋顶经过。 我爬到了红桃九这间院子的屋顶,慢慢的俯下身子,两个脚背勾住房檐,身子轻轻的往下探。 像是一条身体柔软的蛇,不像是一只用蛛丝倒吊着的蜘蛛,慢慢的向下滑,这扇窗的上面,露出了半个脑袋。 屋子里点着灯,光线昏暗。 陈设简单,就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桌子上摆着茶杯茶碗,桌子旁有一把椅子。 一个女人坐在床上,正是红桃九。 那个保安站在旁边,双手插着腰,摇头晃脑的走来走去。 “草他妈的,白三千这个狗东西,我到底是低估他了。我就看着那个小子眼熟,妈的。还差点废了老子的老二。” 红桃九眉头紧锁。 “都跟你说了,他不是一般人,他爸妈活着的时候,可是有名的江洋大盗。” 两人沉默了一阵,保安用刷手抓着后脑勺,使劲的揉搓了几下。 “那你说这事儿咋办?要是让王总知道了我们办事不利,还能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红桃九低头沉默,一言不发。 保安停住脚,弯下腰,歪头看着红桃九的脸,说:“要不,你去找白三千?” 红桃九抬起头,看着保安,说:“我去找有什么用?她都把东西从你身上拿走了,我再去找,他肯定防备我。” 保安坐在红桃九的身边,上下打量。 他的目光从红桃九的脸上向下移动,最后落在红桃九的两条腿上。 他咽了口唾沫,说:“你用点手段啊?这么好的自愿不利用,白瞎了啊。” 红桃九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眉头一皱,脸上露出愠怒。 “田正,你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原来保安叫田正。 田正嘿嘿的奸笑,说:“我说的就是正经的啊,你不用做别的,只要一脱,白三千肯定受不了啊。然后你就趁着他颠三倒四的时候下手。” 红桃九听不下去了,抬手就是一巴掌。 没想到田正的动作还算迅速,抬手抓住了红桃九的手腕,顺势往右侧一掰,红桃九的身子不得不顺着他力气的方向歪了过去。 红桃九牙关紧咬,额头见汗,看得出来她很疼。 不过她在强忍着,没发出一声求饶。 “操,骚娘们,我特么让你去是给你脸,你他妈啊还敢违逆我?我看,你他妈的是看上白三千那个小白脸了。” 说着,他继续用力。 红桃九被迫半跪着。 保安用力一推,红桃九瘫坐在地上,用手抓着另一只手腕,脸色发白。 “你以为你是谁?你他妈就是个贱货,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去了,把东西拿回来,你欠老子的钱,就一笔勾销,要是拿不回来,老子连本带利,跟你算清楚!” 我吊在屋顶,眼前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没想到红桃九居然被这个家伙要挟。 欠钱?欠多少钱值得红桃九如此卑微? 可能是因为她是唐瘸子的女儿,所以不管怎样,我都没办法对红桃九产生恨意。 红桃九慢慢的爬起身,低头往外走。 从那保安身边路过的时候,那狗东西还伸手在她的胸前抓了一下。 “操,白三千差点把老子干废了,现在还疼呢?要不然今天老子非好好玩玩你不可。” 红桃九一声不吭,推门出屋。 我赶紧蜷缩双腿,把自己拉回到屋顶。 屏住呼吸,看着红桃九走出院门,沿着胡同一直走。 我也顺着屋顶,往前爬。 红桃九走出胡同,站在路边。 凌晨,路上出租车也很少。 我趴在旁边的屋顶,看着她拦了一阵,没拦到车。 双手揉搓了一下眼睛,低着头,沿着马路往前走。 那是我们最后住的银通酒店的方向。 看她走远,我一翻身,跃到了另外一间屋子的房顶。 看红桃九走远,我才飘身落地。 我快步疾驰,追了好一阵,终于看到了红桃九。 她走的也的确是银通酒店的方向。 看来她真是去找我了。 我们行动之前说好了,如果有意外,就分头走,不管成败,都要回到酒店的房间聚合。 我转身,抄了一条近路,飞奔了一阵,先回到了银通酒店。 上了楼,打开房间的门,我迅速的脱掉衣服,钻进了浴室。 几分钟后,我听到了屋门响动,红桃九回来了。 我放大了水声,假装听不见,透过模模糊糊的毛玻璃,恍惚的看到红桃九歪头朝浴室看了一眼,然后走到床边。 毛玻璃的透光性很差,接下来我就看不清了。 关掉了水龙头,拿起浴巾擦了擦脸,仔细的裹在腰间,推门走了出去。 抬头看到红桃九的时候,假装吓了一跳。 “哎呀,你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说着我伸手去拿我放在旁边的衣服,红桃九抬头说:“等等。” 我一愣,我是要穿衣服的,他要我等什么? 话音一落,好久竟然解开了上衣的扣子,脱掉了外套,露出了紧身的毛衣。 第一卷 第71章 有情有义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我与红桃九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她在我的心里有三个身份。 第一是唐瘸子的女儿。 第二是合作伙伴。 第三她是埋在我身边的一颗雷。 之前一直不知道到底是谁安插下来的,现在明白了,又是王春城。 所以跟她相处的这几天,我从未把她当成一个女人看待。 当然更没关注过她的身材。 我心里明白她要干啥,毕竟就在刚才,我趴在屋檐之上,听清楚地听到了他和田正的谈话。 田震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让她使用美人计。 其实当时在屋檐上,我是有些愤怒的,看得出来,她跟田正的关系密切。 给一个男人居然为了达到目的,让自己的女人用身体去勾引别人。 简直就是畜生啊。 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红桃九居然会答应。 而且还能来真格的。 红桃九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耐烦。 “白三千,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想干啥,你看不出来吗?” 她这样的表情,我倒是颇感意外。 我以为他会表现出十分柔弱的样子,先用身体勾引我,然后再诉说她的可怜。 或是以此来博取我的同情,如果不成的话,说不定会偷偷动手,从我的身上翻走他要的东西。 这才是正常的美人计应有的流程。 怎么都没想到,她的态度居然如此强硬。 这个女人,着实有些奇怪,也着实引起了我的好奇。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身上有故事。 随着与她越来越多的接触,也越来越对她身上的故事感到好奇。 而且直觉告诉我,她的故事与我密切相关。 我忽然冒出一个主意,不如将计就计。你看她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于是我扭头打开房门,外面张望两眼。 回身关紧了房门,拉上了门栓。 冲着她笑了,说:“你不是要干那事儿吧?” 红桃九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不过羞怯很快变成了愤怒。 “白三千,你他妈是人吗?” 我假装一脸茫然,问道: “你这话是啥意思?是你一进门就脱,你看我还连件外衣都没穿,到底是谁不是人?” “你侮辱我,白三千,你他妈这是趁人之危,你不是人。” 她咬牙切齿的说。 我把双手一摊,索性退了几步,坐在了床上。 起旁边的烟盒,拽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说: “你看,是你不让我穿衣服,自己又脱衣服。这孤男寡女的,我就问你是不是要干那事儿,你咋就说我流氓呢?” 我又抽了一口烟,烟雾吹到他的脸上,表情猥琐的又说道:“允许你行动,就不行我说说,回头说我流氓,哪有这个道理?” 我把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无赖相。 “你!” 红桃九被我说的哑口无言,愤怒的瞪着眼睛。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恨不得上来把我吃掉。 我又抽了两口烟,把烟头戳在烟灰缸里掐灭。 站起身来,走到红桃酒的面前,低头看着他。 她后退了两步,我紧跟了两步,把她逼到了墙角。 她显然害怕了:“你…你要干啥?” 我邪魅的笑:“你说我要干啥?我是要成全你。” 红桃九有些手足无措,我知道她是被逼无奈,计划着用美人计勾引我的。 但见我摆出一副流氓的样子,如此主动,她反倒有些紧张了。 她用力的推开我,转身跑到了床边,一手捂在胸前,一手指着我说:“白三千,你别过来。” 我点了点头,把双手一摊说:“你是后悔了吧?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你,不管咋说,你都是唐瘸子的女儿,他们指一辈父一辈的交情。” 做完我伸手拿起衣服,披在肩上,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等等。” 我假装伸手开门,红桃九拦住了我。 我站在门口也不回头,但我能感觉到,此刻的红桃九,早已胀红了脸纠结的低着头。 我们就这样沉默了,大概二三十秒钟。 红桃九怯生生地说:“白三千,你知道我这么干是有目的的吗?” 我头也不回的点点头说:“我当然知道,你是图我帅呗!” 红桃九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轻佻的回答。 又沉默了几秒。 “我想要你拿到的册子。” 她终于说出了口,不过这个答案我已经知道了。对我来说,这点信息远远不够。 “然后呢?” 我趁热打铁,追问道。 “然后…然后交给春城。” “我拿到了,不也是交给王春城吗,你何必要拐这个弯儿,也何必做这么大牺牲?” 我觉得此刻是好机会,现在的红桃九,应该不会对我有什么隐瞒了。 我想知道的应该都能问得出来。 她使劲的摇头,说:“不一样的,只有我拿到了这东西,才能跟王春城谈条件,让她放了我爹。” “放了你爹?唐瘸子?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我有些意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理由。 更没想到她原本就知道糖瘸子没死,在合阳县的时候,跟我去一起给唐瘸子上坟,她还流过几滴眼泪,搞得如此逼真。 “白三千你别装了,我知道,那天你就看出来我爹没死。你是在跟我演戏。你这人太可怕了。” 话都说到这儿,也没有必要再装了。 我转身回到床上,坐下。 又摸出了两根烟,一根递给她。 她接了过去,我用打火机帮她点燃。 她坐在我身边,一口口的抽了起来。 烟雾在她的脸上懒散的攀爬,她眯起眼睛,形容有些憔悴。 “我爹他虽然不是人,可不管咋说也是我爹。我得救他出来,就算是为了我妈。” 她这话说的,有些沧桑,但的确让我有些感动。 在此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唐瘸子还有过女儿,他留给我的印象是特别的好色,夜夜做新郎。 所以我从来不知道他有个正经的女人。 这么多年来,他从没尽过做父亲和丈夫的责任,可没想到红桃九,居然还愿意为了救他,献出自己的清白。 “所以,今晚你愿意用自己的身体,换那册子?” 我问道。 第一卷 第72章 默契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红桃九扭头看着我,两只眼睛已经含满了泪水。 “至少你还不是那么讨厌。” 她使劲的点了点头。 我被他这句话搞笑了,说:“你这么说我十分荣幸。” 说完我站起身,面对着她。 她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把手里的烟头戳面,使劲的咬了咬牙,双臂张开,仰面躺在床上。 她紧闭双眼,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说:“来吧。” 看她这副样子,像是奔赴沙场,一心赴死的战士。 我说:“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我伸手解开了衣襟,抬手扔在了他身边的床上。 她虽然没有睁眼睛,听声音也应该知道我在干什么。 于是她更加紧张了,我注意到她的双手在颤抖。 我转过身摸起自己的衣服,仔细的穿上,伸手推开了房门。 她听出了动静的不对,睁开了眼睛,坐起身看到我站在门口,不由一脸疑惑的问:“你干啥?” 我说:“我走。” 她沉默了几秒,问道:“我就那么难看,入不了你的法眼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没有了刚才那种坚定和愤怒。 甚至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了失望。 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女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 碰她,她说你禽兽。 不碰她,她说你禽兽不如。 “不是。” 我有点窘迫,一时不知该咋说。 “那你啥意思?” 这女人居然追问。 “额…” “说啊,为啥?” 她哭了。 “太熟,下不了手。” 我胡乱找了个理由。 “谁跟你熟?我和你认识也不过几天。” 她哽咽着说。 我就愁死了。这个女人到底咋回事? 明明是不情愿的,我不碰她,她还不乐意了。居然刨根问底。 “额…我和你爹太熟,对你…对你下不去手。” 说完,我开门就走。 下楼,走出酒店大门。 操,这个狗蛋的天,又下雪了。 我站在路边,雪花飘飘洒洒,掉在我脸上。 冰冰凉凉。 我想抽根烟,一摸兜,忘带了,在房间的床上。 哎,没办法,挺着吧。 这啥情况啊,事情咋就发展成这样。 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 我走到马路的对面的小商店,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蹲在马路牙子上,点了一颗烟。 使劲的抽了一口,仰头看着对面酒店的房间。 窗帘敞开一条缝隙,恍惚有个人影,是红桃九。 还有红色的火星忽明忽暗,是她在抽烟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各自抽着各自的烟,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她要救她爹唐瘸子,唐瘸子被王春城抓了。 就算没有红桃九,其实这事儿我也得管。 除了我妈,唐瘸子是我最信任的人,之前那么多年我们合作的挺愉快,五年前他对我有救命之恩。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事我也得管。 我使劲的抽了几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回到酒店的房间。 伸手敲门,几秒钟后,门开了,红桃九转身回到床边,坐下,头扭向一侧,不看我。 我脱掉外衣和鞋子,侧身躺在沙发上,盖上外衣。 “睡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王春城。” 我没看她,但能感觉到她肯定有点惊讶,不过她没说什么,起身,背对着我,脱掉外衣。 我以为像之前一样,她睡床上,我睡沙发,我俩这么凑合休息。 可我感觉身后声音不对。 沙发对面靠墙,有个梳妆台,梳妆台上面的墙壁上挂着一面镜子。 屋子里没点灯,淡蓝色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她的身影朦朦胧胧。 我看到她脱掉外衣之后,又脱掉了裤子,只剩下内衣内裤。 然后,她掀起被子,钻了进去。 几秒钟之后,她把内衣和内裤也扔了出来。 我虽然背对着她,她盖着被子,但知道被子里的她已经一丝不挂了,我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你随时可以到床上来,随便你,我不会拒绝。” 她说道。 然后便侧过身去,背对着我。 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过来的淡蓝色的晨光,我看到她半露在被子外面光滑的裸背,不禁心潮起伏。 这个女人的性格倔强刚强,浑身长刺,给人的感觉,是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 即便是对我使用美人计,也是如此直白,态度强硬。 可越是如此,却越让我感觉好奇。 透过她长满尖刺的外壳,我清楚的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柔软和脆弱。 并且从内心深处,萌生出一种接近她,保护她的欲望。 我要不要躺在床上去? 要不要钻到她的被窝里去? 我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对她又产生如此的好感。 我的确很想爬到床上,要了她。 但我还是一动不动的侧身躺在沙发上,不是所谓的道德,更不是因为我高尚,至于为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 我睡不着了,我相信她也没睡着。 就这样,两个都睡不着的人,就这样辛苦的装睡到天光大亮。 天亮之后,我们才渐渐的睡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我们起床洗漱,一直没说话。 又一起下楼,吃了东西。 红桃九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给王春城打了个电话,说东西已经到手,三个小时后,会带着东西去见他。 电话那边的王春城很是兴奋。 两个半小时后,太阳落山,街灯纷纷点亮,数九寒天,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天丰的夜晚,也比往常热闹多了。 我们坟头行动,她带着我交给她的那个无字的册子,出门打车,直奔西山区。 王春城约她见面的地点,是陈冬梅的四楼。 我穿了一件长款的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赶到西山小区的西面。 结帐下车,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脱下裹在外面的大衣,露出一身夜行的黑衣。 把大衣藏在路边的角落,三两下就爬上了小区墙外的一棵树。 爬到树梢,用力一荡,借助柔软的树梢的弹性,纵身一跃,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小区里面。 又顺着楼侧的排水管,三下两下,爬上了屋顶。 我在一幢又一幢楼的天台荡来荡去,来到了陈冬梅居住的那幢楼。 我故技重施,轻车熟路的用绳索把自己沿着墙体吊了下来…… 第一卷 第73章 大结局 - 北派侠盗笔记 - 七条糖 陈冬梅的房间亮着灯,我像往常一样,只在窗帘的上方露出了一双眼睛。 屋子里明亮外面黑,所以从屋里往外看的时候,窗户会倒映灯光,所以他们看不见我。 可当我看到屋里的一切,却大吃一惊。 屋子里有好几个人,王春城、田正、张瑶瑶、还有花二楼。 屋子中间摆着一个铁笼子,里面关着一个女人,她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脏兮兮的。 面容憔悴,那双眼睛十分浑浊,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气。 众人围在一旁,有的抱着肩膀,有的眉头紧皱,有的双手插在裤兜里,却都默不作声。 王春晨光着膀子,露出白花花的赘肉。 他那双每天都戴着的金丝边眼镜,不知道扔到何处去了,以往的斯文一扫而光。 他眉头紧锁,眼睛瞪圆,脸上的肌肉颤抖,此时的他,仿佛凶神恶煞,又好似酒醉的屠夫。 “你他娘的说不说?信不信老子把你扔清河里喂王八?” 他用力踹了一脚铁笼子,笼子底在地面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笼子里的陈冬梅吓得浑身蜷缩成一团,躲向另外一个角落。 可笼子实在是太小了,他怎么可能躲得开? 她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这落魄的样子,与当初我刚见到她时,那个感性的文艺女作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王春城这是想知道什么? 陈冬梅的册子不是已经被我们拿到手了吗? 而且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一会儿就会由红桃九给亲自送过来。 我静静的趴着,虽然看陈冬梅十分可怜,可我是不能下去相救。 这是人家的地盘,再加上屋子里有那么多凶神恶煞一样的人,我单枪匹马,若是贸然的闯进去,恐怕也不会落到什么好下场。 “别他妈的老子装疯卖傻,赶紧说!” 王春城愤怒的抓起一旁办公桌上的茶杯,用力的朝笼子里砸了过去。 茶杯里装着新奇的茶,水很热。 茶杯一下砸在铁笼子的栏杆上,帕利生粉碎。 锋利的陶瓷碎片,和滚烫的水,在巨大的惯性推动下,哗啦的一下泼洒了陈冬梅满身满脸。 陶瓷的碎片割伤、滚烫的水烫伤,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哪疼了。 双手抱着膝盖,使劲的埋着头,喉咙里哇哇的乱叫。 我知道,虽然往常看着王春诚和陈冬梅两个人成双入对,好像还是有感情的。 和我从陈冬梅的那些文字中看得出来,她始终生活在恐惧之中,而且已经失去了自由。 但我一直以为,顶多是王春成吓唬吓唬她,偶尔的打她一两次。 但我却万万没想到,这东西下手会这么狠。 把一个大活人关进笼子,折磨的像一只丧家之犬,这简直是变态呀。 见王春城愤怒的暴跳如雷,瑶瑶凑了过去,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娇滴滴的说:“王哥,别发那么大火气嘛,对身体不好,要是气出病来,我可怎么办呢。” 她是夹着嗓子说的,这谄媚的声音令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上次见她还不是这副德性,现在的样子,像极了青楼里的女人。 好家伙,就在这间屋子里,众人都露出了与平时不一样的本相。 我吊在屋檐下,悄悄的抬起手臂看了看表,红桃九该到了。 我们已经商量好,一会儿他在明我在暗,我们俩配合一下,搞清楚这群家伙背后到底在搞什么鬼。 也搞清楚他们把唐瘸子到底藏在哪儿了。 正此时,忽然感觉有一阵微风从我的身后拂过,我一惊。 这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确定这不是夜风。是有人就在我的身后。 我慌忙回头,身后是无尽的黑夜,我没看到任何的人影。 但那感觉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眼遁术! 我确定这就是眼遁术。 到底是谁?连我都感觉不到? 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我正犹豫,突然听到脚步声响。 屋里的门打开了,红桃九。 王春城抬头看了他一眼。 “得手了?” 红桃九点了点头。 王春城冲他伸出双手:“拿出来吧。” 红桃九轻蔑的笑了笑说:“唐建军呢?” 王春城歪头啐了一口说:“他妈跟我讲条件?” 红桃九冷笑着说:“没错,东西都在我这儿,不交出唐建军,你就永远得不到。” 王春城顿时怒了,哗啦一下,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指向红桃九。 “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红桃九摇了摇头。 “你折腾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那两本册子吗。我不相信你会打死我。你比我明白,我要是死了,这个册子就永远拿不到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被关在笼子里的陈冬梅:“就像你不能杀了他一样,如果你杀了她,就算你拿到册子也没用,你不知道那册子该怎么用。” “你!” 王春城被怼的哑口无言。 “他来了。” 两人正僵持着,笼子里的陈冬梅突然开口说话了。 她声音沙哑,吓了众人一跳。 她仰头望向窗口,嘴角微微咧开。 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间闪出光芒来,仿佛被困在漫无边际的荒漠中的人,忽然看见了水源。 “你他妈说啥呢?” 王春城慌了。 “你看不见她,她就在你的身后。哈哈哈哈,你看不见她。” 陈冬梅突然狂妄地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我看到了王春城的身后,模糊的露出一丝阴影。 我猜的没错,这就是眼遁术。 利用人眼的视角,先把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中。 王春城的身后有个人,她利用王春成的身体隐藏住自己。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因为我的位置特殊,所以能恍惚的看到一丝边角。 好厉害的身法,我两次感觉到身边有人,应该就是这个人。 陈冬梅双手抓着笼子的栏杆,冲着王春成笑道:“现在可以告诉你那两个册子的秘密了。” 听她如此一说,王春城仿佛忘记了刚才的恐惧。 “你赶紧说。” “两个册子上一个字都没有,是左大侠故弄玄虚,就是勾引出当年杀害白大侠的凶手。这是一个局,一个做了十几年的局。” 王春城目露惊愕,往后倒退几步,我清楚地看到那个影子,也随后倒退几步,与王城的步调统一。 “当初你为了拿到双鱼玉佩,害死了白大侠,你觉得左大侠与他那么恩爱,难道不会为他报仇吗?他就用这两个册子把你钓了出来。你装了二十几年的好人,今天终于露馅了吧!当初就是你害死了白大侠!” 陈冬梅咬牙切齿。 我在屋檐下听着也热血沸腾。 “没错,你以为你抓了我爹就可以要挟我?我告诉你这也是这个局的一部分,你以为我爹是吃干饭的吗,你随随便便就能抓住他?” 站在门口的红桃九也笑了起来。 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了,这个册子本来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当初我爹死了之后,故意在江湖上放出了谣言,说这两本册子合并,便会得到一个惊天的秘密。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就是他们当初去大漠,用生命拿回来的那对双鱼玉佩。 所以如今,迫切想要得到那个册子的人,就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也就是说这个人是眼前的王春城。 想到这我怒火中烧,用力的踹破了窗子,跳进了屋里。 我看着王春成笑了,这笑是愤怒,是即将手刃仇人的痛快。 王春成手下的那些人见事不好,纷纷逃离了这间房子。 转瞬间只剩下他孤家寡人。 王春成恼羞成怒,举起手里的枪。 就在他正准备冲我扣动扳机的时候,突然寒光一闪,一把刀片割破了他的喉咙。 此同时一个身影从他的身后闪了出来,居然是我妈! 往春城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一只手捂着脖子,一只手指着我们,他嘴巴张了张,什么都没说出来,仰面倒地,一命呜呼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