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乾隆十五年,整个京师最为人津津乐道、更是茶余饭后大话题的名人,必非景祥隆莫属。究其本身,景祥隆不过是太医院院使,官居五品,半季俸禄八十两银而已。但景府府邸却坐北朝南,占地三五亩,风水也是极好。内里室宇精美,铺陈华丽,光是别苑就多达七八处,更不用说其间穿插着风景如画的亭台楼阁、水香小榭。 遥想几年前,景祥隆虽也在太医院任职,却千辛万苦不过熬了个一等御医;当时的太医院院使是景祥隆的同乡沈纳瑞,两人私交甚好,只不过沈纳瑞命途坎坷,跟错了主子,随着舒妃叶赫那拉氏厌胜术一事被揭发开来以及其子嗣十阿哥永?的夭折,直接累及沈氏一脉,乾隆皇帝大怒之下,将沈纳瑞罢官免职,没收全部财帛。 后几年令妃魏佳氏开始受宠,景祥隆为其御用太医,方才发达开来。后.宫之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景祥隆身在其中,深谙见风使舵,成了令妃最得力的棋子。一时间平步青云,被乾隆皇帝越级提升,左右院判都没做,直接当上了院使,这可是大清立国以来的第一例。从此之后,乾隆皇帝和令妃的赏赐从不断,上门拜访者几乎踏破门槛,其中不乏王孙贵胄。令妃一脉的朝中重臣更是与景祥隆结为同党,时常相聚,景祥隆虽然仅仅五品官员,实际上得到的待遇却绝不短于朝中一品大员。 不过景祥隆为人倒也颇为低调,如此得势,却只娶了两房夫人。正妻方氏体弱多病,没来得及过上富贵日子,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双儿女――便是长子景天佑和二女景福雅;如今景府的主母二夫人温氏,育有长女景康雅、二子景尘佑、三女景宁雅。景祥隆这两个儿子,景天佑因是嫡长子,又从小丧母,所以颇得景祥隆疼爱,并接下其衣钵,如今在太医院任职一等御医,一直随其父辅助令妃;二子景尘佑,娶得骠骑大将军安佳萨尔满七女安佳宛丹,走上武职之路,年纪轻轻便坐上指挥同知之位,官拜从三品。三个女儿也都是嫁的极好,长女景康雅,嫁入京师富贾聂锦浩之家,成了京安大药房的老板娘,专门为御药房供给药材;二女景福雅,嫁给当朝八贝勒乌尔答鸿时,做了贝勒夫人,成了皇亲国戚;三女景宁雅,嫁给宣化府知府之子玉儒秋,也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如此,景府便有了今日的基业,造就一世华堂。 1、蛇蝎毒妇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几日夜间,景府一直灯火通明,热热闹闹恍如白昼。听说是景祥隆长子景天佑纳妾,所以弄得颇大阵仗。若说这七品芝麻官还是个御医,纳妾完全不必闹出这么大声响儿,只是这门亲事是由景祥隆的二夫人――便也是景家现任主母温又容――亲自提出,所以门面上一定要过得去。就算几年前景天佑娶妻,都没有闹出这么大场面来。 这一夜的月色并不明亮,而是带着些许朦胧,时而乌云划过,地面上便暗淡了些。北风出奇的大,景府大门前两个高高挂起的红灯笼随风四面摇晃,其中一个再抵挡不住如此强风,里面的蜡烛一歪,整个红灯笼便这般燃烧起来,黄穗子带着些焦黑落于门前,而飞灰则消失在深夜中。 “咳咳……咳咳咳……”沈从嫣不停轻轻锤着胸口,她睡这床着实有些旧了,只轻轻一震便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她只好尽量让自己的咳嗽声小一点,不要惊醒一旁熟睡的婴孩。这婴孩看上去应该不足一岁,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好看,睡梦中长长的睫毛还一颤一颤的,大概是做了什么梦罢。沈从嫣帮自己顺了几口气儿,才缓缓摸摸婴孩的小脸,悄声道,“我的云儿,若你真疼娘,千万别和你哥哥一般……”沈从嫣叹息一声的工夫,眼泪就转了眼圈儿。她忙拂袖擦了,生怕眼泪滴在婴孩脸上,“唉,娘的腿断了,与夫君的情缘便也断了。岚儿明明那么聪颖,才两岁便能熟稔一些药材,那般得夫君宠爱,却忽的变得呆呆傻傻,爹娘都分不清了,我究竟造了什么孽啊……如今,只剩你了,只剩你了……” 北风呼呼的刮着,犹如鬼哭狼嚎,本来便快散架子的门窗传出稀稀拉拉的声音,空旷的大屋就只有一处小火炉,这会儿大风一起,再加上窗户和门都不密实,钻进来的风都快熄灭了炉中的火。沈从嫣失了一条腿,行动不便,这会儿景云瑶才睡着,她又不好喊黄婆婆过来,只得慢慢向床边蹭着,希望火折子能放在近一些的地方。 “啧啧。”沈从嫣才辛苦到了床边,便听门“吱”的一声响,开了。她抬头一看,便是胞妹沈从薏的那张唏嘘的脸,“我的姐姐,这大风小号的,你怎么还没睡呢。” 沈从薏挺着个大肚子,慢慢走了进来,倒也没忘关门。不过才关上门,她便又开口咂舌道,“姐姐这屋,关不关门倒也是一样的冷了。真不知家长怎生如此狠心,竟不管姐姐的死活。”沈从薏说着,目光越过沈从嫣,直接望着景云瑶,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不过也对,家长向来只爱舞姿妙曼的女子,如今姐姐失了条腿,没了从前的恩宠也是情理之中,但家长不顾自己的亲骨肉,似乎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向来爱冷清,况且这会儿云儿才睡着,妹妹若没事,便回去歇着吧。”沈从嫣望着沈从薏,如同照镜子一般看到一模一样的脸庞,但见沈从薏站的那般直,再念起自己空空的左裤管,心里还是恨得要死。她与沈从薏原本是双生子,更是沈纳瑞的亲女。但由于沈纳瑞惧内,不敢纳妾,所以直至她们的亲娘尤青儿死后,牌位都未入沈氏祠堂,这也是沈从嫣一直以来最介意的事情。自打尤青儿离世,沈从嫣一度以为这辈子最亲最能信任的人便是沈从薏。可也是因为这认定的亲人,她失去了一条腿,失去所有宠爱,当初对沈从薏的怜悯,便是引狼入室! “我们是亲人啊,姐姐怎生如此冷淡。还是看妹妹如今得了宠,姐姐心里不舒服?”沈从薏不但没有离去,反而前行几步,拉了个看起来暂时不会碎掉的小鼓凳,拂掉尘土坐在上面,笑嘻嘻的盯着满面怒火的沈从嫣看,“不过姐姐不舒服也是对的,当初我本不该嫁入景府的,若不是姐姐从中作梗,如今我也该是鸿时的妾室了。况且我还有儿子,没准能斗得过景福雅,成为真真正正的贝勒夫人,到时穿着朝服觐见的就是我了……” “别做梦了!”沈从嫣及时打断沈从薏的话,跟着嘴角抽起一丝冷笑,这般看来,表情倒与刚刚的沈从薏一模一样,“沈从薏,你不要妄想能斗过景福雅。景家是何等的门面,景福雅的性子又与沈纳瑞的夫人一般泼辣,怎容得他纳妾?别说沈家没落了,就算如从前一般,你不过是沈纳瑞的私生女,整个沈家都是带罪之身,贝勒爷怎么可能纳你为妾?你不顾伦常与贝勒爷一夜风流,后腹中有子苦不堪言,若不是我及时让夫君收留你,又在产前给你服下首乌闭贡丸延长三十日的产期,诞下枫儿,成了夫君的长子,你以为你会有今日的风光吗?你不但不感恩图报,反而在云儿出生后没多久寻我出去赛马,后使计让我堕马,失了这条左腿,断了与夫君的一切恩爱。沈从薏,你好毒的心!” “我心毒?说到毒辣,我怎及你沈从嫣!”沈从薏俊眉竖起,胸前一起一伏的,看起来甚是气愤,“我与家长成亲,便只是那么草草了事,就连新婚夜都那般敷衍,打第二夜开始,家长没有再碰过我一次,连我去请安都懒得抬眼,却偏与你夜夜笙歌!我诞下枫儿,他也并不喜爱,若不是枫儿讨得爹爹和二娘欢心,恐怕我们母子当时的待遇还不及如今的你!我们容貌几乎相同,为何待遇却天地之差?你可知,每次路过这里,听到从这院落里传来的欢歌笑语,我都心如刀割,想着若能与鸿时相守到老、举案齐眉该有多好?沈从嫣,我所有的痛苦,都是你的错!是你亲手断送了我的幸福,我又怎会让你如意!” 沈从薏的声音越来越大,景云瑶被吵醒,很明显有些不高兴,小手小脚一直摇晃着,咧开嘴哇哇大哭。沈从嫣身子弱,抱着景云瑶怎么哄都没用,一时急火攻心,又开始咳嗽不停。无法,她只得唤来黄婆婆,将景云瑶抱去与景泽岚一起。黄婆婆听到呼唤进来的时候,见沈从薏也在,福身问安后,便以沈从嫣眼色行事,聪明的退了出去。 2、浴火长眠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哪个女子愿意与他人共事一夫?我一切以你为重,让你嫁入景府也是为你,却没想到换来如此大的怨恨!”沈从嫣不停的抚着胸口,只感觉自己郁结成疾。一进冬月,她这松柏苑就甚少有人过来,更没人在乎这里是否缺了棉被、少了药材,所以她的风寒也就一直累积下来。再加上急火攻心,这会儿呼吸都有些困难,“从小,我们被养在沈家别院,受尽他人冷笑和凌辱。索性娘在世的时候,与夫君的娘交好,也就知道景府这个备受宠爱的嫡长子,最大的喜好便是舞蹈,我才在修习医术的闲暇时间,偷偷跑去舞馆学习,想着也许有朝一日,能嫁入景府,那便是光耀门楣,咳咳……” 沈从薏立即冷嘲热讽道,“从小就能如此处心积虑,这方面我还真是不如你。不过那又如何?你是以舞蹈赢得了家长的心,可如今你失去一条腿,还能凭什么呢?” “咳咳……”沈从嫣咳嗽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冷冷道,“我还有云儿,云儿可以……” “瞧瞧,姐姐这主意又打偏了,”沈从薏直接打断沈从嫣的话,在看到她愈发惊恐的表情后,笑容如花朵般绽放,“难道姐姐从未怀疑过岚儿的病吗?好好的一个孩子,学会说话不久就显出了对药草的天分,怎么就突然变得呆呆傻傻了呢?” “是你?是你对岚儿下手?不会,不会的,”沈从嫣连连摇头,表情是七分不可信加三分惊恐,她的心突突跳,似乎就要跳出嗓子眼儿了,“景府是御医世家,爹又是太医院院使,就连我都亲自为岚儿把脉诊症,却丝毫没有半分不对,岚儿一切如常,身体内无一丝不妥,他这是奇病怪病,从未有医书记载过!不过没关系,即使为岚儿尝遍百草,我这个为娘的也会救他,他一定会如夫君曾经说过的,接下夫君的活儿,接下爹的活儿,当上太医院院使!” “哈哈哈哈……”沈从薏毫不顾忌形象的大笑,若不是在意自己大腹便便,这会儿定都直不起腰了,“要做太医院院使的,是我和鸿时的孩子景泽枫!景泽岚虽是景府的嫡子,但只是个痴儿,已经是废人一个了!沈从嫣,就算你医术盖世,也绝不会治好你那呆傻的儿子了!” “你说什么!”沈从嫣慌乱间,硬是扶着床板起了身,用仅余的一条腿站的板直,咬牙切齿的望着沈从薏。 “呦,站起来了啊,”沈从薏丝毫不畏惧的也跟着站了起来,还优哉游哉的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恐怕你忘了吧,当初你爱医药,我爱香料,沈纳瑞有时在宫中得了赏赐,会悄悄拿些给娘,娘见我对香料有兴趣,便全数给我,所以才培养了我这个调香高手啊!”沈从薏说着,将腰间的香囊解了下来,拿在手中把玩,嘴角笑意愈胜。 “香……是你给岚儿的香囊中,有毒!”沈从嫣方才恍然大悟,明白眼前的沈从薏早从那个只会寻求自己帮助的胞妹变成了一个蛇蝎毒妇,她不止要害自己,还要害死那些自己心爱的人。 “又何止那个痴儿,你的好女儿,景云瑶,不是也一直带着我给的香袋吗?”沈从薏对沈从嫣眨眨眼睛,终于露出了狠毒的笑容,她等这一天等太久了,她夜夜梦间都恨不得先看沈从嫣伤心欲绝,再将她碎尸万段。 “你这毒妇,你这毒妇!”沈从嫣怒不可遏的想要扑上去,沈从薏却一闪身,沈从嫣不设防的扑倒在小火炉上,炙热的炉壁烫的她一声哀嚎。火炉自然顺势而倒,点燃了纱帘,火势乘胜而起,很快将沈从嫣包围在中央,而沈从薏则由始至终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救命啊,救命――黄婆婆,黄婆婆!”沈从嫣失去一条腿,行动不便,在大火中更是不知进退,面前的虽是胞妹,却一心想她死,怎会出手相救?她唯有呼唤看着她从小长大的黄婆婆,那是她如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黄婆婆一呼百应,推门而入,却见这般场景,一时惊得才要转身去找水泼熄火势,顺便找人求救,却被沈从薏一把拉住。 “二夫人?”黄婆婆素来知道这对姐妹处的并不好,这会儿也只得胆战心惊的望着沈从薏,不明白她的意思。 “明儿个就是家长与二娘侄女温晴茵成亲的日子,今晚大伙都高兴的忙着闹着,你弄这么糟子事过去,不是败了大伙的兴致吗?况且,你这主子身子不好,也拖拉不了几日了,早去早托生,今晚之事,纯属意外,你可记得了?”沈从薏这番话说得可谓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黄婆婆望了望不停求救的沈从嫣,终归还是屈服了。 眼见着黄婆婆叹息离去,重新将门关上,沈从薏在大火中笑的疯狂,随手将桌上烛火也投入其中,来了个火上浇油。沈从嫣不停的怒嚎加上火势侵蚀皮肤冒出的滋滋声,与热闹的前院形成鲜明的对比,沈从薏却是前所未有的惬意和舒心,轻柔的以袖子遮住口鼻,以防被烟呛到,“沈从嫣,你信不信,就算今晚是你的忌日,明早家长照样会纳妾办红事。你气吗?伤心吗?难过吗?我不但要你死的难看、死不瞑目,我还要你的后代,永世不得翻身!” “我会报仇,我一定会报仇!”沈从嫣痛苦的满地打滚,她感觉身上似乎都开始流着黄油,烫伤折磨着她的每一寸皮肤。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她还有未完的任务。刚刚黄婆婆的一举一动她尽收眼底,同时对这个世间已经完全绝望。胞妹不可信,夫君不可信,就连从小看她长大的黄婆婆都见死不救。她死不足惜,只是她那一双儿女,又该何去何从? 只可惜,沈从嫣所住的院落几乎位于整个景府的后院,左右接连的都是园林和走廊。况且这会儿几乎所有人都聚在前院儿商量着后一日的婚事安排,又如何有人注意这里正上演着一出杀人灭口的戏码? 渐渐的,沈从嫣不再哀嚎,不再咒骂,也不再动弹,她的身躯蜷缩在一起,于大火之中缓缓变得焦黑一块。沈从薏蹙着眉头出了屋,到黄婆婆和丫头们住处外面的时候方才通传一声,做足了样子让她们速速以水熄火,救沈从嫣出来。望着黄婆婆几个就连拎水都哆哆嗦嗦的,沈从薏终于露出会心的笑意,她对着已经着了半边的屋子摆摆手,轻声道,“我的好姐姐,你可不能就这么投胎转了世,千万记得,好好看着我如何折腾你那一双儿女!” 3、重生傻女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沈从嫣是带着这般想法再度睁开双眼的,探手摸了摸额头,竟然已是满满的汗水。原来一切都是一个梦,可那梦又如此的真实,烈火浇身的滋味儿没有离去,她似乎仍旧身处火海,喘气间都灼热不已,一动就痛的要命。 直到呼啸着的北风打窗沿门缝里钻进来,毫不留情的扑向她,沈从嫣才瞬间没了灼身的火气,反而瑟瑟的发起抖来。 这个冬天真是冷透了!沈从嫣叹了口气,转头四处张望的时候,却吓了一跳,这里似乎并非她原先住的小屋,床是柏木六柱架子床,虽然柱子多有掉漆,床板又满是灰尘,但并没有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就吱嘎作响;整个屋子虽一如从前般空荡,但毕竟多了一样破旧的紫檀面红腿圆桌,桌面划痕甚多,胡乱的摆着几个脏兮兮的布偶;旁边四个鼓凳,皆倾斜摆放,失了其本身作用,倒更像玩物;靠左墙边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黑漆描金条桌,不过如今漆也没了,金也没了,只是孤零零的摆着张桌子,上面一个乌突突的铜镜;四周墙壁上挂了几幅潦草的字画,画轴已经暗黄;唯一相同的就是透风的窗户和门,一到冬日,京师便会不日刮起西北风,而沈从嫣在这透风的屋子里一住就是几个月,身子怎么会好。 “唉,”她叹了口气,心中虽觉万般不对,但还是最先想起了她的一双儿女。本想开口唤黄婆婆抱景云瑶过来喂奶再问个究竟,可是一念起梦中那见死不救的黄婆婆,心中就抑郁难平,倒是自己起身下地。才站起来,不巧头就碰到了床沿边挂着的香袋,记得梦中沈从薏说过,她就是通过这玩意来害景泽岚和景云瑶的。沈从嫣一咬牙拉下了香袋,几步便将那物扔出老远。 可也就是这么一走,沈从嫣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又拥有两条腿了!这是怎么回事?沈从嫣不可思议的立即向铜镜处奔去,拿手拂了几下镜面才看清人影。那镜中映出的女子,样子与她有着五分相似,却并非是她沈从嫣。这女子约莫十七八的年龄,容貌虽俏丽,脸蛋却苍白无血色,身子也瘦削的紧,一看便知是营养不良。这女子是谁?她的一双儿女又去了哪里? “黄婆婆,黄婆婆!”沈从嫣一着急,也不管梦里梦外,直接唤起了黄婆婆。 不消一会儿的工夫,一个约莫十三四岁模样俊俏的小丫头慌慌张张推门而入,进来便一直对沈从嫣做着噤声的手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时不时的望着门外,还心惊胆战的补充道,“大姑娘,大姑娘,可莫要这般使唤黄婆婆,若不对了她的心意,又该有大姑娘的好受了。” 大姑娘?沈从嫣倒是先没在乎这个称呼,反而对进来的小丫头口中的黄婆婆先发了脾气,“我要找黄婆婆,你就去唤她来,我还真不信,她敢当着我的面儿甩脸子。” “唉,大姑娘又这般了。”那小丫头不但不去叫黄婆婆来,反而搀着沈从嫣到了鼓凳旁,先安抚她坐下,之后才道,“大姑娘听话,寒烟这便去厨房里帮您看看还有没有剩下什么饭菜,立刻拿过来!填饱了肚子,大姑娘就别闹了,好不好?” 厨房里剩下的饭菜?沈从嫣越听越生气,倒是直接掀了桌子,布偶甩出老远,直吓得寒烟脸都绿了。后沈从嫣起身,叉腰对寒烟厉声道,“你拿我当傻子糊弄呢?我沈从嫣身为景天佑的正妻,是这个家未来的主母,你让我吃别人剩下的饭菜?” 沈从嫣这边和寒烟一闹,动静颇大,外面立即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寒烟,怎么了,是不是那个死丫头又犯傻了?” 这声音是黄婆婆无疑,只不过苍老了些。沈从嫣抬头望向门口的时候,却被门口那个一看便知已过耳顺之年的富贵老妪,惊得登时哑口无言。她识得的黄婆婆不过四十出头,穿着一向清减,与面前这满脸皱纹却穿的比自己还贵气的老太婆完全是两个人。 “黄婆婆,没有,大姑娘估摸着是饿了才开始说胡话,称自己是已故多年的大夫人……”寒烟一见黄婆婆来,说话声音顿时小了三分,就像苍蝇在耳边嗡嗡一样,丝毫没有底气。 “这傻丫头一天到晚就顾着吃,和她那哥哥一样,还真没差了种儿,看着就烦!”黄婆婆开始听到大夫人名号的时候,似乎不自觉的打了哆嗦,后很快紧蹙了眉头,一脸的厌恶,就差不屑的啐两口了,“若不是二夫人照料着,将太夫人分给他们的月钱都赏了我,我才不陪着一对痴儿熬呢!”黄婆婆这般说着,见沈从嫣依旧呆愣原地,便不解气的上了前,对着她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之后指着她的鼻子凶神恶煞道,“你这该杀千刀的痴儿,别有事没事喊老娘的名字,听见没!更别提什么大夫人的名号,大夫人已经在十八年前葬身火海了!” 沈从嫣经黄婆婆这么一打,脸颊立即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整个人一下子没站住,顺着掌势倒向一旁。好在有寒烟扶着,这才没有摔在地上。不过也多亏了这一巴掌,沈从嫣倒是稍微清醒了。见黄婆婆这阵势和寒烟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这般待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从他们的口中听来,自己似乎已经不是沈从嫣,这里的的确确是松柏苑,那景府的大姑娘不就是――自己的女儿景云瑶? 沈从嫣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但为什么会阴差阳错的,前一秒她还身处火海,后一秒她又重生在自己女儿身上了呢?时间很明显已经延后了十八年,现在便已经是乾隆三十三年。这转瞬即逝的十八年间,又发生过什么? 因为沈从嫣一直发呆,寒烟只以为这大姑娘是被黄婆婆打怕了,忙帮她求情道,“黄婆婆,怎么说她也是咱们院里的大姑娘,虽然呆呆傻傻的,但若打坏了,怕是那份月钱都会少了。不如黄婆婆大人大量放她一马,日后奴婢会尽量不让大姑娘去烦着黄婆婆。” “你这脑袋转得快,还算机灵,可比你姐姐强的多了。”黄婆婆大白眼一耷拉,转身就走。寒烟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冻得通红的小手轻轻触碰着沈从嫣被打红了的脸颊,叹息道,“大姑娘,打疼了吧。你先好生歇着,寒烟去给你找吃的,你一定要乖乖的,不然黄婆婆又要打你了。”寒烟说着,居然红了眼眶,将沈从嫣扶到床上,盖好被子,方才抹了把眼泪,关门离去。 沈从嫣终于有机会能够好好想一想面前的情势。很明显,她这个女儿虽然长大了,但是过得很不好,还和景泽岚一般,变得呆呆傻傻,甚至被黄婆婆那个刁妇欺负。之前的事并不是梦,而是事实,她被沈从薏害死,黄婆婆见死不救,如今听她的语气,应该已经和沈从薏沆瀣一气。看来要凭借着景云瑶这个身份扳倒沈从薏,复仇之路还长着。沈从嫣这下可有些头疼了,没有任何人的庇护,只凭她一个呆呆傻傻又没有丝毫地位的大姑娘,好好活下去都难,又如何谈复仇? 4、鱼儿上钩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寒烟从厨房回来的时候,一脸的愤愤不平。她不说与沈从嫣听,沈从嫣也清楚,凭着她这个“痴儿”的身份,她的丫头肯定也得不了什么好待遇。寒烟见沈从嫣还是那般呆呆的坐在床边,只盯着她不说话,似乎也习惯了,只是交代了几句要她趁热吃,便福了身子下去了。 沈从嫣目送寒烟离开,望着桌上那些剩菜残羹,自嘲的扬了扬嘴角,倒是阖目帮自己把起脉来。景云瑶身子这般单薄,如今内里火烧却外在冰寒,加上脉象虚弱不堪,鼻塞声重,四肢酸痛,该是伤了风寒,并且已经一段日子了。沈从嫣卧于床上,想着景云瑶为景府的嫡长女,却得到这般无药无食的亏待,真真儿寒了心。景云瑶尚且如此,那景泽岚又该如何?听黄婆婆的话意,景泽岚应该也在这院子中。 一念及此,沈从嫣再也躺不住,不顾身子的虚弱和疼痛,一溜烟起了来,随手搭了件衣裳便出了门。京师的冬日就是冷,沈从嫣自打入了冬还没出过房门,这下出来,着实让冷风打了个透。她哆哆嗦嗦的于风中行走着,前几天才下过雪,地上有些未化的积雪结成了冰,黄婆婆也没有差家丁来处理,所以沈从嫣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大姑娘,大姑娘!”还是在外面覆盖着积雪的空地上正挖着什么的寒烟眼尖,看到沈从嫣出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吐着白气焦急说着,“大姑娘,天儿这么冷就别出来玩了,万一受了风寒可怎么办?黄婆婆肯定又会说三道四了。” 看来寒烟还真是把自己当做痴儿了,当着自己的面儿什么都敢说。沈从嫣淡淡的摇摇头,开口道,“我要找岚儿,岚儿在哪里?” “二少爷?二少爷这会儿肯定在屋里骑木马呢!那可是三夫人好心,差红梅苑的姐姐们送来的。”说到景泽岚,寒烟立即拉着沈从嫣的手臂,没大没小的在前头跑着,“大姑娘快来,寒烟和您一齐跑,看谁跑得快,看谁先找到二少爷!” 沈从嫣自然对这游戏没什么兴趣,只是表情讪讪的在后面跟着,二人迅速绕过冰雪覆盖的地面,往西厢而去。寒烟手熟的推开西厢第一间房门,方才拉着她进去,一指前方道,“这不,二少爷在这里呢。” 顺着寒烟的手指方向,沈从嫣望过去,却见一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衣衫散乱,上面多有油渍;头发乱糟糟的,遮了脸庞,看不清模样。景泽岚没有因为进来外人而觉得不快,此时正光脚骑于一个孩童玩的旧木马上面,脚丫虽然冻得通红,他却摇晃的开心,边摇还边说着,“小木马,跑得快,得儿――驾!小木马,快停下,吁……!” 景泽岚看起来与景天佑身形相似,虽然瘦削了些,但能看得出身材高大,若膳食得当,该是魁梧的好男儿。只可惜如今却在沈从薏的陷害下邋邋遢遢呆呆傻傻,沈从嫣紧紧攥起了拳头,几乎对沈从薏恨得咬牙切齿。 任天下哪一个娘,看到自己的孩儿落得如斯田地,不会心碎难过、气愤异常?沈从嫣紧握的拳头砸在有些灰突突的墙壁上,手指骨之间发出清脆的响声又吓得寒烟一激灵,她终于感觉到,今日的大姑娘与往日疯疯癫癫的大姑娘有了些不同,那是一种气势,一种现今当家主母沈从薏才有的气势。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管我岚儿?他可是景府的嫡子,未来要接管整个景府的!”沈从嫣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颇有条理,让人深觉她绝非呆傻之辈。 寒烟也被唬住了,战战兢兢道,“大姑娘,咱们这边的条件,您是知道的……所有可支配的银子都在黄婆婆那里,我们这些小丫头说话没分量,也是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好一个身不由己!黄婆婆,亏得之前我如此信任你,你却狼心狗肺,与那毒妇一起委屈我儿,我怎可就此罢手!”沈从嫣一拂衣袖,转身离去。寒烟因为沈从嫣突然的转变,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次倒是轮到她傻傻的立在原地,直到北风从四敞大开的门外直接吹进来,她才颤了颤身子,若有所思的出了门。 之后这一整天,沈从嫣什么都没吃,就只是穿好衣裳捂着被子躺在床上,两眼直直的望着房梁,那模样倒是挺吓人。丫头婆子多的地方,事儿就特别多,因为寒烟无意间说出了几句沈从嫣有些不对劲儿的话,这些话很快便传满了整个院子,也就理所当然的传到了黄婆婆耳中。 其实自打上午时候见过景云瑶之后,黄婆婆这心就一直没定下来过。十八年前知晓沈从嫣葬身火海真相的人,整个景府唯今只有两个,一个是纵火者沈从薏,一个是见死不救的她,其余丫头都被遣散了。而景云瑶今日说的那几句话,那些她本不该有的表情,还有丫头之间的传言,总让她觉得周身冰冷,好像被鬼缠一般。心急之下,待用完了晚膳,黄婆婆倒是特意将寒烟叫到正房最边缘的耳房中,满脸横肉的望着她,直让寒烟双腿发抖。 “今儿晚上叫你来这,可知道是为什么?”黄婆婆见寒烟不敢抬头,更不敢开口,便自行抛砖引玉。 “回黄婆婆的话,奴婢……奴婢不知道,还请黄婆婆明示。”寒烟也知道是自己这多嘴惹下了黄婆婆,这会儿后悔的直想撞墙。对于黄婆婆,她一直是非常恐惧着的,当初她的姐姐飘絮便是因口头上得罪了黄婆婆,被其冠以家法棒打后,直接赶出了院儿,变得呆呆傻傻。事儿传到沈从薏耳中,她不但没有责罚黄婆婆,甚至还赏了她几两银子一些衣裳,直夸她做得好。寒烟家穷,爹娘才卖了她和飘絮来景府做丫头。如今飘絮已经回头无望,还成了累赘,若自己再被赶回去,那家里便真的不能过了。 “听其他丫头说,住主房那痴傻主子今儿个说了几句胡话,可是真的?”黄婆婆直入正题,见寒烟吓得像个鹌鹑似的,也不愿和她多加周旋。 “大姑娘……是,是说了几句……”寒烟咬着嘴唇,偷偷抬眼望着黄婆婆的表情。但见黄婆婆眼神愈发凌厉,忙俯身磕头,口中不停求饶。 “若真心想我原谅,那就快从实将那痴儿所说全盘托出,一个字儿都不许差!”黄婆婆色厉内荏,叉腰瞪眼的模样活脱脱一个母夜叉似的。 寒烟只得磕磕巴巴的将当时情况说了出来,尽量做到一字不差。黄婆婆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心里那个不安的想法愈发上升,难道真是沈从嫣冤魂出现,为她这一双儿女讨债来了?掐手一算,今日正是十八年前沈从嫣离世的日子,她莫不是要借身还魂……黄婆婆脸色瞬间发黑,惊慌失措,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而这个时候的沈从嫣,却一直侧蹲在耳房的窗户下,透过一个指甲大小的洞观察着黄婆婆的表情。身子虽然已经冻得有些僵硬,但事情的发展却一如她所料,这让她舒畅不少,似乎身上的疼痛都清减了些。若寒烟将景云瑶的异样说出去,黄婆婆一定会心虚的询问。见她那难忍的震惊后怕表情,沈从嫣便知道,她开始上钩了。今晚,她要沈从嫣“回魂”,景云瑶恢复正常这事儿,若不大闹起来的话,绝不会受人重视;而从明日开始,她就要以景云瑶的身份,大大方方以一个正常人的形象出现,她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沈从嫣翘起嘴角,露出了这一日以来的第一个微笑。她摸摸自己的脸颊,被黄婆婆打过的地方还有些红肿疼痛,不过很快,这些疼痛就要还给黄婆婆,甚至比这还要多出十倍、百倍!这是她以沈从嫣身份过活的最后一晚,她一定要这坏了心肝的黄婆婆鸡飞狗跳! 5、就闹这出幺蛾子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从嫣所住院落,名为松柏苑,当初沈从嫣就是看中这里位于北亭小榭和西花园之间,环境清静幽雅,出门鸟语花香,便也不顾这里是整个景府的西北角,便要下了。谁知最后也是这隔绝于人的院子,间接害死了她。 黄婆婆的居所在东厢房,虽然与景泽岚所居的西厢房之间仅余一条甬石小道两块空地,模样却是天囊之别。黄婆婆的东厢房,一色水磨砖墙,青瓦花堵,几乎是整个松柏苑最豪华最新鲜的建筑;窗前还以金丝笼挂着鸟雀,可见闲暇之余,还有个小爱好便是逗鸟儿;冬日天儿冷,黄婆婆倒是心疼那鸟雀,鸟笼外面厚厚的挂着一层棉笼罩。这大半夜的,沈从嫣手中拿着火折子,双眼发红的盯着那鸟笼已是半晌,却始终想不明白,难道她一双儿女的性命,在黄婆婆看来还不如这笼中之鸟金贵吗? 听着府外打更的敲了四更,那一快三慢的“咚咚”声沈从嫣已经等了太久。她收回自己的视线,再度确认自己身上缠着的布子是否够多,她已经努力将卧房之中能够利用的布子全部缠在身上,包括褥子被单麻布一类,纱帘自然也没放过,那个比较耐烧,气味儿又大,所以她围在了最外面。待一切准备就绪,她使劲的吸了口气,以火折子点燃纱帘,便开始在东厢房外来回徘徊,口中满是怨恨,鬼气森森的喃喃着,“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金丝笼里的鸟雀首先被惊醒,不安的叽喳叫着,在笼子里不停扑棱。黄婆婆本来就因为傍晚寒烟的那些话有些睡不踏实,半夜做了噩梦,梦见沈从嫣变成鬼魂来索命。这会儿噩梦才被惊醒,便真的见窗户上映着一个女子的影子,并且有了些火光;而沈从薏赏给她的金丝雀此时也不安的来回跳动,这更让她几乎吓得尖叫出声,颤抖着开口喃喃道,“别找我,不是我放火烧你,不是我……” 黄婆婆边这么说着,边将屋子里看起来能够堵住房门的桌子柜子,全部推过去堵住门,之后自己便以被子堵住头,缩成一团不停哆嗦,恐惧到了极点。沈从嫣开始也没打算由门而入,便再度点燃了火折子,整个纸糊的窗子很快烧了起来,沈从嫣嘴角横着一丝冷笑,护住头便打烧没了窗棂的窗框一跃而入,动作轻盈畅快,看来还真没丢了那舞蹈功底。 “黄婆婆……黄婆婆……”沈从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中多带着一些怨气,事实上她的确怨面前这个老妇人,若她当时肯出手相助,自己那一双儿女怎至如今下场,“你以恩抱怨,沈从薏纵火烧死我,你居然见死不救……我要你也与我一般,葬身火海!” 黄婆婆本以为将门掩好,待日头一出来,沈从嫣的鬼魂就会从景云瑶身上离开,没想到她居然破窗而入。事已至此,黄婆婆一时间实在想不到好办法,只得在被子中不停对沈从嫣磕头求饶,哭得那叫一个感天动地,“大夫人,是奴婢卑贱,是奴婢一时被蒙了眼埋没了良心,请大夫人原谅,请大夫人饶了奴婢这条小命吧……” 沈从嫣一把掀开黄婆婆蒙着的被子,只穿着衬衣衬裤的黄婆婆很明显又是一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狼狈模样被沈从嫣尽收眼底。可这样又如何解恨?沈从嫣立即上前,瞪大双眼一把拎起黄婆婆的衣领,一巴掌就打了下去。这一下子,她可是使出了全力的,黄婆婆被打的在地上后退几步,还是没站稳,斜斜栽在地上,登时额头上便见了血。但她怎敢喊疼,刚刚沈从嫣身上带起的火已经燃着了她的衬裤,她连忙三两下在地上滚过后,起身便向着了的窗子跑去,肥胖的身躯居然刹那间变得灵活,一个鲤鱼跃龙门,就跳出了窗子,以一个绝美的狗啃屎姿势五体投地。 沈从嫣可没工夫再与黄婆婆周旋,况且她也报了白日里那一掌之仇,眼下最要紧的,是在火势蔓延到自己身上之前,把这件事闹得整个景府都知道。黄婆婆终究是乡野小民,又因为沈从嫣口中的事实深信不疑,才起身,还没站稳便向外跑去求助,就连寒冷都抛到脑后,边用尽全力奔跑边大声喊着,“大夫人回来了,大夫人回来了,救命啊――” 这次沈从嫣又猜对了,黄婆婆没有向松柏苑的后院跑,寻求丫头们帮助。黄婆婆也是聪明人,知道若往后跑,那是死角,肯定死路一条;黄婆婆的目标,是位于景府正南方的紫竹苑,那里住着的正是沈从薏。 不过从松柏苑到紫竹苑,中间途径千柳苑、红梅苑,和景天佑所在的钟离苑,很快的,各个苑内都有了亮光,而那句“大夫人回来了”,也引出了颇多丫头婆子围观,也就有不少人看到景云瑶浑身浴火,紧紧追在黄婆婆身后,景况甚为可怖。 十八年前那场大火,几乎烧掉了半个松柏苑,景府的大夫人沈从嫣也命丧其中。这件事情随着第二日温晴茵的嫁入而被搁置,碍于沈从嫣是正妻的身份,便在红事之后草草办了白事,简单将其牌位入了景氏祠堂。开始的三年,景天佑还偶尔来看看景云瑶,却偶然发现三岁的她与景泽岚一般呆呆傻傻,一念起自己正妻沈从嫣剩下的一双儿女都是呆傻,而且无药可医,景天佑心里就不舒服,渐渐的就淡忘了这双儿女。好在太夫人温又容还有些善心,尽管是一双痴儿,但月钱照发,每月五两从不缺少――只不过在如今景府的主母沈从薏授意下都入了黄婆婆的口袋。 景天佑也被这吵闹声惊醒,这几日,令皇贵妃身子有些不适,心疾频犯,景祥隆多次带他入宫探视,却始终不知其根,这让他本就寝食难安,夜间一直翻着医书,这会儿才睡着没多久,却又被惊醒,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披上皮裘,他推开门,却见几个丫头都在大门口探头探脑的,还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景天佑立即上了火,怒道,“大晚上的,这是折腾什么呢!” 景天佑于书房夜读的时候,钟离苑管事儿的大丫头白术也一直在旁伺候着,她自然知道景天佑在气什么。福了福身子,她才开口如实道,“其实是松柏苑的黄婆婆一直在大声唤着什么‘大夫人回来了’,然后大姑娘一身是火的在身后追着……” “无知村妇,夫人早已于十八年前火中丧生,怎会回来!”一听如此,景天佑立即暴跳如雷。景府可是御医世家,这等子鬼神之事若传了出去,那还得了?景天佑忙接着问了句,“那婆子往哪里去了?” “二夫人的紫竹苑。”白术又以余光瞥了瞥,加了句话,“大姑娘也跟着进去了。” “真是胡闹!”景天佑恨恨的转身回屋,“白术,伺候更衣,我要去紫竹苑看看!” 6、前身尽弃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二夫人救命,二夫人救命,大夫人化成厉鬼回来报仇了――”黄婆婆几乎吓破了胆,这一路的疯跑使得她不知不觉间绣花鞋丢了一只却浑然不觉,这会儿的她头发乱糟糟随风飞着,加上眼神涣散,额前一个青色大包,脸上又有些混着泪水汗水和鼻涕的泥土,相比起身后以火相围的沈从嫣,她更像个厉鬼。 沈从薏打睡梦中醒来,她的贴身丫头黄泽立即将事情一一禀报,来龙去脉清晰明了。黄泽这丫头开始并非景府的丫头,而是令皇贵妃宫中的宫女,受了乾隆皇帝一夜恩泽,后被令皇贵妃知晓,不想再让皇上纡尊降贵沾染宫女,便杀一儆百,以恩赐名义给了亲贵御医景天佑为婢。景天佑知其来龙去脉,便赐名黄泽,带在身边。沈从薏见她对答如流,又聪慧乖巧,便一直带在身边,更提拔成了紫竹苑的一等丫头。 “黄婆婆居然如此迷信!真是可笑!”沈从薏这般说着,黄泽已经开始伺候她更衣。 “那黄婆婆满口胡言乱语,可是打松柏苑到咱们紫竹苑,几乎走遍半个景府,奴婢怕已经惊动了老爷。”黄泽向来是沈从薏的军师,已经将后果全数说给她听。 沈从薏自然也想到这点,便让黄泽加快动作,待她整装坐在紫竹苑正房,才端起黄泽捧上的香茗,黄婆婆刚刚好跑了进来,不等沈从薏反应过来,她已经一个箭步冲到沈从薏脚边,“嘭”的一跪,便只是哭喊救命了。 沈从嫣不慌不忙的打后面赶了上来,虽然面容满是冷淡,心里却开始着急。没想到十八年间景府变化如此之大,又加了不少亭台楼阁于其中,这绕来绕去的费了不少工夫;加上今夜北风刮得大了些,身上火势越来越旺,这会儿她的身体都能感觉到一股灼热,恐怕不剩几层布了。 但既然见到了沈从薏,她就不能让她安生,矛头立即直指过去,“沈从薏,沈从薏……” “云儿不好生呆在松柏苑,大半夜的怎么跑出来了?”沈从薏倒是镇定,摆出了一副慈母相,若她真是景云瑶,绝对不会知道让自己和景泽岚呆傻的元凶就是面前这位“慈母”。 “你这毒妇,以香袋害得我一双儿女呆呆傻傻,还火上浇油,联合这狠心的婆子一把大火烧死了我……”沈从嫣咬牙切齿的说出了十八年前的情形,眼见着沈从薏愈发掩饰不住的恐惧,她冷笑一下,继续道,“十八年了,沈从薏,我终于能够回来报仇了!” “啪”的一声,沈从薏手中茶杯脱落,在地上碎成几块。黄泽赶紧对一旁几个小丫头使了眼色,她们立即上前收拾着地上的碎茶杯。 “云儿……又胡言乱语了,二娘怎么会……”沈从薏这般说着,心却开始不自觉的颤了起来,以至于话都说的结结巴巴,自己却不自知。 “二夫人,她真的是大夫人,她知道我们之前做过的……”黄婆婆吓得屁滚尿流,白白的衬裤中开始渗出黄色的液体,带着一股骚味儿。黄泽蹙着眉头捂住鼻子,沈从薏强装镇定,阻住了黄婆婆的话,“婆婆莫要胡说,还不快找水熄了大姑娘身上的火,若烧坏了一姑娘的一块皮肉,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最后一句,明显带着威胁的口气。 黄婆婆自然知道沈从薏指的是什么,只得战战兢兢的起了来,却在走了两步之后,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沈从薏才想让黄泽帮忙搀扶,景天佑却突然负手走了进来,见此情景与白术说的一般,立即怒火冲天道,“还不差人灭了云儿身上的火?” 沈从嫣一听是景天佑的语气,便回过头,一双俊眼中满是泪光,她望着景天佑,就如他们初见时那般。十八年的光阴,景天佑如今也迈入不惑之年,但发间却少有银丝,依旧如同当年那般英俊非凡。沈从嫣开口,低低的唤了声,“夫君……”之后再无话可说,只是不停的落着泪。 本来景天佑只觉得这是一场闹剧,对一个御医说这世上有鬼魂,那无异于铁树开花水倒流。可面前站着的明明是虽住于同一屋檐下却十几年未见的嫡女景云瑶,但那个眼神,还有那声“夫君”,那个伤心欲绝的表情,无一不让他怀念起当年以一舞让他倾心的沈从薏。 白术以最快速度唤来了家丁,三四个大男人浇了五六桶水,才完全泼熄了沈从嫣身上的水。沈从嫣就势倒在景天佑怀中,尽管身子尽湿,突如其来的寒冷使得她瑟瑟发抖,她还是倔强的扬起了脸,对着景天佑深情的说了句,“夫君,当年一曲霓裳羽衣舞,你我二人从此结好;可从嫣命薄,只余下这一对儿女,还望夫君念在昔日之情,善待他们,莫要让他人……欺负了他们,从嫣死也瞑目。” 谁都清楚沈从嫣当年以一舞赢得了景天佑的专情,但却不知那舞的名号。这是他们二人的秘密,是除了景天佑之外,唯有沈从嫣才清楚的。景天佑几乎是立即解开皮裘披风,盖在沈从嫣身上,之后对一旁呆若木鸡的众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给云儿换了衣裳,感染了风寒你们如何如何担待的起?!” 然后,沈从薏亲耳听到此话从急坏了的景天佑口中说出,“夫人,你等着,为夫亲自为你切脉。” 沈从薏的心在那一刻跌落谷底,黄婆婆跌跌撞撞的过来准备送沈从嫣回松柏苑,却抱了个空,景天佑一转身的工夫,对沈从薏道,“从薏,你去寻些雪儿的新衣裳赶紧给云儿换上,我还要为她切脉。”语毕,倒是头也不回的往东厢房而去,黄泽聪明的跟在景天佑后头,帮沈从嫣铺好了床铺,眼见着景天佑亲自帮她盖被子,便自行离去,随着沈从薏拿了套景雪瑶的新衣裳,匆匆赶来,帮沈从嫣更换。 这个时候,景天佑便出了门,候于门外。沈从嫣满面微笑的望着沈从薏帮她脱下湿衣裳,换上干爽的新衣裳,后又恭恭敬敬的退出门,任景天佑为她切脉诊症。忙忙活活几个时辰,天便大亮了,而沈从嫣也明白,从太阳出来的那一霎那起,自己便要抛弃沈从嫣这个身份,一心一意的做她的景云瑶。所以听到屋里开始有动静,沈从薏进来寻景天佑的时候,她假意睡醒,睁开惺忪的双眼,却以一个望着陌生人的眼神对一直不眠不休眼睛熬得通红的景天佑道,“你……你是谁?” 7、棒打出头鸟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一问,景天佑倒是呆了。看景云瑶这个模样,似乎与呆傻时候无异。他叹了口气,没有回答景云瑶的问题,倒是对一旁进来的沈从薏道,“一会儿去大妹妹那里抓几味风寒的药,具体方子一会儿交给你。我与爹爹今日还要进宫去瞧皇贵妃娘娘的心疾,不便多留了。” “家长请放心,云儿交给我便是,”沈从薏说着,将手中白狐披风备好,披在景天佑身上,“这几日虽然日头大,但着实冷着,家长出来进去的,别感染了风寒才是。” 景天佑答应着,临行回头又看了景云瑶几眼,这才叹息着离去。见景天佑走了,沈从薏才笑着坐回景云瑶身边,拉着她的手,亲昵道,“我的好云儿,刚刚和你爹说话,怎生那般没礼貌?” “我爹?”景云瑶使劲摇摇头,一脸苦恼的模样,“可是我不记得了。那我是谁?夫人您又是谁?” “来,过来,”沈从薏试探着将景云瑶打床上拉下来。她这东厢房里,可是四五个小火炉,即使穿着衬衣衬裤都不觉寒冷。沈从薏拉着景云瑶到了铜镜前,让她望着镜中的两人,方才道,“你看看,你和我是不是也有几分相像呢?你是景云瑶,景府的大女儿,而我……” “我与夫人这般相似,夫人该不会是我娘?”景云瑶这般说着,细心观察沈从薏的表情。 果然,沈从薏的脸色微微黑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挂上微笑,道,“我怎么有那个福分呢。你娘是景府的大夫人,不过在你还于襁褓中之时就过世了。我与你娘是双生子,所以你长得与我颇为相像。我是景府的二夫人,你的二娘。” “那这里是哪里?”景云瑶四处望着,后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我既然是景府大夫人的女儿,那这里一定是我的卧房了!” “这……”沈从薏的笑容僵在脸上,半天才说道,“姐姐向来爱清净之地,所以这里并非她的别院。正好云儿别院的黄婆婆还在这里,你若想回去,让黄婆婆带你走便是。” “黄婆婆?”景云瑶立即作出一副孤独又无助的模样,拉着沈从薏的手不松开,“可是我不认得什么婆婆,我好怕。你是我的二娘,你一定会护着我,还是二娘带我回去吧。”当然要沈从薏带她回去了,她还要沈从薏帮个大忙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沈从薏不得不点头,还在景云瑶的要求下,取出了一件新缝制的狐狸皮裘披风,亲自给景云瑶披上,看她甜甜的笑着言谢,沈从薏却是一下都笑不出来。 才与沈从薏出了厢房门,便有一大帮的婆子丫头打一旁游廊上来,分别与二人福身问安后,才向紫竹苑后院走了去。景云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又借故问道,“二娘,刚刚那些人可是使唤的丫头婆子?他们去了哪儿?” “后院儿有小厨房和丫头婆子们的居所。”沈从薏看似无心的答了句,心里还疼着那件狐狸皮裘披风,那可是她按照景雪瑶喜欢的样式差人缝制的,若让景雪瑶见了这件新披风在痴儿景云瑶身上,她还不得气的疯了。 沈从薏让黄泽叫出黄婆婆,四人便三前一后的向松柏苑而去。这一路上,黄婆婆都尽量离景云瑶远远的,依然还在后怕着;而景云瑶则开始陆陆续续的问了沈从薏些问题,沈从薏都尽己所能的回答着,这般看来,倒也是个慈母,是当之无愧的景府主母。 只不过才一进松柏苑,那没了窗子的东厢房就刺了沈从薏的眼。而景云瑶则讶异的进去转了一大圈,后来才回到沈从薏身边,不可置信的问道,“二娘,这是我的院子?不太可能吧,二娘的院子那般富贵,怎么景府大夫人的院子却这么破败呢?” 这一问,沈从薏立即脸上无光,而且无言可对,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说道,“云儿,你也见着了,昨晚这里起了场大火,烧的东厢房没了一面墙。平日里这里不是这般的,不过不知为何,你都忘记了。” “原来是这样,”景云瑶倒也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倒是开始实行她的第一个计划,“那么二娘,你能不能帮我把这里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呢?我也想要一个和二娘那里一样漂亮的别院。” “这……”沈从薏顿时一头冷汗,想不到景云瑶居然这般狮子大张口。这松柏苑自打十八年前那场大火后,只是随便填了些砖瓦补墙,后再没有修葺过。这么大的院子,如果要大加整修的话,那还真不是一笔小数目。沈从薏心里这般算着的时候,忽然对上景云瑶那双纯真的大眼,再三思虑过后,不得已,她只好点了头。如今情势不同,见着昨晚景天佑的模样,似乎对景云瑶也上了心,自己在这时候帮忙修葺一下松柏苑,可也算是对了景天佑的心事。权衡利弊过后,沈从薏摸着景云瑶的头,笑的一脸慈爱,“既然云儿要求,那二娘一定应允。只是这会儿二娘该去给云儿抓药,不能陪云儿多待了。” “那二娘送云儿回屋,云儿候着二娘便是。”景云瑶立即作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顺势抱住沈从薏的手臂不松开,一脸“天上地下我只信二娘”的坚定表情。沈从薏无法,只得点头,随她往正房走。 黄婆婆见从头到尾一句话没提到自己,便默默去了东厢房。窗子都烧没了,好在沈从薏刚刚答应重修松柏苑,倒是不用她花银子大修东厢房了。谁知景云瑶余光瞥到黄婆婆身子刚从窗子进去,立即大惊小怪怒吼道,“你这奴才,怎可随意进了主子的房间!” 这一吼出声,不止黄婆婆吓得整个身子卡在窗棂上,就连沈从薏的心都跟着大跳起来。景云瑶却依旧以一副极天真的脸望着沈从薏,挠头道,“二娘说的,奴婢们的房间在后院嘛。” “话是这样没错,不过黄婆婆……黄婆婆一直要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所以可以住在厢房里。”沈从薏这般解释着的时候,黄婆婆的上身才从窗子里缩了回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为自己争取着“居住权”,“没错啊大姑娘,从大夫人还在世的时候起,奴婢一直住在这里伺候着。” “难道我们院儿里的奴婢与二娘院里的奴婢有什么不同吗?”景云瑶摸着下巴,做出一副深思状。沈从薏却越来越看不清面前这个景云瑶,她究竟是在装天真还是真的忘记一切了?昨晚发生的事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沈从薏此人做事非常谨慎,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的可能性,听闻景云瑶这般质疑,立即以景府主母的口气对黄婆婆道,“云儿说得对,若再让你这婆子住在前院,未免对所有家奴有失公平。从今日起,你与一般丫头一齐,住在松柏苑后院!” “是,二夫人。”黄婆婆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低垂着头,像个斗败的大公鸡一般,灰溜溜的上了游廊。 景云瑶心中冷笑,这些个见风使舵的婆子,先便这样收拾着,日后可有他们受的! 8、受宠若惊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从清晨时候上朝、一直到从令皇贵妃那里回来,景天佑一直精神恍惚的。昨个儿夜里的事儿一直萦绕心头,如何都除不去。景云瑶的确是痴儿,这十八年来从未闹过如此大的动静。但听昨晚所说之言,句句条理清晰,更曾讲出他与沈从嫣的点点滴滴。难不成真是沈从嫣看不过一双儿女呆呆傻傻、又备受冷落,所以回魂了? 一有了这种想法,景天佑就更加头痛。他已过不惑之年,四十年间从未相信鬼神之说,但昨晚的事,却让他心生愧意之余又百思不得其解。其父景祥隆负手走在前面,余光瞥着心不在焉的景天佑,出了神武门之后却忽的停了脚步。景天佑见其父停步不前,便将药箱向后一背,上前尊敬问道,“爹,为何不走了?可是想到有关皇贵妃娘娘心疾的药方?” “皇贵妃娘娘的心疾,??幸┛梢剑?缤砘嵯氤龇阶印5?壹?阍缟媳闼?弁ê欤?乃疾2辉谡饫铮?墒怯惺裁词拢俊本跋槁《宰约赫飧龆?涌伤闶橇巳缰刚疲?蛲淼亩?玻??难邮僭匪涮旄呋实墼叮??裨绲紫卵就菲抛用谴?拍切┥窈跗浼嫉幕岸蔡?烁龃蟾拧?p>  “唉,”景天佑自知何事都瞒不过这个精明的爹,也只得实话实说道,“爹可记得,二十几年前我不顾所有人反对,娶了沈伯伯家的女儿沈从嫣?” “嗯。”景祥隆颔首,这件事情他可是永世不忘。当年沈氏一脉因为沈纳瑞被贬抄家而日渐衰落,但这个沈氏的私生女沈从嫣却以舞姿赢得了景天佑的全心全意,当时景祥隆已经帮景天佑物色好了正妻人选,还是与令妃沾一点亲戚的八旗子弟,只可惜景天佑红了心的要娶沈从嫣,谁都劝不听,更曾经闹绝食、出走这一套小家子事,景祥隆过度宠爱景天佑,最后只得从了他的意,让他娶了个罪臣之女。不想沈从嫣可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她通晓的药理甚至不输于已经考入太医院的景天佑,也成了他得力的左右手。因为这点,景祥隆才慢慢接纳了沈从嫣,只是不想,她诞下一双痴儿之后,自己居然长眠于大火之中,真是让人唏嘘。 “昨晚,云儿忽然清醒了,还说自己……便是从嫣……”景天佑说着,眼神又迷离起来,景云瑶和沈从嫣的样子逐渐重合在一起,他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喃喃着,“夫君,当年一曲霓裳羽衣舞,你我二人从此结好;可从嫣命薄,只余下这一对儿女,还望夫君念在昔日之情,善待他们,莫要让他人……欺负了他们,从嫣死也瞑目。” “云儿向来痴傻,此事你我都清楚,昨晚不过是犯了痴,才说出这种话吧。”景祥隆这般规劝着,终于抬步继续向前行,步辇已经到了,几个轿夫正候着。 “爹,并非如此,”景天佑将情况一一转述给景祥隆听,后来又痴痴的加了几句道,“我自然知道,对于一个御医来说,绝对谈不得鬼神之事。但昨晚情况便是如此,几乎半个景府都知道了这茬子事……” “不必多言,”景祥隆打断了景天佑的话,“丫头婆子们嘴碎,这件事情如何封口,便是你那二夫人的事情。至于云儿……既然你说她有还童之状,待你我回去,探探她便知。” “是。”景天佑听话的闭了口,与景祥隆各自上了步辇,一颠一颠的回了景府。 景祥隆和景天佑进了景府后,倒是没有去其他地方,直接过了前院垂花门,打游廊经过延寿苑、无双苑和水亭小榭,直奔松柏苑而去。这时候沈从薏才将抓来的药材放在放在松柏苑不久,寒烟在后厨帮忙煎药,而景云瑶就静静躺在床上。她算计着,景天佑下朝后一定会急着赶来瞧她。景天佑推门而入的时候,景云瑶赶紧闭上双眼,嘴角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容。只是待她睁开眼睛后,看到景祥隆居然也跟着来了,倒是有点受宠若惊。 “爹?”景云瑶试着唤了一声,接着怯生生的望了望景天佑身后的景祥隆,聪明的选择了闭口不言。 “云儿!”景天佑的眼睛都在闪闪发亮,他亲自扶着景云瑶起身,又帮她把把脉,后眉头又蹙起,低低道,“可是还没吃药?身子还这般虚弱着。” 听景云瑶小小的“嗯”了一声,景祥隆又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方才开口问道,“云儿,可用了早膳?” “用过了,二娘亲自送来的五彩桂花糕。”景云瑶答着,特意将点心的名号都说了出来。 景祥隆见景云瑶对答如流,的确不像从前那般痴傻,心里倒也是一惊,继续问着,“那云儿可知,我是谁?” “爹,云儿还病着,不要一下问这么多问题。”景天佑的语气中倒是带了三分责怪,这让景云瑶心中不免多了些感动,看来他对自己还是有着很深的感情,不然不会在昨晚景云瑶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后,不但分毫不责怪,还诸多关心,下朝后马不停蹄的赶来探望。 景云瑶笑笑,答道,“这位是云儿的爹,您自然是祖父了。云儿给祖父请安。” “云儿!”景天佑激动的想当场好好抱住自己的女儿,只不过景云瑶身子太过单薄,他生怕用大了力气,再伤了她,便只是在原处,兴奋的搓着手,口中不停道,“老天见怜,老天见怜啊……” 景祥隆心中的讶异倒是大过于激动,景云瑶和景泽岚都是沈从嫣的子女,如今正是其娘死了十八年的日子,景云瑶忽然好转,怪不得景天佑心里开始动摇。不过见着景云瑶的样子,像是什么都不清楚,还是该让她好好认一认家中人才是。若景云瑶真能如正常女儿家一般,也是他景家家门有幸,得苍天庇佑;若日后再能嫁个好郎君,对从前提拔过他的沈纳瑞,景祥隆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景天佑还激动着的时候,寒烟正好将药汤端了进来。她没想到景祥隆和景天佑都会在这里,进门时候也习惯性的没敲,这会儿见景祥隆和景天佑都回头望着自己,忙吓得双膝跪地,垂头不停认错,“老太爷、老爷万安,奴婢刚刚一时着急大姑娘的风寒,所以才少了规矩,望老太爷、老爷饶恕奴婢的过错!” “还不快将药端过来!”景天佑隐忍着,不愿与这般奴仆一般见识。 寒烟哆哆嗦嗦的起身,双手端着药碗,走路都打着颤儿。她自打来了景府,就被分到这松柏苑。别说景天佑和景祥隆这种人物,就连普通的夫人小姐都甚少见着。如今一下子见了景府的两个正主儿,她倒是不知所措了。 景天佑打寒烟手中接过药碗,摇头道,“这般唯唯诺诺的丫头如何好使唤。云儿,日后爹一定让你二娘调几个机灵的丫头过来供你使唤。” 寒烟闻言,再度双膝跪地,不停磕头认错。景云瑶见了,念着寒烟对自己的那分好,开口说了句,“这丫头年纪尚小,不过云儿看着倒也对了眼儿,就先留在身边吧。” “多谢老太爷、多谢老爷、多谢大姑娘。”寒烟不停道谢,后便乖乖跪在一旁,不再开口。 景天佑轻轻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药汤,递到景云瑶手中,慈爱道,“趁热喝了吧,然后好好睡一觉。待你的病养好了,我会给你办一场大宴,到时候好好的介绍一下府里的人给你认识。” “谢谢爹。”景云瑶甜甜的笑笑,却在接过药汤,习惯性的放于鼻下嗅时,双眉一锁,开口道,“牡荆叶、大青叶、菊花、三叉苦的分量似乎大了些,不像是一剂药,倒更像是……”景云瑶这般说着,忽的就意识到自己话多了,抬头望向景天佑和景祥隆的时候,后两者果然一脸的诧异和不解。 “云儿……怎会知道这些?”景天佑这么问着的时候,景祥隆已经接过景云瑶手中的药碗,放在鼻子下方嗅了一下,方点头道,“云儿所说的确不错,这熬得分明是两剂药。只是云儿你……如何知晓的?” 9、揪出个黑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心里一直打着小算盘,今日既然景祥隆和景天佑同时出现,并且一下早朝便来了松柏苑探望自己,想来定是受昨晚闹出那动静所趋。景祥隆如何先不说,但见昨晚景天佑的表情,该是有了几分相信。景云瑶再三抉择,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决意将沈从嫣的能力继承在景云瑶身上,便一脸天真道,“祖父,爹,其实云儿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闻着那药汤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对,心里就突兀的有了这话。” 景天佑立即感慨万千,回忆起从前那些时光,眼圈无意间红红的,叹息道,“唉,当年你娘便是如此,只需将药汤放于鼻下一嗅,便知汤中该有哪几味草药。若不是有你娘在,爹年少轻狂时,怎会那般轻易考上太医院啊……” 景祥隆再三观察景云瑶的神情,见无异样,便也只得相信冥冥之中确有主宰一说。景云瑶先前呆呆傻傻,却在似是被鬼魂附身的第二日清晨,便与正常女子无异,虽失了记忆,却深谙药理,说话也头头是道。景祥隆还出神想着的时候,景天佑却忽的转过头,恶狠狠的望着寒烟,怒声道,“这药,可是你熬的?” 寒烟立即双腿一软,再度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吓得边哭边解释,“回老爷的话,药的确是奴婢亲自熬的,但奴婢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害大姑娘啊……还望老爷明鉴……” 自然不是寒烟做的,这一点景云瑶心里明白。目前看来,沈从薏虽然是最大嫌疑,但方子是景天佑开的,抓药之处又是景康雅的京安大药房,她按方子抓药,绝不敢从中作梗;况且昨晚景天佑如此在意自己,她也是亲眼所见,就算她恨,凭借着她的聪明和谨慎,也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耍这么卑劣的手段。算来算去,唯一可能的人就是自己拿来开刀的黄婆婆了,也只有她这种没脑筋的婆子,才会如此沉不住气。 景云瑶看得通透,可不代表景天佑全然明白。他几步上前,负手蹙眉,再度怒声道,“你这贱婢,药是你熬的,如今内里份量不对,不是你在其中捣鬼还能有谁!” “老爷明鉴,老爷明鉴!黄婆婆将药给奴婢的时候便是如此,奴婢真真儿是一整包药打开来熬的,不敢多一剂也不敢少一剂!大姑娘的事情,奴婢从不敢出半分纰漏,还请老爷明察!”寒烟这般说着的时候,已是吓得魂不附体,浑身抖得筛子一般,额头由于过度用力的砸在地上,隐隐显出一块红肿,看来刚刚的叩头,她可是使了全力的。 景云瑶却细细观察着寒烟的表情,眼珠一转的工夫,便给她求情道,“爹爹,这丫头看着就忠厚老实,断然做不出这糟子事情来。既然她说这药经过黄婆婆的手,”景云瑶眉眼一低,叹息一声,“莫不是平日里,云儿惹下了那个婆婆?” 若以景府比皇宫的话,松柏苑便是备受冷落的冷.宫。景天佑自然不清楚松柏苑的人情世故,可惟独这个黄婆婆他印象深刻,毕竟昨晚沈从嫣还魂一事,黄婆婆就是引子。二话不说,景天佑几乎是立刻起身,想要去松柏苑后院抓那黄婆婆问个究竟,好在景祥隆还在身边,一把拉住了这个一直以来都倔强任性的儿子,施以眼色道,“使唤下人的活儿,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景府的老爷做了?”话音才落,他又将头转向寒烟,面无表情,声音中都似乎并无波澜道,“你去把黄婆婆叫来这里,就说是老爷唤她来问话。” 眼见着寒烟双腿无力却硬要支撑着身子离开卧房,景云瑶开始重新审视起景祥隆来。景祥隆虽年过六十,却不愧为当今令皇贵妃最信任的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似乎都可以在短时间内经过周详的考虑,再决定其行为和语言。一念及此,景云瑶不禁唏嘘,枉景天佑身为其子,却一点都没有继承为父的精明聪慧,反而愈发的鲁莽。景祥隆不可能受宠一辈子,这样下去的话,景府的未来或许堪舆。 思考的工夫,黄婆婆已经忐忑的站在门口,身后的寒烟满脸煞白,好像刚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似的。黄婆婆才一进门,就立刻三叩九拜,口中问好,之后就双膝跪地,一直不动,也不说话。景天佑焦急愤怒的想开口,却被景祥隆以手势制止。就这般沉默半晌,在黄婆婆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的时候,景祥隆终于拉长口气道,“你这婆子,心肠真够毒辣的,我景府怎容得下你这般蛇蝎毒妇?” 黄婆婆内心的不安终于在这一瞬间完全爆发,她立即给景祥隆磕了三个响头,才装作不解,一脸委屈道,“奴婢自问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还请老太爷明示!” “你这婆子!”景天佑几乎怒火朝天,回想起昨晚这黄婆婆还被吓得尿了裤子,今天却一副“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大义凛然模样,真是太过虚伪做作。 “你这婆子,难道还要我这景府的老太爷亲自说出你鼓捣的那点小动作吗?”景祥隆帮景天佑收拾烂摊子已成习惯,这会儿自是接着他的话往下说,“莫要忘了,这里是御医世家,谁想要在汤药里动手脚,简直痴人说梦!况且,府里的规规矩矩条条框框,你身为这里的老婆婆,也该清楚,到底如何抉择,你自己考虑!” 虽然目前景府名正言顺的老爷已经是景天佑,但所有景府的下人都清楚,景祥隆虽退居二线,却真真儿是景府背后最大的权利人,说话做事雷厉风行。若说与景天佑这脓包周旋,黄婆婆还有些信心,但见景祥隆亲口发问,刚刚寒烟又哆哆嗦嗦的将事情说了个大概,她也清楚这次她是逃不了了。左右着的工夫,她一咬牙,先使劲儿的磕了个响头,方才道,“老太爷、老爷,您二位有所不知。不知是不是大姑娘之前呆呆傻傻的过,每每得了风寒,抓来的药材都要同时熬上两服药才会见效,奴婢这次不过是以从前的经验行事……” “胡说八道!”景天佑立即打断了黄婆婆的话,几乎怒发冲冠。一念到自己从前欠下景云瑶这许多,他的心就不可抑制的开始疼痛,“药材剂量该如何,你只是一个小小管事婆子,会比我等太医院一等御医还要高明?” 10、收服寒烟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黄婆婆诚惶诚恐的继续三叩九拜,诚心的好像拜菩萨一般,就差生三柱高香了,“奴婢身为已逝大夫人的奶娘,在这松柏苑也二十余年,一直对大姑娘和二少爷忠心不二……”黄婆婆说起以前所受的委屈,真是如数家珍,按照她的说法,这世上真是难找出第二个如她一般对前主尽忠职守的婆子了。 景云瑶心中冷笑,这黄婆婆虽然手段清浅,但演技可真是不赖。若她并非沈从嫣的重生体,而真的是景云瑶之身,倒是真真儿相信了这狠毒婆子的佛口蛇心。 景天佑的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心底在想着什么。不过以景云瑶对景天佑的了解,他该是已经退了一步。景天佑这人便是这般,耳根子极软,再加上黄婆婆的巧言妙语,很快就听信了她的话,倒也不好多加指责。还是景祥隆不动声色的开口道,“不论如何,你身为奴婢,本就不该乱改药方。顾念你一心挂着你主子,便只打二十大板了结。下次若再犯,决不轻放!” 只这几句话,景云瑶对景祥隆的佩服便又多了几分。惩罚丫头婆子这些小事,景祥隆身为景府的老太爷,居然亲自插手,可见他此举是为了表示他对景云瑶的重视,也是给松柏苑所有丫头婆子们一个下马威。便也是说,从此,这松柏苑再不复“冷.宫”一说,加上之前沈从薏也答应了重建松柏苑一事,景云瑶终于也开始有了属于自己一个像样的根据地。 只不过,这些远远不够,景云瑶心知肚明,想要斗过心思缜密的沈从薏,她还需要太多太多,不能操之过急。况且,十八年了,景府人事变动如何,她根本不清不楚。不过眼前这事儿倒是明了,黄婆婆是沈从薏放在松柏苑的看门犬,如今,她养的狗被打了,这个主人如何会不安抚或者反击呢? 景云瑶需要个靠山,并且是个强有力的靠山才行。景祥隆虽如今对自己好,但其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尚不可知,他常年混迹与妃嫔之中,见惯尔虞我诈,也算是老油条了;景天佑就更是信不得――这是她还是沈从嫣的时候便得知的事情,男人的心永远不会只放在一个女子身上,尤其是景天佑。他现在不过是凭借着对沈从嫣的一点愧疚才会如此关怀,若过些日子沈从薏在他耳旁吹吹风,他便又如墙头草一般倒戈阵容了。 黄婆婆的哀嚎声从后院传过来,清晰可闻,二十大板对于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妇人来说,也算是要了半条命。景天佑却充耳不闻,慈爱的面庞上写满心疼,伸手探着景云瑶的额头,叹息道,“云儿,为父一定会补偿这十八年来你受的所有委屈。” 景云瑶懵懂的摇摇头,眼神中似乎氤上一层雾霾,“爹爹,今儿在回院里的路上,二娘告诉说,云儿还有一个哥哥,也住在这院落当中。可云儿也回来久了,怎么都不见哥哥的影儿呢?” “云儿正病着,先好生休息,岚儿的事情,容后再商。”见景天佑欲言又止,一脸痛苦又无奈的神情,景祥隆开口补了一句。 景云瑶本打算让他二人也去厢房看看景泽岚的处境,如今见景祥隆居然推脱,心中对他便加了分恨意。看来沈从薏的儿子景泽枫如今再他们眼中已经是继承人的身份,景泽岚早已被遗忘脑后,不愿想起。 “祖父这么说,云儿遵命便是。”景云瑶虽然心中愤恨,却也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景天佑与景祥隆又在她耳边叮嘱几句,便都起身离去。 直到看不清楚两人的背影,景云瑶才嘴角一横,望着一旁垂头暗自绞手帕的寒烟,冷笑一声,道,“你这丫头,亏我还说你忠厚老实,想不到你居然能闹出这般幺蛾子!” “大姑娘,大姑娘的意思,寒烟……奴婢不懂……”寒烟也深知面前这个大姑娘早已不同于往日呆呆傻傻的景云瑶,说话也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抬头与她对视,更不敢有一丝逾矩。 “我来问你,若是往日,哪怕二娘亲自问你,你可敢说出黄婆婆的一点不是?”景云瑶好像瞬间换了个人一般,刚刚在景祥隆和景天佑面前,她还温温婉婉的,像个小绵羊;只一会子的工夫,她却变得像扑食的猛虎,而寒烟,就是她看中的食物,“爹爹不过几句询问,你就将黄婆婆咬了出来;虽然之前事情我全然不知,但见昨日你与我说的几句话,便知你对她积怨已深。这次,莫不是借着药引子,想对她薄施惩戒?” 寒烟见实在欺瞒不住,便也只得双膝跪地,对着景云瑶硬生生磕了三个响头。听着那突兀的“哐哐”声传入耳中,景云瑶却面不改色,一直细心观察着寒烟的表情。寒烟磕过头后,倒也直直的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里满是泪珠,但她咬牙不让眼泪落下来,“大姑娘既然看出来,那奴婢便招了。奴婢的确对黄婆婆有恨意,纵观整个松柏苑,对黄婆婆有恨意的又何止奴婢一人?黄婆婆专横跋扈,不把我们这些奴婢当人看,动辄就打就骂,还将奴婢的姐姐飘絮……打的呆呆傻傻,没收月钱后轰回了家。”一说到飘絮,寒烟的眼泪实在忍不住了,大滴大滴的落在地上,掷地有声。 景云瑶却终于明白了为何之前寒烟待自己那样的好,原来她的姐姐便已是呆呆傻傻,那不是和之前的景云瑶一般吗?寒烟迅速整理情绪,伸手抹了抹眼泪,继续道,“奴婢家贫,爹娘几年前才卖了奴婢和姐姐来了景府,做了四等的看门丫头,如今姐姐又这般,家中已是雪上加霜。大姑娘,请你行行好,不要赶奴婢回家,要打要骂要挨板子奴婢都愿意,但若连奴婢都被赶回去,家里就真的……”寒烟说不下去了,背着包袱离开家的时候,爹娘那两双期盼的眼神在脑海中不停闪烁。 “好!”不想听完寒烟这番自白,景云瑶却扬起嘴角,甚至亲自下了地,不顾自己身子虚弱,将寒烟扶了起来,以锦帕拭干了她脸上的泪痕,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方才道,“刚刚我不过是试探你,因为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在这大宅子中,我并不清楚该信谁。在祖父和爹爹面前维护你,也是因为昨日你待我那样好。寒烟,你放心,”景云瑶这般说着的时候,寒烟感动的嘴唇都在颤抖,眼泪滴滴落在景云瑶手背上,“你待我好,我都记着。你年纪尚小,便如此聪明机灵,日后只要好好跟着我,我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多谢大姑娘,多谢大姑娘……”寒烟感激涕零,却也不忘规矩,又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景云瑶满意的笑笑,她看得出,孝顺是寒烟最大的特质,只要安顿好她的家人,她便必定死心塌地。只是,给寒烟安家需要一笔经费,这该去哪里讨比较合适呢? 11、从薏安抚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黄婆婆的确不是省油的灯,更不是一只不会叫唤只挨闷揍的狗。二十大板打完后,竟只休息了半日,就让几个松柏苑的丫头搀扶着,愣是忍着刺骨的疼痛去了紫竹苑。而这会子是申时左右,沈从薏正和景天佑的五夫人乌尔答桑柔坐在一起,边品茗边说着体己话。在景天佑这几个夫人之中,沈从薏与乌尔答桑柔一直是站在同一条线上,本是合力对付那个年纪与景云瑶差不多大小的六夫人来着,不想昨晚又闹出了大夫人沈从嫣还魂这码子事,如今府里几乎每个夫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算计。 黄婆婆才一进紫竹苑,立即开始哭天喊地,什么尊严都罔顾了。会客厅本好好的气氛被突兀的打断,沈从薏蹙起眉头,一脸的不快,转头示意黄泽快快将黄婆婆带进来,未免让外人看了笑话。 五夫人乌尔答桑柔毕竟年岁小些,虽然是沈从薏的党羽,却因进门较晚,并不知晓前事。这会儿掩口而笑,冷嘲热讽道,“姐姐,你看看,痴儿院中的婆子都这般疯癫,松柏苑还真真儿是个不吉利的地方。” 沈从薏的笑意有些勉强,只是不屑的斜了斜嘴角,并未开口接茬。只是在见到黄婆婆被几个丫头搀着进来,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怒气,几乎拍案而起道,“早上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只过了一会儿的工夫便成这般了?” 好在黄婆婆不是傻子,抬头本想哭诉,结果一见乌尔答桑柔也在场,便立即将想要出口的话生生憋了回去,改口道,“奴婢给二夫人、五夫人请安。回二夫人的话,奴婢……奴婢是来请罪的!”语毕,眼泪又稀里哗啦的掉了出来,几个丫头在黄婆婆的奋力挣扎下都松了手,黄婆婆便那般趴在地上,不停给沈从薏磕头。 沈从薏见黄婆婆颇懂见风使舵,知道戒备乌尔答桑柔,心里的愤怒也减了些。不过见她整个人虚弱的趴在地上,心中不安还是添了几分,忙追问道,“婆婆这是闹什么,松柏苑向来由婆婆看护着,何罪之有?” 黄婆婆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和盘托出,虽然不能摆在明面儿说,景祥隆和景天佑已经同仇敌忾的站在了景云瑶那边,将自己当成了靶子,但她相信,这样的言语已经足够让聪慧过人的沈从薏听懂了。 沈从薏心中自然是恨着的,黄婆婆这些年来为了让她心生痛快,便代她折磨沈从嫣那一双儿女,可算是她最得力的刀子,也算得是松柏苑暗里的真正主子。但如今,景云瑶不知何故清醒过来,还与沈从嫣一般深谙药理,甚至三番四次的打击黄婆婆,手段颇显老成毒辣。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如何接受的来? 不过如今沈从薏的身份是景府主母,无论心里有多么不快,都不会太过表露出来,只是不着痕迹的说道,“婆婆对松柏苑的一片真心,我也是清楚的。这一次婆婆得了教训,可万万不要有下一次才是。看今早的样子,云儿已经与正常女儿家无异;又闻你所言,她与姐姐从前一般对草药味道特别敏锐,居然可以无师自通,由痴儿变成才人,也算是天公垂怜我景府。你且记着,日后绝对不可乱动药材,回头我让黄泽吩咐下去,差几个小厮去大妹妹那里拿些跌打药膏,你涂的勤些,好的也就快些,松柏苑就你这一个老婆婆,还得你多多照顾着。” “是,多谢二夫人,奴婢自会痛改前非,好好照顾大姑娘和二少爷。”黄婆婆说这话的时候,牙齿咬得咯咯响。不过沈从薏的话外音她可是听出来了,这一句“多多照顾”,指明了她的地位不会变,沈从薏还是站在她这边的。一念及此,黄婆婆才算放了心,疼痛似乎都清减了些。 “黄泽,你去取些上好的龙眼干、阿胶、人参一类,再去小厨房找个好厨子,炖些药膳给黄婆婆送去。这些年黄婆婆照顾岚儿和云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要好好养身子才是。”沈从薏倒是思虑的周全,但见黄婆婆哭着进笑着出,方才松了口气儿。 黄泽跟着黄婆婆一齐出了去,对于办这些事,沈从薏对黄泽放心的很。乌尔答桑柔却有些不解沈从薏的这番做法,边撵着锦帕边眨眼问道,“姐姐,你为何对一个破落院子里的婆子这般好?可都不见姐姐对我红梅苑里的人如此照顾呢。” “妹妹这么说,可是酸味儿十足了,”沈从薏笑笑,“红梅苑里不是还住着你的三姐姐吗?若我待妹妹太好,你三姐姐不是又要吃味儿了?” “家长也真是的,府里又不是没有其他空闲院落,为何偏要将我和三姐姐安排在一处。”每每一念及此,乌尔答桑柔就诸多不满。三夫人温晴茵是太夫人温又容的亲戚,按辈分还要唤温又容“姑姑”的,性子虽然纯良安静,不过毕竟先入住红梅苑的是她,桑柔难免有些寄人篱下之感。况且如今她也有了儿子景泽渊,母凭子贵,她也该有独自享用一个院落的权利吧? “红梅苑是咱们府里最大的院落,况且其他空闲下来的院子,府里的兄弟姐妹们回来,也要有个住处的,”沈从薏只得对桑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况且,你三姐姐向来是安安静静的,不争宠也没拿话噎过你,你还是安心住着吧。没事儿的时候,多来我这紫竹苑串串,也便了了寂寞了。” “痴儿都能独享一个院落,我身为五夫人,却要与他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家长真是偏心。”桑柔年纪小,说话肆无忌惮。在她刚入景府的时候,便与沈从薏颇为谈得来,这会儿更把她当成亲姐姐,说话从不经过大脑。 沈从薏却伸手轻轻掩了她的口,摇头道,“好妹妹,这话当着我的面儿说说就算了,可莫要让有心人听了去。如今云儿恢复正常,正得着爹爹和家长的欢喜,听说,家长还许诺,待云儿的病全好了,要特地为她设一场盛大的晚宴来一扫之前的晦气……” “什么!为那痴儿设宴?”桑柔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一脸的冷笑和嘲讽,带着一口怨气道,“当年我诞下渊儿,都只有简单的百日宴,家长见渊儿抓周时候拿着木偶东摇西摆,便毫不掩饰一脸的不待见。我这个做娘的不得宠,就算生了儿子也于事无补。可她一个痴儿,娘都没了快二十年,凭什么得到这般的恩宠?!” “你看看你,脾气如此焦躁,这怎么行。”沈从薏这般说着,却见桑柔忽的垂了眼睑,低头叹息道,“若当年不是景福雅从中作梗,生怕八贝勒纳我为侧室,我也不会在这里备受冷落了。” “嘘,这里可是景府,妹妹又说胡话了。”桑柔的话听在心中,让沈从薏无端端的冒出许多酸意,虽然是情敌的身份,不过既然桑柔如此信任自己,那她便就收下这个听话的好妹妹,日后何愁刀子不够用。在这大宅子中,多个党羽总比多个敌人强,况且桑柔的命运早已经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沈从薏这般想着,高傲的扬起了嘴角,一个得意的笑容悄悄在唇边绽放。 12、自理调药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一夜之间的巨大变化很快在景府的夫人姑娘、丫头婆子间神乎其技的流传,众人都知道,景府十八年前浴火长眠的大夫人沈从嫣回魂第二日,一直患有呆傻之症的景云瑶全然恢复正常,还习得了沈从嫣那一身精湛的医术。沈从薏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压制流言,但背地里,这个流言却日渐蔓延开来,而且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情势。 这正是景云瑶想要看到的结果。这几日以来,虽景祥隆不再过来,但景天佑还是一下早朝便马不停蹄的赶来这里,为她把脉听诊,时常更换着药方,就是想要景云瑶快些好起来。之前从未联络过的各房夫人,虽人未到,也都差丫头们送了上好的补品过来,以示友好和关怀。 这一日,景天佑前脚才走,景云瑶便起了身,径自走到铜镜前,细细观察着自己的脸色。寒烟拿着药汤立在一旁已经半晌,见景云瑶依旧纹丝不动,便忍不住开口道,“大姑娘的样子是极好看的,即使病了都像西施一样娇艳如花……” 景云瑶摇头笑笑,转身对寒烟道,“油嘴滑舌的丫头,我只是在观面色和气色。人之疾,于面间气间皆可通晓一二。”景云瑶说着,走到寒烟面前,拿起药汤嗅了嗅,便又放了回去,“爹开的方子,多是治疗风寒。我这身子如今一直不好,又常常吃这些熬身子的药,总是不妥的。” “大姑娘通晓药理,不如告诉奴婢需要什么药材。如今咱们松柏苑的地位与之前不同,奴婢可以打发那些门丁往大姑奶奶那里去一趟……”寒烟说的头头是道,却被景云瑶一语打断。 “虽说与大姑姑是亲眷,但没有银子不好使唤那些下人。这几日其他几房送来的补品在何处,我去瞧瞧有没有可用的。”景云瑶这般说着,径自穿起衣裳来。寒烟连忙将沈从薏赠予景云瑶的狐狸皮裘披风给她系上,边说道,“大姑娘,外面风大,东西又放在小厨房,可莫要冻坏了。” 小厨房位于松柏苑的后院之中,毗邻丫头们的偏房。景云瑶目光在一大堆的补品中流连半晌,终究无奈的摇摇头,喃喃道,“不过是些看家子货,若都吃了下去,恐怕不但风寒不愈,又要多加一个体虚血热了。” “大姑娘,您说什么?”寒烟没听清景云瑶的话,只是从她的表情看来,这里似乎并没有她看中的补品。 “取些芫荽和生姜来。”景云瑶将小厨房扫视一圈,目前能用的只有这两样了。 “生姜倒是有,只是这芫荽是何物?”说到香料,寒烟还通晓一些,但说到草药,寒烟就一窍不通了。 景云瑶只得无奈解释道,“调味用的香菜。” 寒烟的惊讶被景云瑶看在眼中,倒是好气又好笑,“这芫荽生姜汤,辛温透表,发散风寒。芫荽发表,鼓邪外达;生姜散寒,温中降逆。两样皆非药材,喝下又不会熬身子。至于那些补品,你差人看着煮些便是了。” “那老爷开的方子,大姑娘便不用了?”寒烟多问了一句,谨慎些总是好的。 “爹开方子所抓来的药材你全部分开,留着我们日后补个缺。”景云瑶这般吩咐着,抬腿便要走。余光瞥见寒烟还愣愣站在原地,似乎有些没听懂,便想起寒烟不过一个看门丫头,对如何熬汤兴许并不知晓。一念及此,又转身,多叮嘱了几句,“先将生姜切片,加水一碗,放于火上煮沸后加入鲜芫荽,之后便可呈上了。” “是,大姑娘。”寒烟喜出望外的对着景云瑶福了福身子,便去寻芫荽和生姜准备熬汤了。景云瑶紧了紧披风,推门出来,经过丫头房的时候,特意向里瞄了一眼。但见黄婆婆正俯身躺在床上,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漆金描花的小碗,还汩汩的冒着热气,一丝药味若有似无的飘了出来,钻进景云瑶的鼻子之中。 景云瑶笑笑,看来沈从薏还真是在她养的这条狗身上下了血本,她不过挨了几下板子,居然给她调理这般好的药膳。自那味道细细嗅来,最起码有龙眼干和雪莲在其中,人参更是少不了的了。回想起小厨房中其他几房夫人送来的补品,与之一比,还真是相形见绌。 回到卧房没多久,寒烟就端着芫荽生姜汤进了来。景云瑶端起瓷碗,轻轻一嗅,便以汤勺喝下,后还满意的咂咂嘴,给了寒烟一道赞赏的目光,道,“亏我还以为你只是个看门的小丫头,没想到在调味上如此有心得。明明是苦涩辛辣的一道汤,居然变得如此甘香可口,之前还真是小瞧了你。” “大姑娘谬赞了,调味与调香甚为相似,”虽然嘴里这般说着,寒烟却是笑的眼睛都眯在一起,“奴婢自小对香料就颇为喜欢,家中虽贫,奴婢也曾经与姐姐卖香袋和熏香为生,勉勉强强可以糊口。”寒烟越向后说着,笑容越淡,直到最后,言语间都多了叹息,“只是后来,我们的田地被收回,便只能卖身至此,以月钱来养家了。” “你懂香?”景云瑶无端端念起沈从薏说过的话,心似乎被什么堵住,闷闷的好生难受,“那日,我床沿挂着的香袋,可是由你亲自制作?” “回大姑娘的话,正是奴婢所制,”寒烟脸色微红,“咱们松柏苑也从不种花,奴婢便利用空土地来种香料,为松柏苑的主子和姐妹们做香袋。” “日后屋内熏香、以及香袋、香囊,我和哥哥都不需要,你可记得了?” 寒烟自然不明白景云瑶为什么忽然的就变了脸子,只得讪讪的福福身子,乖巧道,“奴婢记得了。” 景云瑶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将喜怒形于色,忙收了脸子,转移话题道,“这么久了,我只见过府里的丫头婆子,正经主子倒不常往来。反正现下无事,你便说来与我听吧。” “是,大姑娘。”寒烟悄悄瞥着景云瑶,见她表情和缓许多,才开口道,“老太爷您是见过的,与太夫人住在紧挨着外院和前厅的延寿苑。老爷有六位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的事情,奴婢来的晚,并不清楚,府里也没人敢嚼二夫人的舌根。三夫人是太夫人的侄女,性子温婉素静,住在府中最大的红梅苑;四夫人是漠西蒙古杜尔伯特部族长的小女儿,模样好看极了,舞姿也是无双,居于千柳苑,之前最受老爷宠爱,心气儿也就高了些;五夫人是二姑奶奶做媒,让老爷迎娶进来的,不过听其他人说啊……”寒烟放低了声音,悄声道,“二姑奶奶是瞧着五夫人在贝勒府碍眼,才让老爷勉强收下她的。” 13、妥帖准备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寒烟口中的二姑奶奶指的自然就是景天佑的二妹妹景福雅,景云瑶打一开始就清楚极了景福雅的火辣性子,她怎会容许自己的夫君纳妾夺了她的宠爱。八贝勒乌尔答鸿时碍于景家背后的令皇贵妃,也只得对其一再忍让。只是……这府里岂不是多了一个沈从薏的情敌么?一念及此,景云瑶忙开口问道,“那不知这位五夫人和二娘相处的如何呢?” “二夫人为人和气,又没什么架子,与哪位夫人都处的极好。听外头的姐妹说,五夫人因和三夫人同住红梅苑,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常常去二夫人那里撒泼使性子,可二夫人却从未多加责怪,还每每给予安慰。”寒烟说这些是非的时候,都压低了声音,生怕隔墙有耳。 景云瑶倒是觉得奇了,这沈从薏何时有了这么大的肚量,居然容得自己的情敌在面前撒泼耍无赖?还出神想着的时候,寒烟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咱们府里如今最得老爷宠爱的人,还是六夫人。六夫人本是宫中的一名新疆舞姬,和大姑娘年龄相仿,被老爷看中后,便求令皇贵妃便赐给了他。因六夫人名唤姬无双,老爷特意将她的别苑以她的名字命名,为无双苑。” 景云瑶的心忽然有些悲凉,当初虽然是为光耀门楣才千方百计嫁入景府,可她心中对那个风流英俊的景天佑也是深爱着的。自她失去一条腿,景天佑便将全部宠爱集于沈从薏一身,那时候她尚可以自我安慰,毕竟她们是双生子,景天佑不过把沈从薏当做了她的影子。可如今十八年过去,景天佑居然娶了一房又一房,门槛低到连宫中的舞姬都能轻易跳过。若她是景府主母,断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这六夫人,定是模样俊俏、舞姿婀娜的吧。”景云瑶尽量控制住心中溢出的难过,保持一副云淡风轻的面色。 寒烟看不出景云瑶有异常,立即心驰神往道,“这六夫人,真真儿是极好看的,奴婢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般倾城的可人儿。约莫是半年前,奴婢外出探亲经过无双苑的小走廊时,有幸看过一次六夫人的舞蹈。那时候正值初夏,院子里的花开得遍地,红的黄的煞是好看。六夫人薄施粉黛,于花丛间轻盈起舞,就像一只翩翩飞着的蝴蝶。那场景,就连奴婢都看呆了呢!” 景天佑沉醉舞蹈,怪不得被这姬无双迷得魂儿也没了。景云瑶酸酸的想着,忽觉浑身乏力,便再度躺回床上。寒烟眼尖的帮景云瑶盖好被子,随口道,“大姑娘才吃了药,先睡下吧。小厨房里炖着山菇小鸡,这会子该添些汤了。” “嗯,”景云瑶合上眼睛,感觉周身一层细汗,看来芫荽生姜汤开始起作用了,“午膳我要和哥哥一起用,闲暇时候,吩咐几个丫头好好收拾一下哥哥的房间。” 景云瑶这话说了半天,却未听到寒烟有所答应。她微微眯开眼睛,却见寒烟绞着手帕,脸上多了几分无奈,想说什么却不敢开口,只是那么惴惴不安的站着。 “怎么了?还在担心黄婆婆吗?”景云瑶翻了身子,对寒烟道,“她几日前才挨了板子,没这么快好。” “可是姐妹们都唯黄婆婆马首是瞻,奴婢担心,若奴婢提出这个要求的话……”寒烟还是打心眼儿里怕着黄婆婆的,毕竟飘絮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给她留下不小的阴影。 景云瑶想了想,寒烟的担心不无道理。如今黄婆婆才算是这松柏苑真正的主儿,她与景泽岚不过是依附着黄婆婆而已,看来,有些事情是该出手为之了。 “寒烟,你想的不错,哥哥的房间便先不忙着打扫了,你且去小厨房看看膳食吧。”这般打发了寒烟,景云瑶才安然闭目养神起来。 后几日,景天佑依旧日日下了早朝过来给景云瑶切脉。但见她一日比一日精神起来,气色愈发红润,就连体态都由清瘦逐渐丰盈,景天佑心下也颇感安慰。 这一日,景天佑才开了新药方,景云瑶便起床陪伴在旁,支着下巴看景天佑洋洋洒洒的于宣纸上写下熟悉的方子,从前,她都是这般陪伴着景天佑度过这些安静时光。寒烟和几个丫头在一旁伺候笔墨,景云瑶忽的看似无意开口道,“爹爹,这些日子云儿的身子已感好了许多,每日憋在院中也无事,想出去走动走动呢。” “也初春了,是该出去走走。”景天佑这般说着,停住了笔,将方子交给寒烟,嘱咐了几句后,才转头对景云瑶慈祥道,“府里甚大,你姐妹兄弟也多,闲暇时候可以寻他们处坐坐。” “爹的想法是好,可云儿并不识得兄弟姐妹们,咱们府里大,云儿又不认得路……”景云瑶越说,声音越小,似乎还带了些自卑成分在其中,“哥哥有脑疾,爹也是知道的,云儿生怕府里的家人们不愿与云儿一起……” “断然不会如此,云儿莫要多想,”景天佑连忙双手捧起景云瑶的脸,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之前便答应过你,在你身子好些时候便设宴让你认识下府里的人。今儿赶巧,既然云儿已觉身子无恙,那午膳便来延寿苑一齐用,到时候爹会让人来接你,到时候也让所有人看一看爹未来的左右手。”景天佑这般说着,竟是激动的脸色泛红,想起了从前沈从嫣这个贤内助。 “哥哥也一齐吗?云儿只求不被嫌弃就是了。”景云瑶双眼红红的,还吸了吸鼻子。 这模样尤为惹景天佑爱怜,他将景云瑶用在怀中,边拍着她的背边安慰道,“我的好云儿,从今天开始,爹不会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景天佑匆忙的离去,既是家宴,一定提前安排好一切才妥当。寒烟送景天佑至松柏苑门口,后回来时,景云瑶已经起床,正毫无目的的翻着衣裳。景云瑶的衣裳全数装在一个破旧的大漆山水纹木箱中,木箱本就不大,衣裳更是甚少,而且基本都是些颜色暗淡不出彩的。见景云瑶半天找不出一件好衣裳,寒烟叹息道,“大姑娘的月钱尽被黄婆婆拿去私用,从不曾给大姑娘做过一件新衣裳,这些,还都是其他姑娘穿剩下,被黄婆婆要来的。” 寒烟虽说的满是辛酸,景云瑶却并不生气,反而找出其中看着最破旧的两件,比比划划的穿在身上。一股潮湿味儿很快钻进景云瑶鼻子中,她蹙了蹙眉的工夫,寒烟忙开口道,“大姑娘,这件太过寒酸,不如奴婢再帮您看看。前些日子二夫人赠予大姑娘的那件狐狸皮裘披风倒是可以……” “那大可不必,”景云瑶却紧接着笑了,笑的春风满面、胸有成竹,这更让寒烟看不透。景云瑶却拍拍寒烟的头,对她顽皮眨眼道,“寒烟,关于你姐姐的事情,之前我便一直想着能够弥补一下,如今,成败可都在这件破衣裳上了。” 14、各有所虑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寒烟虽不明白景云瑶想要做什么,但只听她这么说,便已是感动的红了眼眶。自打来了这景府,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般好。景云瑶拍拍寒烟的肩膀,示意她伺候梳妆。寒烟忙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忙不迭的跑出去打水了。 午时还没过了一刻,钟离苑的一等丫头白术便带着几个小丫头亲自来松柏苑迎景云瑶和景泽岚。在看到景云瑶和被寒烟紧紧拉着的景泽岚时,她很明显讶异了下,景云瑶身为景府的大姑娘,还是嫡长女,居然穿着如此素气破败,甚至不如好些的大丫头着装;身后的景泽岚就更不必提,眼神涣散,小心翼翼的躲在寒烟身边,似乎在怕些什么。但白术毕竟是见惯了世面的,此时也没有多言,只微笑对景云瑶和景泽岚福身问安,后便走在侧前方引路。几个小丫头跟在身后,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待见。 这是景云瑶重生之后第二次出松柏苑,前一次因为是夜里,又要顾及一身的大火,所以都没有细细看看周遭。十八年了,景府也是翻天覆地,让人恍如隔世。出了松柏苑,向东经过一道垂花门,便是北亭小榭。如今正值早春,天气转暖,才入小榭便见一带翠嶂,让人心生惬意,再向里,便是白石峻岭,纵横拱立,石间有绿意,其中微露羊肠小道,曲曲折折;再向前,白石渐少,一股清泉自花树间引出,在石缝中缓缓流淌,与缝中苔藓相映成趣,更像流动着的翡翠。眼前虽风景如画,但景云瑶眼见北亭小榭已经全然不复十八年前的模样,时移世易,心中难免唏嘘感慨。 过了北亭小榭,再过一道游廊,但见前面一带粉墙,向里又看到一排长长的错落有致的房屋,红砖绿瓦的甚为新鲜;房屋前面有一个长长的、弯弯曲曲的走廊,走廊里有许多根廊柱,似乎漆的都与众不同,甚为扎眼。院中基本都为土地,少有石子甬路,这般看来的话,这院落与景府其他院落大有不同,似乎看中风景甚于奢华。 见景云瑶停了下来,白术转身一瞧,笑道,“大姑娘,这儿是无双苑,六夫人的居所。院中的一切都是按照六夫人的要求布置的,夫人来自新疆,喜欢的东西也和咱们不太一样。” “嗯。”景云瑶淡淡答着,继续与白术向前走。过了无双苑,也便到了此次的目的地延寿苑。此时延寿苑已经颇为热闹,景云瑶静静的拉住了景泽岚的手,感觉景泽岚的手心湿湿的,竟是吓出了汗。 才一进延寿苑的大门,迎面便走来几个姑娘,看那华贵的着装,应是景府的女儿们。其中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那个,该就是沈从薏的女儿景雪瑶。沈从薏和沈从嫣也不愧是双生子,景雪瑶眉眼间还真和景云瑶有几分相似;不过论起身形来,就要丰盈的多了。其余几个,有的杏面桃腮,有的修项秀颈,还有一个身量未足,年岁尚小。不过个个都是花容月貌,占尽风流。 “奴婢给各位姑娘请安。”寒烟忙对着几位美人儿福了福身子,她身为景云瑶身边的丫头,自然不敢给她失半分礼数,也不能让人拿到任何话柄。 “这两位,该就是大姐姐和二哥哥了吧?”景雪瑶倒是客气,径自走过来,自顾自的继续道,“妹妹也真是失礼,这十几年都未去松柏苑给姐姐请安,姐姐不会因此疏远了妹妹吧?” 这假惺惺的嘴脸和从前的沈从薏颇为相像,真不愧是母女。景云瑶虽心中这般思虑,却面带笑容答道,“大妹妹客气了,从前我身患脑疾,实在不怪妹妹不去探望,若唐突了妹妹,姐姐心中才会不安呢。” 景雪瑶笑而不语,身旁一个身着桃红洒花袄的姑娘却抬眼瞥了瞥景云瑶,后挽住景雪瑶的手臂,丝毫不掩饰不屑的口气道,“从前,我只道雪姐姐便是我们的大姐姐,如今怎的又冒出个来路不明的大姐姐?” 景云瑶倒是不与这姑娘置气,但见她月眉星眼,眼尾上扬,便知是个泼辣货。只上下观察一会子的工夫,景云瑶便笑道,“来路明或不明,爹爹自会开口。我见这位妹妹嘴唇微微有些干裂,声音中又有几丝颤意,此乃肝火上升之兆。一会儿进了屋,我写个方子,让爹爹给妹妹抓上几帖去火的药,喝下火就泄了。” “你!”那姑娘立即气的横眉竖立,好在景雪瑶及时阻止了她的话,接起景云瑶的话道,“早便听说大姐姐对医术与从前的大娘一般精通,今日得见,真是所传非虚,妹妹打心眼儿里佩服。” “精通药理又有什么用,女子无才便是德,”年龄最小的姑娘一开口,才引得景云瑶的一番好打量。面前几个姐妹中,属她长得最好看,不过一张嘴却是锋利的像刀子似的,“医理那些,都是男人才学的东西。女孩子家家,若觉琴棋书画皆平淡,还可多学些歌舞、调香之术,哪一样不比药理那枯燥怪异的东西强?” “四娘善舞,雁妹妹自然随了娘亲,有独到的天资。”景雪瑶这一张嘴与沈从嫣真真儿是一样甜,说的这小姑娘高傲的扬起了头,完全没有半分谦虚的意思。 “这会子约莫祖父和爹都等急了,我们闲话少叙,日后相处的日子多着呢。”一直没有开口的姑娘倒是走到景云瑶面前,亲昵的挽住了她的手,“大姐姐,一起走吧。” 景云瑶边跟着这姑娘走,边偷偷打量着她,想着她在打什么主意。面前这四姐妹中,属她最主动与自己亲近,看她年龄也不大,难不成真是和自己看对了眼儿? 呵呵,若还这么想的话,沈从嫣,你可就是白死了一次,景云瑶心中冷笑。这位主动的姑娘只显示了对自己的亲近,却对一旁的景泽岚不闻不问,甚至都不看一眼。如今在景天佑面前,自己算是得宠的,而她表示了对自己的亲近,很明显是做给大人们看的。小小年纪,心机就这么重,日后还得了? 15、府内引见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泽岚全程紧紧抓着寒烟的手臂,把她当成了最大的依靠。在松柏苑的时候,他便最信任寒烟,也只有寒烟从不欺负他。尽管景云瑶是他的亲妹妹,他都并不太过信任,还是一直藏在寒烟身侧,尽量疏远景云瑶。寒烟笑的一脸无奈,景云瑶见状,除了叹息也无它法,便跟着主动对她表示亲近的姑娘走在前方,寒烟拉着景泽岚紧随其后。 延寿苑的主子景祥隆曾是御医,其二夫人温又容便常在院中种植异草,竟连一棵树一株花都没有。天气热的时候,那异草有牵藤的、有引蔓的,常常是一入延寿苑便感味香气馥,身心皆畅。这会儿虽是初春,但花池中已然冒出丝丝绿意,远远望过去,那绒绒的绿让人心头一暖。 景天佑焦急的立在主房门口,倒是头一次没有栽在那如花似玉的六夫人姬无双身边。见几位姑娘引着景云瑶进来,他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景云瑶身边,先对她身旁的姑娘笑着说了句,“雨儿好生懂事。”便再没了后话,只是笑眯眯的盯着景云瑶看,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被称为“雨儿”的姑娘对着景天佑福了福身子,对答如流,“爹爹谬赞,雨儿虽第一次见大姐姐,却与大姐姐一见如故,日后还要多多向大姐姐学习呢。” “马屁精,和个痴儿有什么好学。”身着桃红洒花袄的姑娘白了雨儿一眼,嘴巴撅的老高,嘀嘀咕咕道,“只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些话虽着实听在景云瑶耳中,但景天佑却充耳不闻,拉起了景云瑶的手走在前面。景云瑶忙回头示意寒烟拉着景泽岚跟上,雨儿见状,聪明的松开了景云瑶的手臂,反而后退几步,与景雪瑶一流走在了一起。 才进主房,便见景祥隆和温又容两人坐于厅堂主位的两个紫檀剔红铜龙纹宝座上,正与左右两边坐着的夫人少爷们聊着什么。温又容虽迈入天命之年,却耳聪目明,满头乌发显有银丝。这会儿见着景天佑和景云瑶进来,居然不再和沈从薏亲近,更亲自下坐,几步上前拉着景云瑶的手,还未说话眼圈就红了。景天佑见状,忙对景云瑶道,“这位便是祖母了,云儿快问安。” “云儿给祖母请安,祖母金安。”景云瑶听话的对着温又容福了福身子。 “好孩子,你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温又容的嘴唇微微颤抖,打量着景云瑶的眼神中除了慈爱,还有欣慰。 “二娘,您先坐回去吧。”景天佑给景云瑶使了个眼色,父女两个便一起将温又容掺回座位上。 “哼,真是奇了怪了,这会儿倒这般明白,真真儿让人觉得那十八年的呆傻全是装的了。”桑柔坐在靠右边第三个红木嵌螺钿理石太师椅上,将刚刚捧上手的香茗落回茶几,酸不溜秋的开了个头。 不想这句话一出口,还不待景天佑发火,景祥隆倒是先一拍香几,那突兀的响声震得厅内登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景祥隆那带着三分怒气七分威严的面上,没人敢开口说一句话,包括如今景府的当家景天佑。 “今儿既然天佑准备了这个家宴,我便先以景府老太爷的身份说几句。”景祥隆开口,声音低沉却有力,目光炯炯的在众人之间徘徊,“近些日子,关于云儿的传言很多,景府如今的主母似乎用尽全力也压不住流言,”说到这里之时,景祥隆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瞟了瞟沈从薏,又以极其威严的语气道,“景云瑶为我景府的嫡长女,之前因隐疾一直深居内院,如今隐疾痊愈,希望日后各个苑的夫人姑娘们以礼相待,切莫让我听到任何不顺耳之事。” 景祥隆的意思众人都明白,他是不想让这鬼怪之事再在景府之中流传,毕竟,御医世家,还是当朝令皇贵妃的亲信,家里出了这等子事,传出去要让人如何笑话。见众人都颔首,景祥隆方才继续道,“景府向来家规严格,若再让我听到之前的流言,那么,无论夫人、少爷还是姑娘,统统家法伺候,绝不姑息!” “好了,好了,”见气氛稍显沉重,温又容忙轻轻抚了抚景祥隆的手背,道,“家长,今儿好歹是天佑特意为云儿设的家宴,莫要冷了气氛。云儿隐疾才好,这会儿要向她介绍介绍家人才是。” 见景祥隆点头称是,温又容便对一旁的几位夫人摆摆手。沈从薏身为二夫人,自当先起身,其身后的景泽枫和景雪瑶统统向前一步,对着景天佑福了福身子。景天佑引着景云瑶左行几步,道,“云儿,这是你的二娘,府里一切琐事皆有她管着。今后有什么事,你只管找你二娘便是。” “嗯,”景云瑶笑笑,对景天佑道,“二娘待云儿是极好的,当初云儿醒来后,回到松柏苑见院中破败,央求二娘帮忙修筑。二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真真儿是打心眼儿里疼爱云儿的。” “是有这么一回事,”沈从薏自然知道这事儿该在什么场合宣扬才算最合适,“经历这么多,松柏苑也的确该好好重建一番了。这事儿未经家长许可妾身就答应了云儿,还望家长见谅。” “当年你与夫人的感情甚深,这会子冲动答应云儿的要求,的确在情理之中。况且我也一直想着重建松柏苑的事儿,你这般是在替我分忧,我还该多谢你才是。”景天佑的反应全在沈从薏的计算当中,她先福了福身子,后又听景天佑继续道,“你们几个当以从薏为榜样,事事都该面面俱到方为上策。” “是,家长。”余下的几个夫人都闷闷的开了口。 “云儿,这位是你的大哥哥,景泽枫。”景天佑看着景泽枫那肯定又信赖的眼神深深刺伤了景云瑶。若当初景泽岚没有受到沈从薏的迫害,这会儿景天佑如此信赖的该是景泽岚才对。 “云儿给大哥哥请安。”景云瑶虽心中不爽,但面儿上总要过得去的。 景泽枫年二二,相貌堂堂,英俊非凡,就是肤色黝黑了些。这会儿见景云瑶请安,忙拱起手回礼,口中说着“大妹妹有心。” “你看看你大哥哥,只见了云儿就如此羞赧,若过几年考入太医院可要如何,到时面对的可是宫内嫔妃。”景天佑心情颇好的开口说起了玩笑话。 沈从薏忙在一旁笑着接口道,“枫儿性子使然,日子长了也就好了。” 眼见这和睦的一家三口气氛这么好,景云瑶几乎恨得咬碎了牙,不愠不火的在旁边添了一句,“咦?爹爹肤色这样白,二娘也如此,何以大哥哥却这般黝黑呢?可是冬日里沐浴了太多日光,晒得黑了?” 16、无心之言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从薏听闻景云瑶的话,心中一惊。毕竟景泽枫并非景天佑亲子一事,在如今的世上唯有她自己清楚,连其生父八贝勒乌尔答鸿时都不知晓。不过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景云瑶的这句话,沈从薏便也先安了心,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云儿倒是细心,这般关心你大哥哥。” 景天佑笑笑,拍了拍景云瑶的肩膀,接着道,“云儿,这位是你的二妹妹,景雪瑶。雪儿与你同岁,你是正月里的生辰,她是腊月的。” “大姐姐。”沈从薏深谙见风使舵,身为其女怎能不学会一二。这会子在景天佑面前,景雪瑶自是使出浑身解数,拉着景云瑶的手便不松开,全然一副相见恨晚的神情,与刚刚好像换了个人一般。景云瑶倒是微笑应对,一言一行皆显露长姐的淡定和从容。 后景天佑又分别给景云瑶一一介绍他的这些夫人姑娘和少爷。三夫人温晴茵人如其名,温和有礼,无论性子或长相都与太夫人温又容十分相似,眉清目秀的,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而之前身着桃红洒花袄并在外院与景云瑶有口舌之争的姑娘名为景月瑶,被唤为“雨儿”的名为景云瑶,两女皆为温晴茵的女儿,之间相差三岁。四夫人敖媚仪虽为蒙古女子,却身段极为妩媚,上身一件玫瑰紫缎子水红棉袄,绣了繁密的如意纹,衣襟上皆镶真珠翠领,整个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风的艳丽碧桃,娇艳无比;其女景雁瑶,年岁虽小,却与她一般缀珠翠无数,一团珠光宝气;两弯柳叶吊梢眉,凤眼星眸,朱唇皓齿,小时便如此,长大了还不知是怎样的美人胚子。五夫人乌尔答桑柔,虽是出自贝勒府,却是最最急性子的,什么话都藏不住,所以最不得景天佑的心,景天佑对其的介绍也是一带而过。不过其子景泽渊年方五岁,一张巧嘴却时不时引得众人一阵大笑,温又容是欢喜至极的。 五位夫人认识过后,景天佑便一脸欣喜的拉着景云瑶的手,来到了靠右边的末位上,那里端坐着的,正是景天佑如今的专宠,来自新疆的六夫人姬无双。姬无双年岁与景云瑶和景雪瑶一般,见景天佑引着景云瑶过来,便盈盈起身,腰上流苏发出轻微的碰撞之声,清脆而优雅。景云瑶这才好好打量了姬无双,同时心中感叹,若她是景天佑,也会毅然决然的为这般倾城的女子而拜倒。 姬无双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只淡扫蛾眉,薄粉敷面,便明艳不可方物。她对着景天佑和景云瑶微微颔首,浅笑道,“云儿既与我年龄相仿,日后可要多多走动,不能生分了才是。” “六娘客气,云儿日后还要六娘多多照顾呢。”景云瑶这般说着,还拉起了姬无双的手,对她绽放嫣然笑意。之前的几位夫人,景云瑶都是点到即止;但到了姬无双这里,景云瑶却极为反常的显示出与她的亲近,这倒是让景天佑又惊又喜。 姬无双也明显的惊讶了下,后反握住景云瑶的手,明眸微动。景云瑶发现她朱唇微抖,似乎情绪激动,便想到她的出身不好,入府时间短又无子嗣傍身,虽如今得宠,却难免孤单清冷了些。即使自己“大病初愈”,之前又一直在冷.宫一样的松柏苑,但如何都是景府的嫡长女,这般重视她,她难免有些铭感于心。在这一刻,景云瑶突然发现,如果能和面前的姬无双连成一线的话,日后对付沈从薏也容易些。 家宴设在前院的厅堂之中,景天佑向景云瑶介绍家人的工夫,已经有婆子过来通知用膳了。一干人等便出了延寿苑,三两成群的自游廊过垂花门向前院而去。温晴茵如常侍奉在温又容和景祥隆身旁,哄得一双老人眉开眼笑;桑柔拉着景泽渊和景泽枫陪伴在侧,多有不自在;敖媚仪与景雁瑶一起,这对母女向来高傲的很,鲜少与他人同行;景天佑则与姬无双、景云瑶和景泽岚走在前方,景泽岚渐渐少了戒心,也在景云瑶的带动下和景天佑说了几句话,虽童言稚语,不过总算关系进了一步,也让景云瑶颇为欣慰。 景月瑶和景雨瑶这对姐妹花,虽手拉着手,但脸色却俱是难看。月瑶不满雨瑶对景云瑶亲近,雨瑶不满月瑶所作所为;二人虽同为一母所生,心意却离得愈发远了。沈从薏特意拉了景雪瑶在身边,避开桑柔和景月瑶,一对母女走在最后面,一直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 让景云瑶意想不到的是,京安大药房的大姑姑景康雅和其夫君聂锦浩居然已经等在前院,身后的丫头小厮或拎提盒,或抱大箱,还真是准备了不少东西。景云瑶细细看来,那提盒为描金大漆盒,大箱更是名贵的缠莲八宝彩金紫漆大箱,一看便知是赏赐的物件。看来为了这家宴,短短时间内,景天佑还真是用足了心。 “这是你大姑姑,大姑父。”景天佑喜气盈盈的牵了景云瑶的手上前,景云瑶也乖乖福了身子问了安。景康雅和聂锦浩是商贾之家,并非朝臣,性子也就温和许多。景康雅未语先笑,随手拢了拢一头青丝,颔首道,“这云儿可是出落的愈发好看了,颇有当年大嫂嫂的风范,怪不得大病初愈,大哥哥便如此疼爱了。只是……”景康雅上下打量着景云瑶,口中啧啧道,“衣裳色彩暗了些,也旧了些。这便是大哥哥的不对了,好好的女儿怎生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云儿也到了待嫁的年岁,大哥哥可要注意些呢。” 沈从嫣从前便与景康雅有些交情,毕竟沈从嫣爱好药理,便常常去京安大药房。一来二去的,二人感情便好了起来。如今景康雅见景云瑶这般朴素打扮,心里自然有些不痛快,也暗暗替沈从嫣不值。 景云瑶就等着有人开头说这衣裳的事儿,结果那六位夫人全都没有提到,好在这会儿景康雅开了这个头,她也便红了脸色,垂头绞着手帕,道,“大姑姑见笑了,云儿大病初愈,气色不佳,穿着太过耀眼的话,倒显脸色苍白了。” 景云瑶的话给了景天佑和景府人一个很好的台阶下,但可也听到温又容的心里头了。若不是景康雅那句“无心之言”,她都没有仔细看了景云瑶的衣裳;什么气色不佳,明显是搪塞的话,今儿可是专门为她置办的家宴,她怎会不好生装扮一番,明明就是没有穿得出去的衣裳!这十八年,五两的月钱她从不少给。松柏苑也算是有两个主子,那便是每月十两。这银子,都到了哪儿去? 17、被算计了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众人说说笑笑的进了屋,景康雅尤其对景云瑶关怀备至,让景云瑶心中一暖。只在言语中,景云瑶便听出,这十八年来,景康雅并非对他们不闻不问,只是如今身为外亲,不好太过插手府内的事情。聂锦浩如从前一般,成熟稳重,言谈得体,颇得景祥隆和温又容的喜爱,又与景康雅伉俪情深,只此一妻从未纳妾。如今膝下二女一子,女儿都嫁了出去,儿子年岁颇小,白日里头还要去私塾,便没有跟来。 一入厅堂,便见两张颇大的紫檀西番莲纹圆桌,每桌配以十二只紫檀束腰四足坐墩。众人按照辈份分成两桌,靠左的一桌以景祥隆做了主位,景天佑一家与景福雅一家按长幼次序排座;靠右的一桌本该以景泽岚做主位,毕竟他是嫡子,可惜无论景云瑶和寒烟如何努力规劝,他都闹着不坐,只得由景泽枫这个长子替上,还弄得景云瑶心里生出些不快。 席上的午膳倒是丰富,荤素搭配甚为得当。正中央的是巧手长寿汤,旁边成圈配以彩玉煲排骨、桂花翠笋烧腐竹、芙蓉鱼片、清焖莲子、四宝如意、琵琶大虾、桃仁山鸡丁、花菇鸭掌,整整是八菜一汤。景泽岚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单是那香味儿就足以让他垂涎欲滴,还不待景天佑开口说话,便丝毫不讲礼数的伸手去抓。 好在景云瑶眼尖手快,迅速擒住了景泽岚的手臂,吓得他一激灵,转过头望向景云瑶的时候,口中满是哀求,“我想……吃,饿,以前没吃过……” “呦,看看咱们的二哥哥,”还不待景云瑶开口,景月瑶已是嘴角微翘,露出一个不屑的神情,颇为伤人,“这话要是让外人听了,还不以为咱们府里是如何苛待了他。” 景雪瑶嘴角含着丝丝笑意,却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不成想其妹景雨瑶却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的直视着月瑶道,“姐姐,好歹是咱们的二哥哥,姐姐就不能留些口德吗?大姐姐不与你计较也就罢了,这话若让爹听了去,你可是要讨打了。” “你!”景月瑶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很多时候,她更觉得与景雪瑶才更像一个娘亲所生,她们二人向来互相扶持,形影不离。 “两位妹妹,别吵了,”半晌,景雪瑶才懒懒开了口,反正旁边那桌正热闹攀谈着什么,也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她完全没必要再演什么好妹妹,“今儿是爹特意为大姐姐设的家宴,咱们可不该惹大姐姐生气,月妹妹还不快给大姐姐认个错?” 本来景月瑶是打死不服的,可见景雪瑶这么说了,虽心中万分不愿,也只好暂时低头道,“好,既然二姐姐这么说了,那我便收回刚刚的话。” “说出之话便如泼出之水,如何收得回?”景云瑶安抚好景泽岚之后,方才缓缓回了景月瑶的话,那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月妹妹年岁尚小,做姐姐的怎好与你计较。但见雨妹妹与月妹妹同为三娘所生,雨妹妹年龄甚至还要小些,却如此明理懂事,便只能叹同人不同命了。” 这番抬举景雨瑶而贬低景月瑶的话,立即点燃了景月瑶心头之火,不过她还是聪明的先看了景雪瑶的眼色,后强压下所有的不快。景雁瑶的眼神一直带着不屑,这次却聪明的没有参与其中,只静静的坐着。景泽枫身为长子,女孩子之间的争斗他也不好搀和,只得左耳进右耳出,转移话题主动对景云瑶示好,“云妹妹,听闻你颇懂医理,日后我可要好生讨教了。” “大哥哥言重了,云儿不过略知一二,怎好让大哥哥用‘讨教’一词呢,”景云瑶不紧不慢的答着,“听闻大哥哥要考入太医院任职,云儿该向大哥哥讨教才是。” “饿,吃……”才跟景泽枫说了几句客套话,景泽岚便又开始发起难来。景云瑶无奈,本想起身去寻景天佑,景泽枫却早走一步,到了景天佑耳旁轻言几句,景天佑立即起身,以手势示意众人静一静。 “今儿这家宴,是特意为云儿而设,”景天佑清清嗓子,说话的时候双眼都在发光,“云儿身弱,一直卧病,如今隐疾痊愈,这正是我景府之大幸!不过,虽喜事临门,但老祖宗的规矩不可逆,景府的姑娘与一般闺秀不同,要和男子一般修习四书五经,务必做到知书达理才德兼备,日后方可辅助夫君,巩固自身地位;云儿身子刚刚痊愈,虽年岁稍大,但家规不可逆,也要重新修习文籍才是。” 一提到那四书五经,景云瑶就甚为头痛。她虽通晓医理,也对医书有所研究,但提到枯燥的经书,那些满篇的之乎者也,她便提不起一丝兴趣。不想景天佑还兴致勃勃的继续说道,“关于老师的人选,我们几个倒是好好斟酌了一番。前太傅富察福敏大人向来与府中交好,如今他的孙子富察巴顿刚过双十便已中了进士,可真真儿是状元之才。据说巴顿贤侄为人温和聪慧,正是老师的最好人选……” 景天佑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景云瑶的眼神却一直落在景雪瑶的身上。景天佑才提到富察巴顿时候,景雪瑶却忽的红了脸,一派羞涩;而且见她样子似乎早就知晓,估摸着是刚刚与沈从薏在后面嘀咕着得来。这般看来的话,让富察巴顿做自己的老师,不就是白白便宜了景雪瑶,把大好良缘送到她嘴边了?富察福敏曾位极人臣,他的孙子是重臣之后,日后必定状元之才。沈从薏算计的可真好,妄想利用她让自己女儿向上爬。难道她会让景雪瑶坐上状元夫人的宝座?可笑! 景天佑一番言辞过后,午膳便开始了。景云瑶可不会让景雪瑶吃的那般心安理得,让寒烟伺候好景泽岚后,便立即起身,几步到了景天佑身旁,微微敛起双眉,略带担忧道,“爹,找老师的事儿,您怎么不和云儿说一声呢。” “嗯,巴顿贤侄是极好的,这般好事自然要给你个惊喜。”景天佑笑着放下竹筷,拉起景云瑶的手,转头对她道,“待你修好四书五经,我便找了好人家,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不然你这个大姐姐不嫁,你那几个妹妹哪敢开口呢。” 18、隔山打牛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爹。”虽然被心爱的男子这般说着,景云瑶心中有万般难过,但她不会忘记自己如今的身份,也只得佯装羞涩,一张俊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景祥隆倒是哈哈大笑,难得逗趣道,“咱们云儿居然害羞了,看来是恨嫁了吧?” “哎,云儿身子才好,家长便这般拿着玩笑,”温又容微微一扬嘴角,接着景祥隆的话茬道,“云儿,你爹说的不错,巴顿那孩子啊,我见过几回,人长得风流倜傥,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风范。富察家是八旗子弟,祖上更是重臣,你若嫁了他,也算是桩好姻缘。” “今儿本是为云儿办的家宴,说到如今,倒像是云儿的亲宴了,”沈从薏见缝插针,见景云瑶一直未有表态,忙开口道,“云儿放心,这也并非强迫你,若你不欢喜,便只做无缘,你只安心读书便是。” 跟自己无缘,不就更名正言顺的和景雪瑶有分了?景云瑶虽然越想越气,但见今天这阵仗,事情算是没有丝毫转机,这个富察巴顿是做定自己的老师了。不过景云瑶并不想就此认输,还是垂死挣扎了下,“爹爹,咱们这边说的轻松,那富察巴顿可愿意来府里做云儿的老师?” “云儿放心,我与富察福敏同朝为官,曾相交甚密。府中与富察府也一直未曾断了联系,巴顿那孩子定不会拒绝的。”景祥隆说得倒是信心满满,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事情已定,景云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便只得这般由着,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餐景云瑶吃的没精打采,旁边景月瑶的冷嘲热讽一句都听不进,只要一想到沈从薏这招“借刀杀人”居然得手,她就恨得咬牙切齿,自是食不甘味。景雪瑶却是兴奋的红了脸,与兄弟姐妹们谈天论地,不知多快活。尽管富察福敏已于几年前殡天,但富察府与景府却从未断了联系。景雪瑶早便看中了温儒英俊的富察巴顿,不然也不会年方十八仍待字闺中。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日日相见,她怎能不欢欣雀跃? 宴席散了后,各院夫人姑娘便也都回了去。景祥隆本来盛意挽留景康雅和聂锦浩,但二人念着回去看儿子,景祥隆只得松口,并且再三叮嘱景康雅要常回府里看看。景云瑶和寒烟打点好景泽岚,才要抬腿离去,谁知温又容却几步上前,牵了景云瑶的手,对其慈爱笑道,“云儿慢走,与祖母先回延寿苑,祖母有话说与你听。” 沈从薏余光瞥了一下这面,正心里不痛快温又容对景云瑶的特别对待,但听温又容又对她道,“从薏,你也跟着过来。”语气中带着三分威严,这倒让沈从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折腾一中午,总算有件高兴事儿了。景云瑶垂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素淡的衣裳,顺便对寒烟眨眨眼。寒烟立即会意,也明白了当初景云瑶的那句“成败都在这件破衣裳上”的真意,虽然温又容没有点名让景泽岚跟来,但寒烟也搀着景泽岚的手臂,跟在景云瑶身后,一齐向延寿苑而去。 一路上,沈从薏的心都是突突的跳着,似乎带动的眼皮都跟着跳了起来。她预感事有不好,但又想不到是什么事情。女人家的事儿,男人自是不必插手相管,况且令皇贵妃的心疾、富察巴顿那边的游说,景祥隆和景天佑何愁没事做,从前院儿出来,几人就在垂花门分了手,温又容带着沈从薏一行人回了延寿苑,景祥隆和景天佑去了钟离苑。 坐在延寿苑的太师椅上,沈从薏却感觉万般的不舒服,犹如针毡一般。景云瑶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坐在沈从薏对面,两人都静静等着温又容开口。温又容不愧曾是景府的主母,脸色一沉,威严尽显,开口时铿锵有力,“云儿,祖母问你,你这身衣裳是怎么回事?” “回祖母的话……云儿,云儿……”景云瑶说着,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寒烟见状,忙上前帮忙拭泪,见景云瑶已经泣不成声,寒烟焦急替她道,“回太夫人的话,我们大姑娘的衣柜中本就没几件衣裳,这是唯一一件没打补丁,能穿出门面的……” “荒谬!”温又容双眉一蹙,一巴掌拍在香几上,茶盏都震了一震,“堂堂景府的嫡长女,居然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沈从薏,身为如今景府的主母,你可知错?” “二娘!”沈从薏没想到会闹出这般幺蛾子,忙起身双膝跪地,对着温又容磕了个头,急急开口辩解道,“这件事儿的确是从薏的疏忽,从薏知罪。只是云儿和岚儿的月钱也是按月发放,照理说该不会没有好衣裳的……” 沈从薏倒是聪明,不但将黄婆婆当成“看门狗”,如今还成了“替罪羊”。景云瑶心中冷笑,但这会儿并非她开口的时候,毕竟设定中,她是失忆了的,之前的事情还得由寒烟表述。寒烟虽年岁小,但也的确聪明,听沈从薏这般说,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接着沈从薏的话道,“奴婢斗胆一眼,在松柏苑伺候这几年,奴婢从未见过大姑娘和二少爷有月钱发放。松柏苑的吃喝住行,都是其他苑里剩下的、不要的。奴婢以命发誓,若奴婢说了半句谎话,天打雷劈啊……” “祖母,难道这些年,云儿和哥哥便是受着这种委屈吗?”景云瑶终于得空涕泪交流的说了这么句话,但见沈从薏脸色越来越黑,心中还是有几分爽快,“是不是因为云儿和哥哥没了娘,所以整个景府的人都嫌弃我们……” “沈从薏!”温又容发指眦裂,脸憋得通红。沈从薏入门二十几年,温又容从未红过脸,也未对她说过重话。但如今,景云瑶哭的这般伤心,温又容面儿上过不去,心中更是愧疚。如今沈从薏是景府主母,她这番脾气只得对着她发,“这小丫头总不会说谎话的吧,你倒给我说说,那些月钱你都给了谁!” “二娘息怒,二娘息怒!”沈从薏这会儿可真真儿是知道怕了,在她眼中,虽然她的身份是景府的二夫人,地位算是几位夫人中的最高,但三夫人温晴茵一直深得景祥隆和温又容的喜爱,人也温和谦逊,她一直当她是大敌,所以事事小心,更与五夫人乌尔答桑柔连成一线。如今,断然不能让温又容借着这件事情发威,夺了自己的主母权力。思前想后,沈从薏只得一赖到底,又狠心对着温又容“哐哐”磕了三个响头,方才道,“二娘明鉴,这些年来,从薏都是将月钱一文不少的交予松柏苑的黄婆婆。黄婆婆是姐姐的奶娘,对姐姐忠心耿耿,当年岚儿和云儿又都患有隐疾,从薏觉得将月钱交给黄婆婆是最最合适的。不想这黄婆婆居然如此心狠,将月钱私自扣下,委屈了咱们云儿和岚儿。从薏日后一定严惩黄婆婆,让她将这些年所扣月钱一文不差全数偿还……” 19、东窗事发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日后?沈从薏还真是聪明,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还懂得采用拖延的法子。景云瑶本已经小声呜咽,但听沈从薏这般说,立即又泪如泉涌,抽泣着对温又容道,“祖母,二娘如此疼爱云儿,云儿相信二娘断然是不知此事的。但云儿一念起这些事情,心中还是不免酸楚,想着若娘还在的话,那黄婆婆就是存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事的……” “太夫人,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姑娘真真儿是受了黄婆婆不少欺辱!”见势头不对,寒烟立即挺身站出,忠心护主。又见温又容并没有因此责怪她失礼,反而三分怒意七分疑惑的望向她,便大着胆子继续道,“往前的不说,自打大姑娘隐疾痊愈后,黄婆婆还曾在老爷给大姑娘开的风寒方子中多放几味药材,若不是当时老太爷和老爷都在场,恐怕今日……今日这家宴也没有大姑娘的份儿了。”寒烟越说越伤心,又一抬衣袖抹起眼泪来。 “妹妹,不哭,寒烟,不哭……”景泽岚虽是痴儿,但见亲人如此伤心,也知起身到两人身旁,紧张的伸手拍拍她们肩膀。谁知景云瑶竟哭的更凶,好像要一次泻出了十八年的委屈。 “太可恨了,这狠毒的婆子!”温又容越想越气,转头对身后的丫头吩咐道,“绿柳、红烟,你们去吩咐了大门口的门丁,给我将松柏苑那婆子提过来,我要亲自问她!” 沈从薏心中一寒,想着黄婆婆此人是保不住了,再望向一对哭的梨花带雨的主仆,心中自然恨得要命。 黄婆婆是被几个壮实的门丁从被窝里拎起来的,她的伤还没全好,这会儿又受了大惊吓;哆哆嗦嗦跪在沈从薏一旁时,但见温又容勃然大怒、一旁的景云瑶满脸泪痕,而身边自以为最大的靠山沈从薏也战战兢兢,虽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但也清楚这次自己又难逃一劫。 果不其然,还不待黄婆婆问安,温又容已经怒声出口,“你这狠毒的婆子,可知罪?” “回……回太夫人的话,奴婢不明白……”黄婆婆实在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也不敢随便答应。 温又容单手一指一侧哭的像个泪人儿一般的景云瑶,几乎怒发冲冠,“这是你们松柏苑的主子,如果没瞎了你的狗眼,你就好好看看,你的主子穿着什么衣裳!” “黄婆婆,亏得这些年我如此信任与你,将岚儿和云儿的月钱悉数交给你管理,但你却做出如此违逆主子的事儿?当年姐姐在世时,最信任的人便是你。你可真是恩将仇报,竟这般对待姐姐的一双儿女?你让九泉之下的姐姐如何安息?”沈从薏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浑身都气的微微颤抖着。 饶是黄婆婆再愚笨,此时也明白,是月钱的事情东窗事发了。尽管当初是沈从薏授意她吞下景泽岚和景云瑶的月钱,不过看如今的境况,沈从薏已经将这烂摊子全数推于自己身上了。还能如何,她不过是个奴婢,就算咬出沈从薏,说明都是由她指使为之,但如今沈从薏是景府的主母,其子景泽枫又得景祥隆和景天佑的器重,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扳倒的,还不如此时全数认了,或许她还能念在自己护主,帮自己说上几句。既然打定主意,黄婆婆便立即双腿发软,冷汗直冒,不停给温又容磕着头,认错道,“太夫人恕罪,太夫人恕罪,是奴婢卑贱,是奴婢一时被蒙了眼埋没了良心,请太夫人念在奴婢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伺候着大姑娘和二少爷的情分上,饶奴婢一回吧……” 本来景云瑶还有一点点的希望,觉得诸如黄婆婆这类无知村妇,不会顾虑甚多,为了保住地位会将沈从薏咬出来。没想到这些年来,黄婆婆还真是长了心眼儿,居然能够权衡利弊,最后自己将这所有一肩扛了下来。景云瑶还想着温又容会如何处置黄婆婆的时候,温又容已经隐忍着怒气发了话,“好,你既然承认私吞岚儿和云儿的月钱,那便以从嫣离世那一年算起,至今十八年,一年十二月,一月月钱五两,岚儿和云儿两人共两千一百六十两,”温又容说着,见黄婆婆一脸讶异,估摸着也是无法想象居然已经上了千两,“限你三日内全数偿还,之后杖打五十,赶出景府,永不再用!” “太夫人恕罪,太夫人恕罪啊……”黄婆婆一听居然如此严重,立即吓得魂不附体,额头已经见了青包,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一般,不停磕头求饶。她已年六十有余,无子无女,孤苦一人,虽这些年得了景泽岚和景云瑶的月钱,但也用了一些来修补她的东厢房,还有一些其他开销,譬如买些金银翡翠,如今加起来早已不足千两。温又容的这番处置,无异于断了她的活路。 沈从薏之前心中还有些不安,生怕黄婆婆把她咬出来,甚至都想好了说辞来推卸。没想到黄婆婆居然有情有义,将罪状全数担了下来,这会儿温又容的处置,沈从薏也觉太过了,便小心翼翼的帮黄婆婆道,“二娘明鉴,黄婆婆虽罪大恶极,但也毕竟是松柏苑唯一的老婆婆了。姐姐还是黄婆婆从小带大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与姐姐一同长大,如今见黄婆婆这般,也是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这狠毒的婆子用药来害云儿的时候,可记得她是从嫣的奶娘?可记得于心不忍?”温又容一派主母的威严,拉了拉衣襟,一双明目在众人之间周旋。见黄婆婆的确年岁已大,又一辈子都被绑在这里,一时间心也软了下来,便厉声道,“好,既然如今从薏才是景府的主母,她开了口,便由她来定,我只听着便是。” “二娘这般说,从薏惶恐,从薏一言一行皆以二娘为榜样,这次出了这事,从薏也有责任,怎敢再多说什么。一切以二娘说了为准。”沈从薏深谙见好就收之理,此时怎敢与温又容夺权。况且刚刚见温又容表情多有动容,该是软了心思。若只要月钱的话,她尚可相帮,日后还能利用黄婆婆在松柏苑的优势先声夺人;打板子也许够黄婆婆受的,但只要她多去求景天佑要几个药膳的方子,养好身子不过是时日的事儿。如今富察巴顿就要入府,她要用黄婆婆的地方可多着呢,断然不可在这时候赶她出府。 “好,既然从薏你一味相让,我便从了你的意思,”温又容冷眼盯着黄婆婆,厉声道,“你这婆子,心肠虽歹毒,但念在你十八年来侍奉从嫣子女还算有功,但功不抵过,限你三日内偿还云儿和岚儿的月钱两千两,杖打三十。日后如再犯,我定不轻饶,谁帮你求情都无用!” 20、笼络婆婆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黄婆婆的事儿总算暂时告一段落,沈从薏回到紫竹苑的时候,但见景雪瑶正有些忐忑的于游廊来回踱步,表情中带着几分兴奋几分担忧。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景雪瑶的心意沈从薏都明白。她深吸口气,尽量让犹未散去的恐惧埋藏心底,平静半天才缓缓进了院子。 “娘!”见到沈从薏回来,景雪瑶几乎是一路小跑过去迎接,“祖母让你和景云瑶留下做什么?是不是说了巴顿哥哥的事情?” 沈从薏就猜到她会这么问,如今景云瑶一颗心都落在富察巴顿的身上,还哪里有空理会其他。沈从薏这般想着,不知该欣慰与否,笑笑道,“可不是么,你祖母叮嘱她要用功念书,日后嫁为人妇才不算是丢了咱们景府的脸面。” “哼,”景雪瑶闻言,俏脸一扬,声音中都带着鄙夷,“那景云瑶,不过是个痴儿,有什么资格和我抢巴顿哥哥呢。论相貌、论才学,她哪点比得上我?” “是,是,我的雪儿是极好的。”沈从薏与景雪瑶边说边向主房走去,嘱咐着,“待巴顿贤侄来了,你们就可日日于钟离苑的书房相见。不过娘要提醒你,小心景云瑶。自她一夜之间头脑清醒后,鬼主意可是不少,她有任何异动,你都要告诉娘,千万别轻举妄动,记住了吗?” “我也能与他们一同吗?”景雪瑶完全没听到沈从薏的叮嘱,心老早就飘了出去。 沈从薏无奈,只得再嘱咐一番,见景雪瑶似是烦了,才回她道,“别忘了,娘如今才是景府的主母。娘说你能,你就放心的去吧。” “娘最疼雪儿了!”景雪瑶立即转怒为笑,抱着沈从薏的手臂不松开,嬉皮笑脸的模样让沈从薏哭笑不得。她慈爱的摸摸景雪瑶的头,却忽的伤感起来,感慨道,“雪儿,娘说什么也定要你做了巴顿贤侄的正妻,决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娘,男子三妻四妾的很正常,”景雪瑶却是想得开,或许从小便看惯了景天佑纳妾,习以为常,“况且,巴顿哥哥是状元之才,日后怎可能只娶一人?到时候来巴结的王孙贵胄肯定多的数也数不清,我只要他专宠我一个就心满意足了。” “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并不知晓,”沈从薏真不知道景雪瑶这天真的一面是福还是祸,只拉着她的手进了卧房。两母女坐定后,沈从薏才叹息着道,“雪儿,你可知妻妾的分别?” “只是个名分上的称呼罢了,”景雪瑶不以为意道,“妻又如何?松柏苑那对痴儿可是嫡子女,且见他们从前的待遇,又比门外的乞儿好得了多少;娘虽为妾,府里的事儿却由娘说了算。我与哥哥皆非嫡亲,却真真儿是府里最最得意的。况且祖父和爹爹那般栽培哥哥,日后这府邸都是哥哥的,我有何惧?” “那你怎知,那声‘家长’唤的是何等心酸?”沈从薏微微叹息着,轻抚景雪瑶的手。那双小手细皮嫩肉,曾经,自己也是这般的,只可惜岁月不饶人,她的皮肤即使保养的再好,也不复当年双十年华的沈从薏了。 “妻若不得宠,恐怕‘夫君’二字连唤的机会都没有,娘又何必介怀?想当初,大娘就是这般吧,不然怎会抑郁难平,**于火中呢。”景雪瑶自觉话中占了上风,倒是越说越得意了。 沈从薏也知景雪瑶的性子有些执拗,她倒是不急于这会儿与她辩白。反正她的主意已定,若做不成富察巴顿的正妻,她宁可要景雪瑶不嫁,也决不让她受了一丝委屈! 送景雪瑶出门之后,沈从薏立即对一直在旁侍候的黄泽吩咐道,“今日在延寿苑之事,决不可让雪儿知道,你可记住了?” “是,二夫人。”黄泽聪慧少言,并且颇懂进退,自然不会多问,主子说什么她照办便是。 “还有,今儿黄婆婆挨了板子,你去钟离苑找白术,她那里药膳方子不少,要几副好的来。”白术可是跟着景天佑时候最久的丫头,而且读书识字,时常在书房翻阅医书,对医理也精通几分。如今黄婆婆犯了这事儿,又是温又容亲自裁定,她不好找景天佑要方子,只得暂时麻烦白术了。 “是,二夫人,奴婢这就去办。”黄泽向来雷厉风行,这会儿一福身子,就要离开的时候,沈从薏又开口道,“今儿你也听到了,二娘要黄婆婆赔出两千两月钱。” 黄泽闻言,立即停步,转身对沈从薏恭敬道,“是的,二夫人。” “要了方子后,你再去咱们紫竹苑的宝物房里取些金银翡翠,出去当了。记得多拿些,要够两千两银票才是。”沈从薏叮嘱着,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想也不想就丢给黄泽,“好在这些年家长赏的东西多积攒了些,不然去哪里讨这两千两。” “二夫人待黄婆婆这样好,黄婆婆定是感恩戴德。”黄泽将钥匙揣好,倒是定定站着没有动,看看沈从薏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感恩戴德倒不必,只要日后好好为我所用,我定然不会少了她的好处。”沈从薏这话是在说黄婆婆,却也在说给黄泽听。她对黄泽倒是非常放心,不然不会那般轻易的将宝物房的钥匙交给她;不过再相信的人,也要让她时时刻刻如履薄冰,不然怕她总有一天会背叛自己的信任。 “二夫人说的极是,奴婢等唯二夫人马首是瞻。” “下去做事吧。”沈从薏挥挥手,屏退了黄泽后,倒是斜栽在贵妃榻上睡着了。心情大起大幅之后,她的确颇感劳累,不过好在有黄泽这个好帮手在,省去了她不少时候,她也能忙里偷闲,得空休息了。 景云瑶这晚膳用的倒是舒心,好像对面的景泽岚都比之前听话多了。寒烟殷勤的在一旁伺候着,也是笑的一脸春风。这次虽然没有赶走黄婆婆,却让她经历了双重痛苦――没收财产和杖责三十,总算出了口恶气。 “寒烟啊,别在一旁忙活了,”景云瑶见寒烟一直在帮忙端茶倒水,忙唤她停手,道,“既然哥哥一直是你照顾的,你便坐在一旁只专心伺候他便是。我好手好脚的,不必麻烦了。” “二少爷和大姑娘都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不累,奴婢应付的来。”寒烟却笑嘻嘻的没有停手,今儿因为她说的那几句得当的话,回来后景云瑶还真是没少夸了她,并且对她更加信任。寒烟从未想到过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够成为景府嫡长女的心腹丫头,这会儿可是乐的找不着北了。 21、双面从薏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一更送到,静待二更~ 求各种票票咯~觉得尚可入眼的亲,可以点左上角的“加入书架”哦~ 小玉坑品良好,你懂的~ ――――――――我是华丽的双更线―――――――― “你这丫头,别得意过了头,”景云瑶笑望着孩子似的寒烟,不过和她一比,寒烟的确还是个孩子,只不过是个机灵懂事识时务的好孩子,“主子让你坐,你还敢站着。信不信我告诉二娘,也杖责三十与你,看你还蹦不蹦?。”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寒烟闻言,赶紧坐下,并且听话的坐在景泽岚一旁,眼巴巴的望着景云瑶,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好了好了,别摆出这幅样子与我看,”景云瑶真是对寒烟这丫头没辙,无奈道,“要你坐下,是有事说与你听。” “大姑娘且说着,奴婢洗耳恭听。”寒烟眨巴着一双水灵大眼,这般看来,虽是奴仆打扮,却也是个既好看的女子。面若银盘,目含秋水,秀眉如月,悬胆丰鼻下朱唇点点。这般生的袅娜纤巧,虽非大家闺秀,却也算是个小家碧玉了。 景云瑶心里自有了打算,便开口道,“今儿一件破衣裳,换回了千两月钱。之前我便说过,想要补偿一下你姐姐飘絮所受的委屈,还要给你置办一比安家费。如今那两千两,五百两便赏给你,也不枉在祖母面前时候,你与我配合的那般妥当。” 寒烟的嘴巴张了半天,愣是忘记闭上,那模样可爱极了。景云瑶笑而不语,半晌寒烟才反应过来,忙摇头摆手道,“不行,不行,那是二少爷和大姑娘这些年的月钱,奴婢怎能……” “你这丫头,松柏苑的主子是我,月钱如何处置也由我说了算,”景云瑶杏眼一瞪,寒烟立即没了后话,只干张着嘴,面儿上表情满满都是感动。见寒烟没有争辩,景云瑶才没了怒意,反而苦口婆心道,“寒烟,从前你对我们兄妹二人那样好,也因此吃了黄婆婆不少苦头。如今我终于熬出头来,怎能还让你一家人委屈着?五百两虽然数目不大,但是买一处小宅子总也是够的。飘絮的脑疾,我亦不会置之不理,只是现在时候未到,你可愿意等?” “奴婢……愿意,大姑娘对奴婢的恩德,奴婢一辈子记着,奴婢愿意为大姑娘肝脑涂地,奴婢……”寒烟说着说着,倒是真真儿哭了出来,一边哭着还一边笑话自己,“奴婢是高兴的,奴婢跟对了主子,大姑娘对奴婢……” “好了,你这丫头也真是的,这会儿就语无伦次了,没出息,”景云瑶将锦帕丢给寒烟,让她擦擦流出来的那串长鼻涕,“我还想着说,若有一日哥哥脑疾能够痊愈,便将你给了他做妾侍。反正哥哥依赖你,你伺候他也惯了……不过这也是后话了,我只是有这个想法。”景云瑶还和抹鼻涕流眼泪的寒烟畅谈着的时候,但听门外已经响起了沈从薏的笑声,“哎呦呦,我们这大姑娘还真是体恤底下的丫头们,连用膳都坐一个桌儿呢。” “奴婢给二夫人请安,二夫人万福。”寒烟见状,忙仓皇起身,对着沈从薏微微福身,心里却像揣了只小鹿一般砰砰跳,生怕沈从薏就此找茬。 好在沈从薏似乎并无此意,反而坐在了景云瑶一侧,对其笑道,“云儿身子才好,晚膳便如此清淡,怎不吩咐小厨房好好煮上几道膳食?” “多谢二娘关怀,只是午膳时候便觉油腻,左右着晚膳便素净些。”景云瑶倒是对答如流,“况且哥哥打延寿苑回来后,吐了几回,可能吃的素淡惯了,偶尔油腻都不适应呢。” 景云瑶这话明里暗里在指些什么,沈从薏心里明镜儿一般。她忙讪讪笑笑,接话道,“之前也应允过你,要大修松柏苑的。这几日你身子好差不多了,白日里又要学习,便先搬去钟离苑小住吧。正好书房也在家长的钟离苑,你和巴顿贤侄学习倒是方便不少。” 钟离苑离紫竹苑可是最最近的,沈从薏在打什么主意,景云瑶不用想都知道。不过这次修建松柏苑的事情,景天佑也应允了,就算自己这个时候拒绝了沈从薏的“关心”,她毕竟是景天佑的枕边人,只要在耳边稍稍吹风,事情还是这般定顿下来。还不如这会子自己便从了她的意,日后如何还不一定呢。景云瑶这般想着,便颔首道,“云儿一切都听二娘的。” 沈从薏笑笑道,“明日我便吩咐院里的婆子过来给你量体裁衣,至于松柏苑的修建,你安心交给二娘便是。” “有二娘在,云儿一切都放心。”景云瑶摆出一副乖乖女的姿态。 这边铺好路后,沈从薏便安心不少,又上下打量了寒烟几番,后对景云瑶道,“这可是松柏苑的一等丫头?似乎并不懂规矩,今儿在二娘面前,抢话失礼,哭哭啼啼,太丢松柏苑的颜面。好在二娘并没有在意,不然的话,云儿你身为景府的嫡长女,日后如何在几个妹妹之间树立威严?”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寒烟闻言,立即双膝跪地,垂头认错。 景云瑶就猜到沈从薏会发难,忙开口帮腔道,“二娘教训的是,云儿日后会好好管教这些丫头,给妹妹们做个样儿。” “不如我再调几个懂事的过来,云儿的松柏苑丫头的确少了些。”沈从薏自顾自的说着,甚至不给景云瑶插话的工夫,“我紫竹苑倒是有几个乖巧伶俐的,不如待松柏苑修建好便给了你,你先使唤着,若是好的话便留在身边。” 景云瑶自然不想要沈从薏给她的丫头,说的好听是送来,说的难听,根本就是安插在松柏苑的细作,和黄婆婆一样,是沈从薏的狗。但如今话说到这里,她也不好辩驳,只得应付着点头。沈从薏见话也说差不多了,便起身对景云瑶道,“黄婆婆虽罪大恶极,但好歹也是看着姐姐和我长大的。如今她受了三十大板,不知身子如何。我这便去看看,也盼着她能改过自新,日后能与云儿重修和好。” 眼见着沈从薏出去,景云瑶将战战兢兢的寒烟扶起来,蹙眉道,“今儿这事,看来是惹下了二娘。不过寒烟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定会护着你,绝不再让任何人欺负了你。” 沈从薏到了后院黄婆婆的房中时,黄泽已经在亲自喂黄婆婆用药膳。见黄婆婆眼角湿润,也该是黄泽将一切都说给她听了。这倒是不错,省了自己不少工夫。 见沈从薏进来,黄婆婆本想下地磕头谢恩,只可惜才一动,就牵一线而动全身,疼得呲牙咧嘴,不停吸冷气。沈从薏自是快步上前,一把扶住黄婆婆,安慰道,“黄婆婆不必多礼,如今我已是将婆婆当做自家人一般。” “二夫人待奴婢这样好,奴婢……奴婢真是无以为报。”黄婆婆红着眼睛,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好在她这一战赌赢了,沈从薏不但保了她,还好吃好喝的送来,更应允为她偿还那两千两。 “婆婆对我忠心耿耿,这十八年来我看得通透。如今婆婆受了这造子罪,我心里也是极不舒服的。”沈从薏这样说着,还红了眼眶。 22、初见巴顿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二夫人,奴婢深觉这景云瑶自打痴病好了后,似乎……”黄婆婆这般说着,眼神无意识的多瞟了黄泽几下。沈从薏立即会意,便对一旁黄泽道,“你且出去看着,有人过来就进来回个话。” “是,二夫人。”黄泽对着沈从薏一福身子,速速离了去。 黄婆婆见黄泽离开,这才抽着冷气侧翻身子,眼神四处打量,似乎在怕着什么。沈从薏虽不明白黄婆婆为何如此,但也没有开口插话,只待黄婆婆收回目光,神神叨叨开口道,“二夫人,您不觉得景云瑶和大夫人越来越像了吗?” “婆婆何出此言?”虽然预感是无稽之谈,但数日前沈从嫣还魂一事,就连景天佑都深信不疑;况且她一直记得那一晚,浑身浴火的景云瑶悲愤的伸手指着她,口中说着那个已经被埋藏了十八年的真相。 “她的小动作和习性都像极了大夫人,最怪异的事还在于,她居然痴病才好便与大夫人从前一般精通药理,达到了无师自通的地步……难道二夫人不觉奇怪?”黄婆婆越说,越是后怕,毕竟她心中对沈从嫣是有愧的,“这次月钱的事儿一发,奴婢更觉得是她有心为之,她是在报复奴婢,她是在报复奴婢!” 越说的后面,黄婆婆的神情就越紧张,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不少。沈从薏忙做了噤声的手势,后又安抚黄婆婆半晌,见黄婆婆总算恢复了心智,方才道,“或许还魂一事真真儿是存在的,景云瑶继承了姐姐出色的医术也是由此而来;但若如今的景云瑶就是姐姐的话,”沈从薏放低了声音,毕竟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秘密,“那她为何忘记了一切,连家长都不记得?又为何与我那般亲近?” “二夫人说的也是。”黄婆婆听沈从薏这样说,也算稍稍安心些。 “婆婆放心就是,你且好好养病,”沈从薏起了身,她不方便留太久,以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临到门口,她忽的想起什么,回头嘱咐黄婆婆道,“对了婆婆,你们院里叫寒烟那个丫头,可是这次景云瑶的功臣。日后,你要好好照顾她才是。” “寒烟……是你这小贱蹄子!”黄婆婆几乎咬碎了牙,“待我好起来,定要好好照顾你!” 富察巴顿来的那日,和风旭日,天朗气清。整个松柏苑因为正在整修重建,景云瑶便按了沈从薏的意思,带着景泽岚和几个丫头婆子齐齐搬去了钟离苑。钟离苑本是景天佑的别苑,看上去小巧别致,十多间房子,既有前厅,又有后台。因已近初夏,院内小池塘中点点荷花,已见了花苞,白白.粉粉的甚为好看;前几日细雨绵绵,倒将游廊边两行垂柳洗的青翠干净,随风微微浮摆着。虽无奢华艳丽,却是清静幽雅,情趣盎然,别具一格。 富察巴顿是与景雪瑶齐齐出现在钟离苑的,那时候景云瑶正好坐在檐廊旁读医书,抬眼间便见一男一女说说笑笑走了过来。与景雪瑶并肩的男子,一身素白的织锦长袍,外罩玫瑰紫翻毛皮马褂,边缘以金丝线绣出如意纹,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上,系着一块古朴沉郁的墨玉,远远望去一身的贵气与儒雅;景雪瑶看得出也是经过仔细打扮了的,上身着月牙白衣衫,镶着金色的祥云边饰,外套黑色大云头背心,下着团花浅红色裙,裙上绣少许折枝花数朵,披云肩垂流苏。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浅微笑,真可谓倾国倾城之姿。 这般看来的话,的确是一对璧人。景云瑶低头望望自己,一袭淡粉色的衣裙,倒是过于简单素净了。 “大姐姐,这位便是巴顿哥哥了。”景雪瑶几步上前,特意站在景云瑶身旁。这般比对下来的话,景雪瑶就像一枝富贵艳丽的牡丹,而景云瑶,则与旁边小池塘中含苞待放的荷花一般,玉洁冰清。 “老师,学生这厢有礼。”景云瑶丝毫没有失了礼仪,尽管陪伴的只是景雪瑶,她依然对富察巴顿行以拜师礼。 不想,那富察巴顿居然没有还礼,反而吟起了宋伯仁的词: “绿盖半篙新雨,红香一点清风。天赋本根如玉,濂溪以道心同。” 医理,景云瑶颇懂;但诗词,她就不大感兴趣了。所以她只得浅笑辄止,不知该回句什么诗才好。好在景雪瑶还在,不过脸色却微微难看着,嘟嘴对景云瑶道,“巴顿哥哥这是在夸大姐姐好看呢。” 景云瑶闻言,对富察巴顿一福身子,以示谢意,又转头对景雪瑶道,“姐姐哪里有妹妹的半分好看呢。” 不成想,那富察巴顿不说话,又开口吟起诗来: “红白莲花开共塘,两般颜色一般香。恰似汉殿三千女,半是浓妆半淡妆。” “老师抬举了。”景云瑶说着,将医书掩在身后。这小动作被富察巴顿看到,他微微扬起嘴角,一双耀眼的黑眸曲如弯月,开口说话间似乎书香洋溢,“刚刚便听雪瑶妹妹说,云瑶妹妹最爱医理,这般看来,的确是了。” “让老师见笑了。”不得不承认的是,富察巴顿身上的儒雅气息与当初的景天佑有着七分相似,这倒让景云瑶有些局促不安了。 见景云瑶微微红着的俏脸,景雪瑶心中更加烦闷,便一挤景云瑶,自己站在了富察巴顿的正前方,笑魇道,“巴顿哥哥,我们先进书房吧,祖父和爹一会儿就从皇贵妃娘娘那里回来了。” “好。”富察巴顿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与景云瑶擦身之时,特意转头问了下,“云瑶妹妹也一齐进来吧,一会儿外头日头大了,别中了暑气。” “多谢老师体恤。”景云瑶闻言,也随之走在其后。景雪瑶却因为富察巴顿关怀景云瑶这几句话,气的一双俊眼瞪得老大,几乎快掩饰不住喷薄而出的怒火。 景天佑的书房之中,布置甚为古朴。一进书房,迎面便是一对黑漆描金多宝格,内里陈设多为奇石翡翠雕刻之物;再向里,便是一排接一排的红木书架,左右相连,几乎沿着屋内角线走了整整一圈;空出靠窗的位置,摆着两个紫檀嵌景泰蓝卡子花条桌,桌上靠角放两座竹刻渭滨钓鱼笔筒,旁落竹节端砚、紫檀镶白玉春水墨床、象牙龙纹笔架、几只虬角“禹甸春和”毛笔。 富察巴顿几乎叹为观止,即使他祖父身为太傅,府里书房也没有这许多的贵重之物。单说那虬角“禹甸春和”毛笔,便是皇宫中唯皇子格格才可用之物,如今数只同时出现在景府,可见令皇贵妃对景府是如何的宠爱。待三人坐定桌旁,富察巴顿便开口问景云瑶道,“不知云瑶妹妹平日里爱读哪些书?” “《千金翼方》、《圣济总录》、《五十二病方》……诸如此类的吧。”景云瑶的回答有些牵强,毕竟她看得全部是医书,与景天佑口中的四书五经差出老远。 “云瑶妹妹读的都是医书,看来日后我还要多向妹妹请教。”富察巴顿却笑笑,倒对着景云瑶拱起手来了。 23、旁听相帮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学生怎敢对老师说教。”景云瑶有些仓皇的学着富察巴顿的样子,拱手垂头。正巧这时候寒烟打屋外进来,手中楠木雕叶式香盘上奉着三盏味道极香的太湖碧螺春。她奉好茶后,方对着三人问安,一双俊眼盯着富察巴顿和景云瑶看了半天,掩口笑道,“巴顿公子与大姑娘这般拜来拜去,倒像是成亲的礼节了。” “你这丫头,说话这般不知矜持,还不速速退下。”景雪瑶听着自然吃味儿,开口就屏退了寒烟。见寒烟吐着舌头退下,还对景云瑶眨眨眼,景雪瑶又转头,丝毫不掩饰责怪语气的对景云瑶道,“大姐姐怎不好生管教一下那多嘴多舌的丫头,她这样不知廉耻多让巴顿哥哥笑话,巴顿哥哥还会以为咱们府里头的丫头都是这般没大没小,少了教养。” “我倒不觉唐突,那丫头生性率真,倒也难得。”富察巴顿开口替寒烟说了句好话,又惹得景雪瑶一阵不高兴。 “让老师见笑了。”景云瑶双手捧茶,起身恭敬递至富察巴顿面前,道,“老师,请。” “多谢。”富察巴顿接过茶盏,轻掩杯盖,眼望后只以口唇沾了一下,便点头道,“盏内白云翻滚,雪花飞舞,水色又浅;品后觉味醇而淡,香气清高持久,另有一股甜蜜的果味,令人回味无穷,这是太湖碧螺春吧。” “老师果然见多识广,正是此茶。”景云瑶点头称是,与富察巴顿对视后,莞尔一笑。 景雪瑶却在一旁酸不溜秋的接了一句,“碧螺春不过是普通货色而已,上次皇贵妃娘娘赏赐的君山银针尚在我紫竹苑,若巴顿哥哥得了空,必要前去品品才成,那味道可要比碧螺春香气清高的多了。” “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君山银针又名金镶玉,也确是好茶。”富察巴顿似乎颇爱吟诗,而且一时兴起便不好落去,“雪瑶妹妹真是客气了。” “大老远儿的就听巴顿贤侄吟诗作对,真不亏了这书香门第。”沈从薏带着黄泽匆匆而来,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松柏苑忙着重建的事儿,听闻富察巴顿来了,也是安顿好活计后才赶过来。 “景二夫人万福。”富察巴顿对着沈从薏一拱手,恭敬神态毕露。 “贤侄何须客气,快坐下,快坐下,”沈从薏打点着让富察巴顿坐下,后便开始闲叙家常,如何也要等到景祥隆和景天佑回来才是,“我们云儿可聪慧着呢,若假以时日的话,定能与贤侄一般出口成诗。” “哪里是出口成诗,不过是古人做好,以我之口吟出罢了。”富察巴顿不好意思的笑笑。 却不成想他这一句话揭了沈从薏的短儿,毕竟从前的沈府和景府大有不同,沈从薏和沈从嫣又是私生女,哪里学过四书五经;沈从嫣还好些,因对医术十分上心,医书还是不少涉猎的,但沈从薏一心调香,秉着“女子无才便是德”来做人,哪里通晓诗书呢。这会儿也只得尴尬的笑笑,又谈论起其他话题了。 令皇贵妃的心疾愈发加重,而景祥隆和景天佑却无良方可医,只得以补品日夜调理,却仍不见起色。这几日一直愁眉不展,回来的都晚些。约莫快午膳时候,他二人才姗姗归来,带着一脸的疲惫不堪。不过见富察巴顿在,还是都摆出副笑脸,要他用过午膳后方才遣门丁找了顶轿子,送回富察府,并定下了每日上课的时辰。 沈从薏拉着一脸不高兴的景雪瑶回了紫竹苑,而景云瑶就跟着景祥隆和景天佑到了钟离苑。景天佑先将五经之中《诗经》一书找出,交予景云瑶,后才和景祥隆到了医书的那排书架旁,蹙眉小声谈着令皇贵妃的心疾。 景云瑶虽翻阅着《诗经》,眼神也在那“来兮去兮”上流连,却是竖起一双耳朵,仔细着景祥隆和景天佑的谈话。那一声声叹息入耳,催的景云瑶心疼,她恨不得立刻上前去询问病症,能够再度帮景天佑一把,做回他的左右手。只可惜,以她现在的身份,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 “皇贵妃娘娘时常心悸不宁,烦躁不安,又感咽痛口干,手足心热,这虽非大病,却也让娘娘时常挂心。如今你我二人都无法开出合适的方子……若再如此拖下去,怕是这份恩宠……唉。”这是景祥隆的声音,中间带着十分的疲累。 “爹爹切莫灰心,今日我偶见娘娘舌红少苔,这该是阴虚火旺,心疾的病根或在于此。”景天佑道,“之前我们所开出的方子,多是专攻心气虚弱的;若我们换一道方子,试试治疗虚阴火旺可否?” “皇贵妃娘娘是否夜寐不安,时常盗汗?”景云瑶不知何时立在了两人身后,突然插句话倒是让景天佑吓了一跳。 “云儿不好好读书,怎生跑到这里来。”景天佑摇摇头,才要让景云瑶回去,却被景祥隆制止了。 “云儿可有何见解?”景祥隆居然屈尊降贵,亲口询问“痴病才愈”的景云瑶。 “听祖父和爹刚刚的说法,之前开的方子都是专攻心气虚弱的,那一定让皇贵妃娘娘服食了冰糖莲子羹来补血气吧?” 景云瑶才一开口,景天佑又是一惊,瞪眼问道,“云儿怎知这许多?” 景云瑶淡淡一笑,顺手拢了拢头发道,“冰糖莲子羹可真真儿是补气血最最好的东西。不过我比较偏向爹爹的说法,娘娘的心疾应是由阴虚火旺引起,是该用莲子,只不过不是莲子羹,而是莲子心。” 见景云瑶一脸笃定,景祥隆继续问道,“依云儿看,该如何?” “若以食补,只需每日以莲子心半钱,开水冲泡代茶饮,若觉苦涩,可适当加些冰糖在其中。此其一。”景云瑶说着,但见景祥隆和景天佑都定定望着她,等她说下去,便也没有卖关子,继续道,“《滇南本草》中说‘苦瓜泻六经实火’,《随息居饮食谱》亦云,‘青则涤热,明目清心’,苦瓜性寒味苦,有清心火的作用,膳食间多加些苦瓜也是好的。此其二。” “还有其三?”景祥隆的表情中倒是多有惊喜了,开口询问间,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容。 景云瑶颔首,又滔滔不绝道,“《本经》记载,‘茯苓主忧虑惊邪恐悸’,《药性论》也认为其‘善安心神’,若祖父和爹爹开方子的话,多加味茯苓进去总是好的。” “嗯,嗯,不错,”景祥隆闻言,连连点头,望着景云瑶的时候,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只叹太医院不收女子,真是惜了云儿这一身好功夫。” “云儿只求能为祖父和爹一解烦忧,况且云儿所言不过大家之论,祖父和爹早便想到了。”景云瑶倒是谦逊有礼。 “好,那祖父倒是要考你一考。”多日来,景祥隆一直担忧着令皇贵妃的心疾,如今让景云瑶一语道破,他倒是颇为心安,这会儿甚至考起景云瑶来,“云儿,阴虚火旺心疾最忌讳的是何物?” “大忌为羊肉,”景云瑶对答如流,“所谓‘素有痰火者,食之骨蒸’;另外,龙眼柔、人参、黄精、荔枝、大枣、猪肉等也不宜食,清淡者佳。” “看来娘娘之前食下那些滋补品,倒是画蛇添足了,”景祥隆终于找到了令皇贵妃久病不愈的病根,“如此,以云儿之言,你我二人下午便去觐见,重开药方!” 24、云瑶让爱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只不过半个月的工夫,令皇贵妃的心疾便好了不少,还与乾隆皇帝大赞景祥隆与景天佑医术高明,实为太医院榜样,一时间赏赐不断。景祥隆和景天佑自是乐得合不拢嘴,但也都心知肚明,这药方究根结底都是因景云瑶而出。 正巧这一日,富察巴顿与云瑶雪瑶下了课,在书房多聊几句,也赶上了午膳时候。在沈从薏盛意挽留下,富察巴顿跟着云瑶雪瑶一起来到前院厅堂,却见已摆上了两张紫檀西番莲纹圆桌。这架势景云瑶见过,从前景天佑为她设家宴之时,便是这般。 这会子,靠左的一桌仅差沈从薏;而靠右的一桌也坐的半满,就连景泽岚都被请了来。 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大张旗鼓起来?莫不是为了迎接富察巴顿?但他也来了半月有余,这会儿才设宴,是否晚了些?景云瑶的脑子迅速转着。 “巴顿哥哥,我们快入席吧。”景雪瑶今儿身着琵琶襟月白锦缎云衫,袖边镶白缎阔栏干,不但颜色顺了富察巴顿的心,衣裳样式也是极富贵好看的。想必一大早的时候,沈从薏便说与她今日家宴一事。 景云瑶撇撇嘴,左右沈从薏也是景府的主母,每日什么安排,自然是她最清楚。景雪瑶自是坐在富察巴顿一旁,而景云瑶则挨着景泽岚坐了下来,毕竟是家宴,寒烟不好进来,她要多加照顾这个痴哥哥才是。 照常,膳前还是由景天佑起身说几句。他清清嗓子,面儿上一扫前几日的阴霾,满是欣喜道,“一家人好久没好好聚聚了,正巧今儿巴顿贤侄也在,说不准以后可以亲上加亲,那边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 景天佑这话一出,景雪瑶立即双颊绯红的垂下头,余光偷偷瞥着富察巴顿。景云瑶倒是没什么变化,在她看来,富察巴顿不过是个颇爱吟诗作对的才子,却与她并不搭对――毕竟她是沈从嫣的重生体,尽管巴顿与景天佑气质有几分相似,但毕竟还是无法入了她的眼。 “若真如此,便是巴顿的荣幸了。”富察巴顿起身对着景天佑一拱手,温文尔雅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欢喜。 眼见景雪瑶愈发羞涩,景云瑶倒是起了点坏心。反正当初几个老辈的意思是先让自己挑,尽管她不喜欢富察巴顿,可也不想就这般让沈从薏和景雪瑶如了意。眼珠一转间,景云瑶已然开口,“《淇?w》中说,‘瞻彼淇?w,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虐兮,不为虐兮’,这说的便是老师了。” “云瑶妹妹谬赞。”富察巴顿闻言,白皙的脸庞居然泛了微红,拱手回道,“《硕人》中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的不就是云瑶妹妹了?” 这一来一回的,旁的不说,景祥隆和温又容相视一笑,景天佑也趁机打趣道,“你们这一对师徒你来我往的,倒是甚为搭对,真真儿是羡煞旁人。” “爹。”景云瑶娇嗔着,转头望向景天佑的时候,撅嘴道,“老师最近在教云儿《诗经》,云儿便趁机卖弄一下,本想得爹的夸奖,可爹爹又想到哪里去了。” “云儿竟然害羞了,”不待景天佑开口,和景云瑶交好的六夫人姬无双倒是捂嘴而笑,“还真是少见啊。” “连六娘都笑话我。”景云瑶索性回过头,不去理会旁边那桌已经笑成一团的长辈们。 景雪瑶那张俏脸已然变成猪肝色,她本来就一直被骄纵,从不会掩饰情绪。好在沈从薏及时制止了这话题,嘴角牵强抽动着,对景天佑道,“家长,可莫要继续笑话云儿了,毕竟是女孩子,若传了出去,还以为云儿恨嫁呢。”见景天佑连连点头,沈从薏继续道,“昨晚不就听家长说了,前些日子云儿立了什么功,今日要赏呢。” “不错不错,还是从薏想的周到,”景天佑忙收了一脸的玩笑气,反而正经起来,道,“令皇贵妃这些日子心疾逐渐痊愈,这其中云儿功不可没!从前夫人尚在之时,便是我的左膀右臂;如今虽然夫人仙逝十八年,云儿却能接其衣钵,继续辅助我,我真是十分欣慰。” 一提到景府的大夫人沈从嫣,气氛立即变得静悄悄的,似乎沈从嫣已经成为了一种禁忌,但听景天佑继续道,“景府家规,向来赏罚分明。如今云儿立功,便应当赏。”景天佑转身对一旁站的挺直的白术道,“白术,将那物件呈上。” “是,老爷。”白术微福身子,快步下去。不一会儿工夫,便双手托着一紫檀雕缠枝莲纹香盘上来,盘上放两物,一红一青。左为一直口鼓腹小瓶,以碧玺雕琢而成,白中闪红,晶莹透亮。外以高浮雕技法雕饰鹦鹉花卉纹,姿态各异,栩栩如生,环绕枝间,玲珑别致;右为一直口长颈小瓶,以青玉圆雕而成,玉料温润,白中泛青。瓶身雕饰戏珠龙纹,姿态飘逸威猛,雕琢细腻,游龙活灵活现。 这两物才呈上来,几乎所有女子的目光便都紧紧盯在那碧玺小瓶上,再也无法移目。景天佑清清嗓子,再度开口道,“这两样皆为皇贵妃娘娘亲赏,一为碧玺鹦鹉花瓶,一为青玉龙纹瓶,都是极好的东西。这次娘娘的心疾亏得了云儿一语道破,这两样物件自该赏给云儿才是。” 景云瑶也暗暗为那碧玺鹦鹉花瓶惊艳,才起身,想从白术手中接下托盘谢礼时,却见姬无双一脸的遗憾和不舍,想必她也十分钟爱此物,并且看势头,她曾开口与景天佑要,但景天佑并未许了她。景云瑶心里自然有自己的小算盘,在这偌大的景府,若想扳倒沈从薏,她必须联合其他人一起。而纵观景天佑这几房夫人,三夫人温晴茵太过温婉,四夫人敖媚仪太过傲气,五夫人桑柔又与沈从薏连成一线,她唯有将希望寄托在六夫人姬无双身上。况且这半月来,姬无双也常常来钟离苑探望,一来二回的,两人交情也算不浅。 思前想后,景云瑶还是决定让爱。就连夫君都能与他人同享,不过让爱一个花瓶,却能让景天佑和姬无双同时如意,何乐而不为?一念及此,景云瑶没有伸出手,反而对景天佑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多谢皇贵妃娘娘,多谢爹爹的赏。左右云儿只是略尽绵力,这赏赐未免太大了。不如这般,这青玉龙纹瓶,云儿看着甚为喜欢,便收下了。至于这碧玺鹦鹉花瓶,云儿就万万不能收了。” “爹说赏你,你便收下,父女之间何须客气,又生出诸多生分。”景天佑几乎是立即推卸了景云瑶这番言论。 “若爹坚持,那这碧玺鹦鹉花瓶便算是云儿的了。但若云儿想割爱,不知可否?”景云瑶只得聪明的换了个说法,也给景天佑一个台阶下。 25、巴顿解困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既然已属于云儿,去留自然是云儿来定。”这会子,景天佑也不清楚景云瑶究竟在想什么,她刚刚的眼神明显是看中这碧玺鹦鹉花瓶的,为何又偏要割爱呢? 景云瑶特意先将目光在小辈桌上扫了一圈,在景雪瑶身上停顿时间最久,两颊笑涡霞光荡漾。这意思甚为明显,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景云瑶终究还是畏惧备受宠爱的景雪瑶,准备将心爱之物让给她之时,景云瑶却忽的将头转至长辈那桌,笑眯眯的对姬无双道,“若六娘不嫌弃,云儿想借花献佛,将此物相赠。” 景雪瑶的脸一瞬间拉了下来,众人也多做惊讶状。沈从薏虽面儿上带着慈爱之意,但心中难免不忿,以今时今日的地位,景云瑶就算不将碧玺鹦鹉花瓶给予景雪瑶,也要给了她这个景府主母才合礼节。就算于理之外,她最近一直在忙着松柏苑修建的事情,对景云瑶而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姬无双不过是费腿多跑了几趟钟离苑,便如此得她心? 姬无双那不点而赤的樱桃小口微微张着,琥珀色的双眸顾盼生辉,长长的睫毛随之扑闪,宛若蝴蝶的翅膀般轻盈。今日她上身着粉红的绣花罗衫,下配一条珍珠白湖百褶裙,若轻舞起来,定是美轮美奂。整个景府,除了姬无双外,无第二人敢这般穿着。因姬无双先前为新疆舞姬,所以她的衣着打扮皆与常人不同,这也是景天佑暗暗允了的,他本就爱她这副样子这副打扮,就连沈从薏都不敢过问。姬无双半晌,才受宠若惊道,“云儿……这样好的东西,如何舍得……” “有何不舍,云儿深觉这粉白的颜色与六娘今日所着衣裳甚为搭对,况且素日里,除二娘外,六娘也是最最疼云儿的。”景云瑶莞尔一笑,之后打发寒烟收下青玉龙纹瓶,而姬无双也没有过多客套,既然景云瑶这般示好,她便收下,嘴角轻扬间,梨涡轻陷。 午膳时候,景云瑶对景泽岚关怀备至,伺候周到,被富察巴顿夸了几句。景雪瑶本就因碧玺鹦鹉花瓶一事心头不快,那区区几句话又惹得景雪瑶一阵不高兴。好不容易捱到午膳用完,景雪瑶便起身,说了句身子不爽,便先行离去。沈从薏在其后,也顾不得许多,将一切交托三夫人温晴茵后,便跟了上去。 “二姐姐今日是怎么了,无端端的何来不爽?”景月瑶倒是关心景雪瑶,其实她本想跟去看看的,但一来景雪瑶并没有招呼她,二来这好歹是家宴,她要顾及到自家娘亲温晴茵的面子,双方综合下来,她还是没有抬腿,便只口头上问候了。 “哪里是身子不爽,恐怕是心爱的东西让人抢了去,心里不爽吧。”别看景雁瑶小小年纪,一张嘴却锋利的像刀子似的。若景雪瑶身在此处的话,以她那拔尖儿的性子,不被气吐了血才怪。 “雁妹妹这么说就不对了,”景月瑶唯景雪瑶马首是瞻,耳中怎能容得这般侮辱之语,“二姐姐向来最得恩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咱们府里得了什么好东西,不都是让二姐姐第一个挑?可从未轮的上雁妹妹吧。” “我辈分小,自然比不上二姐姐。不过如今境况也不同了,大姐姐如此得爹爹的疼爱,这次从皇贵妃娘娘那里得来的好东西不就都赏给大姐姐了吗?哪里还轮的上二姐姐呢?”景雁瑶音若天籁,却字字如针一般,刺在景月瑶心上。 见景月瑶无言以答还七窍生烟的憋气样子,景雁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犹如罂粟绽放,“连二姐姐都轮不上,月姐姐就算紧傍着二姐姐,也只能眼巴巴望着了。” 尽管景雁瑶句句都在打击景雪瑶和景月瑶,但景云瑶可不会傻到觉得景雁瑶是想要依附自己。她相信,以景雁瑶那傲娇的性子,也不屑于依附自己,她只是不愿掩饰心中的嘲讽之意而已。思虑再三,景云瑶身为嫡长女,也不能让气氛这般冷下去,便开口道,“爹爹对每个子女都一般疼爱着,这次赏了我,下次总会赏雪妹妹、月妹妹、雨妹妹和雁妹妹的。” “一般疼爱着是吗?”景雁瑶果然立即调转方向,矛头直指景云瑶,不屑道,“对着二哥哥也是一样?” 这正好戳中景云瑶心头最疼之处,她讪讪笑笑,道了句,“那是自然。” “大姐姐深以为然便也罢了。”景雁瑶冷眸一转,还要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富察巴顿却突然起身,走至长辈桌旁,拱手道别。景天佑盛意挽留,他却去意已决。景天佑只得差门丁遣了轿夫,准备送他回府。不想富察巴顿却浅笑回道,“不必如此劳烦景老爷,午膳刚过,巴顿也正想散散步,散散腹中这许多残食。” “那也要让小厮相送才行。”景天佑向来敬重富察福敏与景祥隆一般,和富察福敏之子富察英奇也是交好,尽管富察府到了富察英奇这一代已不在朝中为官,但福敏当初的人脉却给如今的富察巴顿铺好了路,景天佑也十分看好富察巴顿,一心想要他做了自家女婿。 “景老爷太过客气,如果可以的话,巴顿更想能与云瑶妹妹同行。”富察巴顿说这话的时候,景云瑶正惴惴不安着,听闻此言,愣了一下,回头的工夫,但见景天佑笑容像春花般灿烂,比当初考入太医院还要欢喜几分,连连点头道,“巧了,我也准备让云儿去京安大药房取些药材来,皇贵妃娘娘又到了换药的时候,”景天佑说着,又对景云瑶嘱咐道,“云儿,方子我留在书房了,你与巴顿贤侄先去趟钟离苑取方子,再一齐走吧。” 离开也好,再在这是非圈中多呆一会子,都头疼不已;旁边不远处又坐着长辈,自己身为长姐,说话太刻薄又落人口实。唯有呆呆傻傻的景泽岚让景云瑶不放心,她再三嘱咐了寒烟,方才依依不舍的和富察巴顿离开,直奔钟离苑而去。 景月瑶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两人,直到门口空空。她暗暗握了拳头,牙齿咬得吱嘎作响。这富察巴顿可是景雪瑶最最喜欢的,如今景云瑶一出现,不但夺了景雪瑶的宠爱,甚至夺了她喜欢的男子。她怎能这般让景云瑶如意?她怎会让自己当初的选择出错? 拿上药方子,直到离府百十几步,景云瑶才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富察巴顿开口道,“府中事情,让老师见笑了,学生多谢老师刚刚解了学生的困境。” 富察巴顿闻言,以手抚扇,轻笑回道,“云瑶妹妹何须客气,巴顿不过举手之劳。只不过富察府与景府一向交好,巴顿之前却从未见过云瑶妹妹,只是后来听说景府多了个颇懂医理的大姑娘,”富察巴顿说着,转身时见景云瑶垂了头,似是有难言之隐,忙又开口道,“莫不是唐突了云瑶妹妹,妹妹不要放在心上,只当巴顿没说过便是。” 26、青云白玉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老师何出此言,哪里是什么唐突不唐突的,不过是前有隐疾,不方便说出口罢了。”景云瑶叹了口气,想来她从前是痴儿一事毕竟牵涉景府的颜面,就连最亲近的富察府也从未提及,那她此时又开得什么口。 富察巴顿也是个识相的,没有再问下去,只通情达理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只谈风月,不谈前事了。” 景云瑶不得不承认,富察巴顿这温儒有礼的性子的确让她有些好感了。此时也终于嫣然巧笑,一如烟花般飘渺而绚烂,“老师这是欺负学生呢。老师博学多才,风月无边;学生前些日子才学习《诗经》,只是略懂皮毛,哪里能接的上话呢。” “就拿云瑶妹妹刚刚一笑说来,”富察巴顿可不顾景云瑶那番推辞,开口即兴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那……那三顾呢?”景云瑶自知腹中墨水少,也只得这般接话了,不想却惹得富察巴顿笑声爽朗,还不停说着“真乃奇女子也”。尽管两人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了,但唯有这一刻,景云瑶感觉两人之间有了某种默契,距离也拉近不少。 景云瑶与富察巴顿便这般说笑着一路走来,到了京安大药房的时候,正好遇上外堂中给药材分类的景康雅。景康雅见景云瑶居然亲来,身旁还跟着富察府的富察巴顿,立即面上喜色,也不顾手里的活儿,上前就拉住景云瑶的手,亲切道,“有些日子没见,云儿可是又出落的好看了,今儿怎么得空和巴顿贤侄一块来了?” “大姑姑,巴顿哥哥现在是云儿的老师,”景云瑶第一次称呼富察巴顿为“巴顿哥哥”,居然不觉卡口,或许是刚刚一路走来心近了的缘故,“专门教云儿四书五经的,这事儿大姑姑也是知晓的。” “嗯,不错,景府的女子是要与平常的男子一般,四书五经绝对误不得,日后方能成为夫君的贤内助。”景康雅几乎是提着耳根子嘱咐景云瑶。在景康雅看来,景云瑶与自己女儿一般无异。当初沈从嫣在世时,她与沈从嫣便是要好的,如今沈从嫣的女儿终于熬出了头,她自然要事事提点着些。 “景姑姑,既然已将云瑶妹妹送至,那巴顿便先告退了。”富察巴顿面有赧色,竟是害羞了,对着景康雅拱拱手,便要离去。景康雅又与其说了几句客套话,才放了他走。 只不过富察巴顿才走没了影儿,景康雅立即双目澄澈的盯着景云瑶,笑道,“好啊你个云丫头,这么快就找到了如意郎君,巴顿贤侄可真真儿是个好男儿,姑姑打心眼儿里替你高兴。” “大姑姑,您瞧您这是说到哪儿去了,”景云瑶星眸微嗔,秀面登时艳比花娇,“巴顿哥哥只是云儿的老师而已,再无其他。还好刚刚您没当着老师的面儿说这些,不然,云儿日后可要怎么面对他。” “我们云儿桃花玉面,占尽风流,想那巴顿贤侄也必定心生艳羡……” “大姑姑,今儿云儿可是有正事来的,”景云瑶实在不想再被景康雅这般戏弄,忙入了正题,将从钟离苑取来的药方拿出,交予景康雅,道,“这是爹给皇贵妃娘娘开的新方子,不知是否可行,还要与祖父研究一番。大姑姑先帮我抓上几副药,我还要快些回了爹爹呢。” “好,好。”不想景福雅只看了那方子一眼,便将其重新交回景云瑶手上,熟练的抓起小铜称,亲自于柜中量起药来。景云瑶好奇,便拿起方子一看,但见洋洋洒洒的正楷小字端正于宣纸之上: 熟地黄五十三钱,山茱萸二十六钱,牡丹皮二十钱,山药二十六钱,茯苓二十钱,泽泻二十钱。 景云瑶还思忖着这几味中药搭配一齐怎生如此眼熟的时候,但听旁边传来一阵唏嘘声: “啧啧,熟地黄补肾阴,山茱萸肝肾同补,山药能健脾益肾,茯苓善安心神,这方子似是借鉴《金匮要略》中的‘八味地黄丸’啊。” 景云瑶蓦地回过头,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个年约三十上下的男子。此男子一袭立领直身的淡青长袍,领口袖口都绣着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月白祥云纹锦带,垂着一块品相极好的羊脂白玉。但见他身长七尺,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此时正摸着下巴,似是在琢磨着面前这道药方。见景云瑶回过头望他,还刻意与他保持一段距离,才不好意思的挠头道,“我倒是忘了,京师的姑娘们大都是闺秀,与我们新疆姑娘的豪放大气不同。唐突了姑娘,还请别见怪。” 若换做旁人,景云瑶心中自然有些芥蒂。但听面前男子刚刚居然说出了她久想不出的药方,心中对他也多了丝好奇,便开口道,“各地风俗不同,倒也无妨。只是公子来自新疆,又如此深谙医理,不知可是大夫?” “大夫……”男子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半晌,笑的像花儿一样灿烂道,“差不多吧,我算是游医,游历的地方多了,读的医书也就多了些。” “原来如此,”景云瑶颔首答应着,却忽的想到,她常年居于京师,就如井底之蛙,所涉猎的医书也是有限;但面前男子为游医,走过许多地方,一定也见过许多不同的病例。她才想开口询问关于香料引致的脑疾一事,不想一个漠然冷淡的声音却忽的在药房门口响起,“走吧。” 这声音让景云瑶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循声望去,门口立着一个穿着华贵的男子。但见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皮肤虽黝黑了些,却丝毫不减其气度,更加了几分桀骜不驯在其中。他既开口与游医说话,眼神便丝毫不偏向一旁的景云瑶,似乎当她不存在一般,这才真真儿是唐突了佳人。 游医似乎司空见惯,生怕景云瑶不悦,忙自报家门道,“我叫章……章青云,门口那位是舍弟,章……白玉。不知姑娘可否将芳名告知?” 本来女子不该随便将名字告知陌生男子,但景云瑶见章青云与章白玉一对兄弟似是来头不小,章青云又深谙医理,绝对不可小觑,况且她还想着能与章青云问询一下关于景泽岚的脑疾,便也开口答道,“小女子姓景,名云瑶。” “景云瑶?这名字不错,”章青云一笑,露出一排齐齐的白牙,看起来甚为可亲,“你的名字中带云字,我的名字中也带云字,这是不是你们京师人常说的缘分?” 27、出格之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呦,这是哪家公子哥儿,说话这般不知检点。”景康雅配好了那几味药材,将其打包好交到景云瑶手中,后上下打量着章青云道,“这位公子看着倒是眼生的很。” “嗯,”章青云笑起来颇有点风流少年的轻佻,完全不合他的年龄。这会子倒是直爽的对着景康雅点头道,“我与白玉才回京师不久,不想京师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总之一切都是好的,都是好的。” 景康雅见章青云说话似乎有些前言不接后语,应该所言非虚,并非京城人士。再观一直静立门口一张臭脸的章白玉,眉眼间总觉得有些熟稔,却又如何都想不起究竟是像了谁,但言道,“不知这位公子来咱们药房是要买哪几味药?” “只是随便瞧瞧,纵观整个京师,就属京安大药房最大,是极好的。”章青云似乎就要敞开话匣子,不过章白玉清咳一下的工夫,章青云却立刻收敛,改为拱手道,“我们身上还有事,便不多留,夫人再会,景姑娘再会。” “公子慢走。”景康雅这般招呼着,却不想景云瑶一步上前,大胆的拦在章青云面前,脸颊上多带紧张神色。 门口的章白玉本就漠然着一张脸,见景云瑶如此,便更是冷若冰霜。章青云倒是多有疑惑,开口便问,“景姑娘可还有事?” “章公子见多识广,云瑶心中敬佩。想来云瑶也颇爱医理,若哪日有工夫,可否与章公子见面探讨?”景云瑶说这番话的时候,双瞳剪水,一张俏脸虽粉黛未施,却粉扑扑的,甚为可爱。 章青云自然来者不拒,他本就喜欢景云瑶身上这素净雅致的气质,便想也不想就点头道,“承蒙景姑娘不嫌弃,我不过闲人一个,何时都有空,但凭景姑娘定下时候便是。” 景云瑶毕竟是大家闺秀,与陌生男子私会,若然传到府里去,东家两句西家三句的,景天佑必然会重新将自己打回原形,那这些日子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可她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能够治愈景泽岚的可能。思前想后,她唯有将希望寄托在景康雅身上,毕竟,从前她与景康雅也算是交好。 “不如,三日后的申时,我们便在这里见。”景云瑶这般说着的时候,余光一直瞥着景康雅。但见景康雅似乎身子抖了一下,约莫是绝对想不到景府这个嫡长女居然能够做出这等子出格的事儿,更想不到自己这里居然还成了私会地点。 “云儿,这……不大妥当吧。”景康雅不好直说,虽当景云瑶是女儿,但毕竟非她亲生,话说的太直白就怕日后生出许多生分。 “大姑姑,”景云瑶面有难色,却笃定的对景康雅点头道,“请大姑姑成全,云儿实在有难言之隐。” 景云瑶都这样说,景康雅自然只得默许。若她执意反对,景云瑶万一执拗起来,选了另外的地方与章青云私会,被传出去的话,还不如在她这里的好。毕竟她还能看着他们,不让他们做出什么失德出格的事儿。 “申时,好,我记下了,景姑娘再会。”章青云本想再说两句,但回头间见章白玉的脸色都黑了下来,忙拱手道别。章白玉见章青云走来,便一声不吭的在前头,似乎脚尖生风一般,走的奇快。章青云只得加快脚步追上前去,在一旁赔笑道,“舍彦谷,如何走的这般快,我都追不上了。” “阿玛还在等我们。”章白玉惜字如金,面无表情也就算了,就连声音都毫无波澜。 “才不是呢,你这小气鬼,定是气我答应了景姑娘的约会。”见章白玉脚步终于慢了下来,章青云一双手背在背后,摇摇晃晃的走在章白玉一旁。这般比较起来,沉稳寡言的章白玉倒更像个兄长。 “你可知那景云瑶是谁?还编什么青云白玉的名讳,我们可是满人。”章白玉嘴角微撇,似是对汉人颇为不屑。清朝自打康熙皇帝以来,一直推行“满汉一家”,章白玉此举倒是大不敬了。 章青云却泰然自若,摊手间,无谓道,“虽汉亦满。姓章,是来自咱们的复姓‘章佳’;至于名,舍彦谷即为白玉之意;而我更甘图吉,不就是青云么。这还是从前你说与我听的,不然我哪里清楚。” “强词夺理。”章白玉撇下这四个字,懒得与章青云置气。 “对了,听你的话意,刚刚那景家姑娘,可是来头不小?”章青云对景云瑶倒是颇为有兴趣,见章白玉似是知道什么,也不顾章白玉那张扑克脸,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问着。 “你常年与咱们在外头,自然不知京中事。如今皇贵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宠臣便是太医院院使景祥隆,而景祥隆就是你那个景姑娘的祖父。京安大药房之所以是京师最大的,也因为和景府沾了关系。”章白玉倒是难得一次说了这许多话,他向来沉默寡言,也唯有和章青云在一起的时候,能够多说几句,这样却也到了头。 “原来是御医家的女儿,怪不得会对药理有兴趣,”章青云抓抓头,顽皮的吐吐舌头,“我还以为是景姑娘对我有意,方才以探讨为理由相约。” “你那景姑娘甚为怪异,不去为好。”章白玉点到为止,只简单提了意见。 不想章青云却摇头道,“不行,我们新疆的男子,一旦允诺了女子誓言,便定要前往,哪怕刀山火海都要去的。” 章白玉不屑的“哼”了一声,却再无劝阻言语。即使章佳府给予章青云新的名字、新的身份,他也一刻都不忘他的故乡、他的亲人、和他的姑娘。章青云为何会对景云瑶如此在意,他人不清楚,章白玉却是最最知道的。沉吟半晌,章白玉才闷闷开了口,“她不是阿娜妮。” “阿娜妮是高高漂浮着的云,我一生也无法触及。”章青云没有丝毫难过的神情,反而微笑望着蓝天白云。在新疆语中,“阿娜妮”的含义便是云,所以当初章青云才选了“更甘图吉”这个满名,这样即使阿娜妮与他天人永隔,他们也是一双云朵,永不分离。 见章青云和章白玉走远了,景康雅才上前拉住景云瑶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手心儿也全是汗,可见刚刚拦下章青云的时候,她是花了多大的勇气,“云儿,你何故如此,现在可方便与姑姑说了?” “大姑姑,”半晌,景云瑶才幽幽的抬起头,与景康雅对视时,黯然失色道,“若云儿说是为了哥哥的痴病,大姑姑可信得着云儿?” “云儿说是,姑姑便信,”景康雅惜玉怜香,将这般楚楚可怜的景云瑶揽在怀中,轻拍着其后背,叹息道,“可怜你们兄妹两个,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过了十八年苦日子,如今你终于熬出头,岚儿却还是那般……唉,只不过爹和大哥哥都是太医院出色的御医,都对岚儿无药可治,刚刚那登徒浪子又能有何法?” 28、月瑶告状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基友未眠君新开了一本书:《初恋无下限》(2653736)。是一本即将上市的出版书,全文免费发表!!没错,全文免费发,不收一分钱!!打赏都不用,去看就行~只要点击,只要推荐票~~~!! 双重生文,分手情侣重拾初恋的故事。 简介:分手七年的情侣,在双方即将结婚的时刻双双重生, 已经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回到了当初青梅竹马的时光,见一次,斗一次! 叱咤风云二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啊你妹! 她待重生如初恋,重生待她无下限。 ――――――――我是华丽的推荐线―――――――― 景康雅总算是没有害自己的心。关于这点,景云瑶是深信着的。所以在她怀里,景云瑶可以肆无忌惮的说着心底话,“大姑姑,祖父和爹一直于京师之中,所看所得所诊皆有拘束;退一步来讲,祖父和爹皆为皇贵妃娘娘御用,哪里有空闲功夫顾得上十八年前就已被诊为无药可医的哥哥?但章公子不同,他是游医,去过很多地方,云儿希望……能与他一起想想办法,云儿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大姑姑,求求你,就让云儿得愿以偿吧。” “你选了姑姑这里,也是你信了姑姑,姑姑又如何辜负的了这份信任?”景康雅也着实软了心肠,景云瑶所想何尝不是她所想?这一对苦命的兄妹俩从小没有娘的疼爱,受苦受难受了十八年,如今老天见怜,景云瑶总算恢复如常,还秉承了她娘一身的好医术,这难道不是沈从嫣魂魄有知,让景云瑶亲手医好景泽岚吗? “多谢大姑姑。”景云瑶就势要跪下给景康雅行大礼,还好被景康雅扶住,连连摇头道,“云丫头,你所想也是姑姑所想。若岚儿能与你一般恢复如常,大嫂嫂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嗯,”一听景康雅提起沈从嫣,景云瑶就红了眼眶。她生前虽被胞妹所害,但这个外姓的大妹妹总算没有交错。但如今并非感慨前事之时,景云瑶紧紧握着景康雅的手,咬唇道,“只是,大姑姑,我与章公子于这里相会之事,对府内一定要隐瞒才是,这事又要麻烦大姑姑帮忙了。” “云儿放心,”景康雅望着这般楚楚可怜又苦苦哀求的景云瑶,叹息道,“三日后,姑姑会于未时三刻准时到景府接你,至于缘由,便以这方子内药材说话了。” “云儿此生不忘大姑姑的恩德!”景云瑶既被景康雅扶着,不得跪,但也微微一福身子,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直待暮色降下,沈从薏才算是哄好了景雪瑶,并且再三保证“一定不会让景云瑶这般得意下去”、“巴顿贤侄的正妻一定会是雪儿”诸如此类后,景雪瑶才稍稍好了心情,留在卧房用些点心果腹。沈从薏午膳时候就早退,总是不好的,这会儿虽未用晚膳,腹中饥饿,也该先去温又容那里坐坐才是。谁知才出了景雪瑶的卧房门,景月瑶却不请自来,带着一脸的愤愤不平。沈从薏见了,自然知道景月瑶是来告状的,可这会儿景雪瑶情绪才稍稍平复,决不可让景月瑶来个火上浇油。这般想着,沈从薏便亲自迎了上去。 景月瑶见沈从薏向着自己姗姗而来,面儿上却似有疲色,便猜着沈从薏在安慰景雪瑶一事上费了不少功夫。她心中本生退意,但景雁瑶那些冷眼嘲讽犹在耳畔,富察巴顿对景云瑶的态度也不得不让人心中不爽,她必须给景雪瑶提个醒儿了。 “月儿给二娘请安。”景月瑶对着沈从薏福了福身子,恭敬之态毕露。 “时候这样晚了,月儿怎生过来了。晚膳还没用吧?便留下用膳吧。”沈从薏一句关于景雪瑶的话都没有提到。 但是沈从薏不提,不代表景月瑶不说,这会子她正心中酸涩着,可顾不得那许多,“二姐姐今儿个午膳时候那般不爽的离去,月儿哪里还用的下晚膳。不知二姐姐如今怎样了?” “还能如何,你二姐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沈从薏讪讪一笑,有些话她又不好说的太直白,毕竟景月瑶与景雪瑶是最最要好的,“这会儿气是消了一半,正在房中坐着呢。” “那月儿去看看二姐姐。”景月瑶说着,便对着沈从薏一福身子。只不过沈从薏可没这般轻易放她过去,反而侧了一步,挡住景月瑶去路,笑道,“你二姐姐可没月儿这般好性子。虽说消了气,但也生怕再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气了起来……” “二娘,今天午膳时候你们走了,是没看到发生什么事!”沈从薏身为景府主母,向来都是慈眉善目的,所以景月瑶急了,也敢直接和她告告状。沈从薏但见景月瑶情绪激动,就连一张小脸都堵得通红,便没有接话,让她继续说下去。在这里说与她听,总比进去说给景雪瑶听得好,她好歹比景雪瑶有自制力。 景月瑶却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景雁瑶那小蹄子满口的冷嘲热讽,说二姐姐再受宠爱也不及大姐姐,”景月瑶虽也看不惯景云瑶,但她好歹也听说过,沈从薏与景云瑶的生母沈从嫣是双生子,所以私底下她和景雪瑶如何辱骂景云瑶,在沈从薏面前,她都还是收敛着些,“还说日后只要大姐姐在,恩赐自然都是大姐姐的,哪里还轮得到二姐姐……” 景月瑶说的阴阳怪调,沈从薏虽心中也甚为不快,但面儿上却依旧挂着慈爱的笑容,摇头对景月瑶道,“不过是你雁妹妹随口一说,你左耳朵听着,右耳朵冒出去便是了,何苦气成这般。” “若只是那小蹄子便也罢了,气就气在景雁瑶挤兑了大姐姐几句之后,巴顿哥哥居然亲自向爹提出要大姐姐与他一齐出去散心!这不是旁着侧着的帮了大姐姐一把么!我只知道,巴顿哥哥是二姐姐的,却没想到他这般向着大姐姐……” 景月瑶其实还有很多话没说完,只不过她被一声气至极点的“你说什么”吓住了。就连沈从薏都因那变了调儿的声音不寒而栗,回头工夫,但见景雪瑶不知何时已经出了房门,她与景月瑶的谈话一字不落的入了景雪瑶的耳。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景雪瑶一声高过一声,一声尖过一声。她从小受尽宠爱,何时生过这般大的气?富察巴顿是她的!是她的!她就算把景府闹的鸡犬不宁,也绝不会让景云瑶那痴儿这般半路截了去! “二姐姐……”其实景月瑶刚刚便见到景雪瑶出来,所以她才接了沈从薏的截,特意大着嗓门,就是想让景雪瑶听到。可景雪瑶这疯子一般的阵仗,可真是吓坏了景月瑶。景雪瑶虽然素日里也闹脾气,但没有一次如这次一般,本是明亮的月,也因她这漫天的怨气而被遮掩住。景雪瑶步步向前,双眼通红的盯着景月瑶,几乎咬碎了牙,“我问你,你说什么!” 29、从薏支招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二姐姐……”景月瑶这下方才真知道怕了,不停的往沈从薏背后钻。沈从薏见状,忙拦在这两姐妹中间,轻拍着景雪瑶肩膀,安慰着,“雪儿可莫要生这般大的气,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别碰我!”景雪瑶却俊眉一提,一闪身的工夫甩开了沈从薏的手,只目光狠狠的死盯着景月瑶,咬字清晰,“你再将刚刚的话一字不差的说给我听!” 眼瞅着紫竹苑游廊中的丫头婆子们都向这方侧目,就连景泽枫都被吵了出来,立在门口关切询问着。沈从薏只随意应付几句,便硬拉了雪瑶月瑶进屋。虽这里是她的紫竹苑,但也生怕那些丫头婆子们嘴上没个把门的,出去乱说总是不好的。 景月瑶心惊胆战的站在沈从薏身旁,低垂着头不敢与景雪瑶对视。而景雪瑶则气呼呼的叉着腰,一张俊脸红彤彤的,眼中似也有了血丝。沈从薏见状,知道安慰也无用,只得给景雪瑶支招道,“好了雪儿,你雁妹妹那张嘴向来这么利的,她年纪还小,缺少教养,便也不要气她了。”当然得劝着不要生景雁瑶的气,毕竟她娘敖媚仪可是来自漠西蒙古的格格,哪里招惹的起,“娘也知道,你是气巴顿贤侄偏着你大姐姐一事……” “什么大姐姐,她算是哪门子的大姐姐?”一提景云瑶的名讳,便是对景雪瑶火上浇油,她又即刻疯的一发不可收拾,“她不过是个破落院子里的弃儿!所有妹妹都知道,我才是她们的大姐姐。她景云瑶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抢了我的地位后,还要抢我的巴顿哥哥!” “雪儿,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沈从薏忽的冷了脸,高高的扬起手。景雪瑶就是从小被沈从薏骄纵惯了,才会变成今日这般。景雪瑶可是头一次见沈从薏如此气恼,总也算是呆愣在原地,没有再开口。 沈从薏那手扬了半天,却也终没舍得落下来。她恨铁不成钢的望着景雪瑶,现在才开始后悔当如为何那般放纵她,以至于她现在毫无心机,事事都要靠自己。摇头叹息间,她无力的放了手,抬眼时面色疲累,“雪儿也别闹了,你不过担心巴顿贤侄被景云瑶夺走,娘有办法。” “娘,你有什么办法能帮我留住巴顿哥哥?”景雪瑶心里有什么就立刻表现在脸上,刚刚的愤怒全部抛到九霄云外,如今倒是满满的焦急和期待了。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什么事儿,她这个娘都能帮她解决的很好,这次也不会例外。 “我们如今并无法确定巴顿贤侄的心思究竟在谁身上,”沈从薏慢慢帮景雪瑶分析着,景月瑶也听得入神,“雪儿你与巴顿青梅竹马,从小便相识,你就是占了先机;而巴顿不过是今日帮景云瑶解了围,也或许是因为师徒之情,再无其他……” “还以为娘有了什么良计妙策,原来不过是安慰雪儿而已。”景雪瑶撇了嘴,对沈从薏分析的不屑一顾。 “二姐姐,二娘定是有办法的,我们且听着。”景月瑶终于敢坐在景雪瑶一侧,这会儿还贴心的拍拍她的手,只不过很快被景雪瑶甩开就是了。 “马屁精。”景雪瑶白了景月瑶一眼,倒也安静的听沈从薏继续说下去。 “不过无论原因如何,为求心安,你们姐妹二人明日可要好好配合我才是。”沈从薏嘴角挂着神秘的笑意,倒是惹得景雪瑶又眉头一蹙,急急说着“娘别卖关子”一类的话。 “一对男女若想成双,必要双方都愿意才是。既然暂时探不到巴顿贤侄的心意,便先让景云瑶看看差距,要她知难而退。上次为她而设的家宴上,家长不过说了几句玩笑话,她就当了真,这会子肯定对巴顿贤侄心存几丝慕意。明日,你们便……”沈从薏放低了声音,与雪瑶月瑶两个嘀嘀咕咕说了半天,雪瑶破涕为笑,月瑶啧啧称赞。沈从薏得意的扬着嘴角,对景雪瑶眨眼道,“那香囊娘会为你准备好,放心,对你身体无一丝害处。” “那便一切但听娘的吩咐了。”景雪瑶深深吸了口气,笑颜如花。 第二日,富察巴顿本早早就结束了课程,景雪瑶却一直纠缠,这般又闹到了午膳时分。景云瑶心中暗觉景雪瑶今日有十分的不对劲儿,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至沈从薏的丫头黄泽亲来钟离苑请三人去紫竹苑用膳,景云瑶才有了一种渐渐踩入陷阱之感。她本想以景泽岚为由不去,但黄泽却说景泽岚已经被请了过去;不止景泽岚,各个别苑的姑娘少爷都被沈从薏请了去,说要弥补一下昨日的失礼。 沈从薏居然生怕自己不去,以景泽岚要挟,这主意打的真是好。如今,明知是陷阱,景云瑶也不得不心甘情愿的踏入了。紫竹苑与钟离苑是最最近的,所以出院门后,只上了一道游廊,便见“紫竹苑”三个楷体大字,这紫竹苑便是到了。 入了主房,便有一阵清香扑鼻而来。但见沈从薏端坐于主位靠右的透雕靠背玫瑰椅,正摆弄着旁边嵌螺钿香几上几个颜色各异的香囊,地下一溜椅子坐着景泽枫、景泽岚、景月瑶、景雨瑶、景泽渊几个。沈从薏见黄泽带着景云瑶、景雪瑶和富察巴顿进来,忙起身,热情的迎了上去。景云瑶三个与沈从薏问安后,便由黄泽引着坐下,沈从薏重回主位,笑着对众人道,“今儿个请了你们几个来,实际是有好东西要给你们。” “二娘向来是最最疼我们的,比亲娘还亲呢。”景雨瑶一张巧嘴像抹了蜜似的,第一个开口道。 景月瑶本想开口说这句的,没想到却被亲妹妹抢了先,心中自然有些不爽;景雁瑶压根不愿开口,她不过是碍于敖媚仪的面子才来,否则,这没有景天佑的午膳,她才不屑过来;景泽渊年岁甚小,景泽岚又是痴儿;至于景泽枫和景雪瑶,都是沈从薏的儿女,总是不好开口说什么,装也要装的谦逊些。剩下可以开口的就唯有景云瑶了,她自然也想到这点,便接着景雨瑶的话道,“雨瑶妹妹说的极是,二娘真真儿是疼着咱们,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咱们呢。” 虽这般说着,景云瑶的目光却落在那些刺绣手艺极为精湛的香囊上,一颗心突突跳个不停。她在紧张,因为她永远记得,浴火长眠的那一晚,沈从薏便是那般狞笑着承认了用香来害的她一双儿女呆呆傻傻。 30、香囊之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前些日子,家长得的赏赐中,便有些打新疆而来的上好香料。家长知我素来爱香,便悉数给了我。我就想着,这样好的香,若只是挂于帐间或做了香刻,那还着实是浪费了,便给你们几个每人做了个香囊。”沈从薏说着,拿起其中一个大红色锦缎的,放于鼻下细细嗅着。少许,她的嘴角扬起美丽的弧度,笑意写在她的面容上,洋溢着满足的愉悦,“有一种香身丸,是要把香料研成细末,炼蜜成剂,杵千下,丸如弹子大。噙化一丸,便觉口香五日,身香十日,衣香十五日。而如今这香囊,虽不及香身丸,但效用却也差不多了。咱们府里的姑娘少爷,不可用太香之物,未免俗气;所幸这香囊只是微微淡香,是最最适合咱们的。” “多谢二娘。”底下齐齐说着。 沈从薏特意从中挑出一个白色锦缎旁秀金线祥云纹的,对着富察巴顿招招手,道,“巴顿贤侄,你过来,我知你甚为喜爱素色,看看这个还喜欢吗?” “景二夫人真是客气,连巴顿的都备着了。”富察巴顿受宠若惊的上前,双手接下,悬挂于右侧腰间的时候,但闻一股淡淡的清香,似是萦绕于身,久散不去,立即颔首惊讶道,“这香料真是极好的,清香四溢,沁人心脾。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苹。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的确是好香,好香。” “巴顿贤侄何须客气。”沈从薏笑笑,那诗她虽没听懂,但大抵是夸这香囊的。与富察巴顿一齐起身后,沈从薏倒是亲自端着托盘,先到了景云瑶那里。景云瑶忙起身,对着沈从薏一福身子的工夫,沈从薏已经笑着开口,“云儿是长女,便由你起头吧。我见你常常穿着粉白色的衣裳,特意按照你的喜好缝制了这粉白色的香囊。” 按照沈从薏的说法,景云瑶的确见托盘上第一个位置端正摆着一个粉白色的香囊,锦缎上还贴心的绣了荷花。只不过她受过香囊一次害,哪里还敢选沈从薏授意的那个。想来刚刚沈从薏拿着闻过的那个大红色的该是没什么问题,她思前想后,便对沈从薏道,“二娘,云儿的衣裳向来都素淡了些,这香囊可否选些鲜艳的颜色?” “自然是好的,只不过这粉白的香囊中特意为你放了些强身子的药沫在其中,你不用倒是有些浪费了。”沈从薏后又望望盘中香囊,有些遗憾的开口道,“这碧色倒是鲜艳,你若喜欢……” “二娘如此为云儿着想,倒是云儿让二娘费心了。云儿见那大红色的甚好,便要了那个吧。”景云瑶没有与沈从薏客气,即使是一会儿的工夫,她也不想再受半分毒香的侵袭。 “大红色的那个,是雪儿点名要的,”沈从薏看起来有些为难,“若云儿喜欢红色,二娘再另外给你做便是。” “娘,无妨,既然大姐姐喜欢,雪儿愿意割爱,”不待景云瑶开口说话,景雪瑶倒是一反常态,起身对着沈从薏微微侧身,颇识大体的开口道,“雪儿见那粉白色的也甚为好看,上面绣着的荷花更是精致,与钟离苑荷花池中的甚为搭对,雪儿便要了那粉白色的便是。” “可是……”沈从薏还想说什么,却被景云瑶忽的打断,“劳二妹妹如此相让,真让姐姐心中过意不去。” “一个香囊而已,大姐姐何须客气,咱们可是一家人。”景雪瑶说着,亲自上前将大红色香囊帮景云瑶系上,之后自己系上了那粉白色的。后几个人中,景月瑶选了鹅黄的,景雨瑶选了幽蓝的,景雁瑶选了木槿紫的,景泽枫选了那碧色的,寒烟代景泽岚选了烟青的,景泽岚年岁最小,剩下那个藕荷色,自然就是他的了。 午膳倒是素淡油腻掺半,沈从薏老记着之前景云瑶说过的话,自是不能再让她抓着把柄。松柏苑修建的差不多了,景天佑还授意在松柏苑加设一个书房,里头专门放医书一类,让景云瑶无事时可以悉心钻研;景云瑶也向沈从薏说了地面无需种植花草的事,她的本意是种一些难得的药材,倒也方便许多,况且她本不爱什么香的。 这一餐总算吃的平和,因为有长辈在的缘故,几个姑娘都没有针锋相对。用过膳后,巴顿起身欲告辞,不想景雪瑶却再三挽留,开口撒娇道,“巴顿哥哥好久不在府里游玩,只是记着读书考状元了。” “雪儿不得无礼,”沈从薏见巴顿面露尴尬之色,忙开口道,“巴顿贤侄读圣贤书是对的,日后也能与你祖父和爹爹一般好好为皇上效力。” “巴顿哥哥日日都要读书,岂不劳累,不如在府中转转,换个心情也是好的。”景月瑶立即在一旁帮腔道,“况且自打大姐姐好起来,我们姐妹几个还没带她好好转转呢。” “这会子正赶上外头日头大,暑气重,不好出去转吧。”景云瑶如今只想快些回了钟离苑,将这香囊扔掉,哪里有心情随她们出去风花雪月。 “府中过道皆为游廊,哪个花园没有一处亭子?”景雁瑶冷冰冰的开了口,她虽不愿去游园,但对赏花却是极有兴致的,况且平日里敖媚仪犯懒,也不爱带她在府里逛逛。今儿个她也看出景雪瑶的不对劲,想来其中必定有诈。又能赏花游玩,又能隔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若景云瑶回了去,景雪瑶唱独角戏,就没什么意思了,“大姐姐若是这般推搪的话,还真是扫了一大家子的兴致。” 这话虽然表面上是说给景云瑶听,实则句句指向富察巴顿。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索性众人便一并起身,向沈从薏告辞,出了紫竹苑。景泽枫因近期要考太医院,便回房读书没有跟去;景泽岚呆呆傻傻,本就没人愿意带着他。景云瑶抽空到了景泽岚身边,安慰一番后,对寒烟道,“我记得你是颇懂一些香料的?” “是的,大姑娘。”寒烟对景云瑶点点头,心中几乎猜出了景云瑶的意思,毕竟当初景云瑶可是黑了脸子的告诉她,以后她和景泽岚不需要任何香料。 “回去后,立刻将哥哥的香囊拆下,然后,”景云瑶凑到寒烟耳边,悄悄道,“你且找了没人的地方拆开,看看里面究竟都放了些什么,可记住了?” “大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好。” “大姐姐和丫头说什么悄悄话呢,快些走吧,仔细中了暑气。”景雪瑶与富察巴顿一行人上了游廊,景月瑶对着景云瑶呼喊道。 “月妹妹还真是心急,姐姐这便来了。”景云瑶对着寒烟眨眨眼,便几步跟了上去。 沈从薏都没料到事情会进展的这般顺利,她斜靠在门边,嘴角勾起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沈从嫣,我说过,你可不能就这么投胎转了世,千万记得,好好看着我如何折腾你那一双儿女!如今,便先从你女儿下手吧。 31、莫名昏厥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府内里布置倒是颇为妥当,院与院之间的布局基本都是相对。几人打紫竹苑上了游廊,一路经过温晴茵和桑柔的红梅苑、敖媚仪的千柳苑,再向前便是庄严肃穆的景家家祠。祠堂的路口左转,过一道垂花门,再向前没多远,便是景府的西花园到了。 从前沈从嫣的松柏苑便是在西花园与北亭小榭其间,如今到了西花园,便也是离松柏苑没几步路了。此时正值盛夏,前几日又才落了雨,这会子花花草草的,都甚为干净艳丽,入眼便觉身心畅快,似乎在炎热之中平添几分凉意。几人先上了白石拱桥,那拱桥上的石狮子造型惟妙惟肖,景泽渊年纪小,摸上去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那石狮子活过来咬他一般。桥底便是蔓延水面的绿意,偶尔映出点点白的粉的荷花。只不过那荷花盛开的极少,多是小小荷尖,看着倒也可人。 声声蛙鸣入耳,引得富察巴顿再度诗兴大发,开口便道,“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哎?巴顿哥哥今儿的词儿可是不应景了,”还不待富察巴顿说完,景雪瑶就莞尔一笑,接着他的话说道,“这大白天的,哪里来的明月?况且咱们这儿是景府,也非乡下,巴顿哥哥这回可得认输了。” “莫不是雪瑶妹妹有更应景的?”一提到和诗词有关的事儿,富察巴顿就甚为上心,这会子颇有兴致的问景雪瑶道。 “好,巴顿哥哥且听着,”景雪瑶清清嗓子,红潮微晕,嫣然巧笑道,“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二姐姐这杨万里的诗,倒是真真儿应了此情此景。”景月瑶忙在一旁接话吹捧道,“巴顿哥哥不认输,我们几个都不依呢。” “雪瑶妹妹这首《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也不甚应景啊,我哪里要认输,妹妹们看,这桥底的荷花,盛开的极少,又哪里来得别样红呢?” 景雪瑶登时哑口无言,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景月瑶才想开口帮景雪瑶圆场,却不成想一直不声不响的景雁瑶居然开口便道,“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雁妹妹这诗,也是杨万里的,名为《小池》,倒是极为应景了。”景雨瑶抬手指了指水面上的荷花,众人抬眼望去,多半都点着头,称景雨瑶所说有理。其实景雨瑶这话是对着景云瑶说的,只不过她倒忘记了,景云瑶哪里如她们一般对诗词有如此的造诣。 “嗯。”景云瑶可不晓得这许多诗句,她不过才开始学习《诗经》,这时候插不上话,心中正有些闷闷的。 “不错,不错,雁妹妹小小年纪,居然便有此良才,日后定然不可小觑。”富察巴顿夸了景雁瑶几句,景雪瑶就又嘟起嘴来。好在景月瑶还在景雪瑶身旁,便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她的背,她总算才收敛了一些。 景雁瑶不去答富察巴顿的话,反而一个人走在前头,下桥便上了石子路。景云瑶见终于有人不肯留在这里暴晒了,忙开口道,“这会子日头大,咱们还是往前走走,找个凉亭驱驱暑气吧。” “大姐姐说的极是,我们便去西面那小凉亭吧。”景雪瑶伸手探了探额头,只在拱桥上晒了一会子太阳,不想居然这般炎热,也是口干舌燥的很。待几人到了小凉亭坐稳,景雪瑶便微微咳嗽起来。 咳嗽多由风寒所致,但这炎炎夏日,何故会如此呢。景云瑶细细观察景雪瑶的神色,但见她额头汗珠是几个姐妹之中最最多的,眼神也开始微微涣散,胸口上下起伏波动微大,似乎有些窒息的前兆。 可偏偏这几个姐妹游园时候,又谁都没有带着丫头来。景月瑶似乎也发现景雪瑶的不对劲,关切问着,“二姐姐可是不舒服?莫不是中了暑气?” “无妨,无妨,”景雪瑶摇摇头,再度探手一拭细汗,“不过是有些口干。” “大姐姐精通医理,不如让大姐姐给瞧瞧吧。”景雨瑶拉了拉景云瑶的衣袖,眨着一双水灵大眼,在景云瑶和景雪瑶之间滴溜转着。 景云瑶颔首的工夫,便将手搭在景雪瑶的脉上,细细听着。周围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神情紧张的望着景雪瑶愈发苍白的脸。景云瑶虽阖目听诊,眉头却是愈发蹙在一起。都说这景雪瑶是恩宠满身,为何却有这脾胃虚寒的毛病,莫非她是书中所谓的阴寒体质? 半晌,景云瑶放下手,摇头道,“恐怕今日是赏不了花了。二妹妹身子微微有些虚弱,该回去好好休息才是。对了,二妹妹,你若得空,让爹给你开上几副方子,你似是阴寒体质。” “大姐姐何出此言,二姐姐如何会身虚呢,”景月瑶立即噼里啪啦的如连珠炮一般开口道,“几个姐妹中,数二姐姐身子是最最好的,从小到大甚少生病,不知多强壮。” “许是我医术浅薄,还是让爹来听脉比较稳妥。”景云瑶也不急,只慢慢回了景月瑶道。 “大姐姐说的有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咱们还是先回……”不想景雨瑶的话还没说完,景雪瑶却头一歪,晕倒在一旁坐着的富察巴顿怀中。几个姑娘家顿时乱作一团,还好富察巴顿在,他好歹是个男子,立即开口道,“不要慌,离这里最近的别苑在哪儿?” “往上走便是松柏苑,是大姐姐从前的住处。”景雨瑶开口道,这会子工夫便急出一头汗。 “我先带雪瑶妹妹去松柏苑,不知景老爷在不在,你们速速去寻了来。”富察巴顿说着,横抱起景雪瑶便起身离开。景月瑶连忙也跟着一起走道,“巴顿哥哥不熟悉路,我来带路便是。” “雁妹妹,渊儿还小,你先带他回红梅苑找五娘吧,我与雨妹妹去寻爹爹和二娘。”景云瑶的确不解景雪瑶为何会突然晕倒,以外症看来,她应该并非中了暑气,但她的内症也的确不至于眩晕,看来这件事情真是颇有些怪异。 景雁瑶自然不想这会儿回去,她本想出来看好戏的,谁承想,戏还没开演,景雪瑶就先倒下了,花也没赏成,实在是无趣的很。见景雁瑶悻悻的拉着少不更事的景泽渊,两人沿着阴凉地儿离了去,景云瑶才和景雨瑶一起一路小跑,一个去钟离苑寻了景天佑,一个去紫竹苑寻了沈从薏。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景天佑和沈从薏便双双带着一脸的焦急心疼到了松柏苑。这会儿的松柏苑算是建设的七七八八,因地上按照景云瑶的意思并无铺石子,所以两人的衣裳上多多少少沾了些黄土,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雪儿如何好好的就突然晕倒了呢!”景天佑心急如焚的推开挡在床前的景月瑶,富察巴顿见了,也向一旁闪了闪。景天佑给景雪瑶切脉之时,还问了问景云瑶病况如何。景云瑶自是如实相告,景天佑沉默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一脸不解的望着众人,喃喃道,“身子是有些虚,不过的确不至于晕厥。我的诊断与云儿的诊断是一般的,这究竟是何故?” 32、云瑶受责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爹,二姐姐的身子向来是极好的,怎会虚弱呢。”景月瑶在一旁开口道。 “身子强与弱,又怎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也并非由表面便可得之。”景天佑再三踌躇着,可是如何都想不出昏厥的原因,“雪儿是早产儿,身子本就比常人弱些。再加上她天生的阴寒体质,所以素日里,雪儿的膳食都是最最好的,补品既已到位,自然就不需服药,看似身子也比你们强壮些。” 景天佑这一番话说完,景云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景雪瑶受尽众人宠爱,究其原因居然在此。看来当年沈从薏害死了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好结果,甚至还早产了景雪瑶,想必她也受了一番折腾,早不如表面那般风光。景云瑶心中冷笑,口上却关切问道,“既然二妹妹从前都是那般好着,何故今日却忽的昏厥了呢。” “今日可有什么特殊之事?”景天佑的眉头都快蹙到一块儿去了,双眉之间拧成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若说特殊之事……”景云瑶无意间右手触到了腰间香囊,忽的想到当初景雪瑶腰间香那囊该是自己的。难道沈从薏看到自己如今稍稍得势,便想故技重施,以香来害自己;但可惜阴差阳错,那香囊到了景雪瑶手里,便出了这茬子事。一念及此,景云瑶立即咬紧牙关,心下念着幸亏没上了沈从薏的当,口中说道,“今儿个午膳时候,二娘将从爹那里得来的新疆供香制成香囊,分给咱们兄弟姐妹。不过想来也该不是那香囊的事情,毕竟云儿与几个妹妹都相安无事,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吧。” 景天佑的眼神在众子女腰间扫视一圈,果然见每人腰上都挂着颜色各异的香囊。他立即回头,伸手便夺下景雪瑶腰间香囊,想也不想就用力撕开,顿时一股奇香入鼻,还带着一股清凉的气味。 “是薄荷!”景云瑶当即便闻出了端倪。 景天佑却继续在那香囊之中仔细望着,鼻子一动一动的,似是在辨别其中细小的味道。半晌,他的眼中忽的闪出无法抑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般,对着沈从薏大吼道,“除了我给你的香料外,还有薄荷、川穹、天麻、黄芪几味中药在其中。沈从薏,你这是什么鬼香囊?!” “家长息怒,家长息怒啊!”沈从薏闻言,连忙对景天佑福了福身子,鼻子一酸就红了眼眶,模样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这香囊本是从薏特意送给云儿的,里面这几味中药,也都对身子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害处。云儿向来身子不好,从薏此举也是为云儿着想。只是云儿不喜欢这粉白的颜色,所以才要了雪儿看中的那大红色。雪儿倒是难得,将那香囊割爱,自己便收下了这粉白色的香囊。家长,虎毒不食子,雪儿是从薏的女儿,云儿是从薏姐姐的女儿,从薏怎会存着害他们的心呢!” 听闻沈从薏这般说着,耳根子极软的景天佑倒也渐渐消了气,改为重重叹息道,“你这莽妇,那几味中药或许不碍事,但是这生薄荷,本就是阴寒之物,再加上雪儿本就体质虚寒,久而悬佩的话,轻则窒息、晕厥,重则猝死!好在这香囊之中薄荷分量甚少,不然你可就害死了你的亲生女儿!” “那雪瑶妹妹如今可有药医?”富察巴顿从小便与景雪瑶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会子心中自是着急挂念,如坐针毡一般,火急火燎的。他一向温文尔雅,倒是少见这般神情。 富察巴顿的表现沈从薏看在眼里,心中也得意。都说患难见真情,富察巴顿若不是对景雪瑶有情,何故这般?看来这次试探,怎样都是值得的,只不过稍稍苦了景雪瑶。 “快快扔了这香囊,我再去开张提升心火的方子,”景天佑说着,起身到了一旁桌上。景云瑶忙也跟去,在边上伺候笔墨。但见景天佑边写着,口中边埋怨道,“云儿,你也是的。那香囊本该是你的,你又何故非要夺了雪儿所爱?雪儿是你的妹妹,你这个做长姐的,难道连这点礼数都不清楚?况且当时从薏已经说了,于你的香囊中放了强健身子的药材。你也颇通医理,听到这句话,还想着将香囊给别人,难道你忘了每味中药都是有忌讳的?今日这等子事发生,你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是,爹爹,云儿知错,云儿下次绝不再犯了。”景云瑶低垂下头,心里却渐渐觉得此事不一般。打一开始,似乎就是沈从薏设的一个局,从她迈出钟离苑,跟着黄泽来到紫竹苑,她就一步一步进入了沈从薏所设的陷阱。枉她事事小心谨慎为上,却不想防不胜防,以至如今,景天佑因景雪瑶一事对她甚为记恨,毕竟,她只不过是凭借着那一晚“沈从嫣回魂”重新得到重视,景天佑还是宠爱景雪瑶多一些。 “家长,这也并非云儿的错,倒是从薏自作主张了,”沈从薏在一旁苦口婆心着,“云儿不过是不爱那粉白的颜色,若她知道会至雪儿如此,断然不会……” “不要替她说好话!”景天佑将狼毫笔用力一压,立即几个大字一片墨黑。其实他本没有动多大的气,只是责怪而已,但因沈从薏这句求情的话,却忽的大发雷霆,“她娘从前便做过这种事,明明深谙医理,却明知故犯,太过任性!” 景天佑这几句话,却伤的景云瑶心碎欲绝,原来在景天佑心中,自己竟是这般女子。她想忍住眼泪,只可惜就算咬碎了牙,眼泪还是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掷地有声。景天佑见景云瑶默默哭着,竟是丝毫不怜惜,还将刚刚药方撕裂扔掉,重又写了一张,交给身后的白术后,起身对景云瑶冷冷道,“至雪儿痊愈为止,你不许迈出景府大门一步,我要你日日夜夜守在这里,好生看护着雪儿!” “爹,好歹是大姐姐,您怎生让她做丫头的活儿……”景雨瑶想要开口帮腔,却被景天佑一个冷冷的眼光吓得登时闭了嘴,倒也低垂着头不敢扬起。 景云瑶却忽的一张俏脸惨白惨白的,比床.上的景雪瑶更甚,因为她和章青云是有着三日之约的,若她现在被禁足,到时候如何去见章青云?如何向他问询景泽岚的脑疾之事? “爹,云儿知错了,云儿定会好好护着二妹妹,只求爹爹不要将云儿禁足在此,云儿心甘情愿受任何责罚。”景云瑶努力为自己争取着自由,她不能第一次相会就失约,这是做人的基本原则。 “不必多言,我会差人看着你。巴顿贤侄,这几日景云瑶的课程暂时取消。”景天佑语气生硬的说了这几句,便扭身离去。 景云瑶却呆呆立在原地,身子像秋日里的落叶一般簌簌抖着。景雨瑶想上来安慰,却被景月瑶一手拉住。沈从薏几步到了景云瑶身旁,拉着她的手叹息道,“好云儿,你爹也是一时生气,二娘会好好劝他的。这次的事情,二娘知道不是你的错……” 自然不是我的错,是你们的计谋好。景云瑶此时虽想得通透,却也晚了,只对沈从薏道,“二娘,云儿只求二娘能差人去钟离苑将寒烟叫来,云儿有话吩咐她。” 33、从薏指使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就算景云瑶不说,沈从薏也要去钟离苑一趟的。寒烟这丫头仗着景云瑶的宠爱,在温又容面前与景云瑶唱的那出好戏,可是折腾坏了她和黄婆婆。不过如今,景云瑶被禁足于此,那寒烟没了靠山,岂不是黄婆婆反击的最好时刻? 才到钟离苑,沈从薏便直奔后院黄婆婆的住处寻去。这时候的黄婆婆虽然心中一直记恨着,但碍于沈从薏的令,已经收敛许多,正在房中独自收拾打点着。回头间见沈从薏来了,本来一脸的漠然瞬间变得兴奋,激动的一福身子道,“奴婢给二夫人请安,二夫人万福。” “婆婆,这些日子未见,倒是清瘦了许多。”沈从薏先不入主题,倒是问候起黄婆婆来。 黄婆婆登时有些感动,眼圈儿红红的,颔首道,“托二夫人鸿福,奴婢这阵子一切安好。只是大姑娘最近膳食都清淡些,我们这些奴婢便也跟着受些苦了。” 以前的黄婆婆,无论他人膳食如何清汤寡水,她都自开小灶,大鱼大肉;如今虽温又容让其偿还景云瑶和景泽岚那两千两分文未用她的,皆为沈从薏为她所出,但黄婆婆也甚是听从沈从薏的吩咐,一直低调为主,这也是沈从薏喜闻乐见的。 “那倒是辛苦婆婆了,”沈从薏温婉一笑,伸手抚了抚头上青丝,抬头间但见眼眸清亮,“不过婆婆的辛苦总也是有回报的。” “二夫人的意思是?”黄婆婆心中一动的工夫,突然笑得阴险无比,脸上的褶子都皱到一块去,活活像个肉包子。她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她也忍耐的太久了。 “你们大姑娘因为做错了事,被罚禁足,暂时是回不了钟离苑了,”沈从薏笑吟吟的望着黄婆婆,继续道,“主子动不得,那些依附主子的奴婢,若谁曾经惹下了婆婆的话,趁这个时候,婆婆就无需客气了。” “二夫人的意思,奴婢明白,”黄婆婆本还笑着,却又露出一丝不常见的担忧,“只不过怕那痴儿……怕大姑娘回来后,寻了个理由打发了奴婢。奴婢年老体衰,可是再也受不住那板子挨身的滋味儿了。” “婆婆,你这目光要放的长远些,”沈从薏笑里藏刀,“若怕被你们大姑娘罚的话,给那丫头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不便是了;若你们大姑娘执意罚你,你来找我这景府的主母,我还不得为你做主么。” “多谢二夫人指点迷津,奴婢明白了。”黄婆婆呲牙咧嘴的表情活活像个夜叉一般,恨不得当下就生吞活剥了寒烟那丫头。当初她处置飘絮的时候,便以为给寒烟一个下马威,日后寒烟的确都乖乖听话。只是不成想,景云瑶在沈从嫣回魂后突然聪慧无比,并且次次拿自己开刀,又笼络寒烟,才使得寒烟居然撒野撒到了头上。这下景云瑶被禁足,她还不得好好疼爱一下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 “婆婆,我也知道你心急,不过你还得等等,”沈从薏摇头又摆手,后道,“你们大姑娘让我唤寒烟过去,说有话要吩咐。前几日她拼力讨好六夫人,我想多半是让寒烟去求六夫人帮忙说情。家长是最疼六夫人的,耳根子又极软,只要六夫人吹吹风,他必定会摇摆。所以今晚我会以雪儿为由留住家长,至于怎么处置那丫头,便看你的了。动作快些,你便是得了好;若动作慢了,待你们大姑娘恢复自由,你就等着继续受尽白眼和冷落吧。”景云瑶机关算尽,知道有些话有些事是不能从她口中说出;而寒烟只是一介奴婢,自然可扮个多嘴的丫头,景云瑶游走其中,还可装谦逊扮委屈,景天佑必定着了道。如今失了寒烟,就相当于断景云瑶一臂。景云瑶气势太过嚣张,是该小惩大诫一下了。 “二夫人的话,奴婢记住了,奴婢定会谨遵二夫人吩咐……”黄婆婆才要对着沈从薏一福身子,沈从薏却挥挥手,阴阳怪调道,“你这婆子,说话注意些。想要处置哪个丫头都是你的事,和我有何干系。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是以你自己意愿为主,可记得了?” “是,是,二夫人,”黄婆婆余光瞥见沈从薏转身离去,忙又是一福身子,恭敬道,“二夫人慢走。” 沈从薏寻了寒烟,并亲自带到松柏苑,让黄泽留在门口后,便回了紫竹苑去拾掇着景雪瑶的东西。按照景天佑所说,景雪瑶也该在此静养。如今是盛夏,松柏苑又位于西花园和北亭小榭中央,两面临水,倒是凉爽的多,不至于让景云瑶染上暑气,以此大做文章博取同情。况且,她也不想让景云瑶来了紫竹苑,毕竟这一晚,她是打算留景天佑在此的。在景云瑶禁闭其间,两人见面越少越好,省的景天佑过了火后,后悔当时所为,还景云瑶自由。 这一路过来,沈从薏也与寒烟说了个大概,所以寒烟见到景云瑶的第一眼,便急急的哭了出来。景云瑶见了,心中也是更乱,便拉着寒烟到了屋中角落,尽量离的景雪瑶远一些。 “你这丫头,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么,不要哭了。”景云瑶开口倒是先安慰起寒烟来。 “可是大姑娘……大姑娘怎要受这等委屈?您是景府的嫡长女,何来伺候一个庶女的道理!”寒烟愤愤不平的开口说着,鼻涕都快没出息的流到嘴巴里。 “什么嫡女庶女的,说话小心些!”景云瑶知道寒烟是为自己着想,但她这般嘴边没个把门的可不行,万一被抓住小辫子,自己就算想保她都保不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如今情势如此,我也不得不低头。如今我这般境地,能够相信的,也就唯有你了,你若嘴边再没个把门的,可让我日后还能靠谁。” “大姑娘,奴婢知错了。”景云瑶待寒烟是极好的,这一点寒烟十分清楚,所以见景云瑶这般境地,她倒是比景云瑶更伤心和心疼,再加上景云瑶这番话,她本来止住的眼泪又稀里哗啦的流了下来。 “怎生这般没出息,”景云瑶见她那小孩子脾性,倒是气的笑了出来,拿出锦帕帮她擦着眼泪,“寒烟,你听我说,哥哥自是交给你照顾,我放一百二十个心;但我还要你去做一件事情,我绝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大姑娘说,奴婢听着。”寒烟眼神中流露出的笃定让景云瑶稍稍放了心。 “我要你去无双苑找六娘帮忙,如今能够在爹耳边递上话、又是真心帮我的,就只有六娘了。” 34、求救无双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明日起又恢复双更呦~ 希望亲继续支持~您可以点左上方的“加入书架”;心情好的话,还可以点击“投推荐票”哦~心情好得不得了的话,还可以留言~ 小玉不胜感激~ ――――――――我是华丽的双更线―――――――― 无双苑与松柏苑同在景府的北方,松柏苑居于北亭小榭之西,无双苑则于北亭小榭之东,毗邻景祥隆的延寿苑。寒烟匆忙赶到无双苑的时候,姬无双正在午睡。她最爱自己容颜,所以每日都要睡上七八个时辰,以保持自己肌肤的白皙娇嫩。 无双苑一等丫头青芷进去通报的时候,姬无双正做着美梦。美梦惊醒后她自然没什么好心情,但听青芷说是景云瑶身边的丫头寒烟似有急事求见的时候,她忙速速着了蝶戏水仙裙衫,倒是心急的带头走在前面。 景云瑶与姬无双交好,这是无双苑人人皆知的事情,所以见寒烟来了,丫头们也都是簇拥着她到了主房,叽叽喳喳在一旁问东问西;只不过寒烟心系景云瑶那些嘱咐的话,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你们这些丫头,可是要坏了这无双苑的规矩,还不速速退下。”青芷见姬无双脸色微差,忙对一干丫头训斥道。其实往日里,姬无双待这些丫头是极好的,因为姬无双本身出身不高,对待下人向来是和颜悦色,所以才使得这一帮小丫头没什么规矩。只不过今日有外人过来,她还是要放出一副主子的模样。那几个喋喋不休的小丫头忙都福了身子认了错,便打一侧下了去。不过自脸上那顽皮的神色看来,也知道姬无双并没有真心怪她们。 见旁人都退了下去,姬无双才进了来,青芷在后紧紧跟着。青芷从前同与姬无双在皇宫之中做舞姬,又同是来自新疆,所以两人之间姐妹亲情更胜于主仆之情。寒烟见姬无双面上微微带着担忧之色,就知道之前景云瑶所做的一切并非无用功,忙先对着姬无双福身行礼。 姬无双亲自上前扶住寒烟,客气道,“我向来与云儿最为交好,你又是最受云儿重用的丫头,此番前来可是云儿出了什么事?” 寒烟只得详详细细的将事情经过讲给姬无双听。关于经过与事实,沈从薏口中的与景云瑶口中的相差极大,不过寒烟又不是傻子,该相信谁她清楚的很。姬无双深凝了那双好看的柳叶眉,听完寒烟的话之后,叹息道,“云儿才稍稍得了好,怎就遇到了这等子事。不过二姐姐向来都是最最疼云儿的,怎生这次却三缄其口呢。” “回六夫人的话,二夫人就是因为开口帮了大姑娘求情,所以才让老爷如此生气。但六夫人向来最得老爷疼爱,若六夫人开口的话,老爷定会回心转意。这一次大姑娘能否安然度过此劫,全凭六夫人一句话了。”寒烟急的满脸通红,说话间也忘了规矩,手舞足蹈的。 不过姬无双向来不甚在意什么规矩,也就没有在意,只先让寒烟安心道,“好,既然云儿如此信赖,我自会倾力相帮。素日里我与云儿也甚为谈得来,如今她落难,我断然不会置之不理,寒烟,你自可放心回去。” “如此便多谢六夫人,多谢六夫人。”寒烟再三拜了姬无双,比拜菩萨还虔诚,后才离开了无双苑。青芷那双水亮的杏核眼四下瞥着,见周围确实无人,才凑到姬无双跟前小声道,“六夫人,您怎么看?” 姬无双莲步微移,到了青竹贵妃榻上,斜斜一卧,闭目养神道,“景云瑶开始便待我不薄,三番几次的示好。这次之事,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算大;家长耳根子极软,只要我动之以情,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他必定动摇。我见景云瑶颇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礼,这次便帮她一把吧。况且,之前她不是才将碧玺鹦鹉花瓶相让吗,自当一物抵一恩了。” “六夫人说的极是,”青芷附言道,“与景云瑶交好,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害处。恩宠终究靠不住,六夫人还是要有子嗣才可傍身。那景云瑶颇懂医理,得了空,六夫人可要好好和她探讨才是。” “你说的的确不错,但见那乌尔答桑柔便知了。家长是如何的不待见她,但她肚子争气,居然一举得男。虽然不受宠爱,地位却也不低。目前看来的话,若没了家长的恩宠,我还真是……”姬无双说着,微微眯开了眼,表情中多有悲恸之色,“听说从前的大夫人,便以舞姿赢得家长倾心;但后来却因坠马失了一条腿,从此家长便再也不予理会。我的容颜又能留得了几时?” “六夫人是几位夫人之中最年轻漂亮的,舞姿也是绝世无双,莫要为那莫须有的事情伤怀,”青芷连忙抚慰道,“只要六夫人事事小心便是,如今最好的,自然是和景云瑶连成一线,这样于你于她都是最合适不过的。” “乌尔答桑柔一直傍着二夫人,暗地里称我是狐媚子的事儿,我光听就听的耳朵长茧了。之前我不愿与她多做计较,但并不代表我不怨恨。我只要一个时机……”姬无双暗暗咬了牙,“时机一到,我定要她日夜不得安宁!” 寒烟回钟离苑的时候,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不成想才踏入房间,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黄婆婆就猝不及防的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好像等了她很久似的。因寒烟受景云瑶重用,所以房间都是单独的;反而从前大富大贵的黄婆婆与那些小丫头们挤到了一起。寒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立在原地;黄婆婆立即不解恨的又抬手扇了两巴掌。瞬间,寒烟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却硬生生没有落下来。她咬牙坚持,她是景云瑶的丫头,绝不能给主子丢了颜面。 “你这小蹄子,还挺能忍的,我看你忍到何时!”黄婆婆说着,抬手作势又要打。寒烟倔强的昂着头,用睥睨的眼光望着黄婆婆,开口清冽道,“婆婆,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事,还请婆婆给个说法,之后再由大姑娘定夺。这般执行私刑,恐怕是坏了规矩。” “规矩,你这小贱蹄子和老娘谈规矩?我看是有些日子没有折磨你,你胆子又大了许多啊,”黄婆婆虽这般说着,但也到底放下了手,改为掐住她通红的脸蛋,用力扯着,凑近了她道,“只可惜啊,你口中的大姑娘现在护不了你,这里若没了大姑娘,便是我说了算,我就是家规,我说你该打,你就该打!” “黄婆婆,该不会是前几日板子还没挨够吧。大姑娘虽然暂时被禁足,但老爷想开后,很快就会放大姑娘出来的!况且,六夫人也答应出口相帮,奴婢想着,或许明日一早,大姑娘就会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寒烟脸蛋生生的疼,疼的她直抽冷气,但她依旧倔强的扬着脸。她不会忘记景云瑶给她的恩赐,若没有景云瑶赏她的五百两,她那贫寒的家不会有大宅子,不会有富足的生活;景云瑶待她这样好,她怎能丢了她的脸面! 35、婆婆出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黄婆婆皮笑肉不笑的紧盯着寒烟,就像在看着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样,“你这小蹄子倒是打算的好,不过谁知道老爷今晚会不会去六夫人那里留宿呢。不如还是先想想你当下的处境吧,不知你的大姑娘放出来后,你还有没有福气再回去伺候着了!” “婆婆……这是什么意思!”寒烟深觉情境不好,本来飘絮被赶出景府那血淋淋的记忆已经渐渐被冲淡,但黄婆婆那满脸横肉又让她无端回忆起来,并且抖如筛糠,她怕,这一刻,她真的怕了,不过她还是硬撑着软的随时会跪下的双腿,强硬道,“奴婢私以为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也没有坏了一条规矩,婆婆若要报复奴婢,可要出师有名才是!” “出师有名?”黄婆婆脸色狰狞,目露凶光道,“好,若你真心想要,我便给你一个名。与家丁私通,败坏景府清誉,这条‘名’你可还欢喜?” “婆婆莫要血口喷人!奴婢可以对天发誓……”寒烟自是委屈,之前她便甚少出松柏苑,如今到了钟离苑,她更是成日的跟在景云瑶身后,哪里得空与家丁私通,这不是天大的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黄婆婆轻松的捋了捋头上的银丝,不紧不慢的打断了寒烟的话,“你对谁发誓又有何用,如今是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抵赖了,小蹄子,你就认了命吧,从你第一日与我作对,害得我挨了板子散了金的时候起,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一日了。” “看来,此事是婆婆一手安排的了,所谓的人证物证,想必也都是婆婆亲自制造的吧!”事已至此,寒烟反倒忘记了害怕;或许和景云瑶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的性子也跟着蜕变了不少。 黄婆婆满脸爬有重重的皱纹,因为带着笑容,眼角的纹路活活像两把打开的扇子,“从前我就发现,你要比飘絮聪慧的多,只是胆子太小;如今,你胆子也大了起来,若还能与从前一般对我惟命是从,或许你的结局不至于如此。寒烟,你若要恨、要怪,便怪你的大姑娘吧。不过她可能也听不到了,待她回来那一日,米已成炊,她也无可奈何!” “就算婆婆打发了奴婢,大姑娘也定会为奴婢讨回公道的!”寒烟死死盯着黄婆婆,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似是想把黄婆婆碎尸万段一般。 黄婆婆丝毫不受寒烟所迫,反而笑里藏刀道,“好,我且瞧着,你的大姑娘如何为一个败坏景府名声的贱婢讨回公道!你可要知道,如今你的大姑娘都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寒烟不再回话,因为她知道她说什么也没用。抬头望望蓝天,此时太阳已偏西,远处的群山掩映着一片片云霞。那云霞,红的像血,或许已经预见了寒烟的下场。 景雪瑶不过是因为生薄荷与阴寒体质相抵的过,所以服了药之后很快便清醒过来。富察巴顿倒也难得,一直在松柏苑陪着,景云瑶煎药之时,他也在一旁帮忙,虽然笨手笨脚的,但这份心意的确难得。 景雪瑶醒来的第一眼,便见着富察巴顿单手支着额头抵在床边,似是在休息,顿时一股暖意漾满全身。沈从薏所说的确属实,看来她这番难受也值了。景雪瑶微微动了下身子,富察巴顿便惊醒,抬眼间,眼底遍是惊喜道,“雪瑶妹妹总算醒来,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 “大妹妹醒了,看来爹配的这方子的确有用。”景云瑶说着,也放下了手中的药材,缓步到了床前,细细打量着景雪瑶的神色。虽人已醒来,但景雪瑶脸色还是微微苍白着,似乎没什么精神,景云瑶便多加嘱咐道,“大妹妹体质阴寒,又加上生薄荷的效用,这几日西瓜、猕猴桃一类是断断食不得了。” “炎炎夏日,这两种果子是最为消暑解渴的,一下子戒掉,倒是有点难为雪瑶妹妹了。”富察巴顿怜惜的望着景雪瑶,眼中的柔情似乎能将冰山融化。 “为了身子早日能好,还能日日见着巴顿哥哥,只是戒掉一两种果子,无妨的。”景雪瑶说着说着,便微微侧了目,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也有些羞愧了。 富察巴顿微微一笑,似乎比阳光更耀眼,映的景雪瑶一张苍白笑脸都红润起来,“就算雪瑶妹妹病着,我也答应你,必定日日前来探望,这样妹妹可是要好的快些?” “巴顿哥哥惯会取笑人的。”景雪瑶虽面上带了些娇嗔,但心里却是真真儿高兴着的。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日虽不用给云瑶妹妹上课,但总是要来探探雪瑶妹妹的。”富察巴顿说着,便起了身,对着景雪瑶拱手道别。 景云瑶将其送至门口,富察巴顿才回过头,对景云瑶道,“今日这情形,看样子景老爷是气急了的。云瑶妹妹也别往心里去,毕竟景老爷是你的爹爹,待他想通了,也便好了。” “多谢老师记挂。”景云瑶对着富察巴顿福了福身子,目送他离开后,方才关了门,重新做回桌前,继续给药材分包,以备不时之需。 景雪瑶见景云瑶半天不走,屋子里又无一人伺候,而且这里并非她的紫竹苑,便开口问道,“何以只有大姐姐一人在此?” “爹爹最心疼大妹妹,因我私心夺了大妹妹所爱的那香囊,又间接害的大妹妹昏厥不起,爹爹便罚我一人照顾大妹妹的衣食起居,直到大妹妹完全好了才成。”景云瑶说着,熟练的将药材打包起来,后洗了手,才坐到景雪瑶身旁。 “唉,如此说来,倒是我的好心害了大姐姐,妹妹心里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景雪瑶说着,低垂下眼睑,心中却乐不思蜀。这原本可并非在沈从薏的计划中,能够在察觉富察巴顿的真心后还如此打击了景云瑶,真是让她身心畅快,这算是意外收获了。 景雪瑶这番假惺惺的说辞,景云瑶心中不屑。这件事情很明显便是沈从薏的策划,景雪瑶早便知道那粉白色的香囊中有生薄荷,所以才会那番让爱,既在富察巴顿面前做足了“孔融让梨”的戏码,也间接让自己受了这般责罚。沈从薏的算盘的确打的够响,自己还真是太过低估她了。 “唉,大妹妹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如今我只盼着妹妹早日好起来,心中才会稍稍舒服些。” 36、切肤之痛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昨天……本该双更的,结果,现在不能定时更新,到了中午的时候,小玉给忘了…… 所以呢,今天三更补上吧。 ――――――――我是华丽的三更线―――――――― 景天佑所谓的禁闭于此,可并非关在松柏苑,而是在景雪瑶所在的这间卧房中,寸步不离。用过晚膳,本是沈从薏该来送棉被一类的物件时候,可惜沈从薏却迟迟不来。景雪瑶倒是在喝过汤药后便甜甜睡去,梦着她的巴顿哥哥;难为了景云瑶,只能坐在还未更换的鼓凳上,双臂支撑着下巴,呆呆望着红烛打发时间。 天色都这般晚了,不知寒烟嘱咐姬无双的事情可是办了?过了明日,后天就是约定的时间了,若自己还被禁足,可要如何赴章青云的约?那时辰可是自己亲定下的,这不等于打自己嘴巴了么…… 约莫亥时一刻,沈从薏才带着一干丫头小厮抱着被子、拿着简易木板床姗姗而来,而这时,景云瑶已经换过了三根蜡烛。沈从薏悄悄进了屋,并且吩咐下人们都动静小着点,才对着景云瑶招招手,两人到了房门旁边,离着景雪瑶远远的。 见沈从薏面带难色,似乎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景云瑶心下便想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她深吸一口气,低低道,“二娘便别为难了,直接对云儿说吧。” “唉,”沈从薏不开口,先微微叹口气,道,“本来云儿被家长罚一事已经够让我难过了,只可惜,云儿祸不单行,你的院子里,出事了。” “可是哥哥怎么了?”景云瑶立即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好像随时都能跳出来一般。她景云瑶院子里出了什么事儿,十有*都是那黄婆婆有意为之。自己这边厢才关了禁闭,那黄婆婆便又不安分,不知闹了什么事儿。不过无论如何,背后指使是谁,她可是心里明镜儿一般。 “岚儿倒是一切安好,只是云儿你院子里的丫头……唉。”沈从薏没有说下去,继续唉声叹气,表情中满是惋惜。 与黄婆婆积怨最深的丫头,必定是寒烟无疑了,自己前脚才离开,黄婆婆就对寒烟下手了?!景云瑶登时怒火冲天,好半天才压下火气,闷闷问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丫头犯了事儿,待云儿得以回去,必定亲自罚了她才成!” 景云瑶故意这般说,便是为了保住寒烟。只可惜沈从薏却没给她留下这个机会,摇头间开口道,“犯事儿的丫头正是云儿的贴身侍婢寒烟。黄婆婆发现她这几日夜里时候都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去与门丁私通,黄婆婆抓住了门丁后,那门丁吓得全盘托出,说是寒烟先与他好上的……” 沈从薏说的有板有眼,景云瑶却火冒三丈。黄婆婆明显是公报私仇,诬陷寒烟。自己从前对寒烟说过,若有一日景泽岚能够与自己一般恢复如常,便让她做了景泽岚的侍妾,她何以有大家少爷不好生伺候,去找门丁偷情? “二娘明鉴,寒烟这丫头的脾性我是清楚的,她断然不会与一个门丁有私情,这点我可以用人格保证。” “唉,说也是阴差阳错,黄婆婆差人绑着寒烟来紫竹苑寻我裁决的时候,家长也在。加上那门丁供认不讳,还将寒烟的肚兜拿出来作证……”沈从薏说着,面儿上多有唏嘘,“家长向来将景府家规看得比什么都重,便将那门丁打了五十大板,没收所有月银,净身赶出景府;寒烟则是……”沈从薏望着脸憋得通红、双眉拧成疙瘩的景云瑶,多有悲戚之色,“因为寒烟开始死也不认,家长便以拶指惩罚,谁知那丫头还真是个强硬的,尽管喊得撕心裂肺,手指快被夹断了仍不承认,家长盛怒之下,又施以去衣杖刑,她受不住酷刑,晕过去后,便被丢出府外了。” “寒烟……”景云瑶的心仿佛被千斤顶压着一般沉重,那种疼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范畴。寒烟死也不认,屈打不肯成招,这般强硬都是为了自己,这点景云瑶清楚。寒烟曾经是那么胆小甚微的女子,黄婆婆说话稍微大了声,她就吓得溃不成军,哆嗦的无法自控。如今为了自己,居然做出这般英勇的事情,就算被打死,都不愿给自己抹黑。 “云儿,这件事情二娘也是无能为力,家长在的时候,二娘根本插不上话,也帮不上忙……”沈从薏还在一旁解释,给自己的慈母光环努力加着光辉,只可惜景云瑶却早已看透她,十八年前的那场大火,已经烧尽了她们姐妹之间的一切羁绊。 “算了,二娘,云儿知道您已经尽力在帮忙了,”景云瑶只要一呼吸,就感觉心中针扎一样的疼。可她的这点小痛,又如何能与寒烟所受的那种种委屈相比,“如今云儿自身都难保,又如何保住一个奴婢呢。云儿现在只想着能好好照顾大妹妹,让大妹妹康复才是。” “云儿不伤心便好,”沈从薏细心观察着景云瑶的表情,但见她一脸的云淡风轻,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冷血无情,“至于丫头,二娘会挑几个更伶俐的,洁身自好的给你使唤,你放心便是。” “二娘待云儿这样好,云儿感激不尽。”听着沈从薏说了“洁身自好”四个字,景云瑶恨得切齿拊心,但目前情势对她是大大不利,她不敢也不能轻举妄动。 “这不,我才哄得家长睡了,便赶紧过来了,这会子东西都收拾好了,我得赶紧回去,不能让家长知道我来通风报信过。”沈从薏说着,又拍拍景云瑶的手安慰了几句,便带着一干丫头小厮离去。 景云瑶吹熄蜡烛的时候,烛泪不小心滴在手上,火辣辣的疼。她失神的坐在鼓凳上,瞪大双眼望着黑暗。看来景天佑今晚歇在了紫竹苑,并没有去无双苑;而因为寒烟之事一发,他本就对自己怨恨,这会子肯定是气上加气了。沈从薏,你打的主意真好,这一波接一波的,让人应接不暇。景云瑶伸出手,于空气中缓缓抓着什么。或许她的未来便犹如面前这黑暗一般,虚无缥缈,她必须要闯出一条明路,她绝不能让沈从薏这般得意下去! 37、青芷提点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第二日一大早便一直阴云密布,空气中满是沉闷的气氛。姬无双早起游园,望着那蔫头巴脑不甚有精神的花花草草,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不停在花丛中的小路上踱步,带着些许心绪不宁,眼神也时不时的望着无双苑大门口,似乎是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终于,青芷的身影出现,姬无双这才停下脚步,定定立在原地,待青芷上前,忙急急问道,“家长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昨夜明明应了会过来,居然一直没来,这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六夫人莫要心急,且听奴婢一一道来,”这一大早的,青芷便起身出去打听,好在没辜负了她起的这大早,昨晚紫竹苑的那些动静如今已经在丫头婆子口中传的神乎其技,“昨晚老爷留宿在紫竹苑二夫人那里了。” “哦?”姬无双眉毛一挑,俊秀的小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素日里家长可并不宠爱与她,何以会因她而失了我的约呢。”这话中可是酸味儿满满的,若因为敖媚仪还尚有可能,毕竟敖媚仪还是有几分倾国姿色的;但那沈从薏一不懂舞蹈,二又年华渐老,怎会留的住风流成性的景天佑呢。 “六夫人,听说昨晚大姑娘那里的黄婆婆在院子里抓了个和家丁私通的丫头,绑到紫竹苑的时候正好老爷也在。六夫人也知道的,老爷生平最看不进这些脏东西,因为这个可是生了大气,把那两个处理了后,也没什么心情过来,便在紫竹苑歇下了。”青芷把从外面听来的全数一字不落的说给姬无双听。 “景云瑶那里的婆子?抓的是哪个丫头,惹得家长如此生气?”姬无双好奇的多问了句。 “就是大姑娘的贴身丫头寒烟,昨儿个还来咱们这儿找六夫人求情的,”青芷说着,又悄悄凑近了姬无双,神秘的小声道,“听说那寒烟也是个倔强的,受了拶刑后又受了去衣杖刑,可就是不承认,最后被折磨的晕死过去,丢出府了。” “居然是她。”姬无双一双媚眼皎若明月,樱桃小口微微撅着,似乎在想着什么不高兴的事儿。青芷见状,忙开口道,“六夫人,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姬无双向来知道青芷想事情要比她考虑的周全,这会儿自然想听听她的意见。 青芷先搀着姬无双到了游廊旁,寻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下,方才道,“大姑娘才被关禁闭,她亲近的人儿就惨遭这般待遇,可见这绝对是他人有意为之。那黄婆婆不过是个引子,她背后的主使人才是阴险毒辣。奴婢私心想着,大姑娘与咱们交好也是府里人人皆知,会不会是有人杀鸡儆猴,在给咱们警示呢?” 姬无双一双俊眼滴溜溜的转着,半晌才颔首,望着青芷道,“你所猜测也不无道理,纵观整个府中,能够对我恨之入骨的,除了那乌尔答桑柔,我倒是寻不出第二个了。这次的事情,多半也是她在捣鬼!” “六夫人心思纯净,自然想不到那许多。五夫人的确是明面儿上与六夫人作对的,但就是这种人还好对付;最不好对付的,是那暗地里使坏儿的。况且这么隐晦的布局,根本不像是五夫人的手笔,或许五夫人和那黄婆婆一般,都是引子。”青芷的确想的周到又全面,一点一点帮姬无双分析着形势。 “除了乌尔答桑柔,还有谁恨我入骨?二夫人一向是最识大体的,三夫人最温婉柔和,四夫人性子傲到骨子里,不会用这般手段,余下的就唯有乌尔答桑柔了。”一提到桑柔的名号,姬无双就恨得牙根痒痒。 “六夫人,请您想想,素日里谁最与大姑娘要好,又是谁最与二姑娘要好?”青芷见姬无双听不进去,只得旁敲恻隐道。 “景雨瑶向来都站在景云瑶那边,而景月瑶打小就是景雪瑶的跟屁虫,这是府中人人皆知的事情。”姬无双并不觉此事有何不妥,纳闷的望着青芷,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 “这就是了,景雨瑶和景月瑶可都是三夫人的女儿,这二人一个随着刚刚得宠的景云瑶,一个随着一直得宠的景雪瑶,三夫人可是有六夫人口中的那般温婉柔和?奴婢愚见,三夫人才是真真儿有心眼儿有打算的人。” 姬无双想了想,青芷说的的确有理,自己之前便从未想到过这些。青芷见姬无双稍有缓色,继续说道,“再说二夫人,若二夫人真的那般识大体,她身为景云瑶的亲小姨,又是名义上的二娘,见景云瑶如此,怎会不出手相帮?这些事情,表面看来如何都顺,但细想之下,其中的确存在问题。”青芷望着姬无双愈发讶异的神色,便知她从前从未想过这些,“不过咱们这四夫人,倒真真儿是傲气的性子,不屑与任何人同流合污。不过她娘家可是漠西蒙古的部落长,之前又深得老爷宠爱,她倒是独树一帜,目前并没有与咱们为敌。”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姬无双听着青芷的分析,只觉得头大不已。 “奴婢只是想问问六夫人,咱们还要不要帮大姑娘这个忙?”青芷颇晓得察言观色,知道姬无双心中烦闷,便直入正题,不再东扯西扯。 “唉,”姬无双叹息一声,道,“听你所言,咱们这大姑娘如今可是势单力薄,按理咱们是不该出手的。只不过……富贵时候表心意总是没有雪中送炭来的好,她现在处境如何,我想她也清楚。这个忙,咱们帮她,不过是递几句话的事儿。以你以前的说法,咱们日后可还有用的到她的地方呢。” 青芷就猜到姬无双会这么决定,早起工夫就见她三番几次的摩挲着那个碧玺鹦鹉花瓶。她虽有些担忧,但还是开口问道,“大姑娘昨日下个才惹了老爷生气,晚上工夫她院子里的丫头又闹出了这码子事,老爷现在肯定不想听到有关大姑娘的事情了。还望六夫人莫要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三思才是。” “放在明面儿上说,自然是不行的,”姬无双说着,低声嘱咐青芷道,“午膳时候你去请了家长,告诉他我学了新的舞蹈,想让他看看,他必定过来。” “然后呢?六夫人想怎么做?”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38、无双使计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天佑本还因昨日多事齐聚心中有些不痛快,好在午膳过后,无双苑的青芷亲来告知,说姬无双练了新的舞蹈,让他过去一观,提些意见。听闻舞蹈之事,总算让景天佑心下清透些,忙二话不说便跟着青芷到了无双苑。 天空还是那般阴沉着,偶尔刮起一丝凉风,看起来是要下暴雨了。青芷引着景天佑到了无双苑,才开院门,远远便见姬无双回身举步,恰似柳腰花态,笑润初颜。她对青芷一招手,青芷便对着景天佑一福身子,后速速去了游廊一侧的古筝旁,十指拈来,琴音绕梁,动人心弦。 姬无双随着琴音渐响,云袖轻摆,纤腰慢拧,丝绦飘飘,那妙曼的身姿,舞动起来似是一只飞舞着的蝴蝶,又似旁丛中一枝美丽的花儿,随风扭动腰肢。曲至高氵朝,姬无双拖着迤逦的轻纱裙摆一跃而起,双臂向后一扬,长长的水袖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迷醉了景天佑的眼,也迷醉了他的心。她娇俏的面容上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如同夏日里盛开那傲然的莲,动人的旋转着,连裙摆都荡漾成一朵风中芙蕖;长长的黑发于风中凌乱,反而将舞蹈舞到了美的极致。一曲末尾处,姬无双那似转身射燕的动作,最是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皆绕眉梢。 景天佑望着姬无双的眼睛熠熠生辉,好像在盯着一件奇珍异宝。一曲终了,景天佑便大步上前,一把揽过姬无双的婀娜细腰,口中赞叹道,“无双舞姿,必定一生一世缠绕我的脑海,永不离去。” 姬无双害羞的将头埋在景天佑左肩,在他胸口画着圆圈,娇羞道,“只愿家长能永远陪在无双身边,无双此生再无他求。” 青芷见状,忙抱了古筝,打一旁走廊离去,将这宽敞的地方让出来。景天佑只轻轻一抬手的工夫,便将姬无双横抱起来,向着姬无双的卧房而去。 姬无双像慵懒的猫儿一般用头蹭蹭景天佑,之后抬眼道,“家长说话不作数,昨晚说了来无双这里,结果无双盼的眼圈儿黑了,家长都没有来。” “昨夜紫竹苑闹了些事,我看时候晚了,仔细着你也该睡了,便没有过来。”景天佑还解释着,姬无双却忽的打断,闷闷道,“家长竟是找借口来敷衍我这小女子。”姬无双自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撒娇的。 “好,好,都是我错,无双说要怎么罚?”景天佑才被姬无双的舞姿惊艳到,这会子心情是极好的,也就宠溺的说了一句。 “无双哪敢要求家长什么,只不过家长从前答应过无双的事情,可还记得,是否作数?” 景天佑为哄姬无双,之前可是答应过她不少事情。这会子她问起,一时间他也想不起究竟是哪件事,只得敷衍道,“记得,自是记得的,我说过的话,当然作数了。” “家长之前说过会给无双一儿半女的,可家长几日都不到无双房里来,无双怎么给您生啊!”姬无双的纤纤玉手攀上了景天佑的脖颈,极尽媚态的开口道。 景天佑果然上当,当即便哈哈大笑,开口调侃道,“好,好,那我这几日便都来陪陪无双,好让我心爱的的人儿给我填个一男半女的,总好了吧!” “家长惯会欺负无双,无双不依呢。”虽这般说着,姬无双还是和景天佑两个进了卧房,一番颠鸾倒凤后,姬无双靠着景天佑的胸口,眼神却忽的落到那碧玺鹦鹉花瓶上。素日里,那花瓶中向来都插着鲜艳的花儿,所以不用香料,姬无双的卧房也一直是极香的。可如今,那花儿已然凋零,姬无双见了,兴致也没有那般高了,倒是闷闷的不再与景天佑说话。 “怎么了无双,好好的突然就这样,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景天佑心细,一下子就看出姬无双的不对劲,忙关怀问道。 “无双没事,只是见那花瓶之中的花居然好好的就凋谢了,难免有些感怀。若有一日,无双也如那花瓶中的花朵一样凋零了,家长是否还能这般宠着纵容着无双呢?” 景天佑随着姬无双的眼神望过去,后轻轻摩挲着姬无双白皙的面容,道,“无双即使容颜老去,但无双的舞姿早就留在我的脑海中,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我怎么会舍得不去宠着你纵着你呢。” “早便听闻,咱们府里的大夫人从前凭着绝世的舞姿与家长伉俪情深,可后来大夫人坠马失了一条腿,家长便不再如从前般宠爱,后大夫人留下一双儿女抑郁而终……”姬无双说着,偷偷观察着景天佑的神情,但见他并未露出任何厌烦之色,反而还有一丝丝的惋惜,便知自己计策可行,“无双生怕日后自己也走上大夫人的老路,那该是怎样的伤心欲绝。” 景天佑再度念起沈从嫣回魂那日,表情悲戚的对自己说着“从嫣命薄,只余下这一双子女,还望夫君念在昔日之情,善待他们,莫要让他人欺负了他们,从嫣死也瞑目”。景天佑的心忽的就软了下来,想着昨日那些话,是否太过严重,伤害了景云瑶。 “无双,唉,”景天佑叹了口气,为自己昨日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暗暗后悔,“放心吧,我从前待夫人那般,如今已经后悔莫及,断然不会让你做了第二个夫人的。” “只要家长有这话,无双心里便好受些,”姬无双继续盯着那碧玺鹦鹉花瓶看,呢喃着,“想来大夫人必定贤良淑德,不然云儿怎会这般懂得让爱呢。家长可还记得,当日这碧玺鹦鹉花瓶本该是云儿之物,可云儿见无双喜欢,便割爱给了我。” “记得,自然是记得的,云儿这丫头,也是颇为懂事,有几分像她的娘亲。”景天佑回忆着那日午膳时候的事情,愈发觉得自己这次处罚景云瑶是太过了。 “本来云儿早上都会来我这里请安的,结果今日没到,我差青芷去问,才知道原来云儿被罚了。家长,云儿是犯了何事被罚?她不过痴病才好没多少日子,人情世故懂得少些,家长可否看在无双的面子上饶了她?云儿从前过得苦日子,着实也够了,若换做是无双,真是想都不敢想。”姬无双观着景天佑的脸色,也知道这事儿是*不离十了。 果不其然,景天佑面上多有后悔之色,连连摇头道,“唉,都怪我当时气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云儿也不是故意为之。我这便差人解了她的禁闭,再赏些物件,算是补偿吧。” 39、密会青云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从薏特意派黄泽盯着景天佑的行踪,听闻下午时候景天佑被邀去了姬无双那里,沈从薏便让黄泽盯着,待景天佑打无双苑一出来,黄泽便以沈从薏之名将其唤到了紫竹苑,出师有名,说是问询景雪瑶的病情。如此一来二去的一耽搁,放景云瑶自由便已经到了第二日,景云瑶与章青云的约定之日。好在景康雅到了景府寻景云瑶的时候,景天佑心情不错,听说景康雅也十分看重景云瑶的医术造诣,更要她过去帮忙给药材分门别类,自是心中欢喜着的,二话不说就放人了。 跟着景康雅才出了府门,景云瑶的眼神就一直飘忽不定,左右观望着,似乎心中有事。景康雅只几日不见景云瑶,但其面色苍白,身子又清瘦了些,也知道这几日或是过得不好,忙开口询问道,“云儿可是有事?直接说与大姑姑听,看看大姑姑能不能帮上忙。” “唉,”景云瑶还未开口,却先叹息,后道,“大姑姑有所不知,这三日,云儿真是度日如年……”景云瑶将一干事情说与景康雅听,自然,只是说表面的事实,内里那些她猜想的说不得。只是一说起寒烟所受的那些委屈,她还是红了眼圈儿。 “唉,云儿不谙世事,也怪大姑姑之前并未说与你听,”景康雅听闻景天佑因景雪瑶之事怪罪云瑶,一直摇头叹息,半晌才道,“你雪妹妹出生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那一日正是你爹得皇上大赏的时日,所以这些年来,你爹一直视雪儿为他的小福星,多加宠溺;再加上雪儿自身体质阴寒,便更得你爹怜爱,诸多原因加起来,才使得雪儿即使不为嫡出,也得到了府上所有人的重视和喜爱。所以,云儿,你莫要怪你爹,下次若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你让着雪儿便是。大姑姑认识个极好的调香师,名唤王英俊,与我一家也是交好。不过是个香囊,你若欢喜,姑姑让英俊亲自给你做,可好?” “大姑姑待云儿这样好,云儿感铭于心。只是云儿素来不爱香,上次之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下次不会了,多谢大姑姑提点。”景云瑶立即推辞,她受过一次香的迫害,绝对不会受第二次。香料这东西,自然是越远离越好。 景康雅见景云瑶还是一副心绪不宁的模样,忙继续开口道,“至于你口中那个寒烟,可是你贴身丫头?她宁死都要守住清誉,真是很难令人相信她会与家丁……唉。” “我相信寒烟一定是被冤枉的,”景云瑶的目光中满是笃定,后又加了几丝忧虑,“寒烟的姐姐飘絮就是被冤枉后赶出景府,如今变得呆呆傻傻;现在就连寒烟都如此,我这松柏苑真是愧对她们姐妹两个。” “飘絮……飘絮,”景康雅反复念叨着这名字,忽的眼神一亮,停住脚步,转身望着景云瑶道,“飘絮这丫头我记得,当初她受杖刑之时被打昏,那时我正在府里,后我看不下去,偷偷差人给她送过药的……” “大姑姑心地善良,俯仰无愧于天地,云儿打心眼儿里敬佩。”景云瑶和景康雅寒暄着的时候,已经到了京安大药房。此时不过未时三刻,章青云却已经到了。他今日一袭立领直身的淡青长袍,袍边衣角皆以银白祥云纹勾边;昨晚才落了大雨,这会儿地面还有些潮湿,空气中也有丝丝凉意;章青云立在那里,未语先笑,犹如一抹温暖的阳光,刹那间让一切阴霾失色。 “章公子有礼。”景云瑶对着章青云福了福身子,章青云以拱手回礼,两人在景康雅的引领下到了内堂,景康雅出去备茶,景云瑶还是有些羞赧,章青云到底来自新疆,小伙子豁达些,开口便直入正题道,“景姑娘上次说有药理方面的事情多做讨论,不知可是景姑娘有什么心得?” “其实……说是探讨,倒不如说,是云瑶有事想问询一下章公子。”景云瑶有些不安的扭动下身子。 这局促的动作看在章青云眼里,却甚为可爱,他拍拍胸脯道,“景姑娘不必客气,有话且说着,我知道的,定然全盘托出!” “噗。”景云瑶轻笑了下,全盘托出这种逼问才会回答的词儿,章青云居然用在这里,看来真是对京师的文化不甚了解,“章公子言重了。那日耳闻章公子见多识广,所以想问一下,章公子可有见过脑疾之患?” “有的有的,”一提到与医理有关的事情,章青云的眼神都在熠熠生辉,他边比划着边说道,“脑疾其实算是一种常见的病患了,而且多发在老年人之间。有一种脑疾名为‘喜忘’,是最最常见的,多由心脾不足、肾精虚衰而起。因心脾主血,肾主精髓,如思虑过度,伤及心脾,则阴血虚耗;或房事不节,精亏髓减,则脑失所养。关于这种病症,我多会开一道食补量药,名为‘猪脑羹’,取猪脑一个,山药十钱,枸杞三钱半,加生水一同炖熟后,一日分三次服食。” “嗯,”景云瑶深以为然,颔首道,“《四川中药志》中载,‘猪脑补骨髓、益虚劳、治衰弱’,这‘猪脑羹’也是名副其实了。” “不错,”章青云愈发对景云瑶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若不是京师的礼节约制,他真想拉着景云瑶去酒馆大醉三百杯,“景姑娘读过的医书也着实不少,一个女子能有这般造诣,实属难得。” “章公子谬赞,云瑶不过读过几本医书而已,何足挂齿,”景云瑶先寒暄一番,接着继续道,“实不相瞒,我家哥哥便是脑疾缠身,已经二十年有余。但哥哥不过双十年华,所以云瑶想问问章公子,可有此类病症?” “有的,”章青云颔首,一脸的思虑,“患此症者,有些是于娘胎中烙下病根,有些是于襁褓之中时头部不慎遭到撞击,不知令兄长是哪种情况?” 景云瑶竖起耳朵听了听动静,又警惕的左右望望,确定没有外人偷听,方才悄声道,“这件事情,烦请章公子可以替云瑶保密。实际上,我家哥哥是小时候被一种奇香日日侵袭,方才患了这病。” 40、同见调香师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奇香?”章青云似乎面带讶异,有些不敢相信那些女子常用的香料居然还有如此狠毒的作用。 “不错,不清楚是何香料,也不清楚配方,但这香若制成香囊或香袋,随身携带的话,天长日久,佩戴人便会浑浑噩噩,到了最后,变成犹如痴儿一般,整个人都废了。”景云瑶说这话的时候,心痛不已,一念起重生后第一次见到景泽岚的那情景,她还是心如刀割。 “世上竟有如此之事,真是奇哉怪哉。”章青云像个拨浪鼓似的一直摇头,似乎对此也没有什么其他看法。后又忽的一拍大腿,高声道,“若知道那香是如何配置,有哪几种香料在其中的话,我想集你我二人之力,一定有办法治愈的!” 景云瑶本来苍白的脸色,却因为章青云这句话微微染了些红晕。她发自内心的感动,章青云虽然与她仅仅见了两面,两人却一拍即合,一如知己一般。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景康雅刚好奉了茶进来,笑眯眯的望着章青云,开口道,“这位章公子看着年岁也不小了,可还这般如顽童,家中仍未娶妻吧。” 的确,外表看来,章青云的确在三十上下了。景康雅虽年三八,但最善调养,看起来也在三十上下。这一对一比较下来的话,章青云的确是太浮躁了。听闻景康雅这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章青云不恼,一笑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回景康雅道,“夫人真是慧眼如炬,我的确仍未娶妻。药理医术博大精深,我愿一生致力于此。” “呵呵,章公子真爱说笑,洞房花烛夜可是与金榜题名时一般的人生小登科,就这般错过了,你不觉可惜?”景康雅说着,坐在了景云瑶身旁,看样子是不打算走了。 有些话是不能当着景康雅面儿上说的,尽管她算是真心站在自己这边,但人总是善变,她不得不防。况且这一日,要问的已经问完了,章青云似是对香料并无过多研究。不过他毕竟见多识广,又与自己极为合拍,医治景泽岚脑疾一事,能多了他的帮忙,必定事半功倍。 这般想着,景云瑶忽的念起章青云的那句‘若知道那香是如何配置,有哪几种香料在其中’,脑中灵光一闪,转头便问景康雅道,“大姑姑,听你说过,你与一调香师关系甚好,叫什么英俊的……” “是王英俊!”一提到王英俊,景康雅整个人似乎都容光焕发起来,好像嗅到了那或淡雅或幽香或浓烈的气味,“英俊可是咱们京师最好的调香师,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姑娘们闲暇无事,整日的腻在他的馥郁阁,就算是男子,也常常光顾呢。” “男子也带香?”章青云似乎还挺无法理解的,追着问了一句。 “自然了,咱们女人呢,就爱些香甜的花香果香,男子呢,自然是那些淡雅的竹香墨香了。古来君子最爱香,这句话你可听过吧?”一提到和香有关的事情,景康雅似乎就激动不已。 “大姑姑,章公子是来自新疆的,和咱们京师的男子肯定多有不同。”见章青云面色带了几分尴尬,还是景云瑶在一旁开了口。 景康雅这才意识到自己侃侃而谈,居然忘记了这茬子,忙局促笑道,“看看我,一提起香来就忘乎所以了。” “那既然如此,不如咱们也往那馥郁阁一趟。章公子并未带过香,我便以香囊相赠,感激章公子刚刚那番赐教。”景云瑶这话说的有板有眼的。 “云儿不是向来不爱香么,刚刚还和我说……”景康雅倒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景云瑶了,总觉得她心里好像在算计着什么,可是细想之下,又觉自己是多心了。 “此一时彼一时,况且,章公子似乎对香也很有兴趣。”景云瑶说着,笑望向章青云。 章青云不知为何,就是与景云瑶默契十足,这会儿也跟着点头道,“景姑娘如此好意,那我唯有心领了,恭敬不如从命。” 景云瑶和章青云这一唱一和演双簧似的,配合的天衣无缝,景康雅也只得点头道,“那我出去打点一下,这便带你们去馥郁阁。” 京安大药房位于京师的东南方,出了门一直向西走,约莫过了三四条街道的模样,在京师的西南角,一个看起来两三层高的建筑便映入眼帘。这建筑尖顶,檐边皆挂琉璃铃铛,每当有风吹过,便发出悦耳的声音;窗棂鲜少,皆以薄纱取代,整个色调也是红红绿绿的,与建筑旁绕圈种着的花花草草浑然一体,甚为鲜艳好看。 “这馥郁阁啊,特意挑选了这近郊的地儿,以英俊的说法,这里地面宽广,适合他植草种花,”景康雅边说着,边引着景云瑶和章青云小心避过那些莺莺燕燕的女子,上了楼梯,“你们闻闻,这里多香啊,可不比我那药房,总是一股子草药的苦味儿。” “那苦味儿便是草药的独到气味儿了,聂夫人这般嫌弃,若草药有灵,不知是多么的伤心难过。”景康雅话音才落,便有一好听的男子声接了上。循声望去,但见不远处立着一男子。此男子年约二五上下,生的袅娜纤巧,面色犹如春晓之花,一身鹅黄丝缎长袍,腰间束着一条碧袋,下垂一个大红的描金锦囊。此时他正一勾唇角,轻佻眉目,妖冶的眸子中划过一丝玩味,浅笑吟吟的望着这面。 “这人若生为女子,必定倾国倾城。”章青云在一旁感叹道。 什么倾国倾城,我见是祸国殃民的妖姬吧。或许因为王英俊跟调香挂上了关系,也就相当于和沈从薏挂上了几丝联系,即使他长得再好看,景云瑶心中也是带着几丝不屑的。 “那草药如何与香料相比呢。”景康雅一见到王英俊,立即笑颜如花,好像回到了花样年华一般。 景云瑶可见不得景康雅这般,都多大岁数了还发花痴,便在一旁清了嗓子道,“草药、香料本为同根生,并无什么不同。大姑姑这样说,可是偏了向了。” 王英俊一双媚眼将景云瑶上下打量一番,后拱拱手,对其礼貌道,“这位该就是景府的大姑娘了吧。景府的其他几位姑娘我都是见过的,唯有这大姑娘,今儿是第一次来呢。” 景云瑶猜想景康雅应该也在无形中将这些说给王英俊听了,便也不多做解释,只福了福身子。但听王英俊继续道,“大姑娘那句‘草药、香料本为同根生’,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 41、英俊说香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再度福了福身子,没有回话。王英俊便引着这三人进了馥郁阁,殷勤的在前面介绍着。景云瑶只感觉愈发浓郁的香气入鼻,让她心生出许多芥蒂,不时以锦帕掩鼻,一呼一吸间都小心翼翼的;章青云可是头一遭来这种地方,像个好奇娃娃似的左看看右看看,鼻子不停耸着嗅着,看起来倒是颇为有趣。 “英俊,我家云儿此次前来,是准备为这位章公子,”景康雅说着,回身时但见景云瑶一脸嫌弃、章青云叹为观止,两人走在一起直让人感觉啼笑皆非。景康雅面上也有些难做,强强继续道,“送一个香囊佩戴的,不知英俊可有什么推荐的?” 王英俊上下打量着章青云,目光却并不惹人讨厌,半晌他才笑笑道,“这位章公子并非京师中人吧,眉眼间似乎有些番邦男子的俊俏。” “王公子真是慧眼,这便瞧出来了。”景云瑶在一旁颔首道,“章公子是来自新疆的游医,王公子且帮着看一看有没有提神醒脑的香袋,毕竟作为一个大夫,要时时刻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才是。” “大姑娘真是客气,叫我英俊就行了,”王英俊伸出左手,亲自引领着三人向靠左侧的锦缎布台走去,“香可在馨悦之中调动心智的灵性,于有形无形之间调息、通鼻、开窍、调和身心,妙用无穷。既能悠然与书斋琴房,又可缥缈于庙宇神坛;既能在静室闭观默照,又能于席间怡情助兴;既能空里安神开窍,又可实处化病疗疾……” 一提起香的种种好处,王英俊就说的源源不断。景云瑶在一旁听着,心中却愈发不屑。在她看来,或许香真的有这百般好处,但只要经过沈从薏的手,就成了她争宠报复害人的工具。如若不然,景泽岚怎会从一神童变成如今这呆呆傻傻的痴儿?若不是天可怜见,自己重生在景云瑶身上,她如今不也是被沈从薏陷害的丝毫没有立足之地吗? 景云瑶径自想着她的心事,便愤愤不平起来,倒是忘记了此番前来的目的。还好章青云在一旁,疑问着开口道,“如英俊这么说,这香还真是极好的东西。这便和草药不同了,草药若错了方子,可真是害人不浅。” “章公子此言差矣,就如人无完人,香也并非全无缺点,”章青云毕竟年岁老成,尽管性子犹如顽童,但心计却是有的,只几句话就引出了这次想要知晓的事情。但听王英俊开口道,“给他人配香之时,我都会问问那人的身子如何,因为香与草药是一般的,也并非百无禁忌,实际上,若佩戴不当,实在坏处太多,不养身子不说,甚至会坏了身子。” “若有人天生体质阴寒,可有什么忌讳的香?”景云瑶这话才问出口,景康雅立即讶异的望着她,半天挪不开目光。她实在不清楚景云瑶在想什么,她更怕的是自己心中所恐惧的事情会成真,景云瑶会不会因为上次的事情想要报复景雪瑶,那她便真的太自不量力了。 “有,而且禁忌诸多,”王英俊不知道景府的事情,自然有问必答,开口侃侃道,“槐花可以食用,民间更是用其来制作槐花饼,不但味道好,而且对补身有益。但槐花性凉,平常脾胃虚寒者不适宜佩戴,天生体质阴寒就更是不适宜了;还有金银花,很多人都喜欢它的气味,淡雅清冽,但金银花却是体质阴寒者的大忌,比槐花有过之而无不及,是绝对佩戴不得的。” “佩香居然也有这许多禁忌,今儿个可是长见识了,”景康雅生怕景云瑶与自己想的一致,忙匆匆结了这个话题,开口问章青云道,“那章公子身子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章青云摇头,笑道,“自然是没有,我向来身子强壮,并无任何不妥。” “那章公子可是喜欢清淡的气味儿?”虽说是调香师,但也毕竟是商人,该以什么为重王英俊清楚的很。这会子也跟着结束了刚刚的话题,转而问起章青云来。 本来景云瑶还想问问有没有一种香可以迷人心智,但见景康雅似是在对她防范着什么,今儿个也不适宜开口,便只得再寻其他日子,来这里亲问了。不过景泽岚之事,总算渐渐有个眉目,也让景云瑶稍稍放下心来。 一番挑选之后,景云瑶敲定一个青白色绣祥云纹的香囊,旁边垂着五色璎珞,内里以丁香、沉香、檀香、麝香及甲香为主,味道清雅馥郁,的确有提神醒脑之效。付了银子,出了馥郁阁,已是快入酉时,天色虽还大亮着,但毕竟也是晚了。章青云便在门口与景云瑶依依惜别,似乎还有未说完的许多话。末了,章青云才要转身的工夫,景云瑶却再度脱口而出,“章公子慢行。” 章青云有些惊喜的回过头,腰间香囊欢快的晃了晃,但听景云瑶小声道,“今日总觉有些不尽兴,难得遇到如此知己,不知章公子何日有空能够再度相聚?” “我日日皆得空!”章青云立即喜上眉梢,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他就是这般不懂掩饰情绪的人。 “那,明日同一时间,云瑶在京安大药房恭候。”景云瑶对着章青云一福身子,这话却听得景康雅目瞪口呆。她本只出手帮景云瑶一次已经足够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不想景云瑶还有长期将京安大药房当做私会大本营的意思,这事儿万一传到景府,可要闹出诸多幺蛾子了。 章青云一拱双手,转身离去,面儿上一直挂着欣悦的笑意。景康雅却露出一张苦瓜脸,不知所措的望着景云瑶,不无担心道,“云儿,你这般频繁约见,又赠之以香,该不会是……看上那章公子了?依姑姑的眼光,这章公子论年纪论家世论才学论样貌都不及巴顿贤侄,云儿可要好好思量才是。” “大姑姑这说的是什么话,云儿不过觉得与章公子一见如故,引为知己而已。况且在府里时候,云儿也生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再引得一身坏处,还不如多往大姑姑这里跑几趟,爹见了,也只当是云儿来帮大姑姑的忙,心里肯定更为高兴才是,毕竟爹那么多女儿,却唯有云儿可以帮上大姑姑的忙,不是吗?”临了,景云瑶还拍拍景康雅的马屁。 就凭这几句,景康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免得生出诸多不必要的生分,只无奈道,“你来这里帮忙自是好的,只是万一被人发现你私自与男子相约,被你爹知道了,可就不只是关禁闭这么简单了。你要知道,你爹将家规看得比什么都重。” “有大姑姑帮忙,再加上云儿的小心,定会平安的。况且今日与章公子倾谈之下,见他对脑疾颇有研究,或许集我二人之力,能够让哥哥慢慢恢复也说不定。”景云瑶越说着,眼神越明亮,似是充满信心。 42、云瑶悲恸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愚人节快乐~今天不知有多少亲会被整蛊呢~哈~ ――――――――我是华丽的愚人线―――――――― 景康雅见了,也只得颔首同意。不过转念间,突然想起刚刚自己心中恐惧之事,忙又开口试探问道,“今儿个你在英俊那里问的几种体质阴寒的忌讳香料,可是……可是不服雪儿,想暗中以香加害?若云儿存了这心的话,必要快快打消念头才好。你那二娘可是个调香高手,你爹又是一等御医,若被他们发现的话,姑姑怕是也保你不住啊!” 这等子卑鄙如沈从薏的事儿,不逼到她狗急跳墙的时候,她不会做,也不屑做!不过面儿上,景云瑶还是带着些哀色,那目光看得景康雅直心疼。景云瑶开口,便是句句带泪,字字泣血,“大姑姑,难道在您心中,云儿便是这样的人吗?若真是那样,大姑姑也不必这般袒护云儿了,尽管将云儿交给爹和二娘,让他们重新将云儿丢回那冰冷的松柏苑老死一生算了。” “唉,大姑姑不过担心你,你又何苦说出这样的置气话,”景康雅见景云瑶的样子,便猜着估摸是自己多虑了。景云瑶不这样想自然是最好,她生怕景云瑶因为一时气愤走上歪路,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你既然没有这想法,大姑姑也便放心了。” 景康雅自是没什么坏心眼儿,不过担心自己而已,这点景云瑶看得通透。半晌,她才叹了口气,摇摇头却没说话。景康雅面儿上也有些挂不住,抬头间瞧着天又阴了上来,忙拉了景云瑶的手,嘱咐道,“眼瞅着又要下雨了,姑姑赶紧送你回府吧,这也该到了晚膳时候了。” “大姑姑,云儿还有一事一定要做。”景云瑶虽然没有抽出手,却也没打算与景康雅一齐走。 “何事?说给姑姑听听。”景康雅停住脚步,转头望着景云瑶,但见她眼中满是坚定,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望着自己道,“大姑姑,我想去探探寒烟,我这心里,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她。” 见景云瑶心意已决,她又向来是个倔强的驴儿,不撞南墙不回头,景康雅只得点头道,“反正一会儿回去也要与你爹说说要你日后来帮忙的事儿,我这便与你一同走一趟吧。我也瞅瞅能帮上什么忙么,顺道看看飘絮。” “多谢大姑姑。”景云瑶对着景康雅一福身子,发自内心的感激道。 因上次黄婆婆事件景云瑶赏给寒烟那五百两银子,寒烟家也不必住在偏远的破落小房中,反而在京师近郊寻了处有院有地的小宅子。景康雅本还讶异着何以几年之间变化如此大,但见景云瑶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竟是连门都不敲,动作熟练一气呵成,也知她从前必定来过,而这小宅子,多半也与她脱不了干系了。景康雅心里便开始嘀咕着,只为了个区区丫头,至于动这么大手笔么。 寒烟家的小院子里种了些日常吃的蔬菜谷物,一个与寒烟模样儿颇为相像的女子正在笑嘻嘻的拔草,大汗淋漓的,扬了一脸的土。景康雅认出,此女正是飘絮。但景云瑶却全然顾不得这些,似乎看不到一般直接进了一旁的小屋。她记得,寒烟曾带自己来过,还介绍说这里是她的卧房,她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卧房。寒烟说这话时候的心酸之情,景云瑶一辈子也无法忘怀。 寒烟爹娘此时正坐在床边抹泪,小声抽泣着。若不是那日有好心的邻居路过景府,发现寒烟衣衫不整的被丢弃于景府门外,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犯了何等罪孽。不过他们一辈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被欺负惯了,景府又是京师中一等一的富贵大家,他们也不敢敲门问询,直接就将她抬了回来,买了些跌打药膏敷上。寒烟直到中午时候才醒过来,却也是一直流泪,目光呆滞,口中不停喃喃着“冤枉”一类的话,只让这对老两口以为寒烟也疯疯癫癫了,这一辈子一双女儿全都如此,怎能不让他们伤透了心。 “寒烟!”景云瑶推门便大声唤着,语气中满是悲恸。当她抬眼间望见床上奄奄一息的寒烟时,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寒烟的十根手指通红,又肿的像胡萝卜似的,里面溢满了淤血,手掌处还有些血痂,触目惊心。她的小脸儿苍白苍白的,嘴唇毫无血色,因为整个背面遭了杖刑,此时正毫无声息的趴在床上,仿佛只剩一具躯壳。景云瑶一步一步走向床边,几乎咬碎了牙,寒烟无辜受到这般连累,让她心酸的同时又恨毒了沈从薏和黄婆婆。 寒烟爹娘见景云瑶亲来,先是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擦了眼泪,起身对着景云瑶行礼。景云瑶现在哪还有心情顾这些,还是身后的景康雅将两位老人引了出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挑东捡西的告知。景云瑶单膝跪在寒烟床前,忽的大声哭了起来,好像想要哭出寒烟所有的疼痛和委屈。 “大姑娘……大姑娘,寒烟没事……不哭了,乖……”好像又回到景云瑶仍旧呆呆傻傻的那些日子,每当她被黄婆婆打了骂了,她都会这般哭着,而寒烟则会偷偷安慰着她,也只有寒烟才会安慰她。 “寒烟,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景云瑶不停自责,上一世她虽过得憋屈,但好歹没有连累他人为自己受这等委屈;这一世,她也没活的太精彩,却连累自己最亲近的丫头这般模样,让她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寒烟不怪……大姑娘,寒烟没有丢大姑娘的脸……他们威逼利诱,寒烟都……寒烟都……”寒烟似乎说话都有些困难,咳嗽间嘴角流出一丝黑血,她紧蹙了眉头,估摸是那声咳嗽牵一发而动全身,弄得她身子愈发不适。 “寒烟,我景云瑶对天发誓,一定将你治好,还你清白!”景云瑶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寒烟床边,仍旧信誓旦旦的对寒烟承诺道。 “大姑娘的话……寒烟相信,寒烟多谢大姑娘……”寒烟还想说什么,景云瑶却轻轻掩了她的口,一字一泪道,“你等着我的好消息,我不会再继续坐以待毙了!” 便就在寒烟的卧房中,景云瑶寻了毛笔、墨砚和宣纸,抬笔便挥挥洒洒写下药方:散瘀草三钱、苦良姜半钱、老鹳草半钱、白牛胆半钱、田七两钱、穿山龙一钱、淮山药一钱。撂笔后,又转头看了寒烟一眼,方才决绝出了门,将药方给了景康雅,并吩咐寒烟娘跟着一起过去抓药,回来赶紧给寒烟熬药,一刻都耽误不得。 景康雅见景云瑶泪痕满面,也知道她心里难过,便也没有提时候晚了的事儿,三人速速出了寒烟家大门,往京安大药房方向走去。 43、无双诉苦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一番折腾下来,待景康雅与景云瑶返回景府,已经是过了戌时,天色渐暗了。这一切景云瑶自不必担忧,她相信景康雅定会给景天佑个合理说法,只是她也没急着回钟离苑,她得先去姬无双那里走一遭才是,毕竟她得以自由,姬无双功不可没。 无双苑的小厨房可是景府最最好的,景天佑专宠姬无双,特意嘱托他的老朋友伊犁将军章佳阿桂在新疆寻了极上等的厨子,不远千里差人遣来的。景云瑶到了姬无双住处的时候,通报的丫头说姬无双正在用膳,让她在正房等一会子。不出半刻钟,姬无双便匆匆而来,与景云瑶十分亲密的拉手同坐贵妃榻上,上下打量着她,半天才笑着说道,“亏我还担心云儿这几日受了屈儿,肯定又消瘦不少;这会子见到云儿一切安好,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六娘疼爱云儿,云儿感激不尽。本来云儿该早些探望六娘的,谁知大姑姑偏巧赶来,因云儿对药理颇懂一二,所以去了京安大药房帮帮忙,一忙就忙到现在。这不,云儿一回来,立刻便来见六娘了。” “真是难为了云儿这番苦心,”姬无双笑的愈发好看,回头间吩咐青芷道,“你速速去小厨房取些我最爱吃的桂花糖蒸梨糕来,云儿定是还未用膳呢,先让她填填肚子。” “是,六夫人。”青芷一福身子,回头才走到门口,但听姬无双又在后面补充道,“还有糖蒸酥酪、蜂蜜桂花糕都取些来,看看云儿爱吃哪样,咱们再吩咐小厨房做些。” “六娘莫要这样,看是要宠坏云儿了,”景云瑶有些受宠若惊道,“素来听闻六娘的无双苑是咱们府里膳食最最好吃的地儿,今日云儿也能一饱口福,实在幸运。” “云儿莫要与我客气,在这府中,除了家长,就是你这个大姑娘待我最好,”姬无双说着,垂下眼睑,弯曲的睫毛上挂了一粒晶莹的泪珠,“云儿,你不知道,刚刚来景府那阵子,你五娘可是日日给我冷眼,那种滋味儿,唉。” “六娘莫要多想,依云儿看,爹爹似乎并不宠爱五娘,还是以六娘最为放在心尖儿上。”景云瑶见状,忙开口安慰道。她并不知姬无双这般样子是要闹哪出,姬无双年岁小,样貌极美,舞蹈底子又好,受尽景天佑宠爱,并且还是专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所有人的容貌都不可能一辈子如此姣好,就算再懂保养,终有一日,我也会老,会被家长嫌弃。你五娘虽然不受家长宠爱,但毕竟有渊儿这个儿子傍身,定会一生无忧。而我,夜夜与家长相伴,肚子偏生如此不争气,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每每一念及此,我这心啊……”姬无双单手抚着胸口,俊眉紧蹙,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景云瑶终于明白了姬无双的用意,这会儿立即接话道,“六娘不必难过,云儿对听脉也略知一二,不如让云儿帮您看看?或者六娘相信云儿,云儿愿意试着帮六娘写方子,兴许能够助六娘一把。” “云儿如此体贴我,我又怎忍心拂了你的好意,那云儿便帮我瞧瞧吧。”姬无双说着,微微撩开云袖,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景云瑶将手指搭上,阖目倾听。半晌,景云瑶方才睁开眼,开口便道,“请恕云儿唐突,六娘张口让云儿瞧瞧舌头。” 姬无双自然不疑有他,开口便将娇俏的小舌头伸了出来。景云瑶只看一眼,便微微颔首道,“六娘约莫何时首次月信?” 姬无双想了想,含糊道,“大概十一二岁的时候吧,也记不大清了。” “那这六七年来,月信可准时?”景云瑶继续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姬无双几乎是立即摇头,并且唉声叹气道,“我这月信,一直先后不定,并且来时腹中常常剧痛。因此我也没少求医问诊,药汤子也是大把大把的喝着,谁知唯有喝药汤子那几月好些,过了便又恢复如初,如此循环往复,久了我也不愿去管了。” “六娘您月信先后不定,来时腹痛,是行而不畅。依云儿看,那月信定是量少色黯,还有少许血块子在其中,可有此事?”景云瑶立即断症,目光炯炯的望着姬无双。 “是极,正与云儿所说一般,云儿可看出是何病症?”姬无双见景云瑶居然一说即中,心中本已熄灭的火苗重新有了燎原之势。如若景云瑶真的能够助她一把的话,她日后也就有了指望了。 “刚刚我观六娘舌头,但见舌质黯红,舌苔发白,加上六娘月信前后的表现,该是肝郁导致的不孕。《赤水玄珠》中说,‘肝郁者,两肋微膨,嗳气连连有声’,至于治愈的草药,多以柴胡、白芍、香附青皮、川穹等为主。六娘放心,云儿会开张方子给您,您好好调理,过些时日肚子里一定会有好消息了。” 姬无双见景云瑶说的头头是道,立即惊喜的点头,不住夸奖道,“云儿不愧是生在御医世家的姑娘,对药理的造诣丝毫不在你爹之下,六娘真真儿是欣慰着……” “六娘,云儿还有一个小偏方要说给您听呢,”景云瑶见姬无双这般激动,便帮她将云袖拂下,轻拍她的手体贴道,“这偏方中所需食材颇为名贵,不过六娘最得爹的疼爱,想来得到也不难。一会儿青芷来了,六娘记得告诉她,吩咐小厨房准备上鹿茸和乌鸡肉。做法也简单,先将乌鸡肉洗净切成小块,连同鹿茸放入炖盅内,加冷开水一碗半,盖好盅盖。大火煮沸,再小火慢炖一个半时辰,后加些调味料,便是最好的一道食补。” “天啊,云儿说了这许多,我哪里有空儿记住……”姬无双看起来倒是有些乐得找不着北了,难得见到她如此七手八脚找不着北的时候,“不如一会儿青芷回来,云儿亲自说给她听。这可真是大大的好事儿,若我真能腹中有信儿,云儿就是一等一的大功臣了……” 44、定顿下来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姬无双正与景云瑶边用着点心边谈论腹中之事的时候,但听门外丫头来传,说景天佑正往无双苑而来。姬无双忙紧张的拉拉景云瑶衣袖,不停摇头道,“云儿,这事儿可万万不能说给你爹听,也不能让府里其他夫人知道。女人家的嘴就像那鹤顶红,是最最毒的,我不想多生事端。” 即使姬无双不说,景云瑶也不会到处宣扬,便让姬无双安心道,“六娘放心,云儿自是知晓什么该说什不该说,六娘这周全的心思云儿明白。” 两人正说着话的工夫,景天佑已经推门而入,似乎也并不奇怪景云瑶在无双苑。景云瑶也猜到景天佑定会寻自己,毕竟景康雅说的那些事情,他多少也会征求一下自己意见。景云瑶和姬无双分别向景天佑行了礼后,景天佑倒是不客气的坐在两人中间,望着桌上的甜点,笑道,“怪不得云儿爱来这里了,无双这儿的点心可是最最好吃的。” “还不是家长宠爱,给无双寻了个新疆的厨子,才能做得出这样好吃的点心呢。”姬无双望望景天佑,那双媚眼直接勾去了景天佑的魂儿。 这情景让景云瑶有些吃味儿,她稍稍安抚了情绪,方才开口道,“爹与六娘伉俪情深,时候也晚了,我便不多加打搅,这便告辞。” “云儿坐下。”景云瑶才起身,便被景天佑生生按了下来。景天佑这一日似乎心情不错,拍拍景云瑶的肩膀道,“这次我是来寻你,顺道探探无双的。我还没问,今日在京安大药房,分放药材写方子的时候你可得心应手?” 果然入正题了,看来自己这招以退为进还真管用。景云瑶笑笑,开口答道,“只是些寻常的小病,写方子倒也容易,只是不知是否帮了大姑姑的忙?云儿生怕自己去是添乱了。” “怎么会,”景天佑哈哈笑着,一脸的自豪模样,“刚刚你大姑姑还过来跟我要了你,说这些日子京安大药房的小伙计回乡了,想让你闲着的时候过去帮帮忙呢。若云儿是个添乱的,你大姑姑必定远之嫌之,怎会低三下四的和我要人呢?你要知道,你大姑姑可是个有骨气的。” 看来还是景康雅了解景天佑,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景云瑶私心想着,故意又退了一步,道,“只是云儿隐疾才愈,上午时候又要和老师上课,前些日子二娘还说,若云儿下午得了闲,要给云儿再请个教琴的、下棋的、画画的,必定让云儿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才配得上景府大姑娘这个名号……” “哎,从薏这样说就不对了,”果不其然,景天佑速速否决了这个想法,“云儿已年满十八,都过了嫁人的年纪,让你学四书五经只是为了充实你的知识。至于琴棋画,这个时候才启蒙也着实晚了。况且云儿并非无所长,你对药理的造诣……可是传自你娘的,你要好好把握才是。”景天佑说着,又回忆起那一晚沈从嫣回魂之事,表情上多有留恋和唏嘘。 “既然爹这样说,云儿从命便是,况且大姑姑待云儿也是极好的,云儿愿意去帮忙。”景云瑶起身,对着景天佑一福身子,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 “日后你下午便去了京安大药房帮忙,这也是对你的一种锻炼,”景天佑倒是好为景云瑶打算,“你是御医世家的女儿,只可惜你身为女子不能走上为官之路,实际上你对医术的造诣可是真真儿高于你大哥哥啊。” 那是自然,景泽枫又并非景天佑亲生,自然不会有所承接。景云瑶心中想着,面儿上却带了些惶恐,直摇头道,“爹这么说就是折煞云儿了,云儿这皮毛工夫怎敢与大哥哥相提并论……” “我说你行,你就是行的。行医这许多年,我又怎会看不通透。只可惜了,你那亲哥哥偏又得了那病,若不得病,他才是我最看重的御医人选。”景天佑说着说着,兀自叹起气来。 景云瑶心中一酸,眼圈儿就红了。十八年过去,原来景天佑也并非全然忘记了当初的话。姬无双见状,忙上前安慰,又喂点心又说好话的。景云瑶看着心里堵的慌,便以累了为由告退。青芷才将她送出无双苑大门,回首的工夫,但见刚刚还明亮的房间已经漆黑一片,想来是二人已经歇下了。 秋日的景府,不比夏日那般绿意盛盛,那些红的花多都谢了,绿叶逐渐枯黄,没了从前的生机。松柏苑的重建已经全部完成,景云瑶和景泽岚带着几个丫头婆子从钟离苑搬了回去。因为正值秋季,她本想洒下种植的药草种子也只得收了起来,等到来年春日再种;而松柏苑整个的建筑风格也依照她所想打造,她倒也满意,两间挨着的正房左边给了景泽岚,右边留给自己;东厢特意收拾出一间干干净净的房间,东西都放的最好的,却一直空着;其余丫头婆子依旧住在后院中,毗邻小厨房。 这几月来,景云瑶与黄婆婆也算相安无事。其实景云瑶刚刚放出来的时候,黄婆婆心中本是极害怕的;但沈从薏吩咐黄泽过来一次,提点过黄婆婆后,她便放下心来。毕竟只要自己恭恭敬敬的,景云瑶抓不到任何把柄,也是拿她没办法。虽然只是六十几天的工夫,景云瑶却已经通读《诗经》,并且倒背如流,偶尔和富察巴顿调侃几句,也能接的上话了;景康雅那面,不再担心景云瑶会和章青云有什么不妥,毕竟她看在眼里的,这两人之间除了在谈医理外,其余的再也没了,她京安大药房也难得多这么一个“伙计”,日日给她帮忙,她还挺乐呵的。 就这么相安无事细水长流的日子中,景云瑶可是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她肩膀上的担子可是不轻,景泽岚是一个,如今还多出一个寒烟。寒烟虽身子调养的无碍,但她必须查出那被赶走的门丁去了哪里。好在景康雅的人脉还不错,也有章青云在一旁帮忙,但是已经从盛夏找到了深秋时分,都寻不到那门丁的消息,莫不是被灭口了?还是那门丁本已不在京师之中? 45、指派丫头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一日,秋风飒飒,天儿是越来越凉了。景祥隆打令皇贵妃那里得了几匹蜀锦为赏,回来便给了温又容,让她做几身好衣裳。温又容为人倒是慈爱,尤为疼爱底下这几个姑娘,便差身边红烟、绿柳拿出去做了几件秋衣,并且吩咐,风毛都要最好的。才拿回来,便交给了沈从薏,让她亲自给几个姑娘送去。 府里最受宠的莫过于二姑娘景雪瑶,这衣裳也是她先挑。其实不用景雪瑶亲自看,沈从薏也知道自家女儿会看重哪一件。如今富察巴顿日日前来府中,他最爱又是白色,而几件衣裳之中,唯有一件洁白胜雪,上面还绣着朵朵怒放梅花,看着便觉孤傲高洁,既合了富察巴顿心意,又衬景雪瑶为人。果不其然,景雪瑶一眼便看重这“踏雪寻梅”,当即便收了起来。 余下的,自是景府大姑娘景云瑶优先了。沈从薏才踏出房门,忽的想起什么,对一旁黄泽吩咐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带你在身边,对院子里其他丫头倒是不甚了解。依你之见,咱们院儿里头哪个丫头是最最忠心的?” 黄泽眼珠一转,张口便道,“若说忠心,奴婢见着那几个妹妹个个都忠心不二;但若说死心塌地跟着二夫人的,奴婢看着,左右不过红袖一人。” “红袖?可是当初伺候过枫儿的那个丫头?”说起这名字,沈从薏还真是有些耳熟。也难怪她,自打黄泽来了,便事事吩咐黄泽去做,紫竹苑其他丫头倒都显得多余了。 “不错,红袖如今已被奴婢降为二等丫头,只因私底下听说,红袖那丫头一直对大少爷倾慕不已。既然红袖牵着大少爷,便也是牵着咱们整个紫竹苑。所以奴婢觉着,红袖是最为稳妥的了。”黄泽侧面答了沈从薏的话。 “你这丫头,知道我要做什么吗,说什么稳妥,”不得不说,沈从薏十分佩服黄泽那猜人心事的能力,所以这些年来,她再没用过比黄泽更顺手的丫头了,“真想撬开你这小脑袋看看,里面都是装了什么,我想什么你好像都知道似的。” “二夫人明鉴,奴婢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二夫人若觉奴婢僭越,只当奴婢没说过就好,还望二夫人千万莫要因此与奴婢置气。”黄泽忙对着沈从薏一福身子,开口闭口都是好听的。 “好了,好了,你伺候我这些年了,本该知道我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不然,我也不会如此重用你。”沈从薏说着,紧了紧领口,对黄泽吩咐道,“叫上红袖,咱们一起往松柏苑走一趟。” “是,二夫人。”黄泽再度一福身子,速速打一旁游廊去了后院儿。沈从薏扬着嘴角望着黄泽的背影,喃喃道,“景云瑶,我削了你的左膀右臂,怎能不再给你添上一副好的呢。” 红袖这丫头虽然已年十七,看着样子却是极小的,五官精致而紧凑,虽算不上是个美人胚子,倒是也不让人讨厌。黄泽在丫头房里,也与她说了利害关系,她自是明白自己这一趟的使命是为何。 沈从薏走在前头,黄泽和红袖各抱了蜀锦衣裳走在后面。静默了半晌,沈从薏忽然开口,倒是吓了红袖一跳,“红袖啊,你可愿意在大姑娘身边伺候呢?” “奴婢自是愿意的,只要二夫人吩咐,奴婢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红袖说的有板有眼,一脸的笃定。 “嗯,忠仆好,你要知道,我最看重的就是忠心二字,”沈从薏点头答应着,笑颜如花,她相信黄泽不会选错人,“若日后你做得好,我自可在枫儿娶妻后重新拨了你去侍奉,再以后的事情,便是看你自己努力了。” “多谢二夫人,奴婢自会一切以二夫人为重。”红袖立即喜上眉梢,沈从薏的话外音她听得清楚明白,她已准了自己可以为景泽枫的妾侍,这对她一个二等丫头来说是何等的荣宠!恐怕就连黄泽都没有被这般对待的。 “哎,你这丫头,真真儿是不会说话,”沈从薏笑着摇头道,“你毕竟侍奉在大姑娘身边,要事事以她为重,切勿丢了咱们紫竹苑的脸面,可记得了?” 沈从薏这话中几分真几分假,红袖聪慧,可是看得通透,她立即不停颔首,道,“二夫人教诲,奴婢铭记于心。” “嗯,这我就放心了。”沈从薏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头一个迈进了松柏苑的大门。 此时刚过午膳时候,景云瑶正收拾着准备去京安大药房,正巧碰上沈从薏三个过来,忙福了身子将她迎入主房。沈从薏边走边絮叨着,“这不,皇贵妃娘娘赏了几匹蜀锦,二娘疼爱你们,便差人给你们做了秋衣,你们到时候可要记得去谢恩。” “亏得祖母惦记咱们,疼爱咱们,二娘放心,云儿定不会失了礼数。”礼节方面,景云瑶可不会吃一分亏。 “来,云儿且瞧瞧,看哪件比较喜欢的?”沈从薏一招手,黄泽和红袖便打身后向前一步,几件衣裳挂在手臂之上,只能瞧出颜色都是偏暗淡了些,不过上面的绣工却是极好的,风毛也都优于一般的秋衣。 “不知二妹妹可是见过了?”景云瑶知道景雪瑶受尽众人宠爱,这次断然不会再在这样的事情上栽跟头。 沈从薏笑笑,道,“雪儿一向被我宠坏了,回来看到那件‘踏雪寻梅’的,便先挑着走了,我想训斥几句来着,却都赶不上她。” “二娘何出此言,二妹妹本身名字中便带着‘雪’字,那件‘踏雪寻梅’自是非二妹妹莫属了,想必祖母也是这般想着的。”景云瑶果然学乖,这会儿还帮景雪瑶说了几句。 “几个姐妹之中,就属云儿最谦逊。”沈从薏冁然一笑,景云瑶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余下的几件蜀锦秋衣中,景云瑶挑选了名为“碧柳含烟”的,那暗暗的翠色倒并非是入了她的眼,而是她见衣裳边缘皆绣了祥云纹,也唯有这件翠柳寒烟才有如此好看的纹路。 46、不得不收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抱歉,今明两天只一更,后天大后天日日三更补上~ 还请亲继续支持~么么~ ―――――――――――――――― “云儿名中带云,这‘翠柳寒烟’的祥云纹样绣的是极好的,也算名副其实。”沈从薏说着,见景云瑶谢恩后独自收下,便又开口道,“怎么,自那寒烟走了后,云儿身边都没个好使唤的丫头了?” 好使唤的自然是有,只怕不够忠心。景云瑶摇头,笑笑道,“让二娘见笑了,当初寒烟在的时候,有些事情云儿也是亲力亲为的。” “你可是景府的大姑娘,身边都没个拿得出手的丫头,这怎么行。红袖,你过来,”沈从薏立即自作主张唤出红袖,红袖也是乖巧听话,出来后对着两人分别行礼,后低垂着眼睑,一副恭敬的模样。沈从薏拉着景云瑶的手,后又指了指红袖,道,“这丫头很是聪慧机灵,纵是找遍了紫竹苑,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如今我就把她给了你,日后你出来进去的,也有人照应。” 景云瑶脸上一直挂着恭敬的微笑,余光瞥着红袖,的确寻不出一个不是。她眼珠一转的工夫,推辞道,“二娘的好意,云儿心领。只是云儿这松柏苑中,丫头太多的话恐怕招来其他姐妹闲话……” “云儿你放心,有二娘在,这自然不是什么事儿,”沈从薏怎会让自己的好计谋就这么告吹失败,心中自是早就想好了一百个说辞,就算费九牛二虎之力,也要在景云瑶最近之处安插眼线,“况且前些日子你的贴身丫头才被遣走,如今我以景府主母的身份安插进来一个伺候着,谁敢有闲话。”沈从薏见景云瑶想开口说些什么,想必又是推辞的话,忙加了重话道,“若哪个敢嘴上说什么,我必定秉了家长,让他好好教训一下那嘴上不积德的东西!” 看来沈从薏是铁了心的要安插眼线进来了。景云瑶心中虽又恨又无奈,眼下却无法与沈从薏抗衡,这会子也只得低了头,一福身子道,“二娘待云儿这样好,云儿无以为报。” “云儿且放心,一切有二娘为你做主。”沈从薏又摆出一副慈母的模样,将景云瑶拥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叹息道,“你娘去的早,你又受了这些苦,二娘一定会让你日后一切都顺顺畅畅的,再给你寻个好夫君,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以告慰姐姐的在天之灵。” 沈从薏这样子直让景云瑶想吐,若真如她所说,十八年前自己岂不死的冤枉。不过面儿上,她还是顺从的依偎了沈从薏,答应道,“多谢二娘百般照顾,云儿感激不尽。” 红袖就这样留在了松柏苑,见沈从薏和黄泽走的没了影儿,景云瑶倒是对其客气道,“红袖,从此后我便是你的主子。在这松柏苑伺候着的丫头们,伶俐乖巧倒是其次,我唯看重‘忠心’二字。不过你是打二娘那里过来的,我倒是不必在这个上面操心。” “奴婢虽从前为紫竹苑的丫头,但既然二夫人指了奴婢过来伺候大姑娘,奴婢从此就是大姑娘的人,必定唯大姑娘马首是瞻。”红袖乖巧的接了景云瑶的话。 “好,有这心就成了。你这便去后院吧,黄婆婆会给你安排住处。对了,这里唯一的婆子就是黄婆婆,丫头们也都听她的话,你记住这点就是了。”景云瑶特意将“黄婆婆”三个字加重了说,只希冀这两人关系处的不要太好。沈从薏将红袖安插进来,定是与黄婆婆里应外合,自己日后处事定要小心谨慎。 “是,大姑娘。”红袖一福身子,转身才要离开,景云瑶又开口嘱咐道,“对了红袖,我好胳膊好腿儿的,鲜用人伺候。你若得了闲,要多去探探我哥哥才是。从前寒烟也是如此,多在哥哥身边伺候,他的衣食住行,你可要好好仔细着。” “是,大姑娘,奴婢记得了。”这一次,红袖没有走,反而继续恭敬的立在门口,直到听见景云瑶让她离去,她才松了口气,径自上了小游廊,往后院而去。 谁不知道松柏苑的二少爷景泽岚,虽是景府嫡子,却因其呆傻疯癫,是最最不受宠的。红袖从前是伺候大少爷景泽枫的,景泽枫英俊风趣,待下人也是极好,尽管后来黄泽找了理由把她换了下来,她也不至于沦落到伺候一个痴傻主子。红袖心里自是不乐意,到了后院见黄婆婆房里又唯她一人在,脸上便也没了什么恭敬神色。 黄婆婆虽身在松柏苑,不常出去走动,但耳朵却灵光的紧,早便知道沈从薏送了紫竹苑的一个丫头与景云瑶。这会儿见红袖眼生,便想到定就是她了,也不管她那不恭不敬的眼神,倒是倒贴过去,欢喜问着,“这位姑娘可是二夫人府里头的?咱们松柏苑可是少见这样俏丽好看的丫头。” “黄婆婆说笑了,”对于黄婆婆,红袖可是带着些不屑的,黄泽曾经说与她听,她们虽同为沈从薏做事,但她可是沈从薏身边的亲信丫头,黄婆婆不过是沈从薏的一条狗,不必对她太过客气。此时红袖心里有了底,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只福了福身子道,“奴婢正是二夫人指过来服侍大姑娘的丫头,名唤红袖。日后,还请婆婆多多照顾。” “二夫人的丫头,自然是要照顾的,要照顾的。”黄婆婆也不是傻子,见红袖这个态度,便也知道定是沈从薏吩咐了她什么,不然一个丫头岂敢在她面前如此造次。 章青云等在京安大药房已是半晌,平日里景云瑶可是从未迟到的。景康雅见章青云坐立不安的模样,忙沏了盏茶,坐在一旁劝解道,“景府事情多,约莫云儿是耽搁了一时半会的,也是有的。” “今儿约了英俊,不知英俊是否等的急了。”章青云是个急性子,不时的抬头望望外头太阳,掰着手指算时辰。 “哎,来了来了。”景康雅起身工夫,便见景云瑶匆匆打街边而来,忙对章青云道。 景云瑶一脸抱歉的立在门口,对章青云笑笑,“章公子,抱歉,府中有事耽搁了。” “无妨,我们快去馥郁阁,约莫英俊等的急了。”章青云说着,起身便到景云瑶身边,两人上了小道,向馥郁阁方向而去。 开始的几次,景康雅每每跟着两人,甚为不放心。后来她见两人唯有引为知己之意,别无其他,也就放心的放了他们去。况且,他们去的地方是馥郁阁,英俊那边她也嘱咐过了,此番前去自是不必挂心。 47、无双有喜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青云和景云瑶到了馥郁阁的时候,已经比约定时间过了一刻。两人对王英俊是一百个赔礼,倒弄得王英俊哭笑不得,一个劲儿的说着“无妨”。其实三人如今也算熟识,这些日子,景云瑶和章青云一直致力于可以解奇香的药草,难免会有请教王英俊的时候。后来倒是索性将王英俊这里作为新的大本营,几十天下来,景云瑶对香也了解了个大概,知道大概哪几种香草香料可以使得人浑浑噩噩。 只是光知道哪几种还是不行,要知道具体的份量和搭配才好以药草对抗。因为景云瑶的特殊身份,她与章青云进馥郁阁都是走后门的,尽量避及所有人,所以王英俊总是无故的失踪人前,倒是弄得他这里近几日生意大不如前。 对于这点,景云瑶是极抱歉的。不想王英俊反而喜闻乐见,还称素日里要应付那些闺阁姑娘、小家碧玉实在太累,还不如三个人坐在一起品茶谈香来的高兴,景云瑶塞给他的补偿银子也被他硬塞回去,就是不要。景云瑶担心馥郁阁占地颇广,生意不好的话租金方面会有问题。不想王英俊却笑着告诉他,这是他们家的产业,整个近郊都已是他们祖宗积下来的,以后几辈都不用愁。听闻如此,景云瑶才渐渐放下心中那份芥蒂。 回京安大药房的路上,本来景云瑶正在想着以何药入剂才能对付那种长期以来渗透入骨的香,不想章青云却没头没脑的开口说了句,“景姑娘,你我已算熟识,日后就不必姑娘公子称呼的这般生分了吧。” “章公子所说是极,”景云瑶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只点头应答道,“章公子年长,不如日后云瑶便称您青云哥哥,可好?至于云瑶,您直唤其名小名就是。” “我来自新疆,可否为妹妹取个新疆名字?”章青云很在兴致头上,眼中满是烈火燎原般的热情。 “青云哥哥但说无妨。”景云瑶没去过新疆,倒是对这个有了些兴趣。 “阿娜妮,在新疆话里,阿娜妮就是‘云’的意思。” 章青云为何一提到“阿娜妮”就如此面色激动,景云瑶不懂,不过既然新疆话里,“阿娜妮”是云的意思,她的小字中又带着此字,便也就接受了,“阿娜妮,这个名字倒也好听,那云瑶便欣然接受了,多谢青云哥哥。” 回府中的时候,远远望见红袖像个望夫石似的立在松柏苑大门口。景云瑶倒是不急不缓的走过去,但见红袖低头迎上来,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道,“大姑娘,今儿个下午时候无双苑的青芷姐姐过来请过大姑娘一次,刚刚又来过,似是有什么急事儿。” “哦?莫不是六娘有事相邀?”景云瑶说着,不假思索的就回了身,连家门都没进便直接向无双苑而去,红袖在其后紧紧相跟。果不其然,到了无双苑后,青芷正急的在门口转圈圈,这会子见到景云瑶过来,忙匆匆奔了过去,面儿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对其福了福身子道,“给大姑娘请安。大姑娘总算是回来了,可真让六夫人好个盼。” “这是红袖,是二娘亲自指给我的贴身丫头。”景云瑶不言其他却先介绍了红袖。青芷自然明白什么意思,本想开口说的话如今也暂时不说了。景云瑶见青芷如此聪慧,便颔首道,“六娘定是又吩咐给云儿做了什么好吃好喝的吧,六娘可是最最疼云儿的了。” “可不是么,大姑娘,快进来吧。”青芷独自在前头引着路,到了姬无双主房的门口,景云瑶便对身后红袖和青芷吩咐道,“我与六夫人说说话,你们两个在外头守着便是了,不必跟进来。” “是,大姑娘。”红袖和青芷同时一福身子,便一左一右的候在门口。 姬无双本是在房中激动不安的来回踱着步,这会子见景云瑶总算来了,忙上前拉住她的手,眼神中满是喜悦之意,开口间,脸红扑扑的,道,“云儿,你可还记得数日前给我开方子教青芷炖药膳一事?” “自是记得的,六娘还告诉云儿,出去不要乱说呢。”景云瑶见这主仆二人的表现,多半也猜到是何事了。 “云儿帮我瞧瞧吧。”姬无双俏脸微红,轻轻撸起袖子,露出一小截洁白的手臂。 景云瑶将手搭上,只一幌子的工夫,便立即惊喜的对着姬无双一福身子,口中道,“恭喜六娘、贺喜六娘,腹中已然有喜了。” 姬无双笑的娇羞,温柔的抚着腹部道,“这喜,云儿可是功不可没。若没有云儿的药补,我这肚子怎么会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六娘这胎倒是也有一个月了,胎像稳定,并无任何不妥,想必一定会是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虽然口中这么说着,面儿上也多是喜悦之色,但景云瑶心中却并不甚欢喜。这件事情本是她一手促成,可如今姬无双真的有孕,她却打心眼儿里的高兴不起来。 “这不是,着急寻了你来,是想再问你要几样药膳,可以调理调理身子。”姬无双将之前景云瑶写的方子拿出来,递还给她道,“这个是不是暂时不用服了?” “那是自然,自然,”景云瑶收回方子,却并不着意再写,只对姬无双道,“六娘,你既然腹中有子,自然要向爹、向祖父要些良方了。云儿不过略懂皮毛,怕是看不好这胎呢。况且这是为咱们景府传宗接代的事儿,他们就算百忙,也决计推拖不得。尤其是祖父,一直侍奉皇贵妃娘娘,六娘您瞧这皇贵妃娘娘,可是皇上三宫六院之中子嗣最为多的,可见祖父可是名副其实的妇科圣手呢。” “云儿所说的确有礼,”姬无双说话间满是幸福的甜蜜,“那我明日便去与家长和爹爹说去。只不过……”姬无双对着景云瑶眨眨眼,“云儿还是要告诉我几道好的药膳,我让小厨房煮来,这也是个不小的助力呢。” 48、言语相讥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和景雪瑶这边厢才将富察巴顿送出景府门口,已经有丫头前来通报,今儿个午膳要一齐去延寿苑用。景雪瑶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景云瑶却心知肚明所为何事。两姐妹跟着前来通报的丫头到了延寿苑,却见已是众人到齐,唯差她们两位了。 “云儿,雪儿快落座,”景天佑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居然亲自上前招呼着,“爹可是有大好事要宣布。” “家长,是什么好事啊,如此神神秘秘的,竟是连从薏都不提前知会一声。”沈从薏这话虽是对景天佑而说,面儿却朝向整桌的女眷,尤其多有停留在姬无双那里。昨夜景天佑是宿在无双苑的,今儿一早还未上朝就欣喜若狂的告诉沈从薏府里有大喜事,却又一直神秘的不肯说,只让沈从薏去招呼各个院的夫人姑娘,午膳时候聚在一齐再宣布,实在是吊足了沈从薏的胃口。 “连姐姐都不告诉的好事儿,莫不是家长又看中了哪个善歌善舞的姑娘?”敖媚仪说话向来不掩饰自己的口气,整个景府也就只有她说话敢如此尖酸刻薄,毕竟她娘家是漠西蒙古的部落长,若景府苛待了她,这可不仅仅是家事了,或许还要牵扯上国事。 姬无双的脸色一下便阴沉下来,但却不敢发作。几位夫人之中,属四夫人敖媚仪身世显赫,她未到之前又最受景天佑宠爱,所以她决计招惹不得。五夫人桑柔面儿上却挂着得意的笑容,敖媚仪虽也从未与过她什么好脸色看,但只要让姬无双难堪,就足够她开心一阵子的了。这会子也接着敖媚仪的话道,“四姐姐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咱们家长若要纳妾,可要寻户门当户对的大家姑娘,断不能什么猫儿狗儿的都领回来,要不咱们景府不成了收容所了,多掉价儿。” 桑柔这阴阳怪调,自然让姬无双恨得咬牙切齿。敖媚仪虽惹不得,但桑柔又有何立场这般糟蹋自己?虽这般气愤的想着,姬无双却面儿上带着极其好看的笑容,仿佛听不懂桑柔所指,还颔首同意她的话,道,“五姐姐说的极是,猫儿狗儿领回来,养好了尚能逗人开心,但那些在其他府中是累赘,偏要塞进咱们府里的,就更是让人生厌呢,家长可是打心眼儿里的不耐烦。” 眼见着景天佑一脸的惊喜化为愤怒,沈从薏忙开口阻止道,“好了好了,今儿可是家长要宣布好事情的日子,怎生倒让妹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好话都抢了,多让爹和二娘笑话。”沈从薏说着,微笑起身对景天佑一福身子,道,“家长,如今人都到齐了,您有什么好事儿就快些说吧,别吊着咱们的心了。” “嗯,”沈从薏毕竟服侍景天佑时候最长,最懂他的心,如今只几句话,就让景天佑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清清嗓子道,“今儿把大伙儿聚在一起,还特意在爹和二娘这延寿苑,就是要宣布一件极大的好事,”景天佑才开口的工夫,四周立即静了下来,“那就是我的六夫人,无双,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其中愁的人当然比欢喜的要多出许多。沈从薏心中不爽,姬无双最得景天佑宠爱,所以打从一进府开始,她送给姬无双的香囊之中,就放入了分量极其轻微、极不易察觉的麝香,目的就是使她不孕,这几月来也一直相安无事,怎就突然有了孕! 尽管如此,沈从薏作为景府主母,有了这等子喜事,自是要第一个恭贺的,“这可要恭喜家长,恭喜妹妹了。妹妹年少,可要趁着大好年华多给府里填几个少爷姑娘,到时咱们膝下围绕,是一副多好的景象。” “多谢姐姐。”姬无双起身,对着沈从薏一福身子。沈从薏将手上戴着的一对羊脂玉镯褪了下来,放在锦帕上递给旁边的黄泽,对姬无双道,“妹妹大喜,我知道的晚,也没准备什么,便将这对玉镯送给妹妹做贺礼吧,只望妹妹不要嫌弃才是。” “姐姐这对玉镯可是价值不菲,那白玉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可不是当初皇贵妃娘娘的赏赐?”桑柔在一旁酸酸的开口道,这样好的东西赏给姬无双那蹄子,她自然是有些看不过去的。 “再好的东西,也要配得佳人才是。妹妹国色天香,是最最配得上这对镯子的。”沈从薏说着,对一旁黄泽点点头。黄泽立即示意,绕过桌子将托着玉镯的锦帕双手交递给青芷。青芷见姬无双嘴角含笑,立即会意的收下,并知晓姬无双还是比较看重这对玉镯的。 三夫人温晴茵是温又容的侄女,这件事情她自是提前知晓,备下的贺礼是一对粉红碧玺耳坠子。她开口间,满是温婉之意,“素闻妹妹喜爱碧玺,这对耳坠子雕工精良,一定能将妹妹如花美貌衬托的更加无双,人如其名,望妹妹不要嫌弃。” “多谢姐姐。”姬无双给青芷使了个眼色,青芷便接了下来。 后温又容送了姬无双一婴儿虎头帽虎头鞋,景天佑送了双蜀锦珍珠舞鞋,鞋旁的一圈珍珠颗颗泛着银辉,煞是好看,若穿上,舞出的舞姿定是世上无双。午膳工夫收了这许多贺礼,姬无双自是乐得合不拢嘴。后景天佑又宠溺的望着姬无双,开口道,“无双可还有什么愿望,这便告诉我,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这……”姬无双倒是微微红着脸,有些含糊其辞了。 “家长还真是宠着六妹妹,这样好的舞鞋,我都是第一次见到。也不枉六妹妹日夜钻研新舞蹈,博取家长欢心了。”敖媚仪冷冷望着那双舞鞋,眼神中丝毫不掩饰嫉恨。也难怪,若没有姬无双,府中最善舞的,本是她敖媚仪,那舞鞋也该是她的。如今见本该是自己的物件拱手他人,敖媚仪怎么会舒服,自然要说几句解解气了。 49、从薏起疑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姐姐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无双了。想来当初姐姐有孕的时候,家长也定是这般宠着向着的,况且姐姐天人之姿,无双无德无能,哪里敢和姐姐相比呢。”姬无双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是不敢招惹敖媚仪,但一味的退让只会让敖媚仪蹬鼻子上脸,所以该出口的时候,她自然不会忍着。 “四妹妹,六妹妹,看看你们两个,倒是越扯越远了,”沈从薏不断在其中做着老好人,“六妹妹,家长问你的愿望,你但说无妨,都是自家人,又何须客气呢。” 景天佑就属听着沈从薏说话最舒服,毕竟沈从薏向来对他都是顺从,从未说过一个“不”字,“从薏说的有理,无双,你且说说看。“ 姬无双深吸一口气,余光瞥着旁边那桌,忽的开口道,“无双但求咱们大姑娘可以帮忙照看这胎,心也便安生了。” 本来长辈那一桌的勾心斗角,景云瑶都听得耳朵长茧了,只是姬无双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倒是听得她一惊。姬无双信任她,她是清楚的,只不过,要她帮忙照顾这胎,这责任担子是不是太大了。 “云儿?”景天佑难得和沈从薏同时脱口而出,而景云瑶也知道自己决计不能当做没听到,只得无奈起身,对着旁桌的一福身子,道,“云儿何德何能得六娘如此信任……” “云儿莫要妄自菲薄,”姬无双却好像看对了景云瑶一般,死死咬住不放,“上一次皇贵妃娘娘的心疾,家长说了,云儿功不可没,可见云儿的医术颇高,不愧为御医世家的女儿。况且素日里我与云儿的交情就是极好,有云儿在旁照顾,我是最最放心的。” 景云瑶终于明白姬无双的用意,她并非是死盯着自己让自己开方子写药膳,而是怕他人陷害。自己也算是颇通医理,若他人送来的物件膳食有问题,倒也能觉察出来,姬无双要自己帮忙,只是要个放心。景云瑶还想着的时候,景天佑也跟着颔首道,“无双这样说倒也是对的,只不过云儿上午要与巴顿贤侄学习,下午又要去大妹妹的药房帮忙,似乎时间上的安排紧了些……” “大姐姐可不能丢了学习,毕竟咱们景府的姑娘不同于那些大家闺秀,咱们可是秀毓名门,决计不能不通四史、不通五经的。况且大姐姐本就不擅弹琴、作画、针绣,再不好好学习更是不成了。”景雪瑶急急的在一旁补充着,她也知景康雅一直与景天佑交好,景康雅开口,他一定不会拒绝,倒只能让先暂搁学业了。可这样的话,她就不能日日与富察巴顿相见,她绝对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雪儿所言有理,云儿年纪不小了,学业绝对搁置不得,”沈从薏与景雪瑶母女同心,自然站在她的角度上开口道,“不如咱们先和大妹妹商量下,说一说府里六夫人有孕,云儿暂时走不开……” “这断断不行!”景云瑶几乎当即就说出这话,可话才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忙又补充道,“这些日子都是云儿帮着大姑姑给药材分类,并且给过来瞧病的人写方子的,一时半会的,京安大药房那边还是放手不得。如今大姑父去了他处进药材,唯有大姑姑一人料理整个药房,的确力不从心。”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们可是要我失信于无双?”景天佑一张脸立即又拉了下来,变脸就像变天一样。 还是姬无双开口圆了场,道,“其实说是照料,只要云儿日日往我那里走走,我便心满意足了。家长日日繁忙,其他姐妹们也都有自己的事情,无双那里鲜少人去,其实也寂寥的很。” “好,既然六娘这般说,那日后云儿就赖在六娘那里晚膳了。六娘院里的膳食可是极好的,看来云儿过几日就要珠圆玉润了。”景云瑶见姬无双也是向着自己说话,忙接了话道。 和景云瑶一个交换眼神的工夫,姬无双便明了,也应允了这事。景云瑶接着道,“今儿个下午去药房,云儿会细细翻阅医书,好好帮忙调理六娘的胎,还请六娘放心便是。” 事情总算定了下来,也让月瑶雪瑶无双三人都如意。午膳过后,景天佑又跟着姬无双回了无双苑,景云瑶只回去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便让红袖伺候着更衣,出发往京安大药房去了。景云瑶每每这一走,就是一下午的工夫,余下松柏苑的丫头们又唯黄婆婆马首是瞻,知道了什么也不敢多说,所以红袖自然放心,便出了松柏苑的门儿,小心翼翼的绕着景府侧游廊,往紫竹苑而去。 景府的主子们都有午睡的习惯,所以这个时辰断然不会遇上谁。这会子又是深秋,外头小风冷的很,春困秋乏,丫头们也都在各自院子里打盹儿。到了紫竹苑大门口后,红袖再度谨慎的左右望望,见四下无人,便推门而入,直接让门口丫头通传。 见到沈从薏的时候,她倒是难得没有午睡。实际上听说了姬无双有孕在身,她哪里还有兴致睡午觉。红袖没来前,她正和黄泽低低说着姬无双的事儿,这会子见红袖进来,便也没有再开口,反而平复了心情,开口问道,“这大晌午的,你不好生在松柏苑呆着,怎么来了我这儿?” “回二夫人的话,奴婢……有事禀告。”红袖四下望了望,见只有沈从薏和黄泽在,方才放下心来,继续说着,“昨儿个下午,无双苑的青芷便急急前来寻了大姑娘,到了晚上大姑娘回来,听说青芷寻了她,竟是连院子都没进,直接去了无双苑寻六夫人。” “哦?”沈从薏眉头一挑,示意红袖继续说下去。 “接着大姑娘就吩咐奴婢和青芷守在门口,她独自进了去,不知与六夫人说了什么,半天才出来。奴婢见青芷的神情,约莫六夫人与大姑娘说的,便是有身孕的事儿。”红袖想着当时的情景,愈发觉得自己所猜正确。 “嗯,如此很好,你细细观察着大姑娘的动静,一有什么就来通报,”沈从薏说着,对红袖挥挥手,示意她下去。谁知红袖才一福身子,倒退到门口的时候,但听沈从薏又补充了一句,“对了红袖,好好留意一下你们大姑娘每日去药房做些什么,如果可能的话,你也陪同去一次。” 50、黄泽支招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见红袖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沈从薏忽的拿起一侧黄泽奉上的普洱茶,用力向地上一掷,黄龙纹茶杯登时摔得稀巴烂。黄泽也不忙着去收拾,只轻轻捏着沈从薏的肩,轻声道,“二夫人何必生这样大的气。“ “我说呢,我说那蹄子怎生就突然有了孕,原来是景云瑶暗地里帮了她一把!”要说沈从薏,平日里在人前的性子是极好的,就是在黄泽面前也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但这一次,她真真儿是气着了,反正黄泽是她的心腹,她也便不再掩饰满身的怒气,“从景云瑶将那碧玺鹦鹉花瓶割爱给那蹄子开始,她们两个就暗暗有了交情。可我没想到,那蹄子居然信任景云瑶至此,还与她要了方子,致使自己有了孕。当初我的心血都白费了,都白费了!” “二夫人莫要动怒,不过才有一个月的身孕,也不算什么。”黄泽沿着沈从薏的肩膀,一路向上,帮沈从薏轻轻按着太阳穴,她猜着沈从薏这会儿定是头疼的紧。 “这还不算什么,难道要孩子生下来才算什么吗!”沈从薏气急了,一把拂掉黄泽的手,眉心之间拧了个大疙瘩,心里那结却好像千万条绳拧在一起,如何都解不开,让她心烦气躁的很。 黄泽也不害怕,既然沈从薏暂时不愿她服侍,又心烦的紧,她索性退至一旁,只轻轻道,“二夫人且想想,六夫人这是第一胎,她素日里便是身子弱,这一胎谁知能不能保住呢。” “你清楚的,她也清楚,不然她怎会找了景云瑶看她的胎!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咱们,别妄想动她腹中孩儿一根毫毛么!若被景云瑶发现,闹到家长那里的话,家长那般宠着姬无双,咱们不是死路一条!”沈从薏越说越有气,身边没个能摔的,倒让她一脚将绣花鞋踢飞老远,恨不得直接踹在姬无双的肚子上,让她肚子里那孽种一命呜呼。 “二夫人,大姑娘的医术再好,能好的过家长吗?大夫人何不想想,当初四夫人的第二胎,是如何胎死腹中的?那时候何止家长,就连特意从漠西蒙古请来的大夫不是也无补于事吗?”黄泽声音虽细弱游蚊,但却让沈从薏心头突然敞亮开来。的确,这一会子的工夫,她一直在钻死胡同,却忘记自己最擅长的了。 “好,黄泽,你说得对,万一姬无双肚子里那孽种出了什么事儿,恐怕景云瑶也是难辞其咎,到时候一石二鸟,咱们还真是幸哉乐哉,这孽种来得好,来得好啊!”沈从薏心情大好,面儿上微微泛着红晕。 “那便真是恭喜二夫人、贺喜二夫人了。”黄泽对着沈从薏一福身子,恭敬道,“奴婢再去给二夫人奉上好茶,二夫人先歇着吧。” 到了京安大药房,章青云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已经等在内堂,帮忙给新进药材分门别类,景康雅在一旁陪同,不停书写着药材方子。景云瑶到了的时候便是带着一脸的喜庆,还不待景康雅开口询问,她便自动道出,“大姑姑,咱们府里大喜了,六娘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爹爹可是正在兴头上呢。” “无双嫂嫂有喜了,那真是大大的好事,”景康雅说着,迎着景云瑶坐下,又关切的问了几句。章青云将最后一味药材分好,方才抬起头,见这姑侄聊得身为欢喜,半晌才开口问道,“这位夫人可是阿娜妮从前提到的那位肝郁严重的?” “可不正是么,按照咱们写的方子吃了约莫一个月的药汤,这便有喜了,说来这件事情青云哥哥也是功不可没。”景云瑶终于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章青云,“只是六娘还要我帮忙看着她的胎,我便想着,用药咱们倒是不必了,爹爹和祖父定会好生开方子,但是咱们可以以药膳调理,不知青云哥哥可有什么好方?” “云瑶妹妹别说,还真有一方药膳,正正是给贵府六夫人这类肝郁者的,”章青云说着,眼中又开始发光,每每谈到与药理有关的事情,他都是这般表情,似乎天生为医而生,“这药膳名为‘地黄粥’,是以熟地黄一钱,粳米三十钱量之,先将熟地黄以纱布包,加水放入砂锅浸泡半刻,用小火先煮,至药汁呈棕黄色,药香扑鼻为最好,再放入粳米,煮成药粥。此粥适宜每日空腹服用,服用必须趁热。” “嗯,嗯,”景云瑶不断颔首,道,“熟地黄味甘微温,滋阴补血;粳米甘平,补中气,壮筋骨,通血脉。二味搭配,的确具有滋阴、补益气血之效,是极好的药膳。” “阿娜妮聪慧,的确这般,地黄粥是最最益气养血的,经常服用对于胎儿也有极大的益处。”章青云颔首,后又道,“贵府六夫人居然如此信任你,可见你对医术的造诣已经得到了众人的肯定,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真真儿是极为不易的。” “青云哥哥惯会取笑人的,我这皮毛工夫算什么呢,”景云瑶的脸红了红,又加问了据,“对了青云哥哥,关于孕中避及,我看过的医书上提的甚少,只知道人参必须因体质服食,并非所有人都可服用,再有就是避讳有红花的方子……”景云瑶将所知一样一样说给章青云听,景康雅见这两人说话间自己是在插不上话,便随便寻了个理由离去,毕竟这几日聂锦浩不在,她要忙的活儿可是不少。 和章青云定顿一番下来,选好了两个药膳,都是针对姬无双体质而定,一为地黄粥,一为茯苓粉粥,这两种药膳都是早上服食最佳,所以打药方拿了所需的熟地黄和茯苓后,景云瑶早早的就回了景府。 章青云沿着和景云瑶相反的方向出来,谁知没走几步,却忽的被一股大力向后拽去。他倒也不惊慌,不回头都知道来者是谁,也不挣扎,只道,“舍彦谷,今儿怎么倒跟着出来了?” “你日日下午不在,阿玛自是会问的。”果不其然,章白玉那张扑克脸很快映入眼帘,永远是那样的一成不变。 51、劝导桑柔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新疆已然平定,反正咱们都回京了,阿玛也加官进爵,趁着有闲工夫,出来走走不也是好的么。”章青云见章白玉松了手,便转过身,毫无芥蒂的笑眯眯盯着摆着一张明显臭脸的章白玉。 其实章青云已然算是身材挺拔,但还是矮了章白玉半个头,此时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得见他。章白玉微微侧脸,精雕的脸庞更显其坚毅,他开口,语气中带着七分冰冷三分关怀,“那你日日去何处,总也要和阿玛有个交代,毕竟如今你名义上也是章佳府的大少爷。” “是,是,我错了,”章青云说着,满不在乎的走在前面,背着手的模样甚为悠闲,“那我回去便与阿玛说,我要在京安大药房做坐诊大夫。” “你疯了是不是。”章白玉英俊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怒气,喘息间胸脯一起一伏,看来是气得不轻,“阿玛早便说了让你考太医院,你却偏偏要在这汉人的大药房……” “舍彦谷,你不懂,我不喜欢被条条框框约束着,”章青云听章白玉说这些大道理听得耳朵都长了茧子,这会子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行为完全不像一个而立之年男子该有的样子,“紫禁城虽然宏伟浩大,抬头却是四角的天,可不比这里,天广地阔,才足够我施展拳脚。” “更甘图吉!”这下章白玉可是真的火冒三丈了,一把揪住章青云的衣领,逼他停下脚步,自己则靠近了他,在他背后冷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好弟弟,我能有什么主意,不过喜欢自由自在罢了。”章青云回过头,装的一脸委屈。 章白玉可不吃这套,他从小就与章青云一起长大,他在想什么他会不清楚么,“刚刚你唤她‘阿娜妮’了。” “那又如何。”章青云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刚刚的委屈模样荡然无存,变脸的速度恐唯景天佑都不及。 章白玉放下手,叹了口气,道,“若你实在欢喜,叫阿玛求皇上赐了婚便是,只不过咱们章佳家族名声显赫,娶一汉人女子为妻,实在门楣无光。” “舍彦谷,我可与你不同,”章青云转了个身,逃离开章白玉的掌控,离得他远远的,“若阿娜妮心甘情愿嫁给我,我万分愿意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但若是情势所迫,即使爱疯了心,我亦是断断不会从的。” “懒得管你,反正你回去与阿玛有个交代就是。”章白玉说着,也不愿再伸手去抓猴子般灵活的章青云,只自行向前走着。章青云却自己凑上来,开口询问着,“舍彦谷,之前托你帮忙查的那个男子,可有消息了?” “我的暗兵部队已经派出去了,暂时没消息。”章白玉顺道白了章青云一眼,“不过为个丫头,你们也真够用心的。” “谁让她是阿娜妮最信任的丫头呢。”章青云走在章白玉一侧,这次没有逃跑了,只是带着一脸莫名的笑意。 姬无双如今可是景府里头最最得意的人儿了。令皇贵妃因得知景天佑的爱妾有孕,又听说姬无双挚爱碧玺,可是赐了不少好东西,一时间姬无双房里碧玺的物件从头饰到摆饰数不胜数。景祥隆交好的那些大臣家中女眷也都纷纷送了贺礼上来,其中不乏小孩子用的好东西,估摸直到她腹中孩子诞生至长到六七岁,都是足够足够的了。 凭是景天佑哪个小妾,即使是来自漠西蒙古的敖媚仪,腹中有子时也未有过这样的待遇;姬无双不过是个身份卑微唯有宠爱的新疆舞姬,居然得到了这诸多荣宠,自是让府里的夫人们心中不爽。虽然明面儿上不说,但暗地里谁不是诅咒着,赶紧让这个孩子胎死腹中,也省的让她这般得意下去。 其中自然是以五夫人桑柔最为明显,她年纪尚小,又最不懂掩饰,所以在沈从薏这里的时候,说话间就更没了遮拦,多难听的话都骂出了口。沈从薏虽听着心里舒服,但面儿上还是诸多劝阻,毕竟,这个景府主母的角色,她可是要扮演好的,绝不能让温又容找出一分空隙,夺了她的权。别看温晴茵素日里一直温婉和顺,从不搀和任何事,但她心里的小九九,沈从薏可是看得通透,温晴茵沉寂了这许多年,都是在等一个机会。 “二姐姐,你看看那蹄子,腹中胎儿还不到三个月,她却整天把自己当个人似的,出去赏雪还要调动一群丫头婆子陪着,那阵仗就和贝勒夫人省亲似的,至于么。”桑柔口中的贝勒夫人,自然指的是八贝勒乌尔答鸿时的夫人景福雅,景福雅是景天佑的亲妹妹,同时也是桑柔和沈从薏最大的情敌,这二人都是恨毒了她的。 “好了,妹妹这样说,就不怕隔墙有耳。话若是传到六妹妹那里,好说不好听的。况且若他日六妹妹诞下孩儿,定是家长的掌上明珠,妹妹你这般不小心,日后可是要有苦日子过了。”沈从薏这样说,虽是在惊醒桑柔,却也是一个旁敲侧击的提示,她目的是告诉桑柔,只要姬无双这孩子一生下来,他们母子两个便更没有地位。 “就连二姐姐都开始偏帮着那蹄子了,哼。”桑柔不解气的一拍桌子,香几上的茶杯都跟着跳了一跳,“我本以为二姐姐与我是一条心的,二姐姐是最最向着我的,谁知如今,那蹄子一有孕,就连二姐姐都倒戈相向了。” “妹妹你看,这便是气话了,”沈从薏不慌不忙的接着话,安抚道,“我心里向着谁,妹妹还不清楚么。只是六妹妹腹中有喜,这是咱们景府的大事,当日我与你三姐姐都送了贺礼,惟独你别扭着脸不肯开口。你要知道,本身家长就不大宠爱咱们,咱们更要为自己争争气啊。” “又何止我,敖媚仪不也没送吗?况且她的口气可要比我恶毒多了。”一念到那日敖媚仪那几句话噎得姬无双干瞪眼不敢还口,桑柔的心就是大大的舒坦。 “妹妹说这话,便是不聪明了。你四姐姐家世何等显赫,就连爹都要让她三分。而你又如何?你怎可和她相比?”沈从薏这话一出口,桑柔倒是没话说了,该是她也想到沈从薏所说有理,自己那日的确太过唐突,尤其还是在所有人的面前,虽逞一时口舌之快,但实在有欠思虑。沈从薏见桑柔表情有所动容,方才摇摇头,半天才道,“趁着今日终于雪停,你且去无双苑瞧瞧六妹妹吧,别忘了,带上些贺礼,小表心意。” 52、麝香香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去见她已是给她万分面子,还要带贺礼给那蹄子?不论别的,就她那对碧玺耳坠子,就抵我院儿里一盒子的首饰。”桑柔说这话的时候,满是酸酸的口气,怕也是见到那诸多赏赐,心中难免不忿不平。 “贺礼这东西,不过表露心意。哪怕只送一对枕头,也比空手去着强。”沈从薏说着,对一旁的黄泽耳语几句。黄泽立即对其福了福身子,打一侧下去了。桑柔本还疑惑着,但听沈从薏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我才得了一对极好的灿光和田玉枕,玉石温润纯净,分布均匀,是最有助于睡眠的。妹妹你便将此物送给六妹妹做贺礼吧,终究也是拿得出手的。六妹妹与妹妹不睦已久,或许借着这对玉枕,能够修好些,倒也不是坏事。” “这样好的东西,送了那蹄子,我心里终是觉得不爽。”姬无双爱碧玺,桑柔却是最爱玉的。那日午膳间沈从薏将一对玉镯相赠,她心中已是酸意满满,今日更要自己亲手将所爱之物拱手让人,还是让给自己恨毒了的人,她自是嫉恨到了极点。 沈从薏笑笑,道,“我素来知道妹妹爱玉,这玉枕也的确是千金难得。正好那玉枕是一对,不如妹妹留下一个,只送一个给六妹妹,岂不两全其美?” “二姐姐这样疼爱桑柔,桑柔无以为报!”桑柔终究是天真了些,立即收敛了一脸的怒气,笑意盈盈的和尊菩萨雕像似的。 收下灿光和田玉枕的时候,一股细若游丝的香气钻入桑柔鼻中,她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感慨着,“这玉枕真真儿是极好的,还带着一股幽香,引人倦意,睡觉时候枕上最合适不过了。” 见桑柔欢喜的走了,沈从薏嘴角挂上一丝冷笑。黄泽则凑到沈从薏身边,边帮她捏着肩膀边小声道,“二夫人这招真是高明,整个府里也就唯有五夫人不知道这送礼要成双一说吧。” “她若欢喜,让她拿了一个去,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沈从薏伸手的工夫,黄泽已经贴心的奉上了好茶,是沈从薏最最喜欢的普洱,“用过晚膳,咱们往无双苑走一趟。” 这个冬天是格外的冷,才初冬就已经下了几场雪,地上结了厚厚一层冰。不过冷点也好,景云瑶倒不犯困,收拾好行装便准备往京安大药房走了。不过才到景府大门口,却听到身后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回头看的工夫,但见红袖手中抱着条白狐皮裘,正在身后追着她。 “大姑娘,大姑娘,”红袖见景云瑶停下脚步,忙三步并作两步加紧到了她身边,将皮裘披在她身上,打了个如意结,“天气这样冷,大姑娘要多穿些才是,若感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多谢你,”饶是见到寒烟累的不停喘着白气,景云瑶也对她信任不起来,毕竟是沈从薏派来的人,她总是心存几分芥蒂,“这会子外面冷,你穿的少,也速速回去吧,哥哥总是需要人照料的。” “二少爷这会儿已经睡下了,有别的丫头在伺候着。奴婢得了空,和大姑娘一起去药房帮忙吧。”红袖这般说着,又帮景云瑶整理了鬓角,那里被冷风吹的有些凌乱,还刮上了些碎雪片。 “你不必跟着,况且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还是在家中呆着吧,也省的病下了,我都没个好使唤的丫头。”景云瑶三下五下把红袖哄的留下了,见她上了游廊往回走,自己才转身离开。 不成想红袖却在转弯的瞬间又回到了原处,出门悄悄跟在景云瑶身后。好在这几日地上的积雪都变成了冰,踩上去没有吱嘎吱嘎的声音,景云瑶便也一直没有发现红袖的跟踪。 正好这日景云瑶和章青云正准备去与王英俊会和,只因景云瑶偶然在姬无双的床头上发现了一个悬挂着已经干了的香袋,又听姬无双说是沈从薏几个月前送的,便想着拿给王英俊看看里面都有哪几味香料。和章青云简短会面后,两人便辞别了景康雅,上了小路往王英俊的馥郁阁而去。 红袖本来一直藏在京安大药房的侧面墙壁后,这会子才要离去,却见景云瑶和一三十上下的男子一齐出来,还有说有笑的上了僻静的小路,心下便觉不对,忙闪到一旁继续跟着。她讶异,这大姑娘表面看起来斯斯文文,怎会与陌生男子如此亲近? 一到冬日,馥郁阁的生意便愈发不景气,再加上自从遇到章青云、景云瑶这两个知己,王英俊倒是对外来生意愈发不上心了。这会子才见到两人人影,忙迎了进来,三人有说有笑的消失在馥郁阁中。红袖也看了个大概,记下了馥郁阁名号便打小路返回。 景云瑶将那香袋拿出,王英俊颔首,将香袋打开,把里面颜色已经乌突突的硬块一点点分开,放在鼻子底下仔细嗅了半晌,眉头间却越锁越紧,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半天过去,就在景云瑶的耐心被磨没了的时候,王英俊方才开口问道,“这香袋是挂在哪里的?是什么人的房里?” 景云瑶见状,便猜到这香袋必定有问题,忙答道,“这是夏日里,挂在我六娘帐中的。” “可是有问题?”章青云接着问了一句,王英俊的表情让他也疑心顿起。 “嗯,”王英俊点点头,慢慢以细长的手指拨开那些带着香味的硬块,道,“这香袋中,以夜来香、茉莉花、米兰、玫瑰和薄荷为主,是夏日里驱蚊最最好用的,我也常常以这几样香做成香袋驱蚊。” “如此说来,到底是哪里不妥?莫不是份量有问题?”景云瑶这些日子也对香有了些了解,知道同样几样香,若放错了份量,也会对身子有着不小伤害的。 “份量也是刚好,绝无问题,”王英俊不停在其中寻着什么,终于,在硬块之中,有一个小小不易察觉的黑色物体,约莫芝麻大小,被他拨了出来。他指了指那小东西,道,“问题在这里。” “这是什么?”景云瑶本想凑上去闻闻,但从前在香上吃过亏,她实在不愿意再接近。倒是章青云凑近了,仔细嗅了嗅,力度微大,差点将那小黑芝麻粒吸进去。他揉了半天鼻子,打了个喷嚏才道,“这东西的香味儿倒是也怪,不同于一般的香料。” “这是麝香。”王英俊说出之后,景云瑶的心“咯噔”一声。 53、从薏赠香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开始还疑惑着,姬无双不过是肝郁,喝下那些苦药汤该是可以痊愈的,可她却迟迟不见有孕,居然原因在此。这麝香是何等贵重又罕见的香料,并且份量只有这少许,可见沈从薏还真是谨慎至极。 “《本草纲目》有云,麝之香气远射,故谓之麝。麝香是鹿科动物林麝、马麝雄性香囊中的分泌物,可以开窍醒神,活血通经,用于止痛、催产,只这少许的份量,或许只是配合薄荷的醒神作用吧。”章青云说着自己的猜测,毕竟那麝香份量实在太小、太不易察觉,若说存了心害人,实在不大可信。 景云瑶本想以这香囊回去说事,凭着景天佑对姬无双的那份宠爱,她相信这次的胜算很大。可是听章青云那番说辞,她又刹那间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麝香虽说是孕妇禁用,可毕竟沈从薏赠予姬无双时,她并无身孕,说她存了害姬无双的心,这说法又行不通。麝香本身就是一味名贵的香料,沈从薏完全可以以此辩解,推得干干净净,那自己便又亲手将自己置入万劫不复之地了,这不正好应了沈从薏的心事?再三思索后,景云瑶决心暂时将此事隐瞒,但她还是小心将香袋中硬块拾掇好,放回其中,谨慎收了起来。 王英俊常年混迹于女人堆中,知道的事情可不比景云瑶少,这会子心中也明白这是景府内之事。他不好搀和什么,但一直将景云瑶引为知己,也不得不开口提点道,“妹妹,见你这模样,也定是知道这麝香对孕中女子的害处的。但是只凭一个香袋并不能说明什么,这其中的麝香份量太少,你万万别想着其他无关事情。” “英俊的提点,云瑶明白,”景云瑶对着王英俊笃定的点头,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云瑶只是心中一直疑问着,如今知道了答案,日后行事处处小心着便也是了。” 今儿景天佑打宫里御厨处拿出了几道菜谱,回来便交给了无双苑的厨子,并且叮嘱姬无双说晚上一块来用晚膳。所以景云瑶到了无双苑的时候,景天佑已经和姬无双一齐围坐在富察府中送来的硬木嵌螺钿理石八仙桌旁,两人有说有笑,见景云瑶被青芷引着进来,倒是双双客气的引着她坐下。 “云儿你瞧,今儿个的晚膳可是丰盛?”姬无双笑的一脸甜蜜,她得到的这种种恩宠,都是从前做舞姬时候想都不敢想的。 景云瑶将满桌子菜打量了一番,颜色鲜艳,香味扑鼻,直接勾着她肚子里的馋虫,“这些菜,看着就是极好的。” “自然是极好的,和御厨要的菜谱,怎会不好,”景天佑哈哈笑着,看起来心情不错,倒是给景云瑶介绍起来,“这一道,名为红梅珠香,是以酒曲、扇贝、红果、灵芝为主、虾球、海鲜等为辅材烧制而成;还有这三丝蛇羹,是以黄瓜、山猪肉、蛇肉、雄黄、灵芝、冬菇、笋一齐烧成的上好汤食;最值得一提的还是这奶汤鲫鱼,我素来知道无双最爱吃甜食,特意管御医要了这甜味儿又营养的汤羹,汤中鱼肉鲜嫩,是滋味醇厚、营养极高的汤品……” 景天佑一道菜一道菜的说着,每一道菜都有来历,每一道菜都写满了他对姬无双的情。不知不觉间,景云瑶心酸难耐,泪盈眼眶,想当初与景天佑相好,他何时这般待过自己?哪怕是两情缱卷之时,他也未曾动过这样的心思。 “云儿,这是怎么了?”姬无双见景云瑶面色苍白,眼有泪光,自是不明所以的问道。 “没事。”景云瑶抬眼的工夫,一滴泪滴在了桌上,那是她心碎的结晶,她以为可以掩饰,结果还是落了出来。她不愿意她爱的男子如此宠爱另一个女子,更不愿意做他们交好的见证人;可如今,她已经不是沈从嫣,不是景天佑的枕边人,又有何立场难过呢。 “好好的,怎么哭了呢。”景天佑也是迷惑不解,景云瑶与姬无双是最要好的,这是整个景府从主子到奴婢都知晓的事儿,如今自己这样宠着姬无双,她该为姬无双高兴的,可为何却哭了呢? “我……替六娘开心,”景云瑶说着,在没必要强忍着眼泪,反而让其倾泻而出,她抽出锦帕不紧不慢的擦着,呢喃着,“六娘如此得爹爹疼爱,这是六娘的福气。而六娘又是最最疼爱云儿的,六娘的福气不就是云儿的福气么。” “看看你这样子,真真儿是吓着我了,开心就笑啊,哭什么,傻孩子。”姬无双说着,也抽出锦帕帮景云瑶擦拭眼泪。三人说说笑笑的用过了晚膳,青芷便来通报说紫竹苑的沈从薏来了。景天佑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笑笑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人倒也来的齐全。” 沈从薏见景天佑在,倒是也不惊奇,只福身子问安后,便拉着姬无双的手开始嘱咐起话来,无非是些有孕时候该注意的事情。景云瑶见时候晚了,本想抬腿走,但碍于今日香囊之事,生怕沈从薏再暗下黑手,她还是在这里盯着好些,只是明日上午上课时候又要打瞌睡了。 果不其然,才说了没几句,沈从薏便对姬无双道,“如今妹妹有孕在身,我也没什么擅长的,就是制香还稍稍拿得出手,这便给你缝了个香囊,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沈从薏说着,吩咐一侧的黄泽将一个绣工精美的香囊双手递给姬无双。姬无双接下手,放入鼻尖一嗅,顿时一阵神清气爽,颔首道,“姐姐的制香术可是咱们府里数一数二的好,从前姐姐送的驱蚊香就是极好,夏日里得以安睡,全靠那香袋呢。” “不错,”景天佑也跟着点头,道,“无双说的极是,从薏的制香向来是最好的,咱们府里人人佩戴的香都是出自从薏的手艺。”景天佑说着,脸上居然挂了得意之色。景云瑶只想着,若景天佑得知沈从薏存的那毒蛇心思,会不会后悔曾经助纣为虐,将得到的香料赏赐都给了沈从薏,间接断送了多少女子的幸福。 饶是景云瑶不想让姬无双收下那香囊,听景天佑这样说,那话也不好开口了。沈从薏脸色微红,谦虚着一福身子道,“家长和妹妹真是谬赞,我也就这点小能耐了,不比妹妹,天人之色,舞姿更是无双。”沈从薏先如往常般违心的夸了夸姬无双,后立即转移话题道,“妹妹便将这香囊如同往前一般系在床头便是,可好?” 54、红袖报信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从主房到姬无双的卧房,景天佑一直全程陪着,对姬无双照顾的无微不至,看得景云瑶心中一阵酸涩。沈从薏倒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还亲手将香囊系在床头,做足了一个景府主母该有的模样。她本就不爱景天佑,当初嫁入景府,不过都是沈从嫣一手操纵,不然她早便与八贝勒乌尔答鸿时举案齐眉,比翼双飞,哪里轮得到她景福雅在贝勒府作威作福――沈从薏每每都是这样想着。 “嗯,那是?”景天佑本是擎着姬无双的小手,望向床帐的时候,但见一对青花瓷枕中一个换成了和田玉枕,心中掠过一丝不悦。 “是五姐姐今儿个送来的,”姬无双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景天佑的表情,微微扬了嘴角道,“五姐姐说这灿光和田玉枕若是枕上,升清降浊,可得一夜安眠,当真是极好的。” 景云瑶见唯有一玉枕孤零零立在床上,难免生出孤枕难眠之意,那桑柔是不是没脑子,送东西怎能只送一个,太晦气了。她素日里便知姬无双与桑柔是最合不来的,但今日见姬无双似是要为桑柔说好话,便也顺着姬无双的话道,“《神龙本草》中记载,玉石可‘除中热、解烦闷、祝声吼、滋毛发、养五脏、安魂魄、舒血脉、明耳目’,如今云儿见这玉枕所用之玉不可多得,是极好的,六娘真是得了件好东西呢。” “云儿所言极是,”毕竟此事是沈从薏指使,她见景天佑似是要发作,也跟着说好话道,“五妹妹素来是最爱玉的,不知从哪里得了这样好的玉枕,竟割爱给了六妹妹。我觉着五妹妹定是真心真意为六妹妹着想,有孕之人最忌失眠,所以……” “什么《神龙本草》,什么真心真意,我见她可是存着不小的祸心!”景天佑不为景云瑶和沈从薏的说辞所蒙蔽,依旧气冲云霄,一掌重重落在香几上,震得那茶具都跟着跳了一跳,“就算咱们是一家人,贺礼也从无单个一说,真是触霉头。青芷,速速将那烂东西扔出去,我看着就心烦。”景天佑的眉间拧了个大疙瘩,面上更是带着八分怒气二分嫌弃,好像那灿光和田玉枕是什么祸国殃民的东西一般。 青芷转眼望着姬无双,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但见姬无双轻轻摇摇头,之后不停帮景天佑顺着气儿,开口道,“家长何必生这样大的气,终归是不值得。府里人素来都知道无双与五姐姐不睦已久,如今五姐姐主动示好,送了这样好的东西给无双,无双已是感激不尽,断断不能将这玉枕扔出去。况且,家长的钟离苑不是正好有一个翡翠玉枕吗?无双便斗胆,跟家长要了那翡翠玉枕,这般看来的话,不是就成双成对了吗?” 姬无双的好言好语总算是让景天佑落了怒气,也让景云瑶松了口气。其实就算姬无双不开口,沈从薏也早早便想好了说辞,不然当初怎会让桑柔送单枕过来。钟离苑本是景天佑从前的故居,那翡翠玉枕也是从小他便枕着的,如今拿来这无双苑,倒也合情合景。反正景天佑几乎夜夜宿在这里,那翡翠玉枕留在钟离苑,也是浪费了。 沈从薏又规劝了景天佑几句,见时候晚了,便也退下了;景云瑶叮嘱姬无双第二日定要按时用药膳,姬无双笑着将其送走,临行时候,景云瑶见四下无人,景天佑心中还有怒气也没出来相送,便低低对姬无双耳语几句。姬无双一脸的讶异,但见景云瑶对其一福身子,悄声道,“咱们这只是有备无患,云儿定要保六娘这胎周全。” 第二日景云瑶往京安大药房走的时候,红袖倒是没有跟着,只在她身影消失后悄悄上了小游廊,往紫竹苑而去。丫头通报红袖来了的时候,沈从薏正在紫竹苑独有的香坊调香,前些日子景天佑从令皇贵妃那里得了些好香,她还一直没得空做香袋。这会子听闻红袖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吩咐黄泽伺候更衣,片刻便坐到了正房之中。 “有些日子没见,你倒是滋润了不少,看来黄婆婆定是没有亏待你了。”沈从薏上下打量着红袖,嘴角挂着一丝玩味。 “奴婢曾是紫竹苑的丫头,尽管身份卑微,但总归也比她们松柏苑的强些。不看僧面看佛面,奴婢可是二夫人亲自指过去的,黄婆婆一直高看着奴婢,不敢有一分僭越。”红袖说这话的时候,头扬的高高的。她自然知道自己这般定不会惹怒沈从薏,反而沈从薏知道自己在松柏苑如此得意,心中也定是爽快。 “你看看这红袖,几个月的工夫,倒变得像骄傲的大公鸡似的,这黄婆婆也真是宠惯了你。”沈从薏倒觉好笑,回头和黄泽说着。 黄泽素来深谙见风使舵,这会子立即接着沈从薏的话道,“那黄婆婆知道红袖是二夫人的人,怎敢有半分怠慢。说来说去还是二夫人给了红袖这样的福气呢,红袖,你还不谢恩?” “奴婢多谢二夫人,多谢二夫人。”红袖接连对着沈从薏叩拜,这两人马屁拍的甚响,沈从薏倒是也得意。 “行了行了,别闹这劳什子了,快说吧,来找我所为何事?”沈从薏抬手示意红袖起身回话。 红袖乖巧的再对沈从薏行了大礼,方才起身,回道,“回二夫人的话,奴婢发现大姑娘她……”红袖放低了声音,生怕隔墙有耳,“私会男子。” “哦?”沈从薏眉毛一抬,饶有兴趣的开口道,“看不出你们大姑娘还是这样的按耐不住啊,你继续说。” “是,二夫人。奴婢那日本想跟着大姑娘去京安大药房一探究竟,谁知大姑娘竟再三推辞。奴婢觉着不对劲,便一直在后悄悄相随,但见大姑娘进了药房后,不出一盏茶的工夫便与一三十上下的男子一齐有说有笑的上了一旁偏僻无人的小路。奴婢生怕大姑娘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继续在后跟着,却见大姑娘与那男子到了城郊一处名为‘馥郁阁’的地方,又与另一男子相会,三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屋后,奴婢不好再跟着,便回了来。” 55、力保此胎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私会男子,在咱们府里的家规中,怎么说?”这一日虽天气阴霾,沈从薏的心情却格外的晴空万里,自打沈从嫣回魂一事闹开后,她就一刻没安生过;但红袖这几句话,却是让她眉开眼笑,终可拨得云开见日明。抓到景云瑶这样大的把柄,加上姬无双的事一发,景云瑶必定万劫不复,饶是再闹什么还魂的把戏,也无法东山再起了! “回二夫人的话,”黄泽伺候沈从薏多年,从沈从薏的表情就可猜到她心情好到了极点,便也扬着嘴角开口道,“府里家规明白写着,丫头私会男子,是要受杖刑再赶出府的,松柏苑的寒烟就是个例子;姑娘私会男子的话,杖打三十,禁闭三月,没收一年月钱。只不过关于私会两名男子,家规就没有细说了。” “唉,”沈从薏假意叹了口气,面上的笑容愈发阴毒,“这松柏苑也真是流年不利,怎生丫头主子连着犯同一条家规。” “二夫人,不如让红袖去寻了老爷告发大姑娘的事儿……”红袖自是想借着这样的机会快些回到紫竹苑来,沈从薏曾经应允她的那些事她可是一刻都不曾忘记。 “哎,这断断不可,”沈从薏却当即拒绝了红袖的意思,摇头道,“只这一条罪,实在不足以拉你的大姑娘下马。馥郁阁是京师数一数二的调香阁,也就是说,如今的景府之中,除我之外,景云瑶对调香也甚有心得了……”沈从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的斩钉截铁道,“我定要她数罪并发才能永远断了她与家长的那条联系。” 沈从薏说着,目光似乎放的很远,一脸的笑意愈发冰冷,“姬无双,你这胎来的可真好,看来是老天要亡你景云瑶啊。” 红袖虽心中有了些苦意,但沈从薏的话传入耳中,却犹如春风贯耳,“红袖,你且回去继续盯着大姑娘。不过你在松柏苑的日子怕是也没多久了,像你这样伶俐乖巧的丫头,我怎么忍心将你给了别人。先下去吧。” “是,多谢二夫人抬举。”红袖对着沈从薏拜了又拜,方才感天动地的离去。 黄泽是沈从薏的亲信,这会儿自是凑在她身旁,边奉茶边道,“二夫人可是又想到什么好点子了吧。” “你向来颇懂我心,就由你来说。”沈从薏呷了口茶,感觉着茶香缭绕,心境分外开阔。 “奴婢斗胆,”黄泽对着沈从薏福了福身子,“奴婢怎敢知二夫人所想,奴婢笨嘴拙舌,更是说不出二夫人所想。”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关于这点,黄泽是打皇宫出来的,自是心知肚明。 “那就且看着吧,”沈从薏笑笑,吩咐黄泽道,“去寻几个信得过的小厮来,查一查红袖口中那两个男子的底。” “是,二夫人。”黄泽一福身子,便速速下了去。 景云瑶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跟踪,并且景康雅最担心的事情已经成真。她依旧与章青云一道去了馥郁阁,见了王英俊的时候,便将从姬无双那里要来的香囊递了过去。尽管沈从薏是当着几人的面亲自帮姬无双系在床头,若出了事情定脱不了干系,但她还是不敢有丝毫的犹豫,直接管姬无双要了这香囊,准备让王英俊仔细查一查,看看是否妥当。 王英俊接过香囊,倒是先赞叹了一番绣工。景云瑶撇了撇嘴,不得不承认的是,熟能生巧,沈从薏打小就偏爱这些东西,这手艺自是炉火纯青,让同是调香师的王英俊都叹为观止。 “先别感慨手艺了,英俊帮我瞧瞧这香囊挂在有孕之人床前有无不妥。”景云瑶打断了王英俊那些夸赞之词,嘴角都快瞥到地上去了。 章青云在一旁哈哈笑着,大大咧咧的一拍景云瑶肩膀道,“阿娜妮,看来你定是不喜欢这缝制香囊之人,你向来不打断他人言语,这次倒是一脸的不耐烦啊,似乎英俊再多说一句,你就要发火了一般。” “青云哥哥!”景云瑶立即就红了脸,被人说中心事的感觉可是一点都不好。 “倒是我太过唐突了,抱歉,”王英俊虽这般说着,脸上可没有一丝歉意的表示,半天才正经着小心翼翼将香囊拆开,以手指一点一点拨着那细碎的粉末,“这香囊之中的香料倒是简而划一,冰片、朱砂、远志、兰花,唯这四种。” “这四种都是凝心安神的香料,并无任何其他作用,”见景云瑶还是一脸的不放心,王英俊继续道,“并且这四种香料的搭配份量也是极正确的,只是……” “只是什么?”景云瑶急着问了一句。 “古籍记载,制何首乌的叶子也可制成香料,并且同有安神之效用,”王英俊说着,后又摇摇头,道,“不过也只是于古籍上见过而已,制何首乌向来是极好的草药,药商们倒是从不留其叶,应该无碍。” “这制何首乌的叶子既然也是安神,可与什么香料有冲突?”景云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虽然目前这香囊中没发现那叶子,谁知日后有没有呢,还是先知道为好。 “朱砂,制何首乌的叶子与朱砂两种香料若长期嗅之,会使有孕之人身子渐弱,或会出现血崩之状。”王英俊见景云瑶面色刹那苍白如纸,忙又补充道,“这也不过是古籍中记载,现下倒是从未听说过,妹妹且注意着便是了。” “英俊的话,云瑶受教,回去定会好好注意。”景云瑶听完王英俊的话,只觉心神不宁,但这香囊可是沈从薏亲手系上的,若一日拿下,便是对沈从薏心存了不敬,怕她以此来生事。为今之计,也只有自己小心行事了,若沈从薏再送任何东西,只拿来让王英俊瞧瞧便知是否有异,便也放心了。 景云瑶又将近些日子与章青云研究的药膳方子给予王英俊,让他瞧瞧可有与香料冲撞的东西,见王英俊摇头,景云瑶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章青云笑道,“阿娜妮,恐怕你自己有孕,都不会这般上心吧。” “青云哥哥惯会取笑人的,”景云瑶将方子收起,后望着章青云,倒生叹息道,“六娘这胎,云瑶是定要保住的,所以事事都要小心仔细着。青云哥哥如今是无妻无妾一身轻,若日后有了几房夫人,夫人再有了孕,怕是比我要仔细千倍万倍呢。” “依我看啊,”王英俊捂嘴笑道,“其他女子也就罢了,若青云兄娶的是妹妹,别说有孕时候了,就算如今还未过门,都是这般仔细疼爱着呢。” 章青云哈哈笑着不置可否,景云瑶却是脸红到了脖子根儿,娇羞骂着,“好你个没口德的英俊,又说胡话,看我不打你!” 56、血崩小产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东去春来,姬无双的肚子也是越来越大。眼瞅着正月过去,每日大鱼大肉的进补着身子,姬无双却丝毫不见丰腴,除了隆起的腹部外,身子还是单单薄薄的,好像一阵风吹过就会刮跑她似的。关于这点,景云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每日晚膳工夫过来,都会帮姬无双诊脉,可是却没有丝毫的异动,胎像也是稳定,那为何她却愈发清减了呢? 这个疑问同时萦绕在景祥隆和景天佑的心头,但是这在宫中叱咤风云的太医院院使和一品御医都查不出任何病症,景云瑶也只得当这是姬无双体质所致。 这一日,敖媚仪似乎并无胃口,只吃了少许的银丝卷,便也不再用晚膳。景雁瑶心疼自家娘亲,以为是被姬无双所受恩宠所激,所以食不甘味,便贴心在一旁规劝道,“娘,你定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别为了那些无谓的人伤了自己。” “你这鬼丫头,”敖媚仪唯有在景雁瑶面前,才会卸下平日里那冰冷高傲的面具,慈爱着笑道,“既是无谓的人,又怎会伤了你娘呢?” “那娘为何这般?若娘瘦了一分,最心疼娘的可是雁儿呢。”景雁瑶依偎在敖媚仪怀里,撒娇着道。 “娘只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敖媚仪的手微微触碰着小腹,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你尚在襁褓中的时候,娘本是又怀了一胎,并且你祖父还断言,定是个身强体壮的少爷……” “我原来还应该有个弟弟吗?”景雁瑶抬起头,定定望着敖媚仪,眼神中满是疑惑,其间还掺杂了些希冀。景雁瑶与敖媚仪一般,孤芳自赏,从不屑与他人为伍;但每每见到景泽枫与景雪瑶那兄妹情深的一幕,她还是会生出些许羡慕。若自己不是孤单单一个人,哪怕有个亲姐妹,也总是好的。 “原本是有的,只可惜……后来没了,”一念到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儿,敖媚仪就红了眼圈。她本是极好看的女子,这会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的坚强模样,倒是更加让人怜悯。她紧紧拥住景雁瑶,字字泣血,“雁儿,你的弟弟,没有福气啊。” “娘不哭,”景雁瑶虽年岁小,却也懂事,更加用力的拥住敖媚仪,顺势拍了拍她的背,慰藉道,“娘不是还有雁儿吗?况且娘还年轻,还能给雁儿生很多很多的弟弟和妹妹……” 能或不能,敖媚仪心如明镜;如今姬无双可是专房之宠,即使她腹中胎儿己过四五月,景天佑依旧每晚相陪,竟是再不来千柳苑一次,真真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敖媚仪这样心酸的想着,忽然就笑了,笑的无比凄凉。是报应,这果然是报应,想当初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恩宠,那时她居在最高点踩着府里的几位夫人,只是如今,她居然也被这样踩在脚底下了。 “娘……”景雁瑶见敖媚仪半天不说话,便又忧心的唤了一声。 “听闻那姬无双腹部已然隆起不小,身子却愈发消瘦,竟是不见半分丰腴?”敖媚仪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不知是在问景雁瑶,还是在喃喃自语。 “嗯,是啊,据爹说,许是六娘身子孱弱的过。”不怪景雁瑶这样说,景府中人都是这么传的。 景雁瑶毕竟年岁甚小,人云亦云,敖媚仪却果断不这样想,摇着头道,“当初我也是这般,有孕在身,进补不断,身子却愈发瘦弱,时常觉着气血不足……难不成,这姬无双也会如我从前那般?”敖媚仪似是自言自语,也不听景雁瑶接了什么话,倒是深锁眉头,不知又在想些什么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不成想敖媚仪这话不过才说了几天,春日里的一个正午,正是用午膳的时辰,无双苑却传来噩耗,姬无双无故血崩小产,性命堪舆。几乎整个景府的主子丫头都聚在了无双苑中,本来偌大的院子,如今倒也显得有些挤挤巴巴的了。 景云瑶的松柏苑离无双苑最近,所以最先到了这里。只是见到姬无双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并且嘴边还挂有吐出的余物,身下早已是鲜血淋漓,情景甚为可怖。景云瑶虽心焦万分,却也没急晕了脑子,当机立断的对一旁吓得目瞪口呆的红袖大声命令道,“你速速回松柏苑,去后院库房中取白芍一两、白术一两、当归一两、丹皮三钱、三七根三钱、生地三钱、甘草两钱、黑芥穗两钱、柴胡一钱,以热水煎好后立刻端来,一定要快,绝对不可误了一分!” “是……是,大姑娘。”红袖也是吓傻了,饶是平日里再伶俐,又哪里记得住景云瑶说的那些。好在青芷虽也担惊受怕,总算是自家主子的事儿,景云瑶说的话她都牢记于心,便对景云瑶一福身子,道,“大姑娘,六夫人就托付给您了,奴婢随红袖一齐去煎药。” 有青芷在,景云瑶自然更放心,便放了她二人出去。而此时,其他院子的人也都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景天佑在所有人面前,黑着脸大跨步的进了无双苑,待到了姬无双这里时,但见景云瑶正蹙着眉头帮她止血擦拭,他二话不说,上前揪着景云瑶的衣领就将她提了起来。 “爹……”景云瑶吓了一跳,手中拿着的擦拭锦帕已是鲜血满满,顺着锦帕滴在地上。景天佑见了,尤其生气,更是对景云瑶怒目相视。 景云瑶早便想到景天佑定会迁怒于自己,景天佑就是这样不懂转弯的人,当初他那样信任自己,将姬无双的胎交给自己看管,如今姬无双出现血崩小产,要受责罚,她自是首当其冲的。 “爹,孩子恐怕……保不住了,但云儿尽量让六娘……”景云瑶一颗心突突的跳着,景天佑每每生气时候都会发泄出来,如今居然隐忍着半句话都没说,这让她更加恐惧。 “以后,无双之事不必你管。”景天佑居然忽的平静下来,揪着景云瑶的手也松开了。景云瑶眼见着景天佑双膝跪地,紧紧握着姬无双的手,不停对她说着,“无双,坚持住,有我在这里,定不会让你出事,我们会百子千孙,我们会……” “爹,云儿已经给六娘开了平肝开郁止血汤,这汤药服下后,一剂呕吐止,二剂干渴除,四剂血崩愈。爹爹不用担心六娘,六娘一定会吉人天相的……”景云瑶说这话的时候,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她怕,她怕她好不容易争回来的这些,再度被打回原形。这一刻,她是真的怕了。 57、借她之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你走,我不想见你。”景天佑不置可否,却下了逐客令。而与此同时,景祥隆和温又容也急急赶了来。景天佑见景祥隆来了,便让开位置,让景祥隆帮姬无双把脉断症。在这个时候,除了景祥隆,他竟是连自己的医术都不肯相信。 温又容身旁一如既往的陪着温晴茵,一对姑侄本就长得颇像,站在一起,无论气质或模样,看起来倒是更像母女。沈从薏这时候也跟着进了来,口中还急急说着,“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小产了呢,”转头间,望见景云瑶立在门口,似乎与众人都脱离开来,也知道景天佑定是又感情用事,苛责景云瑶了。这时候她可是要点燃一把小火,不然如何将景天佑心头的那点愤怒瞬时燎原呢,这般想着,沈从薏便带着些责怪的口气问景云瑶道,“云儿啊,你六娘的身子向来是你看着的,这之前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为何不说给你爹爹和祖父听呢。” “六娘身子一直安好,从未出现任何不适之状,”景云瑶也知沈从薏这番言语的用心,忙辩解道,“况且昨晚我还给六娘把脉,六娘胎像稳定,的确没有一丁点小产的迹象。” “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回你的松柏苑。”景天佑再度隐忍着怒气开了口,却始终不曾回头见景云瑶一眼。景云瑶心中像是被刀子狠狠的剜了一下,顷刻间血流如注,疼痛丝毫不逊于床上昏迷不醒的姬无双。少时,她垂了头,缓缓的走了出去。经过景雪瑶几个身边的时候,还听到些让人心寒的窃窃私语。 “哼,枉她还自称什么医术高明,竟是连个胎都稳不住,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说这话的,是一直和景雪瑶连成一线的景月瑶。 “哎,别这么说,医术可是大姐姐唯一的长处了,如今若连医术都受质疑的话,那她还有什么脸面称是景府的大姑娘?其身不正,又如何做咱们的大姐姐呢?”景雪瑶接着景月瑶的话说道,该打击景云瑶的时候,她定然会出手,毕竟在她眼中,景云瑶可是她最大的情敌。 景雨瑶向来是站在景云瑶这边,但这次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望着景云瑶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景雁瑶难得没在伤口上撒把盐,倒不是因为她同情景云瑶,而是她想起了那晚敖媚仪所说的话,她虽年纪小,心眼可不少,这会子自然觉出了其中有诈。 尽管景云瑶被景天佑赶走,但她命红袖和青芷煎好的平肝开郁止血汤却得到了景祥隆的颔首同意,给姬无双喝下后,她果然先止住了呕吐,再过小半个时辰,人也清醒过来。流出了那样多的血,她身子自是孱弱至极,尽管连说话都没有力气,她还是开口,费尽浑身解数道,“我们的……孩子呢?” “孩子……我们还会有很多,你养好身子才是目前最重要的。”景天佑实在说不出孩子没了这话,咬了半天的嘴唇,才答了姬无双的话。 姬无双闻言,绝望的闭上双眼,眼角开始有泪滑下来,“没了……没了……”吐出这两句后,竟是又晕了过去。 景祥隆见景天佑情绪太过激动,只得暂时安抚住他,又给姬无双开了几副药,便让绿柳和红烟去京安大药房抓药了。余下几位看热闹的夫人,也都被景天佑赶了回去,热闹非凡的无双苑刹那便安静下来,唯有景天佑陪在依旧昏迷的姬无双身边,一刻不曾离去。 沈从薏对着桑柔使了个眼色,桑柔立即会意,与沈从薏一块回了紫竹苑。这两人素日里就是交好的,所以其他人也不甚在意,自是各回各院了。姬无双血崩小产之事一发,又够这些女子说道一阵子了。 “姐姐,这会子让妹妹来,可是姐姐有了什么发现?”姬无双小产,表面看来最高兴的人自然是桑柔。她最不懂掩饰,兴高采烈的望着沈从薏,表情比得到那灿光和田玉枕时候还要得意许多倍。 “唉。”沈从薏不说话,却先叹了口气,之后是许久的沉默。桑柔是最最沉不住气的,见沈从薏这番欲言又止,便猜想沈从薏定是知道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忙心急着又开口询问道,“我向来是最最敬姐姐的,也与姐姐最为交好,姐姐有什么话且说着,不必担心其他。” “既然妹妹这样说,那我便说给你听。只是希望妹妹定要守口如瓶,决计不能将这事再说给第三人。”沈从薏抬眼间,眼圈儿居然红了,好像遇到什么伤心事一般。 “姐姐但说无妨。”桑柔的好奇心已经到了极致,这样的沈从薏,她还是第一次见。 “唉,”沈从薏开口前,又重重叹口气,“有些事情,本该烂在心里一辈子,可妹妹是我最信任的人儿,这会子说给妹妹听,我心里也好受些,”见桑柔点头,模样已是迫不及待,沈从薏便也不再吊着她的胃口,“其实六妹妹这次血崩小产,并非突发之事,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在背后做了不少小动作。” “哦?”桑柔倒是提起兴趣来,居然有人如此按捺不住,“三姐姐素来温婉,这事儿,该不会是敖媚仪妒忌才故意为之的吧?” “并不是她,”沈从薏却摇摇头,否定了桑柔的想法,后说出了一个桑柔就是想破头皮都想不到的人,“而是……云儿。” “是她?”桑柔开始时候还不敢相信,几乎是立即摇头道,“怎么可能是她呢,所有人都清楚,她和姬无双那蹄子最为交好,就连这胎,也是那蹄子亲口要她照看的,她怎会自打嘴巴呢。” 沈从薏闻言,再度重重叹息,道,“其实有些事,你进府晚,并不知晓。我的双胞姐姐沈从嫣,便是这府里原来的大夫人,从前是以一舞与家长订了终身,只可惜后来失了一条腿,便再不得宠爱,后更**而去。或许云儿是在哪里听闻了这些传言,便对六妹妹心中有了嫉恨,才会痛下死手的吧。” “那……姐姐又何以得知,何以确定呢?”桑柔好像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面上满是幸灾乐祸的问道。 沈从薏知道桑柔上钩了,又沉默半晌才答道,“是云儿身边的丫头红袖实在看不过去,来告诉我的。”沈从薏将红袖所说之事对桑柔重复一遍,见她表情愈发阴狠,也知自己计谋得逞,又道,“妹妹,此事你虽知晓,但也定要为姐姐保守秘密。云儿好歹与我血脉相连,我也不想看到有一天,她重新如从前那般……”沈从薏说着,竟是掉了几滴眼泪。 “姐姐请放心,我一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桑柔笑着对沈从薏一福身子,又安慰了沈从薏几句,便离去了。 58、嘴快惹祸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见桑柔身影渐行渐远,黄泽眼珠一转,思虑半晌才对着沈从薏一福身子道,“二夫人为何有此一说,五夫人向来不受待见,如今要是被她抢了这功的话……” “这样的功劳,我是决计抢不得的,”沈从薏抽出锦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这慈母扮的她还真心是累了,不过一念到景云瑶过后的日子,怎样辛苦都是值得的。她这样想着,后扬起嘴角笑道,“毕竟,那景云瑶可是我姐姐的爱女,我怎能如此对不住姐姐呢。” “二夫人所言极是,”虽然不清楚十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沈从嫣回魂那晚,从黄婆婆口中说着的只言片语中,黄泽也能猜想到,此事一定与沈从薏脱不了干系。但她向来聪慧,又颇懂进退,此时自然不会说破什么,只应着沈从薏的话道,“您毕竟是景府主母,有些事情不必亲自操刀,自然有人愿为二夫人赴汤蹈火。” “你这张小嘴儿,真是甜透了,”沈从薏听着黄泽说话,心中也舒坦,“桑柔这把刀子,我也磨了这许多年,如今是到了出鞘之日了。” “二夫人英明,咱们五夫人的这里,”黄泽指了指自己的头,后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笑意,“太不灵光,性子急不说,生性又冲动。这次的事情让五夫人出手,可真真是再好不过。” “嗯,”沈从薏满意的颔首,后又对黄泽吩咐道,“你去香坊里,将我放在描金花蝶八方盒中的香囊拿出来,以我名义赠给红袖,就说是奖赏她这次的功劳。” 紫竹苑的香坊中,唯有这描金花蝶八方盒中所装之物是最神秘的,但却瞒不过精明的黄泽。她日夜跟着沈从薏,自然也知道她的主意,只是这时候难免会为她打算一番,便也没过多计较后果,只开口道,“二夫人,红袖日后我们还会用到,万一她受了那香的沾染,也与……”说到这里,她忽的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毕竟这事沈从薏可是一分都没透露给她听,如今她无道自通,自然会引得沈从薏的怀疑。 果不其然,沈从薏本还一脸笑意,忽的就冷了下来,蹙眉紧盯黄泽,语气中不带一丝情感,“哦?我倒是忘了身边还有这样颖悟绝伦的丫头,你可是又知道了什么?” “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失言,胡说八道,请二夫人宽恕奴婢!”言多必失,黄泽以前便深谙此理,这次犯了这种错误,也是自打嘴巴,关心则乱了,这会子连忙不停跪拜叩首,那“砰砰”的声音甚为刺耳。 其实很多事情,黄泽知晓,这点沈从薏也心知肚明,不过没有说破罢了。黄泽聪慧灵巧,又时常跟着自己,很多事情都瞒她不过。不过几年下来,黄泽也的确事事为自己着想,即使刚刚她失言,也是设身处地的为自己利益所考虑的缘故。综合再三,沈从薏决定不加怪罪,继续笼络,让她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这样便尽可放心了,“好了,起来吧。” 黄泽虽耳闻沈从薏口气轻缓许多,也不敢起身,只暂时不再用力磕头,道,“二夫人,都怪奴婢这该死的嘴,刚刚不会是随口乱说,还望二夫人……” “好了,都说了让你起来,你还跪着。”沈从薏居然亲自起身,几步到了黄泽跟前,将她扶了起来。 黄泽急急谢恩的工夫,眼泪就掉了下来。沈从薏贴心的帮她擦了眼泪,安抚道,“其实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即可。你既是我最重视的心腹丫头,那些本也不该瞒你,不过你既知道也就罢了。你我主仆二人从此便是同坐一条船,荣辱与共,还望你日后要多帮一把才是。放心,我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二夫人待奴婢向来是极好的,奴婢一直感恩于心。奴婢刚到景府的时候,二夫人便收留奴婢,样样都给奴婢最好的,还破格提拔,奴婢那时便已决定,此生定事事以二夫人为先,事事以二夫人为重。”黄泽涕泪交零的开口道。 “你有这份心就是了,”沈从薏拉着黄泽的手,一起坐在榻上。尽管黄泽再三推辞,她还是硬拉着她,道,“至于你刚刚担心之事,放心,那香囊之香是要天长日久的熏陶才会有用。景云瑶这次无故清醒后,居然对香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抗拒,所以唯有让她的贴身丫头红袖日夜佩着,才可影响到她。她与景泽岚从小便受尽此香感染,如今再一相遇……”沈从薏高高扬着嘴角,长长舒了口气,抑郁许久的心结终于打开,“就算姐姐再闹一次回魂,也是无补于事了。” “二夫人睿智,居然想得此法,奴婢真是望尘莫及。”黄泽立即转涕为笑,不停夸赞着沈从薏。 这招对沈从薏尤为适用,她随手一拢耳边碎发,一双笑眼愈发明媚如屋外春光,“谁让她是姐姐的女儿呢,若要怪的话,便让她死后下了地狱问问姐姐,当初都做了些什么坏了心肠的事儿吧。” 又七八日下来,虽说姬无双已逐渐清醒,药汤也是日日喝着,只不过她食不甘味、寝不安神,小脸苍白苍白的,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令皇贵妃闻得景府遭此变故,也求了乾隆许景天佑几日假,可以时时陪在姬无双身边看护。 只是姬无双自醒来后,便再不说一句话,双目不甘的瞪着帐顶,有时也会流些眼泪,但多的时候,只是发呆。景天佑无论说什么,她就是一句不回,不知是没力气还是不愿说;景云瑶几次端着药膳立在门口,却都被景天佑身边的白术好言规劝回去,毕竟在景天佑看来,发生这样大的悲剧,都是因景云瑶看护不利,他如今不想见那扫把星。 这次虽也被骂,但唯一的好处是没有禁足。上午时候富察巴顿依旧来给景云瑶上课,而下午,她便去京安大药房帮忙,也与景康雅和章青云讨论过这匪夷所思的血崩小产,只可惜几人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究竟错在哪里。 章青云是游医,见过的疑难杂症居多,但关于这样毫无任何前兆的血崩小产,真真是无计可施。京安大药房虽只是个药房,但景康雅平日见过的小产妇人也不少,竟没一个如同姬无双这般怪异。排除所有疑问之后,就唯有是香料的问题了。一念及此,章青云和景云瑶便马不停蹄的往王英俊的馥郁阁走去。 听完这两人的叙述,王英俊也陷入沉思之中,既然身子之前全然无恙,药膳与方子又是两人对过的,绝无一丝冲突,那这唯一的问题,便是香了;况且之前又有麝香香袋一事,可见的确有人想要以香加害。王英俊思索再三,后开口询问道,“妹妹,你日日在那卧房之中,除了香袋外,可还有其他燃香?所种植物也算在内,只要可以散发气味的,都和我说说,一样别落。” 59、恶人先告状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想了半天,姬无双虽然喜爱那些花花草草,但因为景云瑶总是心中对香有避及,所以已经将姬无双房内养的几株奇花移栽在外院,离着她的卧房远远的;更是一遍又一遍的叮嘱青芷,决计不能在姬无双有孕时候燃其他香料,恐防有诈。这样说来的话,卧房之内应该不会有其他香才是了。景云瑶正准备摇头否定的时候,姬无双的一句话忽的打脑海中浮现。她激动的一掌拍在香案上,大声道,“我想起来了!六娘曾经说过,她的那灿光和田玉枕是极好的,每每入睡之时,伴着一阵幽香,可得一夜无梦。问题出在那玉枕上,是那玉枕!” 景云瑶这么一下,可是让章青云和王英俊冷汗连连。素日里,景云瑶都是极懂规矩的,今日居然这样失了分寸,可见的确心焦至极。章青云拍拍景云瑶的肩膀,安抚她重新坐下,方才开口道,“你先别着急,咱们有三个人,我们也能帮你想想办法。” “是乌尔答桑柔,那玉枕是乌尔答桑柔送给六娘的,一定是她在搞鬼!”景云瑶也是急了,尽管章青云再三好言相劝,她那一颗提着的心却是如何都放不下去。 “幽香,并且在玉枕之中。和田玉,幽香……”王英俊没有理会一旁的章青云和景云瑶,反而不停琢磨着其中的问题。若说此事是香料引起,那便是这玉枕与之前他看的香囊之间有了巨大冲突。但他作为一个调香师十余载,只听说朱砂与制何首乌的叶子常日相撞可能引致血崩,难道还有其他他并不知晓的? 这一下午的时候便都浪费在馥郁阁,结果三人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打京安大药房与章青云和景康雅拜别后,景云瑶有些蔫蔫的走在回府的路上,如今,虽然得知定然是那灿光和田玉枕内有乾坤,但景天佑都不许她进无双苑的门,又如何拿得出来?只要身上一日背着景天佑的冷眼,景云瑶心中就针扎般难受,自然也就没什么精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只不过才进景府,便觉一阵肃杀的气氛。上了游廊没走几步路,但见景天佑院里的一等丫头白术带着几个婆子正往这边过来,见景云瑶也回来了,便迎了上去,一福身子道,“大姑娘可回来了,大家伙都在钟离苑等着大姑娘呢。” “等我?做什么?”景云瑶深知自己如今可是景府的“罪人”,这会子又搞这样的动作,究竟是发生何事?难道景天佑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想要惩罚自己了? “大姑娘去了便知。”白术面上多有难色,她虽打心眼儿里同情这个受尽磨难的景府大姑娘,但作为一个奴婢,她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呢,不过是个旁观的同情者而已。 一进景府大门,过了影壁,便上了左侧的小游廊。顺着游廊前行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景天佑的钟离苑就在眼前。迈入钟离苑的前一刻,景云瑶心头掠过了极不好的预感,她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深深吸了口气。如今已是春日,草地开始萌生绒绒的绿意,煞是好看;蓝天绿草多美,为何以前她却从未驻足仔细看看呢? 钟离苑的主房之中,大背景是宫中画师特为景天佑所画的猛虎下山,那画极大,由金框镶表,高高挂着;正位上放着两张红木雕花扶手椅,中间是一个秀气的漆嵌螺钿香几;左右两侧下来,分放着四对卷草篱纹藤面圈椅配茶几,一直延伸至房门口。 白术和几个婆子只将景云瑶引至门口,便都停了脚步,不再进去。景云瑶谨慎的发现,所有的奴婢,包括沈从薏身边的黄泽、景泽岚身边的红袖,就连黄婆婆都在外守着,不知发生了怎样的大事。景云瑶轻扬嘴角,自嘲着不过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便又这般阴霾满堂了。 主房中,正位上坐着景天佑和沈从薏,底下一溜椅子上一左一右分坐着两位夫人――姬无双自是不在,景祥隆、温又容和几个小辈的也都不在,倒也只有温晴茵和敖媚仪,屋子里看着虽空,紧张气氛却满溢。景天佑面色漆黑,一见便知心情坏到了极点;沈从薏见景云瑶进来,便也只是不停摇头叹气;温晴茵满是同情的望着景云瑶,敖媚仪一副老样子,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自始至终没有望向这边一眼;唯有桑柔抱着双臂,一脸的趾高气扬立在中央,见景云瑶进来,冷笑着先问候了句,“呦,咱们的大姑娘,舍得从外面回来了?” “云儿给爹爹和几位娘亲请安。”无论再如何,景云瑶也不会失了礼数,倒是先对几人福了福身子。 “呦,现在倒是装的这样懂事,和其他男子交好的时候可是放荡的很呢。”桑柔一开口便伤人,听得景天佑眉头又是一蹙,好像这辈子也解不开了一样。 “五娘切莫血口喷人,云儿向来守身如玉冰清玉洁,何来放荡之说?况且云儿好歹也是景府的大姑娘,五娘这样说,又置景府的颜面于何地?”景云瑶自是不会傻到自己承认,不过桑柔肯定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但她究竟知道多少,景云瑶并不清楚,还有待观望。 “你还有脸提景府的颜面,景府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说这话的,正是一直黑着脸的景天佑。而打他这一开口,景云瑶就知道,自己这次,是完完全全的栽了,景康雅曾经担心的事情,无论她再如何小心,还是成为现实了。 “云儿不懂爹爹和五娘所指,还请明示。”到了这个时候,景云瑶反而扬起头,定定望着景天佑。开始的时候她怕,怕失去这个男人的信任,怕失去好不容易得回的一切;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还是被陷害了,并且这一遭来的汹涌,大有让她万劫不复的意思。 “好,既然咱们大姑娘决心装傻到底,就由我来说。”桑柔清清嗓子,才要开口的工夫,但听一直不言不语的沈从薏喊了停,一脸不忍的阻了桑柔的话,“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你并没有切实证据说明……” “到底是一家人,这会子自然帮着说好话了。行为不检点可是咱们家长最最不能容忍的,二姐姐帮她说话,便是决意纵着她这般肆意胡来?”敖媚仪不动声色的开了口,语气中的鄙夷口气听得景云瑶一阵心颤。 “从薏,这事不必你管!”景天佑立即回过头,狠狠瞪了沈从薏一眼。 这正是沈从薏想要的,她立即摆出一副委屈又不忍心的样子,紧咬嘴唇望着景云瑶,意思摆明了就是,云儿啊,二娘想帮你也无用,一切都看你造化了。 60、红袖指证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那些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小玉可不待见。正如此章第一句话。 特此声明。 ―――――――――――――――― 沈从薏这副嘴脸景云瑶虽不是第一次见,却次次都引得她一阵恶心。她不耻沈从薏所作所为,可如今自己却又到了这样难捱的境地,进退维艰,或许只要说错一句,就要再次被打入地狱。景云瑶咬了牙不开口,只是狠狠瞪着一侧的桑柔。桑柔皱皱鼻子,不屑一顾的睥睨着景云瑶,后大手一挥,直直指着她大声道,“今日,我便将你两大罪行一一道出,定要将你这温顺有理的外皮剥下!” “云儿,若是有错,你快自己认了便是,”温晴茵也有些看不下去桑柔这嗤之以鼻的模样,私会男子一事若景云瑶自己承认,她身为三夫人,还能帮忙说上几句;但若从桑柔口中说出,那别人就别想再帮忙说上一句好话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爹向来疼爱你,定会轻判的。” “三姐姐也要帮着这给景府丢尽颜面的丫头说话吗?”桑柔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她自负有理由遍天下,此时自然对任何反对的人百般刁难,“那便是三姐姐也有心包庇了?” 任这屎盆子扣谁身上,谁都难受,温晴茵虽深得温又容欢喜,但也只能言尽于此。桑柔见似乎再无人会帮景云瑶说好话,便又冷笑一声,道,“景府大姑娘景云瑶,罪状之一,于京安大药房和馥郁阁两处私会男子,行为不检,放荡无耻!” “笑话,京安大药房是大姑姑所在之处,云儿每日前去药房,也是大姑姑所托之事,并非云儿自愿前去。至于那馥郁阁,也只是偶然一次,大姑姑去置办香袋之时,云儿跟去而已,何来行为不检?何来放荡无耻?五娘莫要血口喷人才是。”景云瑶自是誓死维护清白,虽说她的确与章青云、王英俊两人交好,但不过是朋友之情、兄弟之义,两人对她也向来礼敬有佳,三人之间清白如纸。 “家长明鉴,”桑柔却不紧不慢的对着景天佑一福身子,后道,“没有切实的证据,桑柔怎敢胡乱搬弄是非。请家长允许桑柔传个证人进来。” “嗯。”景天佑心情本就不好,这会子自是更加坏到极点,只闷闷的吭了一声,面色似是更难看了。 景云瑶万万没想到,那证人居然是红袖。但也就是红袖的出现,她方才恍然大悟。红袖是谁派到她身边的?沈从薏千方百计的趁自己禁足期间让黄婆婆打发了寒烟,后立即将红袖安插进来;自己虽一直对她有所防范,看来还是中了沈从薏的奸计。沈从薏身为景府主母,自然要扮好一个慈母的角色,这样的事情,她不方便亲自出手,而桑柔又向来是个藏不住事儿又没心眼的,最容易被利用,此时便成了沈从薏最锋利的刀子,直插自己心脏,大有一刀毙命之势。 红袖进来后,先战战兢兢的对着众人叩首,后低垂着头,竟是谁都没敢看一眼。景云瑶却趁着桑柔没开口的工夫先辩解道,“红袖虽是云儿的贴身丫头,但云儿前去药房之时红袖从未跟随过,何来证人一说?” “红袖,你就把所见所闻都说出来便是,尽管大姑娘是你名义上的主子,但你受景府深恩,断断不能让这丢了景府颜面的事情继续下去,助纣为虐!”桑柔半是威胁半哄骗的开口道。 “奴婢……奴婢都说,”红袖浑身抖得犹如筛子一般,其实她本身并没有多恐惧,但来此之前,黄泽已经将一切说与她听,她的一言一行,包括一举一动,都是按照黄泽的吩咐而来,“其实素日里,大姑娘便不许奴婢跟着去药房。但那一日,天气甚冷,大姑娘又穿的少,奴婢后想起此事,生怕大姑娘着了风寒,便拿起条裘皮披风往外追去。谁知到了药房的时候,却见大姑娘和一三十上下的男子有说有笑的出了来,还上了一侧的小路,样子神神秘秘的。奴婢深觉不对,便一直在后面跟着,但见他二人到了城郊一处名为‘馥郁阁’的地方,又与另一男子相会,三人关系甚为交好,奴婢还见着之前那男子将手搭在大姑娘肩膀上,模样甚为亲密……” “后来呢!”其他人还未出声的时候,景天佑忽的起了身,向前迈了一大步,和红袖的距离也拉近了不少。红袖吓了一跳,不必仰头都看得到景天佑那双青黑色的如意纹板鞋,像被毒死人的面孔,她连忙使了浑身的劲儿磕头,不停说着,“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我要你说!”景天佑一发怒,屋内霎时间又冷了好些。 “后来……后来大姑娘和那两名男子便又说说笑笑的进了馥郁阁,奴婢进不去,便也只得回来了。”红袖总算是颤抖着说完整件事情。 “好,很好,”景天佑只感觉浑身都快被火焰点着,他暴怒的一把捏住景云瑶的下巴,逼她抬头与他对视,后咬牙切齿问道,“你真是我的好女儿,真好!” “爹,你不信云儿也就算了,难道连大姑姑都不信吗?”或是在她还是沈从嫣的时候便顾及着景天佑,这时候景天佑的样子属实让她发自内心的恐惧,就连说话都带着些颤音,“大姑姑也是景府出去的大姑娘,难道会允许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发生吗?” “大姐姐虽说原本是景府的大姑娘,但毕竟如今人家是聂家的媳妇,”桑柔既然今天站到了这个位置上,自是所有的说辞都想好了,绝不会让景云瑶轻易逃过,“况且,云儿本就是给大姐姐帮忙去了,即使有什么非礼要求,大姐姐人那样好,也不好拒绝吧。” “爹,云儿真的没有。”景云瑶眼神中虽有倔强,但此时望着景天佑,也多了几分哀求。她多希望面前这个挚爱的男子还能如同从前初识那般信她怜她,事事以她为先,不被任何人的言语所左右。 “药房那男子,名为章青云,是前些日子才到药房坐诊的大夫,”桑柔伺候景天佑这许多年,刚刚景云瑶乞求的时候,她的确在景天佑眼中见到一丝一闪即过的怜悯,她决计不能让景天佑有任何二心,忙又添油加醋道,“恐怕他愿意留在药房做大夫,也是想与咱们大姑娘双宿双栖吧;至于馥郁阁,咱们姐妹都知道,是京师数一数二的调香之处,那里的老板王英俊人如其名,虽风流倜傥却声名狼藉,与许多官宦家的女儿都有不清不楚的联系……”桑柔言已至此,不需说再多,谁都明白景云瑶私交这两名男子并非善类了。 61、受屈被打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青云,王英俊,这两人你是否识得?是否所交匪浅?”景天佑依旧死死捏着景云瑶的下巴,望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一双铜铃大眼都快瞪出来,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不祥之气。 “爹……我的确与章青云、王英俊相识,私底下也有些交集,但是……”景云瑶见桑柔已经将话说至此,便知此事已是纸包不住火,这个时候唯有向景天佑解释,看他是否相信、是否接受了。 “下贱坯子!”景天佑听闻景云瑶竟亲自承认,一时间怒火攻心,松开手的同时高高扬起,用力刮了下去。景云瑶只感觉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伴着“啪”的清脆响声,她不由自主的向另一侧倒去,实打实的摔在了地上。 “家长,切莫动手啊!”沈从薏见状,虽心中痛快,却还是几步上前,想要拦住景天佑。不过如她意料一般,景天佑狠狠推开了她,好在桑柔眼尖,立即上前搀扶。 “我景天佑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会有你这样的下贱女儿,还自己送上门去与男子私会,如此的举止轻浮、道德败坏,何止枉为景府的大姑娘,简直枉生为人!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滚!”景天佑拂袖转身,一屁股做回红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真是气得不轻。 “只让滚出去就算了?”敖媚仪唯恐天下不乱,轻蔑的瞟了一眼被景天佑一巴掌打的有些呆愣的景云瑶,“我可是记得,咱们府中家规最严,私会男子,家规中怎么说的来着?” “杖打三十,禁闭三月,没收一年月钱。”桑柔从未与敖媚仪配合的这般天衣无缝,接着她的话就得意的说了下去,好像那没收的一年月钱都进了她的腰包一般。 “立即拖出去,杖打三十!”景天佑丝毫不留情面,大声道,“给我当着满院子的丫头婆子面前打,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只要犯了家规,哪怕是这府里的姑娘,也决不轻饶!若被我知道哪个大胆的敢存了心轻下手,就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家长,这未免太……”温晴茵实在于心不忍,开口想劝几句的时候,被景天佑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顷刻闭口不言,安静听话的像只猫儿似的。 景云瑶不声不响,也不闹,就这样被几个家丁拖了出去。院子中早备好了板凳,几个家丁架着将她平放上去,之后各自持了手掌厚的板子,毫不留情的噼里啪啦一通乱打。刚刚景天佑那般吩咐着,谁还敢放水?都恨不得使了吃奶的劲儿。这一板子一板子的挨下来,景云瑶几乎痛不欲生,几次从板凳上摔下去,可就是嘴角都咬出血,她也不肯叫出一声来。她知道,旁边看热闹的人不少,尤其黄婆婆还在,因为她,黄婆婆挨了不少板子,如今实况逆转,自己也到了如此地步,怎会让她快活的看着?她景云瑶就算被打死,也绝不喊疼,绝不让那些人如意! “只这一条便让家长如此生气,怕是桑柔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沈从薏说着,推了推桑柔道,“妹妹且下去吧,今儿咱们就到这了……”沈从薏生怕景天佑气昏了头脑,忘记了桑柔所说的罪状之二。毕竟,私会男子是这次的附加罪状,她只想锦上添花而已,无双苑那事儿才是沈从薏这计谋布置的重中之重。四下望望的工夫,沈从薏见红袖已经打一侧退下,便知黄泽已经办好她想之事,也是将此话说出口的时候了。 “走?为何要走?咱们这大姑娘不但道德败坏,而且心肠狠毒,难道我可以置之不理吗?”桑柔立即反问沈从薏,语气之中却没有丝毫不敬,只是多了几分劝解,“二姐姐,我知道你素来疼爱景云瑶,但决不可如此盲目,她必须为她所做过的一切负责!” 沈从薏余光瞥见景天佑依旧在气头上,似乎并不为这边的动静所左右,忙又添了几句话道,“这并非盲目,云儿素来性子平和,何来狠毒一说?妹妹万事可都要拿上证据才是,空口无凭可就真真应了刚刚云儿那句‘血口喷人’了。” “二姐姐放心,若无确实证据,我也不会这般气恼着。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但六妹妹可是家长的心头肉,要说六妹妹这胎忽然滑掉,松柏苑的大姑娘可是丝毫脱不了干系呢!”桑柔说这话的时候,声调的确升高了不少,自是引得了所有人的注目,其中自然包括景天佑。 无双苑本是安安静静的,红袖的到来可算是打断了这里的一切清静。本来青芷是拦着她的,因为从前景云瑶便不信任红袖,这点她是看在眼中的,但红袖却急急抓着青芷的手臂,涕泪交零道,“求求青芷姐姐,让六夫人快去救救大姑娘吧,大姑娘快被老爷打死了!” “什么!大姑娘被老爷打了?”虽然开始时候,青芷只是让姬无双利用景云瑶,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青芷发现景云瑶为人其实不错,又事事为姬无双担心,她的那份真心,在这大宅院中,的确是少见的。所以如今听着红袖这样说,她倒也真的着急起来,忙让红袖侯在门外,自己进去请示姬无双的意思了。 姬无双还是那样憔悴的躺在床上,两眼空洞,仿佛没了的不是孩子,而是她的灵魂。青芷焦急的立在床边,对着姬无双福身道,“六夫人,刚刚松柏苑的红袖过来说,大姑娘被老爷打了!如今钟离苑正闹着,根本没人敢为大姑娘说话,若六夫人此时不出手相帮的话,恐怕就没人能帮大姑娘了!” 姬无双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说话。青芷见状,只得继续道,“六夫人,奴婢也知你刚刚痛失爱子,心情极为抑郁难平,但大姑娘并没有错,六夫人细想想,从您有孕一直到前些日子,大姑娘哪日不是尽心尽力的帮您把脉安胎?如今这孩子走了,是他和您没缘分,您还能和老爷有很多孩子。六夫人在府中势单力薄,好不容易有大姑娘可以和您互相依靠,难道此时您要见死不救吗?” 62、无双再助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我……还能救谁呢,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救不了……”姬无双自打孩子没了,这还是第一次开口说话,却带着极其绝望悲凉的语调,听着让人心里针扎一样的难受。 姬无双未嫁入景府之时,青芷便是她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如今她成了景府的六夫人,两人之间虽名义上是主仆,但私底下却依旧是姐妹的情谊。青芷不忍心见姬无双一直抑郁下去,更不忍见与姬无双互相依靠的景云瑶受责挨打,只得继续规劝道,“六夫人,大姑娘可是口口声声唤您‘六娘’,又何尝不是您的孩子呢?此时您若不去救她,这个女儿,便也要失去了!” 姬无双可以不信沈从薏,不信景天佑,不信这景府的任何人,但是她信青芷。青芷的再三劝说,终于让她叹了口气,起床更衣,后在青芷的搀扶下,轻飘飘的往钟离苑而去。此时,景云瑶已挨完板子,悄无声息的倒在院里,粉白的衣裳上已经印出了血痕。几个家丁没得景天佑的令,不敢动也不敢上前搀扶,满院子的丫头婆子只是看着,小声嘀咕着,没有任何动作。 “这是闹哪出。”姬无双说话声音虽轻,但足够让院子里围着的人给她让出一条路,她回过头,眼神却不如往日那般清澈,似已满是污浊,像是这次小产榨走了她昔日里所有的灵气,“红袖,还不把你主子扶起来。” “是,六夫人。”红袖急急忙忙的赶到景云瑶身旁,心里却在打着小鼓。之前明明是黄泽授意她一切按照桑柔所说去做,如今黄泽又要她亲去无双苑搬救兵,这一反一复的,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怎样做才好。 “我……待你不薄。”扶起景云瑶的时候,红袖耳中传来了这么虚弱的一句。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也没敢接话,只将景云瑶整个架在身上,这么生生的拖了进去。 “无双,你怎么起来了!”景天佑见姬无双来了,本来黑着的脸色立即多了几分关怀,甚至亲自上前,不顾所有夫人的侧目,拉着她的手仔细询问,生怕着了一点风寒,那模样让在场的几人都像食了黄连一般,面儿上都有些苦涩。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家长还打算瞒着我吗?”姬无双回身望望脸憋得通红的景云瑶,哀伤的叹了口气,“之前……也是我非让云儿帮忙的,这会子家长惩戒云儿,难道我们的孩子会活过来吗?” “并非那事,”景天佑竟是一眼都不肯去看景云瑶,好像只要瞄一下就会污了他的眼一般,“这丫头私会男子犯了家规,丢尽景府颜面,我这样做不过小惩大诫。” “如何都好,”姬无双依旧没从失去孩子的痛楚中走出来,如今说话,都带了几分沧桑,“家长,无双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想再看到府里出现这样血淋淋的事了。还望家长看在无双的面子上,饶了云儿吧。” “可是……”景天佑果然换了心意,但桑柔可并不就此罢休,立即对着姬无双嗤之以鼻道,“六妹妹还真是宅心仁厚,只可惜,六妹妹的眼睛似乎不太好,看错了人,也帮错了人!” “五夫人此言差矣,”青芷对着桑柔福了福身子,这会子姬无双身子才恢复的好些,自是没那些力气说太多话,但青芷绝不会这样让姬无双受了气,“府里人谁不知道,大姑娘和我们六夫人是最好的,每天探望不说,还经常辅以药膳,对六夫人肚子里这孩子不知多关心多体贴,况且素日里……” “啧啧,区区一个奴婢,好大的架子,居然和我这个主子堂而皇之的吵起来了,无双苑好大的规矩,”桑柔抱起膀子,居高临下的望着满脸通红的青芷,冷哼一声道,“我说六妹妹看错人、信错人,自然是有着道理的。你又懂了什么?滚到一边照顾你主子去吧!” “那五姐姐倒是说来听听。”青芷还想争辩什么,姬无双却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对青芷摇摇头。这里并非无双苑,其他几位夫人也在,断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抓住把柄,让她们以以下犯上为由打发了青芷。 青芷咬着牙把话咽了回去,桑柔却愈发得意,绕着虚弱的姬无双走了几圈,直到景天佑的眉头再度蹙了起来,没什么耐心的开口道,“有话快说,你当无双可以在这里受多久的风!产后的女子是最最虚弱的,若无双有任何事,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是,家长,”桑柔本还在兴头上,并且一念起之后姬无双定会伤心欲绝气愤难填,心里就更加欣喜,也就不把景天佑那几句训斥的话放在心上了,“刚刚我说过,景云瑶与京师最有名的调香师王英俊相交匪浅,当然,至于有多深,我就没有探究了。” “说重点!”景天佑素日里便最看不惯桑柔所为,本来当初桑柔就是景福雅硬要景天佑娶进门的,不然这样无才无德空有美貌的女子,景天佑是断断看不上眼的。 “是,”桑柔撇撇嘴,继续道,“当初六妹妹无故血崩小产,爹爹、家长皆把脉诊症,找出病根却丝毫查不出导致之由。如今细细想来,既然保胎药方皆由爹爹所开,定是没有问题的。但六妹妹的胎一直是景云瑶看着,她还经常性的炖些药膳给六妹妹进补,思前想后,问题唯有出现在这药膳上了。” “药膳怎会有问题,那些都是爹爹和家长亲自看过,说并无不妥我才服用的。”姬无双对桑柔所猜之事嗤之以鼻,她能有这个孩子,多半也是托景云瑶所助,景云瑶既然当初出手相助,为何会突然想对这孩子不利?这是无论如何都说不通的。 “药膳本身是没问题,但六妹妹忘了吗?你的床头不是系着一个……”桑柔说着,拍了拍自己腰间挂着的香囊。 沈从薏将那香袋送给姬无双时,还是她亲自系的,那时候景天佑也在场。这会子,景天佑几乎立即满脸震惊愤怒的回望着沈从薏,咬牙切齿的声音听着便让人心颤,“是你?” 63、满盘皆输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家长,从薏没有,从薏可以拿祖上发誓,绝无做过任何不利六妹妹的事,哪怕只是存了此心,天诛地灭啊!”沈从薏见景天佑如此,吓得立即拿祖上灵位发起誓来。反正她本就是沈家的私生女,因此打少时就受尽白眼;沈纳瑞偏又是个惧内的,从未给过她姐妹二人一点父爱。所以她自小便恨毒了沈氏一族所有族人――在这一点上,她便与沈从嫣有着大大的不同了。 “家长,并非二姐姐,”桑柔也不愿看到沈从薏受牵连,毕竟她在景府的依靠便是沈从薏,“这事从头到尾与二姐姐无关。” “那香袋是二姐姐亲自为我系上,如今你又出此一言,自打嘴巴。五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姬无双脸上仿佛挂了万年冰霜,冷冷的盯着桑柔,实在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六妹妹,我且问你,景云瑶是否曾经与你要了那香袋,说要拿去看看?”桑柔早便通过丫头打听好了一切,此时自是胸有成竹。 “是又如何,云儿不过是想看看是否与有药膳冲突之香料,况且香料草药本属一家,云儿有此一虑也是情理之中。”姬无双越这样句句护着景云瑶,却让桑柔心中的嘲笑愈胜。 “六妹妹这句话说的对了,景云瑶的确是拿着这香袋去寻了馥郁阁的王英俊,问了问是否有与药膳冲突之物。只不过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为了害你!”桑柔语调愈发升高,情绪也激动起来,“我曾经问松柏苑每日煎药膳的丫头拿了方子,因看不懂,便去询问了下颇通制香的二姐姐。谁知二姐姐却讶异的指着茯苓一味说,茯苓甘淡,若与消肿的远志长期同食,必定小产。后二姐姐又说,她本不知这药膳中有茯苓一味,那香袋中她放了少量的远志,本只是为着安神益智,如今看来,却是间接的害了六妹妹。” 桑柔这样说着,一面摇头一面露出了凶狠的神情望着景云瑶,大声指着她道,“好你个心狠手辣的景云瑶,好在那远志只是夜间嗅着,不然那胎早便保不住了!你不但害了六妹妹,还妄想将这一切推到二姐姐身上,二姐姐好歹是你的亲姨娘,待你又是极好,你居然这样的丧心病狂!话已至此,孰是孰非,大家心里也是明镜儿一般了。景云瑶先是其身不检,后又狠心害死了六妹妹府中胎儿,这样不忠不孝的女子,景府哪里容得下!” “你……血口喷人,我……没有对六娘……”景云瑶想为自己分辩几句,如今挨了那些板子,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努力睁着眼睛,望向姬无双的时候,姬无双那张震惊的脸庞让她的心都碎了。姬无双这模样,定是已对桑柔所言深信不疑,看来,自己如今真的被置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若我说的大家不信,尽可问问二姐姐。她可是景云瑶的亲姨娘,断然不会害她的吧?”桑柔这样说着,将目光转向沈从薏。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落在了沈从薏身上,她为难的紧握着娟帕,硬是垂头不语。还是景天佑愤恨的开口道,“桑柔所说之事,是否属实?你只要说是或不是,我不听任何解释。” 沈从薏微微仰头,却是满目悲伤的望着景云瑶,半晌才颔首,道了句“是。”青芷却有些不甘心的开口反驳道,“奴婢不懂,大姑娘本和六夫人相处的好好的,从不曾有过任何不快,为何突然就如此狠了心的想要六夫人腹中胎儿之命呢?” “这也简单好说,”桑柔斩钉截铁的望着青芷道,“景云瑶这次清醒之后全然忘记往事,她定是听府里嘴巴不干净的婆子说了些前事,毕竟从前的大夫人与家长可是以舞相识相知,而且还是与六妹妹一般专宠着。如今这一切宠爱到了六妹妹身上,景云瑶身为大夫人的女儿,还有一个那样的哥哥,她会甘心吗?若换做你,你甘心吗?” “六娘……云儿绝对没有……”景云瑶多想告诉姬无双,她全心全意的想帮她保住这胎,并且章青云和王英俊两人也一直在旁相助,她绝无任何私心。只可惜,姬无双却忽的眼圈红了,眼泪无设防的噼里啪啦便掉下来。她紧紧捂住胸口,似乎再无青芷的搀扶,便无法站立一样,定定望着景云瑶的时候,口中如泣如诉的呢喃着,“枉我这样信你,拖着个病身子还为你争辩,你竟这样对我,还……害死了我的孩子!景云瑶!”姬无双这样高喊一声后,居然吐出一口鲜血,后立即再度昏厥过去。 “无双!”景天佑见此,一颗心顿时乱作一团,又是疼痛又是愤怒。他先让门口的丫头婆子帮忙将姬无双安顿好,后差白术去延寿苑请了景祥隆,一番折腾下来后,方才狠呆呆的望着已经泪流满面的景云瑶,大声道,“景云瑶,我念在你娘当初的情分上,不赶你出景府。但是从此后你再不是景府的大姑娘,院里也不许人伺候,从前的月钱全部上交,日后也不许任何人再给她发月钱!我与你的父女情分,从此恩断义绝!” “家长,家长切莫这样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沈从薏见状,忙上前安抚,却被景天佑一把推开。景天佑如此倒是在情理之中,她不气不恼,只规劝道,“家长,松柏苑好歹还有岚儿在,你就念在岚儿的情分上,怎么也要留上一两个伺候的人啊!” “想留下谁,你是景府的主母,你做主!”景天佑只留下这一句话,便拂袖而去,他虽盛怒,却也一心挂着晕过去的姬无双,这会子自是一下也不愿意见景云瑶那张脸。 沈从薏见景天佑走了,叹息一声,对景云瑶道,“红袖一直是你的贴身丫头,便继续留下伺候你吧。黄婆婆也是松柏苑的老婆婆了,当初便是姐姐的乳娘,又伺候岚儿惯了,也给你留下。云儿,二娘已经尽量帮你了,日后该如何,你事事小心。” “日后?她还有什么日后?没听家长刚刚说嘛,她已经不是景府的大姑娘了,让她留下来已经是恩赐了。”桑柔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唉。”温晴茵也只叹了口气,便不声不响的离去。敖媚仪看完了好戏,也拍拍屁股走人。这样大的事,估计又够在景府里传上一阵子的了,倒是少了日子无聊。 景云瑶虽眼前逐渐模糊,身子也痛得几欲麻木,却是晓得,这一盘棋,她满盘皆输,又让沈从薏赢了个大头彩。若是松柏苑只剩下黄婆婆和红袖这两个伺候,还不如把她直接推入火坑来的痛快!重生一世,她已经事事小心,步步为营,怎么还是栽在沈从薏手里了呢? 64、大智若愚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明天上架呢,也会开始营救景云瑶~ 亲要继续支持哦~景云瑶要开始蜕变了呢~ ――――――――我是华丽的上架线―――――――― 景云瑶之事很快在景府中传的神乎其技,有的说她在外勾三搭四,做了不少淫.秽之事,失了贞洁不说,还偷偷打了一胎,早已是不干不净的女子,所以景天佑才与她断绝父女关系;有的说她心狠手辣,联合外面的奸.夫一齐害了姬无双的胎,甚至妄想毒哑姬无双,让她失了从前的种种宠爱……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总之没有一句好听的,传言中的景云瑶已是被人践踏脚底都嫌脏了鞋的恶毒女子。 景云瑶伏在床上已有几日,红袖寸步不离的伺候着,好在松柏苑从前留了好些药材,景云瑶有力气开口说话之时,便差红袖去寻了黄花、金龟、野木槿几味药材,熬了汤药一日两顿的服下,身子倒是好得快,不再那样牵一发而痛全身。只可惜,她身子的伤虽痛,却不比心痛。这样的日子再度开始,她好像回到了从前腿刚刚断的时候,受尽世人冷眼嘲讽,日日孤零零的一个人,那生不如死的日子,难道又周而复始了吗?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等死!上天给了重生的机会,难道不是为了报仇吗?景云瑶紧紧咬牙,她答应过寒烟的,定要还她个清白;她还想与章青云和王英俊一齐帮景泽岚治疗痴病,让他恢复如初,让他考上太医院,一步一步坐上院使。她还有那样多的愿望,怎能就此认栽? “姑娘,该吃饭了。”红袖虽打心眼里不愿意伺候景云瑶,但这毕竟是沈从薏的安排,她也不敢违逆。 景云瑶侧目望过去,又是清一色的剩饭剩菜。她自嘲的咧嘴笑笑,也不刁难红袖,只道,“拿过来吧。” 景云瑶自己心里清楚,如今松柏苑只余四人,她、景泽岚、红袖和黄婆婆。况且景天佑已经将她弃之不管,红袖虽曾经出卖自己,又明显是沈从薏布在这里的眼线,但她若与红袖过不去,便是与如今的自己过不去。从前她便因为过于直率的脾气吃尽了亏,如今受此重创,日后断然不会再度如此。所以,她一直好言好语的对待红袖,并无对之前一事过问一句。 红袖在沈从薏那里得到的指示便是,无论景云瑶如何刁难,她都必须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夜里也不许离去。她本担心景云瑶会一再愤怒询问,不想景云瑶却如同从前一般待她,竟是对背叛一事丝毫不提。她虽也奇怪,却并不放在心上。景云瑶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落得这般境地,再无东山再起之日,即使她责问了,自己又有何惧? “哥哥那边的饭送去了吗?”景云瑶见红袖端着托盘过来,忽然问了句。 “送了,黄婆婆一向照顾的很好,姑娘放心。”红袖这样说着,将饭菜于床边放好,便静静立在一旁等待。 每次红袖这样接近她,景云瑶都感觉一阵眩晕,今天也不例外。她草草吃了那些饭菜,后对红袖挥挥手道,“你且下去歇着吧,这几日我也好多了,自己能动。况且我已经不是景府的大姑娘了,你不必这样悉心伺候。” “二夫人特意嘱咐奴婢,千万不能怠慢了姑娘,”红袖忙对着景云瑶福了福身子,诚惶诚恐道,“若奴婢服侍不好姑娘,二夫人定会将奴婢赶出府的,奴婢惶恐,奴婢……” “好了好了,那你便留下。”景云瑶听得烦了,便挥挥手,转过头躺下了。不知为何,就是头晕的紧。红袖日日煎的药也无任何问题,自己何故又开始头晕了呢。 红梅苑中,也是刚刚过了午膳的工夫,温晴茵本正准备卧榻休息,谁知景雨瑶却不请自来,身边还跟着絮絮叨叨的景月瑶。一见这双女儿又吵了起来,温晴茵就头疼。明明是亲姐妹,却总和冤家似的,一聚头就吵个不停,总让她安生不得。 “这大中午的,你们两个不去午睡,怎生又吵了起来。”温晴茵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七分关怀三分无奈道。 “娘,景雨瑶不知是不是吃东西吃坏了脑子,居然要去松柏苑探那个贱丫头,我不让她去,她便与我争吵起来。”景月瑶抱着膀子,她长景雨瑶几岁,便事事都要管着她,丝毫不会相让。 景雨瑶却据理力争,道,“当初是娘让雨儿与大姐姐交好的,况且日久下来,雨儿当真觉得大姐姐是极好的人,她绝对不会……” “还叫什么大姐姐,爹都说了,与那贱丫头断绝父女关系,如今咱们的大姐姐可是紫竹苑的雪姐姐才是。”景月瑶这样维护景雪瑶的心,倒是让旁人觉得,景雪瑶才是她的亲姐妹了。 “反正雨儿就是觉得,大姐姐不是这样的人!”景雨瑶说着,忽的就激动起来,一甩袖子的时候,一根金簪飞了出来,险些扎着一旁的景月瑶。 这自然让景月瑶更加生气,一把抓起地上的金簪便大声咆哮道,“你这吃里扒外的,还想着给那贱丫头送东西?我告诉你,她如今连床都起不来,哪里还顾得上美?” “好了!”温晴茵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低沉着看了口。素日里她向来温婉和顺,哪里有这样的时候,景月瑶和景雨瑶见了,也就停止了吵闹,都安静下来。 见这对姐妹总算不再开口,温晴茵才规劝道,“我让你们姐妹二人分别去云瑶雪瑶两姐妹身边,不是为了让你们姐妹拌嘴吵架的。就算你们与她二人再交好,也要记得,彼此才是亲姐妹。雨儿,你若想去瞧云瑶,便去看看吧,”温晴茵说着,打衣襟中掏出一个小锦袋,她掂量掂量,后使景雨瑶拿上,又道,“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也送了去吧。云瑶的月钱已然全数没收,估计这段时间,日子也不好过。” “谢谢娘。”景雨瑶立即眉开眼笑,暗暗对景月瑶眨眨眼,气的景月瑶甩手跳脚的,一脸不甘道,“娘,你这样会宠坏了妹妹的,她日后岂不对我这个姐姐更不屑一顾?况且那贱丫头已经至如此地步,根本与我们无用……” 温晴茵却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温文尔雅的笑意,道,“你当只有你五娘会暗自调查吗?就凭她那个一根弦的脑袋,看到的也都是表面之事。”温晴茵说着,那笑容愈发精明道,“你们两姐妹且瞧着吧,不出多久,府里还会有一个大变故的。” “娘的意思是?”景雨瑶终于明白温晴茵为何不阻止自己前去探望,还自掏腰包赞助了。 “嘘,这可是个大惊喜,现在说破倒是没意思,到时候你们便知晓了。只是月儿,娘必须提醒你,与雪瑶交好是可以,但是不要过分与云瑶结梁子。她结识的那几个可都非凡人,她早晚有翻身那一日。” 65、康雅知晓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卖萌求订阅咯~~~ ――――――――我是华丽的首订线―――――――― 只因聂锦浩回京时候,在经过开化寺的路上受了山贼的夹击,钱财皆失不说,还受了严重的刀伤,一度性命垂危。景康雅收到幸存伙计的飞鸽传书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去聂锦浩所在的开化寺照顾,把京安大药房留给了坐诊大夫章青云一人接手。章青云倒也敬业,把药房打理的井井有条,照样生意兴隆。只是几日都不见景云瑶来赴约,心中难免多个疑问和不安。 可惜了景康雅不在,章青云也无法得知是否景府出了什么事,便只是这样焦急的等着。约莫又过了六七天,聂锦浩和景康雅才双双回来,聂锦浩的刀伤已经结痂,不做过大动作自是没事;景康雅见章青云将药房打理的这样好,才要开口夸赞几句,章青云却急不可耐的先询问道,“聂夫人,这半月来阿娜妮都没有来过,可是景府出了事情?” “半月都没来?”景康雅心中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景云瑶向来守时,并且这些日子外头也没听说景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莫不是景云瑶与章青云私会一事被揭穿,所以她被禁足了? 眼见着景康雅脸色愈发不好,聂锦浩也深知此事严重性,忙对景康雅道,“为今之计,夫人且去景府探探口风吧。” “嗯,暂时也只能这样了。青云先别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等我回来从长计议。”景康雅说着,又不放心的嘱咐两句,“我家夫君胸口的刀伤,劳烦青云瞧瞧,寺里的大师医术怎样也无法与你相较。” “聂夫人放心。我自当竭尽全力。只是阿娜妮的事情……”章青云始终放不下景云瑶,见着景康雅的脸色这样差,他也知定是发生了极不好的事情。 “只等我回来吧。”景康雅留下了这样的话,只回屋稍微梳洗一番,去了一身的风尘,便动身往景府去了。 景天佑一直在钟离苑陪着姬无双,自打半月前姬无双气昏晕厥,景天佑便是如此陪伴在侧,一刻都不曾离开。朝堂那面,景祥隆已经说与令皇贵妃听。乾隆皇帝倒也欣赏他这份痴情,又赏了许多补品给姬无双。只是姬无双本人虽醒了,却是整日的面如死灰。虽不比上次一言不发,开口却说的都是些负气的话。好在景天佑对她宠爱有加,并没有怪责,反而更加怜惜。 景康雅此番前来,其实也是通报了钟离苑的。只是景天佑一是放心不下姬无双。二则,景康雅是温又容的大女儿,虽为庶女身份地位却不低,他不能责怪她什么,可也并不想见,于是差人回了话。说身子不爽,便也没有出现了。 景康雅在延寿苑的正房之中,却有些坐立不安。景祥隆和温又容各自品着茶。无人说话,而她向来又是个爱说的,只是这会子心中有所担忧,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 “咱们康雅倒是鲜有这样安静的时候,都不像她平日里的为人了。”半晌。温又容放下杯子,笑望着景康雅。 “女儿都嫁出去这些年。娘还是这样笑话人家。”景康雅不自然的笑笑,后清了清嗓子,想开口,却又不知如何说。 “听说你那药房里,新来了个大夫?”景祥隆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既然她不好开口,自己便帮她开口,总是有人要先抛砖引玉的。 “不错,青云医术极好,在坊间名声也不错。”既然已经知晓了这些,看来这事多半是已经被说破了。那景云瑶无故没来这几日,该是被禁足了。景府的家规,她也曾经身为景府的姑娘,自然是倒背如流的。 “那便好,记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可是打听好了他的家底?可还干净?”景祥隆很是关心这个大女儿,毕竟三个女儿中,唯景康雅嫁的是商贾之家,余下的景福雅做了贝勒夫人,景宁雅好歹也嫁了个知府之子,都是官宦之家。所以打心底说,景祥隆总觉得亏欠了景康雅。 “青云身家倒也清净,他是新疆人,这些年一直游历各处,是个游医。我见他见过的疑难杂症极多,医术又高,便留了他做坐诊大夫,反正我那药房里,一直缺这么个人。”景康雅尽量在帮章青云解释,这也是侧面帮景云瑶脱嫌,只是不知有没有用。 “做了这许久的游医,怎会突然就收了心,留在你的药房?”景祥隆多加宠爱景康雅,温又容虽是慈母,但这次的事情毕竟出在自己女儿身上,她心底还是有些不自在,这会子说话也就多了几分严厉,“没有其他原因?” 话说的这样直白,索性景康雅心一横,既然对面的是自家父母,那也没什么好隐瞒了。一念及此,她立即起身,对着景祥隆和温又容一福身子,道,“爹,娘,恕女儿大胆,女儿愿意为云儿作证,她虽与青云交好,却一心是为着岚儿的脑疾,两人的确是清白的。” “唉。”听闻景康雅这样说,温又容却突然就叹了气,摇头道,“算了,事已至此,责怪你也无用。只是康雅你也太糊涂,怎就能这样纵容了云儿。你可知这样并非爱她,而是害了她啊!” “云儿如今如何了?”景康雅见温又容这般,便知事情必定已经到了无法预知的地步,忙急着问了一句。 温又容瞧了瞧景祥隆,见后者对她点点头,便开口将当时的情况一一道明。见景康雅一下子软了身子,差点没站住,她心疼道,“你也别太过伤心,我知道你素来与从嫣交好,但这都是云儿的命,她为了自家娘亲的宠爱害了姬无双,害了咱们景府的孩子,这才是真正让你大哥哥气急了的。” “云儿怎会害无双嫂嫂的孩子呢?她日日都在与青云和我讨论如何才能保这一胎安安全全的生下……她怎会存了这样的心思?莫要冤了云儿啊!”景康雅虽然心里难过,却也清醒的觉得这件事情内有乾坤,景云瑶一定是被冤枉的。 “冤也好,不冤也罢,如今你大哥哥已经与云儿断了父女关系,将她赶回松柏苑,又不许差人伺候。你从薏嫂嫂好说歹说留下两个好照顾着岚儿……唉,这件事情便这样过了吧。你大哥哥的性子你素来是知道的,况且这次不论如何,从任何证据看来,伤害姬无双的都是云儿。”温又容摇了摇头,对景康雅劝解道。 “既然娘这样说,女儿便告辞了。”景康雅犹感觉身子有些发软,便踉踉跄跄的离去。 温又容望着景康雅的背影,重重叹口气。景祥隆呷了口茶,低声开口道,“你也觉得甚有不妥?” “妥与不妥,这都是天佑的家事,家长与我又能说得什么。况且此事你我都无法插手,只可怜了云儿,唉。”温又容顿时眼内满是怜悯,景天佑审景云瑶的时候,甚至都是背着他二人的,这不是明摆着不愿他们插手吗?况且景祥隆又是极宠着景天佑,她又何必去拆这个台,和景祥隆有了龃龉呢。 66、白玉旁助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青云听了景康雅所言后,回府的路上一直心不在焉。或许是这些日子常常与景云瑶在一起,倒是都忘记了,京师的女子是最忌讳与男子私会的,说到底,还是他害了景云瑶。 “更甘图吉,我早便不让你接近她的。”章白玉不知何时跟在了章青云的身后,夕阳西下,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整个儿将章青云罩入其中。 “舍彦谷,我没什么心情。”章青云头也不回,只是继续有些丧气的向前踱着步,心中思虑着如何能救景云瑶出苦海。听景康雅说起景云瑶之前的生活,简直苦的他如同吃了黄连一般,心也剧烈的疼着。那种疼痛,简直能与当初阿娜妮死在他眼前之时相较,此时他哪里还能有心情与章白玉拌嘴。 “阿玛前些天还说,回京这些日子,都未去老友家瞧瞧。你若何时得了空,与我们一齐去吧。”章白玉向来不屑去做那些伤口上撒盐的事儿,更不愿过多去理会章青云。只因章佳阿桂这些日子都鲜少见到他,礼节上让章白玉过来传个话而已。 “舍彦谷,我没什么心情。”章青云重复了一遍,语调中带着几丝苦闷。他现在哪有什么心情作为章佳府的大少爷出席阿桂老友的家宴,他一颗心都挂在了景府松柏苑的景云瑶身上。 “那我便回了阿玛,说你不愿一齐去景府探望。”章白玉说着,竟是加快了脚步,一个人速速走在前头。 “嗯。”章青云闷闷的答着,却忽的停住了脚步,一路小跑的赶在章白玉之前,伸出手臂拦住他,表情中带了几分欣喜道。“舍彦谷,你说哪个景府?” 章白玉眼皮一耷拉,冷冷开口道,“太医院院使景祥隆府邸。” “那不就是阿娜妮的家吗!”章青云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激动的快跳起来。他虽听说过阿桂与景祥隆同朝为官,却未想到关系也是极好的。若然他能跟随同去的话,没准还能帮景云瑶说几句话,解除她目前为止的困境。章青云越这样想着,面儿上表情越是释然和兴奋,他重重的拍着章白玉的肩膀。大声道,“舍彦谷,你真是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啊!” 章白玉丝毫不掩饰嫌弃的样子,甩了甩肩膀,蹙眉道,“你少给我找点事,我就求神拜佛了。” “可是……”章青云却又突然拉长着一张苦瓜脸。可怜巴巴的望着章白玉,开口道,“即使证明了阿娜妮与我和英俊的清白,但她身上还背着谋害六夫人胎儿一事……” “你觉得她会做这样的事吗?”章白玉不耐烦的反问一句,觉得章青云真是白活了这三十年,也白长了一颗脑袋。竟是什么事情都不会想,只知道向自己求救。 “我可以以自己的性命做保证,阿娜妮绝对不是这样的人。”章青云立即一脸的笃定。对景云瑶极其信任。 “去景府之时,你可以寻空子找证据;找不到的,我可以派暗兵部队帮忙。”章白玉真不愿意把事情说的这样清楚,但是章青云如此的一根筋,他还真是必须将事情讲的清楚明白。省的章青云到时候抓瞎,救不了人不说。还添乱子。 “舍彦谷,你真是好弟弟!从小到大一直待我这样好,我无以为报,无以为报!”章青云说着,大力拥住章白玉,使劲的拍着他的背,像个顽童似的。章白玉脸色愈发难看,却也只能无谓的叹了口气,对章青云,他一直是无可奈何却又无法置之不理的。毕竟,十几年的情分摆在那里,章青云又是他名义上的哥哥,有些事情,他必须帮他顾好。 第二日,章青云早早的便到了京安大药房。见到景康雅的时候,她带着浓浓的黑眼圈,面色多有憔悴,竟是一夜未眠。章青云见她一直叹息,便知她心下担忧景云瑶,却又无脸面回景府说好话。他安慰景康雅的同时,又帮聂锦浩看了伤势,换了药,后再三安抚两人情绪,才去了馥郁阁那里寻王英俊。毕竟景云瑶身上背负的私会男子这条罪中,并非只有他一人的。待一切都打点好后,已是午后了,章青云大大的伸了懒腰,抬头望天的工夫,见几朵白云随风飘着,似乎随时会被吹散一般。他喃喃着,带着无比的温柔,“阿娜妮,你再等等,我这便来救你!” 因景云瑶的禁闭,富察巴顿自然也就不必再来景府上课。景雪瑶虽然得意景云瑶失势,她又重新得回了“景府大姑娘”的称号,却总是对富察巴顿再不过来一事耿耿于怀,日日缠着沈从薏问询,丝毫没有一点女子的矜持。沈从薏无奈,也只得找了风和日丽的一天,特意带了许多补品去了钟离苑,名义上为探望姬无双,实则是去探探景天佑的口风。景雪瑶也十九了,都过了出嫁的年纪,这个时候谈一谈婚事,也不为过。 景天佑几乎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躺着的姬无双,后者眼泪已然流干,只是怔怔的望着床帐,口中不知喃喃着什么。青芷通报沈从薏来探望姬无双时,她的眼珠似乎动了一下,后又再度呆愣。景天佑心疼的叹了口气,帮姬无双掖了掖被子,方才起身,回头时沈从薏已经差黄泽将补品放下,对他福身问好。 “今儿你怎么来的这样早。”景天佑也带着一脸的憔悴,自打姬无双再度昏厥,他都不曾踏出这房间一步,吃喝都与姬无双一起,一直未见阳光的他,脸色别样苍白,倒也像个病人似的。 “家长心疼六妹妹这份心是极好的,只是自己也要注意身子才是。”沈从薏习惯性的开口关怀了句,虽然心中并无此想;后指了指桌面上摆着的几个礼盒道,“这里有前几日差人出去置购的上好鹿茸、银耳、龙眼肉,还有些小东西,让小厨房炖了给六妹妹补补身子吧。” “你且放着吧。”景天佑似乎没什么心情,只摆摆手,便虚弱的坐在床边。 沈从薏见景天佑并不想说太多,而且有了下逐客令的意思,便也只得直接开口道,“家长,您身为一家之主,身上责任重之又重。您日夜不眠不休的在这钟离苑陪着六妹妹,这份情意的确可贵;但偶尔也该抽些空子照看下咱整个府邸,毕竟如此大家,杂事琐事还是不少的。” “可是又出了什么事儿?”景天佑眉头登时就蹙了起来,他才安生了几日,便又有了那样多的事情缠绕心头,让他心烦意乱。 “杂事琐事又哪里说得完呢。不过小事也罢,从薏能帮得了家长的,自然义不容辞。可眼下有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咱们雪瑶今年就十九了,可到了该嫁的时候了,家长是不是该给咱们女儿挑个好女婿?家长素日里可是最最疼爱雪瑶的。”沈从薏索性直接开口道,之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景天佑的神色。 “雪儿年纪是不小了,不过之前她一直说要多留在你身边陪伴些日子,我便也不做他想。”景天佑沉吟着,开口问道,“如今她可是有了什么心仪的男子?” 67、找上门来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家长也真是说笑,雪瑶日日待在闺中,鲜少出门,哪里能有什么心仪的男子,”沈从薏这话似乎有所指,景天佑心中也明白,登时脸就黑了下来。沈从薏见了,忙又赔笑道,“不过是从薏见雪瑶年纪实在不小,再不嫁人的话,可成了老姑娘,到时候她反过来又要怪我了。家长,雪瑶的性子您是最了解的。” “嗯,我向来最宠着雪瑶,她若倔强任性起来,一般男子还真是压制不住。”景天佑一念到景云瑶,面色才稍稍有了和缓,“若说中意的人选,其实巴顿贤侄我是很欢喜的。” 沈从薏就等着景天佑这句话出口,才要答应着,不想景天佑却继续说道,“只可惜了巴顿贤侄性子太过温婉,怕是到时候雪瑶要欺负了他。咱们府中与富察府也是世交,到时候万一惹出许多嫌隙可是不好了。” “雪瑶和巴顿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我想雪瑶多少也会收敛些吧。”沈从薏旁敲侧击的说了一句。 景天佑却摇摇头,低沉道,“雪瑶的性子便是如此,哪有那么好改。这个女婿的人选还需再定顿一下,我倒是不担心雪瑶受欺负,只要她不欺负了别人,我就谢天谢地了。” “看看家长说的,好像咱们雪瑶是母老虎一样,见谁咬谁的。”沈从薏笑笑,面色多有尴尬。枉景雪瑶日夜纠缠着她,要她帮忙说辞,谁知景天佑心里竟是这样想着,看来要促成这段姻缘,还要多想些法子才是。 “刚刚爹来过,说过几日伊犁将军阿桂伯父会来探望,届时章佳府的两位少爷一同前来。章佳府名声显赫,那两位少爷也曾随军出战。想必性子都是极为刚烈的,或许意外的能与雪瑶一拍即合。”景天佑这样说着,似乎相当中意章佳府那两位未曾谋面的少爷。 “阿桂伯父年纪与爹相仿,他的两位少爷……年纪稍大了些吧,和咱们一个辈儿的,雪瑶哪里肯呢。”沈从薏带着一脸的难色,要她的女儿嫁给一个年纪与自己相近的老男人,就算景雪瑶愿意,她也是打心眼儿里不愿的。 “你有所不知,”景天佑摇摇头。道,“阿桂伯父年轻时候征战沙场,一直在新疆为咱们大清打拼。三十好几才有了子嗣。这件事情稍后再议,孩子们之间的缘分若是来了,你我都挡不住。” “家长这话说的极是,”景天佑这句话说的正中了沈从薏心事,也给她留了条后路。“那从薏便回去说给雪瑶听,看她是否有心吧。” “不可说,到时候看情况而论吧,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你我说说便也罢了,最终还是要以雪瑶心意为主。”景天佑话已经说到了这份儿上,沈从薏一颗提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又提了几句别的,便福身告退。 章佳阿桂带着章青云和章白玉前来景府的那日,格外的天朗气清。阿桂出行阵仗也大。他虽年近六十,却是一身英气,出门不坐轿辇,反而骑着高头大马,雄赳赳的走在最前方。青云白玉也各自骑马,在其身后紧随;再后面便是家丁小厮。两个一排的扛着贺礼一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景府前行。由于声势浩大,引来了诸多人的驻足围观。 因为章佳阿桂的到访,姬无双也不得不打钟离苑出来,尽管已经经过了青芷的一番打扮,但却能明显的看出是大病初愈,身子骨也愈发瘦削。景府一行人于府中前院等着,门丁远远见阿桂一行人来了,急忙进来通报,景祥隆便携了景天佑先出门,恭敬的立着等待。 “景大人,许久不见,还是那样精神啊!”阿桂策马而至,之后熟练的下马,一旁家丁忙将马匹牵至后院中。而阿桂则带着章青云和章白玉到了景祥隆跟前,拱手说着客套话。 “将军才是老当益壮,竟是还骑得这样的高头大马,我是只能望而生叹了。”景祥隆一脸的笑意,他与阿桂的确太多年未曾见了,从前同在朝堂为官时,彼此都还一头青丝,言语间多是青涩;如今再见,两人都已经步入耳顺之年,也儿孙满堂,再不是壮年时的彼此。 “我一生兵戈铁马,倒也坐不稳那轿辇,还是骑马顺当点,”阿桂哈哈一笑,回身对身后两人道,“更甘图吉、舍彦谷,还不上前来给你们景伯父请安,真要坏了规矩是不是。” “更甘图吉(舍彦谷)拜见景伯父。”章青云和章白玉立即规规矩矩的对着景祥隆拱手问安。 景天佑仔细望了望章青云和章白玉,年纪稍大的章青云眉眼间笑意盈盈,面相也极为英俊;而章白玉虽一副风流倜傥的皮囊,却总是给人冷淡之感,让他自觉浑身不舒坦。 景祥隆和阿桂互相交谈着进了景府,余下几人在身后跟着。待众人在前院会客厅分坐好,桑柔的脸色却蓦地暗了下来,不知心里又想到了什么,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沈从薏敏感的注意到了这点,还想不明白的时候,黄泽却也带着些紧张口气凑到沈从薏耳旁,悄声说道,“二夫人,那个章佳府的大少爷,便是红袖口中与大姑娘交好的那位公子。” “什么!”沈从薏当即心中一紧,眉头速速蹙起又摊开,她不能让外人看出她的心事。见众人都在兴头上,沈从薏索性悄悄和黄泽退了出去,找了个四下无人的角落,才急急问着,“当初不是让你差人查了那男子的身世吗?” “回二夫人的话,许是派出去的人偷了懒儿,只道那男子名为章青云,是新疆来的游医。”黄泽也是一脸的愤恨,后又接着说道,“二夫人,奴婢还发现一事……” “说!”沈从薏心里乱七八糟的,不好的预感逐渐侵袭全身。 “那个一直跟在章佳大少爷身后的小厮,便是馥郁阁的王英俊。”黄泽不无担心的望着沈从薏,她相信,以沈从薏的聪敏睿智,她想到的,沈从薏没理由想不到。 不止那个章青云,就连王英俊都乔装进来,看来两人是来者不善,这次也并非阿桂存心要来探望的了。沈从薏紧握了手,蹙眉道,“黄泽,为防万一,你速速去了松柏苑,该交代红袖些什么,不必我说了吧。” “是,二夫人,”黄泽对着沈从薏一福身子,微微颔首道,“二夫人尽可放心,红袖曾是咱们紫竹苑的丫头,家住何处,尚有何人,奴婢都一清二楚。这次的事情,奴婢一定帮您办的妥妥的。” “红袖,这次别怪我不容你,”沈从薏恶狠狠的盯着松柏苑的方向,冷哼一声,“你自己活,还是全家活,可要好好思虑一下了。” 68、青云作证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阿桂是行军打仗的将军,说话自然也是直来直去的,不愿与那些世俗人一般拐弯抹角。坐在会客厅中时,他眼睛只在景府这几位姑娘中一溜,便赞叹着点头道,“景大人真是个好福气的,孙女儿个个长得这样好看,真是羡煞旁人。” “将军府中两位公子也是江郎才俊,听闻眼光甚高,若看上咱们府里的姑娘,可要知会我一声,真有缘分亲上加亲,可是极好的,哈哈。”景祥隆立即接话道。阿桂是乾隆爷最亲近的臣子,也是身边最得宠的,若做了他家的媳妇,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日后定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光我这个老头子瞧有什么用,自然要这两个不成器的仔细着才是。”阿桂说着,特意多看了章青云两眼。虽说章青云是他的义子,但他对章青云的疼爱丝毫不逊于章白玉。眼瞅着章青云就要过了而立之年,他性子又向来大大咧咧的,的确该找个好人仔细看着了。 章青云见阿桂看了自己几眼,便知终于到了自己可以说话的时候。他等这一刻,可是等的心急如焚了,急不可耐的开口道,“阿玛,景伯父,其实侄儿与景府大姑娘是有些交情的。” “哦?”景祥隆眉头一抬,饶有兴趣的望向景雪瑶,笑道,“想不到雪儿不常出门,却与贤侄这样有缘。” “祖父,雪儿并不识得这位哥哥。”景雪瑶连连摇头,她对这个一直笑眯眯的章青云没有一点兴趣;倒是一旁冷着脸不开口的章白玉,还稍稍让她多看了两眼。毕竟论起样貌身材的话,还是章白玉更得女子欢喜。 “这位是大姑娘?”章青云故意露出一副讶异的表情,摇头道,“侄儿现于京安大药房任坐诊大夫,那儿的老板娘还是景府出去的姑娘。至于侄儿认识的那位大姑娘。名为景云瑶,”章青云说着,又四下望望,后疑惑道,“只不过今儿好像不在。” 几乎所有景府的人都在这一瞬间尴尬不已,景云瑶私会男子一事在外面虽无人知晓,但景府中却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如今章青云这话一出口,倒是让那些嚼舌根的人都黑了脸。 “云儿她……今儿个身子不适,便留在院里没有出来。”景祥隆只得这样开口圆了场,面色也是多有尴尬。 “云瑶妹妹昔日在药房中时。与侄儿甚为谈得来,”章青云继续笑着道,“就是府中六夫人孕中的药膳。也都是侄儿帮忙瞧着的呢。” “孩子……没了。”一提及姬无双的伤心事,她虽尽量顾及着场合,却也紧咬住唇,眼泪忍不住滴滴答答的落下来,看那样子。的确伤心至极。 “让将军见笑了,府里前一阵子……是出了点事儿。”景祥隆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面儿上终究有些挂不住。 景天佑却不忍心责怪姬无双,况且这是她第一个孩子,便这样被人陷害之下没了,她心里何尝不委屈呢。温又容更是劝了几句。姬无双才渐渐止了眼泪,只是面色更苍白了。 “怎会出事,那药膳可是侄儿亲自瞧着的。绝无问题。”章青云立即开始替景云瑶辩解道。 “药膳自身却无问题,只是其中有香料与其冲突了。”桑柔已经有了大难临头的预感,此时自然忍不住开口说道。 “请恕侄儿大胆,”感觉到身后王英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章青云知道已经是时候道出一切。他与王英俊计划许久,这便是极佳的开口时机。“侄儿在京安大药房,已经听聂夫人说明一切,这才随着阿玛一齐来景府,探望景伯父自是最重要的,顺道也为云瑶说句公道话。” “贤侄有话直说便是。”此事虽为景府内部矛盾,但景祥隆碍于阿桂的面子,虽觉面上无光,让人知道了这样难堪之事,也只得让章青云继续说下去。 其实这几日青芷也偶尔在姬无双耳旁吹风,觉得上次之事颇有蹊跷。姬无双细想下来,也觉出了中间的不对劲。这会子自是以受害者的身份开口道,“章佳少爷说便是,也是为我胎死腹中的孩儿还一个公道。” 章青云便将景云瑶开始为何与他相交、两人后来又与王英俊交好之事全盘道出,没有一丝隐瞒。他做人顶天立地,与景云瑶也的确清清白白,自然天不怕地不怕,一片冰心在玉壶。而随着章青云这一句句说辞,景天佑脸色震惊之色愈胜,直至最后,他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大少爷的意思是,景云瑶非但没有害无双这胎,反而事事为她着想,尽全力保此胎?” “是,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云瑶一心为尊夫人着想,绝无害人之心。”章青云异常笃定的说着,之后一指身后站着的王英俊,道,“侄儿大胆,今日特意将王英俊也带了来,他亦可作证,云瑶绝对没有存着一丝害人的心。” 王英俊闻言,立即一改低头顺眼的模样,抬头挺胸的立在章青云一侧,拱手间开口道,“在下王英俊,馥郁阁的老板,在此愿为云瑶妹妹作证。” 两个奸夫同时亮相,桑柔顿时哑口无言。而王英俊的阴柔之美,也引得府内女子个个都望着他,那目光似是移不开一般。这样看起来的话,景云瑶私会男子一事已经不攻自破,桑柔唯有不死心的继续开口道,“那这位王老板可是知道,茯苓与远志不可同食,否则最易引致妇人小产?” “自是知晓的,”王英俊颔首道,“茯苓与远志的确不可同食,那香袋中也确含有少许远志的成分,可吸入和食入是完全不同的,况且只那点份量的远志,根本不足以引致小产。不然,我也断然不会让云瑶妹妹用茯苓入药膳的。况且,贵府六夫人并非一般的小产,而是伴随着血崩,这便更非茯苓与远志的冲撞而来了。” “是啊五妹妹,当初我也说了,这只是个可能性,并不绝对……”沈从薏在一旁帮腔道,还不停的摇头叹息。 “房中再无它香,药方又丝毫无异常,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桑柔死咬住这点不放。 “那就要去六夫人房里瞧瞧了,或许有什么是我们没看到的,但调香师的鼻子便比寻常人的要灵出许多,能发现什么也说不定。”章青云说着,对景天佑拱拱手道,“天佑兄,想必你也不想这样委屈了六夫人、委屈了云瑶吧。” 景天佑不言语,面上渐现尴尬之色;姬无双却挣扎着起了身,咬牙道,“好,这样便劳烦王老板,我也不想腹中胎儿死的不明不白。” “本是家宴,如今却被侄儿搅和了,还请景伯父谅解。”章青云单膝跪地,对着景祥隆行了大礼。只要能救出景云瑶,别说行大礼,就算要了他的命,他眼都不会眨一下。 “哎,景府之事居然劳贤侄这样费心,倒是我有些过意不去了。”景祥隆笑笑,算是应允了章青云的行为。他本就奇怪,阿桂怎会突然前来,他总算是个伊犁将军,满朝文武就算轮着拜访的话,也不会第一个轮到他景府;况且礼数上说,伊犁将军是一品大员,怎样也是他这个五品芝麻官去将军府送礼拜会的。原来阿桂这样大的动作,竟是为了个景云瑶。看来之前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孙女儿。景祥隆心中自是有了他的一番打算。 69、发现端倪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本是好好的家宴,因为章青云和王英俊这一搅合,倒弄的像是官府查案一般。因为事关姬无双腹中胎儿一事,所以景天佑特别上心,亲自在前引着章青云和王英俊;姬无双被青芷搀着,紧走几步便气喘吁吁,尽管如此,依然面无血色的也在一旁跟着。再后面便是景祥隆、阿桂一行人,只不过鲜少有人开口讲话,景祥隆也是偶尔向阿桂吐两句关于这事的苦水,说些家门不幸类的话。 阿桂倒是挺看得开,在一旁安慰着景祥隆。而其后跟着的几位夫人可都各自存了心思,恐惧的恐惧,担忧的担忧,看热闹的看热闹,倒是余下的几位姑娘们都探头探脑的,她们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这会子自然是好奇。 虽姬无双已然半月多不回无双苑,但这里的丫头婆子和小厮都不敢有半分的懒散,依旧将这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姬无双向来爱在花间起舞,这时候虽是早春,但小厮们已经洒下了各式各样的花种,冒出丝丝绿意,看着便让人心头舒服。 顺着石子甬道上了游廊,没走多久便到了姬无双的卧房。这里不方便太多人进去,景祥隆一行便也留在了外头,只余景天佑、姬无双、章青云、章白玉和王英俊进了去。 才一进屋,便闻到一股幽香,让人精神为之一震。王英俊细细在屋内各个角落检查着,皆无所获。这里的确如景云瑶当初所言,她已经将一切可以或可能散发香味的东西都挪走了,除了床帐上挂着的香袋。王英俊几步到了床边,才要将香袋摘下,看看是否有有心人换了其中香料;却在接近床帐时,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味道饶他调香十几年,也是第一次接触。寻香而去。竟发现香味从一玉枕中发出。他将玉枕拿起,轻轻嗅着,后转头问询道,“这可是六夫人常常枕着的?” 姬无双颔首,后紧蹙了眉头,开口间带着些沙哑,“可是这玉枕的过?” 景天佑和姬无双全都记得,这玉枕是桑柔亲自送来的;而桑柔平日里明着暗着的给姬无双使绊子的事儿整个景府都知晓,这事若说景云瑶真心想害姬无双,的确有些牵强;但若说是桑柔有心为之。嫁祸景云瑶,以此离间两人,便是怎样都通了。 “现在……还不清楚。若只是闻味道的话,我并不能确定其中香料。”王英俊深深吸了口气,虽觉有些唐突,但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为今之计。只有砸了这玉枕,方可知里头究竟是何文章。只是我见这玉料是极好的,怕是六夫人的爱物……” “砸!”不想景天佑和姬无双却异口同声道,还一脸同仇敌忾的表情。 王英俊虽不明白其中道理,既得两人同意,他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便将玉枕用力向地上一掷。本来玉是最脆最怕磕碰的宝贵之物,可不知是王英俊力气过小还是怎样,那玉枕竟只是掉了一角。整体还是好好的。章白玉见了,立即一副不屑的表情,几步上前,弯腰拾起玉枕,再度掷地。但听“啪”的清脆一声,那玉枕登时四分五裂。里头落出三四片类似夕颜花叶大小的黑绿色叶子,发出香味的,便是此叶。 王英俊拾起其中一片叶子,眼睛却登时越瞪越大,拿着叶片的手也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章青云对草药甚通,行军打仗时,自己更曾经亲种过不少中药草,此时一见那叶子,便讶异道,“这……这可不是那制何首乌的叶子么。” “不错,”总算是没有白闹这一遭,还了景云瑶一个清白。王英俊激动的语气都微微颤着,“古籍上说,制何首乌的叶子也是一剂香料,是最好的安神香。” “不错,无双总是和我说,只要枕上这玉枕,自可得一夜安眠。”景天佑的心也微微颤着,这会子简直紧张到了极点。若然问题出在这玉枕上,那之前对景云瑶做了那样过分的事,便真真是对不住已逝的沈从嫣了。 有这样心情的,又何止景天佑一个;姬无双也是心内惭愧。之前听闻章青云和王英俊一番说辞,景云瑶的确一心为自己和腹中胎儿着想,而那一日,自己竟那样责怪了她。她还记得,景云瑶在挨了杖刑痛得浑身欲裂时,都没有流一滴眼泪,却在听到她说了那样的话后,泪流满面,现在想来定是委屈至极。为什么当初自己就那样死了心眼儿的信了桑柔,让景云瑶伤心欲绝呢。 “若单单是这叶子,倒也是极好的。只是这制何首乌的叶子若与朱砂长期同嗅,会使有孕之人身子渐弱,或会出现血崩之状。”王英俊说着,走到床帐旁,指了指那香袋道,“这香袋中,便有朱砂一味。所以我怀疑,六夫人的血崩小产便是由这点而起。不知六夫人有孕之时可是身子愈发清减?” “正是如此,我一直找不到原因,居然在于此!”景天佑一掌击在桌子上,恨得咬牙切齿,“那香袋是沈从薏送的,玉枕是乌尔答桑柔亲赠。这二人素日里就狼狈为奸,这会子竟然联起手来害我的孩子!” “家长,无双的孩子……还望家长为无双做主!”姬无双顿时又是涕泪交零,青芷不停帮她顺着气儿,生怕像上次似的,再度因为过于激动而晕厥过去。 章青云总算是吁了口气,跟王英俊交换了个安心的目光。而景天佑却已经气愤难平的起身,走到门口时,便冷冷开口道,“先给我将沈从薏和乌尔答桑柔两个关到无双苑的柴房去,着人看着她们,待今日家宴完后,再处理家事!” “家长,家长,桑柔可是做错了什么?家长何以这样待桑柔?”桑柔依然不死心,大喊大叫着,在阿桂面前颜面尽失。 “爹,娘可是做错了什么,何以爹要这样……”景雪瑶一听要将沈从薏丢到柴房。立即心惊胆战的上前问询,却被景天佑一个愤怒的眼神堵住了嘴,只咬牙流着泪;景泽枫见状,也只得上前小声规劝着妹妹,将她拉了回去。 沈从薏却聪明的一句话都没说,景府如何爱颜面,她在景府这二十余年,是看得通透的。此时也只是含恨的望了景天佑一眼,便跟着一旁小厮下去了。桑柔是被几个人一齐拖下去的,饶是这样她那喊冤的声音还是惊天动地。震得几人耳膜生疼。 “将军,爹,让你们见笑了。天佑向两位请罪。”景天佑对着阿桂和景祥隆一拱手,这样难堪的家事被朝中大员看到,景府的确是丢尽了颜面,日后怕是在阿桂面前,景祥隆都抬不起头了。 “何罪之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阿桂倒是颇为理解的望着景天佑,一刻都没忘记章青云的叮嘱,他也是疼惯了这个义子的,“只是那含冤受屈的云瑶姑娘,这会子可能放出来了?能让更甘图吉这样牵肠挂肚的姑娘。我可是很想见一见。” “天佑这便亲自前去接云儿出来,还请将军与爹爹移步前院,都快过了午膳时候。饿着将军倒是天佑的不对了。”景天佑对着几人一拱手,才要走的工夫,姬无双却拽了他的衣角,小声道,“家长。无双也是冤错了云儿,无双与你同去。” “你身子不爽。跟着将军和爹爹去前院吧,就别往松柏苑跑了,还要绕一遭。”景天佑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以姬无双为先,的确是宠惯了她。 但姬无双也是个倔强的,硬是摇头不愿走。景天佑无法,只得带上她一起;章青云、章白玉和王英俊与其后跟着一齐向松柏苑而去;余下的几人便重新回了前院。 路上,阿桂还笑着论起这事,只道,“景大人,天佑贤侄也是个多情的,对贵府六夫人真是疼爱有加。” “呵呵,”景祥隆笑的极不自然,“天佑也是自小被我惯坏了,做事一意孤行。娶妻纳妾一事上更是如此,从不在意对方是何家世,外人如何讨论……” “家世如何又怎样,最重要是彼此之间互相珍惜才是。”阿桂笑呵呵的,似乎心情并未因为景府之事受到影响。其实他倒真没什么不乐呵的,景府虽闹的鸡犬不宁,但他的目的达到了,这一趟也就没白走。 松柏苑在景府最寂静的角落里,因为里面连主子待奴婢总共就四人,如今虽刚刚重建没多久,却也是极冷清的。景天佑本是心急,但碍于姬无双身子弱,脚步便放慢了些,弄得章青云是着急也没用,又被章白玉白了好几眼。 王英俊悄悄凑到章青云耳边,小声道,“青云兄,舍弟一直这样不苟言笑吗?” “从小便这样。”对于章白玉那张扑克脸,章青云也是无可奈何。 打松柏苑推门而入,几人马不停蹄的直奔景云瑶的卧房而去。推开门的工夫,又一阵幽香传来,虽说味道不重,却无孔不入。王英俊是调香师,自然对这甚有兴趣,立即放眼四处瞧着,看看是否有挂了香袋。可他一直记得,景云瑶是最最厌恶香的,又怎会在屋内燃香呢? “你家主子呢?”见红袖福身行礼,景天佑四处打量着急急问道。 “云瑶姑娘卧床已有几日,神智一直模模糊糊的,奴婢也不知是发生何事……”红袖一是没想到景云瑶怎会好好的就突然变成了这样,二是没想到景天佑居然还会来无双苑看她,这会子自然心中发慌;况且黄泽已经交代她的那些事,让她更看不清眼前形势,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糊涂东西,怎不早早来通报!”景天佑不愿多看红袖一眼,便几步奔到床边。章青云听后更是心中一紧,也跟着到了床边。但见景云瑶双目空洞的睁着,嘴里喃喃自语着些童谣,嘴角还挂着怪异的笑容。这情景,景天佑看在眼里,甚为心疼,当即帮她把脉诊症。 景云瑶的身子是虚弱了些,可的确不至于如此。这是景天佑与章青云共同得到的结果,景天佑呵斥红袖下去的时候,王英俊然瞟到红袖腰间挂着一个香囊,进屋时候闻到的香气便打那里传来;而那香囊的绣工,居然和当日景云瑶拿给他看的那个一样是极好的。王英俊聪慧,只转着眼珠一想的工夫,便对章白玉招招手。章白玉虽不屑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妖艳男子,却也不动声色的跟着出了去,看看他到底有何事。 “白玉兄弟,听说你的暗兵部队做事滴水不漏,称得上是神不知鬼不觉?”王英俊如实重复着章青云曾拍着胸脯夸赞的事情。 “你夸人的方式和更甘图吉甚为相像。”章白玉看都不看王英俊,高傲的像头藐视群雄的狮子。 哪里是像,这就是他的原话。王英俊只得无视章白玉这副模样,继续道,“那能否帮我个忙?” “为何要帮你?”章白玉丝毫不讲人情。 “因为……帮我便是帮了云瑶妹妹,帮了云瑶妹妹便是帮了青云兄。”王英俊唯有这般和章白玉解释,打心眼儿里觉得这男子的确不是一般的不近人情。 “说。” “刚刚那名为红袖的婢女,腰间带着一个香囊。云瑶妹妹素来不爱香,她哥哥便是为香所害,变得如她现在这般。所以我想着,既然身子无任何不适,现在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那婢女腰间的佩香……”王英俊思虑着刚刚红袖的表情,的确有些古怪。 “何以用到暗兵部队,要来便是。”章白玉白了王英俊一眼,这样婆婆妈妈的人他最不欢喜。 “谨慎着些总是好的,况且,一个婢女为何要害云瑶妹妹,她背后定然有人指使,我们决不可打草惊蛇。”王英俊说着,打衣襟中拿出一小包香料,又道,“还望白玉兄弟差人将其中香料掉包,别被发现才好。” “嗯。”章白玉不耐烦的接过那香料,眉头又蹙了蹙,他也是极不爱香的人,总觉得太过小家子气。 70、桑柔背罪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云瑶……云瑶怎会忽的就变成这样。”章青云已然无法掩饰心中的悲恸,阿娜妮死时那一幕又浮现眼前,让他痛不欲生。 “造孽啊,造孽啊!”景天佑无力的垂下了头,口中喃喃着,“从嫣,终究是我对不住你。那日你说,要我念在昔日之情,善待你留下这一双儿女,莫要让别人欺负了他们。可如今,竟是我亲手将云儿……”景天佑几乎说不下去了,一连几下重重的叹息着。 “家长,别这样,兴许云儿福大命大,还能同上次一般……”姬无双虽口中说着,却也是有心无力,这话连自己都骗不了。 “我会治好云瑶,我一定会治好她!”章青云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他空喊着这样的口号,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景天佑了。 “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王英俊和章白玉不知何时进了来,“只是景老爷,您需要给我们些时间。” 这一顿家宴或许是景府有史以来最憋屈的一餐,本以为会亲朋满座,欢欢乐乐的,却因为景天佑几人的缺席,显得冷清了些;而姑娘少爷们那边,景泽枫、景雪瑶和景泽渊的娘皆被无辜关起,席间也没什么人动筷子,气氛沉闷的很。阿桂见状,满是抱歉的对景祥隆道,“景大人,今儿倒是我的不对了。没想到来府里探望一遭,却闹了这样大的事,终归也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图吉惹的祸。” “将军不必介怀,本也是府里最近不太平,天佑那孩子耳根子又软,听信了谗言,这才冤了云儿。贤侄此番能够为云儿抱不平,洗清她的一身冤屈,也是好事一件。”景祥隆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接着道,“只不过贤侄对云儿的这份情意倒还真是难能可贵。” “唉,只是可惜了,那丫头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人事不省了呢。”阿桂说着,倒是连用膳的胃口都没有了。章青云从前与阿娜妮的那份感情,一直延续至今,章青云嘴上不说,却对阿桂看中的几个做媳妇的女子爱答不理;如今好不容易对景云瑶动了真情,却又落得这样的下场。如此怎能让阿桂不生出许多唏嘘。 “娘无缘无故被关进柴房,祖父居然还有心思与将军说那痴丫头的事儿!”景雪瑶愤愤不平的低喃着,也不管是什么场合。起身就要走。好在景泽枫速速拉住了她的衣袖,生生将她拽回了原位,在她耳边小声道,“雪儿,那伊犁将军可是如今咱们皇上身边最最得宠的。你好歹也要给祖父、给爹爹留一份情面。要知道,你是景府的姑娘,如今在这样的场合,你是景府的一份子,你说什么、做什么都要有所担待才是。” “哥哥,你为何不替娘担心?娘可是如今府里的主母。可却落得关在柴房的下场!”景雪瑶一想到这里,就又气愤又难过,望着景泽枫的眼神中也带了几分责备。 “你就是被爹宠惯了。做事从不计后果,也不愿好好思考。”景泽枫先安抚住景雪瑶,后夹了块杏仁儿酪到景雪瑶碗里,方才道,“事发当时。娘为何不言不语?你以为娘是在默认吗?娘只不过是太了解祖父和爹爹,知道他们向来最顾的就是景府的颜面。如今在伊犁将军面前,难道非要将一切脱口而出,让人家看了大笑话吗?” 景泽枫的几句话,总算是点醒了景雪瑶。她素日里脾气就急,又因为身上有景天佑的宠爱,做事从来都是只顺着自己的心思就好。如今听完自家大哥的话,她也稍稍降了些怒火,只是吸吸鼻子,眼中含泪的问着,“那我们该如何?娘怎么办?” “不要怕,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哥哥都在。”景泽枫拍了拍景雪瑶的头,对她温柔的笑笑。只这对兄妹间的这点默契,就换来了一直不言不语的景雁瑶一个艳羡的眼神,虽然只是一闪即过。 在景天佑的默许下,章青云和王英俊便这样留在了景府。但好歹男女有别,两人便宿在了景天佑的钟离苑。正好钟离苑中的书房是整个景府最大的,两人闲时也可以凑在一起讨论病情。 姬无双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每日都会去松柏苑陪伴人事不省的景云瑶。这也是青芷的提点,为防止日后有人再拿出私会男子这一条说道景云瑶,姬无双便要做这个见证人,堵住那些乱嚼舌根之人的嘴巴。只是景天佑虽心烦不愿见沈从薏和桑柔,但景泽枫、景雪瑶的日日哀求尚在耳旁;温又容也带着景泽渊时不时的提醒,毕竟一直拖着也不是事儿,若她们真做了这样不堪的事,景府决留不得,必要严惩不殆;但若她们也是受冤,那还要好好调查才是,这样天大的事情决计不可再闹了。这番下来,景天佑也不得不寻了一日,让众人齐聚无双苑,要亲自审一审这两个心肠恶毒的妇人。 几乎整个景府的人都聚在了无双苑,除了松柏苑呆呆傻傻的景泽岚和景云瑶。章青云和王英俊一则是外人,不好过多搀和景府家事;二来前几日章白玉才差暗兵部队中人送来了香袋中置换的香料,他们二人还要好生研究一番,自身也不愿前去。 沈从薏和桑柔双双被小厮带来的时候,两人都明显的瘦了一圈。沈从薏看着还算冷静,桑柔却在一见景天佑的时候就破口大骂,那疯癫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厌烦,吓得亲儿景泽渊都不停往温又容怀里钻,不敢上前去认这个亲娘。 “差人堵了这泼妇的嘴,不干不净的。”景祥隆听着也心烦,便第一个开口道。这次景天佑可是邀了景祥隆和温又容前来,就是怕自己鲁莽行事,再度冤了谁,日后心里不舒服。 谁知桑柔却推搡开了一旁的小厮,指着景祥隆便破口大骂,祖宗十八辈都不曾放过。景祥隆登时就黑了脸,他素日里脾性也算是好的。但桑柔此举的确有伤大雅,气急了景祥隆。景天佑本就心中不爽,这会子见桑柔居然这般不识抬举,还蹬鼻子上脸,立即气的一跺双脚,颤抖的指着桑柔道,“你们几个人给我架住她,掌嘴!使劲儿的掌她的嘴!看她还说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是,老爷!”几个小厮闻言,也不再小心翼翼。直接压制住不停挣扎的桑柔,其中一个小厮拿了小臂长短的木板,对着桑柔的嘴狠狠的一下一下打了去。 温又容别过头。同时将景泽岚使劲拥住,遮住了他的眼,捂住了他的耳,不想让他打小便看到这些。几个被叫来旁听的姑娘也都闭上了眼,不忍去看。都心惊胆战的。就连几个孩子中年岁最大的景泽岚,也都叹息着垂了头,不忍去看桑柔那狼狈的样子。 “啊!”桑柔不停叫着,疼的她只想满地打滚,掌嘴这刑法总算是让她不再骂着那些不干不净的,却也是使得她整张嘴都红肿起来。开口便是鲜血喷溅,本是洁白的牙齿,如今也被鲜血浸染。模样多了几分森森的鬼意。不过这样也是堵住了她的嘴,她软绵绵的伏在地上,愣是只有进的气儿,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沈从薏吓得够呛,一张脸苍白苍白的。只感觉浑身好像一团棉花一样,竟是如何都跪不正当了。景天佑眼神威严的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桑柔既然愿意做这出头之鸟,景天佑索性就立威让众人瞧瞧。果不其然,一旁的黄泽终于吓得不停啼哭,跪在沈从薏身边,一直磕头喊着“二夫人是冤枉的,二夫人根本不曾存了害人的心”一类护主的话。 “天佑,从薏打理景府这些年,倒也一直规规矩矩的,从未失了分寸。云儿可是从薏的亲外甥女,舐犊情深,她更与从嫣是双生子,怎生忍心害了从嫣的女儿?况且从薏也向来不是善妒的女子,从前府中哪位夫人有孕,她都是全心全意看护着,待孩子一出生,她也尽心尽力的爱护,如同亲儿,”温又容倒是帮沈从薏说了几句好话,“况且那日你将她二人关进柴房,我见从薏虽想辩护,却终究碍着将军在,没有开口。她这样为府中着想,绝不会做出残害孩子的事儿啊。” 温又容的话,的确打动了景天佑的心。思前想后,沈从薏的确自打嫁进府中,便一直是个清心寡欲的女子,无论是从前宠着沈从嫣、宠着敖媚仪,还是如今专宠姬无双,嫉妒简直与她一次都不曾沾染。一念及此,景天佑便稍稍舒展眉头,开口凌厉问道,“沈从薏,你深谙调香之理,可知制何首乌的叶子与朱砂长期同嗅,会使有孕夫人身子渐弱,直至血崩小产?” 沈从薏深深吸口气的工夫,眼泪就一滴一滴掉了下来,“家长,古籍中的确有此记载,从薏自然也是知晓一二的。只是从薏赠香袋之时,并不知晓那玉枕中……已经放了制何首乌的叶子。其实这味香料的确难寻,制何首乌是极好的中药,药商多也将其叶除掉,并不好收集……从薏不打算辩解,这次六妹妹小产,从薏的确是间接的害了她……” “老太爷明鉴,太夫人明鉴,老爷明鉴!”黄泽却紧接着沈从薏的话接了下去,涕泪交零却忠心护主的这份心思让几位夫人都暗自羡慕,“二夫人与此事真的无关,当初五夫人常常来府中与二夫人谈香之事,还藉此借走了一本名为御香秘典的古籍。后几日又来询问有孕之人的香袋中该放哪几味香料才最合适,说要送香袋给六夫人,以解之前的龃龉。二夫人见状自是开心,便将几味香料全数告知,后五夫人又说自己绣工不好,生怕得罪了六夫人,前几日才得了对极好的灿光和田玉枕,还是将心爱之物送与六夫人合适些。二夫人想想,便说自己无才无德,好东西六夫人又见的多了,也不稀奇,唯有绣香囊以表心意,只要五夫人和六夫人能够好好相处,两人多多为府里绵延子嗣,那如何都好。事后奴婢仔细着,五夫人与六夫人向来不和,五夫人大可借香料相冲的事让六夫人丢了孩子,失了宠爱;再借私会男子一事分裂大姑娘和六夫人,使六夫人身子再度受损,这可是最最好的一箭双雕啊!” “呜呜呜……”桑柔口中说不出话,此时只得不停的焦急摇头,目光满是仇恨的盯着黄泽,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桑柔素日里在景府便是最最不得意的,也没人待见她,黄泽的话自是却得到了一大群人的颔首同意。唯有温又容的眼神一直在黄泽和沈从薏身上流连,半天才说道,“桑柔虽不大懂事,但性子直爽,也不像是有这样细腻心思的。” “老太爷、太夫人、老爷,奴婢有话要说!”红袖不知何时从外头进了来,跪在门口。 景天佑抬眼的工夫,眉头一蹙。当初就是红袖指正景云瑶私会两名男子,这会子再见到她,景天佑自是想起了前事,心里一阵不爽,“你又有何事?” “奴婢……奴婢要指证五夫人!”红袖大着胆子用力一叩首,但听“咚”的一声,可见她这一下可是用了全力的。 “说!”景天佑已然隐忍不住浑身的怒气,对着红袖大吼道。 “是……是,奴婢虽从前是紫竹苑的丫头,却因为五夫人常常去紫竹苑,所以与五夫人交好。五夫人也时常赏些好东西给奴婢,待奴婢是极好的。所以在奴婢被指派去伺候云瑶姑娘的时候,五夫人便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策划……”红袖知道自己此番按照黄泽的说法做,便已是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但黄泽也答应了,事成之后会留自己一条小命,拿上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银子回家,这也是她唯一的出路了,“五夫人打二夫人那里借了一本御香秘典,日日钻研,后又差奴婢出去询药商花高价要了些制何首乌的叶子。奴婢只敢去做,却不敢询问缘由,后来五夫人又命奴婢跟踪云瑶姑娘,回来再添油加醋的诬陷。只因五夫人知道云瑶姑娘向来与六夫人最为交好,打击六夫人也是最有利最好用的。五夫人这样一步一步走来,目的都是为了让六夫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她向来最嫉恨六夫人,嫉恨六夫人受尽宠爱,嫉恨六夫人的惊人美貌和绝世舞姿……奴婢自知罪孽深重、助纣为虐,但奴婢愿意赎罪,还望老太爷、太夫人和老爷念在奴婢已经说出一切,饶奴婢一条小命吧!” 71、清断家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原来是你!原来都是你这毒妇搞的鬼!”景天佑简直恨不能自持,气的浑身发抖,“当初妹妹非要我娶了你,我不该那般骄纵她,居然就听了她的话,将你这恶毒女子娶进府里,酿成今日之大祸!乌尔答氏,枉你出自八贝勒府中,竟然存了这些恶毒的心思,真是丢光了八贝勒的脸!” “天佑,且莫要这般生气,你细想想,红袖这丫头先前听了桑柔之言诬陷云儿,谁知如今会否因为他人之言诬陷桑柔呢。”温又容究竟以一人之力管理景府这些年,存的心思就是多了些。 “奴婢绝不敢说谎,也没有想要诬陷任何一个主子,”好在沈从薏心思也够细腻,早便猜到了温又容会有这般说辞,已经替红袖打点好一切,“若太夫人不愿相信奴婢,尽可让绿柳姐姐往红梅苑走一遭。那灿光和田玉枕本是一对的,奴婢将制何首乌叶子交予五夫人时,五夫人还说着,御香秘典上载,‘制何首乌之叶安睡眠,驱梦魇’,实在是好得很。五夫人向来睡觉不安稳,定会在玉枕之中放入此物。绿柳姐姐且将那灿光和田玉枕拿来,验一验便知奴婢所言非虚。”红袖不停磕着头,直到额头上起了个大青包,一触地面就疼的很,弄得她呲牙咧嘴直吸冷气。 “绿柳,你且去红梅苑瞧瞧,”温又容为表公正,又对温晴茵吩咐道,“晴茵丫头,红梅苑好歹是你的别苑,你也跟着绿柳一同前去。” “是,二娘。”温晴茵起身,对着温又容福了福身子,便与绿柳一同下了去。 “行了,你也别一个劲儿的磕头了。忠心与否,诚心与否,一会便知晓。”景祥隆见着红袖那模样就心烦,也不愿听她多做解释。 “冤……冤……我!”桑柔艰难的说了这三个字,眼神却一直望着红袖,她一点一点向前蹭着,突然一把抓住红袖的衣角,吓得红袖尖叫一声,忙往沈从薏身旁退,还不停的摇头。眼泪奔涌而出。 “都到了此时,你还敢喊冤!”景天佑一念到景云瑶如此模样、姬无双没了孩子都是面前这狠毒女子所致,就一股怒气冲了头脑。“来人,再给我使劲儿的……” “慢着!”温又容却脱口喊了停,尽管她念在景祥隆的面子上不愿与景天佑起正面冲突,但怀里的景泽岚不停瑟瑟发抖,还小声哭喊着“娘”。她实在于心不忍,便减了语气规劝道,“天佑,莫要让仇恨蒙蔽了心思。况且渊儿还在这里,难道你要他小小年纪就看着自己的爹如此毒打亲娘吗?这会在他的心中留下多大的伤痕?桑柔就算是做错,你薄厚施了惩戒也就算了。况且如今她说话都困难,已经受了这样大的煎熬,够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天佑,先消消气吧。” “天佑,你二娘说的有理,况且如今是否乌尔答氏为之,还有待商榷。”景祥隆好歹忌讳着桑柔是打贝勒府出来的,万一被景天佑一怒之下打死。虽说她是个无父无母的,但也不好和贝勒府交代,“你且听你二娘的,先喝盏茶,等晴茵丫头和绿柳回来再做定夺。” 景祥隆和温又容都这样说了,景天佑自是无法,也只得忍住一肚子的怒气。景雪瑶却径自在一旁吸着鼻子抽泣起来,口中还喃喃着,“娘也真是的,明明就不知情,为何还要替五娘说好话?焉知你这样是纵了她却害了自己,若没了娘,我和哥哥日后该如何自处?娘一心想着与五娘的情分,却不愿搭理我和哥哥了吗?” “雪儿莫要哭了,爹会补偿你娘的。”景天佑见景雪瑶哭的这样伤心,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爹又何止要补偿二娘,松柏苑无辜被牵连的大姐姐,爹也要好生补偿才是,”景雨瑶一脸的悲戚,接着景天佑的话说道,“雨儿曾经去探过大姐姐一次,大姐姐素日里的饭菜都是其他院里剩下的,身上的杖伤虽好了些,却是下地都难。如今大姐姐又莫名的染上脑疾……唉,雨儿见着也真是可怜。” 景月瑶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虽然温晴茵说了,景雨瑶所做之事不必她管,但她就是看不惯景雨瑶这样偏袒着景云瑶。撇撇嘴的工夫,景月瑶酸了吧唧的开口道,“谁知道她是不是冤枉的,即使六娘腹中胎儿非她所害,但私会男子一事她可是名副其实,况且那两名男子不是还……” “放肆!”不待景天佑开口,景祥隆却先发了脾气,这可是连陪着景祥隆数十载的温又容都吓了一跳。景祥隆素性温和,又常年混迹于嫔妃之间,脾气性子都是极好的。府里这些姑娘少爷们,素日里都鲜少被景祥隆训斥。而如今,景月瑶不过一句话,却引得景祥隆动了真火,眼神中满是冷意对她道,“月儿,且不论云儿是你的大姐姐,你该对她存着敬仰之心。单单说图吉和英俊两位贤侄,人品都是极好的,与云儿之间的清白,将军已经证明,你大姑姑更是铁证。如今你还将这话挂在嘴边,可知是犯了以讹传讹的家规?” “祖父,月儿知错了,月儿再也不敢了。”景月瑶也是第一次见景祥隆如此真正,当真吓坏了,连忙离座,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的对着景祥隆叩首认错。 温又容见状,也不忍苛责,只帮景月瑶说话道,“家长何必动这样大的气,小孩子不懂事,回头我让晴茵丫头教训教训她便是了。” 说着话的工夫,温晴茵已经与绿柳一同回来,手里还抱着一个与姬无双院里一模一样的灿光和田玉枕。景天佑迫不及待的大步上前,打温晴茵手中夺过玉枕,用力便向地上掷去。只不过这玉枕虽为最软的和田玉所制,他却是一下竟没有摔碎,只掉了两角而已。这自是让他更加生气,接二连三的不停向地上掷这玉枕,飞起的玉屑偶然划伤了沈从薏的侧脸。开始有血丝沿着她的脸颊出现。 “娘!”景雪瑶自是心疼至极,当即跺着脚对景天佑道,“爹,你瞧你这样不小心!” 景天佑此时哪里顾得上景雪瑶的责怪,好不容易将那玉枕摔个稀巴烂,果不其然,其中夹杂着几片看起来稀松平常的叶子。他是太医院的一等御医,平日里见的药材就多了去了,此时自然认得,这正是制何首乌之叶。抬眼望向景祥隆时。但见后者也讶异点头,确定无疑了。 温晴茵招呼了身后的绿柳,绿柳立即捧着一本一寸多厚的黄皮古书双手递上。景天佑但见上头以楷书写着四个大字“御香秘典”。温晴茵颔首肯定道,“这也是在五妹妹处搜出来的,看来红袖那丫头所言非虚。”温晴茵说着,立即翻开御香秘典,但见有一页以丝带所隔。翻开时,便见此页内容中明白写着,“制何首乌为贵重草药,其叶最具安神之效,却不可与朱砂同嗅,日久可使有孕妇人身子渐弱。或可有血崩之状”。 “老爷,奴婢还在五夫人的香格内找到这些。”绿柳说着,将包着的锦帕拿出。打开时,但见还有十几片制何首乌之叶放在其中,香味甚重。 至此,人证物证俱在,桑柔是如何都无法抵赖了。温又容叹口气。终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搂着景泽渊。景泽渊今年不过六岁。却要经历这样的变故,真真是可怜。而桑柔本人,却似乎并不打算认罪,一个劲儿的张口想争辩,无奈却是血流了一地,终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事到如今,此事已是清晰明了。乌尔答氏嫉恨无双,以香害之,更以假人证残害云儿,以离间无双与云儿,使无双痛上加痛。乌尔答氏,你已是罪无可恕!”景天佑亦步亦趋的到了桑柔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那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的模样让桑柔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家长,无双和您的孩子……无双和您的孩子何其无辜,云儿何其无辜啊,家长定不要饶了这个害人害己的毒妇,家长定要为我们的孩儿报仇啊!”姬无双本已泪如雨下,这会子更是隐忍不住满心的愤恨和悲哀,几度昏厥过去。 “枫儿、雪儿,扶你们的娘起来,毕竟才是早春,地上凉,冒着风就不好了,”景祥隆见温又容不开口,便自行对姬无双安慰道,“无双,乌尔答氏这样算计你的孩子,害你失去麟儿,如今她必会受到严惩,我们决计不会轻易放过。渊儿小小年纪也不能没有娘的照顾,我便做主,将渊儿过继给你,你看如何?” 桑柔害了姬无双的孩子,便要将自己的亲儿过继给姬无双,这对一个做娘的来说,的确是最大的惩罚。 “渊儿是她的孩子,如今也懂事了,知道他的娘亲这样恨毒了我,怎会真心认了我做娘,”姬无双虽心里想要个孩子做依靠,但终究还是摇摇头,伤心道,“爹这番心意,无双只能心领了。” “唉,孩子还小,日后长大如何,谁知道呢,”温又容见状,只得开口调节道,“渊儿甚少跟着乌尔答氏,倒是常常于我膝下看管,无双你且放心吧,况且日后你还可与天佑生子,如今便先抚养渊儿,当是补偿你也好,当时惩罚乌尔答氏也罢,只要你好好待他便是。” 众人一口一个乌尔答氏,看来桑柔地位的确不保了。沈从薏心里大石总算落下,也安心的让景泽枫和景雪瑶搀着到了一旁坐下。景天佑见姬无双暂时似是没什么心情接下景泽渊,便打断了温又容的话,开口帮腔道,“二娘,无双痛失亲子,这会儿心情还未平复,渊儿之事日后再谈。现在最重要的,是眼下该如何处置这对狠毒的主仆!” 狠毒的主仆,自然指的是桑柔和红袖了。景祥隆蹙着眉头沉吟半晌,方才开口道,“天佑,这是你的家事,自是该你处理。只是为父要给你提个醒儿,乌尔答氏就算罪大恶极,好歹也是出自八贝勒府,更是你妹妹亲自送来的,你可要留些情面。” “爹爹所言,孩儿记下了,”景天佑对着景祥隆一拱手,立即转身,一脸凶恶的模样,倒看不出平日里的半分斯文有礼了,“乌尔答氏,你既出自贝勒府,又是福雅送来,那我如何也要给妹妹和妹夫一分薄面,便不赶你出府。只不过,你罪大恶极,日后再于我眼前出现,我实在余恨难平。既然你行为如同疯妇,不如便真的疯了吧,白术!”景天佑说着,便唤自己院里的大丫头过来,对她耳语几句,白术立即会意的点头,后速速下了去。景天佑又转向红袖,一拂袖子道,“至于你这个几度背叛原主的贱婢,实在是留不得,拖出去乱棍打死便罢!”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红袖立即又不停磕起头来,余光却一直瞥着一旁冷眼旁观的沈从薏和黄泽。她到了这个时候才幡然醒悟,虽然之前她一直明白她是沈从薏的一枚棋子,可如今,她居然成了枚弃子,被利用完后便这样毫不怜惜的扔了。红袖本想在这个时候开口说出沈从薏和黄泽的一切吩咐,可是她不能,一则她已经被冠上了“背叛主子”之名,再说什么都已不会有人愿意相信;二则,她得罪了沈从薏实在没有好处,如今看来,沈从薏心计如此之深,地位又这样高,她一个最低等的丫头,如何与沈从薏抗衡。况且自己知道了她这样多的秘密,估计也是没什么活头了。一念及此,她突然不再求饶,反而莫名的高喊着,“奴婢死不足惜,只望主子不要牵连奴婢家人,请怜惜他们、善待他们!” 景天佑可不知道红袖这番话是对谁说的,只蹙着眉头对着一旁小厮挥挥手,便将红袖拉了下去。 景祥隆示意温又容带着景泽渊走,之后景天佑差人将桑柔拉去景府南角的无名别苑中,吩咐白术煮了药汤,愣是给她灌了下去。出了别苑后,景天佑回头望了望那空白的牌匾,对一旁端着药碗的白术道,“你去差人拆了这匾,书上‘衍悔苑’三字,再差家丁挂上。我要乌尔答氏一辈子都在这衍悔苑中,忏悔她的罪过吧!” 72、时来运转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从薏的确清减了不少,之前的春衣如今穿上都显得肥大了。看来虽被关在无双苑柴房没几日,但似乎无论饮食还是心情,她都受了极大的影响。温又容差红烟送了几件新裁制的春衣来,温晴茵和姬无双这几日也都常来沈从薏这里坐坐,陪她说说话。毕竟前些日子她受了不小的委屈,总要找人倾诉才是。 沈从薏也会抽空子去松柏苑瞧瞧景云瑶,先前还魔怔着的她,居然因为章青云开的不知是何药方而渐渐安静下来,终日都在沉睡之中。沈从薏见了,心里也着急,这次她本就损兵折将,先失桑柔后失红袖,如今再被章青云治好景云瑶,岂不是又要她东山再起? 景雪瑶就算再被宠溺,也是庶女的身份,而景云瑶好歹是嫡女,即使不被待见,在景府这样嫡庶分明的大家庭中,若论嫁人,也定是由着景云瑶先挑。从前的景福雅不就是个例子么,饶是她再刁蛮无理,即使当初的主母是二娘温又容,不也让她嫁入贝勒府,做了贝勒夫人;而温又容的一双儿女,哪有一个敢嫁的比她好? 沈从薏越这样想着,心头越是一惊,便带着黄泽加紧脚步往松柏苑走。却在经过千柳苑的时候,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歌声。那歌声虚无缥缈,唱的尽是些靡靡之音,听得沈从薏浑身直起鸡皮疙瘩。黄泽见了,只开口解释道,“二夫人,这是衍悔苑的五夫人在唱曲儿呢。” “她清醒的时候,倒是鲜少见到这样好的才华。”沈从薏立即嗤之以鼻,她本想着赶桑柔出府,之后再以奇香使她疯癫,那便堵住了她的嘴,倒是一了百了;谁知景天佑竟这样贴心。直接一帖药弄得她疯了心智,成了真正的疯妇,倒是省的沈从薏再费心了,一个疯妇口中的话,又有哪个少心眼儿的会当真? “当初还是二夫人思虑周全,与五夫人同被关至无双苑柴房时,让奴婢将掺杂超剂量止咳露的饭菜送去,果不其然,五夫人食用后开始出现极度兴奋甚至产生幻觉的症状,不然哪能疯到一见老太爷和老爷便破口大骂、如此不矜持呢。只不过苦了二夫人。那段日子一直都食量甚小,身子清减那样多。”黄泽说着,贴心的帮沈从薏整理了衣裳。 “吃点苦倒是不怕什么。只要让桑柔扛下这许多罪,别沾染上咱们便是好的,”沈从薏说着,尽量远离了衍悔苑,又对黄泽道。“红袖尸身上那香袋,你可是收回来了?没被人发觉吧?” “二夫人尽可放心,奴婢将那香囊套子烧了,里头的香料都包好放回原处了。二夫人若心中还有疑虑,回去时候好好瞧瞧便是。”黄泽说着话的工夫,已经到了松柏苑。沈从薏暂停了脚步。回身对黄泽道,“待一会回去,去账房里拿些碎银子和首饰衣裳一类的。差人送去红袖家。” “二夫人如此体恤下人,真真是堪为景府夫人的表率。”黄泽一福身子,丝毫不心虚的夸奖道。 “唉,你我都知晓,她本不该死的。只可恨。景云瑶身边竟有如此贵人相助。”沈从薏叹息着,抬脚走在前头。 王英俊这些日子已经将香袋中的香料全数分析出来。其内包含着薄荷脑、桑白皮、桔梗、前胡、百部,章青云看出,还有两剂草药于其中,分别是川贝母和枇杷叶,经过两人几日的分析,证实这是一味止咳良药,只是若常日佩戴于身的话,日子短还好,若日子长了,会逐渐让人心神长期处于兴奋状态,口不择言,也便渐渐有了疯癫之状。 好歹知道了其中有哪几味香料草药,王英俊和章青云也好对症下药。景云瑶已经在渐渐恢复如常,两人欣喜着的工夫,但听丫头通传,说沈从薏来了。两人目光默契对视,后分站床的两边,对进屋的沈从薏拱手问安。 “两位贤侄何须客气,我家大姑娘身子弱,还请两位多多照拂。”沈从薏说着门面儿上的话,后渐渐靠近床边,关切望着睡梦中的景云瑶。她脸色已然好出许多,已经有了红润之色,气息也是平稳十分,看起来离痊愈不远了。沈从薏自然心中着急,可不敢表现在明面上,只吩咐黄泽捧了个小香炉过来,口中关怀道,“这会子虽是早春,毕竟卧房里还是凉了些。这小香炉是皇贵妃娘娘所赠,里头燃着的香是果香,为番邦进贡之香。前些日子我房里燃着,觉得神清气爽,这会子送给云儿,望她早日清醒吧,也是添了几丝热乎气儿。” 景云瑶此番便是为香所害,王英俊这会儿自然得仔细着。但沈从薏一番心意定是推脱不掉,好歹是景府的主母,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娘亲为女儿的一番心意,怎好推辞?章青云还在思虑着如何拒绝的时候,王英俊已经开口道,“二夫人的心意这样难得,咱们便也替云瑶妹妹收下了。只是如今妹妹有几味药都是极避讳着香的,不如留着待妹妹醒来再点,二夫人觉得如何?” 沈从薏没想到会被拒绝,这会儿脸色自然有些难看,不过还是笑着道,“仔细些总是好的,有两位贤侄在这里,想必云儿很快便会恢复如初,到时候府里一定会设宴好好答谢两位这样的尽心尽力。” “何须客气,云瑶妹妹一心为哥哥的这份心,也一直打动着我们。如今这样好的女子,的确难寻了。”王英俊说着,回望向床上紧闭双眼的景云瑶。景康雅曾把景云瑶一事全数说给他听过,这样坚强不屈的女子,的确撼动着他的心。 回到紫竹苑的时候,沈从薏便一直无法心安,直接与黄泽去了香坊,一进屋就直奔红木格子。黄泽自然知道沈从薏想要寻什么,立即将那香料取出,隔着锦帕递给沈从薏。沈从薏倒也不避讳,接过来就直接放于鼻下仔细嗅着。半晌,她却忽的将那香料用力向地上一掷。咬牙狠呆呆的吼道,“这香袋被人掉包了!” “怎么会!这可是我亲自打红袖尸身上偷拿下来的,旁人也不知道啊!况且不过是个香袋,虽说咱们二夫人绣工是极好的,但实在没有掉包的必要。若真心喜欢,偷偷拿走不便是了……”黄泽说着说着,忽的住了嘴,恐怕也是想到了那个最坏的可能性。她干张张嘴,后半晌才道,“莫不是……被那个叫英俊的调香师……” “他文文弱弱的。身上没有半分功夫,哪里可能在红袖好好活着的时候给香料掉了包?要么,就是那章佳府的二少爷舍彦谷在背后帮的忙;要么。就是红袖这蹄子被他所魅惑,心甘情愿这样做的。”沈从薏说着,一副恨毒了的表情,吓得黄泽不自觉的后退两步,与她保持了一小段的距离。 但黄泽毕竟冷静。想了一会儿便劝导道,“二夫人,依奴婢愚见,这件事情多半是王英俊托章佳府二少爷为之。您想想,红袖也不是傻子,她明知与咱们命系一线。怎会为感情所左右,蒙蔽了双眼?若她真的存了这心,当日被老爷拖出去杖弊之时。便不会对真相一言不发,只喊着要咱们别牵连她的家人了。” “你说的倒是有理,”沈从薏一念到当日的事情,心还是软了下来,“我就说那王英俊和章青云两个年岁尚轻。爹和家长都无计可施的脑疾,他们怎可能有法医治。原来他们已经得了那香的配料。看来他们也知晓了不少啊。” “对于这点,二夫人自是不必担忧,”黄泽捧了盏茶放于沈从薏一侧,后道,“府里懂得调香的不止您一个,那疯掉的五夫人不是也深谙调香之术吗?还借此害了六夫人和大姑娘,她才是最最存了坏心思的。而二夫人您,不过是维护五夫人而已,绝不会无故惹得一身腥。” “唉,只是我们如此损兵折将,却没有扳倒景云瑶,我这心里始终还是不安生啊。”沈从薏叹息着拿起茶杯,嗅着那茶香,心却始终安定不下来,“黄泽,你再去后院瞧瞧,还有没有可以用的丫头,待景云瑶醒了,便安排过去吧。” “是。”黄泽说着,一福身子便下去了。 章青云一连在景府半月,都不曾回过章佳府一趟。倒是王英俊晚上用过膳后,都会回馥郁阁休息,顺道去京安大药房给景康雅说一说这些事儿,报报平安。这一日晚间,章青云才迷迷糊糊的打松柏苑出来,上了游廊的工夫,便觉背后一阵寒气。他想都不想,便抓抓头道,“舍彦谷,我累的很,你有话便出来说吧。” 果不其然,章白玉速速在章青云身后现身,皎洁的月光下,他整个人为朦胧银光所笼罩,看着倒是有了几分仙气。只不过那张俊脸还是一成不变的毫无表情,开口间便是冷意十足,“更甘图吉,你十几日不回府,阿玛十分思念。” “阿娜妮在这里举步维艰,境况十分不好,我走不开。你与阿玛说了,阿玛会理解我的。”章青云说着,顺着廊檐坐在了栏杆上,定定抬头望着漆黑的天,不知又在想什么了。 “阿玛就是惯坏了你,”章白玉立在章青云身后,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有个好消息。” “什么?”章青云立即回头望着章白玉,神情中多有惊喜。其实他内心也相信着,他这个弟弟从未让他失望过。 章白玉却瞧也不瞧章青云,只机械的张口说着,“暗兵部队十三分队在京郊一间大宅子中找到那个门丁了。” “太好了!如果阿娜妮醒来,一定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章青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向来不是个懂掩饰的。 “待她醒了,你速回府。你既不打算娶她为妻,便别留在这里引人误会。”章白玉说着,也不待章青云回话,便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也是奇怪,他一离开,那阴寒之气便也散了,章青云伸了个懒腰,喃喃望天道,“待黑夜过去,云便会重现了。阿娜妮,你的未来,一片光明呢。” 待柳叶抽出第一丝细芽,便也宣告着春日终于到了。这一日,沈从薏如往常一般在香坊调制熏香,却见黄泽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素日里黄泽倒是鲜少这般,沈从薏不知发生何事,便放下手中活计,转头问黄泽道,“怎么了,这样慌慌张张的。” “二夫人,二夫人不好了!”黄泽也真是慌了,说话时候都不甚注意语气,这与平常的她大有不同。 “我如何不好,说话仔细着!”沈从薏顿时有些生气,黄泽很少这样不知深浅。 “奴婢知错,二夫人,寒烟……寒烟回来了!”黄泽好不容易把气喘匀和了,才焦急的说出这次的正题。 “什么!”沈从薏立即起身,不小心碰洒了一盒熏香却不自知,只蹙眉道,“她一个被羞辱赶走的贱婢,怎还有脸面回来?门丁竟也是让她进来?” “是章佳府的二少爷,带着她进来的,还有那个……那个门丁也被带来了!”黄泽说着,心砰砰直跳,好像不安分的马上就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 “那门丁不是打黄婆婆那里收了钱,已经搬离京城了吗?”沈从薏急的直跳脚,怎么一天天就没个能省心的。 “据说是章佳府的二少爷派出名下的暗兵部队四处进行搜查,后在京郊的一个大宅子里找出来的,二夫人,这次真的不妙了。”黄泽心惊胆战的望着沈从薏,浑身不自觉的颤抖着。真是才出虎穴又如狼窝,前一遭子才让桑柔顶了罪,马上又来一桩烦心事。 “看来这次我们要弃掉黄婆婆了,”沈从薏转过身去,但黄泽从她不断上下起伏着的肩膀看来,她定是气得不轻。沈从薏强迫自己不停深呼吸,将翻涌上来的怒气压制,“反正这件事情你我都未出面,只要门丁一口咬住是黄婆婆,想必她便逃不掉了。” “那……那黄婆婆向来深谙见风使舵,难保到时候不会出卖二夫人……”黄泽不无担心的说道。沈从薏想到的那些,她老早就想到了。只是她担心黄婆婆这人不忠心,万一将沈从薏她二人出卖,那她们便是万劫不复,这一仗便是输的彻底了。 73、摆他一道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府前院是极大的,如今也到了柳絮纷飞的时节,微风一起,便像下雪一样的好看。只可惜前院聚着的众人可没有欣赏此等美景的心境,此时的气氛已经肃杀到了极点。不像暖暖的春日,倒像是严寒的深冬了。 章白玉打小便从军行,无论何时都是站的笔直,一脸的冷意。一旁的寒烟倒是比先前更清减些,其实自打前些日子她身上伤全数好了,已经圆润了不少;但一听说景云瑶如今的处境,她便是茶饭不思黯然落泪,日日发呆的时候居多,也就又这般了。 那被抓了个正着的门丁正双膝跪地,低垂着头瑟瑟发抖。本来他拿了黄婆婆的银票,该带着家人远走高飞离开这里的;只可惜京师的繁华昌盛是他一直最想要的,如今他也有了银子,便抱着一丝侥幸之心在近郊买了处小别院。只可惜逍遥的日子没多久,便又回到了这刀尖上,他如今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看来章佳府还真是与我景府有缘的很,”章白玉这一来,又带了暗兵部队十三分队整个小队,阵仗也就大了些;延寿苑的景祥隆和温又容想当没听到没看到都不成,这会子也只得讪讪笑着,不明白他何以因为一个小小的丫头也要弄这样大的声响,“贤侄既来了,咱们决计怠慢不得,快快到屋里喝杯茶,歇歇脚儿。” 温又容这样盛情的邀请,章白玉却不屑,只是冷冷摇头道,“受人之托,洗人之冤。” “这章佳府的二少爷还真是有谱儿,和咱们说话都不正眼瞧瞧,”敖媚仪素日里就与章白玉差不多一样高傲的性子。这会子见到他,自然心里不舒坦,毫不掩饰的甩了个不待见的白眼过去,阴阳怪调道,“什么时候景府的事情都要你们章佳府插手去管了?” 敖媚仪娘家地位高,自身又是漠西蒙古的格格,所以素日里都是这样嚣张跋扈,碍于她娘家的身份地位,众人也就隐忍着。但章白玉是军人,本身又与敖媚仪年纪相差不大。听到她这样说,虽不气,却眼都不转便道。“新疆地广民强,都被我军大败;不过是漠西蒙古的一小支,何以这样张狂,可笑至极。” “你!”敖媚仪立即气的咬牙切齿,想还口却不知说些什么。还好温又容做了调解人。摆手笑笑开口道,“什么蒙古新疆的,都是咱们大清的地方,既是一家人何必这样伤了和气。贤侄愿打抱不平,这份心意也的确难得。” 前院这样冷战着的工夫,姗姗来迟的沈从薏与黄泽便也到了。遥望众人后,沈从薏目光越过寒烟直望着章白玉,面上带着笑意一福身子道。“章佳二少爷与大少爷一般爱护咱们云儿的心,真是羡煞旁人了。” “哼。”章白玉只是冷哼一声,不作他言。 景天佑深知章佳府得罪不得,这事也是景祥隆一再与他叮嘱的。见人也齐了,便对章白玉道。“章佳贤弟,如今人也齐了。你有何事,开口说便是。” “又何必我说,”章白玉说着,上前几步,重重踢在那瑟瑟发抖的门丁身上,“你说!” “是,是……”那门丁冷不防被踢了一下,竟是一下子不支,狼狈的滚了好几圈,方才又速速跪好,对着景天佑磕了几个响头才道,“奴才……是奴才冤了寒烟姑娘,奴才与寒烟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奴才不敢说谎……” “放肆!”见景天佑气的吹胡子瞪眼,沈从薏忙在一旁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敢说谎,那上一次何故那般笃定的承认?谁知这一次你是否说谎?” “老爷明鉴,二夫人明鉴!”那门丁额头因重重砸在白石板地面上,此时已经有了血印,“奴才真的没有与寒烟姑娘苟且,甚至……奴才从前都甚少见到寒烟姑娘,这次也是因为,因为……”到了这会子,那门丁居然又含含糊糊的,不肯说下去了。 “因为这婆子指使你,是不是!” 众人的目光正集中在那门丁身上之时,一个熟悉的年轻女声清脆的灌入耳中。沈从薏那双眼睛几乎脱出眼眶,眼见着景云瑶丝毫无恙的背手走在前方,章青云和王英俊像提着小鸡似的提着黄婆婆紧随在后,三人大跨步的走向人群。 “云儿!” 景云瑶这一苏醒,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景天佑本已满是雾霾的脸上终于有了欣喜之情,而姬无双则激动的捂着嘴,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景云瑶对着众人一福身子,开口便道,“沈云瑶见过景太爷、太夫人、景老爷及各位夫人。” “云儿,你可是仍在怪爹?”听闻景云瑶这样疏远,景天佑心中自然不是滋味儿。 “云瑶惶恐,当初是景老爷亲口断绝了与云瑶父女情分,云瑶既然不配景姓,自然就随了母家的‘沈’姓。此时见到景老爷,也不能失了规矩,败了沈氏一族的名声。”景云瑶几句话,字字铿锵有力,好像这次再度苏醒后,那温婉的性子也随之抹灭,整体换了个人一般。 “这事容后再谈,你们父女两个日后自然有说知心话的时候,”景祥隆见章白玉神色有异,忙开口道,“还是先解决了眼前这糟心事吧。” “景伯父所言甚是。”章青云跟着接口道,后与王英俊对视后,两人同时松了手。黄婆婆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她总也六十好几,身子骨难免脆了些,这样突然一摔,疼得她倒是“哎呦哎呦”的呻吟起来。 “大姑娘!”寒烟也是久未见景云瑶,这会儿心情激动又难过,想到景云瑶身旁问东问西,可时候又不对,便只是这样遥遥望着。寒烟的眼神,景云瑶明白,她笑着对寒烟颔首,后也提腿走至门丁一旁,厉声问道。“说,你是不是收了黄婆婆的银子,故意诬陷寒烟?” “奴才……奴才……”门丁偷偷回望着不停喊疼的黄婆婆,后者哪里顾得上他,那么一摔,差点拆了她那把老骨头。门丁只得低垂着头,声音与蚊子一般道,“是。” “大点声,我听不到!”景云瑶虽瘦弱,却蹲下身。狠了心的一把拽住门丁的衣襟,逼他抬头与自己对视。门丁打景云瑶眼中看到了不可遏制的怒火,一下子整个人都瘫软了。绝望的开口道,“回……回大姑娘的话,奴才的确……的确收了黄婆婆三百两银票,才诬陷寒烟姑娘……” “云儿莫要这样凶狠,你爹向来心思细腻。万一觉得是你们屈打成招……”沈从薏不愠不火的在一旁开了口,看似是在提醒景云瑶,实则这话可是讲给诸位带着耳朵的听呢。 “姨娘莫要多虑,”既然景云瑶称自己为“沈云瑶”,那沈从薏便是她真正的姨娘了,这样称呼最为得体。“何须屈打成招,这门丁不过来景府做了不到一年的活计,家中又向来清贫。何故被赶出去后,却在京郊买了处占地不小的宅子,过起了优哉游哉的日子。只要是个聪明的,就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又何须给云儿冠上‘屈打成招’的恶名呢。” “贤侄的暗兵部队。威名远播,此事既然是他们查得。必定没有纰漏,”还是德高望重的景祥隆开了口,眼神在门丁身上细细打量过后,也重了语气道,“你还不速速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不然,休怪我容不得你!” “是,是老太爷!”那门丁又磕了几个头,方才哆哆嗦嗦道,“奴才家里穷,打小便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在景府这段日子里,老太爷和老爷待奴才都是极好,奴才……” “说正题!”景祥隆真是不愿听这些门面话,蹙着眉头催促一句。 “那日夜里,奴才正如往日一般守门打盹……守门的工夫,松柏苑的黄婆婆忽然唤了奴才一声,奴才知道大姑娘如今风头正上,最受宠,便也和黄婆婆多说几句。黄婆婆只对奴才说,松柏苑的寒烟仗着大姑娘的宠爱在院里胡作非为,大姑娘虽心下不耐烦面儿上却不好说什么。黄婆婆深谙大姑娘心性,才想着法子的将寒烟赶出去。之后黄婆婆给了奴才三百两的银票,让奴才到时候无论什么罪只答应便是,这都是一心为了大姑娘着想……” “一心为了我着想?真是天大的借口!”景云瑶松开紧拽着门丁衣襟的手,之后起身,对好不容易不再喊疼却快将头垂到胸口的黄婆婆道,“婆婆,你还真是费尽心思。” “奴婢不敢……”黄婆婆只觉此时说什么都无力。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我与哥哥愚钝之时,你便耀武扬威,多加为难;寒烟待我们好些,你便言语行为处处加以刁难。待我转为清醒,你又准备以药汤加害,吞并我与哥哥数十载的月钱……黄婆婆,你的罪状还真是如数家珍!”景云瑶越说越气,语调自然也就高了些。 章白玉侧目望着景云瑶,只觉得她似乎与初见时又多了些不同。章青云和王英俊则同仇敌忾的望着黄婆婆,不明白这婆子为何存了这样的心。 “黄婆婆,据我所知,当初你腻下的月钱已经被悉数掏空了,这下怎会又忽的多了三百两?”景云瑶自然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吓唬黄婆婆是一说,她也不能让沈从薏一直这样好受着,“三百两可不是小数目,景府的姑娘少爷们一个月的月钱不过五两而已,三百两还要凑个几年才有的。而你,不过是个地位最低的婆子而已。说,你背后可是有人指使?” “奴婢……奴婢背后……”黄婆婆也是吓坏了,这时候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从薏自知这次的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被包住,也只得双膝一跪,对着景祥隆和温又容磕了一头,才道,“爹,二娘,这都是从薏的错,是从薏纵了婆婆。” “从薏,这又与你何干?”温又容眼珠一转,即时问道。 “婆婆从小看着我与姐姐长大,自然与我也有很深的情分在。上次婆婆已经被杖责,受够了教训,从薏私心想着,若再让婆婆出那样多的银子,她身心受损,定难过至极。婆婆年岁已大,一辈子都贡献给了府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从薏私自做主,从自己平日里省吃俭用省下的银子中,拨给婆婆一部分,这样才致使她有了不少的私房钱……从薏有罪,从薏该死啊!”沈从薏涕泪交零的,模样甚为可怜,“可从薏真的以为婆婆受了教训,定会改过的……” “狗改不了吃屎,”景天佑怒视着黄婆婆,拳头握的吱嘎响,似乎想立刻几步上前,将黄婆婆揍成烂泥一般,“你这婆子,赶走云儿身旁的寒烟,目的为何?” “哼,位婆婆和二姐姐还真是主仆情深呢。前一遭子才赶走寒烟,后面二姐姐立刻塞了红袖进来,又闹了一回沈云瑶私会男子、六妹妹痛失爱子的事儿,素日里二姐姐与五姐姐便是最好的……看来这事儿还没表面上这样简单。”敖媚仪不紧不慢的开口说了一句。 这句话可是给了景云瑶一个极好的台阶,她立即转怒为悲,含泪望着沈从薏,咬住嘴唇道,“姨娘?怎会是姨娘指使?姨娘与我娘可是双生子,打小便在一起,互相扶持着长大。若姨娘真的做了这样的事……那便真真是狼子野心了!” “从薏以祖宗灵位发誓,绝对没有做过这些事!”沈从薏搬出老一套,若沈氏祖上有灵,定要被她诅咒致死了,“从薏对云儿的疼爱,家长都是看在眼里的。单单说那裘皮披风,当初可是雪儿极欢喜的,但云儿只说了冷,从薏不便立即相赠了吗?从薏对云儿、雪儿都是一视同仁、绝无偏私的,又怎会生了害云儿那份心?” “嗯,从薏对云儿的疼爱,倒是众所周知的。况且素日云儿犯错,从薏也都是偏帮着的,”景天佑颔首,肯定了沈从薏的话,却又立即换了语气继续道,“只是从薏,你顾念旧情是好,但这样纵了那婆子,惹出日后种种事端,甚至牵连了无双的胎和云儿,这次也逃不得罚!” 74、婆婆自尽,寒烟上位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唉,从薏,你的性子就是太过善良,人又单纯,”温又容重重叹了口气,虽不忍苛责,但此时有些话也不得不说,“无论是衍悔苑的桑柔,还是松柏苑的黄婆婆,你都太过纵容了。莫要忘了,你如今的身份是景府主母,怎能行事如此草率,又这样的感情用事呢。” “从薏知错,二娘从前做事雷厉风行,堪为表率。从薏一直将二娘作为榜样,却仍然出了这样的差错和纰漏。从薏愿受任何责罚。”事到如今,沈从薏也只得暂时低了头。温又容的意思,别人不懂,她可是明白的紧。温又容那般培养温晴茵,不就是盯着这景府主母的位置吗?如今她又犯了这样的错,温又容怎会不借题发挥,让温氏重新掌权呢。 “身在其位,便要谋其政,”景天佑似乎颇受温又容那番话的影响,思虑半天方才开口道,“既然你如今犯下这样的大错,便暂时将你手里的库房钥匙和各院名册交予晴茵吧。晴茵这些年一直跟着二娘,又是二娘的亲侄女,想必行事定能与二娘一般公正利落。这景府主母的位置,她定是做得来,也能做得好。” “家长,晴茵何德何能……”温晴茵面儿上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立即站起来准备替沈从薏说话。景天佑立即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只道,“我既已决定,你只做好你分内事便是。” “是,家长。”温晴茵福了福身子,便又坐回原处,虽心里乐得很,面儿上却满是无奈的神情。 景云瑶眼见着沈从薏失势,心中自然多了几丝惬意,也不枉她受了这样大的苦难。景雪瑶却是紧咬着下唇。几度欲上前求情,却都被景泽枫牢牢抓住,动弹不得。景天佑脸色再度一黑,面对黄婆婆大声喝道,“你这黑了心的婆子,为何一再对云儿下手!今儿若不给我个说法,我定将你杖弊当场!” 黄婆婆眼见沈从薏都失了势,心中也凉了个透。她生知这次不会再有人保自己,却也不想和沈从薏拼个鱼死网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时她若供出一切是沈从薏主使。想必碍于她那一双儿女和这数十年的夫妻情分,沈从薏也不会受太大责罚,而她却必定死的彻底。万一沈从薏急了。将十八年前那桩事翻出来,再全全将那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那想来就是自己一心求死,也未必能死的舒服了。黄婆婆越想越急,咬牙切齿的偷瞥景云瑶。恶狠狠想着,这一切都是景云瑶的错,若不是她突然清醒过来,那自己的小日子仍旧那样滋润,又何苦到了今日的地步!留着沈从薏,等她东山再起的那一日。定也不会轻饶景云瑶! 权衡再三后,黄婆婆打定主意,索性还是眼一闭。脖一横,咬死口说道,“回老爷的话,这一切都是奴婢自己的主意!自打大夫人离世,留下这一对痴儿在松柏苑。奴婢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各个院里丫头婆子的冷眼不算,就连去厨房拿的都是剩饭剩菜。穿的衣裳也是其他夫人姑娘剩下不要的。可是奴婢这样尽心尽力的伺候,大姑娘清醒后却处处针对奴婢,先是遣了奴婢搬到后院,后又时不时的杖责,再后来还使计拿了奴婢所有积蓄去……奴婢真是伤透了心,也恨毒了这狼心狗肺的大姑娘,所以奴婢,奴婢就黑了心的想让大姑娘死,只有大姑娘死了,奴婢才能重新过回以前逍遥的日子!” 看来黄婆婆是打算誓死维护沈从薏了。景云瑶心中顿时一阵震颤,沈从薏究竟是给了这黑心的婆子什么好处,竟让她这样维护?还是她真的恨毒了自己,竟要留着沈从薏日后好对付自己? “你这狠毒的婆子,自己做错仍旧不知悔改,还恨毒了自己的主子,真真儿是留不得!”景天佑才要差人杖弊黄婆婆,却见黄婆婆忽的露出一脸诡异的笑容,大声道,“我这条贱命,死不足惜。只是景云瑶,你日后定然不得好死,我会在地府好好睁大眼瞧着!” “你……”还不待景天佑大怒,但见黄婆婆卯足所有力气起身,向着不远处的廊柱奔去。十三分队的士兵一直望着章白玉的眼色,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便也都没有出手相拦。黄婆婆便这样一头撞死在廊柱上,喷薄而出的鲜血将那廊柱染得几行深红,触目惊心。 黄婆婆死了,死的那一刻还不甘的瞪着双眼,嘴巴也张的大大的,如同她死之前的最后一句“我会在地府好好睁大眼瞧着”。沈从薏无力的闭上双眼,只感觉身子都软趴趴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剥离体内。这些年,黄婆婆一心为她效力办事,的确深得她心;如今这样死了,死前说的那一番话,她牢记于心,日后定不会给景云瑶好日子过。只是沈从薏眼前还是浮现出小时候,黄婆婆逗弄她与沈从嫣的一幕幕,眼角流出几滴眼泪。 眼见沈从薏身边得力的一个个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对景云瑶来说,虽是大快人心之事,她却终也有一丝丝的难过。沈从薏受了这样重创,权力也被转移出去,定然是需要些时候恢复的。这也就给了景云瑶一个缓冲的时间,既然香袋中所配之香成分已经清楚,她要开始着手治疗景泽岚之事了。 “速速将那婆子抬下,随便找个山头埋了,省的看着晦气。”温又容不忍去瞧,只蹙着眉头摆摆手,指使家丁将黄婆婆尸首抬走,再将现场处理干净。 “晴茵,如今你为景府主母,剩下的事情,你来瞧便是了。”景天佑按了按太阳穴,最近事情都凑成堆了,真是让他头疼的很。 温又容对温晴茵使了个眼色,这可是她处理的第一件事情,定要好好思虑才是。温晴茵对温又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后起身对景天佑福了福身子,答了声“是”,方才转身望着章白玉身旁的寒烟,温婉开口道,“寒烟丫头,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多少也是府里调查不明的过。我见云儿身旁,属你伺候最为得力;当初家宴之时,岚儿信你竟是比信云儿多些。你可是愿意重新回松柏苑伺候?自然,赏赐是少不了你的,毕竟让你受了那样多的冤打。” “奴婢愿意,奴婢愿为大姑娘和二少爷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寒烟立即双膝跪地,对着温晴茵磕了三个响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好,像你这样的忠仆,正是咱们府里最重视最需要的。寒烟,如今我就升你为松柏苑主事大丫头,再赏你银票百两,春夏秋冬衣裳各两件,胭脂水粉两盒,你可是满意?”温晴茵想着曾经温又容一再嘱咐她的,出手既不大咧也不小气。 “多谢三夫人赏赐,奴婢日后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大姑娘和二少爷!”寒烟立即喜上眉梢,那些赏赐倒是其次,只是能够再度侍奉景云瑶,还得了松柏苑大丫头这称号,她已是心满意足,之前受了再多的苦难,也是值了。 75、重得宠爱,婉拒青云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虽出了黄婆婆自尽于廊柱前这码子晦气事,但好歹章佳府的两位少爷在,景祥隆也怠慢不得,早已私下吩咐厨子备了极好的膳食。只是紫竹苑一行人因沈从薏之事都没什么心情,景天佑倒也不强求,便让景泽枫和景雪瑶搀着沈从薏回去了。临走时还拍了景泽枫的肩膀对他道,“太医院的考试在即,无论发生何等大事,都决计不能影响了考试。” 这话听得景云瑶心中一阵刺痛,若景泽岚好好的,这番说辞、这番期待是决计轮不到他景泽枫的。再三摇了头,她将那些不好的情绪剔除,又差寒烟去松柏苑请了景泽岚,才与章青云和王英俊一齐往延寿苑走着。 “阿娜妮,你在想什么呢,脸色这样不好。”章青云有些担忧的望着景云瑶,挠挠头道,“如今你的冤屈洗清,身子好了,寒烟也回来伺候了,可还有什么心事?” “青云兄这里还真是不灵光,”这些日子王英俊和章青云混的相当熟了,说话间也没大没小,这会子指了指头,接着道,“云瑶妹妹定是在为她亲哥哥担心了。” “对啊,还是英俊更懂女子的心事。”章青云完全不在意王英俊那句玩笑话,反而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知该安慰景云瑶什么好了,“我就最不擅长猜人心思。” “这次云瑶能够痊愈,多亏了青云哥哥和英俊不眠不休的照顾,云瑶感激不尽。”景云瑶对着章青云和王英俊开口,总算露出一丝笑意,虽不是美的惊艳,却也如空谷幽兰一般清丽脱俗,看着便让人神清气爽。 “哎呀呀,好妹妹。不眠不休照顾你的,是你青云哥哥,你还是多多感激他吧,以身相许就最好了,”王英俊立即又闹起来,素日里他便是这样,总没个正行,“我晚上可是要回馥郁阁的。” “英俊!”景云瑶的脸蓦地就红了起来,又竖眉又瞪眼的;而章青云则一如既往的不置可否,只是哈哈的傻笑着。 章白玉虽与景天佑心不在焉的走在前头。耳朵却一直竖着,听着身后的动静。好不容易到了延寿苑,待众人坐定。景天佑便起身举樽,对着一干众人道,“这几日景府总不安生,好在有两位章佳贤弟和王公子的帮助,方才除了奸佞。还我府里一个安宁。天佑在此举杯,多谢几位的全力帮忙。” 语毕,景天佑一饮而尽,众人也都将樽中美酒点唇。其后,景天佑望了望旁桌的景云瑶,端着酒樽的手微微颤抖着。可见心中也是极忐忑不安的。姬无双紧挨景天佑坐着,这会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景天佑立即会意,叹口气道。“天佑愚不可及,听信他人之言,冤了心爱之人却不自知,此时已是惭愧至极,先自罚一杯。”景天佑说着。又将樽中美酒一饮而尽,而姬无双也识相的帮他满上。但听他继续道,“云儿一心为无双着想,我却因此冤了云儿,还一时热了头脑,断绝与之父女情分,可真真是愚笨至极。一念起从前与从嫣的种种情分,我这心便如针扎一样的疼。不知云儿可否看在从嫣的份儿上,能够重拾与我这愚笨爹爹的情分?” “云儿,祖父有一言,一定要告知,”景祥隆见景云瑶已是双目湿润,开口帮腔道,“其实你真的不该怪罪你爹,这全都是我宠惯了他的过。他耳根子软,人云亦云,脾气又来的快,你作为咱们府里的大姑娘,日后还要多多帮你爹纠正这些缺点才是,不然啊,这景府的老爷,今天冤了姑娘明天冤了夫人的,他可是有的酒自罚了。” 景云瑶不气,不是因为众人给她带的这些高帽,只因为景天佑口中那句“与从嫣的种种情分”。她毕竟是沈从嫣的重生体,得知夫君仍这样念着自己,心里自然是高兴着的。待众人都望着她时,她缓缓起身,一字一泪道,“云儿自小便没了娘,那十八年又日日浑浑噩噩,不觉终日。如今既得知祖父祖母与爹爹、各位娘亲这样的疼爱,云儿心中也是欣喜着的,云儿谢谢各位长辈的厚爱。” “装腔作势,假模假样,流那鳄鱼的眼泪给谁看。”景月瑶在一旁小声嘟囔着,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温晴茵虽听不到旁桌景月瑶小声的嘟囔,却也能从她的表情看出她的心思,立即蹙眉瞪眼,吓得景月瑶连忙闭口。章青云看到景云瑶重新得回了从前的宠爱,心中也高兴,便开口道,“阿娜……云瑶能这样想,便真真是可喜可贺之事了。只是天佑兄,青云还有一请求。” “但说无妨。”景天佑这会子心中欣喜,自然点头笑道。 “如今云瑶与青云、英俊的清誉也可证了,不知日后是否能继续让云瑶往京安大药房帮忙?云瑶一直心系她哥哥的脑疾,如今咱们也有了些头绪,只是不想就这样断了。”章青云倒是直接开口道,惹得章白玉一阵又一阵的蹙眉。 “自然是好的,”景天佑想也不想,就同意道,“章佳贤弟好歹也是云儿的叔叔一辈,可要好生看着云儿才是。况且章佳贤弟云游四方,想必见多识广,若能将岚儿脑疾医好,那景府上下必定同感大恩。” “天佑兄这样说,便是客气了。”章青云拱拱手,笑的一脸春风。 “说起来,图吉贤侄与我们云儿这样谈得来,也真是缘分使然,”景祥隆借题发挥道,“云儿向来不爱女红爱医理,图吉贤侄更是医术高超,甚至在我与天佑之上。若日后你二人结合的话,想必令府定然是医世华堂了。”景祥隆说着,竟是哈哈笑了起来,看起来心情完全没被前事影响到。 “说的不错,”温又容深谙景祥隆心理,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会子便顺手推舟道,“想来咱们云儿年纪也不小了,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祖父,祖母,云儿暂时还不想嫁。”景云瑶这样一开口,章青云脸上笑意顿失,甚至夹杂了一丝失落,他向来不是个懂掩饰的人。 “云儿,女大当婚,何有不嫁之理?难道真要成了老姑娘,才来怨咱们吗?”温晴茵见章青云这般呆愣住,立即开口劝解景云瑶,不愿让她这样不识风月。况且这些日子看来,章青云待景云瑶的确是极重视的,若能嫁了他,也是上辈子积德积福来的。 “三娘,云儿的哥哥如今这般,自己都无法照顾自己。云儿与哥哥自小又都没了娘,若不医治好哥哥,让他娶上娇妻美妾,云儿怎能安心出嫁?怕就是娘活过来,也是不许的吧。”景云瑶怎能就这样嫁了,离开景府。景泽岚的确是一个原因,但她还没有报仇,沈从薏还那样逍遥自在着,她又如何能安心?她怎能错过这次难得的重生机会? 76、极尽厚待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家宴散了,景云瑶身子也好了,章青云自然没有继续留在景府的理由。被景祥隆等人送出府门再与王英俊告别后,章青云和章白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将军府的路上。 京师的柳树最多,只望回去这一路,两旁竟是种满了柳树,春日里,带着鹅黄的嫩芽,远远望去嫩绿一片。树下卖小玩意的小贩满头沾着柳絮,明明盛年的一张脸,却一头“白”发,看着甚为有趣。只不过章青云却没什么兴致左右观望,只是低垂着头往回走,看不清神情。章白玉与章青云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他心里是在为什么而别扭了。 “我早说过,她不适合你。”章青云是不懂掩饰,而章白玉则是不屑掩饰,什么话都是直来直去的。 “只要她不愿意,我绝不会勉强的。反正自打阿娜妮离世,我早已决定终身不娶。”章青云说这话的时候,抬头望着天上飘着的云朵,一脸让人心疼的落寞。 “你瘦了。”章白玉几步上前,走在章青云身边。小时候他们二人便是这样,因为章白玉不爱说话,性子又闷,章青云便经常在他身侧逗弄着他,他虽心烦,却总也比一个人好些。如今轮到章青云无可奈何,章白玉便也依葫芦画瓢,虽不会说什么逗人的话,但只是他这样的心思,已经足够章青云感动了。 “在景府总不比家里睡的安稳,况且我也思念着阿玛和舍彦谷。”章青云说着,总算露出了笑意,他也不愿章白玉为他担心,虽他是名义上的哥哥,却一直是被章白玉照料着的。 “那你明日还去药房做什么大夫吗?阿玛可是一心盼着你进太医院的,毕竟宫里当差总也好照顾些。”章白玉再一次传达了阿桂的意思。 只是章青云却吃了秤砣铁了心。立即摇头道,“你也不必多加劝解了,我实在不喜欢太被约束,更不愿理宫里的繁文缛节。对我来说,给皇上、贵妃瞧病还不如给贫苦百姓瞧病来的好……” “万一这话让别人听去,你死一万次都不够,”章白玉立即白了章青云一眼,其实他早便知道了章青云的答案,但却仍想留住他,只是如今听章青云这样直白的说辞。他的性子的确不适合在宫中生存,便只摇头道,“胸无大志。我会与阿玛说。安心当你的坐诊大夫去吧。” “舍彦谷向来深得我心。”章青云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景泽岚心智如孩童一般,在见了寒烟后又是鼓掌又是欢唱的,样子高兴极了。一年多的滋补,景泽岚如今已是身强体壮的三尺男儿。这样绕着矮他一头半的寒烟又唱又跳,情景还真是甚为怪异。景云瑶却一直激动的捂着嘴,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这会子松柏苑前院唯有她三人,也没有外人在,也就不需要在意他人眼光了。 “二少爷,二少爷。好了,奴婢回来了,奴婢又回来照顾您了。”寒烟抬袖抹着泪。跟着不停绕着她的景泽岚一起转圈圈。 好不容易安顿了兴奋过度的景泽岚,景云瑶方才拉着寒烟到了重建好却一直空着的厢房。让寒烟亲自推开门后,她迎面便是一面黑漆百宝嵌小插屏,最出彩之处,便是那屏心是以螺钿、象牙、玉石和玛瑙镶嵌成佛手、菊花及红叶。栩栩如生的样子好看极了;这厢房是东厢之中最大的一间,中间儿放着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圆桌。配四个圆凳;最靠西角是个红木嵌玉五扇屏风,寒烟正纳闷为何这里会有这样大的屏风时候,景云瑶神秘一笑,又拉着她的手绕过屏风,原来竟是一个大半人高的木桶陈设此处。寒烟紧紧咬出嘴唇,就要出了血,她热泪盈眶的望着景云瑶,哽咽道,“大姑娘待奴婢这样好,奴婢万死难报深恩。” “说什么死不死的,好不晦气,”景云瑶拍了拍寒烟的手,帮她擦擦眼泪道,“寒烟,你为我受了那样大的委屈,我怎能不好生补偿一下。况且我之前便说过,若有朝一日哥哥得以身子康健,我定要将你许给他做个小妾的。” 说到这里,寒烟的小脸蓦地通红,低垂下头,又使劲的蹭了蹭眼睛,方才不哭了。景云瑶又带她看了看靠墙边的黄花梨雕云龙纹四件柜,以及她亲自挑选的红木雕葫芦架子床。这床以红木制成,床面编软屉,下用两只与床屉等宽的床柜支撑;正面装门围,楣板、花牙及门框内均以透雕手法刻葫芦纹;裙板圆形开光,镶仕女图画心,床顶镶各式折枝花卉。床上褥垫面皆以极好的丝绸制成,寒烟不停摩挲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说了。 这厢房中,陈设与景云瑶卧房不相上下,当初景云瑶留着这厢房,就是给寒烟住的,以显示自己对她的重视和她在松柏苑丫头之中的地位。见寒烟立在床前,眼泪又打转儿了,景云瑶连忙摇手说道,“可不许哭,我还有礼物相赠呢。” “奴婢只是一个卑贱的丫头,怎能住这样好的厢房,还无功就收了大姑娘的礼物呢……”寒烟已经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许和我闹这虚假式子,我说给你,就是给你,况且没有谁是卑贱的,对我来说,你比什么都贵重。好生等着便是。”景云瑶说着,几步便出了厢房。寒烟有些忐忑的坐在圆凳上,望着桌上的如意纹紫砂茶壶套件,便知这都是景云瑶亲手挑选的。一念及此,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泪又泛滥了。饶是景府的姑娘们,房间也不过如此了吧。景云瑶给自己这样的恩宠,自己怎能不涌泉相报呢。 “这个,给你。”寒烟还擅自感慨着的时候,景云瑶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铜镶金兽面纹小香炉。这香炉双立耳,宽沿,束颈,鼓腹,三柱形足。其为铜质,古朴浑厚,外镶错金为饰,口沿及二侧为回字纹,腹部饰饕餮纹,足外侧饰蕉叶纹;器形小巧,拙朴古雅,看着便叫人甚为欢喜。 寒烟就是想破头皮也绝对想不到,素来最厌恶香的大姑娘景云瑶会送这样的礼物给她。她犹未反应过来,只呆愣道,“大姑娘不是向来不爱这些东西……” “你若不要,我差人扔了便是。”景云瑶说着,作势要扔。寒烟忙几步上前,阻了景云瑶的动作,后一福身子,紧张道,“大姑娘切不可如此,这香炉可是极好的东西,寒烟素来爱香,一直想要个香炉燃香,却从未……” “喏,从现在开始,这便是你的了。”景云瑶笑笑,将香炉塞给寒烟,后又指了指外头道,“从前你似乎便在土地上种植了些香料吧?” “倒也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料,只是些特别香的俗花罢了。”寒烟挠挠头,她也想像沈从薏那般制香,只可惜她不过是个丫头,一是没有那样名贵的现成香料,二是没有时间去摆弄这些东西,所以也就一直只是想想而已。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常常往馥郁阁去,从英俊那里也懂了些香的知识。明日我便去与他要些种子来,趁着春日时光好,你抓紧种下吧。”景云瑶这样说着的时候,寒烟的眼睛却越瞪越大,就要脱出眼眶了。她还记得,那一日景云瑶大发雷霆,对她说过,松柏苑日后不许熏香,香袋、香囊更是绝不许见的,如今竟这样的改了性子? 景云瑶见寒烟一脸的不解,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这自打嘴巴的事情,她倒也有些尴尬,只闷闷道,“从前,许是我不懂事;你只按我说的做便可。” “是,大姑娘。”寒烟哪里有反对的理由,她开心还来不及呢。 下午时候,景天佑抽了空亲自往京安大药房去了一趟,与景康雅说了这许多事情。景康雅听了之后,心也算是安了下来,加上聂锦浩身子已然全好,真真是双喜临门。打药房回去后,景天佑马不停蹄的赶去无双苑,唤上姬无双,又让无双苑的小厨房做了几道素日里景云瑶爱吃的点心,两人便往松柏苑去了。 这时候景云瑶正在寒烟的陪同下翻阅着医书,王英俊已经将香袋中的几位香料及草药告知了她,也将治好她的方子写了出来,她上下看了几次,也想着能够帮上忙,便目不转睛的盯着几本医书瞧,认真的就连景天佑和姬无双来了都不自知。 “大姑娘,大姑娘,老爷和六夫人来看您了。”还是寒烟小声唤了景云瑶两次,景云瑶才反应过来。起身的工夫整理好面前几本凌乱的医书,对着景天佑和姬无双福身问安。 “瞧瞧咱们云儿,多用功啊,若身为男儿的话,定要考个功名才是。”姬无双笑笑,对着身后青芷挥挥手,后又对景云瑶道,“云儿这样辛苦,我和你爹帮你准备了几道点心,看看可还合你胃口?” 青芷立即端着托盘上来,将一小碟一小碟的点心摆在桌上,码好。景云瑶回头间,见都是素日里自己爱吃的那几样,银丝卷、状元酥、鲜花饼等等,立即喜上眉梢,对姬无双回道,“六娘可是最最疼爱云儿的了。” 姬无双和景云瑶径自聊得高兴,两人之间并未因前事有了丝毫嫌隙,倒是景天佑显得有些拘泥了。姬无双见了,也只得帮忙开口道,“云儿,上次的事,是六娘和你爹冤了你。如今你爹心里一直有个结,如何都解不开。” 77、不负如来不负卿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姬无双才这样说着,景天佑便暗暗叹息,眉眼间满是沧桑。景云瑶见了,也是心疼,便对景天佑道,“爹爹不必介怀,云儿已然忘怀前事。” “虽你这样说,但毕竟是我错怪了你,总也是要补偿一下的。云儿可有什么心愿,爹尽量帮你达成就是,也能让这心好过些。”景天佑说着,满是心疼的望着景云瑶。她这样瘦弱的身子,体质又不好,那日被打成那般,便丢回了这冷冷的松柏苑,不知在黄婆婆手下受了怎样的苦楚。一念及此,景天佑就痛心疾首。 “云儿哪有什么心愿,只要爹爹一切安好,六娘能给云儿多生几个弟弟妹妹,便也是了。”景云瑶这样说着,但见姬无双脸色微红,还轻轻瞟了景天佑一眼,不知多娇俏可人。景云瑶本该心中吃味难过的,谁知此时却唯有无可奈何,竟连一丝醋意都无了。 其实景云瑶本想说,让景泽岚恢复如常的。可那些年,景祥隆风头正茂的时候都无法治好景泽岚的病,景天佑的医术可是差了景祥隆不止一两截,想必说出来也是给他增添烦恼。反正王英俊和章青云已经研究出一张方子,既然能治好自己的痴病,或许对景泽岚也能有效未曾可知。 “云儿这样,便是不肯让我好过了。”果不其然,景天佑又低垂下眼睑,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云儿,你有什么愿望,说出来便是。你看看你爹,这样愧疚的样子,连我都是第一次见……”姬无双也是第一次见景天佑这般,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爹……你可是在……”景云瑶说着,抱歉的望了姬无双一眼。却坚持着继续说下去,“对我娘愧疚?觉得亏欠了她?”景云瑶问这话,其实是带着些私心的,这也是她一直以来最想知道的。 姬无双本还微微挂着笑意的脸,刹那间呆了一下,后才又不自然的笑笑,嘴角都抽动的有些牵强。 “唉,”景天佑却径自叹着气,抬头间,望见眉眼颇像沈从嫣的景云瑶。又念起从前种种,“你娘她……性子安静,却善舞。当年一曲霓裳羽衣舞,与我定情;她又颇通晓医理,我能考上太医院,也多半有了她的帮忙。只可惜,后来她因堕马失了条腿。再不能跳舞,我竟因此冷落了她,致使她……”景天佑似是说不下去了,唉声叹气的,后又一拳重重落在桌上,咬着牙哽咽道。“我当初怎就让鬼迷住了心窍,怎就将她置于那般境地,我怎么对得起她。怎么对得起她啊!”景天佑说着说着,堂堂男儿竟是落了泪。 原来他心里终也是念着的,那这些年,怎么也值了。景云瑶眼泪滴答滴答的落下来,怎么都忍不住。这是伤心的泪水。却也带着喜悦的情绪。这世上最美好之事,莫过于你爱的人也爱着你。并且在你离世之后仍旧念念不忘,那样即使你已无法做她的枕边人,却也始终是最贴近他心的贴心人。 姬无双望着一对默默垂泪的父女,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左望望右望望,茫然无措。好在青芷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指了指那点心,姬无双立即会意,伸手帮景云瑶拭了眼泪的工夫,开口劝解道,“过去的事情,一味后悔也是无用,不如怜惜眼前人。云儿也莫要怪你爹,你爹素日里的性子你也知道,上次你祖父也说了,你爹耳根子软,脾气来的又快。好了好了,你们父女都先冷静一下,这糕点见风久了也就硬了、不好吃了,那可是白白浪费我这一番心思。” “六娘说的是,”景云瑶说着,不停告诉自己,她是景云瑶,不再是沈从嫣,后又先抬手夹了块糕点放在口中细细咀嚼。景天佑却似乎仍旧平复不过心情,眼圈还是红着。景云瑶见状,忽的脑中灵光一闪,也想帮自己要个念想,便开口道,“若爹这般想着娘,云儿便替娘要一个恩典,不知可否?” “你且说说看。”景天佑抬起头,定定望着景云瑶,眼中的认真打动了她。 “云儿希望能将松柏苑更名为‘念嫣苑’,这也代表了爹对娘的怀念。”景云瑶说着,一颗心微微颤了起来。 “念嫣苑,念嫣苑……”景天佑一直喃喃着这个名字,半晌颔首道,“念嫣苑好,松柏苑这院名总觉得太过硬,所以克死了你娘,如今改为念嫣苑,一是代表对你娘的深刻怀念,二来也柔和许多,希望你哥哥的脑疾也能够早日痊愈。要知道,你哥哥小时候也是个极聪明的,两岁时候就能说出许多药名了。” 景天佑到底这次也是存了太多的愧疚,念嫣苑的大牌子在第二日一大早,富察巴顿到了的同时,已经好好的挂上了。富察巴顿这些日子不来,本来也心心念念着是不是他这个学生又闹出什么风波。毕竟自打他做了景云瑶的老师,已经是第二次闹这种罢课之事了。 教书的地点依旧在延寿苑,富察巴顿向来不喜迟,倒是早早便来了。景云瑶到了的时候,发现唯有富察巴顿一人在书房孤零零的读着《诗经》,她倒也奇了,景雪瑶那样按捺不住的性子,竟是也放心让她和富察巴顿单独相处?约莫是沈从薏这次大受打击,她脱不开身了吧。 “老师,早。”景云瑶不愿顾虑太多,对着富察巴顿一福身子。 富察巴顿回身,见景云瑶今日着了浅蓝色长袄,外罩银纹绣百蝶度花的镶边长背心,下身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月华长裙;脸上的妆容也是十分的精致,额头一点朱砂,满眼画龙点睛之美感。富察巴顿笑着对景云瑶一拱手,开口便称赞道,“多日不见,云瑶妹妹虽身子清减了些,模样却是更好看了,真真儿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富察巴顿真是一如既往的酸。景云瑶虽心中这样想,面儿上却也是娇羞了些,对着他一福身子道,“老师谬赞,学生再好看也不及雪妹妹的。” “雪瑶妹妹也美,但是云瑶妹妹身上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灵性和智慧,便是咱们常说的风韵了。”若是常人这样说,定然会被当做登徒浪子,但这话从富察巴顿口中说出,居然只让人觉得是种不得了的夸赞。 “学生只道素日里雪瑶妹妹和老师可是最谈得来的,今日雪瑶妹妹不在,老师便开起云儿的玩笑了。”景云瑶虽对富察巴顿好感颇多,其实也疲于与他吟诗作对,她实难应付;但余光瞥见景雪瑶正盛装朝这里急急而来,才又笑着接了一句,不好好气气景雪瑶,总是对不住沈从薏从前那一番大火伺候的。 “我待雪瑶妹妹好,便是待云瑶妹妹不好了?这么说可真真儿是误解了,”富察巴顿笑着,引景云瑶到了桌前,两人分别坐下,方才道,“那日后我多待云瑶妹妹好些,总是不负了你吧?” 富察巴顿说着,倒是直接拿起一旁禹甸春和笔,洋洋洒洒的写了几个大字。 景云瑶见富察巴顿落笔,亲手将宣纸呈上,便疑惑接下,不知他又玩什么文章。但见宣纸上书: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说什么负不负的,老师又出这样的难题来为难学生了。”景云瑶总觉得富察巴顿这几句诗写的别有深意,可还不待她细想,景雪瑶已经迫不及待的迈了进来。刚刚的话她听得清楚明白,心里自然火急火燎的;本来好不容易从紫竹苑收拾好一切出来,才赶到钟离苑,就见到富察巴顿与景云瑶这你侬我侬的一幕,她心里怎会舒服好受? “大妹妹今日倒是来的晚了,可是二娘那里有事忙着?”景云瑶做状要速速将那宣纸折起收好,不想让景雪瑶瞧见;景雪瑶果觉有疑,立即急急上前,一把抢过,看过上面的字之后,竟是眼圈都红了,只恨恨瞪着富察巴顿,好像倒是他负了她一般。 “雪儿打小便与巴顿哥哥青梅竹马,倒是第一次见巴顿哥哥送这样情意绵绵的诗给女子呢。”景雪瑶说着,后又狠狠剜了景云瑶一眼。 原来是情诗。景云瑶开始就觉得诗中似乎有一种无奈又两难的情谊,原来竟是首情诗。她微微红了脸,低垂着头,十指时而交叉,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雪瑶妹妹莫要这般说,倒是我唐突了云瑶妹妹了。”富察巴顿见景云瑶这样娇羞,不禁脸色也微微红了起来。 这一对小情人的模样看在眼里,深深刺伤了景雪瑶的眼,她咬着牙阴阳怪调道,“六世*仓央嘉措的情诗,且问世间哪个女子不动心?只可惜巴顿哥哥选了个最不通诗书的,不过是对牛弹琴而已,巴顿哥哥的情谊,她又怎会知晓。况且,如今咱们大姐姐可是炙手可热,不但和将军府三十几岁的大少爷章佳更甘图吉说不清道不明的,更与馥郁阁风流倜傥的老板王英俊相交匪浅呢。这两位,可都是个顶个的美男子,咱们大姐姐身在其中,左右逢源,好不快活!” “雪瑶妹妹怎可这样说,女儿家的声誉最重要,你……”富察巴顿不过才帮景云瑶说了两句好话,景雪瑶立即就气的跳脚,当时发作起来。 “巴顿哥哥,你才与她相识几日,又知道她的什么,便要这样相帮?莫要让你的心思蒙了你的眼!” 78、气恼雪瑶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大妹妹,我好歹是你的长姐,你言语上诸多冒犯,小心隔墙有耳。若再这般口无遮拦的话,就算长姐有心维护,恐怕景府的家规也是容不了你。他日谁不小心将今日之事说走了嘴……那大妹妹就得不偿失了。”景云瑶虽口口声声为景雪瑶着想,但其中的威胁口气却不容置疑。 “你!你居然拿家规出来压我?”景雪瑶立即杏目圆瞪,她脾气急,这点是像极了景天佑的;又受尽宠爱,所以向来都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从未思虑过。 “大妹妹误会我的意思了。”景云瑶拉着景雪瑶的手,作势想让她坐在身旁。不想景雪瑶却不领情,一把甩开了她。景云瑶本就才恢复好身子,还弱不禁风的很,经珠圆玉润的景雪瑶这么一推,差点跌倒在地。富察巴顿怜香惜玉,立即起身扶了一把,这又让景雪瑶气的双眼直冒火,恨不得烧死景云瑶。 “多谢老师,”景云瑶先微福身子谢了帮她一把的富察巴顿,后又叹息着对景雪瑶道,“大妹妹,我这样也是好心提醒,从前我不就因为被人诬陷犯了家规,受了那些罪吗?我皮糙肉厚的,杖责也就算了;但大妹妹体质本就不好,可是断断受不得那板子加身啊。” “少在这里装好心,看着就想吐。”景雪瑶一拂袖,转身便走,只是临到门口,还回头望了富察巴顿一眼,想着或许他会唤她回来悉心安慰。只可惜这次她失算了,富察巴顿一颗心都系在景云瑶身上,居然不曾看她一眼。她气急败坏的一跺脚,匆匆往紫竹苑跑回去了。 “老师刚刚为何不唤住大妹妹呢,昔日里,大妹妹是最听老师之言了。”景云瑶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说这话的时候却不看着富察巴顿。 “云瑶妹妹,听说这次你又是大病一场。”富察巴顿重回座位上,没有正面回答景云瑶的问题,却说起了别的。 “嗯,”景云瑶颔首,后也落座,道,“学生为奸人所害,好在青云哥哥和英俊一直不离不弃,这才又捡回了一条命。可以好好的坐在这里与老师学习。” “所以,你才性子大变?”富察巴顿这样说着,葱根一样细白的手指漫无目的的翻着那本厚厚的《诗经》。深不见底的黑眸定定望着景云瑶,似乎想看穿她。 “老师说笑了,学生哪里变了,不还是从前的样子。”景云瑶顾左右而言他,她现在才发现。富察巴顿并不像表面那样只谙风流,他观察入微,是有大智慧的男子。 “怎么是从前的样子,这样打扮开来,可是好看多了,”富察巴顿笑笑。一副温润儒雅之气,“只不过从前的云瑶妹妹谨慎胆微,总有让人想要保护的*;而如今的妹妹更像一支带刺的蔷薇花。若有人想亵玩,便会毫不留情的刺那人满手鲜血。” “学生不过是开始懂得想要保护别人,必先自保的道理。”富察巴顿竟是将她看得这样透彻,倒是让景云瑶有些震惊。她本以为富察巴顿不过是风流才子,恋上美人容貌而已。不想事实却并非如此,她始终是轻看了他。 “雪瑶妹妹性子耿直。有话便说,其实心眼儿未必是坏的,还望云瑶妹妹不要怪罪她。”富察巴顿终于不再翻书,反而支起下巴,为景雪瑶说起好话来,“我与雪瑶妹妹一同长大,总也有那多年的兄妹情分。刚刚之所以没有追出去,实在是想让她好好反省今日之事。若她一直这般的话,日后嫁了人,那人专宠她一人还好,若多娶几房夫人,雪瑶妹妹定是遭苦受罪的那个。” “老师这样为大妹妹着想的心思,怕是大妹妹还不知晓呢,”景云瑶有些局促的攥紧拳头又松开,后才道,“一会儿下了课,不如我们同去紫竹苑瞧瞧大妹妹?她耍起小性子来,若不哄哄,便不知何时才好了。” 沈从薏本还在主房中与黄泽讨论孤立无援之事,却见景雪瑶怒气汹汹的大步迈了进来,瞋目切齿的,一屁股就坐在左侧最靠前的黄梨木太师椅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样子可是气的不轻。沈从薏见状,立即吩咐黄泽出去取一杯去火的竹叶麦冬茶,后才亲自走到景雪瑶身旁,边帮她捋着背边问道,“又是谁惹着咱们雪儿生气了?让娘来猜猜,可是那不长眼的巴顿贤侄?” “娘说的真是对极了,他就是不长眼,要不怎能写那样的情诗给景云瑶!”一想到仓央嘉措那首情诗,景雪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景云瑶自打病愈之后,居然还注重起打扮来了,衣裳穿的鲜艳不说,还浓妆艳抹,眉心处一点朱砂,装模作样的勾引巴顿哥哥,不然巴顿哥哥怎会写出那样的诗来给她看?她也配?” “你大姐姐看起来不像这样按捺不住的人,况且昨日你月妹妹还过来说,席间你祖父曾提起图吉贤侄与你大姐姐的婚事,不想你大姐姐却立即拒绝,还说岚儿一日不好,她都绝不嫁人,不然对不起她早逝的娘。昨日才说了这番言辞,今日就与巴顿贤侄眉来眼去,这自打嘴巴的事儿,你大姐姐那样精明,断然做不出来的。”沈从薏虽口中这样说着,心里却也不明白景云瑶所想了。无论从家世、相貌还是未来成就看来,富察巴顿都远远不及章青云和章白玉两位,风华正茂的将军府少爷和没落依旧的太傅府外孙,两个哪有可比之处。就算富察巴顿他日高中状元,也不过是个小小文官,而章青云如今虽为了景云瑶而暂留京安大药房,但他是一块金子,早晚要发光,位极人臣的。 “就连娘都替景云瑶说话,还一口一个大姐姐的,她算什么大姐姐,我才是众妹妹的大姐姐!”景雪瑶越听越气,索性都不去理会沈从薏了。只要为景云瑶说了一句好话,哪怕那人是自己的亲娘,她也是断断不理的。 “雪儿。如今娘地位岌岌可危,而云儿却扶摇直上,被众人捧在手心儿上,你千万不要趁这个时候闹出祸端来,”沈从薏无奈,只得语重心长道,“如今娘已经不再是景府主母,只是无权无势空挂二夫人之名的闲人。娘又不同于你六娘,人长得美,舞姿妙曼。娘现在唯一的胜算,便是你哥哥了。若你哥哥能顺利进入太医院,娘和你日后也有个依靠。” “我不听。我不听!”不想沈从薏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景雪瑶正在气头上,却是一句都听不进。 沈从薏也知素日里惯坏了景雪瑶,这会儿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得眼珠一转。又开口道,“好雪儿,你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哼。”景雪瑶胸口剧烈起伏,虽没有接沈从薏的话茬,但沈从薏可以从她的表情看出。她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便赶紧继续道,“雪儿。你想想,我与云儿的娘是双生子,模样本就相像;你和云儿两个,细看之下,眉眼脸型也都是极像的。” “那又如何。她和我长得像是她的福气,却是我的晦气了。”景雪瑶白眼一翻。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可不是正应了雪儿这句话,这就是云儿的福气。素日里你都是精心打扮而去,而衣着多也颜色艳丽;眉间朱砂就更是你挚爱的,你可不是日日让苍耳为你而点。今儿个听闻你口中云儿的妆扮,可不正是平日里你的样子?她这样东施效颦,居然真就得了巴顿贤侄的注意。可这不更证实了,巴顿贤侄喜欢的正是平日里你的样子吗?” 沈从薏所言虽然有些牵强,但听在景雪瑶耳中,就是顺当极了。她面儿上总算有了些好颜色,抱着膀子开口道,“我就说嘛,巴顿哥哥写的那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双全,原来其中也是有我的,他只是见到了与我极像的景云瑶,所以才有了这番言论!”景雪瑶竟是越说越高兴起来,忽的就一拍桌子,面上欣喜道,“那景云瑶不过得了我该有的情分,便让她先得意着,日后有她沮丧气急的时候!” “是了,是了,雪儿知晓就好。”沈从薏总算松了口气,每次哄景雪瑶都要费她好大一番功夫,真是身心俱疲。 “二夫人,二姑娘,竹叶麦冬茶来了。”黄泽就是贴心,尽管沈从薏只让她奉上一樽,但她知道,景雪瑶这一气,肯定沈从薏也费不少心力,托盘上便放了两樽。 景雪瑶心情大好的上前便一饮而尽,后抹着嘴嘿嘿傻笑。沈从薏端下茶盏,呡了一口,后无奈瞧着景雪瑶道,“雪儿,你可是真心喜欢巴顿贤侄的?” “自然了,我从小便喜欢巴顿哥哥了,这份心意从未变过。”景雪瑶倒是快人快语,一丝都不隐瞒心事。 “唉,之前我也曾与你爹旁敲侧击过,你爹似乎对你与巴顿贤侄这桩婚事颇有微词,他更看重将军府的两位少爷。”自打见过章青云与章白玉后,不止景天佑,就连沈从薏都换了心思,总觉得章白玉此人颇值托付。 “那两个一心向着景云瑶的,我才不要,我就要巴顿哥哥。”景雪瑶再度白眼一翻,撅起嘴道。 “一心向着云儿的是图吉贤侄,舍彦谷贤侄不过是受图吉贤侄所托而已,”沈从薏立即帮章白玉说好话,的确,章白玉相貌堂堂,又是一副身经百战的威猛模样,是女子都会心动的,“况且我见舍彦谷贤侄双眼从不曾在府中女眷身上逗留,应该是个专情的,日后定不会像你爹这样……”沈从薏说着,忽觉失口,便转了话题道,“他爹是伊犁将军,又是最受皇上宠爱的,他一直从军行,日后定也是个将军一类的大官。雪儿,若能嫁给她,便真真是你的福分了。” “那个舍彦谷……”景雪瑶念着当初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微微红了脸,不过很快便摇摇头道,“像块木头似的,哪有我的巴顿哥哥好。我倒更愿日日与巴顿哥哥谈论风雅,哪怕为妾,只要是他最宠爱的妾,我也愿意!” “还说这样的傻话,”沈从薏恨铁不成钢的望着景雪瑶,叹息道,“今日巴顿贤侄不过写了首情诗给云儿,你便气成这般,他日若你真成了他的妾室,见到他与其他女子耳鬓厮磨,还不得活活气死?” “娘!不许说这样的胡话!”景雪瑶登时又跺脚又甩手的,一双杏眼瞪得老大。 “好了好了,这事容后再议吧。只是雪儿,丑话说在前头,若有朝一日,云儿真的与巴顿贤侄成了亲,那你断断不可嫁过去了。”临了,沈从薏这样开口说了一句。 “哼,若景云瑶真的嫁过去,那我便更是要嫁,我非要和她争个宠爱,看看巴顿哥哥更喜欢谁,也让她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景雪瑶俏脸一扬,白眼快飞到天上去。 “胡闹!”不想沈从薏却忽的黑了脸,吓得黄泽都一哆嗦,“你可知,就算巴顿贤侄再宠爱与你,云儿好歹是嫡女,而你是庶出,到了富察府中,云儿也是一直压着你的大夫人!她可以称巴顿贤侄为夫君,而你,一辈子都只能小心翼翼的唤着‘家长’!况且以你的性子,怎能斗得过她?” “娘!你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景雪瑶不服气的望着沈从薏,好像她小瞧了她一样。 “总之,我绝对不会让她压在你的头上!”沈从薏挥挥手,似乎也不想多说,只对一旁黄泽道,“你速速送了二姑娘回房,我头疼的紧,去榻上眯一会儿。” “是,二夫人。”黄泽一福身子,对着景雪瑶做了个“请”的手势。 “娘!”景雪瑶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气着了沈从薏,忙开口解释道,“娘,雪儿不过几句气话,娘可不要往心里去……” “行了,下去吧,让我静一静。”沈从薏蹙着眉头挥挥手,景雪瑶饶是再不愿,也只得随着黄泽一起走了。 沈从薏重新卧回贵妃榻上,斜倚着玉枕,烦闷的使劲儿按了按太阳穴。景雪瑶怎就这样不争气,居然说出甘于在景云瑶之下这种话。沈从薏越想越气,从前,她便是这般在沈从嫣之下,哪有一日甘心的时候?她好歹还有些头脑,能够让沈从嫣失了宠,可景雪瑶性子这样直,哪能有这样细的心思?她断断不能让景雪瑶日后受了这样的欺负才是,看来真要好好计划一下了。 79、以枫近雁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富察巴顿和景云瑶下了课之后,依约来到紫竹苑,说想见景雪瑶。不想被沈从薏拦了下来,说景雪瑶身子欠安,正在睡着,明日让她去跟着上课,几人便能见面了,这样就打发走了富察巴顿和景云瑶。景雪瑶身边的苍耳躲在廊柱下看到了这一幕,便悄悄回了景雪瑶的卧房,将一切如实禀明。 景雪瑶倒是高兴,想着富察巴顿毕竟还是念着她的,心中芥蒂倒也渐渐放下。她可真真儿是景天佑的亲生女儿,性子脾气都像极了他,整个一活脱脱的景天佑翻版小人儿,也难怪景天佑这样宠着她纵着她。 沈从薏打发了富察巴顿和景云瑶后,便回了屋。黄泽将午膳奉上,她却没什么心思吃。黄泽是最贴心、也最懂沈从薏的,这会子便对她福了福身子,开口道,“二夫人就算有再多烦心事儿,也总要注意身子才是。无论咱们下一步该如何走才能走的安稳,也要先将眼前之事顾好。” “眼前之事?”沈从薏总觉得黄泽话里有话,便知她肯定又有了什么好主意。 “眼前之事,不就是今儿的午膳了么,”黄泽卖了个关子,亲自帮沈从薏舀了碗松仁马蹄粥,放于她面前,才道,“这粥可是滋补的好东西,奴婢当初打宫里偷学来的,二夫人尝尝。” “你这丫头,定是又想了什么好办法吧。”沈从薏拿起小勺舀了一口,的确鲜香可口,不愧为宫廷美食。 “奴婢愚钝,奴婢炖这松仁马蹄粥之时,只知其中马蹄、香菇、松仁、猪肉一样不可少,必定要放全了才会滋补、才有味道,不然的话。便是平平淡淡一碗热粥而已。”黄泽虽口中说着煮粥之道,沈从薏却知道她在暗指什么。 “你说的有理,单人的确不成事,必要左膀右臂齐全了才是。”沈从薏又如何不懂此理,只是如今念嫣苑是安插不进什么知心人儿了,桑柔又在衍悔苑,已经疯疯癫癫不可用,余下的温晴茵向来与温又容自成一线,牢不可破;敖媚仪又仗着娘家是部落长而谁都不放眼里,姬无双与景云瑶交好又是整个景府都知晓的。她还能找谁? “二夫人既然深谙此理,为何迟迟不行动呢?以奴婢看,只依靠大少爷。二夫人处境总是不比从前的。”沈从薏失势,黄泽身为其忠仆,自然要为之着想。毕竟主子与其奴才的荣辱皆为一体,她这样做无可厚非。 “黄泽,你向来聪慧。又怎知府中已无人可用?”沈从薏无奈摇头,“一个个的不是拉帮结伙,就是高傲的要人老命,你说我还能如何?” “二夫人眼光要放的长远些,若府中无人可用,自可去府外寻些可用的。不就成了么。况且咱们老爷的性子,二夫人还不了解么?想安插个人进府,简单至极。”黄泽笑笑。一脸的高深莫测。 “你这丫头还真鬼,这样的办法都想得出,”沈从薏总算拨得云开见月明,黄泽的意思她明白,景天佑最好哪口。整个景府谁不知道。眼珠一转的工夫,沈从薏对黄泽耳语几句。黄泽连连点头,主仆两个暗自笑的开怀。 “对了二夫人,奴婢还有一事告知。”黄泽对着沈从薏一福身子,道,“上次的家宴,咱们二姑娘几次想要发作,都被大少爷拦下,兄妹两个互相扶持,十分亲密。” “雪儿虽任性,却也只有枫儿能够降得住她了。”对于这点,沈从薏也清楚。 “是,大少爷一派大家风范,天生就有皇者气质,别说咱们二姑娘了,就是念嫣苑那大姑娘,在大少爷面前还不是毕恭毕敬的,不敢有一丝逾矩。”黄泽顺着沈从薏的话这样说着,却见沈从薏脸上虽有得意之色,却也掺杂了几丝不知名的忧伤。毕竟景泽枫的生父是八贝勒乌尔答鸿时,他身上有皇者之气,自然也因为他是帝王之家的儿子,而非只是小小的太医院御医之子而已。 “你便是要说这个?”沈从薏摇了摇头,不愿去想那些不堪回首的前事。 “奴婢要说的是,千柳苑的五姑娘看到这一幕,可是艳羡的很。”黄泽偷偷瞧着沈从薏,那日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可是顿时想了颇多。毕竟她是打宫里出来的,尔虞我诈看得多了;沈从薏虽然有一点点小聪明,但经历的少,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必须她在旁稍加提点才成。 “哦?”沈从薏果然眉毛一抬,似是有了打算,便对黄泽道,“你且去叫了枫儿来,便说今日我约他一齐午膳。” 因太医院考试在即,又是三年一考,三年前他已然落榜一次,所以景祥隆和景天佑都十分在意这一次的考试,也多番督促要他加紧读书。黄泽到了的时候,他正云里雾里的温书。其实他本不擅长这些,无奈却因为景泽岚的脑疾,这个子承父业的担子就落在他的身上。 “娘心情可是好些了?”见黄泽来了,景泽枫倒是先开口问道,他向来是个极孝顺的。 “是呢,二夫人还要奴婢前来通传,说让大少爷同去午膳。”黄泽如实传着沈从薏的心意。 景泽枫自然非常愿意前去,到了沈从薏在处时,见满桌子的饭菜,沈从薏也是面带笑意,心才算落了些。他最担心的就是因为沈从薏为此事抑郁,现在见她好好的,似乎并未受什么影响,总才算放心些。 “枫儿快坐,虽然娘不再是整个府里的主母,但咱们的小厨房可是没有半分怠慢,依旧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沈从薏说着,引着景泽枫坐下,夹了块水晶丸子放入景泽枫面前的碗里,一再叮嘱着快吃。 席间这对母子也说着知心话儿,景泽枫多有嘱咐沈从薏要多注意身子,千万不可因为那些事亏着自己。沈从薏见时候也差不多了,便笑笑应允,开口道,“你可是比雪儿要贴心多了。” “雪儿年纪尚小,又被宠惯了,偶尔有点小脾气,我会好生看着,娘不要太劳心劳力,好生歇着便是。”景泽枫安慰沈从薏道,听她这番说辞,便也知道,景雪瑶定是又惹了事回来让她不安生。 “恩恩,只是雪儿虽为你的亲妹妹,但云儿、月儿、雨儿和雁儿也是你的妹妹,你可要一视同仁。尤其是雁儿,她性子高傲些,素日里便是谁都看不进眼的;我见也唯有你,雁儿还稍稍留了点心。” 80、痴情如斯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些日子,虽没了沈从薏的算计,景云瑶却是一天都没闲着。关于景泽岚的痴病,景云瑶、章青云和王英俊三个几乎日日都在研究着新药方,可景泽岚不知是否天长日久被香料侵袭的过,竟是一点好转都没有。这一日,景云瑶看起来格外没精神,景康雅知晓原因,安慰几句,无非是“急不得”之类的话。照面子说,景云瑶该对景康雅福身谢礼的,可这次她却只是蹙着眉头挥挥手,便与章青云去了馥郁阁。 哄女孩子,章青云可是最最不擅长的,两人一路无语的到了馥郁阁,王英俊见了,倒是奇奇的开口道,“今儿个青云兄和妹妹是怎么了,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多不吉利。” 章青云在一旁又摆手又摇头又叹气的,就是一句话都不说。王英俊见景云瑶软软的坐在一旁,支着下巴不知在出神的想着什么,便依着章青云的意思,到了她身旁,开口关怀道,“素日里妹妹可是最坚强的,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自己把事儿藏在心里可不成,万一憋坏了妹妹,谁还能帮你哥哥呢。” 毕竟是阅女无数的王英俊,终是引得景云瑶开口。不过开口前,却是重重一声叹息,“今日,是大哥哥考太医院的日子。若哥哥安好,这本该是哥哥的好日子才是。” “说起来,你亲哥哥是景府的嫡子,这理应该是他的,”王英俊说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后又劝解道,“妹妹可不要灰心,咱们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一定能治好你哥哥的。考太医又无年龄限制,届时他仍能做太医。岂不是风光无限。” “英俊说得对,”章青云跟着附和道,“你可是岚贤侄的亲妹妹,可定要对他有信心才是,世上没有医不好的病,只有不敢尝试的大夫。” 王英俊和章青云这番安慰总算让景云瑶重拾信心,也念起了此番重生不易,决不可轻易放弃。她紧攥拳头,好像浑身充满了力气,对着两人用力点头道。“青云哥哥和英俊的话让云瑶茅塞顿开,云瑶的确不该垂头丧气,毕竟咱们有三个人。一定可以医好哥哥的!” “茅厕顿开?”章青云挠挠头,又不知道景云瑶在说什么了。 王英俊捂着嘴笑个不停,景云瑶也终于“噗嗤”一声重展笑颜,这新疆来的章青云,看来对京师博大深远的文化还是了解的不够透彻。他莫名的瞧着面前两人径自笑的开怀。虽然不知为何而笑,但只要他的阿娜妮重拾信心,他怎样都高兴,便也跟着傻笑起来。 三日之后便是揭榜之时,景祥隆身为太医院院使,自然是第一个看到榜单的。沈从薏与景泽枫和景雪瑶守在门口。焦急的抬脚望着后街,看看有没有景祥隆和景天佑的轿辇。景雪瑶因为担心景泽枫,今日都没有去与巴顿云瑶上课。一直相随守在门旁。景泽枫本人也是紧张至极,毕竟三年前第一次的太医院考试,他名落孙山。景府是御医世家,景祥隆是太医院院使,景天佑是一等御医。而景府的第三代居然落榜,这是如何让景府颜面扫地之事。如若这一次再度失手。那他便真真不敢再露面了。 毕竟太医院专职为皇宫中各主子瞧病,所以三年一次选拔人才,其过程是极严格的。太医院有院使一名,左右院判各一名,御医十三人,吏目二十六人,医士二十人,医生三十人,共计九十二人。其中御医为七品,可独立瞧病,有处方权;吏目八品九品各十三人,可独立瞧病,有处方权;医士给从九品冠带,可独立瞧病;医生无品级,只能当助手,也是太医院中最低级最没地位的。太医院严格按照品级等第,一步步升迁调动,成为一个御医,或许要花上至少十年的时间。而景泽枫这次考试,不过也只是考的医生候补一职,考上是一回事,日后能否做上医生再慢慢向上爬,还要看他的造化了。 “回来了,那是祖父和爹的轿子!”景雪瑶眼尖,远远瞧见两顶藏青轿辇一步一颠的过来,忙激动喊道。 “嗯。”景泽枫虽面儿上一副平淡的神情,其实心情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手心都握出了汗。 沈从薏双手搅着锦帕,总觉得那轿辇太慢,恨不得立刻奔上前去询问考试结果如何。好像过了很久,那轿辇终于停到门口,景祥隆和景天佑面带笑意的打辇上下来,都是一脸的春风。沈从薏这才放下心来,对着两人福身问安。 “你们可是等的急了吧。”景祥隆笑呵呵的望着景泽枫,眼神中总算多了几分赏识。 “爹,就别卖关子了,你瞧瞧雪儿那一脸的迫不及待。”倒是景天佑心疼景雪瑶,直接道,“枫儿这次考试通过了,这虽是好事,但名次却排在较后之位,做了医生候补后,还要好生学习才能留在太医院。” “是,枫儿受教了。”景泽枫总算松了口气,喜形于色。 “爹爹就是严厉,好歹哥哥也考上了太医院,管他名次前后呢,考上了就是喜事,是紫竹苑,也是咱们景府的大喜事!”景雪瑶又鼓掌又蹦跶的,看起来高兴极了。 “好,好,就依雪儿所言,今儿个午膳咱们一齐用了。”景天佑笑呵呵的走在前头,经过景泽枫身边的时候,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家长……家长可是要来紫竹苑用膳?”沈从薏似乎不太敢相信的模样,毕竟景天佑已经许久不曾踏进紫竹苑一步了。 “你可要小厨房做些好吃的才是,”景天佑一再对沈从薏嘱咐道,“好好给枫儿补补身子。” “是。”沈从薏一再对着景天佑福了身子,景天佑这样的对待,让她对未来更有了信心。 “爹,爹,”景祥隆倒是已经进了府中,景天佑才要尾随而入,景雪瑶却忽的伸了手,抱住景天佑的手臂撒娇道,“爹,正好巴顿哥哥也在府里,便邀他一起来咱们紫竹苑用膳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这样的好事,也该让巴顿贤侄知道,一齐分享才是。”景天佑颔首,景雪瑶的要求,他很少有不答应的。 81、引火上身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云儿与巴顿贤侄一块学习,便也叫了来吧,不然只叫巴顿贤侄一个,以云儿那敏感的性子,怕是会对我这个二娘存了隔阂呢。”沈从薏这话才一出口,景雪瑶立即嘟起嘴来,不高兴的小声喃喃着,“叫她干嘛。” “一并叫来吧,这些日子我一直顾着无双的身子,倒是甚少见云儿了。”景天佑对着沈从薏挥挥手,道,“一切便由你安排,反正这些事情是你擅长的。” 富察巴顿自是真心真意的替景泽枫高兴,毕竟他与景泽枫、景雪瑶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交情匪浅;而景云瑶却不大愿意去趟这淌回水,本想婉拒,但黄泽却一再盛情邀请,并且说沈从薏点了名要她一道用膳,景天佑也十分想念她,这又让景云瑶如何都推辞不掉。沈从薏怎会存了真心的邀请她去分享这份喜悦,不过是想在她面前炫耀一番、打击她的士气而已;既然避无可避,她景云瑶又怎会让沈从薏得逞,她非要沈从薏为这番心思引火上身不可! “巴顿贤侄和云儿来了,快进来!”沈从薏笑意盈盈的将富察巴顿和景云瑶引了进来,那一脸笑意看得景云瑶直恶心,却也不得不对其福身道声恭喜。 眼瞅着景雪瑶一脸厌烦的将富察巴顿拽走,临走还给了她一个大白眼,景云瑶却丝毫不气,反而进屋与景天佑径自谈的亲密,父女之间这份亲情看得沈从薏双眼直冒火,便招呼着一群人,让坐下用膳。 景天佑是爱酒的,酒量也好,先举杯说了几句,又对景泽枫鼓励一番,众人才举樽同饮。景雪瑶坐在富察巴顿身边。离得景云瑶远远的,自然心情也畅快,对景泽枫道,“哥哥,看来数十年的寒窗苦读没有白费,哥哥终于考进太医院,雪儿和巴顿哥哥一齐向哥哥道喜了。” “雪瑶妹妹说的极是,泽枫兄如今入了朝堂,日后发展无可限量,巴顿先干为敬!”富察巴顿对景泽枫举杯。后也难得竟饮尽一杯。 “大哥哥考上太医院,这可是咱们景府的大好事,”景云瑶见状。也是一脸的欣喜,跟着开口道,“云儿见大妹妹这样为大哥哥高兴,私心想着,这就是兄妹之间的情谊。哥哥有了这样的好事,妹妹自然也是跟着欣喜的。” “那是自然,咱们可是一家人,当然都真心为枫儿高兴。”沈从薏说着,眼神直直望着景云瑶,脸上笑意愈胜。 “二娘说的极是。”景云瑶立即就坡下驴,莞尔一笑,“咱们府里出了这样大的好事。爹,云儿想着,是不是该告诉几个姑姑叔叔,让他们共同分享这份喜悦?云儿可是听说,二姑姑是爹的亲妹妹。还是位高权重的贝勒夫人。想来爹和二姑姑的情谊定然与大哥哥和大妹妹之间是一样的吧?” “嗯,从前我与福雅妹妹便是最好的。”因景雪瑶这句话,景天佑便想起了从前那些日子,感慨道,“云儿此言有理,福雅也有些年头没得空回府来瞧瞧了,贝勒爷身子也不知如何。你二姑姑和姑父感情可是极好的,如今也育有两位格格一位贝子,承欢膝下呢。” 景福雅从前与乌尔答鸿时回来,人前人后夫妻恩爱和顺,伉俪情深,看得沈从薏心寒的同时,又恨毒了她。从那时起,她那时才懂得何谓相见不如怀念,毕竟心里的那个乌尔答鸿时,可是全心全意只爱着她一人。如今一听景云瑶提议要乌尔答鸿时来景府,她虽想见,却知见了之后便是更大的伤害和苦痛,便摇头勉强笑道,“家长,贝勒爷和夫人事儿忙,又要管着贝子的学业,哪里能得空呢。况且枫儿不过是考上太医院而已,这太费周章了。若大姐姐得空,让大姐姐和姐夫来也就是了,一家人好好聚聚。” “大姑姑与爹并非同一个娘亲,之间的情谊又怎能同与二姑姑相比呢。云儿可是深有体会呢,比如云儿和大哥哥,又哪里如大妹妹与大哥哥之间的情分呢。”景云瑶怎会让沈从薏避重就轻,若是不狠狠的伤她一下,她还以为自己是那样好欺负的。 “云儿所言甚是,况且许久不见福雅妹妹,终是想她。平常时候也就算了,算算日子也快到端午,便趁着这节日邀他们过来吧。贝子虽还小,但福雅那两个格格也都与云儿雪儿年岁相近,姐妹们凑在一起,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景天佑真没亏了那软耳根子,立即一边倒了。 “云儿还能见到格格吗?”景云瑶不给沈从薏一丝喘息的机会,立即一脸期待的问道。 别说景云瑶了,就连景雪瑶都冒出了丝丝期待。毕竟他们只是汉族人的女儿,即使父家再得荣宠,终也不过是大家小姐而已。但格格就不同,那是皇亲国戚,能见一面,便也觉得光宗耀祖了。 这事儿看来就这般敲定下来,沈从薏也没得再辩。她偷偷瞧着景云瑶,总觉得自打这次再度清醒后,景云瑶的变化让她越来越恐惧。沈从薏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景云瑶这次来者不善。可从她天真无邪的眼中,沈从薏又看不出有哪里不对。是景云瑶太会演戏了,还是这些都只是无心之失?沈从薏看不懂了。 午膳用过的工夫,景泽枫和景雪瑶送了富察巴顿走,而景天佑则跟着景云瑶一齐上了游廊,毕竟念嫣苑与无双苑毗邻,倒是近的很。这一路,虽没多远,景天佑却一直在与景云瑶说着他和景福雅小时候的事儿。景福雅性子要强,又骄傲的很,他开始还担心八贝勒会被强势的景福雅欺负,现在看两人伉俪情深,你侬我侬的,又有了两女一子,小日子过得别提多红火,便也放了心。 与景天佑告别后,景云瑶有些唏嘘的回了念嫣苑。抬头间就看到寒烟正和景泽岚一齐浇着地。那些日子她与王英俊要了些香料的种子,多是些香荚、兰豆、肉桂一些只需叶油的花,不想寒烟却十分上心,日日在这上面忙忙碌碌着,景泽岚也愿意和寒烟呆着,两人索性一起照料着这园子,日日过得也快活。景云瑶听着两人的欢声笑语,心情也瞬间开朗了不少。 “哥哥,寒烟。”景云瑶招呼着两人,但见两人回头,灰头土脸却笑得开怀,立即忍俊不禁,后喃喃道,“岚儿,我定会治好你,我要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82、泽岚清醒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眼瞅着这日子就要到了五月初五,景府也因为八贝勒一家即将到来而精心添置了不少新物件。从前景福雅做姑娘的时候,便住在毗邻无双苑与景府家祠的桃李苑;后景福雅出嫁,又嫁的这样好,成了皇亲国戚,景祥隆便做主给桃李苑更名为龙凤苑。这还真真成了好意头,景福雅肚子也争气,贝勒府有儿有女,当真是龙凤呈祥。 不过再忙碌,倒也都是如今景府的主母温晴茵劳神费心。贝勒爷和贝勒夫人回府这样的大事,她总要事事操心,务求做到面面俱到,一个月的工夫似乎脸上皱纹都添了几条;沈从薏虽不必操心这些,心却也不大好受,面色倒是日渐憔悴起来。 这几日前院的布置也算是完成,正赶上荷花盛开的季节,温晴茵特命小厮家丁在前院正中央打造了小池塘,又将钟离苑的荷花移植至此;旁边种着的花草悉数清空,改为白理石地砖,毕竟那日不仅仅宴请了八贝勒一家,还有章佳府和富察府的老爷公子过来,加上景康雅那一大家子,地方不够宽敞可不行。这样下来的话,一进景府大门,过了影壁,便见眼前一亮,一阵一阵的荷花清香飘散而来,芬芳而独特,让人心生淡雅之感。 不过这都是他人之事,对景云瑶来说,仍旧是上午与巴顿上课,揶揄景雪瑶,这似乎成了一日之中最快活的时候;下午去京安大药房或馥郁阁,与章青云、王英俊研究医治景泽岚痴病良方,免不了又是一阵又一阵的忧愁。 这一日,天色渐暗,景云瑶才与景康雅处以药方拿了药材回家,让寒烟去煎药,而自己则躺在卧房之中。劳累的眯了眼便睡着了。今日的确是累了,因又于方子中加了几味可成香料的草药,他们三个烈日炎炎的在田地上可是弯腰拔了许久,一个个都大汗淋漓的。正睡得朦胧的时候,寒烟不知什么时候闯了进来,竟是连门都不敲,还拼了老命的摇晃着半梦半醒的景云瑶,口中大喊着,“大姑娘,大姑娘。快去瞧瞧二少爷!” “你这差事当的可真是愈发好了,规矩都被当饭吃了么,没看到我还在睡着。”景云瑶心情不是很好。蹙着眉头模糊回了这么一句。 可不想寒烟居然好像没听到似的,惊恐的睁大眼,继续摇晃景云瑶道,“大姑娘不要睡了,且去瞧瞧二少爷吧。他好像又说胡话了,可又好像说的不是胡话……” 饶是再困再累,经寒烟这么一折腾,也是清醒无比。睁开眼的工夫,见寒烟表情的确有异,景云瑶便也忽的提起一颗心。倒是自己先行一路小跑到了前头。 推开景泽岚房门的时候,但见药碗已经在地上碎成好几块,景泽岚本人不停的抱着头。口中一直说着“不对、不对”一类的话。景云瑶不知发生何事,可看景泽岚的模样,又不敢上前胡乱说什么,只回身问寒烟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好的药碗怎么打了呢?” “是。是奴婢喂药给二少爷喝的时候,二少爷说这药与往常的不同。多了几味草药,不愿喝。奴婢就多哄了二少爷几句,不想二少爷后来竟一把推开奴婢,这药碗便打了。”寒烟这样说着的时候,还偷偷望着景泽岚,总觉得今晚的他有些不同,可若要真说出是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出了。 “这药的确是与前几日的不同。”景云瑶心下嘀咕着,一个想法却忽的震醒了她,她抑制住一颗颤动的心,一步步走向景泽岚,身子都忍不住抖着。好不容易到了床边,她才坐下,景泽岚却又忽的紧紧钳住了她的肩膀,惊恐的小声道,“云瑶快跑,有人要害咱们,那药,那药和我前几日喝的都不同,还有一股子怪异的香味,不对劲,云瑶,我们快跑,哥哥带你跑!” “哥哥……哥哥,你可是认得我了?”景云瑶的眼泪一下子便抑制不住,稀里哗啦的流了出来,一滴一滴的落在景泽岚的手臂上。 “云瑶怎么哭了?不哭,没事,不怕,有哥哥在,定不会让他人欺负了你!”景泽岚说着,一把将景云瑶拥在怀中,轻拍她背的同时,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四处望着,尤其对寒烟满是戒备。 “是,哥哥,云瑶不哭,也不怕,哥哥会保护云瑶……”景云瑶紧紧咬着嘴唇,却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她是激动,景泽岚浑浑噩噩了二十几年,终于清醒了。并且听他所言,似乎对药理的天分并没有抹灭,如果加以培养的话,他定可以超越景泽枫!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下去!”景泽岚对着寒烟又是瞪眼又是恐吓的。寒烟虽心中委屈,却也只得对着两人一福身子,瘪嘴福身而下,眼圈也红了。 “哥哥,你何苦那样为难寒烟。你我病着的时候,她可是最最忠心的;况且素日里你与她也是最最要好的,如今你忽然变了脸,是要将寒烟置于何地。”景云瑶好不容易收敛了情绪,在一旁劝景泽岚道。 不想景泽岚却紧张的摇摇头,四处瞧着,好像被人监视一般,后小心翼翼的凑到景云瑶耳边道,“嘘,说话小声点,黄婆婆听到的话,又该打咱们了。” “黄婆婆?”景云瑶听到这个名字,倒是深觉奇怪。景泽岚该是从两岁起就已经被沈从薏陷害,可他为何会记得黄婆婆,“哥哥,你怎会知道黄婆婆?” “你六岁那年,在外面玩泥巴的时候弄脏了黄婆婆的屋墙,她气急败坏的用满是刺儿的鞭子,一鞭一鞭的边抽我们还边谩骂着。身上出了血,再被她撒上一把盐,那种疼痛,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景泽岚说着,浑身抖得犹如筛糠一般,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地狱一般的生活中。 “六岁的事情,哥哥竟记得这样清楚?”景云瑶倒是不明白,景泽岚为何会突然那一日竟那样清醒明白了,原来他并非一直浑浑噩噩的? “只有偶尔的记忆,却是非打即骂,”景泽岚痛苦的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埋了进去,“云瑶,都怪哥哥没用,连你都保护不了,让你受了那样的苦……” 83、亲疏分明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寒烟因要给景泽岚煎药,因此误了晚膳时间,这会子又受了极大的委屈,所以去小厨房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几条未干的泪痕。厨房里的烧火丫头是从前黄婆婆手下最得力的幻玉,这丫头长得娇俏,会说话会哄人,从前可是没少得了黄婆婆的好处;只不过在景云瑶清理念嫣苑丫头的时候,她哭鼻子抹泪的求了寒烟好久,又以悲苦身世相诉,寒烟可怜她,帮她说了几句好话,便这样留在厨房做了烧火丫头,免除了被赶出府。 “寒烟姐姐这是怎么了?”幻玉见寒烟来了,面色甚差,便上前关怀了几句。 寒烟摇摇头,没说话,只是四处打量着,看看还有什么剩饭剩菜。幻玉眼尖,立即一改话题道,“寒烟姐姐坐在这等会,还有些新鲜的嫩豆腐和牛肉沫,姐姐爱吃辣的,我给姐姐炒个麻婆豆腐去!” “幻玉妹妹有心了。”寒烟说着,一念起景泽岚的那番职责和不信任,又是一阵委屈的眼泪涌了上来。 幻玉边切着嫩豆腐,边小心瞧着寒烟的眼色,又开口道,“寒烟姐姐如今这样得大姑娘和二少爷的疼爱,还亲赏独住厢房,厢房中布置比其他姑娘的还好,真真儿是让我们这些做妹妹的眼馋心红。若有哪一日,大姑娘和二少爷待我,能有待姐姐的一分好,我就要谢天谢地烧香拜佛了。” 一提及这些事情,寒烟更是伤心难过,便也开了口回道,“大姑娘待我倒真心是极好的,只是二少爷……唉。” “二少爷?咱们二少爷素日里信任姐姐比大姑娘还盛,这可是妹妹们看在眼里的。妹妹们啊,是只有艳羡的份儿咯。”幻玉若想让寒烟吐出更多。便只得这样顺藤摸瓜。她从前过了那样的好日子,如今虽留在景府,却又怎会甘心只做一个烧火丫头?她在等一个机会,但她聪明,她清楚的知道,机会有时候是需要自己创造的,所以她留心着念嫣苑的每一个小动静,就是在等着一个可以翻身的机会。 “唉,”果不其然,寒烟叹了口气。以锦帕抹了眼泪后,方才道,“二少爷似乎脑疾好了些。这本该是高兴的事儿,谁知他却推开了我,还一脸不信任的看着我……真真是让我伤心。” “二少爷脑疾痊愈了?”幻玉抓住这句话,心开始狂跳,就连菜刀切断了一小截指甲都不自知。只继续兴奋的问着,“姐姐也不要过虑,想来二少爷是刚刚痊愈,对身边一切人都有着防备的;当初大姑娘不就是如此么。不过这好歹是咱们念嫣苑的大好事,姐姐也该高兴才是。况且姐姐最得大姑娘的心,大姑娘也会帮姐姐说好话的。” 听幻玉这样说着。寒烟的心也稍微好过点,又念起了景云瑶曾经说过,待景泽岚有一日得以痊愈。就把自己许了她做小妾。一念及此,她本还挂着泪珠的脸,绽放了一个极美的笑意。若能嫁到景府来,哪怕只是个妾室,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啊。 只不过景泽岚清醒过来之事。景云瑶吩咐念嫣苑上下瞒的很好。眼见着就到端午,她要在乌尔答鸿时和景福雅在场的时候宣布这个好消息。自是有一定的好处。第二日景云瑶再去京安大药房,便又换回了从前的药方。景泽岚脑疾虽好了些,但毕竟还是有些不地道,时而有糊涂的时候,还需好好调理才是。 不成想才打京安大药房回了府,就见寒烟呆呆的坐于念嫣苑大门口,双手支着下吧,眼神空洞,眼皮也是极红的,一看便知是哭过。景云瑶心下着急,连忙几步跑上前,关切询问原因,不想寒烟居然像个孩子一般哭的稀里哗啦,边抹眼泪边委屈道,“今日二少爷午膳后便不许我近身,反而让厨房里烧火的幻玉贴身伺候,两人有说有笑的,奴婢在一旁瞧着,心下就觉得委屈……” “幻玉一直在厨房里,怎会见到哥哥的?”景云瑶边帮寒烟擦眼泪边问道,心下也觉得奇怪,“况且幻玉可是从前黄婆婆的人,我怎能让她在哥哥身边伺候呢!” “昨晚……昨晚奴婢去厨房的时候,一不小心告诉了幻玉,二少爷清醒之事。今儿个午膳时候,本该其他丫头送饭的,结果幻玉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过了来,还借打翻汤碗一事,替二少爷换了衣裤,伺候的那叫一个周到,所以二少爷才,二少爷……呜呜呜。”寒烟说着,本来忍回去的眼泪又都流了出来。 “看来幻玉这丫头也太不安分,当初你也是,非要我留着她。看看,如今养虎为患了吧?”景云瑶说着,见寒烟哭的那样伤心,也不忍继续苛责,只蹙眉道,“且收了你的眼泪,哭成这样像什么话,传出去多让人笑话。你啊,以后长点心,别什么人都相信,我也能省点心了。” 景云瑶让寒烟先去煎药,这才瘪着肚子去了景泽岚的卧房。才要叩门的工夫,就听里面传出一阵阵男女欢笑之声,景云瑶嘴角一横,不敲门倒是直接推门而入了。 里头,幻玉正以竹筷夹着片鸡胸肉逗景泽岚前来咬食,见景云瑶一脸冷意的立于门口,忙放下竹筷,起身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道,“奴婢给大姑娘请安。” 幻玉可是亲眼也亲身体会过景云瑶的恐怖之处,她自然心里忌惮着。况且景泽枫不过才恢复些神智,又没被众人知道,念嫣苑还是景云瑶说了算,所以她总会收敛些。 景云瑶看都不去看幻玉,只恨铁不成钢的望着景泽岚,声音中也加了几丝严厉,道,“不过一个厨房里烧火的贱婢,打扮的这样花枝招展,是要来勾引二少爷么?可是要我以家规鞭笞你五十?” “奴婢不敢,大姑娘饶了奴婢吧!”幻玉连忙双膝跪地,不停向景云瑶求饶。 景泽岚倒是也有些挂不住面子,面有难色对景云瑶道,“云瑶,丫头也是人,你也太过厚此薄彼了。” 84、表白心意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我滚出去!”景云瑶发了火,对着幻玉怒吼道。 “是,是,奴婢谢大姑娘。”幻玉又磕了三个响头,才灰溜溜的出了去,临行还委屈的瞧了景泽岚一眼。 景云瑶重重叹了口气,这才亲自回身关门,后又坐在景泽岚对面,抬眼间见景泽岚一脸尴尬,道,“厚此薄彼的,是哥哥吧。” “我?”景泽岚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景云瑶。 “哥哥定是觉得我厚寒烟薄幻玉,可哥哥又怎么知道,那些日子寒烟为我受了怎样的委屈,她是否忠心,我是看在眼里的,”景云瑶这样说着,见景泽岚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便摇头叹息道,“本来哥哥是咱们念嫣苑的少爷,想要个丫头无可厚非,若哥哥不喜欢寒烟,我正好把她留在身边;但谁都可以,就幻玉不行。” 见景云瑶这样笃定,景泽岚心里也有些不快,只蹙眉道,“为何偏偏幻玉不行?” “因为幻玉,从前可是黄婆婆的爪牙,明里暗里的帮她做了不少坏事。肃清念嫣苑之时,若不是幻玉求了寒烟,寒烟再一度恳求我,我是定要将她赶出府的。现在看来,当初心慈手软还真是埋下了祸害。”景云瑶望着景泽岚,说话全然不是做妹妹的口气,这个时候她倒是忘了,她早已不是沈从嫣;而这番说辞,由妹妹说与哥哥,又会生出多少本不该有的嫌隙。 “今日幻玉倒也是将这些年的事情逐一讲给我听,从中我也知晓一二。如今黄婆婆已死,她从前也是被迫为之,如今不知有多后悔,多想补救。云瑶,难不成你连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肯给她吗?”景泽岚这会子倒是帮幻玉说起好话来。这愈发让景云瑶气的炸毛,想来那幻玉也的确是个巧嘴的,竟能只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内让景泽岚这样信任有加。 “哥哥,你是瞧着幻玉长得好看,才想留在身边吧?”景云瑶也是急了,说话不经过头脑便脱口而出。 她倒也忘了,男子最好的就是面子,如今她这样撕破脸皮,怎能让景泽岚好言好语。果不其然,景泽岚也是眉头一横。使劲一拍桌子道,“云瑶,这是和哥哥说话的口气吗?” “你可真是爹的亲生儿子。性子像极了他,美色当前便如此把持不住!”景云瑶起身一甩衣袖,简直气到浑身发抖。她一心想要治好景泽岚,谁知真的治好了之时,竟发现他是这样不知检点的男子。这真是让她痛不欲生。如若当初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般,她宁可让景泽岚永远是那么呆呆傻傻的,也不至于有了今日这样的伤心事。 “云瑶,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景泽岚虽才清醒没多久,但幻玉一下午的灌输,他已经知晓了自己是景府的嫡子。这豪华的府邸日后都是他的,他是家财万贯的少爷,不再是从前谁都能欺负的那个男孩了。一念及此。他的腰板就挺得板直,如今他还有何惧? “那你又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哥哥,我问你,你为何那般抵触寒烟?寒烟待咱们比任何人都好,当初我也亲口答应。若你有朝一日可以痊愈,便让你纳了她为妾……” 景云瑶还说着的时候。却被景泽岚暴跳如雷的打断,“你说什么!我的婚事为何由你做主?你以为你是娘吗?女子的三从四德你可是忘记了,居然管起我的事来。那好,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寒烟资质太过平庸,况且从前……总之我不喜欢她,定是不会迎娶!” “啪――”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清脆的响声,似是瓷物落地碎了。景云瑶蹙着眉头拉开门,却见寒烟已是满脸泪痕的站在门口,嘴唇都咬出了血。她仓皇的对着景云瑶和景泽岚福身行礼,后蹲下拾着地上碎了的药碗。 景云瑶咬牙望着景泽岚,他英俊潇洒,身躯凛凛,面上有几分景天佑当年的风采。只可惜,他不是景云瑶想象中的景泽岚,或者说,景云瑶绝对想不到,有一天景泽岚会变成这样。 “如果知道你是这样,当初我也不会拼了命的想方设法帮你治病。”景云瑶留下了这样的话,也不再让寒烟收拾,只拉着她往自己卧房走,眼泪也不听话的掉了下来。寒烟一边默默流泪,一边还劝着景云瑶道,“大姑娘别伤心,奴婢也没把那话当真,大姑娘可千万别因为和二少爷生气,犯不着的,要注意身子才是……” 第二日便是五月初四,富察巴顿见着景云瑶的时候,发现她居然眼下一片乌青,眼皮也红肿着,一看便知一夜未眠。富察巴顿只关怀了景云瑶几句,景雪瑶便在一旁阴阳怪调道,“呦,咱们大姐姐那张嘴可是府里出了名的厉害,脑袋又出奇的灵光,怎么也会夜不能寐呢,倒真真儿是奇了怪了。” 景云瑶抬眼瞥了瞥景雪瑶,实在没精力和她斗嘴,又没精打采的埋头书间,虽然什么字都看不下去。富察巴顿见了,也只得摇头叹气,开口吟道,“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李白的《怨情》一诗,写的当真是极好的。”景云瑶接了一句,便又没了后话。 “巴顿哥哥也真是的,李诗仙作此诗可是形容闺中怨妇的,如今大姐姐还未出嫁,巴顿哥哥便以此诗相比,可是不大吉利呢。”景雪瑶逮住机会就在一旁冷嘲热讽。 景云瑶实在看不惯景雪瑶这样得意,虽然没什么心思,也冷冷回了句道,“人生际遇谁又说得准,今日大妹妹是得势,可谁又知他日该如何?有空瞧别人的笑话,还不如多去庙宇烧香拜佛,帮自己积点阴德吧。” “你!”景雪瑶立即杏目圆瞪,小嘴一撅。富察巴顿眼见着这火有燎原之势,忙在中间调停道,“好了,云瑶妹妹和雪瑶妹妹好歹都是一家人。姐妹之间拌嘴何其常见,别真的伤了情分便是。眼见着我也要准备考试了,还希望两位妹妹真能帮我多去烧烧香,祈祝我能中状元吧。” “老师状元之才,文曲星下凡,只待这最后一跃了,学生定会日夜祈祝。”景云瑶坐直身子,对着富察巴顿拱拱手,只是眼睛依旧没有昔日神采。 “巴顿哥哥当然是状元之才了,昔日富察太傅可是咱们皇上的老师呢。”景雪瑶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容光焕发,好像这光荣是扣在她头上,光宗耀祖的是她一般。 富察巴顿三番几次的想从衣襟中拿出什么。却见景云瑶一直情绪低落,终究还是放下了手。 虽说阴历才进五月,但天气却热的神乎其技,景云瑶出府之时,寒烟还特意送了伞来。如今景泽岚清醒后。疏远寒烟,寒烟也只得自己顶着大日头照顾那些香花,不让它们与自己一般打蔫。 景云瑶打着竹骨伞才出了府门,便见富察巴顿正于一侧来回踱步,神色有异。这个时候已过午膳时间,外头又这样热。景云瑶忙向他走过去,将伞遮在他头上,关切问着。“老师,天气这样热,您在这里做什么呢。考试即将来临,仔细中了暑气,可是得不偿失了。” “这个……”富察巴顿沉吟半天。才打衣襟中拿出一样物件,双手递给景云瑶。景云瑶定睛一看。那是一块粉紫色的芙蓉玉,雕刻成柜锁的样式,中央刻着些看不懂的篆文。她没有接,但听富察巴顿继续道,“这冰花芙蓉锁心玉,是当年爹娘定情之物,自我出生后便一直佩戴。想我富察府如今已是家道中落,自是无法与云瑶妹妹相配;如今我将它送给云瑶妹妹,希望在我高中之后,能够娶得妹妹入我富察府,这样也算门当户对……” “老师……素日里并非这样唐突的人,何以今日……”富察巴顿这一突然袭击,倒是让景云瑶有些局促不安了。 富察巴顿见景云瑶迟迟不肯接下,便也知她心意,但依旧不死心的开口道,“昔日我无权无势,自是比不得将军府的少爷;但若我高中状元,日后也定会做个懂妹妹、心疼妹妹、怜惜妹妹的。今日我见妹妹神思恍惚,想来素日里妹妹在府里过得也不安生,不如早早嫁过来,况且景伯父也是早有此意……”富察巴顿说着,竟是红着脸低垂下头,看来是第一次如此直白的与女子说这些。 “老师大可不必在意父母之命,况且老师日后前途大好,为何要让云瑶硬绑了您在身边呢,”景云瑶的确对与景天佑有几分相似的富察巴顿有好感,但这份好感还不至于到以身相许的程度,“这世上好女子比比皆是,老师年纪尚轻,又这样有学识,定要寻个可与老师泛舟湖上,吟诵风月的女子才是呢。云瑶一身草药味儿,是断断配不上老师的。” “终也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意。妹妹的心思,我懂,”富察巴顿虽这样说,却执拗的不肯将那冰花芙蓉锁心玉收回,“只是这玉,还望妹妹收下。巴顿心中,这玉始终还是最配妹妹。” “老师言重,云瑶怎能收下这样重的礼物,老师若执意如此,便是要断了咱们的师徒情分了。”景云瑶连忙摆手道。 富察巴顿只得讪讪将冰花芙蓉锁心玉收回,后低低道,“几日后便是殿试,只是我考上状元,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了。” “老师怎可这样说,男儿志在四方,老师状元之才怎可辜负。况且满园春色,云瑶不过是那池中之莲,而热烈如牡丹,素净如芍药,那凤仙、木槿、紫薇就更不用提,园中花团锦簇,百花争艳,老师何不向前一观呢。” 见景云瑶走的愈发远了,富察巴顿才重又到了景府之前,绕过影壁,望着前院池中几只映着骄阳盛放的白莲,喃喃自语道,“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云瑶,你说的不错,你便是那虽可观却不可及的白莲,我终究是个俗人。只是你说满园春色,我却只看到了这池白莲啊。” 景云瑶心里那份沉重因为富察巴顿这番表白而又加了些斤两,到了京安大药房的时候,整张脸上写满了疲累。景康雅见了,忙去备了些解暑茶;而章青云则引着景云瑶进屋坐下,不待她开口,便以锦帕遮住她的手臂,替她把起脉来。 景云瑶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瞧着章青云的表情,但见他眉头越锁越紧,直到最后,更好像如何都打不开一样。景云瑶有些悲哀的扬起嘴角笑笑,道了句,“青云哥哥,我没事。” “脸色这样难看,还说没事,”景康雅捧着一壶解暑茶进了来,关切问章青云道,“贤侄,云儿身子如何?” 章青云先不去答景康雅的问题,反而有些责怪的望着景云瑶,本想开口教训,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了回去。他始终是舍不得对景云瑶说一句重话的,只道,“夜晚盗汗,气虚血热,应还时常有晕厥之象吧。” “嗯,我的身子,我清楚。”景云瑶缩回手,双眼无神道,“只是这些日子熬得太累了,得空歇歇便也是了。” “我的好云儿啊,你瞧瞧你眼下那片乌青,哪里是休息的好。”景康雅看着直着急,她倒是真真儿心疼景云瑶的。 “岚贤侄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大半吗?怎么你看起来似乎更费心了?”章青云思前想后,能让景云瑶这般忧心的也唯有景泽岚了,便丝毫不掩饰的开口问道。 一提到景泽岚的名号,景云瑶就念起前一日晚上发生之事,不由得心头一痛,眼圈就红了。景康雅见了,也知章青云猜对了,跟着问了句,“岚儿都清醒了,云儿还担心什么呢?” “或许是我……太自负,”景云瑶摇摇头,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哥哥虽清醒过来,可脾气暴躁,好坏不分……唉,早知如此,当初我何苦这样费这样的苦心、遭那么多罪去医好他?” “刚刚打迷蒙中恢复过来的人,没理由会突然的脾气暴躁啊,”章青云虽心疼景云瑶,却对这个景泽岚的病症越听越奇怪,几度十指交叉再分开,这是他思考问题的征兆。半晌,他又开口道,“前一日听你说岚贤侄打碎药碗,又对婢女破口大骂,我便觉奇怪。今日听你这样一说……会不会是我们的方子还有什么不完善之处呢?” 85、泽岚大变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有这种可能吗?”景云瑶本来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这会儿听闻章青云所言,又燃起希望之火,双眼都在发光。若然真是药物所致的话,那她心底的那个愿望,就还有实现的可能! “阿娜妮,关心则乱,你忽略了药性,”章青云说着,吩咐一旁的小厮去取药方,接过药方后对景云瑶开口道,“这药方是根据当初治疗你的脑疾演化而来,而你的脑疾本身便与岚贤侄的不同。其中天麻一味,便是最最需要斟酌其量的;当初治疗你脑疾之时,我与英俊和聂夫人日日探讨其量,并给你换了三味药方才将你彻底治好。你要知道,天麻若份量过多,最容易麻痹大脑,使人行为失常,记忆混乱,更甚者造成双重人格。” “青云哥哥的意思是……我哥哥便是因为药方之中天麻份量过多,才至于此?”景云瑶提着一颗心,章青云所言的确合情合理,她也是身在其中,有些事情没有想到,平日里读的那些医书更是抛到脑后去了,连想都没想。 “换张药方试试吧,天麻份量再少一钱。”章青云说着的工夫,景康雅已经备好了纸墨,章青云抬笔一挥而就,后将药方交给景云瑶。 景云瑶细细瞧着,发现不止天麻的份量少了一钱,还多加了半夏一味。景云瑶盯着“半夏”两字瞧了半天,才干巴巴的开口道,“青云哥哥,半夏本身具有一定的毒性,用在方子中,可是合适?” “以毒攻毒,”章青云简单解释着,“无论是你从前的脑疾,还是如今的岚贤侄。你们都是为毒所致,半夏一味性温,虽有毒,但少量也是良药,你尽可放心便是。如若不然,让聂夫人瞧瞧,她常年经营这些,可是了解的很呢。”章青云倒是对景康雅信赖有加。 “图吉贤侄这样说,还真是瞧得起我了,”景康雅说着。也到了一旁,看过方子后,对景云瑶放心道。“云儿,你且让岚儿试试便是,半夏虽有毒,但用量适中的话,药性的确是极好的。” 章青云和景康雅抚慰景云瑶之时。但听身后传来隐忍不住的笑声。回头看的工夫,王英俊不知何时立在门口,正捂嘴偷笑什么。章青云可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便问道,“英俊可是对这方子颇有微词?” “非也非也,开方子是你们大夫的事儿。”王英俊连连摇头,这才走到几人身边,手臂架在景云瑶肩膀上。指着景康雅和章青云对景云瑶小声道,“云瑶妹妹,你瞧瞧这俩人,明明年龄相近,还一口一个贤侄的唤着。我记得在景府的时候。景老爷可是和青云兄称兄道弟呢。” 景云瑶闻言,终于忍不住也笑了出来。揶揄道,“看来咱们几人的辈分,可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这世上能让阿娜妮重展笑颜之人,真是非英俊不能啊。”章青云虽这样感慨着,不过一颗提着的心总算落地。 “我怎么听着这话就这么酸呢,”王英俊丝毫不避讳的凑近景云瑶,两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好妹妹,你青云哥哥似乎吃醋了啊。” “英俊,好歹云儿也是未嫁的大姑娘,你这样可不行。”见景云瑶红着脸一掌打在王英俊手臂上,景康雅无奈的对王英俊规劝道。 “我家妹妹这么不知轻重,真让我伤心。”虽打的不痛,王英俊也作势甩甩手,一脸浮夸的受伤。别的不行,耍宝他可是最在行的。 “活该!”这下,倒是景云瑶和章青云异口同声了。 好在有王英俊这么一闹,景云瑶心境算是开阔多了;况且章青云也重新开了药方,回去再煎药试试便是。寒烟本还担心的立在门口不停遥望着景云瑶的身影,生怕昨日之事影响她的心情。但见她面色缓和的回了来,还拎着三包新药,一直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才落回肚里。 “大姑娘可回来了。”寒烟松了口气,蹦蹦跳跳的上前接下景云瑶手中药材。 “怎么,今日我可是回来的晚了?”抬头瞧瞧日头,每日她基本都是这个时辰回来,并没有差了太多。 “没有,没有,”寒烟连连摇头,后笑着道,“只是今日三夫人派人送来了新裁制的夏衣,奴婢偷偷瞧了瞧,三夫人是知道大姑娘素来爱莲的,就连袖边都是白莲花样呢。那锦缎也都是极好的货色,除了大姑娘那件蜀锦的‘翠柳含烟’,便是属这次的好看了。” 寒烟径自说的滔滔不绝,面上也多有喜色,似乎全然忘记昨晚之事。景云瑶猜测她是不愿提起,再勾起自己的伤心事,便笑笑道,“待哪日,我也出去寻了匹好锦缎,做身夏衣给你穿,看你这眼热的,到底是小姑娘家子,爱美。” “瞧您说的,奴婢这不是为大姑娘高兴么。”寒烟在一旁陪笑着,后掂量了药材,又细嗅嗅,开口道,“这次的香味倒是少了许多呢。” “青云哥哥换了几味药材。”一提起章青云,景云瑶便神采飞扬。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的确对章青云愈发有了好感,这不止因为两人兴趣爱好相投,或许还因为两人之间莫名的一点点羁绊。 “那奴婢去煎药,一会儿端给二少爷,大姑娘且去房里等着。”寒烟说着,对景云瑶福身道安,便打一侧小游廊去了后院。景云瑶本已走到自己卧房门口,抬手推门的瞬间,却又后退一步,转而去了景泽岚的房间。 这次她倒是礼貌许多,或许因为章青云的劝解,她收敛了锋芒。听景泽岚说了“请进”,她方才推门而入,但见景泽岚正无所事事的俯于桌前,拿着笔墨不知画些什么――之所以有此一想,是因为景泽岚与她不同,景泽岚两岁开始便有了这样的脑疾,从未识字,怎会有兴致挥笔写字呢。他也写不出来。 “云瑶来了,坐吧。”景泽岚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波澜。 景云瑶乖巧的坐在景泽岚对面,低头的时候见他正在一笔一笔的画着什么,那乌漆麻黑圆圆的一团,实在难以辨认。景云瑶深吸一口气,半晌才道,“哥哥,昨晚是我情绪太过激动了,还望哥哥别见怪。” “昨晚怎么了?”不想景泽岚却不理这个话题。反而论起了他涂的那一团,“云瑶你瞧,我这安南子画的如何?” “原来是安南子。”景云瑶笑着摇摇头,开口道,“还真是神似。” “我还画了好多呢,”景泽岚说着,打身后抱出厚厚一层宣纸。兴奋的望着景云瑶,一张一张解释道,“云瑶你瞧,这是草决明,这是雪耳……” 景泽岚自顾自说的滔滔不绝,面色愈发红润。看起来倒是相当激动。景云瑶却愈发觉得奇怪,他对昨晚之事一字不提,究竟是何故?照理说。他才清醒过来,应该没有那样细的心思。这样想着,景云瑶便直接开口问道,“哥哥为何对昨晚之事不肯再提?可是当真生了我的气?” “云瑶究竟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生气?”景泽岚表情多了几分无辜。怎样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昨晚哥哥要幻玉做丫头,不是因此与我有了龃龉吗?”景云瑶进一步问道。 “云瑶。你究竟在说什么啊,”景泽岚将所有的画都珍藏的收好,后才道,“寒烟伺候我便足够了,为何要什么幻玉来?我何时说了这样的话?” 景云瑶此时的讶异已经无法说出口,她干张着嘴,半晌才颔首答道,“那约莫是我梦魇,错怪哥哥了。” “傻云瑶。”景泽岚笑笑,刮刮景云瑶的鼻子,便又拿出了新的宣纸,把着毛笔认真仔细的画着。 如若不是这会儿章青云已经回将军府,景云瑶真有立即冲回京安大药房将此怪事说给他的冲动。就在这样静默的时辰里,寒烟叩门,得了许后推门而入,笑眯眯的捧着托盘,一福身子道,“奴婢给二少爷、大姑娘请安,药已经煎好了。” “先放在那儿吧。”景泽岚抬头,对寒烟笑笑。 “是,二少爷。”寒烟究竟年少,见景泽岚这会儿待她好了,也就不自觉的高兴起来。 “哥哥,明日为庆祝大哥哥考上太医院,爹请了大姑姑、二姑姑一家,还请了将军府和富察府一道同来。”景云瑶走到一旁,贴心的帮景泽岚磨墨,看他画的那一样样草药,心中总算有了些欣慰。 “唔,寒烟下午都说与我听了。”景泽岚似乎对这些事情全然无感,只专心在他画的草药之中。 “若……若哥哥身子得以全好,我便求了爹爹,让哥哥和我一齐与老师学习,再过三年,哥哥便也能考太医院了。”景云瑶这样说着的时候,一直提心望着景泽岚的神情。 但见他神色忽的开朗,并放下毛笔,重重的拍着景云瑶的肩膀,一脸喜色道,“真的吗?我也能替人把脉抓药做大夫?那真是太好了!” “二少爷对药材有这样的天性,日后定然是个好大夫。”寒烟也喜形于色,真心为景泽岚高兴。 “哥哥!”景云瑶一把拥住景泽岚,倒是弄得他措手不及,有些不知所措。景云瑶激动的眼圈都红了,她紧紧的搂着这世上与她最亲的人,哽咽道,“哥哥,云瑶等你这句话,等了太久了!” 景泽岚吃药倒是配合,听闻方子出自景云瑶之手,他也放心,尽管闻着药汤的时候皱了皱眉,还是一闭眼全数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景云瑶不动声色的对寒烟小声吩咐着,“去小厨房,让幻玉亲自送膳过来。” “大姑娘?”寒烟不明白景云瑶此举何为,昨日景云瑶还对她说,一定要远幻玉,今日便有了这样吩咐。不过见景云瑶对她点头,寒烟也没有多话,就这样退了出去。 小厨房里,幻玉正以粗竹管吹着火,弄得灰头土脸的。她心里不甘,但她相信那一下午的工夫她不会白费,并且她已经完全唬住了景泽岚。还想着的时候,寒烟进了来,面色冷淡对她道,“幻玉,大姑娘吩咐你亲送晚膳去二少爷房里。” 幻玉知道景泽岚一定会为自己说话,不过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说服了像景云瑶那样阴狠的女子。她几乎立即面上喜色,奔到水缸旁好好的擦了脸,方才开始整理晚膳食材。寒烟也在一旁帮着忙,因为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所以面儿上也没什么好颜色。 幻玉斜瞥见,想来也是寒烟嫉妒自己,心中也多了几丝开怀,便道,“素日里都是姐姐伺候二少爷的,今儿个怎还大姑娘亲自点名让我去了呢?” “大姑娘抬举妹妹,妹妹可得好好伺候着,决不可出了纰漏。”寒烟一边将一盘盘菜码上托盘,一边嘱咐道。 “那是自然的,妹妹还得多谢姐姐昔日里的照顾,不然妹妹哪有这样的出头之日。”幻玉说着,又拢了拢头发,对着水中的自己一笑,嫣然无芳。 既然景云瑶提口让幻玉亲送,那寒烟自然不必再多事,只在门口候着。幻玉极尽妖媚的扭动着身子,抬眼间含情脉脉,对着景泽岚和景云瑶问安行礼,后亲自将晚膳一一码好。虽然席间她无数次的偷偷瞥着景泽岚,可后者却没有瞧她一眼,反而总是向外头张望。待饭菜都摆好,景云瑶和景泽岚两个拿起竹筷,景泽岚才开口问道,“寒烟怎么不在?” “哦,我以为哥哥会更喜欢幻玉伺候的,毕竟这丫头长得好看,做事也贴心。”景云瑶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瞧着景泽岚的表情,但却未从后者脸上看出一丝纰漏。 “二少爷,不如奴婢帮您布菜?”幻玉说着,抬腿便要上前。 景云瑶一个凌厉的眼神甩过去,她的脚停在半空中,后才缩了回去,只尴尬笑望着景泽岚,就等他一句吩咐了。 不想景泽岚却摇头道,“不必了,你且下去唤了寒烟来便是。” “是。”幻玉撇撇嘴,本来狐媚的一张脸瞬间变成苦瓜脸。 幻玉不明白景泽岚为何有这样大的变化,景云瑶更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被章青云说中了,天麻一味过量了的话,会麻痹人体,使人行为失常?如果真这般的话,昨日与今日这判若两人的做法,便都解释的通了。 86、贝勒来了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晚膳用过后,寒烟亲自伺候了景泽岚更衣,景云瑶才与其一道离去。到了门口,景云瑶还回身望着坐在床边认真瞧着自己所画草药的景泽岚,不放心的开口道,“哥哥,明日……你会变吗?” “云瑶,你说什么?”景泽岚没听清、也没听懂景云瑶的意思,便又追问了一句,语气中多有关切。 “没事,或许是我多心了,哥哥早点休息,明日来那么多人,恐怕有的应付了。”景云瑶回过头,才要与寒烟一道离开,景泽岚却起了身,鞋子都不穿,几步到了景云瑶身后,一把拥住她,在她耳旁小声道,“云瑶你放心,明日我定会为娘争口气,从今以后,哥哥会保护你,你再不用害怕了。” 这个怀抱多温暖,那些话又是多么的贴心。景云瑶鼻子一酸,眼泪就转了眼圈儿。她拍拍景泽岚的手,点头道,“哥哥这样说,我便安心了。明日我会让寒烟早早去煎药,然后伺候哥哥梳洗,我们两个一定要光鲜艳丽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一晚,景云瑶几乎一夜无眠。景泽岚一日与一日都不同,前日的他沉溺女色,脾气暴躁;昨日的他温文尔雅,体贴入微,那谁知今日的他又是如何? 带着种种忐忑的心情,景云瑶在东方微现鱼肚白的时候便起了床,将温晴茵送过来的新衣裳取出来,仔细梳洗妆扮。今日是重要的家宴,她决不可失了体面才是。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景云瑶好像都不认识了一般。镜中女子,皮肤细嫩白皙如温玉柔光,簇黑细长的双眉下,一双顾盼生辉的明眸溢满令人迷醉的神韵;黑墨般的长发垂腰,额前耳鬓盖了一片青碧与粉白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美的犹如天仙一般。这新衣裳是天水碧丝绣长纱裙,非常特殊的样式,镶了白莲的绣边,内外两层浅青和深碧的柔纱反复重叠,行动间恍若一池春水波光摇曳;底下的一双木底弓鞋就更有来头,是以缠枝宝相花纹锦为鞋面的,这样好的料子,素日里可是极少见的,看来温晴茵可真是在她身上下了工夫。 第一抹霞光出现之时,景云瑶开了门。盛装的她让院子里打扫的丫头们都是一脸的惊艳,她们决想不到,平日里那个素净秀气的大姑娘。打扮起来竟这样超凡脱俗,比那千柳苑的景雁瑶还多了几分艳丽。丫头们的神色让景云瑶心里稍稍有了几分自信,她深吸口气,转身向景泽岚的房间而去。如今,她不必担心自己在众人面前会失颜色。她只望景泽岚能够锦上添花才是。 才到景泽岚房门前,就听到寒烟在里头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似的帮景泽岚拾掇着。景云瑶轻叩房门后推门而入,抬眼便见寒烟正在帮景泽岚整理衣裳。回头见景云瑶来了,寒烟笑的像朵花似的,开口骄傲道,“大姑娘。您瞧咱们二少爷,穿上这夏裳后是多么的威猛英俊,模样和气质都是比紫竹苑的大少爷要好出不知多少倍呢!” 见寒烟那喜形于色的样子。景云瑶心里也高兴,但为防隔墙有耳,她还是笑着警告道,“小心你那张嘴,说话这样不知遮拦可不行。” “奴婢知错。”寒烟吐吐舌头。后又望望景泽岚,一双眼睛笑的眯了起来。道,“可咱们二少爷就是神采英拔、风度翩翩啊,奴婢不过说实话。” 温晴茵做事是极细心的,因景云瑶夏裳以蓝碧为主色,所以同在念嫣苑的景泽岚夏裳也以这两色为主。但见他身着定蓝色长袍,外罩冰蓝色对襟马甲,衣襟和袖口处皆以宝蓝色丝线绣着腾云祥纹,更衬出景泽岚天生的儒雅之气。 “总觉得哥哥腰间有些空,寒烟,你没为哥哥绣个香囊吗?”景云瑶开口问道。 “回大姑娘的话,奴婢是准备了一个……只是,怕大姑娘不喜香,便没有为二少爷系上。”寒烟有些怯生生的答道。 “没脑子!”景云瑶抬手弹了寒烟额头一下,见她疼的呲牙咧嘴,笑道,“走,我与你一齐瞧瞧去。” 景泽岚表情稍稍有些忐忑,坐在床上,双手还不离他那些画。景云瑶才与寒烟出了房门,便急不可耐的问道,“你今早来,哥哥可有什么不妥?” “没有呀,”寒烟抓抓头,想了半天才道,“要说唯一奇怪的事情,就是二少爷夜里睡得太沉,奴婢唤了好几声,二少爷才起床呢。” “那他……对你有没有特别排斥?和昨天的他一样吗?”景云瑶有些心虚的开口问道。 “一样的一样的,”寒烟笑嘻嘻的答道,“还夸了奴婢伶俐呢。” 景云瑶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听寒烟这样说的话,景泽岚并没有再出现双重人格的症状,而且睡得特别沉,这该是章青云开的那药起了作用。昨晚一副,今早一副,只两副药便让他改善许多,章青云不愧是游历多地的名医!景云瑶这心里,对章青云除了素日里的手足之情,又多出几分敬佩来。 因为今日贝勒府的人要来,所以将军府、富察府的倒是都早早的先到了,谁都不能在八贝勒面前失仪。主子们都在景府门口以长幼次序一一排好,就等着迎接八贝勒和贝勒夫人了。 章青云、章白玉与景天佑是一辈,这会子自然离景云瑶比较远。尽管章青云一心系着景泽岚的病情,此时却也只得时不时的回头遥望着,又受了章白玉不少白眼;富察巴顿倒是与景云瑶并排,左右半晌,才对景云瑶小声开口道,“今日不止云瑶妹妹美,就连泽岚兄都丰姿俊朗,看着与素日不同。” “老师谬赞了,”景云瑶似乎忘记了昨日巴顿表白之事一般,仍然以师徒之仪相待,道,“巴顿哥哥才是羽扇纶巾、温文尔雅呢。” 富察巴顿立即轻轻摇头,道了句,“珠玉在侧。觉我形秽”,也便再无后话。 约莫卯时三刻,才见两顶蟠龙轿姗姗而来。而蟠龙轿之后,则是三顶枣红凤辇轿,里头坐着的该是两位格格和一位贝子。所有人都行五体投地大礼,待乌尔答鸿时、景福雅下轿后,方才让众人免去礼数,与格格贝子欢欢喜喜的一道进了景府,口中还不停与众人寒暄着。 姬无双虽是六夫人,却因为备受景天佑宠爱。而一直跟随在侧。景福雅似乎非常不待见姬无双,答她的话也是有一搭子没一搭子的,竟是一分脸面都不给;对沈从薏和温晴茵也是淡淡的。倒唯有与敖媚仪聊的十分投机。 沈从薏眼光一直在乌尔答鸿时身上流连,鸿时也偶尔望望沈从薏,只不过那眼中再无从前那般的爱恋,而只是一种漠然的探视;这虽让沈从薏伤心欲绝,她却也不敢表示出来。只是走路的时候难免有些踉跄了。 待一屋子人坐定后,鸿时便起身,先对景祥隆行拱手礼,后对他的儿女招手,开口道,“济兰、陀瑾、索伦图。快快过来和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济兰是贝勒府的大格格,性子温和,五官倒是与鸿时极为相像;陀瑾是二格格。看那吊眼梢便知性子火辣,雷厉风行,像极了景福雅;这两人年纪相仿,前后差了两岁,看起来倒是与云瑶雪瑶一般年岁的样子。而索伦图简直就是乌尔答鸿时的翻版。眉眼像极了他,引得沈从薏频频侧目。想着索伦图若长大了,定是与鸿时一样的英俊潇洒。 济兰三个给景祥隆和温又容请了安后,索伦图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在人群中绕了一圈后,颠儿哒的跑到景祥隆怀里,丝毫不认生的开口道,“外祖父外祖父,那个漂亮的大姐姐是谁啊?” 索伦图指的,自然是立在景府众多姑娘中的景云瑶。索伦图三四岁的时候也回过景府过了次年,可就是没见到过景云瑶。这次见了,自然好奇,便也问出口了。 “那个啊,是你大姐姐,云瑶。”景祥隆笑着答道。 景福雅顺着索伦图的手指方向望了过去,见景云瑶已然不复当初那个流淌着清鼻涕的呆傻姑娘,而出落的亭亭玉落,有了三四分她娘的模样,心中倒也吃惊。但碍于富察府和将军府的人都在,便也只隐晦说道,“这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云儿已经出落的这样标致了。” “又何止是标致,好妹妹,云儿简直就是我的左右手,绝对缺不得,”景天佑笑着答景福雅道,“妹妹你有所不知,上一次皇贵妃娘娘的心疾,若没有云儿在一旁,恐怕是没这么快痊愈呢。” “哦?”景福雅眉毛一抬,脸上一抹不屑划过,“当初从嫣嫂嫂颇晓医理,想不到其女也是不俗。” 鸿时深知景福雅未出嫁之前便与沈从嫣关系冷淡,虽没有不睦,但也只是泛泛之交;偏偏沈从嫣又是个私生女,还将沈从薏也安插进来,景福雅因此更不喜欢这对姐妹。思前想后,鸿时轻轻拉起了景福雅的手,笑着对景天佑道,“大哥哥真是好命之人,这福气可是他人羡慕不来的。” “可不是好命么,爹爹那样偏宠着他,”景福雅说话向来口无遮拦,余光不屑瞥着姬无双道,“也不管对方家世如何,什么女子都让进府,当宝儿似的宠着。也就是大哥哥有这样好的待遇,若换做其他兄弟姐妹,爹可是断断不许的。” 景福雅明里暗里的针对姬无双,姬无双虽心中难过不忿,但也都咬牙忍了下来,脸上笑意不断。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身份卑微,能够进得了景府已经是天大的恩惠;所以她行事处处小心,并没有恃宠而骄,还一心想要子嗣傍身。 敖媚仪听了景福雅这番话后,可是大大的爽快,虽不说话,面上却渐生得意之色。鸿时眼神环过众人后,突地就落在了景泽岚身上。而景泽岚见状,也微笑着拱拱手,一如常人一般。景泽岚的痴病可是景府人人皆知之事,如今鸿时见了,也觉惊奇,开口便道,“那位是……岚儿?” “岚儿给二姑姑、二姑夫请安,二姑姑、二姑夫万福。”景泽岚见提到自己,便上前一步,对着鸿时和景福雅拱手问安。 景泽岚今儿的扮相极好,又不同往日里的痴痴傻傻,说话这样有分寸,倒是让众人没想到。景天佑的脸色果然转好,望望景云瑶,又望望景泽岚,嘴巴干长了半天,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景云瑶见状,也笑着上前,对着众人拱手道,“我家哥哥的病,虽未全好,可也好了大半;这其中,图吉叔叔自然是功劳无限,可也有二姑姑和二姑夫的皇命庇佑,哥哥才会好的这样快。” “云儿这小嘴甚甜,”景福雅最喜听这些恭维话,立即笑的一脸慈祥,“岚儿能够痊愈,这便是咱们景府的福气了。” “云儿也真是的,这样的好事还瞒着咱们,多生分。”沈从薏虽面儿上笑着,可心却是忿恨到了极点。她不过休养生息一阵子,不但景云瑶的地位扶摇直上,居然还让她治好了景泽岚!这日后该如何是好?景泽枫才考上太医院,凭着景泽岚的天资,日后他定会超过景泽枫! “云儿哪敢瞒着,”景云瑶不紧不慢的答着,一脸掩饰不住的欣喜道,“二娘有所不知,云儿也是今早才发现哥哥神智已然清醒之事,如若不然,怎么会说是二姑姑和二姑夫的皇命庇佑呢。今儿个二姑姑和姑父前来,而哥哥偏巧就今早清醒了,这事儿说来也真神奇呢。” 哪里是神奇,分明是你安排的。沈从薏咬紧牙关,笑的脸都有些僵硬了。而景福雅则上前上下友善的打量着景泽岚,不停点头道,“嗯,嗯,岚儿倒是与大哥哥有了七八分的相似。” “哈哈,岚儿是我的儿子,自然和我长得像了。”景天佑心里也高兴,望着景泽岚的双眼都在发光。 景云瑶却开始不停打量着鸿时,目光一会儿明朗一会儿犹疑,后接着景天佑的话道,“爹说的不对,大哥哥也是爹的儿子,可是云儿瞧着,大哥哥和二姑夫长得倒是有几分相似呢。” 87、儿女婚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从薏因为景云瑶的这句“无心之言”,心情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她余光瞥着乌尔答鸿时,但见后者也是一脸的讶异,盯着景泽枫瞧了半天,颔首道,“还别说,枫儿与我也是有缘,当真有几分相似。” “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可不也是缘分使然么,”沈从薏心惊胆战的接着鸿时的话,尽管一再掩饰,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心也控制不住的颤抖,导致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怪异,“我倒觉得,枫儿的轮廓像我多些,毕竟人们都说,儿子像娘。” “从薏嫂嫂说的也是,”景福雅可是听者有意,心下虽有了些疑惑,但此时也不便表现出来,只先转移话题道,“岚儿如今身子既好了,从薏嫂嫂可该寻个像模像样的老师好好教导一番。听闻岚儿小时候便对草药甚为感兴趣,这样的好苗子咱们府里可不能荒废了。” “这事儿现在可要托付给你晴茵嫂嫂了。”沈从薏尴尬的笑笑。 “哦?”景福雅眉毛一抬,她人虽不在景府,但沈从薏的为人她还是清楚的。以沈从薏的个性,她怎会轻易将大权让出?恐怕是犯了大错,被人夺权了吧。 景福雅这想法还没敲定,景天佑便替沈从薏开口解释道,“从薏处事太过心慈,纵容了下人,如今小惩大诫,正思过呢。” “从薏嫂嫂心肠软,”景福雅虽口中说着沈从薏,余光却一直盯着鸿时,但见他眉头似乎蹙了一下,又继续道,“晴茵嫂嫂跟着二娘这样久,处理府中大小适宜该也是小菜一碟吧。就比如这次我与夫君探亲,看到府中焕然一新的样子。当真心里是欣喜极了。” “二妹妹喜欢,我便也不白忙活,”温晴茵虽算不得美人,但好歹大家闺秀,行为举止温顺得体,似乎是天生的主母一样,“刚刚二妹妹的叮嘱,我也记得了。说到像模像样的老师,眼下咱跟前不就有一个,”温晴茵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富察巴顿,后道,“巴顿贤侄科举在即。状元之位胜券在握,况且贤侄如今便是云儿的老师,日日都来府里,到时再教一个岚儿,也是小菜一碟。只是咱们念嫣苑可是有福气了。姑娘少爷都是状元的门生啊。” 温晴茵这番话,让周围的人都善意笑了起来,倒唯有富察巴顿微微羞红了脸,有些局促道,“巴顿定会好生教导泽岚兄,不负所托。” 午膳早已备好。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入了席。章青云虽然极想与景云瑶坐在一桌,但无奈他辈分高,只能与景天佑同坐。章白玉一双俊眼始终迸发出冷冷的光芒。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只是见章青云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便在一旁小声道,“更甘图吉,不必为她担心。她可是精明的很。” “啊?”章青云不懂章白玉所言,有些纳闷的回望着他。那眼神似乎在问,你刚刚说什么? 章白玉无语的与他对望,后果断决定抛弃不去管他。章青云却羡慕的望着隔了约莫十几步远的富察巴顿,他正好是坐在景云瑶与景雪瑶中央的,“舍彦谷,你瞧,那个富察巴顿,似乎与阿娜妮很熟稔。” “王英俊不是也与她很熟稔么。”章白玉夹了块西湖醋鱼,将鱼刺剥离,放在口中细细咀嚼,品着鱼肉的清香。 “他怎能与英俊相提,”章青云虽已经年过三十,但却露出了孩童得不到玩具木马的委屈别扭神情,“我看他对阿娜妮可是别有居心。” “那又如何。”这些年章白玉也实在是事事为章青云着想周到,倒是让他思想愈发简单,行事说话都少了些规矩。 “我见阿娜妮对他也是尊敬有加,而且他们笑得那样开心,舍彦谷你看,你快看!”章青云说着,不停抓着章白玉的袖管,扯得他心烦。 “呦,图吉贤弟,这是做什么呢。”景天佑本来和一旁的富察英奇把酒论事,余光瞥见章青云扭着头,不停的摇着章白玉;而章白玉就一脸的不耐烦,却又隐忍着没发作,便奇怪的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章青云闻言,也只得讪讪回过头,笑的有些尴尬。 “哈哈,图吉贤弟可是在瞧着那边的姑娘们?”富察英奇许是喝的有些多了,这会子说话倒是丝毫不避讳,“图吉贤弟年岁不小了,我与贤弟一般年纪的时候,巴顿都能吟诗作对了。贤弟啊,可是该好好找个姑娘管管你咯。” 章青云只得笑着打哈哈,这话阿桂几乎天天提着耳根子告诉他,他听得都能倒背如流了。富察英奇见青云白玉这对兄弟似乎并不健谈,便转头与景天佑道,“天佑兄,咱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必谈,巴顿出生那年,天佑兄可是应允了日后定要从景府选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嫁到咱们富察府里来啊。” 章青云的耳朵一下子就立了起来,脸上也多了几分紧张神色,但听景天佑也哈哈一笑,答道,“巴顿贤侄无论人品相貌还是才学,都当真是极好的,我还怕错失了这个好女婿呢。从薏几次三番的找我说这桩事,似乎雪儿更中意巴顿贤侄一些,我只是怕以雪儿的性子,日后欺负了贤侄,英奇贤弟来找我的麻烦,那就不好咯。” “怎会怎会,景府出来的姑娘,都是个顶个的好。”富察英奇一听景天佑并无忘记当初承诺,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他心底又何尝不为富察巴顿打算,即使巴顿中了状元,最多也只能做个不起眼的文官,若想飞黄腾达,没有景府这个靠山,终究是不行;而尽管巴顿的祖父曾是太傅,与景祥隆关系也是极好,但始终已逝,关系是愈发的生分了。若想牢牢榜住景府这课大树,就得拼了命的扯上丝关系才成。 “巴顿贤侄可有喜欢的?”景天佑可没有富察英奇那样缜密的心思,只饶有兴趣的问着。 “素日里听闻巴顿口中说的名字,属云瑶居多。云瑶可是天佑兄那个离不开的左右手?”刚刚富察英奇也见识过景云瑶了,姿色的确在景雪瑶之上,而且言语间看似无意,实则无时不在透露着那份精明和算计。这样的女子,日后定能成为富察巴顿的贤内助,而且对他的事业发展也是助力。私心上,尽管景雪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富察英奇还是更看重景云瑶。 只富察英奇这一句话,章青云就差点炸了毛,好在章白玉在一旁,不然章青云早已按捺不住。他气呼呼的望着富察英奇,就知道这眯缝着小眼儿的老家伙没安好心,这哪里是什么家宴,什么庆祝宴,分明都是幌子,他此番前来,是求亲的! “云儿?”景天佑倒是一脸的惊奇,似乎想不到巴顿看上的竟是景云瑶,后才摇头笑道,“雪儿与巴顿贤侄一同长大,我还以为他们的情分深些;却原来贤侄喜欢的是云儿。” “巴顿与雪儿的情分是深,不过兄妹情多些。”富察英奇帮巴顿解释着,他见景天佑的神色,便知景天佑不大想把景云瑶嫁入富察府。私下里他也听说,景云瑶被冤枉之后,将军府两位少爷鼎力相助,似乎对景云瑶情根深种。伊犁将军章佳阿桂是何等的位高权重,还备受乾隆器重和喜爱,景天佑自然想把景云瑶嫁入将军府了。因此富察英奇才没有把话说死,毕竟富察巴顿喜欢是一回事,他还得站在富察府的立场上想一想才是。 “咱们府里可不止云儿雪儿,与她二人年龄相仿的还有月儿,稍小一些的有雨儿、雁儿,个个都是美人胚子,饱读诗书的,巴顿贤侄目光可要放长远些才是。”景天佑此番话,算是婉拒了富察英奇。 富察英奇也大概摸出了景天佑的心思,便笑着道,“可不是么,我也总对巴顿说这些。况且我听闻云儿虽为女子,医术却是无双,我家巴顿性子就是迂腐了些,偏爱吟诗作对,两人性子也是有些不合。” 这富察英奇见风使舵的工夫简直让章青云叹为观止,听了这许多的话,让他心中烦闷异常,便拿帕子擦擦嘴,借故如厕的机会离开了前院。 景云瑶其实也一直挂念着不远处的章青云,回头间见他的座位空了,唯有章白玉还像个大冰块似的坐在那里,便嘱咐了寒烟伺候好景泽岚,自己也悄悄的离席上了小游廊,往后院而去了。 景云瑶一路向念嫣苑走着,一面想着章青云会去何处。此时也是夏日,正赶上晌午,日头又大,景云瑶本就体虚,这会子晒得有些眼冒金星。待她口干舌燥的到了念嫣苑时,却意外发现,章青云正呆呆立于门前,抬头看着“念嫣苑”那三个大字。阳光这样刺眼,他竟是仍旧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 “青云哥哥,仔细中了暑气。”景云瑶几步往前,忽的眼前一黑,竟是就要跌倒。 “阿娜妮!”章青云忙回身,焦急的几步上前将景云瑶抱在怀里,伸手探了她的额头,后蹙眉道,“你身子这样虚,不好好在前院乘凉用膳,怎的回了来?” 88、青云痴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就这样被章青云横抱着进了念嫣苑,章青云寻了处凉快的地方,方才将景云瑶放下来,本想责怪两句,最终还是舍不得说出那样的话。见不着还好,一见景云瑶,便想起富察英奇的那些话,他又暗暗气了起来,蹙着眉头,一脸的不开心。 通风好些,景云瑶的头晕也就好的快些,她以锦帕擦擦额头上的细汗,后才道,“我见青云哥哥离席,心下有些不安,便出来寻哥哥了。” “你……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只景云瑶这一句话,章青云就立即多云转晴,而且还是晴空万里的那种,简直喜笑颜开,与刚刚全然判若两人。 景云瑶坦诚的点头,对章青云笑笑,又道,“我家哥哥不过才吃了青云哥哥的两服药,虽爱睡着,但性子好歹正常了许多,这可都是青云哥哥的功劳,云瑶真是感激不尽。”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章青云本来飞扬着的一颗心又落了地,表情也多了几丝失落。 景云瑶眨巴着一双水灵大眼,看得章青云脸红心跳。他立即移开视线,局促的清了清嗓子,背过手转移话题道,“刚刚在席上,富察英奇说富察巴顿中意于你,似乎想求亲。” “巴顿是云瑶的老师,除此之外,云瑶不作他想。”景云瑶一句话便撇清了与富察巴顿的关系,这又让章青云心情舒畅不少。 不过一会子的工夫,章青云这心就跌宕起伏的,即使站在通风的地方都是一头细汗。他大大咧咧的以袖管拭了一把,后又道,“我还记得那日,阿娜妮说,若有朝一日岚贤侄得以全好。便也可放心嫁人。若贤侄按照此药方服用,不出一个月,体内的余毒便也清了,阿娜妮的终身大事……” “青云哥哥,”景云瑶说着,忽的紧紧抓住了章青云的手臂,一脸认真的盯着他看,直看得章青云面红耳赤,才继续道,“云瑶有一事想求哥哥。” “你直说便是了。”章青云不懂景云瑶何以突然这样的正式。倒是让他更局促了。 “此事云瑶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但是青云哥哥是云瑶信任的人,所以……这件事情还望哥哥可以为云瑶保密。” 景云瑶扬起头。章青云垂头之时正见到她优美的颈项和隐藏在夏裳下诱人的锁骨。章青云使劲儿的摇摇头,让那些不洁的思想打脑海中除去,后对景云瑶道,“你尽管说。” “云瑶想让我家哥哥,考上太医院!”景云瑶说这话时。一脸的坚定,似乎此意志犹如泰山,即使崩塌也寸步不移。 “你想我做什么?”章青云虽然知道此事有些艰难,但既然是景云瑶提出的,无论结局如何,他都一定倾力相帮。 “老师教导我家哥哥。也止于读书识字,诗经春秋罢了;我倒是可以教哥哥读医书,但若论到实践。还是青云哥哥亲自教导来的好些,”说到这里,景云瑶定定望着章青云,“我也只相信青云哥哥。” 其实论到实践,章青云又哪里比得上景祥隆和景天佑。只不过既然景云瑶不愿指望他们,章青云也愿意出手相帮。况且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更多的陪伴在景云瑶身边。一念及此,章青云立即点头答应。见景云瑶终于露出笑颜,他也真心的跟着高兴。 一股莫名的冷意打身后而来,让景云瑶打了个寒战。她抬头望望天,明明大端午的,日头又这样大,怎会感觉一阵冷呢。章青云见景云瑶这般,便开口规劝道,“阿娜妮,你先回前院吧。这次你们可是东道主,你身为嫡女,离开这许久可有点说不过去了。况且岚贤侄刚刚清醒,在与兄弟姐妹的相处中可能也会有障碍,你可要好生提点着才是。” “青云哥哥所言甚是,”景云瑶其实心里也挂念着景泽岚,但是她这些话是必须抽空单独与章青云说的,既然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她自然可以功德圆满且安心的回去了,“只是哥哥此时还不走吗?” “我不喜应酬的场合,还是自由自在了好,”章青云笑笑对景云瑶挥挥手,“还是让我自在一会儿,马上也回去了。” 见景云瑶走的远了,章青云才不甘的叹口气,以责怪语气开口道,“舍彦谷,我好不容易和阿娜妮单独相处会儿,你又来捣什么乱啊。” 章青云话音才落的工夫,章白玉已经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一脸淡漠的冷意,开口间都是冰寒彻骨的凉气,“她在利用你,看不出吗?” “舍彦谷,不要胡说,是你太敏感了。”章青云蹙着眉头,他就是不愿听他人说一句景云瑶的不好,哪怕这个人是与自己相伴二十载的兄弟。 “是你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章白玉白了章青云一眼,这个头脑简单医术发达的章青云若没有他的庇佑,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可偏偏他本人就是执迷不悔,一次又一次的真诚付出,真是傻透了气。 “我们相处这许久,我相信,阿娜妮不是你说的那种人。”章青云再度阐明了自己的立场,誓死维护景云瑶。 “真正的阿娜妮,或许不是;但景云瑶此人,心机颇深,可是精明的很,”章白玉转头瞟了章青云一眼,后又道,“从她能让你这样誓死维护便可知晓。” “这是我自己的意愿,与她无关。”章青云一扬胸膛,一副粉骨碎身浑不怕的模样。 “那一次家宴之上,景云瑶当着那许多的人面前,说不嫁是为景泽岚;如今景泽岚好了,她又推三阻四的求你帮忙教导。这一个又一个的深坑,更甘图吉,你运气好,一次迈过了,能保证次次迈过吗?我怕你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章白玉难得一次说了这许多话。 一阵难捱的沉默过后,章青云低垂下头,却仍旧倔强的开口道,“空也好,不空也罢,我只想阿娜妮过得好,只要看到她开心,我便也心满意足了。” “景云瑶还真是好算计,软玉温香抱在怀,便让你如此疯魔了。哼。”章白玉冷哼一声,正准备拂袖而去,可走出几步之后,回头间见章青云还在原地发呆,便蹙着眉头大声道,“还等什么,一起走吧。” 与景府姑娘少爷们同桌的还有贝勒府的格格贝子,景云瑶只是离开了一会儿,陀瑾却从济兰身边跑开,坐到了她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富察巴顿寒暄。这可看的一旁的景雪瑶火浇心头,可是碍于陀瑾的格格身份,她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黑着脸坐在一旁。余光瞥见景云瑶回来,便难得高兴的开口招呼道,“大姐姐跑去了哪里,可是让妹妹挂心的很呢。” 富察巴顿和陀瑾闻言,也都回头打着招呼。陀瑾见原位上的主人回来了,便也只得起身,景云瑶忙上前一步,轻轻将陀瑾按了回去,笑着道,“格格若欢喜,坐在这里便是了。老师学识渊博,格格也能诗善对,和老师意外的搭对呢。” 景雪瑶的笑意冷在脸上,半晌收不回去,直到嘴角抽动的有些酸了。景云瑶对寒烟使了个眼色,寒烟立即会意,殷勤的帮景泽岚夹菜。而景云瑶也就坐在了陀瑾的位置上,倒是挨近了济兰和索伦图。 索伦图本就对这个漂亮的大姐姐十分感兴趣,这会子更是问题多的没完没了,直到济兰蹙着眉头教训几句才吐吐舌头不发问了。景云瑶也就得了空,举杯先对景雨瑶感激的一笑。景雨瑶受宠若惊的邀杯,口中还道,“妹妹何德何能让姐姐敬酒呢,妹妹该自罚才是。” “哎,雨妹妹,雪中送炭之情,做姐姐的永世不忘。”景云瑶说着,以酒沾口。 见景雨瑶喜滋滋的模样,景月瑶就恨得牙根痒痒,转望景雪瑶的时候,后者也是一样的同仇敌忾。倒是素日里偏爱冷嘲热讽的景雁瑶,今儿个特别安静。景云瑶有些纳闷的看过去时,但见景雁瑶坐在景泽枫身边,与之甚为亲密,倒都没时间理会其他人了。景云瑶心中暗自冷笑,看来沈从薏没了桑柔,便准备联合敖媚仪了。她明知敖媚仪眼中谁都容不下,便从她的女儿下手,沈从薏的确是精明的。 “云瑶,”景云瑶还想着沈从薏打的什么主意时,济兰忽然在一旁悄悄拽了拽她。她回望济兰时,但听济兰继续道,“那富察巴顿人品如何?” “济兰格格,老师的人品自是没的说,”景云瑶又不是傻子,听济兰的话,也明白她的意思了,“而且才识渊博,无任何不良嗜好,的确是极好的。” “富察府曾有人官拜太傅,想必教出的小辈也定是极好的,”济兰望着和陀瑾聊着风月的富察巴顿,颔首道,“那我便放心了。” 景云瑶眼见着,便知陀瑾对富察巴顿有意,并且一见钟情。尽管富察府一再想巴结景府,不过也是看中景府如今的地位。可若富察巴顿成了贝勒府的女婿,皇亲国戚岂不是发展更好?这样一来应了富察英奇之意,二来还好好的打击了景雪瑶,这样一箭双雕的好事,她景云瑶如何能不推波助澜? 89、独见白玉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午膳散了后,众人便一分好几队,被景祥隆安排着去休息。毕竟是端午,下午时候景祥隆还安排了赛龙舟、赏花等余兴节目,供这些姑娘少爷们休闲的。将军府一行人被安排着去了景天佑的钟离苑休息,富察府的去了温晴茵的红梅苑――红梅苑倒是除了钟离苑外比较宽敞的院落了;八贝勒一行几人自然去了景福雅从前的龙凤苑。 午膳工夫景泽岚虽自始至终没说过几句话,回到房里却一副累极了的样子,倒头就睡。寒烟在一旁摇扇伺候着,贴心周到。景云瑶见景泽岚这般,倒是也不奇怪,毕竟当初她的脑疾好之前,几乎几日都是沉沉睡着。景泽岚如今愈是这般,愈证明了他离痊愈近了,也离自己的那个梦近了,这是好事。 见景泽岚睡得深沉,还打起了轻鼾,景云瑶才悄悄凑近寒烟,对她小声道,“寒烟,如今你是咱们院儿里的大丫头,你觉得底下的丫头可有能用的?” 寒烟一面摇着扇子,一面思考,半晌才悄悄回了景云瑶的话,“大姑娘,奴婢瞧着,整个念嫣苑,说到忠心的话,奴婢看中的就属醉竹了。” “醉竹?”景云瑶虽身为念嫣苑的主子,底下的丫头却当真不识得几个。 寒烟见景云瑶如此,便笑着凑近了她,低低道,“就是看门的丫头醉竹啊。” 景府的丫头共分四等,第一等自然就是跟在少爷姑娘或者老爷夫人身边的,也便是府人口中的大丫头,管理着底下所有丫头;二等丫头负责日常琐事,偶尔帮大丫头跑跑腿;三等丫头则是负责庭院打扫、烧火做饭的;四等,也就是最低等的丫头,职责便只是守门。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冬冷夏热的,当真是折磨人的活计。 寒烟见景云瑶面上颇有微色,叹息一声开口道,“大姑娘有所不知,当初奴婢是三等丫头的时候,又赶上姐姐被赶出府,是醉竹一直在旁细心安慰,多番鼓励,奴婢才能在这里呆的下去;即使后来奴婢也因被设计而赶出府。醉竹虽没什么银子,却也拿了东西过来问候,还对奴婢说了大姑娘的近况。其实醉竹真的是个聪明伶俐的。这些年,她人品如何,奴婢也是看在眼里。” “这样好的丫头,从前怎么不听你说。”景云瑶白了寒烟一眼,语气中带了几分责备道。“醉竹也真是瞎了眼,交了你这样的好姐妹,都成了院里的大丫头也不扶她一把,还得我亲自开口问你才说。” “大姑娘,奴婢是不想让大姑娘觉得奴婢有了权力之后便乱行事,奴婢也不敢……”寒烟本想解释。可又碍于景泽岚睡着,不敢大声,这会儿说着说着。听闻景泽岚朦朦胧胧嘟囔了一句,又赶紧住了口,一脸的紧张。 寒烟这模样倒是给景云瑶逗乐了,她摇摇头,伸手捏了捏寒烟的鼻子。方才小声道,“好了。我这便去提了醉竹为二等丫头,日后就跟在我身边伺候着;而你,也就能一心一意的侍奉哥哥了。” “大姑娘!大姑娘不用奴婢伺候了吗?奴婢可以的,奴婢可以一分为二……”寒烟一着急,声音也就不自觉的大了些。景云瑶忙做了噤声的手势,见寒烟面上有尴尬之色,才笑笑道,“不必一分为二,你照样是我最信任最看重的,只是陪着哥哥的时候多些,总是对你好的;至于醉竹,我先用着,能不能用,可不可用,还有待商榷呢。不过提她上来,总也是好的,不枉她对你好一回。” “大姑娘……”寒烟听闻景云瑶这般,眼圈儿立即就红了,两片薄薄的粉唇也颤抖着,似是很感动。 “罢了罢了。”景云瑶可受不了寒烟这一套,打了个呵欠,转身便出了景泽岚的房门。 屋外的阳光甚为刺眼,晃得她一瞬间眼前一片昏花,不可抑制的摇晃了下身子。可谁知就是这一动,她感觉到一个很有力度的手臂揽住了她,但也只是一下,待她站稳后,那个支撑便消失了。 景云瑶揉揉眼睛,再度望着前方的时候,背着阳光的章白玉一身都被镶了金圈,俊俏的好像天神下凡一般,只是那冷若冰霜的面孔,总让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多谢白玉哥哥。”景云瑶对着章白玉福了福身子,总感觉章白玉一出现,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唤我本名。”章白玉一听闻这名字,立即眉心之间拧起了个大疙瘩,似乎很不屑这汉人的名讳。 其实很多满人都瞧不起汉人,对于这点,景云瑶心知肚明。而刚刚见章白玉的神情,应该是极度不喜欢汉人的。章白玉好歹对她有恩,她也不予计较,按照他的意思改口道,“舍彦谷哥哥,不知来念嫣苑有何事?” “论辈分,你该称声叔叔才是。”章白玉正眼都不瞧景云瑶一下,那冷漠高傲的性子暴露无遗。 “云瑶知错。不知舍彦谷叔叔来念嫣苑有何事?”景云瑶依旧顺着章白玉的意思,绝不让他找出一丝纰漏。 “你耐得住性子,又精于算计,怪不得更甘图吉迷恋你。”章白玉说着,终是低头瞧了景云瑶一眼。 “承蒙青云哥哥错爱。”章白玉一直神出鬼没,一双眼似乎能看透世事,所以在他面前,景云瑶中规中矩,说话间含糊些,也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别再利用更甘图吉。”章白玉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一句。 景云瑶心中一颤,虽然她是在求章青云帮忙,可心里绝对没有利用的想法,一念及此,她连忙解释道,“舍彦谷叔叔误会了,云瑶对青云哥哥绝对没有利用的心思……” “他喜欢你,你这样聪明,会看不出?”章白玉丝毫不懂礼貌的打断了景云瑶的话,这样的女子,虽相貌艳丽,行为举止大方得体,但在他眼里,却是太过虚假做作,不如草芥。 “云瑶看得出,”在章白玉面前,景云瑶也不打算瞒着。毕竟聪明人不会骗另一个聪明人,这种做法太过愚蠢。景云瑶说着,却又摇头道,“只不过云瑶肩膀上担负了太多东西,如今哪里有心思谈婚论嫁……” “所以你就将他的一片痴心,一次又一次的加以利用,不是吗?”章白玉并非喜欢打断人说话,只是不喜欢絮絮叨叨的女子,他听着心烦,也不屑听他人解释。 景云瑶摇头,她见章白玉这样子,也知道他定是大男子主义,一旦自己认定了某样东西,就是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类型,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信,他更不会再给她机会说。 果不其然,章白玉一拂袖,背过身去以极冰冷的口气道,“你若不喜欢他,便明白告知,别给他虚假的希望!“ 留下这句话后,章白玉一脚蹬上栏杆,顺着廊檐便上了屋顶。景云瑶但见他轻盈的身躯渐渐消失,低垂着头叹了口气。她对章青云的确有情,可是如今她是沈从嫣的重生体,她怎能辜负这复仇的机会?总有人要被辜负,事已至此,她唯有先辜负章青云的这份情。 景云瑶回到卧房,坐在梳妆台前,三两下打开一旁的小抽屉,抽屉正中央,安静的躺着一个清香四溢的香包。那香包以五色丝线扣成索,做出蝴蝶的形状,只是手法拙劣了些。这正是景云瑶以朱砂、雄黄、香药所制的第一个香袋,端午节的习俗,佩戴香袋可避邪驱瘟。她专程做给章青云的,只是还未来得及送。如今,听了章白玉那番说辞,看来这香袋是如何都送不得了。景云瑶再三摩挲了那香袋,还是依依不舍的关了抽屉,反而又呆呆的望起铜镜中的自己来。 “大姑娘!”景云瑶正出神想着什么的时候,寒烟忽然欢天喜地的进了来,双手一直背后,不知藏了什么好东西,却掩饰不住一阵又一阵的清香气味。 “你这冒失的丫头,”景云瑶笑着嗔骂了句,“不好生看着哥哥,怎么又跑来了?” “大姑娘你看!”寒烟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极好看的花环来。那花环上多是菖蒲、艾叶、榴花、龙船花,怪不得远远便觉如此芬芳清香。 “哪里淘闹来的,怪好看的。”景云瑶一见,心下便也欢喜,刚刚的忧愁都减了不少。 “这不是端午节吗,咱们府里哪个院子不是将菖蒲和艾叶插在门庭啊,”寒烟嘻嘻笑着,将花环轻轻带在景云瑶头上,后又说道,“至于这榴花和龙船花,原也是没有的,只是奴婢刚刚去后院寻些吃食,怕二少爷起床时候饿着,就发现几个小丫头悄悄去了西花园采了这来,便和她们要了些,做成花环送给大姑娘了。大姑娘本就长得好看,带上这花环就更好看了。” “也算你有心了。”景云瑶对寒烟笑笑,屏退她后忽的想起,自己刚刚还答应寒烟提拔醉竹,便立即起身,撑了把伞向门外而去。 这样大日头的天儿,醉竹居然没有打瞌睡,反而还是尽忠职守的挺拔立在门口。见景云瑶来了,福身问安,行为举止规规矩矩,一点不失分寸。 “你叫醉竹是吗?”景云瑶这样问着,但见她垂眼低眉的,便直接道,“寒烟向我举荐你,说你是个忠心的,一直守门,倒是有些浪费了。” 90、争风吃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约莫申时三刻的时候,众人都已午睡完毕,整装待发。因为是赛龙舟和赏花,所以地点定在了京师的郊外,与馥郁阁很近的地方。景云瑶褪下了隆重的衣裳,穿上了素日里的便服,毕竟赛龙舟可是体力活儿,穿的和仙女似的,只是累赘而已。洗去一脸的铅华,摘掉繁杂的头饰,景云瑶只带了寒烟送她的花环,上身着一件莲白金丝刺绣上衣,下配一条鹅黄月华裙,脚踏浅白牡丹绣花鞋。整装完毕后,景云瑶便带醉竹寻了景泽岚和寒烟,四人一道往前院而去。 景府其余几位姑娘可不如景云瑶这般,似乎都忽略了赛龙舟,只记得赏花一说,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一个赛一个的。这样一来,景云瑶倒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你瞧,咱们云儿向来是与众不同的。”姬无双倒是觉得这样的景云瑶比之前的要顺眼多了,妖艳的样子虽迷人好看,但景云瑶天生的淡雅气质,还是适合这样素净的打扮,当真是亭亭玉立。 “嗯,”景天佑笑着遥望景云瑶,后对姬无双道,“若咱们景府是个大花园的话,那云儿必定便是那池中之莲,碧叶亭亭,玉洁冰清。” “云瑶,云瑶!”陀瑾性子也是单纯,只刚刚景云瑶成人之美让座与她,她便对景云瑶有了诸多好感,这会子看到景云瑶过来了,忙对她猛招手,示意她过去。 景云瑶发现富察巴顿正与陀瑾在一块,便也笑笑,随后走了过去,对着巴顿和陀瑾便是一福身子,问安道,“给格格请安,给老师请安。” “云瑶怎的这样客气。我可受不起!”陀瑾忙大惊小怪的扶了景云瑶,后嗔怪瞧着她道,“若让阿玛和额娘瞧见了,又该说我摆格格架子了。” 陀瑾的确天真可爱,那毫无心机的双眼便可看出一切,富察巴顿若真能与她一起的话,何尝不是一段好姻缘。景云瑶心里这样想着,面儿上却挂了喜色,对着陀瑾道,“格格可不要这样说。若我少了规矩,爹和三娘可也要怪我的不是了。” 富察巴顿在一旁,虽一句话都没有接。却一直盯着景云瑶,似乎要把她这样子牢牢印在心里。景云瑶见了,念起平日里巴顿最喜的就是这样清雅的颜色,忙分散他的注意力,道。“老师,云瑶听闻姑姑说,咱们格格的学习可是王府里头拔尖儿的,若格格与老师吟诗作对,恐怕老师都不是对手了。” “我又何尝能与格格相提并论呢,”巴顿立即拱手俯身。样子谦卑有礼,“云瑶妹妹真是说笑了。” 这边一片的祥和,看得一旁的景雪瑶咬牙切齿。陀瑾一直跟在巴顿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又说又闹又撒娇。那曾经是她的位置,如今却让不知哪里跑出来的格格占据了。在紫竹苑的时候,她也曾一脸不高兴的说与沈从薏听,可沈从薏居然让她不要理会。反而要多与扑克脸章白玉亲近。这更是点燃了景雪瑶心中那团火,为何要她去接近那个大冰山! “二姐姐。不要再瞧着那个没心肝的富察巴顿了。一有了那个陀瑾格格,你瞧他那乐不思蜀的样儿,眼下哪里还能容得二姐姐。”景月瑶在一旁,也是气得忿忿的。 “不许这样说巴顿哥哥。”景雪瑶回头白了景月瑶一眼,后抱着膀子道,“都怪景云瑶那个贱人在中间穿针引线,不然格格哪里能有这样的机会。”一念及此,景雪瑶就恨得咬牙切齿。 “二姐姐,你还是听二娘的话,去找那个舍彦谷吧。妹妹瞧着,那个舍彦谷长得可是比巴顿哥哥俊俏多了,只不过人不太风趣……”景月瑶似乎倒是对章白玉有些好感。 “愿意去你去,反正我就要巴顿哥哥。”景雪瑶也是被宠惯了,这会子怎会轻易认输。 景月瑶正乐不得等着这句话,见景雪瑶也不爱搭理她,便悄悄凑近了些章白玉,在一旁寻着机会凑近乎。景雨瑶见景月瑶那样子,便露出一脸的不屑,有时候她真不愿意承认这个只愿依附权贵的女子是自己的亲姐姐。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向京郊出发,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就连晒在身上的阳光都变得不再炎热,而是温暖。在京郊的成河旁,十只龙舟已经蓄势待发,景祥隆和阿桂已经年迈,自然是寻了一旁的凉亭坐定观赛;余下的人,从十几岁到四十几岁,女子倒还好,男子中除病未痊愈的景泽岚、年纪尚小的景泽渊和索伦图,余下可一个都逃不得,连同随的家丁小厮也算上,纷纷几人一组,跳上龙舟,先适应着那种摇晃的感觉,防止晕症出现。 几乎所有的姑娘们都在岸边瞧着,互相指指点点兴奋的说着话。这也是景府有史以来第一次大办的端午节,从前她们也只是遥遥见过这龙舟,哪里又如今日这般感同身受?景天佑身处最靠左边的一只龙舟,他虽年过四十,却丝毫不输年轻人,好不容易站稳脚,便兴奋的对着自己的夫人和女儿们招手唤着,“快,大家都上来,也体验一把做龙舟的感觉!” 这京师的女人们,熟识水性的极少,这会子看到那摇摇晃晃的龙舟,心下也都生了退缩之意,谁还敢上去逍遥一把?安全还好,若做了落水狗,喝两口水也就罢了,一会儿的赏花会,岂不是辜负了? 景云瑶倒是想去,况且她洗去一身铅华,也是为了龙舟之赛。谁知寒烟却一把拉住了她,对她摇头,小声道,“大姑娘,您不会水,身子又弱,万一到时候落了水,着了风寒便不好了。” 可就是景云瑶准备向前这动作,也被一直关注她的章青云看在眼里。章青云和章白玉的龙舟是靠左第三只,离景天佑的也近,章青云不顾章白玉的阻拦,对着景云瑶挥手大喊道,“云儿,来这里,有我在,你一切都不要怕!” “青云哥哥……”景云瑶一咬牙,硬是向前一步,尽管距离遥远,也还是一福身子道,“那云瑶的安危便交给图吉叔叔了。” “云瑶……”景泽岚也是不放心景云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对她摇摇头,生怕她有个闪失。 景云瑶却对景泽岚笑笑,在他耳旁小声道,“哥哥,有他在,你放心便是。” “大姑娘,奴婢随您一起。”醉竹对着景云瑶福了福身子,便与她一道上了章青云和章白玉的龙舟。 “哎呀呀,看不出,景大人还有这样英勇的孙女儿啊!”阿桂眼见着章青云亲自将景云瑶扶上了龙舟,笑的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 “做大夫的,个个都得胆大心细,不然哪能对病患对症下药呢,”景祥隆也笑着摸了摸下巴,望着景云瑶的眼光中多了几分欣赏,“云儿向来颇晓医理,也算是半个大夫了,有点胆子也不奇怪。” “我就瞧着云儿穿得这样简单,必定是对赛龙舟有了兴趣。也难得她一个女孩子家,居然不爱美。”温又容以锦帕掩口笑笑,在一旁接着景祥隆的话说道。 就好像吃螃蟹一样,只要有了第一个勇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不怕死的。而怪就怪在,这第二个和第三个居然同时脱口而出道,“我也去!”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陀瑾和景雪瑶身上,而这两人的目标也明显而统一,便是富察巴顿的龙舟。富察巴顿与富察英奇同在靠左第四个龙舟,巴顿本是一直有些忧伤的瞧着隔壁舟上十指紧握的景云瑶和章青云的,这会儿居然见雪瑶陀瑾都要上自己这只龙舟,脸上有些错愕,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笑笑道,“承蒙两位不嫌弃,只不过巴顿不熟水性,万一……” “没事没事,格格和雪儿快些上来吧。”富察英奇怎会让这样好的机会错过,巴顿迂腐,只钟情景云瑶,他可不是那样没脑子的,连忙悄悄碰了碰巴顿道,“还不去接着!” “是,爹。”富察巴顿有些无奈的到了舟边,见陀瑾第一个跑了来,便将手递过去。陀瑾也是调皮,拉住巴顿的手一个跳跃便上了舟。只可惜这也是她第一次登上龙舟,绝没想到居然这样摇晃不定,眼见着就要掉下水去。还好巴顿眼尖,一把搂住了她,这才让她站稳了脚。 不过在外人看来,这无异于有情人的一个拥抱。况且陀瑾也是怕了,环着巴顿的手臂愈发紧,倒让巴顿有些呼吸困难了。 景雪瑶看得双眼直冒火,章青云倒是乐呵了,还在一旁打趣道,“巴顿贤侄,这温香软玉抱在怀,你还真是吃香啊,没亏了京师第一风流才子的称号。” 京师第一风流才子?富察巴顿什么时候有了这等封号?见景云瑶一脸讶异的盯着,富察巴顿连忙红着脸松了手,还再三与陀瑾道歉,说自己唐突了佳人。只不过陀瑾实在不适宜龙舟的摇晃,再加上富察英奇蓄意在身后左右动着身子,巴顿不得不紧紧牵了陀瑾的手,两对小年轻的都红透了一张脸。 如此一来,富察巴顿哪里还得闲再拉景雪瑶,只让景雪瑶又气又尴尬的立于下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在景泽枫还在景天佑的舟上,这会儿便对景雪瑶招手道,“雪儿,快过来,你不陪着爹和哥哥,倒去了别人的舟上,真是女子外向!” 91、福雅试探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泽枫给了这样大的台阶,景雪瑶也不是傻子,自然就得下。况且见富察巴顿和陀瑾这架势,自己上去也是受气包,还不如去了景天佑和景泽枫的那只龙舟上,好歹那上面的两个男人都是真心疼爱自己的。 景云瑶素日里的爱好就是和景雪瑶斗嘴,看她那气到番茄色的脸;不过今日她倒是将目光放到了沈从薏身上。但见沈从薏不但没有分毫的气愤,反而还欣慰的松了口气,心中那个猜想愈发得到了证实。 看来在将军府的两位少爷莅临后,所有事情都有了极大的转变,包括沈从薏的想法。景云瑶还算计着的时候,但觉手上一紧,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加剧烈的摇晃。她的心狂跳起来,倒也如陀瑾一般,紧紧抓着章青云,一张清秀笑脸顿时苍白无比。 “阿娜妮,别怕,”章青云搂紧了景云瑶,望着一旁卖力摇动船桨的家丁小厮们,喝道,“不求第一,都稳当着点!” 章青云的怀抱很温暖,让人感觉很踏实,还有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让景云瑶无比的安心。回想起从前与景天佑温存之时,他身上也是一直带着些淡淡的草药味,只不过相处那么久的日子,却从未有过一刻如现在这般的安心。 章白玉侧眼瞧着这二人,却愈发看不懂景云瑶。从她行为看来,她的确是在吊着章青云,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可她脸上露出这样依恋信任的神情,若不是真情流露,便是演技太好了。 岸旁观战的夫人姑娘们此时也都沸腾起来,素日里的矜持一分全无,挥舞着锦帕喊着加油。这自然是景祥隆想看到的,平常日子这些姑娘们都太拘谨了,难免有能让她们真真正正释放自己的时候。阿桂呵呵笑着。边品茗边道,“景大人不愧得皇贵妃娘娘宠爱多年,教育子女的方式都那样与众不同。” “若是这样的年岁便要她们深沉,那不是白白年轻了一把,”景祥隆也笑着回道,“她们还小,该是有活力的时候。” 这赛龙舟的结果很快便揭晓,因为章青云的那声命令,将军府的龙舟理所当然的做了第二,不过是倒数第二;倒数第一的是富察府的龙舟。因为陀瑾属实胆小,巴顿也生怕有闪失,所以龙舟滑行的速度倒是与素日里河上卖唱卖舞的小舟一样悠然。最先回到岸边的是景天佑的龙舟。后面紧跟着八贝勒鸿时的,再然后是聂锦浩的,还有几个药房学徒的。景雪瑶是被景泽枫背下龙舟的,一双脚才着了地,身子几乎立即瘫软。呕吐不止。 “雪儿!”景泽枫毕竟也是见习医生,这会儿连忙将早便备好的药丸塞入景雪瑶口中,又差小厮取了水,让她再三漱口,景雪瑶这才好了些,只不过脸上的妆容花了。衣裳上也是狼藉一片,早已风采不再。 “哥哥,”景雪瑶才稍稍清醒些。便有气无力的抓着景泽枫的手臂,虚弱追问道,“我是不是丑了?” “雪儿说什么胡话,我们雪儿怎么会丑。”景泽枫说着,拿出帕子以水帮景雪瑶擦光了脸上的妆。这样看来,景雪瑶与景云瑶倒是有了七八分的相似。想来也是。沈从薏与沈从嫣本就是双生子,云瑶雪瑶又是同父,长得像是理所当然的。 景雪瑶被景泽枫背着到了一旁休息,洗尽铅华的她看起来倒是别样的好看。章青云在一旁盯了半天,方才恍然大悟的对景云瑶道,“我就说雪瑶怎么看着这样眼熟,原来竟是像极了你。” 景云瑶不自然的笑笑,开口道,“一家人,自然都是像的。” 之后的赏花会,尽管景天佑担心景雪瑶,要送她回家休息,可她却坚持一定要去。沈从薏也随着景雪瑶的性子来,还帮她说了几句话,景天佑无法,就只得让她跟着,景泽枫全程护着。夕阳西下之时,一行人便说笑回了景府,而晚膳早已备好,用过晚膳后,将军府和富察府的才坐着辇轿离去,而八贝勒一行则宿在了龙凤苑。 这次探亲,共是三天的时日。第一天结束后,鸿时就已经腰酸背痛了。尽管是马上民族,但他常年养尊处优,年岁又大了,赛龙舟这样拼体力的活计是再不如当年了。 景福雅喂索伦图吃糕点的时候,回头间看到鸿时正敲着肩膀,一脸的疲惫,便笑笑开口道,“夫君也真是的,其他龙舟都是家丁小厮卖力气划着,倒唯有你那只与众不同,你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了,还和年轻人拼个什么劲儿啊。” “我就是不服老啊。”鸿时笑笑,又耸了耸肩膀,几步走到索伦图身边,蹲下逗弄着他。鸿时可是打心眼儿里疼爱索伦图的,他年近四十才有了这小贝子,自然是拿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夫君,你今天注意到没有,咱们陀瑾似乎很中意那个富察巴顿啊。”景福雅心细,一眼便看穿了女儿的心思。尽管索伦图是她的亲生子,但她疼爱这个女儿可是超过了索伦图的。毕竟无论是样貌还是性子,陀瑾都是第二个景福雅。 “闹出那样大的动静,想不注意到怎么可能,”鸿时说着,侧过头望望景福雅,目光中带了几丝无奈,“陀瑾就是像你。” “夫君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是夸我,”景福雅虽这样说,却没有一丝愧疚的意思,“不过我见巴顿那孩子性子温和,长相倒也不错,我也欢喜的很。” “叫陀瑾过来,问问她的意思吧。”鸿时说着,将索伦图抱起,举得高高的。听索伦图又高兴又兴奋的叫着,他也笑的一脸幸福。 “陀瑾跑去念嫣苑寻云瑶了,”景福雅也起了身,蹲得久了双腿发麻,她使劲儿的跺了跺脚,后才道,“她倒是与云瑶这丫头一见如故。” 一听闻“云瑶“之名,鸿时立即挂上了一脸的疑惑,道,“我还记得前几年,云瑶和泽岚都是呆呆傻傻的,最不招人待见,被遗忘在景府的角落里;这次再一看,这两个孩子全然好了不说,云瑶还成了大哥哥的左右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云瑶的样子,的确看不出曾经有半分的疯症;泽岚寡言少语,眉眼间还有几分呆愣,看起来倒像是正常痊愈的,”景福雅思忖着,后才道,“我也是听闻底下丫头说,似乎一年前,闹过一次从嫣嫂嫂回魂之事,第二日,云瑶这丫头不但全然而愈,而且继承了从嫣嫂嫂一身好医术,只是谁都不认识了。” “这事儿倒真也奇了。”鸿时抱着索伦图到了床边,一对父子玩起打滚滚来,不亦乐乎。 再怎么奇,如今也是他人之事,又与自己何干。景福雅也有些累了,便脱了衣裳躺在鸿时一旁,两人中间是玩累睡着了的索伦图。 鸿时望着索伦图那张可爱的小脸,却忽的问起其他来,“你今日可是瞧见桑柔了?” “呦,夫君真是多情,还念着桑柔呢啊。”景福雅立即酸不溜秋的回了一句。 “桑柔好歹是多罗的好姐妹,我不过随口一问,夫人多心了。”鸿时憋红了一张脸。当初他的确有纳桑柔为妾之心,只不过景福雅早早知晓此事,楞将她嫁入景府,做了景天佑身边最不得宠的五夫人,这才断了他的念头。 “哦,原来如此,”景福雅怎会不知鸿时所想,当即嘴角一歪道,“桑柔毒害姬无双腹中胎儿,又嫁祸给云瑶。大哥哥让她关了禁闭,就在咱们后边的衍悔苑,只是想不到,她却一个想不开,疯了。” “桑柔……疯了?”鸿时开口多问了句,语气中带了几丝悲戚。桑柔虽出身不好,却与多罗相处极好,因此留在王府;而鸿时与桑柔也算青梅竹马,有着二十几年的情分。他喜欢桑柔的帅真可爱,有话直说,不像景福雅,事事算尽,一丝亏都不肯吃。女人太聪明,便也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可不是么,枉费大哥哥让她忏悔的那番苦心。”一提起桑柔的名字,景福雅就满是不屑的口气。 “睡吧。”鸿时似乎再没心情开口,下地便吹灭了烛火。景福雅自然知道鸿时因何伤怀,虽心里嫉恨,但桑柔毕竟疯了,一个疯妇,还能与她争什么呢。带着这样的心思,景福雅安心地合了眼,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 。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 艳晶晶花簪八宝塡。可知我常—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羞花闭月花愁颤……” 鸿时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这样悠悠之曲。那歌声极尽哀婉,如泣如诉。鸿时蓦地瞪大了眼睛,这歌声,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他记得,那还是他初次去看戏,便是《牡丹亭》,而这曲儿,正出自那处。这也是他第一次教给桑柔的曲子,没想到桑柔虽疯了,却还这样清楚的记得! 92、设计雪瑶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鸿时一时间百感交集,少时之事浮上心头。他翻了个身,见一旁的索伦图和景福雅睡得安稳,呼吸深沉,便悄悄起了身,搭了件衣裳就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出。 这一晚的夜色极好,月朗星稀。白日里热的人直冒汗,可晚间却吹着丝小凉风,让人心生惬意。鸿时不动声色的出了龙凤苑,他记得景福雅说过,桑柔就被关在龙凤苑后面的院落。沿着小路步行没多久,那缥缈的歌声愈发清晰,尽管面前的院落黑洞洞的,但是借着月光,他还是能看到院门上头的牌匾书着三个楷体大字――衍悔苑。 只是鸿时没想到,这歌声不但引来了他,还引来了另外一个人――便是沈从薏。并且在他到来之前,沈从薏已经到了,呆呆的立在门口,似乎也在听那靡靡之音。 “从薏嫂嫂,有礼了。”鸿时是贝勒,自然不必对沈从薏拱手行礼,只是礼节上打个招呼。 这样疏远的称呼,让沈从薏的心好像被刀狠狠剜了一下一般。她讪讪笑笑,对着鸿时福身问安,“见过贝勒爷,贝勒爷万福。” “这么晚了,嫂嫂身子金贵,怎么还在这阴暗冰冷之地。”不知为何,鸿时似乎对沈从薏有了些莫名的敌意。 沈从薏这样聪明,怎会不知鸿时是因何与她有了嫌隙。只是她自始至终都没想到,原来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终是不敌桑柔与他数十年的情分。 “只可惜当时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主母的权力又被撤除,根本无暇顾及桑柔。”沈从薏摇摇头,哀叹一声,见鸿时面上稍有缓色,继续道,“桑柔打进府开始。便与我是最好的,当我是亲姐姐一样。可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我却没有能力帮她。贝勒爷,我心里也难过啊。”沈从薏说着,以锦帕拭泪,一副伤心欲绝的神情。 “罢了,你也尽力了。”鸿时也跟着叹口气,望着那黑漆漆的大门,却始终没有勇气上前推开。 沈从薏一切都算计好了。从前桑柔便毫无心机的将鸿时与她之间的一切讲给沈从薏听,所以沈从薏知道这牡丹亭戏曲的由来。更私下里练了千万遍。也的确没辜负了她那整夜整夜的泪水,桑柔疯魔,偏偏鸿时这个时候又来了。她怎能不教会桑柔这曲子,引鸿时来此一聚呢。好歹没费了她那些天的辛勤,总算是有了回报,只是这回报喜忧掺半了。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贝勒爷。从前我一直不知,桑柔有这副好嗓子,她也一次未唱过给家长听,不然也不会每夜孤枕难眠。”沈从薏叹息着,做足了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姐姐模样。 “我又怎会不知桑柔过得并不好,只是……我终究辜负了她的一片深情。”沈从薏毕竟也曾是他的红颜知己。所以在沈从薏面前,鸿时倒是比在景福雅面前放松的多,也信任的多。 你辜负的又何止是一个乌尔答桑柔!此时此刻。沈从薏多想大喊出声,喊出她这些年的委屈和想念;她多想告诉鸿时,他早便有了个儿子,而且像极了他。可这些话她根本说不出口,也没有任何立场说出口。 景云瑶送陀瑾回龙凤苑之时。便见到了鬼鬼祟祟往衍悔苑走的沈从薏。素日里沈从薏出行,哪一次不是黄泽陪伴在侧。如今见她这样小心。定是去会八贝勒鸿时的。景云瑶这样想着,嘴角高高扬起,在衍悔苑周围的小游廊里绕了个圈,便对身旁的醉竹吩咐道,“走,咱们去紫竹苑。” “是,大姑娘。”醉竹只管跟在景云瑶身后,竟是一句都不多话。 这与寒烟便是大大的不同了,寒烟向来是个闲不住嘴的,东一句西一句,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也问,不过虽是个冒失鬼,却是极忠心,在外人面前也知道分寸;但这个醉竹不同,也跟着自己半日了,竟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景云瑶掰手指头算来,也就是当初见面几句问候,登上龙舟前那句“大姑娘,奴婢随您一起”,再就是刚刚这句“是,大姑娘”了。 “醉竹,你似乎不太爱说话?”景云瑶边从一旁的小路往紫竹苑走着,边问道。 “奴婢常日守在门口,与寒烟姐姐不同,不熟悉大姑娘的作息,怕唐突了您。奴婢只是个丫头,主子说什么,奴婢照做也就是了。”醉竹低眉顺眼的说了这几句。 “你胆子似乎挺大,今日竟随我一道上了龙舟。你也是京师近郊住着的吧?”景云瑶随口问了一句。 “奴婢家与寒烟姐姐从前的家住的倒是极近。”醉竹的声音中总算带了一丝波澜,当初飘絮被赶走的时候,她也是吓破了胆,从此才与世无争,自甘做了最低等的看门丫头,但求远离那些是非。 “那便也是不谙水性了,你就不怕龙舟翻了,你掉在水里头,没人救吗?”景云瑶停住了脚,回过头饶有兴趣的望着醉竹,想听听她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不想醉竹却立即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对答如流,道,“奴婢既然跟了大姑娘,命就是大姑娘的;无论大姑娘去哪里,哪怕是刀山油锅,奴婢都誓死跟随。奴婢命如草芥,死不足惜;但若大姑娘失足落水,奴婢能够当个垫背的,就是死也瞑目了。” “你这张嘴倒是甜,像抹了蜜似的。”景云瑶笑笑,不做它评,继续负手走在前头。景府虽大,但紫竹苑与衍悔苑几乎是一条平行线上的,所以也就没几步路的工夫。苍耳通报景雪瑶,景云瑶来了的时候,她正在卧房里气愤的剪着沈从薏从前送她的香囊,一屋的暗香,满地的凌乱。听闻景云瑶来了,景雪瑶咬牙切齿的叉了腰,瞪大眼睛一副母夜叉的模样,阴阳怪气对苍耳道,“她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哎呦呦,我的好妹妹,这是做什么呢。”不待苍耳答话,景云瑶倒是不请自来,望着一地的狼藉和眼球快瞪出来的景雪瑶,景云瑶只觉得好笑。这样一点心机都无的女子,日后若嫁了人,还不得让人玩死。 “大姐姐才真是奇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不好生歇着怎么来妹妹院里了,”景雪瑶白眼一翻,也没打算买景云瑶的账,这就要下逐客令,“妹妹今日身子不爽,恕妹妹不多奉陪。” “可不就因为妹妹今日赛龙舟之时身子不爽,我始终放心不下,这才来看看妹妹。”景云瑶说着,一脸关怀的靠近了景雪瑶,瞧着她那气至番茄的脸色,啧啧道,“不过观妹妹颜色,似乎中气十足,已然好了许多,姐姐也就放心了。” “那还真是多谢大姐姐关怀,没其他事儿的话,还请大姐姐回去吧,”景雪瑶说着,厌恶的后退几步,坐在床上,将鞋子一甩,那绣花鞋飞出老远,她白眼一翻,伸手就去拽帘子,道,“妹妹就要休息,还请姐姐见谅。” “无妨,无妨,妹妹既然累了,休息便是,我也好回了陀瑾格格,她今天见到你这样子,可是担心的很呢。”景云瑶故意说出陀瑾的名号来,之后作势转头要走。 果不其然,景雪瑶紧张的噔噔几步跑到她面前,也不顾自己是光着脚,只蹙眉问道,“格格可是说了什么?巴顿哥哥呢?” “唉,格格甚为体贴老师,见老师担忧你,便也跟着询问起来,我只得这半夜三更的还来叨扰妹妹了,”景云瑶说着,面上带了几分无奈,“不过好妹妹,你我可是亲姐妹,有些话姐姐必须和你说。” “大姐姐但说无妨。”景雪瑶见景云瑶那模样,也知道此事定然与富察巴顿有关,连忙急不可耐的问道。 景雪瑶越是这样,景云瑶便越是高兴,只不过面儿上还是挂了几丝的不忍。半晌,见景云瑶已然按捺不住,既然已经吊足了她的胃口,景云瑶便摇头开口道,“素日里相处下来,我也知道妹妹对老师情根深种;可陀瑾是格格,虽也是我们的姐妹,但若是她看中了老师,妹妹你就……唉。” “大姐姐有话直说便是。”景雪瑶蹙起了眉头,也知道景云瑶要说什么了。 “妹妹是爹和二娘的心头肉,爹断然不会让你为妾;但如果陀瑾格格嫁进富察府,妹妹与老师,便是此生无缘了……”景云瑶说着,余光偷偷瞥着景雪瑶的表情。 却见景雪瑶抱着膀子,嘴巴都快撅到天上去,她头一拧,道,“只要能与巴顿哥哥一起,无论是妻还是妾,雪瑶都无怨无悔。” “唉,妹妹这份心虽是好的,但二娘那样疼你,怎会……唉,姐姐言尽于此,妹妹好好想想吧。”景云瑶说着,贴心的帮景雪瑶捡回了鞋子,交给一旁的苍耳,嘱咐道,“还不伺候你家姑娘穿鞋,地这样凉,万一明日闹了肚子,可是你担得起的?” “是,大姑娘。”苍耳连忙接过鞋子,贴心的帮景雪瑶穿上。 93、发现jian情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雪瑶却在原地,眼泪转起了眼圈。她恨恨一抹泪,对一旁苍耳道,“走,咱们去娘的卧房。” “妹妹可莫要伤了心,你本就身子不爽,不如先好好睡一觉。况且,二娘也并不在院里,你去寻,也只是个空房。”景云瑶本已到了门口,又回头嘱咐道。 “都这样晚了,我娘能去哪儿!”景雪瑶素净的脸上满是委屈和忿恨。 “我过来的时候,见二娘好像是往衍悔苑的方向走了,估摸着是去龙凤苑与二姑姑说知心话了吧。”景云瑶这样说着,又挂上一脸的担忧道,“好妹妹,你可要听姐姐的话,万万不可一时冲动啊。” “不劳大姐姐担心。”景雪瑶再度下了逐客令,见景云瑶走的影儿也没了,才咬牙切齿的对苍耳道,“更衣!” “二姑娘,这个时辰了,您还去哪儿啊……”苍耳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倒也全因真心体贴景雪瑶。 “你这差事当得愈发好了,我去哪里,还需向你报告?”景雪瑶忽的就蹙了眉,怒吼道,“更衣之后你就可以滚了,我的事不许任何人管!” 一片乌云遮住明月,景云瑶眼前的视线忽的有些阴暗。醉竹贴心的上前扶了她,两人下了几级台阶,月亮才重新皎洁明亮。景云瑶的嘴角挂着胜利的笑意,心下想着,若不冲动,她便不是景雪瑶了。只是这次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醉竹,你知道吗?”景云瑶心情不错,倒是与一旁的醉竹说起旁话来,“我与你一样,要用自己的努力换取成功。因为我知道,终有一日,那成功便会变成一个巨大的巴掌。打在那些曾看不起我的人脸上,要多响有多响!要多爽有多爽!” 苍耳不敢对景雪瑶的命令有任何异议,见她气冲冲的离去,便心惊胆战的回了后院。景雪瑶听闻景云瑶话中之意,沈从薏该是从衍悔苑这面走的,但衍悔苑这边向来乌漆麻黑的,她为何不直接走小路呢?况且衍悔苑不过住着个不得人心的疯妇,难不成她又善心大发,大半夜的来探望桑柔? 这算什么娘,对待外人都比对自己亲生女儿好。这会子景雪瑶自是越想越气。可还走着的工夫,却忽然听到桑柔虚无缥缈的曲子,吓得她一哆嗦。这也算是夜半歌声了。景雪瑶身旁又没有其他人跟着,这会儿才开始后悔,刚刚不该逞一时之气,赶了苍耳回去。心下才生退缩之意,却发现衍悔苑已然离得不远。而在衍悔苑正门前,站着两个人影。一个高大威猛,该是男子;另一个个头矮些,却身子风绰,定为女子。 这么晚了,一个疯妇的门口。怎会有一男一女?景雪瑶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倒也忽略那缥缈的歌声了。 景雪瑶以树荫掩住自身,慢慢向衍悔苑靠近。却在距离愈发近之时,看清了那男子是八贝勒鸿时,而女子正是她的娘亲沈从薏! “娘也真是的,大半夜的怎生在这里遇上了二姑夫,若让他人看了去。日后可有难听的呢。”景雪瑶小声嘀咕着,正欲出去说话。却听到沈从薏这样一句话。 “鸿时,难道你的心里就只想着桑柔,完全没有从薏了吗?” 景雪瑶的身子因这句话而完全定住,或者说,她僵在原地,竟是一步都走不动了。她的眼光追着鸿时,但见后者摇摇头,负手而立,语气中满是感慨,“见嫂嫂如今一切安好,育有枫儿和云儿,一子一女何其和谐;况且,当初也是嫂嫂一心要嫁入景府,如今又为何有此一问。鸿时这称呼太为亲切,还请嫂嫂顾及人伦纲常,唤我一声贝勒爷吧。” “所以……”沈从薏咬紧牙关,忍住满心的委屈,道,“贝勒爷是觉得,桑柔始终对你一片痴心,而从薏却是个忘恩负义的,根本不值得你记挂,是吗?”沈从薏的声音都在颤抖,可见已经激动到了极点。 “我没有这样说,只是希望嫂嫂能够把握住这些得来不易的幸福,别辜负才是。”倒是鸿时,语气一直淡淡的,不见有一丝波澜。 “当初,当初从薏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被姐姐骗着嫁给了家长。况且从薏是罪臣之女,不想连累贝勒爷……”沈从薏说着,低垂下头,唉声叹气。 “如今说这些又有何干,”鸿时一拂袖,听闻那缥缈的歌声渐无,便背手而去,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顾桑柔”。 沈从薏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当初是瞎了眼,竟爱上这样一个薄情郎。她有气无力的抵着墙根,一步一步的往紫竹苑走,每一步都是踉踉跄跄的,就像一个身受千刀万剐的逃兵。她费尽心思的弄了这样一次会面,可结果竟然如此可悲,她这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再亲手将自己埋葬吗?沈从薏啊沈从薏,你可悲到了极点! 带着这种种心情,沈从薏回了紫竹苑,却见黄泽守在门口,见她回来,才上前一福身子道,“二夫人,二姑娘刚刚跑回来,在您的卧房候着呢。” “知道了。”沈从薏答话的时候都没什么力气,只是让黄泽搀扶着进了卧房。 景雪瑶面无血色的坐在沈从薏卧房里,面前放着黄泽奉上的茶,还冒着热乎儿。沈从薏见了,屏退黄泽,自己也坐在一旁,拿起那茶一饮而尽。所有动作、所有情绪,景雪瑶都一一看在眼里,她的面上不再有暴戾之色,反而是满满的哀伤和无奈。 “时候这样晚了,雪儿来这里做什么?”沈从薏现在实在没有心情顾及其他,也没想太多,只照常开口询问着,只不过声音中多了几丝疲惫,带着些嘶哑。 “娘,您痛吗?”景雪瑶却无缘无故的说起了莫名的话。 “雪儿在说什么?”沈从薏忽的就提起了一颗心,见景雪瑶穿着这样整齐,该是刚刚从外头回来,莫不是…… “娘,您可知,雪儿的心,此时比您更是痛上几万分?”景雪瑶此时,居然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死死盯着沈从薏,直看得她心虚不已,额头上都出了细汗。 “雪儿,娘不明白你的意思……” “娘,您还打算继续瞒着我?可我却都看见了,也听见了,并且一辈子难以忘怀!”景雪瑶起身,以看罪人一样的眼神望着沈从薏,眼圈都红了,“我绝对想不到,我娘,景府的前主母,居然是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 一股绝望瞬间笼罩了沈从薏,她撇撇嘴,想笑,眼泪却掉了出来,她仓皇的抹了泪,叹息道,“想不到,还是被你看到了。” “那你便是承认与二姑夫之间的奸情了?”景雪瑶多希望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多希望沈从薏会嗔怪着拍拍她的头告诉她是她认错人,可沈从薏居然也不狡辩,这样就坦然的承认了? “雪儿,你莫要激动,”沈从薏无法,只得先安抚景雪瑶,她是颇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你先坐下,好好听我说。这事若要讲起来,便要追溯到二十几年前了。” 沈从薏只得把当初沈从嫣是如何劝她嫁入景府,后又如何冷待她等等一系列说给景雪瑶听,当然,忽略了带子成亲一事。但见景雪瑶脸上同情之色愈胜,又开口道,“所以当初雪儿说愿做巴顿贤侄的妾室,我非常生气。我已经至如此地步,难道要我的女儿步上我的老路吗?当初的我,不就是现在的你吗?你要我这个做娘的情何以堪?” “娘……从前,从前是雪儿错了,”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景雪瑶也稍稍能理解沈从薏,毕竟她对富察巴顿的情谊,她心知肚明,“只是娘也不该这么晚了偷偷约见二姑夫啊,雪儿看到了,还能听娘的解释,若他人见了,又该如何?娘行事可该小心些才是,日后,断然不要再与二姑夫单独相见了。” “今日之事也是巧合,日后定也不会了。不说这伤心事,雪儿出来寻我,究竟所为何事?”沈从薏见景雪瑶好不容易不揪住这个话题,忙立即扯起其他的事情来。景雪瑶虽是自己亲生女儿,她也相信雪瑶不会将此事说出,但万一个别有心人听到了风声,想方设法的从景雪瑶口中挖些什么,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所以,越快让她忘怀越好。 “对!”沈从薏这招还真好使,又勾起了景雪瑶的伤心事,她居然就大哭起来,像受了极大委屈一般,“娘,景云瑶过来和我说,陀瑾格格看中巴顿哥哥了!还说什么,若陀瑾格格嫁入富察府,我就断断不能嫁了,娘,娘你可要给雪儿做主啊!” 景云瑶会这样好心,过来说这些事?只不过沈从薏无暇顾虑这些,因为景雪瑶哭鼻子抹泪说出了这样的话,“娘曾经尝试过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定也能对雪儿如今的心情了然于胸,娘若是不管雪儿,便是不顾及过去的自己了。难道娘忍心让雪儿与娘一般,嫁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孤苦一生吗?” “这……”沈从薏可当真是头疼了。 94、二女争夫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从薏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次她头疼了,并且因为景雪瑶之事夜不能寐。第二日早起的时候,她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呵气连天。黄泽见了,也知道定是昨晚景雪瑶给沈从薏出了什么难题,才导致她安睡不得,所以贴心的帮沈从薏梳洗打扮好后,便静静立在一旁。她知道,以沈从薏的性子,这会儿也是该开口的时候了。 黄泽所猜果然不错,沈从薏呆呆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半晌便道,“黄泽,你看,我的眼角出现鱼尾纹了,终究是老了,有些事情算计不到,有些事情无能为力。” “二夫人何以有此一言,二夫人风华正茂,福泽深厚,心思细密,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黄泽先按常理出牌,夸了沈从薏几句。 “福泽深厚?唉,若福泽深厚,雪儿那孩子就不会成天给我找麻烦了。”沈从薏摇摇头,一脸的无奈和忐忑。景雪瑶如今以她从前之事为榜,逼着她帮忙说和与富察巴顿之事。可是那富察巴顿是陀瑾瞧上的,陀瑾可是格格的身份,她又凭什么与人家争?可若要景雪瑶为妾,她又属实舍不得;况且陀瑾的性子像极了景福雅,那样的火爆霸道,又怎会容许富察巴顿纳妾呢。 “二姑娘乖巧懂事,哪里会给二夫人找麻烦呢。”黄泽这话说出来,自己首先就不相信。 “她若是真如你说的那般便也好了,可偏偏不自量力的要和格格抢……唉,她不过是个庶女,这心思也太高了些。”沈从薏一再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唉声叹气的模样都不像素日里的她了。 “二夫人过虑了,明的不行,咱们来暗的不就是了;况且富察府的巴顿少爷与咱们二姑娘青梅竹马。总也有多年的情分在。”黄泽在沈从薏耳旁吹着风。 “此事哪有这样简单,一个格格看中的东西,哪怕是人,不也是手到擒来?”沈从薏端起茶杯又放下,这会子她哪里还有心情品茗。 “二夫人您听,外面热热闹闹的,该是将军府和富察府的来了。咱们且先瞧着事态如何发展,再应对也不迟。二夫人一直这样忧心,万一熬坏了身子,那可就什么事儿都办不成了。”黄泽一面规劝着。一面在沈从薏脸上铺了厚重的粉和胭脂,以遮掩住那黑眼圈和苍白的脸色。 这些日子,景泽岚的精神倒是愈发的好。景云瑶有了空闲也会教他识字认药,还在钟离苑取了医书给他,让他先瞧着,不认识的字便画个圈圈。景泽岚终究是聪明,约莫半月有余的工夫。就看了小半本,尽管每一页都挺多圈圈。而每日清晨,景云瑶都会去与寒烟一块照料小园子所种的香花,见那些绿油油随风舞动的样子,景云瑶径自笑的开怀。 很快便到了立秋之日,而富察巴顿的科举考试也结束了。不负众望的。他坐上了金科状元的交椅,当堂便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一职,官拜六品。衣锦还府之日。景府的人前来富察府恭贺。富察英奇几乎笑的合不拢嘴,他曾是个败家子,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几乎败光了整个富察府;好在他这个儿子争气。终于又给富察府光耀门楣。 富察巴顿鞠躬感谢着每个前来道贺的人,眼神却一直瞧着门口。景府的人来了不少,可就是没见景云瑶人影;谁知他还左顾右盼的工夫,却见景云瑶与贝勒府的陀瑾一道过来了,两人还都没空手,每人手中提着不少东西,看样子好像是药材;而身后两个婢女则是大包小包的拎着道喜之物。 富察英奇眼尖,遥遥望见陀瑾来了,立即殷勤的上前,格格长格格短叫的亲昵无比,那卑躬屈膝的模样看得富察巴顿直皱眉头。景云瑶将一切瞧在眼里,心中倒也同情巴顿。像他这样的才子,是最最清高的,可偏偏摊上一个这样势力的阿玛,怪不得他要这般了。 景雪瑶带着府里几个妹妹正在屋中闲坐,开始时候她可是以富察府女主人的身份招待客人的,可回头的工夫却见景云瑶与陀瑾一块来了,并且富察英奇和富察巴顿正与她们聊得火热,顿时一杯热茶烫了手,惊得她一脱手,茶杯便落在地上,碎成千万块。景月瑶忙奔了过来,见景雪瑶的手都烫红了,立即拿出锦帕小心擦拭。可景雪瑶竟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径自将牙齿咬得咯咯响。 景月瑶顺着景雪瑶的眼光望过去,立即与她一道同仇敌忾道,“我就说一大早怎么不见景云瑶的影儿,原来竟是拔了腿儿跑去贝勒府献殷勤了。” “你看她在陀瑾格格身旁那谄媚的模样,真让人作呕!”景雪瑶甩了手,一旁苍耳连忙在地上收拾着,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今儿就算是巴顿哥哥的好日子,可陀瑾身为高贵的格格居然出闺庆贺,看来是对巴顿哥哥用了真心,”景月瑶说着,忽然感觉到景雪瑶目光一冷,忙又改口道,“不过巴顿哥哥与二姐姐情深意重,定也不会领她的情。” “哼,我倒要去会会这个陀瑾格格,端午那日真是忍她都忍够了!”景雪瑶语毕,不顾景月瑶的再三劝阻,立即大步流星的就往富察巴顿的方向走了去。 而此时,景云瑶和陀瑾正将手中的药包递给巴顿,这时候景云瑶自是聪明的没有开口,将一切机会都留给了陀瑾。陀瑾也是个大胆的,倒是没有一丝羞涩的直接道,“这些药材都是给你补身子的,前些日子你为殿试夜夜熬着,定也是虚的很。” “多谢格格美意。”富察巴顿示意一旁小厮收下,但听陀瑾笑嘻嘻的指着景云瑶道,“你与我都这样好了,还客气什么,况且这药方可是我向咱们女神医求的,你可要按时服用才是。” 女神医,自然指的就是景云瑶了。景云瑶笑笑,才要措辞,但见景雪瑶不知何时赶了过来,在一旁酸不溜秋的开口接了一句,“呦,巴顿哥哥和格格什么时候关系这样好了?” “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富察英奇见巴顿一脸的尴尬,忙开口笑道,“巴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又有了出路,也该是寻个人管管的时候了。” “阿玛!”富察巴顿顿时微微红了脸,羞涩的望向景云瑶那边,眼神多有闪躲和暧昧。 陀瑾可是与景云瑶站在同一边的,景雪瑶见了,也只当巴顿对陀瑾有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负气道,“富察叔叔,都说满人最重承诺,当初巴顿哥哥可是与景府定了亲的。” “那不是正好,”陀瑾曾经也听景云瑶有意无意间说过,景雪瑶与富察巴顿是青梅竹马的情谊,相交匪浅,所以这工夫完全视景雪瑶为死敌,初见时的好感全无,便也硬生生道,“我额娘是景府的嫡女,我也算是半个景府人。” 虽然沈从薏天天在景雪瑶耳边说着什么“嫡女庶女之分”,但直到今日,直到这个时辰,景雪瑶才真真体会到那话的真意。她一咬牙,挺起胸膛义正言辞道,“身为景府之人,首先姓氏为景才是。日后,在富察府中,也可称为‘景氏’,而格格是高贵的满人,该称为‘乌尔答氏’才对。” 景云瑶就算不去看,也知道景雪瑶与陀瑾此时双方眼中的火意几乎将对方燃烧殆尽。她虽心中冷笑,面儿上却总也得过得去,便开口劝道,“好了,都说女大当嫁,大妹妹和格格也到了年岁,便恨嫁了是不是。咱们金科状元郎的确是风流才俊,你们也稍稍矜持些才是。况且婚约之说,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两个争来争去,不是让他人看了笑话吗?” “大姐姐特意去贝勒府将陀瑾格格叫来,不就是想看这一出好热闹吗?”景月瑶不知何时也过了来,冷嘲热讽的接了一句。 “月妹妹这话可当真是说错了,”景云瑶笑笑,没有过多反驳,只是多说了句,“若我想看热闹,该叫章佳府的舍彦谷叔叔来,那样才当真是热闹了呢。” “你!”景月瑶上一回三番几次的对章白玉热脸贴冷屁股,可是在府中盛传了一阵子,弄得人人皆知,好好的丢了一回温晴茵的脸。温晴茵也因此说道了她几句,让她心中愈发的生气。此时景云瑶再一提起,她自然就是气上加气,可也只是吃瘪的份儿,便选择闭口不言了。 “并非云瑶唤我,我早便与巴顿定下这个日子了。”陀瑾轻蔑的瞟着景雪瑶,那眼神似乎在说,即使你们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可若巴顿钟情于我,你又有何办法? “哎呀哎呀,你们这几个丫头,总这样缠着巴顿贤侄可不成,他总得应付其他人。”温晴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笑眯眯的盯着几人,给陀瑾福身请安后,便带着几位姑娘到了内堂。 富察巴顿的目光随着景云瑶身影的消失而收回,他暗暗叹口气,却听富察英奇在一旁悄声道,“巴顿,我见格格对你一片痴心,如今你也小有成就,不如择一日我去贝勒府提亲,如何?” 95、寻美助己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阿玛,唉。”富察巴顿欲言又止,摊上这样一个唯利是图又贪恋权势的阿玛,他无奈至极,但又碍于圣贤书中所言,不敢违逆,只有顺从。 富察英奇虽曾是正儿八经的纨绔子弟,但却十分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他素来知道读书人清高――他的阿玛何尝不也是这般,只是,若富察巴顿一意孤行,那日后,受苦的就是整个富察府了,“巴顿,阿玛知道你更喜欢景云瑶。可你也看到了,景云瑶可是个心气儿高的,哪里能看得上咱们这落魄的富察府?即使如今你官拜六品,可将军府的那个大少爷更甘图吉还眼巴巴的纠缠着呢,又哪里轮得到你?” 富察英奇说着,见巴顿神色有异,知道自己这话是说重了,忙又稍稍敛了口气道,“就拿上次景府端午宴请来说,阿玛在桌上可是看得真切,那更甘图吉是一心向着景云瑶的;退一万步讲,巴顿,你想想,景云瑶对诗文一丝不通,哪里能与你谈论风月?你喜欢她这阵还好,她如何你都能容忍;但总归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你们还有千千万万个日后啊。巴顿,你不可只看眼前,事事都要多想个然后才行。” “阿玛的教诲,孩儿铭记于心。”富察巴顿虽心里抑郁着,却也觉得富察英奇的话确实有几丝道理。只是他已然中了状元,有了官衔,却仍然娶不得自己心爱的女子,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正是天气也晴朗,沈从薏难得有雅兴提着水壶浇灌着一地的香花。黄泽从一旁过来,接过沈从薏手中的壶,口中还道,“这样的活计让奴婢来就是,二夫人快好生歇着。” “可是温晴茵跟着家长去了?”沈从薏斜眼望着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正如二夫人所料,不止三夫人,老爷还带着六夫人去了。”黄泽对着沈从薏福了福身子,停止了手中的活计,但小心观察着沈从薏的面色。 “哼,这样大的场合,还带了个舞姬跟去,家长也真是,”沈从薏立即冷嘲热讽,后又对黄泽道。“叫你去办的事儿,可是办好了?” “回二夫人的话,已然办妥。好在奴婢宫中还有些要好的姐妹。替咱们寻了一个极好的。”黄泽悄悄凑近沈从薏,后小声道,“绝对比六夫人要美上百倍不止呢。” “容颜俏丽自然好,但更重要的,舞姿是否绝伦?能否与姬无双媲美?”沈从薏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四处瞟望,经上次与鸿时私会被发现一事后,她行事更加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差池。 “那是自然的,听奴婢的那些姐妹说了,咱们寻的那人。似乎还与六夫人有些嫌隙呢。”黄泽嘿嘿一笑,奸相毕露,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左右转着。一看便知是个极其鬼头的。 “那便真是好了,”沈从薏打黄泽手里接过水壶,边浇花径自笑的开怀,“即使联合上敖媚仪,也只是为巩固地位。其他再无好处;但多了这个女子的话……那些我曾经失去的,便要一样一样的夺回来!景云瑶啊景云瑶。逍遥了这些日子,也该让你尝尝苦头了。” “二夫人说的极是,这些日子,大姑娘可是出尽风头,还几度惹得咱们二姑娘蹙眉瞪眼的,该给她些颜色瞧瞧了。”黄泽向来颇懂沈从薏的心,这会子自然同仇敌忾的开口道。 “景云瑶向来与姬无双连成一线,这一次,我便要她们两个一损俱损!”沈从薏咬着牙,面上满是报复的快意。 “二夫人此番打算极好,只是咱们该寻个什么理由将那女子安插进来呢?”人,黄泽都找好了;只是还欠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本来她这次在宫中寻的便是个舞姬,还曾与姬无双一齐的,若想让她光明正大的进景府,可还真是需要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上一次姬无双进府,景府上下便颇有微词,这一次可是极大的考验了。 “理由?家长喜欢,纳入府中便是了,还需要什么理由?”沈从薏扬着嘴角,似乎胜券在握,“再过几日,便是七月初七,家长的生辰,那一日府中定然大庆,而我借花献佛,让那女子进来尽情一舞,若她真是个能与姬无双媲美的,家长自然会留下。家长的性子如何,你我还不知晓么。” “二夫人英明,居然想得此法!奴婢愚钝,可是万万想不到呢。”黄泽立即抓住机会溜须拍马。 “你哪里是愚钝,不过等着我说罢了,”沈从薏心情颇好,拍拍黄泽肩膀,给她一个满意的笑容,又道,“那女子姓甚名谁?” “与姬无双和她的丫头青芷原本都是一齐打新疆过来的,命唤玉璎珞。”黄泽如实相报。 “姬无双,玉璎珞,她们的名字还真是怪里怪气的,听着便觉是祸国殃民的妖姬。”虽就要安排玉璎珞入府,可一听到她的名字,沈从薏还是撇了嘴,一脸的不屑。 “回二夫人的话,新疆人的名字长,唤着也不好听,所以她们都有了自己的艺名。像那青芷,本给自己起的艺名为段青芷,这一听便是丫头的名,所以,她不也是个丫头的命么。”黄泽与沈从薏侃侃而谈,她尚在宫中之时,便也最看不惯那些涂红抹粉行为做作的舞姬,这会子说话,自然也就带了些那时的情绪。 “璎珞,原本为极美的玉,她又给自己惯玉姓,不知是否对得住她这名字了。”沈从薏慢悠悠的向香花深处走了去,黄泽见状,忙也提了把水壶,身后紧跟着。这里的香花可是沈从薏香料中的主要来源,绝对慢待不得。 “黄泽,听闻念嫣苑也开始种起这些花花草草了?”半晌,沈从薏回过头,有些意味不明的盯着黄泽。 “可不是么,都听闻素日里大姑娘最不喜香料,谁知这次却自打嘴巴,居然也学着二夫人的样子中起了香花。”一提这个,黄泽就气冲冲的。景云瑶愈发的得势,况且似乎次次针对沈从薏。沈从薏可是她的主子,与她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是为了自己,她也不能让沈从薏一直这样低谷下去。 “我一直觉得景云瑶很像姐姐,无论是行事方法,还是素日习惯,”沈从薏抬头望着天,居然连阳光都不觉得刺眼,“现在才发现,她还真是不容小觑,要比我那个姐姐多了几重心眼儿呢。” 从富察府回来之后,景云瑶简直累极了,只不过身子才沾上床,就听到外头醉竹通报着,说是无双苑的青芷过来了。景云瑶闻言,赶紧起床,使劲儿伸了个懒腰缓解酸痛,后稍整仪容便出了去。 果不其然,青芷喜滋滋的在正房等着,见景云瑶来了,便立即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奴婢给大姑娘请安,大姑娘万福。” 景云瑶瞧瞧时辰,不过是日头才落,便开口问道,“青芷,可是六娘有事相邀?” 景云瑶体贴姬无双的这份心情,在青芷看来尤为感动,她立即点头如捣蒜道,“可不是么,还是大大的喜事呢。” “喜事?”景云瑶见青芷那喜不自胜的表情,忽的一拍双手,满是惊喜道,“莫不是六娘她,腹中有喜了?” “可不正是么,要不六夫人也不会让奴婢这会子来打搅大姑娘了!”青芷满脸通红,看样子倒像是她有身孕一样。 “那快些走,我可要瞧瞧六娘去,”景云瑶说着,就要离开前,回头对醉竹吩咐了句,“我与青芷先走,你去我房里,将前些日子二姑姑赏的那金镶玉八卦螺钿麒麟纹九子盒带上,再过来。” 景云瑶心中高兴,急急的往无双苑赶,途中还问青芷道,“这消息还有谁知道?” “老爷自是知道的,今日六夫人身子不适,还几度欲呕,老爷担忧,便给六夫人把脉,谁知,这一把脉,竟发现六夫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青芷眉飞色舞的说着,“老爷也知素日里六夫人与大姑娘是最要好的,便要奴婢第一个请了大姑娘过来了。” “六娘屋内可有燃香?”景云瑶连忙心急的问了这么一句,毕竟,有过那遭子事儿,她这心里始终还是不安的。 “本燃着安息香的,六夫人一直睡眠不好,但刚刚奴婢已经将香炉都收了起来,屋内再无任何散发异香之物。”青芷这次可是相当注意着,不用任何人吩咐,便将有气味之物离得姬无双远远的,生怕有闪失。 “明日我差英俊来瞧瞧吧,他毕竟是调香师,对这些熟悉。”只不过景云瑶还是不放心,又这么说了一句。 “大姑娘的担心有理,毕竟存心想害六夫人的人还在,咱们必须小心才是。”青芷说着,忽的意识到失了口,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忙低垂了头,只急匆匆往前赶,倒是不说话了。 景云瑶也因为青芷的这句话,暂缓了脚步,见青芷不敢瞧自己,也知道她是有着心思的,便开口道,“听你的意思,似乎对上次的事情有些看法?” “奴婢是丫头,只盼着自己的主子好,哪里能有什么看法。”青芷连忙对景云瑶推辞道。 “你虽是丫头,目光却放的长远,心也细腻,不然,怎么看得出这诸多事。”景云瑶此时不得不重新看待青芷,看来她虽与姬无双同样来自新疆,出自皇宫,但比起空有美貌的姬无双,她心计倒是深沉的很。 96、泽岚瞧病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其他事暂且不论,大姑娘待六夫人的这片真心,奴婢是看得真切。”青芷倒是由衷的接了这样一句。 “呵呵。”景云瑶付之一笑,青芷是聪明人,这点她心知肚明即可,有些事情,现在说破也没什么意思。带着这样的心思,景云瑶没有再开口,反而跟上青芷的脚步,一齐向无双苑而去。 打从无双苑回来,景云瑶是身心俱疲,一个大马趴在床上,竟是一下都不想动弹。她没想到姬无双和景天佑对她信任至此,居然再次将胎交由她来照顾,看来并未对上次的事情产生嫌隙。景云瑶心中虽坦然,但一念到一方面要尽快教导景泽岚,一方面还要悉心呵护着姬无双这胎,便是分身乏术,每天都要忙得紧了。 好在沈从薏这会子失了权势,一时间不好对念嫣苑下手;况且景雪瑶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她头疼着自家姑娘,恐怕也是自顾不暇。景云瑶念及此,才暂时松了口气,却又想起刚刚景天佑与姬无双夫妻和好那甜蜜的一幕,谁知此刻,心中却唯有羡慕,竟是一丝妒忌都无。 景云瑶只得感叹,再感天动地的爱,也经不过时间、经不过失望的操磨,如今景天佑在她心中,已然只是亲人的地位了。 “大姑娘,您要的金银花茶奴婢端来了。” 景云瑶翻个身的工夫,但听醉竹的声音打门外传来。景云瑶笑着摇头,若是寒烟那个冒失鬼的话,哪里有这样的教养,早便推门而入,叽叽喳喳个没完了。 “进来。” 金银花茶与一般的苦茶不同,带着丝甘甜,所以景云瑶喜爱。一杯茶缓缓下肚。景云瑶身上的乏好像都解了些,她将茶杯落回座上,后对醉竹道,“寒烟呢,最近老是不见她人影。” “回大姑娘的话,外面的花开了,寒烟正与房中制香,想着给大姑娘绣个香囊。”醉竹答得一板一眼。 “她倒是有心了,你下去吧。”景云瑶屏退醉竹,身上也有了些力气。到了桌旁,又将之前那绣工拙劣的香囊拿出,仔细摩挲后。叹息一声。 算算日子,也进七月了,七月初七是景天佑的生日,她该准备些贺礼才是。可是平常的东西景府怎会没有,到底该送什么呢?景云瑶正烦恼着的时候。眼神忽然瞟到屏风上搭着的那件夏裳,顿时有了主意。 第二日,上午的课程过后,下午时候,景云瑶照样带着景泽岚到了京安大药房,与章青云实践医术。也是巧了。这一日下午前来瞧病的百姓颇多,章青云见了,只对景泽岚道。“岚贤侄,你可愿意亲手一试?” “图吉叔叔,我……我……”景泽岚性子有些胆怯,一脸的惊惧。虽来这里学医日子久了,可大字还不认得几个的他。怎么可能这会儿就行医呢。 “怕什么。”章青云说着,亲自在前头引领。而景云瑶则激动的对景泽岚颔首。后硬拉着他到了素日里章青云所坐之处,但见章青云对几个瞧病的百姓小声嘀咕了几句,那几人皆笑着点头,一脸的和善,景云瑶方才放心让景泽岚坐下,并在他耳旁小声道,“哥哥,若你真想有朝一日考入太医院,就必须经过这些磨练。况且青云哥哥还在一旁,你不要怕,只要如实说出病状便是。” “云瑶,我……”景泽岚回头,却对上景云瑶那样笃定的眼神,他只得点头,使劲的吸口气,然后道,“我尽量一试。” 既然说通了景泽岚,章青云和景云瑶便屏退一侧,景泽岚镇定心神,念着曾经读过的书,行医注重“望闻问切”,他便细细观察起坐在对面那瞧病的人来。 此人为男子,四十上下,面色晦暗、滞黄,颈部和裸露出的一小部分手臂上有血痣,看他那一头大汗,便知体内潮热,景泽岚将一切尽收眼底后,心里有了丝疑问,便开口问道,“这位大叔,可否伸出舌头让我瞧瞧?” “自然,自然。”那男子忙不迭的点头。景泽岚见他舌紫黯有淤斑,便又开口道,“请脉。” 尽管把脉仅仅小半柱香的工夫,景云瑶却焦急的出了一头细汗。她时而望着景泽岚,时而望着章青云,全然不知所措的模样。章青云尽量在她耳旁细声安慰,让她有些信心。这些日子教导景泽岚下来,章青云也发现,景泽岚对药理简直达到无师自通的地步,那医药方面的天才让他自叹不如。所以这会子,他倒是当真对景泽岚有信心。 “这位大叔面色滞黄,身有血痣,舌紫暗,脉细涩,患的该是鼓胀之症,若要调理,该开些疏通肝脾,活血化瘀的药方才是。”景泽岚下了定断,后转头望着章青云和景云瑶,似是在问,我所断言是否正确? 章青云笑笑,几步上前,景泽岚忙起身让座,让章青云亲自把脉。半晌,章青云满意颔首,对景泽岚道,“岚贤侄所言非虚,完全对症。依你所见,药方中需要哪几味药材合适呢?” 景泽岚想了半晌,方才开口道,“疏通肝脾,活血化瘀,必需川穹、当归、延胡、赤芍、瞿麦、大黄、陈皮、大腹皮、葶苈子、赤茯苓、桑白皮、细辛、宫桂、炙甘草、白芷,”又停顿一阵,景泽岚掰了掰手指,抱歉的笑笑,“图吉叔叔,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些。” 可就是这些,已经让景云瑶捂着嘴,又讶异又惊喜,眼圈儿都红了。景泽岚清醒不过半年的光景,字或许还认不满一本书,可却对医理有这样深的造诣,绝对超过了景天佑与景祥隆。他不愧是御医世家的儿子,他没有污了名,景云瑶相信,以景泽岚这份聪慧,他迟早会光耀门楣! “不错啊岚贤侄,”章青云真心的为他拍手鼓励,略带讶异道,“我也不过能多加上莪术、生姜和大枣三味,看来这些日子的学习,岚贤侄是全然掌握了,下一步,该教你药材的剂量了。” “真的吗?”就连景泽岚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回望景云瑶的时候,但见景云瑶正大滴大滴的落着泪,却一脸的欣喜神色,他也激动的上前抱住景云瑶,开心道,“云瑶,云瑶你听见了吗?图吉叔叔夸我了,我能当御医了,我也能考太医院了!” “是,是的,哥哥,我想娘若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景云瑶哭的稀里哗啦,她是喜极而泣,却看得一旁的章青云心疼不已。 瞧完了几个病人,景泽岚便跟着景康雅去学习药材的剂量,章青云过来准备安慰景云瑶几句,景云瑶却先开了口,感激道,“青云哥哥对云瑶的大恩大德,云瑶万死难报。” “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章青云忙摆手,后笑道,“只要你和岚贤侄好好的,便是对我的报答了。” “青云哥哥,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个地方,我……想报答你。”景云瑶半晌,才含羞的开口说了这句。 去个地方,报答。这两个词加起来的话,不禁让章青云浮想联翩,脸瞬间红成了番茄。他使劲儿的摇摇头,对着景云瑶直摆手,道,“都说了不必报答,阿娜妮,我也不是那种人,若你不愿意,我绝对……” “青云哥哥,我是心甘情愿的。”景云瑶打断了章青云的话,对其笃定道。 言尽于此,章青云也只得被景云瑶牵着鼻子走。两人将景泽岚暂时托付景康雅,一起离开了京安大药房。 章白玉一袭白衣的立于树荫底下,蹙眉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暗暗哼了一声,又跟了上去。 只不过事情发展似乎与章青云所猜有了些偏差,景云瑶带着他直接沿着大街到了锦绣坊,而锦绣坊,正是京师最大的裁衣处,景云瑶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正疑惑着的劲儿,景云瑶笑眯眯的拉着他的衣袖,两人进了锦绣坊,望着琳琅满目的衣裳,章青云简直都花了眼。素日里他都是一袭青衣,鲜少更换,样式也单一,更没来过这样的地方。景云瑶眼神瞟来瞟去,竟也跟章青云一般花了眼,倒是掌柜的见这两人打扮鲜亮,一见便知非寻常人家的子女,忙殷勤的上前,开口询问道,“公子,姑娘,可是想买嫁衣?咱们锦绣坊的嫁衣可是绝对的百年老字号,是京师里的头号牌匾,就连从前景府二姑娘嫁入贝勒府,也是从咱们这里订的嫁衣呢。” 景云瑶笑笑,回见章青云的时候,后者又是一脸通红,竟是说不出话了。景云瑶对着掌柜的摇摇头,开口道,“我们是来买舞裙的。” “舞裙?舞裙咱们也有好的,”掌柜的说着,在里屋寻了半晌,才搭了几条颜色各异的舞裙出来,对景云瑶道,“这几件可是小店的珍藏,姑娘瞧瞧这料子,都是极好的锦绣和缎纱,姑娘若穿上了,舞起来必定美若天仙下凡啊!” 97、知音是他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的目光在几件极美的纱裙中斟酌半晌,又拿起比试半天,最后选了套名为“凌波仙子”的舞裙。此舞裙内里青白色裹胸,外罩浅粉云袖衫,下配一条碧色百褶裙,看似普普通通,可真真穿在景云瑶身上之时,却让章青云瞠目结舌。 景云瑶本是一张素净秀气的面庞,配上这简单干净的舞裙,淡雅处又多几分出尘气质,“凌波仙子”之名舍她其谁。见章青云啧啧称赞,掌柜的也跟着开口道,“姑娘好眼光啊,这舞裙虽看着不起眼,但到了姑娘身上,却绝对是极好看的,与姑娘的气质也是极搭配。” 景云瑶原地转了一圈,裙摆飞扬,她笑颜如花,望着章青云,问道,“青云哥哥,好看吗?” “好看,好看。”章青云不知所谓的点着头,一脸的痴缠。 与这样的景云瑶走在街上,自是引来了不少人的眼光――包括男子的艳羡眼馋和女子的唾弃不屑。可景云瑶却全然不放在眼中,只带着章青云往京郊的方向走。越远离大街,人便越少了,到了郊外之时,景云瑶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呼吸了口新鲜空气。这里有绿如毯的小草,有香扑鼻的野花,有遮阴凉的大树,全然是美好的事物。 “阿娜妮,来这里是为何?”章青云的家乡新疆便常常有这样的地方,男子姑娘们可以不分彼此的坐于树下,一道唱歌,交换着欢喜的气氛。所以一到这里,章青云的心情便是极复杂的。 “以下,我便将谢礼送给青云哥哥。”景云瑶先将章青云推至树底,让他席地而坐,后又到了绿茸茸的草地上。对着章青云一笑,后云袖一甩,竟是无曲自舞起来。 章青云但见景云瑶扭动腰肢,身姿妙曼,秀气的脸庞上始终漾着甜美的笑容。这样的她,清雅的如同夏日池中之莲,腰肢倩倩,风姿万千,妩媚动人的旋转着,连裙摆都荡漾成一朵风中芙蕖。 这时候。悠扬的箫声打树顶传来,却听得景云瑶身子一僵,那正是霓裳羽衣曲。而她舞的,也是当初与景天佑的定情之作霓裳羽衣舞。不论这知音是谁,她都不愿浪费这极好的曲子,顺着优美的旋律,如二十几年前的沈从嫣一般舞动着;随着箫声渐急。便也是到了舞曲的高氵朝部分。景云瑶那轻灵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缥缈…… 一曲终了。景云瑶重新落下云袖,对着章青云福了福身子。章青云显然还没从讶异中反应过来,干张着嘴巴望着景云瑶。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景云瑶便对着树顶恭恭敬敬的开口道,“知音人可否现身?” “哼。”人未现,但那冷冰冰的口气却先传了出来,景云瑶此时的讶异倒是比章青云多了百分,因为她眼睁睁的瞧着章白玉手持玉箫打树顶一跃而下。一堵高墙似的立于她面前。 炎热的夏季因为章白玉的突然出现而多出几分凉意,景云瑶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对着章白玉福了福身子,道,“想不到舍彦谷……叔叔居然如此精通音律,云瑶拜服。” “我就说嘛,这样好听的箫声,除了舍彦谷还能有谁。”章青云总算是反应过来,站到了章白玉一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章白玉没有说话,身边的空气却愈发的冷了,他瞪了景云瑶一眼,后将玉箫别在身后,转身便走。 “他就是这个样子,你别见怪。”章青云抱歉的对景云瑶笑笑。 景云瑶才见怪不怪,摇摇头,道,“舍彦谷叔叔的性子便是如此,云瑶只是奇怪,叔叔常年跟着章佳祖父行军打仗,怎会对箫有这样深的造诣。” “那玉箫,是舍彦谷额娘的遗物,他珍之爱之;况且小时候,额娘总是亲自教导,久而久之,他便会了。”章青云回忆起当年的事情,还是替章白玉心疼。 “青云哥哥与舍彦谷叔叔并非同一额娘所生?”景云瑶倒是奇了,见章白玉对章青云的爱护程度,说他们并非同母,真是不敢相信。 “我只是阿玛的义子,其实我是土生土长的新疆人。”章青云笑笑,脸上带了一丝落寞。 景云瑶知道自己一定触及了章青云的伤心事,也不愿再让他回忆起,便立即转移话题道,“青云哥哥,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快些回药房吧,不然哥哥要等的急了。” “嗯,”章青云笑笑,后对着景云瑶一拱手,道,“今日谢礼深得我心,只望他日还有机会一睹阿娜妮舞姿,那便死而无憾。” 回到药房的时候,景康雅和景泽岚还属实对景云瑶这身打扮惊艳了一把,就连聂锦浩都点头称赞。景云瑶笑笑,后去了里屋换了原来的衣裳,又与章青云教导了景泽岚一会儿。抬头工夫发现太阳已然偏西,便急急的带着景泽岚回府。只是才出药房,便想起了曾答应姬无双要王英俊去无双苑瞧瞧有无可疑香料,便又向馥郁阁走了去。 章青云负手缓行,优哉游哉的在空无一人的小巷子中开口道,“我看就该禀了阿玛,让他快些求皇上给你个差事做,省得你整天闲的玩跟踪一类的把戏。” “哼。”章白玉的身影忽的出现在章青云一侧,外人看来,倒是挺吓人的一幕。 不过章青云早已司空见惯,只是这次,微微有些紧张的开口问道,“你平日甚少出现,今日居然以箫声引阿娜妮起舞,该不会是你觉得阿娜妮与额娘有几分相似……” “汉民贱婢焉能与额娘相提并论。”章白玉立即一脸的不屑,那一年,章白玉的额娘病重,便是太医院院使院判和所有御医到了,也无药可治,最终活生生痛死。太医院的人皆为汉民,从此,章白玉也恨毒了无能的汉民。 “唉,你始终放不下这心结。”章青云叹了口气,也不再与他多说。该说的,他不知曾说了多少次,可章白玉的性子极为倔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索性他也就省了这口气儿吧。 景云瑶邀王英俊在念嫣苑用了晚膳,两人这才往无双苑走去。而这个时候,姬无双再度有孕之事已经府中皆知,几位夫人,无论欢喜的还是嫉恨的,都或派丫头或亲自来了无双苑送礼庆贺。 景云瑶和王英俊到的时候,发现已经这样晚了,沈从薏却还在其中和姬无双絮叨着。景云瑶忙对着几个长辈问安,但听沈从薏说道,“别看咱们大姑娘是我的亲外甥女,可还属跟六妹妹最为要好。六妹妹沾家长雨露最多,最得疼爱,又与咱们大姑娘这样交好,真是羡煞旁人呢。” 景云瑶见姬无双脸色有些不好,忙开口道,“瞧瞧二娘这话说的,倒像是在吃醋了。六娘与云儿年龄相仿,亲近话自就多些,但云儿对二娘,可是打从心底里的尊敬着呢。” “整个景府都算上,就属云儿嘴巴最甜。”沈从薏笑笑,吩咐一旁黄泽将一个檀木盒子奉上。黄泽贴心的打开盒盖,里头俨然放着一只银锁和两对小银镯,皆是为新生儿准备。 姬无双脸上这才有了些颜色,示意青芷收下后,对沈从薏感激道,“二姐姐送的东西可真是极好的,妹妹属实喜欢的紧。” 沈从薏又与姬无双亲密了几句,便带着黄泽离去了。景云瑶这才吩咐王英俊仔细检查几位夫人送来的东西,但凡有味道的,无论香臭,全数拿到了无双苑的库房,但求安心;至于沈从薏送的这银锁银镯,为防万一,景云瑶根本不让姬无双碰,直接差青芷拿去了库房。青芷可是个明白事理的,即使景云瑶不说,她也打算这样做的。 送王英俊出府的时候,王英俊还对着景云瑶嘀咕道,“好妹妹,你瞧瞧你,是不是把我当成狗了,要我一样一样的闻那些贺礼。” “小心驶得万年船,英俊,辛苦你了。”景云瑶心里可没有一丝不好意思,毕竟素日里王英俊就是这样的性子,她也清楚,他虽这样说,心中却是绝对没有责怪之意的。 “你哥哥似乎好了许多,刚刚晚膳时候见他神采飞扬的,可是有什么好事?”王英俊自然是个眼尖的。 景云瑶呵呵一笑,映着月光,面色倒是红润了不少,“今日青云哥哥要哥哥试着帮病患把脉诊症,结果哥哥居然一语说中,而且开出的几味药材也都是极准确的。” “他不过恢复半年有余,居然能有这样的建树,实属少见,看来这御医世家的少爷,就是与众不同。”王英俊细细笑着,也是真心的恭喜景云瑶。 “那就借英俊吉言了。”景云瑶喜形于色。 “不过……这次你青云哥哥可是功不可没,好妹妹,你可是决定以身相许了?”末了,王英俊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讨打!”景云瑶才举起拳头,王英俊就一溜烟儿的跑了。景云瑶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差门丁关门后,又念起了章青云的种种。 以身相许……吗?若有一日大仇得报,心愿已了,能够嫁给章青云,倒也是不错。 98、麻烦来了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泽岚的身子日日好起来,精神也是极佳,章青云便又换了开窍的药方,以石菖蒲、远志各三钱,郁金、天竺黄各四钱,制半夏、茯苓各六钱,胆南星、泽泻各六钱,生石决明七钱半,怀牛膝五钱为方,将方子写好后,交给景云瑶瞧。 景云瑶拿着这方子,讶异了半晌,因为章青云开方子甚少这般狠力用药。疑惑望向章青云的时候,后者却笑笑,开口道,“阿娜妮,放心即是,这药水煎,每日一剂,睡前服用便是。” “这几味药瞧着倒真是个开窍通络的。”景云瑶颔首,景天佑的方子她或许疑心,但对章青云,她绝对是一百个放心,只是还有些不解罢了。 景泽岚倒是对章青云这个师父放了一万个心,登时对景云瑶道,“云瑶,不可失礼于图吉叔叔。我这病都完全是图吉叔叔医好的,他开了方子,我差寒烟去煎药就是了。你这般问询,可不是失礼于叔叔么。” “哈哈,”章青云爽朗的笑笑,后对景泽岚道,“岚贤侄,这话让英俊听了去,可又该诸多委屈了。你这病能够痊愈,也多亏得英俊对香料的至深理解呢。” “英俊的确功不可没,”景云瑶接着章青云的话道,“若无英俊的话,或许我现在,也还浑浑噩噩的……” “好妹妹,这话可是最动听的了。”王英俊不知什么时候打门外撩帘进来,嬉皮笑脸的直接搭上景云瑶的肩膀,唏嘘道,“我就知道我这好妹妹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里是最看重……哎呦!” 不待王英俊说完,景云瑶已经毫不留情的一脚跺了下去,王英俊夸张的抱着脚跳了好几圈。口里还“妈呀妈呀”的叫个不停。几人忍俊不禁的时候,景康雅端着茶水进来,见这场景,也笑问道,“英俊有些日子不过来咱们药房了,今儿个可是有事?” “我是好心来送东西给景六夫人的,可谁知,被妹妹无情无义的给踩了一脚,可真真儿是伤透了心。”若要王英俊正经起来,那还真是难上加难。尤其在王英俊认定了引这几人为知己的时候。 “云瑶莽撞,泽岚代云瑶向英军赔礼了。”景泽岚倒是因为才清醒没多久,与王英俊又算不上熟稔。还当了真。 “哥哥,英军就是这个皮样子,你不必搭理他。”景云瑶倒是要气到跺脚了。 景泽岚倒是懵了,望望王英俊,望望景云瑶。又望望章青云,最后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笑。章青云拍拍景泽岚肩膀,道,“日后还少不了和英俊打交道呢,你可不能让他耍着你,时刻注意着点。” “哎呀呀。看看你们,把我说成什么人了。”王英俊立即叉着腰,白眼都快飞到天上去。后笑嘻嘻的蹭到景泽岚身边,讨好着道,“泽岚兄才是真正的好人啊,如今我算是看清了。” “英俊,可别拿岚儿开涮了。他接触的人事还少,可是抹不开面子呢。”最后。还是景康雅出面,王英俊才放过景泽岚,不过还是拍着景泽岚肩膀一口一个“泽岚兄”的唤着。 景云瑶望着面前这和顺的场景,心下突然一片坦然,这里虽然小,也没有景府的繁华昌盛,却着实让她开怀。不像一回到景府,就好像进了贼窝一般,说话做事样样小心,不但得防范着有心人,还得想着如何害人。 “想什么呢?”章青云凑到景云瑶身旁,贴心问着。 “没事,只是想着,这样的时候能够再久些,再久些就好了。”景云瑶对章青云回以一个感激的微笑。 七月初七那日,很快便到了。而这几日的充足准备,也让景云瑶信心满满。她相信,只要她这一舞舞好,她在景天佑心中的地位便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能与景雪瑶并排也不奇怪。只要景天佑信她怜她,那她下一步,无论怎么走都会顺顺利利了。 可就在她早上正让醉竹给梳妆之时,却听到青芷微微带着颤音在门口问安,可见是已经紧张惊惧至极。青芷向来是个有主意的,甚少这般。景云瑶生怕是姬无双腹中胎儿有异,忙亲自上前开门,却见青芷一脸的白灰色,对着景云瑶福身道,“大姑娘,可不好了,快快随奴婢去趟无双苑吧。” 醉竹倒也贴心,转身便给景云瑶批了件衣衫,景云瑶边随青芷往无双苑赶,边心悸着问道,“可是六娘的胎有了什么问题?” “六夫人的胎,在大姑娘的照看下很好,只是……这次并非胎儿,而是荣宠问题了。”青芷说着,又忌惮的望望四周,没有继续说下去。一听胎儿没事,景云瑶才放下一颗心。但青芷所提到的荣宠,如今姬无双可是景府几位夫人之中最受宠的,年纪轻轻,舞姿妙曼,样貌倾城,余下几位夫人就是使劲浑身解数也不及她一分,她又有何担忧呢? 念嫣苑离无双苑是极近的,所以没多会子,景云瑶便也就见到了焦眉苦脸的姬无双。景云瑶可从未见过这般的她,从前,就算是失了孩子,她也不过是伤心欲绝,却没有这般的焦急气愤着。带着疑问,景云瑶迈进门槛,青芷和醉竹留在门口守着。而姬无双一见景云瑶来了,立即上前拉着她的手,口中便说着些丧气话。 “六娘,如今您腹中有子,说话可得忌惮着呢,”景云瑶安抚姬无双坐下,后又道,“发生了什么事,六娘但说便是,云儿还能帮六娘想想办法。” “唉,”姬无双重重叹了口气,“我都不知我这胎,怀的到底是福是祸了。” “六娘又说这样的话,待弟弟出世后,若知道他娘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不知要怎样伤心了。”景云瑶立即开口嗔怪道,“孩子是无辜的,六娘以后可不要这样说了。” “可是云儿,你不知道,玉璎珞来了!我怀着孩子,本就不大合适与家长同床共枕,偏这个时候,那狐媚子竟来了,这不是要夺去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吗!”姬无双说着,瞪大了一双水灵杏眼,一张俊秀小脸刹那间苍白如纸,就好像这玉璎珞便是她的死神一般,来了即会夺走她的性命。 “玉璎珞?府上哪有这号人?”景云瑶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这人的存在。 “我也是昨晚去二姐姐那里坐坐的时候,听二姐姐偶然提起的。这一次家长的生辰,四姐姐可是大费周章的早晚练舞,还专门去宫中请了舞姬过来相助。那宫中舞姬,便是玉璎珞。”姬无双说着,又重重叹息几声。 “这玉璎珞是与六娘相识的?见六娘这模样,可是与她有嫌隙?”景云瑶倒是好奇了,姬无双的性子这样好,怎会轻易与人有了龃龉呢。 “唉,此事说来话长,”姬无双一双眼时而往左时而往右,看来是在做着挣扎,后才下定决心,对景云瑶道,“云儿,如今我已视你为最亲近的人,与你荣辱与共,这事便说与你听吧。” “还请六娘放心,云儿必定不会出卖六娘。”景云瑶一再要姬无双安心,若姬无双不信她,也不会在这个时辰让青芷唐突的去请了她来。 姬无双这才开口道,“也是冤孽,云儿,你可知道,我们舞姬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这景云瑶怎会不知。想当初,她与沈从薏皆为沈纳瑞的私生女,被养在小院子里,被所有人耻笑,那时,她便一心想要出头,想要离开那个地方,所以她才费尽心思的讨好景天佑,愣让景天佑娶得她这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女为妻。而姬无双身为舞姬,本就离乡背井,在宫中又丝毫无地位,自然想方设法的离开皇宫,找一处地方好好安身才是。尽管想得到这些,景云瑶还是摇头,但听姬无双继续说了下去。 “也对,你也才清醒不久,怎会知我们这些人的苦楚。”姬无双无奈笑笑,后又道,“若哪一日被大官瞧了去,领回家纳为小妾,便是我们最最希望的了。” 舞姬的这份苦楚,景云瑶感同身受。她叹了口气,听姬无双继续道,“那一日,我们都知道是令皇贵妃娘娘宴请太医院院使景祥隆和其子御医景天佑,而景天佑偏好舞蹈在我们几个姐妹之中都是最最清楚的,所以,我们都争着抢着那领舞的位置。而其中,我与玉璎珞都是舞师看重的,但领舞的位置只有一个。当时我也错了主意,便与最好的姐妹青芷商量着,在玉璎珞的舞鞋底,放了硬石头和碎琉璃,害得她脚痛无法继续跳舞后,青芷又偷偷换走了那双舞鞋,让玉璎珞即使知道是我作为,也无法找我的麻烦。所以我理所当然的当上了领舞,又理所当然的被家长看中,纳入府中做了六夫人,其实这一切,都是在我害了玉璎珞之后……唉,如今玉璎珞居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家长面前,我都在想着,是否老天要降罪于我了呢?当初是我害了她,如今她又被请进府里,准备以牙还牙了。” “这事情……颇为蹊跷,何以四娘会入宫寻找舞伴,又何以那么巧的寻了玉璎珞?”景云瑶这样听着,倒觉得事情没有姬无双想的那么简单。恐怕青芷也是想到了这点,才一大清早的唤她过来了。 99、璎珞入府,威胁无双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唉,昨儿个虽用了英俊制的驱蚊香,夜里可以安枕,却一直睡不踏实。”姬无双支着下巴,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绝望和空洞,“云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事已至此,六娘这样担心也不是办法,”景云瑶蹙了眉头,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又闹出这遭子事,让人烦心不已,“如今时候紧促,咱们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六娘与其在此唉声叹气,还不如想想如何能够留住爹爹的心吧。” “唉。”姬无双一双杏眼立即泪如泉涌,哭哭啼啼的说起了前事,“家长从前待我是最好的,可今后……恐怕四姐姐便是我的先例了。” 看来姬无双还真是恐惧至极了,景云瑶稍作安慰,便遣了青芷进来,与青芷两个一同帮姬无双梳妆打扮。只因姬无双腹中胎儿已有三月,所以这次景天佑的生辰,她便没有如往常一般准备舞蹈;况且如今的她万千宠爱于一身,也根本没想过准备什么贺礼。如今看来的话,还真是大大的失策了。 暂时安抚了姬无双,景云瑶也得回房去梳妆了。路上,景云瑶的眉头便一直蹙着,思前想后都不明白,敖媚仪一向倨傲,即使恨毒了姬无双,也不屑耍这样的手段。这次虽看似与沈从薏一丝都搭不上,可景云瑶却觉得,定是与她脱不了干系的。 看来沈从薏沉寂了这许久,终于准备出手了。景云瑶紧紧攥着拳头,恨得咬牙切齿。她何时出手不好,偏偏挑景泽岚学习的紧要关头上,如今看来,自己就算有几个分身都不够用了。 景天佑生辰这样的大事,富察府的富察英奇没理由不来凑一份热闹。因富察巴顿如今已是官宦,虽为闲职。但白日里都要在翰林院任职,所以景云瑶和景泽岚如今的老师,已换了另一位夫子,白发须眉的;而陀瑾也心愿得成,鸿时开口求乾隆赐婚,乾隆自然应允,已经亲开尊口,这桩婚事便已敲定。 景云瑶已经许久不见景雪瑶,听说她大病一场,谁人都不见。这不。若不是景天佑生辰,她定是还将自己闷在屋中。景月瑶不变初衷,依旧跟在景雪瑶身旁问长问短。只是景雪瑶身子似乎单薄不少,脸色惨白惨白的,衣裳也没有过多装饰,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景月瑶的话,一脸的不耐烦。 景云瑶见了。便吩咐寒烟照顾好景泽岚,自己则上前问候着,“许久不见大妹妹,怎生憔悴成这般,身子可好些了?” “少在那里装好心,”景雪瑶立即杏眼一瞪。胸前剧烈起伏着,看来是气得不轻,“若没有你在一旁推波助澜。格格和巴顿哥哥的进展怎么会那么快?又怎么会让皇上开了金口赐婚?” “妹妹这话可实实冤着姐姐了,”景云瑶立即一脸的委屈,辩解道,“老师教我与哥哥读书,妹妹和格格都是在一旁瞧着的。姐姐我可没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来撮合他们呀。况且妹妹才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可能偏帮着陀瑾格格呢?她虽是格格,也是我的妹妹,但始终不及大妹妹在我心中的地位呀。” “雪儿,不许对你大姐姐无理。”沈从薏不知何时过了来,笑眯眯的一把拉过景雪瑶,对景云瑶道,“雪儿性子一直如此,也是病的有些糊涂了,云儿别与她计较。” “瞧二娘说的,倒让云儿不好意思,”景云瑶立即对着沈从薏福了福身子,就算心里再恨,但表面上的工夫她是绝对少不得的,“老师的事,云儿也很遗憾,其实云儿也希望老师能与妹妹在一起的,只可惜老师似乎本身也更中意陀瑾格格……”景云瑶最后这句,虽看似是悄声对着沈从薏说,但声音却恰到好处的能让景雪瑶听到。 如若不是沈从薏一再压制,景雪瑶早已暴跳如雷。沈从薏见景云瑶来者不善,便笑笑转移话题道,“听闻你四娘可是为家长的生辰大费周章,还亲自去了宫中请了一等一的舞姬来助兴。我刚刚瞧了瞧,哎呦,那舞姬长得真是极好看的,与你六娘不相上下。云儿可要随二娘去瞧瞧?” “听二娘这样说,云儿可要看看了,二娘的眼光高,能让二娘夸奖的女子,定真真儿是个美人胚子。”景云瑶说着,倒是随沈从薏一道离开。沈从薏对景月瑶使个眼色,景月瑶立即会意,拉着景雪瑶到了景泽枫的一侧。如今,能制得住景雪瑶的,唯有景泽枫一人了。 敖媚仪这一日可是盛装打扮,只不过出了院门就找不到景雁瑶了。想来景雁瑶也是寻了景泽枫去,她也就放心了。这些日子与沈从薏愈发亲近,虽然她还是冷冷淡淡的,但总算也将沈从薏当做了姐妹,还听了她的话,准备了这样别出心裁的贺礼。敖媚仪到了前院,垂头望着小池中的自己,一袭飘渺裙纱裹紧绸缎,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外罩抹胸蓝蝶外衣,将白皙肌肤映的若隐若现;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摇曳着,散落肩膀的青丝以血红桔梗花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乌发;面庞薄施粉黛,额间一点朱红,娇媚动人。想当初,她便以这样的身姿入了景天佑的眼,让他一朝专房宠了数年,可最终,还是因姬无双的出现,夺走了她曾经有的一切。 正愤恨不平的时候,一个细软如潺潺流水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景四夫人容颜如娇花照水,让璎珞瞧见了都心动不已,何况景大人了。” 敖媚仪抬头的工夫,但见玉璎珞款款而来,上身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下穿一条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外披金丝薄烟翠绿纱。这一身的碧色让人瞧见便身心一阵,炎热的夏季都多了几分凉爽。再瞧她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的碧玉步摇,配上她那绝世容颜,真如出水芙蓉一样,美到极致。 “样子好又怎样,讨得家长欢心才算本事。”敖媚仪本就因为姬无双不喜欢这些舞姬,再加上玉璎珞的姿色居然比姬无双更胜,所以两人虽在一起演习舞蹈,她却并不欢喜玉璎珞。 “景四夫人说的极是。”玉璎珞可是看惯了这些富家夫人的嘴脸,自然也知道她们不喜欢比她们年轻貌美的女子。但她们喜不喜欢并不要紧,只要景天佑要留她,那便是谁都劝不住,谁不喜欢都没用了。 若说这玉璎珞,与黄泽还是有些交情的。毕竟两人从前都在宫中,而黄泽是伺候令皇贵妃的,令皇贵妃又常常喜欢看这些舞蹈,黄泽便与她们有些交集。这次的好事,也是黄泽先找到的她,安排好一切之后,敖媚仪才上钩寻了玉璎珞来,这对玉璎珞来说,也是攀高枝儿的最好机会。 “一会儿的*倪彩舞,你别丢了我的脸才是,这可是给家长的生辰贺礼。”敖媚仪白了玉璎珞一眼,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她本就是漠西蒙古部落的格格,身份高贵,竟为讨好男子沦落到与舞姬同舞,也的确是纡尊降贵了。 “还望景四夫人放心。”玉璎珞没有一丝不快,笑着对敖媚仪福了福身子。余光瞥见姬无双和青芷正朝着这面走来,便又对敖媚仪道,“景四夫人,璎珞见到了故人,不知可否前去叙叙旧?” “故人?哼,你是要去寻那个贱人吧,去便去吧,别耽误了我的事儿便是。”敖媚仪皱着眉头挥挥手,看也不看玉璎珞,便直接进了前院的会客厅,寻景雁瑶去了。 玉璎珞挺起胸膛,笑眯眯的迎着姬无双的面儿走了过去。姬无双本就心神不宁,这会子才一抬头的工夫,便见玉璎珞不怀好意的大步走过来,心下一惊狂跳到了极点,脚步也停了下来,直直望着玉璎珞,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六夫人别慌,如今您是主子,她只是舞姬。”青芷在姬无双耳旁小声叮嘱着。 “景六夫人,好久不见。”玉璎珞先对着姬无双福了福身子,礼敬至极。 “嗯……是啊,”姬无双说话都有些颤抖,她毕竟太过善良,因曾经害过面前这女子,心里始终不安,“这样长的时间,我倒快要忘了璎珞妹妹 ……” “璎珞可是时时刻刻都记着景六夫人的,”玉璎珞笑里藏刀阴狠道,“记得当初,景六夫人是如何联合段青芷一起陷害我,使得我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多呆几载的!” “玉璎珞,不得对六夫人无理!”青芷这个时候自然该出来护着姬无双。 “当年的两大元凶就在眼皮子底下,我心里倒也是激动,竟失了礼仪,也真是该死。”玉璎珞说着,指了指姬无双的肚子道,“景六夫人,听说您有喜了?啧啧,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呢。” “你什么意思!”青芷挡在姬无双面前,恨恨盯着玉璎珞。 “也没什么,只不过对自己信心满满而已。如今六夫人有孕,是无法伺候景老爷了。若景老爷看中我……”玉璎珞紧紧盯着青芷,嘴角斜斜笑道,“恐怕,你们家六夫人就再没有受宠的日子了,便好生与腹中那孩子相依为命、孤独终老吧!” 100、一见钟情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从薏和景云瑶寻到玉璎珞的时候,她正看似与姬无双青芷两个聊得开心,只不过姬无双那苍白的小脸出卖了一切。景云瑶见状,心下虽焦急,却也碍于沈从薏在一旁,不得盲目出手,只能先对沈从薏惊讶道,“哎呀呀,那边与六娘在一起的女子,可就是二娘刚刚说到的?” 沈从薏笑笑,姬无双的表情她看在眼中,心里也得意,长久的布阵,总算赢了这一步棋,便开口道,“可不正是么,咱们景府中美人儿也不少,但那女子一出现,便是掩住了所有人的锋芒,竟有一枝独秀之感呢。” “二娘说的正是了,放眼咱们整个府里头,惟独有六娘能够与之媲美;而且瞧她们熟稔的样子,似是旧相识呢。”景云瑶与沈从薏说着话的工夫,已经到了姬无双几个一旁。 青芷见景云瑶总算来了,一颗提着的心也就暂时放回肚里;姬无双却仍旧惊恐的瞪大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沈从薏见了,心中冷笑,面儿上却惊奇问道,“呦,六妹妹这是怎么了?素日里可不见妹妹这样的神情,可是被什么吓着了?妹妹可要小心身子才是,如今妹妹怀着景府的骨肉,定要小心细致,青芷也要好生伺候你家主子,不可有半分纰漏。” “是,二夫人。”青芷对着沈从薏福了福身子,站回姬无双一旁,在她耳旁说了什么,姬无双面色才稍稍有缓,对着沈从薏虚弱的笑笑,道,“自打怀了这胎,妹妹总觉得身子不爽,若唐突了二姐姐,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妹妹如今可是咱们府里头的功臣,姐姐怎会怪罪呢。”沈从薏笑笑,又摆出一副主母的模样。 “璎珞给二夫人请安。”玉璎珞对着沈从薏一福身子,一脸恭维的笑容,道,“二夫人不愧是景府管事的头等夫人,光是这几句贴心的话,就让璎珞拜服了。” “你这丫头嘴巴倒是甜,”沈从薏掩不住得意的笑容,“只不过如今我已不是景府的主母。但关心六妹妹的心思可没变过。只要进了府的人,便都是姐妹,自然要互相关怀互相照应的。” 这话只听得景云瑶作呕。若论到装模作样装腔作势,沈从薏真是万人难敌。但刚刚见玉璎珞与沈从薏那般熟稔的模样,景云瑶更坚定了她的心思,沈从薏必定与玉璎珞相识,或通过黄泽相识。而玉璎珞虽是被敖媚仪招进来,却与敖媚仪没什么交情,似乎倒是抱定了跟着沈从薏的心思。 景云瑶越想着,越觉事态发展又开始偏向沈从薏。以姬无双所说,玉璎珞善舞,又长得这样美。万一让她入府做了七夫人,那她便定是日后府里最受宠的。既然是景天佑的枕边人,那她稍微吹吹风。自己努力到如今的地位便定是不保,姬无双也就…… 景云瑶总算明白了姬无双的担惊受怕,便抓紧了时间想办法。见玉璎珞与沈从薏两人说说笑笑,景云瑶便对沈从薏福了福身子,道。“二娘,云儿见六娘脸色不好。身子不爽,先带六娘进屋坐坐。” “去吧。”得了沈从薏的令,景云瑶便一把掺住姬无双,与青芷一起进了大厅,选了处人少的角落,坐了下来。 “青芷,你看出来了吗?二娘似乎与那玉璎珞非常投缘,而且玉璎珞见了二娘,一口一个二夫人,看似两人不像刚刚认识的。”姬无双空有美貌,想事情却不如青芷周全,所以这话,景云瑶倒是对着青芷说了。 “奴婢也觉出不对,况且刚刚大姑娘和二夫人没来的时候,玉璎珞可是对六夫人出言不逊,不然怎会吓得六夫人这般,”青芷瞧了瞧姬无双,还是一张苍白着的小脸,看着便让人心疼,“大姑娘可是有什么对策吗?” “唉,”景云瑶未语先叹息,半晌才道,“坏就坏在这玉璎珞是四娘带进来的,四娘的娘家势广,就连祖父都不敢招惹,咱们又岂敢置喙,那人这一次可是算计的相当得当了。” “那依大姑娘的意思呢?”青芷也想到了这点,只盼着景云瑶能有破解之法。 “她有四娘撑腰,那咱们就只有靠自己了。这次爹的生辰,不如我们就送一份特别的贺礼吧。”景云瑶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这身衣裳,枉她为了这曲霓裳羽衣,日夜练习,只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此时此刻,居然是用不上了。 “六夫人上一胎便没有保住,这次有孕,是断断不能有任何闪失,便也不能再跳舞了啊。”青芷急急说道,她生怕景云瑶为了让姬无双去争地位,拿腹中之子来做筹码,要以舞为贺礼,让这胎滑了,再赢得景天佑的心疼。这也是青芷目前为止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青芷放心,我不用六娘一舞,但是,我要六娘吟诗,还需要你的帮忙。”景云瑶说着,对青芷耳语几句。但见青芷的眼神愈发亮了起来,姬无双心中的担忧也渐渐减少。这么多年的姐妹,她知道青芷放心时是怎样的神态。 景天佑的生辰,自然是办的热热闹闹的;而众人都送了很多新鲜的玩意儿为贺礼。景府是何等的荣光,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所以有心人都送了些素日里淘弄不到的东西,只求能让景天佑开怀。沈从薏的紫竹苑送出的是一个紫檀镶白玉的春水墨床,其臂搁以金丝紫檀木制成,弧形翘起,两侧微微卷曲,略成云形,一段刻饰“丙”字,器背嵌银丝,篆文“万寿永昌”,面镶嵌一块金元时期的春水玉,刻海东青捕猎天鹅。又以和田玉精心雕琢而成,玉质温润,一看便是极好的文房名品,比之皇宫中的赏赐不相上下,可见在贺礼方面,沈从薏可是极用了心的;温晴茵的红梅苑送出的是一个黑漆描金镶玉的葫芦万代挂屏,挂屏呈葫芦形,边框描金,屏心为黑漆,屏为两面屏,一面饰葫芦纹,藤蔓卷曲垂延,交织缠绕,其下配有绿叶,葫芦颗颗下垂;藤蔓描金,葫芦叶以翠玉为之,葫芦则为白玉,生动逼真,与黑漆地相映成辉;另一面则饰描金花卉纹。此物寓意福禄,吉祥如意,一看便知是温又容使温晴茵送之。 这两样便是极好的了,其余的,如鸿渐九如图墨、金城寿山石章、鎏金供养佛、黑漆描金凤穿牡丹火盆架、紫檀如意纹柄玛瑙茶勺等等与之一比,虽也是好东西,却都只是凡物。 敖媚仪与玉璎珞的献舞,简直让在座所有人叹为观止。这两人都是真正的美人胚子,又穿红着绿的,舞起来就如那仙子一般,让人恍若处在天庭。敖媚仪也就算了,年岁渐长,容颜舞姿皆要略逊玉璎珞一筹;景天佑的目光自打玉璎珞一出现,就再没有移开过,几次与之目光相撞,都是一番电光火石。 随着箫声与筝声的合音渐至,那玉璎珞居然开口唱了起来,声音如泣如诉,犹如杜鹃泣血,又如昆山玉碎,“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敖媚仪可是险些愣在当场,当初她们练舞之时,可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况且这词义句句缠绵,其中之意她又怎会不懂。敖媚仪这会子只恨自己一时间被话冲了头脑,居然请了这等狐媚子进来,可当真是引狼入室。而一曲终了的时候,敖媚仪但见景天佑居然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登时面子有些挂不住,连谢礼都没有便直接冷脸下了去。 这可是景天佑的生辰,敖媚仪这般甩脸子,自然没什么人搭理她。尽管素日里人人让着她,可这样的日子她居然不识抬举,给景府如此丢脸,即使被她娘家知道了,也定会因这错处而无法开口。景天佑紧紧盯着玉璎珞,眼光中的火热让玉璎珞红着脸低垂下头。此情此景景祥隆如何熟悉,当初景天佑便是这般看中姬无双便将其娶回家的。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叫什么名字?”景天佑径自品味着那两句话,后饶有兴趣的问玉璎珞道。 “回景老爷的话,小女子名为玉璎珞。”玉璎珞对着景天佑一福身子,满是恭敬的神态。 “你人长得美,舞跳的好,就连名字都这样好听,”景天佑笑的一脸春光,后对一旁白术吩咐道,“将我院儿里那苏绣的牡丹蓝镜心儿拿来,赏给这位璎珞姑娘。” “是。”白术说着,便下了去。沈从薏见周围都安静下来,便笑着道,“我还记得那苏绣是以红白绿黄诸色杂糅,绣出红白牡丹、茶花等诸多花卉组成的花篮图案,其中又以牡丹最盛,所以名中便带着‘牡丹’。” “不错,”景天佑颔首道,“从薏观察甚微,那镜心儿于淡雅之中凸显华贵之态,正如此时的璎珞姑娘,所以赐给她,是最最合适的了。” 101、天佑生辰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多谢景老爷赏赐,璎珞无以报答。”玉璎珞再度对着景天佑一福身子,声音温婉动人,即使不看其人,但闻其声,已经让人有了三分的沉醉之感。 “狐媚子。”景雪瑶在一旁低声嘀咕着。 其实景雪瑶的声音倒是不大,只不过周遭实在太安静了,所以此话一出,倒显得极为突兀。沈从薏登时脸上挂不住光,讪讪笑着开口道,“璎珞姑娘舞姿绝世,容貌更是无双,这牡丹蓝镜心儿除了璎珞姑娘,再无适合之人了。” “从薏最得我心,”景天佑呵呵笑着,他最明白景雪瑶的心思,也知道她这阵子都因为富察巴顿的事儿不得开怀,便也不多做计较,只对玉璎珞开口道,“璎珞姑娘可有意留在府中?” 果然走到这一步了。景祥隆只觉得脸上的皱纹瞬间又多添了两条,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总是这般,背后可是不少人都在说道着此事,可他又不好说什么;温又容见景祥隆脸上挂了几丝担忧,便开口稍作阻拦道,“天佑,璎珞姑娘可是宫中之人,咱们就算欢喜,怎可轻易留下,这也不合规矩。” “二娘放心便是,明日我与爹求了皇贵妃娘娘,此事自然可成,”景天佑几乎眼都不转的答了温又容的话,一看便知对温又容也没有几丝恭敬,只目不转睛的直直盯着玉璎珞,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似的,又开口问了一次,“只是璎珞姑娘,是否愿意留下?” “景老爷如此盛情,璎珞又怎可辜负。”玉璎珞眼波流转,抬头羞涩的瞧了瞧景天佑,又赶紧低垂下。脸颊一片绯红,看起来煞是可爱。 “呵呵,看来这一次是四妹妹的贺礼最随家长的心意了。”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温晴茵推波助澜一把,自然会得景天佑的心;再者说,见今日这架势,日后府里最受宠的定然是这玉璎珞,这个时候帮她一把,日后她也会感激自己。 玉璎珞正炙手可热的工夫,院儿里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击鼓之声。几人疑惑外望的时候,但见景云瑶与青芷每人怀抱一八卦小鼓,边鼓边舞。这正是民间广为流传的鼓舞,只不过因为其不似一般舞蹈那般柔美,所以一般都为男子所舞。 “云儿这贺礼才稀奇呢。”景天佑呵呵笑着,对坐在一旁的温晴茵道,“你瞧瞧她。一板一眼的还挺有些鼓舞的模样!” “可不是么,看不出咱们云儿不止医术高超,对舞蹈也有些造诣。”温晴茵接着景天佑的话说着。 温晴茵话音才落,姬无双已经盛装入堂,因她腹中胎儿已满三月,腹部已经略微隆起。她便着意选了一条大红丝裙,下摆开的很大,领口偏又很低。整个人看上去魅惑又丰腴;面似芙蓉眉如柳,桃花般妖媚的双眸似要将人的魂儿都勾了来;肌肤胜雪,一头青丝高高挽成美人髻,举手投足间如杨柳一般婀娜多姿。 姬无双开口,樱桃小嘴一张一合。声如莺啼,娓娓动听。“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姬无双的哀怨,景天佑听得真切,心也跟着疼了起来。舞毕,他亲自下座牵了姬无双,让他与自己同坐主位;一旁的温晴茵虽面儿上有些挂不住,却也不得不一直挂着温婉的笑意,做好一个主母该有的样子。 景天佑紧紧拉住姬无双的手,对其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无双,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姬无双红着眼圈儿不住点头,底下站在一旁的玉璎珞却径自恨得牙根痒痒。看来景天佑对姬无双的确有几分真情,想要威胁姬无双在府中的地位,可该做些小动作才是。 “云儿祝爹爹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仙。”景云瑶将八卦鼓摘了去,才对着景天佑一福身子,恭敬之态毕露。 “这几位老师可真没白请了,咱们云儿的文采可是愈发好了,”虽说敖媚仪和玉璎珞的舞蹈已经登峰造极,可景云瑶、姬无双和青芷这段词舞相配,却更让他动容,“可是能再说出一段祝寿词来?” 景云瑶眼珠一转的工夫,便开口道,“蓬莱松柏枝枝秀,方丈芙蓉朵朵鲜。泰山不老年年茂,福海无穷岁岁坚。” “好,好!”景天佑拍手叫好,后一脸欣慰道,“云儿能有如今的造诣,我甚感欣慰。” “都是素日里爹爹教导的好。”景云瑶按照景天佑的示意入了座,心情倒是甚为澎湃,看来这一步走的真是对极了,从刚刚景天佑的所做所言便可看出。日后即使玉璎珞入了府,只要是和姬无双平分秋色,那她便还是会赢! 一日忙完,景云瑶只觉腰酸背疼。那鼓舞真不是女子能掌控的,好在她从前也偷偷学过些,否则还真要抓瞎了。不过只要能够保住姬无双的地位,累点苦点倒也不碍事。景云瑶这样想着,一头栽在床上,竟是一下都不愿意动了。 “云瑶,睡了吗?”景云瑶正半梦半醒的时候,景泽岚的声音打屋外传来。听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该是生怕她睡着了吵着她。景云瑶笑笑,有些虚弱的起了身,开门将景泽岚迎了进来。 “哥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寒烟没有伺候哥哥休息?”景云瑶的面色中满是疲惫。 “回来时候见你脸色苍白,总是有些放心不下,这便过来看看你。”景泽岚说着,伸手探了探景云瑶的额头,后叹息着道,“唉,你一向身子不好,今儿个跳舞时候我就见你脸色微白,可是勉强自己了?” “哥哥……”景云瑶忽的打心底冒出一丝感动,在这样大的府邸里,她本不盼望有任何温情,但景泽岚无疑温暖了她日渐冰冷的内心。景云瑶吸吸鼻子,忽然觉得曾经受过的一切罪孽都是值得,若然不是从前沈从薏纵火烧死了她,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又怎会体验到这样的亲情呢? “怎么好好的哭起来了?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快让我瞧瞧脉。”景泽岚又是一阵焦急。 “没事。”景云瑶虽摇摇头,却也乖乖让景泽岚把起脉来。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但难得景泽岚主动要求把脉,她自然要当一把小白鼠,也能看出这段日子景泽岚对医术的造诣如何。 “云瑶你气血两虚,最近可是一直感觉到虚脱无力?”半晌,景泽岚蹙着眉头问道。 景云瑶颔首,景泽岚说的不错,这段日子她的确太过忙碌,以至于力不从心了。 “明日去大姑姑那里,我让图吉叔叔帮你配几副药,好生补补气血才是。图吉叔叔医术超群,定能让云瑶恢复如初。”一提到章青云,景泽岚就是一脸的恭敬,看来的确打心眼儿里崇拜章青云的。 “哥哥你瞧你,相信青云哥哥比爹爹还胜。”景云瑶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景泽岚。 “云瑶,爹爹于我,正如草原上翱翔的雄鹰,我虽也敬佩,却终究探不到,只能一直景仰着;但图吉叔叔不同,图吉叔叔朴实敦和,是我的良师益友,我尊敬他,爱戴他。” “是了是了,哥哥怎么说都是对的。”景云瑶支着下巴,她本以为今儿章青云会来的,结果不知为何,竟是没有出现;凭着景府与将军府的交情,这倒真是奇了怪了。 “云瑶……”景泽岚定顿半晌,才又开口道,“我见图吉叔叔,似是对云瑶你钟情已久。听闻从前因为我,你一直不愿嫁,如今我也痊愈了,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与图吉叔叔……” “哥哥!”景云瑶立即满脸通红的嗔怪道,“哥哥可是怕妹妹年岁大了,日后嫁不出去?” “云瑶天姿国色,咱们景府又这样得势,想巴结的人不知有多少,云瑶怎会嫁不出去呢。”景泽岚忙摇头道。 “那便是了,哥哥不要担心这些,夜深了,我要睡了,哥哥也早些歇息吧。”景云瑶三下五除二的将景泽岚赶了出去,坐回梳妆台前的时候,还脸红心跳的,半晌都冷静不下来。她打开小抽屉,端午节时候绣的那香囊还安安静静的摆在最底层,她将那香囊拿出,摸索再三,总算下定决心,躺回床上闭眼想休息,却又是如何都睡不着了。 这香囊揣在怀中,竟好像火烧针扎般,如何都不舒服,好不容易与老夫子度过了艰难的上午,才晌午头的工夫,景雨瑶便带着景泽岚往京安大药房走了。只是这次,都到了门口却还没看到素日里像块望夫石似的章青云,景云瑶心里忽的就一空,不知是何滋味儿了。 再向里走,便见到忙到不可开交的景康雅。景云瑶心急,边上前帮忙边问着,“大姑姑,怎么青云哥哥没来呢?” “还说呢,图吉已经两日没过来了,”景康雅边按照从前的方子抓药,便回景云瑶道,“昨日我还以为他去给大哥哥贺寿才没来,谁想到今日居然又不见人影,他从前可从未这般过。” 102、青云中毒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事情竟这样蹊跷,若说是阿桂几个回新疆的话,章青云也不可能不提前告知的。景云瑶越想越奇怪,心中的不安也就加了几分。翘首望望门外,虽日头还大着,她还是举伞出门,临行将景泽岚托付给了景康雅。 是从何时开始,章青云在自己心中位置如此重要了呢,以至于找寻不到他,便始终无法心安。景云瑶这样想着,不消一会儿的工夫便到了将军府门前,却呆愣的站在石狮旁,对那朱漆大门望而却步了。 她毕竟是女子,总要矜持些的。况且她此番前来,又该如何说辞?总不好说,几日不见章青云,心里挂念的很吧,这又要引起多少误会和不必要的事端。尤其章白玉,从前对她说了那样不客气的话,如今她又怎么有颜面亲自来寻章青云呢,此举实在太过冲动,都不像她景云瑶素日里的为人了,看来关心则乱一说还当真是没错。 “你来做什么。” 在景云瑶还在苦苦挣扎着的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打上头传来。景云瑶抬头一见,果不其然,章白玉正坐于红墙之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在章白玉面前,景云瑶总有几分怯意,便半晌才开口道,“两日不见青云哥哥,实在……有些担心,便想着来瞧瞧……” “真是这样?还是寻不到更好的老师来教导你那痴傻的哥哥了?”章白玉立即嗤之以鼻,语气极为不屑难听。 景云瑶实在不想章白玉误会她对章青云的感情,听到他说景泽岚痴傻,更是气坏了,便冷着语气回了句,“还请舍彦谷叔叔勿要血口喷人,云瑶实在是担心青云哥哥……” “更甘图吉还不是被你害的。如今还竟还有脸过来?”章白玉打断了景云瑶的话,一张俊脸愈发冷峻。 “青云哥哥怎么了?”听闻章白玉这样说,景云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定定望着章白玉,也不再计较前事。 “哼,”章白玉先冷哼一声,后蹙眉道,“他傻,为了那个贱婢的姐姐,竟要到太兴后山的钟乳石洞里去寻山灵琥珀一味。结果琥珀没寻到,自己却被三角毒蛇咬了。” “三角毒蛇!”景云瑶的心顿时都凉了下来,古籍中载。三角毒蛇极为罕见,万一中其毒,便是不治之症,轻者全身瘫痪,重者当即死亡。一念及此。景云瑶眼圈儿都红了,紧咬着下唇,问道,“可请了御医?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为何祖父和爹爹并未听闻?” “哼,更甘图吉若是瘫痪。我自会照顾他一生,不劳烦你来多事。”章白玉又瞪了景云瑶一眼,他当真是恨透了面前这女子。若不是她答应了要治好寒烟的姐姐飘絮,章青云又怎会独自一人冒险去了钟乳石洞,还被三角毒蛇咬到,以至于来了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不是摇头就是叹气。 “祖父是太医院院使。医术自是高超,可舍彦谷叔叔因为云瑶的关系竟不告知。生生断了青云哥哥的生路……”景云瑶说着,牙齿咬得吱嘎作响,“云瑶打扰了。”景云瑶对这章白玉一福身子,扭头便走,背影甚为决绝。 “哼。”章白玉总算打发掉了这个大麻烦,便转身一跃,回了府中。他还要去瞧瞧章青云,自打他晕晕乎乎的走回来之后,便没有再清醒过,他不放心其他人伺候章青云,非要自己在身边才是。 景云瑶急的也顾不上景泽岚,反正有景康雅照顾,他定然一切无忧;便急急回了景府,直直往延寿苑去了。 这会子正赶上午头,景祥隆和温又容正在休息,绿柳见景云瑶慌张赶来,忙迎上前去,福了福身子问道,“这大中午的,大姑娘仔细中了暑气。” “绿柳姐姐,我要见祖父,有急事!”景云瑶说着,绕过绿柳又匆匆赶在前头。 绿柳打小就是跟着温又容的,虽是个丫头,但在府中地位也不低,不然怎能让景云瑶唤声姐姐,她立即上前一把拦住景云瑶,笑道,“大姑娘先到厢房休息片刻,待老太爷和太夫人醒了,奴婢自会通报。” 景云瑶也知延寿苑与其他各院不同,毕竟是景祥隆的院子,里头人都是循规蹈矩的,谁来都是如此。一念及此,她只好暂时静下心来,红着眼圈儿与绿柳解释道,“绿柳姐姐有所不知,将军府的图吉叔叔因被三角毒蛇咬了,现在生死未卜,我必须速速寻了祖父去。事关图吉叔叔的性命,云瑶片刻耽搁不得。” “竟有这样的事!”绿柳瞪大了眼睛,也知道事态紧急,自己倒是跑在了前头去通报了。 景云瑶忐忑不安的在景祥隆卧房门口徘徊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便见景祥隆已经穿好衣裳背好药箱,竟是准备前去了。景云瑶忙上前接过药箱,一面走一面对景祥隆说着事发过程。直到两人上了辇轿,景云瑶才住了口,却感口干舌燥,嗓子眼儿也生疼。只是她这点疼,又哪里比得上章青云所受的那些苦呢? 景云瑶坐着一颠一颠的辇轿,撩开帘子瞧着外面的风景,心却早就飘到了章青云身边。章白玉说的没错,他傻,真的傻透了气,为何有了方子却不与自己商量,却径自去了那样危险的地方。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是要自己难过不安才好吗? 景祥隆亲自来瞧,阿桂自也出迎。数日不见,阿桂倒更是老了几分,估计也因为章青云这身子而愁坏了。景祥隆与阿桂两个老友寒暄几句,便直接去了章青云的卧房;景云瑶身后紧随,繁华如将军府,她却没空去左右观望一下,只一心系着章青云。 章白玉回头的工夫,但见阿桂已经引着景祥隆进来,在瞟到景云瑶也紧跟着的时候,脸色立即更加冷淡。他真是低估了这个女子,原以为她已经知难而退,谁晓得她竟迎难而上,还叫了帮手和救兵。 章白玉一脸的不屑,景云瑶不愿意看,便也不看便是。只是床上躺着仍然昏睡的章青云,让她心里剧烈的一痛。章青云露出在外的皮肤已经开始呈现微微的青紫色,这是毒性开始延伸的征兆,亏得章白玉居然还让他这样发展下去都不愿让景府的人过来,亏得他口口声声说为章青云好,这样的做法真是幼稚至极! 景祥隆一言不发,先观了章青云的肤色,后便闭目切脉。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对一旁焦急不已的阿桂说道,“将军,御医们是不是已经下了判断?” “是啊,太医院当值的李御医和张御医都摇头说没得治……可舍彦谷这孩子还偏偏不让……”阿桂瞧了章白玉一眼,也跟着叹息一声,后问景祥隆道,“景大人,可有什么法子?” 景祥隆沉吟半晌,摇摇头,后道,“寻常的法子是没有了,三角毒蛇是最最剧毒之蛇,游过之地寸草不生,所以才会在石洞存活。“ “哼,院使不过如此,何必多此一举。”章白玉在一旁冷冷开口道。 阿桂顿时冷下脸来,章白玉便摔门而出。阿桂扯出一张苦笑的脸,对景祥隆尴尬道,“舍彦谷对汉人一直有偏见,景大人不要介意,也是我见他幼年丧母,打小便宠坏了……” “唉,无妨,都是孩子们的事儿,”景祥隆倒是颇为理解,这爱子之心并非仅阿桂一人独有,他对景天佑不也是过度溺爱么,“只是图吉贤侄这毒……恐怕我也无能为力了。” 阿桂才想颔首道谢,景云瑶却抓住了景祥隆刚刚的话,急急追问道,“刚刚祖父说,寻常的法子没有,那就是有不寻常的了?” “云儿,我与将军说话,你怎好插嘴,还不向将军赔声不是。”景祥隆无奈的对景云瑶开口道。素日里景云瑶也是个懂规矩的,可今儿个竟如此失了仪态,真是让他面儿上无光。 景云瑶也知自己此举是唐突了阿桂,忙福身道歉。阿桂摆摆手说了声无妨,又对景祥隆道,“云瑶丫头说的有理,景大人可是有何不寻常的方子,可以解了图吉此毒?” “有,倒是有的,只是这祸害常人的方子……唉,我终是医者,所以刚刚没有说出口。”景祥隆再三摇了头,就好像那方子是洪水猛兽似的,只要说出来就会要人小命。 “景大人但说无妨。”阿桂追着说了一句,景云瑶也死死盯着景祥隆。 景祥隆见执拗不过,只得开口道,“《温热论》一书,是祖上传下来的一本医学奇书,上头有不少的新鲜理论,是闻所未闻的。针对三角毒蛇之毒,书上写着要以血液为食,并且这血液定要新鲜纯净,献血之人要连服七日断肠草,其血液便会是三角毒蛇之毒的克星,或可以使中毒之人恢复。” “据我所知,断肠草本身便已经是剧毒,又怎可能连服七日却无事呢?”阿桂听了,只觉荒谬至极。 “献血之人为保血液纯净,首先必未闺阁女子;其次,必要自身便中了三角毒蛇之毒,并且在中毒的第一时间服下断肠草,血液方可有用。”景天佑说着,又重重的叹息几声。哪家未嫁的姑娘会傻到以身犯险呢,又有谁愿意为了章青云而草菅己命呢? 103、云瑶决心,献血救人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从将军府出来的时候,景祥隆唉声叹气。他眼明心亮,早已看出景云瑶与章青云两情相悦,景云瑶只是碍于景泽岚的病患,所以一直隐忍;可如今,景泽岚倒是完好,谁知章青云却讨了个这样的下场,的确让人唏嘘不已。 景云瑶却一言不发,直到上了辇轿,离将军府愈发的远。她暗暗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之中,却丝毫不觉疼痛。她心中的痛早已超过身体可承受的百倍,回想起从前与章青云相识的点点滴滴,她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为章青云,也为自己。 “青云哥哥,云瑶这条命,是你捡回来的;如今,就算还了你,也是应该的。”景云瑶喃喃着,原来兜兜转转,她还是逃不过感情的纠缠,自以为能够背信一切,可却始终败在了这个深情的男子手中。 景云瑶循规蹈矩的将景祥隆送回延寿苑,临行,景祥隆还叹息着叮嘱景云瑶几句,“云儿,图吉贤侄已然至此,你也不要太难过,这都是命数,唉。” “祖父所言甚是。”景云瑶对着景祥隆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看看时辰,也快日落了,她该去京安大药房将景泽岚接回来才是。况且,她若真想做这个献血之人,便是将命都交给了上天,是活是死,总有些事要交代好的。 景泽岚虽人在药房,与景康雅一块整理零散的药包,心却早就跟着景云瑶一起飘到了将军府。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对章青云除了师徒之情,还多出几分引为知己的意味。毕竟像章青云这样和蔼没架子的官家少爷,的确是极极少见的――单瞧那扑克脸章白玉便知了,同样是将军府的少爷,两人性子竟南辕北辙。差了那么多。 “大姑姑,哥哥,我回来了。”景云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好一些,可她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无奈,还是让景康雅和景泽岚看得真切,也便知道,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云儿,可是图吉出了事?”景康雅放下手中活计,急急问着。 “将军府是出了些事,拖住了青云哥哥的后腿。”景云瑶虚弱的笑笑,自己却都觉得这笑容定是苦涩难看至极,“哥哥也差不多可以独挡一面。加上大姑姑对药理的参悟,定也能顶替青云哥哥一阵子。” “图吉叔叔这阵子都不会来了吗?”景泽岚一听,心中更是一震,其中五味陈杂。 “嗯,”景云瑶点头。道,“哥哥,这对你又何尝不是一个锻炼的机会呢。青云哥哥还说,我这些日子也要去将军府帮忙,下午工夫也不能过来药房这面照应了。” “云儿也去?”景康雅越想越不对,可是瞧见景云瑶是准备一瞒到底了。她也知道不能强迫她说什么,便叹息着道,“怎样都行。我只希望图吉和云儿都好好的,便放心了。” “大姑姑……”景云瑶望着景康雅,眼中泪珠转了好几个圈,还是忍了回去。她用力点头,道。“只是盼着大姑姑能照顾好哥哥,这些日子我不能时常陪伴。怕是哥哥的处境……”一念到心如蛇蝎的沈从薏还在景府里兴风作浪,景云瑶就是如何都放心不下。 “云瑶,你怎么说的像诀别似的,到底发生什么事!”景泽岚又怎会听不出景云瑶的口气,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能与景云瑶过上好日子,她又怎生突然说出这些将自己托付于人的话? “哥哥……你若想青云哥哥好好的,就别问了。只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云瑶自愿为之。”景云瑶说着,无论景泽岚再怎样追问,她都只是笑着摇头,竟是一句话都不肯回答了。 闷闷的与赌气的景泽岚用过晚膳,景云瑶便让醉竹跟着去了延寿苑。她若想做这样的事,必须要经过景祥隆的同意,这也是为日后景泽岚的地位打基础。在延寿苑门口深深吸了口气,景云瑶想好了所有说辞,便开口对醉竹道,“咱们走吧。” 景祥隆正带着花镜于书房读书,景云瑶进去的时候,发现他看的正是那本今日口中所述的《温热论》,看来他对章青云的病也的确上心。景祥隆见景云瑶来了,便摘下花镜叩上书,起身招呼着,“云儿倒是鲜少这个时辰了还到我这儿来。” “今儿小厨房得了些上好的干贝,我想着夏日炎炎,祖父又向来好喝汤,便差人煮了这好逑汤来。”景云瑶说着,使醉竹将一香盘放于景祥隆一旁。景祥隆侧眼一瞧,立即笑笑道,“此汤是以烤鸭、鸡肉、猪肉、火腿、虾仁、干贝等置于掏空的冬瓜中蒸制,色碧绿,汤味醇,瓜肉软烂,的确清淡解暑。只是明明一道夜香冬瓜盅,却被云儿你唤作好逑汤,看来,是有事相求了?” 景祥隆说着,毫不客气的拿起小勺舀了一口,放于嘴中慢慢品味。景云瑶对着景祥隆福了福身子,开口道,“祖父聪慧,云儿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祖父。” “你是为图吉贤侄的蛇毒而来吧。”景祥隆于后宫数十年,景云瑶这点小心思又怎会看不出,“今日便见你神色有异,别拐弯抹角了,云儿,我知道你也是聪明人,有话直说便是。” “祖父目光如炬,云儿拜服,”景云瑶想着措辞,后又对着景祥隆一福身子,道,“其实,云儿是想做那献血之人。” “什么!”景祥隆早便想到景云瑶定会寻个自愿献血之人,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选择了自己,这样草菅己命,是当真让他看不透了。 “祖父莫怪,请先听云儿一言,”景云瑶说着,但见景祥隆示意她开口解释,便说道,“祖父与将军的交情就不必提,若是云儿救了图吉叔叔的话,将军府便欠下咱们一个大人情,将军在朝中势力广布,这样对祖父和爹爹,亦或是日后的大哥哥,都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再者说,图吉叔叔到底是为了云儿才受了这样的毒,云儿义不容辞。” “你是千金贵体,这种事让丫头代劳便是了,”景祥隆摇摇头,道,“既然图吉贤侄是因为那个丫头的姐姐而中毒,便让那丫头出来做了献血之人也可,为何云儿偏要自己承受这个苦呢?你可知道,无论是三角毒蛇之毒还是断肠草之毒,都是会要了人命的!” “对于这点,云儿心知肚明。只是那丫头,伺候哥哥是最好的,哥哥也中意,云儿始终不忍心。况且,云儿自身深谙医理,万一出了事情,自己到时候也好解决,不会那般轻易的丢了性命,祖父放心便是。”景云瑶这样说着,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不行,这让我如何舍得,你可是我的大孙女,又是嫡女,云儿啊……”景祥隆想开口规劝,却对上景云瑶那坚定的眸子,不自觉的就闭口不言,只是叹息。 “祖父,”景云瑶索性眼一闭,双膝跪地,对着景祥隆磕了三个响头,景祥隆一口一个“使不得”,想要扶景云瑶起身,景云瑶却执拗道,“若祖父不同意,云儿便长跪不起!云儿知道此举不孝,但是为了景府的荣耀,也为了自己能够心安,云儿不得不这样做!” “你这孩子……唉,要我怎么说才好。”末了,景祥隆也只得无奈点头,“你若执意如此,我也不多加阻拦,只是你万事切记小心,千万要周全了自己啊。” “多谢祖父成全。”景云瑶又对着景祥隆磕了三个响头,后又道,“只是祖父,这件事情还请对府上诸人隐瞒,尤其是哥哥,他若知道,定然不会同意。他身子才好些,云儿不愿气着他。” “所以便气着我了?”景祥隆嗔怪的瞧着景云瑶。 “云儿不敢有此意,只是祖父如何都是府中云儿信任之人,所以云儿唯有求祖父帮忙。”景云瑶又要磕头之时,硬生生被景祥隆拉起来。景云瑶发现这六旬老汉眼圈居然红了,还对她点头道,“云儿从前受了那样多的委屈,如今居然愿意为了景府这样出力,我感激不尽,又如何能再三接受云儿跪拜呢。” “祖父不许这样说,云儿只希望,若云儿出了个万一,祖父能待哥哥好些,云儿就是死也瞑目!”景云瑶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借此说出此行的最终目的。 “岚儿对药理的天分丝毫不差与你,听康雅说,这些日子在药房中一直锻炼着,也小有所成。若他真是个成器的,又是咱们府中的嫡子,我向你保证,日后他的出路,绝不会比你大哥哥差!”景祥隆坚定的对景云瑶说道。 在景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尤其嫡庶有别,再加上景泽枫对医术天分实在不高,景泽岚这一恢复,便已让景祥隆有了此心。既然已经刺探出景祥隆的心思,景云瑶便也放心,又对景祥隆道,“既然需要七日,那就劳烦祖父帮云瑶推了这七日的课程,让老师暂时歇歇吧。” “这倒是可以,只是谁陪你去那石洞之中?”景祥隆担心的望着景云瑶,在这个时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孙女儿不再娇柔,却更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舍彦谷叔叔。”景云瑶说着,目光飘的很远。只要能救章青云,章白玉应该可以尽弃前嫌;况且,这次,她可是用命在拼。 104、白玉帮忙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事不宜迟,第二日一大早,景云瑶便收拾好行装,往将军府去了。而景祥隆也对府内宣称说,将军府有重症病患,便遣景云要去瞧瞧,没准还能帮上些忙;而景泽岚这些日子则由他亲自教导。 此话一出,最最担忧的莫过于沈从薏。倒不为别的,单单只景祥隆提出要亲自教导景泽岚一事,就让她忧愁了好几日。如今景泽枫虽说考上了太医院,却也是最最低等的医生候补,随时都有被赶回来的可能。景泽岚又打小就对草药有着不同常人的天分,假以时日,必定成才。可她沈从薏怎会让景泽岚成了才,所以才为此事唉声叹气。 玉璎珞因令皇贵妃的许可,留在了景府。开始时候景天佑打算让她与敖媚仪同住,毕竟两人相处也有些日子,彼此熟稔;可敖媚仪却杏目圆瞪,说死也不干。恰巧这时候沈从薏便开口,将玉璎珞留在了紫竹苑,温情因微微抬起的手便悄无声息的放下了。若说占地,她温晴茵的红梅苑可是比紫竹苑大出许多的,只是曾经出了桑柔一事,温晴茵心里也稍稍有些介怀,这才开慢了口,让沈从薏拣去大便宜了。 玉璎珞轻启朱唇,小小的抿了一口黄泽奉上的太湖碧螺春,立即一脸的讶异,开口恭维道,“景府的东西真真儿是极好的,单瞧这碧螺春,就要比我们宫里头嬷嬷奉给主子喝的香上千倍万倍!” “呵呵,璎珞姑娘喜欢,便是这茶的福气了。”沈从薏这会儿实在没心思听玉璎珞这奉承话,景泽岚的事儿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 黄泽见沈从薏笑的这般勉强,面儿上还挂着些忧愁之色,便知是为何事。她眼珠一转,对玉璎珞福了福身子。道,“璎珞姑娘若无他事,这会子小厨房的糕点也是该备好送到姑娘房里了,姑娘既说府里头的东西好,可是该回去试试才好。况且夏日里日头大,若姑娘在咱们院儿里中了暑气,老爷若怪罪起来,二夫人可就避无可避了。” “黄泽姐姐说的有理,可是……”玉璎珞的纤纤玉指在茶杯上来回摩挲,似是做着什么挣扎。 “璎珞姑娘有话直说便是。咱们都是自己人,不怕的。”沈从薏怎会不知道玉璎珞想说什么,只是明知故问而已。 “恕璎珞斗胆问景二夫人一句。曾经许诺璎珞的,可是算数?”玉璎珞放下茶杯,大着胆子开口问了一句。 “自然是算的,璎珞姑娘为何有此一问?”沈从薏微微蹙了眉,问道。 “自景老爷生辰一过。璎珞再无见过景老爷。虽说是如愿留在府中,可是都过了两日了,景老爷似乎……”玉璎珞说着说着,便只剩叹息。这样自怨自艾的美人儿,就连沈从薏看了,心底都冒出几丝怜悯来。 “这次是姬无双的突然出现。才打乱了咱们的计划,”沈从薏说着,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种茫然的神态。“我明明已经打探好了,景云瑶为讨家长欢心,准备的是霓裳羽衣舞,可为什么突然就换成鼓舞了呢?难不成……” 沈从薏忽然想明白了,景云瑶是故意为之。姬无双口中吟的那词,虽然沈从薏并不知晓。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句,她却通晓其意。景云瑶居然想了这样的招数来阻挡玉璎珞入府,居然还颇见成效!无论如何,这两日,景天佑明知玉璎珞在此,却都未曾踏及一步,就连普通的赏赐都没有,怪不得玉璎珞要心急了。 “景二夫人,难不成什么?”玉璎珞见沈从薏似是想通了的模样,忙开口问道。 “璎珞姑娘,此事暂时急不得,”沈从薏摇摇头,给玉璎珞一个放心的眼神,又道,“总之你留在景府,就是要等一个机会。只不过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你我面前尚有一座大山挡着。” “可是那段青芷?”玉璎珞恨得牙根痒痒,当年之事,若不是段青芷心思细腻,帮了姬无双一把,她怎会被陷害至如今这样的境地? “青芷不过是个丫头,虽然聪明,却没读过书,也没有这样的好算计,”沈从薏将茶盖揭开,却只嗅了嗅茶香,便又放了回去,又道,“我说的这座大山,是咱们府里的大姑娘,景云瑶。” “景云瑶?”玉璎珞回想起那个素淡恬静的女子,却如何都无法与沈从薏口中那座大山相提。 “府中之事,他日我会一样一样说给你听。只是璎珞姑娘放宽心便是,景七夫人这名号,除你之外,绝无他人。” 见沈从薏再三做了保证,玉璎珞才放心的离去。黄泽见她背影渐远,方才凑到沈从薏跟前,对她恭敬道,“若二夫人不喜这碧螺春,奴婢给您换了君山银针来。” “去吧,”沈从薏对黄泽摆摆手,单手支着太阳穴,道,“什么人喝什么茶,像她那样的舞姬,也只觉得碧螺春便是好货色了。” “玉璎珞怎可和二夫人相提并论呢。”黄泽一福身子,便端着茶盏退了下去。 该怎么对付景泽岚呢?屋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一个人,沈从薏便又开始游走思绪。这几日景云瑶不在,景泽岚都是景祥隆亲自教导,景祥隆见惯了后宫女子的尔虞我诈,自己这点小算计小心眼,万一被他识破……那不就是铤而走险了吗?况且从前之事,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非不知真相,自己是不是谨慎些好呢? 景云瑶这一次出门,连一个丫头都没带,径自便到了将军府。她深深吸口气,才要伸手叩门,便听到章白玉冷冷的声音打头顶传了来,“你又来做什么。” “我来……找你。”景云瑶没有抬头去看章白玉,她怕一对上他那冷峻的眸子,她就会情不自禁的恐惧,连声音都无法抑制的颤抖。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景云瑶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却发现屋檐上并无章白玉的行踪。她还纳闷的工夫,章白玉的声音却打背后传来,“找我何事?” 景云瑶吓了一跳,真的是一跳,她赶紧转过身,身子不自觉的贴住一旁门壁,仰头间还被日光刺了眼,眼泪霎那间就溢满眼眶。听闻章白玉不屑的开口说了句“惺惺作态”,景云瑶忙摇头道,“我这次是真心来寻舍彦谷叔叔帮忙的。” “我为什么要帮你。”章白玉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他高高仰着头,竟是都不正眼瞧着景云瑶。 “因为我要救青云哥哥,所以一定要舍彦谷叔叔的帮忙。”景云瑶说着,倒是对章白玉拱手弯腰,包袱顺着她的肩膀就滑了下来,落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这一次,章白玉倒是上下打量了景云瑶一番,后又以不屑口气道,“可是你准备做那献血之人?” 看来那一日章白玉虽摔门而去,却也是在屋顶上听到了一切。景云瑶笑笑,开始还觉得章白玉十分的冷酷可怕,这会儿倒觉得他不过是个任性的小孩子脾气罢了,“舍彦谷叔叔所猜不错,我正是要做那献血之人。” “那又寻我作甚,你救更甘图吉,要向我示威吗?”章白玉瞪了景云瑶一眼,敌意却并非开始时那样强烈了。 “舍彦谷叔叔明知云瑶并非此意,”景云瑶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只是府中上下,云瑶寻不出一个肯抽出云瑶身上一半血液的人,所以此事,还须请舍彦谷叔叔帮忙。” 章白玉蹙眉半晌,后终于不耐烦的点了头,后抱起膀子不说话。景云瑶听闻,自然也是高兴,忙对着章白玉一福身子,又道,“那就劳烦舍彦谷叔叔也速速整理行装,咱们要出发了,如今青云哥哥危在旦夕,咱们速度越快越好。” “为何我也要去?我到时去寻你取血不就成了。”章白玉无端板起一张脸,要他和这个卑贱的汉民女子一路,他真是打心眼儿里不屑。 “舍彦谷叔叔,在石洞中这七日,我首先必须被三角毒蛇咬到,然后你要迅速喂我服食断肠草,并且这七日中每日的这个时辰都要按时服用,只有这样,血才会有用;并且,必须保证献血之时我仍旧是活着的,那样血才足够纯净,不然即使这般也是白费心机了。” 听闻景云瑶这样说,章白玉眉心之间蹙成了个大疙瘩,他垂头看了看景云瑶那消瘦的身子,心底无端冒出一丝爱怜来,便又冷哼一声道,“你不怕死吗?” “舍彦谷叔叔说笑了,谁会不怕死呢?”景云瑶直直盯着章白玉,目光中的坚强让他这个男子都动容,“可是比起自己,我更怕青云哥哥死,就是这样简单的道理。” “哼。”章白玉冷哼一声,一甩手的工夫,便没了踪影。景云瑶无奈笑笑,将军府大门却忽的“吱嘎”一声开了,景云瑶抬眼的工夫,见章白玉冷着一张脸对她道,“进来等着。” 105、白玉随行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白玉的速度倒是快,景云瑶在大厅中才端起茶盏的工夫,他就整装待发的立于门口,冷脸唤她走。 景云瑶见章白玉只是换了身颜色深灰的衣裳,就连随行包袱都没带,便哂笑着问道,“舍彦谷叔叔,好歹要走七日,叔叔竟是连干粮和水袋都不携带吗?” “你以为暗兵部队是做什么的。”章白玉大惊小怪的看了景云瑶一眼。 景云瑶顿时汗颜,闹了半天,暗兵部队原来是章白玉的“乳娘”部队。她又担忧的问了句,“那舍彦谷叔叔可是与章佳祖父知会了?” “怎么这么多废话,你走是不走!”章白玉可没什么耐心与景云瑶在此纠缠,倒是拂袖转身就走。景云瑶撇撇嘴,放下茶杯便跟了上去。两人出了景府,但见已有两位一袭黑衣长帽遮颜的男子人手一匹骏马,正候在外头。 “我们……骑马前去?”景云瑶望着那高头大马便心有余悸,倒不是她不会骑马,实际上她对马术十分擅长,只不过二十几年前,她还是沈从嫣的时候,总也是因为骑马才失了一条腿,如今她便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怵得很。 “哼,我倒是忘了,汉人女子只晓得绣花,又哪里会骑马。”章白玉不屑的一跃上了马背,口气中满是趾高气扬的尊荣感,好像满人便是高高在上的太阳,而汉人不过是随时可踏的贱石。 景云瑶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她再三在心中告诫自己绝对不要和这个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儿怄气,以免耽误了行程,便也沉默不语,只是缓缓前行几步。只不过手才触到缰绳,那马便好像受惊似的忽的一声长嘶,吓得景云瑶大叫一声。慌忙间不停触碰着自己的双腿。她深深记得,二十几年前的那一日,她骑得那匹马就是这样忽的受了惊,然后开始狂奔,将她抛下后,重重的马蹄踏在她的腿上,那种疼痛,如今似乎又回来了。 章白玉蹙着眉头望着犹如惊弓之鸟的景云瑶,后对马旁的男子道,“袁东跃。你也同去,与她,”章白玉不耐烦的指了指景云瑶。“同坐。” “是,少将军。”被唤作袁东跃的黑衣男子对着章白玉一拱手,便速速到了仍未在噩梦中惊醒的景云瑶一旁,手臂只轻轻一揽,便将景云瑶夹在腰间。后再一跃上了马背,两人便一前一后问问落座下来。 “景大姑娘,得罪了。”袁东跃的双臂绕过景云瑶的腰间,再双手拉住缰绳,以求让景云瑶稳稳坐着。 景云瑶这才反应过来,回过头。面色苍白的对袁东跃笑笑,道,“无妨。是云瑶该多谢这位少侠才是。” “袁东跃,走了。”章白玉在前头语气冰冷的喊了一声,后便疾驰而出。袁东跃对着景云瑶嘱咐了句,“坐稳了”,后便飞也似的追了上去。 章白玉是专门挑着郊外小路走的。所以这一路都没遇上什么人,与袁东跃两个策马倒也进尽兴。只是苦了景云瑶。她之前虽对马术有些兴趣,但毕竟是女子,御马不及男子这般利落,所以也从未有过这样的速度。她只感觉耳旁阵阵风声,而马背颠簸,她也只得死死靠着身后的袁东跃。 这倒让袁东跃有些为难了,追不上章白玉的马吧,到时候他可要拿这事儿来说了,也亏了他暗兵部队十三分队的队长之名;可若速度一直这样快,景云瑶与他男女终究有别,离得这样近,倒好像他想占人家便宜似的。左右周全一番,袁东跃还是稍稍放慢了速度,反正这次的目的地是太兴后山的钟乳石洞,从前猎蛇,那地方他可是没少去了。 太兴山坐落之处离京师约莫三四里地,那是处荒山,寸草不生,倒是怪石嶙峋的。而那钟乳石洞,更是蛇群生活的极佳之地,那里湿冷,苔藓众多,最易生蛙、鼠及昆虫一类,而这类正是蛇的最佳食物。钟乳石洞更因其天然形成,其中便有一些素日里不得多得的珍贵药材,章青云要寻的山灵琥珀就是其中一味。 景云瑶但见前头的章白玉渐行渐远,这才感觉到是自己这匹马速度慢了下来。她这才放心的向前移了移身子,同时感激的回头对袁东跃道,“多谢袁公子体恤。” 凉风习习,吹起了袁东跃帽檐下的轻纱,景云瑶这才得以见到其真貌。这袁东跃不过二十上下,该是与景云瑶一样的年岁,却长得俊秀异常,若打扮出挑,定然是女子都及不上的阴柔美丽。但见他象牙一样釉白的肌肤,含水一样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和那樱桃小嘴,就已经让人沉醉其中了。 “景大姑娘不必客气,那太兴后山也已经不远,估摸再有小半个时辰咱们就到了。大姑娘暂且忍耐一下吧。”搭配上这样好看的样子,这些话再听入耳中,只让景云瑶觉得面前这个不再是什么暗兵部队的士兵杀手,而只是个温文儒雅的大户公子哥儿。 “劳烦袁公子了。”只是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副皮囊,景云瑶一颗心全系在章青云身上,倒是一会儿便将袁东跃忘在脑后了。 袁东跃和景云瑶到的时候,见章白玉似是已经等的烦了,正抱着膀子生闷气。见袁东跃终于姗姗来迟,立即上前气呼呼的盯着袁东跃说道,“你这厮!” “少将军,属下知错。”袁东跃忙一跃下马,单膝跪地,垂头等批。 景云瑶见章白玉和袁东跃似乎是将自己当做了空气,也只得小心翼翼的下马。这一次马儿似乎温顺了许多,直到景云瑶提心吊胆的双脚落地,它都有悠闲的吃了蹄下的草,没有再鸣叫一类。 眼前的景色落差当真是极大的,整个太兴山基本都是石色,竟一丝绿意都无;而几步之遥的大地上,竟如同绒绒的绿毯一般,其间蜂飞蝶舞,当真是两个世界。 “上山!”章白玉恨恨瞪了景云瑶一眼,后也不理会地上单膝跪着的袁东跃,便自己走在前头。 景云瑶走到袁东跃一旁,抱歉的开口道,“袁公子,连累你了。” “大姑娘不必内疚,还是速速追上少将军的好,太兴山这样大,姑娘会迷路的。”袁东跃虽不抬头,语气中的关怀却让景云瑶心头一热。 “劳袁公子挂心了,今日之恩,云瑶若尚有命在,他朝必定相报。”虽明知袁东跃看不到,景云瑶还是恭敬的对着袁东跃福了福身子,后速速追上了章白玉,在其身后紧跟。 太兴山的确是又高又大的石头山,像迷宫似的,饶是章白玉在其中,也走了几次死胡同。他自是气着,昔日里袁东跃的赛马与他可是不相上下的,如今袁东跃居然为了迎合景云瑶而放慢速度,当真是手臂向外拐了!况且素日里来这猎蛇他们也都是以轻功相较,哪里用得着走路这样麻烦! 都是景云瑶,都是景云瑶的错!章白玉越想越生气,脚步也就越来越快。景云瑶跟的实在费力,不得已喊出了声,“舍彦谷叔叔,可否慢些。” “别托我后腿!”章白玉正恨得景云瑶牙根痒痒的时候,景云瑶偏又说了这样一句,这怎能不给章白玉火上浇油,他立即冷冷回了这么一句。 景云瑶心中也气愤,袁东跃不过为了自己将马速放慢些,章白玉便这样不知深浅的惩罚,实在太过轻率,亏得他还是什么少将军,恐怕空有其名而已!一念及此,她立即以牙还牙道,“舍彦谷叔叔,这并非拖谁后腿的问题。毕竟我是献血的母体,若在山上之时累着了,弄得气血两虚,恐怕就坚持不住断肠草七日的毒性了。” “你敢威胁我!”章白玉闻言,立即止步,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景云瑶,好像想要一口把她吃了一般。 景云瑶也算是看穿了章白玉的本性,此时倒没有昔日那么怕了,只福了身子道,“并非威胁,只是告诫。云瑶与舍彦谷叔叔都希望青云哥哥好,所以这一路,还请叔叔多多担待着。” “若非为更甘图吉,我会与你这贱民一路?”章白玉说着,倒是原地寻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景云瑶松了口气,无论如何,总算是可以休息一会儿。她拿出随身包袱中的干粮,伸手递给章白玉。章白玉却俊脸一扭,看向别处。景云瑶也不生气,自己吃饱喝足,后便起身,与章白玉继续往后山去了。 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钟乳石洞总算在眼前了。这里处于太兴后山,是背光之处。越向里走,便越觉阴冷无比。章白玉吹了三短一长的口哨,立即有四五个暗兵部队的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眼前,手上皆捧着肉食和泉水一类,最靠边的那个,甚至拿了件狐皮披风,给章白玉系在身上。 景云瑶便在一旁瞧着章白玉心安的吃食着,简直目瞪口呆。末了,章白玉对刚刚给他披风的人道,“让你们队长起来吧,回去我再重重责罚!” “是,少将军!”那男子一拱手,便与其他几人一同消失。若不是地上洒落着的骨头一类,景云瑶真会以为刚刚所见只是一场梦。 “走了。”章白玉拍拍屁股起身,头一个走进钟乳石洞。 106、四唇相接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钟乳石洞,因常年潮湿,开始进去时,是湿热之感,景云瑶并不觉其他;可越向里,温度也就愈发的低了下来,这倒是让只着夏裳的她有些冷战连连了。不过章白玉可是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情,仍旧自顾自的走在前头,竟是一眼都不肯看景云瑶。 对于此举,景云瑶已经见怪不怪,只是不停哈着呵气,以让身子暖些。好在有手里的火把,照亮一切之余也能温暖些身子,景云瑶才不至于冷的太厉害。正想着如何去寻那三角毒蛇之时,景云瑶忽的发觉章白玉停住了脚步,似是顶顶注视着某样东西。她才要寻光望去,章白玉却已经提前向左前方走了去,步履坚定。 “舍彦谷叔叔,你做什么……”“去”字还卡在嗓子眼儿的时候,景云瑶忽然听到章白玉发出闷闷的一声痛呼,她吓了一跳,立即拿着火把往章白玉所在之地飞奔而去,这钟乳石洞乃是蛇群的聚集之地,万一章白玉被蛇咬了,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景云瑶虽只是一想,却正中了。到了章白玉跟前儿的时候,果然见他的手臂上有两个小小的血洞,章白玉到底也是行军打仗多年,有些见识的,也正努力的挤血出来。只是那血洞太过微小,挤血似乎没有多大成效。 “我来!”景云瑶二话不说,将手中火把放在一旁,便双膝跪地,将章白玉手臂一把夺过,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小嘴贴了上去,用力的允吸。如果景云瑶没看错的话,章白玉是被竹溪小蛇咬到,这种蛇体型极小。所以留下的血洞才会如此微小;也好在这种蛇虽为毒蛇,毒性却不猛烈,这会子把毒血吸出,章白玉也就无恙了。 章白玉因为蛇毒的麻痹作用,此时力量也小了许多,几度想推开景云瑶,口中还不甘的喃喃着诸如“我不需你来救”一类的负气话,待景云瑶将一切余毒吸出,撕下一小条裙边包扎好伤口后,才定定望着章白玉。一字一句道,“舍彦谷叔叔,我并非救你。而是自救。在这钟乳石洞中,你我二人要相依为命七日。若你有病有灾,我也不好过,对吧?” “哼。”章白玉俊脸苍白,却仍旧挂着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只是云瑶不解。舍彦谷叔叔何以会如此不小心被竹溪小蛇咬到呢?”竹溪小蛇个头虽小,但遇到像章白玉这样警觉性极高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得手的。 “拿去。”章白玉猝不及防的扔出一样物件,景云瑶伸手去接,后才发现,那竟是山灵琥珀。也就是章青云上一次来这里的最终目的。 此时的景云瑶可以说得上是百感交集,心中对章白玉的好感又加了几分。她盯着那山灵琥珀,半晌才呆呆问道。“何以舍彦谷叔叔会认得此物?” “收着就是,废话那么多。”章白玉瞪了景云瑶一眼,又要起身前行,只不过才急着站起来,就一个头晕目眩。好在景云瑶眼尖扶住了他,不然他的额头就要见血了――毕竟是四处怪石的钟乳石洞。无论磕在哪里,都注定是个血洞。 章白玉厌烦的推开景云瑶,改为扶着墙,缓缓前行。景云瑶无奈,便拾起地上的火把在一旁引路,气氛一直尴尬的沉寂着。经过这些事,景云瑶对章白玉次次的无理也多了几分谅解,便自行先开口道,“舍彦谷叔叔与青云哥哥的感情真好,亲兄弟也难有这样好的关系。” “哼,更甘图吉还真是什么都和你说。”章白玉不屑的冷哼着,总算是答了景云瑶的话。 “云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羡慕,”景云瑶说着,又念起那场沈从薏纵的大火,“亲姐妹又如何,算计了一辈子,谋害了一辈子,心里的伤痕却永远无法抹平了。” “若真如此,便也不是姐妹了。”章白玉头一次正面认真的回答了景云瑶的话,甚至停下脚步,回过头凝望着她,映着火光,眼神亮晶晶的,灿若明星。 景云瑶有一刹那的恍惚,后笑笑,转移话题道,“舍彦谷叔叔的按兵部队向来不离身的,为何今日却不让他们跟进来?” “你若不担心声誉的话,我可以让他们进来。”章白玉只撂下这一句话,便又扶着墙壁缓缓前行了。 景云瑶在他一侧跟着,摇头苦笑,口中喃喃着“真不坦率”,也向石洞深处走了去。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两人终于来到石洞最深处,这里也是整个石洞中最阴冷之地。这一会子的工夫,章白玉已经好了许多,脚步轻盈的在其中来回轻跃着。景云瑶的鼻子却一耸一耸的,以这多年的草药修为,她似乎闻到了极好的灵芝和冬虫夏草之味。 “这里哪有什么蛇啊,有的话也被按兵部队里那些吃货列完了,”一念起袁东跃,章白玉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左右张望着,回头时一脸的责怪,“你看,这里空洞洞的,哪有……”章白玉说着,忽然脚底似是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举着火把低头一瞧,眼前的地上,密密麻麻的爬着一大片蛇。那些蛇颜色各异,体型大小也有差别,身子还不停的蠕动着,看起来甚为恶心。 “想必这里就是他们的大本营了,蛇的繁殖能力很强,怎么可能列的完,”景云瑶将火把举得低了些,细细观察着那些蛇,“舍彦谷叔叔也帮忙瞧瞧,三角毒蛇长相甚为出挑,它的头呈三角形,身体花纹异样鲜艳。” 章白玉虽然极恶心这些蠕动着的东西,为了章青云,却也只得认真瞧着。他的眼神的确比景云瑶的好上百倍,一眼就瞧见了三角毒蛇。他指了指蛇群中央,对景云瑶道,“中间那个卷成一圈的可是?” 景云瑶顺着章白玉的手指方向望过去,立即喜上眉梢,道,“可不就是么,劳烦舍彦谷叔叔将其擒获,只是要小心,绝对不可以被他咬到。” 章白玉闻言,想也不想的立即运起轻功,点着地便轻盈的到了蛇群中央,掐住三角毒蛇的头部便将它拎了出来。景云瑶与章白玉小心翼翼的离开这里,到了靠近出口的一处有微光且温暖些的地方才落了脚。景云瑶将包袱中的断肠草交给章白玉,并让他看好时辰,还将中毒后可能出现的情况一一告知,又把一些养身子的药丸给了章白玉,万一有突发事件,他可以喂自己服下。交代完一切之后,景云瑶便撸起衣袖,露出一小截光洁的手臂,咬牙放到了三角毒蛇面前,并示意章白玉放手。 三角毒蛇本被困着,这下一得自由,自然对面前之物满是敌意,这一口咬的是毫不留情。景云瑶吃痛,“哎呦”了一声,却见章白玉以极速之势将那三角毒蛇一剑定死在地,后才赶紧掏出断肠草,喂食景云瑶服下。 这会子景云瑶只觉浑身麻痹,又疼又痒,她望着章白玉,想笑,面部却似乎并不由她控制了。章白玉冷冷盯着景云瑶,道,“为更甘图吉报仇,也为你。” 景云瑶想说声“多谢”,谁知体内两种毒素却似乎开始冲撞,让她整个人痛苦不堪。章白玉但见景云瑶脸色由苍白到粉紫、再到深紫、再到青黑,知道她已然中毒不浅。又见景云瑶痛苦的满地打滚,口中不停哀嚎着什么,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的慌张,手哆哆嗦嗦的拿出景云瑶塞给他的药瓶,倒出几粒药丸来。 “你,你吃这个。”章白玉想要去扶景云瑶起身,不想景云瑶却忽的不知打哪里来了一股大力,竟把身经百战的章白玉推出老远,同时开始用力卡着自己的嗓子,眼瞧着就要把自己掐死。 “景云瑶,你给我坚强点!”章白玉也是急了,再一次上前扳住景云瑶的身子,这次是死死的钳制着,她倒是挣脱不开。不过只一次的面对面,章白玉就心软了,因为他从未看到景云瑶这样的神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样的狂怒,又那样的哀婉,让他心里有了说不出的滋味。 “杀死我,杀死我!”景云瑶这样喊着,却又忽的没了那样的勇气,“不行,我不能死,我要救青云哥哥……” 或许几粒药丸就能暂时让景云瑶抵挡一阵子,但这样的状况,他实在不能松手。无奈,章白玉只能迅速以口含住几粒药丸,后四唇相贴,将那药丸抵入景云瑶口中,又将她拥在怀里,以掌风顺她背部,让药丸迅速落入她体内,好发挥功效。 渐渐的,景云瑶不再哭闹,而是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章白玉抱起一盘散沙似的景云瑶,将她平放在地上,又将狐皮披风给她盖上。望着面色中仍带着些青黑的景云瑶,他叹了口气,他这一生遇到过不少女子,有温柔婉约的,有心高气傲的,有开朗大方的,却唯独这个景云瑶,明明是个低贱的汉民,却让他这样挂心。 章白玉使劲的摇摇头,抬腿便往外走。他们所处之地离洞口不远,到了目的地,他便以口哨换了按兵部队来。这次来的恰巧是袁东跃,章白玉略蹙了眉头,对其道,“时常监视她的就是你,她素日里喜欢吃些什么,你可知晓?” “回少将军的话,景大姑娘向来爱吃些甜食糕点,譬如……”袁东跃才要一一列举,却被章白玉不耐烦的挥手打断。 “好了,她爱吃什么,你拿些来就是了。还有,多拿些厚衣裳来。” 107、异样情感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有了意识的时候,却发现章白玉并不在身边,冰冷潮湿的山洞中就唯她一人。她有气无力的起身,却发现章白玉那狐皮披风正盖于自己身上。 这样又潮又冷的地方,章白玉穿的那么单薄,跑到哪里去了?景云瑶这样想着,便扶着墙壁起了身,只是身上难免还是没有一丝力气;这也就罢了,偏偏两条腿好像棉花似的,才起身便又向前倒了去,磕在硬邦邦的石头上,浑身生疼,已经是狼狈至极。 “明知自己中了毒还起来瞎跑,活该。”景云瑶正想着往起爬,就听到了熟悉的冷嘲热讽。 素日里,她只觉得这声音中满是对她的侮辱和不屑,可这一日,她却唯觉亲切,才抬起头的工夫,头便被章白玉丢过来的冬日衣裳盖住了,她半天才又将脑袋露出来,却见一旁的石头上已然摆好自己平日里最喜欢吃的小点心。 一股温暖顿时溢过心间,她望着章白玉浅笑,后道,“想不到舍彦谷叔叔竟是个这样知情知趣儿的。” “废话这么多,不吃我扔掉。”章白玉的脸忽的红了,好在光线不好,景云瑶没看出来,不过他还是有些局促。 “吃,吃,这是舍彦谷叔叔的一片心意,我怎能辜负。”景云瑶想支撑着起身,却无奈实在用不上力气,似乎只剩出的气儿没进气儿了。章白玉见了,也只冷着脸扶她起来,将糕点递过去道,“少给自己贴金,我对你没有心意,就是怕你饿死,才施舍你些。” “那多谢了。”景云瑶也不愿拆穿章白玉,只是觉得和他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发现,他其实真的是个好人,而并非像平日里那样的不通人情。 终于熬到了第七日,景云瑶已经被折腾的整个人都枯槁下来。她本身就瘦弱,这样一来,更加纤纤,似乎一阵小风就能吹跑似的。而断肠草的毒性已经让她成了一个“毒人”,她的血,甚至于她的每一根头发都带着毒性,而她本人也已经到了说几句话就累得气喘的地步。在最后一次断肠草服下之后。景云瑶居然没有同往次一般的折腾,而只是静静躺着,目光呆滞的望着虚空。似乎和从前判若两人。 章白玉有些担心,可又放不下面子,便用脚碰了碰她,道,“死了没。” 景云瑶半天才认真的摇摇头。并且伸出纤瘦的手臂,对章白玉道,“取……血吧。” 章白玉犹豫半晌,后见景云瑶坚持,便拿出景云瑶事先交给他的五个小血袋,并抽出随身匕首。在景云瑶手臂前比划半天,却终究没下去手。 “怎么了?”景云瑶就连抬下眼皮都似乎费了极大的力气,说话间更满是疲惫。她真的累了。她想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可她也怕,怕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所以必须在这个时候让章白玉把血取走,救好了章青云,她才能安心睡去。 若是以前的景云瑶。章白玉绝对不会有任何后顾,一刀下去便一了百了;可毕竟与她相处这么久。心底也有了一丝别样的情感,他如何下得去这个手呢。 景云瑶见章白玉不开口,攒了半天的气儿才说道,“舍彦谷叔叔……咱们是为了青云哥哥才来的……别,别忘了咱们的……初衷。” “我这一取血,你死了怎么办!”章白玉终于红着眼喊出这句话。他声音亮如洪钟,在山洞中久久回响着。 景云瑶笑了,笑的极美,“若青云哥哥,死了,云瑶活着……终也是行尸走肉。” 章白玉听了,心里好像被刀狠狠的剜了一下,他咬着牙,终于一刀割了下去。黑红色的血打景云瑶手臂流了出来,章白玉颤抖着以血袋接上,心都在颤抖。景云瑶眼见着五个血袋满了,这才放心的闭了眼。 这下,是死也瞑目了。 “按兵部队十三分队,速速现身!”章白玉大声吼着,似乎要吼出自己所有的难过。不消一会儿的工夫,袁东跃便带着其分队的队员全数出现,狭小的山洞瞬间变得有些拥挤不堪。 章白玉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但语气中却难掩其悲恸,“你们,速速将这五袋血送去景府,务必亲自交给景老太爷!” “是,少将军!”袁东跃吩咐手下接过血袋,后又踟蹰问道,“少将军您呢?” “袁东跃,你这差事当的可是愈发好了,我的行踪还要向你报告吗?”章白玉的口气立即严厉了起来。 屏退了袁东跃几个,章白玉才将景云瑶横抱起来。她的身子轻似鸿雁,手臂上是章白玉胡乱打着的绑带。章白玉将景云瑶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轻轻对她耳语道,“你放心,我说什么……也绝不会让你死!” 景祥隆收到袁东跃送来的五袋毒血后,几乎马不停蹄的赶到将军府,割开章青云的手腕,将这些毒血引了进去。眼见着章青云的脸色由青黑到黑,再到紫,再到黄白,景祥隆也算是松了口气,让一旁侍女扶着章青云起身后,又重重拍打其背,不出五下,章青云便吐出一口黑血,后又晕倒过去。 “蛇毒已清,没事了,没事了。”景祥隆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他对一旁的阿桂点头,道,“将军不必担心,我再给贤侄开个方子,不出半月,贤侄便可恢复如常了。” “这次真要多多感谢云瑶了,云瑶可是养好了身子?我要亲自去看才是。”阿桂感激涕零的望着景祥隆,又道,“舍彦谷这小子也真是,这几日一直不在,我还以为他去了他的小舍偷闲,没想到居然去做了这样的大事,也不知会我一声,唉,可是委屈了云瑶啊。若云瑶有个闪失,你让我这心……” “将军何出此言呢,两个孩子感情要好,这也都是他们心甘情愿的,咱们这做大人的,也不好说什么哪。”景祥隆话里有话的开口道。 阿桂自然也明白景祥隆的心思,况且章青云自己也喜欢景云瑶,如此一来的话,似是好事近了。 景云瑶也没想到自己能够再度睁开眼,所以当真是恍若隔世。她起身,却见周遭一切都是自己不熟悉的。这里是一处小屋,屋内摆设极为简单,也不奢华,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玉箫之上,因为她记得,她为章青云而舞的那一日,章白玉就是带着这玉箫一道出现的知音人。 “醒了?”景云瑶正想不明白的阵子,章白玉已经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一碗汤药。景云瑶讶异的望着他,开口道,“舍彦谷叔叔?这是哪里?” “我的小舍。”章白玉仍旧言简意赅,后将汤药递给景云瑶,道,“喝了它。” 景云瑶只轻轻一嗅的工夫,便闻出了此药中的料。她颔首,有些惊奇的望着章白玉,道,“此药竟放了蛇胆于其中,一般大夫还真是不敢如此莽撞。” “你命大着呢。”章白玉没好气儿的望着景云瑶。 景云瑶先将那药一饮而尽,才要将碗递还给章白玉,却接到了他抛过来的大红枣。 “云瑶只是没想到,舍彦谷叔叔对医理也如此通晓。”景云瑶不客气的将枣放入口中咀嚼,她才失了那样多的血,药中补血怎也不如生活中多吃些补气血的东西。 “跟着更甘图吉久了,耳濡目染。”章白玉拿起玉箫,抬腿就要走。 “舍彦谷叔叔,”景云瑶立即开口唤道,“不知青云哥哥如何了?” “袁东跃说,渡了毒血后,仍在昏迷,不过气色好多了。”章白玉留下这句话,便离去了。 景云瑶终于放下一颗心,这次救回了章青云,自己又大难不死,真是上天见怜了。 景云瑶虽然苏醒,但身子毕竟虚弱的很,动一动就是一身的汗。章白玉差袁东跃几人将她送了回去,竟是再也没有露面,不知又在生什么闷气了。 回到景府,景云瑶恍若隔世,此事对景府一干人等都保了密,知晓的也不过景祥隆和景云瑶两个。为了不让他人打扰景云瑶,生出事端,景祥隆对所有人宣称,景云瑶在将军府帮忙时太过劳累染上重症,需要静修,不许人打扰,这才让景云瑶耳根子清净些。 但对于这个说法,沈从薏却是不信的。这一日,她正调香之时,忽的与一旁黄泽开口道,“黄泽,你觉得此事蹊跷吗?” 黄泽自是知道什么事该懂,什么事不该懂,这会子立即接话道,“奴婢自然觉得奇怪了,咱们这大姑娘为何忽的去了将军府,又忽的说什么染上重症不见人了呢?” “不管她搞什么鬼,黄泽,你不觉得这是给咱们的一个机会吗?”沈从薏笑着将一个香囊配好,放在一旁,后回头望着黄泽。 “奴婢不懂,请二夫人明示。” “府里的大姑娘无缘无故病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沈从薏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后又捋了捋额前碎发,“咱们可该和家长说说,要冲冲喜才是了。” 108、劝天佑,娶璎珞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从薏特意寻了处阴凉,在无双苑外候着。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的工夫,景天佑便打其中出了来,带着一脸飞扬的神采――毕竟姬无双的肚子越来越大,他也就越来越欢喜。他人的孩子还是一说,姬无双的孩子他可是打心眼儿里重视的,就像当初重视敖媚仪的孩子一样。 敖媚仪与姬无双在景府的际遇倒是有些相像了,只不过她的出身稍好了些,性子高傲了些;但两人却都是曾有两胎的――只不过是姬无双没了第一胎,第二胎正在极力护着,敖媚仪是第一胎安稳生下,第二胎却被有心人害了。 沈从薏见景天佑走的距离差不多了,便装作刚刚从念嫣苑出来的样子,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险些就撞了景天佑。她忙对着景天佑一福身子,惶惶道,“家长恕罪,从薏刚刚冒犯了。” “想什么呢。”景天佑明显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他这会儿一心的念着他未出世的孩儿,哪里会生气呢。 “唉。”沈从薏不说话,却先叹起气来。 “怎么了,好生生的叹什么气。”景天佑果然上钩,与沈从薏同行并肩,反正他是要往钟离苑去的。 “唉,”沈从薏又慨叹一声,抬起头来的时候,景天佑注意到,她的眼圈儿是红红的,“家长可能并不知晓,云儿的身子……竟虚弱成那般,一张小脸连点血色都没有,真不知道她去将军府受了怎样大的委屈呢,从薏看着她,这心事真真儿的疼着啊。” “爹爹让云儿静修,不让咱们去瞧,你怎么还……唉,想来云儿终究是你的亲外甥女。你也不忍心不去,从前你与夫人就是最最要好的。”景天佑说着说着,语气中也带了几分感慨。 “家长,云儿当真是可怜极了,从薏瞧着,心里难受啊。若云儿不能快些好起来的话,从薏真是食不甘味了。”沈从薏说着,还夸张的掉了几滴眼泪,她赶紧以锦帕拭干,不愿让景天佑瞧着她这软弱的时候。 “好了。好了,你也别难过了,”景天佑自是最懂得怜香惜玉的。这会儿拍拍沈从薏的肩膀,又道,“爹爹给云儿吃的用的都是最最好的,看来她真要好好养上些日子了。” “家长,从薏听闻。若家中有重病之人,可以冲喜来治内症,如果咱们府里近来能有喜事的话,是不是对云儿的身子好些?”沈从薏说着,又哂笑着摇摇头,叹息道。“唉,从薏终也是魔怔了,竟想出这些歪门邪道来。” “你爱云儿这份心。倒是真的,”景天佑笑笑,后道,“冲喜一事我也有所耳闻,既然能够安你的心。便也是值得。咱们几个女儿中,的确有年龄适合的。枫儿与岚儿也都年岁不小,尚未娶妻纳妾。只是突然要他们这般,不知他们是不是愿意呢。从薏,你知道我是不愿强迫咱们的孩子的。” “家长心疼这些孩子们的心,天地可鉴。从薏私心想着,若是这些孩子也就罢了,咱们紫竹苑不就留着一个现成的吗?”沈从薏说着,将头上的玉簪拿下,交到景天佑手中,“家长可是忘了,您生辰的时候,不是将那如花似玉的璎珞姑娘留在府中了?” “可不是么!”景天佑蓦地想起此事,脸上一片惊喜之情。玉璎珞上次一舞倾城,若不是后来姬无双的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后又常常将他留在无双苑,他哪里会将玉璎珞此人忘得一干二净,“璎珞姑娘这些日子可好?” “好或不好,家长移步紫竹苑去瞧瞧,自然便知晓了。”沈从薏说着,径自加快了脚步,景天佑也跟了上来,脸上泛起一片潮红,似是兴奋至极的样子。沈从薏暗暗捏了捏衣袖中的迷情香,心中冷笑。有了这东西,她就不怕玉璎珞勾引不到景天佑! 紫竹苑中,黄泽早就将一切都与玉璎珞说好了,也将迷情香交给了玉璎珞。玉璎珞倒是没有一丝女子该有的娇羞,直接将那迷情香收了起来,挂在床头,又精心妆扮一番,衣裳也都是选的朦胧的月白纱制成,这样远远望来,她美好的身段若隐若现,自然能够让景天佑心神动荡;再加上沈从薏这迷情香的作用,玉璎珞相信,景天佑这次绝对跑不了,她这景七夫人,是当定了。 “家长若中意璎珞姑娘,娶回来做七夫人也就是了。一来院子里没了桑柔妹妹,就觉得冷清的很,这下又多了姐妹,也是对我们几个的一种慰藉了;二来咱们府里许久没有这样大的好事,冲冲喜对云儿身子也是好的;三来,上次生辰的时候,见家长对璎珞姑娘的舞姿很是肯定,若纳了她进府,没准还能与六妹妹双人成舞,岂不妙哉。”到了紫竹苑门口,沈从薏还给景天佑分析着其中利弊。 景天佑的眉眼早就笑开了,这会子什么景云瑶、什么姬无双早就抛到脑后去,他一心念着他的玉璎珞。待沈从薏将他带至玉璎珞门前之时,他再度笑着拍拍沈从薏的肩膀,道了句,“从薏最得我心。” 沈从薏福了福身子,回道,“家长好,云儿好,这样双重的喜事,从薏何乐而不为。” 眼见着景天佑进了玉璎珞的卧房,沈从薏将迷情香打衣袖中拿出,转而抛给了黄泽,笑道,“放回去吧,这个放在我身上可没什么用处。” “是,二夫人。”黄泽接过香袋,经过沈从薏身旁的时候,对她小声道,“二夫人放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二夫人只要想着大婚那日该着什么衣裳便是了。” “你办事,我怎么会不放心。”沈从薏径自笑的一脸得意。景云瑶这病来的真是太好了,本来没有什么理由安插玉璎珞进来,这样一来,事情可就容易办的多了。只要玉璎珞的地位一稳,这景府主母的位置,早晚还是会回到自己手上。温晴茵啊温晴茵,枉你和温又容算计了那么久,这钥匙,看来你是保管到头了。 109、临幸璎珞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天佑进来之时,玉璎珞正着了月白纱的拖地舞裙,于铜镜前将一头垂腰的青丝拢起,懒懒的以一支凤头钗别住。听闻门响,她惊得立即起身,凤头钗不经意间坠落,青丝没了束缚,便也全数散下,更给玉璎珞添了几分似真似幻的凌乱美;她微微对着景天佑福身问安,月白纱裙后,丰腴的胸脯和纤瘦的腰身隐隐可见,更是勾去了景天佑的魂儿。 “你好香啊。”景天佑伸展手臂,一把将玉璎珞横抱起来,鼻子细细嗅着玉璎珞身上散发出的幽香。 “璎珞还以为景老爷早就将璎珞给忘了。”玉璎珞将头靠在景天佑怀里,极尽妩媚的以食指在他胸前画着圆圈,“景老爷可是知道,这些日子您没来看璎珞,璎珞这心可没一个时候能安顿下来,日日都想着、盼着,可日日都是失望。” “倒是我对不住你,”景天佑只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玉璎珞吊走了一样,这会儿只一门心思的想把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好在景老爷总算来了,璎珞也就没有白白的受了那些失落,”玉璎珞抬头,眨巴着她的杏核大眼,情深意长的望着景天佑,“景老爷,您听听,璎珞的心,正为您而跳呢。” 玉璎珞说着,使劲儿的拽了身上的月白纱裙。那“嘶”的一声仿佛成了一种信号,让景天佑瞬间没了一切防备。玉璎珞洁白的身子和娇滴滴的面容占据了景天佑的一切,他迫不及待的将玉璎珞压在床上,如狼似虎的在她娇弱的身子上肆意驰骋,仿佛今日不将玉璎珞得到,她就会跑了再也不会来一样。 整个紫竹苑前院都能听到玉璎珞满足的娇嗔声,黄泽倒是有些厌烦的掩了耳,对一旁气定神闲的沈从薏道。“二夫人,这玉璎珞可是个名副其实的狐媚子,您听听,竟是一点儿都不知羞。” “咱们家长就爱这些狐媚子,她越这般,家长越是疼爱着,喜欢着,这不是也合了咱们的意么。”沈从薏自动忽略掉那勾人心弦的莺啼,只专心吃着黄泽奉上的糕点。 “二夫人所言甚是,只是奴婢始终觉得。这类女子……”黄泽又挂上一脸的厌恶感。 “家长好不容易过来了,她自然要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让家长留下,这也无可厚非。”沈从薏斜眼睥着黄泽,又道,“倒是你,怎么似乎对这个特别反感?”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若让外面的人听了去。还觉得是咱们紫竹苑使玉璎珞勾引老爷,那二夫人的名声不是也有染了么。”黄泽这样说着的时候,玉璎珞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好似这巫山*让她体会了人生最乐之事一般。 “不怕,玉璎珞是敖媚仪请进来的,家长留下来的;而家长又是自己来咱们紫竹苑寻玉璎珞的。此事咱们可是没插过手,”沈从薏对黄泽笑笑,道。“别担心这许多了,咱们没了多时的权力,可就是要回来了,该好好庆祝才是。” “是,二夫人。”黄泽对着沈从薏福了福身子。倒是不说话了。 “黄泽,”沈从薏放下手中糕点。认真的瞧着黄泽,后道,“我不管你从前是否与玉璎珞有什么龃龉,但她是日后的景七夫人,也是咱们的同伴,你绝对不可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 “二夫人放心,奴婢与二夫人同心同气,又怎会辜负二夫人对玉璎珞的一片心意。奴婢只是……对这些有些抵触而已,别无他意。”黄泽立即向沈从薏解释着,生怕沈从薏因此和她有了间隙。 “我对你自然是放心,你跟着我也这些年了,我的心思你也能猜到,”沈从薏说着,将一盘糕点推给黄泽,道,“就像这盘点心,咱们喜欢,就留着吃,若咱们吃腻了,随时可以扔。只不过,咱们必须有权力扔才行。” 景天佑一番驰骋过后,虚脱的倒在床上,竟是出了一身的汗。一旁的玉璎珞也是差不多的模样,一张俊脸满是满足的表情。她几下蹭到景天佑身旁,贴心的帮他擦汗,后又盖上被子,道,“景老爷要注意身子才是,可别冒着风。” “你这小妖精。”景天佑宠溺的捏了捏玉璎珞的鼻子,后将她搂到怀中,道,“放心,这几日我就差人置办婚事,定要把你风风光光的娶进门。” “璎珞只求景老爷待璎珞好,不求名分。”到了这个时候,玉璎珞反倒以退为进,“只要景老爷时时刻刻念着璎珞,璎珞就是死都情愿了。” “说什么晦气话。”景天佑再度捏了捏玉璎珞的鼻子,她的小脸就好像是雕琢般的好看,让景天佑爱不释手。 “璎珞自知身份卑微,怎敢入景府脏了景老爷的名声,所以璎珞只求……”玉璎珞正委屈的说着,景天佑忽的捂住她的嘴,摇头道,“不用顾虑他人目光,你是我愿意娶进来的,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般的袒护,让玉璎珞得意之余,倒是真真儿生出了半分的真心,她定定望着景天佑,问了句,“景老爷当真会永远待璎珞这样好吗?” “傻姑娘。”景天佑拍着玉璎珞的背,道,“你既然入了我府,我便是你的夫君,自然要待你好的。” “夫君……”玉璎珞沉吟着这两字,后凄凄一笑,“璎珞怎敢称景老爷夫君,那是正妻才有的权力,璎珞为妾已经是最大的满足,又怎敢逾了规矩呢。” “那我便给你这个特权,在这世上,除了我的夫人沈从嫣,你便是唯一一个可以称我为夫君的女子。”景天佑见玉璎珞这模样,尤其心疼,便也暂时将嫡庶尊卑放在一旁,这个时候,他只一心想让面前这个女子极尽欢颜。 “沈从嫣?便是从前的大夫人吧,听闻景老爷是最最重视大夫人的,只可惜大夫人命薄,抛下一对儿女便撒手人寰了。”这些沈从薏虽没对玉璎珞说过,但以她的聪明才智,知道这些不为过。 “是啊,是我最对不起的女子,”景天佑心中一痛,后紧紧搂着玉璎珞道,“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你和夫人一样,英年早逝。” 110、无双崩溃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天佑要娶玉璎珞的事儿很快便一传十十传百,自然也就传到了姬无双的院子里。其实这几日景天佑都未曾来探望,已经让姬无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如今再听闻这消息,简直犹如当头棒喝,打的姬无双一下子就懵了。 明明这些日子她已经使劲浑身解数拖住景天佑,可竟还是让玉璎珞得了手。姬无双顿时愁容惨淡,茶饭不思,只三五日的工夫,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这可是让青芷急坏了,姬无双腹中孩儿已快五月,正是最要紧的时候,上一次便是五六个月的时候掉了孩子,这次若还是这般的话,可当真是伤身子了。 “六夫人,这是前些日子大姑娘开的药膳方子,固胎的。”这一日晚间,青芷如同往常一般端着药膳进屋,却见姬无双正一个一个的将茶碗摆出来,不知在弄什么玄虚,就连青芷的话都不回。 青芷只得上前几步,重复了一次,姬无双蔫蔫儿的抬起头,指了指一旁,道了句,“放那儿吧。”便又去摆弄那些茶碗,似乎眼下那茶碗倒是比腹中孩儿还要重要了。 “六夫人……”青芷想开口相劝,却被姬无双打断,但听她道,“青芷,你瞧,家长若一晚不来,我便留着一个茶碗,如今竟然已经六七个了。” 姬无双这样说着的时候,双目呆滞,一副让人勾走了魂儿的模样。青芷见了,自然心疼,立即上前说道,“六夫人,不管老爷是否来咱们院儿,六夫人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小少爷才是最最重要的啊。” “家长不来,家长不来。家长不来……”姬无双一个一个的抚摸着那些茶碗,忽的就坏了脾气,将那六七个茶碗一一用力掷在地上,后伏案大哭道,“家长都不来了,我还要这孩子做什么,要这孩子做什么!” “六夫人!”眼见着姬无双要负气的捶打自己的腹部,青芷赶紧上前阻止,并强行将姬无双架到床边,好说歹说的骗她睡下。见姬无双那张委屈怨恨的俏脸。青芷暗暗叹口气。这么折腾下来,青芷也是一身的汗,她擦擦额头。见姬无双哭着哭着竟睡着了,也知她这些日子是如何的夜不能寐。青芷帮姬无双掖了掖被子,后熄灭了烛火,将药膳端出房门后,踮脚往念嫣苑的方向瞧了瞧。 如今景云瑶才病下。那人便出了招,并且这一招就让人招架不住了。青芷将药膳放回小厨房,暗暗攥了拳头。她只是个没名没分没势力的丫头,尽管有些头脑也都是小聪明,登不了大台面,不然怎么会好好的又被摆了一道。看如今这架势。不请景云瑶帮忙是不成了,姬无双这样闹下去,迟早会被厌烦。那样就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 只是景祥隆亲自发话,要景云瑶静养,不许任何人打扰,她这样贸贸然前去,似乎并不合适。青芷犹豫再三。还是护主的心思占了上风,好在她有不错的舞蹈功底。所以翻墙倒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她才翻过墙头,还没站稳身子就感觉背后一阵冷风,一把匕首瞬间抵在了她的腰间,耳边传来一男子警告的声音,“你是哪院的丫头,居然敢大着胆子深夜私闯念嫣苑!” 青芷绝对想不到景祥隆竟会安排人手在此护着,也就更加不明白景云瑶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居然有这样大的阵仗。但此时还是命悬一线,她连忙对着虚空福了福身子,开口惶恐道,“奴婢是……奴婢是无双苑六夫人的丫头青芷,六夫人素日里与大姑娘是最最要好的,如今六夫人怀有身孕,却总是担心大姑娘,这才遣了奴婢过来瞧瞧。” “为何不白日来,偏偏挑了个这样晚的时候,还翻墙而入,明明是有不轨之心!”那男子看来丝毫不信青芷之言。 只这几句话,便让青芷明白了此男子绝非景祥隆派来。若是景祥隆安排,又怎会不知他不许任何人探视。青芷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无法安生,也不明白此男子是敌是友,只得道,“老太爷并不许任何人探视大姑娘,奴婢这才挑了晚上的时候过来,还请这位公子能够放行。奴婢绝对没有半分害大姑娘的心思,况且奴婢并无带任何食物或者武器,公子若不信,尽可一搜。” “你若伤了大姑娘半分,我家主子定不会放过。”男子留下这句话后,如来时一般神秘的消失了。青芷半晌才敢回头,却也只是月光照耀下的一片银辉,她心惊胆战的抚着胸口,走路时候都有些踉跄了。 景云瑶的身子因为失血过多,一直是极虚弱的,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所以也就一直在床榻上没有起身过。寒烟和醉竹两个守在景云瑶的门口,两人倒是商量好了,每人睡一个时辰,届时另一人就必须清醒无比的守着门口。而青芷到了的时候,正轮到寒烟睡着而醉竹守门,醉竹见青芷居然来了,先是讶异,后倒觉平常,对着青芷福身问好。 “大半夜的翻墙而来,倒是我唐突了。可是醉竹妹妹,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青芷摆出一张苦瓜脸,刚刚那匕首的冰冷似乎还缠绕在腰间,久久无法散去。 “青芷姐姐的苦衷,妹妹清楚。如今老爷要娶璎珞姑娘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府邸,咱们也都是瞒着不敢告诉大姑娘的。况且人家不是美名其曰,此为冲喜,是为了大姑娘的身子么。”醉竹看事情倒是比寒烟要通透许多,只是她不愿开口而已;但醉竹也明白,青芷是个明人,明人面前不需说那些假的,所以倒也是直直白白的说了。 “我也清楚,若让大姑娘知道了玉璎珞是因为她而嫁入景府的,她定然会气坏了身子。可如今,六夫人为此事茶不思饭不想睡不着,就连药膳都不按时吃了。刚刚还大闹一场,砸了好几个杯子……唉,六夫人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是怕伤着肚里的孩子啊。现在也只能找大姑娘商量一下,想想办法了,还望妹妹能够帮一把,进去通传一下吧。” 111、白玉中毒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在这景府中,说好听点,景云瑶与姬无双是最要好的,一荣俱荣;但说难听的,她们两个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一损俱损。关于这点醉竹可是比任何人都通透,思虑半晌,在青芷都快急哭了的时候,醉竹点点头,道,“既然青芷姐姐这样说,妹妹便也不拦着了,这可是大事,的确不该瞒着大姑娘。” 醉竹说着,望向一旁的寒烟。寒烟倒是在青芷来的时候就醒了,不过没有开口而已。如今见醉竹瞧着自己,她也连忙点头如捣蒜,她可是早就想将这事儿告诉景云瑶了,若不是醉竹再三拦着,她才不愿受这样的气呢。 景云瑶正迷迷糊糊的睡着,其实也听到了外头有人小声嘀咕着什么。睁开眼睛的时候,但见醉竹、寒烟、青芷三个都在,又见三人神色不对劲,便知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景云瑶强撑着起了身,先焦急问青芷道,“可是六娘出了事?” “回大姑娘的话,六夫人与腹中孩儿暂时没出大事。”青芷说话向来最重分寸。 “这就好,你说,我听着便是。如今我是……说一会子的话,就累的喘不上气儿。”景云瑶这样说着的时候,醉竹已经寻了个羽毛靠垫,让景云瑶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着,以免太过劳累。 青芷便将玉璎珞即将嫁入景府之事从头到尾的与景云瑶说了一遭,见景云瑶面色愈发不好,青芷又道,“大姑娘,如今六夫人是又哭又闹,奴婢实在没法子了,才深夜翻墙而入,寻大姑娘想想办法。六夫人有孕在身。实在是经不住这样遭罪啊。” “你说得对,容我想想。”景云瑶抚了抚胸口,只觉得气闷不已。自己不过静养了几日的工夫,沈从薏竟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而且要玉璎珞入府,还以为自己冲喜为名,真是活活气死人。不过景云瑶又怎会让沈从薏如意,若这会儿自己真的气出个好歹,还不是苦了自己,又让她得了逞。 这样安慰下来的话。景云瑶渐渐平复了心境。听青芷的话意,景天佑已经六七日不去姬无双那里,也就是说。这玉璎珞深得宠爱,一下子便冲破了姬无双的风头,还能夜夜留得景天佑在身边。这样大的宠爱于身,看来就算使得景祥隆出面阻止,凭着景天佑那性子也是不成的了。即使上次能够阻止的了玉璎珞一次,这次看来是如何都不行了。 一念及此,景云瑶也只得摇头对青芷道,“观爹爹此行,看来是对玉璎珞极尽宠爱的,此时谁都无法出手阻止。况且她们出师有名,玉璎珞更是嫁的心安理得,谁都说不出什么。” “就连大姑娘……都没办法了吗?”青芷此刻只觉得绝望。“大姑娘是知道的,玉璎珞与六夫人向来有嫌隙,若她入府得了势,那日后哪里还有六夫人的地位呢。大姑娘,那玉璎珞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不必急。”景云瑶摇摇头,又顺了半天的气儿。才开口道,“算算时间,六娘还有四五个月就要生了,这会儿先稳住六娘才是最重要的。玉璎珞嫁进府里已经是势不可挡的事儿,咱们倒不如算计算计以后来的值过了。” “大姑娘的意思是?”青芷似乎听出了些话外之音,可又不敢随意猜测。 “她玉璎珞就是嫁的再快,准备时间也要一两个月的。看她那架势,也不像随便就能打发的样子。而那时候六娘已经临产期不过一两个月了。就让她先代六娘好好伺候爹爹这一两个月,只要她一朝有孕,不方便与爹爹同房,届时六娘又产子,肯定更得爹爹疼爱,那个时候,就是咱们帮六娘争回宠爱最好的时候!” 青芷掰手指头算计一番,景云瑶所言的确有理。若挺过这几个月的话,便相当于将姬无双与玉璎珞的处境完全调换方向,届时玉璎珞就是处于下风的一个,姬无双夺回宠爱还多了一样――便是景府的血脉! 情境终于明了起来,青芷提着的心暂时也放下了,但听景云瑶继续道,“只是目前,安慰六娘是最最重要的;青芷你一直随六娘在一起,可有办法?” “奴婢想着,将大姑娘所讲同六夫人说一遍,她明理的话,自然不会再闹了。只是失去老爷宠爱这些日子,着实是苦了六夫人了。”青芷说着,脸上又挂了些担忧。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六娘若想做人上人,这点苦头不算什么。”景云瑶说着,抚着胸口咳了两声,一下子说了这些话,她还真是累坏了。 “那大姑娘好生养病,奴婢会照顾好六夫人的,大姑娘放心便是。”青芷对着景云瑶福了福身子,总算在景云瑶这里找到些安心的事儿,她回去也好交代了。 “去吧。”景云瑶挥挥手,醉竹立即上前准备撤掉那羽毛垫子,重新让景云瑶休息。 青芷福了福身子,才退至门口,又开口道,“大姑娘,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且说着。”景云瑶转了头,望向青芷。 青芷瞧了瞧外头,才小声道,“刚刚奴婢翻墙而过的时候,曾被以男子以刀抵住后腰问询。听那男子之意,应是奉谁之命来保护大姑娘的。” “知道了。”景云瑶心内一动,愣是保持着坐着的姿势没有动。 见青芷走了,景云瑶才打发了迷惑不解的寒烟,又对一旁的醉竹道,“伺候我更衣。” 醉竹自然明白景云瑶的意思,虽然不知她与那男子是何关系,但也听话的帮景云瑶多披了件披风,后搀扶着她出了门。但见景云瑶对着虚空微微大了声音道,“屋顶的是不是袁公子?” 话音才落,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便从天而降,直直立于景云瑶跟前。醉竹显然吓了一跳,不过见景云瑶面色不变,她也就没有出声,只静静的瞧着面前这对男女。 “夜黑风重,景大姑娘还是回屋歇着吧。”听声音,果然是袁东跃无疑了。 “袁公子,我只想问一句,”景云瑶深深吸了口气,道,“青云哥哥身子如何?” “大少爷无恙,只是与景大姑娘一般在静养。”袁东跃如实答道。 听闻章青云一切安好,景云瑶总算放了心,接着又问了句,“那舍彦谷叔叔呢?那日他差袁公子送我回来,就再也没出现过,他也在山洞中待了那些日子,身子可好?” 果不其然,景云瑶的担心没错。袁东跃踟蹰了半天,才开口道,“少将军他……似是中毒了。” 112、夜探白玉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中毒?”景云瑶似乎是有些心急,不自觉的身子向前倾了下,却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好在一旁有醉竹搀扶。 袁东跃见了,也只得叹了口气,又道,“景大姑娘多多注意身子,少将军本不让这件事外传,但少将军却死活不肯就医。少将军不喜汉人,大姑娘是知晓的,但太医院偏偏都是汉人御医,如今大少爷又病着……” 即使黑纱下看不到袁东跃的脸,景云瑶也知道他定是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的。章白玉的执拗她可是见识过,只要是他不愿做的事情,哪怕是拿刀架在脖子上,他也断然不肯的。一念起在山洞中那七日的情分,景云瑶便心生不忍,又问道,“好好的怎会中了毒呢。” “似是……将大姑娘的血渡给大少爷时,中间有个丫头冒失,生生跌了一跤,失了一袋血。少将军也不知怎的,竟蹲下身去想要将那些血捧回袋中。之前少将军的手便受了伤,毒血或许因此侵蚀少将军体内,如此才中了毒。”发生这小事故的时候,袁东跃并不在场,也是事后听他人说起,所以叙述的也是没头没尾。 景云瑶听了,眉头间立即蹙了个大疙瘩,若是其他小毒还好,章白玉的身子那样健壮,自己挺过去或许都不是什么难事。可自己的血液里可是混合了三角毒蛇与断肠草的双重毒性,那章白玉如何受得了?这会子还耍什么少爷脾气与汉人置气,到底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他那些破烂想法重要? 景云瑶越想越气,只觉心中憋闷的很。她抚了抚胸口,大大的喘了两口气,后对袁东跃开口道,“带我去瞧瞧。” “大姑娘!”醉竹素日里向来对景云瑶言听计从,她的话她从不忤逆。也不过问;但今日,竟是开口阻拦道,“大姑娘身子这样弱,如何经得住夜风呢。” “无妨,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景云瑶摆摆手,想要挣开醉竹的手,谁知竟是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大姑娘,奴婢知道大姑娘担心章佳少爷,可是大姑娘如今自己都是这样的病身子,去了将军府又能改变什么呢。白白跑这一趟。对日后……也无益啊。”醉竹倒是想的周全,况且素日里章白玉待景云瑶是个什么模样,醉竹也全看在眼里。要自家主子为了一个那样凉薄的人冒险,实在太不值得。 “醉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这一次,多少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我怎能坐视不理。”景云瑶不知是否那七日与章白玉待得久了,性子也执拗的像头牛似的,“你回我房里候着,我一会儿便回来休息。” “大姑娘……”醉竹见景云瑶实在坚持,而她又只是个奴婢,不好再说什么。也只得将景云瑶交给黑纱蒙面的袁东跃,后一福身子,听话的回了景云瑶的卧房。 景云瑶轻轻靠在袁东跃的肩膀上。对他虚弱的笑笑,道,“袁公子,带我去寻你家少将军吧。我对自己的医术还算自信,好歹开个方子。你们也能抓药医治他。不然他这样拖下去的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属下代少将军感激景大姑娘的大恩大德。”袁东跃搀扶着景云瑶。不好拱手,也只得这样说着,后轻轻将景云瑶横抱而起,只一踮脚的工夫,便跃上了屋檐,轻松的在各个府邸跳跃着。 景云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光景,月亮似乎离她很近,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而转头瞧瞧下面,人们似乎也都变得小了些,喧闹的夜市,欢笑着的人群,这些都被她看在眼里,却第一次有了别样的感觉。 “景大姑娘若觉得身子不爽,请告之属下。”袁东跃的话突然传来,景云瑶笑着对他点头,却又看到了黑纱下袁东跃那张朦朦胧胧的妖艳脸庞。 景云瑶虽身子弱些,可这时竟突然多了些作弄袁东跃的心情,当即开口道,“袁公子与舍彦谷叔叔关系很好吧。” “属下怎敢与少将军相提并论。”袁东跃言语上一分都不敢逾了规矩。 “那一日,袁公子因云瑶而受罚,其实云瑶心中一直有个疙瘩。可是如今,云瑶倒是想开了,袁公子美若天仙,想必舍彦谷叔叔定然不舍得罚你。袁公子常常以黑纱这面,也定是舍彦谷叔叔不愿其他人瞧去了袁公子的天姿国色。”景云瑶这般说着,心境倒是开阔了不少,她很久没有与人玩笑过,在景府那样的深宅大院,除了算计,她哪里有工夫玩笑。 袁东跃的脸立即通红一片,沉默了半晌才道,“景大姑娘这样说,便是让属下无地自容了。不过属下见景大姑娘已经懂得玩笑,便知大姑娘身子并无大碍,总算也是放心了。” 不过一次性说了那些话,景云瑶还真真儿是有些供不上气,抚着胸口半晌,才开始自嘲。都这样的身子了,还想着拿别人开涮,果然遭报应了。沉默这会子,两人已经到了将军府。袁东跃以口哨唤出队员守着景云瑶,自己则进了章白玉的卧房,该是向他通传此事了。 不一会儿的工夫,章白玉漆黑的小屋便燃起了点点烛光。袁东跃出了来,亲自将景云瑶搀进去。章白玉的那间小舍景云瑶曾去过,布置简单至极;只是想不到如今他的卧房,却极尽奢靡。白虎皮的坐垫,墨狐的地毯,就连他床榻下放着的那双拖鞋,一看都知是上好的羊绒所制,穿着绒软舒适。 景云瑶瞧着墙壁上挂着的不是鹿头就是虎头,心里感叹着这哪里还像个卧房,却见章白玉已经好好的坐在床上,背后枕着羽绒靠垫,面色青白的望着她,开口便是冷哼道,“你来做什么。” “听过蔡桓公讳疾忌医的故事吗?你可是要做那蔡桓公?”景云瑶知道的典故甚少,但她向来颇通医术,所以与大夫有关的故事她可是耳熟能详,尤其是那《扁鹊见蔡桓公》,她简直倒背如流。 113、终见青云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先瞧着你自己的身子吧,没说两句话就喘的和牛似的,哪里有颜面说我。”章白玉立即不屑的回了几句,只不过自己也没忍住咳嗽,景云瑶注意到,他居然咳出了黑血来。 “袁公子,劳烦你扶云瑶到舍彦谷叔叔床榻一旁,云瑶要把脉诊症。”景云瑶对袁东跃这样说着,袁东跃立即听话的将她搀扶过去,并且无视章白玉那张愈发愤怒的面庞。 “袁东跃,你这差事当得愈发好了。”章白玉言语间都是威胁,袁东跃又岂会听不出,只是装傻充愣罢了。 “请舍彦谷叔叔伸出手来。”景云瑶对看也不看自己的章白玉礼敬道。 “不需汉人为我瞧病,何况你还是个女子。”章白玉依旧执拗的像头牛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景云瑶叹了口气,盯着章白玉瞧了半天,直到他那青白色的脸庞上多了几分红晕,才道,“云瑶的身子本也不好,此番前来,只是希望能够略尽绵力,毕竟……咳咳……”话才说到一半,景云瑶就不可抑制的咳嗽起来,小脸顿时苍白如纸。 章白玉侧眼瞥着景云瑶,想开口问候可还是碍于面子,硬生生把话改成,“在这里装什么可怜。”还是那样不屑的口气。 景云瑶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这才讪讪笑道,“让舍彦谷叔叔见笑了,只是若叔叔执意不让云瑶瞧病,云瑶只能这般病死在叔叔榻上了。” “你,你竟敢威胁我!”章白玉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世上,敢一而再再而三威胁他的人,唯景云瑶一个;而他,还真真就对这威胁无计可施。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依然如此。 “并非威胁,云瑶句句肺腑之言。”直到遇见章白玉,景云瑶才发现,原来做个无赖也是挺快活的事儿。 “哼。”章白玉立即撸起袖子,手臂一伸,脸一转道,“把完脉立即滚回去!” 景云瑶对着袁东跃点点头,袁东跃立即会意的到了一旁准备文房四宝,而景云瑶则将纤纤细手搭在章白玉的脉上,阖眼细细听着。治病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而刚刚她已经观察过了章白玉的外在,问的话章白玉也不会说,倒不如好好听听脉象。半晌。景云瑶方才收回手,睁开眼的时候,面儿上表情倒是多了几分气定神闲。她对袁东跃招招手,袁东跃立即过来搀扶,两人走至桌前。景云瑶边挥笔写下药方,边给袁东跃打安心针,“袁公子请放心,舍彦谷叔叔虽中毒,好在中毒不深,且叔叔素日里身子是极好的。所以只开些平常的解毒药便是。”景云瑶说着,将已写好的方子递给袁东跃,袁东跃拿过来一瞧。但见上头简单写着:雄黄一份,五灵脂两份,黄酒少许。 袁东跃有些纳闷的望着景云瑶,似乎有些撑口结舌的问道,“就。这样?” 尽管景云瑶看不到袁东跃的表情,但从他的话语中还是能听出一两分不信。她笑笑。道,“雄黄、五灵脂共研细末,每次用黄酒冲服两钱即可,若舍彦谷叔叔能食酸的话,搭配上内服食醋会有更好的效用。” “如此,真是多谢景大姑娘了。”袁东跃立即对着景云瑶千恩万谢。 “谢她做什么,还不赶她走。”章白玉在一旁冷冰冰的开了口,竟是一丝感激之情都无。 “舍彦谷叔叔静养便是,云瑶告辞。”既然知道了章白玉并无大碍,景云瑶也就放心的跟着袁东跃离了去。 章白玉望着那扇重新关紧的门,赌气的将被子全数盖上头,想呼呼大睡,却又睡不着了。 而景云瑶与袁东跃出了章白玉的房门后,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袁东跃自然知道景云瑶在想什么,但见她心不在焉的左右张望,袁东跃开口道,“景大姑娘,不知身子是否不适?” “无妨,前些日子总在床上躺着,身子尚有些虚弱。今晚出来走了一遭,倒是觉得好出许多。”景云瑶如实答着,毕竟刚刚在章白玉的卧房里,她的确感觉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虽还有些虚,但总归是有了点说话的力气,总也比老在床上躺着的好。 “那属下正就带大姑娘回景府吧,时候也着实晚了。”袁东跃虽口上这样说,却并无实际的动作。 景云瑶见状,也看透了袁东跃的心思,便笑着对他道,“袁公子善解人意,怪不得最得舍彦谷叔叔的欢喜。” “那大姑娘不要耽搁太久才是,毕竟大姑娘如今对少将军有恩,便也是有恩与属下,属下自然要知恩图报才成。”袁东跃说着,便搀扶着景云瑶打一侧的小游廊而上,离开了章白玉的别苑。 章青云与章白玉的别苑是紧挨着的,所以也没有几步的路程。袁东跃见章青云这里也是一片漆黑,便知伺候他的丫头小厮们这会子定是也不在了,便如同第一次一般,轻巧的推门而入,后对景云瑶竖起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大姑娘,只看一眼,咱们可就得走了。” “嗯。”景云瑶颔首,在袁东跃的搀扶下,到了章青云的榻前。借着月光,她看到章青云的脸上终于褪下了那些青黑之色,气息也逐渐平稳,似乎立刻就会活生生的如从前一般站在她面前与她高谈阔论。 “青云哥哥,你还活着,真好。”景云瑶喃喃着,后对袁东跃悄声道,“多谢袁公子成全,咱们走吧。” 与袁东跃再次跳跃与府与府之间的屋顶之时,景云瑶还在想着章青云的事情,却忽然听袁东跃道,“景大姑娘真乃奇女子,属下跟着少将军这些年,也没见哪个人可以让他这样言听计从。” “哪里是言听计从,不过是略施小计而已。”景云瑶无谓的笑笑,她这一套能管用,还多多仰仗于她看透了章白玉的小孩子脾气。 “景大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袁东跃说的这句话,倒是有些不找边际了。 不过景云瑶可没功夫细想,刚刚与章青云的一见,已经足够引开她所有的注意力了。 114、虚惊一场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青云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纳闷疑惑的瞧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子、灵活健壮的四肢,啊啊啊啊的叫个没完,好像天塌下来了一般。这叫声无疑引来了诸多丫头小厮,便有人急忙赶去通知阿桂和章白玉。 章白玉因为安心服了景云瑶开的药方,那点小毒倒也清了,此时听闻章青云醒了,便脚底生风的第一个赶了过来。章青云见章白玉来了,第一句话便问道,“为什么我会没事?” “看来昏迷这些天,你脑袋都不中用了。”章白玉给章青云的第一句,也是想象之中的冷嘲热讽。 “我是大夫,怎会不知道自己的身子。三角毒蛇之毒是无药可解的剧毒,迷迷糊糊之中,我也听到那些御医的话了。可为什么……”章青云起身,虽然感觉身子还是软软的,但好歹走路无碍,只是单纯的虚弱而已。他晃晃手臂,抖抖大腿,又对章白玉纳闷道,“为什么我却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呢?” “因为有个傻瓜。”章白玉瞪了章青云一眼,倒是不肯继续说下去了。 章青云才要开口询问,阿桂便进了来,一见章青云又如从前般精神抖擞,他立即老泪横流,沙场纵横半辈子的伊犁将军,几步上前一把抱住章青云,拍着他的背激动道,“我儿啊,图吉我儿你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阿玛,你抱得太紧……我,我喘不过气了……”章青云果然脸憋得通红,阿桂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太怕失去这个义子,方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手,又上下打量章青云好几番,生怕一个不小心会再失去他一般。 “阿玛放心。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我定会好好孝敬阿玛的。”章青云可是最会哄阿桂的,几句话就让阿桂眉开眼笑不断点头,口中还说着,“哎,阿玛只盼着你和云瑶速速成了亲,阿玛这桩心事也就了了。” “阿玛,怎么好好的提起这事了,”章青云脸上顿时有了尴尬之色。“若让云瑶知道了,还以为咱们以将军府之势强娶她过门,阿玛。你知道我是不愿……” 谁知还不待章青云说完,阿桂立即笑着打断,道,“什么强娶,你当阿玛年纪大了。眼睛不中用了,心也被灰尘蒙了吗?若云瑶不中意你,怎会以命相搏,以身犯险去与你同中蛇毒,后再连着服食七日断肠草,方才以体内半数之血救活你?图吉我儿。若只是寻常交情,又有哪个女子肯这样做?” 阿桂越这样说着,章青云的脸色越差。待阿桂话音落下,章青云也无力的坐在床上。就在刚刚的一刹那,他身体里的力气似乎全数被抽走一般。景云瑶居然在自己不知晓的情况下为自己付出这许多,她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傻? “呦。图吉,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阿桂见章青云面色忽的这样苍白。立即上前嘘寒问暖,他这样的待遇,根本看不出章青云是他的义子,看起来倒是比待章白玉更好。 “心里不舒服吧。”章白玉冷眼旁观。 “为什么要让她冒这样大的险,阿玛,舍彦谷,你们为什么不阻止!”章青云一张俊脸上带着七分心疼三分怨恨。 “唉,我又哪里愿意让云瑶冒险,是那孩子执意如此,她这样瞒着,也是为了你啊,图吉。”阿桂见章青云这样心疼,其实自己何尝不心疼呢。那样好年华的大姑娘,为了救章青云,竟然以命相搏,这是怎样的情感。 “七日啊,整整七日啊,她是怎么度过的,我怎么能让她受这样大的苦……”章青云说着说着,眼圈儿就红了。 “其实也不全是她一人在,舍彦谷这七日一直陪着,倒也有个照应。”阿桂见章青云难过,便开口这样劝了一句。 谁知就是这一句,却点燃了章青云心头的那团火,他抬头,满是死灰的眼睛定定望着章白玉,咬牙道,“舍彦谷,你知道结果,却还要她涉险?” “她是傻瓜,也是她自愿的。”章白玉摆出一副无谓的神情,毫无一丝悔意的回望章青云。 “舍彦谷你……你明知……”章青云顿了一下,后又继续道,“还让她以身犯险?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你会这样,本就是她害的。如今她要救你,也是应当。”章白玉抱起膀子,扭过头不再看着章青云。 “朽木不可雕也!”章青云说着,又起身去穿日常的那身青色衣裳。 “图吉,你这是要去哪里?”这两兄弟平时也不是不会冷战,但素日都是章青云相让的。这一次就连章青云都这样愤怒,阿桂倒是也有些手足无措了,“你身子还弱着,不能随便出去……” “阿玛,我要去寻她。”章青云穿好衣裳,见阿桂虽面有难色,但没有阻止,便转身出了门,到门口的时候身子还重重的撞了章白玉一下。 章白玉却犹如泰山一般稳稳的站着,直到章青云的身影消失,他才又哼了一声。阿桂无奈的到了章白玉身旁,拍拍他肩膀道,“舍彦谷,你该好好和图吉说才是,何必闹僵呢。你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日子,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 “阿玛,你无需管这些。”章白玉留下这句话,便一扭身离开了章青云的别苑。 阿桂实在是无奈至极,章白玉明明是关心章青云,不然怎会急匆匆赶来。这个儿子啊,真是太不坦诚,也不知是像谁了。 章青云素日里很少做马车,但因为实在心急,便差门丁顾了马车。一路的颠簸,可他仍嫌速度太慢,总是催促前头的马倌。总算到了景府,他扔出一小块碎银给马倌,便心急燎火的进了景府,竟是都没有先去见见景祥隆或景天佑,便直直往景云瑶的念嫣苑去了。 大热的天儿。念嫣苑却大门紧闭,也没有往日里的热闹。章青云心下一念,肯定是出了不好的事儿,便也顾不得礼数不礼数的,连忙上前不停砸门,口中还不停大喊着“阿娜妮”,看那模样,倒像是魔怔了。 本是人们正睡午觉打盹儿的时候,章青云这么一闹,可是惊醒了念嫣苑的主子丫头;好在念嫣苑所处位置比较偏僻。两边又都是花园,这才没有惊醒太多人。寒烟和醉竹两个最先到了门口,听门外的不停喊着什么听不懂的话。先互相对视,后醉竹对寒烟道,“大姑娘这会儿刚刚歇下,还是你先去禀告二少爷吧。” “哎,我这就去。”寒烟闻言。拔腿就往景泽岚屋子里跑。真不知道外头这男子是如何进的景府,居然这样失了规矩,也没个人管管。 章青云倒也是景府的常客了,门丁自然识得,这会子已经跑去禀报景祥隆了,哪里有空盯着章青云。这才发生了这乌龙的一幕。若阿桂见了,定又要哭笑不得了。 “阿娜妮,你出来。你见见我……你不要死啊阿娜妮,你不要再死在我面前了,阿娜妮,阿娜妮!” 景泽岚听了寒烟的话,立即起身出门。却越听这声音越熟悉,到了最后。恍然大悟的连忙命寒烟和醉竹两个开门。两人虽纳闷着,但既然是主子吩咐,也不得不提心吊胆的开了门。但见原来是章青云挂着鼻涕和泪珠站在门口,两人倒是都愣住了。 章青云好歹也三十好几,这没出息的模样竟然被两个小小婢女瞧了去。寒烟和醉竹两个连忙福身问安,景泽岚还来不及开心的唤声“图吉叔叔”,便被章青云一把抓住,但见他瞪着红红的眼睛问道,“你妹妹呢?你妹妹呢?” “云瑶她……正午睡着,”景泽岚被抓的疼了,不经意间皱着眉头,“图吉叔叔这是怎么了?” “没死,她没死,太好了……”章青云听了,整个人立即松散下来,便毫无力气的往景泽岚怀里倒去。好在景泽岚个子和章青云差不多,便一把接住,但听章青云继续道,“岚儿,带我去见见你妹妹。” “好的,图吉叔叔,”景泽岚吓出一身冷汗,对一旁醉竹道,“云瑶这会儿可是还睡着?快去唤醒她,就说图吉叔叔来了。” “是,二少爷。”醉竹对着景泽岚一福身子,立即撒腿儿就往景云瑶卧房跑了去。 “图吉叔叔,你终于好起来了,岚儿也算是放心了。”景泽岚边搀扶着章青云,边在一旁开心道。 谁知章青云却一直摇头,只要一分钟看不到健康的景云瑶,他这颗心就放不下,又哪里得空去回景泽岚的话。 而屋里的景云瑶,本还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醉竹唤自己,还说章青云来了。其实这几日好吃好喝的养着,她的确好了不少,身子也有力气了,这会儿一听章青云来了,连忙一个鱼跃就起了身,对着醉竹道,“快,去寻那件水白的衣裳来,总不好在青云哥哥面前失了颜色。还有,速速为我梳妆。” “是,大姑娘。”醉竹也是个伶俐的,简单帮景云瑶拢了头发,着了衣裳,章青云刚好进来。 “云瑶给青云哥哥请安。”景云瑶对着章青云一福身子,笑颜如花。尽管两人都是脸色苍白着,但心里却无比欢愉。 “太好了。”章青云只是这样说着,眼泪便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同样流下的还有鼻涕。景云瑶见了,忙上前帮章青云擦着,章青云也不动,就是死死盯着景云瑶,又开口道,“你这傻瓜,怎能为我犯险,你可知道,我就算是失了性命,也不愿伤害你一分一毫啊。” “云瑶知道,云瑶知道。”景云瑶说着,有些好笑的瞧着这三十多岁还哭的稀里哗啦的大男人,安慰道,“索性云瑶不是又好好的站在青云哥哥面前了么。” “舍彦谷也真是的,竟然随着你胡闹……”章青云的眼泪却一波一波的,没完没了,景云瑶无奈之下,只得先将他引到桌旁,又吩咐醉竹去取了茶来,待章青云情绪渐渐平复,才笑着道,“青云哥哥关心云瑶这份心,云瑶心领了,云瑶的医术青云哥哥也知晓,那小小的断肠草而已,对云瑶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断肠草?!”在景府,景云瑶以身试毒这事可是唯有景祥隆和景云瑶本人知道,景泽岚也是第一次知晓。这会儿也带着十分心疼瞧着景云瑶道,“云瑶,你到底做了什么!” 景云瑶见也瞒不住景泽岚,只得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去,听得景泽岚是一身冷汗。景云瑶但见眼前这两个为自己担惊受怕的男人,心里却甜甜的,她局促的搓搓手,道,“不过事情都过去了,云瑶也好好的,哥哥和青云哥哥就不要再说了,这事儿对府里,也是保密的,连爹爹都不知道呢。” “云瑶,你下次绝对不许这样了,”就连景泽岚都红了眼眶,只不过没有章青云那样丢人罢了,“你若真的出了事,我要如何与九泉之下的娘交代?” “知道了,哥哥。”景云瑶吐吐舌头,后又扬起手臂,道,“看,云瑶现在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可是好的不得了。看样子青云哥哥也是好的*不离十了,过些日子,咱们就能再度齐聚药房了。这几日估计大姑姑可是累坏了呢。”景云瑶眼瞧着这两个男人一直在自己的话题上不肯抽身,只得强行转移话题了。 “云瑶说的也是,我偶有去药房瞧瞧,可是连姑父都出来帮忙了。”景泽岚体会自家妹妹的心情,便也跟着说了起来。 “那我明日就去药房!”章青云说着就起了身,谁知却一个趔趄,又坐了下来。 “噗,”景云瑶不禁笑出了声,能够再次看到章青云好好的出现在眼前,真的是比什么都开心的事情,“青云哥哥不要急,养好身子再去吧。况且以青云哥哥如今这虚弱的身子,去了恐怕不止不能帮忙,还是添麻烦呢。” 115、与无双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祥隆听闻通传说将军府的章青云来了,就连午睡都省了,连忙嘱咐温又容备好膳食,然后提腿就往念嫣苑赶。等他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却见念嫣苑大门紧闭,根本没有他人来过的样子,敲门询问间,寒烟和醉竹才告知景祥隆,章青云才走不久,景泽岚亲自送上马车的。 景祥隆闻言,也只得无奈的进了念嫣苑。这些日子他不许任何人来瞧景云瑶,就是怕他和景云瑶想要隐瞒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好像他景府非要倒贴将军府似的。景云瑶才欢心着歇下,就又听醉竹说着老太爷来了,忙起了身出去恭迎,不敢有一丝怠慢。 “云儿快去好生躺着,”景祥隆见了,立即上前拉着景云瑶的手,两人坐定后方才又开口道,“刚刚,可是图吉贤侄来过了?” “是啊,”景云瑶就猜到,章青云弄出这么大动静,景祥隆肯定得来瞧瞧,只是她没想到,景祥隆竟然聪明至此,都没去前院大厅就直接来了念嫣苑,“图吉叔叔只是来瞧瞧云儿的身子,见云儿安好,便离去了。” “云儿,有些话,祖父可不能不对你说了,”景祥隆上下打量着景云瑶,见后者一副天真的神情,真的有些分不清自己那些猜测正确与否,“你与图吉贤侄之间的这份情,我与将军看得真切。可之前在席间之时,你又为何婉拒了图吉贤侄呢?云儿,你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能嫁给章青云,该是多好的一段姻缘。只可惜,血海深仇还未报,她怎能辜负这重生的机会。景云瑶咬了牙,硬生生摆出一副忧愁的神情,对景祥隆道。“祖父,云儿也知自己年纪不小,可是哥哥才清醒不久,云儿实在放心不下。况且每一夜,云儿都会梦到娘要云儿好生照顾哥哥。祖父,即使云儿与图吉叔叔互生爱慕,可云儿此时真的没有那个心思……” “你嫁到将军府,也并非就是不能照顾岚儿了啊。况且你病着这些日子,岚儿都是由我亲自提点,待你全好之后可以瞧瞧。这些日子岚儿无论是身子还是学识,都提升了不止一点。”一提到景泽岚,景祥隆就露出一副骄傲的神情。景泽岚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医学奇才。绝对不负他这御医世家的名声。 景祥隆这样的肯定听在景云瑶耳中,自然是欣慰的。可同时,她也更加恨毒了沈从薏。若非她从中作梗,以香袋害的景泽岚白白损失了二十载,他早就会考入太医院。一点一点的熬上去,这里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过,受那些苦。 景祥隆见景云瑶脸色忽的黑了下来,便知她口中的说辞不过是托辞,是借口,她不肯嫁。非要留在景府,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可任景祥隆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景云瑶这莫名的原因。见她也不愿意说的模样,景祥隆只得暂时放手。他游走于后宫嫔妃之中那些年,之所以一直相安无事,不刨根问底便是最大的办法。景祥隆摸摸景云瑶的头,慈爱说道。“你身子弱,也别想太多。不过是前几日去将军府探望的时候。将军多问了几句,我才会有此一问。祖父与你爹爹都不是逼婚之人,一切云儿自己做主就是。若云儿一辈子不嫁,咱们府里自会好生养着……” 景云瑶听着景祥隆说得这些,愈发佩服面前这个年逾六旬的男人。他在后宫之中安稳了一辈子,看来绝非浪得虚名。她颔首,对景祥隆笑笑,道,“祖父的话,云儿记住了,云儿感激祖父一直以来都这样的疼爱和宠溺。” “说什么谢不谢的,都是自家人,这还不是生分了。”景祥隆说着,吩咐门口候着的绿柳道,“绿柳,将那人参拿来。” 景云瑶眼见着这萝卜一样粗的人参,眼珠都快瞪出来。这人参支大、浆足、纹细、芦长、碗密,最难得的是,参上有不少的园芦和珍珠点,一看便知是百年的野山参,还是最最上乘的佳品。景祥隆见景云瑶这般,也知道她是个识货的,便笑笑道,“本来这山参早就该送来给云儿补补身子,可最近府里一直在忙活着你爹爹纳妾的事儿,我也就没过来。今天正好来了,你便留着让小厨房炖汤喝吧。” “祖父,这可是极好的东西,云儿怎可收下这么贵重的山参……这定是皇贵妃娘娘赏赐祖父的珍品啊。”景云瑶当即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云儿,再这样可就真的生分了啊。”景祥隆将山参推给景云瑶,后起身才要离去,就听景云瑶喃喃念叨着,“祖父送了这样好的东西给云儿,爹爹也为了云儿的身子冲喜,云儿真是万死难报深恩……” 景祥隆停住脚步,回头定定瞧着景云瑶,心下琢磨着这两句话,后笑笑,又道,“云儿好生养身子,其他事情别去想了,你爹爹与璎珞姑娘成亲那一日,可是最最盼着你出现的。” 差醉竹送走景祥隆,景云瑶望着桌上摆着的山参,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神情。景祥隆可真是会做人,这上好的山参明明是拿来送章青云的,此时见章青云不在,他又不好拿回去,方才借花献佛,卖自己一个人情,真是好笑,自己还没嫁入将军府呢,他便是这般的讨好着,从前这个身子痴傻之时,怎不见他踏足一下,哪怕只是偶尔的关心,当初黄婆婆也不会百般凌辱和折磨自己这一双儿女了。 景天佑与玉璎珞的婚期定在了九月初九,那一日是重阳,因古人向来认为双九是最最吉利的日子,而这次婚事又主“冲喜”一说,所以日子便选在了那天。景云瑶的身子已经无大碍,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毕竟一下子失了体内半数之血,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完全恢复的;只不过在她能自由行走的第一日,便去了姬无双的别苑。这些日子虽青芷没有再来,但她还是有些忧心姬无双的身子。看来这几房夫人之中,属姬无双对景天佑是最最有情的。 景祥隆的那支山参,被景云瑶巧妙的送给了姬无双。她不过是失血过多,而人参主补气补身,她吃了反而是浪费,还不如送给怀着身孕的姬无双,毕竟她肚子里可是景府的骨肉。景云瑶在青芷的引领下,见到姬无双的第一眼,心下便是一惊。短短两月不见,姬无双肚子已然大了不少,可身子竟清瘦了,可见因为景天佑这婚事,她定然心下极度不安和难过。 姬无双见景云瑶终于来了,就像见到亲人一般,拉着她的手开始滴答滴答的掉眼泪,先问候了景云瑶的身子,听闻她说“已无大碍”后,眼泪便向泄了闸的洪水一般,翻涌而出。 “六娘,你可要注意身子才是,别伤心了。”景云瑶抽了锦帕,关切的帮姬无双擦着眼泪。 “云儿,家长日日留宿紫竹苑,玉璎珞已然成了专房之宠。云儿,家长可曾有一点点想过我,想过我肚里的孩儿?”姬无双哭的梨花带雨,“当初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听在耳中,只觉是一种深深的讽刺。云儿,我完了,如果没有了家长的宠爱,那我……” “青芷,快让小厨房去炖些撤火的金银花茶来,”景雨瑶先对青芷吩咐着,后才对姬无双道,“六娘莫要这般伤心难过了,仔细肚子里的孩子啊。” “家长若不要我了,我还要这孩子做什么。”姬无双又开始说这些负气话。 景云瑶虽心中无奈,却也只得开口规劝道,“六娘难道忘了,从前六娘是多想要一个孩子?六娘仔细想想,第一个孩子没了的时候,六娘是怎样的伤心欲绝?”景云瑶说着,见姬无双似乎是回忆起了从前事,面上稍有缓色,又开口道,“不管怎么说,六娘只要有了孩子,在府里的地位就更加稳固。况且怀胎十月,那是怎样的煎熬,六娘会不清楚吗?如今六娘说了这样的负气话,不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吗?” “云儿……”姬无双听了,脸上终于有了微红之色,她也抽出锦帕拭着泪,开口道,“云儿这话说的,倒像你体验过似的。” 景云瑶尴尬笑笑,道,“虽没体验过,但医书上可都写的清楚明白。六娘,我想说的话,青芷一定都已经对六娘说过。六娘且忍着这些日子吧,只要这孩子安全降生,云儿向六娘打包票,六娘一定能得回从前的宠爱!” 景云瑶这样的信誓旦旦,总比青芷那干巴巴的话要强出许多。姬无双渐渐平缓了情绪,后重重叹息道,“离他们成亲也没几日了,可若要我亲眼见着玉璎珞嫁进府里,我要怎么……” 景云瑶轻轻握住姬无双紧攥着的拳头,摇头笑道,“六娘,咱们不但要好生恭喜,还要送贺礼去呢。” “哼。”姬无双蹙了眉头,面色当即黑了下来。 “六娘莫要生气,”景云瑶见青芷奉上金银花茶,更亲手递给姬无双,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我可要好生想一个能一朝得子的好方子了。” 116、老友重逢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玉璎珞望着铜镜中浓妆艳抹的自己,嘴角勾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今儿是九月初九,是她出嫁的大好日子。从前她曾无数次幻想,自己日后会嫁个怎样的如意郎君。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有朝一日竟成了朝中宠臣的妾室。 玉璎珞抬起手臂,腕上的雕花金镯与和田玉镯相撞,发出闷闷的响声。这对镯子是无双苑派青芷送来的,寓意极好,是为“花开富贵,金玉良缘”。玉璎珞画着眉,余光瞥着那对镯子,心中难免冷笑。就算你姬无双再宠惯景府,见到玉璎珞,不也得乖乖低了头么。 “七夫人,七夫人,时辰到了。”门外的丫头是紫竹苑沈从薏亲自打院里挑出来最伶俐的一个,名唤凌波。凌波这丫头长得甜美,从前也是伺候过景泽枫的,只不过因为曾存了与红袖一般的心思,所以后来又被黄泽分到了景雪瑶身边,虽说仍旧是二等丫头,但景雪瑶总是更信任苍耳些,凌波难免有些失意。毕竟论起容貌和心思,苍耳都是万分不及她的;只不过苍耳是一直跟在景雪瑶身边的,所以才得了势。 不过这一次黄泽寻凌波的时候,可是让她受宠若惊,并且黄泽还将她指给了如今最受宠的七夫人玉璎珞,她自然乐不得的屁颠儿屁颠儿接受了,还千恩万谢的。玉璎珞对门外的凌波轻轻嗓子,道了声,“进来。” 凌波这才进了屋,却被面前的玉璎珞惊艳到了。她自是知道这未来的七夫人容貌倾城,可不想竟是这样的好看,同样身为女子,就连她看了都情不自禁的感叹着,“七夫人,当真是奴婢见到过这些人中最好看的了。” 玉璎珞笑了。笑的妖艳无比,“你这丫头,嘴巴还挺甜的,可是迎娶的队伍来了?” 因为景天佑答应玉璎珞要八抬大轿名正言顺的迎娶,所以特意在前一晚就安排她和几个伺候的丫头小厮住在了京师最大的酒楼,给玉璎珞准备的礼服也并非凤冠霞帔,虽为喜庆,依旧以红色为主,却是淡红色曳地水袖对襟纱衣,下着芙蓉红双碟细雨寒丝水裙 。外罩石榴红双带流苏淡袍,纤纤楚腰用一条银红织锦腰带束住,看着便是说不出的美艳和特别。 “可不正是么。”凌波今儿个也是当真高兴,上前将薄薄的轻纱罩在玉璎珞头上,又道,“咱们老爷可是打心眼儿里疼七夫人您呢,就算当初六夫人出嫁。也没有这样大的阵仗和特权啊。” 玉璎珞浅浅一笑,不置可否。这只是个开始而已,她日后才要让姬无双知道她的厉害,知道曾经做了多么不应该的事情! 凌波和几个丫头拥着玉璎珞下了酒楼,红纱之后,玉璎珞绝世容颜若隐若现。引得一干围观之人议论连连。出了门,就见景天佑一袭红衣,喜庆的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见了玉璎珞,连忙一跃下马,亲自上前牵着,又横抱上四面轻纱的步辇,轻轻在她耳旁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景天佑的七夫人了。” “夫君……讨厌。就会取笑人家。”玉璎珞这声“夫君”,可是得了景天佑特许的,所以不算逾了规矩。一旁的凌波耳尖,待迎亲队伍出发时,还走在玉璎珞一侧,对她悄声道,“七夫人,老爷可当真是宠爱您。在咱们府里,除了已故的大夫人,即使是如今掌势的三夫人,也没敢唤过老爷一声‘夫君’啊,可见,咱们老爷是最疼您的了。” 玉璎珞依旧笑着,只是那笑容愈发得意。她透过轻纱瞧着四周,这里几乎聚集了整个京师的人,现在所有人都可为她作证,她是堂堂正正的景七夫人,她再不是从前那任人宰割的舞姬,她从此可以不必活在别人的光芒下,她从这一刻开始,才是她自己,玉璎珞! 景云瑶在卧房已经坐了许久,她描着眉,细细的铺着胭脂,又着了许多颜色与面容上,眉心一点朱砂尤为惊艳。她病着这些日子,实在是太过委屈自己,如今再一出现,定不能输了其他几个姑娘才是。 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今儿章青云也会前来恭贺,女为悦己者容,她总不能再让章青云瞧着自己憔悴的样子。醉竹在一旁整理着景云瑶的新衣裳,自打她重生以来,这衣柜倒是不知不觉间塞满了,并且都是衣料名贵绣工极好的衣裳。醉竹叠着叠着,忽的对景云瑶开口道,“大姑娘,今儿穿这件可好?” 景云瑶闻言,回头一瞧,见醉竹左臂挂着件月白绣粉莲的低领扩边长袄,右臂挂着条粉白拽地长裙,裙边皆绣着金色云纹。景云瑶对醉竹笑笑,道了句,“虽然你跟着我的时间不长,但却深得我心。” “奴婢是大姑娘的丫头,自然要猜的出大姑娘的心思了。”醉竹见景云瑶并无微词,便将这两件拿出备着,又听景云瑶道,“将那三蓝绣万年如意的云肩也备出来吧。” “是,大姑娘。”醉竹对着景云瑶福了福身子,又瞧了瞧外头的太阳,道了声,“看时辰,老爷和七夫人也该回府了。” “伺候我更衣。”景云瑶闻言,立即起身,又对醉竹道,“别忘了我的那份贺礼。” 这次的九月初九,可谓是景府最热闹的一次重阳节了。不止将军府和富察府的,还有很多官宦之家的前来庆贺。就连令皇贵妃也派底下的小太监捎来贺礼,一时间景府之中人满为患。 景雪瑶早便听闻今儿个富察巴顿会来,便让苍耳好好帮她妆扮,特意着了一身的月白颜色。富察巴顿最爱的就是这颜色,尽管已经有皇上赐婚,但景云瑶心中还是不甘。况且景福雅本就不喜景天佑娶这些下贱的舞姬,贝勒府更是无人过来,既然那个陀瑾格格不会来搀和,就是景雪瑶的最佳时机了。 景月瑶万年不变的跟在景雪瑶一旁,余光瞥见章白玉正一个人负手立在人烟稀少之处,忙寻了个理由离开景雪瑶。有些踟蹰的往章白玉处而去。 “舍彦谷叔叔这些日子可安好?”景月瑶看似无意的开口询问着。 章白玉瞧都不瞧景月瑶一眼,只打鼻孔哼出一声,弄得景月瑶尴尬的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在章青云离得不远,见此情景,忙上前帮景月瑶解围,“月瑶丫头这些日子可是长高不少,也好看了,愈发像你娘亲。” “图吉叔叔谬赞了。”景月瑶脸色这才好些。讪讪的对着两兄弟辞别。 见景月瑶灰溜溜的模样,章青云叹了口气,对章白玉道。“小姑娘的心思,你不欢喜就算了,好歹给人家留些颜面吧?” “我为什么要给卑贱的汉人留颜面,她也配?”章白玉白眼一翻,从始至终没有瞧过景月瑶一眼。 “今儿好歹是天佑兄成亲的日子。舍彦谷,你就算恨毒了汉人,总也要为了阿玛,稍微……喂,你去哪儿!”章青云还没规劝完,章白玉却是听腻了。转身就走,也不顾身后脸色通红的章青云。 章白玉在景府也算是熟稔了,尽管他走的向来都是屋檐。出了前院。便到了延寿苑,沿着游廊一直走,章白玉的心却开始无规矩的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到这里许久,他却尚未看到那个常常出现在他梦里的人儿。莫不是她身子还没有养好? 章白玉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抬起头。却见景云瑶正盛装向这面而来。他本想像往日一般转头而行,可目光却好像被景云瑶锁住一下。竟是一下都移不开了。 景云瑶本急急往前院赶着,却见章白玉正立于游廊之中,定定瞧着自己,忙几步上前,对其一福身子恭敬道,“云瑶给舍彦谷叔叔请安。” 直到景云瑶开口,章白玉才反应过来,忙扭过了头,望着一旁已有些发黄的柳叶“嗯”了一声。 “舍彦谷叔叔怎的这个时辰了还往后院走?迎亲的队伍可是快到了,叔叔难道不想瞧瞧云瑶那容姿倾城的七娘?”景云瑶自觉和章白玉的关系因为那七日总是近了一步,所以言语间也就多了几分玩笑之意。 “容姿倾城?哼,不过是最卑贱的舞姬而已,有何好看。”章白玉抱起膀子,难得的和景云瑶聊起天儿来。 “呵呵,”景云瑶笑笑,早便想到章白玉会这样说了,他连汉民都瞧不上,跟别提这些从新疆过来的舞姬了,“舍彦谷叔叔这是往哪儿去?可是去寻袁公子的?” “嗯?”章白玉开始还疑惑了一下,后立即反应过来,冷冷道,“不需你管。” “是,云瑶怎敢管舍彦谷叔叔的事儿。那云瑶就不打扰叔叔,先告退了。”景云瑶对着章白玉一福身子,便又匆匆提了脚步,往前院儿而去。 章白玉一直抱着膀子立在原地,约莫着景云瑶走的远了,才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却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戏谑的笑声。章白玉立即蹙了眉头,低吼了声,“滚下来!” 果不其然,袁东跃一个鱼跃,便打檐顶翻了下来,定定站好后,对着章白玉单膝跪地行礼道,“属下参见少将军。”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章白玉斜眼瞥着袁东跃。 “属下不敢。”袁东跃又一拱手,见章白玉示意他起身,便又直直立好,口却没停道,“只是属下见少将军口不对心,所以……” “袁东跃,素日里我太容着你,所以你愈发放肆了。”章白玉的声音越来越冷。 袁东跃却似乎并没有怕,仍旧继续道,“少将军,您可是来寻我的?” “我寻你作甚!” “那少将军来念嫣苑这边又是为何?”袁东跃见章白玉果然掉进圈套里,便又追问了句。 “我……我为何告诉你!滚回你该去的地方!”章白玉闻言,头也不回的往前院而去。袁东跃径自站在原地,一阵微风吹过,黑纱下的那张妖艳脸庞露出善意的微笑,他喃喃着,“少将军,还是这样不坦诚啊……” 景云瑶到了前院后,眼神便在一干众人之中搜寻着章青云。只是还未找到,就感觉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回头的时候,但见王英俊那张脸无限放大,正以一个“好久不见”的笑容瞧着景云瑶,口中还道,“许久不见,好妹妹虽然清瘦了不少,但模样依旧和以前一样好看……呀,不是不是,瞧我这张嘴啊,云瑶妹妹是愈发比以前还好看了!” “英俊!”景云瑶没想到景天佑竟还会请了王英俊来,毕竟他只是个商人而已,而今日所到之客,可都是达官贵人,“你怎么来了!” “云瑶妹妹这话真伤人,”王英俊立即流露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许久不见,原来妹妹都没有想念我,可是我却是日日夜夜都思念着妹妹啊!” “行了行了,你那张嘴啊,最不值钱了,说出的话我才不信呢。”景云瑶白了王英俊一眼,眼神又开始在人群中搜索起来,见不到章青云,她总觉得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阿咧,妹妹可是在寻青云兄?”王英俊明知顾问道,“我刚刚还瞧见青云兄被你那几个妹妹围的水泄不通呢。看来他的魅力居然比我还大啊……”王英俊说着,瞧见景云瑶脸色愈发不好,立即抚掌大笑道,“哈哈,好妹妹,瞧瞧你那脸色,我逗你玩呢……哎呦!” 景云瑶立即一脚踏住王英俊,狠了命的踩着。他就是这样,总是玩笑来玩笑去的,没一刻正行。正与王英俊置气的工夫,景云瑶耳边却传来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声音,“阿娜妮,英俊,你们怎么在一起?” “青云哥哥!”景云瑶转头,瞧见近在咫尺的章青云,心情都跟着飞扬起来,“青云哥哥可是来的久了?” “嗯,有一会儿了。”章青云笑着点头道。 王英俊眼瞧着这两人一碰面,自己就成了最光最亮的那个,忙撇撇嘴,对着两人拱手道别,毕竟还有那许多的姑娘等着他呢。王英俊前脚才走,就听景府大门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景天佑和玉璎珞两个已经到了景府大门口。 117、利用雪瑶,打击从薏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今儿的主角来了,咱们走吧。”章青云倒是没把景云瑶当外人,带头走在前面。 景云瑶脸色还因为那句“咱们”微红了下,后招呼了醉竹跟在章青云后头。此时,景泽渊几个年纪稍小些的都围了上去,笑着闹着要打赏。景雁瑶远远的望着,俊俏的面庞上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冷漠。景泽枫本在景雪瑶身旁,遥遥见了景雁瑶孑然独立,便跨步走了过去。 “雁儿怎么不去热闹热闹?”景泽枫揽了景雁瑶的肩膀,蹲下对她和蔼道。 “大哥哥,”景雁瑶的眼神忽然亮了下,在这个姐妹兄弟情分浅薄的景府,她唯有对这个大哥哥存了几丝真心,“上去哄抢做什么,咱们又不是缺那点银钱。” “不过图个好意头,况且一群人在一起热闹着多好,”景泽枫拍拍景雁瑶的肩膀,“对了,四娘呢?” “我娘身子抱恙,不宜见风,便没有来。”景雁瑶这话说的冷冰冰的,实则景泽枫也猜到了,当初是敖媚仪亲手领玉璎珞进来的,如今玉璎珞来了这番逆袭,敖媚仪自是心中悲愤,悔不当初了。 “那你便随我一起吧。”景泽枫起身,拉了景雁瑶的手,往景雪瑶那边赶去。今儿个因为富察巴顿也来了,沈从薏可是吩咐了景泽枫一定要看好景雪瑶,绝对不能让她做出什么越轨和失了规矩的事儿。 只不过待景泽枫回了开始的地儿,景雪瑶早已不见踪影。她好不容易摆脱了一直看着她的景泽枫,自然要跑去富察巴顿身旁的。此时的富察巴顿正是新官上任,正与一旁的几个大臣聊着国事,景雪瑶立在他身后许久,竟是都无法插嘴。还是富察巴顿回过头,瞧见了身后的景雪瑶。才笑笑,开口道,“这些日子不见雪瑶妹妹,可是清瘦了许多,不过更好看了,这颜色尤其衬妹妹呢。正是句芒宫树已前开,珠蕊琼花斗剪裁;散作上林今夜雪,送教春色一时来。” 富察巴顿这诗才落,一旁几个文官就立即趋炎附势道,“不愧是今科的状元爷。真是文采风流啊。咱们瞧着景二姑娘这身打扮,虽然也觉得好看,却咏不出像状元郎这样的好诗呢。” “不过借鉴前人。哪里值得一提。”富察巴顿对着几人拱拱手,那几人便也识趣的离开,倒是给景雪瑶和富察巴顿留下了些空间。 “巴顿哥哥本就是才子,他们不过才见识了冰山一角呢。”景雪瑶望着富察巴顿,尽管两人近在咫尺。中间却好像夹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一般。 “他们又哪里是真心赞我,”富察巴顿的笑意有些落寞,“不过是瞧着皇上将陀瑾格格赐婚于我,见着我是日后的皇亲,如今巴结而已。” 这话就像一把利刃,深深的刺伤了景雪瑶的心。她抽动着嘴角想笑,可那笑容却苦涩至极,“巴顿哥哥如今觅得好姻缘。雪瑶一直未恭喜。” “有什么好恭喜的,”富察巴顿苦笑着摇头,“我想要的,始终没有得到。” “巴顿哥哥,我……”景雪瑶紧紧攥住拳头。才鼓起勇气想说什么,就见章青云和景云瑶打一侧过了来。她忙收敛了话题,扭头不想去看景云瑶,富察巴顿的心却狂跳起来,几步离开景雪瑶的视线,带着三分惊喜对景云瑶道,“云瑶妹妹,真是许久不见。” 章青云似乎成了透明人,几乎入不了富察巴顿的眼,站在一旁有些尴尬。景云瑶见了,对着富察巴顿一福身子,道,“老师万安,学生这厢有礼了。”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云瑶妹妹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淡妆素雅,冰肌玉骨,如出水芙蓉;浓抹惊艳,国色天香,如玉殿嫦娥。”富察巴顿倒是一如既往的酸,几句话就说的章青云一头的问号。章青云毕竟来自新疆,对京师的文化、尤其是古诗成语类最为一窍不通,若要他与富察巴顿说话,恐怕没几句后便只剩尴尬了。 “得老师如此谬赞,学生实在愧不敢当。”景云瑶这些日子换了个老夫子做老师,也学了不少礼仪规矩,所以应付起富察巴顿来还是得心应手的。余光瞥见景雪瑶正背对着他们三人,见那肩膀抖动的模样,应该是气的不轻。她心中冷笑,对着景雪瑶招呼道,“哎呦,那不是妹妹么,怎么不过来好生说说话。老师您不知道,您不在这些日子,妹妹可是挂心着您呢。” 景雪瑶闻言,肩膀抖动的更厉害,她不甘愿的回过身,对着章青云和景雪瑶福了福身子,问了安。气氛正有些僵持的时候,景天佑和玉璎珞已经被一干人等簇拥着进来,景云瑶对一旁醉竹使了个眼色,后又对其他三人道,“我素来是不太爱热闹的,刚刚遣了醉竹去送贺礼。这会子身子乏得很,想去水亭小榭歇息下,便先告辞了。” “我与你同去!”章青云竟是和富察巴顿同时说了这句,这自然是在景云瑶掌握中的,眼见着章青云和富察巴顿脸上都带了些尴尬之色,景云瑶笑笑,又道,“既然难得大伙都想偷个闲,不如同去便是。妹妹呢?可也愿意同去?” “我……”景雪瑶转头望着富察巴顿,“才不去”三个字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她硬生生的点头,道,“我向来不爱应酬这些,实在无趣的很,倒不如跟着姐姐和巴顿哥哥一齐去偷个懒。” 四人两两成双的往后院走,过了延寿苑和无双苑,便到了水亭小榭。此时已近秋日,小榭中虽溪水长流,但花花草草毕竟都不如夏日时候那般青翠耀眼。四人选了处庇荫的地方,面对面坐下,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倒是那不停鸣着的蝉,显得尤为吵闹。 “听闻景老爷这次纳妾,实是为云瑶妹妹冲喜而来,”还是富察巴顿第一个开了口,他的确是真心关心景云瑶身子的,“云瑶妹妹前一阵子身子可是不爽?我见这会儿似乎脸色也有异。” “前一阵子……”景云瑶转头望望章青云,却正对上章青云的目光,两人无端端同时红了脸,景云瑶有些局促道,“去了将军府帮忙,是染了些小病,不过已经养好了,不碍事的。” “妹妹还真是羡慕姐姐的艳福,能够和图吉叔叔两情相悦,日夜同处,就算是病了都值得呢。”景雪瑶酸不溜秋的冒出一句这话。 “我对云瑶,与对雪瑶是一般的,如今雪瑶这样说,可是觉得我待你不好?”章青云虽不明白景云瑶为何一再的拒绝,但既然她不愿意,他就不会让任何人对他们的关系加以猜测和污蔑。 “不敢。”景雪瑶白了一眼章青云,丝毫没有一点点恭敬之意。 景云瑶无奈笑笑,做足了一个长姐该有的姿态,后对富察巴顿道,“老师与陀瑾格格近来可好?听闻好事将近了吧。学生可是要给老师备上一份厚礼才成,也不枉老师教导学生那么久。” “巴顿哥哥要与陀瑾格格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景雪瑶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她不明白,这样大的事,为什么她却闻所未闻。 这倒是自然的,其实富察巴顿和乌尔答陀瑾的婚事就定在了十月廿八,那日逢双,钦天监都说了是极好的日子。只不过沈从薏交代了周围的一切人管好自己的嘴巴,切忌和景雪瑶说道这些,这才瞒了下来。只不过景云瑶怎会让她好过,不让景雪瑶好好作作她,难以报答她趁着自己病了的工夫使计安排玉璎珞入府这份“深恩”啊。 “啊,倒是我多嘴了,定是二娘不许人告诉妹妹的。妹妹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二娘这样定也是为了妹妹着想的。”景云瑶忙掩了口,后担忧的望着景雪瑶。 景雪瑶红着眼圈儿,咬牙问景云瑶道,“大姐姐,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还是老师来说吧。”景云瑶轻松的把担子抛给了富察巴顿。 富察巴顿瞧了瞧景雪瑶,笑的一脸勉强,道,“便是赐婚那日的事儿了,婚期就定在十月廿八。” “不就是还有一个多月……”景雪瑶届时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将她压得粉身碎骨,她心疼,疼的万劫不复,面前这个男子,该是自己的,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一齐度过了那么多的美好时光…… 见景雪瑶目光呆滞,也不再说话,景云瑶有些担忧的问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我身子不适,先回府了。”景雪瑶说着,起身便要往回走。 “妹妹,我送你吧。”景云瑶起身,才要上前搀扶,就见景雪瑶回头,恶狠狠的望着她,口中低吼道,“别碰我!” 景云瑶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后讪讪收回。富察巴顿坐在原地,动都没动,也不说话。倒是章青云站在了景云瑶一边,拍拍她的肩膀。 景雪瑶再度回头望了望富察巴顿的背影,转身离开的工夫,眼泪洒了一地。她最爱的富察巴顿要娶妻了,可新娘却不是她,而想隐瞒这件事的,竟是自己的亲娘! 118、雪瑶闹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新疆成亲的礼仪之中,就涵盖了当堂送礼这一项,只不过这贺礼都是最最亲近的人相送。景府之人,上到老太爷景祥隆,下到小少爷景泽渊,一人都不可以落下。轮到景云瑶的时候,景天佑满心盼望的眼神却迎来了她身边的丫头醉竹。醉竹但见景天佑眼神中透露几丝失望,便开口道,“大姑娘身子才愈,还有些虚弱,不想将病气带到这样喜庆的场合来,便让奴婢代贺,老爷与七夫人白头偕老、百子千孙!” “嗯。”景天佑颔首,顺道接过醉竹双手呈上的贺礼。 “云儿这心思倒是别致,可是送了封陈情表来?”沈从薏特意提高了语气,在一旁开口道。 玉璎珞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复杂,景天佑却有些疑惑的拆开那喜庆的红信封,展开宣纸一瞧,面儿上喜色却愈发浓重。他哈哈的笑着,转头瞧向玉璎珞,目光里满是惊喜道,“璎珞,这么多贺礼之中,恐怕这一份是最得你心的了。” 玉璎珞有些不解的接过那宣纸,但见上头多是草药一类,有党参、白术、茯苓、当归、枸杞、菟丝子等等,还写着什么加莲肉、紫石英、炒砂仁。玉璎珞看来看去,唯晓得这是一味方子,只是她对药理半分不通,只得讪讪笑道,“云儿倒是关怀体贴,不过璎珞身子向来是极好的……” “哈哈哈。”景天佑笑的爽朗,倒是让一旁的人都愈发疑惑,那究竟是怎样一个方子。唯有姬无双和青芷明白,那是一道什么方子,毕竟当初,景云瑶已经把心中所想向二人全盘托出。 “璎珞,这可是一朝得子的好方子。你照方调养,咱们就真能百子千孙了。云儿这话,贺的巧妙啊,真是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哈哈哈……” 景天佑这边开口一解释,所有人才恍然大悟。温晴茵身为主母,自然该开口说些什么,“咱们这云儿啊,可是女神医。她开的方子定是极好的。七妹妹可一定要照方好生调养身子,多给家长添几个小少爷,到时候咱们府里可就愈发的热闹了。” 玉璎珞的表情立即多云转晴。笑的合不拢嘴。沈从薏的心却忽的一沉,景云瑶身子已然无碍,这样好的事情,她居然不亲自来做,反而交给了一个奴婢。那她的离去,定然是有目的的。她正想着,一抬头的工夫,却见景泽枫与景雁瑶站在一起,却没见到景雪瑶。沈从薏心觉不好,眼神又在人群里搜索半晌。果不其然,富察英奇身边只有几个小厮,富察巴顿无影无踪;再瞧将军府那面。也唯有阿桂一个,章青云、章白玉皆不在。 若景云瑶将富察巴顿的婚期告知景雪瑶,以她的性子,不知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真是千瞒万瞒,竟然忘记了还有景云瑶这个大漏洞。沈从薏攥了拳头。满心的烦躁,以为好不容易扳回了一局。可景云瑶又来这么一招,真是没一天能消停。 这一天,沈从薏笑的面部都有些僵硬了,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客人也都散了,余下的便由温晴茵处理,沈从薏这才得了闲,迈着沉重的步子往紫竹苑走。 黄泽紧紧随在沈从薏后头,见她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疑惑问着,“二夫人,今儿是七夫人大好的日子,二夫人却怎好像不乐呵的模样?” “玉璎珞是咱们精心安排入府的,她的大婚我怎会不高兴?只是……唉,黄泽这整整一日,你可是瞧见雪瑶了?”沈从薏唉声叹气的,不知道一会儿见到景雪瑶该如何解释。景雪瑶那暴躁的性子,若疯起来,她还真是不知所措。 “听二夫人这样说,奴婢也想起来,的确未见着二姑娘……”黄泽心下一紧,凑到沈从薏跟前儿道,“二夫人不是特意让大少爷看着二小姐的,该不会……” “唉。”沈从薏唯剩叹息,却不再开口说话。 黄泽也聪明的没有插话,没有刨根问底,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回了紫竹苑,却见景雪瑶的房中漆黑一片,没有半分的光亮。已经天黑许久了,莫不是景雪瑶并不在房中? 沈从薏加紧了步伐往景雪瑶的卧房方向走,却见苍耳正抓耳挠腮的在门口来回踱步,样子竟像是急坏了。见沈从薏来了,苍耳忙福了福身子,语调中带着哭腔道,“二夫人,快救救二姑娘吧!” “雪儿怎么了!”沈从薏闻言,立即上前去推门,无奈,那门竟纹丝不动。苍耳见了,哭的更厉害,道,“二夫人,二姑娘把自己关在屋里已经整整一天了,不吃东西也不喝水,谁都不让进,奴婢想去找您,可二小姐又大声说不许……奴婢真是没办法了啊……” “雪儿?雪儿,快给娘开门!”沈从薏急急的拍打着门,却听里头传出景雪瑶闷闷的声音,“娘?谁是我娘?有哪个娘会这样欺骗自己的亲生女儿?你不是我娘,你才不是我娘!你们都给我走!” “雪儿,你先给娘开门,听娘说……”沈从薏这会儿也是急了,尽管旁边站着一干丫头,她也放下架子,完全是一个慈母的模样。 “我不听我不听!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会想办法帮助我和巴顿哥哥……可结果,巴顿哥哥他,巴顿哥哥他就要和陀瑾那个贱人成亲了!巴顿哥哥是我的,是我的!啊……噗!”景雪瑶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喷溅而出,后半晌没了声音。沈从薏急了,忙用身子撞门,口中还不停唤着景雪瑶的名字。还是黄泽机灵,立即唤来几个小厮,众人一道将门挤开,才发现原来景雪瑶用书架抵住了门,所以才撞不开。而借着月光,景雪瑶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口角还有一丝鲜血,沈从薏忙奔了过去,扶起景雪瑶的时候,只觉得鞋底粘稠,低头一瞧,竟是一大滩的血迹!她登时吓得软了腿,对着门口大喊道,“快,快将家长叫来!” “二夫人,老爷和老太爷都醉的一塌糊涂了,来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黄泽小心翼翼的上前,担忧的瞧着沈从薏和昏迷不醒的景雪瑶,“不如奴婢唤大少爷来吧,大少爷好歹在太医院这么久……” “那还不快去,杵在这里做什么!”沈从薏对着黄泽怒吼道。 黄泽立即一福身子便跑了出去,好在景府这几个少爷都还有些分寸,没有一个喝得叮咛大醉的,景泽枫听了黄泽所言,立即拔腿往回跑,不顾景天佑在后头糊里糊涂的喊着什么。再到紫竹苑的时候,景雪瑶房里已经灯光大亮,丫头们都忙着端盆倒水,景雪瑶脸色苍白如纸的躺在床上,仍旧为苏醒,而床边坐着的,则是脸色比景雪瑶还要苍白的沈从薏。 “娘,雪瑶怎么样了?”景泽枫匆匆赶来,才进门口就这样问道。 “唉,你瞧瞧吧。”沈从薏见到儿子终于来了,一颗心才稍稍放下。景泽枫取代了沈从薏刚刚的位置,静静给景雪瑶把脉。半晌,他才蹙着眉头抬头,望着沈从薏道,“雪瑶向来身子虚的很,如今她的脉象极为虚弱,如细弦般,该是这里的问题。”景泽枫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那该如何?枫儿你速速开了方子吧,这会子大妹妹该是还没走,我速速去寻了她。”沈从薏说着,才要出门,却被景泽枫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了。沈从薏回头时候,但见景泽枫一脸的为难,半晌才道,“娘,我的医术……虽然在太医院这么久,可是开方子,我还没……” “如今你爹爹和祖父都烂醉如泥,我还能指望谁!”沈从薏听闻景泽枫这样说,当即便有些急了。 “娘,不如我去寻大妹妹过来吧,大妹妹的医术绝对在我之上。”景泽枫这话倒是说得笃定。 黄泽立即紧张的瞧着沈从薏,但见沈从薏踟蹰半晌,还是艰难的点点头。景泽枫便立即奔出门口,往念嫣苑去了。黄泽凑到沈从薏跟前,小心问着,“大姑娘明里暗里的和咱过不去,这会子找大姑娘来,靠谱吗?” “她不是傻子,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做手脚,况且,枫儿还在一旁呢,也并非全然不懂。”沈从薏这样说,不知是为了让黄泽安心还是自己。 景云瑶倒是痛快,一听说景雪瑶病倒,立即心急火燎的赶来,安慰了沈从薏几句之后,立即关切的坐在床边,先瞧了瞧景雪瑶的眼底,又瞧了瞧她的舌苔,后才阖眼把脉。沈从薏的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她认真的盯着景云瑶的每一个动作,生怕她害了景雪瑶。可景云瑶似乎并无他意,只是一心把脉,也没有带任何药材。 景云瑶将景雪瑶的手臂放回被子中的时候,重重叹口气,抬头间见沈从薏和景泽枫同样急切的脸,方才道,“妹妹本身的阴寒体质,却因邪热扰心,气滞血瘀,导致气血冲心,心血亏损,这才晕厥过去。唉,说白了,都是伤心欲绝导致的忽然昏厥。” 119、从枫下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伤心欲绝?”沈从薏品着景云瑶说的这四字,只觉得是无比的讽刺。景雪瑶为何伤心欲绝,关于这点,景云瑶该是比谁都清楚。可如今她竟揣着明白装糊涂,实在让人无比恶心。比起她娘沈从嫣,看来这个景云瑶更难对付些。 “唉,该是雪瑶今儿个见着巴顿,心情郁结才会……也都怪我,竟没看好她,”景泽枫倒是一个劲儿的自责,“这些天因为和恪公主的病,弄得我一直心不在焉的。今儿个在前院,又见到了与公主年龄相仿的雁瑶独自矗立,心生不忍才上前拉着她,谁知竟让自家亲妹落得这步田地,也实在怪我……” “又哪里怪得了你,你是众妹妹的大哥哥,关心妹妹是理所当然的。”沈从薏叹息着摇摇头,又对景云瑶道,“此时家长和爹爹都已经大罪,雪儿这病也不好拖着,云儿便开出一道应急的方子吧。” 景云瑶的思绪却停留在刚刚景泽枫口中那“和恪公主的病”一句,和恪公主便是当今的九格格,令皇贵妃的皇九女,年龄的确与景雁瑶相仿,听闻身子一直虚弱的很。景云瑶也是暗自猜度,和恪公主出生时令皇贵妃定是血气不足,还未补回上一胎的虚亏,这才导致和恪公主身子一直虚弱的很。只不过景祥隆和景天佑是令皇贵妃的御用太医,而和恪公主的身子就落在其他御医身上了。景泽枫是见习医生,看来他跟的太医便是主管和恪公主的。 “说到开方子,大哥哥在这里,云儿又岂敢逾越。况且大哥哥好歹在太医院已有半年,论经验也比云儿多了不知多少倍,云儿又怎可在鲁班面前耍大刀。”景云瑶借故推辞,为的就是要探探景泽枫的口风。 果不其然。景泽枫摇摇头,带着些无奈的笑意道,“云儿有所不知,我虽在太医院任职,却也只是个比医生还要底层的见习者,因为祖父是太医院院使,所以御医才特别允许我同去瞧病,并且让我好生保管方子。我又哪里懂得开方子呢,不过一直是瞧着别人看病而已。”景泽枫这番话说的有些垂头丧气,景云瑶却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此时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她摇摇头,对景泽枫道,“大哥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大哥哥莫要着急。既然大哥哥这样说,那云儿便当仁不让,毕竟目前最重要的是妹妹的身子。” 景云瑶说着,也不再与景泽枫相让。径自去了桌前,提笔便写下一张方子,后交予景泽枫,道了句,“大哥哥瞧瞧,这方子是否可行?” 景云瑶才不会傻到让沈从薏从中得了整治自己的机会。上一次的香囊事件,她可是受到了极大的教训。正好这会子景泽枫在,就让他做见证人。自己可没存了丝毫想害景雪瑶的心。景泽枫虽然不会开方子,但那些医书总不是白读的,瞧完景云瑶的方子后,不断点头称着,“的确是极好的方子。即使是御医,也不过能开出这样的方子罢了。真可惜了云儿是女子之身。若为男儿的话,定要考入太医院才是呢。” “大哥哥谬赞,云儿这点小本事登不得台面,也只能应应急。今晚先喝了这药,等明儿个祖父和爹爹打太医院回来,再让他们好好给妹妹瞧瞧,顺道将这方子也给他们看看,是否有何不妥之处。”景云瑶想的面面俱到,让沈从薏丝毫抓不到把柄。 景泽枫留了沈从薏照顾景雪瑶,自己则跑出去寻景康雅,准备一道回药房抓药。景云瑶留着也无用,又安慰了沈从薏几句,这才离开紫竹苑,往念嫣苑赶。只不过才出大门,就听到钟离苑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笑声,爽朗的自然是景天佑,而那带着一股狐媚之气的,便是玉璎珞了。 景云瑶略摇摇头,心中早已无一丝酸意。开始她以为景天佑会许红梅苑让玉璎珞与温晴茵同住,毕竟红梅苑是景府之中较大的院落,温晴茵又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与桑柔都能相安无事多年;只是没想到他竟宠爱玉璎珞至此,将自己的钟离苑让了出来,让玉璎珞独住。景云瑶嘴角扬起一丝无奈的笑意,沈从薏这招还真是出奇制胜。 越远离钟离苑,那笑声便越小,到了念嫣苑后,已经再听不到一丝其他声音。景云瑶瞧了瞧天儿,月明星稀,空气中带着一丝凉爽,的确是极好的秋夜。她打了呵欠,对一旁醉竹吩咐道,“我累了,伺候更衣吧。” 只是才进门口,景云瑶又忽的改变了主意,先屏退了醉竹,后和衣出门,见四下无人,又静的很,便小声唤着,“袁公子,袁公子可在?” 景云瑶要寻的,自是袁东跃,只可惜来人却并非袁东跃。景云瑶有些诧异的盯着面前几乎高她一头的章白玉,愣了半天,才抽着嘴角开口道,“舍彦谷叔叔……怎么在这?” “你寻他作甚?”章白玉没有回答景云瑶的问题,反而冷冰冰的盯着她,那眼神直让景云瑶打颤。 “没……事,只是想……”景云瑶就连说话都结巴了,其实在章白玉面前,她本已没有从前那样恐惧,毕竟她如今也算是摸清了章白玉的性子;可是这次她寻袁东跃,可不是做什么好事,所以自然有些紧张。 “景云瑶,你城府很深。”章白玉老样子,还是抱起膀子,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琢磨。 “舍彦谷叔叔,云瑶不懂您的意思。”景云瑶不敢抬头与章白玉对视,章白玉虽有些小孩子的任性脾气,可却并不傻,有些事情他看的比任何人都通透。景云瑶怕,万一章白玉从她的眼眸中读出真相,那她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故意让你妹妹知道富察巴顿的事,便是要导这出好戏,是吧?从前你说羡慕我与更甘图吉的感情,还说亲姐妹也未必能够这般,景云瑶,你到底是存了怎样的心?”章白玉难得一次竟说出这样多的话。 只不过景云瑶这会子心悸。还未发现,只是一直搅着手帕,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打着小鼓。章白玉是聪明人,在聪明人面前,撒那种弥天大谎,实在是犹如小丑一样的行为。再反观章白玉的性子,一直是冷漠无比的,即使与他说了一点两点,他应该也不会碍着自己什么,毕竟有章青云的情分在。况且。日后需要他的地方或许还有很多。景云瑶思前想后,终于一咬牙,抬头以亮晶晶的眼神望着章白玉道。“舍彦谷叔叔既然这样问,那云瑶便将一切托出,只是希望舍彦谷叔叔能够为云瑶保守秘密。” 章白玉望着那犹如一池春水般的眼眸,并没说话,只是依旧冷冷的盯着。景云瑶这才开口道。“景府是深宅大院,就犹如一泼湖水,表面看来平平静静,内里其实暗潮汹涌。从前我之所以对舍彦谷叔叔说,羡慕你与青云哥哥的兄弟之情,是因为。我的亲娘,也就是景府从前的大夫人,与二娘。便是亲姐妹,还是双胞胎。只可惜,她们有着相似的脸庞,却并没有相同的心境。二娘先因为娘亲被爹独宠而心生怨恨,害的娘亲失了一条腿;后又纵火烧死娘。害的我与哥哥孤独困苦了十八年。舍彦谷叔叔,将心比心。若是你,你恨不恨?我怎能不为娘报仇?舍彦谷叔叔,从前你与我说,不要利用青云哥哥。我真的没有利用他,我只是身负血海深仇,此仇不报,我如何能够安心嫁人?” “你如何知晓这些?据我所知,你可是痴傻了十八年。”章白玉虽才回京师不久,但他的手下暗兵部队也不是吃素的,想知道什么消息,靠他们就是妥妥的。所以景府从前发生什么事,章白玉都是知晓的,包括十八年前念嫣苑――那时候还称为松柏苑――的那场大火。 “舍彦谷叔叔,如果我说,这些都是我娘托梦所告知,你一定不相信吧?”景云瑶笑笑,只不过那笑容之中满是无奈,“是啊,御医世家,怎可传出这等子鬼甚之说。可如舍彦谷叔叔所说,云瑶的确是痴痴傻傻了十八年,何以一夜之间清醒无比,还继承了娘亲的一身好医术?这世上本就有太多的谜题解不开,天理循环,因果报应,只不过是人们刻意的不想去面对而已。” 章白玉死死盯着景云瑶,想从她的眼中看出,她所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可景云瑶竟不回避章白玉的眼神,两人就这么互望着。半晌,章白玉撂了衣袖,冷哼一声,不做他言,反而一跃上了屋顶,只瞬间便消失在景云瑶眼前。景云瑶只感觉一颗心突突的跳着,就快出了嗓子眼儿,她立了半晌,才有力气抬起腿,只是才迈出一步,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声,“景大姑娘唤属下何事?” 竟是袁东跃来了!章白玉明知自己存了怎样的心,还是派袁东跃过来了!景云瑶心中当即有些感动,她回过头,动作僵硬道,“袁公子……怎生来了?” “少将军说,景大姑娘寻我相助。还吩咐着,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属下一切都要听从景大姑娘的。”袁东跃一五一十的答道。 “那袁公子若能见着舍彦谷叔叔,劳烦帮我说声谢谢,”景云瑶的心当即飞扬起来,看来这次押宝真是押对了,见袁东跃颔首,景云瑶又道,“袁公子,云瑶寻你,的确有事相求。” “景大姑娘但说无妨。”袁东跃这是头一次在景云瑶面前,揭掉黑纱,尽管还是一身夜行衣,不过却是倾国倾城的妖媚容颜。 “早便听闻舍彦谷叔叔的暗兵部队,行事极为妥帖小心,我想让袁公子帮我去紫竹苑大哥哥的房里,拿一张方子。”景云瑶倒是对袁东跃坦诚而言。 “是何方子?”袁东跃倒有些为难了,说是方子,不过是张纸而已;他在景府守护景云瑶也久了,无事时候也喜欢到处晃晃,所以景泽枫此人,他也是熟悉的。景泽枫素日里就好文墨,此时要去他房里找什么方子,不就犹如大海捞针么。 “那方子尤其珍贵,应该是放在他的医药箱内好生保管。希望袁公子可以悄无声息的拿来,我再添几味药进去。”景云瑶也不掩饰自己想要做什么,毕竟章白玉说了“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那自己做什么事,就得让袁东跃知道,也不能连累了袁东跃才是。 “景大姑娘……这……”袁东跃倒有些犹疑了。 “袁公子放心,云瑶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那方子是御医开给和恪公主的养身方子,云瑶加几味药进去,只是让公主看起来并无好转,需要换御医才是。这样祖父便会有些忧虑,云瑶就可以借机去见见这和恪公主……”景云瑶的眼神再度闪闪发亮,“云瑶想要皇贵妃娘娘一个人情而已。” 景云瑶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袁东跃只得点头。面前这女子,能够让章白玉都另眼相看,甚至派自己前来相助,定是不简单,也不会出那么简单害人的招数。见袁东跃答应了,景云瑶立即对着他一福身子,道,“那便劳烦袁公子了,咱们速度要快才成。这会儿正好大哥哥不在房里,袁公子速去速回便是。” 景云瑶这分分秒秒的等待都成了煎熬,不过袁东跃的确也是手脚利落的,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便回了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纸的信封。他将信封递给景云瑶,后道,“景大少爷房中的药箱内只有这个牛皮信封,大姑娘瞧瞧可是?” 景云瑶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展开宣纸后,的确看到的是一张方子。不过最让她放心的,还是最后的那个署名,张中胜。张中胜张御医,是太医院的院判,今儿个还来过。景云瑶一脸的笑意,她虽读书不多,但模仿字迹也是最最擅长的,她瞧了瞧方子,心中又掂量掂量药方,提笔添了几个字,待墨迹干了,她将方子递给袁东跃,问道,“袁公子可看得出异样?” 袁东跃瞧了半天,也看不出哪几个字是景云瑶所书,只得拱手道,“景大姑娘模仿字迹的确无双,属下拜服。” “那就劳烦袁公子放回原处,我便安心候着了。”景云瑶终于挂上了胜券在握的笑意。 “可是景大姑娘不怕牵连到大少爷吗?”据袁东跃观察,景泽枫还真是个不错的男子,所以才有此一问。 “怎么会,那张御医颇会做人,更是祖父一手提拔上来的,即使发现方子有误,也不会太作张扬。我那大哥哥,毕竟是御医世家出身,怎会有这样大的错误呢。”景云瑶一脸的笃定,她绝对相信太医院那些惟命是从的,不敢与景府作对。况且即使怀疑了景泽枫,对景泽岚日后又何尝不是件好事。 120、设计泽枫,得进皇宫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其实景祥隆并不想让玉璎珞入府,景府有姬无双一个新疆舞姬,难道还不够难看?只是景天佑一意孤行,不但二度引舞姬入府,还大兴操办,宴请各方,他虽席上一直挂着笑面,其实心中苦楚难以言诉,所以才喝了个叮咛大醉――平日里的景祥隆,是最最爱惜自己身子的,小饮怡情,他从不会让自己像这样烂醉如泥。 只是烦心事总是接二连三的到来,过了约莫七八日的时候,却突然传来和恪公主病重的消息。景祥隆下了早朝赶过去的时候,令皇贵妃以及太医院十二名御医――其中自然包括景天佑――以及两名院判已经全数围在和恪公主身床边,地上跪着一片人,而令皇贵妃则不停拭泪,口中轻唤着和恪公主的乳名。 “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景祥隆登时心头也是一紧,和恪公主打小身子就虚弱的紧,换了几个御医都不见好,近来都是太医院院判张中胜照料的。张中胜可是景祥隆手下最听话的一个,不然他也不会将张中胜提拔成地位仅次于自己的院判,可这样的大任落于他身,他怎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呢。 “景大人,快来瞧瞧我的九儿……”令皇贵妃简直抑制不住满心的悲伤,素日里一身华贵之气,可如今的她只像个一心想救女儿的平凡娘亲,“她才十二岁,她还有大好的人生……” “皇贵妃娘娘切不可如此伤心,万要仔细着身子才是。”景祥隆这样说着,经过张中胜身边之时,有些在意的看了他一眼,后者却是一脸的茫然。景祥隆无奈,只得亲自替和恪公主把了脉。 和恪公主初生之时,只有三斤左右的光景。还险些丢了性命,这些年都是在用药拖着这病身子,却始终泱泱的不见好转。比起令皇贵妃其他几个孩子,她显得沉静,有着不同于这个年龄的成熟。或许和恪公主自己也知道时日无多,只是在熬日子而已。 “额娘,别哭。”和恪公主尚有一丝神智,可是想安慰令皇贵妃,她的眼泪就掉的愈发厉害。 “病在儿身,疼在娘心。九儿,额娘一定想办法治好你。”令皇贵妃轻轻抚着和恪公主苍白的小脸,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都没底。 “皇贵妃娘娘,公主,且让微臣先开个方子,公主服用看看有无好转。”景祥隆对着令皇贵妃弯腰拱手,得了令后便到一旁开方子。只是他拿笔犹疑半天。才挥笔写下:太子参五钱,黄芪五钱,党参五钱,远志四钱,五味子四钱,百合五钱。生地黄七钱。景祥隆这方子,对补身子有大益,却并无治根。他如今开方子。也只是让令皇贵妃安心而已。 得了这方子后,地上跪着的医生们赶紧拿方抓药,而令皇贵妃也屏退一干人等,只留景祥隆一个。 景祥隆知道令皇贵妃要问什么,但也静静等她开口。果不其然。令皇贵妃拭干眼泪,先帮和恪公主掖掖被子。后起身带景祥隆到外屋,转身问道,“景大人,我要你一句实话,我的九儿……到底还能活多久?” 景祥隆不敢抬头看着令皇贵妃的眼睛,只得拱手恭敬答道,“微臣……不敢欺瞒皇贵妃娘娘,即使拼劲微臣一身医术,也保她……”景祥隆左右着措辞,半晌才道,“不过十四岁。” 令皇贵妃只感觉体内的所有力气在那一刻被抽光,她干张着嘴,半晌才干巴巴道,“也就是说,我的九儿顶多还有两年的活头?” “微臣不敢妄言,毕竟这世上奇人居多,也有那游医……”景祥隆说着说着,忽的想起了章青云。章青云医术精湛,虽年纪轻轻,但绝不在他之下。况且便是章青云医好了他都未医好的景泽岚,或许可以推荐章青云来试试。况且他是将军府的少爷,也并非无根源可究。一念及此,他立即开口道,“皇贵妃娘娘,微臣有一人选推荐,他或许可以帮公主续命。” “谁?”令皇贵妃的神情忽的明朗不少,满是期待的望着景祥隆。 “伊犁将军之子,章佳更甘图吉。”一提起章青云,景祥隆的双眼都在放光。他也听景康雅提起过,前些日子都是由章青云亲自教导景泽岚。他做景泽岚导师那几日,发现景泽岚有许多见解不同于常理,可却都是极正确之言,可见,章青云的确非凡人。 “军医难道比御医还要强吗?”令皇贵妃听说过章青云的名号,毕竟从前阿桂是想让章青云入太医院的,所以旁敲侧击的说过不少章青云做军医之时的“丰功伟绩”。 “皇贵妃娘娘,微臣有一孙,是打小便得了疯症的。微臣与景御医想尽办法,可却都无法使孙儿恢复如常。但章佳更甘图吉却几个月内便使微臣孙儿的疯症全好,并且在他的悉心教导下,微臣的孙儿如今对医理也颇通。只这一事,微臣便知,游医懂得许多御医并不知晓的事情,他们见过的病症多,也正是他们的优势。” 听闻景祥隆这样打包票,令皇贵妃也对章青云有了些期待,她望着景祥隆,道,“好,那明日便让他来瞧瞧吧。” 打令皇贵妃处出来,景祥隆目标直指太医院。而此时刚刚几个御医正心惊胆战的当值,院判张中胜蹙着眉头半晌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儿。景祥隆写下的那张方子,他也瞧过了,和自己的那张方子一模一样,连药材份量都不差分毫,可为什么自己的那张方子不但没有续命,反而让和恪公主的身子愈发虚弱了呢? 张中胜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见景祥隆带着几分怒气正往他这里来。他忙起身,待景祥隆近了,对他拱手问安道,“参见院使大人,院使大人金安。” “还金安呢,有你在。我怎么安!”景祥隆果然一肚子的闷气。 其他几个御医见了,都聪明的去了御药房,惟独留下景祥隆与张中胜两个。景泽枫也留了下来,准备一会儿帮张中胜说几句话的。张中胜有些疑惑的拿着方子,对景祥隆道,“院使大人,微臣的方子与院使大人的如出一辙,微臣也不知为何会出这样的事情……” “如出一辙?拿你的方子来,我瞧瞧!”景祥隆素日里都是极好的性子,从未发过这样大的脾气。景泽枫也是头一次见景祥隆这般,忙哆哆嗦嗦的打药箱里把方子拿出来,交给景祥隆。景祥隆才看了两眼。立即将方子一翻,指着最后那几味药道,“和恪公主身子向来阴虚,你怎可开出薤白这味草药?还有这桂皮和人参,你明知和恪公主有了轻微的咯血症状。怎还开出这两味?参分成很多种,也的确最为补身,可那人参又岂是何人都可服用的?” 景祥隆这几句话,直接让张中胜哑口无言。他死死盯着那方子,后面几味的确是他的笔迹,可他也确确实实的记得。他绝对没有开出这几味药。可事实就在眼前,容不得他分辨,他也只得闭口不言。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提了你做院判,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景祥隆径自说着负气话,将那药方还给景泽枫,后一甩袖子,扔下一句。“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便离去了。 景泽枫上前,想说两句安慰之语。不想张中胜却忽然回过头,紧紧盯着景泽枫,那目光中的戒备甚为伤人。许久,他才开口道,“这药方可让其他人瞧过?” 景泽枫哪里想得到是方子出了问题,只当张中胜是要面子,不想再让他人知道此事,忙摇头道,“院判大人放心,除我与祖父之外,再无第三人瞧过这张方子,也再无第三人知晓这张方子。” 事已至此,倒是十分清楚明了了。景泽枫跟着张中胜的时间最长,模仿他写字也便是小菜一碟;只是张中胜还有些不解,自己是景祥隆一手提拔起来的,景泽枫为何要这样陷害?难不成他只是想试试自己的实力,所以添了这几味药?张中胜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心里,对景泽枫的芥蒂又加了几分。 景祥隆并没有先去寻章青云,反而先来了念嫣苑找景云瑶。毕竟从前,阿桂可是因为章青云死活不肯考太医院的事情与景祥隆发过牢骚,如今他贸然去请,怕是唐突了,所以他决定让景云瑶出面。 这也就正中了景云瑶的招,她对景祥隆的到来一点都不奇怪,反而已经备好了茶,与景祥隆两个开始并未入主题,而只是谈着景泽岚的学业。半晌,景祥隆才叹息着放下茶杯,景云瑶知道他要开口了,便假装讶异问道,“祖父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生叹起气来?” “唉,你有所不知,是令皇贵妃的和恪公主,最近身子愈发不好了。”景祥隆说着,一脸的愁云惨淡。 景云瑶佯装不知,歪头问道,“据云儿所知,和恪公主向来不是祖父和爹照料的呀。” “的确,但照料她的张院判实在太粗心,如今和恪公主身子每况愈下,皇贵妃娘娘是操碎了心,哭干了眼啊。而且出了这样的事,和恪公主的病自然就落到我身上了。”景祥隆说着,又重重叹了口气。 “听说那和恪公主打小身子就弱?”景云瑶试探着问了一句。 “可不是么,和恪公主阴虚亏损,这些年以药续命,一直都病怏怏的。”景祥隆摇摇头,一想起和恪公主那苍白的小脸,心里就一阵杂乱的狂跳,“可是尽我所能,我也只能再保她两年的命。” “那这公主,也真是个可怜人,小小年纪就……”景云瑶低垂了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所以,这次我想让图吉贤侄出面。毕竟图吉贤侄见多识广,没准可以让公主多活几年,这也能让皇贵妃娘娘安心。”景祥隆见气氛沉闷,终于开口进了正题。 “嗯,图吉叔叔毕竟曾经治好了我与哥哥的病,的确可以让图吉叔叔一试。只是图吉叔叔从前诊脉写方,都是云儿陪伴在侧的,不知这次云儿是否也能陪同去皇宫呢?”既然景祥隆是来求景云瑶帮忙的,她自然顺水推舟,顺便提出条件。她从未想过景祥隆会拒绝,他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云儿是女子,实在有些不方便……”景祥隆沉吟着,后心一横,点头道,“不过我可以想办法疏通,只是这事提前要与皇贵妃娘娘说清楚。你且去将军府一趟吧,这事交给我。只是希望你与图吉贤侄不要辜负了我的这份期望。” 景云瑶起身,对着景祥隆福了福身子,方才道,“祖父放心,云儿与图吉叔叔必定拼尽全力。况且公主毕竟是女子,有些检查工作,没有云儿还不成呢。” 见景云瑶这样的信心满满,景祥隆也只得暂时安了心,又嘱咐景云瑶几句皇宫里的规矩,这才离了去。景云瑶望着景祥隆离去的身影,嘴角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容,她喃喃道,“沈从薏,你害了我的一双儿女十八年,如今,我要你的儿女一辈子不得安生!” 往将军府走的这一遭,章青云自然点头答应,并将此事知会了阿桂知道。阿桂自然受宠若惊,特意命人过来量尺裁衣,为了第二日的进宫,给章青云和景云瑶各自定制了一套新衣裳――还是情侣款的。景云瑶帮着章青云拾掇着小药箱中该有的东西,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过了一日,傍晚时候,阿桂将一套水蓝色的新秋衣交给景云瑶,笑道,“明日去皇宫,不能穿的太奢华惹眼,但是也不能太寒酸迂腐,你们二人的衣裳皆以蓝色为主,不会失了体面,也不会逾了规矩。皇宫里头不比家里,你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都要小心翼翼的……” 听着阿桂讲这些规矩,章青云觉得头大无比,景云瑶却甘之如饴,送景云瑶回府的马车上,章青云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她,道,“我家阿玛就是担心的多,你别介意。只是瞧病,哪里用守那样大的规矩。” “青云哥哥可莫要小瞧了皇宫,咱们到时候小心些就是了。只是那和恪公主的病,青云哥哥可有妙方?”景云瑶指着下巴望着章青云。 121、前事初冒头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若是因在腹中便导致的气血虚亏,身子奇弱,这些年靠药物续命的话……”章青云的眼光忽然有些深邃,还夹带了些化不开的哀伤,“我有一挚友,也是如此。” “那青云哥哥的那个挚友……如今可是好好的?”其实从章青云的表情,景云瑶已经猜出了定然没什么好结果,可章青云的那份彻骨的悲伤让她十分在意,这份在意倒是给了她刨根问底的勇气。 “她走了,在如花般灿烂的年纪,就像那天空中只可远观而永远无法触摸的云一般,”章青云别过头,不愿让景云瑶看到他微红的眼圈,“自那时起,我才下定决心,一定要做一个好医者,永不再让他人也遭遇和我一样的伤心欲绝。” “青云哥哥节哀顺变。”景云瑶只感觉心好像被刀剜一样的疼,章青云的话听在耳中,敏感的让她感觉到,他所说的一定是个女子,还是他最深爱的一个。 “真是命运弄人,居然又让我遇到一个这样的病患,”章青云整理了情绪,拍拍景云瑶的肩膀,强颜欢笑道,“这次,我定然倾尽一身医术。尽管也只能做到续命,不能完好,但……也算我对她的最后一番心意。” 景云瑶想笑,嘴角抽动两下,却是比哭还要难看。两人说这话的工夫,马车已经到了景府门口,马夫停车的瞬间,景云瑶身子微微一摇,她对着章青云摆手道别,章青云许是因为想起了从前的伤心事,也没有下马车,便目送景云瑶进了景府。 回程的路上,章青云撩起车帘,望着被阴云笼罩的夜空。喃喃道,“阿娜妮,哪怕是乌云也好,多想还能把你拥在怀中,可这最简单的愿望,却在十年前便成了奢求……” 景云瑶心不在焉的走在往念嫣苑的游廊上,一直想着章青云口中的那个已逝的故人挚友。活人如何能与死人争地位,这个道理景云瑶懂,可是一念起章青云那表情,她还是心里被一股酸意蒙蔽。 还未到念嫣苑。只在景府祠堂的一侧,景云瑶忽然感觉一阵寒意,直让她颤抖。之后,便是冷冷的声音打头顶传来,“不是说不许你做伤天害理之事么。” 这里可是景府祠堂,景府的历代祖先牌位都在此,是极庄严肃穆的地方。景云瑶抬起头。今夜乌云密布,月亮与星星都被遮掩,整个夜空都是暗暗的,但景云瑶还是从那个高大的身影看出,那是章白玉无疑。 章白玉跟来,这更好。反正景云瑶正有问题想问他。一念及此,景云瑶也就直接无视了他的问句,反而开口道。“舍彦谷叔叔在就好了,云瑶正有一事请教。” 章白玉瞧着景云瑶那焦急的样子,便也不去计较她将自己的话当做空气,只冷哼道,“说。” “青云哥哥说道……他有一挚友。因天生的体虚,死在了如花的年纪……”景云瑶这样说着。忽的想起,章青云可是连一个死字都未说出口的。一个已故的人,他居然都不舍得去承认,可见他内心里对这个人是多么的重视,“舍彦谷叔叔向来与青云哥哥是最要好的,可知这人是谁?” “只是个不值一提的人罢了。”章白玉望着景云瑶,却忽然不想说出事实。若他告诉景云瑶,那阿娜妮便是章青云此生最钟爱的女子,不知景云瑶又要如何的伤心,他并不想见她伤心,可又不屑编造谎言,便说了这样一句。 “可云瑶见着,青云哥哥谈起此人的时候,不知有多么的伤心欲绝。”景云瑶低垂下眼睑,每每念及此,她就心如刀割。 “管他是谁,不过是个已逝的人,又哪里及你在更甘图吉心中的地位。你好生陪着他便是,其余的不要多问!”最后这句,章白玉是加重了语气的。他不想让阿娜妮与章青云那段往事被景云瑶知道,每个女子都是最忌讳自己中意的男子从前那段情事的,章白玉虽从未娶妻纳妾,却对这个道理清楚明白。 “那云瑶告辞了。”景云瑶看起来有些失落,对着章白玉一福身子,转身便走。章白玉望着景云瑶的背影,忽的想起自己是来兴师问罪,可是居然被景云瑶三说两说的,忘记最重要的事了。他负气的冷哼了一声,对着一直在暗中的袁东跃吩咐了句“看好她”,便背手离去了。 第二日,景祥隆下了早朝便回了来,而章青云和景云瑶早已收拾好,等在景府的大门口。景祥隆拉开马车门帘,见章青云与景云瑶两个齐刷刷的一色碇蓝,看着让人清心无比,而且无论是款式还是花纹,都是极为搭配的。景祥隆一面笑着阿桂的用心,一面看着景云瑶,见她面色疲惫,眼底乌青,倒有些奇怪的开口道,“云儿可是昨晚没睡好?” “祖父说的正是了,”其实景云瑶一见早上自己这副尊荣,虽无奈,却也想好了说辞,“云儿此番是第一次入皇宫,昨晚兴奋的如何都睡不着呢。” “你这丫头。”景祥隆笑笑,后对两人招招手,道,“快上马车吧。” 令皇贵妃所居的永寿宫在御花园南角,是最富丽堂皇的一个,这也显示出了乾隆皇帝对她的宠爱。景云瑶第一眼见到令皇贵妃的时候,也感慨,这样一个到了不惑之年的女子,虽仍旧面容姣好,容色倾城,可居然能够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中得了这些年的宠爱,还为乾隆皇帝诞下这许多子嗣,当真是极不容易的。 不过景云瑶此时也只能和章青云侯在殿外,悄悄的向里瞧。景祥隆正在对令皇贵妃拱手道着实情,“皇贵妃娘娘,章佳更甘图吉与微臣孙女景云瑶已经侯在殿外。” “快传他们进来吧。素日里总是听你说你家那孙女医术超群,巾帼不让须眉,今日可要好生见见才是。”令皇贵妃倒是慈爱,较起昨日,多了几丝和蔼,少了几分伤心。毕竟,她对景祥隆力荐的这两人还是存了些信心。 景云瑶时刻记得景祥隆和阿桂所言,见到令皇贵妃时候,头一直没敢抬,都是低垂着,一副恭敬的模样。直到令皇贵妃命他们抬头,景云瑶才敢仰头,眼神却一直没敢与令皇贵妃对望。 “景大人的孙女面容姣好,又这样恭敬有礼,可是家中的嫡女?”令皇贵妃忽然问出了这样一句。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云儿正是嫡女。”景祥隆对着令皇贵妃拱手道。 “还有半年,就又到了选秀的日子了,景姑娘这样好的条件,不如来宫里伺候皇上,到时候也让本宫多一个好帮手,岂不是两全其美?”令皇贵妃上下打量着景云瑶,自有了一番打算。 “这……”景祥隆倒是有些忐忑了,他看看章青云,又看看景云瑶,最后有些为难的笑笑。 令皇贵妃与景祥隆相识也有二十余年,深谙他的性子,如今见他如此,便也想到景云瑶约莫是有心上人了,便不再强求,只道,“不过见景姑娘的年纪,大概也是许了好人家吧,倒是本宫出手晚了。” “皇贵妃娘娘爱惜民女,民女感激不尽。”总算避过一场祸事,景云瑶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心中也开始佩服令皇贵妃察言令色的本事,不愧是受了多年宠爱的妃嫔,的确与众不同。 “章佳公子,景姑娘,那便随本宫来吧,本宫带你们去瞧瞧和恪公主。”令皇贵妃大概了解了情况,又絮叨了半晌,才带着三人往一旁的偏殿走了去。和恪公主因为身子一直不好,所以被令皇贵妃养在身边,以方便时时照料。 和恪公主此时是醒着的,只不过最近身子实在虚弱,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听闻宫女通传要有新的大夫来瞧病,并且并非御医,而是从前随军行的军医,她心底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行礼过后,章青云被带到和恪公主塌旁,以丝帕附在公主手臂上,开始切脉。和恪公主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外来的大夫,越看越觉得他眉眼间有些像那个人,所以心中也就欢喜了几分。 景云瑶在一旁可是看的真切,那和恪公主一直盯着章青云看,脸颊上还浮现出红晕。她的思绪顿时有些紊乱,难不成这和恪公主对章青云一见钟情,有了引为额驸之心?那她这次的算计,可就是大大的失误了。 章青云又瞧了瞧和恪公主的舌头,眼底,问询了些常事,后才对令皇贵妃道,“公主的病气是打娘胎中带出来的,所以很难治好。” 所有御医都知道和恪公主身子虚弱是因为令皇贵妃孕期之错,可谁敢说令皇贵妃一个不是?倒唯有章青云说了实话。果不其然,令皇贵妃的脸色立即变得有些难看,她望了望和恪公主,又道,“那可有医治之法?” “医治之法,没有;可续命之法,有。”章青云说着,起身便到了一旁桌上,挥笔写下方子。他的笔法犹如行云流水,写方子时候更是一刻都没有迟疑。只片刻的工夫,他便恭敬将方子交予景祥隆。景祥隆看过后,眼睛越瞪越大,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指着方子上几味简单的药材道,“就这些?” 122、云瑶心思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足矣。是药三分毒,公主打小便服药,所以熬得身子愈发虚了。这几味药材中,蚕沙祛风除湿,主攻肢体不遂;三叉苦根、半边莲、鱼腥草和雪乌都是补身补气良药,并且是温补,而并非参类的大补之效。小人可以断定,以此药方服用七日,定见疗效。”章青云说的头头是道,倒让令皇贵妃瞠目结舌。 “只这几样?”令皇贵妃又重复了以此景祥隆的话。 章青云笑笑,道,“娘娘若不信小人,便不会让小人来瞧公主的病了。” 景云瑶见了,也在一旁帮腔道,“回禀娘娘,图吉叔叔医术精湛,绝不逊于太医院中任何御医。而图吉叔叔因曾是游医,所用之方也多为偏方,还请娘娘让公主一试。” “额娘……”和恪公主声音虽然微弱,可还是引得令皇贵妃赶紧到了床前,关切问道,“九儿,何事?” “额娘,便让儿臣一试吧……也都这些年了,儿臣自己的身子,自己还不清楚么。”和恪公主这话中有三分灰心,似乎打小所经受的那些痛苦,已经将她打磨的风霜凛凛。 令皇贵妃挥挥手,有些为难的抵了抵额头,后才道,“既然公主都这样说了,景大人便拿着方子抓药便是。” “是,娘娘。”景祥隆对着令皇贵妃磕头跪拜,后才离去。 章青云和景云瑶没有得到离开的令,所以有些呆呆的立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倒是不知所措了。令皇贵妃又安慰了和恪公主几句,后才回头,望着二人道。“毕竟是你们开的方子,这几日你们便留在皇宫中照料公主吧。况且本宫见公主与你们还算有缘,或许有你们两个陪着,公主也能开心些。” “小人(民女)不胜荣幸。”章青云和景云瑶同时拱手对令皇贵妃道。 “东偏殿还一直空着,这些日子你们二人就暂住那里吧。”令皇贵妃安排好两人住处后,又对一旁宫女吩咐道,“红琴,你先带着他们去休息,下午再来瞧公主吧。” 章青云和景云瑶两个边跟着名为红琴的宫女,出了西偏殿。往东偏殿而去。红琴似乎很爱说话,对宫外来的人也客客气气的,这一路虽短。她却将永寿宫周围的宫宇和花园说了个遍,还嘱咐说闲来无事的话,可以去御花园走走,也不枉来了皇宫一遭。 好不容易盼走了唠唠叨叨的红琴,景云瑶才松了口气。却见章青云正定定望着她,有话想说,却好像在隐忍着,不知当说不当说。景云瑶聪慧,自然明白章青云的疑问,她笑笑。对章青云道,“青云哥哥,可是想问云瑶为何开出那样的方子。还让哥哥夸下海口说服用七日,定见疗效?” “阿娜妮天资聪慧,我是断断想不到你究竟要做什么了。”章青云无奈摇头,当初他问原因的时候,景云瑶只说。待他说过后,她自然告知。 景云瑶也不是食言之人。这会子立即笑着悄声道,“说句犯上冒昧的话,和恪公主这突然的虚弱,还和我脱不了关系呢。所以青云哥哥,我自然知道该以什么药方让她恢复如常啊。” “啊?”章青云倒有些不懂了,和恪公主常年在永寿宫,或许连宫门都没出过,何以是景云瑶一个闺阁女子说害就可以害到的?这未免太过离奇了。 “青云哥哥觉得奇怪也是意料中事,因为这其中实在是有着千头万绪,并非一时能够说清楚的。不过云瑶可以明白告知青云哥哥,云瑶定要帮和恪公主续命,并且要她活的长久些……云瑶想要皇贵妃娘娘的一个人情。”面对章青云,景云瑶倒是坦白的说出心中所想。 “你可是有事想求娘娘?”章青云猜测着景云瑶的心思,可是越想,就越觉得他和景云瑶的距离越来越远。景云瑶实在太聪明了,而且似乎和他生活在两个世界里,一有了这样的想法,章青云突然的伤感起来。 “青云哥哥,可还记得爹与七娘成亲那日,雪瑶妹妹因为知道了老师与陀瑾格格的婚事,所以怀气回了自己的院子?”景云瑶尽量帮章青云梳理着思路。 “怎会不记得,那日你想上前安慰,却被雪瑶一把推开。”章青云果真记得真真儿的。 “那日的晚上,雪瑶妹妹吐血昏厥。她本是阴寒体质,却因为邪热攻心而病倒。对雪瑶妹妹来说,老师是她的整个天空,如今天都塌了下来,她自然没什么好心境了。”景云瑶说着,哀叹一声,抬头望向章青云的时候,眼圈儿都是红的,“陀瑾格格虽是八贝勒的女儿,却怎么也是身份尊贵,又有其母做榜样,怎会让老师纳妾?云瑶只得另想它法,若咱们医好了和恪公主,皇贵妃娘娘一定会心花怒放,到时候云瑶再恳求娘娘将雪瑶一并赐给老师,不就解决了燃眉之急吗?” 景云瑶这番话,说的半真半假。诚然,她这次的目的是求令皇贵妃赐婚不假,但可并非为景雪瑶好。景雪瑶是爱富察巴顿爱到死去活来,可陀瑾也不是吃素的;若她与陀瑾同时嫁入富察府,陀瑾是正室,她却只是个妾侍,她的个性又向来要强拔尖儿,任性妄为,这样的她,难道在陀瑾手下会有好日子过吗?即使富察巴顿偏心与她,也会碍于陀瑾的格格身份,敢怒不敢言而已。这可是景云瑶精心准备着,要送给沈从薏的回礼呢。 章青云哪里晓得景云瑶这番心思,况且在他的脑海中,景云瑶和阿娜妮同样是神女一样的存在,那般圣洁,怎能和蛇蝎毒妇联想到一块儿。他不疑有他,甚至同样的红了眼圈,用力拍拍景云瑶肩膀,点头道,“阿娜妮,你对你妹妹的这番心思,着实让人感动。我定会拼劲一身医术来助你的!” 章青云这样的单纯善良,倒让景云瑶觉得自己愈发卑微渺小。她带着三分勉强的笑笑,道,“云瑶与妹妹的情谊又如何比得上青云哥哥和舍彦谷叔叔呢。” “都是一样的,这便是亲人之间的羁绊。”章青云说着,突然有些坐立不安。 景云瑶见了,也是奇怪,便问道,“青云哥哥突然的是怎么了?” “我要留在皇宫这事,还得劳烦景伯父与阿玛和舍彦谷说一声,不然他们定又会觉得我走失在哪里了,”章青云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一脸尴尬的笑意,“自打上一次在钟乳石洞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们看我看的愈发严了。不过我也知道,这是为我好。” 景云瑶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了,章青云虽年逾三十了,却仍旧被阿桂和章白玉当成小孩子一样爱护着。她仰头瞧瞧外头的天气,虽昨晚阴云密布的,但今日阳光却是极为充足的,是个暖暖的秋日。她忽然起了兴致,回身对章青云道,“青云哥哥,听说皇宫里的菊花开的是最美的,白的黄的粉的,甚至还有绿色的!反正来一次,我们去御花园赏菊,可好?” “那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咱们不知道怎么走,也生怕坏了规矩,还是请红琴姑娘差人带路吧。”章青云自然没有异议,难得景云瑶会有这样的兴致,“只不过我以为阿娜妮只喜欢荷花呢。” “荷花玉洁冰清,我的确喜欢;但菊花淡雅脱俗,也是我所欣赏的。”景云瑶说着,倒是心情尚好的蹦跳着出门去寻红琴了。这里虽是深宫,却与她无干,所以她是难得的放松。红琴是令皇贵妃的贴身宫女,这等引领着逛园赏花之事自然轮不到她,她差遣了两个手下做事的宫女带路,便又跑回去服侍令皇贵妃了。 御花园是极大的,永寿宫所在的位置是南角,所以出了永寿宫,只过了一道游廊一条石子甬路,便进了御花园。虽是秋季,先入眼的满目的金黄,但却仍挡不住那扑面而来的香气。 “公子、姑娘,这会子御花园的菊花可是开的最盛的,公子和姑娘来的真是时候。”走在前头的宫女名为如意,年龄大概也就只在十一二岁,所以一知道得了这么个闲差,立即高兴的和什么似的。 “那劳烦这位妹妹快带我们去瞧瞧。”景云瑶听了,心都跟着飘扬起来,脚步轻快的走在如意后头,倒是把章青云落下了一大截。 景云瑶很少出现这种类似孩童般的行为,所以在章青云看来,更是尤为珍贵。他静静的跟在后头,瞧着顽童似的景云瑶,笑的一脸幸福。 “哇,青云哥哥,你快看!”果不其然,菊花池这一片,都是竞相开放的菊花,景云瑶竟就忘了行,还犯了和富察巴顿一样的酸病,“我记得唐寅有一首诗中说,‘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坠碧空’,从前见到菊花,从未有过这样的感慨,今日在御花园中得见这样的场景,才真真能够体会唐寅此人当时的惊艳之感。” “阿娜妮,我哪里懂得这些。”章青云毕竟打小便在新疆长大,京师的文化实在知道的少之又少。 景云瑶有些抱歉的望着章青云,才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到一旁响起了极为镇定好听的男声,“颜色与模样倒还是其次,‘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百花中’,菊花的这份气节,才是最最打动人心的。” 123、牵线搭桥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回头一瞧,见是个王孙贵公子打扮的年轻男子立于身后。他和章青云差不多的年纪,面庞虽也俊朗,却多沧桑,脸色也是苍白的紧。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听章青云带着些惊喜在一旁道,“札兰泰!你怎么在这里?” “图吉兄有礼。”名为札兰泰的男子身着绛紫色对襟马褂,对章青云拱手之时腰间的香囊独有一股异香。 “哦,阿娜妮,这位是札兰泰,乌雅札兰泰,我朝一等武毅谋勇公。”章青云倒是鲜少有这样的神情,景云瑶猜测着,这二人私交必定甚笃。 与札兰泰行礼问安过后,札兰泰却瞧着景云瑶,道了句,“这位姑娘便是景大人府上的大姑娘吧,曾在景府遥遥一见,不想还有重逢之日。” 听闻札兰泰这么说,景云瑶当即便想到,这个年纪轻轻官职却不低的札兰泰必定也与景祥隆是一派的了。她笑了笑,对着札兰泰一福身子,便没了后话。 “图吉兄和景大姑娘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御花园?”关于这点,札兰泰的确疑惑,章青云非朝中官员,景云瑶非小主妃子,两人又都不是皇亲国戚,自然不该出现在此。章青云笑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我们此行,是来给皇贵妃娘娘的和恪公主瞧病的。” 和恪公主的病身子,几乎是满朝皆知的事情,札兰泰自然也有耳闻。他颔首,道,“图吉兄医术精湛,的确该在朝中一展拳脚。只可惜图吉兄无心荣华,倒是白白浪费了这一身医术。” “什么荣华不荣华的,皇帝是人,难道底下的百姓就不是人了吗?世人都想着一门心思的往上爬。那百姓又如何?我倒要做个好大夫,不能让百姓们受病痛的折磨才是。”章青云这一番话,说的信誓旦旦。 景云瑶却生怕隔墙有耳,心悸的连忙在一旁道,“青云哥哥又胡说了,好在是乌雅公子在这里,若让他人听了去,定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才算完呢。” “图吉兄向来是这样的性子,久了也便习惯了。只是图吉兄能遇上景大姑娘这样的红颜知己,属实是最大的福分了。”札兰泰似乎很羡慕章青云与景云瑶之间这份难能可贵的情感。 景云瑶一下便红了脸。章青云却大大咧咧的笑笑,道,“你啊。年岁也不小了,怎么还不见娶妻?可是不怕乌雅氏的列祖列宗怪罪?” “我这病身子……”札兰泰无奈的笑笑,那笑容中的苦涩却是十成十的,“就连图吉兄都看不好,还能如何呢。即使娶妻。也只是多耗费了一个好女子的年华而已,不娶也罢了。” 景云瑶终于想起那股异香是何物了,王英俊曾经对她说过,麝香,干燥后呈粒状或块状,有特殊的香气。有苦味,可以制成香料,也可以入药。外用是镇痛的极佳香料。再反观札兰泰,他虽身材高大,但身子骨却极单薄,再加上苍白的面色,应也是个长期不见阳光的。他究竟有何病症?外表看来可以得知的也就如此了。若要深究,还得把脉才成。 “乌雅公子可否让云瑶帮您瞧瞧脉?”景云瑶小心翼翼的问道。 “哦?”札兰泰眉毛一抬。望望章青云,又望望景云瑶道,“我听说过景大姑娘的事情,传说中的景大姑娘医术超群,虽年纪轻轻,又身为女子,医术却丝毫不逊于不日前考上太医院的景泽枫,如今我倒也想见识一下了。” “那你就是押对宝了,”章青云笑着打哈哈,“咱们景大姑娘绝不会让你失望。” 三人说笑着由如意引到御花园一角的小凉亭中去,坐定后,景云瑶便阖眼帮札兰泰把脉。热闹的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景云瑶耳中所听、心中所想皆为札兰泰的脉象。从听脉看来,札兰泰这副身子该也是打小便吃尽了药,已经熬得不成样子;并且他的五脏六腑功能都退化的厉害,虽外表看起来只有不到三十的样子,可体内的零件却已经快要寿终正寝。 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有谁愿意英年早逝呢?况且札兰泰年岁轻轻位极人臣,便更是不愿早早死去了吧。景云瑶眼带同情的望着札兰泰,重重叹了口气,道,“我相信青云哥哥已经尽全力了,乌雅公子这副身子怎会虚弱至此呢。“ “小时候,我也与图吉兄一般,随父出征,”札兰泰虽故作轻松,但他语调中无法抑制的颤抖却出卖了他,“只是在我十岁那年,平定准噶尔的战役中,我被敌军的暗杀部队当做人质,威胁阿玛退兵。因我抗死不从,所以被一把利刃由左肩划到右腹,”札兰泰在身子上比划着,现在说出来,还是胆战心惊,“那是很长的一道伤口,也出了很多血,就连我自己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阿玛后来寻人救了我,只是从前我便体虚,如此以后更加的是体弱多病,伤口虽渐渐愈合,却也每每在变天或季节交替之时疼痛难忍……太医院的张院判知道我的体质,特意取了最上等的雄麝麝香,做了香袋给我佩戴,以减免身前的疼痛。” “乌雅公子这样坚强,云瑶敬佩。”听闻札兰泰从前的事,景云瑶真是打心眼儿里佩服这个坚毅的男子。 “如今阿玛去了,我便袭了他的一等功爵位。说是位高权重,实则清闲的很,我便也无所事事的混日子。哪天去了,便也罢了。”札兰泰笑笑,抬起头望着太阳,竟不觉得刺眼。他也不知到了哪一日,他或许再也不能沐浴这样好的阳光了。 章青云拍拍札兰泰的肩膀,对他笑道,“我给你开的方子,你按顿服用就是,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咱们也许久不见,这些日子我与阿娜妮都会在永寿宫居住,你闲来无事多来御花园几趟,说不定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呢。” “图吉兄说的正是,我也有这个心思,只是毕竟是皇宫,我常来不得,那便约定三日后我们再与此相见吧。”札兰泰对着章青云拱拱手,便带着一旁小厮离开了。 景云瑶望着札兰泰渐行渐远的背影,对章青云道,“青云哥哥,你觉得乌雅公子还能活几年?” “他那身子啊,自己都清楚,”章青云摇摇头,带着一脸的遗憾,“身为医者,做痛心的事便是对病人的无能为力。” 景云瑶突发奇想,忽的拍了章青云后背一下,倒吓得章青云一跳,回望景云瑶时,见她面上带了三分红色,对他道,“乌雅公子身份高贵,青云哥哥你说,与和恪公主是否是一对璧人?” “你说他们身子同样虚弱吗?”章青云有些不明就里,傻乎乎的问了一句。 景云瑶顿时一头冷汗,摇摇头道,“自然不是。和恪公主貌美如花,乌雅公子英俊潇洒,他们又同样有着高贵的地位,最重要的是,”景云瑶凑近了章青云的耳朵,小声道,“乌雅公子必须整日佩戴麝香,必定使得女子不孕;而公主那虚弱的身子本也不适合孕育……这样一来的话,他们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听着倒有些道理……”章青云点点头,倒是没有完全否决。 “一个女子,最大的愿望无异于能和心爱的男子长久的在一起。若他们能够彼此吸引,那便当真是一段好姻缘了。”也能再让令皇贵妃买她个人情。不过后面这句,景云瑶没有说出来。 “与札兰泰的约定在三日之后,只是不知,和恪公主的身子是否允许她出来。”章青云的担心不无道理,如今的和恪公主可是连床都下不了,说几句话就费了浑身力气似的。 “能不能下床,能不能出门,要看咱们这做大夫的,如何说了。”景云瑶自是有主意的,她对章青云笑笑,又玩心四起的到了菊花池旁,与如意一起赏菊了。 “如意妹妹,如今我在宫里,若想与家中亲人联系,该如何呢?”景云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景泽岚和姬无双,尽管自己给沈从薏制造了个大麻烦,可这并不等于玉璎珞不会出手。 “咱们宫里有信鸽呢。”如意的一双眼睛都专注在翠菊上,哪里顾得与景云瑶多说。 “不知我居住的偏殿可有?倒是一直没见着。”景云瑶又追问了一句。 “信鸽都在后殿呢,若景大姑娘想写信给家人,尽管写好后交给奴婢,奴婢帮您就是。”如意终于回过神,对着景云瑶福了福身子,算是对刚刚的无礼行为抱歉。 景云瑶忙摇摇手,笑着扶起如意道,“那便劳烦妹妹将这个收起了。” 景云瑶说着,打衣襟中拿出一小张宣纸。她倒也坦诚的摊开宣纸,如意但见上头只写着两个娟秀的小字――忍耐。不过如意倒也聪明的没有过问,只开口道,“这字条自然是越小越好的,那一会儿回去,奴婢便帮景大姑娘发便是了。正巧从前皇贵妃娘娘常常让信鸽往景府飞,对景大人传达口令之类的,现在可真是派上用场了呢。” “可不是么,我都觉得幸运的很。”景云瑶笑笑过后,面色忽的阴沉下来,又不知在想什么了。 124、取悦和恪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不知景大姑娘这信是要写给谁,最好将那人之物让信鸽嗅嗅才好。都说狗的嗅觉是最最好的,实际上咱们的信鸽也不次于它呢。”一提起永寿宫的那些鸽子,如意就一脸的骄傲自豪。想来,她便是素日里与信鸽打交道最多的,自然该露出这样的神情。 “嗯,待回殿里,我便将那物给妹妹送去。”景云瑶说着,指了指面前的一片翠菊道,“只是如今大好时光,咱们还是好生赏花吧。” 这三日,过的可真是犹如眨眼般,不过幸运的是,和恪公主的病的确是好多了。她身子虚弱已经是老毛病,算不得什么,只是下地走动和正常交流,都不会气喘吁吁,也不再一副随时入棺的苍白气色。令皇贵妃见了,感叹章青云的医术外,还千恩万谢,让他定要多留在永寿宫些时日,好生调理和恪公主的身子。章青云虽不愿久在宫中,不过见景云瑶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便也只得无可奈何的跟着点头。 和恪公主与景雁瑶一样的年纪,一样的有些早熟,但她虽身份高贵,却丝毫没有架子,几日下来与景云瑶相处的极好。这甚至让景云瑶有了一种错觉,从前的从前,沈从薏并非她的亲妹,面前的和恪公主才是。可就是因为这份心思,景云瑶真的关心起和恪公主来,而非与刚开始一般只是利用。她与章青云费劲脑筋的翻看医书,每一味药的剂量都要算了又算、辩了又辩才定顿下来。终于不负所望,和恪公主争气的起床下地,走路也不再用丫头搀着了。 然后便到了那三日之期,章青云和景云瑶事先已经与令皇贵妃说好,和恪公主这病多少也有些憋着的成分,该出去找个宽敞的地方散散心才是。只不过不能走的太远。这明里暗里所指皆为御花园,御花园中空气清新,地面宽敞,又是赏菊的季节,那满眼争奇斗艳的菊花,看了便让人耳目一新。章青云和景云瑶的轮番轰炸,终于让令皇贵妃放下心来让和恪公主跟着这两个外来大夫去御花园“散心”,只不过差遣了一大堆人跟着,生怕和恪公主出什么事儿。 景云瑶有些为难的瞧着和恪公主身后的三个乳娘五个丫头五个小厮,还有撑伞的端盘子的若干人。登时冷汗连连,这哪里像是公主出游的阵仗,都快赶上嫁娶了。她为难的望望章青云。见后者一脸的无奈,便大着胆子拱手开口道,“民女斗胆,请皇贵妃娘娘撤去这一干跟随之人。” “这是为何?公主这些年甚少迈出永寿宫门,如今要去御花园。自然要多带着些人才会稳妥些。”令皇贵妃倒是觉得理所应当,甚至觉得跟随的人还少了些,该再加几个才是。 景云瑶连忙摆手又摇头,道,“娘娘,慈母之心。当真能让人蒙了心智。请娘娘想想,公主是何等谨言慎行的人,若身边跟随者众多。她又哪里可以真正开怀的畅游?民女与图吉叔叔此番带公主出去,便是要她无忧无虑的散散心。若身后满是宫人伺候,想必公主心中的芥蒂还是无法放下呢。” “这……”令皇贵妃登时有些为难,景云瑶说的的确有理,可是若放和恪公主跟着他们二人。而没有其他随从,她哪里能放心呢。 正纠结的时候。和恪公主却在一旁发了话。从前,她的声音向来是低沉和缓的,但今日,居然带了些高亢的激动之感,“儿臣深知额娘的疼爱,但诚如景云瑶所言,儿臣也想像其他公主那样,能够自由的与相好的姐妹们游园赏花,吟诗作对,畅所欲言。况且如今儿臣身子康健不少,额娘还是勿要担忧了。” 和恪公主虽因病一直养在闺阁,可也因此得了不少闲工夫,对诗书极通。可她即使饱读诗书,也无知己,只是独自感慨。如今景云瑶居然开口相邀共同游园,她自是心中高兴着的。 令皇贵妃再三犹豫,最终还是点了头,放和恪公主与景云瑶和章青云出游。几个宫女好生帮和恪公主梳洗打扮后,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是神采奕奕的模样,再不复初见时候的苍白虚弱。令皇贵妃见了,心中也高兴,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有精神头的和恪公主了。 见景云瑶与章青云带着和恪公主出了宫门,令皇贵妃才对红琴道,“咱们去御书房走一遭,九儿如今只三日便恢复如初,这样大的好事,自然要让皇上知道的。” 红琴见令皇贵妃身材飞扬的样子,心中也跟着开怀,毕竟在深宫之中,主子与奴才们的命是悬在一起的。令皇贵妃向来最得乾隆皇帝的宠爱,所以她的贴身宫女红琴若在内务府说句话,恐怕都比某些不得宠的小主还要好使的多。红琴对着令皇贵妃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娘娘说的极是,若皇上知道了公主病情已有和缓,不知会多高兴呢。” “看来这更甘图吉和景云瑶两个,还真是不容小觑。太医院都无可奈何的病症,他们居然三日便见了成效。”令皇贵妃一面让红琴伺候更衣,一面有些激动的开口说着章青云与景云瑶的好处。 红琴游刃有余的接着话,多也是些哄令皇贵妃高兴的。只是突然的,令皇贵妃开口说了句,“只是本宫瞧那景云瑶,眉眼间总是有着算计的样子。” “娘娘莫要多心,景大姑娘即使算计,也是算计着她的小事。她又不愿进宫做妃嫔,自然碍不着咱们什么事儿。”红琴说着让令皇贵妃宽心的话,顺便将一个鎏金镶玉的凤凰发钗细细别在令皇贵妃头上。 “嗯,本宫瞧她与更甘图吉那默契的样子,便猜想到他二人之间必定相交匪浅,或许是本宫最近夜不能寐,想的多了吧。”令皇贵妃笑着摇摇头,头上戴着金簪子上的流苏也跟着晃了晃,煞是好看。她抬手抚了抚那流苏,起身对红琴道,“你这丫头,还挺知会本宫心意。走吧。” “是,娘娘。”红琴一福身子,便低眉顺眼的走在令皇贵妃的右后侧。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令皇贵妃正好见章青云、景云瑶和和恪公主三个坐于凉亭之上,因为距离并不远,所以和恪公主面庞上那孩童般的笑意,令皇贵妃看的一清二楚,甚至都停下了脚步,定定站在原地痴迷的看着。半晌,令皇贵妃才对身后的红琴道,“红琴啊,本宫已经许久没见九儿笑的如此开怀了。” “公主似乎很喜欢景大姑娘,两人投缘的很呢。况且这些年公主一直被养在咱们永寿宫,其他公主也甚少来瞧,公主的确缺一个玩伴呢。”红琴说起话来倒是头头是道。 “嗯。”令皇贵妃收回了目光,继续向前走了去,只是面庞上有了些思虑的神情,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了。 景云瑶三人坐在离菊花池最近的凉亭上,如今已然是深秋,百花凋零,小草也都枯黄,唯有菊花顶风开的茂盛,似乎要将一世的美丽在这个秋季全数散发出来,也不辜负了赏花之人的期望。和恪公主已经许久没有像这般呼吸带着花香的空气,抬头可以看到湛蓝的天,飘着的白云,飞翔的鸟儿,耳边时而传来蝉鸣声,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无比满足。她的一生,太过寂寥,太过苍白。如今景云瑶的出现,终于给她的人生添了彩色的一笔。 “云瑶你瞧,那花开的多好。”和恪公主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拉着景云瑶的手指着菊花池,目光竟一下都舍不得移开。 “公主说的正是呢,只可惜民女学识浅薄,满心的欢喜却无法表达,真是失礼惭愧。”景云瑶拍拍和恪公主的手,笑的有些抱歉。 其实她并非完全不通诗书,从前打复查巴顿那,这些日子打老夫子那里,她着实学了不少,只是此时若不给和恪公主留些遗憾,又怎能显示出札兰泰出现的惊艳与欢喜呢。 “云瑶你医术精湛,已属不易,何必对自己要求那般高。况且云瑶自有章佳公子这个知己在,又有何所惧呢。”和恪公主这番话说的可是掏心窝子,她虽年纪小,但说话可是成熟的很,完全不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满地风霜菊占金,醉来还弄不弦琴;南山多少悠然趣,千载无人会此心。”和恪公主吟出了唐寅的《赏菊图》,里头那种欲求知己却始终不得的情感淡然而出。 “佳色寒霜向日开,余香冉冉覆莓苔;独怜节操非凡种,曾向陶君径里来。”果不其然,札兰泰如约而至,只是时辰稍稍晚了些。 和恪公主却瞪大了一双杏核眼上下打量着札兰泰,她甚少离宫,自然不识得札兰泰究竟为何人。可札兰泰刚刚口中吟着的诗,虽无一“菊”字,却又字字写菊,更是巧妙的回复了她那首《赏菊图》。 人生若能得一知己,夫复何求,更何况,札兰泰的样子也十分讨喜。和恪公主待札兰泰话音才落,便转头问景云瑶道,“云瑶,这位公子是何人?文采倒是风流的很。” 125、指婚之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位?”景云瑶见和恪公主的确对札兰泰有了几分好感,心中自然欢喜,立即开口道,“这位是咱们的一等武毅谋勇公,乌雅札兰泰。乌雅公子与图吉叔叔交情匪浅 ,图吉叔叔知道公主向来爱好诗书,而正巧乌雅公子也是状元之才风采非凡,这才找了机会让公主出来晃晃,顺便和乌雅公子吟诗作对,岂不快哉。” 景云瑶居然也没打算隐瞒,直接将事实和盘托出。这倒让章青云有些瞠目结舌,不过好在两个当事人都没什么感觉,反而还是札兰泰先对着和恪公主作揖问安道,“微臣给公主请安,公主万福金安。” “咦?你怎知我是和恪公主?”和恪公主倒是奇了,转头瞧瞧章青云,道,“可也是章佳公子所说?” 但见章青云连连摆手,札兰泰笑着道,“皇上子嗣不多,公主更是有数的几个。微臣曾经在皇上的家宴上有幸见过其他几位公主。听闻和恪公主身子向来虚弱,甚少出来行走,如今面前的这位,不是和恪公主又能是谁呢。” “你的确聪明。”和恪公主虽这样说,面庞上却似乎多了层哀伤,“我身子不好,几位姐妹都很少见,就更别提大臣了,别说没见过,哪怕不知晓,我也不会怪罪的。” “公主莫要这样说,”札兰泰摆摆手,后又指了指自己那微微苍白着的脸,笑道,“若说身子虚弱,微臣也是如此。如今微臣虽袭了家父的爵位,却也只是闲差一个,也正好让微臣养养这病身子。” “你也病着?”和恪公主瞧着札兰泰的身子,忽然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唉,公主有所不知。”章青云恰如其分的开了口,“札兰泰因为小时候被刀伤了身子,险些没了性命,这些年每每被病痛折磨,还要佩戴麝香以缓解疼痛。公主,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被疾病拖着身子的人,可是没有人向疾病示弱。尽量开心的面对每一天,绝对不要让病魔得逞才是!” 和恪公主眼圈红了,眼泪在内不停打转,后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半晌。她才擦了泪痕,对着章青云三人展露了一个比阳光还要灿烂的微笑,“章佳公子的意思。我明白,我在这里对你们三人发誓,我绝对不会放弃对生命的渴望!哪怕只剩一天、一个时辰,或者一炷香的工夫,我都要笑着面对!” “这就对了。”景云瑶与章青云相视而笑。毕竟对病人来说,心态是尤其重要的。而和恪公主这番话似乎也感染了札兰泰,他脸上开始也有了些动容之色,半晌才微微摇了头,主动对和恪公主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公主可愿与微臣赏菊弄诗?” “这时如果再得以品香茗,便是人生最乐之事了。”和恪公主似乎与札兰泰一拍即合。 章青云忙接话道,“那这香茗便交托在我二人身上便是。只是虽已至深秋,太阳还是晒的很,公主与札兰泰可要仔细自己的身子,若你二人同时病倒,我倒不知道该先去谁那里好了。毕竟更甘图吉只有一个。分身乏术啊。” 和恪公主掩口而笑,札兰泰也又笑说了几句。两人便同往菊花池而去。望着满池灿烂的菊花,札兰泰兴致大起,先开口道,“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乌雅公子所指,自是那金黄的菊花。”和恪公主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有趣,她的眼神在花丛中掠过,后微笑开口,“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这是白居易的《重阳夕上赋白菊》,微臣说金黄之色,公主便说霜白之色,并且对仗工整,好,且听下一句,”札兰泰眼珠一转,又开口道,“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 “乌雅公子果然博览群书,此乃李商隐的《菊花》,并且写了层叠的绛紫与金黄之色,看来乌雅公子是加大难度了,”和恪公主一脸的兴奋,眼珠一转的工夫,便又开口,毫不示弱,“土花能白又能红,晚节由能爱此工;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青云哥哥,”景云瑶和章青云两个倒是一直未走,只听着他二人的对话,“公主这句‘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可是与乌雅公子从前的那句‘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百花中’有着相同的气节,他们两个,还真是搭对的很呢,果真是段好姻缘。” 章青云又哪里听得懂这些,只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笑笑道,“阿娜妮说的,定然是有道理。咱们还是先回永寿宫,速速拿了茶来才是。” 景云瑶吐吐舌头,也想起了章青云并不通晓古诗之事,便也静静跟在一旁。走出老远,还能听到和恪公主与札兰泰的欢笑声,她微微扬了嘴角,深深吸口气,喃喃道,“原来无形之中,还做了件好事呢。” 令皇贵妃打乾隆皇帝那里回来的时候,面儿上满是喜色,尤其是见到久病缠绵的和恪公主忽然生龙活虎的模样,自然更是欣喜,还特意邀了章青云和景云瑶一道共进晚膳。这可让二人受宠若惊,连忙梳洗打点着,便往正殿赶了。 到了的时候,令皇贵妃与和恪公主已经等在那里。两人跪安问好,入了席后,便听令皇贵妃不停的夸着两人精湛的医术,这倒让景云瑶和章青云有些不好意思,眼见着令皇贵妃的赏赐几乎堆满了正殿的屋角,景云瑶忙摆手谢恩道,“皇贵妃娘娘的心意,民女与图吉叔叔心领。行医救人本就是大夫的职责所在,皇贵妃娘娘这些赏赐,民女与图吉叔叔实在惶恐,不敢接受。” “你二人不必客气,本宫赏你们,自是有原因的,”令皇贵妃说着,面色红润的给和恪公主掐了块黑木耳,又道,“今儿到了皇上那里,说了九儿的身子已经日渐恢复,皇上龙心大悦,登时便对本宫许诺,说九儿也到了待嫁的年纪,公主中如今唯有九儿尚未出嫁,定要为她寻个极好的夫家才是。” “额娘,皇阿玛要我出嫁?”和恪公主有些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后又道,“此事当真?”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九儿你长大了,自然也要嫁人的,”令皇贵妃慈爱的看着和恪公主,“如今你身子见好,自然是要指个门当户对的夫家了。” “皇贵妃娘娘说的极是,又何止门当户对,还要与咱们公主能有共同爱好才更是锦绣良缘呢。”景云瑶在一旁开口道,这话说的极其自然。 “云瑶说的有理,”令皇贵妃颔首称是,后又爱怜的瞧瞧和恪公主,道,“额娘定要为你选个最好的额驸。” 这些日子,景府倒是异样的平静。一来,景云瑶那“忍耐”二字到了无双苑,便暂时安抚住了姬无双,尽管玉璎珞再三挑衅,不断在姬无双面前说着她与景天佑多么恩爱,姬无双都时刻谨记着忍耐二字,不曾与她有过一点争执,只不过身子状况每况愈下。好在景云瑶临行前已经备好了一副药膳方子,她总算每日按时服用,胎倒是无碍;沈从薏方面,她虽想了许多小动作,如今景云瑶不在,也是对付姬无双最好的时刻,可却碍于景雪瑶的病,时时刻刻都守护着,只让玉璎珞先发制人,可却也是徒劳。 景泽岚日日被景祥隆亲自教导,医术日日上进,景天佑得知,也就时常的夸赞景泽岚,并且总是与景泽枫相较,这倒是让景泽枫黯然神伤。他好歹也是被好生教导了二十几年,却不及一个清醒还不满一年的人,这让他如何心安。但他好在没有继承沈从薏阴狠的性子,心中虽也不平难过,但一会儿便过去了,况且如今景雪瑶如废人一个,他也没空过多担心自己日后的处境。 景云瑶离开景府的第五日傍晚,景祥隆和温又容照常在延寿苑用着晚膳。景祥隆兴高采烈的讲着景泽岚又有了如何的进步,日后若考上太医院,会有如何的作为,温又容虽微笑听着,却突然脱口而出这样一句,“家长这样宠着岚儿,就不怕枫儿伤心吗?” “岚儿才是天佑的嫡子,枫儿向来懂事,想必不会那般。”景祥隆对长幼嫡庶之分甚为清明,亦是极重视血脉。 “嗯,希望如此吧。自打云儿去了皇宫,咱们府里倒是安静许多,不似从前那般热闹了。”温又容这话说的似有所指。 相处几十年,温又容的话意景祥隆又怎会听不出,他撂下碗筷,望着温又容道,“我也知你是气我重视云儿多过月儿和雨儿,可云儿是嫡女,又的确一身好医术,我定然会多少偏心与她。月儿向来跟着雪儿,也不曾吃亏;雨儿与云儿交好,日后更不会吃亏。其实我何尝不知这是晴茵的小手段,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温晴茵毕竟是温又容的亲侄女,温又容这会子定然是替温晴茵说话的,“家长,晴茵是家中的三夫人,即使挂着景府主母的名号,她的女儿也只是地位卑微的庶女,她不得不为自己争。家长从前对沈从薏的所作所为都能容忍不说,难不成咱们晴茵只是动了一点点小心思,家长就这般无法接受吗?” 126、不安之夜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又容,可是刚刚喝了些小酒,量多了,竟说这般的胡话。”景祥隆摇摇头,表情看不出悲喜,“素日里你向来不会这般。” “是啊,谁都知道温太夫人贤良淑德,又与温老太爷相扶至今……哈哈,哈哈哈,”温又容干笑两声,又道,“可谁知道,温太夫人心里藏了多少事,又有谁关心过?” 景祥隆蹙着眉头起身,对一旁绿柳吩咐道,“太夫人醉了,扶她回房休息。” 绿柳福了福身子,便到一旁搀扶。温又容倒是不抗拒,只不过语气却带了万分的无奈,“我们温氏一族向来像寄生虫一样的依附景府,我是如此,晴茵依旧如此。只可惜啊,我们却始终没有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康雅与锦浩伉俪情深,生活富足;尘佑娶得将军之女,不到四十便坐上指挥同知之位;宁雅嫁给知府之子玉儒秋,也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三个儿女,尽管都为庶出,但我也极近父爱的关怀和爱护着,你还想要什么?”景祥隆素日里可是极好的性子,今儿个或许因为喝了些小酒,此时情绪高亢起来,语气也就重了些,“这些年我对沈从薏的小动作不闻不问,装作不知,还不都是因为心中对沈纳瑞有愧?当年他跟着舒妃做事,可舒妃又偏偏与皇贵妃娘娘德性相悖……沈纳瑞被贬,多多少少也与我有些关系,我对十阿哥做过什么,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又容,那事难道你没有参与吗?那厌胜之术的草人,以及草人上那模仿舒妃的字迹,不都出自你手吗?当初我同意让沈从嫣入府,不止是因为天佑的胡闹,其实大部分。也是因为对沈家的愧疚……” “我们的确对沈家有愧!可当时我们跟着皇贵妃娘娘,若一朝让舒妃得势,那如今落魄潦倒的,就是咱们!难道那才是家长喜闻乐见的?”一提起当年之事,温又容似乎有满腹的委屈。她每一步都为景祥隆打算好,可如今景祥隆居然语出责怪,句句都指她心狠手辣,“我又何尝不知,家长心中唯有一个方氏,又何尝对我有过一分情。不过是利用而已。是啊,你们才是伉俪情深,而我又算的了什么呢。” “好了。绿柳,送太夫人下去!”景祥隆不耐烦的挥挥手,绿柳只得从命。 出了房门,温又容还絮絮叨叨的喃喃着,“家长。你心里头何尝有过一丝为我的念头?从前你来我房里,便是姐姐的意思,她不愿你薄待了我;可姐姐一离世,这些年,你唯进过我卧房一次,还是醉气熏熏的。巫山*间口中唤着的全然是姐姐的名字……家长,你可是为我想过分毫?如今晴茵如此,不还是走着我的老路吗?难道我们温家注定个个都是闺阁怨妇吗……” “太夫人。您喝多了。”绿柳在一旁,也不好对这事发表太多言论,只得这样安慰着。外人眼里,景祥隆和温又容可是最佳的夫妇,从未吵架拌嘴不说。而且向来夫唱妇随,极近和谐恩爱。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只不过是两人一直隐忍不发而已,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是靠利益在维系的。 “绿柳啊,你知道吗,那次之后,我便有了宁雅。可是每次看到宁雅,我都觉得是种极大的侮辱!所以我把她嫁的远远的,离我越远越好!我不愿想起她是如何来到这个世上的,那是对我最大的屈辱!” “太夫人,您喝太多了,奴婢一会儿去给您拿解酒茶。”绿柳从未见过温又容这般自怨自艾,又一下子知道了这些事,心中自然不安。她何尝不晓得,知道的越多,活的就越艰难,而这些事情,又都是隐藏在平静与恩爱的表面下的,景府最深的秘密。 “我……我必须为我们温家争取,我必须让我的晴茵……”温又容说着说着,身子忽的歪了一下,好在有绿柳搀扶,这才没有倒下。不过这一惊吓,倒是让温又容醒了三分,果然闭口不言,只让绿柳伺候着洗澡更衣,便没了后话。 景祥隆一人在房中,独自斟着酒,一杯一杯下肚,没有停歇的意思。他望着一旁忽明忽暗的烛火,笑的一脸凄凉,他记得,当年他不得志,与正妻方氏成亲的时候,没有这样大的府邸,没有大批大批的送亲队伍,没有拿得出手的贺礼,毕竟那时候,他才考入太医院不久,又送礼围人的,家中已然没有积蓄。他们成亲那晚的烛火,便如这般忽明忽暗的,可方氏贤惠淑德,从没怪过他,对他更加关怀备至,那是他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又容,你怪我过分想念夫人,可你又怎知她的种种好处?你怪我过分宠爱云儿,可你怎知,云儿在令皇贵妃处如何的游刃有余,如何的得令皇贵妃的喜爱?毕竟年岁大了,你也不如从前那般精明了啊……” 这注定是个多事的夜,沈从薏要黄泽伺候更衣沐浴之时,却见黄泽神思多恍惚。她倒是奇了,平日里黄泽是比谁都要精明的,如今莫名的做出这等模样,究竟是发生何事? “黄泽,想什么呢。” “回二夫人的话,奴婢只是在确定一件事情。”黄泽若有所思的帮沈从薏在浴桶中铺满百合叶子。沈从薏素来钟爱调香,所以对沐浴也是诸多要求的。 “什么事儿啊,看你那神思恍惚的样子。”沈从薏伸手试了试水温,后满意的探脚,后缓缓坐了下去。 黄泽边帮沈从薏撩水,边开口道,“前几日我似乎见着有信鸽往咱们府里飞了。” “信鸽?那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了,有什么奇怪。”沈从薏倒是见怪不怪,毕竟景府的丫头小厮众多,平日也没有多少能回家探望的时间,他们便多以信鸽传信,以报平安。景府也养了不少信鸽,就是为方便这些下人的。 “可若奴婢没看错的话,那信鸽是打永寿宫飞出来的。奴婢从前就是在永寿宫服侍的,那里的信鸽与咱们平日见的并不一样,就连脚上帮着的筒,也是纯金打造,阳光照耀下,别样的耀目刺眼。” “永寿宫?皇贵妃娘娘那里传来的信?传到哪里去了?”沈从薏觉得黄泽不会无凭无据便这样猜测,况且如今景云瑶可是在那永寿宫待着,她不得不在意。 “无双苑。奴婢猜测着,该不会是大姑娘不在府里,怕六夫人与七夫人闹事,所以才特意写信安抚人心?” 黄泽的猜测不无道理,沈从薏想了片刻后,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怪不得最近玉璎珞如何挑衅,那姬无双都只是安安静静的,不曾闹出事来,原来这云儿虽然人走的远了,心却从未离开过景府啊。” “大姑娘与六夫人向来同心同德,而六夫人那个贴身丫头青芷,也是聪慧至极,这三人若一直联手的话,恐怕七夫人就是想报仇也难。”黄泽看事情倒是通透利落。 “现在什么时辰了?”沈从薏忽的转移了话题。黄泽出门瞧瞧天儿,后回来道,“就快戌时了,二夫人。” “这会子月末家长还未到钟离苑寻玉璎珞,你速速去叫了她过来,就说我有事吩咐。”沈从薏打发了黄泽后,草草沐浴出来,换上干净的衣服,玉璎珞和黄泽便已经到了门外,进来见到沈从薏的时候,她已然整理完毕,坐在床边对玉璎珞招手道,“妹妹,快过来坐。” “时候也不早了,姐姐可用了膳?妹妹让小厨房做了些糕点,已经差凌波带来了,她人就在外头候着呢。”玉璎珞倒是会讨巧,每次来紫竹苑手从不空着。她虽不是最聪明的,可也知道自己能有今日,都是靠着谁得来的。 “妹妹还真是客气,每次都带着东西过来,让凌波放在桌子上吧,”沈从薏对着黄泽颔首,后又转头对玉璎珞道,“好妹妹,这些日子在府里可是一切都习惯?” “夫君宠爱,姐姐照顾,妹妹自然一切都好,还望姐姐放心。”玉璎珞对沈从薏笑笑,后突然蒙上了一丝不快之色,咬牙切齿道,“只是三番几次的去无双苑问安之时,心中有些不痛快而已。” “妹妹无谓为不相干的人气着自己,”沈从嫣安抚道,“与其让妹妹在这里生气,倒不如让她们窝里反,岂不是乐事一件?” “姐姐的意思,妹妹有些不懂,还望姐姐明示。”玉璎珞这些日子在沈从薏这里得到的指示不外乎是去无双苑炫耀她的荣宠,可是每次都败兴而归。而今日听闻沈从薏的意思,似乎有了新的办法,她自然着急着一听。 “我这里有不少珠宝首饰,还有些好的锦缎,妹妹拿去便是了。”沈从薏说着,招呼黄泽将她准备好的东西以托盘端了出来。 玉璎珞上前一瞧,珠宝之中,琥珀翡翠金簪,还有碧玺耳坠子,皆为最上等的货色。她有些讪讪的回头,不好意思的对沈从薏笑笑,道,“妹妹何德何能,收姐姐这样贵重的礼物。” “此物只是需要妹妹转手,再送给无双苑的青芷。”沈从薏神秘一笑。 127、献计于璎珞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段青芷那个贱人?!”玉璎珞当即怒火上头,面红耳赤,也不顾此时的身份,只强硬道,“那个贱人怎配得上这样好的东西?况且我受了这些年的委屈,段青芷可是功不可没!” 见着玉璎珞咬牙切齿的凶狠模样,沈从薏不以为意,呷了口茶,才道,“妹妹不必反应如此强烈,咱们如今虽送出这些贵重之物,可毕竟也只是俗物,但无双苑能够回赠给咱们的,可是万金都换不来的大好处啊。” 玉璎珞闻言,好不容易压下心中无限放大的怒火,才强扯出一张笑脸问道,“刚刚妹妹失态了,还望姐姐见谅。不知姐姐口中那万金都换不来的大好处是指?” 沈从薏望着玉璎珞那张极其不自然的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小声道,“姬无双、段青芷与妹妹素有嫌隙,段青芷又向来是姬无双的左膀右臂,人前人后的帮她出了不少主意。咱们若想对付姬无双,便要先砍了她的臂膀才是。” “姐姐的意思是,要以这些收买段青芷?”玉璎珞立即摇头,开口道,“那两个贱人在一起的时间颇长,感情又深厚,况且段青芷向来对姬无双是最忠心的,恐怕……” 见玉璎珞为难的模样,沈从薏笑笑,才道,“妹妹可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姬无双入府这么久,若青芷那样容易收买的话,早便归入我麾下了。这些贵重之物,不是为收买青芷,只是为让姬无双与段青芷之间有龃龉。如今姬无双腹中胎儿就快出世,也是她神经最为敏感的时候,如果你恰当的多多与段青芷接触,三天两头的送些好东西过去,她定会怀疑段青芷是否已经与你同站一边。而她们之间那所谓的深厚感情,便会因为一点小事不攻自破了。” “她二人打新疆来的时候便一直在一起,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玉璎珞一念起从前段青芷对姬无双的维护,心里便抑郁难填。刚开始做舞姬的时候,她与段青芷也是极好的,只可惜后来她与姬无双两个都太出众,一山哪里可以容二虎;段青芷便牢牢站在姬无双那面,一次又一次的以友情名义暗害自己。玉璎珞紧紧攥了拳头,就连指甲深嵌入肉中都不自知,在她的一生中。最大的错误与悲剧就是错信了段青芷这个背信弃义的贱人! “你小瞧了孕妇的心思,”沈从薏优哉游哉的放下茶杯,黄泽立即眼尖的再度上来给满上。“女人啊,一旦怀了孕,又碰上不顺心的事情太多――比如说从前最宠爱她的男子又有了新欢――就会变得无比的敏感多疑,怕身边的人背叛自己。好妹妹,这个时候咱们若不破财。恐怕再等这样的好时机,就要多年以后了。” 玉璎珞得以进府一直到得以受宠,全数是因为听了沈从薏的话。此时沈从薏为她打算帮她报仇,又自愿贡献这些贵重的东西,不劳动自己一分一毫,只需多跑跑腿便是。她接受并按照指示做便是了。吩咐凌波收下这些物件后,玉璎珞瞧了瞧外头的天儿,对着沈从薏一福身子道。“姐姐,天色已晚,怕是这会儿夫君已经到了钟离苑。妹妹这便先回去了,姐姐放心,姐姐的话妹妹都记住了。” “家长夜夜宿在妹妹处。真真儿是对妹妹极近宠爱。”沈从薏跟着夸了一句,言语中一点酸味儿都没有。她本就不爱景天佑。她此生的挚爱,早已烂死在心中。 “姐姐惯会取笑我的,那妹妹便告辞了。” 见玉璎珞娇俏着一张小脸回钟离苑,黄泽凑到沈从薏身边,边轻轻帮她捏着肩膀,边鼓着腮帮道,“瞧她那狐媚样子,还夫君长夫君短的称呼老爷,这是和咱们炫耀什么呢。” “黄泽,你从前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负气话,”沈从薏微微侧目,看似眯眼休息,实则在观察着黄泽的表情,“家长疼爱她,才给了她这样的特权。我身为家长的二夫人都没说什么,你倒是颇有微词。家长这是疼爱她的表现,这不刚刚好能够让无双苑的那个争风吃醋么。都不用劳烦咱们动心思便能完成的事情,你究竟在气什么。” “奴婢不敢了,二夫人莫要生奴婢的气。”黄泽立即没了刚刚那腔调,反而低声下气起来,“奴婢只是见着她新贵得宠,怕她日后对二夫人不敬。二夫人向来和蔼,若日后被那玉璎珞骑在头上……” “放肆,她堂堂景府的七夫人,你岂可直呼她的名字,”沈从薏立即拂了黄泽捏在肩上的手,回头郑重其事的望着她,道,“黄泽,当初你打皇宫出来,被安置在景府,我之所以要了你并且一直重用,便是因为你听话懂事,又事事想的周全。可如今,这玉璎珞一入府,你整个人都好像变了一样,事事都要我提点几句。黄泽,你若这样下去的话,我可万万不敢什么都说与你听了。” “二夫人,奴婢知错了,还请二夫人原谅奴婢吧。”黄泽立即双膝跪地,不停对着沈从薏叩头,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沈从薏倒是头次见黄泽哭的这样伤心,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黄泽表情麻木,她在宫里被当做烫手山芋一样踢来踢去,谁都知道她是令皇贵妃所厌恶的,哪个宫里都不愿意要她。好在后来令皇贵妃为嫌日后麻烦,将她赐给景天佑做丫头,她这才有机会跟了沈从薏。她聪慧,沈从薏也着实待她好,所以她一言一行的确都以沈从薏的利益为先,只是对于玉璎珞,她实在没有什么好心境,这才冒失了。 “好了好了,你跟了我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从前我便说过,我信你,只是黄泽,你日后可不能再这样冒失了。须知你我如今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荣辱与共,你说错话,只会是我的不是。”沈从薏虽口中这样说着,心里却知道,这样的道理,黄泽定是不用说也明白的。 见黄泽连连点头,又磕头人错的,沈从薏才示意她起身,只这一会子的工夫,她便又一身的汗,还该以香花沐浴才是。黄泽忙不迭的出去采摘新鲜花瓣,沈从薏难得闲适的坐于床边,望着柜子上放置着的珠宝首饰,自言自语道,“景云瑶,姬无双若不受创,你定然还会有千百个鬼主意让她死灰复燃。这一次,你可是接的稳这招吗?” “阿嚏――阿嚏――”景云瑶本已经着意睡觉,却忽然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她揉揉鼻子,想着定又是谁骂她,这功夫忽的念起已多日不见景泽岚,不知情况如何,便下地写了封信,又拿了景泽岚的一条汗巾,这才往如意所在的鸽子馆而去。 只是才行至一半的距离,忽的莫名感觉一阵冷意。景云瑶已经有了预感,每次一有这种感觉,便是章白玉到了。果不其然,她回个身的工夫,果然见章白玉定定站在她身后,阴影都将她笼罩进去。 “舍彦谷叔叔,这里好歹是永寿宫,你怎能乱闯,若让皇贵妃娘娘知晓了,可还得了。”景云瑶小心翼翼的望望四周,后拉扯着章白玉的衣袖到了檐廊旁,两人皆立于阴影中,才小声道,“舍彦谷叔叔此番前来,可是担心青云哥哥?放心,青云哥哥好得很,皇贵妃娘娘可喜欢他了。毕竟青云哥哥的医术摆在那里,不会有什么事的。” 章白玉还一句都未说出口,景云瑶却噼里啪啦和放炮似的说个没完。见景云瑶似乎有了闭口的意思,章白玉才冷冷道,“暗中守护皇宫也是皇上交给我们暗兵部队的任务。” “哦,那我就放心了,”景云瑶长吁口气,转头又问章白玉道,“舍彦谷叔叔寻云瑶可是有事?” “没有。”章白玉的语气依旧冷冷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这些日子没见,他心中的确对景云瑶多了几分挂念。可他也深知景云瑶与章青云两情相悦,况且他自己也不愿承认心底那份情――若要他承认他喜欢上了一个汉人女子,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的痛快。 “那云瑶便先告辞了,还有一封信想要交给哥哥呢。”景云瑶对着章白玉一福身子,才要离开,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又回身嘱咐道,“舍彦谷叔叔还是不要现身的好,若被永寿宫人发现有陌生男子潜入,终还是不好的。” “废话连篇。”章白玉只轻轻一跃,便上了屋檐,后几下消失在景云瑶眼中。景云瑶摊手无奈笑笑,又抬腿往鸽子馆走了去。 章白玉立在永寿宫正殿屋檐上,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这次见面,景云瑶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关心他的,这怎能不让他有些欢心呢。可笑着笑着,他忽的又使劲摇摇头,一脸的严肃,月光掩映下,就像一尊俊美绝伦的雕像一般。 128、哭诉指婚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七日之期很快便到了,而景云瑶开的那副药方,也的确让和恪公主恢复如前。虽身子依旧虚弱,日日要以药来补,但气色却好了不少,而且由于日日被景云瑶和章青云带着出去与札兰泰相会,吟诗作对,把茶言欢,日子过得也确实比从前快活了不知多少倍。 令皇贵妃面上的喜色愈胜,招来景云瑶和章青云两个,好好赏了一番,景云瑶瞧着身后宫女们手中托盘上的贵重之物,想着这次若回景府的话,可能后头要跟着一个马车专门承这些物件了。 “九儿身子见好,日后可是继续服用这药?”令皇贵妃的眼神在景云瑶与章青云之间流连,问询着他们的意见。 景云瑶垂头不语,有章青云在身边的时候,她向来是安静的。这也是她从前的好处,尽怜锋芒,让身边的男子发光发热就好。章青云之前倒是已经与景云瑶探讨好了方子之事,拱手开口便道,“回娘娘的话,公主的药绝不可断,只是要换方子,并且这方子日后会换成药膳,调理在日常的膳食中即可。这样一来可以让公主不必日日喝下那熬身子的苦药汤,二来也能起到继续巩固身子的作用,一石二鸟,岂不美哉。” “那便劳烦你们二位了,你二人对九儿这样尽心尽力,本宫定会有极大的赏赐。”令皇贵妃喜出望外,开口便许诺。 景云瑶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对着令皇贵妃深深一叩头,都没有抬起来,就以那样五体投地的姿态恳求道,“娘娘,民女的确有一事相求,还望娘娘考虑答允。” “什么事竟劳烦云瑶这般?快快起来说话。不然可就是生分了啊。”令皇贵妃说着,忙命身边的红琴去搀扶。见景云瑶起身之时,脸上居然已经多了两条泪痕,忙又说道,“云瑶,本宫已经将你示为女儿一般疼爱,你这样伤心,不也是让本宫伤心吗?有事你说就是,本宫定会为你做主的。” “娘娘这样说,民女怎生担当的起……”景云瑶故意拖长语气。又重重叹息一声,拭干眼泪才道,“在娘娘面前出丑了。民女罪该万死。只是……民女有一妹妹,名为雪瑶,与日前得沐圣恩赐婚与乌尔答陀瑾的富察巴顿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如今因为富察巴顿之事,已然病在榻上,任祖父和爹爹愁白了头。想尽了法子,都不曾好过一分一毫。民女与妹妹是最最好的,实在看不下去她每天这般的伤心欲绝了……” “唉,富察巴顿与乌尔答陀瑾一事本宫也听闻皇上说过,八贝勒虽是乌尔答氏,是皇太后的远亲。后才封的贝勒,但皇上总归要卖几分面子给太后的。那日八贝勒亲自来求皇上赐婚,而富察巴顿又是金科状元郎。皇上左右着这也是段门当户对的好姻缘,便点头答应并亲自赐婚了。只是想不到,原来那富察巴顿已经有了交好的女子,还是云瑶的妹妹啊。” 令皇贵妃颇多感慨,景云瑶自然明白。立即又开口道,“雪瑶从前就常说。富察巴顿文采风流,日后必定是状元之才;咱们府里地位不及他,日后哪怕为妾,她也是甘之如饴的。只是富察巴顿娶得是陀瑾格格,他是额驸,若格格不同意,怕是雪瑶就是有心为妾,也是无能为力啊……” “不许说这样的丧气话,你祖父和爹爹都是本宫身边最得力的,怎么会地位低,”令皇贵妃安慰着,后又道,“只是本宫记得,八贝勒的妻子好像正是景府出去的嫡女,唤做景福雅。” “娘娘说的正是了,就观二姑姑始终唯有正妻一房的做法,陀瑾格格打小耳濡目染,又怎会让富察巴顿纳妾呢;况且陀瑾格格与妹妹也算是姐妹,妹妹也没脸开这个口啊,所以才一病不起……她与富察巴顿是打小便在一起的情分,如今忽然被生生割断,自然是……唉。”景云瑶又掬了一把辛酸泪。 “皇上本以为成全了一段好姻缘,却不想是拆散了一对璧人,”令皇贵妃摇头叹息,安慰了景云瑶几句后,又开口道,“其实若云瑶的妹妹甘愿为妾,又怕那陀瑾格格不应允的话,本宫倒是可以求皇上再下一道圣旨赐婚,十月廿八那日,让咱们状元郎娶妻纳妾。这虽不是难事,但总怕是日后委屈了云瑶的妹妹啊。” “娘娘,”景云瑶闻言,眼泪又涌了上来,梨花带雨的开口道,“如今民女的家人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委屈,只想雪瑶能够活下去啊。现在眼见着她茶不思饭不想的,整天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时不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门也插上,民女心里实在后怕的很啊……娘娘担心公主的这份心,何尝不就是民女与家人们担心雪瑶的这份心呢。将心比心,娘娘一定能够体会到民女心里的这份不安和难过啊。” 景云瑶说的话,句句正中令皇贵妃的痛处。令皇贵妃点点头,眼圈也有些微红,道,“唉,云瑶说的的确有理。这件事情便交由本宫吧,云瑶不要再多想了。本宫自会去求皇上,让他下一道赐婚的圣旨,待你回府之时,一并带回去宣读吧。” “多谢娘娘体恤。”景云瑶再度给令皇贵妃三叩首,面儿上满是感激涕零的表情。 乾隆皇帝虽已迈入知天命之年,却精神烁烁,黄袍在身更显其英气,整个人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令皇贵妃在御书房候着的时候,他正挥笔洋洋洒洒的写着《诗经》中的一首。令皇贵妃放眼望去,见是这样几句——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令皇贵妃肚子里也是有些墨水的,当即便将此诗的下阕吟了出来,见乾隆满意的颔首笑目,又道,“皇上今儿真好的兴致,这首《郑风野有蔓草》可是描写浪漫自由的爱情篇章,良辰美景,邂逅丽人,两人一见钟情,携手藏入芳林深处。恰如一对自由而欢乐的小鸟,一待关关相和,便双双比翼而飞,的确是极好的。可是皇上又瞧上了哪家的姑娘,想和人家比翼双飞呢?”令皇贵妃这样说着,却一丝醋意都无,反而带了些玩笑的意味。 “皇贵妃这话可是在吃醋?”乾隆放下笔,一旁的太监们忙拾掇着,将那字晾干收起。乾隆背手到了令皇贵妃面前,笑道,“只不过这次不是朕瞧上了哪家的姑娘,而是朕给咱们的姑娘瞧好了夫家。” “哦?”令皇贵妃眉毛一抬,先对着乾隆一福身子,后才笑道,“皇上动作到快,臣妾前几日才张了嘴,皇上这几日就选好了夫家。可见皇上待臣妾,当真是极好的,臣妾喜不自胜。” “你这张嘴啊,数十年如一日的甜。”乾隆负手而笑,引着令皇贵妃坐下后,才道,“这次倒不是朕牵线搭桥了,前几日朕去御花园赏菊,正好远远瞧见咱们九儿与一男子吟诗对句,甚是欢喜。那男子正是兆惠之子札兰泰,如今是一等武毅谋勇公。兆惠从前就是咱们大清的有功之臣,他的儿子,也绝对错不了。” “九儿与札兰泰……”令皇贵妃脸色蓦地一变,这些日子,和恪公主都是与景云瑶和章青云在一起的,可如今乾隆竟然看到她与札兰泰同在,那必定是那二人穿针引线的了,回去还要好好问询才是。只是若是这样的好事,为何景云瑶不提前告知呢。 “札兰泰如今年快三十,尚未娶妻。他从前因为咱们大清受过重创,身子是有些虚弱,不过人是不错的,谦和有礼,朕见他与九儿也相当搭对,想着这定是桩好姻缘了。”乾隆皇帝倒是一直对札兰泰赞不绝口。 “皇上说是,那定便是了,”令皇贵妃没忘了这次的来因,不管景云瑶是否故意不告知此事,她毕竟先前答应了景云瑶要助她一把的,她是皇贵妃,金口一开,怎可收回,“只是皇上,臣妾这次过来,是有事相求的。” 令皇贵妃便将景云瑶陈述之事一点一滴的告知乾隆,后又补了一句,“皇上向来是臣妾眼中最重情的真龙天子,想必皇上也不想那么一对小情人生死分离吧。况且毕竟是景大人的孙女,臣妾也实在不舍。” “照皇贵妃这样说……那景雪瑶是庶女,为妾,居于格格之下,倒也不算委屈,”乾隆思虑半晌,后点头道,“好,那朕便下一道旨意,你拿回去交给女神医便是。” “皇上如此顾情,臣妾替云瑶多谢皇上圣恩。”令皇贵妃对着乾隆行了一礼。 “能让皇贵妃娘娘这样牵肠挂肚的女子,还是个神医,朕倒是想见上一见了。”乾隆笑笑,走到案旁,一旁的太监总管早已备好了纸墨笔砚,乾隆拟好后,拿出玉玺盖好,又将圣旨交予令皇贵妃,道,“这旨意宣读的也不体面,毕竟让景祥隆的孙女去给他人做妾室……你让女神医直接带回去便是了,只是别让景祥隆多想,你还得事先与景祥隆说了这事才成。” “皇上思虑周全,又如此爱惜臣子,当真是百姓之福。”令皇贵妃笑着接下圣旨,后又与乾隆客套了几句,便福身离去,她自是有一肚子的疑问要询问景云瑶与章青云二人了。 129、意外惊喜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和章青云已经跪地请安许久,但令皇贵妃就是不声不响的品着香茗,表情是少有的平淡,看不出一丝波澜。既然令皇贵妃不开口,景云瑶和章青云便只能那般跪着,直到膝盖都开始有些僵硬的时候,才听令皇贵妃幽幽道,“可知今日本宫为何招你二人过来?” “小人不知。”饶是章青云也听出了令皇贵妃口气有些不对,忙惶恐答道。 “章佳公子不知,那云瑶呢?云瑶可知原因?”令皇贵妃带着些审视的望着景云瑶。 听闻令皇贵妃唤到自己,景云瑶便也拱手恭敬道,“民女不敢乱猜,还望娘娘告知。” “云瑶,你这样聪明,难道猜不到吗?”令皇贵妃似乎还是不打算说,只是揪住景云瑶小辫子不停的询问。 景云瑶眼珠一转,立即对着令皇贵妃三叩首,后才道,“民女大不敬,竟有事欺瞒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章青云顿时心中一抖,想必也是札兰泰与和恪公主之事被令皇贵妃得知,她来兴师问罪了。他才要在一旁跟着叩首请罪的时候,却听令皇贵妃依旧口气平淡的开口道,“你且说着。” “和恪公主与乌雅公子的事情,民女的确是其中穿针引线的一个。只因和恪公主的病多少也有些心理作用,便想着若然能有一人能让公主日日笑颜,公主虚弱的身子也能恢复的快些。乌雅公子是功臣之后,身份高贵又文雅风趣,与公主是极搭对的;而且乌雅公子虽快至而立之年,却尚未娶妻,若能与公主结秦晋之好,定然是极好的姻缘。” 景云瑶早就想到有这么一天,所以措辞都已经是在心里经过几遍的。一点紧张感都无。令皇贵妃却忽的挂上了张笑脸,并且拍拍手,先示意景云瑶和章青云两个起来,后才道,“云瑶,你又岂止是这点心思。那日皇上路过御花园,瞧见了九儿与札兰泰在一起,难道不是你可以的安排?你瞒着不肯告诉本宫,却让这番话打皇上口中说出来,一来是取悦了皇上。二来是帮了本宫。毕竟赐婚这事儿是打皇上口中说出的,若本宫去求皇上,那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娘娘聪慧。民女佩服至极。”景云瑶对着令皇贵妃福了福身子,虽口中不置可否,但却没有反驳。 “云瑶,你的确是个心思缜密的姑娘,你可是当真不愿留在皇宫协助本宫?皇上虽还未见过你。可听他言谈间,对你可是很感兴趣的。”令皇贵妃欣赏这样有心思的女子,不比那些空有美貌却没智慧的,她连用都不屑用。 “这皇宫太大了,况且民女资质愚钝,怎么配留在皇宫。”景云瑶推辞道,“民女多谢娘娘赏识。” “云瑶与章佳公子不止助了本宫的九儿,还暗中帮了本宫一把。本宫总也是欠着你们一份人情,”令皇贵妃说着,对红琴招招手。红琴立即会意,双手捧着那道圣旨,递给了景云瑶。“这是皇上的赐婚圣旨,只是赐人为妾这种事。毕竟不体面,便不大费周章的请首领太监去宣了,云瑶你且拿上便是。” “多谢皇上,多谢娘娘。”景云瑶立即双膝跪地,磕头谢恩。 “这个时候还客气什么,你都成了九儿的红娘了,九儿能觅得这段好姻缘,本宫还要多谢你才是。”令皇贵妃笑的一脸春风,后又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拍手惊喜道,“对了,云瑶,本宫见你与本宫、与九儿这般有缘,九儿有难得信任你、喜欢你,不如本宫收了你做义女可好?” “民女……”景云瑶愣了一下,半天没反应过来。令皇贵妃这步棋可是走的在她意料之外了,“民女何德何能……” “本宫的义女可是多少人想做都做不来的,”令皇贵妃对景云瑶摆摆手,示意她过去。景云瑶有些讶异的走过去,依旧低眉顺眼的,丝毫没有失了礼仪和分寸。令皇贵妃拉住景云瑶的手,轻轻摩挲着道,“本宫的和静公主远嫁和亲,或许有生之年,本宫都见不到她了。眼见着九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唉,本宫虽子嗣多,但是能够说掏心窝子话的,当真是数不出来一个。云瑶,本宫见你聪慧,又与你一见如故,这份情,你就莫要推辞了。” “娘娘这样说,真是折煞民女了。承蒙娘娘不嫌弃,那民女便攀了这个高枝儿吧。”景云瑶本身就乐意的很,若她成了令皇贵妃的义女,便也是名义上的格格,日后沈从薏想明目张胆的对自己动手,恐怕是难上加难;再者,就算自己再被陷害,那个墙头草的景天佑也不敢如同上次一般下死手了。 怎样都得利的活儿,景云瑶自然得接。令皇贵妃见景云瑶点头,立即喜上眉梢,对她道,“好,那云瑶和章佳公子先去休息,明日我便带着你去见皇上,让皇上给你定封号。” “民女(小人)告退。”景云瑶对着令皇贵妃一福身子,便与章青云一道下了去,毕竟赐婚这样大的事情,景云瑶事先要与和恪公主通个气儿的。 只是才出了正殿,没走几步路,章青云却忽的拦住了景云瑶。景云瑶有些讶异的抬头望着章青云时,却见他一脸的阴霾,似乎如何都化不开。景云瑶从未见过这般的章青云,此时便奇怪的问道,“青云哥哥,怎么了?” “这一切的一切……设计皇上看到札兰泰和公主,让皇贵妃欠你人情,甚至到做皇贵妃的义女,都在你的算计之中?”章青云说这话的时候,身子似乎都在瑟瑟发抖。 “青云哥哥……”景云瑶望着章青云,现在的他变得如此陌生,那戒备又悲伤的眼神也让景云瑶心头一紧。她紧紧攥着拳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对章青云说实话,“不错,娘娘说的已经*不离十,但是成为娘娘的义女却是意料之外……青云哥哥,你去哪儿!”景云瑶话还没说完,章青云已经扭头就走,身影决绝。 景云瑶几步追了上去,拉住他的袖子,可却被章青云一把甩开,差点让她摔了跟头。听到景云瑶的惊吓声,章青云这才回过头,眼圈儿红红的,面色也是极致的苍白。他望着景云瑶,像看着一个从不相识的人,“从前舍彦谷就告诉我,你是在利用我,可是我不相信,我觉得你就和阿娜妮一般纯洁善良,虽偶然有一点小心思,可都是无伤大雅的。可我错了,今日我才发现,你的野心之大,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从前我还以为,我与你之间的情分……如今我看清了,你是高贵的格格,怎会与我这个血统不纯的将军府义子在一起呢!” “青云哥哥,我没有利用你,真的没有!”景云瑶情急之下,又想上前拉住章青云。可章青云却向后一闪,景云瑶的手捞了个空。 章青云眼见着景云瑶急的眼泪直掉,心中虽然也疼着,却再也没有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只是背过身去,边向前走边道,“和恪公主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方子我已经开好,放在桌上,还请景大姑娘――哦不,是格格看着更改便是。” “青云哥哥,你去哪儿!”景云瑶虽被那句“景大姑娘”伤的体无完肤,还是咬紧牙关开口唤了一声。 “我留在这里也没有利用价值了,格格珍重吧。”章青云这几日出入永寿宫也惯了,所以他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宫女太监拦着。况且章青云是阿桂之子,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一直到出了紫禁城,章青云都是自由的。 景云瑶没有追出去,她就呆愣的立在原地,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半晌,她才挪动了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的往承载了她与章青云太多回忆的偏殿而去。 她记得太多关于章青云的片段: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章青云笑的一脸友善,开口便毫无遮拦的说道“你的名中带云字,我的名中也带云字,这是不是你们京师人常说的缘分”;她为章青云输了体内近一半的血,章青云醒来后就马不停蹄的赶来,见到她的时候哭的像个小孩子一半,还说着“你这傻瓜,怎能为我犯险,你可知道,我就算是失了性命,也不愿伤害你一分一毫啊”…… 太多零散的片段组成的一段段回忆,如今却成了一把尖刀,一刀一刀的割着景云瑶的心。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犹如母体中的婴儿一般,哭的几乎背过气去。 待她哭够了,眼泪流干了,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见床边静静的立着个人影。景云瑶立即一惊,起身看清时,发现那人正是章白玉。 章白玉一动不动的瞧着景云瑶,见她总算稍稍平复了情绪,开口间虽还是冷淡的语气,却总算听出了几分关怀,“瞅你那眼睛,肿的和桃花似的,还不快去洗洗脸,真丢人。” 130、青云恨去,白玉规劝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我没有利用青云哥哥,从前没有,现下没有,以后更是不会有!”景云瑶眼红红的望着章白玉,声泪俱下的痛诉着。从以前开始,章白玉就对她很有意见,甚至亲自告诫她不许利用章青云。她也一再的解释过,那并非利用。可景云瑶又怎会知道,在他人眼中,她对章青云的种种行为,若说不是利用,便再无其他言辞可说了。 “更甘图吉回将军府了,你呢。”章白玉并未对景云瑶口中所言加以辩解,只是说起了其他的事。 “为什么你们都不肯相信我,为什么竟无一人相信我……”景云瑶失落至极,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来,似泄了闸的洪水一般,大有不可复收之势。 章白玉的心已有许久不曾这样的疼过,一种怜惜之感促使他一把揽过景云瑶瘦弱的身躯,硬将她的头抵在自己的胸口上。做完这一整个系列的动作后,就连章白玉自己都呆住了,身子僵硬在原处。 景云瑶却正在伤心劲头上,她的头被章白玉按着,动弹不得,眼泪直接沾湿了他的衣襟。景云瑶只得可怜巴巴的挥舞着小拳头,一下一下的打着这具有些僵硬的身躯,口中还是不甘心的哭喊着,“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 渐渐的,章白玉恢复了力气,见景云瑶也由大哭变为小声的抽泣,才松开手,还景云瑶一个自由。只是景云瑶依旧动也不动的立在他跟前,双手捂着脸,眼泪不断从指缝中流出来。章白玉看着心疼,却也是冷着一张脸道,“可是清醒多了?” “让……让舍彦谷叔叔见笑了,云瑶惭愧。”景云瑶转过身子,使劲的用锦帕擦擦脸。可脸上的泪痕虽干,心里的伤痕却是无法愈合了。 “想好怎么与娘娘解释更甘图吉的突然离去吧。”章白玉说着,扭头就走,竟没有再多一句的安慰之语。 “舍彦谷叔叔!”景云瑶忽的回身,花着一张脸叫住了章白玉。 章白玉停住脚步,却不回头,但听景云瑶有些踌躇的开口,道了句,“谢谢你。” “哼,别误会。我是为更甘图吉。”若换做平日里的章白玉,哪里会找这样的借口。只不过景云瑶这会儿伤心欲绝,倒也没工夫去注意这些了。 章白玉赶回将军府的时候。章青云的房门紧闭,阿桂心急火燎的在门外踱来踱去,见章白玉终于回来,忙迎了上去,开口便问道。“舍彦谷,你常行走于宫中,可是知道永寿宫出了什么事?刚刚图吉一声不吭的回了来,脸色黑黢黢的就进了房门,任我如何唤都一声不吭,也不肯开门……” “阿玛别急。宫中一切安好,你暂且先回去吧。”章白玉先安抚了阿桂,后毫不留情的打发走了他。 阿桂虽心中担忧章青云。但既然章白玉说了一切安好,他就稍稍安了心。虽然还想留在此处问个清楚明白,可章白玉的性子他是了解的,此时也只得心里感叹着“儿子大了翅膀硬了”,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章白玉屏退了一干下人。自顾自的走到门前,抱起膀子。语气冰冷道,“当初我劝过你的,可你不听。” 里头没反应,章白玉向来是最有耐心的,等了半晌,就听到杯子落地的破碎声。里头传来了章青云的混沌醉语,“走,都走,我谁都不见!我本就瞎了眼,瞎了眼啊!” “你不给我开门,也定是知道我有办法进去的。”章白玉虽口上这样说着,身子却动也不动。果不其然,只消一会儿的工夫,章青云乖乖的给章白玉开了门。只不过才一进屋,章白玉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章青云素日里可是白净的脸蛋,如今蒙上一层红晕,看来已经喝得不少了。 “你来……做什么,哦,你是来取笑我的,谁让当初我不听你的……你们京师人有句话是什么来着……自作孽,不可活,如今我便是自作孽啊,自作孽啊!”章青云说着,又将桌上酒杯重重往地上一掷,便是一阵破碎的响声,不知是否他的心此时也同样零碎。 “你觉得景云瑶该是什么样。”章白玉扶着章青云到了桌边,坐在他的一侧,认真的盯着他看。 “自然是纯洁、善良的,和阿娜妮一样,我的阿娜妮……”章青云说着,目光放的很远,表情上也多有幸福的模样。的确,从前与阿娜妮在一起的日子,尽管辛苦些,但却是一辈子最快活的日子。 “从我第一天认识景云瑶起,她便是这样颇有算计的,直至今日,她一点都没有变过。”章白玉死盯着醉的稀里糊涂的章青云,蹙眉道,“而你,从一开始便将景云瑶与阿娜妮重叠在一起,不允许其他人说她一个不好,也不相信她会有如今的所作所为。更甘图吉,错的明明是你,为什么你偏偏要惩罚景云瑶呢?” “哈哈,好笑,从前你可是最讨厌她的,如今竟帮她说起话来了,”章青云咧嘴笑笑,那模样却比哭还要难看,“只是你说的话,的确是有些道理的,她是在利用我,没错,这句话是极对的……” 章青云又在絮絮叨叨开来的时候,章白玉冷冷打断,道,“没有帮谁不帮谁,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理。今日你说起景云瑶的种种不好,可是你可曾想过,若让景云瑶知道,你不止将她当做其他女子在你心中的替身,还直接以那女子之名唤她,如今你发现她的个性与那女子根本不符才发了这样大的脾气,景云瑶又会如何想?会如何的伤心欲绝?” “我……”章白玉平日里甚少说这些话,今日一说,倒是让章青云哑口无言。他干张张嘴,没说出话来,只是又喝了几口闷酒。 章白玉见了,知道他喝的已经七荤八素,便也叹息一声,说道,“别忘了,你体内的血,有一半是景云瑶的。姑且念着她对你的这份情意,你也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永寿宫,明日你让她如何与皇贵妃交代,那里可是皇宫,片刻的马虎就会掉脑袋的地方!” 章白玉的这一句,终于让章青云记起了景云瑶所有的好处,也记起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早已不再单纯的将景云瑶当做阿娜妮的替身,而是真真正正的喜欢上了她。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感再度涌上心头,章青云懊悔的抓着头发,想一头撞墙的时候被章白玉眼尖拉了回来。他再度没出息的哭的涕泪交零,拉拉扯扯的抹了章白玉一身。章白玉好不容易哄他睡下,又告诉他酒醒后定要换了衣裳回永寿宫,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少将军!”袁东跃却不知何时立在门口,对着章白玉单膝跪地,行大礼。 章白玉顿时一身冷汗,正想着刚刚那些话该不会被袁东跃听去了吧的时候,袁东跃却笑嘻嘻的偷偷盯着他,口中道,“少将军对景大姑娘的关怀,真是让人看了就嫉妒的很。” “你这队长做的时间长了,皮痒了是不是。”章白玉示意袁东跃起身,后才要背手前行,袁东跃却打后方跟了上来,边随他走边道,“少将军,,属下跟着少将军多年,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子能让少将军帮忙说这样多的好话。” “你的意思是你的眼睛多余,让我帮你挖了吗?”章白玉白了袁东跃一眼,虽这么说,语气却依旧冷冷淡淡的,倒是没有生气的模样。 “可是少将军对景大姑娘好,大姑娘却全然不知,少将军偶尔也该……” 袁东跃还在身后像个老婆婆似的絮絮叨叨的时候,章白玉可没了好心情听,只蹙着眉头回头道了句,“好生看着更甘图吉!”便向着将军府大门而去了。 “少将军,真不坦率。”袁东跃无谓的摆摆手,他与章白玉是极好的关系,外人在时,他自是要守着些规矩;但若只有章白玉他们二人的时候,他便是章白玉的损友,嘀嘀咕咕可是没少说过害他生气的话。 乾隆皇帝要把和恪公主赐给乌雅札兰泰为妻之事,很快便在永寿宫传开了,和恪公主自己知晓后,也是红着脸,虽不知可否,但令皇贵妃看得出,她内心是欢喜着的。其实令皇贵妃很安慰了,和恪公主身子虚弱,已经没有几年的活头,她只要她日日都开心着的,哪怕这额驸札兰泰身子也同样虚弱,哪怕两人注定无法有子嗣,她都打心眼儿里为和恪公主开心。 下午时候,待太阳稍稍西下,和恪公主与札兰泰两个再度相会在御花园赏菊吟诗。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不必偷偷摸摸,怕他人瞧见,而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欢笑声传出老远。景云瑶一如既往的坐在凉亭中,羡慕的瞧着他们二人,章青云已经离开了整整一个白天,不知他如今气可消了? “姐姐,姐姐,快过来!”和恪公主对景云瑶招着手,令皇贵妃也对和恪公主说了要认景云瑶为义女之事,和恪公主可是高兴坏了,尽管此事还没知会乾隆皇帝,她却先“姐姐”、“姐姐”的喊开了。 131、皇贵妃义女,封号荷香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忙起身赶过去,口中还不断道,“公主哪里的话,民女哪里敢称公主的姐姐。” “额娘说你是,你就是,你是我的好姐姐,神医姐姐。”和恪公主拉着景云瑶的手臂晃来晃去,笑的一脸天真。景云瑶望着这样的和恪公主,心中倒真的冒出一丝姐姐对妹妹的爱意――就像从前她对沈从薏一般,几乎是掏心窝子的疼爱。景府那样大,她又是嫡长女,底下妹妹众多,可竟没有一个,如同和恪公主这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亲近。 “景大姑娘,公主既这样急切,你又何必非要等到明日呢,便早一日做了格格吧。”札兰泰自打知晓了与和恪公主的婚事后,心中也是一直欢喜着的。虽然和恪公主身子不好,可两人志同道合,尽管可能都在盛年死去,但是能在有生之年遇到这样的知己,他也觉得没有白活。 景云瑶只得笑着接受,她白日里才哭过,这会儿尽管以妆遮了遮,可还是有些明显。和恪公主半天瞧出端倪,又见章青云一直没过来,才闷闷问道,“姐姐,你可是与……图吉叔叔吵架了?今儿他怎么没来?” “他……”景云瑶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儿里,叫她如何说得出口?只是她还想着说辞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久违的欢笑,后便是好听的男子声音,“公主,札兰泰,可是半日不见我,就甚为想念了?” 景云瑶眼睛瞪得老大,回头一瞧,果然是章青云。他换了平常的青色衣裳,笑嘻嘻的立于三人之后,挥手打着招呼,笑的极为灿烂。景云瑶简直无法将现在的他与早晨时分还怒不可遏的他相比。又傻傻的愣在原地,保持着回头的姿势。 “呦。”章青云大跨步向这里走了过来,站在景云瑶身边时,满是心疼的望着她那红肿的眼眶,拍了拍她的肩膀,做着一个“对不起”的口型。札兰泰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对和恪公主柔声道,“公主且放心就是了,我这个神医挚友啊,最爱干净了。又认衣裳,怕是刚刚便偷偷回府换他的青衣裳了。你瞧,这不就忙着赶回来了么。” 和恪公主见札兰泰都这般说。便点点头,后又被札兰泰领到一旁去赏菊了。章青云感激的望着札兰泰,后者对他眨眨眼,后便与和恪公主品茗言欢。 如今的菊池旁,倒是只剩下景云瑶和章青云了。景云瑶咬紧牙关。将眼泪忍回去,后对章青云小声道,“青云哥哥,无论如何,我都想告诉你,我真的没有利用你。真的没有……” “好了,好了,别说了。都是我错,”章青云伸手轻轻捂了景云瑶的嘴,对她摇头懊悔道,“我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对你说出那样该死的话。只是希望云瑶你能够原谅我。日后我定不会再那般了。” 景云瑶后退一步,双眼泪珠满溢。可她就是倔强着不让它们落下,“看来青云哥哥是真的与云瑶有了龃龉了,都开始唤出这样生分的名字……” “不,云瑶,并非这般,”章青云上前一步,拉住景云瑶的手臂,认真的盯着她的眼,对她道,“阿娜妮……只是个回忆,从今日开始,你是我的云瑶,独一无二的云瑶,谁都无法取代的云瑶。” 章青云这连着的三声云瑶,倒是让景云瑶脸色蓦地通红。她局促的低头,感觉呼吸都紧促了些,后低低道,“青云哥哥,快放手,公主和乌雅公子都看着呢。” 章青云立即反应过来,松开了手,还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又道,“真是唐突了云瑶,都是我不好。” 和恪公主和札兰泰正好一直瞧着景云瑶和章青云,就像在看一出浪漫的爱情剧一般。和恪公主天真的支着下巴,扭头对札兰泰道,“乌雅公子,你说,我们日后也会向姐姐他们那样好吗?” 札兰泰立即郑重起身,对着和恪公主躬身行礼,后道,“札兰泰以乌雅氏祖先名义起誓,此生只爱和恪公主一人。”札兰泰说着,拿出身上佩刀,将自己的头发割下一绺,后轻轻拿起和恪公主的头发,系在一起,又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和恪公主也学着札兰泰的样子,将自己那绺头发割下,后对札兰泰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很快便到了第二日,而令皇贵妃也让宫女给景云瑶盛装打扮,后亲自带着到了乾隆皇帝的御书房去。乾隆皇帝如往常一般写着字,听闻通传令皇贵妃来了,忙让人宣进来。只是见着令皇贵妃身后还跟着个低眉顺眼的可人儿,便先纳闷问着,“皇贵妃今儿来的可挺早,身后这姑娘是?” “皇上前几日不就念叨着要见一见医好咱们九儿的女神医么,这不,臣妾就给皇上带来了,”令皇贵妃先对乾隆眨眨眼,后转身对景云瑶道,“云瑶,还不快给皇上请安?” “民女景云瑶,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景云瑶丝毫不失礼数。 “皇贵妃还真是时时刻刻将朕的话放在心上,数十年如一日。”乾隆先夸了夸令皇贵妃,后对景云瑶道,“你且起来说话吧。” “多谢皇上。”景云瑶起了身,静静立在一旁。 “这就是景祥隆的孙女啊,长得倒是清秀可人,你今年多大了?”乾隆似乎对景云瑶颇有兴趣。 “回皇上的话,民女十九了。”景云瑶如实照答,她可知道面前之人是谁,万一说错了一句话,那就是欺君,要砍头的。 “哎呦,看着不像,也就十五六的样子。”乾隆笑笑,后又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景云瑶都一一作答,无一处纰漏。令皇贵妃见是时候转入正题,接了句话茬便道,“皇上,臣妾这趟带着云瑶一块过来,可是有事与皇上商量呢。” “皇贵妃说便是。”乾隆的确是宠爱令皇贵妃,对她的话十分重视。 “臣妾与云瑶十分投缘,而九儿与云瑶更是好的和亲姐妹似的,所以臣妾私下做主,认了云瑶做义女。”令皇贵妃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征求乾隆的意思,只是在简单陈述,“臣妾的义女,虽不能是公主的身份,但怎么说也算个格格,臣妾想求皇上给云瑶个好听的封号,不知可否合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况且朕的皇贵妃都开口了,朕哪里有不许之理?”乾隆对令皇贵妃的这份情,倒是当真让景云瑶动容,这样的宠爱,在六宫之中,或许都是独一份的了。 乾隆盯着景云瑶瞧了半天,后眼睛一眯,忽然一阵微风吹来,乾隆诗兴大发,开口便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这样的好诗,用来形容云瑶最适合不过了。云瑶的封号不如就订成‘荷香’,可好?” “芙蓉极为荷花,像荷花一样的亭亭玉立,香远益清,的确是极好的,”令皇贵妃欣喜的上下打量着景云瑶,拍拍她的手,道了句,“荷香格格,还不赶紧谢恩?” “民女谢皇上赐号,谢娘娘隆恩。”景云瑶双膝跪地,对着乾隆和令皇贵妃连着叩首三次。 令皇贵妃与乾隆相视而笑,乾隆后又道,“毕竟也是咱们的荷香格格了,朕的义女,日后进出皇宫,自然要畅通无阻才行,”乾隆说着,打发一旁的太监总管拿出一块腰牌,亲自交到景云瑶手上,方才道,“这个你收着,日后进了皇宫,谁敢拦你,你出示令牌便是。还有,你的格格身份朕会晓谕朝堂,朕要你做个名正言顺的格格。” “多谢皇上。”景云瑶才要再跪,却被乾隆一把扶住,但听他道,“不必与朕客气,你是朕的九儿的救命恩人,皇贵妃又这样喜欢你,朕对你好些是应该的。” 令皇贵妃在一旁笑的开怀,和恪公主的身子和婚事同时这般完满,让她一直悬着的心总算也落了地。认景云瑶做义女,她也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的。景云瑶的确是棵好苗子,和她祖父一般,聪慧精明,巧捷万端,这样好的女子,既不愿入宫做妃嫔,那做了自己的义女,日后没准还有能用的上的地方。况且景祥隆日益老去,景天佑又太过一根筋,她不敢委以重任,日后若想做什么事,没准都要靠这个年纪轻轻便医术如此精湛的景云瑶――哦不,如今是荷香格格了。 而景祥隆得知此事的时候,简直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他自是知道景云瑶是有两把刷子的,可是没想到居然只来皇宫不到十日,便如此受到重视,还被封了荷香格格!只是这还不是最让他震惊的,最让他几乎惊掉了下巴的事情是,令皇贵妃居然告诉他,皇上开金口赐婚,将景雪瑶赐给富察巴顿为妾室,与乌尔答陀瑾同日嫁入富察府。 景祥隆实在是有千头万绪理不清,但令皇贵妃却笑眼望着景祥隆,开口道,“景大人,你可真是有个好孙女。” “呵呵,微臣不敢当,”景祥隆尴尬的笑笑,道,“不过云瑶那孩子医术的确是极好的。” 132、景府乱了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又岂止是医术,云瑶对她妹妹的一片真心,也很让本宫动容。”令皇贵妃说着,将景云瑶如何帮景雪瑶求情一事完完全全的告知景祥隆,末了,还叹了口气,道,“富贵人家的姐妹亲情向来淡薄,云瑶这孩子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的确很难得了。” “娘娘说的正是这个理儿,云瑶能做到这一点,还如此滴水不漏,的确让微臣动容。”景祥隆若有所思的说着。 “景大人似乎话中有话?”令皇贵妃双目紧盯景祥隆,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微臣不敢。”景祥隆立即对着令皇贵妃一躬身子,又道,“不知云瑶何时能回府?毕竟十月廿八就是雪瑶出嫁的好日子,她总也要以尊贵的格格身份将圣旨带回去宣读才是。” “原来景大人担心的是这个,”令皇贵妃终于放下了一颗心,笑道,“本宫倒还是真心喜欢云瑶的,便再留她几日,多陪陪公主和札兰泰也是好的。想必你也听说了,皇上亲自指婚,成全公主与札兰泰之事。这其中穿针引线的,还是云瑶呢。” 景祥隆越听令皇贵妃这般说着,越觉得景云瑶此人深不可测。她费尽心思的这般撮合,目的不过是为了让令皇贵妃开心,她也好紧紧靠着这棵大树。毕竟景府之中,景天佑耳根子软,是最最不可靠的了。可是她怎可这般轻率,那札兰泰的虚弱身子与和恪公主有何不同,这二人在一起的话,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日后她怎生负担的起?她只为眼前的利益,倒是忘记以后了,万一再连累了景府。那这御医世家的百年基业…… 景祥隆越想越怕,最后不得不开口道,“娘娘,札兰泰此人的确是极好的,只是他的身子……不太好罢了。云瑶也是的,这不是委屈了公主么。” 景祥隆只得这会这样开口说一句,万一日后有事,令皇贵妃也会稍微念着他曾经开口规劝过。不想令皇贵妃却好像被景云瑶灌了*汤似的,立即摇头笑道,“景大人。公主的身子如何,没人比你更清楚。况且札兰泰与章佳公子相交甚好,这一年多来。身子都是章佳公子帮忙调理的。”令皇贵妃见景祥隆还是一副担忧的模样,数十年相处下来,她也知道景祥隆担心什么,只让他安心道,“其实景大人心中所想。莫不是本宫当日所虑。哪个做娘的不愿女儿嫁给一个身子强健的男儿,可一来,公主和札兰泰的确是真心相爱,本宫不愿拆散;二来,公主的身子已经这样虚弱,本不适合生育。若嫁了富贵人家,家中必定三妻四妾的,让没有子嗣的公主如何自处?札兰泰因为要止痛。身旁长期佩戴麝香,麝香是何物,景大人比我清楚,所以他本想孤身一世也不愿耽误一个女子。这样高尚的情操,还有那样风流的才华。就连本宫都觉得,这个男子是世间少有的。云瑶也曾对本宫说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们只要在一起,快乐的过一天,便是一天,总比让公主孤苦无依做个老姑娘一辈子要好的。” 景祥隆听得令皇贵妃这样高谈阔论,只得暂时放下心来,对其颔首道,“娘娘说的,自然是有理,那微臣便也不多加劝阻,让太医院的御医也悉心调理着药膳给公主和札兰泰好生补补身子才是。” “嗯,景大人这样说,本宫就放心了。”令皇贵妃双手交叉,望着底下一脸恭敬的景祥隆,露出了慈母的笑意。 景祥隆回到府里后,将景云瑶被封荷香格格与皇上赐婚一事悉数通传府里上下,并着人开始为景雪瑶打点准备。景雪瑶这些日子一直萎靡不振,给她调理身子还需要些时日,可离着十月廿八也越来越近了,所以景祥隆着急。虽然嫁到富察府,景雪瑶只是为妾,但好歹也是他景府出去的孙女,虽为庶女,他也不能太过得过且过,景雪瑶可是景天佑的心头肉,也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没有之一。 景天佑亲自带着这个消息去了紫竹苑,他也不知自己该是何心情,从前他是不愿景雪瑶嫁给富察巴顿的,生怕自己这个骄纵的女儿欺负了他;可如今,景雪瑶居然下嫁为妾,还是皇上赐婚,景雪瑶虽一定欢喜,可他这心里,总觉得还是有些苦楚。好在正妻是景福雅的女儿陀瑾格格,好歹也算景雪瑶名义上的妹妹,两人日后若在一处,应该能有个照应才是。 景天佑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徒步进了紫竹苑,到了大厅的时候,却见沈从薏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走来走去,黄泽在一旁,说也不是,劝也不是,见景天佑总算来了,黄泽忙几步过去,对景天佑福身问安,后道,“老爷,您总算来了,二夫人都快急死了。” 景天佑也想到必定是那消息传到沈从薏耳中了,便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先定定按住她,后道,“从薏,你向来是府里最懂事的,如今怎生这样不冷静。” “家长,家长,家长怎能让雪儿为妾?家长素日里可是最宠雪儿的,断然不能让雪儿为人妾室啊!”沈从薏说着,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出来了,她是真心着了急,并且这次没辙了。 “如今皇上金口一开,咱们也只有逆来顺受了。”君无戏言,说的便是这个理儿,景天佑也毫无办法。 “家长……难道,难道咱们雪儿就只能……”沈从薏不停用锦帕拭着泪,让景雪瑶嫁去富察府,本就是她不愿的,再加上富察英奇那人本就是个攀龙附凤的,若日日在巴顿耳旁吹风,巴顿就算再喜欢景雪瑶,又能留在她身旁几日?况且景雪瑶的性子那样任性又刚烈,去富察府为妾,不就是受气去了么? “从薏,好歹想着,巴顿贤侄的正妻是陀瑾,陀瑾好歹也算是雪儿的妹妹,或许能与你和夫人从前那般,有个好搭照。”景天佑这样说着,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沈从薏,“从前你与夫人便是极好的,又是双生子,向来影不离形,只望日后雪儿与陀瑾也是这般吧。” 要是景雪瑶和乌尔答陀瑾日后与自己和沈从嫣那般,那还不是把景雪瑶推进火坑里了!沈从薏越想越后怕,可是眼下,即使是怕也没有办法了,她不想认命,可事到如今,她只能认命,这次不是女人之间的争斗,她还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这一次,恐怕她是彻底输了,把自己的女儿都输进去了。 景天佑见沈从薏半天不说话,只道她是心里难过,便转移话题道,“雪儿在何处?我记得她曾经说过,哪怕为巴顿贤侄的妾室,都甘之如饴。她一直为巴顿与陀瑾的婚事闷闷不乐,若得知此事,想来也能开心些。” “雪儿在她卧房里,从薏带家长过去吧。”沈从薏这下可是真的蔫儿了,低垂着头,没精打采的走在前头。 景雪瑶一直躲在卧房里头甚少出来,苍耳为其忠仆,便也陪着她一起,所以主仆二人都不曾知晓此事。直到景天佑叩门,景雪瑶才摆摆手,开口道,“我谁都不见。” “雪儿,是爹,快给爹开门,爹告诉你个好消息。” 虽听景天佑这样说,景雪瑶却还是不信,只冷哼着道,“好消息?你们会有什么好消息带给我?怕都是些骗人的吧。” “雪儿,爹什么时候骗过你,的确是好消息,还是打皇宫传出来的,皇上那样圣明,君无戏言,怎会骗你?” 听闻景天佑说的这样笃定,景雪瑶才稍稍有了些相信,命苍耳把门打开,只是自己却背对景天佑与沈从薏,面墙而坐,她实在不愿见这样的爹娘,“什么消息,说完快些走。” “雪儿,你怎生这样与你爹爹说话……”沈从薏话音还未落,景天佑便制止了她,接话温和道,“雪儿,爹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你可以嫁入富察府了。” “什么!”景雪瑶心中一惊,后便是大片大片的喜悦蔓延,她回过头,脸颊深陷,整个人虽瘦骨嶙峋的,那双杏眼却熠熠发光,“爹,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从薏许久不见景雪瑶――或者说,景雪瑶故意避开不让她见,此次一见,心中自然难过的很。从前景雪瑶虽体虚,却也被她调理的珠圆玉润,而这时的她,却枯槁的像个行将就木的人一般。 “自然是真的,与陀瑾一起,十月廿八嫁入富察府,只不过……”景天佑笑的有些尴尬,他都不知这话该如何对景雪瑶说,沉吟半天,才继续道,“只不过陀瑾身份贵为格格,又是贝勒府的嫡女,自然是正妻的位份,就委屈了雪儿你……” “雪儿不委屈,雪儿有何委屈?”景雪瑶顿时眉开眼笑,她早便说过,她眼中没有嫡庶之分,没有妻妾之分,她只要陪着富察巴顿就好了,“雪儿早便知道,即使有些人存了心的想骗雪儿,”说这话的时候,她轻蔑的瞟了沈从薏一眼,后又感激的望着景天佑道,“爹爹这样心疼雪儿,也定会为雪儿争取到幸福的。” 133、从薏气急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爹就算有心也无力啊,”景天佑无奈的对景雪瑶笑笑,“也是机缘巧合,云儿此番进宫帮忙给和恪公主瞧病,竟深得皇贵妃娘娘的喜爱,还封了荷香格格。雪儿能够嫁入富察府,便都是云儿出的力了。她不忍心瞧雪儿一直这么虚耗下去……” “说什么不忍心,她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沈从薏失心疯般的大吼道,“她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想害的我鸡犬不宁,她想为她娘报仇……” “二夫人,您疯魔了,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黄泽见状,忙冷静的抓住沈从薏的肩膀,将她死死按住,同时双眼紧盯着她,不停给她使眼色。 沈从薏这才反应过来,悲伤的瞧了不成器的景雪瑶一眼之后,立即双目一闭,便晕厥过去。景天佑心急,想去给沈从薏把脉,却被黄泽拉着她一闪,避了过去,黄泽有些抱歉的对景天佑道,“老爷,二夫人这也是老毛病了,听之前伺候二夫人的丫头说,二夫人因为从前大夫人长眠火中,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关怀大夫人的错,所以长久以来都是惭愧着的,久而久之便有了这毛病,也都是气话,老爷别往心里去。奴婢扶着二夫人去休息休息就好,老爷还是瞧瞧二姑娘吧,二姑娘身子本就虚弱,恐怕可该好好调理调理了。” 景天佑闻言,便也点头,黄泽招呼着苍耳一起将沈从薏架了出去。景天佑望着面上带着七分喜悦三分懵懂的景雪瑶,又道,“你别担心你娘,既然是老毛病,待给你瞧好了,爹去看看她便是。” “她欺骗我那样久。哪里算得上是我娘。”景雪瑶却还在闹着小孩子的任性脾气,只不过眼神却一直追着沈从薏三人的背影,直至消失。 “算得上算不上,她都是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你的亲娘,在这世上,唯有娘这一人,对待孩子是全心全意的,爹对你的这些宠爱,都及不上你娘啊。”景天佑这样规劝着,见景雪瑶一直嘟着嘴,又道。“好了好了,你大姐姐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你要好生养着身子才行。待你大姐姐回来了,你可该好好谢谢她才是。” “知道了,爹。”景雪瑶虽面儿上笑着。心里却不明白景云瑶这步棋是为何而下。不过无论景云瑶目的为何,这次的好,她便先收着,且瞧她日后怎样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啊。 黄泽屏退了苍耳,这才奉上壶好茶。在一旁候着沈从薏。沈从薏倒也没真的昏倒,耳中听闻苍耳脚步声渐远,这才睁开双眼。起身静坐。黄泽忙奉上茶盏,先让沈从薏压压惊。 沈从薏颤抖着接过,呡了一口,才长叹口气,道。“景云瑶怎么就成了荷香格格呢。” “大姑娘必定是使劲浑身解数讨好令皇贵妃,才得来的这名不副实的格格称号。”黄泽一提到令皇贵妃。心中也有一口暗气,当初若不是令皇贵妃横加阻拦,她被乾隆临幸,又深得乾隆欢喜,怎么也能封个官女子,再慢慢往上熬个答应、贵人什么的,命儿稍好些,肚子争气些,诞下皇子,嫔、妃也不是不可能,可就因为令皇贵妃一声令下,她来了这里,做了沈从薏的丫头,虽沈从薏待她好,可比起那些荣华,她还是受屈了。如今,她还要担惊受怕的帮沈从薏欺上瞒下,过得说好,也算不得好吧。 “她成了格格,日后爹爹都得让她三分,咱们这动作就不能太大啊……况且,她还先出了手,害了我的雪儿……唉。”一念到景雪瑶要嫁入富察府为妾,就像她当初那样,她就难过的心肺俱裂。 “二夫人先不要难过,太老爷动不了,不代表老爷也会一直受着,”黄泽倒是会安慰沈从薏,“别忘了,二夫人,咱们老爷可是耳根子最软的,又向来心直口快,若景云瑶害了她最心爱的人,比如说现今得宠的七夫人,恐怕就算是格格,老爷在盛怒之下,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些都是后话了,我如今只担心我的雪儿……她若在富察府受了气,又耍起那任性的倔脾气,可该如何是好?你想想看,景福雅是什么人,她可是向来强势,都不许八贝勒纳妾,能允许小小的状元郎纳妾,让她的宝贝女儿受了屈?如今皇命下来,她不得不从之,可也一定会告诉陀瑾,决不许让雪儿有好日子过……景福雅,我太了解她的为人了。” “二姑娘的事儿,只能劳烦二夫人日后与富察府多走动了。二夫人也清楚,皇命难违,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黄泽知道沈从薏如今满心想着她的女儿,这会儿断断然不能与她商量什么大计。 “刚刚……我多有失言,真是亏得你反应快,够聪慧。”末了,沈从薏夸了黄泽一句。的确,刚刚若不是黄泽在,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乱子了。 “奴婢身为二夫人的贴身丫头,能够设身处地的为二夫人着想,是奴婢的本分。”黄泽说起这些体面话来,是一套一套的,这自然多亏了在宫中那些年的锻炼。 “只是这一次竟害了我的雪儿,真是得不偿失啊……景云瑶,景云瑶,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沈从薏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么一句,后扶了扶额头,蹙眉道,“黄泽,我的头好疼,你快去取些安神的香来,快!” “是,二夫人。”黄泽一福身子,忙起身离去。 沈从薏躺在床上,恨恨的望着床帐,眼前又浮现出当年沈从嫣连劝带强迫的让她嫁入景府的一幕,顿时,轻微的头疼变成了头痛欲裂。 “沈从嫣,沈从嫣,当年明明是你种下恶果,是你拆散我与鸿时的美好姻缘,我复仇,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如今……你的女儿竟然又来陷害我的女儿,沈从嫣,难道你下了地狱还不肯安生吗!” 134、云瑶回府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娘娘,民女今日就要离开永寿宫了,向您此行的同时,也有礼物送上。”景云瑶与章青云一切收拾打点好后,双双到了永寿宫正殿,与令皇贵妃道别。 “看看你这孩子,都成了荷香格格了,还民女民女的,本宫的义女怎可称民女,日后来见本宫,可不许这样外道了啊,不然本宫可要生气了。”令皇贵妃哭笑不得的望着景云瑶,心中却也慨叹,景云瑶的确是个做事极为小心谨慎的女子,礼仪道德更是一刻都不敢忘。 “那……”景云瑶抬头对令皇贵妃一笑,道,“云瑶多谢娘娘这番赏赐,日后必定日日诵经为娘娘祈福。” “哎呀呀,不过是让你自称名字,算得什么赏赐,你这孩子。”令皇贵妃笑笑,后又道,“刚刚你说礼物,让本宫猜猜,你向来心思细腻,定知俗物本宫瞧不上,金饰宝石本宫又不缺,这礼物……该是一道极好的方子才是。” “娘娘聪慧,云瑶佩服万分,娘娘说的正是了。”景云瑶说着,变戏法似的双手呈上一张宣纸,由红琴接过,再递给令皇贵妃瞧。 见令皇贵妃瞧得仔细,景云瑶开口解释道,“娘娘,此方名为‘玉容散’,方中白附子阴温升散,善引药力上行,祛除头面之风寒阴邪,畅达经络,故古方中常以其去‘面上百’;川穹一味辛散温通,有活血化瘀之功,为血中气药,善治气滞血瘀所致的面黯、面疱等疾患;茯苓淡渗利湿,可消散因水气滞留颜面而生的雀斑、黑黯;牡蛎长于滋阴降火,化痰软坚,能润皮肤,除黑斑。此外。白牵牛、白丁香、鹰条白、鸽条白、檀香一齐磨成细末,以水调浓后按搓面颊,后以热水洗净,每日三次。这是个小偏方,云瑶也记在玉容散的后头了。这样内外兼用的话,娘娘必定永葆青春,美丽动人,艳压六宫。” “你这丫头,想的这样周到,本宫真是欢喜的很。”令皇贵妃立即喜笑颜开。关于这点。景云瑶自然清楚,她也是女子,便也知道。年轻时候容貌倾城,可到了老,都是一样的皱纹满面,谁不愿永葆青春呢。此方送给令皇贵妃做礼物,自然是最最上等的了。要比千金万金还要得令皇贵妃的青睐。 “只是,这白丁香、鹰条白和鸽条白是什么,本宫倒是真的没听说过。”令皇贵妃看了看下面的小偏方,后有些疑惑的望着景云瑶。 “云瑶说了,娘娘可不许怪罪。”景云瑶偷偷瞧了瞧章青云,这偏方还是章青云总结出来的。所以她深信不疑,便也写在了下面,让令皇贵妃内外兼用。 “你说便是。你一片真心为本宫,本宫怎会怪罪。”令皇贵妃摇摇头,让景云瑶安心。 景云瑶这才开口道,“那白丁香、鹰条白和鸽条白分别是麻雀、雄性鹰和鸽子的粪便。” 才说到这里,令皇贵妃脸色就忽的一变。景云瑶连忙继续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些粪便具有化积消黯的作用和防皱灭痕的神奇功效,图吉叔叔从前做游医之时,曾以此偏方让不少妇人尽管到了知天命而年却依旧容颜姣好,所以云瑶才大着胆子将此方献给娘娘。若娘娘在意的话,尽可不用,只食用药膳……” “罢了,既然是章佳公子的方子,本宫又向来敬章佳公子为神医,不如一试。”令皇贵妃倒是坦然接受,后又道,“只是云瑶和章佳公子送了这样好的礼物给本宫,本宫该如何还你们这份人情呢?” “云瑶(小人)不敢求娘娘的人情。”景云瑶和章青云立即惶恐的伏地叩首。 “好了好了,看看你们两个,一惊一乍的,好没意思。”令皇贵妃无奈的摇摇头,后请了几个公公随他二人一块离宫,后头还跟了个马车,里头满满的都是令皇贵妃给景云瑶和章青云的赏赐。 “恭送荷香格格。”离开神武门的时候,景云瑶稍稍拉开门帘向外瞧了瞧,但见地上挂着两排卫兵,心里头忽然有了些不一样的情感。她回过头,见章青云定定望着自己,便有些局促的抱着手臂道,“青云哥哥,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离开皇宫的时候可以见到这样的阵仗。” “如今后宫是令皇贵妃执政,管理六宫,你又是令皇贵妃的义女,皇上亲自赐号,自然与真正的格格也不差什么,”章青云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都这景云瑶,道,“小人给格格请安,格格万福金安。” “青云哥哥!”景云瑶顿时红了脸,低垂着头倒不说话了。 离皇宫越远,便是离景府越近,景云瑶知道,自己又要再度回到那勾心斗角的地方了。她捏紧了手中的圣旨,眼神不断瞟着帘外来来往往的人群。 “云瑶?”章青云见景云瑶忽的不说话了,气氛又安静的诡异,便试着开口唤了一声。 “嗯?”景云瑶回过头,有些纳闷的盯着章青云。 这个带着些天真傻气的眼神有些萌到章青云,他红着脸清了清嗓子,以掩饰自己的腼腆,后才道,“既然你我身子都已全好,不如……带着岚儿,再回京安大药房帮忙吧。” “嗯,”景云瑶点头,对这个说法倒是挺赞同,她也不愿景泽岚日日待在这危险不知何时就到的景府,“那明日吧,今儿个回去又要宣读圣旨,又要收拾东西的,怕是有些忙乱。再者,雪妹妹那里,我总该去瞧瞧的。” “好,那便这么说定了。”章青云将景云瑶送至景府,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去。景云瑶抬起头,明媚的阳光下,“景府”这两个漆金大字闪闪发亮。她深吸一口气,紧紧捏着圣旨,提腿便进了去。 景祥隆是知道景云瑶今日回府的,所以早便预备打点好了一切。毕竟景云瑶如今身份尊贵了些,可不能再如从前一般待她。况且她也带回了许多东西,正准备做好长姐的身份,好好分给底下这些妹妹。令皇贵妃对景云瑶可真是下了大手笔的,锦缎、珍珠、翡翠、金簪、月光纱……能想到的,她都送了,倒是让面对着堆积如山礼物的景云瑶应接不暇了。 “这样多的好东西,看来皇贵妃娘娘真是宠爱咱们这荷香格格。”景云瑶正有些发呆的工夫,身后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同时,也是景云瑶这辈子最厌烦听到的声音。 135、不欢而散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回头,身后的沈从薏虽一脸的笑意,但不难看出,神色中难以掩饰的疲惫。景云瑶笑笑,对着沈从薏一福身子道,“云儿给二娘请安,这些日子不见,二娘气色可是更盛从前了。” “有云儿这样的好女儿在,我的气色怎会不好,”沈从薏话中有话,而且刺儿意不小的笑望景云瑶,“况且云儿即使进宫都心心念念着雪儿,姐妹之间的这情分也让我动容的很呢。” “二娘言重了,”景云瑶怎会示弱,立即笑对道,“从前二娘与我娘亲便是姐妹相互扶持,如今雪妹妹有难,我作为她的姐姐,怎能不帮她一把呢,不然也对不起从前对我娘施以援手多加照拂的二娘呀。” 在外人看来,无疑这两人是在互相感激,母女情深;可唯有她二人心中明白,各自话中所指。这一遭景云瑶回来,也不打算继续扮小绵羊耍阴招了,景雪瑶解决了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景泽枫!她必定要沈从薏身败名裂,要将当初之事全数揭发出来! 见人也到的差不多了,景云瑶自是先拿出圣旨,尽管皇上赐婚这个消息景府已经人人皆知,但毕竟圣旨在景云瑶手中,她还是要宣读一下走走场面的。见地上的人都跪的五体投地,一副俯首称臣的样子,景云瑶才翻开圣旨,大声读道,“制曰,景氏之女景雪瑶仪庄态媛,性行纯良,出挑兰芝,温和周全,又与金科状元情深意切,朕顾念旧恩,特赐景氏之女与富察巴顿为妾,与乌尔答陀瑾十月廿八同嫁入富察府。钦哉。” “万岁万岁万万岁。”景府一干众人再行大礼,后才起身。 景云瑶将圣旨双手交给景祥隆,后遥遥望着景雪瑶,对其温婉一笑。景雪瑶心中开怀,虽不明白景云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感激的对其颔首。 “祖父,咱们雪瑶嫁入富察府,虽是为妾,但阵仗也不能太逊于贝勒府。云儿从令皇贵妃的赏赐中挑出几样出众的首饰,这会子正想借花献佛。送给妹妹。”后几句话,景云瑶倒是对着景雪瑶说的了。 景雪瑶从人群中钻出来,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道了句,“那便多谢大姐姐了。” “你我姐妹,何必这样客气,”景云瑶说着,拉着景雪瑶的手。到了卸下的木礼盒旁,打开她刚刚备好的一个,对景雪瑶笑道,“妹妹,你瞧,这景福长绵簪尤为珍贵。是以金翠珠宝为质地,用一整块的珊瑚水晶和针挺连为一体,只看着就觉华贵大方;还有这金镶玉龙戏珠纹项圈。以金为皮,以玉为骨,光这一个项圈就用了范铸、錾花、累丝、掐丝、炸珠、焊接、镶嵌等诸多工艺,费了多少宫人的心血才铸就而成。若成亲当日妹妹带着它,必定要比陀瑾格格要光芒百倍不止呢。” “大姐姐如此有心。妹妹万分感激。”景雪瑶倒也不客气,令皇贵妃的赏赐向来都是极好的。景云瑶又借花献佛,她没有不收的理由。况且这些日后也是她的嫁妆,她定要如景云瑶所说,比那乌尔答陀瑾要风光百倍! “几位妹妹,都过来,这些赏赐每个人都该得些才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景云瑶招呼着一干姐妹,景月瑶虽不情缘,但景雪瑶都暂时休战,她实在没有理由不去;景雨瑶本就一开始站在景云瑶这边,这会子自然乐不得的前去。倒是唯有景雁瑶,撇了撇嘴,不屑的扭头道,“不过是些俗物,我们千柳苑倒是多的很。” 景云瑶也不去在意景雁瑶的话,让其他人挑着的时候,自己倒亲自选了几样,愣是塞到景雁瑶手中。她可不是那种顾此失彼的人,至于这礼物,景雁瑶扔了还是留着,她不管,也不心疼,可是这长姐的样子可是要做好,不能让人挑出纰漏才是。 午膳时候,众人脸上都是笑意盈盈的,如今景云瑶身份贵为格格,不再是那个任人鱼肉的痴傻丫头,他们自然得多多担待着些。席间,景云瑶几次想与姬无双说话,可都被玉璎珞抢了风头去,她粘坐在景云瑶一边,一会儿夹鱼一会儿夹菜的,不知多体贴。景云瑶虽心中不愿,可毕竟玉璎珞是景天佑的七夫人,她名义上的七娘,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云瑶能与璎珞这般亲近,我倒是欣慰的很呢,”景天佑对着景云瑶举杯,后一饮而尽,语气中带了几分醉意道,“从前璎珞就总与我说,生怕你不喜欢她入府,如今见你们情如母女,我也就放心了。” “夫君真是的,几杯酒下肚就说醉话,”玉璎珞笑的一脸娇俏,“璎珞哪里是与云儿情如母女,我们就是母女,比亲母女还亲的。”玉璎珞说着,歪头瞧了瞧景云瑶,吐吐舌头,景云瑶也只得敷衍着笑笑,余光瞥向姬无双的时候,但见她脸色愈发不好,青芷上前说些什么的时候,她也只是不耐烦的挥挥手,再不如从前那般信任。 景云瑶还想着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敖媚仪的冷嘲热讽已在耳旁,“七妹妹说话倒也好笑的很,你又没见过大夫人,怎知咱们大姑娘与大夫人是何等的母女情深。平常日子不见你往念嫣苑跑腿,倒是知道了大姑娘被封了格格,就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她身边,当真恶心的很。” 敖媚仪这几句话立即让景天佑脸色黑沉下来,如今玉璎珞可是他最宠爱的一房妾室,敖媚仪虽身份高贵了些,但居然这样口出恶言,他实在抑郁难平,便想也不想就开口道,“媚仪,虽你是外邦人,但说什么话之前可否想想,你说的这些话是否伤人?” “哼,”听闻景天佑居然帮着玉璎珞而责怪自己,敖媚仪心中更加气愤,看也不看景天佑,便继续道,“伤人的话也是针对人说的,那些卑微下贱的舞姬,也称得上是人?” 这一句话可是打击了三个人――玉璎珞,姬无双和青芷。三人的脸色顿时也都难看下来,但都隐忍着不发,他们自然知道,漠西蒙古部落的格格,也是素日里景祥隆都让着三分的,她们又以何身份来为自己辩解,不是自打嘴巴么。 “够了!”景天佑立即拍案而起,脸红脖子粗的对着敖媚仪道,“你素日里向来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我念在从前的情分,从不与你计较。但今日,你居然口口声声说出这样难听的话,你是要置璎珞与无双于何地?今儿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不止你漠西蒙古的格格是人,新疆来的舞姬也是人,还是堂堂正正被我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最尊贵的女人!” 敖媚仪蓦地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着景天佑。从前景天佑对她也是极尽宠爱的,但如今,他却像看着仇人一样的看着自己。她为了这一段自以为是的爱情,为了一个自以为会疼爱自己一辈子的男人,孤身留在京师,可结果,竟然这样的讽刺! 气氛一下便冷了下来,景祥隆见了,忙开口调解道,“行了,都少说一句,今儿是云儿回来的大日子,可不许坏了气氛啊。” “祖父说的正是了,爹爹和四娘快快坐下,别伤了夫妻之间的情分才是。”景云瑶也帮忙说了句好话,从前,她或许没有立场说,但今日,她是身份尊贵的格格,绝对是比任何人都有分量的坐在这里开口。 “夫妻?”敖媚仪斜瞥着景云瑶,眼神中满是讽刺,“我哪里是家长的妻,那妻的位置此生只有一个,就是你那离世了的娘!” 敖媚仪这话,自然也是对着玉璎珞说的,即使她受尽宠爱,不过也只是个妾的身份,还要溜舔身为嫡女的景云瑶。这番话也给玉璎珞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敖媚仪说的不错,姬无双就是前车之鉴,若她一直无子嗣在旁,若他日景天佑看中了其他女子,她就只能孤零零的老死景府了。 “这饭,我实在吃不下,雁儿,我们走。”敖媚仪撂下筷子,便拉着景雁瑶绝尘而去。 姬无双也起身,扶着肚子对众人道,“无双身子不舒服,也先回去了。” 语毕,不待众人说什么,便自行走在前头,青芷上去搀扶,却被她轻轻推开。这点看在景云瑶眼里,倒让她愈发的不解,究竟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向亲密的二人之间出现了这样大的隔膜? “六娘腹中毕竟是云儿的弟弟,云儿有些担心,这便去瞧瞧。”景云瑶也一福身子,便与醉竹追了上去,临行时对寒烟点点头,寒烟立即会意,多多靠近了景泽岚一些。 “庆贺的主角走了,咱们这午膳用的倒是孤单了些,”景祥隆有些尴尬的笑笑,对着桌上余下的几人道,“行了,都动筷子吧,不然人可要走光了。” 景月瑶一直细细观察着景雪瑶的表情,但见她一直神采飞扬的样子,似乎刚刚的小吵小闹根本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再念起刚刚她对景云瑶的那番明显的好感,景月瑶心里忽然有了些龃龉,她凑近景雪瑶,对其悄声道,“二姐姐,月儿瞧着,大姐姐不像是会突然对你这样好的,这其中一定有极大的原因,或者说,极大的阴谋。” 136、化解龃龉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原因也好,阴谋也罢,”景雪瑶回望着景月瑶,面儿上是少有的开怀笑意。从前景月瑶向来对景雪瑶小心翼翼惟命是从,景雪瑶又哪给过她几分好脸色瞧?如今这样看来,她的确是因为可以下嫁富察巴顿而喜悦过头了,“我嫁入富察府,离开景府,她就是有一千一万个算计,也算不到我的头上来。” “二姐姐,你好好想想,大姐姐向来与陀瑾交好,此次怎会就那么好心的求了皇上赐这段婚呢。陀瑾格格的性子与二姑姑是一般的,哪里容得夫君纳妾,二姐姐且瞧二姑夫便知了。二姑夫好歹是个贝勒,虽也只是恩赐的贝勒,但好歹是皇亲国戚。而巴顿哥哥不过是个官职低微的状元……” 景月瑶话还没说完,立即被景雪瑶不耐烦的打断。景雪瑶是绝对不容许任何人说出富察巴顿一个不好的,立即蹙眉对景月瑶道,“月妹妹,你可是在贬低我未来的夫家?” “妹妹不敢,”景月瑶也是被景雪瑶压在底下吓怕了,立即摇头解释道,“妹妹说了这些话,绝无任何贬低巴顿哥哥的意思,只是想让二姐姐明白……” “月妹妹的意思是,我过于愚钝,事事需要妹妹的提点,可是?”景雪瑶面色愈发冰冷,打小开始,景月瑶就跟在她屁股后头,她欺负她、凶她倒也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妹妹不敢这样想。”景月瑶见景雪瑶实在听不进她的话,也只得迅速转移话题道,“只是日后二姐姐嫁了出去,倒是妹妹一个人形单影只,当真孤独的很。” “算你聪明。”景雪瑶白了景月瑶一眼,又念起再过十几日就要做富察夫人一事,立即喜笑颜开。对景月瑶道,“你喜欢章佳二少爷一事,我也看得出,这几日我会去求了祖父和爹爹,让他们多多说项。你早日嫁出去,也就不孤独了。” “二姐姐惯会取笑妹妹。”一听闻章白玉的名号,景月瑶顿时红了脸,低头吃着饭,倒是不再开口。 景雨瑶紧挨着景月瑶而坐,尽管雪瑶月瑶说话是故意放低了声音的。她还是听去了一二。景雨瑶嘴角挂着冷笑,瞥了景月瑶一眼,又低头扒起饭来。 “六娘。六娘!”景云瑶放快了脚步,却也在过了垂花门,才渐渐追上姬无双。青芷见是景云瑶来了,忙稍稍放慢脚步,特意等了景云瑶一会儿。而姬无双也是扶着檐柱。立在了阴影之中。 “给大姑娘请安。”青芷对着景云瑶福了福身子,景云瑶对其颔首过后,几步到了姬无双一旁,边搀扶她往无双苑去,边开口道,“六娘。四娘的嘴巴向来这样毒,六娘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早知她那样,我心里也想着切忌不可动气。可她居然不把我当成人瞧,我实在受不了。”姬无双说着,眼圈儿就红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欲言又止。 “六娘莫要伤心。肚子里的孩儿可是受不了。”景云瑶这安慰着的时候,四人已经到了无双苑大门口。已经初冬。刮起的小风还是有些割面的。姬无双见景云瑶打了哆嗦,忙拉着她的手,两人就往正房处走。都安歇下后,青芷体贴的对着姬无双一福身子,道,“天儿冷,奴婢去小厨房拿些姜汤来,给六夫人和大姑娘暖暖身子吧。” “去吧。”姬无双答着话的时候,却瞧都不瞧青芷一眼。 景云瑶眼见着青芷带着一脸的苦笑下去,才转头问姬无双道,“云儿素日都见六娘与青芷是最好的,怎生走了几日,回来之后六娘好像特别厌恶青芷一样?” “你走了这些日子,可不知道,青芷现在可是玉璎珞的好姐妹了,”姬无双说着,脸色蓦地阴沉下来,表情中带着十打十的忿恨与怒气,“如今青芷房中的衣裳首饰可都是焕然一新了,有的比我房里的货色还要好上多倍,都是那玉璎珞亲自送来的。” “七娘主动送东西给青芷,还是亲自送来?”景云瑶越想着,越觉得不可思议。青芷不过是个丫头,哪里劳动玉璎珞这个正经儿的夫人亲自送东西?不过此事想来倒也不难了,那玉璎珞是沈从薏的人,这招阴毒,定也是沈从薏指使。姬无双太过天真,青芷聪慧,与她亦仆亦友,也是她的军师。玉璎珞这番笼络,不论青芷心中如何想,可也到底让姬无双与她起了龃龉。 “可不是么,亏得我如此信任青芷,她如今竟然站在了玉璎珞一边,当真是让我又气又伤心。”姬无双说着,又习惯性的摸摸肚子,后道,“原来多年的姐妹情分,终也不敌那金银珠翠的诱惑。可我从前,也不曾亏待了她一分一毫啊!” 姬无双越说,就越伤心,到了最后,又抹起眼泪来。景云瑶知道此时她帮青芷说话,姬无双也不一定相信,甚至还会因为刚刚席上玉璎珞对她的那份笼络而对她亦心生疑虑,那可就大大的中了沈从薏的计了。思虑再三,景云瑶掂量好了说话力度,才对姬无双道,“哦?竟有此事?可云儿见青芷的行头还与从前一般,而且她对七娘一直冷淡,不像是会站在七娘那边的。” “还不是做给我看的。”姬无双用锦帕拭干眼泪,道,“眼见着我腹中孩儿一天比一天大,可我这心情……” “六娘,万事都要以腹中孩儿为重,”景云瑶先安慰姬无双,后又道,“六娘可否想过,七娘为何要在云儿不在府里的那些日子才来讨好青芷呢?” 姬无双寻思半天,后摇摇头,但听景云瑶继续道,“六娘,你心思向来单纯,这些年多亏青芷在侧,帮您出主意,才能避过一次又一次的险境,可是?” 念起从前的事,姬无双点头,道,“不错,就连入景府一事,若无青芷帮忙,也是断然轮不到我的。” “云儿已经不在六娘身边,若六娘再没了青芷,那会如何?”景云瑶进一步问着。 姬无双好像明白了什么,定定望着景云瑶出神半天,后低垂下头,没有开口,只是神情之中却多了几分沮丧。 “其实七娘此做法,想想就明白了。只看七娘日日送青芷物件,但青芷却从未戴在身上,就知青芷对六娘还是忠心耿耿的。六娘如今是妊娠之期,想的难免会多一些,七娘便利用这个,故意引起六娘与青芷之间的误会。届时六娘没了青芷,云儿又不在身边,七娘想动什么主意来陷害,都是手到擒来的。”景云瑶这样解释着,见姬无双表情有所动容,便知她听进了自己的话,又道,“不然一会儿青芷回来,咱们去她那屋子里瞧瞧,七娘送的东西究竟如何,可好?” “嗯。”姬无双点头,后对景云瑶抱歉笑笑,道,“唉,都是我错了主意……” “六娘也先别后悔,咱们一会儿且看了再说。”景云瑶说着,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姬无双隆起的腹部,小声说着,“我的好弟弟,你出世后,可要快快长大,到时候要保护你娘啊……” 青芷奉着两碗姜汤进来的时候,姬无双已经恢复了情绪,与景云瑶一道说说笑笑的,好不快活。青芷已经许久不见姬无双露出这样的笑意,不过总算是放了心,将姜汤放好后,便静待一旁。景云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后对姬无双道,“六娘,午膳时候没吃饱,这会子喝了些汤,倒也暖暖肚子。” “一会儿我让小厨房做些你爱吃的马蹄糕可好,真是委屈你了。”姬无双笑望着景云瑶。 “不委屈不委屈,和六娘在一起,云儿就是想委屈都难。” 景云瑶这一句话,又逗得姬无双笑了出来。见气氛和缓不少,景云瑶对着青芷眨眨眼。青芷虽然不明白为何,但她知道,聪慧如景云瑶,定是看出了端倪。果不其然,景云瑶接着便对青芷道,“听闻青芷房中最近多了不少新鲜物件,不如引我去瞧瞧,可好?” 青芷一听,就知道姬无双定是将玉璎珞常来瞧她一事说与景云瑶听了。她正为此而发愁,一念起刚刚景云瑶的眼色,也知道景云瑶是相信自己的。登时,青芷的心就澄澈起来,她立即一福身子,恭敬道,“承蒙大姑娘不嫌弃,便随奴婢来就是。” 青芷也是受到姬无双特别优待的,所以没有与一干丫头宿于后院,而是与寒烟一般,得到了一间小厢房作为卧房。青芷的厢房干净而利落,一进屋便见左面放着一红木拐子龙纹牙板琴桌,上落一古筝,看着倒是极为名贵;四面墙壁挂着一幅一幅景云瑶看不懂的琴谱,下头一面落着两个黄花梨木小四面柜,再旁边是一组合橱柜式红木梳妆台;最靠里头是一个红木雕竹节床,中央放着铁梨木嵌螺钿云石棋桌。 “这里倒是雅致。”景云瑶四处瞧着,忽见墙角落着厚厚一层小木盒子,不知其中为何物,便偏头问青芷道,“这房间之中,到唯有那墙角显得散乱些,倒破坏了这份雅致。” 137、以彼之道,还至彼身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本就不属于这儿的东西,放着自然破坏了雅致。”青芷轻描淡写的说着,似乎那些东西与她无干一般,只是不方便扔在外头,以破坏了无双苑的恬淡。 “青芷这话说的极好,”景云瑶颔首同意道,“别人送来的东西,就是再好,也不及与自己亲如姐妹的主子送的贴心。”景云瑶说着,上前打开了一个木盒子,里头方方正正的摆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发簪,她拿起发簪,笑道,“就说这银镀金珊瑚蟹簪,在皇宫里头都算是极好的东西,可青芷就是一直带着六娘送的那日永琴书簪,瞧都不瞧这玩意儿一眼。可见啊,青芷心里头,六娘的事才是头等大事。” 听闻景云瑶这样一说,姬无双立即红了脸,也为曾经错怪了青芷而惭愧不已。她低垂下头,小声道,“云儿的意思,可是我送的东西拿不出手了……” “云儿绝无此意,”景云瑶也知道姬无双是有些害羞,所以转移了话题,便也跟着道,“礼轻情意重,青芷与六娘这些年的情分,甚是让云儿动容。云儿身在景府,兄弟姐妹众多,可却无一个能有这样相濡以沫的感情。” 青芷见姬无双已经看清了事实,便也跟着景云瑶道,“六夫人,七夫人日日往奴婢这里跑,其心昭然若揭。可奴婢绝对没有半分异心,奴婢是一心向着六夫人的……” “六娘你、,你瞧你,把人家青芷都折磨成什么样儿了,就差对天起誓了,”景云瑶笑眯眯的攀上姬无双的手臂,对着青芷眨眨眼道,“云儿对青芷倒是信赖有佳。六娘,当局者迷,你莫要中了七娘的计。” “好了好了,说到底,都是我的不是,”姬无双脸红红的,看着倒有些可爱――毕竟她也只十九的年纪,又心思单纯,喜恶都表于面,“青芷……从前都是我不好。误会了你……” “六夫人这样说,奴婢可是承担不起,只要六夫人信奴婢。奴婢也就安心了。”青芷忙惶恐的对着姬无双一福身子。 “六娘和青芷重归于好,倒是比我回府还要开心的事情了,”景云瑶也算是松了口气,对着青芷毫不客气的挥手道,“青芷。你瞧,都是为了你,我现在还饿肚子呢。若你不去小厨房差人好好弄几个小菜给我,我可不让六娘饶你。” “大姑娘,奴婢这就去。”青芷眉飞色舞的福了福身子,便下去了。姬无双领着景云瑶打青芷的房间出来。两人又回了正房。临行,景云瑶别有深意的瞧了瞧墙角堆着的木盒子,嘴角挂着一个飞扬的微笑。 待青芷和几个丫头上好了菜。景云瑶大快朵颐一番之后,才满意的拍拍肚子,在姬无双和青芷忍不住的笑意下,遣散了一干丫头,只留下姬无双、青芷、醉竹和自己在房中。 姬无双见了。也知景云瑶是有话要说,便开口道。“云儿,可是有事?” “自然了,现在房中剩下的都是自己人,”景云瑶笑嘻嘻的分别望着三人,后道,“云儿自然畅所欲言。六娘,难道咱们这样被玉璎珞摆了一道,还伤了彼此的情分,不该回报她些什么吗?” “我自是不甘就这样被玩弄的,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呢?”姬无双眨巴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瞧着景云瑶,对她倒是百分百的信任了。 “以彼之道,还至彼身,”景云瑶舀了口芥菜干贝更,吸溜了半天,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开口道,“皇贵妃娘娘赐云儿的那些物件中,可有几样是平常都见识不到的。既然七娘愿意日日往无双苑跑,那云儿便也日日往钟离苑跑,偏要搅乱她的心不可。若到时候,她脱离了那人的掌控,便好对付了。” “玉璎珞和敖媚仪不是一路的。”姬无双还天真的认为景云瑶心里觉得玉璎珞是敖媚仪特意招进来的,才出此话道。 景云瑶有些无奈的瞧了青芷一眼,后者也苦恼的轻叹一声,景云瑶才道,“六娘,从前云儿在景府虽是嫡女,却地位卑微,不敢与你说;但如今云儿荣耀归来,早已不是从前那个谨小慎微的云儿,便明明白白告诉你,如今咱们最大的敌人,并非玉璎珞,而是景府的二夫人,沈从薏,”景云瑶说到这里的时候,见姬无双的眼睛越瞪越大,似乎都要脱出眼眶了,便苦笑道,“也就是我的亲姨娘。” “二姐姐一向待我是极好的,怎么可能……”姬无双捂着嘴巴,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六娘,今日云儿向你坦白一切,只是希望日后你切勿让二娘利用,”景云瑶深吸一口气,想着如何说才能让现阶段的姬无双接受,“从前五娘桑柔陷害六娘的孩儿,直至玉璎珞入府,夺取六娘的宠爱,这些事情看似都与二娘无关,可实际上,却件件都是受她指使……” 景云瑶便粗略的将事情一一说与姬无双,但见她泪水连连,几次说着自己看错了人,景云瑶笑的戚戚,“六娘若说看错了人,云儿才是真的看错了人。二娘做这些动作,打击六娘的确是目的,但让云儿孤立无援,重回从前那困苦不堪的生活,才是最终原因。” “云儿怎么说也是她的亲眷,听闻云儿的娘与她还是双生子,她何以害你至此?”姬无双虽对以前的事恨,可毕竟过去了,最难熬的那段日子都熬过来了,她还有什么可怕。况且如今景云瑶是令皇贵妃亲赐的荷香格格,她与景云瑶一起,想必就是有人想害她,也是难了。 “关于这点,云儿就真的不知了。或许因为云儿与哥哥是嫡子嫡女,会抢了雪妹妹与大哥哥的后路吧。”景云瑶含糊不清的给了姬无双一个理由。 “唉。”姬无双叹了口气,想起从前腹中那个早逝的婴孩,心中难免困苦。 “六娘不必如此,云儿知会六娘这些,只是不想六娘以后再受暗亏。如今二娘没了主母之位,也不敢有太大动作;又赶上雪妹妹这糟心事儿……”景云瑶扬起嘴角,毫不在乎的笑笑,“她若出招,必定是以七娘为主了。” 青芷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恭敬道,“想必二姑娘的事情,大姑娘必定功劳无限了。” “青芷看得通透,”景云瑶夹了块当归鸭放在口中咀嚼,直到那鸭肉都没了味道才咽下去,“二娘送了我这样大的礼物,若没有相应的回礼,我如何对得起她?” 既然敞开了心境,几人就不分彼此的又聊了聊从前的事。姬无双这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么无知,还险些被沈从薏利用,重伤了景云瑶。一念及此,她就悔不当初。只是见景云瑶没有丝毫的责怪,她才稍稍放了心。打无双苑离去的时候,醉竹一直不言不语的跟着。景云瑶知道她心中定然也有所想,只是她不爱搀和而已。带着些好奇,景云瑶先开口问道,“醉竹,你觉得我该将这些事情告诉六娘吗?” “奴婢不敢胡乱揣测大姑娘的心意,”醉竹还是先中规中矩的答了这么一句,后才道,“不过六夫人天性单纯,这些事情若大姑娘不说与她听,她定会当二夫人是一辈子的好姐姐,日后或许还会因此再度被二夫人利用,而害了大姑娘。想起从前桑柔之事便知了,所以奴婢觉得,大姑娘的确该让六夫人知晓,谁是真正对她好的,谁是带着面具的狐狸。” “你这丫头,平时不说话,一说就是极有分量的,”景云瑶笑笑,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忽然觉得无比舒适,这也是这些年,在景府之中的第一次,“我看寒烟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你推荐给我了。” “奴婢不敢承受大姑娘这样的谬赞。”醉竹忙接了一句,便又闭口不言。 “对了醉竹,一会儿且随我去挑几样好东西,咱们给七娘送去。”景云瑶说着,便与醉竹同回了念嫣苑。而那些东西,除了送给几个妹妹的,都还好好的被摆在念嫣苑的院儿里,周围围着一群指指点点的丫头小厮。 景云瑶越往过走,越听到那些赞叹之声。 “这可是皇贵妃娘娘赏给咱们大姑娘的!样样都是极好的东西呢!” “可不是么,咱们大姑娘荣耀回府,如今还是荷香格格呢。” “这下再没人敢对咱们念嫣苑指指点点了!” “这么些人聚在一起,都没活儿做了是不是。”醉竹见了,忙上前,阴沉着脸赶走了一干围观的。 景云瑶笑笑,不置可否,却让几个小厮搬着精致的黄梨木柜子进了正房,安置好后,小厮才离去。景云瑶带着醉竹上前,打开几个盒子后,但见一阵的光闪,那盒子中,竟满满的都是金银翡翠、珍珠珊瑚、玉石等等饰物! “皇贵妃娘娘对我,还真是下了大手笔。”景云瑶笑笑,后对醉竹道,“还不快去招呼了寒烟来,你们两个有什么看中的,放开手拿了便是,就当是我对你们两个忠心耿耿的赏赐吧。” 138、笼络人心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寒烟可是高兴坏了,给景云瑶磕头谢恩后,在几个黄梨木盒子里头,挑了几样小物件,无非都是些金簪子、碧玉流苏一类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她毕竟是丫头的身份,虽已至念嫣苑的大丫头,可还是不敢太张扬,就这几样,已经让她惊叹半天了。 景云瑶见了,拍拍寒烟的肩膀,示意她等一下,后自己在几个盒子里头瞧了半天,才挑了一样大东西出来。寒烟一看,见是个旋转式放射形的蜜蜡云肩,黑缎外围缀镶金线,缎面上装饰着色彩丰富的小雕件,有蜜蜡、点翠、和田白玉、翠玉等,纹饰如花鸟、蝙蝠、祥龙、金凤等,以银鎏金点翠花饰为点缀,又有镶红宝石坠角,整件洋溢着满满的吉祥华贵与祝福。 寒烟自是受宠若惊,立即摇头推辞道,“大姑娘,这样好的东西,自然是大姑娘留着了,况且赏了奴婢,奴婢也穿不上用不着的……” “说什么胡话,”景云瑶点了点寒烟的头,笑骂道,“你可是当我从前说的话是耳旁风了?日后你若嫁了哥哥,这云肩披在喜衣之外,定是极好看的。” “大姑娘!”寒烟立即红了脸,一个劲儿的摆着手,却说不出话来。景云瑶硬将那蜜蜡云肩塞给寒烟,后才赶了她出去。 醉竹一直静静立在一旁,没有去看那女子都爱极了的金银珠翠,也没有说话。景云瑶知道醉竹向来是极清静之人,可没想到她竟对这些也无大兴趣。便又亲自到了箱子前,左顾右盼的半天才挑出一物,后到了醉竹面前,开口道,“伸出手臂来。” 醉竹自是听话的伸出手,景云瑶猝不及防的将一个镯子套了进去。那镯子通体为黑檀木所制。在其中挖了个洞,其间以和田白玉雕了个海棠镶于其中,那玉海棠,就像有了生命,长在黑檀木镯子上一般,看着实在让人感叹惊奇。这檀木镯虽看似简单古朴,却别有心意,做工精良,每一个边角都做的尽心尽力,实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景云瑶抚着那黑檀木手镯。对醉竹道,“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你若不爱金银。这黑檀木玉镯,便是最最合适你的了。” “大姑娘的赏赐,奴婢不胜欣喜。”醉竹说着,对着景云瑶福了福身子。 “你安静懂事,又聪慧精明。的确深得我心,”景云瑶向来是懂得收买人心的,况且醉竹此人,看事情有时候甚至比她还要透彻,她怎能不好生拉拢,“我也知你家境不好。你虽被提为二等丫头,日后便得这特权,与寒烟拿一样的月钱吧。” “奴婢……”显然。醉竹也因此受宠不小,她立即福身谢恩,“奴婢多谢大姑娘恩德,万死难报深恩。” “什么死不死的,少说那些。多不吉利,”景云瑶对着醉竹挥挥手。招呼她过去,两人又选着几样好东西,便拿了极好的锦盒,往钟离苑赶了。 每日的午膳过后,都是玉璎珞午睡养颜的重要时刻。今儿个,她才躺下,迷迷蒙蒙的进入梦境之时,就听到凌波在门口给景云瑶请安。一听到大姑娘的名号,她的睡意立即被吹走,起身便着好衣裳,亲自开门迎接。毕竟如今景云瑶的身份不再只是景府的嫡女,她还是令皇贵妃的义女,当今的荷香格格,如何怠慢的。玉璎珞从前便在宫中,更知宫中规矩,如今见了景云瑶,倒是先对她福身问安起来。 “哎呦呦,七娘,这如何使得,真是折煞云儿了。”景云瑶忙大惊小怪的上前搀扶,顺便道,“在宫中,云儿是荷香格格,可若在家中,云儿就是云儿,是小辈,怎可让七娘对云儿行礼。这事若让爹知道,爹肯定要怪云儿了。” “云儿这张嘴可是府里数一数二的好,从前只是听说,今儿算真真见到了。”玉璎珞笑颜如花,将景云瑶请入房中,安置着坐好后,才发现她身后的醉竹,手中捧着一极精致的木匣子。 “哦,云儿前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皇贵妃娘娘的赏赐中,云儿瞧着这几样尤其适合七娘,便想着借花献佛,不如献给七娘。如今七娘可是爹面前最得宠的,也要日日打扮的好看华贵才是呢。” 景云瑶说着,对身后的醉竹挥挥手,醉竹立即会意的将木匣子放下,并且打开,里头端端正正的放着两支簪子和一条挂链。见玉璎珞一下子便看得呆住了,景云瑶扬起嘴角笑笑,道,“七娘,这支金镶翠蝶碧玺花蝠簪,曾是皇贵妃娘娘的嫁妆。” 玉璎珞惊喜参半的拿起那簪子,爱不释手的瞧了又瞧。那簪子是金针,金嵌双面翠花瓶,正面金累丝嵌翠蝴蝶,翅嵌珠,金累丝触须;粉碧玺梅花,翠枝叶金花蕊。这一看便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玉璎珞从前在宫中也是最最卑微的舞姬,哪里能得到这样的上等货色? “七娘,还有这个,”景云瑶又指了指另外一根簪子,道,“这银镀金嵌珠宝蜻蜓簪,虽为银针,看起来并不华贵,但其最可取之处在于这蓝晶蜻蜓头及嵌红宝石的双目,再加碧玺、翠为蜓身,水晶翅,嵌珠累丝触须,就像一支栩栩如生的蜻蜓一般。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说的就是这个意境了。” “云儿当真是学富五车,不愧是景府的姑娘,一支发簪都能吟出一首诗来。”玉璎珞欣喜的拿着两只发簪,在头发上比来比去,好不快活。 “七娘不急,最重要的一宝还是这挂链。”景云瑶说着,将那挂链举至肩高。玉璎珞但见那挂链选用的是大开门的王母骑凤鸾银鎏金帽花,上面的琥珀珠和心坠、多棱珠都是老工棕红珀,一看便知是遗世之宝。玉璎珞忙上前接下,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感觉那冰凉的触感,若夏日戴在颈上,不知会引起多少人的艳羡和嫉妒。 “云儿看中的东西,都是极好的,我倒是欢喜的很呢。”玉璎珞这会儿全然忘记沈从薏曾经提着耳根子叮嘱过的事儿,倒是越看景云瑶越顺眼了。 139、奉劝璎珞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七娘这样说,云儿就放心了,”景云瑶笑笑,假意长吁了口气,道,“七娘与爹爹成亲那日,云儿因带着病身子,并未现身相见,云儿生怕七娘因此而愈云儿生分了呢。” “云儿的心意,我怎会不明白呢,”玉璎珞将那盒子小心翼翼的收好,后又打另外一个八棱锦盒中拿出一张宣纸,摊开来对景云瑶道,“云儿虽人未到,但那日所有的贺礼加起来,都不如云儿这份深得我心。” “七娘欢喜就再好不过了,只是七娘可用了这方子?”景云瑶试探着问道,并且在玉璎珞的引领下坐在了她一侧。 玉璎珞立即念起了沈从薏曾经说与她的话,现阶段她决计不可有孕,距离姬无双产子已不足四月,若这个时候她有孕,四个月之后她定然无法好生留住景天佑的心,到时候万一让姬无双钻了空子,可就得不偿失了。一念及此,玉璎珞笑笑,尴尬的道了句,“夫君向来喜欢看我跳舞,若这个时候有孕,怕是会扫了夫君的兴致呢。” “七娘说的甚是有理,爹爹向来最爱舞蹈,当初生辰上,偶见七娘翩翩舞姿,从此便沉迷进去,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可以冷落其他几房夫人,专宠七娘,”景云瑶带着七分艳羡的眼光望着玉璎珞,可后头说出的话,却让她不寒而栗,“只是云儿打六娘那里出来的时候,还听青芷说,六娘也决定走四娘的老路,去宫里头选一个舞姿翩跹的舞姬,与她同做双人舞,以求能够打七娘这里分得爹爹的一分宠爱呢。” 景云瑶这话,虽然是顺口胡编,可却让玉璎珞不经意间打了个冷战。宫中舞姬人才辈出。虽说前几年,她与姬无双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去年却又入宫一批新的新疆舞姬,长得个顶个的美若天仙,而且舞技更是丝毫不逊。若姬无双真的有这样的心思,以景天佑的性子,娶个八夫人九夫人什么的,那都是再正常不过。但那时候她的处境就艰难了,沈从薏见她再无利用价值,会如何处之?她又无子嗣傍身。日后靠什么存活? “云儿向来与六姐姐交好,如今特意到我这里来,和我说这些……”玉璎珞也并不笨。自然会询问,“可不怕六姐姐生气伤心?” “瞧瞧七娘说的,六娘是云儿的娘,难道七娘就不是了吗?”景云瑶既然来了,便早就想好了一切。“从前云儿与六娘交好,也是因为爹爹宠爱六娘,云儿自然该多加照拂才是。如今爹爹宠爱七娘,云儿也不能偏心,七娘这里,日后也要多多走动才是了。况且七娘怎生这样说云儿。听闻青芷说,七娘这些日子不是也总往她那里跑么,而且每次都不是空手去的。云儿见七娘都这样有意修好。就更该亲自前来报答了。” 景云瑶话中有话,玉璎珞不是听不出来。她讪讪的笑笑,又道,“云儿说的总是有理,我与六姐姐从前便在一处。日后自是该多多走动的。” “六娘如今腹中有子,即便没了爹爹的宠爱。日后在景府也可有立足之地,况且产子后,万一是个小少爷,那爹爹肯定就美的合不拢嘴了。云儿倒不担心六娘,只是担心如今的七娘您啊。”景云瑶说着,忧愁的望了玉璎珞一眼。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玉璎珞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底气了。 “七娘因为舞蹈而时时不肯有孕,可知如今是最佳的有孕年纪,气血充足,再辅以云儿的药方,一朝得子不在话下。况且如今七娘最得爹爹的心,若日后再有了他人入府的话……唉,七娘也是聪明人,云儿就不多说了。”景云瑶又叹了口气,看那表情,多像是在惋惜了。 “多谢云儿为我操心了,我会好生想想的。”玉璎珞果然一脸的沉思,还带着三分的担忧。 景云瑶见此番前来的目的已达成,自然不必多留,只道,“午睡时候来打扰七娘本已是云儿不对,这会子再惹起七娘伤心,那云儿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七娘也不必多想,安心睡下便是。云儿过几日再给七娘开个安神的好方子,七娘勤补着身子吧。” “那便劳烦云儿了。”玉璎珞起身送景云瑶,到了门口的时候,正遇上刚刚过来的景天佑。景云瑶与这二人道别后,便与醉竹回了念嫣苑,这边的事儿忙完了,她还得去瞧瞧景泽岚这几日有无长进才是。 “你与云儿,倒是投机,这大晌午的,云儿还来瞧你了。”景天佑见玉璎珞与景云瑶相处的好,心中自然乐呵。 “云儿挑了几样好东西送过来,当真是有心了。”玉璎珞说着,便伺候景天佑更衣,后躺在他的身边,一直在他胸口画着圆圈,死活不肯睡。 “怎么了,睡不着?”景天佑闭着眼睛问道。 “夫君……”玉璎珞沉吟半晌,才开口问道,“夫君可愿璎珞为您生个小少爷?” “你有了身孕?这样大的事怎么才告诉我!”景天佑立即睁开眼,一脸惊喜的神情,拉过玉璎珞的手臂就道,“我帮你把把脉,看看胎像可稳……” 见景天佑这样惊喜的样子,玉璎珞心中也动容。她轻轻摇摇头,再度服侍着景天佑躺下,才道,“瞧夫君说的,璎珞并未有孕,只是问问夫君的意思。” “哦。”景天佑本是惊喜的神情很快黯淡下去,又合起了眼睛,闭目养神。 “璎珞想着,趁着年轻,能够日日舞给夫君看,这可是极好的;若一朝有孕,那舞蹈便……”玉璎珞还没说完,却听景天佑已经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她无奈的笑笑,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满脑子都在想着景云瑶说的那些话。 景云瑶所言的确有理,这景府的主子是景天佑,自己的未来也挂在他的身上。沈从薏不过是引自己入府,自己若十成十的对她言听计从,或许便真的没有出路了。玉璎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暗下了决心。以前的日子虽无法主导,但是从这一刻起,她要为自己而活,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庸品! 140、陀瑾大闹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雪瑶作为妾要入富察府的事情,很快也传入了贝勒府。虽无乾隆的圣旨,可他既然亲口一开,这事便是再无回旋余地。鸿时眉间锁了个大疙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要为妾的是沈从薏的女儿。景福雅却泼妇骂街一般的叉起腰,气的胸脯一起一伏的,一双丹凤眼死死盯着鸿时,开口便道,“沈从薏就是个狐媚货,想不到她的女儿竟和她一般,真是没差了种!” “说话注意些,好歹顾及着兄长的感受。景雪瑶就算不济,好歹也是兄长最疼爱的女儿。”鸿时就猜到景福雅必定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可是当那些难看的话入耳,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现在是我们的女儿受了委屈,你倒是为沈从薏说起好话来了,”明明是景雪瑶的事情,景福雅却话里话外的扯着沈从薏,并且话说的也是不留一份情面,“夫君,你从前的事情,我不说,并不代表完全不清楚,你也别把我当傻子一样好糊弄。你如此向着她,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景福雅向来是没理辩三分的人,又事事不服输,鸿时与她相处这些年,倒也明白这些。此时便也不与她计较,只是眉头皱的更深,对她道,“这二十几年,我身为贝勒,却唯你一个福晋,你还想如何。况且此事也与二嫂嫂无关,是荷香格格求了皇贵妃娘娘,娘娘又求了皇上,才成的。” “荷香格格?”景福雅与鸿时夫妻多年,虽时常恨他的多情,可他说的也对,即使再多情,毕竟名正言顺的福晋也唯她一个,堂堂贝勒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她该知恩的。而事实上,景福雅也的确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也纳闷着问道,“我倒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也是十几日前的事了,你不常入宫,自然不知。皇贵妃娘娘的和恪公主病重,兄长推荐了将军府的大少爷和云瑶入宫,皇贵妃娘娘与云瑶相见恨晚,便认了她做义女,皇上还亲自赐号荷香。此事皇上已经晓谕六宫。算是人人皆知的事儿了,云瑶这荷香格格,倒是名正言顺的。”鸿时将此事简单说与景福雅听。可景福雅的脸色却愈发黑沉。 半晌,她才低低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七分愤怒三分不解,道,“家宴上。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景雪瑶对云瑶是如何的不敬。何以云瑶此时竟好心帮她说项?况且云瑶与咱们陀瑾的关系可是比与景雪瑶要好太多,难道她就不曾为陀瑾打算过一分吗?陀瑾与巴顿这段好姻缘,云瑶也没少牵了线搭了桥,如今闹出这一遭,她到底在想什么……” “额娘……额娘你说什么!”景福雅还喃喃着的时候。陀瑾却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口,手中还托着香盘,盘上的香茗已然不再冒着热气。可见她站的足够久了,只是屋内两人太过认真,都未发现。门口的宫女们也都低着头,没人敢吭声。谁都知道,陀瑾可是景福雅的心头肉。进出任何人的卧房都不需通禀的,况且这一次。她是来送茶请安的,只是没想到,竟听到了这样的糟心事。 “陀瑾……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景福雅顿时整个人都有些凌乱,她还没想好说辞该如何告诉陀瑾,想来陀瑾还欢天喜地的准备着嫁妆,学着如何管理富察府,可却忽的让她知道了这样的事。 “阿玛,额娘,你们,你们说的可是真的?景雪瑶……要与我一同嫁入富察府?她也配?她也配?她不过是个庶女,我却是高贵的格格,她凭什么……”陀瑾一气之下,将那香盘直接掷在地上,茶杯碎的遍地都是,一旁的宫女也不敢躬身去捡,生怕一个不对劲就让陀瑾给打发了。 “陀瑾,冷静些,”鸿时也对这个女儿无法,因为陀瑾与景福雅的性子当真是如出一辙的,他拿景福雅没辙,同样的,也丝毫劝不住陀瑾,“过来,阿玛和你说……” “不必说了,已经很清楚了不是么。亏得……亏得我还当云瑶是好姐姐,把什么心事都告诉她,她竟然背叛了我!不行,我要去找她问个清楚明白!”陀瑾说着,回头便走。 “陀瑾!”景福雅大声唤着,却听陀瑾愤怒一吼,“谁都别拦着我!” “陀瑾……如今云瑶与你一般,是格格身份,你说话……要注意分寸才是!”景福雅只得这样嘱咐一句,后又命令几个得力的宫女跟上,这才失落的坐回原处,不停的叹息。 “夫人,你怎生不拦着陀瑾,唉,这可是皇上开了金口的赐婚,若陀瑾闹起来的话,恐怕……唉。”鸿时也是一阵接一阵的叹息,他们虽说是贝勒与贝勒夫人,却也只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乌尔答氏,并非皇室血脉,只是当今太后钮祜禄氏的一支远亲而已。只不过鸿时打小便常入皇宫,又得太后喜欢,这才封了贝勒,赐住贝勒府。这样说起来的话,他这八贝勒的名号倒与景云瑶那荷香格格的封号一样了。若陀瑾真的与景云瑶结了梁子,那他们日后的日子,好过不好过,便是又一说了。 “你拦得住她吗?”景福雅白了鸿时一眼,鸿时的无能有时候真的非常让她恼火,可也正因为鸿时的无能,才能显示出她在贝勒府的得力,所以,她也不知到底该如何才是了,“况且我见云瑶也该是个懂事的,她这么做……兴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就让她们两个小姐妹谈谈心事吧,云瑶向来大度,事事让着陀瑾,这次该也不会……” “从前云瑶只是个太医院院使家的姑娘,而陀瑾贵为格格,她自然事事相让;如今她与陀瑾身份相当,又如何……”鸿时就是放不下心,可是又对陀瑾无可奈何。 “咱们不知道云瑶的想法,便不要胡乱猜测。”其实鸿时担心的,何尝不是景福雅担心的。但如今,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况且我派了几个得力的宫女跟着,想必陀瑾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希望如此吧。”鸿时望了望空荡荡的垂花门,又叹了口气,雪山弥耳茶入了口,都觉索然无味了。 141、怒对云瑶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陀瑾上了马车,跟着几个宫女心急如焚的来到景府,那一声声的“云瑶”几乎吼的整个景府的人午觉都不安稳。几房夫人自然都在院中,各有各的想法,隔着院墙瞧人;陀瑾这尽头看来,十成十是来闹事的,谁都不愿出去招惹她。 “格格怎么这会儿有空来了。”打前院入后院,一直到景云瑶的念嫣苑,第一个经过的便是延寿苑,所以景祥隆自也是出来相迎。 “外祖父,云瑶呢。”陀瑾对景祥隆还是满怀恭敬的,毕竟景福雅打小便在她耳旁灌输,景祥隆是多么多么的厉害,所以她心里,对景祥隆除了有敬佩,还有几分畏惧。这也算是景福雅遗传给她的。 “云瑶每日下午都会带岚儿一道去京安大药房,给你大姑姑帮忙。”景祥隆没有丝毫帮景云瑶隐瞒的意思,也没打算解释什么。景云瑶聪慧,何以想不到以陀瑾的性子,定然会来找麻烦,想必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景祥隆又何必为她遮遮掩掩的,反倒好像偏袒了景云瑶一样。 “劳烦外祖父了,陀瑾告退。”陀瑾对着景祥隆一福身子,扭头便走。 总算送走了这个灾星,景祥隆才要回去,却见温又容也出了来,对他道,“格格走了?” “嗯,去药房寻云瑶了。”景祥隆提腿往延寿苑走。 温又容紧紧相随,道了句,“家长放心让云儿亲自面对格格?格格可向来是个火爆的性子……” “她早该想到有今日的,不打紧,又容,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可是小瞧了云瑶了。”景祥隆忽的停下脚步,回过头对温又容诡异的一笑,便回了书房继续打盹。而温又容则有些纳闷的回了卧房。躺在床上之时,翻身间又见到对面那空荡荡的床铺,嘴角挂了个无奈的苦笑。 京安大药房离景府也不是太远的路程,从前陀瑾也去过,所以自然轻车熟路,都没有坐马车,就那么火急火燎的赶了过去。推门而入的时候,景泽岚正代替章青云替乡邻把脉诊症,而景云瑶、章青云和景康雅则站在一旁,笑眯眯的望着他。见到这样和谐的情景。陀瑾更是气上加气,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几人面前,抱着膀子望着景云瑶。 “呦。格格怎么来了,真是稀客,来,快随我进里屋。”景康雅见了,忙放下手中活计。上前引着陀瑾进屋。 景泽岚也起身,与景云瑶、章青云一道向陀瑾请安。陀瑾冷冷望着景云瑶,道,“云瑶,你也一起来。” “格格这样说了,云瑶岂有不去之理?”景云瑶笑笑。景祥隆所猜不错,她早就想到有这一天了,所以说辞都已经烂熟于心。根本没什么好紧张好恐惧的,她转过头,对章青云道,“那今儿个的事就暂托青云哥哥了,云瑶进屋和格格叙叙旧。” “去吧。”章青云有些担心的望着几人的背影。景泽岚见章青云如此。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只得叹息一声。虽心中担忧,却也不好跟着一起进去,诊症诊的也是心不在焉起来。 若不是章青云还在一旁,恐怕这一日景泽岚就要闹出大笑话了。无奈,章青云虽心也乱,但好歹经验多,他让景泽岚重新起身,他则坐在了大夫的位置上,继续诊症。景泽岚一心挂着里屋的景云瑶,对这一举动倒也没多少愧疚,只是见病人走了差不多,章青云才起身对景泽岚意味深长道,“岚儿,你要记住,无论你心里多么乱,遇到了多大的事儿,只要你坐在这里,你就是大夫,你的身上系挂着病人的性命,日后绝对不可如此轻率了。” “是的,图吉叔叔。”景泽岚倒也是意识到自己错了,低垂着头,只是眼神还是时不时的瞟着里屋。自打清醒过来后,他唯一认定的亲人就是景云瑶,若景云瑶出了什么事,那他真是无颜见地底下的娘了。 “我知道你担心云瑶,”章青云叹息一声,同样像个望夫崖似的望着那个方向,“其实我何尝不担心呢。只是你要相信云瑶,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柔弱的她,她可以保护自己。你能做的,就是不要让她担心才是。” 景云瑶笑面陀瑾已经半晌,陀瑾也忍耐不住一肚子的火气,直接爆发道,“云瑶,我向来把你当做姐姐一样的信任,可你如今为何做出这样的事情!” “格格先喝杯茶,压压火气……”景康雅从前虽听说过陀瑾生气的阵仗,但如今第一次见,便心里没了底。景云瑶见了,也只让景康雅先出去瞧着景泽岚,见她不放心的离开,才对陀瑾道,“格格,说句大不敬的话,云瑶也是打从心底里将格格当成亲生妹妹一样看待的……” “妹妹?你只把景雪瑶当成妹妹了吧,”陀瑾立即嗤之以鼻,白眼都快飞到天上去,“景雪瑶素日里与你不睦,明着暗着的排挤你,可你们毕竟是同父所出是吧,所以她喜欢巴顿,你便想着法子的让她与我同入富察府,与我同分享一个男子!” “格格……唉,”景云瑶终于褪去了一脸的笑意,改为忧愁,“雪瑶素日的确与我不睦,可雪瑶虽是庶女,毕竟也是爹最疼爱的女儿。其实格格与老师的婚事,府里一直瞒着雪瑶,没人敢与她说。那一日七娘入府,我也是说漏了嘴,才让雪瑶得知。可噩梦,便也从那日开始了。” 见景云瑶垂下眼睑,眼圈儿也红红的,陀瑾终于稍稍消了气,语气虽还冰冷,但总算少了几分怒意,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雪瑶她……开始拒绝进食,拒绝见任何人,整日整日的把自己关在屋里,除了痛哭便是昏睡。格格,这样熬下去的话,她哪里受得住?况且她的身子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虚弱,爹闻得此事,也是难过的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格格,就算我与雪瑶之间再多嫌隙,可我也不能眼见着爹爹这样消瘦难过、沮丧不安啊。正巧这时候祖父让青云哥哥与我入宫给和恪公主诊症,皇贵妃娘娘又与我一见如故,所以我才恳求了娘娘……让皇上赐婚。格格,我又何尝不知,这样对你是极大的不公平,可是我没法眼睁睁的看着爹那样萎靡下去啊!”景云瑶说着,还以锦帕拭泪,的确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景云瑶只这几句话,便让陀瑾消了气,并且,不忍心再与她冲突,只道,“可云瑶你也清楚,我阿玛便只有额娘一房妻室,我定是无法容忍我的夫君有妾室,并且疼爱她超过我的。巴顿与景雪瑶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若她入了富察府,日后我又该如何自处?” 142、教人害人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其实……格格的担心,倒也只是多虑了。”景云瑶半晌,才给了陀瑾回复。 陀瑾见她心情稍稍好些,才蹙眉问道,“何以多虑。那日,你我都眼见着,巴顿对雪瑶是如何的担忧。云瑶,若日后你也有了夫君,可能看到自己深爱的男子为其他女子殚精竭虑?” “格格的心思,我懂,”景云瑶深吸口气,望向陀瑾的时候,眼圈还带着些微红,“可是格格也得想着,富察叔叔的作用啊。格格美若天仙,又聪敏机慧,富察叔叔可是一眼就看中格格了,私底下不知说了多少格格的好。老师即使心中对雪瑶有几分情,可也经不住富察叔叔天长日久的耳旁生风,总也会念起格格的种种好处。” 见陀瑾不说话,景云瑶便又道,“我与雪瑶不睦,几乎是姐妹之中人所皆知的事情。和格格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次求情,我实在不为她想半分,心中念着的,都是爹爹。我也想着,这样多半是对不起格格了,所以,这便稍作弥补,还望格格不要介怀前事。” 景云瑶说着,将一封信打衣襟中抽出,双手交给陀瑾。陀瑾接过去,打开看了半晌,只道是张方子。她疑惑的望着景云瑶的时候,景云瑶又道,“其实雪瑶的性子,格格也看得真切。她是没有半分的头脑,喜怒皆形于色。这样的人,反而不难对付,日子久了,老师自会厌烦。而格格只要照方调理,不日便会有子,到时候万千宠爱于一身,雪瑶看着,虽气急却也只得无可奈何。她若真闹起来,便是把自己最后一条路也封了。到时只是富察府之事,倒是皆由格格这个主母管着了。” “你这法子是好,”陀瑾立即喜上眉梢,她是遗传了景福雅的脾性,可景福雅的聪慧,她却是一点都无了。只是很快的,她又带了些愁容,道,“可是,万一景雪瑶她也一朝有孕的话……” “格格。且瞧第二张方子。”景云瑶神秘的对陀瑾眨眨眼睛。 陀瑾即使将第二张方子从头看到尾,对医术一丝不通的她也不晓得是张什么方子。景云瑶支着下巴道,“这张方子中。样样都是性寒之物。格格要做的,是将这几样草药熬好后,三日五日的在雪瑶汤羹中放一些,这样的话,她便很难有孕了。” “云瑶。你真是深得我心。”陀瑾笑的像花儿一样灿烂,刚刚的火气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唉,这样害自己的妹妹……我这良心,都觉不安……”景云瑶挂上一脸矛盾的神情,后又紧紧抓住陀瑾的手,认真道。“可是我实在不忍见格格黯然神伤,也不愿因一己之失害了格格一辈子的幸福。这件事中,总要有人受伤。但见雪瑶甘之如饴,我心里的愧疚才算稍稍少了几分。” “云瑶,你当真是我最好的姐姐,更是挚友!”陀瑾也感动的对景云瑶颔首。一个女子,能够因为叔辈姐妹而做到这样的地步。她的确应该感动。况且从小到大,她的亲姐姐济兰虽然也时时刻刻的让着她。可两姐妹却总好像隔了心,不如与景云瑶这般亲密无间。 “只是一样,格格,今日之事,便是我们永久的秘密,连最亲近的人都不可以说。这样对格格日后的处境也好出许多,毕竟格格不通医术,日后万一发现雪瑶无法生育,格格也不会无端引人怀疑。”景云瑶自然要为以后打算好。 “云瑶的话,我记得了,放心,就算是阿玛和额娘,我都不会说出一丝一毫。”陀瑾信誓旦旦道,“只是日后,还不知道景雪瑶会出什么招,你可不能不管我才是。更不可能临阵倒戈,去了她那边对付我啊。”陀瑾说到最后,倒是玩笑起来了,还对景云瑶眨眼摇头的。 景云瑶要的,就是这份超越亲情的信任,如今见陀瑾开口,自然乐不得的点头,道,“对我来说,格格就是比雪瑶还要亲的亲妹妹,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日后格格有任何难题,来寻我就是,我定然全力相助!” 如今不止章青云和景泽岚,就连景康雅都忐忑着一颗心候在外头。但见陀瑾气势汹汹的进去,却和景云瑶姐妹情深的手挽手嬉笑出来,三人可是讶异的张大了嘴,半天闭不上。 送走陀瑾的时候,景云瑶还做了个“嘘”的手势。陀瑾心领神会,拍了拍侧衣襟,那里可是放着那两张方子的地方,后对景云瑶放心的颔首。见陀瑾欢喜离去,景康雅走到景云瑶身旁,碰了碰她手臂道,“云儿,你是如何让这刁蛮格格去了一身火气的?” 景康雅问的,自然也是章青云和景泽岚想问的,景云瑶却云淡风轻的笑笑,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解释清楚就好了。” 既然景云瑶不愿说,章青云是从不勉强的;景康雅也明白景云瑶的意思,再没多问。倒唯有景泽岚,定定的望着景云瑶,不知在想什么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三人分道扬镳,离开了药房。回去的路上,景泽岚三缄其口,后实在忍不住,又好奇又担心的上前问道,“云瑶,陀瑾格格的性子,怎可能是你三言两语可以制住的。你可是处理好了?” “哥哥,不要担心,”景云瑶给了景泽岚一个放心的笑容,“我只是告诉了格格日后该如何自处。” “雪瑶性子倒与格格是一路的了,日后富察府,的确热闹了,就是苦了老师了。”景泽岚无奈笑笑。 “哥哥……”景云瑶忽的停住脚步,唤着景泽岚的名号。 景泽岚也停了下来,有些莫名的望着景云瑶,却见其眼光忽的变得满是让他害怕的东西,“云瑶……怎么了?” “哥哥,若你考入太医院,终有一日要你踩着大哥哥向上攀,你会狠心这样做吗?”景云瑶紧紧盯着景泽岚的表情,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眼神。 “云瑶……大哥哥是个好人,他不曾嘲笑过我,也没害过咱们。”景泽岚低下头,说话没什么底气。不知为何,这样的景云瑶,总让他觉得恐惧,觉得想避开。 143、泽岚厌倦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哥哥何尝不是好人,可对府里的那些人来说,好人算什么,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话罢了。”景云瑶不愿让景泽岚成为这样一个软弱胆小的男子,毕竟他要去的地方是太医院,日后面对的就是朝堂,是后宫,是这世上最最勾心斗角的地方。若他一味软弱怕事,尽管身怀绝世奇才,也定是个英年早逝的命格。她不愿让自己的儿子走上这样的道路,如若这般,她宁愿他一辈子呆在景府,终此一生罢了。 “云瑶,今日的你,好生奇怪。”景泽岚一直低垂着头,不敢抬头去与景云瑶对视。 “哥哥曾对我说过,会保护我。可若哥哥如此软弱,云瑶日后如何指望哥哥的保护?”景云瑶语调中带着八分的哀婉,说的话更是直戳景泽岚内心,“哥哥是觉得,考入太医院便是光耀门楣,便继承了医世华堂的名儿,更能为更多人诊症瞧病,可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不存半分害人之心,可别人未必就不想害你啊!” “云瑶,大哥哥不会害我的,大哥哥与我很好,平常日子我们也会聚在一起探讨……”景泽岚的话音越来越低。 “大哥哥会不会害你,我暂且不论,”景云瑶拉着景泽岚的手臂,一面走一面对他道,“可是哥哥,你为何不想想,你还是婴孩的时候,明明好好的,为何忽的得了这样的痴病?当时整个景府中,男孩唯有你与大哥哥两个,若为大哥哥日后的前程计,你觉得,会是谁害了你?” “云瑶,这无根无据的话,可不许瞎说!”景泽岚自然明白景云瑶的意思。只是一想到那个可能性,他就忍不住浑身发抖,他更是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我这样说,只是给哥哥提个醒儿。若真有一日,要哥哥踩着大哥哥的身子向上爬,还望哥哥莫要犹豫;今日,你不踩他,难保他日,他不会踩着你。如今这世道。哥哥,云瑶只信你一个,也望哥哥可以信云瑶。”到了最后。景云瑶倒是句句肺腑之言了。 景泽岚不置可否,只是默默的跟着景云瑶往回走。越和景云瑶接触,他就越觉得,景云瑶一直没有站在妹妹的角度上看他帮他,而更像是一个娘的角度。事事帮他打点计划。他使劲儿摇摇头,把脑袋里不好的情绪扫掉,这才对景云瑶道,“今儿图吉叔叔对我说,你们在皇宫里还成全了一对好姻缘,所以皇贵妃娘娘欢喜之下。收了你做义女。如今你可是格格了,我是真心为你高兴。” “若哥哥日后接了祖父的太医院院使,我就更高兴了。”景云瑶对景泽岚眨眨眼。“从前祖父可是说过,日后要你接下那位置的,待考入太医院之后,哥哥可要多多与诸位太医联络感情才是……” 听着景云瑶絮絮叨叨那些事,景泽岚虽有些厌烦。但碍于景云瑶的确事事为他着想周到,便也隐忍着不发了。 景雪瑶中午时候便与苍耳出去买金银首饰。直到傍晚才回来,也就听说了陀瑾过来闹过一遭。沈从薏焦头烂额的坐在正房里,见景雪瑶终于回来了,忙迎了上去,黄泽帮忙接东西的时候,她已经开口道,“你看看你,若不是你非要闹着嫁入富察府,那陀瑾格格也不会大闹景府了。” “她来找我麻烦?我才不怕她。”景雪瑶高高扬着脖子,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她越这样,沈从薏就越担心她在富察府会吃亏。虽才几日的工夫,沈从薏的白发都钻出了几根,她拉着景雪瑶的手,语重心长道,“雪儿,不是娘说你,她怎么也是格格,日后你嫁入富察府,可要多多让着她才成。永远记住,她是正妻,是富察府的主母,若你招惹了她,即使她是你名义上的妹妹,日后也没你的好日子过了。” “哼,巴顿哥哥可是我这边的,我怕她什么。”景雪瑶叉着腰,甩开沈从薏的手。因为沈从薏三番五次的破坏她与富察巴顿的事,所以她对这个娘,心中也有了不小的隔膜,“她今天来是没碰上我,若碰上的话,我非让她知道知道,她这次来的是多么错误。” “格格不是来找你,是来找云瑶的。”沈从薏见着景雪瑶的这副德行,心里就难过的很。都怪她从前宠坏了这个女儿,导致如今这样的掏心掏肺,她却不放在眼里,还好心当成驴肝润肺,恨毒了自己。 “找她做什么。”景雪瑶这样说了一句,忽然反应过来,还哈哈笑了起来,“她定是怪景云瑶找皇贵妃说项,让我嫁入富察府的事情了。” “你怎么还笑的出来,她现在便如此了,你日后哪里可能有好日子过!”沈从薏这会子心烦意乱,自是对景雪瑶这样嚷嚷了一句。 “我不怕她,我只要巴顿哥哥爱我,能够天长地久的与我一起,其余的一切我都不在乎。”景雪瑶说着,招呼黄泽,让她和苍耳把东西送到自己房里,才又斜瞥着沈从薏道,“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沈从薏望着景雪瑶的背影,忽的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她心里难过,为何好好的母女,如今竟像仇人一般?她每一步都是为了景雪瑶,可她为何却分毫不解? “二夫人。”沈从薏也不知呆了多久,但见黄泽一脸担忧的进了来。她摆摆手,支着额头问道,“什么事,说吧。” “大姑娘回来了。”黄泽说着,贴心的到了沈从薏一侧,帮她轻捏着肩膀。 “回来就回来吧,她自作自受,如今也是烦的要命了,陀瑾可不是好对付的。”一念到景云瑶和她一样烦闷,沈从薏的心里还稍稍好过些。 “可是……奴婢见大姑娘喜气洋洋的往念嫣苑走,好像还和二少爷说着什么,该给陀瑾格格些什么贺礼好……”黄泽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都掂量着的。若她告诉沈从薏,景云瑶是故意绕路,在经过紫竹苑跟前的时候大声说着这些,沈从薏定要气的睡都睡不着了。 144、巴顿成亲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怎么可能!陀瑾离开景府时是如何的气势汹汹,你我都看见了!她那样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怎可能那般轻易的让景云瑶给哄骗过去了!”沈从薏简直不敢相信黄泽口中的话,可这些年来,黄泽对她忠心耿耿,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此番实在没必要对她说谎。 “二夫人,会不会一直以来,咱们都小瞧了大姑娘?”黄泽小心翼翼的瞧着沈从薏的脸色,后道,“也没准大姑娘拿出了格格的身份,那样的话,她与陀瑾格格便同等身份,陀瑾格格也不敢把她怎样吧。” “不可能!陀瑾的性子和她娘一模一样,发起脾气来,天皇老子都拦不住的,”沈从薏蹙着眉头摇摇头,后叹息口气,道,“只是不知道,那景云瑶又使了什么新招数,居然就制住了陀瑾这匹野马……”沈从薏只觉脑中一片昏涨,对黄泽挥挥手道,“快去,将我挑的那薄荷醒脑香点上,我头疼的很。” “是,二夫人!”黄泽忙急匆匆的往外赶。 “等等!”沈从薏忽的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似乎脑袋也不昏沉了,只对黄泽道,“我与你一道去,正好,我也该给雪儿做些熏香佩在身上。” 富察巴顿与乌尔答陀瑾的婚事,因是乾隆赐婚,所以相当隆重。那一日,偌大个富察府倒是摩肩接踵,挤得连一只苍蝇都再容不下了。富察巴顿是状元郎倒还在其次,他娶得正妻是当朝格格,贝勒的爱女;妾室是令皇贵妃身边第一宠臣景祥隆的孙女。光这两条人脉,已经足够让富察府被围得水泄不通。 富察英奇欣喜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尽管他一事无成,又败光了家产,可总算培养出这样一个好儿子。如今可要称之为额驸了,那他不也是名义上的皇亲国戚了么。富察英奇在人群中与众人周旋着,如鱼得水,他最享受的就是这种被人捧得高高的感觉。富察巴顿骑着高头大马分别迎回了乌尔答陀瑾和景雪瑶后,便走在二人中间,左侧以花团牵着陀瑾,右侧后方则是景雪瑶,孤零零的被苍耳搀扶着――因她身份只为妾,所以是不能与妻得到相同待遇的。 景云瑶今儿个穿的倒还素净,一件米白绣荷花镶边的长袄裙。外罩一个风毛极好的翠色马甲。毕竟已经入了冬,天气阴寒,她本就打小是虚弱的体质。这会儿若冻着了,日后恐怕就会让沈从薏钻了缝子了。 今儿的来客,个个都是穿着华贵无比,女子之间比赛着般的鲜艳。所以富察巴顿倒是一眼便在人群中瞧见了景云瑶。许久不见,她还是像从前那般素简。脸上永远挂着牲畜无害的淡淡笑意。这才是富察巴顿真正中意的女子,只可惜,过了今日,他们之间便永无可能。 景福雅今日可是盛装打扮,她知道沈从薏作为景雪瑶的生母,必定也与她同坐高堂位上。只不过是偏位而已。可她绝不允许从前与鸿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女子,比她还尊贵,比她还惹眼。景福雅内里一袭葡萄紫金团绣纹加镶滚麾衣。外罩一石青缎地五彩云水朝褂,一头的金银珠翠,遥相辉映,这珠围翠绕的模样,的确奢华至极。满堂上再无人能及,无人可及。 按照礼数成亲。拜天地,这一切做完之后,景雪瑶还是定定立在富察巴顿不远处,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那盖头,红的像血,遮住了眼前的一切,她看不到她的巴顿哥哥,只能垂眼看到自己脚下的一片地。 苍耳听到景雪瑶轻微的叹气,忙凑在一旁小声道,“今儿是二姑娘的好日子,二姑娘可不许伤心。” “伤什么心呢,只要巴顿哥哥心里有我,这点委屈,我还能忍。”景雪瑶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几乎咬碎了牙。 “这便是你进宫一趟的目的?”拜堂之时,因里头人过多,景云瑶实在不愿多凑热闹,便出来透透风。没想到回身的工夫,却见章白玉摆着那张扑克脸,正定定立在她身后,只不过与往常一样的桀骜,虽是与她说话,却正眼都不肯瞧她一下。 “可以……这么说吧。”章白玉是聪明人,又向来不愿也不屑去理会别人的闲事,所以对着他,景云瑶倒是毫不掩饰心中所想了。 “哼。”章白玉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却也没有提腿离去。 景云瑶知道章白玉是在等她继续说下去,便也福了福身子,才道,“云瑶多谢舍彦谷叔叔之前的相助,万死难报深恩。只是云瑶此番也并非伤天害理,若云瑶不这么做,雪妹妹恐怕宁可老死家中、饿死家中,也不愿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娶了其他女子,而置她于不顾。” “你这借口,实在牵强的很。”章白玉说着,也不再问,只是那么定定的站在景云瑶面前。 “云瑶,我到处找你找不到,原来你跑到这里躲清静了,”明明是大冷的天儿,章青云却满头大汗的出现在两人面前,样子甚为滑稽,“哎?舍彦谷也在?” “我向来不大喜欢热闹。” 这句话,倒是景云瑶和章白玉异口同声了,只不过景云瑶多出了“青云哥哥”四个字。 章青云有些纳闷的盯着两人,抓抓头,才想说什么,他的肩膀上就搭了只手,回身的时候,王英俊的笑近在咫尺,“哎呦,青云兄,他们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 “英俊,你又胡说八道了,真不该让你一块来。”景云瑶立即红着一张脸,对着王英俊又撅嘴又瞪眼的。 “好妹妹,我知错了,”王英俊立即整个人猴子一般的攀上章青云的背,两只脚也抬得高高的,生怕景云瑶再来一个辣脚摧花,他可是禁不起景云瑶那一踏的威力了。 “从没个正经的时候,”景云瑶无奈的摇头,后左右瞧瞧,见没有怪异的人在,便放小了声音,问道,“英俊,可察觉到了什么?” 145、以香迷情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我就知道妹妹不会无缘无故让我来,”王英俊立即一副苦瓜脸,对着景云瑶,满是伤心欲绝的口气,“虽我一直挂念妹妹,但妹妹你……” “说正经的!”景云瑶实在受不了王英俊这样的唧唧歪歪,长袄裙不方便腿抬太高,可她也微微翘了脚,对王英俊连威胁带恐吓。 章青云对这对活宝当真是没办法,只得先把王英俊放下来,后问他道,“云瑶口中的察觉到什么……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见三人目光同时落在自己身上,有疑问,有恐吓,还有不屑,王英俊摆出一副笑嘻嘻的脸,后悄悄向前凑了凑,道,“云瑶所猜不错,我的确在里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用香之人极为谨慎,可虽气味儿很微小,还是逃不过向我这整日泡在香炉子旁的鼻子。”王英俊说着,骄傲的摸了摸他那高挺的鼻梁。 “英俊,你能不能不要贫,先说正经的,”景云瑶扶了扶额头,又谨慎道,“那香可是对身体有害?” “无害,只是起到与药膳一般强健体魄的作用。”王英俊摇摇头,给了景云瑶一个放心的眼神。 可就是他这句话,却让景云瑶愈发疑惑了。沈从薏素来最善制香,她也明白此番景雪瑶嫁入富察府,有陀瑾在,日后肯定没什么好日子过。她这个时候怎会不出手呢?像从前对待景泽岚那般,让陀瑾痴痴傻傻的,不就是最好的办法吗?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他怎么会想不到呢? “你在想什么?”章白玉见景云瑶陷入深思,半天不说话,便冷冰冰的开口问了句。 谁想就是他这一问,却引得王英俊后退一大步。大惊小怪的指着章白玉对章青云道,“他……他说话了!他不是哑巴来的?” “英俊……”章青云暗里又摇头又摆手的,对王英俊使了个“千万别说下去了”的眼神。 章白玉冷冷盯了王英俊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身影很快淹没在人群中。景云瑶怔怔望着鱼贯而入的人群,心里也知道章白玉肯定又上了屋檐,倒是不多作担心。她现在惟独担心的是,沈从薏以香害陀瑾。毕竟只是她与沈从薏之间的恩怨,她不愿连累其他人。尤其是将她当做至亲的陀瑾。 “咦?你听,巴顿好像在吟诗呢。”王英俊倒是耳朵尖,腿脚也快。不知何时又跑到大堂门口凑热闹,还回身对章青云和景云瑶招手,道,“咱们这状元郎怎么这么酸,成亲这么重要的日子还吟诗作对的……” 章青云拉了景云瑶的手臂。终于让她稍微清醒过来,跟着一道过了去。但见富察巴顿背对众人,口中满怀深情的说着,“……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这是什么?”章青云听了半天。自然听不懂了,他来自新疆,对这些诗呀词呀的,实在是不通。 “是周敦颐的《爱莲说》,从前老师就常常挂在嘴边的。”景云瑶虽这样说着。却能从富察巴顿的语调上听得出来他有多么无奈和悲伤。的确,这两个女子。虽身家显赫,又貌若天仙,可都并非他真心想要的,他此时咏起《爱莲说》,正是对过去的一种缅怀。 景云瑶摇摇头,她对富察巴顿有好感,可好感并不等于她就要下嫁与他。况且如今她也算是间接利用了富察巴顿,日后相见,真的是心中愧疚。 “人家吟人家的诗,好妹妹怎的还多了分伤感呢。”王英俊眼睛最尖,见景云瑶面色有几分异样,便一把揽过她的肩膀,安慰着,“放心,你好哥哥还在呢,若日后没人娶你,好哥哥便收留了你便是。” “今儿是老师与两位妹妹的好日子,”景云瑶脸色愈发黑了,盯着王英俊的时候,他也觉得一阵阴寒之气,“英俊你不是想血洒当场吧?” “妹妹越来越不懂幽默了。”王英俊尴尬的笑笑,收回那不规矩的手,又对章青云和景云瑶告别道,“那边还有几个官家姑娘等着我说调香心得,我就先过去了。” 见王英俊走了,章青云走到景云瑶身边,无奈道,“英俊就是这样的性子,从前这般,现在依然,倒是你,今儿个心情不大好吗?” “没有不好。”景云瑶低垂下眼睑,心中百感交集,一会儿是对巴顿的愧疚,一会儿是对陀瑾的担忧,倒不知道是何滋味了。 这热热闹闹的场面一直持续到晚上,那些年纪大了、体格也不行了的老臣子,便都不胜酒力,提前离去了;余下些年轻力壮的,还不打算放过富察巴顿,非要吵着喊着闹洞房。景云瑶累了这一天,本也乏了,况且作为景府的嫡长女,她已经为这个妹妹做的够本了。 阿桂与景祥隆两个喝的叮咛大醉,分别被章青云和景泽岚先送了回去。景云瑶见余下的人都等着闹洞房,她又实在没什么兴致,便也与沈从薏说了几句,便带着醉竹离开富察府。只是才走了两步,却被后头跑的呼哧带喘的王英俊拉了下来。景云瑶回头,正要疑问,却听王英俊上气不接下气道,“妹……妹妹,香……香有问题!” “什么!”景云瑶就猜到,沈从薏不可能轻易罢手,果不其然,被她猜中了! 王英俊立在原地喘了半天,气息才渐渐平稳,对景云瑶道,“刚刚我随着一干人等簇拥巴顿到了陀瑾格格的房里,可才一开门,便闻到了极重的香气,并且,那香气十分的清新好闻。其他人只道是陀瑾格格爱香,所以屋内熏香。可我却闻出,发出香气的香料中,当归、肉桂、丁香、里叶这四种可是放了十足十的量!” “你且说吸入会如何。”景云瑶一颗心提了起来,跟着王英俊重新往富察府而去。 “若放在平日,这几种香料加起来,倒是怡情怡景的合欢香,可以让男女之间情更浓。可若量大了,便成了……”王英俊瞧了瞧景云瑶,头一次唉声叹气起来,“一种极度迷情的香药,这还不打紧,可若这种香时常燃着,长久下来,不出一月,女子便会失去生育的能力!” 146、云瑶警醒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从薏果然够狠,看来自己的确小瞧了她的聪慧。景云瑶恨恨的想着,如若这香长月的燃下去,虽然短时间内,富察巴顿可能与乌尔答陀瑾日日痴缠,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当陀瑾不能生育之事被血淋淋的摊出来,也就是他们情断之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能生育的夫人,即使身份再贵重,日后也只能是表面上风光。如此一来,富察巴顿的注意力便会全然转移至景雪瑶身上,也就遂了她的心愿。沈从薏这主意,打的可是真好。 只可惜,沈从薏算错一步,那就是她景云瑶也不是呆子。她就猜到沈从薏必定会有小动作,而沈从薏最大通常也是最有用的办法就是香,并且屡试不爽。事已至此,尽管这个时候闯入新房是大大的失礼,她也不得不这样做,只是,她还需要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什么理由合适又不显唐突呢。景云瑶想着想着,忽的注意到身边的王英俊。她嘿嘿一笑,王英俊立即有了一种掉入陷阱的感觉。 “好……好妹妹,你可别打我的主意,我……我……”王英俊就连说话都磕磕绊绊的了,和素日里那个油嘴滑舌的他丝毫不同。这个景云瑶,他可真心是摸不透的,这样的女子,虽他心向往之,却不同于富察巴顿的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她定是天上飞着的鸟儿,并非他能掌控,所以一直只在旁默默相助。 “英俊,我这样进去,太过冒然唐突,不如我们……”景云瑶悄悄凑近王英俊耳朵,说了几句之后,但见王英俊脸色愈发的黑,却也点头。称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陀瑾其实并不喜欢这些冒冒失失刚刚当上官儿的愣头青过来闹什么洞房。他们多半是喝多了的,簇拥着富察巴顿进来,挤了半屋子的人,笑啊闹啊的,甚至打碎了那合卺酒。陀瑾是有一肚子的火气,却没法撒,临出门的时候,景福雅可是再三嘱咐了的,今儿个是她大喜的日子,绝对不能耍素日里那任性刁蛮的脾气。不然会坏了两人的情分。 其实富察巴顿也是无奈至极的,这几个吵着要闹洞房的,都是与他同品级的修撰。有新官上任的,也有上任没几年的,年岁之间差的都不大,所以玩心就会重些。一屋子人闹腾的时候,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男一女的调笑之声。陀瑾整张脸在红盖头下,虽看不到人,却也能听出,那女声正是景云瑶。这大晚上的,景云瑶和哪个男子说这些没头没脸的话?她难道也不顾及自己的颜面了么? “英俊你真是会开玩笑……我,我哪有那么好……”景云瑶和王英俊两个一身酒气的进了来。富察巴顿立即眉头一蹙,他从未见过景云瑶醉成这般,竟然连那衣衫上都是散落的酒。旁边的王英俊更夸张。整个人好像从酒缸里泡过似的,一进屋就散发着浓重的酒气,眼神都有些涣散了。这两人一进屋,倒是让刚刚还热热闹闹的洞房瞬间安静下来,那些开始还不打算放过富察巴顿的年轻男子们。酒也都醒了七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又同时纳闷的望着景云瑶和王英俊,开始有人嘀嘀咕咕道: “那不是景府的大姑娘么,怎么和一个男子厮混在一起?” “那男子我认得,正是馥郁阁的老板,王英俊啊,我家妹妹总是去他的馥郁阁买香囊,一待就是一下午,迷他迷的和什么似的。” “看来景大姑娘也没逃过这个登徒浪子的手掌心儿了,真是可惜。” “可不是么,咱们先不是这景大姑娘的花容月貌,听闻她的医术可是超过那个在太医院做见习医生的景府大少爷的,我阿玛说,和恪公主的病,也是她帮忙治的呢……” 那些话三三两两的传到王英俊耳中,只让他叫苦不迭。自己明明已经被景云瑶用五大罐酒坛子淋了,还要丢掉形象的装醉鬼,这会子还被这些没事儿闲着扯舌头的男人耻笑。反观景云瑶,倒是演的相当逼真,和他勾肩搭背的在屋子里迷糊的飘来飘去。 “注意到那香味儿从哪儿飘出来了吗?”景云瑶极小的声音传到了王英俊耳中。 “陀瑾格格床边的那个黄铜香炉。”王英俊拉着景云瑶醉眼迷蒙的就往那个方向走。 果不其然,越走向那里,香味儿就越大,景云瑶一下狠心,一把拽过王英俊的肩膀,用力的将他推向那香炉。王英俊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已经诡异的向前倒去。他自是很快明白了景云瑶的意思,扶住床框之时,左手用力向那香炉拂去。 但听“啪”的一声,香炉落地,里头的香灰自是洒了一地。景云瑶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笑嘻嘻的指着王英俊说着醉话,“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了,还说我醉,我……”景云瑶说着,忽的脚底一软,便向床上倒了去。 陀瑾盖头虽没揭,但是担心景云瑶,尽管看不真切,还是上去扶了一把,却在景云瑶不经意间凑到她耳边时,听到这样一句话,“决不可随意用香。” 陀瑾一愣,景云瑶刚刚那句话,说的是清醒无比,根本不像个喝醉了的人。她倒也不是完全笨,霎时间想明白了景云瑶这番作为是为何。再念起刚刚推翻香炉的正是京师最出名的调香师,便也知晓了大概。 “云瑶之恩,他日我必定涌泉相报。”陀瑾小声的回了句。 “云瑶,怎生醉成这般。”富察巴顿这个时候已经去外头迎了小厮进来,还叫了辆马车,便使人搀扶着景云瑶到了马车之上,送回景府。而王英俊,富察巴顿虽无奈,却也差小厮遣了马车,亲自送回馥郁阁。一屋子人适逢此事,也没心情再闹,便都拱手道别。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新房,瞬间只余下富察巴顿和乌尔答陀瑾。静默了一阵子后,富察巴顿才鼓起勇气,上前揭开了陀瑾的盖头。陀瑾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望向他时,他却只是笑笑,抱歉说了句,“那合卺酒被打破了,我们以水酒代替,可好?” “出嫁从夫,夫君说怎样,陀瑾从了便是。”陀瑾说着,害羞的低下头。 富察巴顿便将水酒倒入两个小酒杯中,与陀瑾交杯后,又问了句,“夫人一直未食任何东西,腹中可饥饿?” 见陀瑾摇头,富察巴顿又笑笑,一副温婉有礼的模样,“那睡吧。” 新婚之夜的红烛,是要燃一夜的。陀瑾眼见着富察巴顿和衣睡在她身旁,给她一个落寞的背影。她心中虽委屈,可也要知道,那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这样想着,她的手臂攀上了富察巴顿的背,脸也贴了上去。尽管富察巴顿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可她知道,他不可能睡着,便问道,“夫君,云瑶今儿个也真是为我高兴,竟然如此失态,还打翻了香炉,夫君可莫要怪罪啊。” “云瑶是我的学生,我自然不会怪罪。我也知你与云瑶向来是最最要好的,你放心就是。况且香炉坏了,我再送你一个就是,只是要麻烦雪瑶再拿些香来燃上。刚刚那香,可真是好闻的很呢。”富察巴顿果然没睡着,听闻有关于景云瑶的事情,立即开口接茬了。 果不其然,景雪瑶出手了。陀瑾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可景福雅也再三对她嘱咐,做事决不可向从前那般任性妄为,若有任何事,不好回娘家说的,就去景府找景云瑶,毕竟她觉得景云瑶还算可靠。看来这事,还真得找景云瑶商量一下了。 景雪瑶明知富察巴顿今晚定然不会过来,可红盖头还是执拗的不肯揭下,苍耳再三出了屋,又回来,一脸为难的对景雪瑶道,“二夫人,那边都没动静了,想必睡下了。二夫人也快些洗洗睡吧,您身子向来不好,别熬坏了。” 景雪瑶只得无力的拽下红盖头,苍耳发现她已满脸爬满泪痕,忙上前以锦帕擦着,又道,“二夫人可不许伤心,这第一晚,老爷就算是给面子,也得宿在大夫人处啊。老爷向来疼爱二夫人,与二夫人又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明晚定会过来的。” “苍耳,你不必安慰我……”景雪瑶摇摇头,后起身,踉踉跄跄的往铜镜前去,摘掉一头的珠翠,后望着镜中的自己,道,“他们燃着娘调制的合欢香,巴顿哥哥怎会来我这里,定是被她迷得七荤八素了。” 关于那香,沈从薏毕竟没有亲手交给景雪瑶,只是让黄泽将话告诉苍耳,又让苍耳转达的,所以此事,苍耳知道的自是一清二楚。见景云瑶那样悲伤的神情和落寞的眼神,苍耳只得道,“二夫人,若想得到日后的幸福和老爷对您的爱,咱们不得不忍过这一阵子了。” “是啊,我不得不忍,”景雪瑶现在开始嘲笑最初那个信誓旦旦说着宁愿为妾只要爱情的自己,她从没想到,为妾竟是要受这样大的委屈。望着那滴着红红烛泪的红烛,景雪瑶笑的凄惨,“苍耳,你瞧,就连红烛都为我落泪呢。” 147、意外来客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嫁了女儿,又安排好一切,沈从薏暂时算是放了心。可还没过去几天的工夫,钟离苑却传来一个极度让她震惊的消息:玉璎珞有孕了。 玉璎珞怎会有孕,她再三与她强调不说,玉璎珞身上佩着的,食物里多加的,可都是使她不孕的香料和药材,她何以有孕,怎可能有孕! “二夫人,您先坐下歇歇吧。”黄泽见沈从薏已经来来回回原地绕圈走了快一盏茶的工夫,便大着胆子上前规劝。 “歇歇?我哪里还有心思歇着!”沈从薏立即怒上眉梢,双眼瞪得犹如铜铃一样大,“你也知道,引玉璎珞入府,直至让她做了这名正言顺最得宠的七夫人,咱们花了多少工夫,费了多少心思。可如今,她一朝有孕,又赶上那姬无双产期临近,她这不是把送到手里的宠爱拱手让人了么!若姬无双再度得宠,咱们可怎么扳回这一局呢!” “二夫人……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黄泽犹豫望着沈从薏。 “你都这样说了,”沈从薏怒气冲冲的坐了下去,“有屁快放!” “二夫人,奴婢那日经过钟离苑的时候,却见七夫人与大姑娘一道出来,两人手挽着手,不知有多甜蜜。二夫人,大姑娘对药材向来通晓,去年起又常常与馥郁阁的老板来往亲近,想必对香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奴婢想着,会不会……”黄泽观察着沈从薏,见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才道,“会不会是大姑娘将香囊和食物中有问题之事告诉了七夫人,又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使得七夫人对她惟命是从了呢?” “可恶!”沈从薏一把将茶几上的几个茶杯扫到了地上,碎的稀里哗啦。黄泽吓得一动不敢动。只等着沈从薏发话。半晌,沈从薏才气呼呼的开口道,“那景云瑶,想必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初玉璎珞以此法引得姬无双与青芷不睦,如今她又以此法引得玉璎珞对咱们起了龃龉。黄泽,走,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沈从薏说着,起身就往外走去。黄泽在后头紧跟着,“咱们去玉璎珞的钟离苑,瞧瞧到底怎么回事儿!” 玉璎珞有孕这事儿。景云瑶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她发觉了玉璎珞香囊有问题后,又察觉到她的食物同样有问题,便速速让玉璎珞不要随意佩戴香物,屋内也决不可燃香。后又重新给她换了药膳,这才开始让她服用自己开的那副药。果不其然,不过几日的工夫,玉璎珞的身子便调理了过来,这下更一朝有孕。 第一个发觉玉璎珞有孕的,实则是景云瑶。她日日清晨去给玉璎珞把脉。顺便检查她的食物。但察觉后,她并没有宣扬出去,而是让玉璎珞自己与景天佑说身子不爽。所以名义上,这胎是景天佑第一个知晓的。 自然,景天佑也乐得屁颠屁颠的,当即拥住玉璎珞,道。“如今无双产子迫在眉睫,璎珞你也有了身孕。我已是乐得找不着北了,璎珞可定要生下个小少爷才是,咱们府里男丁甚少,多添几个总是好的。” 就因为景天佑这一句话,玉璎珞更加重视自己的胎,让景云瑶一日三趟的过来瞧,生怕出了差错。这不,才送走景云瑶,就见沈从薏和黄泽打紫竹苑出来。她也知道沈从薏定要兴师问罪,心中倒也坦然,只是多少还有些小忐忑。毕竟她能有今日的一切,都是拜沈从薏所赐。 “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万福。”玉璎珞远远的就对着沈从薏福身问安,不知有多恭敬有礼。 沈从薏待走近了,才扶了扶玉璎珞的身子,笑着道了句,“真是折煞我了,妹妹如今也是有身子的人了,快些回院儿里去歇着,若是累着了妹妹,我可是大大的不对了。凌波呢,怎么不见她在一旁伺候着?” “哦,妹妹想着,凌波是姐姐亲赐的丫头,自然得好吃好喝待着,特意腾出了间厢房给凌波住,俨然像咱们府里的姑娘似的。伺候妹妹这样的活儿,自然也不敢再劳烦凌波了,如今只是差个小丫头跟着。”玉璎珞说着,对站在门口的丫头挥挥手,道,“紫薇,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备茶。” 沈从薏与黄泽对望,彼此从眼神就能读出心中所想。看来玉璎珞还真是对她们起了戒心,就连丫头都换了,这样一来,日后想对她下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沈从薏虽心中有气,但还是与玉璎珞姐妹情深的挽着手臂,一道往钟离苑而去。 奉了茶,说够了体面话,又放眼四周,并无可疑之人,沈从薏才微微收了笑脸,开口道,“妹妹,姐姐有一事,可真的好好问询问询妹妹了。” “姐姐但说无妨。”玉璎珞倒是坦然的望着沈从薏,那眼神,就好像从前之事从未发生过、沈从薏也从未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一般。 “最近总听闻妹妹和云瑶走的很近,妹妹可知,云瑶与六妹妹可是最最要好的,如今云瑶成日的往妹妹的钟离苑跑,难不成是安了什么好心思?妹妹聪慧,自然明白我的所指了。”沈从薏不动声色的瞧着玉璎珞。 但见玉璎珞冷冷一笑,直接回道,“云瑶是否有坏心思,妹妹不知;但谁在妹妹日常的食物中下药,又是谁给妹妹配了伤身的香囊,妹妹却心知肚明,姐姐也是如此,不是吗?” “从前我便说过,此时并非妹妹有孕的最佳时机,况且妹妹一心想报仇……”沈从薏倒是想好了一堆说辞,个顶个的有道理,不过玉璎珞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开口道,“姐姐说的极是,可妹妹就算想报仇,也得有资本,不是么?妹妹何尝不知,妹妹只是姐姐利用的傀儡,在这景府之中,妹妹除了姐姐之外,无依无靠;若有一日,姐姐得了更得力的助手,定然将妹妹一脚踢开,到时候,妹妹没有了青春,没有了美貌,还靠什么立足?妹妹别无他法,只能自强,趁着自己年轻,生有一子傍身,日后即使报仇,也无后顾之忧。” “这些,可都是云瑶说与你听的?”沈从薏不停摇头叹息,后才道,“妹妹啊,云瑶那孩子非常狡猾,故意说这些与你听,是想让你我之间有了龃龉。妹妹如今可不当真上了当么,将她捧为上宾,而将我这个姐姐,当做仇人了。” “妹妹怎敢这样想,妹妹如何坐到今日这个地位,姐姐功不可没,姐姐永远是妹妹的大恩人,妹妹没齿难忘。”玉璎珞连忙躬身行礼,她现在还不敢惹火了沈从薏。 “好吧,如今妹妹有孕,姐姐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望妹妹能好生养胎。六妹妹眼瞅着就要生了,我也该去瞧瞧她才是。”沈从薏说着,也不用玉璎珞相送,起身便往外走。 出了钟离苑的门,沈从薏的脸色便蓦地一片漆黑。黄泽见了,也只得叹息着问道,“二夫人,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是景云瑶在捣鬼!”沈从薏咬牙切齿的说着,“如今玉璎珞身边的丫头换了,饮食全数景云瑶调理,屋子里不再燃香,她自己哪有这样多的心思,定都是景云瑶在背后搞事!” “那我们……该怎么办?”黄泽也当真是没招了,只得补了一句道,“我们可是能旧计重施,想办法以此胎陷害大姑娘?” “如今她是尊贵的格格身份,恐怕想要陷害她,还没那么容易。”沈从薏摇摇头,当真头疼的很。好在钟离苑离紫竹苑是最近的,不消一会儿便回了卧房。只是屁股还没坐稳,便听门口传来门丁的声音,只道说外头有个姑娘寻她。 “姑娘?”沈从薏这会子正头脑晕眩,本不想见,可门丁却又回了句,那姑娘非要见到沈从薏方可罢休,还说有极重要的事情要说。沈从薏只得擦了些薄荷醒脑油,强撑着身子往前院而去。 因门丁见那姑娘虽长得仙子似的,却穿着极其破烂,便没有让她进院儿,而只是在大门口候着。沈从薏和黄泽两个遥遥见那姑娘,身材纤细,蛮腰羸弱,看起来倒是楚楚动人,只可惜衣衫褴褛,沈从薏再三想了想,自己的确与这姑娘并不相识。 待到了眼前,那姑娘却扑通一声,给沈从薏跪下便磕了三个响头,开口唤道,“姑姑可要救救傲菡啊!” “抬起头来!”沈从薏一下子就懵了,让那姑娘抬头的同时,又问道,“那傲菡是何人,你又为何唤我姑姑?” 四目相接那一刹那,沈从薏不由得惊了一下。这姑娘虽衣衫破破烂烂,却丝毫掩饰不住一身的仙气。一双漆黑眼眸,清澈见底,透着神秘,令人无法琢磨;如柳般的秀美下,眉宇眼角带着三分忧伤七分急切;小巧精致的鼻子,如樱桃般轻薄如翼的小嘴,这一望便觉妩媚动人,疑是从天而降的仙女,清丽出尘,不需粉黛便天泽国色,艳冠群妍。 “姑姑,”那姑娘一双星眸蓦地满是泪水,开口哽咽道,“我名为沈傲珊,是沈幽言的长女。傲菡是我妹妹,卧病床榻已多年,这次斗胆回京师,就是来求求姑姑,希望念在亲戚一场的情分上,救救傲菡吧!” 148、阿娜妮,你回来了!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幽言,这个名字,可是能追溯到好远了。当年,沈纳瑞唯有一房妻室,沈幽言就是他的嫡长子,除沈幽言外,沈纳瑞还有一嫡女,名为甚从香,再者,就是沈从嫣和沈从薏了。因沈从嫣和沈从薏的娘由于沈纳瑞正妻的缘故,并未以小妾的身份纳入沈府,所以沈从嫣与沈从薏打小就是私生女的名号,甚至连庶女都不算。住着偏远的小别院,受尽世人的冷嘲热讽。当初,沈幽言和沈从香两个,就没少奚落了她们。如今,沈幽言的女儿居然好意思找上景府,还喊出了这声姑姑?谁给她的颜面,谁给她的勇气? “哎呦,二娘,这姑娘可是长得好看啊,”景云瑶与景泽岚出门去药房的时候,正好赶上这一出,景云瑶还以为是沈从薏觉得玉璎珞这一招输了,又另请的其他新疆舞姬,“瞧这模样,也是新疆来的吧,定是舞姿倾城吧?” 景云瑶话里的嘲讽,沈从薏不是听不出。只是还不待她开口,沈傲珊已经抢先她一步,跪着到了景云瑶面前,抱着她的大腿道,“这位一定是大姐姐了。” 景云瑶可是吓了一跳,疑惑的望着沈从薏,道,“二娘,这姑娘是唱的哪出?我怎么成了她的大姐姐?” “许是她看出你我长得像,自然换你大姐姐了,”沈从薏不自然的笑笑,对沈傲珊道,“你面前这个,是我姐姐的女儿,景云瑶;旁边那位,是姐姐的儿子,景泽岚。” “傲珊给大哥哥、大姐姐请安,大哥哥大姐姐万福金安。”沈傲珊直接对着景云瑶和景泽岚磕了个响头。 “二娘,她到底是谁啊。”景云瑶实在不明白哪里跳出个便宜亲戚,还见面就行如此大礼的。 沈从薏摊开手。无奈又尖酸道,“这就说来话长了。这位是你大舅舅的女儿,沈傲珊。” 沈幽言的女儿?景云瑶立即眉头一蹙,小时候的事又浮上心头。沈幽言从前可没少欺负了她和沈从薏,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好像仍在眼前,如今她女儿过来,这又是闹什么? “云儿可不知什么舅舅不舅舅的,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便宜亲戚。”景云瑶冷冷抽出腿,拉着景泽岚,站的离沈傲珊远了些。 “姑姑。大哥哥,大姐姐,血浓于水啊。爹说了,从前他做了太多的错事,才会有今日的报应,可傲菡毕竟是无辜的啊。如今我们再无任何人可求了,还望姑姑能施舍些银两。让我们给傲菡续命吧!”沈傲珊不停对着三人磕头,直到自己脑袋里面都轰隆隆的响,打雷一般。 “你且回去问问你爹,当初是怎样嘲笑我与姐姐的,今日他怎会有脸让你大言不惭的来景府求救。”沈从薏手臂一挥,便要回去。她实在不愿理睬这小乞丐似的沈傲珊,只觉得他们沈家是活该如此。景云瑶更是懒得搭理,她不重说几句。已经是给足了沈傲珊面子,不然,以她从前受的那种种委屈,她可该好好磕碜磕碜沈傲珊才是。 “姑姑,求求你了!”沈傲珊却不放弃。又一把抱住沈从薏的脚。两人正撕撕巴巴的时候,章青云却过来了。并且瞧着这阵仗,愣的半天说不出话。 “章佳少爷来了。”黄泽悄悄给沈从薏递了个话。 沈从薏立即不再挣扎,虽然被人抱着大腿,动作有些不雅,却也对章青云福了福身子,道,“章佳少爷有礼。” “客气。”章青云一头冷汗的瞧着沈从薏,“嫂嫂……这是做什么。” 沈傲霜见沈从薏都对此男子如此有礼,便也回头怯生生的望着。可谁知就是这么一看,章青云却整个人呆在原地,愣神半天,后忽的满眼泪水,口中激动唤着,“阿娜妮!” 景云瑶左右望望,见章青云并未瞧着自己,而是一颗心全系在地上跪着的沈傲珊身上,自然心中不爽和酸到了极点。而且最让她在意的是,那句“阿娜妮”,章青云曾经说过,那是他挚友的名字。如今他居然对着沈傲珊唤出了这个名字,也就是说…… “阿娜妮,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离开我!”章青云说着,拔腿到了沈傲珊一旁,将她死了命的搂在怀里,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口里还一直呢喃着“阿娜妮,你回来了”之类的话。 这次轮到景云瑶愣在原地,半天反应不过来,沈从薏望着这样的情景,忽的心头冒出一计,立即笑颜如花,对着章青云怀中不知所措的沈傲珊道,“既然章佳少爷这样喜欢你,我就从了你的心愿便是。你要多少银两治你妹妹的病,尽管告诉我。” “姑姑,可是真的?”沈傲珊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轻轻推开章青云,满脸惊喜的望着沈从薏道。 “自然了,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侄女,血浓于水,我如何能够见死不救。”沈从薏说的冠冕堂皇,却看都不看沈傲珊一眼,只瞧着不停抹泪眼定定望着沈傲珊的章青云,又道,“章佳少爷可是认错人了吧,这位是我的侄女,论辈分还是云儿的妹妹,名唤沈傲珊。” “沈傲珊?”章青云眼神都不移的望着沈傲珊,明明是与阿娜妮一模一样的脸庞,怎会是别人。又非双生子,这世上怎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沈傲珊回望着章青云,她是极聪明的人,看沈从薏的表现,就知道自己这次可以成功,都多亏了面前这个“章佳少爷”,她微微拍了拍额头上的尘土,起身对章青云行礼感激道,“多谢章佳少爷。” “你的头出血了,我帮你瞧瞧。”章青云心疼的望着沈傲珊,打怀里拿出锦帕,细心的帮她擦拭着。这个瞬间,好像回到了从前,阿娜妮身子弱,有时走着路都会摔倒,他便是这样为她擦拭伤口的。 “大姑姑还在等着,云瑶先行离去了。”景云瑶实在看不下去这暧昧的一幕,福了个身子便拉着莫名其妙的景泽岚离去。 章青云却好像没听到似的,一颗心系在沈傲珊身上,眼神一刻都不曾偏过。沈从薏见了,眉眼间的笑意更胜,景云瑶,你设计让雪瑶痛苦半辈子,就别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这个章佳少爷,你既然这样爱着,我就要你同样尝试一下失去爱人的痛楚! 149、云瑶绝望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佳少爷,章佳少爷!”沈从薏唤了半天,章青云才有了点反应,转过头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反正时候还早,若章佳少爷不嫌弃,不如和傲珊一道来府里坐坐。刚刚听闻傲珊说,她家里有个久病缠绵的妹妹,章佳少爷医术最是精湛,能帮忙瞧瞧就是傲珊最大的福分了。”沈从薏说着,不停给沈傲珊使眼色。她虽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侄女没有一丝好感,但谁让沈傲珊长了一张让章青云如痴如醉的脸。就凭这一点,她也值得对她稍稍好些。 “如此,便多谢姑姑了,”沈傲珊对着沈从薏拜了又拜,后转头,水灵灵的大眼对着章青云一眨一眨,道,“章佳少爷,可否赏脸?” “那自是好的,自是好的。”章青云立即忙不迭的点头,回身工夫,发现景云瑶和景泽岚已然不在,心里忽然空落落的,问沈从薏道,“嫂嫂,云瑶和岚儿呢?” “刚刚去了药房,云儿还知会了一声,可惜章佳少爷没听到。”沈从薏无奈的摊开手,自行在前引路,倒是将两人一道引入了紫竹苑,又命黄泽带了一袋碎银上来,先交给沈傲珊。沈傲珊暗自掂量掂量,那银子少说也有二十两,的确足够沈傲涵这阵子的药费了。况且听闻沈从薏刚刚所言,这个章佳少爷来历匪浅,刚刚又对自己百般示好,若能抓住他的话,以后的日子,自然也就好过多了。 见章青云与沈傲珊聊的火热,沈从薏招呼黄泽过来,对她耳语几句之后,黄泽立即会意点头。不消一会儿的工夫,拿了个不小的包袱进来。沈从薏笑着呵的当着两人的面儿打开包袱,里头竟是一年四季各式衣裳。料子都是最上等的,样式也极其好看。沈傲珊简直看得呆住,她打小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吃的用的没一样好的,穿的也都是其他人剩下的,要不就是粗布料子,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好东西。 见沈傲珊那惊艳的眼神,沈从薏露出慈母般的笑意,对其道,“傲珊啊。这些都是我的女儿,雪瑶一年四季的新衣。府里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快出嫁,所以这些衣裳也就闲下了。若傲珊不嫌弃。便拿回去穿,如何?我那女儿,眼光可是挑的很,这样式、这料子可都是最好的,也挑的最好的裁缝做的。” “姑姑。第一次见面,傲珊怎敢收这样好的东西。姑姑肯给傲珊银两帮傲菡续命,傲珊已经感激不尽,断然是不敢再收姑姑的东西了。”沈傲珊明显的受宠若惊了,但聪慧如她,也知道沈从薏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究竟为何。所以,她心中更加坚定了牢牢抱紧章青云这棵大树的信念。 “收下吧,若不然的话。便是嫌弃姑姑给你的东西了。”沈从薏对着黄泽招招手,黄泽又打一侧递上一个极好看的金蟾纹瓦当首饰盒,沈傲珊讶异着接过,打开一瞧,里头满满的都是金银珠翠。有发簪、手镯、项链、耳坠子,样式极多。她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呀,当即便对着沈从薏又叩又谢的。 “快快起来,你这丫头,总这样客气做什么。怎么说你我也是亲姑侄,再这样可就生分了啊。”沈从薏说着,转头对章青云道,“章佳少爷,我还有一个侄女正在病榻上,其他的大夫总归是不及章佳少爷的医术好,可否请章佳少爷移步去瞧瞧?” “这自然是应当的,我也想去傲珊家看看,”章青云点头道,“只是在那之前,我必须去趟药房,这事总要知会云瑶和岚儿一声才是。” “应该的,应该的,”沈从薏讪讪笑笑,暗自推了沈傲珊一般,又道,“傲珊,你便跟着章佳少爷一道去吧。” “是,姑姑。”沈傲珊这些年来,最懂得的就是不该问的不问,沈从薏怎样吩咐,她照做就是了,也不辜负兜里那些银子,还有这样多的衣裳珠宝。 两人一道往京安大药房走的时候,沈傲珊便已经将章青云的身家打听出来了。章佳更甘图吉,将军府的大少爷,医术精湛,曾经在新疆生活多年。章青云自然不知道沈傲珊打什么主意,只是好奇又激动的问着,“为何你明明是汉人,眉眼间却满是新疆女子的影子?” “我那早逝的娘亲,正是新疆人,”沈傲珊笑笑,这一笑,便足以倾城,“那些年我们被发配边疆,爹认识了娘亲,只可惜娘亲命薄,生下妹妹没多久就去世了,到了如今,我都已经记不清楚娘的模样了。”沈傲珊说着,愈发显得楚楚可怜,“每每看到别人的娘都那样和蔼慈祥,傲珊心里,就无比的想念娘。若娘还在的话……”沈傲珊说着,竟就落了泪。 这可让章青云不知所措了,挠头焦急道,“你看看,都怪我这张破嘴,你们京师人怎么说来着,对,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无端端惹起你伤心了。” 两人亲密无间的走着,到了药房门口,章青云示意沈傲珊稍等,后自行进了去。景云瑶见章青云终于舍得来了,只扫了他一眼,便嘟嘴帮景康雅分着药材。每每遇到这样情况,章青云总要上来陪个不是的。可这一次,景云瑶却打错了算盘,章青云先是兴致冲冲的和景康雅说一会儿有事,今儿看病的活计就先让景泽岚担着;后又对震惊当场的景云瑶嘱咐几句定要仔细瞧着景泽岚,后没有一句解释的话,扭头就走。 “青云哥哥!”景云瑶也是气急了,居然自己先喊出口。 “嗯?”章青云回过头,一脸的笑意,就连景云瑶也从未见过他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做什么去。”景云瑶紧攥着拳头,问出这几个字。 “傲珊的妹妹病了,我得去瞧瞧。”章青云挥挥手,也没等景云瑶答话,便和来时一般兴冲冲的离开了。 景云瑶无力的坐回椅子上,眼神呆滞,面容上也带了几分绝望,不知在想什么。景康雅担心的望着她,半晌才道,“云儿,那傲珊是谁?” “沈傲珊,沈纳瑞的孙女,今儿个,在景府大门口,碰巧被青云哥哥遇上,然后,青云哥哥就……”景云瑶咬着牙,眼圈儿红红的,但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像被下了药似的,迷上她了。” 150、傲珊傲菡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伯父的孙女,照理说,该是你的姐妹了,”景康雅思忖着,“可是据我所知,沈氏一族已经被赶离京师了,何以他们会回来呢。” 景云瑶便把当时的情况简单的对景康雅复述一遍,末了,又低垂下头,只呆呆盯着手中的独活。半晌,又笑的凄凉,道,“独活,可不是么。” “我该让图吉那小子吃些当归才是了。”景康雅拍拍景云瑶的肩膀,以示安慰。 章青云跟着沈傲珊两个,穿越三四条小巷子,才到了京郊的一处低矮平房小院中。这里便是京郊的贫民区,住的大多是乞儿一类。章青云越往里走,心就越痛,他无法想象沈傲珊是如何在这里生存的。 “章佳少爷,到了。寒舍粗陋,还请章佳少爷……”沈傲珊笑的有些尴尬,“见谅。” “什么见谅不见谅的,这非你之错。”章青云摇摇头,随着沈傲珊往里屋走了去。这好歹算是贫民区内一个比较大的院落了,里头并排三间小矮房,沈傲珊便带着章青云往最靠东的小矮房走进,后推门而入。 才一进屋,便是一股巨大的汤药味儿。章青云蓦地皱了下眉,环顾四周,家徒四壁,中央摆着个破旧圆桌,桌腿儿有半截是以木头接上的,旁边是三个小板凳;最里头是个木板床,床旁边有一个小药壶。床上躺着的,正是沈傲珊的妹妹,沈傲涵。 章青云走近沈傲涵,观察着她的气色。沈傲涵面部焦黄,的确是长期服用汤药的结果;瘦骨嶙峋,气色极差,看来已经缠绵病榻多年,这情景。看着倒比和恪公主当时还要严重了。 “傲珊,令妹素日里喝的是何汤药?”章青云见沈傲涵正睡着,便回过头,悄声问沈傲珊道。 “这个我记得,傲菡自打病了之后,一直服用同一个药方,”沈傲珊略作一想,立即道,“是麻黄两钱,杏仁三钱。生石膏十钱,虎杖五钱,金银花六钱半。大青叶五钱,柴胡五钱,黄岑五钱,鱼腥草六钱半,青蒿五钱。贯众五钱,草河车四钱,地龙三钱半,白僵蚕三钱半,野菊花五钱,甘草两钱。” 章青云简直听的叹为观止。到目前为止,他见过的女子之中,唯属景云瑶一个通晓医理。但如今,瞧着这沈傲珊,似乎也对医理颇通,不然,如何能够背的这样熟稔。 “傲珊。你也颇通医术吧。”章青云小声问了一句。 沈傲珊苦笑着摇摇头,道。“傲珊只是识得几个字,又翻看过从前祖父的医书。” 章青云对她赞扬的颔首,后道,“刚刚你说的那几味药,其中的确有几味是极其珍贵的,所以消耗费用也高,怪不得你们落得如此窘迫境地。这麻杏石膏合剂,是*肺炎的,傲珊,令妹可是时常发热胸痛、咳嗽气急?” “章佳少爷说的正是了,不但如此,偶尔还会恶心呕吐、腹胀腹泻,最近这几日,还有了烦躁不安、昏迷嗜睡的症状……”沈傲珊越说越怕,她曾在医书上看过,这已然是到了肺炎最严重感染的时期,再不及时施救,恐怕小命都不保了。 “我帮她把脉瞧瞧吧。”章青云心中虽有所猜,但总也要以脉案说话。沈傲珊轻轻将沈傲涵的手臂露出一小截,以方便章青云把脉。见章青云阖眼听脉,她的心也被高高提了起来。 半晌,章青云睁开眼睛,重新将沈傲涵的手臂盖好,后对沈傲珊道,“依我诊断,令妹患的并非普通肺炎,所以长期服用的这许多药材,终也是无用。” “章佳少爷,那该怎么办,我妹妹……我妹妹还有得救吗?”沈傲珊忙急急的拽了章青云的手臂,眼泪开始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令妹如今已经到了肺炎最严重感染的时期,劝你最近还是不要太过接近的好,我这便开个方子给你。”章青云说着,站在了桌前,问道,“可有笔墨?” 沈傲珊擦了擦眼泪,摇摇头抱歉道,“寒舍并无笔墨。” “那我来说,你可能记住?”章青云对沈傲珊问道。 “嗯。”沈傲珊使劲的点头,对于她的记性,她自己倒是颇有信心。 “好,那傲珊听好了,”章青云深吸口气,对沈傲珊道,“令妹患的是大叶性肺炎,我的方子是――金银花、大青叶、茜草根各十钱,黄岑、赤芍各五钱,板蓝根、白茅根各十钱,麻黄、桃仁各两钱,杏仁、川贝母、郁金、生甘草各三钱半。每日一剂,水煎后分三次口服即可。可记住了?” “是,傲珊记住了。”沈傲珊坚定点头。 “嗯,还有,令妹患病期间,禁食生冷、辛辣及油腻食物。”章青云多嘱咐了一句。 “章佳少爷瞧瞧这里的境况,傲珊去哪里寻这些食物呢。”说到这,沈傲珊倒是自嘲的笑了笑。 “令妹该多饮水,多吃些温补的食物,”章青云摸摸下巴,忽的上前拉住沈傲珊手臂,对她道,“随我来。” 沈傲珊有些莫名的跟着章青云出门,只不过还没走几步,就遇上刚刚抓药回来的沈幽言。沈幽言的年岁看起来倒是不比章青云大多少,但见一陌生男子拽着自家女儿手臂,还兴冲冲的往外跑,当即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跑上前来,在章青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将沈傲珊拽回自己背后,警惕的蹙眉望着章青云,毫不客气道,“你是谁?” “爹!这是章佳少爷,特意过来给傲菡瞧病的!”沈傲珊当即对沈幽言的鲁莽有些生气,万一这个时候惹怒了章青云,那她心里打的如意小算盘,可都要推翻了。 “嗯?”沈幽言一下子没醒过神来,还是沈傲珊站到了章青云一旁,将在景府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沈幽言――自然,沈从薏开始如何待她的那一段,她完全隐瞒了,毕竟瞧着沈从薏的样子,日后可能还会寻她呢。 “妹妹竟然给了你这样多的银子,还让将军府的大少爷过来给瞧病?”沈幽言立即笑逐颜开,觉得日子瞬间敞亮多了。 151、傲珊气云瑶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在下唐突,正准备带着傲珊去给傲菡买些补品,不知可否……”章青云话还没说完,沈幽言立即恨不得腰弯成九十度的给他行了个礼,口中还不停道,“瞧瞧我,章佳少爷哪里有唐突,是小人唐突了少爷您才是。” “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真是折煞我了。”章青云果断被沈幽言这一行为吓了一跳,忙俯身去扶。 “傲珊,好好跟着章佳少爷,听见没。”沈幽言若有所指的对沈傲珊说了这样一句,后又挂着一副舔巴的笑容望着章青云道,“我家这女儿啊,从小就跟着我受苦,不过今儿遇到了章佳少爷,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章青云哪里懂得什么叫做守得云开见月明,只是敷衍笑着点头。见他二人结伴而去,沈幽言开始还一脸的愁苦,立即变得晴空万里,甚至哼起了小曲儿。他这个女儿真是没白生,若真的傍上了将军府的大少爷,那日后的荣华富贵,就必定享之不尽用之不竭了。 “你爹……挺有意思的。”路上,沈傲珊一直在为沈幽言的唐突而对章青云道歉,章青云无奈,只得蹦出了这一句。 “爹的性子就是这般,可他是我爹,我又能说什么,只得由之任之。” “傲珊,你的确是个孝敬的好姑娘,刚刚并没有把嫂嫂之前如何待你告诉你爹,就是怕他伤心吧。”章青云感慨了句,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云,嘴角挂着一抹寂寞的笑意,“你不但样子与阿娜妮一般,就连性子都是一样的。” “阿娜妮?”沈傲珊记得,章青云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喊出的就是这个名字。而这个名字。很明显是个新疆女子的名字,又好奇问道,“章佳少爷,那阿娜妮是何人?” “是我这一辈子,最最重要的女子,”章青云回头对沈傲珊笑笑,眼圈儿却红润了,“只可惜,在我年少之时,便在我怀中离世了。” 见章青云直至中年都如此怀念阿娜妮。而又念起自己与阿娜妮长得一模一样,沈傲珊对未来愈发有把握。她对着章青云福了福身子,垂头道。“章佳少爷也不要太过伤心,阿娜妮虽走了,可是……若傲珊能够有这福气的话,愿意一直陪着章佳少爷,只要章佳少爷不嫌弃傲珊家贫就是。”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坐视不理的。”章青云拍拍沈傲珊的肩膀,后带她进了福禄记。福禄记是京师比较出名的滋补品店,里头的人参、燕窝都是最最上等的货色,可以说,除了皇宫之外,福禄记可是滋补品这一行中拔尖儿的。 章青云挑了些血燕、阿胶、灵芝等上品。打包好后,给掌柜的留下一锭银子,便与沈傲珊一道离开。往京安大药房而去。沈傲珊倒是有些疑惑,这个时辰,怎么还往药房走,便开口明知故问道,“章佳少爷。咱们这是往哪里去啊。” “京安大药房,我得去瞧瞧云瑶和岚儿。”章青云回头对沈傲珊温和笑笑。 “景云瑶也算是傲珊的姐姐。傲珊也该跟着去看看的。”沈傲珊故意将话题引到景云瑶身上,她总觉得景云瑶和章青云关系不一般,但这种话又不能摆在明面上问,只得这样被动着开口道,“傲珊与云瑶姐姐,一见如故,似乎并非第一日相识呢。” “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吗?”章青云的话题果然被引了开来,一提到景云瑶就说个不停,面儿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我与云瑶第一次见面,也是这般,就好像并非刚刚认识,是已经认识了许久一样……”章青云这一路,便将他和景云瑶所经历的都说与沈傲珊听,并且特别骄傲的强调了,他体内有一半的血液都是景云瑶的。 这无异于给沈傲珊敲了一记极响的警钟,她虽口中羡慕答着,心里却开始对景云瑶有了十分的戒备。况且在景府门前时,她似乎也看出了,景云瑶和沈从薏之间有着不小的矛盾,而且沈从薏有心让她纠缠章青云,所以,她就要造势给景云瑶瞧瞧了。 “章佳少爷和云瑶姐姐的关系,当真让傲珊羡慕。可傲珊更羡慕的是,云瑶姐姐可以直呼章佳少爷的名字,而非左一句少爷、右一句少爷的,好显生疏。”沈傲珊说着,眼神中倒是多了几分落寞。 “名字不过是个称呼,傲珊想如何唤都无所谓。”章青云倒是对这个没有太多在意。 “那傲珊可不可以和云瑶姐姐一般,唤少爷青云哥哥呢?”沈傲珊一双星眸亮晶晶的望着章青云,眼眸中那抹如墨的黑似乎要将章青云吸进去一般。 “自然是好的。”章青云脸色忽的一红,刚刚沈傲珊那模样,竟与章青云记忆中的阿娜妮重叠在一起,有一个瞬间,他分不清自己到底处在何时,面前的到底是沈傲珊,还是真的阿娜妮。 到了药房的时候,章青云示意沈傲珊在前厅等,而自己则去了里屋瞧瞧景云瑶和景泽岚。景康雅正带着他们两个看最近的病案,抬头见章青云来了,景康雅也只冷冷哼了声,“回来了。” “是,一会儿还要去傲珊家一趟,正好路过药房,过来瞧瞧云瑶和岚儿。”章青云笑眯眯的望着景云瑶,半天才发现,后者从他来一直到说了半天话,竟是一句都没搭理他,完全和往日里的景云瑶不同了。章青云自然担心的上前,拍了拍景云瑶的肩膀,关切问道,“云瑶,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事。”景云瑶淡淡的答了这么一句。 景泽岚同样担忧的望着景云瑶,在一旁没有搭话。景康雅却冷嘲热讽着道,“图吉,你还知道关心云瑶和岚儿,我还当你的心被那沈家的姑娘勾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聂夫人,我的好老板娘,何以说得这些,”章青云的脸一下便窘的通红,他望了望仍旧低头不愿说话的景云瑶,后叹息道,“就算沈傲珊像极了阿娜妮,我也不会置云瑶和岚儿于不顾啊。” “青云哥哥!”就为后头那句话,景云瑶才要开口,却先听到这样的称呼,后又眼见着沈傲珊撩开门帘进了来,眼巴巴的望着章青云,道,“青云哥哥,傲珊想着,在哪里抓药都是抓,不如便在这里给傲菡抓了药,自己人赚自己人的钱,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这位姑娘当真是说笑了,自己人,我们药房哪里与你是自己人了?”景康雅见了,话赶话的冷冷回了一句。 景云瑶却讶异着抬起头,震惊的望着章青云,许久才开口说了句,“她……唤你青云哥哥?” 152、青云伤害,白玉插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的表情看在沈傲珊眼里,倒是很受用。说实在的,这一路,章青云与她说了不少景云瑶的事情,使得她对景云瑶,是又恨又妒。论出身,她是沈氏一族的嫡女,而景云瑶不过是个贱婢私生女的女儿;论才智,她打小就聪颖伶俐,又饱读诗书,只不过满腹才华无处述,而景云瑶甚至痴傻了那些年,一朝之间,忽的就*了,又有了那样精湛的医术。上天给了景云瑶太多太多,而却给了她一个极致悲惨的人生,还要落得去景府大门口跪着求银子的下场。 “云瑶姐姐,可是有什么不妥?”沈傲珊立即摆出一副胆小甚微的模样,像个受惊的小鹿一般整个人都站在章青云的背影之中,声音如文字般传出,“若……若云瑶姐姐不喜欢,觉得是妹妹唐突了章佳少爷,那妹妹……” “云瑶,你吓着她了!”章青云见沈傲珊这般,立即有些不忍的对景云瑶开口道。 自打相识,章青云从未用过这种十成十责怪的语气与景云瑶说话,如今,竟为了一个刚刚相识不过一日的女子而不惜说出这样的话来。景云瑶忽然觉得从前的自己就像个傻子,像个傻子似的相信章青云,觉得他一辈子都会对自己好。可是她忘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通病。其实她何尝不知道,只是傻傻的一直骗自己,她的青云哥哥,绝对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男子。 “抱歉,”景云瑶收拾了心情,也不愿过度自怨自艾。虽难过的想大声痛哭,可这个时候若流下一滴眼泪,便是她辜负了这重生的机会。景云瑶对着章青云一福身子,道,“刚刚只是没听清楚。云瑶绝无他意,若是吓着了妹妹,倒是云瑶的不是了。” 景云瑶并非像沈傲珊想象中那般发飙吃醋,这倒是出乎沈傲珊的意料,不过也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这个情敌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以礼还礼,沈傲珊对着景云瑶福身,胆怯回道,“妹妹哪敢说姐姐的不是,妹妹虽今儿才第一次见着姐姐。心中却对姐姐是极其敬重的。” “姐妹之间,哪有这样生分的话,”景云瑶只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笑的有些抽筋。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扬起嘴角,“青云哥哥,既然妹妹等的急了,不如便去陪妹妹抓药吧,对大夫来说。病人大过一切。” “嗯。”章青云有些担心的望了望景云瑶,心中开始责怪自己,刚刚怎么就说了那样的话,也不知是否伤了她。不过现在见她这副笑颜,该是没什么关系。这样想着,章青云便与几人话别。后带着沈傲珊而去。 景云瑶一直到离开京安大药房,面儿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这可是让景康雅没少了担心。直到景云瑶离开,还在一旁安慰着道,“云儿,图吉只是一时被蒙了心,过一阵子。总会念起你的好。” “大姑姑说什么呢,我与青云哥哥清清白白的。大姑姑这样一说,倒好像我有了什么心思似的。”景云瑶虽口中这样说着,却对一直关心她的景康雅感激甚深,回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后又道,“好了,大姑姑快些回去吧,云儿都好,就算不好,有哥哥在,一切也会好的。” “嗯。”景康雅再三看了景云瑶,后才叹息着回去。 景泽岚与景云瑶一路往回走,景云瑶自是没什么心情说话,刚刚挂了那么久的笑容,她实在累了,也倦了。景泽岚一直偷偷观察着景云瑶的脸色,快到景府时候,才没忍住,开口道,“云瑶,你可以对所有人说不在意,可我与姑姑看得真切,你和图吉叔叔两个,郎有情妾有意,谁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哥哥!”景云瑶略带责怪的望了景泽岚一眼,见后者面儿上带了三分委屈,想来也是为自己着想,又不忍心说什么了,只道,“哥哥,云瑶觉得,这个程咬金,有些来者不善呢。” “她是大舅舅的女儿,也就是咱们的妹妹,能有什么不善呢。况且,从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也没有结怨,云瑶,你是想多了。”景泽岚痴傻了那些年,再度清醒,心思难免单纯了些。 “哥哥,你且想想,今日中午,青云哥哥还未来之前,二娘如何待她;而青云哥哥来了之后,二娘又如何。她是个聪明的,定也问出了青云哥哥的身世,这才会一直缠着他,并且在咱们一干人的面前唤的那样亲密。” 听完景云瑶的话,景泽岚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云瑶所言极是,倒是愚兄驽钝了。因为云瑶察觉了这点,所以才没有与沈傲珊置气……” “我有什么好气的,她喜欢青云哥哥,就让她去好了,又与我何干,”景云瑶说着,转身跨住景泽岚的手臂,道,“我现在心心念念的,全都是哥哥两年后的考试,哥哥可要努力才是啊。” “一定,一定。”一提到考太医院,景泽岚本该欣喜的,可听完从前景云瑶那一番掏心窝子的话之后,不知为何,心底开始有了一丝抗拒。 回到念嫣苑,与景泽岚用了晚膳后,景云瑶便回了卧房,这次,她并没有留醉竹伺候,而是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她打开梳妆台上木盒最下的一层抽屉,那个要送给章青云的香囊,绣工极差,却满是她心意的香囊正静静躺在那里。 “云瑶,你吓着她了!”章青云略带责怪的语气在耳边响起,景云瑶忽的将那香囊抽出,随手拿起剪子便一剪为二,后狠狠的丢在地上,半个身子都伏在梳妆台上,哭的几乎背过气儿去。 可景云瑶哭,却也是极度压抑着的,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对章青云的这份深情,也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这份脆弱。好不容易发泄了心中所有不满,她抬起头,准备卸妆时候,却打铜镜中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景云瑶吓了一跳。花着一张脸便起身倒退好远,但见那人正是章白玉之时,景云瑶尴尬的以锦帕擦擦脸,后垂头道,“舍彦谷叔叔来了,也吱一声,让云瑶知道才是。” “吱。”章白玉忽的开口说了这个拟声词。 景云瑶呆愣的抬头望着章白玉半天,才“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章白玉为人也真是冷,就连行为都和冷笑话一般。半晌。她才收敛了情绪,又对默默无言的章白玉道,“舍彦谷叔叔。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事?” “怕你哭的背过气儿去,没人知道,枉死了多冤枉。”章白玉的话虽没多好听,甚至带了些讽刺,可总归也是关心景云瑶。这点。景云瑶倒是清楚,心中也感激,对着章白玉一福身子道,“多谢舍彦谷叔叔垂怜。” “这样千方百计的害来害去,你可是觉得有趣?”章白玉倒是对一切看得通透,不知比章青云聪慧多少倍。 “舍彦谷叔叔。你又岂知景府的水深。云瑶在其中,身不由己。今日我不害人,明日就会被别人陷害。这景府。可不如外人眼中的那般风光。”对着章白玉,景云瑶总是能坦然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女人多的地方就是麻烦多。”章白玉摆摆手,才要推门离去,景云瑶却提前喊住了他,“舍彦谷叔叔。且慢。” “嗯?”章白玉的手停在半空中,后收回。又转过身子,冷冷望着景云瑶。 “今日之事,舍彦谷叔叔定也是瞧到了的。云瑶斗胆,想问一下,那阿娜妮究竟是何人,我那妹妹沈傲珊,可是与她当真相像?”这些事情,景云瑶只能问章白玉,并且她相信,章白玉不会跑去与章青云说这些,所以,她放心的很。 “阿娜妮是……更甘图吉青梅竹马的玩伴,你也该清楚,更甘图吉无父无母,阿娜妮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唯一的寄托。但后来,阿娜妮因病去世,死在更甘图吉怀里,所以,阿娜妮是他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痕。”章白玉见事情已然如此,便也不再瞒着景云瑶,“今日我观那沈傲珊,的确与阿娜妮有了九分相似,尤其是眉眼之间,简直如出一辙。” “是么。”景云瑶自嘲的咧咧嘴,她其实早就想到,只不过一直自己骗自己而已,真傻。 “活人,的确争不过死人;但那沈傲珊并非阿娜妮,你心中明白。”章白玉画龙点睛,提点了景云瑶一下。 送走了章白玉,景云瑶的心情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尽管章白玉只三言两语而已,却比其他人的长篇大论来的要有用的多了。景云瑶忽然有些后悔剪坏了要送给章青云的香囊,才想低头拾起,重新缝合的时候,却发现地上已经空无一物,香囊呢? “少将军!”袁东跃在念嫣苑后院的屋顶打盹的时候,忽的发现章白玉带着一股阴寒之气过来了,忙起身对他俯首行礼。 “这个给你。”章白玉一把丢过去两个东西,袁东跃起身一接,接着月光,发现是被剪成两块的香囊。 “啧,这手艺,还真不咋地。”这里唯有袁东跃与章白玉两个人,他倒是不必太拘束,直接评价起来。 “废话真多,你速速用针线将它恢复原形。”章白玉冷冷白了袁东跃一眼。 “少将军,您让属下……属下做这针线活?”袁东跃顿时哭笑不得,道,“属下会不会还在其次,哪有一个大男人出来巡视的时候还带着针线在身上的啊!” “谁上次饮酒的时候夸下海口谁自己无所不会了。”章白玉抱着膀子,使劲儿的瞪着袁东跃。 袁东跃只得屈服在这牛眼之下,挠挠头,后道,“那属下先去无双苑找青芷姑娘借些针线来。” “让你在这看着景云瑶,你倒频频往无双苑跑,”章白玉又瞪了袁东跃一眼,后厉声嘱咐道,“我以少将军的身份命令你,不许任何人帮忙,我要亲眼瞧着你将这香囊补好!” “是,属下遵命!”袁东跃真是哭笑不得,从前常常与章白玉喝酒,是说了不少大话,想不到如今居然现世报,报应来了,他一个七尺男儿,要做女工了! 袁东跃还真是没白瞎了他那张女人都嫉妒的俊脸,香囊缝补的倒是比章白玉想象中的好多了。章白玉二话不说的揣在怀中,才要离去,袁东跃却报复一般的多嘴问了句,“这可是从前景大姑娘准备送大少爷的?怎生就变成了两半?又怎生跑到少将军那里去了?少将军又是拿着它去哪里……” “再多说一句,我定让人剪了你的舌头!”章白玉回头,又狠狠瞪了袁东跃一眼。 袁东跃只得捂上嘴,不再开口,眼见着章白玉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摇头无奈道,“唉,还是一样的不坦诚。” 今儿这一下午可是把章青云累坏了,从药房抓了药出来后,他又随沈傲珊回了沈家,帮忙煎药,又在沈幽言的盛情之下,留下用了简单的晚膳,后才离去。章青云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想着与沈傲珊相遇的点滴,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再苦再累都值了,他喃喃着,“阿娜妮,是你又回到我身边了,是你……” “给你。”章青云还神游的时候,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冰冷,睁眼瞧时,但见胸口处一个很明显被剪开后又缝起来的香囊,而床边,则站着面无表情的章白玉。 “舍彦谷,麻烦你进来时候敲个门好吗?”章青云这阵子倒是心情不错,也不与章白玉计较,见他不答话,又纳闷的捏起那香囊,问道,“这……这什么啊。” “香囊。”章白玉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我认识,我是说,你拿这个已经烂了的香囊给我……做什么。”章青云实在不清楚章白玉的用意了。 “我在景云瑶门口捡的。”章白玉定定望着章青云,轻描淡写的说着。 153、还是着了道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你又跑去景府做什么。”一听说章白玉又去了景府,章青云便紧张的开口问道。 “我还以为你只顾着你的沈傲珊,已经把景云瑶忘了。”章白玉似乎没像每次那般只说完就走,还又往里行了几步,后稳稳坐于竹藤椅上,一脸的冰冷之色永远都化不开。 “你好歹是个少将军,每天无所事事总是跟着我做什么。”章青云无奈的拉下脸,可后来想想,章白玉定也是不放心自己,毕竟自己从前就甚少回京,一念及此,他又挠头道,“你不觉得沈傲珊和阿娜妮长得极像吗?” “像,可并不是。”章白玉冷冷回着,“你的事我也懒得管了,只是这香囊,从前景云瑶是要送给你的。” “啊?”章青云似乎没听懂,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将香囊放在掌中细细瞧着。那香囊虽已经破破烂烂的,阵脚又粗的很,可的确能看出,绣的是一片祥云。章青云嘴角的笑意愈胜,可忽的,那笑容又僵在脸上,他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又问道,“舍彦谷你刚刚说,这个是……捡的?可为什么送给我的东西会在门口被捡到呢?” 章白玉用看笨蛋的眼神瞟着章青云,他真不明白这个大男人三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碍眼的东西,自然要扔了。” “为什么明明是送给我的,却又变成碍眼的了?”章青云实在想不明白其中关键,章白玉也懒得再与他说,越说的多了,他就越火大,干脆起身,拍拍屁股便离开了,也不顾章青云在背后一个劲儿唤他的名字。 章青云怎生都想不明白。但好歹是景云瑶送给他的,虽然并非她亲送,但他也爱不释手。也不顾手工的粗糙,章青云解下了腰间的青玉,换上了这个香囊,还在屋子里一圈一圈的走着,鼻间轻轻嗅着香囊散发出来那淡淡的清香。 章白玉立在章青云的屋顶之上,撬开一块砖瓦,透过缝隙瞧着章青云这行为,无奈的摇摇头。后负手而立,唯静静的看着夜空中略显幽白的圆月了。 第二日下午,景云瑶才知道那香囊的去处。当她两眼瞪得牛眼大。愣生生的盯着章青云的时候,章青云却笑嘻嘻的指了指带着的那香囊,道了句,“云瑶,你的手艺照着英俊可是差多了。” “青云哥哥……为。为什么会在……”景云瑶窘得满脸通红,而一旁的景泽岚和景康雅则捂嘴偷笑。景云瑶可是第一次做针线活儿,这绣工的确很难让人相信是女子所为。而且景云瑶最为纳闷的就是,她明明已经剪成两段,何以又完好如初了――这里的完好如初,是指中间那缝合的技术。就好像是景云瑶自己亲自缝的一般,一样那么粗的针脚,这是很难做到的! “舍彦谷和我说。是你送给我的,”章青云咧开嘴笑笑,又道,“只是不明白,云瑶为何要把它扔在外面。而不是亲自送我呢?若是你亲自送的,我会更高兴一点。” 景云瑶只感觉整个人都要爆炸了。眼见着景康雅和景泽岚那暧昧的眼神,她只觉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昨晚她就想着,香囊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没了,看来竟是章白玉带走了,还交给章青云,说了那些话。可章白玉不是向来不大喜欢自己的么,何以突然之间转了性了? “青云哥哥!” 所有人的好心情――除了章青云――都在这声略微耳熟的“青云哥哥”之后,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眼见着沈傲珊盛装而入,美的就连傲雪而开的梅花都要羞愧,景云瑶本来微红着的脸瞬间煞白。 章青云也看得有些呆了,直到沈傲珊笑着到了他身边,他才反应过来,惊艳道,“雪瑶的新衣穿在傲珊身上,竟好像量身做的一般,合适极了。只不过傲珊这个时候来找我,所为何事?” 景雪瑶的新衣?看来定是沈从薏赏的了。景云瑶从上到下打量了沈傲珊一番,她头上戴着一支红宝石质地的蝴蝶簪,正是从前景雪瑶的爱物;身着月白嵌芙蓉红的低领镶阔边长袄,外罩一个绛紫的镶边长背心,那背心边上的风毛,是最上等的,一看便是景雪瑶看中的东西。从前的沈傲珊,只是个模样俏丽的山野丫头,如今这样打扮开来,倒是比她这个景府的大姑娘、堂堂的荷香格格看起来还要富丽耀眼的多了。 “姑姑赏了不少银子给我们沈家,又遣青云哥哥来给傲菡瞧病,这份恩情,傲珊万死难报。此番准备前去景府谢恩,可傲珊向来胆小,不敢一人过去,青云哥哥可否陪着傲珊同去?”沈傲珊抬眼间,娇俏的小脸儿甚是惹人怜爱。 章青云念起之前他见到沈从薏待沈傲珊的态度,也知道她在怕什么,况且沈傲珊刚刚的眼神,与曾经的阿娜妮如出一辙,他根本毫无抵抗能力,几乎想也不想的,他立即点头同意,开口道,“那自然是好的。” “如此,多谢青云哥哥了。”沈傲珊立即对着章青云福身谢礼。 “妹妹只唤青云哥哥陪着,却不找我这个姐姐,可是与青云哥哥亲厚,却与我这个姐姐生分了?”景云瑶才不会像景雪瑶那样任性妄为,以为赌气就能解决问题的,所以,对于沈傲珊的这招,她自然想好了应对之策。 沈傲珊是万万没想到景云瑶竟会这样说,从昨天的种种看来,景云瑶该是继续生闷气才是,可谁知她竟主动提出要跟着一道去?不过沈傲珊也没有露出分毫不快,只是又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道,“云瑶姐姐也愿意陪着傲珊前去,傲珊自然感激涕零,俗语说,人多好壮胆儿,有云瑶姐姐在,傲珊自然就更没有什么好怕了。” “那咱们还等什么,一道走吧。”景云瑶对着沈傲珊眨眼笑道,回头望向景康雅时。但见后者一脸的讶异之色,景云瑶对她坚定的点点头,后才与章青云和沈傲珊一道出了去。 “岚儿,你这妹妹,可真是不一般。”景康雅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感慨着对景泽岚道。 “雪瑶的确和我从前偶尔清醒时所见到的那个她不太一样了,”景泽岚摇头道,“我也不知这个变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能保护自己的,就是好,岚儿。你年纪尚清,有些事情,可能看不清楚。”景康雅见景泽岚这般,也知道他定是心中对景云瑶有了些疑惑,便劝解道,“但是云儿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们能有个好一些的未来。关于这点,你一定要认清才是,你们是亲兄妹,是有着从前相濡以沫的情分的。” “大姑姑所说,岚儿记下了。”景泽岚对着景康雅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只是眼神一直望着那空荡荡的门口,不知在想什么,想的竟出神了。 京师的这个冬天。出了奇的冷,只是他人泼一盆水的工夫,地上便薄薄的一层冰。加之前几日还下了场雪,所以三人这路走的倒也不快,生怕一不小心滑倒了。景云瑶和章青云在一起。自是有着谈不完的话题,从神农氏的《神农本草经》到孙思邈的《千金方》。这一路走来,沈傲珊想插话,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她虽也读过些医书,可是比照着景云瑶的话,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况且他二人说的有热火朝天的,弄得她倒像个多余人似的了。 章青云腰上挂着的香囊,随着他一步一步前行,而跟着一跳一跳的,沈傲珊的眼光很快便被吸引过去。趁着景云瑶和章青云正笑呵呵的工夫,她忙插话道,“青云哥哥,你腰上这香囊,看着倒是特别。” “特别?”章青云忍俊不禁,回望景云瑶一眼后,忍住笑意道,“是绣工特别不好吗?” “青云哥哥惯会取笑人的,若是不喜欢,扔了就是了。”景云瑶立即又窘成个大红脸,还顺势轻轻敲了章青云一下,行为不知有多亲近。 沈傲珊心中冷笑,景云瑶这行为与昨日那个冷冰冰的她太过不同,又显得过于做作,很明显是做给自己看的。可她沈傲珊也没那么傻,立即假装好奇的低头去瞧,口中还道,“原来是云瑶姐姐的手艺,妹妹可要好好看看了。” 说着,便躬下身子,才要向前一步,不想脚底一滑,立即一个前趴,重重摔在了地上。即使景云瑶离着她稍微远些,都听到了骨头之间清脆的“啪”声。景云瑶从前还是沈从嫣的时候,也瞧过不少病人。冬日了,人们本就骨头脆些,这声音听起来,倒像是骨头错位了,也不知是不是摔坏了。 “傲珊,你怎么样,快让我瞧瞧!”章青云立即大惊小怪的想要扶起沈傲珊,却听她口中不停唤着疼,忙问道,“是哪里痛,快告诉我!” “脚踝,脚踝处……好疼!”沈傲珊的眼圈儿都红了,她紧咬着牙,想在章青云的搀扶下站起来,可却丝毫不敢支撑,脚上一用力,便痛得她浑身发抖。 章青云是男子,大街上明目张胆的看一个女子的脚踝,总是不好,传出去对沈傲珊的声誉也是有损。所以景云瑶阻止了他的行为,自己上前,只摸了几下,便开口断道,“脚骨错位了。” “脚骨错位?天啊。”章青云立即心疼的瞧着沈傲珊,后对景云瑶道,“那帮她接骨吧。” “接了骨之后,要几日不能轻易活动。妹妹,这里离你家远吗?”景云瑶虽并不真的关心,可也不能让章青云瞧出来,只得装装样子了。 沈傲珊低下头,叹口气没说话。章青云去过沈家,自然知道沈家在老远的京郊,立即摇头道,“不行,傲珊家在郊外,实在远得很,况且那里也没人能照顾好她,”章青云说着,忽的想起什么,望着景云瑶,眼神中多了三分乞求,道,“云瑶,这里离景府倒是近了不少,不如这些日子就让傲珊住在景府吧。反正她也是你的妹妹,在府上住几日,该是可以的吧,况且由你来照顾,我是最放心的了……” 章青云还真敢说出这些话,景云瑶自是心中生气,但听沈傲珊连连摇头,推卸道,“青云哥哥,景府哪里是我这样的贱民能随意出入的。就算二娘和云瑶姐姐把我当成自家亲戚来疼着爱着,可景府还有景太爷和景老爷做主,青云哥哥还是别为难云瑶姐姐了吧,若因为傲珊而让云瑶姐姐受了责骂,傲珊终究寝食难安。” “傲珊,你总是这么温柔善良,又善解人意,”章青云心疼的望着沈傲珊,又对景云瑶道,“云瑶,若景伯父和景兄那边有问题,我来做说客就是。” “青云哥哥都这样说了,云瑶怎敢推辞。况且傲珊毕竟是我妹妹,我也不忍心看她孤苦无依的没人照顾。”景云瑶尽管心中恨到极点,恨自己又着了沈傲珊的道儿,可越是她这样装可怜的,越让章青云入迷,她也毫无办法,还不如顺了章青云的意思,也省的中间生了嫌隙。 “傲珊,我来背你,咱们速速往景府走吧。”章青云说着,也不顾沈傲珊再三推辞,一把便将她背在背上,小心且迅速的往景府走着。景云瑶跟在后面,望着前面两人的背影,心中的醋瓶子早已经被打翻。但她知道,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认输,这场仗,或许才刚刚开始,这个沈傲珊,不是凡人,也绝没有景雪瑶那么好对付。 章青云倒是丝毫没有客气,直接把沈傲珊背到了念嫣苑,安置在寒烟旁边的厢房后,由景云瑶亲自接骨。接骨的过程虽然短,却是极痛苦的。章青云在门外,听着沈傲珊凄惨的叫声,心里好像被千刀万剐般难受。 过了好一会儿,景云瑶出了门,唤章青云进来,说沈傲珊有事求他。见章青云进来,沈傲珊满头大汗的望着他,半天才开口道,“本……本来青云哥哥已经待傲珊极好,傲珊……不敢多有请求。可傲菡……傲菡也在病榻之上,这些日子傲珊无法照顾她,还希望……青云哥哥有时间能去瞧瞧。” 154、从薏得意,云瑶隐忍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得了便宜卖乖!景云瑶尽管恨沈傲珊几乎恨得要死,可谁让全天下的男人都对这种娇滴滴装可怜的美貌女子束手无策呢,景云瑶恨沈傲珊,恨章青云,可更恨的,还是只得隐忍着的自己。 章青云再三请求了景云瑶要她好生照顾沈傲珊,再换做任何人,他都是一分不听、一分不信的,那坚信的样子让景云瑶遍体鳞伤。沈傲珊戏做的那样好,她自然也不能逊色,心中再恨,面儿上还是一副好姐姐的神情,对章青云的托付再三点头,并且让他放心离去。 章青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之后,景云瑶差醉竹伺候了沈傲珊吃药,后拿了个鼓凳坐在床边,认真的削着水果。沈傲珊嘴巴向来极甜,这会儿自也不能闲着,虽身子不方便动,可口头还是不停说着,“傲珊让云瑶姐姐如此劳顿,真真儿是罪该万死了。” “你我姐妹,这是应当的,客气什么。”景云瑶边说着,边将削好的水果切成小块儿,以牙签扎上,喂给沈傲珊吃。沈傲珊一副感动至深的神情望着景云瑶,咀嚼后,眼圈儿红着道,“云瑶姐姐待傲珊这样好,傲珊无以为报。” “再说这生分话,可就是伤了咱们姐妹之间的情分了,”景云瑶望着戏做的如此之好的沈傲珊,心中虽满是冷意,脸上的笑容却好像能够融化屋外的冬雪一般,“妹妹住在咱们念嫣苑,日后想吃什么喝什么,都说与我听就是,千万不要客气,这里是我的家,自然也是你的家。俗语说得好,姑舅亲。辈辈亲,折了骨头连着筋。” 沈傲珊心里头同时也在掂量着面前明显是个笑面虎的景云瑶,她明知自己与她是情敌,却依旧这样对待,在章青云面前不曾失了分寸,可见,这个景云瑶也并非好对付的。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帮自己,只是不知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那个人知道自己在景府后。会不会来探探。 沈傲珊没有料错,她心中想着的那个帮手,在傍晚时候果然过来了。当她见到沈从薏一脸担忧的进了厢房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成真了,攀上将军府这高枝儿,已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沈从薏见沈傲珊躺在床上不方便动弹,可仍旧起身想要行礼。忙上前几步,扶住了她,口中和蔼道,“我的好侄女,万万动不得,万事皆没你的身子重要。” 景云瑶在身后冷笑。沈从薏这个时候过来的意思,她明白至极。当日章青云对沈傲珊的留恋,沈从薏从头到尾都看到了。这会儿沈傲珊住进念嫣苑。她自然要来瞧上一番。玉璎珞目前是她难以控制的,所以她需要一个新的帮手。而沈傲珊这个时候入景府,便是遂了她的愿了。 “那傲珊便失礼了,”沈傲珊对沈从薏可是一万分的恭敬,毕竟日后能不能过上富贵日子。都得靠面前这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傲珊在此叨扰云瑶姐姐。已经心中怀有万分歉意了,如今又劳得姑姑前来,傲珊真是……” 见沈傲珊一副懊恼的模样,沈从薏忙捂住了她的嘴,开口道,“你我本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黄泽,”沈从薏说着,回头对黄泽一招手。黄泽立即上前,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不少名贵的补药,“傲珊,这些二娘就差黄泽交给念嫣苑的小厨房,你云瑶姐姐的医术可是高明的很,让她调理几道好的药膳给你,你也少受些辛苦。” “二娘吩咐,云儿照做就是。”景云瑶对着沈从薏福福身子,心里还想着,她这算盘打的真好,借自己的手来讨好沈傲珊,当真是好算计。 “那你妹妹该如何?不如我派几个丫头去照顾着?”难得沈从薏还记挂着沈傲涵的病,开口关切的问了句。 “姑姑放心就是,傲菡的身子向来不好,爹爹会照顾。况且傲珊今儿个大胆托了青云哥哥多照看着些,不必劳动姑姑操心了。”沈傲珊说着,小脸蓦地通红。 “哎呦,看看你,一提到图吉,这脸红的,”沈从薏故意开口玩笑道,“可不是今儿那一抱,让你动了心?” “姑姑,瞧您说的!”沈傲珊立即娇羞着低下头,双手不停的搅着锦帕。 “好,好,姑姑不笑你。不过话说回来,傲珊今儿多大了,可有婚配?”沈从薏看似无意的问道。 沈傲珊半晌,才低低答着,“傲珊今年十八了,还未婚配。一来,傲菡一向身子不好,傲珊得帮着爹爹看护傲菡;二来,沈家是罪臣之后,哪里有人能够瞧得上呢。” “唉,”沈从薏叹了口气,道,“爹曾经也是忝居高位的,只可惜……好了,不说这个,如今我瞧着章佳大少爷对你倒是有心思,章佳府如今最得圣意,你若能嫁进去,倒也是桩好姻缘。云儿,你说可是?”末了,沈从薏回过头,竟是对景云瑶说了这么一句。 这可如何让景云瑶下的来台。她从前在所有人面前拒绝了章青云,况且她是女子,矜持是本分,若这会儿堂而皇之的说自己喜欢章青云,这更是大大的不妥。权衡利弊,景云瑶只得硬着头皮开口答了句,“的确是极好的一段姻缘,只是将军府的大少爷若娶了罪臣之后,恐怕稍欠周详啊。” “云儿说的倒也是,”沈从薏先是颔首同意了景云瑶的说法,不过很快又开口道,“但万事逃不过一个情字,况且章佳阿桂可是朝中重臣,而你又是新近的荷香格格,若你们二人同时说项的话,恐怕这也不算什么难事。” 沈从薏主意打的还真好,让景云瑶毫无还口余地,只能点头称是。沈从薏和蔼的笑笑,又转过头,对沈傲珊道,“你且放心的养身子吧,若你当真喜欢图吉。我与云儿都会尽了全力的帮你,咱们亲戚一场,我与云儿定都会让你如意。” “二娘说的正是这个理儿。”景云瑶如今已经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先顺着沈从薏的意思说了。 见沈傲珊低头默认,沈从薏又笑着开口道,“说起这个缘分啊,还真是兜兜转转的。从前,图吉喜欢云儿是景府皆知的事情,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傲珊。如今你能等到这桩好姻缘,还要多多感谢你云瑶姐姐呢。” 沈从薏这明白的挑衅,景云瑶虽气急。却不能说什么,面儿上笑着,心里却狠狠的疼。见沈傲珊依旧不答话,景云瑶只笑道,“瞧二娘说的。好像是妹妹捡了云儿剩下不要的似的,妹妹可别往心里去才是。” “能与青云哥哥在一起,傲珊快活还来不及,怎会有其他想法呢。”沈傲珊声音依旧低低的,抬头望向景云瑶之时,却双眼都在发出一种清丽的光芒。“只是傲珊见青云哥哥依旧对姐姐不忘情,若姐姐心中有青云哥哥的话,傲珊绝不染指一分……” “哎呦。咱们这傲珊,当真是个好姑娘,”见景云瑶面色有所动容,沈从薏忙接过话,还上前轻轻拍了拍沈傲珊的肩膀。又道,“你放心就是。你云瑶姐姐啊,对妹妹可是一千一万个好的。就说我的女儿雪瑶,素日里可是极任性的,更三番五次的与云儿结了梁子。可云儿不但没有记在心里,还帮雪瑶完成了心愿,嫁入富察府……”沈从薏说着,淡淡瞥了景云瑶一眼,后又对沈傲珊道,“为妾。虽是为妾,却也已经尽了云儿最大的心力了,这件事情,我一直记在心里,时刻不敢忘怀,分分秒秒都记着,云儿是如何的疼爱雪瑶的。” 沈从薏话里有话,沈傲珊虽并不知晓此事,但从沈从薏的话意中,她听得出,沈从薏与景云瑶之间的梁子极深。这正是沈傲珊所需要的,就是要这样,沈从薏才会真心帮她嫁给章青云,以此重重打击景云瑶。 “云瑶姐姐待雪瑶姐姐这样好,妹妹听了都动容呢。”沈傲珊跟着沈从薏说了几句,后两人又说了些知心话,沈从薏方才离去。景云瑶将沈从薏送到门口,沈从薏还对她说了与章青云多说几句沈傲珊好话、他们这段姻缘就靠她了之类的话。 出了念嫣苑,沈从薏这心是无比的畅快,边向前走着,她边对黄泽道,“黄泽,刚刚景云瑶的表情如何?” “二夫人此招真是妙极,刚刚奴婢见着,大姑娘的脸都快黑成猪肝色了!”黄泽偷笑着对沈从薏道,她自然知道说什么、如何说沈从薏心中才会更痛快,所以便稍稍夸大了些。 “这才只是冰山一角,”沈从薏得意的向前踱着步,外头虽冷,她却觉得空气格外清新,“日后,有她的苦吃。” “二夫人说的极是呢,只是这事,咱们要不要知会老爷一声,毕竟有外人在咱们府里……”黄泽贴心的提醒了沈从薏一句。 “自是不必,沈傲珊能够安然落住,想必图吉已经找过爹爹了,咱们何必插这一脚。况且,如今府里的主母是红梅苑那一位,和咱们实在不相干。暂时,我也不想与她有冲突,毕竟,她身后站着的可是二娘。”沈从薏望了望红梅苑的方向,但见灯火通明,冷笑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三夫人一副待谁都和蔼的模样,其实心里头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呢。”黄泽在沈从薏身后牢牢跟着,见四周无人,才这样开口说道。 “她如何算计,那都是她的事,只要不算计到我头上,我自可与她相安无事。只是这主母的头衔,她也戴的够久了,是时候还给我了。”沈从薏又瞥了一眼红梅苑的方向。 “二夫人可是想到了办法?”黄泽又紧紧往前几步,悄无声息的。 “温晴茵做事极为细致,要挑她的毛病,可是有的等了。如今,我也不愿等了。只是她虽聪慧,她的女儿景月瑶却只是小聪明而已。况且月瑶从前与雪瑶是极好的,我们若想让温晴茵出事,就得从景月瑶身上下手了。”沈从薏双手不停摩挲着,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可自打二姑娘出嫁,三姑娘都不怎么来咱们院儿了。”黄泽有些为难的瞧着沈从薏。 沈从薏的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意,虽景雪瑶嫁的不好,可这两日倒是好事接连着来,让她有些无法招架了,“这事自然不能直接跟咱们扯上关系,黄泽,你可忘了,钟离苑住着的那个虽然有些不听话,但好歹也是我们弄进府的,要她帮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忙,想必她不会拒绝的。”沈从薏在黄泽耳旁耳语几句,但见黄泽连连点头,后笑魇如花的对沈从薏一福身子,道,“二夫人聪慧,奴婢真是万分敬仰。” “你啊,一天不拍马屁,我看就会死!”沈从薏笑骂了黄泽一句。 “瞧二夫人说的,若奴婢是在拍马屁,那二夫人不就成了马了,奴婢是万万不敢这么想的。”见沈从薏心情大好,黄泽也放肆的玩笑了一句,这主仆俩倒是心情破好的一路往回走,直到进了紫竹苑,还有笑声传来。 景云瑶出了沈傲珊的屋后,特命醉竹留心伺候着,自己则一脸疲惫的往回走。只是才一开卧房门,却见景泽岚端坐其中,好像已经等了许久的样子。 “哥哥怎么来了,晚膳可是用了?”景云瑶自是关心景泽岚,先这样问了一句。 “先看看自己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我哪里有心情进晚膳。”景泽岚望着景云瑶疲惫的模样,心疼的开口道。 “我没事。”景云瑶逞强说着,“我去唤寒烟备晚膳。” “过来。”景泽岚起身,将景云瑶拉了过来,两人面对面的坐下,才道,“我猜你在傲珊那里也没什么胃口,已经差寒烟去弄了你爱吃的几样小菜,一会儿我陪着你一块吃。” 见景泽岚如此关心自己,景云瑶的眼圈儿红了,她强忍住眼泪,使劲点点头。景泽岚见景云瑶如此,心中自也是心疼,又对她道,“云瑶,其实你何必背负那样多,若喜欢,说出口就是,哥哥也会帮你做主。何苦像现在这般,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可知道,最心疼的是哥哥啊!” 155、云瑶与白玉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泽岚说的再多,景云瑶也是沉默。景泽岚知道景云瑶是为章青云之事伤心,虽她不愿开口承认,也直截了当的问道,“云瑶,今儿哥哥就要你一句实话,你可是喜欢图吉叔叔?只要你说喜欢,哥哥就必定助你一臂之力。哥哥就你这一个亲妹妹,说什么也不能看着你这样憔悴下去。” “哥……”景云瑶叹息一声,才要开口,却见景泽岚蓦地整个上半身都伏在桌上,看那情景,竟像是晕过去了。好好的怎么会晕过去,景云瑶心急的帮他把脉,却发现身子一切正常,那这突然的昏厥是…… 景云瑶起身,却忽的发现地上有一块微小的石子。她曾听说过,人体上有不少穴位,莫不是有人以石子点住了景泽岚的穴位,让他昏睡过去?能做的这样悄无声息的,也就只有一人了。 景云瑶越想越气,景泽岚又没招惹他,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带着这念头,她夺门而出,叉腰对着屋顶冷冷道,“舍彦谷,章佳舍彦谷,你给我出来!” “干什么。”果不其然,景云瑶这两声虽然音量不大,但章白玉就是平白的出现在景云瑶身后。 景云瑶吓了一跳,忙回过身,先与章白玉保持了安全距离,后才气呼呼道,“你不喜欢我哥哥,这我一向都知道。可是哥哥没招惹你,你为何平白无故的把他打晕!” “哼。”章白玉抱起膀子,正眼都不瞧景云瑶一下。 “你如何猜忌我,讽刺我,瞧不起我,甚至用最恶毒的语言来伤害我,这都无所谓,可是。你不许动我哥哥一根汗毛,不然,我……”景云瑶越说越气,直到最后,捂着胸口喘起粗气来。她高看了她这副身子骨,从前十八年的虚亏,最近一年来又受了不小的苦,让如今的景云瑶脆弱的不堪一击,只生了大气,便觉血液上涌。喉咙处一阵腥甜。 “你……”章白玉余光瞥见景云瑶脸上微现痛苦神色,想说什么,却又憋了回去。改为冷哼一声,一运气的工夫便上了屋顶。 景云瑶见章白玉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也只得又站了好一会儿,待头不再那么晕,胸口的气息也逐渐顺畅。才要抬腿往回走。正巧这会儿寒烟也差几个小丫头端着晚膳来了,见景云瑶走路有些摇晃,忙心急的上前搀扶,景云瑶边往屋里走着,边道,“寒烟。你将这些膳食送到哥哥那里吧,再差几个小厮将哥哥搬回去。” “搬回去?二少爷怎么了?”寒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也不知是不是我气着哥哥了,他晕了过去。不过无妨。我已经帮他把脉,哥哥一切正常,醒后自可无虞,只是怕他饿肚子,你一直在旁守着就是了。”景云瑶这样吩咐着。寒烟心中虽有疑问,但见景云瑶这样虚弱的模样。也不好再开口,只点头答应着,又问了一句,“大姑娘,醉竹怎么没在你身边伺候着?” “我差醉竹去伺候妹妹了。”景云瑶摆摆手,寒烟便听话的福身退下了。 景云瑶躺在床上,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翻腾着很难受。而屋顶上的章白玉也好不到哪里去,眼见着三更了,可仍旧未回将军府,只在景云瑶屋顶上守着。袁东跃偷懒,打了个盹儿醒后,发现章白玉还是瞪着个眼睛,安静的像尊雕塑似的,便打了个呵欠,道,“少将军,时候不早了,您快回府里歇着吧,这里有属下就行了。” 章白玉不说话,还是那么定定的坐着。袁东跃忽的起了玩心,凑近章白玉,小声道,“其实夜间少将军以碎石点了景二少爷的穴道,是不想听到景大姑娘说出喜欢大少爷的事儿吧。” 章白玉忽的回过头,目光冷冷的盯着袁东跃,半晌才道,“我是该理理你的舌根了。” “少将军饶命,”袁东跃知道章白玉也只是说说,便紧了紧衣裳,又道,“属下只是说实话而已。少将军,反正大少爷如今被厢房里住着的那个迷得死去活来,而让景大姑娘这样伤心。属下觉得,少将军何不就此对景大姑娘表白心迹,说不定……” 袁东跃还没畅想完,已经觉得头上遭了记重击,委屈的抬头望着章白玉的时候,却见他已经起身,一脸的冰冷似乎能将他整个人冻僵。袁东跃低垂下头,知道这是章白玉真的动了气,忙道,“属下知错,属下胡言乱语,说了梦话,还望少将军莫要介怀。” “注意你的言行,不然下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章白玉说着,原地坐下,竟又像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了。 这一夜,下起了极大的雪,雪花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的飘下来,地面上很快又厚厚一层。西北风呜呜的刮着,窗棂也不安分的一直响,这又让景云瑶回忆起了她还是沈从嫣的时候,住的那个破败的屋子。 景云瑶永远记得那一日,也是这样的鬼哭狼嚎般的刮着西北风,她那本来就快散架子的门窗传出稀稀拉拉的声音,窗棂边上钻进的风都几乎灭了屋内唯一的火炉之中的小火。她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当时沈从薏那得意的大笑,还有那句句让她寒了心的话: “要做太医院院使的,是我和鸿时的儿子景泽枫!景泽岚虽是景府的嫡子,但只是个痴儿,已经是废人一个了!沈从嫣,就算你医术盖世,也绝不会治好你那呆傻的儿子了!” “岚儿,岚儿!”景云瑶大唤着景泽岚的名字打睡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早已大汗满面,泪水连连。她忙伸手去被子里不停摸索,直到摸到双腿都在,才渐渐卸掉了紧张情绪。她怕,此刻她实在太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她还是沈从嫣,住在那个破败无人理睬的小屋里,失了一条腿,照顾着痴傻的儿女,还要日日看着别人的脸色。 “怎么了。”章白玉听到景云瑶那样心焦的唤着景泽岚名字的时候,便一个飞身下去,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推门而入,有些紧张的立在床边,望着床上那个抱着被子呆坐的身影。 章白玉不知为何,身上总带着一股阴寒之气,景云瑶身子一阵微颤,后竟都忘了问章白玉为何在此,只开口道,“舍彦谷叔叔,就算云瑶求您,不要对哥哥出手,好吗?” 景云瑶这哀求的可怜语气让章白玉无端的心疼起来,他甚少有这种情绪,轻轻触碰了胸口后,他说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句,“抱歉。” “有舍彦谷叔叔这句话,云瑶就放心了。”景云瑶哪里知道这是章白玉此生第一次的低声下气之语,可也清楚,能让章白玉说出这话,已是不易,她该见好就收,便回答章白玉的话道,“刚刚……做了噩梦,梦到了许久之前的事。” “嗯。”章白玉这话的意思,是让景云瑶继续。 与章白玉相处这样久,景云瑶也清楚了章白玉的为人,便又道,“很可怕,我又住回了那个清冷的小屋子里,被所有人欺负、被嘲笑,甚至被毒打……”景云瑶抱住了头,她不愿回想起从前的日子,她再不愿回到那个时候。 正微微颤抖的工夫,一个带着些湿意和寒意的怀抱将她圈了起来。景云瑶愣了一下,却没有拒绝,而是依赖的向内靠了靠。她是女子,就算素日里装的再强大,偶尔难过的时候,也希望能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即使只是片刻的温暖,却已经足够。 章白玉什么时候走的,景云瑶已然不清楚,因为章白玉的怀抱实打实的让她觉得安心无比,所以她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再观床边,有些微微的黑色水渍,想来必定是昨晚章白玉留下的了。景云瑶无奈笑笑,起身的时候,倒觉身子已经好多了。一念起景泽岚昨天曾昏迷过,便立即穿了衣裳,披了狐裘便往景泽岚的房间赶。 寒烟正伺候着景泽岚更衣,景云瑶这样闯进来,倒是让那两人都愣了一下。见景泽岚总算安好,景云瑶才放了心,对两人道,“好在哥哥醒了,不然我这一日,心里总是不舒坦。” “我昨晚便醒过来了,只是听闻寒烟说,云瑶你似乎身子不爽,出去时又见你屋子里黑着,便没有打扰。这不,才想去看你,你竟就来了。”景泽岚说着,观了观景云瑶的气色,颔首道,“不过现在见你气色红润,身子该也好些了吧。” “我一切都好,只是昨晚可能是哥哥太担心我了,竟忽然昏厥过去,可是吓坏我了。”景云瑶只得这样编了个理由。 景泽岚也没有多说,还在因为章青云的事情担心景云瑶,不过见景云瑶一大早的精神好了许多,便也稍稍放了心。两兄妹用过早膳后,便照常与老师学习,只是前脚才送走老师,却被白术拦下,说是景月瑶惊着了玉璎珞的胎,景天佑发了好大的脾气,现在所有人都在红梅苑,就差他们两个了。 156、红梅苑闹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温晴茵做事向来小心,自打景云瑶重生之后,红梅苑除了闹出桑柔那遭子事外,温晴茵向来毫无纰漏;况且如今温晴茵为景府主母,又有温又容在其背后操作,景月瑶也不是傻子,怎就那样轻易的惊了玉璎珞的胎了?想必这定是有人在别后操纵了,若要说那人是谁,就是想也不必想了,这借刀杀人自己撇清千里之外的法子,沈从薏向来是百用百灵屡用不爽的。 其实凭着与景雨瑶的情分,景云瑶不该对此事置之不理;可毕竟这事牵扯了玉璎珞,她现在还不好与玉璎珞撕破脸皮,这倒当真是难办了。 景泽岚见景云瑶越往红梅苑走,脸色就越深沉,虽不知她在想什么,却也在一旁安慰道,“云瑶不必太过担心,我们暂且看看再说,或许情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景泽岚只道是景云瑶与景雨瑶交好,这会子为红梅苑担心;景云瑶闻言,转头对景泽岚颔首道,“哥哥说的极是。” 两人到了红梅苑主厅的时候,但见正位上坐着怒发冲冠的景天佑,两边一溜儿红木藤椅,最上位分别是景祥隆和温又容,再往下分别坐着紫竹苑的沈从薏、景泽枫;千柳苑的敖媚仪、景雁瑶;无双苑的姬无双、景泽渊――景泽渊已经正式过继给姬无双,这自然也是在景云瑶的强烈说服下,不然,姬无双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只是尽管景泽渊很喜欢貌若天仙的姬无双,后者却总是因为桑柔的缘故对他爱不起来,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青芷亲自照顾景泽渊的。 地上跪着温晴茵、景月瑶和景雨瑶,景月瑶一副傲骨,愣是仰着头,似乎自己并无任何过错;景雨瑶不停在旁规劝。倒是温晴茵,哭的像个泪人儿,一直说着自己管教无妨一类。 景云瑶和景泽岚虽来玩了,但毕竟是嫡子嫡女,还是坐在了最靠近景祥隆的地方。气氛这样沉闷,景云瑶又不知发生什么事,便开口问道,“爹爹,究竟发生何事。云儿见三娘和妹妹们这样伤心,心里也不舒服。” 若换做以前的景云瑶。尽管她的身份是景府的嫡长女,在这样的场合,也断然不能多说一句话的。可她如今是名正言顺的荷香格格。自然也就少了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也敢随心所欲了。 “你让她来说!”景天佑一挥手,不耐烦的指了指温晴茵。其实素日里,念在温又容的面子上,他对温晴茵向来礼敬有佳。可今日。着实是因为玉璎珞的事气坏了脑子,便也不顾及那么多了。 温又容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温晴茵拉着景月瑶的手,先拭了拭眼泪,暂缓了情绪,后才道。“都是我这不成器的月儿,今儿七妹妹说得了上好的胭脂,便给咱们院儿送来了。正巧我又不在。七妹妹便去了月儿房里。月儿性子倔强,最不喜欢他人随意动她的梳妆盒。七妹妹也是并不知晓,只拿两盒胭脂对比了一下,月儿便不高兴了,还与七妹妹起了龃龉。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七妹妹竟就动了胎气。这说到底。终究还是月儿的不是……” “月儿哪里有错,月儿动都没动一下,七娘就招呼着肚子疼,后竟一下子晕了过去。这与月儿何干,月儿无错!”景月瑶倒是真觉委屈,她不过是甩了脸子给玉璎珞看,毕竟玉璎珞出身低微,却如此得景天佑欢心,她本就看她不爽。可谁知玉璎珞竟这样讹她一下,还使得景天佑出了这样大的阵仗! “姐姐!”景雨瑶在背后拉了景月瑶一把,可竟被景月瑶生生甩开。景云瑶听闻景月瑶这番话,倒觉她并未说谎。景月瑶也不是傻子,从前更是景雪瑶的军师,她怎会这样轻易的就让玉璎珞赖上自己? “家长,月儿从前与雪儿是最好的,也总是过来紫竹苑玩,”出乎意料的,沈从薏居然开口帮忙求情道,“月儿的性子,从薏甚为了解,她向来不爱说谎的,这一次,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璎珞在说谎?是璎珞拿自己腹中胎儿开玩笑,装着晕过去!”景天佑越这样说着,倒是愈发生气。 景云瑶回头间,但见温又容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眼珠一转的工夫,便开口道,“爹,可是帮七娘把过脉了?” “自然了,”景天佑望向景云瑶的时候,目光还稍稍柔和了些,“她的脉象紊乱不堪,胎气大动,看来必定是气急了的。” “月妹妹那番的不肯认错,云儿也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不知七娘现在何方,可否咱们去瞧瞧?一来,若诚如刚刚所言,是月妹妹冲撞了七娘的胎,那月妹妹自是该罚;可若如月妹妹所言,七娘是……”景云瑶说着,淡淡的瞟了沈从薏一眼,又道,“七娘是因为自身胎气本就不稳的缘故,那咱们不是冤了三娘和月妹妹吗?” 景云瑶这番话,入情入理,温又容闻言,也开口道,“云儿所言甚是,咱们是该去瞧瞧。况且这会子家长在,云儿也在,再让他们两个瞧瞧,是否有什么不妥吧,总也周全些。”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一干人等便起身,等级分明的往景月瑶房里而去。因玉璎珞是晕倒在景月瑶房中的,自然就顺理成章的在那里休息着。景祥隆、景天佑、景云瑶、景泽岚和景泽枫五个通晓医术的人进了卧房,其余的则都提着一颗心立在门口,翘着脚往里瞧。 论辈分,自然也是景祥隆先把脉。趁着这工夫,景云瑶竖着鼻子一直闻着,看有没有怪异香料的味道,可她直到景祥隆无奈摇头,说着“的确是胎气大动”之时,也没有闻出一丝怪味儿。这明显是沈从薏为之没错,可沈从薏最常用的便是以香害人;反观玉璎珞,浑身上下并无佩戴任何香囊香袋,这次,沈从薏打的是什么主意?问题究竟出在哪? 沈从薏悠然自得的立在门外,望着里头眼观四方却毫无所获的景云瑶,心中暗暗冷笑。黄泽见沈从薏这般,便凑到她耳旁小声道,“二夫人,您瞧大姑娘,这次可是吃瘪了呢。” “嘘,别让他人看出端倪。”沈从薏对黄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又凑上前去,一副满心担忧的神情。 “云儿,你来瞧瞧吧。”景祥隆起身,对景云瑶做了个无可奈何的神情。诚然,景祥隆喜欢温晴茵,不止因为她是温又容的亲侄女,还因为温晴茵素日里的确是个最孝顺的,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儿媳。只可惜,这次他也帮不上忙,说不上话了。 景云瑶点点头,手才搭上脉没多久,便心下一惊。因从前,她也常常帮玉璎珞搭脉,可从未听过她的脉这样大乱。何止动了胎气,依这样下去,滑胎也并非不可能了。沈从薏到底说了什么的话与她,竟让她甘心滑胎? 也怪不得景天佑生这样大的气,景云瑶先安抚了景天佑,后又道,“爹,处罚之事先放一放,目前最重要的,是保住七娘这一胎啊。” “唉,”景天佑重重叹口气,道,“已经喂她服了药了。” “方子可否给云儿一瞧?七娘从前的脉也一直是云儿在听,云儿清楚七娘的身子。”景云瑶说着,接过景天佑的方子,半晌又蹙眉道,“爹,七娘体质偏热偏虚,这方子是温补,大体是可以,但应把丹参、山药、鹿角霜、香附四味的剂量减少为一钱,再加上黄芪、当归、天冬各三钱,便是最好的保胎药了。” 景云瑶话音才落,景祥隆立即颔首道,“依我桥来,云儿这方子的确是最合适的,事不宜迟,速速去换药煎了吧。” “云瑶的医术的确精湛,”景泽枫小声对一旁的景泽岚道,“我真是羡慕的很。” “大哥何出此言,大哥如今在太医院也是春风得意,云瑶不过冰山一角,又哪里敢与大哥相比呢。”私下里,景泽岚和景泽枫还算是比较交好的。 “唉,泽岚你人不在太医院,有些事情,哪有表面上的风光呢。”景泽枫讪讪一笑,他又何尝不知,那些御医待他好,并非因他医术精湛,只因他是景祥隆的孙子,仅此而已。 “大哥别急,待我两年后也考入太医院,到时候咱们兄弟两个在一起,一切都会好的。”景泽岚鼓舞景泽枫道。 “希望如此吧。”景泽枫似乎一提到太医院,就没什么精神。 一旁几个小丫头已经拿着新药方下去煎药,而玉璎珞需要精修,这里人太多实在没有好处。一行人便又静静回到主厅,这一次,景云瑶是一句好话也说不上了,而景月瑶也像打了蔫儿的茄子一样,再不那样高扬着头。如今就连一直以来最向着温晴茵的景祥隆都摇头,她的确没有任何胜算,这冤屈也只能这般咽下。 景雨瑶叹了口气,望向景云瑶的时候,还是报以感激的眼光。景云瑶也只得无奈摇头,表示自己尽力了。 157、从薏设计,重做主母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你可还有话说!”景天佑气冲冲的瞪着景月瑶,如今的景月瑶,在他眼中根本已经不是昔日里那个爱撒娇的女儿,而变成了残害他心爱之人的罪魁祸首,这世上最可恨之人。 这眼光自然刺痛了景月瑶,她低垂下头,不愿去与景天佑对视,可也不愿开口承认。温晴茵见了,只挡住景月瑶,对景天佑道,“家长,月儿此事的确做得不对,还请家长念在月儿年纪尚小,饶过她吧,晴茵愿替月儿承担一切后果……” “承担后果?你可知道,璎珞此胎险些不保!若她真因此落了胎,你如何承担?还是和乌尔答桑柔一样,将你永远关在院子里,不准出来?”景天佑的语气越来越重。 温晴茵的心开始打颤,乌尔答桑柔如今一个人疯疯癫癫的在衍悔苑,那处境还不如死了,若她也落得那般田地……温晴茵真是想都不敢想,立即垂头不敢答话。 景云瑶见景雨瑶又投来求救的眼光,思虑了一下方才对景天佑道,“爹,这事虽是月妹妹的错,可月妹妹也并非存心想要如今这个结果。三娘向来是咱们府里人缘儿最好的,府里头上至祖父祖母,下至这些妹妹,甚至那些丫头婆子,没有一个不喜欢三娘的。况且三娘平日里常常在祖父祖母面前敬孝道,云儿大胆说一句,咱们这个府里,若论起孝心的话,是谁都不敢和三娘比的。” 景云瑶的话,总算暂时让景天佑的气儿缓了缓,也让他记起,温晴茵可是温又容的亲侄女,他今日这样做,的确是有些过了。可玉璎珞的孩子若是不保,他的这份心疼。又有谁能了解?一念及此,景天佑又蹙起眉头,心中掂量了一番后,对景云瑶道,“云儿说的极是,但纵使有再多好处,错了,终归也是错了,错就该罚!” “家长,”沈从薏又开口规劝道。“家长就算不念着那些,好歹顾念三妹妹是主母,也是家长的得力助手。曾经为府里做了不少……” “主母?哼,”景天佑轻蔑的瞟了温晴茵一眼,不屑的气愤道,“自打她做了主母,日子就愈发难过了。况且她教女不善。何以做主母这位置。” 景天佑越说,温又容的心就越凉。而景云瑶瞪眼瞧着沈从薏,终于明白她弄这动静的最终目的是为何了。 所有人都没有开口,倒是温晴茵,对着景天佑重重磕了个头,抽泣道。“家长说的极是,这主母的位置,晴茵做不了。晴茵也自知没有二姐姐的能力,所以这钥匙……”温晴茵恋恋不舍的打衣襟中拿出一把极大的铜钥匙,放在面前,后道,“晴茵交出。晴茵如今只望家长可以饶恕月儿。” “三妹妹,这哪里使得!”沈从薏就猜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虽心里乐开了花,可面儿上还是焦急的一个劲儿的摇头摆手。 “给你,你就收下!”景天佑瞪了沈从薏一眼,沈从薏无言,只得上前收下钥匙,又坐回原位――这一次,是真的坐回原位,因为景府主母的位置,又重新落回了她手上。 “景月瑶,任性妄为,肆意胡闹,还因此伤了璎珞的胎,拉出去,杖责一十,从薏,一年不许发她月钱;温晴茵,宠溺爱女,胡作非为,德行有失,废去主母位置,一切权力还由从薏。你们可有异议?”半晌,景天佑这般发落了温晴茵和景月瑶。 “这是月儿的错,与娘何干,为何要……”景月瑶才想开口争辩,却被温晴茵捂了嘴巴。 “晴茵无异议,家长决断正确,晴茵心服口服。”温晴茵好不容易让景月瑶安静下来,才对着景天佑再度一叩头。 温又容暗暗叹了口气,没说话。景云瑶本想帮温晴茵说几句好话,这倒也不是为了温晴茵,若沈从薏重新做回主母,那日后有些事情总是麻烦;温晴茵总算是与自己利益无关,所以她做主母,是最好的。只可惜温晴茵自己都认命,那她实在再无开口必要了。只是日后行事,总要小心谨慎才行了。 “哼。”景天佑再一拂袖,起身就要离去。经过景云瑶身边的时候,忽的想起什么,对她道,“云儿,你随我一起去瞧瞧璎珞吧。” “是的,爹。”景云瑶起身,跟在景天佑身后,给寒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照顾好景泽岚。经过景雨瑶身边的时候,景云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回到紫竹苑后,沈从薏可真的是人如其名,春风得意。黄泽也是见四下无人,才对沈从薏溜须拍马道,“二夫人当真是好算计,这大姑娘这次就算想破头皮,恐怕也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哼,她不过对香略懂皮毛而已,倒是卖弄起来了,”沈从薏一脸的不屑,想起景云瑶那时候淡淡扫过的眼神,和发现无果后的失望情绪,她心里就大为痛快,“她又哪里知道,并非只有香囊和香袋中有香料,咱们日常涂抹的胭脂当中,才是香料放的最重最多的地方呢。而且,那香味又常常与女子体香混合,是最难被发觉的,尤其是日日涂脂抹粉的景云瑶了。” “二夫人英明,”黄泽继续夸着,边奉上茶盏,边继续道,“七夫人只道咱们让她送胭脂与红梅苑,让她故意与景月瑶起口角之争,再假意腹痛。可谁知,咱们素日里头送她的胭脂与唇脂上,早就放好了轻微让她落胎的香料。” “麝香可是极其名贵的,一般人,我还不愿给用呢,”沈从薏笑笑,打衣襟中拿出那枚铜钥匙,瞧了半天,才扬着嘴角笑道,“那胭脂,可是挑了上好的重绛、石榴、山花、苏芳木拧出汁子来,再配以花露和微不足量的雄麝麝香蒸成的,只要细簪子挑上一点儿,以水化开,抹在手心里,便足够拍脸了。若日日这般用着,不出三月,必定滑胎。她要是想要这胎,就看景云瑶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二夫人对香料研究透彻,居然能瞒得过太老爷、老爷和大姑娘三人,简直让奴婢叹为观止。”黄泽又适当的拍马屁了。 “这是慢毒,哪有那么容易瞧出来。”沈从薏敲了敲黄泽的额头,笑道,“只是记得,未防日后事发,速速将正常的胭脂和唇脂放回去。” “二夫人放心,凌波心里有数。”黄泽对沈从薏道,后想起什么,又道了句,“念嫣苑的寒烟,似乎对香料颇通,院子里也种了不少香花,就连最忌讳香的大姑娘,最近也开始配起香囊了,他们又与调香师王英俊走的那般亲近……” “不怕,那王英俊年岁小,见识的少,书读的也少,不足为患;寒烟不过是个诗书不通的小丫头,她种的花也只是空有香味儿而已。只是咱们日后行事小心便是,不可再有纰漏!”沈从薏最后这句话,倒是语气重了些。如今权柄重新回到她手中,她可是要好好开始谋划一番了。 沈傲珊在景府里这么一住,便是七日过去了。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过她在景云瑶的精心调理下,下地走动已经并非难事。而这七日,沈从薏几乎日日来瞧,如今她又成了景府主母,库房钥匙在手,东西自然也可调动,只这几日的工夫,沈傲珊的厢房中就几乎落满了沈从薏送的东西。 沈傲珊自然明白沈从薏的意思,尽管每次她与沈从薏见面的时候,景云瑶都在场。但有些话,早已在不言中。章青云也每日过来探望,倒让景云瑶日日吃醋,在屋里时笑意满满,一出门就愁云惨淡,好像那扇门有魔力一般。 而沈从薏的话意也越来越明显,见景云瑶已经被熏陶的差不多,更去找了景天佑说项。当景云瑶闻得此事的时候,几乎咬碎了牙,沈从薏这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她生怕她做不了主,还去寻了景天佑做靠山,一起向自己说项。 好在姬无双产期将至,玉璎珞又身子才见好,景天佑才暂且放了此事,说是一切待姬无双产子后再定。景云瑶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这也就是说,给了她不少时间,让她可以扳回这一局。 只是章青云自己对沈傲珊那般迷恋,她又能做什么事?可是眼见着沈傲珊将章青云抢走,她又心有不甘,如今还能怎么办。景云瑶时时想着这个问题,几日下来,人都消瘦不少,也经常的走神,这让景泽岚担心不浅,可又不好说什么。因为一问,景云瑶必定又以“没事”来搪塞,几经这般,问了也好没意思。 这一日,章青云来的时候,景云瑶正亲自扶着沈傲珊在地上行走。章青云见了,忙让景云瑶休息,改为自己小心搀扶着。沈傲珊脸色一红,害羞道,“青云哥哥这般宠溺,倒让傲珊有些过意不去了。” “咱们之间,没有这么生分的话,”章青云说着,对她开朗的笑笑,露出一口白牙,“傲菡的身子已经见好,我日日都去看护,你不必担心。” “有青云哥哥在,我放心,都放心。”沈傲珊说着,竟是将头顺势靠在了章青云肩膀上,这姿势看起来,倒是无比的亲密无间了。 158、云瑶转性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青云哥哥对傲珊妹妹的这份疼爱,倒是超过了我这个姐姐呢,”景云瑶压抑住心底强烈的不快,硬摆了张笑脸道,“云瑶倒是真心羡慕阿娜妮,想必当初,青云哥哥对阿娜妮的疼爱更胜妹妹了。” “阿娜妮……”一听到这个名字,章青云的身子僵了一下,后扶着沈傲珊到床边坐下,自己则坐到了景云瑶身边,才摇头叹息道,“唉,只可惜阿娜妮身子不好,年纪轻轻就去了。如同天边的云一样,让我可望而不可即。” 沈傲珊眼见着自己得势,后竟被景云瑶一句话而改变了现状,心中自然记恨着。可她也不是那种傻透气的女子,只这一件事,便已经看透景云瑶的聪明,也知晓在章青云心中,尽管她像极了那个阿娜妮,可景云瑶的份量也远远高于她。这样下去可不行,她该好好想个办法才是。 “青云哥哥也不必过于缅怀,前几日夫子还教了云瑶首好词,是这样说的,”景云瑶既然得了主动权,自然不会就这样还给沈傲珊,便抓了话柄继续道,“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消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云瑶,你向来知道我不是很明白这些的。”章青云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想起从前与富察巴顿和景云瑶在一起的时候,两人总是之乎者也的,弄的他头都大了。那个时候,还真是单纯的快乐着。 “呵呵,”景云瑶善意笑笑,解释道,“这是晏殊的《浣溪沙》,说的是光阴短暂。人生亦短暂。寻常的一次次离别,虚耗了时光,实非等闲之事,怎能不黯然失落呢。既然离别如此让人无可奈何,我们自该忘记过去,及时行乐,念远无济于事,珍惜你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莫要让她也成了让你追思之人的时候。才晓得何为后悔。” 景云瑶越说,眼中流露的情感便越多,章青云几乎深陷进去。无法自拔。而一旁的沈傲珊眼瞧着这一对有情人,虽恨得咬牙切齿,可目前自己身份卑微,又寄住人家,实在没有生气的道理。这会子也只得插话道。“不如怜取眼前人,晏殊这词倒是当真说的极好。” 沈傲珊这一句话出口,章青云才收回与景云瑶深情对望的目光,转过头去讪讪的笑笑。而景云瑶则忽的羞红了脸,对沈傲珊小声的呢喃了句,“妹妹可是在取笑我了。” “傲珊哪敢取笑姐姐。”沈傲珊又何尝看不出。景云瑶这惺惺作态的模样是给谁看的,看来还真不能将景云瑶与一般的女子做比较,她的确太过冷静睿智。超过常人了。 “妹妹身子好了不少,不如我们出去走走,”景云瑶说着,询问了章青云一句,“青云哥哥不如同去?” “求之不得。”章青云拱拱手。便与景云瑶一左一右扶住沈傲珊,三人一道往外走了去。 其实沈傲珊的脚已经好了不少。至少自己走路是没有问题的。可她却偏要继续装病,为的就是多在景府待些日子,她相信沈从薏不会一直不多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从那一次沈从薏的表情,沈傲珊看得出,她可是相当看重自己。如今才听说她大权重握,沈傲珊更要紧紧抱住沈从薏大腿才是。就算沈从薏一直隐忍着不来寻她,她也该自己有个表态的。 “姐姐,姑姑的院落在哪里?这些日子都是姑姑来瞧傲珊,傲珊也想去姑姑那里看看。”沈傲珊这样想着,便开了口。 “二娘住在紫竹苑,离我这念嫣苑稍稍远了些,”景云瑶猜度着沈傲珊的心思,心中冷笑,面儿上却挂着关怀之色,问道,“妹妹若觉身上有劲儿,咱们往那边走走也好,多个人陪妹妹聊天消遣也是好的。” “傲珊哪里敢这样想,只是去拜谢姑姑。”沈傲珊忙这样说道。 章青云见了,便也对景云瑶笑了笑,道了声,“云瑶,你何时开始也这样油嘴滑舌起来,愈发像英俊了。” “青云哥哥,咱们可是许久不见英俊了,”景云瑶一听章青云提到王英俊,便也接着话题说了下去,“英俊可是没少帮了云瑶的忙……” “是吗?我倒是觉得,云瑶和英俊两个就是天生的冤家,你们总是一见面就……”章青云脸色忽的掠过一抹酸意,话也就暂停下来。 景云瑶忙接上,一甩白眼道,“还不都是英俊,嘴上没个把门的也就算了,手还不老实,我每次也不过是略作薄惩。青云哥哥才是,见着英俊占云瑶便宜,也不帮云瑶说项,就在一旁傻笑,哼。”到了最后,景云瑶倒是撅起小嘴,撒起娇来了。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好了,云瑶啊,你那张嘴才是出了名的厉害,我真是甘拜下风。”章青云和景云瑶两个谈笑风生,倒是让中间的沈傲珊觉得脸上过不去,自己走在那两人中间,就像个多余的人一般,当真是难过的很。 好不容易到了紫竹苑,差黄泽进去通报,不一会儿,沈从薏便在主房见了这三人。一顿寒暄过后,沈从薏倒是直接入了主题,瞧着沈傲珊有些尴尬的脸色,她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开口道,“傲珊,你身子不适,就别来瞧姑姑了。若想姑姑的话,差念嫣苑的丫头过来传个话,姑姑过去瞧你不就是了。看看如今,这劳师动众的,累坏了章佳少爷,心疼的可是你自己啊。” “姑姑,瞧您说的。”沈傲珊立即就红了脸,低垂下头不停的绞着手帕,一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 景云瑶见了,也知道沈从薏要往哪个话题上引,又怎会让沈从薏得逞,立即抢了话道,“二娘就不要笑话妹妹了,妹妹这次是专程来看二娘的,说是总让二娘去看她,她心里过意不去。” “傲珊这样说,也太见外了,咱们可都是自己人,”沈从薏说着,特意下了地,到了沈傲珊面前拍拍她的肩膀,亲近的说道,“以后啊,这景府也就是你家,你在这里,一切顺着自己的心意就行。若云儿的念嫣苑住腻了,就接上你妹妹,来姑姑这住些日子,可好?” “姑姑是客气,可傲珊哪能蹬鼻子上脸呢。”沈傲珊特意这样说了一嘴。 “云儿你瞧,你这妹妹啊,还真是把咱们当成外人了。”沈从薏被黄泽搀扶着坐回原处,对景云瑶无奈摊着手笑道。 “妹妹,二娘盛情,你就不要推却了,”景云瑶听闻沈从薏这般说,便又开口道,“若说念嫣苑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二娘这里可不同。二娘如今是府里的主母,在二娘手下做事的,可个个都机灵着呢,妹妹单瞧黄泽就知道了,”景云瑶话题一转,竟又落在黄泽身上,“黄泽是紫竹苑的一等大丫头,更是皇宫里头待过的,身份就比我们念嫣苑高出不知多少倍呢。” 景云瑶话里有话,表面上是夸紫竹苑,但暗里指的什么,沈傲珊虽然不是很了解,可也听了个大概,也就清楚,沈从薏与景云瑶之间的嫌隙,可非一日两日造成的。这对她来说可是极大的好事了,只要日后她紧紧依附着沈从薏,那章佳府大夫人的称号,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因为沈从薏的刻意挽留,再加上说要给沈傲珊量体裁衣,沈傲珊便没有与景云瑶回念嫣苑,而是与章青云离了去。送走章青云后,景云瑶带着醉竹往回走,路上,她念念了半天,才对醉竹道,“你说,二娘留下沈傲珊,能做些什么?” 醉竹想都不想,便低低回道,“还能如何,平日里都是二夫人来咱们院里瞧傲珊姑娘,两人自然说不得什么贴心话,如今可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了。” “不错,”景云瑶心中虽有了一番打算,可还是继续问道,“可她们都会说什么呢?” “大姑娘心里也清楚,傲珊姑娘对章佳少爷一番心意,而二夫人自然会利用这一番心意成全。这自然不只是为了傲珊姑娘,二夫人打的算盘,大姑娘清楚。”醉竹说话向来点到为止,又极其简洁。 这也是景云瑶最喜欢醉竹的地方,她聪明,又不张扬,跟在自己身边,总能及时的提点自己,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丫头。那些年让她守大门,着实是委屈了。 “嗯,你说的不错,”景云瑶颔首,抬头望天的时候,忽的改了路线,“咱们先不回去,上无双苑瞅瞅。六娘临盆在即,咱们该好生看看才是。” “大姑娘说服了七夫人怀孕,对六夫人来说,可是大功一件了。上次青芷过来的时候,还拉着奴婢的手不停夸大姑娘有算计呢。”醉竹难得开口拍了次马屁。 “咦,今日你倒是转了性。”景云瑶回头,揶揄了句。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醉竹对着景云瑶福了福身子,景云瑶瞧着她,果然一脸的认真,便又转过头去,偷偷笑了。 159、无双产子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傲珊就生生在景府住到了姬无双生产的那日,自然了,这段时日因为沈从薏的“盛意挽留”,她倒是甚少来念嫣苑了。姬无双生产那日,紫竹苑、千柳苑、红梅苑和钟离苑的四个主子自然心头满是焦急,没一个不是盼着她生个女儿――自然,难产死了更好,只不过景府是御医世家,无论老一辈还是小一辈,医术都高超的很,这个想法倒是很难实现了。 毕竟曾经景祥隆和温又容亲口答应让姬无双抚养景泽渊,她膝下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若再添一个儿子的话,恐怕日后会被景天佑捧上了天,就更难对付。只可惜姬无双肚子实在争气,倒也少不了章青云那“得子”的偏方,姬无双虽是第一次生育,却意外的顺利,并抱得一男婴。 那男婴自打生下来,哭声倒是奇大,肉肉的小胳膊小腿儿不停的蹬着,看得景天佑一阵阵的心花怒放,口中还不停说着,“这男孩好,这男孩好,日后定是个身子骨强壮的。” “还强壮呢,无双只想着,不是个顽皮的就好。”姬无双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着汗珠,但说话还是有几分力气的。 “醉竹,去把门关上,别让风吹着了六娘和弟弟。”景云瑶对一旁醉竹道,后又想起了什么一般,神采飞扬的说着,“还有,立刻知晓各房的主子,咱们六娘可是府里的大功臣,又给爹爹添了个男丁。” 景府向来是男丁稀少,景天佑这夫人左一个右一个的倒是不少,可基本都是生的女儿,唯有景泽枫、景泽岚和景泽渊三个儿子,如今姬无双一朝得子,景天佑怎能不喜上眉梢呢。 “云儿倒是比我还心急了。”景天佑笑呵呵的望着景云瑶。抱着婴孩的手都不愿松开,可见真是疼到心里去了。 “爹爹,还是让婆婆抱着吧,您哪里懂得抱孩子呢,若不小心摔着了,自己也心疼不是。”景云瑶如今与景天佑说话,倒也不如从前那般小心翼翼了,毕竟她的身份是格格,令皇贵妃的义女,就连景天佑为其生父。也要让其几分。 “还是云儿细心,”景天佑依依不舍的将婴孩交给一旁举了半天手的婆子,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府里是许久没有这样大的好事,可该好好庆祝一下才行。” “由今日算起,三日后便是‘三朝’,那日必定宾客满棚,”景云瑶掰着手指算着。“我还得好好想想,给弟弟送些什么礼物好些。” 姬无双拉拉青芷的手,眼神瞧了瞧景云瑶。青芷立即会意,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将她请到了床边。景云瑶才落座,姬无双就拉着她的手。感激的望着她道,“云儿,我这孩儿能够平安出世。最最感激的人,就是你。无论云儿送什么与我的孩儿,他都定然是欢喜至极的。” “六娘,才生产完的人,可不许这么激动。情绪一定要平稳才行,”景云瑶笑笑。将姬无双的手臂重新埋回被子里,后又认真的望着她,道,“六娘与云儿是最最亲厚的,咱们之间,没有这么生分的话。” 眼见着姬无双与景云瑶这般亲密,景天佑心中也是高兴,开口调侃道,“无双,见你与云儿这般,倒是让我生出许多酸意来。” “你们是自家父女,什么酸不酸的,家长惯会取笑无双的。”姬无双笑的有气无力的撇撇嘴。 “青芷,拿纸笔来,六娘虽说生育过程顺利,可还是耗费了太多气力,该好生补补才是。”景云瑶说着,起身坐到桌边,见青芷拿了宣纸和笔墨来,执笔才又开口道,“我曾经打图吉叔叔那里听来了一道极好的药膳方子,专门补气血两虚的,这会子马上写给六娘。” 见景云瑶奋笔疾书,景天佑倒是在一旁无意开口道,“说到图吉贤弟,那日从薏特意到我房里,和我说了关于图吉贤弟与你妹妹沈傲珊的婚事。我倒是觉得奇了怪了,图吉贤弟喜欢云儿是众所周知的事,甚至爹与将军都默认了的,怎么突然跑出这么一遭子事?” 景云瑶的笔暂停了一下,在宣纸上留下一个颤抖的墨迹。姬无双见了,也知景云瑶心中所想,虽没什么气力,也开口接话道,“那家长可是答应了?” “当时我一心挂念我们的孩儿,只是往后推了一下,说待你诞下孩儿后再商讨。”景天佑说着,拿起锦帕帮姬无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疼道,“你才生产完,就不要再说话了。” “家长,可是这些话,无双觉得,无双该说,”姬无双却执拗的开了口,还大喘了几口气,“家长,云儿的性子向来是最好的,沈傲珊又是她的妹妹,若沈傲珊说喜欢章佳少爷,以她的性子,定会让爱。可是云儿与章佳少爷朝夕相处已非一日两日的事情,他们又同对医术这般精通,就连无双都觉得,这是一段天赐良缘。难道家长忍心拆散这样一对璧人吗?无双向来都觉得,家长是性情中人,若家长同意了这桩婚事的话,那无双……咳咳……”说到最后,姬无双竟是过于激动,咳嗽带动的整张床都在颤抖。 “六娘!”景云瑶心中深深为姬无双说的这些话所动,她对姬无双的这些付出没有白费。只是这会儿见姬无双这般激动,心中也牵挂,忙到了床边,边帮她捋着后背,边规劝道,“六娘何必生这样大的气。” “唉,无双,此事从薏也只是询问我的意思,最后如何,我都做不了主,”景天佑无奈摇头,看了一眼景云瑶,后又道,“只是若她再问,我直接拒绝便是,我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章佳少爷对云儿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姐姐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素日里云儿对二姐姐也是极孝顺的,二姐姐她却……”姬无双还想再说的时候,却看到景云瑶使得眼色,也知道自己加入了对沈从薏那股恨的情绪,忙又闭了口,只不停叹息。 “唉,手心手背都是肉,云儿是从薏的外甥女,但沈傲珊又何尝不是她的侄女呢。”景天佑倒是挺为沈从薏着想的,“好了,不提这事了,真是,我随口的一句话,竟让你生了大气,真是罪过。”景天佑说着,又心疼的摸了摸姬无双的额头,后道,“你好生养着身子,估摸着一会儿其他院的夫人们也该来瞧你。我去璎珞那里看看,她如今也有了两三个月的身孕,到了把脉的时候了。” “家长慢走。”姬无双虽然不甘愿让景天佑就这样回到玉璎珞身边,却也无可奈何。她现在只想着快些养好身子,冲喜以舞夺回景天佑从前的宠爱――这也是景云瑶一直告诉她的,她深信不疑。 眼见着景天佑走了,景云瑶才将那药膳方子交给青芷,并告知她要照方调理,不出七日,姬无双便可如从前一般,而不像平常女子,坐月子也要数日。姬无双感激的望着景云瑶,忽的念起刚刚景天佑所说,又有些担心的开口道,“云儿,章佳少爷和沈傲珊的事,你别往心里去,恐怕这又是沈从薏害你的招数了。” “六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这些,”景云瑶心中虽感动姬无双这般的为她着想,可现在担忧太多对姬无双来说并无益处,所以也只得让她安心道,“我会妥善处理这些事,况且六娘刚刚已经给爹爹说了那些话,恐怕爹爹这关,二娘和沈傲珊就过不去了,这对云儿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助力。” “从前我便一直依靠你,事事都得问询你,如今,我终于也能给你帮帮忙了。”姬无双笑的很开心。 景云瑶越看姬无双,越觉得她实在是单纯的紧,便帮她捋了捋头发,又说了几句安心的话,方才离去。 青芷让其他几个丫头伺候姬无双,亲自将景云瑶送到了无双苑的门口。景云瑶回头道别的时候,眼见着青芷总有些欲言又止,便也知道她想问什么、说什么,想来青芷倒是比姬无双聪慧的多,就开口道,“青芷,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 “大姑娘,如今六夫人的婴孩安然落地,奴婢的一桩心事也了了。只是刚刚老爷口中章佳少爷和表姑娘的婚事……奴婢只觉得,大姑娘并没有表面上那般淡定自若,大姑娘的心里,很苦。”青芷指了指自己的心,又道,“大姑娘帮了无双苑不少忙,又是青芷的恩人,若青芷有什么能帮上大姑娘的,请大姑娘尽言,青芷必定以命相搏!” “看看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景云瑶无奈笑笑,对着青芷,她不必那样遮遮掩掩。满院子的丫头里面,除了寒烟、醉竹,就是这个无双苑的青芷,是她最最信任的,“只是这次的确有些麻烦,你可知为何图吉叔叔对沈傲珊动了情?” 青芷点头,后又想起什么,赶紧低下头,不敢去看景云瑶的眼。景云瑶倒是一愣,这事在景府来说,目前只有她和沈傲珊知道,或许沈从薏也能摸出些来龙去脉,可为何与此事无关的青芷会清楚呢? 160、终露凶狠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抬头无意间瞥到房檐的时候,景云瑶忽的想起一个人。没错,就是章白玉派来守着的袁东跃。袁东跃曾有一次与青芷有过交集,难道自那次之后,两人就……景云瑶再望向青芷的时候,眼神中已经没了猜忌之色,反而满满的都是柔和。她拉起青芷的手,轻声问道,“可是袁东跃?” “大姑娘,奴婢……”青芷惊恐的抬起头,与景云瑶对视之时,却发现后者并没有一丝的责怪,这才稍稍放了心,又低垂下头,小声道,“奴婢不敢有所隐瞒,正是袁公子告知。” “平时见他寡言少语的,没想到还是个大嘴巴。”景云瑶倒是有些无奈了。 “大姑娘切勿怪罪袁公子,是奴婢,是奴婢那几日见大姑娘总是魂不守舍的,一直追问下,袁公子不得已才告诉奴婢的……”青芷不停的解释。 可青芷越解释,景云瑶脸上的笑意就越浓,听着她后来的声音越来越小,景云瑶才揶揄了一句,“女大不中留啊,青芷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只是还没嫁给人家,就开始不停的为人家说好话了。” “大姑娘!不要取笑奴婢了。”青芷的脸越来越红,双手不停的绞着手帕,小白牙也紧咬着下唇,一副紧张到不行的表情。 “你和袁东跃……是什么时候的事?”景云瑶多心多问了句。 青芷连忙摇头又摆手的解释道,“大姑娘误会了,奴婢与袁公子是清清白白的,奴婢甚至还未见过袁公子的容貌,奴婢……” 听着青芷这一个接一个的“奴婢”,景云瑶只觉头疼,她后摆了摆手。制止了青芷的解释,才道,“好了,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这次二娘来势汹汹,沈傲珊偏又与阿娜妮长得极像,无论如何,我都得好生想想办法才是。不过今儿六娘帮我挡了一道,倒是让我日后的路好走些。” 青芷见景云瑶少有缓色,才放下一颗心,对景云瑶道。“大姑娘事事为六夫人着想,六夫人自当知恩图报。日后大姑娘有什么事,都请明白告知。无双苑上上下下愿为大姑娘效犬马之劳!” 景云瑶总觉得青芷的话有些夸张,可是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又不好说什么,最后只得一个劲儿的点头,这才让青芷放心回了去。刚走到念嫣苑门口,正碰上打小路回来的醉竹。景云瑶好奇问了句,“怎么刚刚回来?” “大姑娘要奴婢知晓所有院的夫人,奴婢自该做到才是。每个院的夫人脸色都有些难看,笑的极勉强,只不过紫竹苑的二夫人最盛。”醉竹一一回禀着。 “六娘已经有了一个景泽渊傍身,如今又生出一个身体康健的儿子。怎能不让那些夫人人人自危呢。况且六娘年纪尚轻,还与爹爹有许多个日后,她们自是该居安思危了。尤其是那些曾经害过六娘的。”景云瑶说着,抬腿回了念嫣苑,倒也没再说其他的。 醉竹走了好久之后,景天佑竟又因为章青云和沈傲珊的事情来了一回,只不过不耐烦的说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送走景天佑后。沈从薏半天才从惊惧中反应过来,摸摸额头。竟已是一头的细汗。沈傲珊的事情暂且可以搁一搁,如今她虽为景府的主母,可眼见着这府中的男丁越来越多,这对她来说可并非什么好事。她是有儿子的,还是景府的长子,虽为嫡出,可没有景泽岚出现的那些年头里,景泽枫是府里最最受宠的;即使后来有了景泽渊,可景泽渊的生母乌尔答桑柔也是一直依附沈从薏的,也就是说,景府的两个男丁都掌握在沈从薏手中。可如今,情势居然出现了这样大的逆转――景泽岚清醒了不说,还显示出了在医学方面的极大天赋,甚至得景祥隆亲自管教,马上就要参加太医院的考试;乌尔答桑柔被关衍悔苑后,景泽渊过继给了姬无双,而如今,姬无双又添一男丁,算来算去,景云瑶那方,如今手上便已经有了三个男丁。而她这边,却唯有景泽枫一个。 “二夫人,这是上好的苍山雪绿,您先喝了暖暖身子。”黄泽捧着一盏热茶,已是无声无息的站了半天。 沈从薏接过茶盏,才只嗅了嗅,就立即气上心头,用力向地上一掷,那茶杯立即支离破碎,里头毛茸茸的茶叶洒了一地。她起身,不安的来回踱着,口中恨恨道,“真是可恨,又让景云瑶那贱人扳回一局!如今她手里可是有三个景府的男丁,又如此得家长和爹的欢喜,我即使夺回了这主母之位,又能奈她何!” 沈从薏说着,又念起几日前到了富察府,见到景雪瑶憔悴又瘦弱的模样,立即又气的直想跺脚,“她害的我雪儿这般境地,我怎能让她一直如意!” “二夫人,切勿如此急躁,”黄泽上前搀扶,又帮沈从薏顺了顺背,才道,“小少爷的事已成定局,日后如何还说不准;可眼下,咱们不是有一枚极好用的棋子么。” 经黄泽这么一说,沈从薏也终于想了起来。她的嘴角勾起一个充满危险的笑意,后对黄泽耳语几句,又差其他丫头收拾了地上的残局,待一切如前后,黄泽也带着沈傲珊过了来。 “傲珊给姑姑请安,姑姑万福。”沈傲珊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完全好了,这会儿规规矩矩的给沈从薏磕了个头。 “起来吧。”沈从薏抬起手,示意沈傲珊起身,后又安顿她坐在一旁的红木藤椅上,这才道,“傲珊,这些日子可住的习惯?” “姑姑这里不知比家里好上多少倍,傲珊自然喜不自胜。”沈傲珊今儿一见黄泽亲自去唤她,就知道沈从薏一定有事要说。她憋了这些日子,的确是该说一说其真正目的了。 “你与章佳少爷的事情,我倒是与家长说了,只是……唉。”沈从薏作势叹了口气。 沈傲珊立即提起了一颗心,她不明白沈从薏这声叹息是为何,是景天佑真的拒绝了,还是只是吊着她的胃口,可沈傲珊也的确聪慧,立即讪笑着问了句,“姑姑又何必叹息,若姑姑因为傲珊的事情熬坏了自己,傲珊倒宁可一辈子不嫁了。” 这姑娘好甜的嘴。这是此刻黄泽唯一的想法,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表姑娘也莫要着急,二夫人为着表姑娘和章佳少爷的事情没少去求老爷,只是老爷碍着大姑娘的面子不肯答应。想必是大姑娘当着老爷的面儿说了什么,才会让老爷如此决绝了。” “黄泽说的有理,开始的时候,家长并无如此坚决;可今日是六妹妹产子之日,无双苑能说上话的唯有六妹妹和云儿。而云儿向来和六妹妹同站一边,想必定是他们二人搞的鬼了。” “姑姑,”沈傲珊说着,忽的起身,又双膝跪地,给沈从薏磕了个响头,后道,“姑姑,傲珊自知沈府从前对不起姑姑,更曾给了姑姑不少罪受,如今冒犯来求,姑姑肯帮忙,已经是傲珊一辈子的福气。姑姑若有任何吩咐,尽可说与傲珊是便可,傲珊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傲珊也知道雪瑶姐姐是因为云瑶姐姐的算计才在富察府受了苦,傲珊自己都觉得云瑶姐姐此番做法太过不顾及姐妹亲情,心中也是忿恨的很。还希望姑姑可以将傲珊真正的当成自己人,傲珊必定不会让姑姑失望!” 沈傲珊说的这番话,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既然这里没有外人,她也不想再惺惺作态了,倒是把一切说个明白才好。沈从薏没有搭话,黄泽却忽的蹙了眉头,声音中也带了几分严厉,道,“表小姐莫要血口喷人,二夫人可是从未怪罪过大姑娘的。况且二夫人与从前的大夫人是亲姐妹,她们怎么会……” “好了,黄泽,傲珊是个明白人,明人不说暗话,”沈从薏不知为何,心境忽然无比的敞亮,倒是阻止了黄泽的话,饶有兴趣的托起下巴,直勾勾的望着沈傲珊,道了句,“你的确聪明,可难道你就不怕聪明反被聪明误?” “傲珊聪明,不过也是小聪明,不比姑姑的大智慧。况且傲珊一家都是靠着姑姑才能摆脱从前那种日子的,傲珊对姑姑感激不尽,自然也就该为姑姑着想。况且这一次,不止是为姑姑,也是为傲珊自己的幸福。”沈傲珊倒是一句话就点明了心意。 “你倒是直接,”沈从薏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又问道,“那你可是有了想法?” “傲珊知道,姑姑与傲珊共同应对的人该是谁。可傲珊觉得,姑姑每次出手都不够狠,才使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僵局。”沈傲珊居然淡定的分析起来。 “表小姐好大的口气,”黄泽冷笑,“居然就说起了二夫人的不是。” “哎,黄泽,让傲珊说下去。”沈从薏伸手示意黄泽不要多嘴。 “若要做,自然该做的干净利落,不能给敌人留一条活路,这才是给自己铺后路。”沈傲珊的眼神中忽的冒出几丝凶狠来。 161、傲珊的计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直到黄泽送走沈傲珊回来,沈从薏还在念着沈傲珊临走时的那句“对敌人仁慈,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这个沈傲珊,不但心机极重,而且心肠够狠。沈从薏笑着摇摇头,或许唯有这种女子,才能做最后的赢家,自己在某些问题上,还是无法做到真正的无情无义。 “二夫人,咱们这样放心让表姑娘去做,真的可行吗?”看得出,黄泽对这个沈傲珊可是十打十的不放心。 “可行不可行,都要看她的了,咱们不过是个帮忙的而已。”沈从薏笑着对黄泽晃晃手,黄泽立即会意,对着沈从薏一福身子,出门吩咐门口的丫头小声吩咐了句,“快去捧一盏君山银针来。” 也就是半柱香的工夫,那丫头就敲起了门。黄泽立即出去,将君山银针奉给沈从薏。沈从薏嗅了又嗅,才抿了一小口,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道了句,“这君山银针,就是八分烫的时候茶味儿最浓最香了。” “二夫人喜欢,可不就是这茶的福气了,”黄泽一如既往的拍着马屁,后小碎步走到沈从薏身后,帮她捏着肩膀,看似无意的问道,“那打明儿个起,奴婢便听着表姑娘的吩咐,一日两趟的往沈家跑?” 沈从薏放下茶盏,伸手拍拍黄泽捏在她肩膀上的红酥小手,调笑道,“可不便宜了你这小蹄子,又得给你穿好的,又得给你拿好的,还要放上几个好看的丫头小厮跟着。你啊你啊,这下可该是过足了小姐瘾了。” “跟着二夫人,奴婢也是个有福气的,”黄泽立即笑嘻嘻的答道,“一想到能穿上那些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漂亮衣裳,奴婢就心花怒放了。” “最好再有哪家的公子哥儿瞧上你。你可不就是更开心了。”沈从薏心情不错,继续调笑黄泽道。 “瞧二夫人说的,奴婢是要一辈子跟着二夫人的,”黄泽立即撅起嘴,语气却满是亲昵,“二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自当铭记于心,永远不会忘怀。” “行了行了,你这小嘴儿甜的和抹了蜜似的,”沈从薏笑着摇摇头。示意黄泽再加把劲儿,最近也不知怎地,是不是着了凉。她的肩膀总是酸酸的疼着,“一切按沈傲珊所说进行就是,她这想法是够狠,我还有点舍不得景云瑶呢。” “本来大姑娘是不必走上这条……路的,她若一直痴傻下去。也不会到今日这个地步。”黄泽立即与沈从薏同仇敌忾,稳稳站在了沈从薏这边。 “令皇贵妃的义女,医术高超的御医世家嫡女,任她再如何锋芒毕露,呵呵。”沈从薏笑的一脸凶狠,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只是忽的起身,拉着黄泽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咱们去雪儿的房里,她的金银珠翠和绸罗锦缎都放在原地,明日起……”沈从薏说着,忽的回头瞧了瞧黄泽,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黄泽啊黄泽,你也为雪儿报仇。出了一份力呢。” 姬无双的这儿子,在景府男丁中排行老四,又是泽字辈,于是被命名为景泽疆,疆取万寿无疆之意。三朝那日,景云瑶可是在无双苑累了一整天,帮着姬无双收了各院送来的贺礼,还得小心翼翼的瞧着每一个抱过景泽疆的人,不停的像狗一样耸鼻子耸了一整天。 姬无双是高兴了,面儿上红扑扑的,哪里像刚刚生完孩子的人,但景云瑶傍晚时候却小脸苍白,这一日她实在是紧张过了头,身子都有点顶不住了。姬无双千恩万谢的差人送回景云瑶,临离别的时候,景云瑶让醉竹将她的贺礼送出,姬无双见是一紫檀木镶玉八卦螺钿麒麟纹九子盒,此盒乃八方形,以紫檀木制成,质地细腻坚硬,色黑褐,深沉淳朴。盒中心为八边形心,镶嵌玉质八卦太极图案,白玉、碧玉相间的太极图案居中,外围八卦分列其侧;盒外部则是梯形子盒,八子盒可自由取用,其面嵌饰白玉麒麟纹,夹杂与上下分层的云纹之间,姿态威猛,巧具匠心。 “云儿这贺礼,自是比不上其他夫人姑娘所送的金银珠翠那般珍贵好看,”景云瑶有些虚弱的笑笑,后又道,“只是那些终究是俗物,云儿想着,六娘从不缺那些东西,就把这寓意极好的麒麟送子盒,当做贺礼,送给六娘。” “这不正说明,咱们小少爷是老天送给六夫人的么,这寓意当真是极好。”青芷接着景云瑶的话说了一句,就只这一句,姬无双立即眉开眼笑。她刚开始就想着,景云瑶向来与众不同,送的东西定也是惊为天人的。可这盒子外表看来,除了古朴华贵外,倒无其他。直到景云瑶和青芷那一句话,她才明白了景云瑶的真正用心。 “云儿的东西和心思,向来都是最最好的,我欢喜,真的欢喜着。”姬无双说着,抱了景云瑶一下。 景云瑶笑笑,又道,“这寓意可深着呢,六娘且看,这麒麟送子盒,可是有九个盒子,也就是说,六娘还要给云儿生八个弟弟才行呢。” “好啊云儿,你这是笑话我。”姬无双立即就红了脸,一副娇羞的小媳妇模样。 欢欢喜喜的出了无双苑,才到念嫣苑大门口,远远的就见沈傲珊一瘸一拐忐忑的来回走着。景云瑶倒有些奇了,她这些日子可都是在紫竹苑住着,何以今日这样晚了,却回来了呢? “妹妹,太阳都偏西了,妹妹怎生在这里?二娘呢?”景云瑶深吸一口气,上前问道。 “云瑶姐姐……其实,刚刚傲珊做了个噩梦,梦中预兆极其不好,傲珊想回家去瞧瞧。”沈傲珊说着,带着一脸的焦急。 景云瑶注意到沈傲珊的眼圈儿红红的,肯定刚刚哭过,便也不疑有他,先安慰道,“妹妹,不过是个梦而已,家里定是好好的呢。不然,以青云哥哥的性子,早就跑来告诉你了。” “姐姐说的正是这个理儿,可傲珊这心里……始终还是有些放不下。傲珊和爹爹、妹妹相依为命,却自己躲在景府过好日子,而抛下爹爹和妹妹在家中……”沈傲珊倒是有精力的很,把从前过得如何苦,父女三人如何相依为命说了个遍,景云瑶见退无可退,只得点头道,“若妹妹实在想念家人,那我便差醉竹陪你回去一趟便是。”景云瑶说着,吩咐身后醉竹道,“醉竹,你可要好生伺候着表小姐。” “姐姐如此爱护傲珊,傲珊感激不尽。只是还有一事,傲珊想着,这会儿时间还不晚,青云哥哥定也在家里候着傲菡,傲珊对青云哥哥这份情意无以为报,希望能借姐姐纸墨笔砚一用,有些话说不出口,傲珊倒可以写下来。” 沈傲珊此话一出,景云瑶的心中立即纠结成一块大疙瘩,这个时候若放她单独回去,又不知会如何向章青云献媚了。一念及此,景云瑶立即接话道,“不过这个时候让醉竹陪妹妹回去,我也终是有些不放心,不如我陪你同去,不然青云哥哥还以为我不重视妹妹,到时候还要怪罪我了。” “姐姐待傲珊已是极好,青云哥哥断然不会……”沈傲珊特意做出一副不愿让景云瑶同去的模样,这更增加了景云瑶必定一起去的心思。 景云瑶回到屋里,稍稍收拾了下妆容,又换了身衣服,以防万一,又含了片丹药,这才带着醉竹一道扶着沈傲珊出了景府。路上,景云瑶还想着揶揄沈傲珊几句,便开口道,“妹妹思念家人的这份心思,倒真真儿是让我动容了。” “姐姐又笑话傲珊了,只是姐姐一直在富家大户中长大,又哪里知道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难处呢。”沈傲珊说着,倒是低了头,不知在想什么。 穷苦人家?景云瑶心中冷笑,当年沈纳瑞当家的时候,沈府可是名噪一时,那时候可有人想过她沈从嫣的处境?她日日背着私生女的骂名,为了能够入景府而偷偷去学习跳舞,每当看到别的女孩子亲昵的依偎在父亲怀里的时候,她却要为了生活下去而不停的努力着……这些,又有谁知道?唯一清楚的那个人,却早成了自己的仇人,还在二十年前亲自将自己埋葬在火海之中……一念起这些,景云瑶的眼眶就有些湿润了。 沈家在京郊,越接近沈家,天色就愈发暗了下来。这里住的都是京师最贫穷的人,景云瑶几个衣着华丽的走过,倒是引得一干人等的侧目。待人愈发少了的时候,忽然一阵寒意飘过,景云瑶打了个冷战的时候,一柄尖刀已经抵在了她的背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脖子已经被一个硬实的手臂掠过,她开始不可抗拒的倒向来者怀中。 醉竹发出一声尖叫,嘴巴却也忽的被人捂上,沈傲珊见了,忙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双眼绝望的望着抓住景云瑶和醉竹这两个彪形大汉,而在这两人身后,还站着四五个大汉,几人皆以黑纱蒙面,身着虎皮一类的兽皮衣裳,一见便知是京师附近的山中强盗,还是杀人不见血的那种――聂锦浩那一次,便是被一伙这样的强盗所伤了。 162、三女被掳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大当家的,别看小六儿平时傻里傻气的,但是看人,还真是一看一个准儿!”后头站着的四五个大汉之中,其中一个身形最为彪悍,看来便是那讨好山贼口中那大当家的,而说话的,是一个身形相对瘦削,个子却不小的山贼。 “哼,”大当家的打鼻孔里出了口气,面上的黑纱跟着动了一动,后又道,“你们几个,还不把这三个小娘儿们拉过来让老子瞧瞧?” “是,大当家的!”那个讨好大当家的山贼几步过去,一把将沈傲珊夹在手臂间,而其余两个则一个掠着景云瑶,一个捂着醉竹的嘴巴,三人都到了大当家面前后,像扔东西一样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的将三个女子摔在地上,后又抱拳等着听大当家的下令。 大当家的习惯性的用手摸摸下巴,瞥着地上这三个女子。而此时,醉竹哪里顾得上害怕,一颗护主的心已经占据一切,她以身子挡在景云瑶面前,不停的小声问着景云瑶有没有事,尽管自己抖得如同筛子一般。 沈傲珊见了,忙脖子一样,不卑不亢的开口吓唬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毛贼,可知道你们刚刚在对当今皇上身边最受宠的景老太爷嫡孙女无礼?” 沈傲珊不报家门还好,这一报家门,那几个山贼还哈哈大笑起来,以尖刀抵住景云瑶背部的山贼笑的尤为厉害,他几步凑到大当家的身边,开口献计道,“大当家的,咱们本以为只是抢了几个富户小姐,不成想居然还是个最富贵的!大当家的,小的觉得若只是像平常那样……”抵刀山贼说着,舔了舔嘴唇。眼神里露出的满是银荡之色,“虽好,但咱们若能趁机捞一笔的话,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小的常混迹在京师各赌坊之中,可是听说了,那景府结交的尽是达官贵人,想必他们的库房里头,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啊。” “你说的倒是有理,不过……”大当家的话题一转,对身后吼了一声。“小六儿,还不快把这几个娘们儿身上的银钱搜出来?” “是,是大当家的。”说着话的工夫。一个看起来就贼头贼脑的小山贼打身后钻了出来,眼神在三个女子身上瞟了一下之后,立即上前毛手毛脚的对着三个女子一顿乱摸。 “小心你的贼手,不然有朝一日,我定要剁了它!”景云瑶暗暗威胁道。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还真让小六儿身子抖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望着大当家的,竟是不动了。 “没用的东西!”大当家的一脚踹开小六儿,倒是亲自蹲了下来,才对上景云瑶那双凌厉的眼神。口中立即啧啧有声道,“呦,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大姑娘。这娘儿们我喜欢,一会儿拉到我房里!” 大当家的这么说着,倒不亲自动手了,反而指使了一旁的几个山贼将她们身上的银钱和值钱的首饰都取走,后将她三人五花大绑。三个强壮的山贼,一人肩头一个。就这样被抬上了山。 “大当家的,我有事和你谈。”半途中,景云瑶忽的这样冷静的开了口。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是七上八下,只是这个时候,若她乱了阵脚的话,便是真真儿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了。 “老子和娘儿们没什么好谈的,若想谈的话……”大当家的忽的停了脚步,三步并做两步的到了景云瑶面前,伸出粗糙的手刮了刮她的脸蛋,一脸的迫不及待之色,“也是和老子到了床上再谈。” 景云瑶强忍住心中的不快,对转身离开的大当家的开口道,“难不成大当家的只贪女色,不想要我景府的钱财吗?你可知道,我祖父是令皇贵妃最宠爱的御医,我家只光皇上和娘娘的赏赐之物,就已经填满了几个库房。” 景云瑶这话,倒是再次让大当家的停住了脚步。他回头,望着景云瑶,笑容中带了几丝玩味,“景大姑娘可是要与老子做买卖?” “有了金银财宝,你们又何尝缺女人,”景云瑶的心虽狂跳不止,可面儿上依旧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银钱,便由我来提供;只是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你必须保证我们的安全;第二,我要写一封亲笔信,然后派一个人回景府,这样才好让祖父心甘情愿的拿银钱出来赎我们。” “你当老子是傻子糊弄?让你们其中一个回去,不就是回去求救了?”大当家的瞥了景云瑶一眼,又打鼻孔喘出几口粗气,抱起膀子道,“老子还没傻到把这到手的鹌鹑弄飞了。” “大当家的,您仔细想想,就算你去抢,景府那般森严,你又如何抢得到?得到我们三个又如何?还不如平心静气的,你要银财,我就给你银财,这种双赢的事情,大当家的何须……” “我们是强盗!”大当家的忽的又挨近了景云瑶,捏起她的下巴,恶狠狠道,“不过你说的对,景府定是守备森严,所以老子决定听你的意见,你们三个可以走一个人,拿着你的信回去要银财。只是,你必须留下!” “这是自然,”景云瑶大胆的迎着大当家的目光,后一转头,对前头的醉竹道,“醉竹,一会儿便由你……” “奴婢对大姑娘生死相随,绝不会离开大姑娘半步。”醉竹却打定了主意,不肯离开景云瑶。景云瑶毕竟是出生在大户人家的,即使她还是沈从嫣的时候,也是住在沈纳瑞的小别院里,哪里知道山贼强盗的事情。这些坏蛋,怎会言而有信,醉竹是生怕他们对景云瑶怎样,才如何都要留在景云瑶身边。 那便唯有沈傲珊一个了。景云瑶一咬牙,只得对沈傲珊道,“妹妹,那便由你去吧,记得,告诉祖父,绝对不许报官,只要几个小厮拿着银财放到约定的地点就是。” “云瑶姐姐,我……”沈傲珊只感觉这一路的颠簸和恐惧正一点点的吞噬着她的淡然和从容,这会子,她也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尽管事情与她意料之中不差太远,可这些山贼的心思她终究是有些摸不准的。 “只是就放她一人去,老子怎会放心。五弟,你身手最为矫健,便由你暗中跟着,不然谁知道这小娘儿们脑袋里面打着什么鬼主意。”大当家的立即对驮着沈傲珊的山贼开口道。 景云瑶也不记得走了多远,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沈傲珊回景府报信的时候,能被袁东跃察觉到。只要章白玉知晓这事的话,定会派出暗兵部队,到时候就好办多了。现在拿银财之事拴着这帮山贼,他们该不会对自己做出些什么。景云瑶在山寨中挥笔写了封家书,大当家的好歹认识几个字,读过之后对景云瑶点点头,后沈傲珊将那封家书紧紧抓于手中,回头对景云瑶看了又看才被山贼推着出了山寨。几个山贼欢呼雀跃着将景云瑶和醉竹关在小黑屋里,自己跑去喝酒庆祝,他们是许久没有过这样大的一笔钱财入库了。 “大姑娘,可是冷了?”小黑屋中,醉竹与景云瑶互相看不清彼此,只能靠体温感觉对方的存在。如今寒冬腊月的,又是夜晚了,这里是大山上,起了风,小黑屋里冷飕飕的,再厚的衣衫也都打透了。 景云瑶摇摇头,身子却不可抑制的颤抖着。身子的确是冷,可是心更冷。她从前有过无数次的低谷,被陷害、被污蔑、挨板子,可是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这样绝望和恐惧。外头的北风呼呼的刮着,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怒吼,景云瑶忽的就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刮着这样的北风,她整个人葬身火海,那身体被火舌燎舔的滋味儿,她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大姑娘,可是身子不爽?”醉竹哪里看得到景云瑶摇头,只是感觉到她瑟瑟发抖,立即揪起了一颗心。 景云瑶这才开口道,“没事,只是刚刚让你回去,你为何不回去呢?现在闹得要那沈傲珊回去报信,谁知道她的心思如何。” 醉竹也听得出,景云瑶的口气中带了些责怪,她心中虽有些委屈,却没有说明原因,只道了句,“奴婢只是不放心大姑娘。” 醉竹平时说话就极少,景云瑶又念起从前赛龙舟之时,醉竹虽怕,也是耐住恐惧,第一个开口跟着的。这是个忠仆,她不忍心多加责怪,也只得摇头叹息道,“唉,我知道你定是为我,只是沈傲珊向来是站在二娘那边的,我怕她借着这一次的事情,对咱们下狠手,毕竟我还是对你放心多些的。” “大姑娘思虑周全,倒是奴婢……”醉竹还没说完话的时候,却听到外头忽的吵了起来,似乎是几个山贼正往这个方向而来。听那些山贼口中的银言秽语,醉竹心下一沉,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他们来了?他们这个时候来是做什么,总不会是要放我们出去吧。”景云瑶自嘲的笑了笑,她生长在大户,哪里知道这些山贼是最最善变和言而无信的。 醉竹无声息的向前挪了挪,尽量挡在景云瑶前面。景云瑶虽看不到,却感觉到了醉竹的这个动作。她心头一紧,开口问道,“醉竹,你干什么?” 163、醉竹受辱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不等醉竹回答,小黑屋的门忽的“吱嘎”一声开了,一股冷气随之不设防的贯入小屋,使得景云瑶和醉竹都无可抑制的打了个冷战。之前那五六个山贼簇拥着大当家的鱼贯而入,后头的几个手中举着火把,离大当家的比较近的,手里抱着大酒坛,看样子,都有了九分的醉意。 大当家的眼神打从一进来,就一直瞟在景云瑶身上,半分都没移开过,景云瑶深觉不对,这时候也终于被恐惧沾满了所有的情绪,她开口都带着几分颤音,道,“大当家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你答应过我,要保证我们的安全的!” “哈哈哈哈,到底是大家大户的姑娘,竟然相信我们的话,哈哈哈……”大当家的一笑出口,后面的几个都跟着笑了起来,这此起彼伏的笑声,在空旷的大山上显得尤为恐怖。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景云瑶向后蹭了几步的位置,便顶到了墙,已经退无可退。 “刚刚在路上老子已经说了,老子今晚就要和你好好快活快活!”大当家的说着,打一旁山贼手中拿过一坛酒,咕咚咕咚几口就下了肚,打个酒嗝的工夫,整个小屋都洋溢着一股酒气。他大踏步的走向景云瑶,眼见着景云瑶脸色由苍白变为青色,调笑着一把扯过她的衣领。景云瑶整个人飞也似的身子腾空而起,被大当家的像拎小鸡子似的拎在手里,两个人的脸几乎快贴在一起,大当家的口中的酒气熏得她直作呕。 “怎么,景大姑娘,之前你可是平静淡定的很,这会子,知道害怕了?”大当家的哈哈大笑。景云瑶的这副表情让他受用的很,更夸下海口道,“一会儿,就让你见识一下老子的长处!” “你!”景云瑶几乎咬碎了牙,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个时候,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子被五花大绑的时候,更是无力反抗,她恨这样的自己。却又无可奈何、求死无门。 “小娘子,你可得好好伺候我们老大才行,别光顾自己欲.仙.欲.死的……”之前那个被大当家的踢了一脚的小六子也眼馋的跑到前头来。流着口水瞧了景云瑶半天。 在一片人的笑声和景云瑶绝望的眼神中,醉竹冷静的开口,带着一脸的不屑口气,“不过如此,有什么好炫耀的。” “你说什么!”离醉竹最近的。自然是大当家的,所以,这句话听得最清晰的,也是大当家的。而一干兄弟们听闻老大这样开口,也都止住了笑容,所有人的眼神都盯在了醉竹身上。 醉竹深吸一口气。后抬起头,无畏的死盯着大当家的,眼神中满是挑衅的意味。再度大声开口道,“我是说,你们这帮山贼,也不过如此程度而已。” “小丫头片子,你的毛长齐了没。竟敢这样和我们大当家的说话!”之前一直举着醉竹的山贼上前几步,一巴掌便把醉竹扇的整个飞了出去。 醉竹却很快的挺直身躯。轻蔑的将所有山贼看了个遍,后又死盯着大当家的,依旧是那副不怕死的眼神,再度开口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她是景府大小姐,从小就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的,哪里懂得伺候人。到时候若一下子想不开,伤了大当家的,那可是得不偿失。但我可就不同了,我打小便是奴婢,伺候人的功夫自然一流。说你们不过如此程度,是因为你们选人,都选错了人!” 醉竹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大当家的虽觉有理,却依旧嘴角一横,倒是先将景云瑶撇在一边,后抱起膀子饶有兴趣的瞧着醉竹半天,见醉竹半分退缩都没有,依旧是那样不卑不亢的眼神,才好笑问道,“哦?老子怎知你是不是有意袒护你那景大姑娘?” “哼,你才好笑,好歹是个山贼的大当家,连这点魄力都没有,”醉竹立即以言语相激,一副瞧不起他们的模样,“还是说,你的那小东西实在没脸见人,怕被我累死在床上,做了风流鬼?” “你这.表.子!”大当家的立即气上心头,几步将醉竹拎着领子抵在自己对面,毫不留情的将她的冬衣扯得稀巴烂。很快的,醉竹便赤条条的立于众人面前,由于大当家的出手猛烈,她白皙的皮肤上有了不少红色的抓痕,看着便觉惊心动魄。 “醉竹,醉竹!”景云瑶心疼的喊着,眼泪已经流的满脸都是。 一阵阵冷风打在醉竹身上,而那些山贼的目光,更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刃,一块一块的割着醉竹的肉。醉竹却高傲的昂起头,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她绝对不能让景云瑶受到一点点侮辱,便又开口挑衅道,“哼,只是这样就行了吗?看来大当家的小东西还真是不堪。” “好,老子现在就让你这小.表.子看看老子的东西!”大当家的说着,也不顾天寒地冻的,脱下裤子后,立即掰开醉竹的双腿,直接将那活儿塞了进去。醉竹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之后,倒是没了动静,只咬牙盯着大当家的,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再喊出一声,或者疼的晕过去,那她这番作为,便都是白费了。 大当家的整个人疲软的倒在醉竹身上时,醉竹的嘴角已经渗出了血丝。她为了不晕过去,竟是将自己的舌头都咬出了血。而当景云瑶看到醉竹身下的那滩血迹之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干张着嘴,却再也唤不出醉竹的名号,整个人虚脱的靠在墙边,好像只剩出的气儿却没进的气儿了。 “这样……就不行了吗,呵呵,呵呵呵……”醉竹硬撑着笑了出声,尽管她整个身子疼的好像都要不是自己的,“真让人瞧不起,就这活儿,还想让人欲.仙.欲.死……亏你还是大当家的,居然信口雌黄……” “好,好!”大当家的闻言,又爬起了身,将另一大坛子酒灌入了肚,后对一干兄弟道,“兄弟们,今儿个咱们就开个荤,一起让这小.表.子尝尝什么叫欲.仙.欲.死!” 大当家的说着,在一群人的欢呼下,拽起醉竹的一条腿便往外拉。后头的几个山贼跟着,口中大叫着,兴奋的不知所措。景云瑶眼见着醉竹无力的对她挥手,对她微笑,然后白皙的身子在瑟瑟寒冬里,在月光照耀下的山路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线。 “醉竹,醉竹,不要啊!”景云瑶好像忽的有了力气,哭喊着到了门边,门却忽的关了上,她再度陷入黑暗之中。可她仍旧不死心的拍着门,口中不停喊着醉竹的名字,直到声音嘶哑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傲珊到了京师的时候,夜色已经开始朦胧。她小心翼翼的抓着那封信,脸上却满是得意的笑容。如她所料的,黄泽这几日的招摇过市没白费,果然引来了那帮强盗,而且还偏偏赶在这傍晚人少的时刻将景云瑶劫了去。景云瑶也真是天真,竟真的以为那帮强盗会只在乎财,殊不知,她这一入强盗窝子,不死在里头也只剩半条命了,而且见那大当家的眼色,就算命好出的来,她的身子也定是不洁了,那时候她还凭什么抢章青云。而她沈傲珊,没了景云瑶这个强劲的情敌,日后这个章佳府大夫人的名号,就自然是囊中之物了。 只要进了京师,沈傲珊就安全了,她也的确在赶着往景府走,因为景府的沈从薏也是接应的人。身后那山贼倒是不疑有他,见沈傲珊这样听话,也只是悄悄跟着,没有出面。 本来景云瑶这个时候还未回府,念嫣苑已经乱作一团,景泽岚也将此事通禀了景祥隆和景天佑,如今一家子人都凑在了念嫣苑,焦急的等待着外出的小厮打探的消息。只是那些小厮还未回来,却有门丁先带着沈傲珊进了来。景泽岚见了,心头又是一惊,立即开口问道,“妹妹,傍晚时候云瑶是与你一起走到。如今你回来了,云瑶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景泽岚此话一出,沈傲珊的眼泪立即溢满眼眶,双膝一软,便跪了地,不停的给在座众人磕头道歉,口中不清不楚道,“都是傲珊的错,是傲珊对不起云瑶姐姐……” 沈从薏见了,也知道沈傲珊的计谋成功了,心中虽喜不自胜,面儿上却挂着慌张焦急的神色,追问道,“傲珊,起来有话好好说,云瑶到底怎么了?” 听闻沈从薏这样说,沈傲珊才微微抬了头,擦了几把眼泪才道,“今晚云瑶姐姐亲送傲珊回家,可路上,居然遇到了强盗!那些强盗掳走了傲珊、姐姐和醉竹,后来姐姐和他们谈条件,让傲珊将这封信送给景老太爷看……” 景祥隆闻言,立即亲自上前将沈傲珊手中的信夺了过来。温又容注意到,景祥隆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她与景祥隆夫妻这些年,第一次见他如此不淡定,看来景云瑶在他心中,是有着一定分量的。 “那妹妹定是记得如何去哪强盗的老窝,你带着我们去,我们去救云瑶!”景泽岚倒也是急坏了,这就着急的要出去寻景云瑶。 164、白玉营救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岚儿莫急!”景祥隆竟是亲自出手一把抓住了景泽岚,见他回头时眼圈儿都红了,便叹息道,“岚儿,你瞅瞅咱们几个,老弱病残孕,有哪个能与那些强盗拼的命?” “祖父,那云瑶怎么办,总不能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云瑶……不行,说什么我都要去!”景泽岚倒是倔强的像头牛一样,这次,就是景祥隆也拉不回来了。 “岚哥哥,傲珊这趟回来,一路上都是被蒙着眼睛的,所以路……傲珊并不清楚路该怎么走……”沈傲珊小心翼翼的看着景泽岚,那表情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算了,这也不是你的错,”景天佑倒是有些不忍的看着沈傲珊,她年纪小,又第一次经历了这样大的事,肯定都吓坏了,若这个时候再加责怪,便是大大的不通人情了,“况且那些强盗都不是傻子,怎么会让你记着回来的路,然后找上门去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爹,那到底该怎么办!”景泽岚的焦急可绝不是装出来的,这会儿更是不知所措的望着景天佑,希望后者能够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其实景天佑又何尝想的到办法,也只是低头叹息。倒是景祥隆晃了晃手中的信,开口对一屋子焦头烂额的人开口道,“云儿信上说,让我们明日寅时一刻将值钱的金银珠宝和元宝金砖装在一个红木大柜子里,然后差几个小厮将那柜子放至护城河后的树林中,自会有人接应。待他们收到钱财,便会放人。” “可他们是强盗,强盗的话岂有可信之处,”景泽岚因为最近常常听老夫子说书,所以知道的野事倒是不少。“他们万一收到钱财后再将云瑶杀害……”景泽岚惊慌的攥紧了拳头,脸色苍白如纸,他是想都不敢再想了。 “我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景祥隆摇头的工夫,却见不久前才派出去的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忙开口问道,“如何,可是请了将舍彦谷贤侄的支援?” “回……回太老爷的话,”那小厮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可见是跑的极快。“奴才到了将军府的时候,将军告知奴才章佳二少爷早已带着暗兵部队出去寻人了,还让奴才告知太老爷。稍安勿躁,说章佳二少爷定能给太老爷一个满意的结果。” “有了暗兵部队的话,我总也是放心了的,”景祥隆说着,又蹙起眉头。对一直一脸焦急的沈从薏道,“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该有两手准备。从薏,库房钥匙在你那里,那红木柜子中的东西便由你准备。” “是,爹爹。”沈从薏一福身子。便招呼着黄泽随她一同下了去。 景天佑见沈傲珊几度欲昏厥的模样,只得叫景泽岚招呼她。毕竟沈傲珊是景泽岚的表妹,沈傲珊又曾在念嫣苑借宿多宿。景泽岚虽不情愿。心里还念着景云瑶,可也不能违背景天佑的意思,只得各自散了去,并约好如果明日一早章白玉并未带着景云瑶回来,便带着钱财亲自去赎景云瑶回来。 沈傲珊躺在床上的工夫。脑子才有空思考这次行动的失误。没错,她忘记了景云瑶会有那最有力的外力。也就是将军府。虽然从众人口中听闻,将军府的二少爷向来冷淡的很,可没想到这次居然还没劳动他人去请,便自行行动。沈傲珊攥紧了拳头,可后来又一想着,看那大当家的模样,今晚也不会放过景云瑶。即使能侥幸救出来,那又如何,也不过是个被人玩过了的残花败柳,与她这清白之躯根本没得比,日后也定是没法抬头做人了。带着这样的想法,沈傲珊进入了梦乡,梦里,还看到大当家的将景云瑶衣衫尽数撕烂,然后在她身上肆意驰骋,为所欲为。沈傲珊这一晚,嘴角都扬着笑意,从未褪下。 章白玉本是在房中擦拭宝剑的,却见袁东跃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黑纱下,看不清他的面容,可他那双焦急的双眼却透露出一切。所以章白玉没有多加责怪,只开口问道,“什么事。” “景大姑娘,景大姑娘被强盗劫走了!”袁东跃双膝跪地,对着章白玉拱手请罪,“少将军,都是属下办事不利,看见景大姑娘与表姑娘一道离去,居然没有跟上去……” 强盗。京师三面环山,山上强盗山贼不计其数,说她被强盗掳走,又是哪伙强盗?章白玉还想着可能性的时候,袁东跃那请罪的话却没完没了,他心烦意乱,只挥手让袁东跃闭嘴,后半晌,才再度开口,语气中依旧带着万年不变的冷意,“出动暗兵部队所有分队,给我立即出去搜!” “是,是少将军。”袁东跃连忙起身,转头就出去行事。章白玉重重坐回黄梨木藤椅上,藤椅发出难过的“吱呀”一声,再度擦拭宝剑的时候,章白玉却显得心不在焉,甚至一不小心,被锋芒毕露的宝剑割伤了手。 眼见着鲜红的血滴在地上,章白玉一咬牙,将宝剑别回剑鞘中,起身就要出去。谁知才到门口,却被正找上门来的章青云拦了个正着,章白玉眼见着他红眼问道,“听你部下说,云瑶她……她被强盗掳去了,可有此事?” “我还以为你日日守在沈家,已经完全将她忘记了。”章白玉说着,也不看他,只绕过他,继续前行。 不想章青云却再度拦住章白玉,紧咬着牙问道,“我不管你怎么看我,我只想知道云瑶是否安全。” “这个,我也想知道。”章白玉依旧不改本色,只不过这次没有绕开,只是推开了章青云。他心里自是有气,若不是章青云突然和沈傲珊走的这样近,若不是他突然的改了性子,景云瑶根本不会到今日这个地步。 “舍彦谷!你变了!从前你绝对不会理别人的闲事,况且还是你最讨厌的汉人!”章青云在章白玉身后大吼道。 章白玉不愿与他多过纠缠,在景云瑶性命攸关的时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弥足珍贵,他不想未来的自己后悔。谁承想章白玉不过又往前走了几步的工夫,章青云又追了上来,这次还是穷追不舍,口中还道,“我知道你是要去救云瑶,我也与你同去。” “你去能做什么。”章白玉瞟了章青云一眼,“给强盗瞧病么?我看不用了,我会把他们一个不剩的干掉!” 章白玉说的这样决绝,这样不留情面,章青云听得愣了,终于停下脚步,呆呆站在原地。不经意间,手触到了腰间的香囊,那是景云瑶送她的礼物。忽的,章青云一咬牙,再度跟上,并对章白玉肯定的说道,“舍彦谷,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云瑶对我来说,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现在是她最危险最艰难的时刻,我定要陪她一起度过!” 章白玉回头白了章青云一眼,终于不再阻止,只淡淡说了句,“这句话,我记住了。” 暗兵部队虽然一共十三支,可毕竟是从前跟着章白玉东奔西跑的,打探消息也最迅速有效的,所以章白玉才出了京师城门,就听到了暗兵部队独有的密号,一问之下,暗兵部队的五支队在京师西面的山上发现异样,其他山上的山贼强盗这个时间早便歇下,可那山头上的强盗们似乎还在庆祝着什么,一直未眠。 章白玉只稍作整顿,便以密号叫来了十三支暗兵部队,见人到齐了,章白玉冷着一张脸,无情的开口道,“所有发现的山贼,一律杀无赦。至于西面山头上那个,由我亲自负责,他人不许插手!” “是,少将军!”暗兵部队向来对章白玉言听计从。 “袁东跃,你的十三分队和我走,其余的,自行分配。”章白玉说着,便背过手,带领着袁东跃一行人往西面山头迅速赶去。章青云一直在后面跟着,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急的,寒冷的冬夜也是一头的大汗。 “更甘图吉,我们此行是去杀人的。你向来是救人的,也要跟着吗?”章白玉虽这样问,步伐却没有减慢。 “我是为云瑶而去。”章青云呼哧带喘的叉着腰,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袁东跃,留两个人,陪他走,其余的,和我走。”章白玉白了章青云一眼后,小声对袁东跃吩咐着。 眼见着两个暗兵已经在一旁跟着章青云,章白玉这才放心的一跃而起,带着袁东跃几个迅速消失在章青云眼前。章青云“哎”、“哎”的叫了两声,直到听见自己的回声都不见章白玉出现,知道章白玉嫌他拖了后腿,也只得讪讪的跟着那两个暗兵前行了。 景云瑶的眼前一片黑暗,不知道是哭瞎了眼,还是小木屋太黑了。这几个山贼所居的山头并不大,所以他们蹂躏醉竹那满意的哈哈大笑声,景云瑶都听得到。景云瑶想开口说话,让他们放了醉竹,别再糟蹋她,可嗓子却沙哑的一塌糊涂。她摸摸自己的脸,不知道眼泪流光了时候,是不是开始流血了。 165、学会无情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那哈哈大笑声离景云瑶越来越近,景云瑶知道,他们是又回来了。她瞪大眼睛望着门的方向,她想知道醉竹到底怎样了。 门开了的一刹那,景云瑶先是感觉眼前一阵眩晕。毕竟长时间的黑暗,再加上眼睛哭肿的和桃花似的,这微弱的光对她来说都太过刺眼。醉竹被赤条条扔进来的时候,景云瑶只觉得那是一条晾在沙滩上的死鱼,丝毫没有一分生气。暗暗的月光下,醉竹的身上被度了一层银白的光辉。景云瑶什么都没有说,一旁山贼们的污言秽语也当听不到。她只是将自己的披风机械的解下来,盖在醉竹的身上。 “哈哈哈,这丫头也太过自不量力,老子几个还没轮个遍呢,居然就晕了过去,”大当家的不地道的以指尖剔了剔牙缝,后啐了一口在醉竹身上,又饶有兴趣的望着景云瑶,道,“好了,景大姑娘,这回该到你陪咱们玩玩儿了吧。” 景云瑶抬起头,尽管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却依旧恶狠狠的盯着面前一脸银笑的大当家。大当家才要向前一步,不想一直在昏迷中的醉竹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裤管。大当家的当即厌恶的一脚甩开醉竹,她整个身子都弹了出去,落在黑屋的角落中。 “麻烦的东西。”大当家的撇撇嘴,一步一步接近景云瑶,身后的几个山贼也摩拳擦掌,一个个的跃跃欲试,只是大当家的没开口,他们没那个胆子而已。 景云瑶的身子软绵绵的被大当家的压在身下的时候,她已经咬紧了舌头,闭上眼睛,感觉到那群山贼的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索。她想起了这次重生之后。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大仇未报,景泽岚也还孤零零的生活在景府,身边埋伏着太多的危险。如今她就这样咬舌自尽,当真是辜负了这重生的机会。 只是她还未用力的时候,却感觉口中一阵腥甜。微睁开眼,却见那大当家的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低头望着自己的胸口,而打他的胸口处,一柄锋利的宝剑正准确无虞的插过。周围的山贼开始沸腾起来,大吵大闹着说要拼命,他们大多是亡命之徒。自然是不怕死的。 眼见着那把宝剑重新抽出,大当家的才要整个人往景云瑶身上倒来,半路却被一脚踹开。景云瑶这才看到,那把宝剑的主人――一脸煞气的章白玉。 “舍彦谷……舍彦谷,你终于来了。”景云瑶本以为流干了的眼泪,重新夺眶而出。她完全不顾如今自己那赤果的身子,只咬牙望着章白玉。天知道刚刚的那一个瞬间。她有多期望章白玉能够出现,能够拯救她。 这也是景云瑶第一次对章白玉直呼其名,章白玉却不觉任何不快,只是蹙着眉头将自己的衣裳脱了下来,扔给景云瑶,后才冷冰冰道。“我要剁了这群强盗,你要是怕,蒙住眼睛。” 景云瑶怯生生的以章白玉的衣裳裹住身子。才要蒙住眼睛,余光却看到黑屋一角的醉竹。想着她就是晕过去之时也念着自己,景云瑶一咬牙,将章白玉的衣裳迅速系好在身,确保不会掉后。她才硬挺着起了身,对着章白玉伸手。道,“我想亲自解决了他们。” 章白玉此生有两件心爱之物,一是他的玉箫,是章白玉的娘留给他的,他命名为落玉瞳焰;另一就是他打小就随身的宝剑,冰清夺魄。而此时,见景云瑶这般坚定的望着他,他倒是大方的将冰清夺魄交给了景云瑶,并开口道,“宝剑出手,非见血不得收回。” 大当家的被章白玉一刀毙命,余下的几个山贼也不是暗兵部队的对手,很快被袁东跃几个堵在墙角,个个哆哆嗦嗦的,再没了当初那蛮横无理的样子。景云瑶特意将冰清夺魄的剑尖朝下,滑的地面“兹兹”直响,那声音越近,几个山贼就抖得越厉害,这似乎是他们的丧命钟,而且马上就要到时辰了。 “刚刚,都有谁欺负了我的醉竹?”景云瑶低沉的声音响起,她的脸色淹没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真切,可声音中,却透露出十成十的冰冷之意。 “景大姑娘,我……我们……我们……”之前扛着景云瑶的山贼颤抖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景云瑶忽的冷笑一声,后手起剑落,手起剑落,山贼们的哀嚎声传遍整个山头。就连一旁看惯了杀戮的暗兵部队十三小支队的队员们也都跟着胆寒,景云瑶并没有学着章白玉那样一刀毙了他们的命,而是将他们的手臂统统砍了下来,后向后退了几步,立于月光下,冷冷的望着痛得几乎快晕过去的山贼们。 章白玉侧目望着一脸血迹的景云瑶,再加上她那残酷的笑意,只觉得如今这情形若是战场上的话,那景云瑶必定就是那嗜血的修罗。袁东跃的目光一直望着章白玉,随时准备按他命令行事,或者直接解决掉这几个山贼,毕竟听着他们这样的哀嚎,袁东跃心里就好像被猫抓了一样,虽知道他们是咎由自取,却也是异样的不好受。 “脱了他们的裤子。”景云瑶此时似乎早已不是平日里那个温婉平静的她,只冷冷说出这几个字。 几个暗兵部队的队员立即求助的望着袁东跃,而袁东跃见章白玉点头,便对他们下了命令。很快的,那几个山贼下身便都裸露出来,景云瑶嘴角带着冷笑,再度一步步走近。而那几个山贼似乎也意识到景云瑶想做什么,都顾不上手臂处传来的疼痛,一声声的求饶,甚至是求死。 “死?哪有那么容易让你们死。”景云瑶说着,再度挥起冰清夺魄,一下一下准确又残忍的将这几个山贼的宝贝割了下来。这次,是更大的嚎叫声,简直让人闻风丧胆,离着几个山贼较近的队员,甚至都开始浑身打颤。景云瑶却完全听不到似的,做完这些后,还特意像袁东跃要了块干净的帕子,重新将冰清夺魄擦干净,后走到章白玉眼前,双手将冰清夺魄归还,并道了句,“沾染了这么多脏东西,云瑶万分抱歉。” “无妨,宝剑脏了,擦拭干净尚可。”章白玉的表情与景云瑶的如出一辙,袁东跃好像看到两块千年寒冰在对话,竟是一句话都插不进了。 也不待袁东跃开口,景云瑶又回过头,仿佛看不到那血淋淋的一幕,只轻描淡写道,“袁公子随着舍彦谷叔叔行军打仗多年,定是识得一些止血的草药。劳烦袁公子出去采些,别让那几个东西死了,我要留活口。” “知道了,景大姑娘。”袁东跃干张张嘴,后领着两个队员迅速出了门。这里是西面的山上,往下走个几里山路,是有一片小树林的。 景云瑶仿佛浴血重生一般,晃悠悠的走到醉竹身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口中喃喃了一句“我终于帮你报了仇”之后,便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章白玉却愈发看不懂景云瑶,从前便是为了寒烟那丫头,她没少吃了苦,甚至还因此牵累了章青云;而这一次,居然又为了醉竹这个丫头,她竟然换了个人一般,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章白玉虽看不懂,可也不忍景云瑶穿着这样单薄的躺在地上,微微叹息一声后,上前将她抱起,以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尽管章白玉的身子也暖不到哪里去。 “丫头本是贱皮贱命,你这样做是何苦。”景云瑶迷蒙之间,耳中似乎传来这样一句话。她模糊的摇摇头,往那个温暖的地方又靠了靠。 章白玉垂头,见怀里的景云瑶终于卸下冰冷面具,像只受伤的猫儿一般蜷缩着,心疼感觉渐盛。从小到大,他从未如此过,心口好像缺了一块什么一般,一定要景云瑶重新展露笑意才能添补。 安排好人照料醉竹和看着那几个鬼哭狼嚎的山贼后,章白玉径自抱着景云瑶出了门。那里吵吵闹闹的,实在不适合景云瑶休息。只不过前脚才迈出门槛,远远就见章青云和两个暗兵部队十三支队的队员往这面疯跑,章青云口里还一直焦急喊着景云瑶的名号,那模样倒是滑稽不堪。 “舍彦谷,云瑶……”还差几步就见到景云瑶面容的时候,章青云的话却卡在喉咙里,后半晌,才哽咽着双膝跪地,捂脸嚎啕大哭,章白玉见他这模样,倒是比当初失去阿娜妮时候还要痛苦百倍。 “更甘图吉,你哭什么。”章白玉蹙着眉头望着孩童般的章青云。 “我的云瑶……我的云瑶死了,和阿娜妮一样,离开我了,离开我了……”章青云不停的双拳捶地,这个时候的他悔恨交织,想着为何当初不多多陪陪景云瑶,或许她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谁说她死了?”章白玉实在对面前这个单细胞生物无可奈何。 “啊?”章青云顿了一下,后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望着章白玉,眼神中满是无良,嘴巴张了一下,才又开口道,“你说什么,云瑶没死?那她脸上和身上的血是谁的?” 166、青云真心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白玉转头示意了下身后,后低低道,“他们的。” “他……们的?”章青云还有些不解,见章白玉蹙着个眉头也不愿意搭理他,便起身,再三看过了景云瑶后,方才往小屋里走去。谁知才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人求死不能的痛呼,他多事的抬头往里瞧了一眼,尽管月光微弱的很,可也不会挡住那些缺胳膊少腿儿――这个腿,同样指的是两腿之间的那条――这让同样身为男子的章青云,顿时一身的冷意,再加上适时的吹了阵小北风,他简直有些站不稳脚跟了。 “舍……舍彦谷,”章青云稳定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忘记看到的这些,回到章白玉身边,对他伸出手,示意将景云瑶还他。不过章白玉这一次却没有从了他的意,只是撇开头,不去看他,然后才冷冷道,“她说了,要去采些止血止痛的药给里头那几个人,别让他们死了。” “你难道没派暗兵部队去?”章青云多追问了句,同时有些尴尬的望着章白玉。 “我的暗兵哪里有你这个神医来的有用,”章白玉对答如流,后也没理章青云,只对刚刚一直跟着章青云的两个队员道,“你们随大少爷一道去采药,快去快回。” 章青云见章白玉如此坚持,也是无法,可是却忽的想起什么,走近了章白玉,带着三分戒备七分无奈的问道,“舍彦谷,你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对云瑶……你从前绝对不会如此维护一个女子的。” “我对她如何,与你何干,”章白玉轻瞟了章青云一眼,特意的不置可否,给了章青云无限的遐想空间,“你身边不是有了一个沈傲珊么。” “她是她。云瑶是云瑶,她怎可与云瑶相比!”章青云终于低吼出了这句话,吼出之后,自己都顿了顿,后来摇摇头,有些失落的随两个暗兵队员一道离开。 “你都听到了?”章白玉对着怀里的景云瑶不冷不热的说了句。 景云瑶终于扬起嘴角,又像猫儿似的往章白玉怀里缩了缩,默默的做了“谢谢”的口型,再度昏沉沉的睡去。 月光下的景云瑶,尽管仍旧一身浓烈的血腥气。可是脸上那仍未褪去的笑容,却让章白玉心中忽的泛起诸多柔软。他横抱着景云瑶,几下便跃到了不远之处的屋顶上。将衣裳给她披好后,章白玉便如往常一般抬头望着月亮。他曾自己度过无数次这样的夜晚,可唯有这一夜,尽管看多了血腥,却因为怀里那人儿。变得无比温馨。 这自然是个不眠之夜,无论是担心的眼泪一直转眼圈儿的景泽岚、姬无双,还是不知后果究竟如何的沈从薏等人。终于熬到了第二天,由于是冬季,寅时尽管到了,外头却还是黑漆漆的。景祥隆老早的便召集了一大群人。见众人都顶着大黑眼圈儿,熊猫一般,也只得无奈的叹息一声。道,“整整一晚,舍彦谷那边似乎都没什么消息,看来,咱们也只得按照云儿信中所说……” “可是爹爹。银财咱们自然不在乎,若那些强盗收了银财却不放人。我们又该如何呢?”沈从薏作为景府的主母,这个时候自然该开口说话了。况且不送这些银财过去,让那些强盗直接杀了景云瑶,这才是更让她放心的,毕竟那就是不用她亲自动手费脑的安排了。 “别小瞧了舍彦谷的暗兵部队,那些强盗即使再有头脑,也不如那些身经百战的暗兵,关于这点,我倒是胸有成竹。无妨,我们这便出发就是。”景祥隆只略略一想,便下了令。 “祖父,我愿意扮成小厮,抬着柜子前去。”景泽岚立即开口道。 景祥隆却摇摇头,道,“自是不必,我会找几个强壮并且身上带些工夫的人扮作小厮。只是我终究也是不放心云儿,便与岚儿偷偷跟在后头,见机行事便是。” “爹爹,无双也愿意前去。”姬无双担心景云瑶的心思并不比景泽岚少,外人看来,自是因为她与景云瑶是一线,若景云瑶此时出了差错,对她日后也是有害无益的。可唯有姬无双自己清楚,她与景云瑶的那种互相利用的关系早便转化成为一种不可割舍的友情――她也知道,景云瑶对她定不是亲情。 “你才有了孩子不久,身子那样虚,怎可这样劳顿,不行。”不待景祥隆开口,景天佑倒是下了断论,后又道,“你若不放心,我也跟着前去。况且只有爹和岚儿的话,我也放心不下。” “就让从薏代六妹妹前去吧,云儿和从薏血脉相连,从薏也实在放心不下。”沈从薏立即接话说道,做足了一副主母该有的模样。 “傲珊也定要前去才是,毕竟此事是因傲珊而起。”沈傲珊也站了出来。 “好歹也冷静些吧,那可是强盗,就算天色还暗着,难道他们会看不出后头有人跟着?”正要敲定的时候,敖媚仪忽的发了话,语调仍旧是老套的阴阳怪气,“你们这可是自己往强盗窝子里头跳了。” 敖媚仪此话一出,四周立即静了下来。的确,因为心中的念头,刚刚几个人确是有些着急过头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眼睁睁看着云瑶……”景泽岚才又红了眼圈儿吼着这样的话,却听屋外响起了久违的声音。 “哥哥,总是这般不冷静,日后如何做的了御医呢。” 所有人都讶异的抬起头,定定望着门口。沈傲珊与沈从薏对视一眼,都从后者的眼中看到了愤怒和不解的火焰。景云瑶便那样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这时的她,已然在河边洗了一身的血腥,又去将军府换了衣裳,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需要章青云在一旁搀扶着。 章白玉已经不愿意再搀和这事,回到将军府便歇下了,像个没事人一般。而醉竹无论身心,都受了太大的伤害,便被留在将军府,章青云已经开好了方子,并且让几个丫头轮流侍奉着。景云瑶虽身子也是弱了些,但毕竟没有受什么伤,所以将养了小半宿,又有章青云像个苍蝇似的一直嗡嗡嗡的围着她转,她倒是好的快,只是嗓子还是沙哑了不少。 “云瑶!你没事,太好了!”景泽岚第一个奔了上去,将景云瑶抱了个满怀。若不是章青云在一旁搀扶着,怕是这一对兄妹都要倒在地上了。 “岚儿……云瑶已经没事了,但是你若一直这样,恐怕她很快就要窒息了。”章青云见景云瑶苍白的脸色,忙心疼的开口道。 这话听到沈傲珊耳中,自是极难受的。而且章青云打与景云瑶进来开始,便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全身心的望着一旁的景云瑶,好像自己都成了她的一部分似的。这会子她自然要压抑住心底的强烈不适,带着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上前,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道,“看到云瑶姐姐安然无恙,傲珊总算是放心了。” 景云瑶对沈傲珊颔首微笑,并未说过多的话,后景祥隆倒是开口问道,“云儿,那些强盗可是欺负了你?现在他们人呢?我总要将他们送官查办,绝不轻易饶了他们!” “祖父放心,”景云瑶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接下来的话,却让在座的所有人只觉寒气彻骨,“我们如何被抓的,想必傲珊妹妹已经说过了。只是妹妹被遣送后,那带头的山贼欲对云儿不利,醉竹她……”一念到当时的情景,景云瑶心中还充满了对醉竹深深的歉意,“为了云儿,自己的清白之躯被毁,还被几个山贼轮着糟蹋,”景云瑶说的咬牙切齿,这会子都觉得自己还是轻饶了那几个山贼,“后带头的山贼被舍彦谷叔叔一剑毙命,余下的几个,”景云瑶的眼神在人群中走了个遍,最终停在沈从薏和沈傲珊那边,开口阴狠道,“他们欺负了云儿的醉竹,云儿便砍了他们的手臂;他们败坏了醉竹的清白之躯,云儿便将他们那肮脏的东西一个一个的砍了下来,云儿绝不会让醉竹白白遭罪!” 一个一个的砍了下来,这是景云瑶做的?一个女儿家,居然做出如此阴狠的事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后景祥隆笑的都有些勉强,又道,“云儿该留他们条命,这种杀戮之事若传到官府耳中,尽管他们是强盗,可你毕竟杀了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尽管你的身份如今贵为格格,可也甚难处理……” 景祥隆这话一出口,沈从薏的才长长舒了口气,景云瑶尽管身份再高贵,命再好,可她犯了法、杀了人,这就是最大的漏洞了。只可惜景云瑶的话再度将沈从薏从天堂拉到地狱,“祖父的话是在理,不过云儿并没有杀了他们。事后,图吉叔叔和舍彦谷叔叔的暗兵部队四处寻找草药,已经给他们止了血,如今他们已经人在官府。云儿当时虽气急了,可也想着,那些山贼怎会无缘无故的就那么准时准点的抓了我们三人,这之后必定有文章。若是故意有人指使的话,”景云瑶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了眼沈从薏,“也好揪出那个幕后人,云儿绝不会让她逍遥法外!” 167、傲珊失策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本来对这突然发生的事件,景云瑶也没往沈从薏身上想的。毕竟那些都是穷凶极恶的强盗,她谅沈从薏也没那个胆子。可这件事怎么想都觉颇有蹊跷,竟是如何都认为与沈从薏脱不了干系,所以景云瑶这个时候必定要先来个下马威――或者沈从薏心慌之下,能露出些许马脚,那她也就能借题发挥了。 景府的人奉神一样的将景云瑶送回念嫣苑后,又说了好一会子话,才渐渐散去,惟独章青云和景泽岚留了下来。沈傲珊再三回头看了章青云,不想从头至尾,后者一眼都未曾瞧她,一心系在了景云瑶身上。沈傲珊自是恨毒了景云瑶,这一次,本想着她会死在贼窟,最差也要失了贞洁,只可惜她的命居然那么好,这也能安全逃脱出来。 回了紫竹苑后,沈傲珊本打算跟着沈从薏进屋伺候,并且把这些事情好好说与她听。不过沈从薏却似乎没什么心情,挥挥手的工夫就打发了沈傲珊。屁股才沾上贵妃榻,沈从薏整个人就蔫儿了下来,有气无力的靠在垫子上,对黄泽道,“快,多拿个火盆过来,我怎么觉得天这么冷。” 心冷更胜天冷。黄泽的心情自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对着沈从薏一福身子,后按照她说的,又在榻旁多加了个火盆。火盆中的炭,忽明忽暗的,发出一阵阵的闷热。沈从薏却未觉的有一丝暖和,微微颤抖着身子,开口道,“沈傲珊这盘棋,输了。” “输了也没关系,二夫人,那是她没福气。”其实听完景云瑶叙述的那血腥一段后。黄泽心里也是慌张的紧,所以这会儿说话都没什么底气。 “哪里是她没福气,是景云瑶运气好,居然能够因祸得福。你没看着,刚刚图吉可是一眼都没瞧过沈傲珊,一颗心都挂在景云瑶身上,竟是又对她死心塌地了。”沈从薏这会子都没工夫生气了,只是无奈的又摇头又叹息,“沈傲珊是狠毒,又颇懂算计。只可惜,她还是算漏了。” “二夫人,那些山贼会不会把……把那几日看到的事情告知官府?”黄泽终于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毕竟奴婢那几日常常盛装往沈家去,还财大气粗的……” “告知又如何?”沈从薏倒是丝毫不担心这些,安抚黄泽道,“我是沈傲珊的姑姑,难不成让我的丫头送些东西给沈家也不行?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让人觉得我宽待沈家。不然当初沈傲珊提出这个方法,我怎会轻易的同意。纵使景云瑶聪明,想到是我故意让你为之,那她又能如何?这事根本抓不到切实的证据,她只能吃这个瘪,给自己心里添堵而已。” “二夫人神机妙算。奴婢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黄泽听闻沈从薏这么说,也就稍稍放了心。 不想沈从薏却瞪了她一眼,后又转过头。食指抵着太阳穴,边揉边道,“哼,神机妙算?若真的是神机妙算,景云瑶就不会再这么耀武扬威的出现在眼前了!” “不过大姑娘也真是凶狠。往日里看起来只是个柔柔弱弱带着些心计的女子,可到了那样的时候。居然敢将男子的……”黄泽说着,稍稍红了脸,顿了下,才又道,“生生割下来,天啊,奴婢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 “姐姐从前的脾性倒是相当柔和,颇懂忍让,不想她这女儿倒是个牲口货,”沈从薏使劲儿的晃晃头,景雪瑶在富察府的境地已经够让她头疼,如今景云瑶又闹这么一出,她还真是没一天的好日子过了,“好了,不提她,且让她得意一阵吧。况且我见沈傲珊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放手。那我便先歇着,看看那沈傲珊还能出什么招了。” 尽管景云瑶看起来身子已经无碍,只是还有些虚弱,但章青云仍旧朝五晚九的来景府,日日守在景云瑶身边,竟是一步都不愿离开。醉竹倒是因为身心受创,已经从将军府回景府养着,景泽岚还自作主张的将寒烟屋旁的那间厢房破例给了她,以表彰她对景云瑶的这份难得的衷心。 这一日,景云瑶正和章青云在屋内论药,忽然听外头的丫头通传,说表小姐来了。表小姐,自然指的就是沈傲珊了。自打景云瑶回来之后,她倒是甚少过来,景云瑶也知道她是怕见到自己与章青云亲密无间的样子,可今日既然她来了,自己便要给她立立威才是,省的她日后生出许多心思。 “呦,妹妹来了,还真是稀客呢。”见沈傲珊进来,还不待她福身行礼,景云瑶倒是将医书放到一旁,先开口揶揄道了。 “云瑶姐姐莫要见怪,因为傲珊见青云哥哥日日陪着姐姐,想着傲珊若来了,便是不识相了,所以才……” 沈傲珊话音还未落,景云瑶倒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拉了拉章青云的衣袖,对他玩笑道,“青云哥哥你瞧瞧,妹妹这样说,可不是把日日来探望的六娘说出了不识相的了么。” “姐姐,傲珊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沈傲珊听闻景云瑶这样一说,立即知道景云瑶这次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甚至有可能借题发挥了。看来她还是太过心急,不该这个时候过来了。 章青云也跟着景云瑶笑笑,后对沈傲珊招手,示意她过来坐,后见沈傲珊竟是一动都不敢动,才又道,“傲珊,你姐姐不过是与你玩笑几句,你还当了真,快过来坐坐,站在门口久了,若着了风寒,倒是我与你姐姐的不是了。” 我与你姐姐,这是如何亲密的一句话,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而自己不过是个多余的局外人。沈傲珊讪讪笑笑,按照章青云的意思,坐在了章青云的另一面,见景云瑶一直饶有兴趣的望着她,又立即开口道,“傲珊知道姐姐身子弱,尽管傲珊读的医书极少,对药材也不甚了解,可也知道,人参是极好的补药,给姐姐补身是最好的了。其实傲珊也是借花献佛,这样好的东西,我们家怎么会有,其实也是二娘的一份心意。”沈傲珊说着,吩咐外头紫竹苑的丫头端上了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两支看起来极好的人参。 “二娘和妹妹有心了,青云哥哥,那咱们就收下吧。”景云瑶支起下巴,对着章青云暧昧的笑笑。 因为醉竹一直养病,所以这些日子景云瑶都由章青云亲自照料,这收礼的活儿自然也是他的。章青云立即屁颠屁颠的起身,将人参收下,放好后又坐回来,对沈傲珊道,“从薏嫂嫂和傲珊想的颇为周到,我要替云瑶谢谢你二位了。” “青云哥哥,咱们这样亲厚的情分,说谢可是生分了,”沈傲珊极力想挽回章青云的心,立即泪眼汪汪一片深情的看着他,她记得,每次她一这般,章青云便拿她没辙了,“还是青云哥哥觉得,傲珊根本不配……” “哎呦,青云哥哥,”景云瑶怎会让沈傲珊再度得回从前的一切,她立即插话道,“你瞧,妹妹这个样子是不是与阿娜妮一样啊,想必当初的阿娜妮就是这样的柔情似水吧。” “嗯,”章青云颔首,本还注视着沈傲珊的眼,重新落在了景云瑶身上。他抬手,拍了拍景云瑶的肩膀,后才抱歉的对沈傲珊道,“只是……昔人已逝,我却像被蔽了眼蒙了心一般,将你当做了她……” “青云哥哥还说呢,我景云瑶的妹妹可不是好欺负的,你要好生道歉才行。”景云瑶打断了章青云的话,对他娇嗔道,“又何止是妹妹,就连二娘都误会了,还让云瑶多多说些好话,好求了皇上赐婚才行。” “使不得,使不得,那如何使得!”章青云立即摇头又摆手的,样子倒是滑稽的很,“这不是委屈了傲珊么。” “所以你要好好和妹妹道歉,我可是瞧着呢,万一有一分的不真心……”景云瑶故意拉长了声音,给了章青云无限的遐想后,他忙再度像个拨浪鼓似的摇头,后起身对沈傲珊鞠躬赔礼。 沈傲珊眼见着这两人一连串的对话,自己竟一句话都插不进去,还莫名的就被踢出了章青云的世界,这让她如何受得了。这样的紧迫和伤心让她简直一刻都呆不下去,起身仓皇的道了别后,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念嫣苑。往回走的路上,她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可她竟丝毫不觉得疼痛。本来她该是最后的那个赢家,本来她可以让爹和妹妹以后过上好日子,可这一切,都被景云瑶破坏了!景云瑶该死,景云瑶是破坏她全家幸福的罪魁祸首! 回到紫竹苑后,沈傲珊直接去了沈从薏的房间。事到如今,唯有沈从薏才会愿意帮她一把――尽管沈从薏也并非真心帮她,可这是唯一的路了。见到沈从薏的时候,她正安心的品着香茗,沈傲珊一言不发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气愤不平的眼泪这才开始流了下来。 168、深夜到访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从薏径自品着香茗,直到那氤氲的热气散没了,才抬眼看了不停抹泪的沈傲珊一下。将杯子转给黄泽拿着后,沈从薏才懒洋洋的开了口,声音拉的老长,“怎么,可是那人参云儿不满意,给你委屈受了?” 其实沈从薏是故意让沈傲珊去瞧景云瑶的,毕竟这些日子,沈傲珊不但没有任何行动,反而日日来她这里请安问好,和从前的景云瑶倒没了什么分别,俨然成了这紫竹苑的半个主子。沈从薏本来就对沈家的人没任何好感,这次肯收留沈傲珊,也是因为她尚有可用之处。若当真发现她再无利用价值,她才不会日日笑脸相迎。这不,算是连哄带骗的,总算让她去了念嫣苑一趟。沈从薏就是要沈傲珊看看,如今的情势如何,她再不做出进一步行动的话,那留着她也没什么用处了。 “姑姑……”沈傲珊欲言又止,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啧啧,傲珊哪,我没有看错人吧。当初你的狠毒劲儿哪里去了,如今倒像个委屈的小媳妇儿回娘家似的,”沈从薏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笑之意,她可不愿给面前这女子太多好脸子,况且以前,她也实在是给够了,“图吉可是和云瑶又好上了,和前几天一样,瞧都不瞧你一眼?” 沈从薏这变化倒是在沈傲珊意料之内,毕竟从刚开始沈从薏对她好,她就知道是为什么。有章青云一日的喜爱,就有沈从薏一日的欢心;若章青云从此与她划清界限,那她便是重新被打回地狱了。一念及此,沈傲珊更加心急,赶紧抹了眼泪,对沈从薏道,“姑姑……傲珊想着。定是云瑶姐姐使了什么招数,让青云哥哥对她回心转意了。不然,不然傲珊几乎与青云哥哥心中最爱的女子一模一样,他是定然不会置傲珊与无物的……” “我不想听过程或理由,只是傲珊,你是个聪明的,你能够得到今日这所有的一切……”沈从薏的眼神意味深长,自然也省略了一部分可能会伤人的话,毕竟她得想着,万一沈傲珊日后想到了什么奇谋妙计。重新得到了章青云的喜欢,那她这时候就撕破脸皮,可是有些不值得了。“可是极不容易了。姑姑也不瞒你说,姑姑是私生女,从小就没真正踏入过沈府,你爹――也就是我的哥哥,还时常来别苑取笑我、肆意辱骂我与我娘。自然了,这都是前话,”沈从薏故意这样说,就是给沈傲珊一个下马威,果不其然,沈傲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来这些话对她还是起了不小的作用,“毕竟咱们亲戚一场,前事我不会计较。只是傲珊啊。眼下该怎么做,你心里可是有了谱儿?” “傲珊……傲珊自会尽心竭力的想办法,”其实沈傲珊这次来,是想着能让沈从薏帮帮忙,不想沈从薏却摆出一副隔山观虎斗的模样。甚至将一切推回给了自己。看来她的确是把自己当成了棋子和玩意儿,若当真有一日。她完完全全的输给了景云瑶,那后果……沈傲珊不敢继续想下去,也不敢再在沈从薏面前多呆一刻钟,连忙起身,再度仓皇逃离。躺在厢房的床上,沈傲珊是真的流了眼泪。从前她还以为沈从薏会帮她一把,可经过此事后,沈从薏竟打算袖手旁观,让她孤军奋战。沈傲珊咬紧了牙,听着屋外刮过的一阵阵寒风,心寒尤胜天寒…… 看似平静的几日过了去,便又迎来了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景云瑶本才刚刚睡着,却忽的听到床前一个刻意发出的轻微咳嗽声,这让她立即瞪大了眼睛,黑暗中,一个冰雕一般的人影定定立在床前。尽管靠着暖炉,可还是掩饰不住那一阵阵的寒意。景云瑶就是想都不用想,就猜到来者是谁了。这样没有礼貌又静悄悄的出现,还带着一身莫名的寒冷,除了章白玉,真是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舍彦谷叔叔,这大晚上的,您不睡觉的么?”景云瑶真是无奈至极,不过转念又想了想,章白玉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又抓紧问了句,“可是有什么事?” “哼,”章白玉的标准冷哼声过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景云瑶等的再度快睡着的时候,才听到章白玉又开口说道,“亏你还睡得着,你可知道,上一次的山贼事件,并非偶然?” “舍彦谷叔叔的意思是……”景云瑶的心一紧,从前她虽也怀疑,但毕竟只是怀疑而已,况且她觉得没有人能使唤的动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山贼。况且后来官府审判那几个山贼的时候,他们也没说出有人指使,此事景云瑶也就只能不了了之。可章白玉带给她的消息,却重新燃起了她心头的那股火,她定定的望着那黑影,开口问道,“他们撒了谎,其实他们是有人指使的?” “景云瑶,我以为你很聪明的,”尽管看不到章白玉的脸,可景云瑶还是感觉到他白了她一眼,那感觉尤为强烈,“强盗不会被任何人指使,但是沈家附近是京师的贫民聚集地,你就没想过,为什么那几个山贼会盯住了那没钱没女人的地方吗?” 章白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倒是极少的,景云要盯着黑影看了半天,才闷闷的摇摇头,道了声,“那还真是奇了。” “据暗兵部队的打听是,紫竹苑的黄泽,日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并且银财外露的往沈府跑,可是招摇的很呢。”章白玉抱起膀子,本来知道这些的时候,他该是听听就过去的。可是一想到景云瑶在这样的“贼窝”里,他就惊得如何都睡不着,最后还是起身顶着风雪来了景府,给景云瑶提个醒儿了。 “舍彦谷叔叔怀疑,这是二娘故意让黄泽为之,才引来了那些山贼?”景云瑶的心“咯噔”一声,她从前可是没想到这一点。 “恐怕不止。那一日傍晚,你为何会陪沈傲珊回沈府?据我所知,你并不喜欢她。”章白玉进一步提点景云瑶。 景云瑶想也不想就答道,“那是因为她说,青云哥哥会……”话还没说完,景云瑶忽的被点醒,心有余悸的望着章白玉,颤抖着道,“舍彦谷叔叔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情,沈傲珊也脱不了干系?可是那一日,沈傲珊是与我一同被抓走的啊!” “景云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用我教你吗?”章白玉的话语一直冷若冰霜,可如今句句听到景云瑶耳中,却都是温情暖心的。毕竟这样寒冷的夜晚,他还特意过来告知自己如今的情势,就是这份厚意,她也着实该好生感谢章白玉一番。 “云瑶多谢舍彦谷叔叔的提点,日后必定会更加小心。”景云瑶先开口道了谢,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章白玉声声打断。 “你准备怎么办。” “我?”景云瑶倒是挺惊讶的,章白玉居然开始关心起了自己。带着一个轻松的笑意,她开口道,“我准备与沈傲珊联手。” “嗯?”章白玉的这声可谓是百转千回了,他决计想不到景云瑶居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舍彦谷叔叔,沈傲珊就算是对我存了歹心,也是因为青云哥哥的缘故。但我看得出,她对青云哥哥并无太多的情,只是贪恋权势而已。权势的话,我倒是可以给她,想必经过上次一事,二娘定也为难了她。如今我再出手的话,两人坦诚布公的谈一谈,我有信心,她定会倒戈。”景云瑶这话说的还真是信心满满。 “哼,你倒是对自己有信心。”章白玉用冷哼来掩饰自己的担忧。 “这并不是对自己的信心,而是对沈傲珊的了解。我只需告诉她,青云哥哥只是将军的义子,这一句话就能打掉她心中一半的期盼了,”景云瑶说着,也学着章白玉的样子抱起了膀子。她开始本是极困的,可和章白玉说了这会子话,倒也渐渐清醒起来,“只要沈傲珊临阵倒戈,但二娘不知晓的话,我就可以找缝隙,见缝插针,定不会让二娘一直得意下去。” “黄泽和玉璎珞之间嫌隙不小。”章白玉忽的说了这么一句,倒让景云瑶再度讶异起来。 “舍彦谷叔叔可否说说?”景云瑶立即像个好奇娃娃似的望着章白玉。 只可惜章白玉并没有要说的意思,只是指了指屋顶。虽然屋子黑了些,但这样大的动作,景云瑶还是看得到的。章白玉的样子明显无疑,是要她亲自去问袁东跃,因为此事就是袁东跃听了青芷的话后,突发奇想亲自去查出来的。 景云瑶只得作罢,这大风大雪的,袁东跃也定是不会在,还是选个气候好些的时候问吧,“云瑶多谢舍彦谷叔叔提点。” 章白玉望着面前这个相隔不远的女子,一股心疼溢上心头,不知不觉间开口道了句,“你就不能安分守己些,总这样多让我……”说到这里,章白玉忽的反应过来,收敛了语气中的一切过多情绪,不自然的接了句,“我哥操心!” 169、背后使刀子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哈?”景云瑶惊了一下,后又“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摆摆手道,“云瑶还是第一次听舍彦谷叔叔唤青云哥哥为‘哥’,听着还挺奇怪的。” “时候不早了,睡吧。”章白玉第一次在道别的时候没用那冷冰冰的哼声,而是说了这样略带温情的话之后,便在景云瑶诧异的目光下大大方方的离去了。 “知道时候不早了,你还来!”景云瑶望着重新被关好的门,抓头想了想,叹了口气,门栓又得换了。 袁东跃给景云瑶带来的消息,的确让景云瑶激动了许久。她正愁着这些日子沈从薏太过安逸,会想了办法来对付景泽岚。三年一度的太医院考试在即,她可不想让景泽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出什么乱子。若错过了这次,下一次就是三年之后,中间不知道要出多少变故了。 景云瑶以荷香格格的身份进宫,因考虑到醉竹上次的事情,身心皆受创,又不太爱见人,所以特意去了无双苑,带着青芷入了宫。况且这一次,拜访令皇贵妃只是个幌子,景云瑶是要去皇宫中的舞馆瞧瞧,打听打听,看看袁东跃所知晓之事是否属实。青芷与姬无双本就是景云瑶一面的,所以这次的事情,有了青芷的帮忙,只会更加顺利,而绝不会多生事端。 舞馆的人一批一批的更替,但出色的,总会步步高升,所以舞馆之中,认识青芷的不在少数。而对于这个医术高明的荷香格格,不但给和恪公主延命,甚至成就了她的一段姻缘,荷香格格的名字已经深入到宫中的每一个角落。这些来自新疆的舞者见到景云瑶,恭敬的同时,心里也是羡慕和崇拜着的。 景云瑶可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被捧在手心上。不过好在她应付有余,也在青芷的帮助下,得到了她想要的情报。离开皇宫,与青芷同坐马车回景府的时候,景云瑶的嘴角一直高高的弯着,一脸掩藏不住的笑意。青芷见了,也忙掩着笑道,“大姑娘,这一趟可是收获良多啊。” “可不是么,若不是袁东跃说了那么多。咱们也不会来皇宫里头调查这事了。不过结果,实在是太让我满意了。”景云瑶十指交叉,放于颌下。一脸春风般的笑意似乎能融化外面的冰雪。 “大姑娘说的极是,奴婢就是在舞馆呆了那许久,也听说过黄泽之事,可没想到,这事居然是七夫人……”青芷说着。对景云瑶眨眨眼,小声道,“大姑娘定又是有了什么良策了吧。”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景云瑶仍旧挂着一脸的笑意,只不过那笑容却是越来越神秘了。“青芷,回去后你告诉六娘,咱们府里头啊。不久就要有好戏看了。那样专仗人势的狗,是时候好好收拾一下了。” 沈傲珊被景云瑶叫走的时候,沈从薏和黄泽互相对看了眼,彼此的心里却画了个大问号。回到正房里,沈从薏蹙着眉头不停晃着手里的茶杯。直到温热的茶水变得冷了,才不解的开口对黄泽道。“黄泽,你说,景云瑶这是在打什么主意呢?照理说,上一次她已经给够了沈傲珊难堪了,这一次去,难不成又有什么小九九?” “奴婢也正奇怪呢,”黄泽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景云瑶行事向来高深,尽管她是沈从薏的智多星,这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了,“章佳少爷此时并不在景府,大姑娘此时唤表姑娘过去,也不会是立威啊。” “景云瑶,你到底在想什么。”沈从薏紧攥了拳头,恨得牙齿咯咯作响,“她该不会是想拉拢沈傲珊去她那边吧。” “奴婢倒是觉得,这个不大可能。二夫人尽可想想,沈傲珊是她的情敌,又曾经深得章佳少爷的喜欢,她唯恐避之不及,怎会做这样的傻事?”黄泽倒是否定了沈从薏的这个说法,后想了想,又道,“二夫人也莫要心急,没准这便是大姑娘向咱们抛的烟雾弹,她明知表姑娘与咱们是同心同德,所以想要借此来离间。” “唉,目前为止,也只能这么想了。”沈从薏将茶杯放下,黄泽忙上前接过,又差门口的丫头唤了新茶来,沈从薏却摆摆手,示意想休息,后使了黄泽下去,唯有自己一人留在屋里了。 景云瑶可是诚意满满了,居然没有让丫头来请,而是自己亲自过来请沈傲珊过去坐坐。沈傲珊自然从命,乖乖的跟在她身后,不知她心里又打着什么主意。景云瑶却一路都在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无非都是些问候之类,却也让沈傲珊紧张到了极点,至念嫣苑坐定的时候,沈傲珊已经是一头的细汗了。 “哎呦,好妹妹,这十冬腊月的天儿,妹妹怎么还出了一头的汗,醉竹,还不快给表姑娘送上锦帕。”景云瑶说着,对一旁默默奉茶的醉竹招招手,醉竹立即会意,静静上前,双手递上锦帕。 面对醉竹,沈傲珊居然有了一丝丝的退意,她低垂着头,不敢与醉竹对视,只是道了声“多谢”,后便接过锦帕,轻轻的拭了拭汗,笑的极不自然道,“有劳姐姐费心了。” “妹妹才是真的客气呢,和我的丫头说什么多谢,真是失了身份,”景云瑶给醉竹使了个眼色,醉竹立即退到一边,景云瑶后又对沈傲珊道,“还是妹妹对醉竹心怀歉意,所以才说了这话呢?哦这么说来的话,刚刚妹妹都没有抬头与醉竹对视呢,妹妹,你可是心中有愧啊?” 沈傲珊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不知道景云瑶是否察觉了什么,但她相信的是,即使她有所察觉,但也没有证据证明此事与她有关,毕竟此事只是她们引诱山贼而来,所以沈傲珊才稍微放了心,尽量让自己的笑容不要勉强,开口道,“瞧姐姐说的,傲珊一直在紫竹苑,怎么会和醉竹有什么瓜葛呢,更别提什么愧不愧的了……” “妹妹何必这么紧张,”景云瑶打断了沈傲珊的话,笑的一脸春风道,“妹妹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以为上次山贼之事,放妹妹一个人回来,结果却让醉竹遭了这样的祸,妹妹可能会良心不安,原来妹妹全然没有一点点的内疚啊。” 沈傲珊登时脸就黑了,她如此聪慧,怎会不知道景云瑶是故意在耍她,她尴尬的笑笑,道,“倒是傲珊误解了姐姐的意思。说实在的,上次的事情,傲珊心里一直放不下,也想着来看看醉竹,可心里总好像是隔着什么……” “妹妹,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次我让妹妹来,也是准备坦诚布公的和妹妹谈一谈,”景云瑶忽的收敛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表情严肃又认真,死死盯着沈傲珊,又道,“上次之事,与妹妹有无关系,我也不愿去想,不愿再说了,妹妹自也不用觉得心里有什么不舒服,只不过我想妹妹知道,人在做,天在看,纸是包不住火的,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官府虽断不了,我却心如明镜。” 沈傲珊听闻景云瑶这样说,想着她该也是想到了一切。可她虽想到了,却并未作出什么私下的行动,而是今日请了自己过来,想必定然还有她的一套思虑。沈傲珊思前想后,半晌,才起身,并且双膝跪地,对着景云瑶磕了三个响头,既然事情双方都已经明了,景云瑶态度又不错,她实在没有必要继续装傻――沈傲珊向来觉得和聪明人装傻是最愚蠢的行为。 “云瑶姐姐,傲珊知错了,是傲珊错了主意,害了醉竹,害了……” 不想沈傲珊还没说完,景云瑶却伸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了。景云瑶早便想到,以沈傲珊的聪慧,自己知晓了她的作为后,看到自己的态度和行为,她必定不会再掩藏,她也应该看得出,自己的心思。不出景云瑶所料,沈傲珊果然这么做了。 “妹妹,这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可我也知道,你与我并无深仇大恨,如此作为,只是为着一个男人,章青云,是不是?”景云瑶索性直言。 沈傲珊颔首,这次倒是真心的流出了眼泪,“姐姐,你生在这样好的家庭里,你已经有了一切,动人的美貌、聪慧的头脑、精湛的医术,还有所有人的宠爱,你并不知道我的生活如何。那一日,青云哥哥将我错认,后我见姑姑因青云哥哥的错认对我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人生的转折点,都在青云哥哥身上。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青云哥哥早已与姐姐两情相悦,只不过双方没有说破而已。姐姐,都是傲珊一时被蒙了心,错了主意,才会受了姑姑的唆使,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沈傲珊说着,已是泪流满面。景云瑶掂量着她的话,心中冷笑,沈从薏以为自己完全控制了沈傲珊,却不想沈傲珊已经开始在背后,狠狠的插了她一刀! 170、收服傲珊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好了,妹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的道理,我懂,”景云瑶虽心中已是对沈傲珊不屑至极,可眼下沈傲珊尚有利用价值,她只能先委屈了醉竹,“况且既然今日你已向我坦白,想必在你心里,我这个姐姐已是比二娘的位置要高些了。妹妹,我又哪里不知道,你之所以会受了二娘的唆使,完全是因为青云哥哥。只是尚有一事,你与二娘并不知晓。若你知晓了此事,就会知道,从前做的事情是多么多么的不值得了。” 景云瑶故意卖了个关子,沈傲珊果然上钩,心里咯噔一下,眼泪含在眼眶里,半晌都没掉出来。好一会儿,她才愣愣问道,“姐姐可是知道什么?” “唉,”景云瑶先假意叹了口气,吊足了沈傲珊的胃口,后才道,“傲珊,青云哥哥他……其实并非阿桂将军的嫡长子,甚至连庶子都不算。从前阿桂将军在新疆打仗,巧遇了小时候的青云哥哥,见他聪明伶俐,才认作义子。只是此事甚少有人知晓,青云哥哥也是偶然之间对我说起,我才知道的。” “那……那青云哥哥岂不就是……”沈傲珊的眼神有了一秒的空白和游离,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就连喘息都渐渐变得困难。 “妹妹,我又何尝不知道,你并非真的喜欢青云哥哥,你们道不同,青云哥哥年纪又大了些,妹妹心高气傲,怎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子。妹妹不过是想借着青云哥哥的富贵,重新让沈家振作起来。自然了,妹妹的这份心是极好的,只是妹妹,你选错了人。”景云瑶的言辞。缓慢而悠长,真的很像一个疼爱妹妹的长姐。对于这样的角色,她已经可以把握的很好了,毕竟她如今就是整个景府姑娘们的长姐。 沈傲珊知道自己失算了,这一次,是完完全全的失算了,只是她还有一丝不甘的开口道,“可是姐姐,照这情形来看,将军该是很疼爱青云哥哥的……” “你说的不错。阿桂将军的确非常疼爱青云哥哥,甚至给他安排了在太医院做事,可是妹妹。青云哥哥并不喜欢官场,他说紫禁城是四方的天,他更向往自由,所以宁愿在大姑姑的药房做个普通的大夫,也不愿入太医院。”景云瑶谆谆的说着。又摇头又叹息的,“妹妹,你可知道,男子若成了家,日后便只能靠自己。况且以青云哥哥的性子,他也不会随便接受他人的好意。若妹妹真的与青云哥哥在一起。你好好想想,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吗?退一万步说,即使青云哥哥留在了章佳府。满人可是最最注重嫡庶尊卑的,只要舍彦谷叔叔娶妻纳妾,你们不还是受着他人的眼色吗?即使他们兄弟现在如此和睦,却不代表日后舍彦谷叔叔的大夫人能够容忍啊!女人的心思,妹妹懂的难道还少吗?” 景云瑶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打碎了沈傲珊所有的幻想。沈傲珊有些无力的瘫软在地上,景云瑶不用醉竹去帮手。打发了寒烟前去扶了好几次,才将她搀扶到一旁的藤椅上。可即使在藤椅上,沈傲珊还是好像丢了魂儿似的,景云瑶这番说法下来,她这些日子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她那还在酝酿中的计策不也白费了吗?那她做了这么多坏事,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全都只是遂了沈从薏的心思吗?可最后,沈从薏那里,她也没得了一分的好啊! 景云瑶见沈傲珊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决计不是装出来的,心中自然得意,毕竟事情按照她的想法一丝一丝的在进展了。她先让寒烟去奉了两盏茶,见沈傲珊没什么心思的接过后,才又开口道,“这是上好的桂东玲珑茶,妹妹尝尝?” “谢姐姐美意。”沈傲珊虽这样说着,手却动都没动,人也有些呆呆的。即使再聪慧的女子,受了这样的打击,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是很难清醒过来。 景云瑶却扬起嘴角笑笑,又道,“妹妹其实不必为此太过烦心,做人呢,就如这桂东玲珑茶一般,要懂得灵活变通。其实妹妹与我,与二娘都并无太多交集,刚开始投靠二娘,也不过因为二娘待你好些,决定帮你嫁给青云哥哥,不是吗?妹妹可别告诉我,你是看重了与二娘之间那虚假的情分。” “姐姐聪慧,妹妹自愧不如。”听闻景云瑶这样说,沈傲珊自然知道,景云瑶也决定收买她,所以她本来已是死灰般的心,又重新复燃了,眼神也明亮不少。 “既然妹妹坦白,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咱们还是明人不说暗话,”景云瑶见酝酿的差不多了,索性便直接开了口,“其实妹妹也看得出,我与二娘之间的嫌隙不小,甚至二娘想要置我于死地。其中原因很简单,便是因为我是景府的嫡女,哥哥是景府的嫡子,我们两个的存在,会让雪瑶和大哥哥未来的地位、甚至在未来的财产分化上,有很大的阻碍。所以二娘费尽心思的想除掉我们两个,妹妹你没来之前,便已经如此,二娘几乎想尽办法的残害我们,如今,我要是再不反抗,便只有等死了。” 景云瑶这番话,自是夸大了许多,但也是为吓唬沈傲珊,让她看清,沈从薏这人是绝不会念旧情的,“为了对付我,二娘利用了不知多少人,从前的五娘,如今疯疯癫癫的呆在衍悔苑;如今的七娘,因为二娘的毒胭脂,差点没了孩子。妹妹,你尽可打听打听,当初七娘与谁最为交好。二娘从来都是这样,利用完后,发现没有了利用价值,便会弃之不用,甚至因为知道了太多她的事而多加毒害。妹妹,我说的这些,可是没有半分虚言。” 沈从薏和黄泽满以为她们的胭脂瞒过了景云瑶,殊不知那一次,景云瑶是故意没有说破,当时的情况不允不说,景云瑶是在等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如今终于到来了。 沈傲珊听得兀自心惊胆战,她从没想过沈从薏竟然是这样一个狠毒的女子。额头间渗出细汗的同时,她起身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道了声,“还望姐姐多多怜悯傲珊。” “这是自然的,我今儿个请你来,就是有事要说给你听。”景云瑶品了口茶,放下后才慢悠悠的开口道,“有一事不知你是否清楚,我如今的身份不止是景府的嫡长女,还是令皇贵妃的义女,封号荷香格格。” “傲珊曾听姑姑提起过此事。”沈傲珊如实作答,她也知道,在聪慧的景云瑶面前,她要想耍什么小把戏,可要经过好生的思考才成――而现在,很明显她太被动,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 “那也定然知道,和恪公主的婚事,我便是大媒人咯?”景云瑶支起下巴,饶有兴趣的望着沈傲珊,“二娘既然说了这些给你听,定然也说了,雪妹妹和老师的婚事,也是我一手策划的吧?” “是。”沈傲珊此时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是机械的答着景云瑶的话。 “同理,妹妹不过想要沈家恢复从前的繁荣,我自可在王孙贵胄中给妹妹挑一个好的,然后找皇贵妃娘娘求皇上赐婚就是了。尽管你是罪臣后代……哦呵呵,看我说的,都忘了我也是罪臣的后代呢,”景云瑶说着,自嘲的笑笑,又道,“但是皇上金口一开,你也必定为妻,日后在府里,也是个说话算数的,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姐姐为傲珊着想,傲珊感激不尽,”沈傲珊想着,她的心思既然景云瑶知晓,那便实在没必要隐瞒,伪君子常常比真小人讨厌许多,今日,她就当了这个真小人,“只是姐姐待傲珊这样亲厚,傲珊该如何报答姐姐呢。” “你便暂时留在二娘身边,别让她起疑。有些事情我想落实一下,待都安排好后,自会有人去告诉你。只是,你见着那人的时候,别吓着就是了。”景云瑶这样神秘的说着。 沈傲珊虽然心头一阵又一阵的疑惑,但见景云瑶现在并不想说,也只得垂头说是。景云瑶想着沈傲珊见到袁东跃时候的表情,冷不防“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沈傲珊离开后,景云瑶让寒烟出去相送,后对一旁一直默默无闻的醉竹小声道,“醉竹,你可是怪我?” 醉竹却少有的挂着淡淡的笑意,答道,“大姑娘不过是在为复仇铺路,奴婢不会怪罪,反而,奴婢满心的感激。” “那沈傲珊毕竟是始作俑者,如今我将她暂时收归旗下……也是迫不得已,紫竹苑中,我不敢相信他人。”经过上次的事之后,景云瑶对醉竹礼待有加,说话都从不大声的。 “大姑娘行事何须向奴婢解释,无论发生什么事,奴婢都信大姑娘。”醉竹说了句让景云瑶安心的话。 “嗯,醉竹,你对我的大恩,我终有一日会报答的。” 171、偷香?!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奴婢只求一生跟随大姑娘。”即使遭逢巨变,身心皆受创,但醉竹的言简意赅仍旧如前。 “醉竹,寒烟替我背罪,你替我受苦,你们两个,我是决计不会亏待的。如今我已调了寒烟专门伺候哥哥,哥哥也喜欢寒烟,日后,寒烟做了哥哥的妾室,也是好的;至于你……” 景云瑶话还没说完,醉竹却第一次不合规矩的打断了她的话,一福身子字正腔圆道,“大姑娘,奴婢已经是残花败柳,奴婢什么都不求,只求大姑娘日后不弃就是。” “你不想嫁个好人家吗?一辈子伺候我,这话我听着自是舒心;可是醉竹,你有没有想过,女子最大的幸福是什么?况且日后,若我死了,你又该如何?”景云瑶实在不明白醉竹的想法,自打醉竹跟着她开始,醉竹就好像成了她的死士一般,生死相随,处处维护;这倒还好,可以理解为护主之心,做到了一个奴婢该有的本分,可为何不愿嫁人呢,难不成就因为她已经是不洁之身了吗? “若大姑娘死了,醉竹自会随同撞棺而死,不会苟活。”醉竹低垂着头,说出了这番让景云瑶心惊的话。 “醉竹你……唉,这又是何苦呢。”景云瑶知道醉竹的性子倔的像头牛,她也不愿勉强她,只得暂时听了她的话。 “这世上,男子多薄情,三妻四妾也为常事。且看府里,几位夫人斗来斗去,甚至把大姑娘都牵连进去。奴婢不愿活的那般累,奴婢只想好好的陪着大姑娘,此生再无牵挂。”醉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的感慨让景云瑶心中一动。 “醉竹,你随我来。”景云瑶招呼着醉竹。一主一仆往念嫣苑外走了去。 念嫣苑的位置处在景府的角落,两边都是花园,侧面便是景府祠堂。当初沈从嫣就是看中了这里的清净,才不顾景天佑的反对,选择在这里落脚。景云瑶带着醉竹,两人上了游廊,左拐右拐的,很快便到了景府祠堂。醉竹开始时候是念嫣苑的四等丫头,只能守门,哪里都去不得;如今虽被提成了二等丫头。一直跟随景云瑶,可也从未进过这样庄严肃穆的地方。 景云瑶长长的吸了口气,一步迈进了祠堂。距离上一次来。又是个把月过去,每一次她来这里,心情都是极为沉重的——又有谁愿意看着自己的牌位就放在面前,底下还烧着几柱高香? “醉竹,上香。”景云瑶对醉竹吩咐着。醉竹虽没做过这样的活儿,手脚却是灵活麻利,眼见着景云瑶跪在榻上三拜之后,将香插入炉中,才默默开口道,“娘。女儿继承了娘的一身医术,本该治病救人;可如今,女儿身不由己。为了保护住现有的一切,女儿必须要出手了。还望娘泉下有知,不要怪罪。” 景云瑶说着,又对着沈氏之位三叩首。后一大段时间的静默,她都在为自己接下来的做法而忏悔。医乃仁人之术。必具仁人之心,德不合佛者不可为医。景云瑶心中默念着,或许这一次,她是真的不配为医了。 从祠堂出来之后,景云瑶的心情多少有些低落。醉竹见了,虽不愿开口,却也不忍道,“大姑娘莫要如此,大夫人泉下有知,也定会应允大姑娘此番作为的。” “你可知作为一个医者,若无仁慈和普爱众生的心,是根本不配称得上‘医’字的。”景云瑶无奈摇头,唉声叹息。 “可若连命都没了,哪里还有机会为‘医’?大姑娘只是在保命,而并非害人。”醉竹这番话,倒是直接说到景云瑶心里去了。她回过头,上下打量了醉竹几番,后终于挂上了释然的笑意,又道,“知我者,非醉竹不能也。” “只不过奴婢尚有疑问,百思不可解。” “哦?”景云瑶饶有兴趣的望着醉竹,她最大的好处是向来不多问的,这次倒是破了规矩了,“但说无妨。” “上一次七夫人差点滑胎之事,大姑娘既已通晓其中关键,为何不在那时便捅破一切呢?那可是对二夫人一个极大的打击,主母这个位置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回到她手里的。”醉竹有些疑惑的望着景云瑶,那一次,她还真以为景云瑶是无计可施了。 “那一次啊,”景云瑶回忆着,嘴角露出一个苦笑,“我之所以提出要去看看七娘,是做给三娘看,要她欠下我这个人情的;况且雨瑶毕竟与我关系尚算不错,我也不能让她失望。而我所以隐瞒下来,装作不知,一是为了让沈从薏放下警惕,二则,七娘毕竟是沈从薏的人,谁知道她们是不是在引我入局?毕竟,那孩子没掉,七娘也安然无恙,不是么?” “还是大姑娘思虑周全,奴婢是万万想不到了。”醉竹一听,这才安下心来。 “但是那一次的退让,不也是成就了这一次么?”景云瑶却忽的挂上了自信的笑意,甚至抱起了膀子,得意的仰着头——她倒是甚少有这种表情,看来还真是有了不错的计划,“我既然联合了沈傲珊,就得让她得到沈从薏的信任才行。但目前,沈从薏最信任的人是谁,醉竹,你可知道?” “大姑娘是说……黄泽?”谁都知道沈从薏身边的这个黄泽,是打皇宫里出来的,为人机灵的很,最得沈从薏欢喜。 “就是她,必须扫清了黄泽这个障碍,让沈从薏孤苦无依,她才会全心全意的去信任沈傲珊。所以,我们的第一步,就是……”景云瑶笑眼望着醉竹,等她说下去。 “扳倒黄泽。” 这个难熬的夜晚终于到来,见夜色深了,景泽岚该是睡着了,景云瑶才悄声的出了门。今晚的月色极美,也没有冬日的寒冷,冰雪早已融化,倒是有了些春夜里的味道。景云瑶踮着脚尖往屋顶看,因为她并不确定袁东跃这个时候会不会在——毕竟之前,袁东跃和青芷的事情她也是知晓一些的。 “景大姑娘,你找我啊?”景云瑶正毫无形象的攀着檐柱使劲瞭望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男声。 景云瑶自是吓了一跳——她的确跳了一下,很名副其实——转过身一看,袁东跃正笑嘻嘻的站在她身后。今儿个倒是奇了,往日里袁东跃都是黑纱遮面的,今儿个怎么还露脸了呢? 见景云瑶讶异的目光,袁东跃挠挠头,微笑间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倒是给他阴柔的美中增添了几分可爱,“少将军说了,属下在景大姑娘这里也算是熟客,所以不用总是用黑纱遮着了。” 熟客?章白玉这笑话还真是冷,与他这个大冰坨的身份相得益彰。不过景云瑶现在没工夫想这些,她来找袁东跃,可是有事相求的,而且,是相关她计划的大事,“袁公子,我有一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少将军说了,景大姑娘的吩咐就是他的吩咐。”袁东跃对着景云瑶一拱手,立即一副恭敬的模样。 “什么吩咐不吩咐的,”景云瑶立即觉得有些惶恐,“其实……我是想让袁公子帮我偷几样东西。” “……偷?”袁东跃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不错,因为这东西,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要,那会坏了计划,”景云瑶有些抱歉的望着袁东跃,让他一个暗兵部队风风光光的小队长去做小偷小摸的事情,的确是委屈了,“而且这一次,还是去偷香。” “……偷香?!”袁东跃再度把惊恐两个字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不是那个偷香,是偷真的香。”景云瑶见袁东跃的样子,就知道他想歪了,忙帮他纠正道,“我的意思,是想让袁公子帮我去二娘紫竹苑的香坊里面,偷一些胭脂出来。” “可是属下是男子,哪里知道景大姑娘要偷哪种胭脂呢?”袁东跃可是头大了,尽管他是长得有几分女气,可不代表他平日里会涂脂抹粉啊,姑娘家的东西,他哪里懂。 “所以啊,我是求袁公子,带我一道去。”景云瑶这话一出,袁东跃的脸登时就绿了。这一次,不但是偷香,还是带着女子一道去偷香,这还真刺激。不过既然之前章白玉有吩咐,他就不得不为之,尽管心里有几分不愿,也只得点头道,“那要等夜再深几分才行,不然万一哪个丫头没睡,暴露了就不好了。” “好,都听袁公子的。”景云瑶见袁东跃答应了,心中自然高兴,对着袁东跃拜佛似的拜了又拜,两人订好了时辰,方才回了屋。毕竟这次是去偷东西,她不能穿的这么明目张胆,所以余下的时间里,景云瑶翻箱倒柜的找了几套从前的冬衣,颜色越暗的越好,头发也绑成一个辫子,高高的束了起来;身上多余的首饰全部卸掉,这样再从铜镜中看的话,景云瑶都不敢相信,那个素面朝天的女子就是自己了。 待一切准备就绪,屋外响起了袁东跃吹出的三声暗哨。景云瑶立即会意,打起了一万分的精神,对着镜中的自己小声道,“沈从嫣,出发了!” 172、如法炮制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袁东跃见到景云瑶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人靠衣装这句话还真是没说错,景云瑶这副打扮的话,倒是与之前那个大家闺秀的形象完全逆向行之,只不过像个五官清秀的小丫头了。见袁东跃愣着,景云瑶倒是更加信心十足,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万一到时她与袁东跃被发现,匆忙中也不会有人怀疑到自己身上。 袁东跃将景云瑶背在背上,说了句“景大姑娘,得罪了”之后,便一跃而起,身形飘忽的在景府屋顶上腾跃。这自然不是景云瑶第一次这样的看着景府了,对于这种眩晕感,还不待她适应过来,袁东跃的话已经近在耳边,“景大姑娘,到了。” 紫竹苑的厢房在前院儿的厢房处,离着丫头们的住所虽远,可是离沈从薏和景泽岚所居之所却是极近的。袁东跃让景云瑶等在暗处,自己则刺探了几个主子的屋子,确认一切无虞之后,才熟练的将锁撬开,带着景云瑶推门而入。 才一进门,立即就是一股子的异香扑面而来。景云瑶有些不适应,才想打喷嚏的时候,自己却又紧紧捂住了嘴,这个关键的时候,绝对不能有任何声音发出,若惊扰了紫竹苑的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好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景云瑶开始审视这整个香坊。其实香坊也没多大,里头的摆设一目了然,尽是些瓶瓶罐罐的,要不就是细碎的香粉。 趁着景云瑶寻香之时,袁东跃打开窗子,一跃而出,将锁重新挂好锁上后,才重新打窗子进了来,悄悄走到景云瑶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火折子。屋内顿时有了些光亮,景云瑶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也瞪得老大,指着火折子讶异着小声问道,“袁公子,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香坊里有人吗!” “可是不点着火折子的话,景大姑娘不也找不到要找的东西吗?”袁东跃立即小声回着,同时摇头道,“这点小火儿没关系,大姑娘能快些找到那些胭脂就是了。” 也巧了,这一晚黄泽正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工夫。突然听到身旁的秋玲翻来覆去的,似是出了一头的冷汗。秋玲虽是个看门的丫头,但毕竟也是紫竹苑的老人儿了。黄泽只以为她是做了噩梦,忙拍拍她的肩膀,唤醒了她。不想秋玲却痛苦的望着她,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冒着汗道。“姐姐,我的肚子,很疼……” “怕是吃坏了东西吧,”黄泽只暂时想了想,后起身拉着秋玲道,“走。我随你一道去茅厕。” 秋玲生性胆小,这点黄泽是清楚的。自打两年前的那一晚,沈从嫣回魂之事闹开后。秋玲半夜即使是不舒服,也要憋着,非等天色大亮了再去茅厕不可。两个丫头静悄悄的出了门,为了防止秋玲害怕,黄泽还不停的给她说着其他不相关的事。试图引开她的所有注意力。 “姐姐!”黄泽还侃侃而谈的时候,秋玲的步子忽然止住了。整个人也呆呆的往前院的方向看,身子颤抖个不停。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顺着秋玲的眼望方向,黄泽也看了过去,可除了一片黑漆漆的房子,她倒是什么也没看到。 “香……香坊里头,刚刚有火光,可是很快……很快又灭了!”秋玲双腿不可抑制的颤抖,整个人都快倒在黄泽怀里了,看起来实在是吓得不轻。 “怎么可能,看错了吧。”黄泽无奈摇头,这都什么时辰了,香坊里头平日就只有她和沈从薏可以进去,怎么会有火光,“你可是又想起两年前的事,所以产生幻象了?” “姐姐,我听说,人死了之后……会,会有鬼火,我是不是看到……看到鬼火了……”秋玲多希望自己现在能够晕过去,那这一切,她都可以当成是一场梦了。 黄泽再三想了想,拍着秋玲的肩膀道,“你若是怕,我们便去瞧瞧,只是别惊动了二夫人和大少爷,不然,咱们明日谁都逃不了罚!” “姐姐,别去了,我……我们还是回去吧。”秋玲已经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往前凑合,拉着黄泽就往回走。 黄泽无奈,可心里又有个疙瘩,只得先随秋玲回去,安抚好她之后,想去香坊再仔细瞧瞧,可转念又一想,这大晚上的,府里头那些小厮也不是白吃饭的,若有人进来,早便想起警报了。秋玲天生胆小,刚刚定是想太多,瞧错了。带着这种种想法,黄泽终于睡了过去,梦里,香坊里头还有几个张牙舞爪的妖怪,张着血盆大口冲她而来…… “吓死我了!”景云瑶听闻黄泽和秋玲的声音渐远,这才放了心,对一旁紧紧搂着她的袁东跃道,“好了,她们走了。” “呼……”因为挨得近,所以景云瑶听到袁东跃松了口气的声音,“景大姑娘,刚刚冒犯,实在……” “好了好了,我又没怪你,”景云瑶忙摇头道,“这事本就是袁公子在帮我,我感激还来不及。” 景云瑶说着,也不和袁东跃扯皮,直接打怀里拿出与地上瓷瓶一模一样的小瓶,与地上的瓷瓶交换了一番,后对袁东跃道,“也多亏了袁公子的火折子,我才能这么快找到这些胭脂。咱们快走吧,还得在天亮前把这些瓷瓶儿换汇来呢。” “走……走去哪儿?”袁东跃看景云瑶那样子,就猜到这事儿没完,这必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咱们去找英俊,我要他帮忙连夜制造和这一模一样的毒胭脂。”景云瑶自作主张的说着。 袁东跃那张俊脸立即出现了囧的表情,不过他还是点头,片刻之间,景云瑶便又行走在高空中了。 馥郁阁,既是王英俊的事业,也是王英俊的安乐窝。只不过这一晚,他是安乐不起来了。开始时候他以为家里着了贼,待看到景云瑶和袁东跃的时候。他才知道,他低估了来者,这两人哪里是贼,这光明正大的样子,比强盗还强盗!王英俊再三揉了眼睛,呵欠连天的对着景云瑶道,“好妹妹,你若想我,我自然高兴。只是好妹妹瞧瞧这时辰,三更半夜的。你还和一个模样这么俊俏的男子一道来……哎呦!” “英俊,可是清醒了?”景云瑶笑的一脸阴险。 “醒了,醒了。”王英俊抱着生疼的脚,对景云瑶无奈笑道,“妹妹这么晚过来究竟有何贵干?可不是光来问候我的脚吧?” “自然了,”景云瑶说着,丝毫不客气的将那几个瓷瓶一一摆开。后对王英俊道,“这是二娘悉心制作的胭脂,内里麝香的含量极其细微,可是对有孕之人来说,已经是慢性毒药了。我想英俊你帮我照着这些胭脂制造出一模一样的来,只不过。麝香的含量一定要大些,最好……能让我只一闻便能闻出来。” “妹妹,你要害人啊。你可是……”王英俊还要继续往下说着,但见景云瑶表情忽的严肃起来,便也知道这玩笑开不得,只得生硬的断了话,挠挠头。道,“我尽量一试。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着实有些短了。” “我也知道,做胭脂的话,猪油膏一类的都要挑上好的,一个晚上肯定无法完成。这样,英俊你先尽快将这些胭脂里的成分分析出来,这可是我和袁公子偷……拿的,天亮之前要放回原处的。” 偷就偷呗,那么生硬的改成拿,没看到边上那个长相俊俏的公子哥儿脸都红得和什么似的了。王英俊默念着这些话,自然为了自己的脚,没有说出口,只是指了指一旁的藤椅,对她二人道,“那你们先去歇着,我来瞧瞧。唉,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景云瑶将王英俊这些牢骚当做耳边风,可临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还是很贴心的在他耳边七分提醒三分威胁的说了句,“英俊,这件事情还望你能保密,尤其是对青云哥哥。” 待馥郁阁外打更的敲过四声之后,王英俊才舒展口气,将那几个瓷瓶完整的交回景云瑶手中,又道,“三日之后,来取成品。好妹妹,时候不早了,我就先睡了,你们两个自便。” 景云瑶感激的望着王英俊,连连点头,后两人便在王英俊讶异不已的眼神中双双离去——毕竟这时候离天亮不远,这几个瓷瓶必须物归原主才是,决计不能让沈从薏起了疑心。 幸运的是,直到两人还了瓷瓶胭脂,安然离去之后,黄泽才迷迷糊糊的起了床。一念起梦中的那些事,她的心便提了起来,心急火燎的往香坊跑。隔着窗子往里一望,见一切如常,她这颗心才放了下来,同时长长的吁了口气,心中暗骂自己怎么与秋玲一般了。 午膳时候,景云瑶特意往钟离苑跑了一趟,见沈从薏和景天佑居然也在,并且两人还默契的正帮玉璎珞瞧着膳食,景云瑶心中暗笑,几步上前,先问安后,让醉竹献上她特意送来的新药膳方子,后瞧着玉璎珞道,“七娘虽不打扮,看着倒也是倾国倾城呢。” 玉璎珞有些娇羞的笑笑,余光瞥着景天佑,而一旁的凌波则接话道,“七夫人国色天香,舞姿更是绰约,哪里是常人可以比得上的呢。”这个常人指的是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凌波,乱说什么,”玉璎珞适时的做了做样子,后摸了摸脸,道,“不过略施粉黛总是好的,不然,夫君可要嫌弃璎珞了。” “说到胭脂水粉的话,谁的手艺还能比二娘好呢,”景云瑶立即接过话头,说道,“咱们府里头夫人们的胭脂水粉,大都是二娘亲制,咱们只瞧三娘四娘的好面色,可是离不开二娘的那双巧手呢。” 173、做好铺垫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瞧云儿说的,我这双老手倒像是神仙手了。”沈从薏慈爱的笑笑,母慈女孝这一出,她和景云瑶已经不是第一次演了。 “二娘那双怎么算是老手呢,”景云瑶立即在一旁吹捧道,“娇娇嫩嫩的,保养的不知道有多好,就连云儿都羡慕的紧了。” 玉璎珞看着面前这两人卖力的演着戏,却是别有一番的心惊胆战。对她来说,沈从薏是送她进府扶持至今的恩人,虽然两人之间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景云瑶如今是她腹中胎儿的最大保障,她也是一分都得罪不得的。见两人的话题一直缠绕在胭脂水粉上,玉璎珞也跟着接话道,“二姐姐肯定有保养的一套秘方,妹妹闻着二姐姐身上的香味儿,都和别的姐姐不同呢。” “你这鼻子,倒是比狗还灵。”景天佑适时的插了句话进来,引得玉璎珞一阵娇羞,景云瑶忙趁机又开口道,“这几日云儿的胭脂正好用完了,馥郁阁那里的又都是些庸脂俗粉,云儿也正准备寻二娘要些。不知七娘是否也有兴趣?云儿倒是可以帮七娘也开口拿些呢,毕竟二娘最疼云儿了。” 景云瑶可是一向小心翼翼的,现在虽然不那么抗拒香料,但也从不用沈从薏的香料的;如今,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儿开口问自己要胭脂?这可真是大大的不通。沈从薏再三打量了景云瑶,一时间心里乱作一团,倒是忘了接茬。景云瑶早便猜到沈从薏会有此一想,忙上前抱住沈从薏的手臂对她撒娇道,“二娘可是不愿让云儿打扮的像雪妹妹那样娇艳好看?都不应允云儿一声呢。” “自是好的,自是好的。”沈从薏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又想起景云瑶那番话。开口对玉璎珞道,“七妹妹之前的胭脂便是我送的,若七妹妹觉得好,我便让云儿再给妹妹带来些……”沈从薏说着,脑海中忽的闪过一道灵光。若景云瑶的目的就在于给自己的胭脂中添些料,害了玉璎珞,那不便是拖累了她?沈从薏怎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立即改口道,“不过云儿事忙,上午要随夫子上课。下午还要去药房帮忙,不如这样,云儿去取胭脂的时候。顺便让黄泽给妹妹送来,这样可好?” 玉璎珞一听闻黄泽的名号,心里是“咯噔”一下,立即将求救的眼神望向景云瑶。景云瑶却默不作声的对她摇摇头,给她一个放心的眼色。后对沈从薏道,“二娘不愧是府里的主母,想的周到至极,云儿是万万想不到这些了。” 玉璎珞刚刚看着景云瑶那个求救的眼神,不巧也被沈从薏捕捉到。她心里自是极不舒服,但一想到黄泽从前对玉璎珞的态度。也只得暂时收敛了不快,又对景云瑶道,“云儿惯会取笑人的。到时候你可要好生瞧瞧那胭脂,毕竟是要送到妹妹这里来,妹妹又有孕在身,万一有什么我想不周到的,云儿可要适时提醒我才是。” 沈从薏还真是精明。景云瑶心中冷笑,她这么说。无非是想证明,她送的胭脂万无一失,这样,即便玉璎珞有了什么事,她都撇的一清二净。只可惜,沈从薏这次可是打错算盘了,她以为景云瑶的目标一直是她,可却未想到,这一次,景云瑶把目标直指向了黄泽。 王英俊手头动作可是不慢,不到三日便制好了那带着麝香的胭脂。所以景云瑶还和章青云在药房督促景泽岚的时候,王英俊适时出现,并且神秘的唤景云瑶出了去。景云瑶只得无视章青云和景泽岚讶异的眼神,与王英俊单独在小屋中,关好门窗,确定四下无人后,王英俊才在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儿,那瓷瓶儿的样式、颜色,甚至上面的花纹,都与沈从薏香坊中的一模一样。 “喏,给你,打开闻闻看。”王英俊神秘兮兮的将瓷瓶儿递给景云瑶。 景云瑶满心欢喜的打了开,可闻了半天,却没有一丝麝香的气味儿。她顿时有些懊恼,才要抬腿对着王英俊就是一脚的时候,王英俊却事先向后跳了一步,又摇头又摆手道,“妹妹莫急,你先将最上面的一层涂开。” “搞什么鬼。”景云瑶瞪了王英俊一眼,后按照他的意思,将最上面那层缓缓向两边涂开。只一会儿的工夫,一股异香便钻入鼻孔,这突如其来的香味儿使得景云瑶浑身一抖,那正是麝香无疑! “麝香虽也是一种香料,但香味儿甚异,你又让我放了那么大的量,所以只好稍稍做了掩盖。”王英俊见景云瑶终于平静下来,这才开口道。 “知我者,非英俊不能也!”景云瑶再度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若第一层只是普通的胭脂的话,她景云瑶闻不出来也是理所应当的;可若日后再追究起这胭脂问题的话,那边是谁送去的,就是谁动的手脚了,黄泽她跑都跑不掉!景云瑶越这样想着,心中越开怀,索性使劲的拍了拍王英俊的肩膀,笑的一脸春风,“余下的几瓶呢?” “都在这里了,妹妹收好。”王英俊又打衣襟中拿出几个一模一样的小瓷瓶儿,统统交给了景云瑶。 景云瑶心满意足的收下后,与王英俊两个对坐藤椅两面,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望着他,问道,“英俊,你能做胭脂也就罢了,为什么就连瓷瓶都能找到一模一样的呢?” “好妹妹,你忘记你好哥哥的老本行了?我是卖香为生的!所以那些装香料的瓷瓶儿该去哪里买,哪一家的好,又怎么能够瞒得过我呢?”王英俊说着,高高昂起了头,一副骄傲到极点的模样。 景云瑶倒没注意这些,只是暗暗抚着那几个小瓷瓶,胜败在此一举了。 打药房回去之后,景云瑶倒是想都没想,回念嫣苑便让小厨房做了桂花马蹄糕,后带着醉竹亲往紫竹苑而去。沈从薏这会子刚刚用完膳,正在院儿里和黄泽溜达,就见景云瑶风风火火的拿着糕点过了来。一主一仆对望一眼后,双双往景云瑶所在的方向而去,沈从薏口中还絮叨着,“呦,这都什么时辰了,云儿过来可是有事?” “今儿小厨房做了桂花马蹄糕,这点心甜而不腻,最适合消食了,这不,云儿便拿些来与二娘尝尝。”景云瑶说着,对一旁的醉竹摆摆手。 沈从薏示意黄泽接下来,一脸春风般的笑意道,“难得云儿还想着我,不如,咱们到屋里坐坐?” “实不相瞒,云儿此番来寻二娘,是想问二娘要些胭脂……”景云瑶说着,忽的红了脸,道,“其实前几日,青云哥哥便对云儿说,过几日要带云儿去将军府用膳,云儿想着,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行,所以便来求二娘……” “什么求不求的,你我二人这样亲厚,不许说生分的话,”沈从薏算是明白了景云瑶为何要低声下气的求她要胭脂了,原来不为别的,只为在将军府搏个好面色,“那咱们便往香坊一趟,我给你介绍几种颜色的胭脂。” “多谢二娘!”景云瑶立即双眼发亮,简直与刚刚判若两人,可见多想在将军府出彩。 沈从薏心中冷笑,她虽不愿让景云瑶嫁入将军府,可既然景云瑶有事相求,她也只得暂时应允。只是这次若要害她,不能从胭脂下手,章青云毕竟是神医,万一被她知晓,可就得不偿失了。 景云瑶跟着沈从薏进了香坊,听沈从薏絮絮叨叨的念着,“香,分为熏燃之香、悬佩之香、涂敷之香和印篆之香。咱们睡间燃的、或熏蚊虫之用,都为熏燃之香;而香囊、香袋一类则为悬佩之香;印篆之香一般用来计时的;至于胭脂水粉一类的,就是涂敷之香了……” 景云瑶在其身后点头哼哈的答着,又听沈从薏道,“我这里倒是有香身丸、傅身香粉、木犀香油、西蜀油几种,不知云儿着意哪种呢?” “二娘说的好深,”这句是景云瑶发自内心的一句,怪不得那日夜间她点着火折子找了好久才找到胭脂,原来那其他的瓶瓶罐罐中都是这个粉那个油的,何其复杂,“云儿不过想要些敷面的胭脂,能有好颜色就成。虽然用膳是该正式些,但若整个人走在将军府,就像个移动花园似的,也太惹眼了,反而不好。” “云儿这么说倒也对,”沈从薏颔首,后在景云瑶那日找到的胭脂盒子里,拿出几个看着便一模一样的瓷瓶儿,打开一一闻过后,沈从薏在其中选了三个推到景云瑶面前,对她道,“云儿瞧瞧,喜欢哪种?” 颜色上看来,这三种胭脂倒是与王英俊仿制的几乎一模一样,景云瑶装作不懂的问沈从薏道,“二娘,云儿对香的了解不多,还望二娘多多指点了,这三种有什么不同呢?云儿看来,倒都是一样的东西。” 174、云瑶下套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基友八酱的新书《亲要守身如玉》,书号2793091,楼下直通车有哦~ 据说此文不是发家致富养鸡养鱼那种家里长短种田文,是少年包青天那种YY破案升级种田文~ PS:小八你果断又回到了那些年写侦探文的怀抱啊~我是不是也该回归玄幻仙侠的怀抱了咩~ ――――――――我是华丽的推荐线―――――――― 沈从薏笑笑,景云瑶的不懂自然是在情理之中。她清清嗓子,一个一个不厌其烦的拿起瓷瓶解释道,“如你所见,这胭脂之所以呈膏状,还如此的稠密润滑,皆因为其中加了牛髓、猪胰等物。此盒中以重绛、石榴、山花和苏芳木居多,所以颜色艳若桃李;这盒则以丁香、百合香、乌沉香和白脑香为主,若说起名贵,这胭脂的制法还是打宫中秘传出来的,宫里面的人唤它为‘锦里油’……” 关于锦里油,景云瑶隐约记得王英俊提过,锦里油的确是极好看的胭脂,宫中妃子多用此胭脂,涂上后面色嫣红,显得人极其娇俏好看。后面的话景云瑶也听不全了,只是见沈从薏介绍完后,眼睛定定望着她,似是在问询,她便笑的眯了眼,对沈从薏道,“果然都是极好的胭脂,不愧经过二娘的手。云儿便拿了那锦里油吧,还请二娘割爱了。” “什么爱不爱的,你我母女,没有这样生分的话,”沈从薏说着,又打一旁拿了几个同样的小瓷瓶出来,一一打开让景云瑶瞧着,问道,“云儿再瞧瞧这几样。哪样适合你七娘?” “二娘的东西,都是极好的,云儿瞧着都好,”景云瑶说着,鼻子却在几个瓷瓶中间嗅来嗅去,“而且听闻刚刚二娘所说的配方,也都没有孕妇忌用的,二娘放心便是。” “嗯,”沈从薏这样笑起来的话,倒是和景云瑶有了几分相像。“听云儿这样说,二娘就放心了。” 愈发到了年底,药房就更忙了起来;而离着太医院考试的日子也就愈发近了些。景云瑶、章青云和景康雅因为景泽岚的学业几乎操碎了心,景泽岚虽对医学有着过人的天赋,可无奈他却认不得太多的字――毕竟才清醒一年的时日,中华几千年的文字博大精深,他即使再聪明。也不可能认得全。所以尽管景泽岚在医术上已经有了一定的造诣,但是一提到写方子,他还是抓耳挠腮的想半晌,还要翻查辞海才写得出完整的一张方子。 景云瑶心急,可她也明白,这不是急就能解决的事情。太医院的考试虽还有一段时日。可也无多,偏偏学习一事,又必是日积月累而成。她不得不开始想想其他办法。就在景云瑶紧锣密鼓的想帮景泽岚的时候,景府却传来了噩耗――玉璎珞滑胎了,之前并无任何征兆。 将此消息带给景云瑶的,正是青芷。届时二十四节气中已过了大寒,青芷却跑出了一头的细汗。说话间也是气喘吁吁的。几乎所有的人的讶异的张大嘴、瞪大眼,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惟独景云瑶心中明白,玉璎珞的孩子,究竟为何而胎死腹中。 “七娘……七娘身子向来健壮,又有云瑶和爹日日把脉,怎会无缘无故的就没了呢?”景泽岚虽没有亲眼目睹姬无双上次滑胎过后景云瑶究竟到了如何处境,但他从寒烟口中也听过,所以这次玉璎珞的事一出,他自然最最担心的,就是景云瑶――与上次相同,这一次,玉璎珞的胎也是亲口提出由景云瑶照顾的。 青芷也将疑惑的目光投给景云瑶,尽管之前景云瑶与她说过一些事,可也都是云里雾里的,根本不清晰。此时这里虽都是她的亲人,可有些事情,偏偏不能告诉给亲人听,所以青芷聪明的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焦急的摇头。 “只能当她没福气了,”景康雅见气氛一时间尴尬又焦闷,忙开口调和道,“不过她还年轻,日后定还能为府里添个一子半女的,你们也别太着急。” “七夫人的日常膳食都是云瑶调理,而药膳方子都是我在看的,”章青云越想此事,越觉得颇多疑点,“况且,七夫人屋内并无燃香,也并未佩戴香囊,何以会莫名其妙的滑了胎呢?” “我们回去瞧瞧吧。”景云瑶打断了章青云的胡思乱想,虽然面儿上多了几丝紧张,其实心中倒是坦荡荡的,“我想,爹这会儿也定是急的找不着北了。” 一行人――包括景康雅和聂锦浩,急急匆匆的往景府赶,才到钟离苑外头,就听到一阵乱乱哄哄的声音。越走近了,见是几个丫头婆子端着热水屋里屋外来回忙活,每每从屋里头端水出来,景云瑶斜瞥去望,都看到触目惊心的一盆朱红,弄得她心惊胆战,想着这次还真是下手太重了。 沈从薏带头的几个夫人和姑娘们,都守在门口,一来屋里血腥气太重;二来,她们要么不懂、要么年纪尚小,不可看这些东西,所以都各怀心思的站着,倒是没人说话。景云瑶仔细的瞧了屋外的人,后上前直接问沈从薏道,“二娘,七娘这是怎么了?今儿个中午,云儿走之前,七娘还用了药膳呢呀。” “唉,谁知道呢。”关于这事儿,沈从薏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因为她并没有指使任何人打玉璎珞这胎的主意,而景云瑶一直照料玉璎珞,当初又是她鼓动玉璎珞有孕的,怎可能是她下的手。这样说来的话,定是温晴茵、敖媚仪或姬无双动的手脚,但姬无双向来又和景云瑶同仇敌忾,她有孕在身,恐怕姬无双也是正得意的时候,实在没必要如此;而温晴茵又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这一次,难道是敖媚仪下的手? 沈从薏对景云瑶的话还没完,眼神便落在了一直不言不语一张冷面的敖媚仪身上。景云瑶见了,心中冷笑,恐怕这一次沈从薏是决计猜不到自己身上了。章青云从身后赶了过来,拉着景云瑶直接往里走,没理会任何人;倒是景云瑶一直开口说着,“青云哥哥就这么贸然的冲进去,恐怕不妥吧……” “云儿,图吉贤侄,你们两个怎么来了。”景祥隆本正愁云惨淡的坐在藤椅上唉声叹气,见章青云和景云瑶两个拉拉扯扯的进来,忙起身,问候道。 “祖父,本来云儿与哥哥正在药房帮忙,听闻青芷前来通报说七娘滑胎了,这便急匆匆的赶来瞧瞧,大姑姑和大姑父也在外头守着呢。”景云瑶如实相答,见景祥隆又叹了口气,指了指床所在的方向,她便对着景祥隆一福身子,往床边而去。 偌大个屋子,忙来忙去的人却挤满了床边。景云瑶抬脚一看,但见玉璎珞面无血色的昏迷着,而在她身边,景天佑正双膝跪于床边,双手紧紧攥着玉璎珞的小手,整个头都伏在手臂之中,身子颤抖的厉害,一看就知道,是受了极大的伤害,他的痛,比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玉璎珞更深。 “爹……”景云瑶一时间,竟然触动了心里最底层的柔软,她轻步上前,拍了拍景天佑的肩膀。 景天佑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瞧着景云瑶的时候,倒让景云瑶心中一惊,景天佑那苍白的面色居然比失血过多的玉璎珞更甚,可见,他受的打击是极大的,甚至到了景云瑶无法想象的地步。 “云儿……云儿,我,我又没了一个孩子……” 不过唯一不同于上次的是,这一次,景天佑并未责怪景云瑶,不知是景云瑶如今身份不同了,还是没人在他耳旁鼓吹的过。 “孩子没了,咱们还得顾孩子的娘啊。”景云瑶搀扶着景天佑起身的时候,感觉到那只是副空壳,他的灵魂好像已经跟着那夭折的孩子去了一般。 景祥隆怕景云瑶伤着,忙示意几个小厮过去帮忙,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总算将景天佑安置在藤椅上,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景祥隆也是心疼,叹息着道,“唉,也不知景府造了什么孽,这孩子是一个接一个的去了啊……” “六娘不是才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孙儿给祖父么,祖父可莫要伤心,”景云瑶忙上前帮景祥隆捋着后背,顺顺气儿,“祖父,七娘这胎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云儿与爹都是精心照顾着的,把脉更是常事儿,怎么可能说掉就掉了呢?云儿总觉得这其中诸多古怪,可具体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这话,景祥隆是听到心里去了,他本也觉得此事甚为奇怪,只是景天佑那么一闹,他也没心思想。如今有这想法的居然不只他一个,所以他又开始着心此事,对景云瑶道,“直至刚刚,我给她把脉,都只觉得她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可身子却并无大碍。之前又没摔过磕过碰过的,这胎,的确没的蹊跷。” “难道……难道与无双头一胎一样,是遭人暗害了吗?”景天佑终于打彻骨的悲伤中警醒过来,咬牙切齿的开口道,“可是乌尔答氏那个疯婆子,如今已经在衍悔苑,疯疯癫癫的,怎会那么容易就得了手呢!” 175、各怀心思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终于说到问题的点子上了,景云瑶等这一刻已经太久。她立即瞪大眼睛,不断摇头道,“不可能的,七娘在府里这些日子,与众人相处都是极好,怎么会有人存着害她的心思呢……” “当初无双又是惹下了谁,不也是落得如此下场么,”景天佑一想到偌大个府中,竟有人存着害他孩儿的心,他就片刻不得安宁,“不行,为了璎珞,为了我未出世的孩儿,这件事情若不查出个子丑寅卯,我绝不善罢甘休!” 景云瑶见景天佑眼睛都急红了,看来定是对此事下了大决心,但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床上躺着的玉璎珞。她先暂时安抚了景天佑,后又上前仔细瞧了玉璎珞的神色――果不其然,若不是那胭脂,她怎会有这样的好面色。景云瑶所料一点不错,这两小瓶胭脂下去,她果真掉了胎。 景天佑因为疑心外头几位夫人,便是见都不愿见了,倒是景云瑶出去先让大伙儿散了,说玉璎珞暂时无碍,只是需要好好静养。因为是景府的家事,章青云也带着一脸疑云的离了去,不大会儿工夫,刚刚还热闹非凡挤满了人的钟离苑,刹那间只剩下了景天佑、景祥隆和景云瑶三个在屋里陪着玉璎珞,其余的丫头小厮,都守在门口候命。 因为这一次可能涉及到温晴茵,所以与之有关联的温又容都被“好意”赶了出去。温又容心中虽有些抑郁,但仔细想想,还是往红梅苑的方向走了去――从前她虽百般叮嘱温晴茵,在景府中,若想安然生存,决计不可妒忌。况且当初景天佑娶她过门,也不过是因为温又容的关系。对她是否有爱,她心中清楚的很。 温晴茵屁股才坐稳,还来不及想这突发事件,温又容便进了来。温晴茵忙迎了上去,同时带着一脸的讶异,问道,“二娘,晴茵还以为您会陪在爹身边呢,可是二娘有事找晴茵?” “晴茵啊,我也是为了避嫌。所以必须离开,”温又容从不打算瞒着温晴茵什么事情,毕竟这些年。温晴茵也算是个听话的,从不忤逆她的意思,“今儿玉璎珞无故滑胎之事,你可绝有蹊跷?” “二娘的意思是……”温晴茵眼珠一转,后如实答道。“其实这件事情,晴茵倒是觉得奇怪了。妹妹的胎像一向稳定,也安然过了三月,平日里家长和云儿也日日看着,怎会突然就滑了胎呢。这明眼人都看得出,必定内有乾坤的。” “不错。”温又容点头,后随着温晴茵的搀扶坐了下来,才道。“所以天佑怀疑,是有人故意陷害。因上一次乌尔答氏一事,天佑对此深恶痛绝,自然把目标放在你们几个夫人身上。而我,因为是你的姑姑。要避嫌,才没有被留下。” “晴茵拖累二娘了。”温晴茵贴心的站立到温又容身后,体贴的帮她捏着肩膀,力度适中,“可晴茵希望二娘相信,晴茵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你性子怎样,这些年我会不清楚么,我从未怀疑过是你,”温又容拍了拍温晴茵放在她肩膀上的手,示意她安心,“可是除了你,便唯有沈从薏、敖媚仪和姬无双三个了。听闻姬无双从前便与玉璎珞有些嫌隙,只是这胎一直是云儿照料,姬无双又与云儿那样交好,想必不会这么做;而敖媚仪,空有一副美艳的外壳,实在是没什么脑子,这件事情做的这样隐秘,应该不是敖媚仪所为。” “那剩下的,便唯有二姐姐了?”温晴茵分析着温又容的话,“只是晴茵有些不懂,即使上一次残害六妹妹腹中胎儿一事,二姐姐才是幕后主使,但那时候她的目的只是陷害云儿;可如今,七妹妹也算是与她交好的,她又为何要害七妹妹的孩子呢?这一次,可是与云儿挂不上勾了吧。” “这些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并无凭据,”温又容叹息着摇摇头,又道,“只是沈从薏与云儿之间,虽看似母慈女孝,可嫌隙并不小。晴茵你还记不记得,就在你嫁来的前一日,从前的松柏苑――也就是如今的念嫣苑起了一场大火,烧死了大夫人沈从嫣?” “晴茵自是有所耳闻,云儿和岚儿不都是大姐姐的孩子么。”对于当年那事,因为所有人都三缄其口,所以除了当事人,知晓内情的并不多。 “那场大火又岂有那么简单,事后,松柏苑的丫头走的走,病的病,几乎全部都换过了,除了一个黄婆婆。而后的日子,黄婆婆又暗里与沈从薏交好,尽管她们从前就是主仆,但……”温又容摇摇头,又念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当时她的丫头名唤*,大火时候正好经过松柏苑,回来还惊魂未定的告诉温又容说,不知是不是眼花了,竟看到沈从嫣双腿完好的从松柏苑出来。那又哪里是沈从嫣,分明是她的双胞妹妹沈从薏。温又容打从心眼里一直觉得,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绝对与沈从薏脱不了干系;而如今沈从薏与景云瑶之间的这份嫌隙,说不定就与那场大火联系密切。 温晴茵见温又容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就耐心的瞪着,她是从不会在别人说话间随意插话的,这也是从前温又容就再三告诉她的。温又容怔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抱歉的望着温晴茵道,“唉,倒是引起了我从前的思绪。不论怎么说,晴茵,你都该知道,沈从薏此人心思缜密,你虽与世无争,也要处处小心提防。上一次月儿与玉璎珞起了冲突的事情,也决计不是那么简单的。” “二娘的话,晴茵熟记于心。只是可惜了二娘为晴茵筹谋这许久,却终究因为晴茵无用,这主母的位置便……唉。”温晴茵说着,叹了口气。 “你打小便生长在我的庇护之下,所以,难免会有不如沈从薏的地方,”温又容说着,引领着温晴茵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才又慈爱望着她道,“不过你放心,景府主母这位置,上一代是我的,这一代,必定是你的。” 沈从薏回到紫竹苑后,可谓是砂锅上的蚂蚁了。黄泽见自家主子急成这般,心中想了无数安慰的言辞,最终开口道,“二夫人可知道,这次是谁下的手了?” “若是知道了,也不会这样焦急了,”沈从薏的眉头中间拧成了个大疙瘩,一肚子的怒气却不知该对着谁发,“现如今,我是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了,还打什么仗!” “二夫人……奴婢心中倒是有一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黄泽望着沈从薏的脸色,试探着开口道。 “都什么时候了,有话赶紧说!”沈从薏自然不愿意看着黄泽卖关子,现在只要有一点线索,对她来说都是好的。 “奴婢总觉得,这件事情与大姑娘脱不了干系。尽管现在手中并无证据证明,此事是大姑娘所犯,但奴婢的直觉就是……” “直觉,直觉当个屁用!”沈从薏立即一股无名火而起,直接对着黄泽发起脾气来,“你当景云瑶是傻子吗?当初她千方百计的帮助玉璎珞有孕,如今怎会亲手断送了那孩子的命?” “二夫人说的有理,倒是奴婢多心了……”黄泽见沈从薏反应这样大,也不敢说别的,连忙就住了口。 “是谁,是谁在背后出了这么一招,她到底是什么目的……”沈从薏陷入深思之中,却又忽的觉得头疼的紧,黄泽见状,忙出去拿醒脑茶,也暂时脱离了这个“战场”。 而玉璎珞的房中,因为有三个大夫在断症喂药,玉璎珞在傍晚时分,已经渐渐清醒过来,只是觉得身上软软的,一丝力气都没有。只是她才醒来,就见景天佑表情凝重的坐在床边,而不远处,景云瑶和景祥隆分别在藤椅上小憩,似乎都累极了的样子。她忽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因为她记得,她是疼晕过去的,然后呢? “夫君,我……我的孩子呢?”尽管这虚弱的身子和一惊先下去的小腹明白告知了玉璎珞,她的孩子没了,可她还是抱着一丝丝的侥幸,问询着景天佑。 “我们……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景天佑别开了目光,不敢直视玉璎珞。 “原来那不是梦,孩子,真的没了……”玉璎珞的双眼忽的蒙上了一层白雾,她并没有如当初姬无双一般大吵大闹,她只是静静的流着眼泪,强抑制住心底的痛苦,殊不知,这样才更能让景天佑心疼。 “璎珞,别这样,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景天佑轻轻将玉璎珞的身子托起,让她倚在羽毛垫子上。 景云瑶听闻到了这边的动静,也醒了过来,急忙几步到了床边,拉着绝望的玉璎珞,焦急道,“七娘终于醒了,可觉得身子还有什么不适?” “没有了,我很好。”说这话的时候,玉璎珞的眼泪滴答滴答的掉了下来,可她却一脸的平静,看不出有一丝波澜。 176、矛头突转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七娘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景云瑶重重叹了口气,后紧紧握住玉璎珞的手,咬牙切齿的对其道,“七娘放心,云瑶在此发誓,定要还七娘腹中孩儿一个公道!” “云儿说的不错,”景天佑此时竟是与景云瑶同一个表情,如此看来,这对父女在长相方面还真是有些相像,“璎珞,我们的孩儿不会白白离去,我定要将此事彻查清楚!” “好了,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别表决心了,如今璎珞才醒过来,天佑,你陪着璎珞的时间最长,你速速去钟离苑的小厨房,让那些厨子给璎珞弄些补身子的膳食来。”景祥隆倒是把这女人家该做的事情安排给了景天佑。 景天佑此时一心挂着玉璎珞,也不疑有他,况且这个地方有景祥隆和景云瑶两个看护着玉璎珞,他放心。眼见着景天佑依依不舍的离去,景祥隆才走到床边,坐在了景云瑶一侧,后对玉璎珞道,“天佑这孩子,口号是喊得好,可若真要查明此事,他还是靠不住。而且天佑性子太过猛烈,万一被他知晓了蛛丝马迹,恐怕会打草惊蛇,所以,我只得先把他支出去。” 景天佑虽已迈入不惑之年,但由于景祥隆打小的宠溺,他太过天真和流于表面,的确不是个理智的人。关于这点,玉璎珞与景天佑虽相处不久,却也看得通透。此时听闻景祥隆这样说,也跟着点头,道了声,“爹的意思,璎珞明白。” 景祥隆与景云瑶相视,默契的点头后,景云瑶便开口问道。“七娘,虽然您现在定是心痛不已,可是咱们只有查清楚谁是害七娘的人,才能为腹中孩儿报仇。云儿斗胆问一句,七娘今日的膳食可是按照云儿平时方子上所用?” “有了从前六姐姐的例子,璎珞自然处处小心着,所有的膳食,都是经紫薇之手,凌……他人是决计碰都碰不得的。”玉璎珞虚弱的摇摇头,开始想说“凌波”这个名字。可又念起景祥隆还在这里,有些事情还是稍作隐瞒的好,便临时改了口。 景祥隆混迹后宫这些年。怎会不知景府明面儿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并且是以沈从薏为首的。不过他只是静静坐在一旁,听着景云瑶和玉璎珞的对话。如今他已不再是景府的主事人,况且哪个府里的女子之间不是勾心斗角。在他看来,景府的女子们,与皇宫中那些后妃倒无区别,只要不是闹的很大,他都懒得管――自然,这一次。那人是闹大了。 “刚刚云儿已经给七娘瞧了脉,七娘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气血两虚。其他倒都还好。如今既查出膳食无异,屋内又无燃香,七娘的生活起居一切如常,那这胎……倒也真是奇了,怎么会滑掉的呢。”景云瑶说着。叹口气的工夫,故意吸了吸气。后揉揉鼻子道,“不过,七娘屋内虽不燃香,倒也是洋溢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枕头!”景云瑶惊异的与景祥隆异口同声而出,毕竟上一次姬无双滑胎,最终的问题症结就在那玉枕上。玉璎珞有些莫名担忧的望着将瓷枕摔个稀巴烂后在其中翻宝一样寻东西的景云瑶和景祥隆,开口小声问道,“爹,云儿,这枕头可有不妥?” 两人半天才硬着头皮起了身,交换了失望的眼神后,还是景云瑶先摇摇头,后开口道,“瓷枕并无不妥,只是……那香味儿从何而来?难不成是被子中夹了……” 眼见着景云瑶和景祥隆的眼睛又盯到了被子上,玉璎珞忽的想起了什么,声音也提高了几度,开口道,“云儿,可是我擦的胭脂香?” “胭脂?”景云瑶有些迷惑不解的望着玉璎珞,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样。 景祥隆却用力点头,后对玉璎珞道,“璎珞此言甚有道理,只是你有身孕在身,胭脂口红一类的还经常擦吗?” “璎珞所用胭脂,都是二姐姐亲制,并且经云儿看过的。璎珞惭愧,一直认为女子只能用姣好的面容留住男子的心,所以即使有孕,胭脂一类也一直用着。难不成,是这胭脂……”玉璎珞说着,一直平淡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丝惶恐,她死死盯着景云瑶,可是心中又不敢相信,这胎是景云瑶提倡她留下的,她怎会害了自己的孩子? “七娘,祖父,二娘亲制的胭脂的确是经云儿看过的,并无问题。”景云瑶连忙解释道。 “胭脂在哪里?”景祥隆没有去理会景云瑶的解释,直接问玉璎珞道。 “就在镜架的一旁。”玉璎珞指了指一侧的梳妆台,又道,“还有一瓶未使用过的。” 景祥隆起身,景云瑶也跟着过了去,但见景祥隆先拿起那瓶未使用过的胭脂,开盒闻了又闻,觉得并无大碍,便放了回去,后又拿起那瓶已经快用完,只轻轻嗅了嗅,眉头间便拧了个大疙瘩,重重将那瓷瓶放下后,生硬着一张脸对景云瑶道,“这胭脂里,含有极重量的麝香。” “麝香?不可能,若是有麝香,云儿怎会闻不出来。”景云瑶脸上的惊恐登时要比玉璎珞多上几倍不止。 “你怎么会闻得出,来,你来闻一闻这新的胭脂。”景祥隆说着,将最靠边的一小盒胭脂给了景云瑶,她打开盖子闻了闻,的确无异,便有些不解的望着景祥隆。直到景祥隆将已经使用过的胭脂交给她,她再一闻,才失口惊叫道,“的确是极重的麝香!” “所以,云儿,你明白为何闻不出了吧,这胭脂可是内有乾坤。”景祥隆说着,又深深锁起眉头,望着玉璎珞,开口道,“这确是从薏送来的?” 玉璎珞先惊恐的点头,后又摇头,道,“并非二姐姐亲送,而是差……差黄泽送来。” “黄泽送的?!”景云瑶这句话虽然仅仅四个字,声音却拔高了不少,像是喊出来的一般。景祥隆心觉纳闷,才要开口发问,却忽的听到门口有碗摔碎的声音,转身望去的时候,发现景天佑正双手放于胸前,而地上,躺着几块碗的碎片,喷溅出的汤汁甚至湿了他的鞋子,他却不自知,只是一脸仇恨的望着景祥隆和景云瑶,牙齿咬得吱嘎作响。 “是沈从薏搞出的事!” “天佑,此事暂时还只是我与云儿的猜测,并无定论……”景祥隆见景天佑的样子,便知他是按捺不住了。 “是啊爹,二娘与七娘一向是最要好的,此事之中定然还有……”景云瑶也忙着解释,只不过瞧景天佑的模样,这个时候是再听不进他人一句话了,哪怕是亲爹和亲生女儿。 “还要什么定论,那胭脂不就是铁证了。”景天佑冷着脸大踏步的进了来,将那两瓶胭脂握在手中,后对门口一直候着的白术吩咐道,“你速去紫竹苑给我把那个贱人唤来,我要当面与她对质!” “爹,三思啊……二娘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景云瑶连忙帮沈从薏说好话。 “我知道她不止是你二娘,还是你的亲姨娘,你自然帮着她说话。不过云儿,即使如今你身份尊贵,可也是我的女儿,这件事情,你不要过分插手!不然,别怪我不顾念父女情分!”景天佑冷冷甩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往钟离苑主房而去。 景祥隆见景云瑶面色苍白,也只得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景云瑶的肩膀,安慰道,“你爹就是这样的性子,这也不怪他,都是我从前宠坏了他。” “祖父,云儿如何都没关系,只是这件事情还未查清,爹就要处置了二娘,万一二娘是冤枉的,是被陷害的,或者是替谁顶了罪……云儿从前不就是个例子么。”景云瑶欲言又止,最终转移了话题。 景祥隆觉得景云瑶这几句话颇为不对劲,再加上刚刚她听到黄泽名号时候的态度,心思缜密的他一下子便猜到了,此事定然与黄泽脱不了干系。只略作思考,他便又问道,“云儿,此事可是与黄泽有关?” “祖父为何有此一问……”景云瑶的目光开始闪避,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像是在逃避什么。 “云儿,如果你不想天佑冤了从薏,就必须将事实说出来。”景祥隆死死盯着景云瑶,他知道,自己这个嫡孙女聪明,定是已经知晓了什么内情,只是还不方便说而已。 “祖父,云儿……云儿前些日子入宫,听闻了些事,如今云儿只能说,黄泽从前与七娘是结了仇的,至于是什么仇,若七娘不愿说,云儿也定不会开口。云儿听来,是道听途说,许是宫中人乱传也说不定,云儿不愿冤了七娘。”景云瑶说着,回头瞧向玉璎珞,眼神中满满的都是不忍。 景云瑶这做法,在景祥隆看来也无可厚非,他便立即将目光转向已经惊异了半晌的玉璎珞,开口婉转道,“璎珞,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过去的事情,你与黄泽之间的龃龉,可否说出来?这也是对你腹中之子的负责。” 177、人证物证动机俱在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其实景云瑶已经给足了玉璎珞面子,毕竟这件事情,完完全全是玉璎珞的错,是她欠黄泽的。景云瑶甚至想着,当初黄泽选择让玉璎珞入府,除了因为玉璎珞与姬无双和青芷结仇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玉璎珞自己都觉得亏欠黄泽,她该对黄泽言听计从。 玉璎珞本来苍白的脸刹那间带了些羞愧,她三缄其口,后见景祥隆和景云瑶都望着自己,又摸了摸小腹,才叹息着道,“其实……在皇宫的时候,黄泽对璎珞的确是多处照拂。因黄泽机灵乖巧,又颇懂察言观色,所以皇贵妃娘娘很宠着她。璎珞与黄泽的第一次会面,便是在娘娘的永寿宫。因璎珞是领舞,一曲终了,娘娘赞赏连连,更差黄泽送了许多珠宝首饰亲送给璎珞。这一来二去的,我们两人就渐渐熟稔起来,甚至成了知心之交。黄泽被酒醉的皇上宠幸的第二日,她便兴奋的跑来告诉璎珞,还说,被皇上宠幸过的宫女可以被封为官女子,她终于可以一步步的熬上去了。璎珞听完之后,心里却不是滋味儿,甚至可以说,是在嫉妒……于是,也为讨好娘娘,璎珞便去……永寿宫,将此事说给了娘娘听。余下的事情,爹和云儿,就都知道了。” 玉璎珞越说,声音越低。景云瑶心中叹息,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竟有着这样的蛇蝎心肠。看来宫中所传还是有几分可信的,与玉璎珞口中所述已是*不离十。景祥隆一脸的严肃,这样的事情毕竟他见多了,所以见怪不怪,只开口问道,“这样说来,你与黄泽也算是结怨已久了。那她这次对我孙儿下手,便也是有了动机。云儿,走,我们快去瞧瞧,莫让天佑冤了从薏。” “紫薇,好生照顾你家主子。”临行,景云瑶对着紫薇吩咐了句,回头时候,正对上玉璎珞的目光。景云瑶说不清那目光中到底包含了什么感情,有愤怒。有悲伤,有绝望,还有一丝丝的愧疚。 待景祥隆和景云瑶到了钟离苑主房的时候。景天佑已经俨然一副三堂会审的气氛。他端坐在正位上,双拳紧紧握着,放在椅背上,胸口也是剧烈起伏着;旁边几个太师椅上坐着温又容、温晴茵、敖媚仪和姬无双,地上跪着的。是沈从薏、景泽枫和黄泽。 只一会子的工夫,人就到的这么齐。景云瑶的眼神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除了敖媚仪外,所有人都是担惊受怕的模样,外带一脸诧异的瞧着地上跪着的三人。 见景祥隆来了,景天佑便往过坐了坐。给景祥隆让出一个位置,而景云瑶则一直站在景祥隆身后,静静的望着发生的这一切。 “如何。物证已经在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景天佑将两个瓷瓶交给白术,白术立即会意,接过后便下去双手恭敬的递给了沈从薏。 沈从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与自己是何关系,接过瓷瓶。打开盖子的时候口中还委屈说着,“家长。给七妹妹的胭脂都是经云儿检查过的,不可能有……” 话说到一半,她便卡壳了,因为她先打开了那瓶使用过的,而麝香的味道也就若有似无的钻进了她的鼻孔之中,让她整个人都呆愣住了,竟是一句话都再说不出口,这不成了自打嘴巴吗?可那些胭脂她都检查过,景云瑶也看了,都是绝对对孕妇无害的,何以却…… 景泽枫见沈从薏表情有异,忙接过那使用过的胭脂,只凑过去闻了闻,立即蹙起眉头,不自觉的道了句,“怎么会有这么重的麝香味道。” “你儿子都闻出来了,麝香!你给一个有孕之人用这么重的麝香!沈从薏,你居心何在?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景天佑一拍椅背,整个人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般,就要咆哮着将沈从薏的喉咙撕开!好在景祥隆还在一旁,他先轻轻拍了拍景天佑的手,示意他坐下,见景天佑极不情愿的重回座位,景祥隆才开口道,“从薏,你且闻一闻那新的胭脂,就知为何云儿也检查不出胭脂有异了。” 沈从薏莫名的拿起那盒新胭脂,嗅了半晌,的确没有任何麝香的味道,忽的,她发现那胭脂似是有一小块被揭开过,忙也揭开一瞧,果不其然,麝香味儿就这样不设防的钻进了她的鼻孔。沈从薏忽的明白了什么,立即磕头如捣蒜,不断开口说着,“爹,家长,这决计不是从薏制的胭脂,从薏制的那些带有麝香的胭脂,不会刻意制造这样一层盖住味道,还请爹和家长明察!” “可这是黄泽亲送来的,总不能璎珞自己害自己吧。”景天佑一拍大腿,清脆的“啪”声在屋内回响。 “整个京师,能够将胭脂制的这样好,又是定制,恐怕只有一人可以。”景云瑶凑在景天佑耳边小声说着。 景天佑立即反应过来,转头问道,“你是说,王英俊?” “嗯。”景云瑶点头,后又对景天佑道,“云儿与祖父已经派了人去馥郁阁请英俊过来,届时,谁是谁非,就清清楚楚了。” 倒不是王英俊脚程快,而是景云瑶心急,直接派了辆马车去接他。届时已经是傍晚,王英俊正送走了一批客人,但见景府的马车过来,也知道是什么事,便长吁一口气,溜溜达达的往马车处走了去。王英俊此人,这一生最得意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他的制香之术;而另一件,就是他撒谎不眨眼的本事了。 景府的气氛甚为肃杀,这倒让一向嬉皮笑脸的王英俊有些不适应。入府到钟离苑,小厮带着他走了约莫一刻的工夫,深冬的傍晚,寒意还是不小的,再加上景府占地颇大,那冷风嗖嗖的刮着,倒让王英俊有了一丝的胆怯。 当他站在沈从薏一旁的时候,他再三提醒自己不要恐惧,尽管面前坐着的那头“狮子”好像就要扑过来了,不过“狮子”身后站着很好的驯兽师――景云瑶,他还是有些信心的。 “王英俊,你也算是我们府里的常客了,”景天佑黑着脸不愿开口,所以唯有景祥隆亲自开口道,“这次请你来,是有事要问,还望你能够如实相答。”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过英俊只是一个制香的而已,能够帮得上贵府什么忙?”王英俊的装傻工夫也是一流,饶是景云瑶也看不出。 “白术,将那盒新的胭脂给王英俊悄悄。”景祥隆吩咐着一旁站着的白术。 王英俊只稍作闻了闻那胭脂,便以手涂抹开,后笑道,“不错,此胭脂正是出自英俊之手。” “那是谁寻你去制的?”景天佑已经迫不及待了,便直接问出口。 “哦,是黄泽姑娘,”王英俊瞧了瞧地上跪着的黄泽,有些担忧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妥与不妥,与你无关,你只说一说当时的情况便是。”景天佑再度黑了脸,目光狠狠的望着黄泽。 而沈从薏也大惊失色的瞧着黄泽,她想不到黄泽居然会背着她暗害玉璎珞。倒是黄泽本人,不停的摇头,一脸哀求的望着沈从薏。可此刻就算她有千言万语,说出来恐怕也没人信了。 “还是约莫一个月前,有一日,黄泽姑娘拿了一盒胭脂过来,说是出自二夫人之手。但她觉得不够香,想再将麝香加些份量。我当时倒是有提醒黄泽姑娘,说麝香过多对女子终究是不好的,二夫人的胭脂中,麝香份量刚刚好,不会伤害到身子。可黄泽姑娘却说,她打算一辈子跟随二夫人,不用担心那些。我这才按照黄泽姑娘所说,原方制作了这胭脂,制好之后,黄泽姑娘又觉得香味过重,问我能不能遮盖一下。我想了想,才用多制作了一层。后黄泽姑娘给了我十钱银子,又千恩万谢的,才离开。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太复杂的了。”王英俊叙述的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倒是让人挑不出任何不合理之处。 “黄泽,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景天佑立即矛头直转,大声唤道,“璎珞是你的主子,你身为奴才,居然陷害主子,你真是该受千刀万剐!” 黄泽重重的对景天佑磕了三个响头,后逐渐平静了心情,不卑不亢的对景天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奴婢贱命一条,老爷想要随时可以拿去。只是奴婢心中不平,还想问一句,奴婢与七夫人无冤无仇,七夫人又与二夫人相交甚好,奴婢为何要害七夫人?” “因为她从前在皇宫之中,曾经害了你一次,不然,你现在肯定也会在御花园附近的宫宇之中,以你的聪明,没准还能做个一宫主位。”景祥隆冷静的回了黄泽的这句话,“你也不用隐瞒,璎珞刚刚已经全数告诉我了,黄泽,你有十成十的动机去害她!” 178、处置黄泽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原来是这样,原来黄泽一直讨厌玉璎珞的原因竟在于此。沈从薏方才恍然大悟,她刚刚本并不相信王英俊所言,毕竟在她看来,王英俊可是景云瑶那边的人。可如今,就凭着景祥隆口中的事实和平日里黄泽一谈到玉璎珞时候那不屑又带着几分恨意的神情,她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黄泽精心策划好的。毕竟之前,沈从薏曾利用毒胭脂一事成功夺回了景府主母之位,并且没有任何人知晓、任何人怀疑;如今她想故技重施,却不想竟是被发现了。 黄泽回头望着沈从薏,她希望这个时候,她平日里一直护着的二夫人可以开口帮她说话,可她却对上了沈从薏痛恨以及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整个景府,谁都可以怀疑她、摒弃她,但是沈从薏不能,因为从一开始,她与沈从薏就是互相依附的,可此时此刻,沈从薏竟没有一分想帮她的意思。 “二夫人,奴婢真的是被冤枉的,奴婢怎么可能用此招呢,况且奴婢对香一无所知,怎么知道该放多少量……” 黄泽话还没说完,景云瑶立即冷冷打断,一脸“我就是要护着二娘”的表情义正言辞的对黄泽道,“大胆,黄泽,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对香一窍不通,你的意思是,你背后是二娘指使的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着往自家主子身上脱卸?枉平日里二娘待你如亲女,你居然存着这样狠毒的心思!” “大姑娘,奴婢对二夫人忠心耿耿,绝对没有……” 黄泽急急想解释,可景云瑶哪里给她这样的机会,立即又厉声道,“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婢。你的忠心在哪里?凭借你的聪明,难道想不到这件事情若是东窗事发,会连累二娘吗?二娘前些日子才重新做了景府的主母,没几日便闹出你这样的事情,万一爹爹一怒之下,因你之事而拿了二娘主母的头衔,你的忠心可真算是被狗吃了!” 景云瑶此话才落,景祥隆就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工夫。景天佑则像是被点燃了的炸弹一般,立即指着沈从薏道。“你也别撇的和没事人一般,教育出这样的奴婢,本身就是你的失职。我看这主母的位置也实在与你不合。还不速速将钥匙还给晴茵!” 沈从薏几乎咬碎了牙,才忍住满心的恨意,将钥匙拿了出来,颤抖的交给温晴茵。温晴茵想说什么,却在景天佑的威严之下闭了口――自然了。这是她巴不得的状况。 重新跪下之后,沈从薏几乎是恨毒了黄泽。平日里黄泽也算是个有心计有眼力的,怎么就做了这样瞻前不顾后的事儿!沈从薏自是越想越生气,暗暗攥紧了拳头,扭过脸的时候,但见黄泽一直摇着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她实在受够了黄泽这副嘴脸,便恨恨开口道。“黄泽,枉我昔日里待你那样好,你居然这样对我,真是亏了我对你付出的那些心!” 沈从薏这话声音虽不大,可听在黄泽耳中。却犹如天打雷击一般,她仓皇的摇头摆手。不停解释着,“二夫人,奴婢是被冤枉的,真的是被冤枉的,奴婢绝对没有害七夫人的心……” “好了,黄泽,不用解释了,”沈从薏狠心的别过头,不再看她,“自打七妹妹嫁入景府,暗里我就听了不少你说的坏话。从前我只以为你是嫉妒璎珞的处境,如今看来,你竟是从那时起就存了报复的心。只当我当初看错了,不该把你留在身边,没看清你居然是这样居心叵测的女子。” “二夫人,奴婢……” “祖父,爹,既然二娘也间接为咱们提供了黄泽害七娘的证据,那便已是问无可问。黄泽背弃主子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简直是容无可容了!”景云瑶再度打断了黄泽的话,她才不会给黄泽解释的机会,万一被沈从薏看出破绽,心中就会有对黄泽的一丝好意,到时候恐怕还会拿沈傲珊与黄泽比较,那就不好了。 “云儿说得对,”景祥隆虽不知道景云瑶在打着什么心思,但见她一再封了黄泽的口,也跟着附和道,“不过天佑,你绝不可一气之下处死了这奴才,毕竟天子脚下,万一这事传了出去,咱们不好收场。况且,杀了她也是脏了咱们的手。”景祥隆生怕景天佑气急了,在一旁规劝道。 “这样该死的奴才,我看着就厌烦,如若不让她在这世上彻底消失,我真不知道……哼。”景天佑再度闷闷的敲了一声椅背,整个太师椅都跟着晃了晃。 “爹爹休要焦急,别忘了,咱们不还有个前车之鉴吗?”景云瑶在一旁好心提醒着景天佑,后又再度凑到他耳旁,小声道,“从前的乌尔答氏不便和如今的黄泽犯了同样的罪,被灌下疯药扔进衍悔苑自生自灭了么。” “乌尔答氏好歹是个主子,她不过是个贱命的奴才!”景天佑如今是连多看一眼黄泽都觉得恶心。 “爹,她虽是个奴才,天生命贱,可爹也别忘了,她是皇贵妃娘娘赐给咱们府里的。说句不好听的,这算是帮娘娘擦屁股,可她好歹是皇宫里出来的,与乌尔答氏一样的处罚,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景云瑶出的这主意倒好,王英俊一直盯着上头的景云瑶,却越来越看不清这个女子。与章青云和景康雅一起的时候,她是大家闺秀,举手投足都那样优雅;与景泽岚一起的时候,她体贴入微、谆谆教导,与其说是妹妹,更向他的亲娘;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她又像个顽童一般,透露些可爱。而如今的她,高高在上,像个藐视群雄的女王一样,暗中主宰着今日发生之事的一切走向。一个女子,怎会有如此多的面目,而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王英俊站在沈从薏一侧,第一次感到迷茫了。 “黄泽,灌了药之后,扔进衍悔苑,让她在那里一辈子忏悔自己的过错;沈从薏,剥夺景府主母权力,还由温晴茵。”景天佑简单说了判断,再抬眼望外面的时候,天色已经不知不觉间黑了下来,他又摇摇头,对其余人道,“时候不早了,都各自回了自己院去吧。我希望这次的事情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 语毕,几个小厮立即将黄泽整个压在地上,使劲的钳着她的下巴,硬逼她张开口,将那使人致疯的药吞了下去。在她意识还清醒着的前一刻,她依旧拉着沈从薏的衣角,边吐药边摇头哭喊着,“二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对二夫人忠心耿耿……” “放开!” 黄泽疯了之前最后一刻的记忆就是,沈从薏一脸嫌弃的打开她的手,后看也不看她,只冷冷说出了上面两个字。 王英俊理所当然的跟着景云瑶回了念嫣苑,一路上,他倒是沉默了不少,与平时的他判若两人。景云瑶此番目的达到,心情不错,回头间见王英俊脚步渐慢,一直望着她的背影,便抱起膀子,扬着眉头道,“怎么了英俊?” “有些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你了。”王英俊笑的有些勉强,他刚刚眼见着黄泽落到如此下场,而致使黄泽如此的,便是自己。是自己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才冤枉了这个女子。他向来疼女子如疼香,尽管黄泽可能是坏事做尽,才引得景云瑶反击,可他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英俊,你是觉得,我这一次做的太狠了,是吗?”景云瑶不怪王英俊,见他心情似乎有些郁结,便也放慢了脚步,眼瞧四处无人,才压低了声音,对其道,“可是英俊,人都是被逼出来的。若今日我不害她,日后,我定会被她所害。从前,我也像你一样,可是你知道被亲人残害的滋味吗?如今午夜梦回之时,我还能感觉到那被火缠绕、舔舐的感觉,你知道这种痛苦吗?” “你……曾经被火烧过?”王英俊抓住景云瑶话里这点,追问道。 “没……没有。”景云瑶立即别过头,那一刻,她忘记了自己已经变成了景云瑶,她不再是那个被沈从薏陷害的失了一条腿的沈从嫣,她是浴火重生回来报仇的景云瑶! 从景云瑶闪闪避避的表情中,王英俊看得出,她心中有着很大的伤口,他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继续去揭她的伤疤,只得苦笑着转移话题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这一次也是大获全胜,妹妹若不弄些好吃的来奖励我,我可是不依。” 景云瑶也看得出,王英俊其实不愿意帮这个忙,但他依旧照她所讲开口,并且害了这样一个女子。景云瑶知道王英俊心里一定难受,可如今还要对她强颜欢笑,一念及此,她立即低垂下眼睑,对着王英俊福了福身子,开口真诚道,“英俊,谢谢你,委屈你了。” 179、深夜小聚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是这许久以来,沈从薏第一次被绝望的情绪所覆盖。黄泽,那个她一直自以为聪明绝顶,又认作军师的丫头,居然做出了这样出格的事情,还将她好不容易夺回的权利再度拱手让人;这还不止,到了最后,她自食其果,弄得疯疯癫癫的与乌尔答桑柔一类人为伍,永不得离开衍悔苑。 回紫竹苑的一路,沈从薏尽管有景泽枫的搀扶,却一直颤颤悠悠的,几度差点跌倒。景泽枫深知平日里沈从薏颇为依赖黄泽,她们之间名义上虽为主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只是这一次,黄泽居然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景泽枫虽为紫竹苑的大少爷,也容不得她。 “娘,枫儿知道您伤心,可黄泽这一次是咎由自取,娘保不住她,也不怪娘。”景泽枫在一旁规劝着沈从薏,又加紧了手臂的力度,这个时候他只觉得沈从薏身体里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一样,轻的让人心疼。 “是啊,她咎由自取,咎由自取……”沈从薏重复着这两句话,心寒犹胜天寒,“枫儿,你可知道,黄泽跟了我这么多年,又将紫竹苑管理的井井有条,她突然一下子没了……” “咱们院儿里的丫头是个顶个的好,娘不必担心,况且……”景泽枫忽的想起什么,又立即道,“傲珊不是还在呢吗,这些日子,让她多陪陪你,毕竟她也是你的侄女。如今雪瑶不在,娘身边有个傲珊,总也好过没有。” “嗯。”沈从薏这会子也没什么说话的力气,只这般答应着,又踉踉跄跄的在景泽枫的搀扶下往回走。 “二姐姐,二姐姐!”才过了红梅苑没几步,就听到温晴茵在身后急急的唤着。说实在的。这一次温晴茵可算是天上掉馅饼,捡了个大便宜,都不用温又容帮她筹谋,这管家的钥匙在沈从薏手里还没握热乎,就又还给了她。这个时候,她唤沈从薏,难不成是炫耀的? 可温晴茵这许久以来都是扮演的温文尔雅的温婉佳人,实在没必要坏了好不容易留给他人的好印象。她带着景雨瑶几步上前,关切的拉着沈从薏的手,安慰道。“二姐姐面色实在不好,妹妹刚刚差小厨房做了些膳食,不如。二姐姐过来坐坐,一同用膳可好?” “多谢妹妹美意,只是……我今儿个实在累了,他日一定与妹妹好好聚聚。”沈从薏婉拒了温晴茵的美意,她自然知道温晴茵不会耀武扬威。只是如今,一看到她这副嘴脸,她就不自觉的恶心。 “那……好吧,”温晴茵见沈从薏实在不愿意,便也不多加强求,只对一旁景雨瑶道。“雨儿,你快去帮忙扶着二娘回紫竹苑。” “是,娘。”景雨瑶向来是最听话的。上前与景泽枫一道扶着沈从薏,与温晴茵辞别后,便往紫竹苑而去。 路上,景泽枫还对景雨瑶说着,“三娘心细如尘。不愧府里夫人丫头都说三娘的好。” “瞧大哥哥说的,雨儿倒觉得。二娘的好处可要比娘多出不知多少了。”景雨瑶笑嘻嘻的对答如流。 沈傲珊一直忐忑的在紫竹苑门口侯着,临近傍晚的时候沈从薏和黄泽就被叫走了,景泽枫也跟着;可如今夜色已浓,他们还未回来,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再一想到白术过来的时候,面色那样凝重,怎么都不像有好事的样子。沈傲珊不停的搓着手,前几日沈从薏话里话外有赶她走的意思,毕竟她在这里的日子中,除了闹出一个山贼事件后,就再无建树,沈从薏也实在没必要再养着她。沈傲珊因听了景云瑶的意思,让她只等消息就行,可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岌岌可危的时候。 景雨瑶和景泽枫对话的声音传入沈傲珊耳中,她忙扬起手中的灯笼,微弱的光线中,她看到景雨瑶和景泽枫正一人一边的架着沈从薏回来,忙迎了上去,终于距离近了些,沈傲珊也就发现,沈从薏脸色极为不好,精神也接近崩溃状态――这从她绝望的神情和溃散的眼神中明明白白看得出。最重要的一点是,向来与沈从薏“出双入对”的黄泽,并没有与他们一道回来。 “姑姑,大哥哥,雨妹妹,”沈傲珊聪明的知道这会子若开口问了什么,就是大大的给自己减分了,忙招呼着三人道,“小厨房的饭菜已经热了两回了,雨妹妹难得过来一趟,便一起用膳可好?” “多谢姐姐好意,只是红梅苑晚膳也已备好,雨儿要回去陪娘才是。”景雨瑶婉拒了沈傲珊的好意。 沈从薏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用膳,景雨瑶告辞后,便被沈傲珊和景泽岚两个扶着到了卧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像个死尸一般。沈傲珊体贴的帮沈从薏摘了一头的珠翠,脱了衣裳,后又以热毛巾擦了脸,照顾的无微不至。 沈从薏眼中满是黑灰的望着沈傲珊,嘴角微微向下一撇,喃喃道,“也亏了你有孝心,若黄泽还在,也定是这样的伺候我。” “不论黄泽在不在,傲珊是姑姑的侄女,伺候姑姑是应该的,这也是侄女的一片心。”沈傲珊猜到黄泽肯定出了事,但目前沈从薏这状况,她也不好问什么。况且,在她心里,她可是有一个该去问问的人。 给沈从薏梳洗后,沈傲珊又去小厨房拿了些果腹的点心,亲自喂了沈从薏、又服侍她睡下后,这才离开沈从薏的卧房。景泽枫背着手在沈从薏卧房外走来走去,急的一头大汗,见沈傲珊终于出来,忙上前问道,“妹妹,如何,娘肯吃东西了吗?可是睡下了?” 沈傲珊示意景泽枫不要着急,后拉着他到了一旁,才说道,“姑姑用了些点心,现在已经睡下了。可是大哥哥,黄泽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没有跟着回来?姑姑刚刚还说了句,‘若黄泽还在的话’,黄泽不在了吗?” “唉。”景泽枫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原委对沈傲珊一一道来后,还拍拍她的肩膀,夸了句,“妹妹,你的确是比雪瑶要懂事的多啊。” “大哥哥不要这么说,今儿个一天,大哥哥也累了,不如去休息吧,明儿个还要去太医院呢,可不能疏忽了,”沈傲珊有些担忧的望着景泽枫,“如今姑姑腹背受伤,大哥哥就是姑姑唯一的希望了。” “唉,你说得对,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这些日子,就劳你为娘多费心了。”景泽枫拍拍沈傲珊的肩膀,见她点头,方才放心的离去。 眼见着景泽枫也进了屋,不一会儿,屋子里的灯光便灭了,沈傲珊才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后悄悄离开了紫竹苑,往念嫣苑而去。今儿这事情,听了景泽枫的讲述,尽管里头没提到一分一毫与景云瑶有关的事情,可她就是觉得,此事与景云瑶断断是脱不了干系的。也或许,这是景云瑶在为她铺路? 醉竹通禀景云瑶,沈傲珊来了的时候,景云瑶非但没有睡,反而正在鼓捣着寒烟送她的献花汁子。其实并非她不困不累,而是知道,沈傲珊今晚一定会来,她是在等着她。 沈傲珊进屋,见景云瑶正在几个精致的小瓷碗中闻着什么,屋子里又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便上前,先问候,后道,“姐姐什么时候也对这些有兴趣了?” “这可是好东西呀,”景云瑶转头,给了沈傲珊一个大大的笑脸,其实她心情本身就是极好的,“这香,弄好了,可以养人,弄不好,可以害人于无形。我现在总算是明白当初二娘为何不愿读书,而是一头栽在这上头了。” 景云瑶话里有话,沈傲珊怎会听不出来,但此刻景云瑶既然没有提出来,她也只得装傻充愣道,“姐姐说的有理。” “好吧,言归正传,正三更半夜的,妹妹总不会是找我聊天儿的吧?”景云瑶将那些鲜花汁子放好,后引着沈傲珊到了桌前。沈傲珊发现桌上早已备好了两倍热茶,见景云瑶掀起杯盖后,还微微冒着的热气,想必放下才没多久。看来景云瑶已经猜到自己今晚定然会来,竟是连茶叶都备好了。 “姐姐聪慧,妹妹真是万分都不及,”沈傲珊例行公事般的拍拍马屁,后才道,“其实傲珊才哄着姑姑睡下不久,这才偷偷跑过来。前几日,姑姑便明里暗里的赶傲珊走;可如今,黄泽之事一发,姑姑和大哥哥倒是默契的将那份依赖转到傲珊身上了,”沈傲珊说着,见景云瑶的表情越来越得意,继续道,“傲珊就想着,黄泽怎么会在这么巧的时候突然犯事,给了傲珊这样大的机会?思前想后,能够这样为傲珊着想的,莫过于姐姐了,这便过来感谢姐姐来了。” “若你一直对紫竹苑无功,而二娘身边又有其他人在,怎会显出你的重要性?她又怎会重视你、留你、信任你?”景云瑶一副势在必得的自信神情,“所以,要想让你被二娘信任,黄泽是第一个要除去的人!” 180、白玉的另一面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姐姐这样为傲珊筹谋,傲珊实在无以为报,”沈傲珊如今是对景云瑶甘拜下风了,想着幸亏当初没有选择把景云瑶当成敌人,不然,如今怎么被玩死的都不知道,“只是傲珊能够为姐姐做些甚么呢?” “我最看重的,就是妹妹的聪慧,”景云瑶见沈傲珊并没有细问自己是如何作害黄泽的,便知晓她心中所想,满意的对她颔首道,“太医院的考试愈来愈临近,我目前为止倒是只想让二娘那边鸡犬不宁,好使得她没工夫来害我哥哥。” “姐姐这么说,心中定然已经有了办法,傲珊洗耳恭听便是。”沈傲珊倒是对景云瑶的心理揣摩的透彻。 “呵呵,”景云瑶微微一笑,随手抿了下耳边的碎发,方才对沈傲珊道,“傲珊啊,你在紫竹苑的时间也不短了。在你看来,黄泽走了之后,二娘会提谁做这个大丫头的位置呢?” 沈傲珊只略作一想,便肯定道,“刨除越级提拔,一等丫头的位置应该由二等丫头接替。紫竹苑的二等丫头有苍耳、元香、曼文和忆翠四位,苍耳已经跟着雪瑶姐姐出嫁,曼文一直是伺候大哥哥的丫头,余下的可能性应该就在元香和忆翠之间。忆翠这丫头心直口快,没什么头脑;元香则稍稍沉稳,从前也总跟在黄泽身后。依傲珊愚见,姑姑应该选择元香做大丫头。” “你分析的不错。”景云瑶颔首,一双眼睛都在发光。 “这些日子在紫竹苑,别的看不出,可紫竹苑的丫头都是个顶个的忠心不二,姐姐若想在她们之中挑出一个站在咱们这边,恐怕是有些困难的。”沈傲珊不明白景云瑶为何要把目光放在丫头们身上。 “我并非让她们背叛紫竹苑,而是要她们帮个小忙……”景云瑶说着。凑到沈傲珊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沈傲珊的表情从困惑到恍然大悟,后连连点头,起身对景云瑶恭敬又敬佩的一福身子,道,“姐姐思虑周全,傲珊拜服。” “什么服不服的,”景云瑶笑着将一小包药粉交给沈傲珊,又道,“只是这事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还得劳烦妹妹了。” “傲珊为姐姐做事,是天经地义的。”沈傲珊再度向景云瑶福了福身子,后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这才悄悄离了去。景云瑶将沈傲珊送到门口,后才重回房门前。转头间,看到天空中圆圆的月亮。自打入冬以来,甚少有这样圆的月亮,不是被阴云遮盖。就是唯有弯弯的一小牙。夜色虽浓,却并不冷,景云瑶进屋披了狐裘,难得有兴致坐在栏杆上,倚着檐柱抬头定定注视着月亮。 就在今天,就在这一日。自己终于迈出了复仇的第一步。这一步迈的如此艰难,可只要有了这一步,她就不会再停下来。不会给沈从薏一分一毫喘息的机会。 “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景云瑶还痴痴望着满月想着心事的时候,却忽的背后一冷,然后耳中听到了这样的词句。回头望时。便是章白玉那精雕细琢如玉般的脸庞,他虽不看她。可却与她一般,都望着空中那轮满月。 景云瑶看着这样的章白玉,忽的笑了出来,那笑容似是能融化一冬的冰雪,“舍彦谷叔叔,云瑶倒还是第一次听您吟诗呢。”感觉好奇怪。不过最后这句,景云瑶没有说出口。 这诗的确衬景,可若是从富察巴顿的口中说出,倒觉合情合景;可说出口的是那个大冰人章白玉,这就不得不让人奇怪了。 “你心情不错。”章白玉一个跳跃,翻过栏杆,在距离景云瑶约莫四掌宽的地方落座。 “舍彦谷叔叔事事洞察先机,想必已经知道是为何了。”景云瑶有时候也十分不解为什么章白玉总是对她的事情了若指掌,若说全为章青云,那他也实在是太…… “难道对一个女子来说,害了他人就会令自己这样开心。”明明是问句,从章白玉口中说出来,却是实打实的陈述句,好像他只是在叙述一件事情,没有掺杂一丝自己的感情。 “今日我不害她,他日她必定是个大祸害,并非只有女子这样,舍彦谷叔叔,您虽在官场不久,但尔虞我诈看得少吗?云瑶这样做,自是有自己的苦衷。”景云瑶拿出官场来做比喻,是想让章白玉最直接的明白自己的心思。毕竟在章白玉面前,她就是一张白纸,根本无法对他隐藏什么。 “哼。”章白玉冷哼一声,倒是不说话了。 时间在这样的静默中一分一秒的过去,景云瑶自是忍不住偷偷盯了章白玉好几眼,但见他好像座冰雕似的,就连眼神都不曾侧过,景云瑶只得开口打破这尴尬,道,“云瑶从未想到舍彦谷叔叔竟对诗词也是颇通的。” “旗人的子女,少时都有专门的夫子教书。”章白玉倒也买账,并非像每次那般沉默寡言,倒开始搭上景云瑶的话了。 “舍彦谷叔叔诗书武艺双精,又对乐器造诣颇高,为何至今仍孤身一人?”关于这个问题,景云瑶早就想问了。若说章青云不娶,是因为阿娜妮的缘故,那章白玉又是为何? “君家朋友何须道,翻腾*都常套,抵多少白发相知、按剑同袍。”章白玉不回答这个问题,又说起了莫名的话。 若是闭着眼睛,景云瑶定会觉得身边的人是富察巴顿,而非章白玉。这小词儿说的,倒让景云瑶对其刮目相看了。景云瑶才要说句什么,回头间却见章白玉已经像来时一样神秘的消失了。这踏雪无痕的招景云瑶倒也是见怪不怪,只是今日还未道别,他就离开,倒让她心里有了丝空落落的感觉。 “云瑶,这大晚上的,你和谁说话呢。”景泽岚的房门被忽的拉开,景泽岚揉着眼睛探出半个身子。 景云瑶总算明白章白玉是为何而走了,起身的时候,见景泽岚还只穿着布衣裤,她忙几步上前,将景泽岚推了回去,道,“哪有说什么话,哥哥是睡的魔怔了。你瞧这天儿,虽没那么冷了,可你穿的也太少了呀。赶紧回被窝,抱个汤婆子好好暖暖,千万别着了风寒。” “云瑶,看你絮絮叨叨的,不知道的哪会以为你是我妹妹,定都以为你是亲娘了。”景泽岚虽只是玩笑话,可这话听到景云瑶心里,却让她咯噔一下,又冒出诸多难受的滋味来。 离春节是越来越近了,景府上下都进入了一片紧张的氛围之中。因为这一年的春节将会是近几年来景府最热闹的一次――难得景祥隆的二子景尘佑一家和三女景宁雅一家都过来,景福雅和景康雅就更不必提了。这可是景府难得的一次大团圆,所以自然在接近年脚的时候,就忙忙活活的了。 这一日,景云瑶和景泽岚上午的功课才结束,出了门就见景祥隆笑眯眯的守在门口。两人忙鞠躬行礼,景祥隆摇摇手,开口道,“咱们爷孙,不必客气。之前你们两个因为……隐疾而沉寂了十几年,这又快过年了,届时所有人都会回来,我这趟来,是给你们说说中间这段关系的。” “祖父快请进。”景云瑶与景祥隆如今倒是熟稔,上前便亲昵的拉着景祥隆的手臂,祖孙两个往正房走。景泽岚虽也与景祥隆有过多次接触,心底却终究还是有些恐惧,便蔫蔫的跟在后头。景云瑶余光瞥见,忙稍稍放慢了脚程,故意闪到一旁,给景泽岚留出一条手臂的位置,让他也走在一旁。毕竟她不能陪着景泽岚一辈子,景泽岚总是这样胆小可不成。 景祥隆明白景云瑶的意思,倒是主动的拍了拍景泽岚的肩膀,对他慈爱的笑笑。这笑容倒是给了景泽岚勇气,他终于挺胸抬头,走在景祥隆的一侧,三人平行进了主房,都坐定后,景祥隆才开口对景云瑶和景泽岚道,“你们两个至今为止,是不是只见过你们大姑姑和二姑姑啊?” 景云瑶和景泽岚自然点头,景祥隆接着道,“你们的大姑姑家有两女一男,大女聂千萍和二女聂盼香已嫁,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次过年她们两个要去夫家,你们便见不到了;但聂星旭――你们两个常常一头扎在药房,这个小祖宗肯定是常见的吧。” 一提到聂星旭,景云瑶就无缘无故的联想到猴子。因为聂星旭就像一只小猴子似的,没有一分钟的老实气儿,她也能想见景祥隆这句“小祖宗”唤的是多么无奈,便与景泽岚都捣蒜似的点头。 “至于你二姑姑一家,济兰、陀瑾和索伦图都会跟着福雅和贝勒爷过来,说白了,富察一家都会过来,雪瑶也会回来,到时候,你们姐妹可要好好聚一聚了。”景祥隆说着,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毕竟她能够如愿以偿的嫁入富察家,云瑶你可是功不可没呢。” 181、泽岚难做医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什么功不功的,祖父说话好是生分,”景云瑶立即带着几分娇嗔回道,“雪瑶是云儿的妹妹,云儿为她着想,那是应该应份的。” “呵呵,”景祥隆笑着过了这个话题,又道,“你们的叔叔,娶了大将军安佳萨尔满的七女安佳宛丹,后跟着大将军南征北伐,甚少回家。宛丹倒是争气,给尘佑生了对龙凤胎,男孩命名为景泽海,女孩命名为景冰瑶,年纪比云瑶还要小两岁。” “景泽海,景冰瑶,”景云瑶在掌心画着这几个字,后摇头善意笑道,“海弟弟和冰妹妹这五行之中,水还真是充足呢。” “唉,云瑶你有所不知,宛丹生下这对龙凤胎后,他们便时常啼哭,每一次都是哭的差点断了气儿,与一般的婴孩啼哭大有不同。宛丹深觉不妥,便请了钦天监的人来瞧。那人说了,将军府坐北朝南,五行犯火,这一对龙凤胎需以水命名才好平衡,这才有了这两个名字。说也怪了,自打冰儿、海儿这样的唤着没多久,两个孩子就如同正常婴孩一般了。所以说,五行之说,不可不信啊。” “又何止五行之说,这世上轮回投胎,报应不爽,都由不得人不信。”关于这点,景云瑶可是深有体会,不然,她怎么会有了这重生的机会? 景云瑶这副样子又让景祥隆回忆起沈从嫣回魂一事,他使劲晃晃头,笑笑又道,“可不是这回事呢。好吧,最后,我来说说你小姑姑。从前我一直觉得是亏待了你大姑姑,因为其他女儿都嫁入官家,做了官太太。唯有她,嫁入商贾之家,还要日日奔波。可是,你小姑姑虽嫁入官家,夫家待她也是不薄,只可惜……唉。” 景祥隆的这声叹息,将景云瑶带回她还是沈从嫣的时候。那时候,景祥隆口中的“小姑姑”,也就是景宁雅,她可是个十足的泼辣货。口中的尖酸刻薄完全不输于从前沈家的那帮人。景云瑶还记得,她刚刚入府的时候,景宁雅明里暗里的给她使了不少绊子。好在那时候景天佑极力护着,不然,她可决计受不了这个小姑子。 “祖父,小姑姑怎么了?” “唉,”景祥隆又重重叹口气。才道,“你小姑姑嫁给了宣化府知府之子玉儒秋,开始时候两人也算恩爱,生下了个漂亮的女儿,玉暖凌。只可惜,宁雅的身子在生下玉暖凌之后。便受了极大的亏损,这辈子,恐怕再也不能生出孩子了。云瑶。你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生下个女儿,和无后是一般的。所以玉儒秋便一直想着再娶一个小妾。为他传宗接代,毕竟他可是玉家的独子。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做不出。可我景府出去的女儿,哪个不是唯有一房,宁雅又是个心高气傲的,怎能容忍玉儒秋纳妾。所以如今,两人虽明面上妇唱夫随、恩爱如常,实际上,感情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吵闹中磨的几乎消失殆尽。” “祖父是妇产千金一把手,难道不能帮帮小姑姑吗?”景云瑶心中冷笑,果然这世上是存在着现世报的,景宁雅过去那样不积口德,做了那些坏事,如今终于报应到她身上了。 “能帮的了的话,她是我小女儿,我会不帮吗?”景祥隆的样子极为痛心疾首,他的指骨苍白的凸起,可见内心在做着极大的挣扎,“我给开出的药,不知服了多少贴,可就是不见效。我都没有办法了,你爹就更……唉。” 景祥隆当初有多疼这个景宁雅,景云瑶也是看在眼里的。她虽恨极了景宁雅,但为了博得面前这个男人的好感,她眼珠一转的工夫,便开口道,“祖父,待过了年关,可以让图吉叔叔过来瞧一瞧。云儿也能跟着看看,如果真能有办法帮小姑姑的话,就是云儿的荣幸了。” 景祥隆面上先是现出诧异之色,后想了想,立即带着三分激动的点头道,“云瑶此言的确有理,当初和恪公主病重,太医院上下都毫无办法,也是你们两个看好的。这一次你小姑姑的身家幸福,就要交给你们两个了!” “祖父,瞧您说的那么严重,云儿都不敢去看了。”景云瑶吐吐舌头,对景祥隆笑眯眯的开口说着。 “呵呵,”景祥隆的心情终于好了些,又望着景泽岚道,“家里的亲戚就这些,说说也就行了。只是有一事我一直挂心,岚儿医术的日日精进,我都看在眼里。可是上次遇到夫子,问了问岚儿的功课,似乎并没有什么大进展。” “是的,祖父。”景泽岚的情绪立刻就低落下来,低垂着头,脸上也多少挂了些失落,“岚儿知道,太医院的考试极其严格,还必须先要通过笔试方可,恐怕岚儿这一次……” “祖父,您是太医院院使,就不能帮哥哥说几句话吗?”一提到景泽岚,景云瑶心中也有些焦急。她一直想去找令皇贵妃说情,可她现在实在是没有理由进宫,也没法带着景泽岚进宫。 “若岚儿连复杂一些的草药名字都写不出,唉,云瑶,你知道最为一个大夫最基本的是什么,是开方子,若岚儿只说得出、却写不出方子的话……怎么可能入得了太医院呢。”景祥隆虽然常常以景泽岚来说景泽枫,可到了如今这火烧眉毛的时候,他必须实话实说。 “要不云儿去求求皇贵妃娘娘?当初祖父能够越级坐上院使宝座,皇贵妃娘娘的赏识不也是占了一大部分吗?”这会子,倒轮到景云瑶心急了,“爹还曾经和云儿说过,哥哥小的时候便显示出对药草无比的天份,他还想着日后让哥哥接替他的位置,只可惜那十八年的空白期……” 景云瑶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景祥隆心中有愧。果不其然,景祥隆面儿上有了难过之色,他再三看了景泽岚,后才放话道,“待过了年,忙完这阵子,便也临近太医院的考试了。届时你与我一同去求求娘娘,为保证最大的可能性,云瑶,你最好让和恪公主也能出面。” 182、一切为了泽岚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一直到景祥隆走,景泽岚都是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与景云瑶一道回主房准备用膳的时候,景泽岚才微微叹了口气,抬起头的时候,眼圈儿红着,对景云瑶道,“云瑶,我……是不是很没用?” “哥哥,怎么这么说,”景云瑶拉着景泽岚的手,亲自帮他布完菜之后,才关切的望着他,开口道,“对我来说,哥哥重于一切。” “可是云瑶,就连考太医院,我都让你如此操心,我真是枉为你的哥哥,不但从未帮你做过什么,反而徒增你诸多烦恼……” 景泽岚越说越伤心,景云瑶适时的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自怨自艾下去,对他笃定道,“哥哥,考入太医院是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若实在不成,在哥哥考入太医院之后,我愿意当哥哥的手,到时候你我兄妹连心,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事情。” “这不是在耽误你吗?云瑶,你也不想想,你今年都二十了,不想着嫁人,却成日的为我这个不成器的哥哥……”景泽岚才要说着,却又被景云瑶捂住了嘴。抬眼间,却对上她的一双笑眸,那笑容,似乎能融化他冻结的心,“所以啊,哥哥,云瑶能不能嫁人,还得看你什么时候能完全自立了。” 用过午膳,只稍作休息,景泽岚和景云瑶就往药房赶了。到了的时候,章青云已经在那里为一个老汉诊症,景云瑶去屋里寻景康雅,找到了才发现景泽岚没跟着进来。和景康雅一道带着些雾水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那老汉已经拿着包药走了,而景泽岚正对着章青云拱手行了大礼。景云瑶才要纳闷的上前问为何的时候,就听景泽岚恭敬道。“岚儿对不住图吉叔叔,不过岚儿一定会努力识字,尽早把云瑶还给图吉叔叔的!” “啊?”别说章青云头脑简单了,就算他老谋深算,也不明白景泽岚这莫名的话从何说起。不过景云瑶可是知道景泽岚在说什么,登时就红了脸,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拖住景泽岚的手臂,拼了命的往屋里拽。 章青云眼瞧着这对稀奇古怪的兄妹,也插不进话。只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问景康雅道。“聂夫人,他们这是唱的哪出啊?” 景康雅也只得无奈的摊开手,摇头表示她也非知情人。待景云瑶又蹙眉又瞪眼的吓唬住景泽岚后,方才放下一颗狂跳的心,回头间。却见章青云和景康雅都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两个,她也只得局促道,“没……没事,千万别多想,哥哥说那话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欲盖弥彰。景康雅捂嘴笑笑,后摆手道。“好了云儿,你看看,你都把岚儿折腾成什么样儿了。没事你就好生让岚儿坐在那大夫的位置上。多给我瞧瞧病人。” “啊,有事儿,有事儿!”景云瑶忽的想起什么,直接越过景康雅,拉着章青云到了里屋。后又对景康雅招手道,“大姑姑。你也来,让哥哥一个人在外头瞧病就行,他应付的来。况且一般这个时候病患是不多的,咱们耽搁一会儿也无妨。” “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几人只得把景泽岚留在外头做大夫――其实就是看门的,然后一起聚在了里屋。 “大姑姑,今儿祖父特意去了云儿那里,说了过年时候会来的亲戚。只是说到小姑姑的时候,祖父一脸的黯然神伤。大姑姑,有关小姑姑的产后无法再孕,你能不能详细的说说?若祖父毫无办法的话,我和青云哥哥或许可以一试。” 景云瑶居然不问章青云的意见,直接就把他牵扯进来。不过章青云倒是丝毫不在意,甚至觉得这是景云瑶将他当做自己人的一种方式,嘴角还情不自禁的上扬了下。 景康雅摇摇头,与景祥隆一般深深叹口气,才开口道,“唉,这事啊,说到底,还是宁雅她自作孽。当初生暖凌的时候,宁雅就因为不常活动、好吃懒做而险些难产,千辛万苦的生下暖凌后,她不顾爹再三的嘱咐,对过咸及油腻生冷食物丝毫不忌口,日日山珍海味的补着。当时她是产妇,她自然说了全算,再加上玉儒秋向来对她言听计从,所以也没有多加阻止……所以,宁雅此后三年腹内再无音讯。玉家就玉儒秋一颗独苗,传宗接代的任务自然落在他身上,这个时候宁雅开始着急,回家找爹,让爹给她瞧病。只可惜爹虽为妇产千金一科的圣手,却始终没有将宁雅的身子调理过来,如今宁雅与玉儒秋,虽看似恩爱,实际上,唉。” 眼见景康雅再三叹息,章青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难产妇人多会体内水肿,这时候该本着利水解毒的原则,多食些清淡之物,如粳米薏仁粥、冬瓜绿豆汤一类;而那些山珍海味,尤其以虾蟹为首的寒凉之物,是最最不该摄入的,日子久了,身体都耗坏了,怎可能再度有孕呢。” “大姑姑,当初照方抓药,可是在你这里的吧?”景云瑶开口问道。 景康雅立即点头,并且很快在里屋拿出一个小木盒,木盒上落了不少尘土,可见已经有些年头没碰了,“爹的方子,我向来不会丢弃,都在这里头装着呢。”景康雅说着,打开木盒,果不其然,盒内装着很厚一层宣纸。景康雅瞧了半天,才将几张方子塞给景云瑶,又道,“这几张方子都是爹写给宁雅的,云儿你瞧瞧吧。” 景云瑶只略作一看,便开口道,“当归、川穹、艾叶、香附、熟地黄一类,都是治疗不孕的,这两味药――红藤、败酱草,是治疗继发性不孕的,唉,看来祖父的确为小姑姑的不孕症尽了全力了。青云哥哥,你瞧瞧看。” 章青云接过那几张方子,看了又看,后点头道,“若没看到病患,光听病症的话,我也只能开出这样的方子。看来还是要待过年之时,亲去瞧瞧才是。” “那小姑姑的不孕症,就全靠青云哥哥了。”景云瑶立即对着章青云一拱手,将希望寄托在这个男子身上。若当真能治好景宁雅的不孕症,那在入太医院一事上,景祥隆定然会更加努力,他向来不愿欠别人人情的。 183、招沈氏入景府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没有了黄泽的沈从薏,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没目没的,在紫竹苑事事不顺心,头风病又犯了几次,即使燃尽了醒脑香,可还是睡的极少,大多数时间,她都在以食指盯着太阳穴,以求能稍稍缓解疼痛。元香如沈傲珊所料的升了紫竹苑大丫头,不过从前黄泽做事向来独断独行,从用不上她们这些闲置的二等丫头。所以这差事一下子落到元香身上,她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日子根本没有料想中的那么好过。 好在这些日子一直有沈傲珊的陪伴,沈从薏才稍稍好过一点点。沈傲珊虽来紫竹苑的日子没多久,但好在从前便一直跟着她与黄泽,所以黄泽该做的事,尽管元香做不到,可沈傲珊还是一点即到的,这不仅让沈从薏稍稍心安些,也正好从了景云瑶的意――沈从薏不但没有再赶沈傲珊出门的意思,还特意和她说,快过新年了,不如将沈幽言和沈傲涵一道接来,反正紫竹苑地方大,住个亲戚把戏的还是小意思。 沈傲珊自然惶恐的说着太麻烦了一类的话,沈从薏却扯着嘴角笑笑,只不过笑容中多含了几丝悲苦,“傲珊你担心的也是,毕竟我如今不再是景府的主母,做这些事情的话该请示一下三妹妹才是了。” 沈傲珊一听,急急忙忙福身道,“傲珊绝无此意,姑姑待傲珊一家已是极好,傲珊只是不好意思……” “行了行了,随我往红梅苑走一趟吧,对了,叫上元香。”沈从薏说着,起身便往外走,沈傲珊出门的时候,对元香点点头。又朝外头努努嘴。元香立即会意,也悄无声息的跟在后头。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在沈从薏心里根本不是一个贴身丫头的位置,她更像一个装饰、一个摆设,不然堂堂景二夫人出门,身边没个丫头陪着,总是没面子的。 红梅苑就在紫竹苑的斜对面,离得倒也不远,三人一会儿便到了。听通报的丫头说,温又容此时正在红梅苑中。与温晴茵一道喝茶,沈从薏笑笑,回头对沈傲珊有感而发道。“傲珊,你瞧,她们便是姑姑与侄女。都说姑舅亲,辈儿辈儿亲,折了骨头连着筋。这话是极对的。” 沈从薏的话头里藏着多少言语的讥讽,沈傲珊不是听不出。不过人家本就是亲戚,互相招呼也是应该的,有时候沈从薏真的不该生这些小家子气,这样怎会做成大事。沈傲珊心中暗暗叹口气,看来当初还真是险。好在自己浪子回头,跟了景云瑶,不然一直跟着沈从薏的话。没准自己就是第二个黄泽了。 沈傲珊还想着的时候,又有丫头过来,亲自领着三人从会客厅往温晴茵的卧房过去。沈傲珊四处观着这红梅苑,从会客厅到温晴茵的卧房,几人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她不禁感慨道,“三夫人这里可真是大啊。” “是啊。”沈从薏接话道,“红梅苑是整个景府最大的院落,这也足可见,二娘对三妹妹是多么疼爱啊。” 又开始酸了。沈傲珊聪明的住了口,安安静静的跟着沈从薏进了温晴茵的卧房,几人福身问安后,便依辈分坐下。温晴茵自是纳闷,自打黄泽一事事发后,沈从薏已经许久没来。这次不但来了,还带着她的侄女一道过来,倒真真儿是奇了,于是开口问道,“姐姐可是好久没来我这儿了,妹妹当真思念的很,刚刚还和二娘念叨着姐姐,姐姐这不就来了。看来下次啊,还得多多让二娘过来,我多念叨几次,姐姐来的也就多了。” “妹妹见笑了,”沈从薏不自然的笑笑,后对着温又容道,“正好二娘也在,从薏就少跑一趟了。其实……快过年了,从薏又刚刚才认了侄女,一想到大哥哥和小侄女还住在小平房里,从薏这心里就难过的慌。所以从薏过来,想和二娘、妹妹求个情,能不能接哥哥一家过来过年。” “这个……”温晴茵在景府主事,倒也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若是温又容不在场,她自然能答应下来。但温又容在场,她不得不退让一步,转头问温又容道,“二娘觉得如何?” 温晴茵的这点是最让温又容喜欢的,她只略作思考,便对沈从薏点头道,“从薏有这份心,总归是好的。况且从前沈家和景家的关系就是极好,接来多住些日子,不过占点地方而已,咱们景府啊,多得是地方。你们兄妹又是多年没见,可该好好叙叙旧呢。接来吧,这事儿我和家长再唠叨唠叨就成了。” “如此,真是多谢二娘。”沈从薏立即起身,对着温又容一福身子,喜上眉梢。她这样做,可并不是顾及着什么兄妹情深,况且她也从未把那个沈幽言当成哥哥。她这样,完全是为了虏获沈傲珊的心。如今黄泽不在身边,她若想扳倒景云瑶,沈傲珊的聪慧便是必须的一项。余光瞥见沈傲珊也是一脸的惊喜,沈从薏便算是放心了。 是夜,景祥隆正在书房翻看医书,温又容却少见的端茶进来,并且在一旁站了许久。景祥隆打了个呵欠,合上书,接过温又容的茶,品了一口后才道,“这么晚了,你不回你的房间休息,怎生过来了?” “是这样的,家长。今儿从薏来红梅苑,正巧了我也在,从薏便说她想着过年把沈氏长子一家接过来。我想了想,便也没有拒绝,反正咱们府地方大,也不少几口饭吃。家长觉得如何?”温又容这话说的极快,而且言谈中似乎并没有给景祥隆拒绝的口吻。 “沈氏长子……可是沈幽言一家?就是那个沈傲珊的爹?”景祥隆蹙着眉头问了句,“又容,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晓,我不愿再和沈氏的人扯上关系?那个沈傲珊日日在紫竹苑,我已经容忍到极限,如今又要把沈氏其他人扯进来……又容,你该不会忘了,沈纳瑞当年是被谁陷害的吧?这事万一露出了什么端倪……” 184、开始陷害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家长所担心的事情完全不必要,”温又容摇摇头,示意景祥隆安心,后道,“那么久的事情了,谁也不会刨根问底。况且沈幽言如今已经被生活操磨,能到咱们景府已经是高攀,哪里还有心思查从前的事情呢?退一万步讲,”温又容微微凑近了景祥隆,小声道,“当年那事是皇贵妃娘娘嫁祸,家长就算有心想保沈纳瑞,也不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呀。” “又容,好了,来就来吧,你且回去吧。”景祥隆稍稍安了心,后对温又容摆摆手,起身将医书放回书架。 温又容对着景祥隆一福身子,便下了去。景祥隆见温又容走了,却又呆呆坐回远处,双手撑着下巴,回忆起从前与沈纳瑞在一起的日子。他能进太医院,一步一步做到御医,都是沈纳瑞一手提拔,他也是沈纳瑞最信任的部下。只可惜,后来他做了令皇贵妃――当时还是令妃的专属御医,而令妃因嫉妒舒妃受宠,便让景祥隆暗里害了一直给舒妃把脉的沈纳瑞一把,最终搞得舒妃打入冷宫,沈纳瑞罢官免职,后令妃逐渐受宠,便开始提拔景祥隆,破格让他做了院使的位置。 可刚开始的时候,景祥隆每晚都梦见沈纳瑞身子化为森森白骨,瞪着一双血眼,冷声冷气的质问他,为何要害这个一直提拔他重用他的人,景祥隆每每都是吓醒,后一身冷汗。如今回忆起那个时候,景祥隆还是心有余悸。他这一生,为了令皇贵妃,也为了自己一世的荣华富贵,害了不少人,可唯有对沈纳瑞,他心存愧疚。时时无法忘怀。 景云瑶实在没想到,沈傲珊这么快就再度过来了,所以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有些诧异。沈傲珊甜甜的笑着对她福身问安,景云瑶跟着回礼后,将沈傲珊请进了主房之中。 “妹妹,这才几天,可是给我带好消息来了?”景云瑶让醉竹备上好茶,后问沈傲珊道。 沈傲珊接过茶盏,再三磨了杯盖。后对景云瑶道,“姐姐,自是天大的好消息。姑姑说。这次过年,要接爹和傲菡一道过景府来呢。” “哦?”景云瑶眉毛一抬,笑笑道,“看来二娘为了笼络妹妹,还真是什么招都肯使呢。” “不过傲珊对姐姐的心有如泰山。绝扳不倒,”沈傲珊说着,身子微微侧向景云瑶,小声道,“姐姐上次给我的好东西,我已经用上了。这可足以显示傲珊对姐姐的忠心了吧。” 景云瑶闻听,嘴角不自觉的下撇了下。对于害人,尤其是害这个与自己无害的景泽枫。她心里还是有几分愧疚和难过的。不过如果现在心不狠,迟早他都是个祸害。景云瑶一咬牙,拍了拍沈傲珊的肩膀,对她肯定道,“妹妹。这次的事情你做的很好,我也绝对不会食言。妹妹日后的夫君,定是个官家子弟,足以让沈家一世无忧。” “如此,傲珊便多谢姐姐了。”沈傲珊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后又道,“那姐姐,下一步打算如何做呢?” “呵呵,”景云瑶笑笑,道,“下一步哪用得着我出手,明日一早去太医院的时候,爹若等不到大哥哥,自会亲自去寻就是了。” “姐姐好谋算,傲珊佩服。”沈傲珊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后听景云瑶道,“好妹妹,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被人发现你过来,怕是二娘从此以后不会信你了。” 眼见着沈傲珊悄悄离去,醉竹关上房门,后立在景云瑶一旁,对其道,“大姑娘,可是相信表姑娘?” “为何不信,她如此贪恋权势与财富,我这样吊着她,她是不会背叛我的。”景云瑶对于此点,倒是信心满满。 半天听不到醉竹接话,景云瑶忽的想到什么,又对醉竹道,“醉竹,我知道你还在介意上次的事情,我的确一直没有给你个说法。不过醉竹,只要扳倒了二娘,哥哥在太医院的地位也稳固了,我便带着你嫁到将军府去,我们远离景府这个是非之地。你愿意跟着我,便一辈子跟着我;你若愿嫁人,我绝不会让你嫁的比沈傲珊差!” “奴婢只是担心大姑娘,并无他意。”醉竹还是老样子,话极少的答了景云瑶。 景云瑶起身,拍了拍醉竹的肩膀,对其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快回去睡吧。明天一大早,咱们可有好戏看了。” 第二日清晨,景天佑本就在姬无双处逗弄孩子弄的晚了,匆匆穿了官服往外走,谁知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却见景祥隆黑着一张脸站在轿子前,见到他就一拂手,语气生硬道,“你们父子俩是打好招呼了还是怎样,这都什么时辰了,一个刚到,一个还没到!” “怎么……枫儿还没来?”景天佑左右望望,心中也是生气――一来,景祥隆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儿说他,他自是高兴不起来,毕竟他如今才是景府的老爷,怎能让老太爷说着;二来,景泽枫向来处事小心,从未迟到过,今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两人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可还是没什么动静,眼见着景祥隆的好脾气都要磨没了,景天佑也心急的不得了,带着七分怒意道,“我倒要亲自去瞧瞧,这不孝子在紫竹苑做什么!” 景天佑气势汹汹的就回了府,顺着小道往紫竹苑而去,到了门口便开始大声嚷嚷,“都日上三竿了,景泽枫你还要不要你的人头!才做了见习医生就这么懒散,日后怎么在太医院混!” 沈从薏本是早早醒了,正在房中梳洗,听到景天佑这声音,立即加快速度,披了衣服便出去,迎上景天佑道,“家长,这是怎么了?” “你的好儿子究竟在做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景天佑指了指东山而起的日头,又对沈从薏道,“你怎么教的儿子!” “家长莫急,从薏这就去瞅瞅!”沈从薏心中倒也觉得有些奇怪,景泽枫向来规规矩矩的,从不迟到,不知今儿为何竟贪了睡。 185、泽枫事发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鞠躬感谢24758882童鞋投的粉红票,那啥,不是投错书了吧…… ――――――――我是华丽的感动线―――――――― 景泽枫的房间离沈从薏的并不远,只隔了约莫十几步的距离。沈从薏心急火燎的往前赶,景天佑则怒气冲冲的在其身后紧跟,恨不得一把将景泽枫从床上揪起来。只是越接近景泽枫的房间,竟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酒味儿飘了出来,沈从薏如今简直成了一根绷紧的弦,再这样下去就要断了。 “枫儿,枫儿?”沈从薏为给景泽枫留一丝颜面,还装模作样的敲起了门,口中还提醒着,“这都什么时辰了,快些起床,你爹都亲自来寻你了……” “躲开!就是你这慈母之心惯坏了他!”景天佑一把推开沈从薏,后大脚一踹,门便哐当一声开了。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饶是景天佑这等常常出去应酬、喝惯了酒的人,都倒退一步,恨恨的揉了揉鼻子。 “你养的好儿子!”景天佑再度狠狠瞪了沈从薏一眼,沈从薏也不敢阻拦,唯有小心翼翼的跟在景天佑身后。 景泽枫的房间里,地上摆着几个女儿红的酒坛子。沈从薏认出,那便是她窖藏已久,准备新年时候赠给八贝勒乌尔答鸿时的。而床榻之上,景泽枫正以帘子遮住床,只露出一颗头,那面色却是苍白如纸,见到景天佑,只开口道,“爹,孩儿……孩儿知错,孩儿这就起来……孩儿……” 景泽枫这话还没说完,景天佑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前。气呼呼的一把拽开帘子,口中本还说着,“捂得这么严实,难道床上藏了什么……” “人”字还未出口,景天佑就惊呆在原处,他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景泽枫的床,而景泽枫这个时候恨不得一拳将自己打晕,避过将要降临的暴风雨。 沈从薏小心的抬起脚,隔着景天佑的肩膀望过去,却吓得顿时双腿一软。若不是身旁有桌子扶,她定是瘫软在地――景泽枫竟与两个赤果女子一丝不挂的在床上,皆以被子遮住*部位。而仔细再瞧。那两个女子竟是元香与曼文! 元香是如今紫竹苑的大丫头,而曼文向来是伺候景泽枫的丫头。元香也就算了,沈从薏可从未听说曼文与景泽枫之间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从前伺候景泽枫的红袖,就因为心仪景泽枫一事被沈从薏知晓,从而降了身份。后更派去伺候景云瑶,下场极为凄惨;而如今,景泽枫竟然与两个丫头一夜风流,以至于早晨都起不来床。这事若只是她知道也就算了,她自然有办法隐藏;可问题是,景天佑可是实实在在的看在眼里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老爷,二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元香和曼文两个一面以被子遮住羞处,一面拼命的叩头认错。 景天佑这会子已经气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可尚存的一丝理智提醒他,如果这会儿再不随父上朝,那就是脑袋搬家的事儿了。一念及此。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后指着景泽枫道。“赶紧穿好衣裳,随我出门!” “是,是……是,爹……爹。”景泽枫吓得就连说话都不连利了。 “家长这边来,咱们去主房等着枫儿吧,别让这两个贱婢污了家长的眼。”沈从薏忙想请景天佑转移阵地,毕竟这里呆的时间越久,景天佑就会越气,对于景天佑的性子,沈从薏还算是了解的。 “那两个贱婢,穿好衣裳,给我跪到紫竹苑门口去!待我回来处置!”景天佑闻言,一甩衣袖,便匆匆出了门。一大早上突然有这些变故,景泽枫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快些离开这里,走一步算一步了。 沈从薏跟在景天佑后边,一念起元香和曼文两个一会儿要跪到紫竹苑门前,这不是明摆着打她的脸吗?如今她已不是景府主母,黄泽的事儿还没收尾,又闹出了这幺蛾子,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来,沈从薏几乎连招架能力都没有了。 “家长,那两个贱婢,从薏打发她们去柴房思过可好?” “我说的话,你没听清吗?”景天佑蓦地停住脚步,回头恶狠狠的望向沈从薏,一字一顿道,“我要她们跪在紫竹苑的大门口,我要给府里所有的少爷姑娘们提个醒,注意自己是什么身份,千万别做出什么有失体面的事儿!” “家长,枫儿好歹是您的亲儿,您就算不顾及着和从薏的情分,也总得想想这血肉之亲啊。”沈从薏只得从另一个方面来劝解景天佑。只可惜景天佑这次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任沈从薏再三哀求,都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沈从薏只得看着景泽枫灰溜溜的跟在景天佑身后,离开紫竹苑。 沈从薏心中万念俱灰的时候,沈傲珊从一侧走了来,关切的拉着沈从薏的手臂,安慰道,“姑姑,傲珊在一旁都听到了,可是傲珊刚刚不敢出来说话,毕竟这是景府的家事。” “唉,也不知紫竹苑这是怎么了,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出,我是真的心累了。”沈从薏再度以食指抵住额头,不停的转着,她的头风又犯了。 沈傲珊忙拿出随身的薄荷醒脑油,让沈从薏嗅了嗅,待她的神色好些,才继续道,“不管怎么说,姑姑,咱们得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紫竹苑这些日子,别的不清楚,可枫哥哥的人品,傲珊是看在眼里的。” “不错,不错,傲珊你说得对,”沈从薏这才打悲恸之中反应过来,紧紧回扣住沈傲珊的手,“这次的事情,颇为蹊跷,枫儿素日里也甚少饮酒的,为何昨夜房里却放着三坛子的女儿红。不行,我们赶紧问问去。” 沈从薏说着,拉着沈傲珊的手就往景泽枫房间里走。元香是新上任的大丫头,曼文是二等丫头,她们平时也都是颇懂规矩的,这次的事情,难不成又是景云瑶搞出来的?可这些日子,景云瑶几乎来都没有来过,若硬说这事与她有关,但苦无证据……一念及此,沈从薏紧紧攥了拳头,恨得咬牙切齿。 难不成这景云瑶害惨了景雪瑶之后,又打算把魔爪伸到景泽枫身上吗?她是想让自己鸡犬不宁吗? 186、二女受冤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而元香和曼文两个此时正颤颤悠悠的穿着衣裳,吓得几乎连手臂都伸不进衣袖中。好在沈从薏和沈傲珊到了的时候,她们已经算是穿好了衣裳,正穿鞋子的工夫,见两个主子来了,忙又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不停磕头认错。 “好了好了,认错的话我不想再听,”沈从薏落座在桌旁的鼓凳上,沈傲珊站在她的一侧,表情极为恭敬,但听沈从薏继续道,“你们两个平时也是有分寸的,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给我一一道来!若敢有一句掺了假或是有所隐瞒,我定让你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二夫人,二夫人,奴婢跟着您的时间虽然只有几日,可还请二夫人救救奴婢和曼文吧,奴婢和曼文……也是被逼的呀!”元香哭的梨花带雨,模样极为让人心疼。 只可惜沈从薏是女子,女子哪有心疼女子的那份心思,更何况在如今她的眼中看来,这两个贱婢都是妖孽,是魅惑她儿子的妖孽。沈从薏冷笑一声,抱着膀子蹙着眉头,一跺脚道,“你们是被逼的?难不成是枫儿逼你们两个伺候他休息?荒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二夫人,元香说的是真的,奴婢们真的是被大少爷他……逼着灌了酒,奴婢们不胜酒力,然后就自然而然的……”曼文倒是比元香稍稍镇定些,不像她那些委屈的大哭,只是默默的抹着眼泪。 “自然而然的?哼哼,可笑,可笑至极!定是你们如同从前红袖一般,想做少奶奶的位置,可是?”沈从薏的语调越来越高,越来越尖,让在一旁旁听的沈傲珊都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奴婢哪敢有这样的心思。”曼文听了,心中也觉委屈不已,“能在紫竹苑伺候,已经是奴婢天大的福分,奴婢不敢再有他想啊,还请二夫人明鉴!” “姑姑,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还是问问她们究竟枫哥哥为何会饮酒吧。”沈傲珊在沈从薏耳边小声说道。 沈从薏只得忍下一肚子的气,大口大口的喘了半天,才又问道。“好,我且相信你们。那你们说说,枫儿平日里甚少饮酒。昨儿个何以喝下这许多女儿红?你们可是知道女儿红这酒有多烈?” “二夫人,”曼文对着沈从薏磕了个头,后又道,“奴婢不敢有一丝隐瞒二夫人,昨儿个晚上。奴婢如同平时一般给大少爷布菜之时,但闻大少爷唉声叹气,心事连连,奴婢便多嘴问了一句,大少爷只说在太医院事事不随心,总觉自己无用武之地。在那里像个多余的人,诸如此类的话,后还摔了一个碗。对奴婢大吼说要喝酒。素日里大少爷向来温文尔雅,从未如此,奴婢劝了两句,可大少爷不听,非要嚷着说奴婢不要多管闲事……奴婢实在无法。二夫人您最近又总犯头风,奴婢不敢打搅。只得按照大少爷的意思,往咱们小厨房的酒窖去取了一小坛女儿红来……大少爷见奴婢只拿来一坛,开口便说奴婢与那些人一样瞧不起他,要多拿几坛,奴婢无法,再往小厨房走的时候遇上了元香,元香便帮奴婢一道,每人拿了一坛,送到大少爷那里。然后……”曼文一想起当时的情形,身子还微微颤抖着,可见吓的不清,“大少爷拿起坛子,二话不说就往下灌,后又让奴婢与元香陪他一道喝……再之后的事情,二夫人就都知道了。” “枫儿,不成材啊,不成材啊!”沈从薏听了,只管重重的用拳头砸着桌子,那“咚咚咚”的声音听得沈傲珊心惊胆战。她连忙阻止了沈从薏的自残,慢慢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儿道,“姑姑莫要生这样大的气,气坏了身子便是太不值得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就得快些想想解决的办法。虽然和姑父甚少接触,但傲珊瞧着,姑父刚开始气急败坏,到最后离开的时候,反而平静许多,或许咱们能有办法……” “就是因为最后家长平静了,我才更加害怕!”沈从薏的身子也在不经意间颤抖,景天佑平时素来没什么斤两,该生气就生气,该发火就发火,从不隐忍;而今日,居然将自己的火气暂时压制,想必待他们回来,一定是更大的暴风雨。一念及此,沈从薏明知元香和曼文并非故意,可也对她们恨得要命,指着她们两个道,“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勾引了少爷还诸多言辞,还不速速跪到大门口去!” “二夫人,二夫人救救奴婢们啊……”元香跪着上前,抱住沈从薏的大腿,却被她无情的甩开,她的冷言冷语犹在这两人耳边,“一天是贱婢,一生都是贱婢,别想攀什么高枝儿了!赶紧滚去大门口跪着吧!” 元香和曼文两个互相搀扶着起来,才走了两步,又听到沈从薏的话冷冷从背后传来,“做了这样子伤风败得的事儿,还提得起你们的腿?给我跪着出去,一直到大门口!” “是,二夫人。”曼文咬紧了牙,元香委屈的还想开口求情,却被曼文的摇头打断。两人互相挽着手,一步一步的跪着往外走。石子路崎岖,土路上又多冰雪,可这种种的折磨,都比不上跪在紫竹苑大门口,被经过的丫头小厮们议论难堪。女子最终的就是一张颜面,而如今,她们二人的颜面已经被整个景府的人随意践踏。 景云瑶和景泽岚在夫子处上完课,就听到外头闹哄哄的,后姬无双和青芷居然到了念嫣苑寻她。景云瑶心中自然知道是何事,但此时装傻是必要的,她忙迎了上去,喜气洋洋的开口道,“六娘,青芷,这会子来念嫣苑,可是来蹭咱们饭的?” “云儿惯会说笑的,怎么,不蹭饭还不许我来了?”姬无双自打生下景泽疆之后,不但重新得回了景天佑的宠爱,而且景泽疆虽小,、却已经显出了有几分景天佑的模样,这自然让景天佑爱的恨不得天天都抱着。而玉璎珞自打没了孩子,沈从薏又一直被事情缠着身,也没法帮她,所以她黯然了许久,景天佑不怎么去看她,倒也不太想了,只日日在无双苑与姬无双一起,如从前一般。所以姬无双现在也算是熬出头来了,但这一切是谁的功劳,姬无双再清楚不过。 187、看热闹去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许来许来,六娘来了云儿这儿,可是让念嫣苑蓬荜生辉呢。”景云瑶和姬无双絮叨着,上前拉着她的手亲昵的就往主房走,还对一旁的醉竹吩咐道,“快去奉上六娘最喜欢的湄江翠片来。” “哎,醉竹,稍候,”姬无双即使阻止了正要转头离去的醉竹,又对景云瑶道,“云儿,今儿个我过来,是准备带你去凑个热闹的。” “凑热闹?咱们府里有什么热闹吗?”景云瑶佯作不知的问姬无双道。 “我也是听院儿里看门的丫头说,”姬无双声音刹那放小,后凑到景云瑶耳边,才道,“紫竹苑可是出了大事儿了。” “大事儿?紫竹苑出了什么大事儿啊?”景云瑶立即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揪着这个问题问个没完,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姬无双神秘的看了看四周,后才继续放低声音道,“听外头偶然经过的丫头说,今儿个枫儿没有如期做轿辇去太医院,而正赶上家长在我那儿出来晚了,好像爹说了天佑几句,天佑也生气,就往紫竹苑亲自寻枫儿去了。结果,你猜怎么样?”姬无双见景云瑶焦急的模样,还恶作剧般的卖了个关子。 “六娘就会吊云儿胃口,”景云瑶撇撇嘴,后摸摸下巴道,“总不会在大哥哥床上揪出两个烟花女子吧。” “还真让你说中了!”姬无双立即有些惊奇的看着景云瑶,后发现自己说话声音不自觉的大了,又放低些道,“不过不是烟花女子,而是紫竹苑的丫头,一个叫元香,是接替黄泽的信任大丫头。另一个是曼文,一直伺候枫儿的丫头。” “不可能吧,云儿只是顺口一说的,”景云瑶当即脸就苍白一片,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况且这都是紫竹苑的事儿,咱们这些外人哪有这么清楚呢,不过是道听途说吧。” “若是道听途说,我怎么会亲自来寻你去看热闹呢,”姬无双带着几分娇嗔的瞪了景云瑶一眼。后拉着她的手臂道,“这两个丫头如今可是双双跪在紫竹苑大门口呢,家长这下出手可是真狠。这不是打那沈从薏的嘴巴嘛。”姬无双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解气的模样。毕竟景云瑶和青芷将从前她滑胎的真相告知后,她就恨透了沈从薏;如今沈从薏落魄了,她自然高兴了,还趾高气扬的过来寻景云瑶一齐去找她的晦气。 姬无双这样还真是孩子气。景云瑶这样想着。便被她连拉带推的带出了念嫣苑。身后的青芷和醉竹无奈的对视一下,也都默契的跟了上去。 其实只不过早上发生在紫竹苑的事儿,还是在离着前院极远的主房和卧房之中,按理说没这么快传播出去。只可惜元香接任这大丫头的位置,让紫竹苑一些丫头心生不服,如今她落了难。这话自然就飞也似的传了出去,反正众口一词,谁也不知道究竟谁是始作俑者。紫竹苑的大门口很快就围了很多的丫头小厮。只不过他们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围着,只是在门口走来走去,好像认真工作似的,其实就是在围观这两个苦命的丫头。尽管声音小,可他们的话还是如同一股细碎的风。狠狠刺入两人的耳中。 “这就是那两个陪大少爷睡觉的丫头?” “可不是么,这般姿色的话。不上杆子想办法,也不知哪辈子才能攀上高枝儿了。” “也不嫌丢人,还自己送上门儿去。” “就是,也不想想,二夫人眼光那么高,怎么可能让大少爷娶了她们呢!” “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元香如今口中默默念叨着的,就唯有这两句了。地面本是冰凉刺骨的,她们跪的久了,膝盖都跟着麻了,倒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心里的疼痛,却早就胜过身体的百倍。 “都怪我连累了你,”曼文低着头,不愿抬头与那些看热闹的对视,她们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道听途说,就觉得她们勾引主子,是最最低贱的女子,可事实并非如此,她们也是被强迫的,“不然,你还能好好的做你的大丫头,前途一片光明,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在这个时候,曼文还能够有自己的意识,的确是个有胆量的;再反观元香,已经被吓得魔怔了,曼文说什么,她都是半句听不进,只絮絮叨叨的念着她那两句话。 “做什么呢,这里围这么多人,你们都闲着没事做是吗?”景云瑶和姬无双到了的时候,正见一群看似正在忙碌的丫头小厮正对着二人指指点点,她立即发挥了这个家嫡女的身份,几句话便说的那群人不欢而散。 其实人聚的越多,越对紫竹苑是一个致命打击,也就越符合景云瑶的初衷。只是她刚刚越过人群,看到门口两个无辜丫头的情形,她的心忽的就柔软下来。这次,是要打击景泽枫没错,可着实也是冤着了这两个丫头。沈从薏如何、景雪瑶如何,她都从不心疼、更不手软,可她们是另外的人,是无辜的丫头,此番受了这样的牵连,景云瑶心中的确有些过意不去。 “云儿,你管这些做什么,”姬无双可是有些不开心了,好不容易有人给紫竹苑抹黑,景云瑶这番喝止她实在有点无法理解,“就该让这些人看看,紫竹苑都出些什么人!” “六娘说的是没错,可紫竹苑毕竟也是咱们景府的地儿,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万一传到外面去,不也是给咱们景府抹黑么,”景云瑶只得规劝姬无双道,“祖父和爹最注重的都是一张颜面,咱们做事,点到为止就好。” “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姬无双撅着嘴,明显的有点不高兴了。 “呦,六妹妹,云儿,你们也过来了,”温晴茵不知何时从两人身后冒了出来,温和的笑笑,后见姬无双一脸的不高兴,便关切问道,“六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温晴茵把景府主母这个角色演绎的很好,至少景云瑶觉得,主母这个位置由温晴茵来做,好过沈从薏千倍。姬无双自是无语,不知道如何接这个话,好在景云瑶还在,她立即开口帮姬无双道,“唉,三娘有所不知,六娘是见天气寒冷,这两个丫头穿的这样少,又这么跪着,有些心疼而已,六娘的心肠可是最软的了。” 188、天佑审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唉,”温晴茵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元香和曼文,又对景云瑶道,“这都是她们造的孽啊,咱们也无法,况且是家长亲自要她们在此忏悔,咱们就算心疼,也帮不了什么忙。既然到了这里,不如一起进去,瞧瞧二姐姐如何了吧。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如今她才是最最不安的。” “三娘说的极是,六娘,你也别为她们伤心了,咱们随三娘一道进去瞧瞧吧。”景云瑶拉了拉姬无双的手,姬无双立即感激的望着她,点头同意。就这样,几人小心翼翼的绕过了元香和曼文,往紫竹苑内堂而去。 沈从薏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会儿出门看看日后,瞅瞅时辰,算计着景祥隆和景天佑什么时候下朝回来。沈傲珊倒是给出了几个主意,只可惜沈从薏却都一一摇头,否定了那些。这一次景天佑是真打实招的抓住了把柄,又气成那样,肯定不会轻饶了紫竹苑。这下紫竹苑上上下下,恐怕都要受牵连了。 在沈从薏第六次的出门看时辰之时,正见温晴茵、姬无双和景云瑶三个往这个方向走。这三个可都是她的冤家了,温晴茵一直与她有主母之争,景云瑶就不用提了,那是不共戴天之仇,姬无双虽看似默不作声,但明里暗里也总是想着看她笑话。如今这三个凑在一起,还同时在她最落魄最倒霉的时候来,她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了。 “看门的丫头何在!几位妹妹和云儿来了,也不通报一声,多失礼!”沈从薏故意大喊着,也喊出自己心里沉闷的气愤。 “二娘,瞧您,别再怪责院儿里的丫头了。”景云瑶自是亲昵的贴了上去,拉住沈从薏手的时候,还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一丝不快及仇恨的神情,不过这些她不但不在意,反而心中还多了几分高兴,总算也有她搅得沈从薏不得安宁的时候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二娘可想到怎么办了?眼瞅着就快下朝了,若是皇贵妃娘娘没什么吩咐的话,祖父和爹就要回来了呀。” 景云瑶这副假好心的样子看在沈从薏眼中。只觉得一阵恶心,可当着另外两人的面儿,就算她厌恶景云瑶到了极点。也必须装出一副感激又无奈的模样,回道,“唉,都是枫儿不争气,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三夫人、六夫人万安。姐姐万安。”沈傲珊适时的从里屋出来,故意上前挤开了景云瑶,掺住沈从薏的手臂,歪着头对三人道,“姑姑如今受了难,亏得夫人和姐姐还记挂着姑姑。傲珊代姑姑谢过了。” “好了,咱们也别在外面说话,都进来坐吧。”沈从薏很感激沈傲珊挤跑了装模作样的景云瑶。暗里拍拍她的手。这个动作再度被景云瑶察觉到,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意,后跟着沈从薏进了主房。 这几日伺候沈从薏的元香既已经被罚,所以忆翠便暂时充当了大丫头一角,只可惜她实在是没什么头脑。能够坐上这个二等丫头的位置,也是因为在府里的时候长了。所以沈从薏让上茶的时候,她实在有些忙乱,甚至少算了人,弄得五个主子只有四杯茶,沈从薏尴尬了半天,沈傲珊才开口帮忙解围道,“忆翠这丫头虽然今儿个才做了大丫头,却也懂事,竟知道傲珊这几日喉咙疼痛,不喜饮茶,看来二娘日后可要好好重用人家呢。” “是啊,是啊。”沈从薏连连点头道。 景云瑶见沈傲珊这样伶俐,心中已然放心不少,眼见着沈从薏对沈傲珊愈加信任,她也稍稍欣慰,这一番动作,总算没有白做,那包让人芳心大动的药粉,给沈傲珊,就是最好的选择,她在这里久了,又这样聪明,自然知道什么时候使用那药粉,会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几人还没劝了沈从薏几句,就听到外头的丫头胆怯的问安声。沈从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那声“老爷万安”,几乎就是一个引爆线,那颗炸弹终于要爆炸了。 只是沈从薏没想到,同时回来的,还有垂头丧气的景泽枫。景天佑也没想到这个时候,温晴茵、姬无双和景云瑶三个都在,他先是愣了一下,后紧绷起脸,对后三人道,“你们消息倒是真灵通,不过也好,这也是给景府所有的人提个醒儿!给我把门口那两个丢人现眼的贱婢带上来!” 景天佑说着话,温晴茵三个自然而然的起身,坐到了旁边的一溜儿椅子上,而沈从薏也惶恐的起身,站到了景泽枫的一边,紧紧抓住他的手,直到这对母子彼此都能感觉到双方的颤抖和恐惧。元香和曼文两个被小厮们像提溜小鸡子一样提了进来,后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像扔垃圾一样,只是她二人很快摆正了身体,都双膝跪地,先对着景天佑磕了三个响头,问了安后,又低垂着头,不说话了,只是地上开始有了一滴一滴的水渍。 “景泽枫,非要我打在你身上,你才肯跪下吗!”景天佑一拍香几,反而震得自己手掌生疼。景泽枫闻言,双腿一软,便瘫倒在地;沈从薏也跟着跪下,紧紧抓着自己儿子的手――因为她知道,景雪瑶就算保不住,这个儿子,这个她与乌尔答鸿时的儿子,也是她拼了命要保的人! “家长,枫儿是您的儿子,您的长子,就算这一次他做错了,可家长难道不能再给枫儿一次机会吗?”沈从薏也不顾温晴茵、姬无双和景云瑶三个都以看热闹的眼神看着她,依旧说出了这番话。 您的儿子,您的长子。这四个字听在景云瑶耳中,甚觉好笑。当初若不是她心疼沈从薏,让刚刚怀有身孕的她做了景府的二夫人,景泽枫根本就活不下来!景福雅怎会允许乌尔答鸿时有私生子存在?!也就是景天佑好骗,说是早产,他便信了,若不是自己一直有筹谋,他景泽枫能过的这么逍遥吗? 189、暴力制裁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我的儿子?他也配做我的儿子?!”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更加速了景天佑的火气,景云瑶似乎看到景天佑整个人都被一股熊熊烈火燃烧着,他气急败坏、几乎暴跳如雷道,“我才没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儿子!” “家长,”沈从薏立即开始打心理战,跟着景天佑这么多年,虽然她一丝一毫都不曾爱过他,可对他的脾气秉性却摸得通透――毕竟景云瑶没出来捣乱之前,她与景天佑一直是相安无事的,她也安稳的坐着景府主母这个位置――所以如今见实在无法,便想着利用景天佑的心软,来降低一下他的火气,“家长,从薏还记得,当初生下枫儿的时候,家长正和姐姐日日笙歌,姐姐舞姿倾城,留住了家长的人,也留住了家长的心。所以,枫儿打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受到过什么人的待见。而姐姐生下岚儿的时候,家长您却大摆筵席,前来庆贺的官员几乎挤满了整个景府,那日多热闹、多喜庆啊,从薏一辈子也忘不了,从薏抱着枫儿,眼见着家长对岚儿那般看重……不错,枫儿是庶出,可家长真的把枫儿当成您的儿子了吗?这些年,枫儿一直被从薏强迫着读医书,考太医院,这些都是为了能让家长能够正眼看他一下啊!家长,枫儿也是您的儿子啊!” 沈从薏边泣边诉,景云瑶余光瞥着景天佑,见他面上稍有缓色,也知道沈从薏这招心理战就要赢了。眼珠一转的工夫,景云瑶开口帮腔道,“爹,大哥哥平时已经这样用功,想必在太医院也是极出色的。就算是庶出,可云儿一直将大哥哥当做楷模。哥哥也一直与大哥哥关系极好,云儿请求爹爹这次轻判大哥哥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错能改,善莫大焉。大哥哥就算前一晚发生了……”景云瑶说着,表情故意变了一下,后又勉强道,“那样的事情,可也是因为饮酒多了,这实在与大哥哥的人品无虞啊!” 景云瑶的这几句看似是求情,实则是控诉。将沈从薏刚刚的铺垫掀了个底儿朝天。沈从薏眼见着景天佑的表情又严肃了几分,心中对“锦上添花”的景云瑶已经恨得入了骨。 果不其然,景天佑先是冷哼了一声。后瞅都不瞅景泽枫,只对景云瑶道,“亏得你与岚儿还将这不孝子当成榜样和楷模,你们可知道,这不孝子在太医院的时候给我惹下多少祸!他……”景天佑说着。忽的闭了口,又转移了个话题道,“就算他有你说的千般万般好,可他饮酒过度做出了该死的事,也是不争的事实,云儿也不必求情了。这次我定要狠狠的惩罚他!” 景天佑刚刚为何说着说着太医院的事情,却住了口,景云瑶自然知道其中问题所在。毕竟那件事情还是她入皇宫的导火索呢。见景天佑终于再度抓着不放,景云瑶虽看似想开口,却被姬无双拉住,她也只好住了口,只是一脸不忍的望着地上跪着的几人。 “家长。晴茵觉得,就快过年了。家长也就别太重罚了吧,”温晴茵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依旧是一脸的温婉之色,“这事儿毕竟出在二姐姐的院儿里,万一传到了外头,也是说咱们景府怎样怎样,所以晴茵觉得,这次小惩大诫即是,而且要在紫竹苑中悄悄进行。过几日亲戚们就要过来了,而傲珊一家也会过来,到时候咱们反而不能失了礼数才是。” 温晴茵所言的确在理,沈氏一家暂且不论,他们景府可是有一个得理不饶人的景宁雅在呢。一想到那个一过来就对自己评头论足的小妹,景天佑就头疼的紧。他揉了半晌的太阳穴,后才闷闷的开口道,“那两个丫头给我杖打二十,后赶回家去,我不想再见她们!景泽枫,杖打二十……一十,”景天佑还是稍稍轻判了些,“一年不许发月钱,没事也不许出紫竹苑!而沈从薏,我提醒你,所有紫竹苑的酒坛子都给我拿出来,我要你当着我的面儿,一一砸碎!” 沈从薏的眼睛越瞪越大,景天佑虽然已经轻判,可那么厚重的板子落在身上,每一下都是打在她的心上啊!还有那些女儿红,是她去年过完年就开始为乌尔答鸿时准备的,如今景天佑要她亲自将自己一年的心血打碎,这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 见沈从薏半天不答应,景天佑再度蹙了眉头,冷冷开口道,“可有异议?” “没有。”景泽枫对着景天佑磕了个头,后碰碰沈从薏。沈从薏也只得跟着点头,眼泪再度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眼见着小厮们拿了条长木凳出来,先将元香架了上去,噼里啪啦就是一通乱打,再打完曼文,紫竹苑女子的哀嚎声几乎已经传遍整个景府,那声音如同女鬼夜哭,让人情不自禁的毛骨悚然。 轮到景泽枫的时候,小厮们却不知该如何下手了。打丫头和打主子毕竟还是不同的,所以他们斟酌半晌,下手都轻了许多。景天佑见了,自是气坏了,也不顾沈从薏哭天抢地的拽着他的裤脚,先一腿将沈从薏踹开,后推攘了两个小厮,打地上捡起那厚厚的木板,对着景泽枫的身子毫不留情的打了下去。 景泽枫已经在咬牙坚持,可这一下下痛得他几乎无法自持,这个时候他才开始觉得,景天佑根本不像一个亲爹。哪有亲爹对儿子这样凶狠无情的?沈从薏几乎喊破了喉咙,可是无补于事,景天佑自己啪啪的打了十板子之后,将那板子一扔,后拂袖回到原处坐下,呼哧呼哧穿着粗气,看起来他倒是打累了。 景泽枫身子不受控制的倒向一边,疼痛到了极点,反而全身都变得麻木了。景天佑抱起膀子,不但没有一丝怜悯,反而对地上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的沈从薏冰冷道,“还有心思跪在地上?还不赶紧起来把你们院儿里的酒都搬出来!” 190、云瑶心软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是啊,这不就是景天佑么,顺了他的心思,如何都行;万一有一点的忤逆,那自己将要面临的就是万丈悬崖!这就是当初那个所谓的姐姐给自己铺下的路!沈从薏咬牙想着,恨不得将沈从嫣的尸骨打地底挖出,鞭尸责问都不解恨!若当初不是她横着拦着挡着不让自己去求乌尔答鸿时,或许自己如今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沈从薏尽管心灰意冷,又恨得咬牙切齿,可还是顺从的起了身,到了院儿里,先前的两个小厮已经将景泽枫抬回了他的卧房,所以接下来的砸酒一事,他看不到了――事实上,他已然疼的晕了过去,想看都睁不开眼了。 几个心惊胆战的丫头将地窖里的酒坛子统统呈了上来,景天佑放眼一看,除了清晨在景泽枫屋里看到的那三坛子外,居然还有个七八坛的样子。他冷冷瞥了沈从薏一眼,开口无情道,“一个女人家的院子,藏这么多酒,若说你不是惯着景泽枫,你可有解释这些酒为何而藏?” 沈从薏自然哑巴吃黄连,一句话都答不上来。景天佑屏退了一旁的几个丫头,指着几个酒坛子对沈从薏道,“还等什么,还不速速将其打碎!” “是……是,家长。”沈从薏便在景云瑶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那些坛子,费尽力气的把它们抱起,又双手一滑,酒坛子落在地上的瞬间,摔个稀巴烂,就如沈从薏如今破碎的心。至今为止,二十几年过去,可她没一刻对乌尔答鸿时死了心,她怀念他的明眸皓齿,怀念他的温文尔雅,怀念他的惊才风逸。乌尔答鸿时是风流才子,而景天佑不过是个市井小人――在沈从薏看来。 紫竹苑如今是前所未有的混乱――地上躺着两个目光呆滞,口角带血的丫头,前院儿一片酒味儿,飘出很远,地面上满是酒坛碎片。一屋子的丫头小厮吓得一声都不敢吭,生怕自己成了景天佑的下个出气筒。时间就在这静默中一分一秒的度过,直到青芷碰了碰姬无双的手,对她眨眨眼,姬无双立即会意。轻轻上前,柔荑般的手攀上了景天佑的手臂,她小声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家长,疆儿这个时候若见不到爹爹,定又苦恼起来了。家长不能只顾着大儿子,不顾咱们的疆儿了吧?” 姬无双的话将景天佑的火气降了一半,他回过头。难得的对姬无双笑笑,一脸的慈父情怀,倒是毫不避讳的大声道,“咱们的疆儿日后可不能像景泽枫这样无能又窝囊,走,咱们瞧疆儿去!” 一直到景天佑走了。沈傲珊才从檐廊走出来,赶紧到沈从薏一边,拉着她远离了地上那些碎片。生怕扎着她。温晴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叹了口气,嘱咐了句,“二姐姐,快去瞧瞧枫儿吧。”后便也跟着离开了。如今这是非之地,她实在不该再多留;而且温晴茵眼里的沈从薏是极爱面子的。如今她在自己面前失了颜面,恐怕这会子也不想自己在这里烦乱了。 随同一块前来的姬无双和温晴茵都走了,可景云瑶却没走,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沈从薏一旁,掺住了她的另一半身子,接着温晴茵的话道,“二娘,云儿知道二娘一定受了不小的伤害,可三娘说的对,如今大哥哥的身子才是最最重要的,不如让云儿跟着前去瞧瞧吧。” “不必了,”沈从薏厌烦的一把甩开景云瑶,毕竟这里如今没有外人了,她不必再装什么贤妻良母,“枫儿受的伤再严重,擦些跌打药也就好了,就不劳烦云儿多此一举了。况且男女授受不亲,枫儿的伤都在隐秘的部位,你也不方便去瞧。” 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景云瑶心中冷笑,面儿上却依旧一副关心的神情,道,“二娘,大哥哥也是我的哥哥,是我的亲人,二娘可以罔顾亲情,可是云儿就是放心不下……” 罔顾亲情。这四个字犹如一道惊雷劈在沈从薏头上,罔顾亲情这种话为何会在景云瑶口中说出,她死死盯着景云瑶,而景云瑶却继续无辜开口道,“况且刚刚爹几乎都不认大哥哥为儿子了,云儿想着,若是爹执意如此,云儿为了二娘,为了大哥哥,也会明里暗里的去祖父那里说和,咱们来一场滴血验亲,我就不信到时候爹还不承认大哥哥是他的儿子!” 景云瑶这番话说的理直气壮,而且看似是站在沈从薏和景泽枫那边。实际上如何,倒是唯有沈从薏知道了。景泽枫是乌尔答鸿时的儿子,若滴血验亲的话,那登时所有人都会知道,景泽枫并非景天佑的儿子,到时候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沈从薏越想越后怕,表情也不自觉的抽搐起来,就连笑容都变得差强人意,“好了云儿,家长那不过也是一时的气话,你还不太了解你爹,等过了这一阵儿,他自己就会好了,父子两个哪有隔夜仇呢。折腾了这一阵子,你也累了,回去歇歇吧。” 沈从薏虽然话是软了下来,但还是不让景云瑶去瞧景泽枫,景云瑶想了想,便也算了,就福身告辞。经过元香和曼文身边的时候,见她二人着实可怜的很,再一想,她们都是无辜被连累的,成了自己扳倒沈从薏的垫脚石,她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回头问沈从薏道,“二娘,那这两个丫头怎么办?” “你爹不是说了,打了这二十板子后,赶出府么,一会儿我就差人把他们……” 沈从薏话还没说完,景云瑶就打断道,“二娘,她们好歹在紫竹苑待了这许久,如今伤着身子就赶出府去,未免太不近人情,不如让她们养好了身子再送她们走如何?”景云瑶见沈从薏一脸的难色,又开口道,“云儿自会向爹去求情的,决不让二娘摊上一点点的事儿。” “都随你吧。”沈从薏摇摇头,她现在哪有心思顾这两个丫头,她的一颗心都拴在了屋里的景泽枫身上。景天佑刚刚可是下了死手,估计这会子,他定是皮开肉绽了吧。 191、自缢而亡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回去的路上,因景云瑶一直默不作声,情绪看起来也并不好,醉竹十分了解这个主子,对她的心理也能猜出一些。这次怎么说也是景云瑶间接害了元香和曼文这两个丫头,而且从之前待寒烟和自己来看,景云瑶并非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相反的,她善良,义薄云天,只要对她有恩的人,她定不负。如今害了这两个无辜的丫头,想必她心里一定是难过至极的,要不刚刚也不会对沈从薏说出那般话。 醉竹素日里是不愿说太多话的,可今日,景云瑶的表情着实让她有些心疼,斟酌半天,她还是开口道,“大姑娘,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徒增后悔。况且,该如何做,大姑娘心里已经有了数,不是吗?” “唉,醉竹啊,平时你话最少,可到了关键时刻,只有你最懂我。”景云瑶先是唉叹口气,后对醉竹小声道,“素日里那些碎银子,我已经攒起来换成了银票,明日咱们便带着一百两银票和跌打药去瞧瞧那两个无辜的丫头吧。” “大姑娘这样有善心,日后定有好报。况且元香和曼文两个就算是给景府做一辈子的丫头,一个人也就几十两银子而已,大姑娘这样待她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醉竹开口规劝着,好歹让景云瑶的心里稍微好过些,她抬头望了望有些明晃晃的天,忽的感觉一阵眩晕。原来害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仇人,心中竟无半分快感,反而因为无辜连累到的人而无法心安。这一刻,景云瑶开始怀疑起来,从前的坚持究竟值不值得。 “醉竹,我问你,如果一个人与你有深仇大恨……比如说。是杀母害兄之仇,这段仇恨,你可以放下吗?”景云瑶被晃的有些站不稳,好在醉竹机灵,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景云瑶的提问在醉竹看来并不难回答,她想也不想就答道,“若有人伤了奴婢的娘,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扔了这条命,也要把这个仇报了!” 回答虽简单,但总算让景云瑶又有了从前的信念。醉竹说的不错。这仇恨不共戴天,自己不该再让任何情绪左右了!待乌尔答鸿时一来,她绝对让沈从薏从此永无宁日! 元香和曼文两个痛得晕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而她们二人正被紫竹苑的一大群丫头围在中间。四下观察后,才发现那原来是紫竹苑的柴房,沈从薏竟是连丫环房都不许她们再迈进了,好像她们会脏了紫竹苑的房间一样。元香和曼文两个小心的打量着从前的姐妹们。才要开口,便听来一声声的嘲讽,像针一样狠狠刺着心脏: “姐姐,看不出来呀,从前姐姐在咱们面前可是最最清高的,怎么。如今也做了和红袖那贱丫头一样的事儿?”这话自然是对着曼文说的。 “曼文姐姐算什么,元香姐姐才是真的厉害,本来与大少爷没什么关系的。自己偏偏跑去插了一脚,以为从此就能攀上高枝儿了。元香姐姐呀,妹妹劝你一句,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就是这个命了。也别想那些歪的斜的,你看看。这不是自食其果了么,你连大丫头都做不成了!” “怎么样呀两位姐姐,大少爷在床上是不是很勇猛啊?依我看呀,老爷还算好心的,若要我说,该把你们两个卖进八大胡同才成,你们肯定不用几日就是最红的姑娘了!” “可不是么,伺候男人这么有一手,自然红了!” “哈哈哈……” 那些污言秽语,就这样直接的进了元香和曼文的耳中,她们如今浑身痛得就连动一下都难,又一日没有进一粒米,喝一口水,这会儿只得听着,无法争辩。这种折磨一直受到忆翠大吼一声,“你们不会自己找活干,嘴巴可是不闲着,是不是要我打你们几巴掌才成!” 一群在柴房围着的丫头们便不欢而散,口中还嘀嘀咕咕着,似乎刚刚嘲笑的不够尽兴。忆翠忍着眼泪,将两人的晚膳端了过来,放在一旁后,先将两人侧着扶起,尽量不让后背着地,后才咬牙道,“元香姐姐,曼文姐姐,你们两位……受委屈了,只可以我人单力薄,当时根本不敢说一句话……可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我不舍得你们走……” 忆翠说着,就呜呜的哭了起来,半晌才用袖子擦擦眼泪,一口一口的喂着两人吃饭,又喂了些水润润口后,曼文才用尽力气开口道,“忆翠……好好的,我们……都不在了,你……好好的……” “我这里还有些铜钱,平时咱们的份例我基本都寄回家里,这些铜钱是我攒下的,虽然少,应该够两位姐姐回乡了。今儿个我听大姑娘说,她会去求老爷让两位姐姐一直到身子好了再离府,这几天你们就好好养着,我会定时给你们送饭的,至于药……” “忆翠!忆翠!就知道你这小蹄子和这两个贱妇在一起!”沈傲珊不知何时过了来,拉着忆翠的手臂就往外走,“姑姑找不到你,正发火呢!她们两个都是带罪之人,你常和她们在一起,是不是也想被株连!” 沈傲珊的声音随着她与忆翠的离去而渐渐遥远,曼文却痛苦的扬起嘴角,望着地面上那三十几个铜板,闭上眼的时候,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元香我们……活着就是连累……” “是啊。”元香终于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带着一脸的绝望之色。 来到大户人家里当丫头的,基本都是家里人卖到这里来的,若不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谁愿意卖女儿?如今她们带着这一身的伤、还有一辈子的耻辱回到家里,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过是给家里又徒增不少负担,或许这次,还带着其他人的嘲笑,使得家里人一辈子无法抬头。隔着柴房的窗子,曼文发现,不知何时起,外头飘起了鹅毛大雪,洋洋洒洒的,她动了动嘴唇,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道了句,“今年雪……多,家……家乡收成好,爹娘……不用卖妹妹了,真……真好。” 第二日清晨,还不待夫子过来上课,景云瑶就带着醉竹往紫竹苑跑了。因为昨晚虽雪落无声,可今早一起来,她就觉得天格外的量,推开门才发现昨夜竟下了这样大的雪,伸脚一试,竟已到了小腿处,可见这大雪可是下了一夜。一想到元香和曼文两个丫头还在紫竹苑受罪,她这心就不安,便叫上醉竹,拿上银票和跌打药膏,以看沈从薏为名,便出发去了紫竹苑。 紫竹苑静悄悄的,好像昨天发生的事情都是一场梦一般,推门而入,除了粉妆玉砌的院子,这里一切如常。沈从薏早便听忆翠通禀说景云瑶来了,这会子忙从景泽枫卧房里出来,正迎上景云瑶。两人互相问安行礼后,景云瑶便开口道,“昨晚云儿可是一直没睡好,不知大哥哥如今身子如何了?” “唉,还能怎样,昨个儿你爹也真是下了死手,枫儿的身子……唉,没法说了。”沈从薏是当真心疼,眼泪都转眼圈儿了。 “二娘别伤心,云儿这不带来了一个跌打药膏,是从前青云哥哥送的,对这伤极好用,二娘快拿去给大哥哥用吧,也能让大哥哥少受点苦。”景云瑶说着,将药膏推给了沈从薏。 沈从薏收下后,又听景云瑶道,“昨晚云儿特意去求了爹,爹说让元香和曼文两个丫头赶紧养好身子然后赶出府,云儿便想着,不如云儿将余下两瓶送给她们,也好让她们赶快养好身子,合了爹的心意。” 景云瑶知道,这会儿说景天佑什么,沈从薏肯定都是照办。果不其然,沈从薏虽听到那两个名字时候皱了皱眉,却也先将药膏交给忆翠,后自己在前头带路,边走边道,“那两个贱婢,昨个儿被我关到柴房去了。也是该着的,竟就下了一晚的雪,也不知是不是冻死了……” 还这么说着的时候,柴房已经到了,景云瑶攥紧手里的药膏,眼见着沈从薏去推门。可沈从薏才迈进柴房一步,就尖叫一声,后动也不动的一直抬头看着什么。景云瑶心下一紧,跟着进去一瞧,却见元香和曼文两个,皆穿着布衣裤,外头染了血的衣裳接连起来,做了绳子,就那么吊死在了房梁之上。她们脸色苍白如纸,舌头长长的吐了出来,眼睛不甘的瞪着,好像有满口的冤屈无处去诉。 景云瑶手中的药膏掉落在地上,给这极其安静的环境一个警醒。沈从薏忙拉着景云瑶出屋,后奔至前院,请了几个小厮来将这两个丫头的尸首放下。景云瑶有些无力的靠着墙壁,眼睁睁的看着昨天还鲜活的两个生命就这样在她眼前逝去,是她害死了这两个女子,她们甚至不给她恕罪的机会,就先走一步,带着对这社会的控诉和不舍。 192、两个极端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死了人对名噪京师的景府也是极大的羞耻,不过好在这两个丫头是做错事后自尽而亡,所以官府只是走了个场面,后便对着景祥隆拱手辞别,又说了好多没用的话,诸如“多多在我家大人面前说几句好话”之类。景祥隆本来就烦的要命,应付完官府来人后,景祥隆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景天佑一眼,便拂袖而去。 景天佑可是委屈至极,这一切都是景泽枫闯出来的祸,关他什么事,越这么想着,景天佑就越是气,望向沈从薏的时候,便把腹内一股子气撒在了她身上,“不是告诉你让她们养好身子再赶出去,怎么就寻了死呢!” “家长明鉴,她们身为女子,或许觉得颜面有失,没脸回家见爹娘,所以才选择了……”沈从薏压抑住心底深深的恐惧,毕竟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吊死的人,如今还心有余悸,可她又不得不应付景天佑,“选择了自尽这条路吧。” 忆翠眼见着昔日的好姐妹如今死在眼前,还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自然哭的稀里哗啦。有些事情可以忍住,有些事情――比如说眼泪,比如说悲伤的情绪――又哪里忍得住,景天佑眼见着忆翠在沈从薏身后不停颤抖着身子,而地上已经有了一滩水渍,他更是不耐烦,对忆翠吼道,“哪里来的丫头,这样不知规矩!” 其实昨晚,若不是沈傲珊出现,拉着忆翠走了,又说了那样的话。或许元香和曼文不至于寻死。沈傲珊甚少正面面对景祥隆或景天佑,这次也同样,这两人和官府的人来了后,她便一直低垂着头。站在所有人的最后方。但听沈从薏先向后推了一把忆翠,后才对景天佑道,“家长,忆翠从前与这两个丫头是极好的。况且她性子向来天真,所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还请家长不要怪罪。” “现在是爹在怪我!”景天佑像赌气的孩子般瞪了沈从薏一眼,“明明是你儿子的错,为何要我顶代之?” “枫儿已经皮开肉绽,”一提景泽枫的事情,沈从薏也梨花带雨起来,模样甚为可怜,“这会儿还一直发着低烧。吃了多少药都不退……” 沈从薏在这边如泣如诉。景天佑却只觉得厌烦。他蹙着眉头挥挥手,对沈从薏道,“他犯了这样大的错误。难道还要我与爹亲自给他瞧病?若觉得他身子一直不好,就出去请个大夫。万万别来烦我就是!” 景天佑说着,不耐烦的往外走,转头的工夫,却见景云瑶一直靠在檐柱上,从他们来了一直到自己准备离开,竟是一句话都没说,这太不符合景云瑶平时的性格。加上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子,景天佑看了也心疼,便上前牵住景云瑶的手,关切道,“云儿,可是吓着了?” 景云瑶瞪着大眼睛点点头,景天佑感觉到了景云瑶的恐惧,便抱了抱她,后拍拍她的头,心疼道,“走,爹去你那陪你坐坐。” 景云瑶仍旧无力的点头,后被景天佑拉着离开紫竹苑。沈从薏望着两人的背影,简直恨得咬牙切齿。景泽枫被景天佑打成那般,活不活死不死的一直躺在床上,景天佑不闻不问不说,还一脸的嫌弃;而对景云瑶呢,简直就是呵护备至!难不成在他心里,景云瑶竟比景泽枫这个儿子还要好? 沈从薏越想越气,恨恨一甩手便回了景泽枫的卧房;沈傲珊余光瞟着紫竹苑的大门口,景天佑和景云瑶才离开没多久,她喃喃道,“姐姐啊,心不狠可是做不了大事呢。” 尽管景天佑陪景云瑶用了午膳,后又打算看着她休息一下,可景云瑶婉拒了景天佑,表示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下午还是要带着景泽岚去药房学习。 景天佑望着这样坚持的景云瑶,忽的开口说了句,“云瑶,你有些地方和你娘真像。” 景云瑶心中一动,继而问道,“爹,您是说长相吗?” “不止长相,是你的性子,还有对岚儿的那份关怀。”景天佑笑笑,坐在景云瑶一旁,拉着她的手回忆道,“我还记得岚儿婴儿时期就非常聪明,学会的第一句不是叫爹或叫娘,而是喊出了一种草药的名字,随着他月龄的增加,他认识的草药越来越多,这让爹都惊讶了。我更曾抱着岚儿对你娘许诺,日后定然让岚儿接替爹的位置,做太医院院使……”一怀念起当时的情景,景天佑的眼眶都湿润了,“可谁知后来……不过怎样都好,既然如今岚儿已经恢复正常,我当初的诺言便一定会实现,云儿,这也是爹对你的承诺。” 景云瑶对上景天佑真诚的目光,也含泪点点头,她目前为止所做的这些,包括伤天害理之事,都是为了景天佑口中所述可以变为事实,她开口,有些哽咽道,“爹说的,云儿记住了,云儿定不负爹所托!” 下午时候,景云瑶与景泽岚两个一道往药房走,路上,景云瑶完全不同于往日,不言不语的,一脸的心事重重。景泽岚也听说了上午发生的事情,这会儿心系景云瑶,便开口规劝道,“云瑶,别怕了,都过去了。” “嗯,哥哥不要担心我,我没事。”景云瑶对景泽岚挤了个笑容,可却比哭还难看。 “我知道你有些事情,不愿对我说,我也知道你是怕我担心。可是云瑶,我长大了,如今我可以保护你,而不是一直在你的保护下。如果有心事,你可以对我说,就算我帮不了什么大忙,总算也能给你出出主意,让你不再那么彷徨无助。”景泽岚拍了拍景云瑶的肩膀,这一拍,差点把景云瑶的眼泪拍出来,但她还是忍了回去,对景泽岚点点头。 说话工夫,两人已经到了药房。难得今儿个王英俊也过来凑热闹,这会子正在药房门口望夫石一般的站着,见景云瑶来了,忙招手大声打着招呼,“好妹妹,我来看你了!” 193、心存愧疚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好妹妹,好妹妹!”王英俊像只苍蝇――哦不,是一百只苍蝇一样在景云瑶身边嗡嗡嗡个不停,若换做往日的景云瑶,早便毫不留情的一脚踩了过去,可今儿个景云瑶并无心思,只是一脸的苦笑,不去看王英俊罢了。 见到章青云的时候,章青云自也看出了景云瑶的不妥,只是还不待他开口问,王英俊便上前多嘴道,“不对劲儿啊,青云兄,妹妹今儿个实在是太不对劲儿了。” “好了,英俊,你先……”章青云实在是疲于应付王英俊,这个平日里就多嘴多舌像个猴子似的没一分钟老实气儿的王英俊,他是最对付不了的了。 “哪里不对劲儿啊,是不是你的脚不对劲啊?”景康雅从屋里出来,还没看到景云瑶的表情,就听到王英俊絮絮叨叨的声音了,便这么接了一句。 谁知王英俊还真挺上道,到前面对着景康雅拱拱手道,“我最美丽的聂夫人,您真是英俊的红颜知己,就连英俊想什么都清楚!” “受虐狂。”景康雅和章青云两个同时瞪了王英俊一眼。 气氛已经因为王英俊的到来而足够轻松了,若换在平日,景云瑶一定与景康雅和章青云两个一同说出这番话的。可如今,景泽岚偷偷观察着景云瑶,她的笑容中竟是掺杂着那样多的苦涩。景泽岚有些不懂,紫竹苑不过死了两个丫头,从前也和景云瑶无牵无挂的,为何她竟受了这样大的打击? 而这个时候。景康雅也终于看出景云瑶的不对劲儿,几人也知道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便都把目光集中在景泽岚身上。景泽岚立即感觉如芒在背,对着众人无奈的摇摇头。后景康雅决定把王英俊留下来逗景云瑶开心,剩下的几个人便到了里屋,管景泽岚打听事情去了。 王英俊一副“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的表情,无奈的拍了拍景云瑶的肩膀。对上后者疑问的目光后。王英俊头一别,腿向前一伸,一副决绝的神情,大声道,“好妹妹,哥哥这条脚……不对,这只脚送给你了,随便踩!” 章青云回将军府的时候,居然挂上了和景云瑶一样的神情。毕竟他心爱的女子如今这般。他的心里也是难受至极的。才进了府门没往里走多久。他竟就脚底一滑。身子猝不及防的向后倒去。好在在他大头撞地的前一秒,被一只冰冷的手接住,不然。非把他摔个头晕眼花不可。 “舍彦谷,谢谢。”章青云想不都用想。整个将军府,身子最冷的莫过于章白玉了;而且速度反应都如此快,更是非他莫属。章青云在章白玉的搀扶下起了身,头一次没有听到章白玉的冷哼,而是听他道,“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还不是昨晚下了大雪,这地太滑了……”章青云找理论上的意思,才解释了两句,忽的发现章白玉的问题不是这个,他瞪大眼睛瞧了章白玉半天,又摸了摸他的脸,尤其是下巴位置,确定没有人易容成章白玉的样子,才傻眼的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直到章白玉没什么耐心烦儿的抱起膀子看着他,他才咽了口唾沫道,“是云瑶……景府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章白玉紧接着问了一句,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表情中,居然加了几丝紧张。 章青云本来就是个头脑简单的,此时因为过度担心景云瑶,也没有注意到章白玉这个表情,只是继续自说自话,“听岚儿说,是紫竹苑――也就是他们二娘的院子里,自尽而死两个丫头。云瑶似乎是见了尸体的过,吓得不轻。可是我从她表情看来,恐惧倒是少,基本都是悲伤。” “无聊。”章白玉冷冷说了这句,后背手而去,不一会儿身影就几乎与地上的皑皑白雪相容一处。 章青云一个站在原地,挠挠头,撅起嘴喃喃的说着,“云瑶的事情哪会无聊,你又不是我……” 是夜,又下起了鹅毛大雪。袁东跃紧了紧裘衣,打着伞,一如既往的在念嫣苑厢房房顶扫了块干净的地方,观察着这里的一切。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尽管是夜里,开始也本没有太过寒冷;可袁东跃却忽的一阵颤抖,一股冷意由外至内,几乎快将他的心冻上了。这种情况的话,只会有一种。袁东跃想也不想,就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开口道,“属下给少将军请安。” 章白玉从不远处的房顶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雪上留下了一行行的脚印,却很快被新的雪添上,这倒让章白玉有了一种踏雪无痕的神秘感。 “起。”章白玉负手立于房顶,给了袁东跃一个背影。 起来之后,袁东跃与章白玉之间的主仆关系自然就变成了知己好友,袁东跃开门见山道,“少将军可是听说了景府的变故,才过来瞧瞧?” “明知故问。”章白玉回过头,瞪了袁东跃一眼。 袁东跃吐吐舌头,这样看来,倒是比明艳的女子更可爱,“少将军最近一直在宫里忙着守卫,这件事情可是听大少爷说的吧?” “自作聪明,到底出了什么事?”章白玉见袁东跃也给他扫了一块干净的地方,便席地而坐,而袁东跃则撑着伞立在一旁,开口道,“这件事情,以属下的猜测,是这般。之前景大姑娘曾经给来这里的表姑娘一份不知什么药粉,就在前天,表姑娘又来了一次,后悄悄离开。昨日一大早,就发生了景大少爷和两个丫头厮混而迟起之事。属下想着,或许就是那包药粉的缘故,使得景大少爷如今的境地并不好过。而那两个丫头也因为此事要被赶出府去,就在今早被发现吊死在紫竹苑的柴房之中了。” “是景云瑶害的?”章白玉难得用了一次疑问的口气。 “属下瞧景大姑娘的模样,该也是没想到那两个丫头会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昨晚,她还吩咐醉竹准备银票和跌打药,准备今早去瞧那两个丫头,结果……天意弄人了。”袁东跃叹了口气。 194、两个人的夜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去无双苑。”袁东跃似乎还没感慨完,章白玉已经冷冷下了逐客令。 “是,少将军。”袁东跃撇撇嘴,与章白玉在一起这许久,章白玉的心思,他也能摸透几分。如今章白玉是准备去安慰景云瑶,可又不打算让自己看到他的这一面,这才支开了自己。袁东跃也是个知冷知暖的,一拱手的时候,身影已经急速后退,消失在这个大雪夜。 章白玉鼻子微微动着,确定周围再无生人气息,这才打屋顶一跃而下,静静立在景云瑶的房门之外。从前的每一次,他都是悄悄推门而入,而这次,他却迟迟没有伸手。 时间在静默中滑过,也不知过了多久,景云瑶的门却“吱嘎”一声开了,带着浓重黑眼圈的景云瑶见果然是章白玉在门外,努力想笑笑,可那笑意中除了勉强就是苦涩,“刚刚云瑶睡不着,翻个身的工夫见门口似是矗立着人,这才起来瞧瞧。舍彦谷叔叔快进来暖和一下,外头这样大的风雪,冻着可是不好了。” 章白玉对着景云瑶点了下头,不言不语的进了来,带着一股抑制不住的冷气。景云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关上门之后,燃起了屋内的油灯。漆黑的屋内顿时多了几分暖意,景云瑶又将小火炉朝章白玉靠近了些,这才坐在他的对面,开口问道,“这么晚了,舍彦谷叔叔可是有事?” 章白玉略微沉吟了下,开口时尽量掩饰住一切关心的语气,“更甘图吉说,有两个丫头自尽了。” 景云瑶眼睑立即垂了下来,她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将脸埋进双臂之中,肩膀微微颤抖着,“嗯……” “你不是吓着的吧。”章白玉这句话又以陈述句的形式说了出来,所有事情经过袁东跃的陈述和他的猜测,已经*不离十,在景云瑶面前,他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他更不喜欢景云瑶对他撒谎,他希望景云瑶什么事都可以对他坦白――不过目前为止。景云瑶还没怎么骗过他――那样的话,他最起码在景云瑶心中还有些地位。 “云瑶知道瞒不过舍彦谷叔叔的慧眼,”半天,景云瑶才鼓足勇气,坐直身子,定定望着章白玉,眼泪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可她就是仰起头,也倔强的不肯让泪掉下来,“不错,这都怪我,若不是我为了用大哥哥来打击二娘,她们就不会稀里糊涂的失了贞洁,后又……受了那样重的打,最后不堪重负,便选择了自尽而亡。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景云瑶不停捶打着胸口,每一下都极用力,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看看,是不是自打重生之后,她的心都变成黑色的了,“那两条鲜活的生命,没了。如果不是我这次下了重手,她们不会被牵连,不会受连累,更不会……” “够了!”章白玉忽的起身,拉着景云瑶的手臂,将她强搂入怀中,几乎将她掳的窒息。他感受到怀里的景云瑶渐渐的不再那么激动,反而身子整个颤抖起来,后竟呜呜的哭了起来,那哭声虽尽量抑制。抽泣声却让章白玉的心都跟着打颤。 “成长都是痛苦的,你该懂。况且从你准备复仇开始,你就不该再有这样柔软的心了。”章白玉的话不再冰冷,而是带了几丝柔情,缭绕在景云瑶的耳边。这一刻,景云瑶大力的拥抱了章白玉。将头死死抵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或许只有这样,只有这个怀抱才能让她真真正正的安心。 感受到景云瑶情绪逐渐的恢复,章白玉才稍稍放轻了力度,拍拍她的背,又道,“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勇敢的走下去,我认识的景云瑶,是极坚强刚烈的。可再怎样,你都是个女子,所以,想哭的时候就哭吧,这是你的权利。” 这些话都太不像是冷峻的章白玉说的,不过这个时候,景云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哪里想得到这些。她只是更紧的拥抱了章白玉,猫儿一样的用头蹭了蹭他的胸口。闭上眼睛,她觉得无比的安心。 章白玉将景云瑶横抱而起,自己则坐在床边。景云瑶依旧坐在他的怀中,竟是像黏住一样不愿下来。章白玉脸上虽挂了些无奈,心中却满是欢喜,从来冰冷的脸上也悄悄爬上几朵红云。 “舍彦谷叔叔……为何对云瑶这样好,云瑶伤心难过的时候,都是你在陪着……”景云瑶迷迷糊糊的,开口说了这几句,只觉得这句平时冷冰冰的躯体,如今也像个大火炉一样,让她死了命的想抱着,不愿放手。 章白玉语塞,后来只得用冷哼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极度不安。于是这个晚上,本来不安至极的景云瑶在章白玉怀里睡了个好觉,而本来平静如水的章白玉却被景云瑶搅乱了自己的心,一晚上的美人拥在怀,直至鸡鸣,他才舍得将怀里熟睡的景云瑶轻轻放下,盖好被子后,悄悄离去。 “少将军!”章白玉才跳上屋檐的时候,就遇到一脸笑嘻嘻的袁东跃。 章白玉立即面色一冷,转过头去不愿与他对视。袁东跃就是蹬鼻子上脸,先拱手问安,后道,“少将军,身子可是僵硬了?” “袁东跃,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可知违抗军令者的下场?”章白玉心里有鬼,说话的语气也就不那么严肃了,况且素日里袁东跃与他交情就甚好,他也不愿太过苛责。 “少将军,属下是在无双苑呆了一夜,早上刚回来,就看到少将军打景大姑娘的房里出来,还活动了半天的骨节,这才开口问问。难不成少将军昨晚……嘿嘿。”袁东跃故意省去了最重要的部分不说,还坏笑两声。 “真该好好找个日子收拾你。”章白玉瞪了袁东跃一眼,后不声不响的踏雪离去,如来时一般匆忙。毕竟他如今身负巡逻皇宫的重任,白天时候若翘了的话,那是牵扯到全家人脑袋的问题,事儿可大了。 195、恢复如常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有点疼,床边还湿湿的。稀里糊涂的伸手一摸,果不其然,尽管火炉就在一侧,还是一股潮气。景云瑶坐起来半天,才想起昨晚章白玉来过,而他之前在外头淋了好久的雪。一念起昨晚窝在那大冰块怀里睡得那样安稳,景云瑶的脸就腾的一下红了。 不过那种安心,的确是她好久没有过的。景云瑶使劲儿的摇了摇头,将这些情绪从脑海中剔除掉,这才起床梳洗。才坐在梳妆台前,就听到门适时的响了起来,后传来景泽岚满是担忧的声音,“云瑶,起来了吗?” “来了,来了。”景云瑶忙起身帮景泽岚开了门,后将他让了进来,又吩咐醉竹道,“快去给哥哥备些热茶来,外头那么冷,也不知道哥哥等了多久了,冻着了可要怎么好。” “云瑶,没事,我才刚刚到。”见景云瑶紧张他比紧张自己还要多,景泽岚心中不免多了七分感动三分愧疚,因为就算他再如何关心景云瑶,都及不上景云瑶对他发自肺腑的关怀。 “怎么了哥哥,可是有事对我说?”醉竹出去奉茶,梳妆的事儿自然就交给了寒烟。好在寒烟也是之前伺候过景云瑶的,所以对她的喜好知道的一清二楚。 景泽岚沉吟了半晌,见景云瑶气色已经好多了,才开口道,“昨日见你情绪不好,想着该不会一夜无眠吧,这就过来瞧瞧……” “哥,放心吧,我没事,睡得很好。”景云瑶笑笑,那笑容也不再那么苦涩。章白玉昨晚就好像她的幸运星一样,他来过之后,就带走了她一切的负面情绪。景云瑶顽皮的指了指眼下,对景泽岚道,“不信你看,我可是没有黑眼圈。” “那我就放心了。”景泽岚松了口气,不自觉的揉揉眼睛。景云瑶注意到,尽管自己是窝在章白玉怀里睡得安好。景泽岚眼下却是一片乌青,看起来是因为担心自己而夜不能寐了。一念及此,她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轻轻执起景泽岚的手,关切道,“哥哥,云瑶一切都好。只是哥哥定要照顾好自己,不然云瑶也不能安心啊。” “呜呜呜呜……” 景云瑶话音才落,寒烟竟然在一旁哭了起来。这哭可是够莫名其妙了,如今她是念嫣苑的大丫头,一干丫头之首,景云瑶和景泽岚待她又是极好,她实在没什么哭的理由。景云瑶无奈的望着寒烟,道,“丫头。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报仇去。” “奴婢得二少爷和大姑娘的疼爱,哪里有人欺负奴婢。只是奴婢见二少爷和大姑娘兄妹情深,一时间感触万分,所以才……呜呜呜。”说着话的工夫,寒烟又哭了起来。 “这小丫头。感情还挺丰富的。”景云瑶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了,无奈的对景泽岚说了这么一句。 景泽岚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后假意对寒烟斥责道,“再哭下去,就不娶你!” “呜呜……咔!”寒烟的哭声卡在嗓子眼儿里,表情呆滞的一刻,景云瑶和景泽岚笑成一团。气氛是从未有过的活跃,景云瑶指着景泽岚,边笑边道,“哥哥。你可是被英俊带坏了。” 因前一日景云瑶一直绷着脸不开心,所以第二日,王英俊也不顾自己的馥郁阁,又黏在了京安大药房。当他喋喋不休的对景云瑶唠叨后被跺了一脚后,他不但没像每日那般装着哭脸,而是笑的比谁都开心。又让众人进一步的相信了他绝对有受虐狂的倾向。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代表着景云瑶又恢复常态了,他自然该开心。景云瑶让寒烟带着景泽岚先回了府里,后自己带着醉竹,拿着地图往元香家的方向走。元香和曼文两个丫头的爹娘只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景府做了错事自尽,可没想到景府大姑娘居然还拿了银票来贴补家用,一时间拉着景云瑶的手流眼泪,哽咽的连感激都说不出。 昨晚这番事之后,景云瑶的心是前所未有的踏实。迎着夕阳,她的笑容如往日一般灿烂。景云瑶握紧了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沈从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阻止我复仇的脚步!二十年前,你燃起熊熊烈火,烧死了我;二十年后,我要你烧死在自己营造的大火里! 因为景云瑶恢复如初,章青云倒是心情不错,一路上哼哼着新疆小调,回了将军府。才进前院儿,果然又见章白玉背靠着檐柱,看似在望天,实则是在等他。 “舍彦谷!”章青云可没那样多的心思,他心情好,自然就主动上去招呼着章白玉了。 “嗯。”章白玉瞟了他一眼,“更甘图吉,你好像心情不错。” “自然了,你都不知道多奇怪,云瑶今儿个居然又恢复如常了。我都以为自己昨天是不是错觉,居然看到那样绝望又悲伤的她,不过只要她好就行了,不然我可有的苦恼了。”章青云一边说,一边揽过章白玉的肩膀,两兄弟一道往后院走去,“舍彦谷,今天这样大的喜事,你我兄弟二人,不醉不许休息!” 因章青云和章白玉并排走着,也就没有看到,章白玉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有些时候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尽管他曾因为汉人御医没有治好额娘的病而一直深深恨着所有汉人,可自打景云瑶的出现,这一切一点一点在改变着。他从一开始的鄙视、敌视,慢慢到对这个女子的钦佩,再到深沉的爱,两年之间的自己竟有了这样大的变化,这一点就连章白玉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这一晚,兄弟两个如同在沙场那些日子一般,搬出了个小桌子放在院子中,旁边摆着几大坛子酒。这一夜,只微微雪落,天气也不那么寒冷,再加上喝了酒的人只会觉得身子越来越热,两兄弟可是好好的喝了一回。待夜色渐浓,两兄弟才各报着个酒坛子,席地而睡了。 这闹哄哄的声音阿桂早就听到了,也就派人守了大半夜。眼见着这俩活祖宗终于安分了,阿桂才无奈的差人将他们抬回自己的房间,同时摇头无奈道,“想我堂堂大将军,怎么养了你们这两个不听话的小崽子啊,唉。不知何年何月得偿所望,得偿所望。”到最后,阿桂还,来了兴致,又唱了两句,这才负手而去。 196、雪瑶回府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先在此鞠躬感谢00同学的支持,给小玉投了两张粉红~灰常灰常开心~这是第一次有人给小玉投两张粉红呀,激动激动~ 你说啥?是因为月底票多了没处投,就随便点开了一个…… ――――――――我是华丽的感谢线―――――――― 越接近年底,景府就越红火。之前教景云瑶和景泽岚的夫子也回家乡了,所以景云瑶的上午便突兀的空闲出来。不过作为景府的大姑娘,她也闲不到哪里去,每日帮着温晴茵张张罗罗的,又要出去置办一些东西,本来以为能多去药房锻炼锻炼景泽岚的心思也就被忙碌的生活挤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过好在有章青云这个好帮手,因接近年关,药房也只有几个家仆守着,景康雅一家已经提前住进了景府,所以章青云这个“大夫”也就有了空闲时间。他不比章白玉,章白玉与其暗兵部队有着守护皇宫的责任,他大闲人一个,自然是东晃晃西晃晃。而如今最让他挂心的就是景云瑶,难得有了景宁雅这样的台阶,他也就日日待在景府陪景云瑶忙,还美名其曰:等景宁雅来了,好生瞧瞧她的不孕症。 不过不待景宁雅一家过来,富察府的就先来了。富察巴顿与陀瑾、景雪瑶成亲之后,景云瑶也去富察府见过这两个妹妹几次,只不过富察巴顿毕竟对她不了前情,她不愿常常去纠缠。数日不见,富察巴顿和景雪瑶两个都清减了不少,倒是陀瑾,身子愈发丰满了,看来在富察府的日子过得不错。 “格格,雪瑶。老师,云瑶这厢有礼了。”景云瑶亲昵的上前去,尽管景雪瑶一张厌恶至极的脸,但毕竟景雪瑶才是她名义上的亲妹,她就是做样子,也要和景雪瑶更亲近些。不过尽管手臂缠着景雪瑶的,景云瑶却一直对陀瑾眨眼微笑。陀瑾虽没有太多的心思,但景云瑶这意思太明显了,她懂,于是。她也会以一个会心的微笑。毕竟,她如今能够在富察府呼风唤雨,让景雪瑶夹着尾巴做人、锋芒毕收。还都多亏了景云瑶的帮助呢。 景雪瑶的脸色在看到章青云尾随景云瑶而来的时候更加难看,她恨,她恨为什么景云瑶能够拥有一个男人的独宠,而她却要和另外一个女人共同分享同一个深爱的人。从前,她的确不介意。她甚至想着,只要她能和富察巴顿在一起,她不管为妻为妾,都甘之如饴。可当真为富察巴顿小妾之后,她才发现,爱情从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美好。在富察府。陀瑾时时刻刻摆出一副主母的模样,事事相压,处处相逼。开始时候。她小性子发作,根本丝毫不让;可后来富察巴顿一次次的站在陀瑾那边,让她一点点看清,原来在这个家,她根本没有丝毫的地位。有些时候,就连富察巴顿本身都是畏惧着陀瑾的。毕竟陀瑾是贝勒的女儿。身份是格格,景雪瑶就算是景府的庶女,可她是甘愿为妾的,就在她嫁入富察府的那一刻,她就自己跳进了火坑,注定了一辈子受人欺压。 景雪瑶现在才开始后悔,她终于明白了曾经沈从薏为何那样恨铁不成钢的望着自己,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自己想和富察巴顿在一起的心,可恨自己那时候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蒙蔽了心,根本听不进沈从薏的一句话,还将她视作仇人,做了那样多的傻事……如今回忆起这些,景雪瑶恨不得去撞墙,直撞得自己头破血流才好。 景云瑶自然观察到了景雪瑶脸上瞬间千变万化的情绪,心中虽然有抱负的快感,可却也萌生了一丝感慨。她隔着景雪瑶,对一旁的陀瑾玩笑道,“格格,瞧您这丰腴的身材,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景云瑶感觉到景雪瑶身子一僵,看来这事该是她最不想承认的。果不其然,陀瑾微微红着脸,娇羞的看看富察巴顿,后才答景云瑶道,“云瑶真不愧是女神医,不用把脉都观得出,真是名符其实。嫁入富察府后,夫君与我琴瑟和鸣,阿玛又常常弄些参汤之类的补药给我喝,所以这肚子倒也争气,富察府就快有后了。” “那还真是恭喜格格,恭喜老师了,”景云瑶笑嘻嘻的攀上景雪瑶的肩膀,玩笑似的开口道,“雪妹妹,你也得争争气,赶紧帮老师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才是!” “多谢大姐姐关怀,”景雪瑶冷冷的打掉了景云瑶的手,后有些哀怨的瞧了富察巴顿一眼,“孩子是感情的结晶,只是若两个人连感情都没了,要孩子,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自己孑然一身,出世的时候是这样,直到老死也是一般。” “瞧妹妹这话说的,”景雪瑶话音才落,陀瑾立即阴阳怪调的接话道,“当初若不是妹妹求死觅活的,云瑶也不会犯险为你进宫求赐婚。你当你与堂堂格格同一天出嫁是这么轻松容易得来的?现在倒说起这些风凉话来了。妹妹,别怪我以主母的身份压你,你这是怨恨夫君,可知已是犯了妇女的四德?” 此话一出,景雪瑶立即闭口,不再言语,只是脸色更差。景云瑶从这只言片语就看得出,景雪瑶在富察府是受了怎样的委屈。望着景雪瑶那恨之不得的模样,景云瑶心里只得默默念叨:景雪瑶,你的确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只可惜你是沈从薏的女儿。当初沈从薏是如何对待我女儿的,如今我要她悉数偿还!若要怪,就怪你娘从前坏事做太多!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都回来了,也别说这些了,”景云瑶先对陀瑾投去一个感激的眼光,谢谢她维护了自己,帮自己说了那些话,后才道,“格格,二姑姑和姑父约莫着明日也就到了,雪妹妹今晚肯定是住回她的紫竹苑,至于格格,若不嫌弃,与我一道回念嫣苑,可好?” “嗯!”陀瑾连连点头,她正好有数不尽的事情要对景云瑶说。 “巴顿哥……”景雪瑶才要对富察巴顿开口说什么,陀瑾一个凶狠的眼光甩过来,景雪瑶立即咬牙改口道,“家长,晚上可是来紫竹苑?” 富察巴顿回头看了一眼景雪瑶,实则是凝望着景雪瑶一旁的景云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是这些日子都过去了,景云瑶的身子较之前也丰腴了些,看那样子,最近是过的不错,他还发着怔的时候,陀瑾瞪了景雪瑶一眼,开口道,“那还用说么,夫君从前是云瑶和泽岚的老师,又是我家的夫君,自然与我同去念嫣苑了。阿玛和额娘来了,念嫣苑也住的开,是吧云瑶?”最后,陀瑾又把问题抛给了景云瑶。 本来一开始,为了看病方便,是打算让景宁雅一家入住念嫣苑的。不过既然陀瑾开口了,景福雅又似乎挺信任自己,景云瑶倒也点点头,称了声是。反正谁住哪个院都是可以调整的,也没有定死就非得景宁雅住她那里。况且这可是景福雅一家,温晴茵也没必要结这个梁子。 景雪瑶带着七分失落三分绝望与众人道了别,与苍耳一道往紫竹苑走。她的眼泪一大滴一大滴的打眼眶中掉下来,掷地有声。苍耳叹了口气,这样的场景,她也算是常见,便在身后安慰道,“二姑娘,别这样,若让二夫人见了,定要担心了。” “苍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后悔……”景雪瑶第无数次的重复着这几句话,“当初我为何不听娘的劝,还天真的拿着她的把柄来威胁她。若我知道终有一天会这样,我宁可与娘一样,把巴顿哥哥永远埋在心底,也不愿意受这样的闲气啊!” “二姑娘,还是改改吧,若被她听了去,又要起口角了。”苍耳听到“巴顿哥哥”这四个字,就毛骨悚然。她永远记得,成亲后第一次景雪瑶当着陀瑾的面儿称呼富察巴顿为“巴顿哥哥”,就让陀瑾借题发挥了一把,虽然没把景雪瑶怎样,可把她折磨的够呛。富察府,不但是景雪瑶的地狱,更是她苍耳的地狱。 “我连最基本的称呼都……我怎么这样可悲!”景雪瑶狠狠的攥起拳头,指甲几乎嵌入肉中。 就这样带着一脸的苦涩到了紫竹苑,却觉得院内是从未有过的冷清。景雪瑶有些纳闷,进门便唤着黄泽,想问问她,几个月不回家,怎么连守门的丫头都没有一个了。 不想唤了半晌,忆翠才气喘吁吁地打景泽枫的卧房里跑出来,一见竟是景雪瑶回来了,忙激动的回了去,大喊着,“二夫人,大少爷,是二姑娘,二姑娘回来了!” 沈从薏半天才打屋里出来,并没有景雪瑶意料当中的惊喜,而是带着一脸的疲惫,只对景雪瑶点点头。景雪瑶心觉大事不好,瞬间忘记了自己所有的苦,几步上前抓住沈从薏的手臂,关切问道,“娘,咱们院儿这是怎么了?丫头们呢?黄泽呢?还有哥哥怎么了?不见他出来接我?” 197、成长的代价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沈从薏疲惫的摇摇头,没再说话,反而先将景雪瑶拉着进了屋。景雪瑶带着七分不安和三分疑惑的走在沈从薏一侧,却在进屋的第一眼,便看到了俯身躺在床上的景泽枫。 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景雪瑶一辈子也忘不了,她几乎是立刻甩了沈从薏的手,飞奔到床边,跪坐在地上,眼泪汪汪的与景泽枫对望。半天,她才咬牙切齿的回头问道,“娘,哥哥这是怎么了?” “被你爹打的皮开肉绽,养了大半个月,如今已经好多了,也能下床走动,只是暂时还不能正常躺着。”沈从薏深吸一口气,一想到当时的情况,她的心仍旧提到了嗓子眼儿,半天下不去。 “哥哥在太医院事事顺心,在家又最是听话懂事,比念嫣苑那个痴儿好了不知多少倍,爹为何要打哥哥!”景雪瑶在富察府一直被压抑的性子一股脑儿的冒了出来,并且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沈从薏只得把当日的情况说了出来,眼见着景泽枫的头越来越低,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因为那两个丫头的死而自责,便停止了对元香和曼文的亵渎。可景雪瑶却口不饶人,一拍床边,嘭的一声,眼睛瞪得比牛大,“那两个贱丫头,居然敢勾引哥哥,真是死不足惜!” “我的主母之权,则是在黄泽……黄泽残害玉璎珞的孩儿之后,被冠了个管教不严而剥夺了。”沈从薏把黄泽之事也全数告知了景雪瑶,一肚子的苦水,如今面对着女儿,她不再隐忍不发了,她忍得够久了。 景雪瑶只知道自己在富察府过的不好,哪里晓得沈从薏在景府的日子也是步步维艰。可她就是气破了肚皮又有什么办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况且如今她终于懂得“庶女”该在家中的位置。即使从前景天佑宠着她,可如今景云瑶可是有一重荷香格格的身份,又向来是景天佑的好帮手,她这个已经嫁出去的庶女,如何比得了风头正旺的嫡女呢。 虽然嫁出去不到一年,可景雪瑶的改变,沈从薏看在眼里了。若换做以前的景雪瑶,听了自己的那番话之后。一定会按捺不住的前去找景天佑算账,毕竟从前景天佑是宠惯了景雪瑶的。可如今,她的脸上竟有了思索的表情。后又抑制住了自己的任性。沈从薏不知道景雪瑶这番变化她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如果这就是成长的话,景雪瑶的成长之路未免太痛苦了。 “唉,算了,不说了。大过年的,你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该高高兴兴的。”沈从薏收敛了自己心里的种种苦楚,她也不想在景雪瑶的伤口上撒盐,毕竟刚刚见到景雪瑶的时候,以她多年的经验。景雪瑶那个表情是想对她吐苦水的,可如今,她竟然先入为主了。 景雪瑶陪着景泽枫起床出门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搀着景泽枫的手臂,小心翼翼的陪着他。沈从薏在一旁捂着嘴,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看着景雪瑶这样的成长,她心里高兴又难过。 送景泽枫回屋后。这娘俩终于得空在一起说说心里话。景雪瑶刚刚也见过了沈傲珊,沈傲珊对她亲近中带着恭敬。这是景雪瑶许久没有见过的状况了,心里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沈傲珊如何懂眼色懂时机,适时的就退了出去,没有过多纠缠,给了这娘俩时间。景雪瑶一直到沈傲珊身影消失,才对着沈从薏道,“从前只听娘说过她够阴狠的,不想真的见到面后,一点都不觉得,反倒生出几分亲切来。” “唉,可不是么,自打黄泽去了,你哥哥又栽了,我身边要是没有这么个说话的人儿,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沈从薏叹了口气,目光有些哀婉。 “都怪女儿曾近年少气盛,不听娘的劝阻,如今作茧自缚,不能陪在娘身边。”景雪瑶说这番话的时候,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她是真心后悔了,现在她才明白了景云瑶当初的狠毒用心,心中那个一直不解的问题也有了答案。她与陀瑾同时嫁入富察府,就相当于把她推入火坑,而这个正是景云瑶喜闻乐见的。 “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无用,只是有一事,你成亲前,我给你的东西,你可是用了?”沈从薏自然关心女儿的生活,尽管景雪瑶是她与景天佑生的,可也是她的骨肉,手心手背她都一样疼爱着,只是更疼景泽枫一些而已,毕竟景泽枫才是爱的结晶。 “用了,可是听说,成亲那一日的时候,景云瑶和……”景雪瑶四下看看,后声音小了不少,凑到沈从薏耳边道,“那个调香师王英俊,他们两个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怎样,居然闯进了新房,还打碎了那黄铜香炉。之前娘交给我的迷情香,我差苍耳在其中放了不少,真是可惜了……” “放了不少?你让苍耳放了多少?”沈从薏立即一颗心提了上来,怪不得王英俊和景云瑶要那么闹一出,还打碎香炉了,原来是闻到了其中的味道。 “也没多少,娘要我日日放一小包,我实在等不了那么久,那一夜,香炉中是燃着四包的。”景雪瑶如实相告,却见沈从薏脸色愈发的铁青,直到后来,她恨恨的叹了口气,又瞧了她好几眼,才攥紧拳头道,“雪瑶啊雪瑶,你怎么就这么没有耐心呢,你可知道,定是那王英俊闻出了端倪,才和景云瑶合计演了那一出!我来问你,日后,陀瑾可是还有继续用香的习惯?” 景雪瑶摇摇头,自己知道错了,也低下头,不再说话。主意沈从薏已经帮忙出了,但自己不争气,搞砸了,这谁也怪不得。沈从薏见景雪瑶这样,也不忍心多加苛责,只又道,“我问你,这些日子,富察巴顿可是有与你同眠?” 景雪瑶不知道自己这一摇头,对沈从薏的打击有多大,她嫁出去虽不到一年,却还是个大姑娘,男方连碰都不碰一下。就算陀瑾再霸道,难道富察巴顿就不能顾念旧情吗?一念及此,沈从薏心中一股火忽的燃起,她一拍桌子,桌上的热茶都跟着颤上一颤,“好一个富察巴顿,他也算是与你青梅竹马的情分,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他也算对得起景府!” “娘,别这样,他不想的,”景雪瑶却是极理解富察巴顿,尽管她也怨,可那是她的事,她不愿别人诋毁她深爱着的男人,“娘,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陀瑾搞的鬼,而陀瑾背后的人是谁,你我都清楚,是二姑姑。二姑姑那样强势,本身就无法容忍纳妾的行为,这次之所以忍了下来,都是因为是皇上亲口赐婚。娘,我知道你心里也苦,所以我不希望你与二姑姑起了冲突,那样对谁都不好。” “你二姑姑虽然性子爆了些,却没有这样的好算计,雪瑶,这一切的背后,除了一个景福雅,还有一个景云瑶。我现在可以十成十的确定,虽然不知道她从何处听说了我与她娘亲之事,但她这些行为,最终目的都是为报复我。雪瑶,你的出嫁,枫儿这一次的委屈,我觉得都与景云瑶脱不了干系。”沈从薏这话说的笃定,其实她心中早便有这个疑团,只是她一直安慰自己,景云瑶才清醒没几年,不可能查清那么多事实,而且当年的人事物,早已物是人非了。现在看来,她是低估了这个景云瑶。 “娘,据说今晚二姑姑一家就要来了,你千万要小心行事,决不可意气用事,再惹是非。”景雪瑶居然提醒起沈从薏来,毕竟她非常担心上次她窥探到的事情再度发生,若被有心人看到,那就是巨大的帽子,沈从薏一辈子也摘不掉。 “雪瑶,放心,有些感情,我会放在心里,除你之外,不再让任何人知道。”沈从薏的笑容有些凄婉,她又无端想起从前与乌尔答鸿时的风花雪月,后念起上一次见面,乌尔答鸿时对桑柔的想念和对她的怨恨,心就抽痛起来。 “娘,我忽然有点羡慕你。”景雪瑶望着沈从薏出神的表情,忽的开口道。 “为什么?”沈从薏有些不懂的望着景雪瑶,她总觉得,景雪瑶的成长速度简直让她不敢正视。 “有些人放在心里,永远比日日相见要好。娘看女儿如今嫁入富察府,就好像当初,若娘如愿以偿的嫁给了贝勒爷,陀瑾又哪里有二姑姑的那些本事,若娘当年心愿得偿,想必过的也不一定比如今幸福,女儿就是当年那个如愿以偿的娘,娘可觉得有一丝的快乐?” 景雪瑶这些话,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心上,这让她无故想起从前沈从嫣说的话。当时她的话意便与如今的景雪瑶一般,她说自己就是再聪明再有心计,也定是争不过景福雅,去了贝勒府只是受气包的命,她不忍看自己过那样的日子,所以想尽办法的让自己嫁入景府,也方便她照顾。难道,当初沈从嫣说的全是对的?难道,这些年都是自己恨错人了吗? 198、求得帮助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福雅一家很快被安排住进了景云瑶的念嫣苑,虽然刚刚开始见景云瑶的时候,景福雅对她没有一丝好感,她只对从前是蒙古格格身份的敖媚仪示好,因为她向来觉得,同等身份的人才该给好脸子,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贝勒夫人,该有些高姿态才成。但景云瑶的作为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她的心,况且陀瑾嫁到富察府后,不少事情都是有景云瑶帮忙才渡过难关的。因此,她对景云瑶也由厌恶转为讶异,再慢慢变成欣赏。 这一次过年回府,景福雅还特意为景云瑶带了份礼物,这倒是让景云瑶受宠若惊。因为在她印象里,景福雅可向来是高高在上,谁也不给面子的。看来她这次站在陀瑾这边,可是押对宝了,对付景雪瑶,她也就更加有了信心。 济兰和从前一样,一直是遗传着乌尔答鸿时的性子,温柔的紧,她不同于景福雅,景福雅可以常常去富察府看自己的女儿,可她身在王府,却不大方便,所以自打陀瑾嫁了,这还是她们姐妹的第一次见面。济兰拉着陀瑾的手温柔的问东问西,景福雅则和景云瑶聊得开怀,顽皮的索伦图自然就交给鸿时了,弄得他苦不堪言。 景云瑶瞧着景福雅的气色,比之上次相见,似乎差了很多,便开口直言道,“二姑姑,云儿斗胆,想问一句,二姑姑最近可是身子不爽?” “可不是么,云儿真是慧眼,”景福雅叹了口气,以拳头抵了抵额头,后道,“这些日子呀,总觉得头一阵一阵的疼。可是我的睡眠一向是极好的,也不知怎么的,就落下这么个奇怪的病。” “可是找了宫中的御医瞧了?”景云瑶接着问道,“祖父和爹都是太医院的,二姑姑该找个御医看看才是。” “唉,那药太苦,我喝不下。”景福雅一想到那泥土般颜色的苦药汤子,眉头中间就拧成一个大疙瘩。景云瑶无奈摇摇头,想来景福雅从前身子是挺不错,也甚少喝药――自然了。怕苦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夫人,你都这样岁数的人了,还说孩子气的话。”鸿时抱着索伦图凑过来,索伦图还调皮的左右拽着鸿时的脸,表情甚为搞怪。不过鸿时是个好性子的,不但一句怨言没有,还上去亲了索伦图一口。后又对景云瑶道,“你二姑姑啊,御医不知来了多少个,就连大哥哥都开了方子,可熬好了药,她就是一口不喝。所以这头疼也就时不时的犯。别人说什么,她也不听,我们担心……” 鸿时还没发完牢骚。景福雅已经一个凌厉的眼光望过去,鸿时立即像哑巴一样闭了嘴,抱着索伦图去一边玩了。景云瑶想笑,半天忍住了,才对景福雅道。“二姑姑,让云儿为您把把脉吧。” “把脉是可以。但是先说好,苦药汤子我可是不喝。”一提到苦,景福雅整张脸都快皱变形了。 景云瑶笑着答应,后闭眼把脉,斟酌半晌后,她抬眼,放手,对景福雅道,“二姑姑,这头痛是在一侧还是两太阳穴连脑痛?” “算是在一侧吧,不过每次不一定在哪侧,只是每到夜间就隐隐作痛。”景福雅如实回答着景云瑶。 “嗯,”景云瑶颔首,开口道,“《医林绳墨》中说,浅而近者,名曰头痛;深而远者,名曰头风。头痛猝然而至,易于解散也;头风作止不常,愈后触感复发也。这样看的话,二姑姑这并非普通的头痛,而是头风了。” “不错,那些御医也是这样说的。”鸿时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仔细倾听着,还附和了一句。 “哄索伦图去!”景福雅瞪了瞪眼睛,鸿时立即听话的到了一旁,也不与她多争辩。 “姑父也是关心二姑姑,”景云瑶有些不忍的瞧了瞧乌尔答鸿时,这个男子,年轻时候极尽风流,只可惜找了这样一个夫人,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二姑姑,这头风,因素有痰火,风寒袭入则热郁而头痛究竟难愈。二姑姑不喜苦,那云儿便开一道方子,保证那药不苦,二姑姑可是愿意尝试?” 景福雅回头瞧了瞧陀瑾,后才转过头,对景云瑶道,“早便听说云儿医术绝高,还治好了皇贵妃娘娘那九公主的病,我自然愿意一试。” “二姑姑说笑了,和恪公主的病哪里是云儿一个人的功劳呢,”景云瑶笑笑,后到了一旁,让醉竹伺候笔墨,挥笔洋洋洒洒的便写下了方子,再起身,交给景福雅瞧。 不想,景福雅的脸色却愈发难看起来,她放下方子,有些为难道,“云儿,我虽不太懂,可以前御医们的方子我也瞧过,似乎和你写的差不多吧。” “这方子中,薄荷、川穹、荆芥、羌活、白芷、甘草都是医头风必须的,云儿为保证药的苦味不要那么重,还在其中加了蜂蜜、枸杞、红枣片,这些不但带着微微甜味儿、不减药性,对女子也是极好的。二姑姑若不信,云儿这便让醉竹去煎药,一会儿二姑姑尝尝便是。” 景福雅见景云瑶那般坚定,便犹疑的点点头,景云瑶忙对着醉竹吩咐了几句,又将方子交给小厮,让小厮按照方子去药房抓药。一番折腾下来后,当醉竹端着一碗汤药过来时,景福雅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因为那药汤看起来和从前的无异,也是泥土的颜色,看着便让人作呕。 “云儿,这……”景福雅立即打了退堂鼓。 “二姑姑,您只要尝一口,若还是那般苦,砸了倒了,任您处置,云儿也让醉竹准备了蜜饯,以防止二姑姑口中不适。”景云瑶想的倒是周全,这让一旁的鸿时都看傻了眼。 “额娘,您就听听云瑶的话,不会错的,云瑶不会骗人的。”陀瑾也打一旁过了来,因为打小开始,她就几乎看不到景福雅喝这些汤汤水水,若病了,也是硬扛过来都不肯喝药的。 陀瑾都这样说了,索伦图也在一旁巴巴的看着,景福雅是他们的娘,自然不能让孩子瞧扁了。已经被逼到这个份儿上,她也没有后路,只得拿起那药碗,闭着眼睛,咕咚喝下一大口。 众人眼见着景福雅的表情由痛苦变为疑惑,再由疑惑变为讶异,后她又端起药碗,小口的尝了一下,表情立即开怀不少,又一小口一小口的将那药喝完了。 景云瑶松了口气,而余下的人则以敬佩的眼光望着景云瑶,包括景福雅。她紧紧抓着景云瑶的肩膀,感慨道,“云儿真乃神人,这药的苦味极少,说起是汤药,更像一碗浓浓的姜汤或红糖水,若日后的药都能这般的话就好了。” “二姑姑若觉得好,便以这方子吃下去,约莫六七付之后,头风会开始见好的。”景云瑶说着,让醉竹收拾了药碗,又将蜜饯递了过去,道,“虽说是暂时遮盖了苦味,不过还是吃些蜜饯压压的好,二姑姑,请。” “云儿想的极周到,极周到。”景福雅哈哈的笑着,“怪不得皇贵妃娘娘都那么喜欢你,还认你做了义女。” “瞧二姑姑说的,云儿怎样都好,只是云儿希望哥哥日后也能进太医院,那云儿这一颗心就落地了。”景云瑶话里有话的开口说着。 “哦?”景福雅眉毛一抬,追问道,“岚儿可是想考太医院?” “可不是么,”景云瑶立即接话道,又叹了口气,“只是哥哥虽认了字,也颇懂开方子,医术与云儿不相上下,只是对他来说,写方子还是有些困难,云儿怕……太医院考试的笔试,哥哥会过不去。这事也与祖父说过,祖父说会在新年过后与皇贵妃娘娘说说情,也不知道祖父一个人是不是可以……” “云儿放心,这事既然关乎到岚儿,我和夫君也会尽一份力,”景福雅立即拍着胸脯保证,让景云瑶心安,“下次进宫,我与夫君也会稍稍与娘娘提一提这件事情。云儿为咱们尽了这些力,咱们也该是回报云儿的时候了。” “二姑姑,云儿没有这个意思……”景云瑶立即摆手解释,却被景福雅摇头制止,“云儿,我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你对陀瑾好,我真的非常欣慰。” “这不都是应该的么。”景云瑶回头与陀瑾莞尔一笑。 一切都安排好之后,景云瑶回到了自己的卧房,这一日只觉得累,不过这收获,却让她觉得就是累死也值得。她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如今,有景祥隆、乌尔答鸿时同时帮景泽岚说情,自己再想想办法让景泽岚在令皇贵妃眼前有些作为,这样看来的话,景泽岚进太医院,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景云瑶还畅想着美好未来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听声音正是景泽岚。她一咕噜打床上起来,奔过去开门,满面喜色的问道,“哥哥,这么晚了,怎么有空过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520小说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199、到处惹事儿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泽岚见景云瑶一切都好,这才松了口气,一脸的紧张神情全数褪去,刮了刮景云瑶的鼻子道,“从前二姑姑可是与四娘一样,眼睛长到脑门儿上去的,”景泽岚说着,还好笑的比划比划,后又道,“我生怕她刚刚为难了你,听寒烟说你回来了,就赶紧过来瞧瞧。” “哥哥,你放心吧,”景云瑶有些感动的揉揉鼻子,刚刚被景泽岚逗弄的有些痒痒的,“我如今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谁都能欺凌谁都能践踏的景云瑶了,日后,我们的路会越来越顺畅。刚刚二姑姑还说,待过了年,二姑夫会进宫寻皇贵妃娘娘好好说说哥哥入太医院的事儿,这样看来的话,祖父和爹会帮忙,二姑夫会帮忙,到考太医院的时候,没准真的可以避过笔试。” “唉,亏我还是你哥哥,事事都要你操心。”景泽岚的面儿上多了几分羞愧之色,他的确很想进太医院,治病救人是他的理想,而所有大夫的梦想――除了章青云这样的闲云野鹤――几乎都是考入太医院,在那里一步一步呦见习医生考上医生,再一步步成为御医。 “哥哥再说这样生分的话,云瑶可要生气了。”景云瑶故意嘟起嘴,向外推着景泽岚,又道,“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哥哥快回去睡吧。明天给咱们缝制的新衣裳就回来了,还得去红梅苑领呢。” 景泽岚有些无奈的被景云瑶关在门外,他挠了挠头,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妄自菲薄了,扬起嘴角笑笑,他抬头望着天,这是一个众星拱月的夜晚,圆圆的月格外明亮。他抱起膀子。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云瑶,你说的不错,那些悲伤和痛苦都过去了,我们会迎来一个最朝气蓬勃的黎明。” 第二日过了午膳时分,因距离过年已不到两日,章青云在将军府也有的忙,景云瑶便清闲下来,组织念嫣苑的丫头们清扫了念嫣苑的每一个角落之后。灰头土脸的她才先好好泡了个澡,之后便与景泽岚同去红梅苑领过年的新衣裳,还有这个月的月钱。 两人各自带着丫头欢欢喜喜的才到红梅苑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极尖酸刻薄的一句话,就像走着走着,忽的脚上扎了根刺一样,让人打从心眼儿里的不舒服,“晴茵嫂嫂。红梅苑没了乌尔答氏这个卑贱的庶民,还真是清净不少。嫂嫂也一定这么觉得吧,明明其他嫂嫂都是自己独占一个院儿,怎么晴茵嫂嫂就要和别人分享呢?与其他女人共享夫君已经是足够凄惨了,连住的地方都要共享,还真是挺难忍受的。真的。晴茵嫂嫂,我都佩服你的耐力。” 这声音、这语气,景云瑶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在她还是沈从嫣的时候。就是这个声音,天天在她耳边“私生女”、“私生女”的叫个没完,没有一丝的敬意也就算了,根本就是被她骑在胯下肆意玩弄着尊严。景泽岚见景云瑶的脸色忽的变得极其不好,有些担心的拉了拉她的手臂。景云瑶这才反应过来。转头对景泽岚笑笑,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更是让景泽岚心惊肉跳。 “哥哥。别怕,咱们走,这是咱们家。”景云瑶说着,主动拉起景泽岚的手,两人一齐迈入了红梅苑。果不其然,一个打扮极其俏丽的女子首先映入了两人眼帘,那女子有着娇俏的面容,眼角高高吊起,一看就知是不好惹的主儿,这就更衬出一旁的温晴茵,尤其的温婉可人。 见景云瑶和景泽岚来了,温晴茵好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岔开话题,指着那女子对两人道,“云儿,岚儿,快过来,这是你们的小姑姑。” 景宁雅眉毛一抬,转头望去的时候,便见抬头挺胸的景云瑶和有些唯唯诺诺的景泽岚。她嘴角一斜,笑道,“哎呦呦,前几年来的时候,这俩人儿可是景府的禁忌,所有人都忌讳着呢。今年倒也奇了,痴儿呆儿都摆在明面儿上了,看来大哥哥还真是堕落了啊。” 景云瑶根本也没想过景宁雅会给她好脸子看,不过她也没什么可恐惧的,拉着景泽岚上前,面儿上一直满是微笑。如今她才明白为何后来把景宁雅调到红梅苑,算上整个景府的夫人,恐怕唯有这个温晴茵能够表面上不与她计较吧。 “云儿给小姑姑请安,小姑姑万福。”景云瑶先请了安,后景泽岚也跟着拱拱手,只不过声音小了些。他实在有些害怕这个泼妇一样的女子,尤其还是那种嘴巴超毒的,总让他无缘无故的想起从前的黄婆婆。 尽管景宁雅与景康雅都是景祥隆与温又容所生,不过景康雅不知比景宁雅强了多少倍,这也就是从前沈从嫣为什么会与景康雅交好而对景宁雅敬而远之的原因。景宁雅抱着膀子撇撇嘴,扬起头不去看景云瑶,又阴阳怪气的道了句,“云儿何必装的与我如此要好,你不是溜舔二姐姐一家就够了吗?” 景宁雅已经欺负人欺负到家了,可景云瑶依旧云淡风轻的答着,“云儿与二姑姑一家,是交好,这不但因为云儿如今还有一重格格的身份,还因为云儿的确与陀瑾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听着景云瑶加重了“格格的身份”这几个字,景宁雅立即气儿不打一处来,这次改成叉腰竖眉吼道,“你这是以格格的身份来压我了?” “不敢不敢,云儿哪里敢压小姑姑呢,”景云瑶说着,稍稍凑近了景宁雅,小声道,“只是云儿如何做成的这个格格,想必小姑姑也清楚。那日祖父曾与云儿说起小姑姑的不孕症,云儿与青云哥哥还准备年后给小姑姑好好瞧瞧身子呢。若小姑姑一味这样排斥云儿的话,云儿就是有心帮忙,恐怕……” 景云瑶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收回了身子,笑眯眯的盯着马上就要爆发的景宁雅。不过不知后来她想到了什么,竟生生压制住自己的脾气,虽没有笑脸,不过却终于正眼望着景云瑶。 景云瑶见这招果然好使,强忍住笑意,对着景宁雅福了福身子,才对温晴茵道,“三娘,云儿与哥哥来领新衣裳,不知此时是否方便?” “方便,自然是方便,”温晴茵正愁没人给她解围,又对景宁雅道,“妹妹,房间已经收拾妥当,妹夫和凌儿也住了进去,妹妹不如先去看看他们是否还习惯,我就先带着云儿和岚儿去领衣裳了。” “嗯。”景宁雅闷闷的答了一声,后扭身便走。 温晴茵大大的松了口气,望向景云瑶的时候,无奈笑笑,道,“你小姑姑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也别介怀。不过这次多亏云儿你给我解围了,不然我还真是应付不了她。” “瞧三娘说的,什么解围不解围的,若不是二姑姑一家住进了云儿那儿,三娘也不会这么为难了,倒是云儿该给三娘陪个不是。”景云瑶说着,又对温晴茵福了福身子。 温晴茵笑笑,亲自在前头引着路,又道,“云儿,我素来知道你喜欢着白色,只是大过年的,为喜庆,咱们府里头的姑娘们衣裳都是大红的。不过我差人给你和岚儿做的啊,是风毛最好的,你瞧瞧就知道了。” 景泽岚瞧着景云瑶习惯性的与温晴茵寒暄,只觉得自己离这个妹妹的距离越来越远。刚刚只是转瞬之间,景云瑶就让趾高气扬的景宁雅吃了瘪,还给温晴茵解了围,一直站在自己的前面,保护着自己。从清醒的那一日算起,直到今日,自己可以说是分文帮不上忙,一直是景云瑶在照顾自己,照顾整个念嫣苑,她真的是太劳累了。一念及此,景泽岚心中的愧意就更胜。景云瑶的这些无微不至,自己究竟何时何日才能报答呢? 这一日的晚膳,众人是齐聚延寿苑用的。因事到如今,唯有景尘佑一家还未到,而一家子人也该好好聚聚了。今儿景府的姑娘少爷们都领了新衣裳,平日喜欢各穿颜色的姑娘们,如今都是一色的红,看着倒是喜庆的很。景云瑶作为景府的嫡女,也是如今景祥隆最重视的,被委以接待各个亲戚和帮忙安排的工作,大晚上的在延寿苑跑来跑去,天儿虽寒冷了些,但她也是一头的细汗了。 “云儿,可是累了,过来偷个懒吧。”姬无双见了,也是心疼,便对景云瑶招招手。 谁知她这才一开口,立即引来了一句不冷不热的嘲讽,“呦,这样卑贱的人也配和高高在上的格格寒暄吗。” 姬无双一回头,发现景宁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丝毫不掩饰一脸的鄙视之情,“我大哥哥也真是不服老,娶了一房舞姬,难道给我们府里添的颜色不够吗,居然又娶了一房,这风流的性子还真是不改当年。”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景宁雅瞟了景云瑶一眼,因为当初,沈从嫣也是以一舞便让景天佑与她私定终身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520小说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200、巧舌如簧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发现,景宁雅绝对属于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中午时候才以瞧病小小威胁她一次,拿了她一把,谁知只是一个下午的工夫,她倒是坦然的忘得一干二净了,并且嘴巴好像不说话就会吃不了饭一般,难听的、伤人的一并说了出来,这让景云瑶心中有些小小的愤慨。再瞧姬无双的样子,虽然面儿上气的通红,却也碍于景宁雅的身份,敢怒不敢言。 在景府之中,就算姬无双如今是最受宠爱的,可其地位不过是个妾。妾对于家主来说,地位近似努力,可对于丫头和小厮来说,又是主子。姬无双如今的地位权利如此受限制,表面上风风光光,实则在景宁雅面前,不过也是卑微。所以景宁雅可以对姬无双,甚至如今景府的主母温晴茵大言不惭,颐指气使,都是因为,她曾是这家的女儿,尽管是庶女,地位已经足够低微,可比起这些妾,她还是高高在上的。 这些景云瑶都懂,所以当年她还是沈从嫣的时候,誓死不为妾,眼珠一转的工夫,景云瑶就势坐在了姬无双一旁,拉起她微微颤抖着的手,看似抚慰,实则是在讽刺一旁的景宁雅,“六娘,从前的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爹爹最疼爱的就是你,你还给爹爹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唉,女人啊,还是肚子争气最要紧,不然就是运气好,做了正妻,不也是处处憋气么。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 “云儿……”姬无双有些紧张的瞧着景宁雅,但见后者一张气红了的脸,又心惊胆战的望着景云瑶。她并不想景云瑶因为她而与景宁雅闹不愉快,毕竟景宁雅不能再生育的事情,虽说不让外传,但景府的这几位夫人。恐怕就算上平时最不爱联络人、眼睛长到脑门上的敖媚仪,都是一清二楚的了。姬无双与景云瑶交好,所以自然也知道,这次她和章青云准备医治景宁雅不孕症的问题,如果现在就与景宁雅这样针锋相对,恐怕下一步,就愈发的不好走了。 景云瑶知道姬无双为自己着想,便笑着对她点点头,让她放心。景宁雅虽性子急,嘴巴又坏。可她不是傻子,她才不会因为言语相绊而失去这个可能让自己重得幸福的方法。所以内心平静了许久后,她才冷哼一声。继续扮她的高贵冷艳。景云瑶望着她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姬无双小声道,“六娘,你瞧云儿做的对吧。你放心,这个小姑姑啊,只是嘴巴坏了些,若论到心眼儿,她还真没法和二娘比。”最后这句话,景云瑶自是收了声。悄悄对姬无双说的。 姬无双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回头看着青芷的时候,忽见玉璎珞就坐在不远处。眼神中满是死灰般的绝望。这个角度看她,姬无双虽是女子,都觉她楚楚可怜。如今她没了景天佑的宠爱,没了沈从薏的帮助,自己孤零零的生活在钟离苑。就好像一个与景府格格不入的女子一样。姬无双忽的有些可怜她,便又转头。对景云瑶道,“云儿,玉璎珞她……唉,当初也怪我,是我害了她,让她到了如斯田地。” “六娘心肠真是好,只是,六娘千万别忘记七娘入府的初衷是什么。如今她虽在低谷,可难保一日她不会东山再起,所以,我们是该想个办法,永绝后患才是。”景云瑶这些日子一直在想着景泽岚的事情,玉璎珞又如此沉寂,若不是姬无双刚才提及,她还真忘了这颗不定时炸弹。 对于景云瑶的话,青芷深表赞同,也跟着凑近说道,“六夫人,大姑娘说的极有道理。六夫人只想想,七夫人是如何有头脑的人,她现在这般,只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死灰复燃的机会,到时候她便可以重新夺回宠爱,若她也生了儿子,那六夫人与她便是旗鼓相当,日后可有得受了。” 若她也生了儿子。青芷的这句话对景云瑶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让她幡然醒悟。景云瑶立即笑笑,对着两人小声道,“若云儿让她永远也不会有孩子,即使她重得了宠爱,但红颜易老,爹总会厌倦的。到时候她没了青春,又没有一子一女傍身,便也不会对六娘有任何威胁了。云儿就是嫁出去,也嫁的安心了。” “可是云儿,要你为了我害人,我于心何忍呢。”姬无双有些担忧的望着景云瑶,“而且万一露出马脚,被家长发现,你受了罚。云儿,你让我这心如何过得去?” “六娘放心,云儿做事有分寸。从前二娘做多了栽赃嫁祸的事儿,如今,云儿也让她尝尝这被栽赃的滋味儿。”景云瑶说这话的时候,双眼迸发出仇恨的火焰。 这晚膳因为景雪瑶的回归,姑娘们那一桌倒是热闹许多。景月瑶许久不见景雪瑶,自是想念的很,毕竟从小,她就是一直跟在景雪瑶的屁股后面;景雨瑶与景云瑶虽只是泛泛之交,但也因为关系稍亲近些而坐在一起;另一边就是陀瑾和济兰。而景雁瑶则坐在景雪瑶的另一侧,周围的人都在说着话,唯有她一个人,一直安安静静的,眼神在各个桌间飘忽,不知在寻着什么。 景雪瑶虽没什么心情,不过景月瑶盛情,她也只得疲惫的应付着。忽的,她只感觉似乎有谁拉着她的衣角,回头时,但见景雁瑶转头望着她,小声问了句,“大哥哥怎么没来?” “我哥……身子不适,而且不适合吃太油腻的东西。”景雪瑶从前就不大喜欢这个冷冷冰冰的景雁瑶,不过好在嫁入富察府的这大半年,她已经学会了掩饰,所以面儿上还是带着些微笑的。 “哦。”景雁瑶这样答了一句,后在衣襟中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瓶,塞给景雪瑶,后又悄悄道,“这个,很好用,给大哥哥。” 景雪瑶瞧了景雁瑶半天,才收下这小瓷瓶,后礼貌性的回了句,“代哥哥谢谢你的好意。” 景雁瑶点点头,便又沉默的不肯开口。随着她年龄的长大,她开始觉得孤独。她与敖媚仪两个,好像与世隔绝一般,被孤立在景府。她的姐妹兄弟虽多,可也只有一个景泽枫懂得关心她,让她第一次觉得不再孤独。只可惜,景泽枫那事一出,她就连想去瞧瞧,都被敖媚仪喝止住,所以也只有在这家宴之上,才能偷偷将这金疮药交给景雪瑶。 “哎呦,大冰块儿今儿个倒是转了性,愿意主动和雪姐姐说话了。”景月瑶阴阳怪气的在一旁开了口,丝毫不掩饰口中的鄙视之意。 景雁瑶只是瞪了景月瑶一眼,在众多姐妹兄弟中,她最看不起的,也是这个景月瑶。从前,景月瑶就像个寄生虫一样依附着景雪瑶,景雪瑶走了后,她又与玉璎珞出了那样的事,曾被勒令不许出红梅苑,也就沉寂了好久。今儿个景雪瑶回来后,她又变成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让景雁瑶看了就不爽。 景月瑶见景雁瑶竟然对她翻白眼,一副瞧她不起的样子,立即气不打一处来。毕竟如今她娘温晴茵才是景府主母,她认为她的地位已经提高了不少,甚至不比景云瑶这个嫡女差,可景雁瑶一个狗屁不通的小丫头,竟然也敢瞧不起她,这可让她无法接受了,所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景月瑶一撂筷子,疾言厉色的对景雁瑶道,“你什么意思?” 景云瑶本和陀瑾说着话,两人正捂嘴笑着的时候,忽的发现气氛变了。景云瑶作为众人的长姐,这个时候自然该开口问道,“月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雪姐姐,你都看到了,是景雁瑶先挑衅的!”景月瑶竟不去答景云瑶的话,反而拉住了景雪瑶的手臂,一脸委屈的辩护着。 景云瑶倒是没因为景月瑶而生气,反而抱起膀子,饶有兴趣的望着景雪瑶,想看后者表现。陀瑾倒是一下子急了,横眉冷对着景雪瑶,景雪瑶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在富察府受多了陀瑾的压迫,以至于她如今都不敢正视陀瑾,忙拨开景月瑶的手,开口道,“我已嫁了出去,你不必对我说这些。大姐姐不是还在桌上吗,回答她的就是了。” 景月瑶就是宁愿去死,也不愿意相信,这话居然是从她一直信任着的景雪瑶口中说出。她认识的景雪瑶,傲慢、任性、从不容的眼里有一粒沙子,可如今的她,竟就这样唯唯诺诺的败给了景云瑶?景月瑶身子微微颤抖着,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难不成女子嫁人后,都会失了原来的常性吗? “雁妹妹,你来说。”景云瑶还不给景月瑶先发制人的机会了,便先问起景雁瑶来。 景雁瑶淡淡的扫了一眼景云瑶,开口间语气虽还冰冷,但总算多了几丝感情,“事情很简单,我与雪姐姐说了几句话之后,月姐姐就说了句‘大冰块儿今儿个倒是转了性,愿意主动和雪姐姐说话了’。对于此,我觉得没必要回话,就没说话,然后,月姐姐就生气了。” 201、矛盾四起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听闻雁妹妹所言,便是一字未回了,这又何来挑衅一说?”景云瑶始终望着景雁瑶,而没有瞧景月瑶一眼。 “这也是我奇怪的。”景雁瑶点点头,同意了景云瑶的说法。 而此时的景月瑶,已经快要抓狂了。刚刚景雪瑶那一步退让,已经让她颜面扫地,如今景云瑶竟当她好像空气一般,不闻不问,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平复了半天心情,她才重新开口道,“大姐姐为何不问我当时的情况,只听一人之言恐怕有些偏心了吧。” 景云瑶无谓笑笑,后对景月瑶道,“月妹妹,在座的姐妹们可是都听到了,我哪里是没有问你,是你没回话罢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便问雁妹妹。雁妹妹虽平时不爱说话也不爱理人,可有一点是极好的,就是从不说谎,所以我也愿意相信她,这不是偏心,而是公平公正。” 从头到尾,景雪瑶一言未发,只是偶然抬眼,望一望如今已经似乎变了个人一般的景云瑶。她不知道这个大姐姐究竟装了多少心思,先让她看似幸福,其实生不如死,然后又折磨紫竹苑的每一个人,从主子到丫头一个都不放过。景月瑶私下不停咬着景雪瑶的手臂,想让她帮忙说话,可如今陀瑾在桌上,有些话她不能放肆的开口说,不然回到富察府,定会被陀瑾当成话柄死死抓在手里,到时候又有的受了。 见景月瑶一言不发,只是铁青着脸,景云瑶便对景雁瑶眨眨眼,后对景月瑶道,“月妹妹,你该知道,身为你们的长姐。我必须做到对每个妹妹都付出相同的爱。如今你身为姐姐,无缘无故的冤枉雁妹妹,最起码该对她道个歉的。” “我为什么要对这个大冰块儿道歉?”若不是想着离这里不远便是景天佑的所在,而景月瑶是打心眼儿里害怕景天佑的,她肯定要拍案而起了。 “称自己的亲妹妹为大冰块儿,月妹妹,你难道还不觉得你言语上诸多冲撞了吗?今儿个你若不道歉,我便将这事闹到爹那里去,后果如何,你好好想想吧。”景云瑶脸上表情不变。只是声音中多了几丝冰冷。她必须让景月瑶知道,在这个家里,谁才是说话好使的。也省着她日后再度颐指气使。况且她对温晴茵几度有恩,相信以温晴茵的聪明,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在心中怪责自己――她不怪景月瑶就不错了。 “月妹妹,道歉。”景雪瑶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回过头。恶狠狠的对着景月瑶点头。 景月瑶见景雪瑶都如此,虽心中依旧怨恨着,可也不得不低头,打鼻子里哼哼出一句道歉的话,后便低头不语。 景云瑶这才满意的点头,又对景雁瑶道。“雁妹妹,你素日里便不爱出来走动,也不爱说话。其实大家都是姐妹。没事的时候你可以来我的念嫣苑多坐坐,咱们姐妹也亲近些,可好?” “嗯。”景雁瑶闷闷的答了一声,眼底的一丝感动虽转瞬即逝,但却被景云瑶捕捉到了。她满意的笑笑。便又与陀瑾聊得火热了。这一桌子看来,倒像是唯有陀瑾与景云瑶两个最好了。 来的姑娘们当中。只有一个没有上景云瑶那一桌,便是景宁雅的女儿玉暖凌。玉暖凌今年一十有四,出落的亭亭玉立,样貌与景宁雅有七八分相像。外表看来,的确是个可人的小姑娘,只可惜,因为生下她不久后,景宁雅就因为过度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而患了不孕症,所以打小,玉暖凌就经常挨景宁雅的打,以至于她现在到了哪里都紧紧跟着玉儒秋,一见到景宁雅就像老鼠见了猫儿,蔫蔫巴巴的一点活力都没有。 玉暖凌跟着景宁雅、玉儒秋在院里最大的一张桌子上,同坐的还有景康雅夫妇与其子聂星旭、景天佑一家与景泽渊、景泽疆,还有景福雅一家及其子索伦图。席间都是热热闹闹的,许久不见的家人们坐在一起寒暄喝酒,回忆着小时候的可笑事。可是突然,玉暖凌吃着鱼的时候卡了鱼刺,一直在痛苦的咳着,打断了这美好的气氛。 “你这死丫头,”景宁雅立即打玉儒秋身旁一把揪过玉暖凌,一边用力拍打玉暖凌的背,一面没好气儿的说,“除了给老娘没事找事,你做过什么贡献吗?读书读书不行,女工女工不行……” 景宁雅这样唠叨并用了真劲儿拍打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让一桌子的人都看不下去,玉儒秋平日里人如其名,一直儒雅有风度,可此时,也忍受不了景宁雅对自己的女儿都下毒手,便上前替玉暖凌拦了一般,开口劝阻道,“凌儿是卡了鱼刺,在嗓子眼儿附近,你拍她的背也没用,还是让她多喝些水,往下漱漱吧。” “你懂什么。”景宁雅却是个不听劝的,还啪啪的打着玉暖凌的背,那声音尤为刺耳。玉儒秋脸上有些挂不住,可还是担心自己的女儿,便一把将玉暖凌抢了过来。乌尔答鸿时与他挨着坐,动作也快,将一碗水就递了过去,玉儒秋一面抚着玉暖凌的背,一面看她痛苦的将眼泪鼻涕都混水喝下去,心疼的无可附加。 总算是这鱼刺不再卡嗓子,玉儒秋拿出锦帕贴心的帮玉暖凌擦了擦眼泪和鼻涕。景宁雅却叉起腰来,反正这里是她家,她索性就撒泼道,“平日里就你惯着她,惯得她连个人样都没有了,真是慈父多败儿!” “宁雅,先坐下吧,”景祥隆见了,面儿上也有些过不去,毕竟这么泼辣的女儿是自己调教出来的,“儒秋,凌儿可是好些了?我见她脸色已经微微呈青紫色,可见刚刚差点出现窒息的状态。” “没事了,爹,放心吧。”玉儒秋有些心疼的揽着玉暖凌,都不愿再放开她,把她放到他与景宁雅身边。 景祥隆见玉儒秋这般,心里也针扎似的难受,忍不住责怪景宁雅两句,“宁雅,你也是的,凌儿好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下狠心那么使劲儿的拍她呢。” “若不是她,玉儒秋可能会再想着纳妾吗?”一提到这个,景宁雅就气不打一处来。 玉儒秋的愤怒值在这个时候达到了最高值,他已经再受不了景宁雅的无理取闹,他也不想纳妾,眼前这个女子,他曾经也爱过,只可惜那爱早在长年累月的怨恨中磨灭,可他不愿纳妾,也是因为不想府里因为这个鸡犬不宁,但他是玉家的独子,若玉家午后,他百年归老,又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够了!”不顾如今自己是在景宁雅的大本营,玉儒秋控制不住那压抑许久的忿恨,直接对景宁雅大吼道,“你为何而不孕,自己最清楚!和凌儿又有什么关系?这些年,你怨天尤人,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你问问爹,问问大姐姐,问问大哥哥,你究竟为何而不孕?是因为生了凌儿吗?还是你自己根本不知道节制,这一切都是老天对你的报复!” “你竟然敢吼我!”景宁雅不可置信的望着玉儒秋,她嫁入玉府这些年,夫妻两个之间,一向都是她高高在上,何时玉儒秋这般过。即使当时说纳妾,她在闹的时候,玉儒秋也没这样吼过她。景宁雅正伤心的时候,玉儒秋起身对着景祥隆几个拱拱手,开口道,“今日小婿身子不爽,就先告退了,各位请慢用。” “去吧。”景祥隆见玉儒秋这样子,便也不多挽留,只是玉儒秋前脚刚走,玉暖凌立即吓得拉着他的衣角,与他一道走了几步,后转过头,望了望那一桌子的美食,咽了口口水――她的确是没吃饱,可以说,她才吃了一口鱼肉,就被卡住了,可若让她回到那个张牙舞爪的娘身边,她还没有那个胆子。 姬无双也是刚才有了孩子,所以玉暖凌的目光触痛了她的心。她立即对一旁的青芷吩咐道,“你马上去咱们院里的小厨房准备些好吃的,一会儿送到红梅苑给凌儿吃。” “是,六夫人。”青芷点点头,便福身离去了。 景祥隆这是第一次对这个来自新疆的舞姬刮目相看,从前,他只觉得这个女子空有外表,只会魅惑人,如今见她心思竟如此纯良,对她的看法也就改变很多。景天佑紧挨着姬无双,自然听到了这些。他欣慰的拍拍姬无双的肩膀,两人相视而笑。 这默契自然又狠狠伤到了玉璎珞,她一口一口的吃着鸡肉,好像每一口都是咬在姬无双的肉上一样。如今她孤立无援,没人会帮她,也没人肯帮她;她一直以为与景天佑之间有爱情,可是这情,竟是这样经不住考验,自己的孩子没了,姬无双又巧这个时候生了孩子,定是那贱妇的孩子克死了自己的孩子!玉璎珞越想越恨,牙齿咬得吱嘎作响。她发誓,她一定要抢回她所有的一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202、璎珞的算计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好好的一顿饭,因为景宁雅这么一闹,众人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景宁雅见一向最宠着自己的景祥隆如今都不肯为自己说一句话,心里是又委屈又难过。与她同来的玉儒秋和玉暖凌都提前回了红梅苑,敖媚仪也因为景雁瑶的不开心,这会子顾不上她;沈从薏满腹心事,况且与她从来是暗地里针锋相对,自然没空理她;温晴茵虽为主母,却是唯躲之而不及的,假装忙乱着帮忙收拾;姬无双就是更要躲着这个冤家了,她可是自打来了就对才有了景泽疆的姬无双横眉冷对、满口酸言的。 景宁雅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往红梅苑走,就算是旁边过个丫头,都离她远着些,景宁雅的蛮横泼辣在景府可是出了名的,刚刚又出了那样的事,谁也不愿意无缘无故成了她的出气筒。景宁雅越想越伤心,眼泪在眼圈儿里打着转。她不觉得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她对玉暖凌不好,是因为有时候真的生她的气,因为在景宁雅心里,不孕症这事一点都怪不着自己,都是玉暖凌的错,若不是生了她,她怎会患上不孕症;又或者玉暖凌争争气,是个男孩子,她如今就算是患了不孕症,玉儒秋也不会想着纳妾的。 “妹妹,妹妹且慢行。”景宁雅还愤愤不平又委屈不已的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后头忽然响起了一个不熟悉的女声。她使劲的甩甩头,将刚刚偷偷流出来的眼泪甩飞,又以锦帕整理了下,才回过头,一见竟是刚刚饭桌上不言不语好像不存在般的七夫人玉璎珞,她的面上立即又挂上了不屑的颜色。 不错,她就是鄙视这些宫中的新疆舞姬。一个一个冒着头的想进景府,也不看看景府是什么地方,可景天佑就是不争气,居然娶了一房又一房,还真把家里当成垃圾站了。见景宁雅这副神情,玉璎珞也知道她心里瞧不上自己,不过对于这点,玉璎珞倒是习以为常,从前在宫中,她受过的冷眼还少吗。稍稍整理了下情绪。玉璎珞带着讨好的笑上前几步,与景宁雅并肩,后对她福了福身子。又道,“刚刚桌上人多,璎珞也是不胜酒力,便没有与妹妹敬酒,还请妹妹不要介怀。” “有什么好介怀的。下等人敬的酒,我还不愿喝呢。”景宁雅白了玉璎珞一眼,拂袖走在前头。 玉璎珞连忙赶上去,一边跟着她一边看似无意道,“其实妹妹,今儿个在席上。六姐姐倒也是好心,还特意当着爹和夫……家长的面儿说了那样体贴妹妹的话。妹妹就不要总是对六姐姐有那样大的敌意了,反正家中爹和家长都那样喜欢六姐姐。六姐姐前些日子又给府里添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如今六姐姐可是被捧在手掌心儿上的呢。” “你什么意思!”景宁雅听了,立即停下脚步,抱着膀子蔑视的瞧着玉璎珞,还不屑的啐了一口。“你的意思是,姬无双那不要脸的贱人在这个家的地位比我高?让我以后让着她?做梦!” “妹妹不要生气。璎珞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刚刚在桌上,妹妹也瞧见了,六姐姐是多得爹和家长的欢心,疆儿也是爹爹和家长最疼爱的,搁在手里怕碰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可真是打心眼儿里疼爱啊。既如此,妹妹又何必总是与六姐姐过不去呢。”玉璎珞进一步激着景宁雅,在桌上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个景宁雅可能是一直被众人捧在手心上、从未受过挫折的过,性子单纯蛮横,是个极好利用、耳根子又软的人,所以才欻空追了上来,准备用她一用。 景宁雅从小是被景祥隆宠大的,因为她虽是女子,还是庶女,可却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如今她听说有人取而代之,尽管那人也算是自己的侄儿,可心里就是不舒服至极,而且玉璎珞的话句句都像刀子一样,在狠狠的割她的心,她不想自己的一切就这样被姬无双抢了去,心中自然是恨极了她,“姬无双这贱人,出身卑微,如今还真是攀上高枝儿了,什么话都敢往外放!”景宁雅说着,愈发的生了气,加快脚步往红梅苑而去,她虽一肚子的气,可却没处撒。刚刚她眼瞧着景天佑陪着姬无双和景泽疆,一家三口欢欢喜喜的回了无双苑,她这个时候去,的确不大合适——尽管她心里也瞧不上这个一无是处又啃老的大哥哥,可如今毕竟景天佑才是家主,她也有几分忌惮的。 玉璎珞故意追上景宁雅,又劝了几句,说是规劝,实际上不过是火上浇油而已。眼见着景宁雅整个人都快自燃了,怒气冲冲的进了红梅苑,玉璎珞嘴角得意的扬起,背着手欢欢喜喜的往钟离苑去。 紫薇跟在玉璎珞身后,倒不明白玉璎珞此番作为是为何了。待两人回了钟离苑,进了卧房后,紫薇一面给玉璎珞摘下繁琐的头饰,伺候的体贴周到,一面问道,“七夫人往日向来与六夫人没什么往来,今日为何在三姑奶奶面前替她说了那些好话?” “那是好话?”玉璎珞嘴角上扬,手里把玩着一件粉红碧玺的凤型发钗,碧玺不止是姬无双所钟爱,更是她的最爱。传说碧玺存在于彩虹的落脚点,得到碧玺的人就会得到永恒的幸福,她一直深深迷信于此,“紫薇,你且瞧着吧,今晚对于你口中的六夫人,定是个难眠之夜呢。” 姬无双回了无双苑后,青芷已经准备好几样简单的小菜和点心,在候着了。无双苑的小厨房是景府最好的,就连厨子都是景天佑打新疆找来的,可见他对姬无双的喜爱。本该是姬无双带着膳食去红梅苑的,可景天佑将景泽疆交给乳娘后,竟提出要陪她一道去。毕竟景宁雅的性子,他清楚的很,他是生怕姬无双受了委屈。 景天佑的细心,姬无双很感动,所以两人稍作停留后,便带着青芷往红梅苑走了去。见到景宁雅的时候,她正与玉儒秋冷战,两人冰冷着脸,谁也不理谁,而玉暖凌则窝在床边,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这是做什么呢。”景天佑敲门进了屋后,倒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对着景宁雅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姬无双没有开口,只是以眼色示意青芷将膳食放在桌子上,后到了床边,拉起玉暖凌的手,声音中带着七分慈爱三分不忍,悄悄道,“凌儿,过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姬无双拉着玉暖凌的时候,感觉到她的身子都在颤抖,这让她更可怜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谁知玉暖凌才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景宁雅那冷冰冰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放开你的脏手!” 玉暖凌立即将手收了回去,头垂的更低;而姬无双则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了。景天佑见景宁雅不但不理自己,更对自己的爱妾如此无理,心中自然怒气更胜,他瞪着一双大眼望着景宁雅,开口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宁雅,你这是对待嫂嫂的态度吗?” “嫂嫂?我可没承认过一个低贱的舞姬是我嫂嫂。”景宁雅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掩饰自己口中的鄙视不屑语气。 “宁雅!”玉儒秋都有些听不过去了,姬无双此番来,是为了他们的女儿玉暖凌,这份贴心和关怀连玉儒秋都感动;可景宁雅却一直纠结在这个问题上,还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样子,这实在让人看不下去。玉儒秋心中挣扎了半晌,还是叹了口气,到了怒气冲冲的景天佑一旁,对他拱手恭敬道,“大哥也别气,宁雅一直是这样的性子,大哥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不用你给我说好话,”景宁雅立即瞪了玉儒秋一眼,如今眼见着自己的夫君都站在姬无双那边,她心里自然是难过愤怒到了极点,“你们这一个两个的,什么爹爹,什么夫君,什么哥哥,一个一个的全都站在那个贱人身边!她算什么啊,不过是生了个儿子,命好而已!我才是你们的亲人,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妹妹,我绝对没有一点对你不敬的……”姬无双上前,想解释什么,却被景宁雅顺势一巴掌打得差点摔在地上,好在景天佑扶了她一把。姬无双眼中满是屈辱的泪水,她真的没有奢求任何人的可怜和怜悯,也没有在众人面前表现什么,她只是可怜玉暖凌这个孩子。 景天佑也是气的急了,更不想自己深爱的女子被这样欺负,脑袋昏沉的瞬间,他也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景宁雅的脸上。 那声音很清脆,“啪”的一声,也使气氛沉静了不少。几乎所有人,包括景宁雅本人,都愣在原地。她怔怔的抚着自己的脸,只觉得火辣辣的疼。从小到大,她从没挨过打,而这一次,景天佑居然为了这个贱人而打她!都是姬无双这个贱人的错,如果她不在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景宁雅像头愤怒的母狮子一般对着景天佑咆哮,虽张牙舞爪的,可都是在原地,不敢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 “哼,无双本是好心来看凌儿,却遭了你的打,你又如何解释!”景天佑倒是一点都没有后悔,他紧紧揽着姬无双的肩,让姬无双有着强大的依靠和安全感,“我绝不会再让我的女人受一丁点的委屈!” 最后这句话一出,姬无双的眼睛湿润了。景宁雅打她的那一下,很疼,可她都忍住了;却在下一秒,听到景天佑的只言片语后,眼泪忽如雨下。 203、云瑶的疯狂崇拜者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玉璎珞没有料错,这对于姬无双来说,真的是一个不眠之夜。景宁雅可是下了死手的,所以她本来光洁的脸庞,尽管敷了冷帕子,还是红肿了起来,印下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待景天佑几个气愤而走后,玉儒秋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望着景宁雅,他从前只知道她有些无理取闹,却并不明白为什么到了今时今日,她居然变成了一个不问青红皂白不顾纲理伦常的无知泼妇,将自己的女儿视为仇人也就算了,还将对自己好的一并视为仇人,玉儒秋实在不懂,景宁雅的价值观在何时开始变得如此扭曲。 景宁雅出手不知轻重,景天佑却是放轻了手的,毕竟面前的是他的亲妹妹。不过景宁雅却并没有因此感恩――尽管这的确没什么好感恩的――反而因此更大的和姬无双结了仇。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与玉儒秋发牢骚,可玉儒秋却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搞得她更心烦意乱,几经折腾后,起了床披了衣裳,呆呆的坐在鼓凳上流泪。不知有多少个夜晚都是如此,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着她与玉儒秋的爱情快走到尽头了。 第二日一大早,这事儿就几乎传遍了整个景府。景祥隆虽爱女至深,可这事也是景宁雅不对在先,所以他并没有出口责怪姬无双,反而还遣温又容上门去安慰。所以景云瑶到了无双苑的时候,发现温又容已经早她一步到了,便同时对着两个长辈问了安,后才坐下,有些心疼的看着姬无双微微肿起的脸颊。 “我啊,就知道,云儿你与无双是最好的,这才什么时辰啊。你就过来瞧她了。”温又容慈爱的笑着,拉着景云瑶的手,面儿上不知有多亲切。 景云瑶也对着温又容笑笑,道了声,“祖母何尝不是心疼六娘呢,倒是比云儿还早到许久呢。” 祖孙俩默契的相视而笑,后景云瑶拿出一块包的四四方方的锦帕,递给一旁的青芷,后对她道,“这药粉中。有桂枝、当归、白芷、防风、独活、川穹和冰片,我已经差丫头将其磨成粉,敷在红肿处。可以活血通络,散瘀止痛。眼瞅着就过年了,六娘可要漂漂亮亮的才成。”最后这句话,景云瑶是对着姬无双说的,一句话又差点让姬无双落泪。 “都说你们俩关系好。姐妹情更胜母女情。”温又容说着,也吩咐绿柳拿出准备好的锦盒,打开之后,里头是一对极漂亮的碧玺手牌。温又容见姬无双的眼睛亮了一下,也知道自己没有压错宝,又开口笑道。“这东西啊,是早年皇贵妃娘娘赐的,只是我这人老珠黄的。也带不了这样新鲜的东西,正好听说无双你甚爱碧玺,今儿个便转送给你,还请你别嫌弃啊。” “二娘,无双感动还来不及。怎会嫌弃。二娘心里惦记着无双,无双多谢二娘。”姬无双说着。便让青芷上前双手接了下来。后温又容又闲话几句家常,便以景尘佑今儿个要来、她需要准备准备为理由,离开了无双苑,只留下景云瑶与姬无双两个。 姬无双这才卸下刚刚一身的笑意,有些疲惫的坐在榻上,双眼也是少有的失神。景云瑶知道姬无双心里委屈,她明明是主动示好,不但被拒于千里之外,还挨了打,换做是谁,也不会好受。她只得口中安慰了几句,见也没什么效果,叹了口气,出门对青芷吩咐了几句,便也离去了。毕竟今日景尘佑回府,这也是景尘佑三年来第一次回府,景祥隆吩咐她也要帮着温晴茵好生准备准备。 说是准备,其实就是在红梅苑帮帮忙。红梅苑是府里最大的院落,景尘佑和景宁雅都被安排在这里居住。督促完丫头小厮们打扫后,景云瑶又进屋帮着好生布置布置,转头的工夫,但见景宁雅抱着膀子站在门口,一念起昨晚她给了姬无双那样的打击,景云瑶对景宁雅就笑不出来。 “给姑姑请安。”景云瑶对着景宁雅福了福身子,后便不再搭理她,只一心帮着丫头们布置景尘佑几人的厢房。忙里忙外的,又几个屋子互相跑,可景云瑶发现,景宁雅竟像是跟屁虫一样,她出现在哪里,景宁雅便肯定在那个屋子的门口。几番下来,她也想到,景宁雅怕是有话要对她说,可又抹不下面子,便一直那样站着。几个厢房都布置的差不多了,景云瑶觉得也吊足了景宁雅的胃口,这才慢慢踱到她身边,不经意的问着,“姑姑一直追随云儿,可是有事?” 景宁雅望着景云瑶半天,目光里掺杂了太多的感情,有忿恨,有鄙夷,有委屈……可最后,她还是摒弃了一切的情感,只带着几分期待的对其道,“云儿,我问你,你是否有把握治好我的不孕症?” 有事相求还是这个态度,景云瑶实在不明白像景宁雅这样的人是怎么度过这三十几年的。她略思索了阵子,后开口道,“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云儿想着,以姑姑的性子,是绝对容不下家中有小妾的吧,即使那小妾只是为生子而纳。” “我的大姐姐、二姐姐都与夫君情长,并且夫君没有纳妾,若我的夫君因无法传宗接代而纳妾,我觉得我也没脸称自己是景府的女儿了。” 一夜的枯坐,终于让景宁雅稍稍放下些面子,与景云瑶说了些交心话。景云瑶越来越发现,尽管这个景宁雅蛮横、骄纵、瞧不起人、嘴巴又毒,可她的心的确不坏,只是事事都太过流于表面。叹了口气的工夫,景云瑶对这个小姑姑,倒是同情多于气愤了,“姑姑,待过了年,云儿会与将军府的青云哥哥共同为您好好瞧病,尽我们所有的能力治好您这个不孕症。只是姑姑,有一件事云儿一定要提醒您。您的这个不孕症与凌儿妹妹没有关系,凌儿妹妹是您的亲生女儿,您该对她好点。” “关于这个,你不用说了,”景宁雅打断了景云瑶的话,似乎一提到玉暖凌,她心里还是扎着一根刺,“这是我的家事,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好,凌儿妹妹是您的家事,那六娘就算是云儿的家事了吧,”景云瑶索性将姬无双的事情也说了出来,毕竟她看到姬无双那样难过,心里也是不好受,“六娘虽出身卑微,可是与爹爹情投意合,如今也终于得到了祖父祖母的认同,云儿希望姑姑不要对六娘太过敌视。” “就连你也因为那个贱……的事来说我?”景宁雅卡了一下,后有些怒气冲冲的对着景云瑶,见后者眉头微皱,她才渐渐压制下心底对姬无双的怨恨,“云儿,你永远记住,你是景府高高在上的大姑娘,何必与那些卑微的人混在一起呢。” “何为卑微,何为高贵?人与人向来是平等的,六娘为人如何,待云儿如何,云儿这几年都看在眼里。好了姑姑,多说无益,况且二叔和叔母就要来了,我得回去帮哥哥准备准备。”在景云瑶还是沈从嫣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景宁雅有多么执拗多么驴,撞了南墙都不回头,所以也不打算对她多说,只敲了警钟而已,后便匆匆走了。 景宁雅与景尘佑是同父同母的,打小关系也好,所以她暂时收敛起心中的种种情绪,也回去梳洗打扮,准备好好迎接这个许久不见的二哥了。 景尘佑人高马大,看着比景天佑年轻英俊不少,而一旁的安佳宛丹虽与景尘佑不差几岁的年纪,却风韵犹存,媚眼如丝,陪在景尘佑的身边,就连景云瑶都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真该永结秦晋之好。一双龙凤胎景泽海和景冰瑶,孝顺恭敬的一人一个陪在两人身边,让人觉得这一家子的确是让人羡慕的一家,被景祥隆几个迎进来之后,便直接到了红梅苑,在景云瑶的帮助下,分别住进了靠东边的三个厢房,与景宁雅的房间正对着。 在见面的过程中,景云瑶与景冰瑶相聊甚欢。两人差不多的年纪,景冰瑶可是听说了不少景云瑶的事情,所以一见到这个传说中的表姐,她就叽叽喳喳问个没完,像个小麻雀似的,也不顾安佳宛丹的笑骂。倒是景泽海,文文静静的,虽与景冰瑶长得有几分相似,性子上却差了不少。这两人一个火热似夏,一个寒冷如冬,一时间倒还真让景云瑶接受不来。 “云瑶,冰儿就是这样,从前在府里的时候就总是说起你的事情,对你可是崇拜的很呢。”安佳宛丹温文尔雅,笑起来的时候总让景云瑶无缘无故的想起她娘,心中溢过一阵又一阵的温暖。 “叔母说笑了,云瑶哪里有那么好。”面对安佳宛丹,景云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脸红红的,看起来甚是可爱。 “姐姐哪里的话,冰儿可是知道,姐姐因为治好了九公主的病,又被皇贵妃娘娘喜欢,封了格格;还因为雪瑶姐姐痴情富察巴顿,所以姐姐为了她,大着胆子在皇上面前求情,最终使得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姐姐是这样伟大的英雄,冰儿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姐姐,一直把姐姐当成榜样,冰儿也要做姐姐这样的人!”景冰瑶说话像放连环炮似的,倒让景云瑶有些讶异了。怎么那些话传着传着,竟把她神话成这般,如今就连她都觉得自己变成巾帼英雄了。 204、姐姐,英雄!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云儿别介意,我家这姑娘也是被我宠坏了,说话没什么分寸的,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担待。”想景尘佑堂堂从三品指挥同知之位,竟对景云瑶一个小辈如此礼遇有加,可见景云瑶在宫中的那番作为,的确在外头传的神乎其技了。 其实景冰瑶又哪里说了什么没分寸的话,景云瑶听着心里不知多舒服呢,这会子连忙对景尘佑一福身子道,“二叔哪里的话,冰妹妹与云儿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何来得罪呢……” “哥!” 景云瑶还没客套完,已经听到这样的哀婉之声,转头的时候,但见景宁雅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景尘佑,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伤心欲绝。景云瑶当即有些愣在原地,想来这景宁雅也已经三十四五岁,可刚刚那“饿虎扑食”,后又嚎啕大哭的样儿,实在没有三十几岁人该有的觉悟。 安佳宛丹却是习以为常,拉着景云瑶出了门,景冰瑶和景泽海随后跟着。到了门外稍稍安静的地方,安佳宛丹才笑的有些无奈,对景云瑶道,“你小姑姑啊,和你二叔是最最好的了。他们又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打小就感情好的很,有时候让我这个做夫人的都嫉妒呢。” 看刚刚那架势,怪不得安佳宛丹会说出这样的话了。不过她也真是没辜负了温婉贤惠的名儿,不但给他们留出了空间,甚至还帮着景宁雅向景云瑶解释,可见她心里肯定对景尘佑爱之深情之切。 “云儿已经习惯了,姑姑的确有些地方很像小孩子,比如对云儿六娘那打从心眼儿里的深恶痛绝。”景云瑶挂着同样无奈的笑意,她总觉得安佳宛丹给她一种娘的亲切感,所以有事情也愿意对她说说。 “这事啊。宁雅妹妹也不是第一次闹了,不过好在无双嫂嫂大人大量,不会与她计较。”听安佳宛丹这语气,看来从前她便知晓这事了。 “叔母,您应该也清楚,在景府中,云儿与六娘是最好的,”景云瑶说着,见安佳宛丹点头,又继续道。“昨晚六娘好心好意给凌儿妹妹送些膳食,却无故挨了姑姑的打,今儿个脸还肿着呢。” 景云瑶的口中满是怨气。安佳宛丹怎会听不出;而关于景云瑶和姬无双的种种,她虽人不在景府,可偶尔也能听景尘佑提起,所以知道的也不少,稍稍安慰了景云瑶后。她又开口道,“云儿,其实你小姑姑她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跋扈,就比如说对凌儿吧,她虽总是打骂不休,但事后心中也暗暗后悔。想着当初不该那么鲁莽。但她性子就是这样,三十几年,也不好改了。所以有些事情。还请云儿多多体谅一下你小姑姑吧。” 安佳宛丹话说的中肯,景云瑶本就对她颇多好印象,倒也听得进去。她颔首的工夫,景冰瑶又凑了过来,拉着景云瑶的手臂。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崇拜道,“姐姐不愧是英雄。这么快就放得下仇恨,冰儿更加要像姐姐学习了,冰儿也要做个大英雄!” 这景冰瑶一口一个英雄的,英雄情结倒挺重。安佳宛丹见景云瑶被景冰瑶说的有些呆住,掩口笑道,“冰儿她啊,从小就羡慕她外祖父那种戎马兵戈的生活,也听你二叔给她讲了许多,所以天天英雄英雄的不离口。” “冰妹妹倒还真是与一般女子不同。”景云瑶说这话的工夫,景尘佑已经安慰着景宁雅出来,对着众人招招手。景宁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对着景尘佑摇摇头,后便往自己的屋子那面走去。景尘佑有些不舍的挽留了下,景宁雅却似乎主意已定。无法,景尘佑只得先将安佳宛丹几个请了回来。 “怎么了?”安佳宛丹进来便问候着景尘佑,因见他面上有疾色,所以心中担忧。 “唉,”景尘佑先是叹了口气,后道了句,“还不是儒秋纳妾之事,她口中还说着什么爹不疼娘不爱的,好像所有人都把她抛弃了一般。” “那怎会哭的那样伤心呢。”安佳宛丹倒觉得这些话每每景宁雅都会与景尘佑唠叨,都是老生常谈了,实在没什么必要哭成那样,其中一定还有内情。 “嗯……”景尘佑停顿了一下,看看景云瑶,后又叹了口气,道,“宁雅还说,昨儿个大哥因为无双嫂嫂打了她一巴掌。她因为是家中最小的,一直被众人捧在手心;嫁入玉府后,儒秋也是好吃好喝的待着,什么时候受过打呢。” “捧得越高,摔得越疼,”一想到景宁雅竟恶人先告状,景云瑶心里就不舒服,“二叔,昨日的情况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景云瑶便将事实一一的对景尘佑道来,见他的脸色愈发难看,又补充道,“二叔,您瞧姑姑的脸,如若她不说是爹打了她一巴掌,您都看不出来吧?爹心中也是不忍对姑姑下手的,只是当时实在气坏了。可我六娘呢,左面的脸颊今天还肿的那样高,敷了一晚的冷毛巾都不管用。” 见景云瑶说的这样气愤,景尘佑也能想象当时的情况。的确,这些年,每每遇到景宁雅来,姬无双都要受不少委屈,这也是他看在眼里的。可景宁雅刚刚的乞求还在耳边,他也不能当耳旁风,只得帮景宁雅说好话道,“云儿,我也知道你与无双嫂嫂是最要好的,这次的事的确是宁雅不对,你也清楚,她被骄纵惯了,其实她的心不坏,人又直,从不会拐弯,所以是招惹了不少人。可是云儿,多少还请你顾念着宁雅是你的亲姑姑,帮帮她吧。若儒秋真的因为传宗接代而纳了妾,那便是毁了他们整个家庭的幸福了。” 景云瑶深吸一口气,景尘佑所说的事情,她也清楚,况且她也没打算不帮景宁雅,便开口道,“二叔你放心,在想到与六娘的亲密关系前,云儿首先是一个医者,何为医,云儿心里清楚。所以姑姑的不孕症,就算二叔不说,云儿也打算在年后寻上青云哥哥一道帮忙,还请二叔转告姑姑,请她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云儿会尽全力。” “姐姐,英雄!”景冰瑶双眼都快冒出星星了,看偶像一样的盯着景云瑶,竟是半下都不移开。 “你说的青云哥哥……哦,”景尘佑忽然恍然大悟道,“是阿桂将军的长子图吉吧。” 景云瑶点头,但见景尘佑带着些善意的笑容,又道,“你们这对医中侠侣的事情,我也听说过,阿桂是我的恩师,图吉我也见过,虽年岁大了些,不过与云儿倒是绝配。你们若不成亲,真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景云瑶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心中却不自觉的苦了一下。她不懂,她爱章青云,章青云也深爱着她,他们这段感情经历了多少风雨才走到今日,可心底的苦涩又从何而来呢? “大姑娘,大姑娘,可算是找到你了!”景云瑶正与景冰瑶聊着天的时候,寒烟没大没小的闯了进来,跑的呼哧带喘的,又带着一头的汗,可见已经找过几个院儿了。 “咳咳,寒烟,你跑的这样急,是怎么了?”景云瑶刻意的清了清嗓子,让寒烟看清四周,景尘佑、安佳宛丹、景冰瑶和景泽海都在,她至少该问安的。若让他们见到念嫣苑的丫头这样没规矩,可是要笑了。 寒烟抬起头后,立即对着一干人福身问好,末了才对景云瑶眨眼笑道,“大姑娘,章佳大少爷来找您了。” “青云……哥哥来了?马上就过年了,他怎么这个时候有空过来?”景云瑶倒是觉得奇怪了,不过几日不见章青云,习惯使然,她的确觉得挺想念的。 “那还用问,想您了呗。”寒烟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没大没小的。”景云瑶笑骂着白了寒烟一眼。 “你们感情还真好,我都羡慕。”安佳宛丹揽着景尘佑的手臂对景云瑶开口道,“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那云儿就先告退了。”景云瑶掩饰不住一脸的欣喜,对着几人一福身子,扭头就跟着寒烟跑出了厢房。 “主子不矜持,奴才也不矜持。”景泽海终于说出了来这里的第一句话。 “哥,你懂什么,这不叫不矜持,这叫――”景冰瑶又挂上了一脸的盲目崇拜,“英雄!” 景泽海白了景冰瑶一眼,不置可否。景尘佑却回头望着安佳宛丹,带着一脸的无奈道,“夫人,你瞧瞧这兄妹俩,明明是龙凤胎,怎么性格却差了千里。冰儿过度豪放,海儿过度内敛,他俩要能中和中和,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安佳宛丹微微一笑,有些甜蜜的靠着景尘佑,开口温和道,“冰儿从小就喜欢跟在爹的身边,性格自然与爹相像;而海儿则一直跟着我,或许是我与他交流的少,弄得他现在过于言简意赅了。” “你们两个不要秀恩爱了好不好,都多大岁数了。”这一次,景冰瑶倒是与景泽海表现出了龙凤胎固有的心有灵犀,同时对着两人甩了个极大的白眼。 安佳宛丹没有生气,反而又笑着对景尘佑道,“夫君你瞧,有时候他们两个还是挺默契的。” 205、真情告白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云瑶,云瑶!”见景云瑶终于在寒烟的引领下回来了,章青云几乎迫不及待的奔了上去,在念嫣苑门口就把景云瑶抱了个满怀。 这强烈的冲击让景云瑶身子不可抑制的后扬,后又被章青云牢牢禁锢在怀里,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景泽岚本也在章青云身后,看到这一幕,忙转过头,口里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青云哥哥,你不陪着阿桂将军,怎么有空过来了?”待章青云稍稍松了手,景云瑶才大吸一口气,开口问道。 “吓死我了!”景云瑶话音才落,章青云又加大了拥抱的力气,景云瑶才大喘一口气,又被憋的满脸通红,但听章青云继续焦急的说着,“我梦到你与舍彦谷又到那蛇洞中去,你被好多毒蛇咬了,舍彦谷却不救你……醒了之后,我就去找舍彦谷,没想到暗兵部队的人告诉我他肩负守卫皇宫的任务,我便去宫中寻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却不搭理我。没办法,我只有来找你了,见不到你的话,我实在无法心安。” “青云哥哥,你想太多了,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景云瑶好不容易挤出几句话,末了,接了句,“不过如果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窒息而死了……” 章青云忙回过神来,“啊”的一声放开手,又帮着景云瑶顺了顺背,见她气息逐渐均匀,才渐渐放下一颗忐忑的心。景云瑶瞧着章青云,但见他一脸的无辜相,是又想气又想笑,像这样单纯的男人,能因为个噩梦就天南地北的寻人。知不知道他三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二少爷,结束了。”寒烟好心好意的提醒着还在叨叨念着“非礼勿视”的景泽岚。 景泽岚这才住了口,同时也松了口气,回头大踏步的往念嫣苑门口走。他与章青云倒是亲昵,比之景天佑不知要强多少倍,“图吉叔叔好不容易来了,快请进屋,我已经让寒烟吩咐小厨房准备膳食了。几日不见,岚儿甚是想念叔叔,今日岚儿定要陪叔叔喝两杯。” “哥。你把他灌醉了,可得负责雇马车把他送回去。”景云瑶一想到章青云那点小量,头就开始疼了。 “自然了。岚儿与图吉叔叔什么关系,别说雇马车了,就是背叔叔回去,也是岚儿该做的。”有些时候,景云瑶真心觉得。在景泽岚眼里,章青云比景天佑更像他爹。 几人还寒暄着的时候,景云瑶忽的发现,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沈傲珊两度路过念嫣苑大门口,想进来问好。可是却又停住了脚步,往别处去了。景云瑶眼珠一转的工夫,让景泽岚先带章青云去主房。自己则出了念嫣苑的门,就立在门口的小石狮旁,四下瞭望着。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的工夫,沈傲珊便又朝着这个方向走来。这一次。沈傲珊见是景云瑶独自一人在外头候着,便主动上前。大大方方的对着景云瑶福了福身子,道了声好。 “妹妹来了,怎么不往屋里坐坐,可是与我生分了?”景云瑶故意与沈傲珊说着门面话,毕竟她们两个如今是在光明正大的地方,不能让人瞧出不对劲才是。 “瞧姐姐说的,傲珊是见到青云哥哥刚刚在,不方便前来而已。”沈傲珊说着,神不知鬼不觉的与景云瑶双手互碰了下,将一个小纸团塞入她手掌之中。 “呵呵,有什么不方便的,青云哥哥向来也疼爱傲珊你的,只不过这阵子忙,遗忘了而已。毕竟只靠外表留人的话,容颜终会老去。想要一个男子一辈子钟情与你,要留住他的心。”景云瑶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一脸的盛气凌人,在盯着沈傲珊的时候,眼神微微示意了下她的身后。 沈傲珊立即会意,一脸忿恨的对着景云瑶福了福身子,冷冷道了句,“傲珊身子不适,便不多逗留了,就此别过。”语毕,一甩身子便离开了念嫣苑的门口。经过景云瑶身边的时候,听到景云瑶极小的声音,“注意身后。” 沈傲珊从来做事小心,所以才回到紫竹苑,立即气势汹汹的跑到沈从薏房间里。沈从薏开门让沈傲珊进去的时候,她发现果然是忆翠没在,便立即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你不是要去接你爹和妹妹来吗?”沈从薏其实还真没怀疑过沈傲珊,忆翠刚刚路过,不过见沈傲珊一直在念嫣苑门口徘徊,所以有些纳闷,才躲在一旁偷看,结果被景云瑶发现了的。 “姑姑,刚刚傲珊经过念嫣苑的时候,瞧见了青云哥哥……傲珊心里难过,便不停在念嫣苑外走走停停,只想多看一眼而已。只是这都被景云瑶瞧见了,她特意让青云哥哥进了院儿,然后自己堵在门口,给了傲珊难堪,还说了那样多难听的话,傲珊心里实在难过,就回来找姑姑诉苦了。姑姑,傲珊心里实在是苦啊……” 沈傲珊边说边哭,最后又伏在沈从薏怀里哭,真是哭的她心都乱了。正巧这个时候忆翠回了来,才要与沈从薏说刚刚的事,却见沈傲珊哭的像个泪人儿一样。思前想后,她也觉得这般的话便无不妥,就没有开口。沈傲珊余光见忆翠安静的待着,似乎并无任何问题,便又听了一会儿沈从薏的安慰,这才重新让她陪着出门,一直送出景府大门外。 景云瑶回到院里后,并没有直接去章青云与景泽岚所在的主房,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卧房,将那小纸团打开,但见上面以娟秀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近期夜间常常往衍悔苑一行。 景云瑶重新团上那纸,扔进火盆中,直到它灰飞烟灭,方才直直盯着火苗,喃喃道,“衍悔苑。沈从薏啊沈从薏,你这是想要故技重施啊。” 章青云很给面子的喝了个咛叮大醉,他也是高兴,还好景云瑶被蛇咬一事是梦,所以就敞开胸怀的自己先干了几大碗,景泽岚一碗还没下肚的时候,章青云便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而在景泽岚送他到马车上的时候,他几乎醉的不省人事了。 “哥,你看你,脸这么红,一身的酒气,怎么送他,还是我去吧。”景云瑶抬头看了看时辰,又对景泽岚道,“现在申时才过,你还能去睡一会。赶紧醒醒酒,估摸着晚上又得去延寿苑用膳呢。” 景泽岚点点头,倒是听话的随寒烟回了去,景云瑶无奈的陪章青云坐在马车上,颠颠簸簸的就往将军府赶了过去。路上,章青云还不清不楚的举着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景云瑶凑近了听的时候,才模模糊糊听出,他是在念叨着,“云瑶没事,太好了”,反反复复的说。 “笨蛋。”景云瑶有些感动的望着章青云,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帮他拂去多余的发丝,心里念着,面前这个男人,心里满满的装着你,爱你超过于爱他,景云瑶啊景云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从景府到将军府,本也没有多远的距离,只不过或许是马车上太过颠簸,才一下车,章青云就吐了一地,身子也瘫软在景云瑶身上。喝的烂醉如泥的人,身子是比平常时候要沉很多的,景云瑶哪里负担的住,不受控制的往一侧倒去。 好在一个冰冷的身躯接住了她,同时也接住了章青云。景云瑶抬头一看,心中那丝苦涩顿时销声匿迹,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尽管来者依旧是一张毫无表情的扑克脸,可景云瑶竟那样的安心,有他在,就没有无法解决的事情。 “舍彦谷叔叔,云瑶有礼了。”景云瑶不方便对章白玉福身,但总归也问了安。 章白玉冷冷的瞧着她,瞪了一眼后,恨铁不成钢的望着章青云,开口问道,“他怎么醉成这样。” “因为……因为……”景云瑶结巴了半天,答不出话来,她虽擅长撒谎编故事,可是对着章白玉,她却好像张不开嘴一样,可又不能明摆着告诉他,是景泽岚把他灌多的,所以景云瑶只能不停呢喃着“因为”两个字了。 “进来。”章白玉也懒得多问,相处这些年,章青云的酒量他是最了解的了。景云瑶忙站直身子,与章白玉一齐将章青云的手臂搭在肩上,两人将章青云安顿好后,景云瑶已经一身的虚汗了。 “幸亏舍彦谷叔叔在,要不刚刚云瑶和青云哥哥可就得花着张脸过年了。”景云瑶面对章白玉,忽的冒出一丝好心情,竟开起了小玩笑。 “哼。”章白玉的回答,是意料之中的冷哼声。 “舍彦谷叔叔,过年了,袁公子是不是也可以休息休息了?”景云瑶倒是真可怜一直在念嫣苑潜伏着的袁东跃,春秋两季还好,冬天天寒地冻的,他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房顶还是常年的积雪,他可是苦了。 206、从薏失言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他乐不思蜀,巴不得不休息。”章白玉语调虽冷,可却也带了几丝无奈。每次去念嫣苑都能被袁东跃拿个正着,那厮还偏偏有着不低于自己的轻功,眼见着他手里抓着自己越来越多的把柄,章白玉是无奈又生气。 但乐不思蜀这个词在景云瑶这边听来的意思就是,袁东跃与青芷好上了,她坏笑一下,文不答题的对章白玉道,“这倒也是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章白玉立即将带着些许复杂的眼神投向景云瑶,见后者眼中纯真一片,便知是自己刚刚想歪了。不知为何,他的心蓦地疼了一下,后挥挥手道,“你走吧。” 既然主人都下了逐客令,景云瑶只得福身告辞。才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的听身后的章白玉开口道,“我接受白玉这个名字。” 景云瑶的心咚咚咚的使劲敲起小鼓来,她站定,转身,抬眼时正与章白玉那双深邃的眸子对上。景云瑶忽的就红了脸,垂下头,唤了声“白玉哥哥。” “白玉。”章白玉不喜欢与章青云一般的称谓,可那句“舍彦谷叔叔”听在他耳中,却是愈发的刺耳。 景云瑶头垂的更低,她只有在被山贼囚禁的那一次,章白玉从天而降,她见到他的那一刻,才唤过一次他的本名“舍彦谷”,也唯有那一次。张了几次嘴,景云瑶才将“白玉,告辞了”几个字说清楚,后竟逃也似的离开了将军府。 坐在马车上,景云瑶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扬起了多高,以至于到了家,景泽岚迷迷糊糊睡醒后,看到这样的景云瑶,竟吓了一跳。顿时睡意全无,抓着她的肩膀摇晃着问道,“云瑶,你怎么了?” 景云瑶自是摇摇头,景泽岚紧张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又问道,“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景云瑶再度摇头,景泽岚只得唤寒烟过来,寒烟也是一惊,与景泽岚对视的工夫。一齐问道,“那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却不自知呢?” 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不过就是章白玉总算是待自己好一点了。实在不至于开心成这样。景云瑶不断对自己说着,可嘴角就是忍不住的上扬,以至于景泽岚和寒烟两个大惊小怪了好几个时辰。 景府的亲戚已经来齐了,沈家的沈幽言和沈傲涵也被接了来,这一大家子许久没有聚在一起。气氛倒是轻松缓和的很。沈幽言得幸与景祥隆、景天佑共桌,举着酒杯说着感激的话,几乎和桌上的人碰了个遍。而沈傲涵、沈傲珊则和景府的几位姑娘一桌,景云瑶仔细观察着沈傲涵,发现她气色的确好了许多,看来章青云那些日子确是悉心照料了。 沈傲珊、沈傲涵两个因如今都住在紫竹苑。所以自然都与景雪瑶亲近,一左一右的坐在景雪瑶两边,倒是让景月瑶撅着个大嘴。恶狠狠的盯着她们俩,似乎想将她们碎尸万段的模样。景云瑶一面照常与陀瑾寒暄着,另一面瞥着不远处与沈幽言一桌的沈从薏,发现这一晚,她的心情似乎极为激动。因为发生了景泽枫从前的事。她已经静默一阵子了,可今晚竟与同桌的人相聊甚欢。甚至喝了点小酒,看来沈傲珊写的那张纸条所言非虚,她今晚定是有所行动,耳朵可要竖好了。 好在景福雅一家就住在念嫣苑,所以晚膳用过后,景云瑶便吩咐醉竹,让她今晚辛苦些,悄悄守在乌尔答鸿时与景福雅的厢房外,静静观察,一有异动,立即向自己禀报。醉竹心领神会,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她从不多问,景云瑶让做什么,她照做就是――这也是景云瑶最喜欢她的地方所在了。 鸿时今晚高兴,喝了些酒。不过他酒量极好,这会儿也只是红红脸而已。与景云瑶几个回了念嫣苑后,便被景福雅扶着去休息;而景云瑶与陀瑾送了富察巴顿回房后,又嘱咐了陀瑾几句,都是老生常谈了,例如绝对不能喝酒、绝对不能佩香、绝对不能胡乱吃药一类,陀瑾边点头边戏谑的称了景云瑶是老妈子后,终于把她赶去睡觉了。 路过景泽岚房间的时候,景云瑶听到里头传来一阵一阵的打呼声,她笑笑,今儿个景泽岚也是高兴,便与兄弟几个多喝几杯,他就那点小量,中午时候又与章青云喝了些,怪不得沾床就睡的这样香。景泽岚自打清醒后,还是第一次与兄弟们畅饮,他毕竟是男孩子,自己就算照顾的再周全,有时候也难免孤独。景云瑶越这样想着,就越想快些让景泽岚进了太医院。那样一来,志同道合的兄弟就更多,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孤单了。 回到屋里,景云瑶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揪心沈从薏的动态是一方面,最主要的,她的头脑里一直在回放着与章白玉对视的那一段,她看到章白玉的嘴巴一张一合,说着“白玉”,眼光中也不似往日那般冰冷。 “白玉。”景云瑶重复着,却忽的用被子盖住了头,觉得自己羞于见任何人,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她好像睡了一觉,还做了一个梦,梦里,章白玉无限深情的拥着她,在她耳旁小声说着,“白玉,白玉,白玉……” “大姑娘,大姑娘……” 还白玉、白玉着的时候,景云瑶忽的感觉有人在拽着她的被子。她蓦地睁开眼,就见醉竹在用力掀她的被子,生怕闷坏了她。景云瑶一个机灵坐了起来,倒下了醉竹一跳,“怎么了?” “奴婢听到,有人唱歌,然后二姑老爷就出了门,往外走了。”醉竹如实答着,却因为景云瑶刚刚那一吓,心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好,醉竹,你去休息吧。”景云瑶说着,一跃而起,醉竹借着月光发现,景云瑶的衣裳都没有脱下去,好像就等着这一刻似的。 “奴婢随大姑娘去吧。”醉竹对景云瑶向来都是舍命陪君子,无论刀山火海,都一直相随。 “不必,别忘了,这里是景府,我不会有危险。你去睡吧,不许跟来。”最后这句话,景云瑶加重了语气。 醉竹只得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便下了去。景云瑶推门瞧了瞧屋外的天,月光正好,星星也闪耀,看东西定是清楚无比。沈从薏,这次我就要你栽在我的手心儿里! 衍悔苑如今疯魔的可并不止乌尔答桑柔一人,还多了个黄泽。所以这些日子沈从薏去的时候,心情也并不是很好,但一想到这都是为了能够单独和鸿时见面,她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在这没有丝毫温暖的景府活下去的意义,就是每年还有几次机会见到鸿时,对沈从薏而言,仅此而已。 所以当她怔怔的站在衍悔苑门口,看似在倾听,实则已经等得没有耐心之时,看到鸿时负手而来,她的心跳便蓦地加快,同时对着鸿时一福身子,礼节性的问安。 “从薏嫂嫂也在。”鸿时只瞧了沈从薏一眼,便与她并肩,同时听着桑柔口中那凄惨的调子。 “唯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也称我嫂嫂,看来真是生分了。”沈从薏明知见一次面,就是伤一次,并且要疗伤许久才会好,可她就是恋上了这种感觉,像发了毒瘾一般,若无法相见,她就生不如死。 鸿时却好像没听到她这番话似的,桑柔凄婉的声音渐渐落了,他才叹了口气,道了句,“我想,或许当初我没有纳桑柔为妾,却眼睁睁的看着夫人把她嫁入景府,这是我这辈子犯的最大一个错误。对她来说,景府就是个火坑,我明知她深爱着我,明知她根本不愿离开,却还是……”鸿时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了。 沈从薏多希望鸿时口中的主角名字换成自己,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鸿时对桑柔那般留恋,对自己却满是怨恨?这一次,她不愿再猜测,便直接开口问道,“你喜欢桑柔,怀念她,这无可厚非。只是我还想问一句,为何你对我就那般怨恨?” “恨?我对你早已经没有恨,相反的,当初你没有随我一起,这是你的福气,”鸿时也实在不愿与沈从薏过多纠缠,况且如今他心中的确对沈从薏平淡如水,好像曾经的激情都只是一场空梦而已,“雪瑶的处境,你也见到了。若当初你真的嫁入贝勒府,对你对我,都可能并非一件好事,贝勒府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安宁。” “你是说,我会搅得你们一家不得安宁?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女子?”沈从薏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痛苦和颤抖,她为鸿时委屈了这么多年,难道只换来猜忌和仇恨?一念及此,她无法自控的上前抱住鸿时,当即哭的梨花带雨,“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对你的付出,我对你的爱,还有我们的枫儿……” 207、摊牌与宣战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因这几次来,总是能够与沈从薏不期而遇,所以他心中本就诸多怀疑,今晚的再次相遇,他就算再傻,也知道了定是沈从薏的刻意安排,所以相见的时候,他给沈从薏脸子看,说出了对桑柔的诸多怀念和对她的恨意,都是想着让沈从薏就此放手。在沈从薏抱住他的时候,他也本能的想推开,毕竟这里是景府,万一被谁看到了,闹出去可就说不清了,可他的手在听到“我们的枫儿”这句之时,生生的停在原地,身子也僵住了,半天动不得。 沈从薏意识到自己刚刚因为过度伤心,竟然把隐藏在心里这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她也渐渐停止了哭泣,并且松了手,和鸿时保持了几步的距离,变成了小声的抽泣,似乎在诉说着无数的委屈。 “我们的枫儿……我们的枫儿是什么意思?”鸿时定定望着沈从薏,就连声音都在颤抖。其实他早就该发现,沈从薏与景天佑都是那样的白净,可景泽枫却是小麦色的皮肤,而且他的轮廓也的确有几分相似,可从前,他只当这些是巧合,更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如今沈从薏这话一出口,他才觉得,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原来竟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沈从薏见已经瞒无可瞒,况且她也不愿鸿时一直误会他,便只得叹了口气,开口道,“二十几年前,我们一直很要好,甚至有一次在酒后,我们……”沈从薏停顿了下,面上微有红晕,后又道,“那之后过了一个月,我便感觉身子不适。你也知道我的姐姐沈从嫣医术了得,便为我把脉。之后告诉我,我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又嫁到了景府?”鸿时的眉头深深锁着,双手紧紧攥拳,关节都开始发青,可见气愤到了何种的地步。 “当时你已经娶了景福雅为福晋,姐姐对我说,我根本斗不过景福雅,若以腹中孩儿作为威胁,怕是嫁不进贝勒府又会失了孩儿!”沈从薏这般说着的时候。双眼直直的望着鸿时,但见他双拳渐渐松开,本来高大的身材不自觉的佝偻下来。像是颗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心中满是绝望道,“看来当时,姐姐的决定是对的,原来这么多年。是我错了。” “然后呢。”鸿时不再去逼问,也没了开始的气势,只是语气轻轻的想让沈从薏继续描述下去。 “我与姐姐本就是私生子,姐姐不愿我的孩子再被冠上这样难听的名字,所以便帮我做了点小动作,嫁入景府后。又一直照顾我的胎,所以枫儿便以早产儿的名义安全诞生了。”沈从薏说着,想起了那些年她的痛苦。从前她将这些痛苦全数冠在沈从嫣的头上,觉得是她害的自己没了幸福、没了爱情,还把自己囚禁在牢笼般的景府,可如今,她竟然发现。这么多年,她恨错了人。她更该恨的,是眼前这个软弱的男人! 可为什么,心里除了痛,却没有一丝恨呢。沈从薏实在太爱面前这个男人了,或许当初,她只是想着攀龙附凤,但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便越想要得到,这二十几年,她对沈从嫣的恨、对鸿时的爱已经根深蒂固,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放弃。鸿时见沈从薏表情多有变动,一会儿悲伤,一会儿气愤,又念起这些年自己对她的误解,一时间心也软了下来,这次换他主动抱住了沈从薏,边叹息边温言软语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话,沈从薏等了二十几年,终于等到了。她当即哭的像个小孩子,大力的回应着鸿时的拥抱,口中还不清不楚的喃喃着,“我真的没有背叛过你,这二十几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我对你的爱,一点都不比桑柔少啊,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 景云瑶觉得这狗.血的一幕自己实在是看够了,便在地上捡了块小石,故意踢了出去,还发出了“哎呦”一声的惊叫。这声音虽小,却使得鸿时和沈从薏一下子分了开,两人直接隔了更远的距离。沈从薏慌忙的擦着脸上的泪,而鸿时也带着一颗狂跳的心,瞧着越走越近的景云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吓死我了,原来是二娘和姑父,”景云瑶故意抚着胸口,大声道,“刚刚云儿听到这边传来歌声,就好奇的来看看,毕竟从前这里可一直是安安静静的。” “是啊,我也是听到了歌声,觉得奇怪,才过来瞧瞧。”鸿时有些不自然的答着话,又后退几步,与沈从薏保持了更远的距离。 “二娘也是吗?”景云瑶见沈从薏不说话,便故意问着她,“云儿还以为二娘和姑父两个人……呵呵。” 景云瑶的这笑,可是让鸿时登时吓得魂儿都飞了,忙解释道,“我也是到了这里才碰到从薏嫂嫂的,倒也真是巧了。” “姑父和二娘真是有缘分呢。”景云瑶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句,她总要沈从薏看清楚面前这个男子是如何软弱的。 “什么缘分不缘分的,云儿可不许瞎说,让你姑姑知道了,又该闹的鸡飞狗跳了。”鸿时几乎算是在恳求景云瑶了。 “姑父放心,云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况且哥哥能否进太医院,还得靠姑父帮忙说说好话呢。”景云瑶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接近鸿时,但见他额头上的细汗,景云瑶就知道,他吓成什么样子了。 “那是自然的,自然的。”鸿时说着,装作瞧了瞧天,后对着沈从薏和景云瑶道,“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从薏嫂嫂和云儿也别耽搁太久,告辞。” 见鸿时匆匆忙忙的离开,景云瑶嘴角再度上扬,笑的极为开心。沈从薏却黑着脸,不知在想什么。景云瑶见状,倒是自行开口道,“二娘,怎么了,是怪云儿打断你的好事了?” “你究竟知道多少?如何知道的?”这一刻,沈从薏丝毫不怀疑,景云瑶定是知道了沈从嫣的死因,还有鸿时与她的关系。 景云瑶摊开手,无辜的瞧着沈从薏,开口间说的话却让沈从薏毛骨悚然,“二娘,您说的是什么?是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是您威胁黄婆婆的见死不救?是我娘如何帮您修补调理身子,做的那些小动作?是大哥哥不足九月就降生的真相?还是云儿与哥哥如何痴傻了十八年?” “你……”这一刻,沈从薏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那些她以为消失在大火中、被隐藏了二十年的真相,如今都赤果果血淋淋的呈现在眼前,让她措手不及,带着一丝不可自制的颤抖,沈从薏后退一步,像见鬼一样的望着景云瑶,几乎话都说不清楚,“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不可能的,这些你不可能知道的!” “二娘,人在做,天在看,你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以为可以隐瞒一辈子吗?”景云瑶倒是无所谓如今和沈从薏摊牌了,“或许是我娘在天有灵,保佑了我与哥哥,又将一身医术传承与我,就是让我有一天能够戳穿你这披着人皮的禽兽!好歹我娘是你的亲姐姐,又一切为你着想,你想想你是如何待她的?你对得起她吗?” 沈从薏瞪着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景云瑶许久。这一会儿的工夫,她的脑海中已经掠过了太多太多的情景。半晌之后,她忽的笑了,并且是仰天大笑,后对着景云瑶直言道,“怪不得,怪不得最近事事不顺,原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一切,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你想为你娘报仇!” “二娘聪慧。”景云瑶也不反驳,只笑眯眯的盯着沈从薏。 “可我不懂,为什么你不干脆揭穿了枫儿的身份呢?这样不是一干就能为你娘报仇了吗?”沈从薏恨恨的咬牙望着景云瑶,这一刻,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女孩子就像一个地狱复仇的魔鬼一般让人恐惧。 “二娘,你该知道,猫儿捉住老鼠之后,不会喜欢直接咬死,通常都是,”景云瑶凑近了沈从薏,带着一脸纯真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先让他们半死不活的,待自己玩够了,或者等玩死了他们,才慢慢享用的。况且姑父如今对我来说还有用,以我与陀瑾的关系,我也不愿他们家不得安宁。只是若二娘逼得我紧了,我便无法顾念那么多了。” “景云瑶,你真恐怖,你比你娘还要狠毒万般!”沈从薏紧紧攥着拳头,脸色逐渐苍白如纸。 “这都是与二娘学的,拜二娘所赐,二娘若要恨,就恨曾经的自己为何那么狠心吧。”景云瑶摆摆手,后抱起膀子,又云淡风轻道,“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会将大哥哥的事说与姑父听。” “不要以为你永远会站在胜利者的角度!”沈从薏闷闷的低吼着,“如今我告诉了鸿时,枫儿是他的儿子,日后你若打枫儿的主意,鸿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呵呵,”景云瑶毫不在意的一笑,后忽的绷起了脸,头一次对着沈从薏放了狠话,“从这一刻起,我景云瑶正式向你宣战,不闹的你家破人亡誓不罢休!先是景雪瑶,后是景泽枫,最后目标,就是你!” 208、恐惧过后的冷静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一晚,以至于年前接下来的几晚,沈从薏都几乎没怎么睡着过。好不容易强迫自己睡着,或者实在是累极了,眯那一小会儿,还不停的做着噩梦。梦里,大火中烧的面目全非的沈从嫣抬着焦黑的手臂拥抱她,在她耳旁轻声说着,“报应,这就是你的报应。”后再退几步,咧着嘴对沈从薏笑,那场景极为诡异,好像让沈从薏看到了日后的自己。 “我没有错,我只是为自己的幸福,我没有错。”沈从薏无数次的这样自我催眠,可梦中的情景和那日夜间景云瑶的话实在让她不寒而栗。原来这么长时间里,景云瑶什么都知道,可她竟掩藏的那样好,甚至连自己都骗过了。景雪瑶如今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景泽枫被牵累所受的板子、紫竹苑闹的荒唐事――元香和曼文的自缢,以至于前些日子黄泽的事情,都有可能是景云瑶的栽赃嫁祸。她实在太小看了这个侄女,所以打一开始,自己就立在了必败之地。 “娘?”沈从薏抱着双膝坐在床脚,可怜兮兮的像一只被人抛弃的猫儿一般。正出神的想着事情的时候,景雪瑶推门进了来,见沈从薏竟那样凄凉的窝在床上,心里忽的一疼,上前拉着沈从薏的手,关切问道,“娘,又没睡着吗?” “没事,没事。”尽管心里再恐惧,可是面对景雪瑶,她必须坚强起来。而且有些事情,她与景云瑶虽心知肚明,却不能再让另外的人知道。 “这几日娘的黑眼圈重了不少,要不我让爹过来给您瞧瞧吧。”景雪瑶说着,起身就要出去无双苑寻景天佑。但沈从薏却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待景雪瑶回头的时候,正对上沈从薏满是惊惧的脸。“雪瑶,不必了,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景雪瑶愈发觉得不对,只稍稍一想,立即蹙了眉头,靠近了沈从薏,小声道,“娘,你该不会又偷偷去见了姑父吧?” 关于这个问题。沈从薏不知该如何回答。景雪瑶叹了口气,想怪沈从薏,却又怪不起来。因为如今,她已经能够实实在在体会到沈从薏的那颗不甘的心,于是苦口婆心道,“娘,有些事情。就该永远的烂在心里。二姑姑的性子你知道,此事万一被姑姑发现,恐怕贝勒府乱了不说,娘你的日子也要被她搞得一团糟了。” “我都知道。”沈从薏低垂了头,忽的听到外头响起了炮竹声,还伴着一阵又一阵的欢笑。她有些莫名的问景雪瑶道。“是谁?” “明天就是年三十儿了,这是傲珊傲菡两姐妹在外头闹腾呢,”景雪瑶倒是对沈傲珊的印象极好。那炮竹还是她送给那两姐妹的,“她们从前受够了苦,还是头一次这么开开心心的过年。” 沈从薏忽的记起,她手里还握有两颗棋子,一颗是沈傲珊。另一颗便是被冷落许久的玉璎珞。或许如今,她还没有完全输给景云瑶。她就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又怎样。难道她说给众人听,众人就会信这些荒唐的事吗?转念一想,景云瑶知道真相却一直不敢说的原因,也在于毕竟自己从嫁入景府一直到将景泽枫生下,所有主意都是沈从嫣出的,她也想自己的亲娘得个贤良的名声,而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毒妇。 事情一旦想通了,沈从薏反而不怕了。景云瑶对沈从嫣的这点维护,正是她敢于重拾信心,重新踏上报复之路的源泉。沈从薏的表情立即变得轻松多了,这些天积压在心头的那点恐惧终于一扫而光,她伸展身子,几步下了床,背手走到窗前。隔着窗子,她看到外头犹如孩童般的沈傲珊沈傲涵姐妹两个,嘴角扬起了欣慰的笑意。 景雪瑶见沈从薏心情已经平复多了,自然也松了口气。虽然发生什么事,她到现在为止也不清楚,但好歹沈从薏恢复常态,她也就放心了。毕竟她如今嫁做人妇,日后陪伴沈从薏的日子也不长了。 “雪瑶。”沈从薏在窗前,回头唤着景雪瑶的名字。 景雪瑶自然上前,有些疑惑的望着沈从薏,但听后者抑扬顿挫道,“在你没有获得幸福之前,必须尽量的忍耐。不过这忍耐也只是短暂的痛楚,我会尽快想办法,让你主管起富察家来。” 这一次,景雪瑶没有拒绝,也没有任性的说着什么“我只要巴顿哥哥爱我就够了”一类的话,而是顺从的拉住沈从薏的手臂,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小声说着,“娘,从前都是雪瑶错怪了你,从此以后,娘说什么,雪瑶便做什么就是了。因为雪瑶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世上,除了娘之外,所有人的爱都是假的。” 大年三十这天很快到了,景府也是空前的热闹起来。过年,所有的家庭都是一样的,无论庭院大家还是围栏小家,都是喜庆的燃着烟花爆竹,一家子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吃着团圆饭,欢欢喜喜的说着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好不容易白天忙完了,景云瑶只感觉自己的手臂和腿都快和身子脱离了,她才明白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嫡女,是多么劳累――自然了,实际上是不该嫡女那样劳累的,可是她不忍心看见景泽岚跑前跑后的,便自己一并承担下来,这才累的孙子一样,脸上的细汗将妆都花了。 晚膳后,京师外头的节目可是多了,看花灯,猜灯谜,放荷花灯,捞小鱼,看礼花……每一个项目都有其极好的寓意。景府虽家规极严,但是年三十这晚,几乎所有家庭的孩子们都会跑出去晃晃,景祥隆这方面倒是开明的很,还亲自领着一干众人,浩浩荡荡的就出了景府,一齐来这繁华的京师度过这大年夜。 素日里的街道上便是挤挤攘攘,今晚更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眼见着不可能大伙一起做这做那,景祥隆只得一个传一个的告知众人回府时间,后便散鸭子一样的,各做各的去了。几个小孩子――索伦图、景泽渊、聂星旭和还在襁褓之中的景泽疆自然都是跟着各自的娘,这几个女子也是难得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到处逛着,就算是平日里从来瞧不上姬无双的景福雅,今儿个也挂上一张笑脸,并没有往日那般的刁难;景泽枫一直在病中,所以没有跟出来,沈从薏也因此没有出去,况且她也不想见着她深爱的男人与其他女子笑的那样开心;景祥隆、温又容、景天佑带着几个年岁相当的男眷一起,找了处小酒馆,欢欢喜喜的喝酒吟诗作乐去了;余下的几个,景云瑶跟着景泽岚的意思走,而陀瑾倒是好像黏上了景云瑶一般,景雨瑶也一如既往的跟着,还外带一个“英雄英雄”不离口的景冰瑶;富察巴顿自然与陀瑾同在一起,这就带来了景云瑶以及景雪瑶的尾巴――景月瑶和沈傲珊、沈傲涵……算来算去,倒是属景云瑶这一边人数最多了。 景泽岚回头瞧着这一大群的娘子兵,与富察巴顿有些无奈的对视后,两人默默的在前头走着,可不觉得这次出来是玩的了。不过因为富察巴顿曾经是景泽岚的老师,两人也很快回忆起从前的熟稔,倒是一来二去的,脚步越来越快,从“年年有鱼”一直到猜灯谜,玩的不亦乐乎的就属他们两个。 这灯谜,分成一字类灯谜、成语类灯谜和故事类灯谜。这可就大大的符合了富察巴顿的兴趣爱好,对景泽岚的学习也有些帮助。所有人都聚在了灯谜摊子上,但见一个个的小红灯笼下,挂着一条条的娟秀小字。而周围看官虽不少,能猜中的却没几个。 富察巴顿心痒痒,清清嗓子的工夫,已经让猜谜人翻开了一个古诗类的灯谜,谜题是“画前画后费心思”。 众人面面相觑,还不得要领的时候,富察巴顿已然拉下灯笼,同时口中说着“田。” “这位公子真是聪慧,答案正是‘田’!”那位猜谜人立即将灯笼送给富察巴顿,同时还送了个孔明灯给他。 “我也来!”景泽岚一见有趣,便也上去让猜谜人翻开了一个成语类谜题,但听猜谜人开口道,“熙熙攮攮。” “熙熙攮攮?”景泽岚顿时有些被难为住了,他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头瞧瞧景云瑶。景云瑶笑笑,凑到景泽岚耳旁小声道,“哥,熙熙攮攮不就是人多么。” “对,人多,是‘侈’!”景泽岚立即欢喜的答着,眼见着猜谜人将灯笼和孔明灯送给自己,景泽岚都快笑成了一朵花。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在外头这样的长脸呢。听着周围人的赞叹唏嘘,他终于觉得,自己再不是那个累赘,而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了。 景泽岚的表情让景云瑶心中舒坦很多,景雪瑶但见富察巴顿喜欢猜灯谜,便自己也凑了上去,又念起景云瑶对药理精通,也想给她一个下马威,便对猜谜人开口道,“我要猜一个草药类的,可有?” “咱们这里应有尽有,”猜谜人倒也爽快,眨眼的工夫,便拉下了一盏小红灯笼,开口道,“羚羊散。” 209、除夕偶遇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是个令字。”景雪瑶只眼珠一转的工夫,便说出了答案。而猜谜人则笑着颔首,将小红灯笼和孔明灯送给了景雪瑶。 “姐姐文采风流,月瑶拜服。”景月瑶一如既往的守在景雪瑶身边,适时的拍着马屁。或许如今她的身份都要比景雪瑶要高出许多,可有些事情既然开始已经注定了模式,后来便很难改了。 景雪瑶嫣然一笑,后有些娇羞的瞧着富察巴顿;后者对她赞许的点头,景雪瑶心里立即吃了蜜一样的甜。 有人甜,就有人酸。景云瑶只感觉自己的手臂快被一旁的陀瑾给抓残了。她连忙在一旁开口道,“老师,我这二妹妹打小与您一块长大,自然沾了您不少的文气;云瑶跟着您学习了将近一年,此时便也献丑了。” 此言一出,景云瑶才感觉手臂上陀瑾的力度稍稍减了些。陀瑾虽是贝勒府的格格,诗词歌赋一类还能登得上台面,但这猜灯谜,她便真的不擅长了;可她又不愿眼见着让景雪瑶就这么站了高峰,便暗暗的让景云瑶帮忙了。 “这位姑娘,猜什么?”猜谜人见这一行人的衣着,又听他们说话,便觉非富即贵,况且周围也没个能猜出灯谜的,着实无趣,这便一直在景云瑶一行人中周旋了。 “嗯……”景云瑶略作思考后,开口道,“古诗吧。” 猜谜人便在故事类的灯笼处随意拉下一个,浏览了字条后,扬着嘴角开口道,“这个可难了,姑娘且听着――除夕残年又逢春。” 这句诗才出口,就连富察巴顿都蹙了眉头,在努力的想着。景雪瑶更是咬了嘴唇。拿着手指不停在手掌上画着。陀瑾这下可有些威风凛凛了,好像一会儿回答的是她一般。挺直胸膛后,她信心满满的望着景云瑶。景云瑶颔首一笑,开口便答,“除夕取‘夕’旁,残年取年的下半边,逢春便是‘见木’,三个加起来,便是桀骜不驯的‘桀’字。” “厉害,厉害。云瑶如今可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富察巴顿讶异着拍手,倒为景云瑶喝彩起来了。 眼见着景云瑶手里也有了小红灯笼和孔明灯,景雪瑶的嘴快要嘟到天上去。她简直恨死了景云瑶这个冤家。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有景云瑶在,她从来就没得过好。这般念着,景雪瑶越想越气,索性又对猜谜人道。“我也要故事类的灯谜。” “好。”猜谜人再度拉下一个灯笼,开口道,“后村闺中听风声。” “姐姐,别输给景云瑶。”景月瑶在景雪瑶身旁小声为她打气,可任景雪瑶想破了头皮,也找不到其中要领。最终只是恨恨的瞪了景云瑶一眼。 景雪瑶这吃瘪的样可是让陀瑾得意坏了,她清清嗓子,对一旁景云瑶道。“云瑶,你妹妹一直瞧着你,可是在向你求助呢。” “既如此,好吧,”景云瑶就坡下驴。接着陀瑾的话,道。“后村,指的是村字的后半部,便也是个‘寸’;闺中,指的是闺字的中间部分,便也是个‘圭’。圭加上寸,正是个‘封’字。” “姐姐,英雄!”景冰瑶对景云瑶已经到达了极度崇拜的境地,她这个英雄姐姐,不但英勇,而且别样的聪慧,实在是她的人生榜样。 景云瑶手中拿着小红灯笼,笑嘻嘻的望着景雪瑶。而景雪瑶的脸已经气成了猪肝色,一言不发的立在原地。景云瑶当即对其身后的沈傲珊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前安慰,并且为景雪瑶出头。沈傲珊自然心领神会,上前便与猜谜人继续要灯谜。 这样一番一番的轮下来,景云瑶只觉得疲累。本来白天时候她就已经足够辛苦,跑东跑西的;晚上还要来这里闻着醋味儿,实在累得慌。也正遇上一股人流蓦地过来,一大帮人全被冲散了,尽管景云瑶一直拉着景泽岚的手,可还是跟着人潮被挤出老远,两盏小红灯笼都被践踏成了碎纸片。 但听人群中气氛高昂,都在说着什么广东的名角过来唱戏,这才一股脑的往戏台子那边跑。景云瑶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却发现她只剩自己一个人了。想来景泽岚那么大年岁了,自己也不会走丢,她便索性得了闲,往人少的地方而去。 馥郁阁所在的京师郊区,如今倒是人少,只是馥郁阁里头也黑灯瞎火的,想来以王英俊那拈花惹草的性子,过年这样热闹的日子,他也不会独守空房,肯定又不知道去了哪里风流。景云瑶正有些好笑的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的听到一阵箫声,这箫声似是夹杂着冰泉之气,又忽如海浪层层推进,忽如雪花阵阵纷飞,忽如峡谷旋风凛冽,忽如小溪阵阵流淌。时而悠缓绵长,时而急剧跃进,时而如泣如诉。 跟着这箫声,景云瑶离得馥郁阁越来越远,最终过了护城河,进入一片稀稀疏疏的小树林。如今是冬天,地上又有些未化的白雪,景云瑶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吱嘎吱嘎”的声音。或许这声音打搅了吹箫人,在景云瑶离那箫声越来越近的时候,箫声戛然而止。 “在下景云瑶,听闻阁下箫声悦耳,却带着些悲凉和凄凄,便被吸引了来,若打搅了雅兴,还请谅解。”景云瑶拱起手,在满月之下对着空地深深鞠了一躬。 起身还未抬头的时候,她便知道那吹箫人是谁了。因为一股冷气莫名的从对面传来,而拥有这种冰冷气息的人,除了章白玉,景云瑶没有遇见过第二个了。 “你怎么在这。”章白玉将落玉瞳焰插回腰中,后目光如炬的盯着景云瑶。 景云瑶倒是没有太多的吃惊,只是笑笑,后道,“其实云瑶早该想到,这样好的箫声,除了白玉,再无他人了。” “哼。”章白玉冷哼一声,抱起膀子没有说话。景云瑶这才想起,章白玉刚刚是问了她问题的,忙回道,“其实云瑶本是与府里的兄弟姐妹们猜灯谜的,结果忽的来了一大帮人,说是要去看广东名角的戏,便把我们冲的七零八落了。” 章白玉的眼神落在景云瑶怀里抱着的两个孔明灯上,半晌,才开口问道,“那是什么。” “这个?”景云瑶这才发现,原来尽管灯笼被那些人踩碎了,可孔明灯因为是折叠的,所以还好好的抱在怀里,她立即眉开眼笑的对章白玉说道,“这是孔明灯啊,你从前没玩过吗?” “过年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日子。”章白玉冷冷瞧了一眼孔明灯,后负手转身,不再去瞧景云瑶。 “为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景云瑶似乎对章白玉的一切感兴趣起来,尽管她自己还后知后觉的没有发现。 “额娘还在的时候……每逢过年,都只有我们两个,”章白玉平时话极少,可对着景云瑶,他竟头一次的敞开了心扉,将心底那些痛苦的事情一股脑的倒了出来,“额娘身体不好,越到冬天寒冷的时候,她身上疼的次数就越多。所以从前每到过年的时候,都是我与额娘最痛苦的时候。终于,在那一年,额娘在痛苦中去了。去的时候,她摸着我的头,告诉我别伤心,她要去一个没有病痛的好地方,让我以后乖乖听阿玛的话。自打有了这浑身刺痛的毛病后,额娘已经很少笑了,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额娘笑。” 话说到最后,章白玉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景云瑶做过母亲,所以章白玉额娘的心情,她很能理解。其实她何尝放心这个儿子日后独自跟着阿桂呢,所以能够教他的最后一项,就是要坚强。闭上眼睛,景云瑶的眼泪落了下来。她站在章白玉的背后,望着这个总是用坚强包裹自己的大男人,口中喃喃道,“你额娘在那个没有病痛的地方生活的很好,我想她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够幸福。” 章白玉轻轻抚着腰中的落玉瞳焰,那是额娘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之物了。忽的,他转过头,因背着光,景云瑶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却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景云瑶的泪。章白玉只感觉心头一紧,后伸手拭去了她的眼泪,头一次以极其温柔的语气对景云瑶道,“你,可愿与我去陪陪额娘?” 景云瑶用力的点头,后章白玉将景云瑶横抱怀中,运起体内真气,脚尖点地的瞬间便在树枝中间穿行。景云瑶紧紧搂着章白玉的脖颈,望着越来越遥远的京师,感觉四周顿时冷清下来,唯有章白玉有些急促的喘息声。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景云瑶终于再度双脚落地。面前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广阔平原,地上也满是积雪,走起路来吱嘎吱嘎的响。景云瑶四下望着,这里不像是有坟的所在,回头看向章白玉的时候,却见他眼角带着几丝晶莹。 “白玉,伯母在哪儿?”景云瑶心中一阵刺痛,上前拉住章白玉的手,试图温暖他。 210、爱你,爱到无法自制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她在……”章白玉的声音都在颤抖,脑海中满是最痛苦那一日的回忆,“这里。” 景云瑶第一次看到这样无助伤心的章白玉,平时的他冷漠、绝情,可如今她才发现,这不过是章白玉用来保护自己的一张网。网内的他,其实比谁都温柔细心。无端端回忆起自己度过最艰难那几晚,居然每一夜都是在章白玉的怀中安然而睡。 “这里?这里似乎并没有……”景云瑶紧紧攥着章白玉的手,却仍旧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额娘死后,按照她的遗愿,我们将她的尸首在一片广袤的平原以火化掉,将她的骨灰……洒遍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阿玛说,从此后,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是额娘的化身。”章白玉说着,蹲下了身子,眼神温柔的抚摸着冰冷的地面,“额娘虽然离我而去,可她的灵魂住在我的心里,从不曾离去。” “你说的对,我想伯母上天有灵,也会欣慰的。”景云瑶跟着章白玉蹲下身子,怀里折叠的孔明灯忽的掉落在地。景云瑶一激灵,后放开章白玉的手,反而往不远处的小树林跑了去。 章白玉此时正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之中,也没有太在意,直到景云瑶呼哧呼哧穿着粗气跑回来,手里拿着两小段木棍的时候,章白玉才抬眼,不解的望着她。 “我想……我想替伯母为你做些事,这应该也是伯母一直想做的事情。”景云瑶文不答题的说着,后跟着蹲下身,先将孔明灯展开,后便开始用其中一根木棍用力的在另一根木棍上钻着。 “钻木取火?”这片大地似乎对章白玉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自打他的双脚踏入这里,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带着浓厚的感情,浓厚的人情味。 景云瑶回头,正对上章白玉带着些纯真的双眼,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后来想想,这样庄严的时刻,自己刚刚实在是太失礼了。况且以章白玉那一仇记百年的性子……景云瑶实在不敢往下再想,忙收敛了笑容,道了句,“抱歉白玉。可能是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表情,有点过于得意了。” “无妨,”回答景云瑶的居然不是冷哼。这倒让她讶异,不过接下来的话,才是让她更加的瞠目结舌,“你说,我额娘到底想做些什么?这火……是额娘想对我表达什么?” 章白玉。你太好骗了吧!这个时候,景云瑶只想吼出这一句了。这或许是景云瑶认识章白玉这两年来听过他说的最惊世骇俗的一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景云瑶好生的组织了下语言,方才道,“火光,对你来说。就是希望。你说过,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是伯母的化身,如今。伯母想借着这树枝发出的微弱火光告诉你,放弃过去那段仇恨,放弃对汉人的偏见,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不要总是一个人独立独行,不然她根本就无法安心。无法在另一个没有病痛的世界过的快乐,她一直在看着你。无论你在沙场拼搏、在家中黯然、还是在宫中巡逻的时候,她都一直心疼的看着你。你一直以来用冰冷来包围自己那颗脆弱的心,不让任何人看到,你其实并不冷漠,你心中的那份热情绝不输给青云哥哥,只是你背负了太多的仇恨,你无法释怀从前发生的一切。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伯母。白玉,你可曾想过,如果永远这样下去的话,伯母如何安心?” 景云瑶说的这番话,自然都是心底的话,而当她话音才落,就发现面前的雪地上有了细小的坑,一个接一个。与章白玉对视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他眼里居然流下两行清泪,滴答滴答的落在雪地上。 “白玉,抱歉,是我自以为是了。”景云瑶只感觉看到这样的章白玉,快让她的心都碎了,那是一种怎样的疼痛,景云瑶形容不出来,她只知道,她现在就想把面前这个伪装成男子汉的大男孩抱在怀里,安慰他的失落和难过。实际上她也这样做了,感觉到章白玉颤抖的身子,她又开口道,“过年本是大伙该开开心心在一起的日子,你却独自一人黯然神伤,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疼爱你的人多么伤心……” “你……会伤心吗?”朦朦胧胧的,景云瑶似乎听到怀里的章白玉传出来这么一句,语气中带着些怯懦,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再发问一样。 景云瑶不知自己对章白玉的心情怎样,因为毕竟她做过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不知道这是母性泛滥还是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男人。不过不论是哪种原因,都足以让她点头,诚恳道,“会。” 景云瑶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地上的时候,她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直到那冰冷的唇覆上她的,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的大年夜,这样的远离尘嚣,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唯有他们这一对人儿互相安慰,况且她是打心眼儿里疼着对面这个男人的,几乎没有悬念的,景云瑶不但没有反抗,反而用力的拥住了章白玉,回应着他的吻。 章白玉的脸颊还带着些潮湿,景云瑶知道那是未干的泪痕。这更加激发了她的心疼,让她混沌的吻着那泪痕。 “你冷吗?冷吗?”耳厮鬓摩间,章白玉一直这样问着。 景云瑶搂着章白玉的脖子,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先是摇头,后认真问道,“你爱我吗?” “我爱你,爱到无法自制。”章白玉说完了这句之后,居然又掉了几滴眼泪,直接滴到了景云瑶的脸颊上。 “不许哭,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哭,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白玉……”景云瑶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她内心已经被面前这个男人充斥满了,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我也爱你,爱到无法自制。” 两具火热的身躯互相抱在一起,在雪地里翻滚着,只是忽的,一声声呼唤由远及近,声音倒是清晰而又熟悉,而呼唤的,正是章白玉的名字。 “青云哥哥!” “更甘图吉!” 两人同时停止了动作,同时感觉到体内那股热情的褪去。几乎是立即的,两人分了开来,脸上都洋溢着潮红,心里也是砰砰直跳,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他们来找你了。”景云瑶低垂着头,十指不停交错着,刚刚也不知自己怎的就冲动起来,竟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我们走吧。”章白玉倒是痛快,拿起地上的孔明灯和还微微燃着的木棍,将景云瑶横抱后,两人腾空而起,很快便隐藏到附近树林中的小树上,静静望着这片白雪皑皑的平原。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的工夫,章青云带着些将军府的人匆匆赶了来,可是瞧见这里并无人烟后,他哀叹了声,不说话了。一旁的小厮上前规劝道,“大少爷,每年的这个时候二少爷向来不在府中,大少爷也就别强求了吧。” “唉,可是阿玛年岁渐大,舍彦谷总是这样不懂事,我怕……”章青云没有继续说下去,立即转了话题道,“本以为舍彦谷一定在这里怀念额娘,结果居然这里也不在,他到底跑哪儿去了。” “大少爷,您要真为将军着想,这个时候就该回去陪陪他了,”刚刚的小厮看起来与章青云关系不错,说话虽中规中矩,但也带了些朋友的口吻,“您想想,这大过年的,二少爷本就不在身边,若您也不在,将军不是更孤单么。” “唉。”章青云再度叹了口气,四下望望,后回头大声道,“走,回去吧。” 眼见着章青云和将军府的人走光了,章白玉才抱着景云瑶打树上下来,两个人背对背在树下站了一会儿,都冷静了阵子,后倒是章白玉先开了口,“我们……放孔明灯吧,火还在。” “好啊。”景云瑶的话答得有些不自然,毕竟刚刚发生了那样尴尬的事情。两人各怀心事的将孔明灯打开,燃着了里头的蜡烛,后景云瑶熄灭木棍上的火光,将烧焦了的木棍递给章白玉一根。 章白玉有些莫名的接过,但听景云瑶说道,“写下愿望吧。” 愿望……洁白的月光透过树林洒在景云瑶的脸上,章白玉这个时候觉得,他的愿望唯有一个,但恐怕是这一辈子都难以实现的了。景云瑶却没有顾及到此,拿起烧成炭的树枝,用力而又认真的在孔明灯上写着:希望白玉幸福。 章白玉沉吟半天,才拿起树枝,苍劲有力而又毫不犹豫的写下:希望云瑶幸福。 同时扔掉树枝后,两人似乎心结都解开了。松开手,两只孔明灯便同时向夜空中飞了去。 “白玉,你的愿望是什么?”景云瑶回过头,正对上章白玉那双满是温柔的双眼。景云瑶恨不得可以一下子陷进去,一辈子不出来,可是这一切发生的似乎有些晚了。 “说了就不灵了。”章白玉简短的回答着,后席地而坐,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景云瑶笑笑,哪怕只有一晚也好,她愿意陪在章白玉身边。带着这样的心情,她也坐了下来,却忽的感觉一阵温暖,低头瞧时,原来章白玉将狐裘的一半扑在了她的一侧。 景云瑶心中一暖,紧紧靠着章白玉,也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211、患难见真情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荒郊野外,又赶上冬天,其实外宿还是挺难过的。不过景云瑶靠着章白玉,这一夜睡得也是格外安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阳光刺的她几乎睁不开眼。 抬头望望旁边,正是章白玉那张酣睡的脸。阳光洒在他身上,似是为他踱了一层金光,让他看起来无比的神圣;微微颤抖着的睫毛,似是在向旁人传达,他在做着一个有些挣扎的梦。景云瑶这么一动,便惊醒了章白玉,但见他眼睛蓦地一张,却因为忽的见到阳光而不适应,又难过的揉了揉。景云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帮他挡着阳光的阵子,便开口道,“刚刚做了什么梦?” 章白玉看到景云瑶就在自己身边,一开始还挂着挺惊奇的表情,不过很快的,他反应过来,有些可爱的挠挠头道,“没梦见什么。” 景云瑶起了身,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虽然这一晚她都是靠着章白玉的,不过还是有点腰酸背疼,而且由于地面总是透着凉气,她的肚子也有些不舒服。见景云瑶表情有些不对劲,章白玉忙起身,先用手探了探景云瑶的额头,后才问道,“怎么了?” “我是大夫,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景云瑶见章白玉如此大惊小怪,心中带着五分温暖五分好笑,“倒是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要不,恐怕景府和将军府都要闹腾开了。” “回去之后……”章白玉带着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望着景云瑶,沉吟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昨晚的事情,我……我都忘了,”景云瑶使劲的摇摇头,愣是撑出一个笑容,安慰章白玉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也不会让你和青云哥哥之间有了嫌隙的。” 章白玉此时就是有千言万语,也被景云瑶这几句话说得无言可对。他低垂了头,默认了景云瑶的话,半晌,才横抱了她,低声说了句,“回去吧。” 对啊,这才是章白玉。景云瑶这样想着的时候。心居然又猛烈的疼了起来。她也知道,过了今天,章白玉还是以前的章白玉。永远那样的冷漠,而他们两个,就像两条岔开的路,永不会有再会的那一日。 而这些,都发生在她终于发现了她对章白玉的爱之后。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章白玉到了将军府的时候,章青云已经快化作一块望夫石了。见章白玉负手而来,章青云一个箭步奔了上去,大大的拥住了章白玉,一面拍着他的背一面责问道,“你昨晚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这么大人了,顾及下形象行不行。”章白玉冷冷的答着,后推开章青云。见他红着的眼圈,心里的愧疚愈胜。他转了头,不愿与章青云对视,也没有任何解释,便进了院子。 “舍彦谷。快去见见阿玛,”章青云在身后远远的招着手。大声道,“我便不同去了,已经过了时辰,云瑶定还等着我呢,我们今天得给她小姑姑瞧病。” 章白玉在听到“云瑶”这两个字的时候,略作停顿了一下,后仍旧头也不回的往里走。章青云无奈的摇摇头,也不做他想,便上了马车,颠颠簸簸的往景府而去。 如景云瑶的预料,景府也正因为这个大姑娘的夜不归宿而闹得不可开交。听到白术通报的那声“大姑娘回来了”,景天佑紧蹙着的眉头才松开,并且焦急的亲自往外走着。 景云瑶见前院便聚集了这样多的人,连忙一个个的问安,再没少了礼数的前提下,向众人说着昨晚的去向――她自是早就编好了的,因聚众的人太多,她也不愿往回挤了,便在客栈休息一晚,早上赶了回来。 没人怀疑她的去处,因为昨晚当真是太热闹,而且鞭炮声几乎响到四更天。不管怎么说,景云瑶完整无损的回来了,这就是比什么都好的事情,况且一开始就订好了,今日是章青云和景云瑶为景宁雅瞧病的日子。 景云瑶才回念嫣苑用了早膳的工夫,章青云便风风火火的赶了来。见到章青云的第一眼,景云瑶又无故回忆起昨晚与章白玉在大雪中拥吻的场面,面对章青云的时候,她也多了几分惭愧。 “怎么这个时候才用早膳?”章青云倒也奇怪的开了口,毕竟早就过了早膳时间,而景云瑶又向来是个极守时的。 “还说呢,昨晚我们猜完灯谜,便被人流冲散了,云瑶一夜未归,去了客栈休息,吓得我一夜都没怎么睡着。”景泽岚像个小怨妇似的对章青云抱怨,“图吉叔叔,你可得说说云瑶,这样让我们担心还得了。六娘才产下疆儿没多久,也跟着一夜没睡,云瑶这次可该好好回报一下我们这些担心她的人。” “外头鞭炮声太吵,而且人那么多,不愿往回挤了,”景云瑶不好意思的笑笑,从头到尾没敢正面与章青云对视,“便就近休息了,昨天一天也着实是累坏了。” “岚儿,你就多体谅体谅云瑶吧,昨晚一夜未睡的,又何止是你们呢,”章青云说着,语气中也透露出几丝疲惫,“我们家那舍彦谷,也是一夜未归。云瑶还好,好歹说了去处,可我们家那闷葫芦,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别互相抱怨了,”景云瑶忙打断这对话,开口道,“姑姑定是都等的急了,咱们快去瞧瞧吧。她本就心事多,这会儿再以为咱们不愿给她瞧病,又要多生事端了。” 说走就走,景泽岚也跟着一起,几人不一会儿就到了红梅苑。而景祥隆和景天佑早已经等在景宁雅和玉儒秋的卧房,见景云瑶几个终于来了,忙起身。几人互道了过年话,这才来到景宁雅床前。 景宁雅见景府但凡身上带着些医术的人几乎都到了――自然,景泽枫要刨除在外――心中也是激动,对治愈的信心又多了几分。尤其当听景祥隆介绍章青云曾是游医,后做了军医,懂得许多疑难杂症的时候,她更是双目含泪的望着章青云,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章青云也是按套路,望闻问切,后蹙起眉头,沉默了半晌。自始至终,景宁雅几乎都不错目光的望着章青云,不愿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想从中得知自己的病情。章青云却一直望着景云瑶,后许久才开口道,“你觉得要开什么方子?” 这个时候,居然问景云瑶?景宁雅的心登时凉了半截,想着章青云不过如此的时候,景云瑶已经开口,“当归、川穹、生熟地黄、赤白芍、济阿胶、泽兰叶、醋香附、充蔚子、紫石英、炮山甲、沉艾叶、红藤、败酱草,这几味草药,缺一不可,只是药量还需与你斟酌一番。” 景泽岚在一旁听的几乎双眼都快瞪出来,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一副药里可以放这样多的种类。而景祥隆也在一旁蹙起了眉头,对景云瑶道,“云瑶,这是否太多了?” “祖父,云瑶已经想过了,少了必定无效,”景云瑶十分笃定的开口道,“这几样草药云瑶也斟酌了几日,互相之间确实没有抵触,只是一次性熬这些药,必定会产生毒素,这就需要青云哥哥的针灸了。” 所有人的目光登时移到章青云身上,等着他的答案。章青云对景云瑶笑着点头,道,“云瑶说的完全没错,我也正是这个意思。这十五味药缺一不可,因玉夫人并非先天性的不孕,而是月子期间吃坏了东西,损伤了肌理,所以必须这样的补回来,才可能有效。” 景祥隆还是眉头紧蹙,不愿开口同意,景宁雅见了,心中也是焦急,便对景祥隆道,“爹,你就让图吉大夫和云儿试试吧,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愿放弃。” “玉夫人,这几味药吃下去,您可能会身上脓疮,面部红疹,您可是能接受?”章青云进一步的问了一句。 景宁雅毕竟是女子,还是个美丽的女子,但她只想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玉儒秋,便坚定道,“为了玉家可以传宗接代,我能,什么都能!” 景宁雅这一句话,深深打动了玉儒秋,他心底那些曾经被岁月埋藏的爱又开始渐渐显露出来。落座床边的时候,他望着自己曾经深爱的女子,紧紧握住她的手,对她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必定不离不弃。” 景云瑶被这一幕感动了,她又想起了昨晚与章白玉的事,眼圈就是一红。章青云见景云瑶这般,以为她是心疼她这个小姑姑,便又开口补充道,“我也可以保证,会尽一切力量来医治,只是这几日希望来看玉夫人的人越少越好,她的心态非常重要。” 章青云说话的工夫,景云瑶已经到了桌旁,挥笔将刚刚十五味药写了下来。众人见玉儒秋与景宁雅伉俪情深,便也都暂时退了出去。景云瑶又看了看,便也跟着章青云出了去,他们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生研究一下药量才是。 “若早知如此,我当初必定不会那般……也不会将一切都推在凌儿的身上。”景宁雅紧紧握着玉儒秋的手,哭的像个泪人儿一般,这个时候,她是真的后悔了。 “不晚,还不晚……”玉儒秋红着眼眶,帮景宁雅捋了捋额前的碎发,“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即使医不好你的不孕症,我也不会……不会再有纳妾的心思了。” 212、双管齐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和章青云得先研究出张方子,再交给景祥隆瞧瞧。尽管从前许多事景祥隆一向都是依着两人,但这次因为事情关于他最疼爱的小女儿一辈子的幸福,他反而有些退缩了。景天佑示意景云瑶和章青云先回念嫣苑,自己则会劝服景祥隆。景云瑶也相信景天佑有这个能力,便与他们话别,后与章青云两个独独往念嫣苑而去。 路上,章青云倒没有一丝的压力,还心情颇好的哼哼着景云瑶没听过的调子。景云瑶偷偷打量着章青云,想起他心里的那点小计谋,便也偷笑说道,“青云哥哥刚刚是故意吓唬小姑姑的吧。” “啊?”章青云有些惊讶的望着景云瑶,半天才合上嘴,不好意思的抓抓头道,“你怎么知道?” 景云瑶摊开手,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药方是我出的,我自然有些信心在里头,尽管可能会导致体内毒素无法安然排出,但顶多也就是个口腔溃疡一类,根本不会像你说的又脓包又红疹的,”景云瑶想着当时景宁雅脸色都绿了的时候,“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么说来的话,自然是你故意为之了。”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章青云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我曾经遇到过不少这类的妇人,她们多半是委屈难过又伤心欲绝的哭着,云瑶,你要知道,在世俗人的眼中,无后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如果我不把事情说的严重些,让她们表现出对夫君无比坚定的爱,那些男人怎会轻易回头呢。这次我便故技重施,见着他们和好如初,咱们不是也能安下心来给玉夫人开方子了么。况且如若想再度有孕,心理作用也是很重要的。” 章青云在一旁侃侃而谈,直让景云瑶佩服的五体投地。她不得不承认。尽管自己之前熟读医书,也常常陪景天佑研究疑难杂症,医术已经在景天佑之上,可遇到章青云,她却不得不低头承认,一山还比一山高,读再多书,不如一些实际经验的积累。就像今日,章青云凭借着平时的经验,几句话就化解了景宁雅和玉儒秋这些年心中的疙瘩。 “青云哥哥的话。云瑶牢记于心。”景云瑶这两句话,可是发自肺腑的。 “不过云瑶,你放心。”章青云说着,忽的停住了脚步,后执起了景云瑶的手,深情的望着她,道。“我们在一起,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即使一辈子无子无嗣,我只要你在身边就好。” 这一刻,景云瑶不敢去正视章青云的眼光,和章白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停在脑海中翻滚。她倏地将手抽出来,低头的时候笑的有些不自然。“青云哥哥也说的太远了。” 章青云只当景云瑶这是在害羞,便又大咧咧的摸摸头,爽朗的笑了笑。后与景云瑶两个继续往念嫣苑走,在景云瑶的带动下,又说起了景宁雅的不孕症。 约莫一整个白天的时间,章青云和景云瑶不眠不休的终于讨论出了一张两人都觉得合适的方子。桌子上放着已经冷掉了的膳食,醉竹一直在旁守候。也就跟着一天没有用膳。 景云瑶发现的时候,不做别的。第一个就是让醉竹赶紧去小厨房用膳,万一把醉竹饿坏了,可就是她的大大不是了。 “醉竹这丫头也真是的,到了午膳时间不去填饱肚子,长久下去可是对身子不好,”章青云望着醉竹远去的背影,伸了个懒腰,和景云瑶唠叨道,“这丫头可是不大爱惜自己。” “她不是不爱惜自己,而是太重视我了。”一想到醉竹对自己的付出,景云瑶心里就满满的都是酸涩和难过。 章青云没有过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景云瑶爱惜自己的丫头一事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比谁都清楚。摸了摸干瘪的肚皮,章青云哭丧着脸,道了句,“云瑶,我饿了。” “醉竹会带膳食过来,她有分寸。”景云瑶瞧着章青云那没出息的样儿就想笑。章青云总是这样,不知不觉间就给她带来无尽的快乐,可爱情并不是这样的,景云瑶活了这些年,也深知,总是惹你发笑逗你开心,是喜欢你的;让你哭泣让你心疼的人,才是你爱的。而如今,景云瑶已经十分清晰,在心底,究竟哪个才是自己深爱的。 果不其然,只一盏茶的工夫,醉竹就端了托盘上来,托盘上是清淡的四菜一汤。布好菜之后,景云瑶拉了醉竹的手,硬要她坐在自己旁边,后对她轻柔道,“一起用吧。” “奴婢用过了。”醉竹回答永远是那样的言简意赅,景云瑶甚至觉得,自己喜欢醉竹是不是因为醉竹的这个特性与某些人一模一样。 “你这丫头,我是你主子,你还敢欺骗我,”景云瑶责怪的瞧了醉竹一眼,后将竹筷往她面前一摆,“现在,我以景府大姑娘的身份命令你,赶紧动筷!” 醉竹无法,她知道景云瑶心疼她,便微微红着眼圈与两人一道用起膳来。简单的晚膳过后,景云瑶和章青云又拿了方子,往延寿苑而去。 景天佑一直到这会儿还陪在景祥隆身边,用完膳小半个时辰之后,见景云瑶和章青云终于来了,景天佑才松了口气,上前招呼道,“云瑶,图吉贤弟,快来快来,可是等了你们许久了。” 景云瑶深吸一口气,抓紧了手中的药方,与章青云两个上前,一一问过安后,方才将方子交给了景祥隆瞧。其间,景祥隆的眉间像是被锁了起来一样,一直紧紧拧着。他放下方子的时候,还一脸凝重的开口问着,“你们两个确定,这方子没问题?我行医四十几年,从未在一个方子中开过这样多的草药。” “景伯父可以看看,这其中草药虽多,却并无冲突,而且药性还是互补的,”章青云上前开口说道,因为此时,章青云说话是比较有说服力的,景云瑶毕竟年轻,又没什么经验,怕是说了景祥隆心中还是有疑虑,“况且我也云瑶也商量过,吃这副药的时候,我会同时施以针灸,在玉夫人的中极、关元、然谷、水道、阴廉、双丘、石门七处穴位施针,能够维持药力的同时,也能将体内毒素更好的排出。” 章青云见景祥隆面上还是带着几分忧思,便想到如今御医甚少用针灸,便又开口道,“针灸一说,是建立在‘气’的理论之上,而‘气’能够沿着身体的特定通道贯穿全身。从前医治妇人的不孕症,我也曾试过以针灸这几个穴位,只十日之后,便见起色,七七四十九日后,妇人已可正常有孕。所以这一次,我与云瑶……”章青云回头与景云瑶相视一笑,后才坚定的望着景祥隆,一拱手间自信道,“绝对有信心!” 景祥隆思忖了半天,景天佑又在一旁说了些好话,最终他终于点头同意,并将方子交给景天佑,道了句,“按方抓药,先抓三副,回来吃着试试,”语毕,又对章青云和景云瑶道,“这些日子,你们定要日日为宁雅把脉,看看是否有成效。如若没有的话,立即停止用药。” “是,祖父。”景云瑶福了福身子,后便拉着章青云下了去。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她得赶紧送章青云上马车回将军府才是。 余下的几日,景府凡是有点医术的,都聚在红梅苑,好在红梅苑地方大,不然还真装不下这些人。草药加上针灸的双重治疗下,景宁雅的确在第三日的时候见了些成效。景祥隆提心吊胆的为她把过脉之后,脸色却逐渐好了起来,本来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捋着胡须琢磨半天后,景祥隆赞许的望着章青云和景云瑶两个,开口道,“宁雅的肝郁之症已经好了大半,肾和脾也调理的非常好,从她的外在皮肤看来,排毒也进行的不错。这一次,信你们是没错的。” “祖父,哪次信云瑶让您出了错呢。”见景祥隆心情不错,景云瑶也跟着调侃两句。章青云在一旁笑而不语,能够治好景宁雅的不孕症,还了景云瑶一个心愿,也就是他最大的快乐了。 景宁雅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啪嗒啪嗒的往外掉,她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玉儒秋也顾不上这里有许多人,上前就抱住景宁雅,两人一起快哭成了泪人儿。玉暖凌从未见过这场面,在一旁吓得浑身发抖,景云瑶见了,心中也是不忍,上前拍了拍玉暖凌的肩膀,对她柔声道,“别怕,阴霾已经过去了,以后,你爹和你娘都会一样的疼你。” “大姐姐,那爹和娘为什么……哭了呢?”玉暖凌的脸上挂着的天真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更像个四五岁不经世事的幼童。 “因为他们高兴,”章青云在一旁接话道,同时对玉暖凌友好的眨着眼睛,“也因为凌儿就快有弟弟了。” 213、父子终相见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因为身体有了起色,所以景云瑶和章青云那方子也就自然而然的继续用了下去,药量分毫不减不说,还新增了药膳一说,弄得景宁雅这里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她也似乎回到了还在景府做三姑娘的时候,被一干人等捧在手心上疼爱,也被玉儒秋像宝一样的供着。 因为体质的渐渐恢复,景宁雅对玉暖凌也不再那么苛责,渐渐的,母女关系改善很多,最起码,玉暖凌再见到景宁雅的时候,可以甜甜的喊声“娘”,也不再那么恐惧,每天端茶倒水跑的最勤的就是她了。玉儒秋也很愿意看到这样母慈女孝的场景,本已满是风霜的脸上终于也常日被阳光覆盖。 这一切得来不易,景宁雅一家也就对景云瑶和章青云充满了感激,刚开始见到景云瑶的时候,景宁雅还一副爱搭不理、趾高气扬的样子,如今才十几日过去,景宁雅就好像换了个人一般,对景云瑶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再不复从前那般模样。 “青云哥哥,我觉得做个大夫挺好,”景云瑶与章青云帮景宁雅炖着药膳的时候,忽的开口说道,“最起码,有利于改善人际关系。” 章青云自然明白景云瑶所述,况且从前景宁雅的事情他也多多少少听说了,这会儿便接道,“不过你小姑姑从前那个样子,也多与她的肝郁有关系,人若肝火太旺,脾气自然就急躁的多了。” 有什么关系,她从前就是那傲娇的性子。景云瑶本想说来着,后斟酌了下,还是闭了口,安安静静的炖着药膳了。 这边景宁雅的身子是逐渐在养好了,可另一边,鸿时却病倒了。其实新年那一晚。他的状态就很不好,与景祥隆几个去酒馆喝酒时候又喝多了,这些日子也一直浑浑噩噩的,很让景福雅揪心。陀瑾和富察巴顿照顾这几日,见鸿时一直蔫巴巴的没什么起色,终究也是急了,直接对景福雅道,“额娘,不如我让云瑶过来瞧瞧吧。” “如今府里凡是有点医术的人,都在你小姑姑那里。况且你小姑姑如今身子未愈。咱们也不好太过打搅。”景福雅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是七上八下的。 “小姨姨是人,阿玛就不是人了是吗?不就是个不孕症吗。外祖父和大舅舅在不就得了,用不用那么大张旗鼓的啊。”陀瑾当即就抱起膀子,撅着嘴不满的发泄道。 “陀瑾,不得无礼,那是……那是你小姨。你这么说,考虑过你额娘的感受吗?”鸿时尽管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可还是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为景福雅说了句话。 景福雅心中自然感动,其实她的心思本与陀瑾一般,可景祥隆对景宁雅当初是如何的宠爱。她都看在眼里,这个时候,她也不愿惹景祥隆的不快。可鸿时这病已经拖了几天。这个时候又不适合提出回贝勒府,外头的医馆又都关门大吉,她该怎么办! “阿玛,额娘,巴顿听说。泽枫还在紫竹苑,一直未出过门。泽枫好歹也在太医院任职。又从小受医药的熏陶,传闻医术也是不错,不如请他来瞧瞧?”富察巴顿忽的想起这事,忙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景泽枫在紫竹苑,可是偷偷去见了景雪瑶?”陀瑾的心立即提了起来,机警而又不信任的望着富察巴顿,那眼光好像想把这对狗男女浸了猪笼一般。 “何必偷见呢,都在景府,抬头不见低头见,雪瑶不过与我发了几句牢骚,是夫人多心了。”富察巴顿在陀瑾面前,永远是一副顺从又听话的模样。 鸿时见着陀瑾与富察巴顿如此,就念起了从前景福雅与他自己,当初他们的关系,又何尝不是如此?不然沈从薏怎会带着他的孩子嫁入景府,景泽枫又怎会受这样的伤害?一念及此,鸿时立即咬牙道,“陀瑾,巴顿好歹是你夫君,你大可不必这般相逼。巴顿说得对,既然泽枫在,便让他过来瞧瞧,开副药吧。” 景福雅本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紫竹苑的人接近鸿时,可是见如今情势这般,还是她对鸿时的爱暂时战胜了满是酸意的心。景福雅撇撇嘴,对一旁济兰道,“你去紫竹苑请泽枫过来瞧瞧吧。” “为什么不是我去!”陀瑾立即表示十分的不满,小嘴撅的都快挂上一个油瓶了。 “你去做什么,找景雪瑶吵架吗?”景福雅当即瞪了陀瑾一眼,后又对济兰吩咐了几句,济兰便急匆匆的往外赶了。 念嫣苑到紫竹苑,其实还是有着一段路程的,所以当济兰到了紫竹苑门口,让丫头通报的时候,已经是跑的一头大汗。而当沈从薏听说,贝勒府的济兰格格跑得气喘吁吁,说是鸿时病了找不到大夫,过来寻景泽枫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过去寻景泽枫的时候,也不顾景泽枫的身子,径自督促着,“快些快些,你姑父病了,也不知几日了,这会子找你去看看呢。快,把药箱背好,可得给你姑父瞧好才成。” 景泽枫不久前才被打的皮开肉绽,哪有可能动作快呢,不过他向来是听话的,沈从薏要他快些,他就是身子难受,也尽量加快了动作,只是背上药箱的时候,又碰到了伤处,疼的他呲牙咧嘴。 沈从薏也是急坏了,拉着景泽枫就往外走,丝毫没注意他痛苦的表情。到了门口,济兰见沈从薏竟与景泽枫一道出来了,才纳闷问道,“从薏舅母,您也跟着去吗?” 沈从薏这才想起,济兰是根本没叫自己跟着去的,不过她立即眼珠一转,拽着景泽枫的手一度上移,变成搀着的姿势,对济兰抱歉笑道,“枫儿身子还没养好,得有人搀着才成呢。” “哎,那咱们走吧。”济兰不疑有他,况且这时候她满心装着的都是自己的阿玛,怎会想太多沈从薏的话。 景福雅可没想到,沈从薏居然也跟着来了,所以看见沈从薏的第一眼,她的脸色立即黑了下来。而躺在床上的鸿时,看着自己昔日的爱人与儿子一道来了,是满心的难过和痛苦,他多想上去拥抱他的儿子,告诉他这些年来真是委屈他了,告诉他自己愧对与他,不配做他的阿玛。可这些,鸿时必须忍在心里,即使有眼泪也只能巴巴的忍回去,因为他知道,若让景福雅看出一丝一毫的不对,或许有祸的不止自己,还会连累到景泽枫。 “呦,从薏嫂嫂对夫君也真是关怀,还亲自来了,我可得好生招待呢。”景福雅话中带着尖锐的讽刺,听得一旁的富察巴顿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沈从薏如今一心牵挂着鸿时,哪里顾得上与景福雅磨嘴皮子――从这方面说来,沈从薏对鸿时的爱的确比景福雅的爱多了不知多少倍。她讪笑了下,后对景泽枫道,“枫儿,快去瞧瞧你姑父。” 景泽枫一瘸一拐的到了床边,却不敢坐下,因为臀部一碰到结实的东西,就疼的钻心。无法,他只得双膝跪在床侧,蹙着眉头流着冷汗的帮鸿时把着脉。 此时此刻,鸿时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疼,他望着景福雅,对其道,“夫人,泽枫身子还未痊愈就过来给我瞧病,你去寻个软乎的羽绒垫子,给枫儿垫一下吧。” “嗯。”景福雅再三瞪了沈从薏,这才出门去寻羽绒垫子,自然,是带着一肚子的气走的。 见景福雅不在了,鸿时才敢稍稍和景泽枫问了句,“枫儿,你可是疼?” 景泽枫本正阖眼把脉,听闻鸿时的温言温语,便张开眼睛,微微一笑道,“多谢姑父的关心,枫儿没事。” 鸿时登时就红了眼圈,景泽枫刚刚的那一举动,那一颦一笑,与自己年轻时候是如何的相似!原来自己老早就有了儿子,可却仍旧后知后觉,还怪了沈从薏那些年。 “那吃的可好,穿的可暖?这些年……都,都过得好吗?”鸿时小声的问着,沈从薏站在一边,也红了眼圈,可她知道,她必须抑制住自己眼泪,毕竟陀瑾、济兰和富察巴顿还在一侧,绝不能让他们起了疑心。带着这样的想法,沈从薏开口接话道,“枫儿,瞧瞧你姑父,平时不爱说话,这一病下来,倒是话多了起来。” 济兰闻言,也颇觉不妥,便接着沈从薏的话道,“阿玛,泽枫身子也不舒服,你快让他瞧了病,开了方子,便让泽枫回去休息,好生养身子吧。” 济兰说话向来中规中矩,为人也是细心体贴,这点像极了鸿时。鸿时也明白沈从薏的意思,他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景泽枫看,好像如何都看不够一般。 这样的情景看在沈从薏眼里,她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当初若没有景福雅,没有沈从嫣,那她和鸿时如今该是过的多么快乐逍遥啊。 214、因枫起争执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是一荣俱荣的关系,如果当初沈从薏嫁了鸿时,做了贝勒夫人,景雪瑶不会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景泽枫也不会如此不招人待见。这一切算下来究竟是谁的错,沈从薏心里太清楚了。她实在恨极了那个打着姐姐名号实则却让她如此不幸的女人,亏得她是死了,若她还活着,她定要她生不如死才是! 本来从前沈从薏虽不愿承认,可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对沈从嫣的理解。可如今,看到鸿时对景泽枫这般爱护却又畏畏缩缩的时候,她心里重新被恨意充盈。 “给。”景福雅回来之后,还特意撞了沈从薏一下,后将冷着脸将羽绒垫子递给了景泽枫。 沈从薏一个踉跄,好在扶住了一旁的桌子,这才站得稳。陀瑾、济兰和富察巴顿见了,也只当景福雅与沈从薏的这份仇恨是来自景雪瑶,所以谁都没敢出声,就只是这么瞧着。 “多谢姑姑。”景泽枫向来彬彬有礼。 鸿时愈发觉得,济兰虽然性子像自己,可面前的景泽枫却无论性子还是样貌,都活脱脱是第二个乌尔答鸿时,心中顿时一阵感慨,眼圈又不可抑制的红了。景福雅见了,只当鸿时是难受了,忙问景泽枫道,“你姑父怎么样?” 景泽枫沉吟了半晌,后开口道,“姑父有些发热的症状,伴随嗜睡和神志模糊,听脉象,细如丝弦,而且极弱,初步诊断,可能是轻微肺炎。” “肺炎?怎么会有这样的病呢?”景福雅立即心疼的望着鸿时,同时蹙眉又问道,“那该吃什么药,快去开方子啊!” “是,姑姑。”景泽枫扶着床边艰难的起了身。济兰早已备好笔墨,景泽枫被沈从薏搀扶着站在桌边,挥笔艰难的边写方子边道,“板蓝根、鱼腥草、薄荷、荆芥这几味专攻发热,余下的马兰草、淡竹叶、冬瓜子三味对肺炎疗效还是显著的,”景泽枫说着,落了笔,将方子交给济兰,后道,“格格。按此方抓药,四五副之后,姑父的身子定见好转。” “泽枫哥哥。谢谢你。”济兰对着景泽枫一福身子,后在景福雅的眼神示意下,转身便出了去。 “好了没事了,你们回去吧。”景福雅竟是连道谢都省了,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富察巴顿有些看不过下去了。毕竟他从前在景府的时候,沈从薏和景泽枫待他都是极好的。一念及此,他站了出来,亲自将两人送出念嫣苑的大门,还说了不少感激景泽枫的话。 “巴顿,”末了。沈从薏拉住富察巴顿的手,叹息几声之后,才又道。“我知道陀瑾在府中地位颇高,可你多度稍稍也去瞧瞧雪瑶吧,她是一颗心都挂在你身上啊。” “我身不由己。”半晌,富察巴顿才吐出了这么一句无奈心酸的话。不错,他身不由己。从皇上将陀瑾赐给他的那一刻开始,他便身不由己;后皇上又亲将景雪瑶同样赐给他为妾。他娶了两房夫人,一个是格格,一个是当朝宠臣家的二姑娘,并且两位女子个个貌若天仙。在外人看来,他已经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子,可唯有他自己清楚,与不爱的人在一起,是多么的痛苦和无奈。 景泽枫拍了拍富察巴顿的肩膀,他们可以算是多年的老友了,富察巴顿感激的看了景泽枫一眼,后默默的回了去。 与沈从薏互相搀扶着回紫竹苑的时候,景泽枫忽的对她开了口,语气中也夹杂着几丝无奈,“娘,您就别苛责巴顿了。姑姑什么性子,别人不清楚,您还不知道么,陀瑾格格与姑姑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姑姑的翻版,您刚刚那么和巴顿说,不是难为他么。” “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养身子,我也就没和你说雪瑶在富察府受了多少苦,”沈从薏一念到景雪瑶那些心酸的眼泪,心就如刀割一样的疼,“景云瑶的心也是真狠,居然这样……” “娘,这关大妹妹什么事,”景泽枫蓦地蹙起了眉头,后想了想,又舒展开,语调温柔的对沈从薏道,“大妹妹当初也是为了雪瑶才向皇贵妃娘娘求情的,况且如果不让雪瑶嫁巴顿的话,恐怕雪瑶一直到现在都会闹着。” “枫儿,你太纯真了,娘在这里只想提醒你,别相信景云瑶。”沈从薏也知道打小她就太娇惯景泽枫,因为在她眼里,景泽枫就是第二个鸿时,可在这样过度保护中长大的孩子,性子都是太过单纯,景泽枫和景泽岚的关系又那么好,她真怕有一天景泽枫会着了景云瑶的道儿。 不过好在景泽枫一直很听她的话,就像当初,她要景泽枫多与景雁瑶亲近,景泽枫便不问缘由的照做。所以这次沈从薏出口提醒,也本以为景泽枫会如平时一般听话的。谁料到景泽枫竟回答道,“娘,何苦如此呢。每次娘受了委屈,在爹面前,除了大妹妹,谁为娘说过一句话。尽管府里都知道大妹妹与雪瑶相处不来,可每次我都看在眼里,如若不是雪瑶性子要强,一直挑衅,大妹妹也根本不会……” “啪!”景泽枫话还未落,沈从薏已经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景泽枫不可思议的捂着脸,瞪大双眼望着沈从薏。沈从薏似乎也没料到自己真的会出手,这个时候,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双手,后又瞧着景泽枫,一咬牙,开口恨恨道,“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听我的没有错,以后尽量离念嫣苑那两个远远的,这是保你平安的最好办法!” 景泽枫从小就极为听话,从未挨过打。年前景天佑的那顿板子是第一次,谁想到没过几天,沈从薏也对他出手了。他突然心里很难过,便低垂下头,一言不发,只让沈从薏搀着他,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默默的往紫竹苑而去。 而念嫣苑的鸿时,这时候心中也是有些不舒服的。毕竟自打知道了事实后,他是极度疼爱景泽枫的,这份疼爱甚至超越了对索伦图的。所以望着一直在旁照顾的景福雅,他实在没有什么好气,便带着几分怨念开口道,“夫人,你也实在不必对泽枫那样苛责,他拖着病身子过来医我,好歹说句感激的话吧。” “我为什么要对他说感激的话,”景福雅立即嘴巴一撇,也不顾鸿时是在病中,便与他争吵起来,“感激他把那么好的妹妹送到富察府吗?” “这与他有什么关系,”若换在平时,鸿时都不会开口与景福雅争吵的,可今日,他实在心疼极了这个儿子,自然有些压抑不住火气,“是云瑶请求皇贵妃要雪瑶嫁入富察府的,偏偏你又与云瑶那般要好,反而将一切推到无关的人身上,有时候我还真看不清你!” 鸿时甚少用这样责怪的口吻和语气与景福雅说话,有时候他气急了,也只不过是闭口不言的。而今天,居然因为景泽枫与她吵了起来,还在他起不来床的状态,景福雅自然越想越气,起身便大声道,“沈从薏又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对她处处维护?” “你……咳咳……”鸿时也是气急了,又抚着胸口重重的咳嗽起来。济兰见了,忙跑到床边,边帮鸿时顺着气儿,便对景福雅道,“额娘,阿玛还病着,何必在这个时候因为外人争吵呢。丫头们才去抓药,还没回来,陀瑾,你先带额娘出去散散心吧。” 陀瑾见济兰眼色,也是心领神会,尽管景福雅不愿意走,还是死定在原地与鸿时对质,不过陀瑾好说歹说总算将她拖了出去,富察巴顿也在其后紧跟着。屋里只剩下济兰和鸿时两个的时候,济兰才给鸿时端了些水过来,见他喝下后,咳嗽稍稍轻了些,这才道,“阿玛,额娘就是这样的脾性,二十余年了,你不都过来了么,何苦在这个时候与她争吵呢。” 对着济兰还能说出些道理,这个鸿时懂,他叹息了半天,才对济兰道,“咱们是人,泽枫一家也是人,其实你额娘何必时时刻刻都要那样高仰着头,觉得高人一等呢?她可是将沈从薏当做她的嫂嫂看了?若被大哥知道,不知要生出多少嫌隙了。” 济兰闻言,立即开口规劝道,“其实阿玛,额娘的性子大舅舅也知道,况且他们是亲兄妹,以大舅舅往日对额娘的疼爱与纵容,想必他也不会太过介怀。咱们不过在景府小住几日,都是来团聚的,阿玛若在这时与额娘闹了矛盾,最终头疼的,可是外祖父。” “济兰此言颇识大体,”鸿时无奈的点头同意,“刚刚我也是急了,待你额娘气稍消消,我与她道歉便是。” “阿玛可是最最通情达理又从不计较的了。”济兰立即喜笑颜开,同时稍稍松了口气。 鸿时却满是无奈的正躺下,望着红木的床栏,悲哀的闭上眼睛:他又一次败在了景福雅的手中,犹如许多年前一样。 215、左右为难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肺炎也不是什么大病,况且鸿时还只是刚刚染上,所以吃下景泽枫开的方子没几日,鸿时便又生龙活虎起来。与景福雅前几天的拌嘴,也在他与济兰的双重努力下,很快哄好了景福雅,一家人再度和好如初。另一面,景宁雅的身体状况也是越来越好,因为在红梅苑,每天都有许多人陪她用膳,衣食住行都是安排好的,所以忌口这方面做得非常好。到了初十那日,章青云再帮景宁雅把脉的时候,已经是连连点头,说她身子应该已经无大碍了。 景宁雅闻言,自然是欢欢喜喜的将玉暖凌抱来,“叭”的一口亲在了女儿脸上。这可让玉暖凌受宠若惊,自打她出了娘胎,景宁雅还是第一次这样的对她亲近,登时她的眼圈就红了。 景云瑶在一旁看着,也颇觉安慰。玉暖凌这孩子因为从小被亲娘嫌弃,所以极度的缺乏安全感。如今她也算是混出了头,总算得回了娘的疼爱。 玉儒秋咬着嘴唇望着章青云和景云瑶,再三拱手感谢。章青云却摆摆手,笑道,“玉兄,有孕一事决计急不得,即使医好了凌夫人的不孕症,可若心里一直想着有孕的话,可能因为这种焦急,还是对身子有所影响。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要强求,顺其自然,便可事成。” “嗯,经过这一次,无论夫人是否有孕,我也绝不纳妾。”玉儒秋对章青云保证着,一脸的认真。 景云瑶几乎笑的弯了腰,直笑到玉儒秋一头雾水才道,“我的笨姑父,这话是该和青云哥哥保证的吗?我那小姑姑可巴巴的望着你呢。” 此言一出,景宁雅的脸也红了。章青云回头敲了景云瑶的头一下,又对景宁雅道。“玉夫人,我只想对您说,这次若有了孕,千万记得忌口,不然的话,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了。” “吃一堑长一智,”景宁雅点点头,小声道,“图吉大夫的话。我铭记于心。” “姑姑,如今再给您的方子,便都是保胎的了。是云瑶存下的秘方,”景云瑶对着景宁雅眨眨眼,一脸顽皮道,“还是生儿子的秘方呢,您可要照方调理。赶紧给姑父生个大胖小子……啊,最好,三年抱俩!” 景云瑶这话一出,屋子里又飘出一阵笑声。景宁雅却一直望着景云瑶,后对她招招手,见景云瑶走近。方才小声道,“云瑶,从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在这里向你道歉,谢谢你不计前嫌的帮我治病,还我一个这样幸福的家庭。” “姑姑这样说可是生分了,”景云瑶上前轻轻握住景宁雅的手,对她微笑道。“咱们是一家人,不说这样的话。只是姑姑。云瑶只有一个愿望,就是……” “我知道,”景宁雅也不是傻瓜,况且景云瑶的这点小心思也不难猜,“从前我对姬无双……嫂嫂”半天,景宁雅才憋出了“嫂嫂”两个字儿,“做了许多过分的事,我会改的。” “那云瑶便代六娘多谢姑姑了。”景云瑶闻言,抱了抱景宁雅,这一对姑侄终于不再有任何嫌隙。 见景云瑶开心,章青云自然也就乐到心里去了。从大年初一开始,他就整日整日的在景府给景宁雅瞧病,这一晃十日过去了,他还真得回将军府好生陪陪阿桂了。送章青云上马车的时候,景云瑶思绪很凌乱,她望着这个一心为自己的男人,脑海里却总是飘过章白玉的影子。 章青云回头的工夫,但见景云瑶一脸的复杂,便上前轻轻拥住了她,拍拍她的背,以为她还在想景宁雅的事情,就出口安慰道,“没事的,你一定能和你姑姑相处的很好,若你害怕,便来找我,我会陪你。” 这个怀抱,并不冰冷,甚至带着些冬日阳光的温暖,可景云瑶并不留恋,不知从何时起,她心里已经满满的都是那个冰雪一样的男子,再容不下任何人。景云瑶轻轻推开章青云,对他笑着道别。章青云有些讶异,可也乖乖上了马车,颠颠簸簸的回了将军府。 “挺早。”才下马车,章青云就见章白玉坐在将军府的围墙之上,冷冷盯着他。他没什么心情的点点头,后有点蔫吧的进了门。章白玉以为是景宁雅的治疗上出了问题,忙一跃而下,装作漫不经心的走在章青云身边,试探着开了口,“没治好?” “好了。”这次倒轮到章青云惜字如金了。 “那你这样做什么。”章白玉余光一直瞄着章青云的表情,总觉得他今天非常不对劲。这十天来,每次他都是早出晚归,即使累的回来倒头便睡,可嘴角都是挂着笑意的。可今天,不但回来的早了,还带着一脸愁苦,这如何能让章白玉放心呢。 章青云向前走了半天,才迟疑着停下脚步,转头便问章白玉道,“你说,如果一个女子对你都极好,为了救你甚至将体内半数的血输给你,与你朝夕相处,那这算不算爱你呢?” “景云瑶啊。”章白玉抱起了膀子,眯眼瞧着章青云。 章青云立即一张惊讶极了的脸,“你怎么知道。” 都说成这样了,不知道就有鬼了。章白玉瞪了章青云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心在微微疼着,他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些,又问道,“怎么了。” “云瑶今天送我的时候,我觉得她神色有异,便上前安慰她。谁知她竟推开了我,还笑的那样不自然的与我道别。有一刹那,我都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突然远了,我好像就要失去她了……”章青云说着,抓着自己的胸口,一脸的痛苦,对章白玉道,“舍彦谷,你说,她怎么会突然变了呢?” “你多心了。”章白玉说这话的时候,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章青云。如果章青云是因为景云瑶的变心而伤心欲绝,那他这辈子也不会安心。毕竟,那都是那一晚他先犯下了错。 “是我多心了吗?可我总觉得……”章青云还是没什么精神的开口自怨自艾着。 “觉得什么,觉得的事情可以作数吗?我还觉得你们可以天长地久天荒地老呢!”章白玉不知为何就忽的来了脾气,语气生硬至极。 不过就这一句话,居然让章青云悬崖勒马,表情立即开怀了许多。他拍着章白玉的肩膀,带着些期待问道,“你真的这么觉得?” “嗯。”章白玉用力的点头,心里却开始刺痛起来,好像有谁拿着一把刀,在狠狠的割着他的心,以至于血流如注。 “那便是我真的多心了吧,”章青云说着,总算是提起了些精神,又回忆起从前的事情,很快就抛弃了那些不好的情绪,“想来你说的也对,若云瑶不喜欢我,当初怎会以身试毒呢,如今她的血液在我身体里,我们已经是一体的了,谁也不会把我们分开!” 眼见着章青云又如此单纯的快乐着,章白玉无言以对,在屋门口的时候,尽管章青云再三请他进去说说话、喝喝酒,可他却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的院子。躺在床上,他的脑海里满是章青云的那句“我们已经是一体的了,谁也不会把我们分开”,章白玉抱住头,觉得不止心,他的头几乎都快爆炸了。为什么他好不容易发现自己心里有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却是他永世无法触碰的呢?为什么老天爷就这样的不公呢?如果让他和章青云去抢,他如何能做得到?可如今这生不如死的感觉……他到底可以做什么? 这天夜里,又飘起了大雪,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院子里,因为夜的宁静,甚至可以听到簌簌的声音。景云瑶睡不着,披上狐裘,敞开窗子坐在一侧看雪,又无端端的回忆起大年夜,她与章白玉两个在雪地里拥抱、亲吻,那热烈的爱几乎将她点燃。可已经十日不见,夜里她不是没出去过,就连袁东跃都没在,她只是空空的等着,不知章白玉在做什么,过的好不好,她从未试过这样的去思念一个人。 “不冷吗?” 就在景云瑶还在想着前事的时候,章白玉那冷冰冰的声音忽的传入她耳中。她惊喜的起身,几步跑去门口打开门,但见章白玉像个雪人一样的立在窗边,身上已经落了不少的雪,可见也站了许久。她连忙拉着章白玉进屋,噼噼啪啪的将他身上的雪打扫掉,又忙忙活活的加了两个火盆,生怕章白玉冻坏了。 章白玉就冷眼瞧着景云瑶这样焦急却开心的忙着,心里不知为何涌上一阵温暖。可他也清楚,这种温暖是致命的,他如今就要抛弃这种种曾经的温暖,回归最原始的自己。 “白玉,怎么来了也不进来,外头多冷。”都折腾完后,景云瑶拉着章白玉坐下,有些心疼的看着他。 “我这次来,是有些话想和你说清楚。”这句话,章白玉说的不带一丝感情。 216、白玉绝情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白玉的表情让景云瑶无端端的心头一冷,开始有不详的预感蔓延开来。她尽力保持着一脸的笑容,对章白玉开口道,“什么事要搞得这么严肃?” “那一夜的事情,你忘了吧。” 两句话,十个字,便把曾经的爱抛得一干二净,也即刻让景云瑶心如刀割。她攥了拳头,不愿去顾那撕心裂肺的疼,只忍住几欲喷薄而出的眼泪,问了句,“为什么。” “抱歉。”章白玉不愿过多解释,他的心何尝不是狠狠的疼,万箭穿心一般。 “是因为青云哥哥吗?你在乎他的感受,所以你要放弃我?”景云瑶不愿相信章白玉是这样唯唯诺诺的人,在她印象里,章白玉向来是敢爱敢恨。他恨御医治不好他额娘的病,让额娘生生痛死,自此之后,他恨毒了所有汉人,那样干脆的恨着。他对章青云、对阿桂的亲情,更是景云瑶看在眼中的。为了章青云,他曾与她一道犯险,不惜赔上性命也要救他。可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他却不愿坦诚去爱呢? 章白玉看了景云瑶一眼,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很快将目光移开,不再与她对视。景云瑶却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想用力晃醒他,可他却纹丝不动,冰山一般。 景云瑶最终只得放弃,她讪讪的放下手,回过身的瞬间,眼泪如小溪一般清澈的流淌下来,在白皙的脸蛋上留下一道弧线。忍住哽咽,景云瑶告诉自己,一定要给自己留最后一丝颜面,不属于你的,便不要留恋。咬紧牙关,景云瑶摆摆手,稍大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满不在乎,才开口道,“就如你所愿,我忘了便是。” 之后,是大段大段的沉默。景云瑶好不容易等泪痕干了,回头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章白玉早已在她不知不觉间离开了。有些空旷的屋子里只留下景云瑶一个伤心人,她几乎站立不住,软软跪倒在地上,后扶膝大哭。哭出她所有的不满和委屈、伤心和绝望。事到如今,她才明白,从前对景天佑。是依附、是讨好,不是爱;对章青云,是感激、是习惯,是相濡以沫,也不是爱。唯有对章白玉。她是真真正正的爱上,所以当她知道这份爱不会有结果,才会伤的这样彻底。 章白玉其实没有离开,他依旧站在景云瑶开着的那扇窗外,定定立在原地,任大雪落在他的头顶和肩膀。屋里头景云瑶的呜咽在他听来。还不如一刀了解了他来的痛快,他也明白,原来心爱的女人如此伤心。他竟是感同身受的。他多想进去抱住她,对她说,他爱她胜过他的生命。只是章青云先到了,他不能就这样与景云瑶心安理得的相爱,这太对不起章青云。从小到大。有什么东西,章青云都让着他。如今,或许是他该让步的时候了。 闭上眼睛,章白玉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如此的不坚强,但他清楚的是,如果他继续留在这里,他一定会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冲动,回到屋里去抱紧景云瑶。章白玉一咬牙,一攥拳,扭身便走,运起体内真气的工夫,便消失在景府,也消失在这大雪夜中。 景云瑶病了,也不知是着了风寒还是怎样,就是突然的病倒了,在正月十一这一日。 这病可是来的稀奇,毕竟前一日才在红梅苑开开心心的度过了初十,景云瑶因为这两年一直用药膳调理身子,身子也逐渐好了起来,怎会无缘无故的病了呢,所以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床边已经围了一群人。 景云瑶一个一个看下去,景福雅一家、景康雅一家、景尘佑一家、景宁雅一家,还有景祥隆、温又容、景天佑、沈从薏、温晴茵、姬无双、景泽岚、景雨瑶,该来的都来了,她的卧房本是挺大的,可是突然挤了这么多人,倒显得拥挤不堪了。 “怎么了?”景云瑶想起身,却发现身子晕晕沉沉的,又一直发烫,几乎动都动不了。她也是大夫,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这是风寒的症状,而且这种感觉,应该是重风寒了。 “昨个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这样了呢?”姬无双也是真着急,况且她平日在景府就与景云瑶情同姐妹,这会儿自然坐在床边,是最亲近她的位置。姬无双探了探景云瑶的额头,后一脸的凝重,又叹了口气,“这么烫。” “我已经差醉竹去熬药了。”景祥隆早便开好了方子,本来今日景尘佑一家准备回府的,可突然闹出了景云瑶这糟子事,也就耽搁下来,估计与景宁雅、景福雅和景康雅一样,要等到过了正月十五了。 “云瑶没事,弄得这么兴师动众的,云瑶心里也是过意不去。”景云瑶有些抱歉的望着这些关心自己的亲人――自然,不排除里头有默默看笑话的,比如沈从薏一行。 “云瑶,云瑶怎么会病倒了呢?” 众人还在一旁安慰景云瑶的时候,章青云大惊小怪的声音打院儿里传了来,并且是由远及近的,可见他自打进了院儿就开始嘀咕和焦急了。众人识相的让出一条路来,毕竟景云瑶与章青云的事情已经众所周知,在所有人眼里,他们两个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在章青云来了之后,无关的人很快便告辞,屋子里很快只剩下了景祥隆、景天佑、姬无双、景泽岚和这“一对有情人”。 “方子在这里,你瞧瞧。”继姬无双识相的将床边让给章青云后,景祥隆又将药方交给了章青云看。章青云皱着眉头帮景云瑶把过脉后,接过药方,边点头边道,“云瑶因体内正气不足,感受外邪,引起重风寒。景伯父的方子中,马鞭草、青蒿、羌活三味主治祛风散寒,又有足够的止痛作用,板蓝根、黄岑、荆芥穗三味,祛风解表,清热解毒,这的确是极好的方子。” ――――――――我是华丽的分割线―――――――― 因为小玉9月8号的婚期,所以现在都是存稿阶段,码这章的时候,正好赶上中国的七夕情人节,也就是8月13号。 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明明是好好的情人节,小玉却这样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那啥,不会遭报应吧…… 不管怎么说,小玉结婚期间不会断更,都是存稿发滴自动更新哦~希望亲亲继续支持小玉~超级大么么~ 217、阿桂发现端倪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端茶倒水伺候午膳晚膳,章青云在景云瑶这做了一天老妈子后,终于还是不舍的离开了。其实从午膳开始,景云瑶便叫章青云赶紧回将军府去,她这里丫头小厮的一大堆,御医都不缺,他实在没什么必要在这里忙忙活活的,还不如回去多陪陪阿桂,毕竟从初一到初十这些日子,章青云因为景宁雅的不孕症,几乎日日都耗在景府了。 可章青云却说什么也不从,非要亲自照顾景云瑶。景泽岚自是偷笑看着,景云瑶一脸的无奈,可又有谁知道,除了无奈,她还有心酸。章白玉怎么会说不爱就不爱,怎么会那么绝情。活了这些年,一个男子对自己是否真心,景云瑶还是感觉的到。章白玉摆明了是因为章青云的关系,所以才说出了那些伤人的话;可自己在大年夜又何尝不是因为章青云的关系,说了那句“我都忘了”。 景云瑶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苛责章白玉的绝情,她又何尝不是如此。闭上眼睛,周围一切都安静起来,她又听到了簌簌的落雪之声,敲击着她的心房。这两日也不知怎的,一到深夜就飘起鹅毛大雪,也不知是不是在替景云瑶惋惜她的这段真情。 本来阿桂知道章青云在景府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今日备好了晚膳,与章白玉等着他一道来用。谁知左等右等都等不上人,待饭菜都热了三遭后,章青云才姗姗来迟,身上带着一层薄薄的雪花。 “你这是去了哪里?”阿桂倒是没有责怪,只是有些纳闷的望着章青云。 章青云挠挠头,脸上带着七分抱歉三分焦急,“阿玛,是云瑶染上了重风寒,今儿个一天。我都在景府照顾她。” “你能有这份心,我自然高兴,”阿桂闻言,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喜笑颜开,“看来你与云瑶的好事也近了。” “阿玛就别取笑我了,云瑶可是说了,要岚儿在太医院站稳脚跟,才肯谈情呢。”章青云有些无奈的笑笑。 章白玉却完全没听到阿桂那句话,只冷冰冰的问了句。“怎么病了?” “昨天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章青云也带着些疑惑答着章白玉的话,“可是今儿一大早。寒烟那丫头就风风火火的跑来寻我,告诉我云瑶病了,是岚儿派他过来通知的。我便赶紧收拾药箱赶过去了,也没知会你们一声。” 章白玉的面色瞬间沉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如初。漫不经心的吃着饭菜。阿桂有些不解的看了章白玉一眼,又瞧了瞧一说起景云瑶就一脸红光的章青云,忙在中间说和道,“来,来,快吃菜。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晚膳一齐用过后,章青云又乘兴喝了点小酒,很快就醉的睡了过去。被几个小厮抬着送回了卧房。阿桂善意的笑笑,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一直默默无语的章白玉道,“图吉今天也是真累坏了。” 章白玉起身,正准备道别离开的时候,阿桂却开口喊他停下。章白玉回头的工夫。但见阿桂招招手,示意他坐下。开口道了句,“咱们父子俩好久没好生聊聊天了。” 章白玉坐下后,与阿桂之间有了一段很长的沉默。窗外还簌簌的落着雪,章白玉一直盯在那飘扬的雪花上,倒是不曾看阿桂一眼。半晌,阿桂才开了口,带着一股浓重的慨叹之气,“舍彦谷,你是否做了对不起图吉的事情?” 章白玉闻言,身子一僵,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阿桂见了,叹了口气,又对其道,“舍彦谷,从你小时候起,我便教你,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怎么,如今你可是都抛到脑后去了?” “孩儿不敢。只是阿玛如何得知?” 章白玉这样一说,便是承认了,阿桂端起茶盏又放下,再三哀叹道,“唉,真是造化弄人,你们兄弟怎会同时爱上一个女子。大年夜图吉带人出去寻你的时候,有小厮过来回报给我说,在你额娘骨灰洒下的那片平原上,本该是平整的雪地,却有身子滚过的痕迹。想起那晚图吉回来和我说,云瑶也是一夜未归,我便想到了。” “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章白玉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语气中也不再是冷冰冰,而是带着一丝的悲哀。 阿桂听了,也是心疼,又问道,“我只想知道,云瑶的意思究竟如何?” 回答阿桂的,是一大段的沉默。见章白玉不言不语,阿桂再三叹息道,“云瑶中意的人是你?” “我不会与图吉抢。”章白玉再度默认了他与景云瑶之间的感情。 “其实这事……也无关抢与不抢,唉,真是剪不断,理还乱。”阿桂摇头慨叹,“本以为云瑶与图吉是天生一对,他们一齐经历了那么多,可谁想襄王有心,神女无意。” “阿玛不必担忧,孩儿知道怎么做。”章白玉说着便起了身,也不顾阿桂的再三挽留。望着章白玉远去的落寞背影,阿桂的眼泪转了眼圈,“舍彦谷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可让阿玛如何是好。” 章白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昨晚景云瑶怎会着了风寒,定是自己伤她太深,心病大于身上的病痛。越这样想着,章白玉便越是难眠,索性起了身,随意披了狐裘,便出了院门。 景云瑶正迷迷糊糊的睡着,忽然感觉周遭有一丝寒冷正向她而来。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却沉得如何都抬不动。每次一有莫名的冷气出现,都是章白玉在她身边。景云瑶想和章白玉说句话,想拉着他的手,想依偎在他怀里,可这会儿,她却一动都动不了。 “白玉,白玉,白玉!”景云瑶大声喊着章白玉的名字,瞪大了眼睛望着漆黑的眼前。没有,什么都没有,床边没有人守着,刚刚只是个梦而已。一念及此,景云瑶又委屈的红了眼眶。她多希望此时此刻章白玉能陪在她身边,哪怕他什么都不说,她留恋他偶尔的温柔,留恋他怀抱的温度。可如今,那些都已经成了过去,成了一个最美的梦境。 218、陷害无双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那一声声凄厉的“白玉”,听在章白玉耳中,几乎震得他的心都碎了。他几乎忍不住自己想要拥抱她的冲动,他几乎忍不住自己想要与她远走高飞的心思。可他是章白玉,过于理智的章白玉,所以那些几乎,都成了泡沫,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再三告诉自己,景云瑶与章青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样催眠了几番之后,他还是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景府。至少,在他做这个决定之前,已经见了景云瑶最后一面,他无悔了。 景祥隆的药,景云瑶按剂量一日服了三次。虽然晚上因为那个关于章白玉的梦,让她睡得有些不踏实,可第二日的时候,她还是感觉身子有力气多了,便让醉竹搀扶着出了门,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醉竹小心翼翼的搀着景云瑶,同时唤着门口的几个丫头先将景云瑶脚下的雪扫干净,以防她滑到。这一日阳光倒是极好,再加上地上的白雪,景云瑶几乎被晃的眼睛疼。醉竹见了,忙又开口吩咐道,“你们几个稍快些,别晃着大姑娘。” 扭过头的工夫,景云瑶刚刚好看到,就在她窗外的不远处,有一对脚印。可能因为来者站的时间比较长,那脚印便极深,而且上面又落了一层清雪。景云瑶的心剧烈的跳着,几乎拉着醉竹便往那个方向走,醉竹有些不明所以的跟着,口中不停说着“大姑娘小心脚下”云云。 那个脚印一看便知是男子的脚印,而谁常常站在这里,景云瑶清楚至极。所以当她明白昨晚的并非一个梦,而是章白玉真的来看她了的时候,她悲喜交加。喜的是章白玉心里还有她,知道她病了,就是下着大雪也要赶来看她;悲的是。章白玉仍然不敢面对这段感情,所以他宁愿在外面做一个雪人,也不愿进屋对她说一句窝心的话。 “醉竹,我有些头疼,还是进屋吧。”景云瑶伸手去盖住额头,实际上是不想让醉竹看到她红了的眼眶。 醉竹望着那双硕大的脚印,又瞧了瞧景云瑶,聪明的没有开口,只是一面吩咐着丫头们快些将雪清扫干净,一面扶着景云瑶进屋休息了。 余下的几日。景云瑶几乎都是躺在病床上,来人时,便寒暄几句;安静的时候。她多是静静的望着床帐,想着章白玉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她从不知道,原来陷入爱情中的人竟是这样盲目,盲目到让她忘记了她如今还身在景府,身边埋着不知有多少的不定时炸弹。所以。当姬无双再度抱着景泽疆,流着眼泪坐在景云瑶床前的时候,她终于稍稍清醒了些。 “青芷,六娘这是怎么了?”这个时候,景云瑶知道就算是问姬无双也没用,还不如问青芷来的快些。 景泽疆在姬无双怀里哇哇的哭着。姬无双更是抱紧了他,眼泪都滴在他白嫩的小脸上。青芷见了,几度想要开口。却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望着这样的场景,景云瑶就是猜也猜到了,“可是七娘又重得宠爱了?” 一听到玉璎珞的名号,姬无双哭的更厉害了,青芷也不住的叹气。后对景云瑶道,“大姑娘人在病床上。却仍旧心如明镜;奴婢日日陪在六夫人身边,这次却是疏忽了。” “发生什么事,青芷快说给我听。”直到现在,景云瑶才发现,这个年过的她太过松散了,这也就给了有心人一个极大的机会。谁都知道,姬无双与景云瑶向来是一线的,打击了姬无双,不但让玉璎珞重得了景天佑的宠爱,同时还能让景云瑶病榻之中都不得闲着,还真是一是双鸟。 “其实六夫人本不愿在大姑娘缠绵病榻之时过来打搅,可是……奴婢也是见六夫人因为那事茶饭不思,甚至小少爷……”青芷欲言又止,后叹了口气,才道,“所以奴婢想着,只有来麻烦大姑娘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好生外道,青芷快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要急死我了。醉竹,你快去备些东西来,我陪六娘和弟弟用些。”景云瑶倒是照顾的八面玲珑,后又将疑惑焦急的目光落在青芷身上。 “其实就是昨日的事儿,看完大姑娘,六夫人与奴婢回无双苑的路上,正碰上七夫人迎面走了过来。素日里七夫人都是低眉而过,从不问安,也不说话。而昨日,七夫人不但开口说了话,并且还一说便是极难听的,似乎是故意挑衅。因七夫人不再受宠,老爷又一直在六夫人这边,我们也就放松了警惕。况且她句句那么难听,六夫人实在没什么必要容忍,便与她痛斥几句。谁知双方还说着的工夫,七夫人忽的大喊一句什么‘姐姐,妹妹知错了,姐姐一定要把妹妹逼上死路吗’,后她竟无端端的自己向一旁的檐柱狠狠撞了去,直撞的头破血流……” 一念起当时的情形,青芷还是汗毛倒立。景云瑶几乎已经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便接话道,“她演这样一出好戏,又费了这么大劲儿,不会只有你们两个瞧的。二娘这个时候该带着爹爹适当的出现了吧?”“适当的”这三个字,景云瑶说的几乎是百转千回。 “大姑娘明鉴,正是这样。二夫人见了后,立即大惊失色的上前扶住七夫人,转头就对六夫人指责,说她再怎样生气,也不该推七夫人,不该这样狠心,都是姐妹云云,而七夫人除了委屈的哭之外,便再无其他言语。还不待六夫人与老爷解释什么,老爷已经几步上前,将七夫人横抱而起,看都没看六夫人一眼,便回头往钟离苑去了。一直到今天,都未来过无双苑一次。”青芷一口气的将当时的境况一一道出,姬无双便是哭的愈发可怜兮兮了。 看来沈从薏已经出手了,她利用起玉璎珞来还真顺手。玉璎珞倒也真是舍得她那条命,竟自己生生撞在檐柱上。一时间,景云瑶百感交集,看到姬无双哭的那样可怜,把她的心都哭软了,没办法,她只得暂时开口安慰道,“六娘,您也先别哭了,不在乎别的,还得在乎着你怀里这景府的骨肉呢。看来我病着的这几天,她们还真是下了工夫。不过没关系,爹也只是暂时被蒙蔽了,六娘,忍一时风平浪静,爹的性子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么。” “可是……可是家长一定认为是我推了玉璎珞,认为我是个蛇蝎毒妇,认为我不近人情不讲道理……”玉璎珞说话间,满是伤心欲绝的口气,倒让景云瑶有一种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感觉了。 “六娘,您在景府的时候也不短了,该知道花无百日红,”无法,景云瑶只得从另一方面来安慰姬无双,“爹和您在一起时候久了,自然想图些新鲜,对爹来说,七娘不过就只是个新鲜,他的心一定还在你这里。因为最重要的一样,你有了与他爱的结晶,而七娘没有。” “可是他们会有的啊,”一提到这里,姬无双哭的就更厉害,“当初他们成亲,云儿你不是送了张一朝得子的好方子么,而且后来,后来玉璎珞的确很快就有孕了呀。” 景云瑶真是对这个单纯的姬无双无奈,和她在一起,更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她伸手,轻轻抱过景泽疆,边拍着他的背,以防止他哭的吐奶,边对姬无双道,“六娘放心,云儿既能让七娘得子,自然也能让她永远无法得子。” 姬无双见景泽疆渐渐的不哭了,自己也由委屈的嚎啕大哭渐渐变为默默抽泣,半天,她才对景云瑶道,“真的有办法吗?” “如今玉璎珞最大的愿望肯定是借着这次机会有了景府的骨头,这才能巩固她的地位。而云儿曾经给她的方子,也只有一次凑效而已,并不是次次都犹如神药一般。最重要的,那副药有一个极大的弊端,很容易因为其中一味药与另一味药的冲撞,由一朝得子变为永不得子。”景云瑶说着,抱起景泽疆,对着他可爱的小脸蛋亲了一口,行为与刚刚的语气完全不符,看得姬无双都有点呆住了。 “可是云儿,你这样的身子,还要去钟离苑吗,这让我于心何忍。”姬无双说着,眼眶又红了。 “无妨无妨,”见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姬无双又要绝提,景云瑶忙开口道,“曾经云儿的方子让七娘一朝得子,如今她想再度有孕,除了去寻妇科千金一手的祖父,便只能来寻云儿了。六娘,您想想,祖父本就对她有成见,会帮她吗?所以,不必云儿去,她自会来的。”对于这点,景云瑶倒是有信心。 “那万一这事被家长或爹知道的话,云儿你的处境……”姬无双自然不愿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拖累景云瑶。 景云瑶却早就将后路想好了,露出让姬无双放心的微笑,后道,“祖父本就不待见七娘,况且如今祖父与云儿算是一线,不会因此而怪罪;至于爹爹,他耳根子软,到时候云儿认错,就说忘记了这两味药冲突,或并不知晓一类,届时六娘再帮云儿说两句话,也就过去了。况且不过是让七娘不会有孕,又不是真的害了她。咱们府里的姑娘少爷也不少了,爹也不会过度苛责。六娘,您觉得可对?” 219、暗害璎珞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不管怎么说,景云瑶总算是安抚住了姬无双,眼见青芷搀扶着哭的已然娇弱无力的姬无双的背影,景云瑶的心忽的感觉缺了一拍。的确,自打大年夜过后,她的一颗心都放在了章白玉身上,什么复仇,什么太医院,她全都抛在脑后了。爱情当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能够让人盲了眼睛,蒙了心智。不过好在那一切都过去了,或许章白玉的这一番绝情,对她而言也不是坏事。 越这样想着,景云瑶也就越开朗了。这重生的机会绝不会白白浪费,沈从薏既然誓不低头,那她也就还沈从薏一个好答应才是。醉竹讶异的瞧着在送走姬无双后,景云瑶好像换了个人一样,还自行起床穿鞋披衣,准备出门。她忙几步跑了过来,一把掺住景云瑶,开口关切问着,“大姑娘,行动不便的话不如在床上多躺躺吧。” “怎能一直这样下去呢,”景云瑶一脸自信的笑意,“我该振作才是。” 醉竹见景云瑶如此,也不多说,只是搀扶着她到了桌边,将饭菜布好后,又道,“六夫人和小少爷走了,大姑娘还是该用膳的。顾及到大姑娘的身子才有了些起色,所以饭菜清淡些。” “嗯,谢谢你,醉竹。”景云瑶对醉竹笑笑,这笑容倒让醉竹如沐阳光,在寒冷的冬天中,景云瑶就是醉竹唯一的那份温暖。 “大姑娘,大姑娘,七夫人来了。”景云瑶才放下碗筷,擦拭着嘴角的工夫,外头的丫头便来通报了。景云瑶笑笑,想不到玉璎珞动作竟这样快,多半也是听说了姬无双来过。生怕景云瑶不肯帮忙吧。 “快请七娘进来。”景云瑶说着,让醉竹搀扶,亲自到了门口,将玉璎珞迎了进来。 玉璎珞受宠若惊的在景云瑶安排下坐好,后望着她,不道明来意,先问候道,“云儿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好,这不,刚刚还风卷残云的吃了一桌子好吃的。”景云瑶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好像姬无双根本没来吐过苦水一样,这倒是让玉璎珞犹疑了半天。望着玉璎珞额头上的纱布,景云瑶倒是一惊。“七娘,您的头……无碍吧?” “这些日子我在府里一直不受待见,亏得云儿记挂,已经上了药,没事了。过年时候云儿还送了不少东西过去。我这心里也着实是暖和和的。”玉璎珞和景云瑶套着近乎,不过景云瑶这点做得的确到位,不论是府里受宠的、不受宠的,甚至衍悔苑里的乌尔答桑柔,她也没落下,都吩咐底下的丫头们送去一些自己的心意。反正令皇贵妃赏赐她的东西多了去了。她留那些也没用,还不如笼络人心来得好。 “瞧七娘说的,七娘这样善解人意、又舞姿绰约。怎会不得人心呢,爹爹就迷七娘迷的要命呢。那些日子不去钟离苑,并非不愿去,而是不敢去。云儿想着,爹爹自也是不敢对上那样伤心的七娘。所以不受待见一说,七娘可是万万不能挂在嘴上。那可是大大的冤枉了爹爹了。”景云瑶与玉璎珞客套着,完完全全不像个病人。 “云儿如此明白事理,有时候我都羡慕,”玉璎珞说着,十指交叉的工夫,虽有些紧张,却也终于进入正题,“我的确与夫君重修旧好,可是云儿,你也知道,我曾经掉了一次胎,不知身子如何。外面的大夫我不愿相信,府里头……唉,除了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找谁了。” “七娘找云儿,便是相信云儿,云儿又岂能辜负七娘呢。”景云瑶说着,做出了个“请”的手势。玉璎珞将袖子微微挽起,后露出一小截光滑的手臂。景云瑶双目微合,将手切在玉璎珞的脉上,半晌,才满怀心事的放下手,瞧着玉璎珞的时候,欲言又止。 这副模样显然吓坏了玉璎珞,她不肯让景天佑给她把脉的原因,就在于她生怕自己身子因为上一胎而有些问题,如今见景云瑶这般,她心里那个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她抽回手,半天,才大着胆子问了句,“云儿,如何?” “唉,”景云瑶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七娘,云儿曾经给您的那一朝得子的方子,可是用着?” 玉璎珞自然点头,后又心急的问道,“云儿,究竟怎么了?” “也万幸,七娘用着那张方子,那是一张得子秘方,里头的几味草药经过云儿的斟酌后,稍稍减了量,所以对身子还有一定的滋补作用。”景云瑶说着,有些担忧的望了望玉璎珞,又道,“可是七娘因为身子过弱,上一胎小产时又失了大量的血液,此时身子已是脾气虚弱、胃阴不足、同时胞脉受损,这样气血两虚的时候,并不适宜有孕,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那云儿可有办法?我并不知道……夫君会与我钟情多久。”尽管不愿承认,可昨日景天佑与她在一起的时候,玉璎珞深深的感觉到,他的心一直牵着姬无双和景泽疆,这也就更加大了她想要一个孩子的冲动。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她不但可以留住景天佑的心,还能保住在景府的地位。 “云儿如今只能先给七娘开个补血气的方子,好让七娘的身子再度适合有孕。”景云瑶说着,便唤醉竹去取文房四宝来,执起笔只思虑半晌,便洋洋洒洒的写下了方子,后放于牛皮纸信封里,交到玉璎珞手中,对其道,“方子在这里,云儿毕竟年岁小,六娘还是拿给爹瞧瞧,适合的话再去抓药补身。” 景云瑶这话说的是极好,毕竟在所有人包括玉璎珞眼里,她与姬无双是一线的。如今玉璎珞与姬无双之争几乎已经摆在了台面儿上,玉璎珞自然不可能完完全全的信任景云瑶。而景云瑶开了方子后,加了一句让玉璎珞拿去给景天佑瞧瞧,这便相当于再说,我开这方子绝无问题,也是让玉璎珞稍稍放了心。 “嗯,多谢云儿。”玉璎珞说着,便匆匆起身,与景云瑶道别。刚刚景云瑶那番话,在她听来几乎是晴天霹雳。万一她的身子真的不再适合有孕,那便是她的末日当真来临了。 这事情,暂时就算是解决了吧。而且,见玉璎珞刚刚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一点都没有胜利者的姿态,恐怕是景天佑即使去了钟离苑,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景云瑶甚至有些好笑的想着,玉璎珞那下该不会白撞吧,那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大姑娘,您这样便给七夫人开了方子,万一到时候……”醉竹在一旁适时的提醒着,并且话没有说完,还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语气。 “没有万一,她给爹瞧,那也只是张正常的补气血的好方子;她不给爹瞧,那便是她自己的问题了,更怪不着我。”景云瑶说这番话的时候,倒是笃定,“只不过看起来极好的两张方子,其中可是有一个极大的漏洞,只不过我那爹爹定是瞧不出来的。”在景云瑶眼中,景天佑就是个草包,即使他知道两张方子里头哪两味药相冲,可他也早就忘了前一张方子了。景云瑶从前一直陪着景天佑,对于这点,她还是清清楚楚的。 “大姑娘既如此说,那便是了。”醉竹说着,开始着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这些让下人做吧,醉竹,待我把药喝了,你随我去趟延寿苑,我有事与祖父商量。”暂时安稳了姬无双那边,景云瑶也该想想自己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了。 景云瑶到了延寿苑的时候,景祥隆正在书房研读医书,这或许也是他唯一的爱好了。景云瑶与醉竹进屋后,景祥隆方才抬起头来,对景云瑶一指对面,道了句,“坐。” 景云瑶瞧了瞧景祥隆看的那本书,名为《新铸铜人腧穴针灸图经》,是宋代王惟一所撰。只转了眼珠的工夫,景云瑶便笑笑开了口,“祖父,您还真是不服老。” “哦?此话怎讲?”景祥隆放下医书,饶有兴趣的瞧着景云瑶。他这个大孙女,好像总是能看穿别人似的,不知这次能不能看穿自己。 景云瑶继续笑笑,指了指景祥隆手中医书,道,“前些日子青云哥哥帮姑姑施针治病,针灸可能算是太医院中比较冷门的,会的人极少,祖父想到这点,这不便开始恶补了么,大过年的还把自己藏在书房里。” “你这丫头,就懂点小滑头。”景祥隆宠溺的对景云瑶笑笑,他总觉得,从各方面来说,无论是八面玲珑的性子还是精湛绝伦的医术,这个大孙女都是最像自己的,“好吧,再说说你,不好好在房里养身子,跑来这里寻我做什么?肯定有事吧?” “祖父英明!”景云瑶先拱手拜了拜,后才撤去一脸的笑容,渐渐的有些担忧之色,“离着太医院考试愈来愈近了,云儿只是想着,能不能除了祖父和二姑夫的游说,再让哥哥走一走后门?” 220、说服祥隆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走后门?”景祥隆眼珠一转,其实他也在想着这个问题,毕竟他与鸿时两个人怎么说,即使说出天花来,可是令皇贵妃没有真正的看到景泽岚的医术,恐怕还是很难达成愿望。景云瑶的想法的确不错,看来真得走一走后门。只是如何走,景祥隆还得听听景云瑶所说。 “嗯,”景云瑶点点头,斟酌了半晌语言,才开口说道,“咱们景府一家子虽都已是富贵至极,但有些事情并非三言两语就能打动人心。尤其是破格录用这一类,若只是靠言语来表述,终究是无法让所有人信服,”景云瑶说到这里,景祥隆点点头,但听她继续道,“所以,祖父,云瑶是想问问您,这些年您一直为皇贵妃娘娘诊症,她的身子您清楚至极。上几次去,云瑶观娘娘面色总是带着些苍白,想必是持久服食药物所致。云瑶便想问问祖父,娘娘除了曾经有过的心疾,可还有其他顽疾?” “云瑶,你可是想从皇贵妃娘娘身上下手?”景祥隆不答景云瑶的话,却无端端挂上几丝担忧,“皇贵妃娘娘是万凰之王,是娇贵的凤体,万一岚儿稍有失手……云瑶,到时候那便是拿景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脑袋在赌了。” “祖父,云瑶做事向来有分寸,”景云瑶必须先让景祥隆安下心来,才能进行第二步,“况且哥哥才清醒一年,即使天资聪颖,又一直好医,但医术的确不适合给娘娘瞧病。云瑶此招,不过是借哥哥之手,实则是云瑶和青云哥哥在一旁暗暗帮忙。祖父也说,娘娘缺少一个理由来破格录用,咱们这便给娘娘一个理由。也是一个台阶。” “可是……娘娘智慧绝伦,非你我能掌控计算的呀。”景祥隆还是一脸的忧愁,他半辈子都在侍奉这个女人,为了她不知害了多少后宫嫔妃和阿哥,她的狠毒、她的机智都是他永远无法预料到的。如今景云瑶居然以卵击石,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祖父也说了,娘娘智慧绝伦,云瑶这点小动作,娘娘自然心领神会。不过祖父您为何不想想,娘娘何尝不是在等这个机会帮您向皇上说和呢?”景云瑶与令皇贵妃接触也不少。宫中女子的智慧,的确是外人所不能及,因为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跌入深崖,死无葬身之地。而只见令皇贵妃年逾四十,仍旧如此得乾隆帝宠爱,阿哥公主都不知生了多少个,就可见她的智慧。非一般人可及了。 “我还是感觉太过冒险。”景祥隆摇摇头,虽心中稍有动摇,但还是奉行“一切小心”,这也是他能够风风光光活到今日这个地位的关键。 景云瑶见景祥隆实在执拗,也无可奈何,只得搬出最后一招了。“云瑶只问一声,祖父可是担忧云瑶与青云哥哥的医术?” 景云瑶浑浑噩噩了十八年,闹了一次沈从嫣还魂之后。忽而清醒过来,还将沈从嫣一身医术都继承下来,而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前令皇贵妃的心疾,若不是听了她的三言两语。恐怕还没那么快治愈;而章青云此人本就是游医,见过的疑难杂症比宫中最好的御医还要多了不知多少倍。上次和恪公主的病,所有御医都束手无策,最终还是被景云瑶和章青云治愈了,从此,宫中也流传着这对“神医侠侣”的威名。这些,景祥隆都是记忆犹新,从未忘记。所以景云瑶的这句问话,他笃定的点头,道了句,“我从未怀疑过你们的医术,并且,作为太医院之首,我十分欣赏你们两个。” “只要祖父告知云瑶娘娘的顽疾与症状,即使未诊脉,云瑶和青云哥哥也会先开出一道方子,届时与哥哥说好,在娘娘面前演一场戏就是了。这事对娘娘来说是一石二鸟的好事情,一来治好了她一直以来的病痛,二来还给了祖父与姑父人情,让你们对她更加敬佩与忠心。这样的好事,虽然带着一点点的欺骗,但云瑶相信,以娘娘的智慧,权衡之后,会原谅云瑶,也会体谅云瑶对哥哥的这份爱。” 景云瑶说着,见景祥隆还是不说话,不过表情上多了几分动容后,便又锦上添花道,“祖父不必担忧过多,不论怎样,云瑶好歹是娘娘名义上的义女,与和恪公主关系也是极好,到时候万一娘娘怪罪,和恪公主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况且母女之间,还不能容忍善意的小小谎言么。” 在景云瑶的狂轰乱炸下,景祥隆终于无奈的败下阵来。他望着景云瑶,半天才点头答应道,“既然你信心满满,我也便不多加阻止。况且你与图吉的医术我是看在眼里的,不少我都治不好的病症,比如你小姑姑的不孕症,都是你与图吉医治好,”景祥隆说着,面上终于多了丝欣慰,“好吧,这次我就赌一赌,云瑶,你为景府付出了这样多,景府是该回报你了。” “祖父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什么回报不回报的。”景云瑶笑笑,总算是松了口气。 景祥隆拍拍景云瑶的头,吩咐绿柳去备茶,后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桌面,拿出纸墨笔砚。景云瑶一个眼色,醉竹立即上前伺候笔墨,帮忙磨墨,但见景祥隆边写着什么边说道,“如今娘娘身子已经较之前弱了不少,虽心疾渐渐痊愈,但头风却时常发作,使得娘娘痛苦不堪。云瑶你应该清楚,经常发头风的人,脾气会渐渐变坏,性子也会刁钻,娘娘曾在头风发作的时候与皇上争吵过几次,这才是最让娘娘忧心忡忡的。这些年我一直给娘娘服用的药方在这里,”景祥隆说着,停了笔,将宣纸递给景云瑶,后又道,“你先瞧瞧,我慢慢给你说娘娘头风的症状。” 景云瑶接过药方,但见上头简单写着三样:白芷、川穹、绿茶。 “就这样?”景云瑶还从未见过三种药便成一方的,即使前些日子她帮景福雅医头风,还出了九味药,景祥隆这样,哪里像是开方子,更像是敷衍。可想来景祥隆服侍了令皇贵妃大半辈子,景府所有的荣华都是令皇贵妃所赐,他怎会敷衍自己的金袋子呢? “唉,云瑶,你有所不知,娘娘因怕吃多了药导致皮肤渐黄,况且她也到了年纪……这才是最最不好办的。”景祥隆无奈的摇摇头,他该如何告诉一个才二十岁的姑娘,数十年如一日的伺候同一个忝居高位的女子是如何不易? “这些年,为难祖父了。”即使景祥隆不说,景云瑶也知道他的辛苦。景府如今的富贵荣华得来不易,若不是靠着景祥隆,光景天佑一个的话,景府早就塌了。 “什么为难不为难的,这里是咱们的家,”景祥隆说着,品了品绿柳端上来的恩施玉露,吧嗒吧嗒嘴,后才道,“不说那些了,我还是给你说说娘娘的脉案吧……” 景云瑶便生生耗在景祥隆这里一整天,醉竹在延寿苑与念嫣苑两头跑,午膳和晚膳的药也都煎好让景云瑶喝下了。不过这一日,景云瑶可是没少得到令皇贵妃的资料,又与景祥隆打好了招呼,待正月二十一过,就让景祥隆在令皇贵妃面前多多提景泽岚的名字,以使得景泽岚可以入宫为其诊症。虽说一般大夫要进宫,那是难上加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景祥隆身为太医院院使,又是令皇贵妃的亲近之臣,既然能够推荐景云瑶与章青云,就能第二次的推荐景泽岚。毕竟景泽岚是景祥隆之后,又是景云瑶的亲哥哥,即使说血缘,也不该太差的。 晚上回去的时候,景祥隆特意让绿柳送了景云瑶,见她欢喜离去,景祥隆嘴角也挂了丝欣慰的笑容。别人不清楚,可景祥隆可是知道,景泽枫并非做御医的好材料,他打小便习医,可二十几年,造诣还不如刚刚通晓医理不到一年的景泽岚;再加上景泽岚是景府的嫡子,各种方面看来,景祥隆的确更中意景泽岚。 “家长,云瑶走了?”温又容端了糕点进来的时候,见景云瑶没在,便问了句。 景祥隆点头应了一声,后起身伸了个懒腰,和景云瑶探讨了一天关于令皇贵妃的头风,他的确累了。 “家长待云瑶可是真好,又容从未见过家长能够与谁这样谈上一整天的。”温又容将糕点放下后,顺势坐了下来。 “云瑶她聪明,和其他的孩子们不一样,我的确很欣赏她。”景祥隆这话倒是发自内心的。 温又容笑笑,当初景云瑶与景泽岚疯疯傻傻的在念嫣苑时,所有人都将他们遗忘脑后,倒唯有她这个祖母还记挂着他们,月月的月钱照发;后景云瑶清醒过来,也的确与她极好,又常常帮助温晴茵,所以温又容本人对景云瑶也是极为喜欢的,“这点啊,又容倒是与家长有相同的看法,云瑶的确聪明,岚儿在她的带动下,日后定会有番大作为的。” 语毕,两个年逾天命的老人相视而笑,内心的默契不想而知。 221、正月十五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回到念嫣苑之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急的像热锅上蚂蚁一般的景泽岚。她有些吃惊的望着他,还不等开口,景泽岚就几步跑了过来,先伸手探了她的额头,后有些责怪的开口道,“你啊你啊,明知身子不好,还往祖父那里待了一整日。” 景泽岚的责怪不但没让景云瑶生气,反而让她有些莫名的开心。毕竟她是沈从嫣的重生体,看到如今景泽岚与景云瑶兄妹相扶相守,心中也是欣慰。稍稍整理了情绪后,景云瑶攀上景泽岚的手臂,对他笑笑道,“哥放心,云瑶好着呢。而且祖父可是皇贵妃娘娘御用的太医,云瑶在祖父那里,哥哥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看不到你的人,我始终不放心。”其实景泽岚今日何尝不想去延寿苑寻景云瑶,只是他心里对景祥隆还是有一定的畏惧,不敢前去而已。 “哥哥对云瑶最好了,”景云瑶甜蜜的笑笑,这或许是章白玉拒绝她以来,她最发自内心的笑意了。与景泽岚两个往屋里走的工夫,景云瑶还说着,“哥哥,你想不想进太医院啊?” “想啊,可是我虽识字,却好多生僻字都不会写,恐怕连笔试都过不了。”景泽岚说到这里,便有些泄气了。太医院的考试是三年一次的,如果这次考不进,便又要等三年。可人生有几个三年,景云瑶说过,他一日考不进太医院,她都不会嫁人。自己的时间不算什么,这不是在坑景云瑶么。 “今天云瑶与祖父已经商量好了,待过了正月二十,云瑶、青云哥哥会陪着哥哥一道入宫,为娘娘治疗头风。”景云瑶待坐定后,笑眯眯的对着对面的景泽岚说道。 景泽岚先是讶异了下。后立即摇头又摆手的,说话都带着抖音,“云瑶……我,我怎么能进宫诊症呢,我……我不行啊,而且我不会开方子……” “没有行不行,只有做不做。”景云瑶拦下景泽岚的话,对他眨眼道,“哥哥放心,今儿个祖父已经将娘娘的病症全数告诉云瑶了。届时云瑶会去寻青云哥哥,与他研究出张方子。哥哥你要做的,便是帮娘娘把脉。问询,说方子。而我就负责写方子,青云哥哥负责施针。”景云瑶倒是把程序都对景泽岚说了,越听到后面,景泽岚便越讶异。开口问道,“图吉叔叔还得施针?” 景云瑶点头,继续道,“据祖父的说法,娘娘不愿吃太多的草药,所以这方子中。药不能超过五味。这么少的药根本无法根治,所以……我目前的想法是,青云哥哥用施针来弥补一下有些药的作用。” 按照景云瑶的说法。景泽岚做的那几样,他平时在京安大药房也是常做的,自然不必害怕。可一想到这是作弊,景泽岚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他微微低垂了头。不说话。景云瑶也知道景泽岚心气儿高,这会儿只得安慰道。“哥哥,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就凭借我们几个人的嘴巴,光说,娘娘也没法在皇上面前提。如今咱们虽然只是在娘娘面前演场戏,但好歹是给娘娘一个台阶下。哥哥,你就当这是对自己的考验,你做上见习医生后,云瑶不会再做这样虚假的事情,届时你便都要靠自己的本事做医生,然后一步步往上熬了。” 景云瑶的话的确在理,景泽岚想着,她也全是为了自己,所以病着还要往延寿苑跑。一旦这样想,他的心就软了下来,叹口气对景云瑶道,“都是我不好,害得你还要这般为我着想,费劲了心力,我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哥,你又说这样生分的话了,”景云瑶说着,握住了景泽岚的手,深深与他对视,“你是我的亲哥哥,是我在这世上血缘最亲的人,你我本就是该相互扶持,没有什么感激可言的。” 景泽岚干张张嘴,后眼眶湿润了,用力的点点头。景云瑶笑了笑,这一日下来,终于觉得头有点昏沉了,想来也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景泽岚见此,便嘱咐醉竹照顾好景云瑶,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正月十五很快到了,这也是景尘佑、景福雅、景宁雅三家在景府度过的最后一天。景云瑶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本打算晚膳自己来奔波的;可景泽岚自打那晚后,也发现自己不该事事都让景云瑶代劳,竟大着胆子亲自跑起来,这倒让景云瑶觉得欣慰。饭桌上,景冰瑶依依不舍的缠着景云瑶,不愿与她分开,几度让景泽海冷着脸拉回去。景云瑶倒觉得景泽海与章白玉颇有些相像,想来刚刚相识的时候,章白玉也是那般的拉着章青云,不愿让他与自己过度亲近的。 正月十五的夜晚可是比大年夜要热闹的多,放烟花、看花灯、舞龙扭秧歌、还有杂耍,凡所应有、无所不有。本来准备夜里与众人一道出去散散心的,可谁知竟无一人叫她。景云瑶有些纳闷的瞧着众人三三两两的出了去,竟然连一直崇拜自己的景冰瑶都把她当成了透明人,心头自然萦绕着满满的不解。 不过这不解,在看到章青云嬉皮笑脸的进来时候,终于得到了答案。想来定是景祥隆的主意,要将这样美好的日子留给他们两个独处。景云瑶有些悲哀的笑笑,可惜了景祥隆的这番心思,若是从前她必定乐得开心,可如今,章白玉已经在她的心里扎了根,并且急速的生长、牢牢的占据,如今她面对章青云,除了愧疚,已经再无其他了。 “元宵节快乐。”章青云说着,变戏法般的从背后拿出一个香囊,嘿嘿的笑着帮景云瑶系在腰上,“从前你送我一个,我一直留着;这几日我也常常去英俊那儿,也学着绣了一个,虽然手法差了点……”章青云系完后,后退几步,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你就将就着带吧。” “多谢青云哥哥美意,”景云瑶拿起那香囊,看着那拙劣的绣工,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青云哥哥你这手工还真是……噗。” 景云瑶自己都觉得章青云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他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就做出一些令人发笑的举动。章青云按照王英俊教他的样子,俯身伸手,做出邀请的动作;景云瑶却一个巴掌拍在了章青云的手上,那“啪”的一声甚为清脆,即使是外头烟火漫天吵吵闹闹的情况下,景云瑶都听得清晰。章青云立即抬身收手,还不停的甩着。景云瑶笑的更灿烂,后叉腰问道,“这架势,英俊教你的吧?” 见章青云委屈的点头,景云瑶做了个鬼脸,道,“亏你还信他,你也不想想,哪次见面,他的脚是安好的啊?” “我们走吧。”章青云挂着一脸的“我上当了”,与景云瑶两个并肩走出了景府。 街上是人山人海的,只比大年夜人多,不会少。景云瑶与章青云在一起,没说别的,倒是说了不少令皇贵妃头风的事情。章青云也是个医痴,因为外头烟花实在吵得很,让他听不清景云瑶的一些话,他便拉着景云瑶到了客栈,两人找了处临河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在这大好时光里谈起了头风这种疾病。 “《东医宝鉴》上说,七情伤人,唯怒为甚。忧愤恼怒,怒郁伤肝,郁而化火;气火俱逆,于上以犯清府,可致头痛发生;而头风,实为经久难愈之头痛,其作止不常,愈后触感复发……”章青云先搬出了一系列的医书所述,后才道,“而依你所言,只那三味药的话,即使天长日久的服用,也不会有大效用。” “祖父说了,娘娘为保容颜,不愿过多服药,祖父也是无法。所以云瑶想着,青云哥哥能否以施针代之?毕竟医治姑姑的不孕症之时,青云哥哥的施针可是起了大效用的,而御医之中,懂得施针的寥寥无几,而能够用到炉火纯青的,便无人了。”景云瑶还是希望章青云能够用针灸来治疗,毕竟针灸后人身并无伤痕,而且不用服用过多药物,这样一来的话,便是符合了令皇贵妃的心思。 “针灸医头风……”章青云十指紧扣,似乎是在思索。半晌,他一拍桌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对景云瑶道,“好,这倒是个好想法。若不能用十成十的草药,便以针灸来治。只是头上穴位较多,上星、印堂、阳白、三间、太阳、率谷、天柱、后溪……”章青云一下子说出了几十个穴位,听得景云瑶半天合不上嘴,“不如这样,明日你来府上寻我,我们仔细讨论一下娘娘的症状和脉案,再下定论,这样如何?” “去将军府?”景云瑶的心一提,她也不知道章白玉见到她与章青云在一起会作何感想。 景云瑶这犹豫的行为看在章青云眼里,他只当景云瑶是怕了章白玉,便开口道,“你不必怕舍彦谷,几日前崇华宫李妃遭人行刺一事闹的极大,龙颜震怒,舍彦谷自请亲去崇华宫日夜守卫,已经几日没回来过了。” 222、望幸福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原来他已经走了,并且几日没有回将军府。景云瑶的心好像突然空了一下,顿感五味陈杂。调整了半晌的心绪,她才扬头对章青云笑笑,道了声,“原来如此,那便这样说定了吧。” 章青云见景云瑶强颜欢笑,以为她还有不少担忧,又念起她这次也算是铤而走险,立即男子汉一般的执起景云瑶的手,紧紧盯着她的眼,认真并坚定道,“你不用怕任何事情,我会陪你一直到最后。即使是最不好的情况,断头台我也会随你一起,你永远都不会孤孤单单的……” “呸呸呸,说什么呢,”景云瑶立即打断了章青云的大义凛然,后无奈的望着他,开口道,“青云哥哥,我有十足的把握会成功,断头台什么的,你切记别再说了。万一吓的我哥不愿去宫里,那才真的要上断头台了。” “都听你的,都听你的。”章青云嘿嘿的笑着,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景云瑶实在对这个头脑单纯的章青云无语至极,起身的工夫,她对他道,“出去走走吧青云哥哥,好不容易轻松一天,咱们可不能辜负。” “嗯。”章青云连连点头,起身便与景云瑶出了去。一路上,各式各样的花灯都几乎让章青云迷了眼,街道两旁分别是戏台子,台上出演着不同的戏目,最常见的就是《打枣竿》、《金纽丝》这一类的花灯小戏,再往前,更有狮灯龙灯队、武术杂耍队、高跷、旱船、跑驴、秧歌沿途表演,不知多热闹。 两人沿着人流一路往下走,约莫三更时候,才到了京郊一带。这里的人倒是少了许多,不过人虽少了。气氛却依旧热闹,多是些贫苦人家的小孩子在此燃放炮竹,带着一脸的开心和幸福。景云瑶有些羡慕的望着他们,无端端想起了小的时候,与尤氏和沈从薏一起过年,那时候她们在沈纳瑞的小别院里头,不敢出去见人,也不敢有任何的庆祝,只是各自拿了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羡慕的望着天上的烟花。听着人来人往的拥挤嘈杂声。那时候景云瑶曾经问过尤氏,为什么她与妹妹不能出去玩。直至如今,景云瑶仍然记得。尤氏摸着她的头,边默默流泪边道,“等你们长大了,一定要嫁户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夫妻同心,恩爱一生。” 只可惜她与沈从薏两个,谁都没有听尤氏的话,一个费尽心思的进入景府做了大夫人,最终不得善果,被妹妹害死;另一个与贝勒爷有了孩子。却嫁入景府,之后变了个人一般,最终导致姐妹相残。直至如今。景云瑶现在觉得,尤氏的话颇为有理,若当初听了她的话,便也不会横生如此多样的枝节,剪不断、理还乱了。 “在想什么?”章青云见着那些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嘴角本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却在回头见景云瑶有些发呆的样子时。又多了分担心。 景云瑶这才回过神来,对章青云笑笑道,“没事,只是看到那些小孩子,想起了我的小时候。” 一提起小时候,章青云也便滔滔不绝起来了,“说到小时候啊,我也是和他们一样的。我是孤儿,一直和阿娜妮在一起,新疆那边也过年啊,会有一些善人发吃食和烟火给我们,让我们也过个开心年,那时候啊……” 景云瑶听着章青云说他与阿娜妮度过的快乐日子,心里居然再无一丝酸意。她还记得她当初第一次知道阿娜妮这个名字由来的时候,伤心到了什么程度。看来有些爱是轰轰烈烈,有些爱却是细水长流,比如她对章白玉。 两人又向前走着,忽的见到有一驼背老人正在拾荒。他背着一个大竹筐,将地上燃碎的炮仗纸、破木棍艰难的捡起来,扔在身后的竹筐里。几乎是心有灵犀的,景云瑶与章青云一道向他走了过去,不待景云瑶开口,章青云倒先问道,“老人家,大过年的,您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老人回过头,景云瑶才看出,这是个上了年纪的,岁月的流逝在他面容上刻下了深深的印痕。但见他有些尴尬的笑着,开口说话的时候,流露出一股腐烂物的口气,“得快点,不然家里的炉子就要灭了。” 景云瑶直觉便是,这个老人已经有这样重的腐物口气,身子定是极不好的。她这次出来也没带多少银子,浑身上下唯有一对镯子值些钱。她丝毫不吝惜的除下一对玉镯,交给老人;而章青云也将腰上的钱袋给了老人。 老人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惊喜,一时间还有点不敢接受,只摇头又摆手的。章青云硬说了几句之后,老人才含着泪收下,并且不停喃喃着,“好人、好人。” “老人家,您身子可是不大好。不如这样,明日您往京安大药房一趟,就说是景云瑶让来的,到时候会有人给你开方拿药,都是不要银子的。”末了,景云瑶又说了这么一句,她实在不忍心看到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不但要出来拾荒,还要经受病痛的折磨。 “您是景府的姑娘啊!”老人登时就要下跪叩拜,被景云瑶一把扶住。章青云笑笑,对老人道,“您这样她可是受不起。这样好的元宵节,您还是快些回家吧。” “哎,哎,多谢恩人,多谢景姑娘。”老人再三道了谢,转身的时候,景云瑶忽的看到那竹筐中,似是有盏皱皱巴巴的孔明灯,灯上的字并非用墨所写,而是黑炭。她忙先让老人等等,老人有些纳闷的停住,但见景云瑶亦步亦趋的到了竹筐前,向里张望半天,后嘴角带着一丝怪异的笑容,又对他挥手道别。 见老人渐行渐远,章青云有些纳闷的走到景云瑶身边,却见她已经泪流满面。他忙心急的不停追问怎么了,景云瑶摇摇头,对其道,“青云哥哥,这老人家实在太可怜了,我们却只能帮到这里。” “唉。”章青云叹了口气,摸摸景云瑶的头,道了句,“这世上可怜之人甚多,我们能帮一个算一个吧。” 景云瑶怎能告诉章青云,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孔明灯上以黑炭写着六个苍劲大字:希望云瑶幸福。 223、说服皇贵妃,引岚入宫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余下的几日,景云瑶可是有够忙的。把景福雅、景宁雅和景尘佑这几大家子送走后,正月十六都过了一大半了。看时候也不早了,景云瑶便拉着景泽岚马不停蹄的往将军府赶,这几日基本白天都是在与章青云研究头风的问题了。 景泽岚在一旁听着,虽有些字不懂怎么写,可他对绘画还是有着些天分的,不会写,他便画。比如章青云说了个“侠溪穴”,侠字景泽岚虽然会写,但是溪字的笔画太多,他暂时还是记不住,便画了一条潺潺的小河在侠字的一旁,诸如此类。所以当晚上景云瑶看景泽岚白日里做的笔记时候,忍俊不禁,后望着景泽岚,真心的说了句,“哥哥真乃神人也。” 关于令皇贵妃的头风,尽管还没有真招的把脉,但从其昔日的脉案看来,景云瑶和章青云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景云瑶还特意将脉案读给景泽岚听,让他先说出方子。景泽岚听完后,只略略思考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便开口道,“我开出这方,名为‘通络头风汤’。” “哎呦,名字都起好了,不错。”章青云心情不错的在一旁说着,对于景泽岚,他还是有信心的。毕竟从一开始,景泽岚就是他一直在教导的。 景泽岚有些羞涩的笑笑,后开口道,“听闻云瑶说,娘娘不喜中药过多,此方中,需川穹五钱、当归三钱,细辛一钱,主活血化瘀,通络祛风。” “这方子倒是与祖父所开完全不同,”景云瑶沉吟着,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平日里看过的医术以及偏方。“从娘娘的脉案看来,她该属风痰血瘀阻滞清窍络脉所致,每每都是头痛如锥,这样的话,哥哥的方子倒是无可厚非。只不过云瑶建议,能够在其中加上僵蚕、生石膏、蜈蚣三样研末冲服,效用会更好。” “加上这三种,便是六中中药,以娘娘的性子,怕是不成。”章青云摇摇头。最终下了定论,“况且蜈蚣、僵蚕这样的名字在娘娘听来,心里也会不舒服。不如这样。方子就定为川穹、当归、细辛与生石膏,我再辅以针灸,选择上星、印堂、阳白、三间以及阿是穴,针灸与中药配合医治,想必一定有效果。” 章青云的话。景云瑶和景泽岚自是同意。经过这几日几乎不眠不休的努力,终于成功研制出一张方子。景云瑶自是高兴,景泽岚也是喜形于色。章青云见这兄妹两个开心,他也就跟着开心了,适逢阿桂过来,几人便一起热热闹闹的用了膳。后才差人遣马车送了这兄妹两个回去。 景云瑶将此方拿给景祥隆细细看了,后又说了针灸中药双管齐下,景祥隆听闻后。也是连连点头。后一日,他便在给令皇贵妃把脉的时候,将景泽岚一事慢慢引了出来。 正巧到了令皇贵妃每日喝药的时辰,红琴才端着药汤上来,但见令皇贵妃便蹙起了眉头。叹了口气道,“一日两顿的喝着。头痛却不见好,这药倒是不喝也罢。” “娘娘,您的头风也是顽疾,若不按时按顿吃药,恐怕是会严重。”景祥隆在一旁伺候着,倒也是实话实说。 “景大人,你我主仆多年,今儿你就给一句实话,本宫这头疾,可是没法子治了?”令皇贵妃说着,眼神带着三分凌厉七分恐慌的望着景祥隆。 这眼神让景祥隆的心都提了起来,他忙俯下身子,拱手道,“娘娘每副药中,只有三四味草药,若要完全恢复康健,可能需要的时日更长些。不过微臣倒是有一建议,就是不知娘娘是否愿意尝试。” “凭着你我二人几十年的关系,还说这样生分的话,”令皇贵妃听闻景祥隆这么一说,心也就暂时放回肚里,对他一挥手道,“你但说无妨。” “是,”景祥隆深深吸口气,才又开口道,“娘娘,微臣有一孙儿,名为景泽岚,正是娘娘义女荷香格格的亲哥哥。” “景泽岚?”令皇贵妃重复着这个名字,后点头对景祥隆道,“这几日鸿时倒是经常来我这里,也提了几次这个名字。在他的说法中,这个景泽岚的医术与荷香格格不相上下,只是似乎对于识字写字有些困难,可是?” “娘娘所言,正有此事。因景泽岚少年时候曾受病痛折磨,所以习字一事便耽搁下来。但其对于医术的造诣却是不低,也经常被图吉提点,是图吉一手带出来的。”景祥隆一点一点的说着景泽岚的好处。 令皇贵妃聪慧,基本也明白景祥隆的意思了,可她依旧开口问道,“为何突然说起他呢?” “回娘娘的话,微臣斗胆,想让景泽岚入宫给娘娘瞧病。”景祥隆说这话的时候,再度拱起手,一脸恭敬的神情。 “他一个人?”令皇贵妃自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景祥隆接着便说道,“回娘娘的话,荷香格格与图吉会跟着一道前来,实际上当荷香格格听闻娘娘的顽疾后,心里一直记挂,吵着闹着要来看娘娘您。” 一听说景云瑶和章青云也来,令皇贵妃一颗提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其实这几人来的目的,她心里也清楚了,景祥隆虽然口头上并未帮景泽岚说什么,但这番抛砖引玉,令皇贵妃还是清楚的很。她点头,也算是接受了,又道,“正巧了,本宫也着实是想荷香格格了。那便快些安排他们几个进宫吧,若能治得好本宫的头疾,本宫自会大大的赏赐。” 令皇贵妃此言的意思,景祥隆也明白,虽然两人都没有明说,但景祥隆的一颗心总算落回肚里。看来当初选择相信景云瑶,还真是押对了宝。景祥隆再三拜谢,后便告退。令皇贵妃以食指抵着太阳穴,揉了半晌,才扬着嘴角道,“景云瑶啊景云瑶,你可真是越来越刁钻了,和本宫玩这等价交换的游戏,还没完没了了,呵呵。不过……本宫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景云瑶,你可别让本宫失望。” 224、进宫诊症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祥隆带来的好消息与春风一般,拂过了景云瑶的心房。虽然结果已经在预料之中,可她还是瞬间被巨大的喜悦所掩埋。阿桂听闻此消息后,又细心的着人裁了三件新衣裳,差章青云亲自送到景府来。每次进宫,他都要大张旗鼓一番,誓要把这几个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景泽岚倒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虽然之前该如何做,景云瑶与章青云都说与他听了,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应接不暇。好在景祥隆对他安慰一番后,又说了些令皇贵妃的习性,他也对自己有了信心,这才与景云瑶、章青云一齐上了马车,离开待了二十几年的景府。 这是景泽岚第一次到皇宫,也是他第一次离开家这样久。不过好在景云瑶和章青云这两个他认为最亲的人一直在身边,所以也没有太多害怕。令皇贵妃见到三人的时候,先不说话,而是捂嘴笑了一番,后才道,“一看你们这打扮,就知道是阿桂所为了。他啊,就是不服老,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还一直搀和着。” 令皇贵妃与章佳阿桂、景祥隆昔日里都是极好的关系,说起话来自然就无拘无束的。景云瑶和章青云不是第一次见令皇贵妃,彼此之间也有了些交情,自然敢于她几番说笑,倒是唯有景泽岚,一直双膝跪地,恭敬的低垂着头,从头到尾,除了问安,没多说一句话。 令皇贵妃这才好生打量着景泽岚,总冷落他总也是不好的,便开口道,“你便是荷香格格的哥哥?不要怕,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景泽岚答着“是”。后抬起头,眼神却不敢与令皇贵妃对上,而是一直低垂。对于这样恭敬听话的小伙子,令皇贵妃是极喜欢的,她立即点头称赞道,“嗯,不愧是景府出来的孩子,不但样貌极好,而且教养到位,的确招人喜欢。” “娘娘。您的意思是只喜欢哥哥,不喜欢云瑶了。”景云瑶立即撅起嘴巴,故意与令皇贵妃套着近乎。在她看来。像令皇贵妃这一类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无论是多么明显的恭维话,他们都极愿意听的。 “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可是本宫的义女,只不过……”令皇贵妃放低声音。做着说悄悄话的手势,对景云瑶道,“如今要医本宫的是你哥哥,好歹也得溜舔一下吧。” 令皇贵妃这话,便引起众人的笑声了,顿时永寿宫一片祥和之气。景泽岚也没想到。能够叱咤后宫的女子居然是这样一个幽默的妇人,心里的惊惧也放了几分。这自然就是令皇贵妃的目的,如果景泽岚一直绷着的话。对诊脉也不会有什么好处。见气氛轻松起来,令皇贵妃才又亲近的问道,“如此,我便称呼你为岚儿吧。岚儿,听闻你祖父和姑父说。你虽医术超群,可却似乎对写方子有些不熟悉?” “回娘娘的话。草民打小便染有疯症,时好时坏的,所以耽误了学业。好在后来图吉叔叔与荷香格格治好了草民,才使草民有机会在医术方面有所造诣。只可惜,虽医术方面有天分,可以一点即通,但在识字方面……草民就羞愧的很了。”景泽岚将一切如实说给了令皇贵妃听,之前景云瑶也对他说过,不必有一丝的欺瞒,既然令皇贵妃同意他诊症,景祥隆必定是已经铺好前路了。 其实关于景泽岚的疯症,令皇贵妃早便听景祥隆说过,此时见他如此坦诚,倒也多了几丝怜悯之心。景云瑶见令皇贵妃如此,又开口帮腔道,“娘娘,哥哥虽如此,可哥哥被称为我们景府的天才,尽管才清醒没几年,但已经可以在姑姑的药房看诊,也瞧好了不少奇病之人。并且哥哥开方,都是极少的草药,也极符合娘娘的心意,还请娘娘让哥哥一试,给哥哥一个机会。” “荷香格格,这事你尽管放心。本宫既然让你们来了,自然是相信你们。”令皇贵妃点头称是,后让红琴搀扶着到了床边,露出一小截手臂,示意景泽岚过去。 景云瑶拍了拍景泽岚的肩膀,对他点头。景泽岚深吸口气,与景云瑶和章青云两个一道到了令皇贵妃床前,双膝跪地,先问了令皇贵妃的病症,后才帮其切脉。 其实这一切景泽岚早便烂熟于心,关于令皇贵妃的头风,景祥隆所说的话他都牢记于心。于是,在把脉过后,他先依景祥隆所交代的磕了个头,才开口道,“娘娘每每头痛如锥,从脉像看来,娘娘该属风痰血瘀阻滞清窍络脉所致的头风。《东医宝鉴》上说,七情伤人,唯怒为甚。忧愤恼怒,怒郁伤肝,郁而化火;气火俱逆,于上以犯清府,可致头痛发生;而头风,实为经久难愈之头痛,其作止不常,愈后触感复发。娘娘这头疾,在草民看来,该需川穹五钱、当归三钱,细辛一钱,生石膏一钱,此方主活血化瘀,通络祛风,是正对娘娘的头风症的。” 令皇贵妃沉吟半晌,毕竟景泽岚所开的方子与景祥隆的几乎完全不同,而她的身子这些年都是景祥隆照看,她也不愿冒这个险,便转头望着景云瑶。景云瑶一福身子,自然明白令皇贵妃所想,直接开口道,“娘娘,云瑶自请帮娘娘把脉。” 见令皇贵妃点头称是,她便像模像样的跪下,与景泽岚一般。半晌后她扬起头,对令皇贵妃颔首道,“娘娘,云瑶与哥哥的诊断一般。” “嗯。”令皇贵妃这才稍稍安了心,但闻章青云也开口道,“娘娘,为求安心,请让草民帮您把脉。” 这自然是最好的,在看到章青云也跟着点头后,令皇贵妃便是完完全全的放了心。章青云与景云瑶交换了个眼色,后又道,“只是娘娘,草民还有一言。” “你说便是。”令皇贵妃瞧了瞧景云瑶,又瞧了瞧章青云,倒是不知道他们两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225、遇到障碍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针灸之术,不知娘娘是否听说过?”章青云一步一步的引导着令皇贵妃,毕竟这只是旁门左道,在太医院中,并没有太多人通晓此术。 令皇贵妃点点头,开口道,“这世上奇人异术居多,针灸之术本宫也曾听闻过,据说是拿发丝一般细手指一般长的针来轻刺穴位,以达到治疗的目的。” “娘娘见多识广,草民佩服万分,”看来所有人受景祥隆的影响都很大――就连一向淡泊一切的章青云都学会拍马屁了,“其实草民刚刚开始接触医药之时,便是修习的针灸之术,若能以此术配合岚儿的药方,必定能够药到病除。” “你是说……在本宫身上施针?”令皇贵妃的心提了起来,宫里有一种刑法,便是以极细的针来挑指甲,或是扎遍浑身,那都是些老嬷嬷的手段,她也曾用过几次,来处置一些不听话的嫔妃。如今,风水轮流转,也终于轮到自己了吗? 一念及此,令皇贵妃便有些后怕,连笑容都勉强起来,“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娘娘自是不必怕痛,针灸之说,如若穴位正确,针灸之人的手法娴熟的话,您是绝对不会有太大的痛感,只是会觉得有些痒痒的,好似蚊虫叮咬之后一般。”章青云再三劝说着。 见令皇贵妃居然有了退意,景云瑶也不得不继续开口道,“娘娘,实不相瞒,云瑶小姑姑的不孕症,便是在青云哥哥的针灸配合下治好的,云瑶敢以性命保证,此术一定对娘娘有极大的益处。若头风发作起来,额头以及太阳穴处的针扎般疼痛娘娘都忍受的了。这点小病小痛,娘娘一定不在话下!” 景云瑶的打气,好歹让令皇贵妃稍稍松了口,表示今天先照方抓药,明日开始草药与针灸并行。景云瑶见令皇贵妃答应的有些为难,生怕生出许多变故,便不再提此事,反而转移话题道,“娘娘,云瑶来了这许久。怎么还不见和恪公主呢?” 一提到和恪公主,令皇贵妃的脸色总算好了些,她慈母般的笑笑。开口便道,“她啊,白天时候都在御花园与札兰泰吟诗作对,哪里还能留在本宫身边呢。不过自打你们来过后,她的身子和精神都好多了。本宫也就放心了。” “如此甚好,娘娘放心,云瑶也就放心了。”景云瑶话音还未落,令皇贵妃又道,“她啊,是今儿不知道你们来。不然肯定高兴坏了。你们快去御花园找找她吧,也有些时候不见了吧。” “是,娘娘。”景云瑶几个告了别。后在如意的带领下,一齐往御花园而去。 路上,章青云凑近了景云瑶,带着些担忧的小声道,“云瑶。我见娘娘似乎很逃避针灸疗法,你为何不规劝。反而还出来寻和恪公主了呢?” “青云哥哥,她是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我就算说了再多,她不答应也没用,”景云瑶眼神虽一直望着前方,口中低低的回答却是对着章青云的,“青云哥哥,和恪公主可是娘娘的心头肉,若和恪公主开了口,想必她也不会太反对了。如今我是将宝押在和恪公主身上,成或不成,都看她了。” 章青云这才恍然大悟,看来有些时候他还是太过钻牛角尖了。景云瑶回头的时候,但见景泽岚也带着几分担忧,毕竟事情的发展有些偏出了他们的预料,景云瑶拍了拍景泽岚的肩膀,对他笑道,“哥哥,一会儿介绍公主给你认识,可别太紧张了。” “怎么会。”景泽岚这会儿的表情,倒更像是强颜欢笑了。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吟诗的,正是札兰泰。而此时,景云瑶三个也已经看到了桌旁对坐的两人。章青云立即笑嘻嘻的先走了过去,拱手便对札兰泰道,“哎呀呀,札兰泰,你最近气色可是好多了,食欲都好起来了,还和公主两个谈什么燕子啊鹌鹑啊什么的,可是肚子饿了?” “噗。”札兰泰和和恪公主对望后,同时默契的笑了出来。 景云瑶这才走了过来,也笑着对章青云道,“青云哥哥,不是鹌鹑,是鸳鸯。鸳鸯可是两情缱绻的鸟儿,就像你面前的和恪公主和乌雅公子一样。” “云瑶,你们来了!”和恪公主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几步便过来紧紧抓住景云瑶的肩膀,眼中有泪花闪烁,“我可是每天都想着你呢。” “给荷香格格请安。”札兰泰倒是客气,还对着景云瑶拱拱手。景云瑶哪里承受的了,又摇头又摆手的,后把景泽岚拉了过来,给和恪公主介绍道,“公主,这个是我哥哥,景泽岚。” “草民给公主请安。”景祥隆只教了景泽岚见令皇贵妃的礼仪,倒是忘记了教他其他的。景泽岚生怕怠慢了和恪公主,也双膝跪地,磕了个头,然后一直没敢抬头。 和恪公主倒有些愣了,望着景云瑶,半天才开口道,“你哥哥……太客气了。” “他……他第一次进宫,不懂规矩。”景云瑶讪讪笑着,后拉起景泽岚,对他说了该有的礼仪。景泽岚登时脸便红了,对和恪公主拱手道歉道,“草民让公主见笑了。” “无妨,无妨,景公子倒是品性纯良。”和恪公主摆着手,脸都憋的通红,想笑又怕唐突了。 待几人坐定后,景云瑶才道出来意,想让和恪公主帮忙去找令皇贵妃说和。和恪公主听了景云瑶的话之后,先是叹息摇头,后笃定道,“云瑶你放心,额娘向来是有些怕痛的。不过没关系,我会尽量说和,保证不会耽误了她的病情。这是对她负责,也是对你负责。” “公主能这样想,那便真是太好了,”景云瑶松了口气,对着景泽岚一点头,示意他不用害怕,后又对和恪公主道,“那一切便都拜托公主了。” “云瑶,你我姐妹,若再这样客气,可不是生分了么。”和恪公主说着,拉起了景云瑶的手,望望札兰泰,又望望景云瑶,开口道,“若不是你,我哪里会知道这世上还有许多美好。” 226、天寒、心寒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和恪公主那边的问题总算也处理完了,与札兰泰一道用了晚膳后,众人便各回各处休息了。 这一日的确累了,而且对于景泽岚来说,这或许是清醒后最累的一日。在皇宫里,他就连说每一句话提前都要经大脑想过多次的,无论是与令皇贵妃、和恪公主,或是后来的札兰泰,他都没敢表露过真实的自己,没敢多说一句话,一直是中规中矩的,生怕有半分纰漏。 所以一到了居所,所有的奴婢都下了去,唯剩下景云瑶、章青云与自己的时候,景泽岚整个人便软趴趴的倒在床上,好像一身的力气在那一瞬间便全数抽离了一样。景云瑶望着这样的景泽岚,有些心生不忍,可日后皇宫里才是景泽岚真正任职的地方,他若一直这般,身子就第一个扛不住了。一念及此,景云瑶只得上前安慰道,“哥,你不必过于害怕。日后你若真的在太医院任职,这里会是你最常来的地方,你总是这样怎么能行呢。” 景云瑶都没注意到,因为过于焦急和担忧,她的语气中带了几丝不经意的责怪。见景泽岚更加低落,章青云忙上前,坐在景泽岚床边,帮他说话道,“岚儿头一次来皇宫,惶恐不安总是有的。想着当初你我二人第一次来的时候,谁不是谨慎小心呢。在这里啊,注意些总是好的。” 章青云对自己又眨眼又摇头的,景云瑶自然看得出来,也想到是自己刚刚语气太重了。她叹了口气,看似回答章青云的话,实则是对景泽岚道,“说的也是,一回生。二回不就熟了,倒是云瑶太过心急了。” “可不是么,今儿也晚了,快让岚儿睡吧,明天还要去永寿宫主殿帮娘娘煎药呢。”章青云说着,拉着景云瑶的手便出了门儿,后两人偷偷在窗子处捅了个小窟窿往里瞧着,但见景泽岚起身,疲惫的梳洗后,便一个大字躺在床上。很快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噜声。 与章青云一道走在游廊上的时候,景云瑶倒有些自责了,她十指不停交叉着。言语里满是悔恨道,“青云哥哥,云瑶会不会对哥哥……太苛责了呢?” “唉,没法说,你也是为他好。”章青云叹了口气。又道,“只不过有时候,你太心急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道理我懂,日后,我会尽量克制吧。”景云瑶摇了摇头。后默默不语,到了房间门口就推门而入,倒忘记与章青云说再见。章青云心里也有几分失落。他的房间就在景云瑶的侧面不远处。在景云瑶房门前停顿了半晌,他也迈开步子,往回而去。 回到屋里,简单梳洗后,景云瑶衣裳都没脱。便吹熄油灯,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白日的时候被琐事缠着还好,一到这样寂静的夜里,她就十分想念章白玉。那日,听闻章白玉自请到皇宫守卫,已经几日几夜不回将军府之时,她的心好像都被冻结了一般,这无疑是章白玉逃避的证据。可如今呢…… 等等!章白玉在皇宫,她不是也在皇宫了么!景云瑶忽的念起这个,心里一阵剧烈的跳动。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她夺床而起,轻悄悄走到门口,再三听着外头的动静。此时已经入夜许久,除了敲梆子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她轻轻踮起脚,推门而出,沿着游廊便到了永寿宫南角的一处围墙前。 其实景云瑶也想大大方方的出永寿宫的大门,只不过如今已是深夜,这里又是皇宫,哪里容得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所以若想出去碰碰运气,她只得铤而走险。好在那围墙旁种着几棵柳树,攀着树枝,她狼狈的跳下围墙,落地的时候还踩在了泥潭里,弄得裙角鞋边都是黑泥,当真是狼狈至极。 可就算如此,景云瑶依旧没有打退堂鼓。借着月光,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小路上,也不知自己究竟身处何处了。远远的,她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和灯光由远及近,来不及想太多,她一下便跳进了一旁的小池子里。此时是冬去春来之际,池中水虽化了,可还是冰凉刺骨。景云瑶憋着气息在池中,冻得连心都在颤抖不已。好不容易那队士兵走了过去,她才悄悄浮出水面,*的坐在池边,想着自己受的这些委屈,尽管已经咬紧了牙关,眼泪还是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章白玉,你究竟在哪里?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 “景大姑娘真有兴致,都什么时辰了,居然来荷花池沐浴。” 就在景云瑶伤心欲绝的时候,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身后响起。她蓦地回头,带着几丝惊喜的瞧着来者。不错,正是章白玉。只不过他整个人都瘦了几圈,颧骨都凸了出来,只看便让人心疼不已。 “你……” 景云瑶才开口想说什么,却发现就连声音都是那样颤抖,以至于连句话都说不清。她分不清这是因为池水的冰冷,还是见到章白玉的那份激动,只是面前男子依旧毫无表情的望着自己,这多少让她心里一阵难过溢出来。 “回去吧。”章白玉说着,将景云瑶轻松的夹在腋下,运起体内真气,只一会儿的工夫,景云瑶便又回到了永寿宫。只是还不待她反应过来,章白玉已经丝毫不怜悯的松了手,她整个人趴在了地上,样子别提多狼狈。 “白玉,你……”景云瑶好不容易叫出了章白玉的名字,却依旧被冷冷打断。 “章佳舍彦谷。”章白玉后退了几步,与景云瑶保持距离,后又道,“不许离开这里半步,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章白玉最后的绝情,终于让景云瑶彻底醒悟过来。她笑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笑出来的,一句话都没有说,任凭章白玉再度离她而去。 景云瑶,你真是个傻瓜。章白玉远远的立在围墙之上,看景云瑶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受伤猫儿一般,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在一起,无助的抖动着。他心如刀割,可却不能有任何下一步的动作。在这个时候,他的一分柔情,都会是日后一万分的伤害,他不愿让那样的日子成为现实,所以,最先要学会残忍的,就是自己。 227、璎珞中招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被那样的寒池浸泡过,后心里又受了极大的伤害,所以在第二日的一大早,景云瑶理所当然的病了。这病包括――高烧不退、说胡话、意志模糊不清,看起来倒是比令皇贵妃的头风更严重。 本来前一晚,和恪公主已经将令皇贵妃说服,她也打算接受这双重治疗,可第二日一大早,竟传出景云瑶重病不起的言论,令皇贵妃二话不说,便带着和恪公主往景云瑶的住所而去,见那焦急的脚步和表情,大也是当真担忧的。 “荷香格格怎么了?”才一进屋,令皇贵妃就急急问着,并且免去了一干人等的跪礼。景泽岚在床前干着急,但听唯一还有些理智的章青云道,“回娘娘的话,昨晚还好好的,今早过来一瞧,云瑶便着了重风寒。这已经是进了正月以来的第二次了,也不知她的身子能否撑住。” “给本宫拿最好的药来,一定治好荷香格格!”令皇贵妃也是当真着急了,对着一屋子的奴婢发起火儿来。 “娘娘稍安勿躁,”本来情况就够乱的了,令皇贵妃又打一耙,章青云也当真是有点找不着谱儿了,“草民先给云瑶开副方子,咱们按方抓药,然后再去瞧娘娘的病……” “都这个时候了,先记着荷香格格来!”令皇贵妃立即下了令,让小厮拿着章青云的方子出去抓药熬药,一分钟都耽误不得。 “云瑶怎么会这样呢?”和恪公主心情也阴郁的很,坐在床边,伸手探了探景云瑶的额头,后叹息道,“昨儿个还好好的一起用了膳,只几个时辰的工夫,却变成这样……” “娘娘。公主,风寒不同于其他的病症,是会传染的,还请两位先行回宫,万一云瑶醒了,草民会通禀娘娘和公主的。”章青云生怕节外生枝,忙请令皇贵妃和和恪公主先行回宫。 令皇贵妃犹豫再三,终于点头,后带着和恪公主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里。余下的三日,章青云和景泽岚为了景云瑶这突然而至的风寒。可是操碎了心,好在她渐渐转醒之后,食欲还不错。所以只五日的工夫,倒是完全好了,只是精神还有些不佳。 只有景云瑶知道自己为何精神不佳,章青云倒还以为是病气未过。也耽误了这许久,令皇贵妃的头疾没法再搁置了。所以尽管身子还有些不适,景云瑶也跟着景泽岚一道煎药,而章青云则负责给令皇贵妃施针,从第一天到第三天,和恪公主和札兰泰都在床边相伴,给令皇贵妃无限的勇气和信心。 不过这三日也没白过。令皇贵妃的头风的确发作的不那么频繁了,而且针灸当真如章青云所说,并没有太多的疼痛。而是那种时而痒时而微疼的感觉。并且针灸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少量服药,事后又看不出身子上有异,当真是让令皇贵妃欢喜了一阵子。见令皇贵妃如此,景云瑶也就稍稍放了心。毕竟这次来皇宫,虽然收货了一次伤心和绝望。但最起码,景泽岚的未来是看得到了。这次重生的机会,她没有错付,也算对得起自己了。 令皇贵妃的头风转好,对和恪公主来说也是最大的快乐了。况且将近十日的时间,都有景云瑶相陪,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景泽岚倒是越来越有自信了,面对众人的时候不再那么没自信,也不再那么恐惧,这倒是让景云瑶安心不少,随着令皇贵妃一日日的康复起来,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很多,夜晚睡不着的时候,想景泽岚也多过章白玉,总算是让自己稍稍好过些。 这一夜,她才刚刚合门准备梳洗,却听到外头宫女如意的声音响起,“格格,这里有您的一封飞鸽传书。” 飞鸽传书?景云瑶记得她只用过这里的信鸽给姬无双传过一次,她立即开门,接过如意递来的小竹管,道了谢后,便进屋,将里头的字条取出,铺平一看,果然是姬无双的笔迹。姬无双因是新疆人,所以京师的汉字写的并不标准,歪歪扭扭的,但景云瑶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五个小字:玉璎珞事发。 这么快就事发了,想必现在景府必定是一团污秽吧。想想从前她闹出的那大大小小的事儿,就知道这次她必定不会简单了了。景云瑶心里倒是没什么怕的,尽管这事很快就会和她联系起来。她将字条以火烧掉,后躺在床上,想着景天佑又该如何大闹,心里倒为景祥隆祈祷起来了。 第二日约莫下朝的时候,景祥隆居然来永寿宫寻景云瑶了。不过这倒是在景云瑶意料当中,两人简单的寒暄几句后,景祥隆便直入主题,开口道,“云瑶,可知我为何前来?” 见景云瑶摇头,景祥隆便开口道,“云瑶,你不知道,这两日府里可是闹开了。” “因为何事?”景云瑶眨着眼睛,表情上多了几丝关心。 “玉璎珞重得你爹爹宠爱一事,你也清楚,”景祥隆叹了口气,一念起景天佑那个不成器的,他就又爱又恨,“只是昨日,她忽感觉小腹坠胀,后腹痛不已,流了许多血。我与你爹赶到的时候,为她把脉,才发现……”景祥隆说这话的时候,紧紧盯着景云瑶,“玉璎珞本身是阴寒体质,因过度补充血气,两力相冲,所以造成体内胞络伤损,子脏寒虚冷,发现时已经阴挺下托,恐怕就算是华佗在世,她也终身不孕了。” “七娘这般,爹爹一定又大闹开了吧。”景云瑶见景祥隆那眼神,也猜到他多半想出谁是元凶了,便不打算遮掩。 “可不是么,可闹了一通后,发现唯有你开了服补充血气的方子,”景祥隆说着,见景云瑶面色有异,忙又补充道,“可那道方子也是之前天佑看过后,才让玉璎珞服用的,所以在天佑看来,此事与你无干,他最多责怪的,是自己。” “在爹看来如何,那祖父如何呢?”景云瑶抓住景祥隆的话意,继续笑问道。 228、爷孙谋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云瑶,你可知为何众多小辈中,我最喜欢的是你?”景祥隆不答景云瑶的问话,却无端端说起了其他。 景云瑶自然清楚,以景祥隆的个性,绝不会无缘无故转移话题,肯定是有下文等着。念及此,她配合的先摇摇头,后又好像想起什么,又点头道,“云瑶记得,祖父曾经说过,云瑶的性子是最像祖父的。” “嗯,”景祥隆颔首,轻拍景云瑶肩膀,后语重心长道,“想来我景府也算是子孙昌盛,从你父辈来讲,就没有一个像我的,到了孙辈,便也只出了一个你,”景祥隆说着,对景云瑶稍稍扬了下嘴角,后道,“你聪慧,医术又是极好,自然了,最重要的一点,也就是其他人都没有的,便是你的八面玲珑,猜人心思绝对是一顶一的中。比如这次,云瑶,你定是已经猜出我看到了那两味相冲的草药吧。” “呵呵,”景云瑶竟是不带一丝慌张,反而云淡风轻的笑笑,又道,“关于此事,云瑶本就不想欺瞒祖父。在云瑶眼里,祖父与爹不同,爹长期在祖父您的宠溺之下,虽年逾四十,可性子却与小孩子一半,纯真直爽,从不存什么深远的心思;祖父便不一样了,祖父对一件事情的思虑周全远远是云瑶无法比拟的。就比如这次,祖父即使看出了其中有文章,也没有在爹面前开口。” “你这丫头,真是说你不过。”景祥隆也跟着笑了出来,后带着三分玩味的抱膀望着景云瑶,进一步问道,“可是云瑶,你怎么敢肯定我发现这事后,不会告诉给天佑?毕竟这可是在残害我景府的后代。你这招赌的太大了。” “我这招赌的正是祖父对景府后代的爱护,”景云瑶的表情中带着七分恭敬三分自信,在与景祥隆对视后,才开口笃定道,“整个景府的人都清楚,云瑶与六娘是最最要好的。六娘虽曾是宫中地位卑微的舞姬,可为人善良,与爹爹一样的直爽,并不会耍什么心机;可同样打皇宫出来的七娘却并非如此,她与六娘有过节。处处针对,又心机极重,这样的女子。爹爹若喜欢,留在身边也无妨,毕竟年华易老,待她不再那样美丽,爹对她也就淡了。届时她想怎么闹。也没人会理睬她――但这一切,都架构在她无子嗣的基础上。若她有子嗣傍身,恐怕日后的景府,才是腥风血雨呢。” 景云瑶越说,景祥隆的眼神便越带着欣赏,他发现景云瑶居然与他的想法相同。待景云瑶语毕。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时,景祥隆才头一次露出了钦佩的口气,说道。“云瑶之担心与我相同。无双虽卑微,可并非十恶不赦之人,来到府里之后,一直是天佑的专宠,却与敖媚仪不同。她从不骄纵跋扈。可能从前我对她也是太过苛责了,也或许人都是需要比较的。自打玉璎珞进门后,我才发现,原来无双的确是个好姑娘,从前,是我错怪了她。玉璎珞这人,心机的确极深,是该好生防着的,不然,几十年后我仙去,景府绝对是个乌烟瘴气之地,永无安宁。所以云瑶,你赌对了,押对宝了,此事即使你不出手,待她再度有孕,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我景府的百年基业绝不能就此坍塌!” 景云瑶拱拱手,与景祥隆心照不宣的笑笑。这次也亏得景天佑并不知晓哪两味相冲,不然还真的闹翻了天。景祥隆也得知了真相,又与景云瑶交了心,才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忽的又想起什么,转头问景云瑶道,“玉璎珞与天佑成亲那日,你送上那得子的良方,是不是已经计算好了终会有这样一日?” 景云瑶摊开手,笑嘻嘻的开口道,“祖父,云瑶哪有那样的好算计。当初不过是为六娘才想出那一招,没想到后来居然还真的有用。总可见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景云瑶脸上荡漾着的笑意看在景祥隆眼中,再加上最后这两句话,居然让他无端端的打了个寒战。他不得不想到从前自己对沈纳瑞所做的一切,而景云瑶,却正正是沈纳瑞的外孙女。 一念及此,景祥隆居然这一瞬间都不敢正视景云瑶,只摆摆手便离开了。面对这样的景祥隆,景云瑶倒是有些奇怪了,从前的他何时不是自信满满,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而就在刚刚,他那逃避的神情究竟是为什么事? 玉璎珞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双手一直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这一次,她虽得回了景天佑的宠爱,却是一辈子都无法生出孩子。她也曾在快要昏迷的时候问过在一旁的景祥隆,她能否像景福雅一样,通过针灸和草药来恢复。可景祥隆却冷冷的摇摇头,告诉她,阴挺已然下垂,是医无可医了。 这无异于在伤口上撒了把盐,如今再想起景祥隆当时那冷淡的口气,玉璎珞就犹如深陷冰池一般,寒冷与恐惧交错,使得她浑身不自觉的颤抖。景天佑的宠爱能有几时,前几日她便发现,景天佑已经时常在无双苑出入了,来她这里的时候越来越少。若不是这一次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景天佑也不会重新拾起对她的疼爱与不舍。 只是这代价,太大了。玉璎珞余光瞥着在床边睡着的景天佑,心如刀割,她这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妹妹,怎么样了。”沈从薏慌慌张张进来的时候,声音大小程度刚刚好够将景天佑吵醒。 景天佑睁开惺忪的双眼,回过头,见是沈从薏来了,便起身到了一旁,指了指地上的小矮墩道,“你陪璎珞坐坐吧,都是女人,你也好安慰安慰。”虽然只短短两日,玉璎珞却闹的他不眠不休,心底就算有些怜悯,也磨的差不多了。 从这点上,其实很容易看出景天佑对姬无双和对玉璎珞的感情。当初姬无双也曾掉过胎,她那时可是闹的不可开交,但景天佑就是溺爱到了极致;总不比玉璎珞,只闹了两天不到,景天佑便有些不耐烦了。 229、雪中送炭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从薏一福身子的工夫,景天佑已经打她一侧而过。床上的玉璎珞眼睁睁的看着昔日宠惯了自己的男人在她最危难的时候将她抛下,似乎从这一刻,也看到了未来垂垂老矣的自己,日子会如何悲苦。 沈从薏见景天佑佝偻着背走的远了,也知道他定是不止身子累,心也累到了极点。反观床上的玉璎珞,这两日的折腾,已经使得昔日的如花美眷脸上呈现出了老态,黑眼圈重的熊猫一般,嘴唇也没了什么血色,躺在床上,似乎奄奄一息了。 “妹妹,何苦如此呢。”沈从薏坐在了景天佑刚刚做过的小矮墩上,拉着玉璎珞的手,却感觉她的手冰冷又僵硬,根本不像活人的感觉,这倒使得沈从薏浑身一抖,忙又开口道,“妹妹,身子是自己的,你可不要为难了自己才是。” “患难见真情,唯有到了这个时候,才能看清谁对璎珞是最好的。”玉璎珞说着,便泪如雨下,她双手捧紧了沈从薏的,一双无神的大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就连说话都带着七分的哽咽,“姐姐,璎珞错了,从前没有听姐姐的话,一味任性,所以璎珞今日自食其果……”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呢,”沈从薏眼圈也红了,小声吩咐身后的忆翠道,“快将那补身的雪莲银耳羹端来,我亲自喂妹妹喝。” “姐姐,这怎么使得……”玉璎珞想摇头,却觉得大脑一阵混沌,又晕晕乎乎的了。 沈从薏见此,便轻轻扶她起身,靠在了羽绒垫子上,又关切问道,“躺了两天。身子定是乏了,这会儿坐着待会,对你也是好的。”语毕,接过忆翠递来的雪莲银耳羹,以小瓷勺舀了些,后递到玉璎珞嘴边。玉璎珞见沈从薏不但没有嫌弃自己日后没用,还这般照拂,立即又泪如泉涌,听话的张开嘴巴,开始了这两日来的第一次进食。 见玉璎珞这般听话。沈从薏才颔首道,“这就对了,身子是自己的。人生在世。若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还能靠谁呢。” 一碗雪莲银耳羹见了底,沈从薏又帮玉璎珞顺顺气儿,方才开口道,“妹妹也别怕。只要家长还宠爱于你,无论你日后有没有孩儿,都不会受苦。” 玉璎珞颤抖的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微微摇头道,“姐姐,璎珞终有一日会老去。到了那个时候……” “妹妹,说句真心话,你觉得你这次的事情只是偶然吗?”沈从薏进一步提示着玉璎珞。 玉璎珞自然不会觉得是偶然。可景天佑已经那么认为了,她这摊死灰又能如何。但如今沈从薏这样开了口,她便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对其道,“璎珞自然不觉得是偶然。可夫君……事已至此,璎珞心如死灰。” “妹妹心如死灰。就不怕别人再加陷害吗?如若不是有人一次次的将属于妹妹的宠爱夺走,妹妹自然可与家长长情。毕竟当初就算是家长宠惯了六妹妹,六妹妹对家长的称呼也一直未变。妹妹可知,‘夫君’这一称呼,是唯有府里的正室方可用的?” “璎珞知道。”玉璎珞颔首,似乎明白了,沈从薏此番前来,是来指条明路给她。而如今的她,除了依附沈从薏,便再无出路了。 “那妹妹可知要害你的人是谁?”沈从薏不直接点出景云瑶的名字,却偏偏要玉璎珞说。 玉璎珞想了半晌,才蹦出“景云瑶”三个字。沈从薏点头,又对玉璎珞道,“府里的人都知道,景云瑶一向与六妹妹连成一线,一荣共荣,妹妹当初怎么就死心眼的寻她去要方子,这不是明摆着往火坑里跳么。” 玉璎珞如今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她硬咬着牙,恨恨道,“当时……她开了那方子与我,还特意说了要让夫君过目才用。璎珞想着这定是没有问题,不然她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敢让夫君过目。况且夫君当时也说了,此方的确是极好的方子,璎珞才敢放心服用,谁知……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方子,方子。沈从薏念叨着,忽的想起件事,忙抓住玉璎珞问道,“妹妹,我来问你,你与家长成亲那日,景云瑶曾送了你一张得子的方子,你可还留着?” “不止留着,璎珞一直在用。”玉璎珞说着,唤紫薇将那张方子拿出来,交给了沈从薏。沈从薏虽然对这些不是很懂,但还是小心收了起来,后才对玉璎珞道,“或许是我多心,但我总觉得既然那张方子表面没问题的话,或许问题就出在这张方子上。药膳说是补血气,可也不会补到阴挺下垂这样严重,我怀疑,”沈从薏小心翼翼的凑到玉璎珞面前,对其道,“这是景云瑶设计的陷阱,就等着你往里跳呢。” “当真是她?”玉璎珞紧紧咬着牙,眼泪几乎都流干了。 “我会出去寻人核实,若真是她的话,这个仇,我一定替妹妹报了。”沈从薏眼中迸发出一瞬的精明,但很快被接踵而至的关怀所掩盖,“只是妹妹这几日也要照顾好自己,咱们不能一味被欺负,总也要以牙还牙才是!” 安慰好了玉璎珞,沈从薏又吩咐了紫薇几句,方才离开钟离苑。路上,忆翠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话,一直到进了紫竹苑,忆翠终于下了决心,凑到沈从薏身边对其道,“二夫人也太重视七夫人了,送那珍贵的雪莲银耳羹也就算了,还亲自喂她。一想起从前七夫人对二夫人的忤逆,奴婢就气不打一处来!” “有什么好气,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沈从薏回头拍拍忆翠的肩膀,和黄泽比起来,忆翠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依奴婢看,她迟早会让老爷厌烦,二夫人为何要笼络一个曾经背叛您的人呢。”忆翠实在想不通沈从薏这样做的理由,在她这边看来,沈从薏可是她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了。 230、抓对把柄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从薏对忆翠摇摇手,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才道,“你年纪还小,许多事情看不通透。不过只需记住一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即使她背叛过我,但如今,她也看得清,究竟与谁同路才能是条活路。” 见忆翠似懂非懂的点头,沈从薏无奈笑笑,后对其道,“你可知道咱们这京师之中,除京安大药房的图吉外,还有没有什么知名的大夫?” “二夫人,咱们老太爷是太医院院使,这话您该问……” 忆翠话音还没落,沈从薏立即一双白眼抛了过来。论资历论忠心,忆翠的确是这个紫竹苑大丫头的不二人选,可论头脑,她也差的太多了。刚刚在钟离苑发生的所有事,忆翠都看在眼里。到如今她说要寻好大夫,要做什么事忆翠都想不明白。 忆翠见沈从薏表情中有了几丝不耐烦,忙开口道,“二夫人,咱们京师虽大,但说到出名的大夫,倒还真是寥寥无几。据奴婢所知,绥远大药房的主治大夫王德忠被人私下称为神医,说是无所不能、无所不医,还曾在太医院就职呢,从前与老太爷也是熟识。” “嗯,”沈从薏颔首,与景祥隆熟识,那岂不是正好,省的随便找一个没有来路的大夫,说出来的话都不会有人相信。这么想着的工夫,沈从薏一拍忆翠的肩膀,道了声,“走。” “二夫人,去哪里?”忆翠有些傻呆呆的跟在后头,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了。 “绥远大药房。”沈从薏懒得和忆翠解释,但毕竟得找马车,所以便还是说出了目的地。 忆翠再傻,也看得出沈从薏心里有些不高兴了,便也不敢再多说话。只先跑腿出去叫马车了。 对于绥远大药房来说,请得来前太医院御医王德忠,可算是小庙供奉大仙了,所以给他的待遇也是极好。每日来绥远大药房的人络绎不绝,多数也是为着这前御医之名来的――毕竟连皇上妃子的病都能看得,这些小民的小病小痛自然不在话下了。 沈从薏和忆翠两个不厌其烦的排队,从上午一直排到中午还没轮上。人家王德忠可是好,啪嗒啪嗒迈着八字步用午膳去了,留下一大片等着瞧病的人。沈从薏撇撇嘴,从前沈纳瑞就职于太医院。可是太医院的院使,都不见他有这样大的排场。只不过等待的人们可没一个敢发牢骚,都翘首盼着王德忠赶紧出来。 忆翠生怕沈从薏等的不耐烦了。便在她耳旁小声道,“这个王大夫向来如此,二夫人,要不奴婢上去自报家名,让他快些?” “决计不可。”沈从薏立即摇头。她现在还不知道这方子中是否有问题,还不想惊动任何人。 忆翠无奈,只得一福身子,道,“那奴婢出去给二夫人买些吃食回来吧。” 见忆翠撅着嘴离开,沈从薏只觉好笑。她将那两张方子同时拿出来。左瞧右瞧都瞧不出哪里有不对,对于那些拗口的草药,她实在喜欢不起来。这点她和沈从嫣就有很大区别了。 终于在沈从薏吃了半个玉米饼子之后,王德忠晃晃悠悠的出了来,再度坐诊。约莫申时一刻的时辰,终于轮到了沈从薏。她起身的时候,感觉浑身都又酸又疼的。难受的紧。坐定后,还不待她说话。王德忠却先开了口,“这位夫人,可是时常经受头痛?” 王德忠是个六十上下的老人,须发皆白,这样看来,人倒是和善,一直笑眯眯的望着沈从薏。 “你怎么知道!”沈从薏没发话,忆翠倒是大惊小怪起来。但见王德忠一捋胡须,带着几分得意的对沈从薏道,“我帮您把脉吧。” “王大夫,我这次来,不是瞧病的。”沈从薏忙摆摆手,后将景云瑶的那副得子秘方交给王德忠,才道,“我是想请大夫帮我瞧瞧这个方子。” 王德忠有些纳闷的接过宣纸,却越看越惊奇,放下方子后,上下打量了沈从薏几番,后颔首道,“以夫人的身子,这方子的确可以一用。我也曾在一些医书上看到过其中几味药的搭配,这的确是很好的一朝得子方。” “你这老家伙,说什么呢,我们家夫人才不是……” “忆翠!闭嘴!”沈从薏实在不愿意带忆翠出来,这丫头着实让人头疼的很,而且总是惹事。带着一个抱歉的笑意,她对王德忠道,“大夫,这方子并无任何不妥吧。” “是,而且是极好的一个方子。就算是我行医五十几年,这样的方子,也是头一次见到。”王德忠同意了沈从薏的说法。 “那这个呢?”沈从薏只得将另一张方子也递了过去。王德忠不明所以的接过来,看了半晌,又点头道,“这是一张补气血的方子,也的确无任何不妥。” 沈从薏只得想着,那便是自己多心了,可能真的是玉璎珞自身的问题。才蔫巴巴的起了身,却听到王德忠开口道,“这位夫人,且慢!” “如何?”沈从薏重新坐了下来,并且带着些期待的望着王德忠。 王德忠将两张方子对比起来瞧了半天,才笃定的对沈从薏道,“夫人,这两张方子若单看,都无任何问题;但若同时服用的话,问题就大了,会或导致女子终身不孕。” “请大夫详细告知。”沈从薏就知道自己不会猜错,景云瑶定是在方子上动了什么手脚。以景天佑的性子,肯定早就忘记了这张得子方的存在,也不会去查这件事,况且他已经将此事不了了之。景云瑶便是抓住了这点,想钻空子,以此来打消玉璎珞一心想要孩子的冲动,这样一来的话,对姬无双也是最好的。沈从薏心中冷笑,景云瑶啊景云瑶,你算盘打的再好,还是漏算了一处,从前你对我的百般好,我可是牢记于心,怎会让你轻易得手?这次,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我看你还能得意到何时! 231、贵妃出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王德忠也曾是宫中侍奉过的御医,所以对于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倒觉得司空见惯。面前这个徐娘半老的妇人,眼神中便透露着算计,可见这方子大多是拿去害人的。王德忠自认并非多高尚的人,一切以利益为重,所以明知眼前的事情可能会损伤另外一个女子,还是开口道,“前一张得子的方子,是张秘方,其中本身便有紫石英与菟丝子两味的相冲――只不过只要药量适宜,这种相冲的效果就会减到最弱,再搭配上党参、白术、茯苓、枸杞以及炒砂仁等等,便是一张极妙的得子方,”王德忠说着,将第二张方子拿起,沉吟了半晌,又开口道,“再来看第二张方子,可真是大补血气,生晒山参、白首乌、当归,这都是对身子极其有益的。只是一样,生晒山参这一味药最为难得,虽是大补的上好药材,若遇上同属参类的党参,便会多了一重除淤散瘀的功效。若长久一起服用的话,恐怕……” “恐怕怎样?”前面的医学术语,沈从薏可能听不懂;但是除淤散瘀,她却清楚明白――那便与红花是一个效用了。所以她立即双眼亮晶晶的望着王德忠,期待他下面能说出自己想听到的话。 王德忠笑笑,食指不自觉的点了点红木方桌。沈从薏立即会意,对一旁的忆翠使了个眼色。这次忆翠总算是精明了一回,立即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旁。王德忠笑着卷起,掂量掂量,差不多是十两的重量。他立即笑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对沈从薏继续道,“恐怕会落个终身不孕的下场了。” “大夫此言当真?”沈从薏总也要确定好了,再伺机行事的。她向来不是个莽撞的人。 “赌上我五十几年的行医生涯,”王德忠将那两张方子交还沈从薏,后又道,“只不过这样阴毒的招数,倒的确少见的很,若换做一般的大夫,我想应该很难看得出。” “王大夫可是乡村父老们口中的神医,说的想必不会有错,”沈从薏起身,对着王德忠一福身子。“多谢大夫相告。” 王德忠眼见着沈从薏与忆翠两个离去,却总觉得沈从薏眼熟的很,可若说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了。他抓抓头,将那锭银子又好好地往袖管里收了收,这才叫下一个病人过来。 回去的路上,忆翠小碎步跟着沈从薏,见她一脸的势在必得。便好奇问道,“二夫人,您可是准备以此来对大姑娘讨理?毕竟是她害了七夫人,如今事情也已经大白。” “景云瑶如今人在宫中,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沈从薏眼里满是自信。“不过只要她一回来,我必定要她鸡毛鸭血,看她还能得意到何时!” “阿嚏――阿嚏――”本是与令皇贵妃探讨病情的时候。景云瑶却不合时宜的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可是又着了风寒?”章青云从不顾自己身处何方,该关心的时候从不吝啬自己的语言,即使在皇宫中亦是如此。 景云瑶先是对着章青云摇摇头,后抱歉的望着令皇贵妃,道。“娘娘,云瑶失态了。” 令皇贵妃倒是丝毫没介意。还说起了喷嚏的事儿,模样极为认真,“荷香格格,这打喷嚏可是有说道的,一想二骂三念叨,”令皇贵妃掰着手指头,后一点景云瑶道,“你刚刚打了两个,说明有人骂你呢。” “看不出娘娘还信这些。”景云瑶倒觉得,一向聪慧的令皇贵妃居然对这些民间说法这样认同,还挺不可思议。 “本宫说的可是真的,”令皇贵妃见景云瑶似是不信,无奈的摇摇头,“这些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荷香格格,你日后行事小心些才是,十有*是要有人开始算计你了。” “娘娘的话,云瑶记住了,”令皇贵妃也是为自己好,为何不领情。况且景府本就有一大杆子的人在背后盯着自己,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这事儿景云瑶也是知道的,“只是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娘娘的头风,待哥哥把完脉,云瑶和青云哥哥也要好生瞧瞧才是。” “嗯。”令皇贵妃笑笑,后平躺在榻上,露出一小截手臂。景泽岚也不再那么恐惧,先对令皇贵妃行叩拜之礼,后有木有样的双膝跪下,阖目听脉。半晌,他睁开了眼,先问道,“娘娘的脉象虽缓,却极有力,如今风痰血瘀基本散除干净,脉络通畅,想必再服用这几味药三月,头风必定全除。” 景云瑶和章青云把过脉后,所言均与景泽岚无异。其实这些日子,令皇贵妃自己也感觉得到,平常一日会发几次的头疼,如今不止减轻许多,而且发作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她即刻喜上眉梢,又开口问道,“那针灸呢?” 章青云笑笑,对令皇贵妃一拱手道,“回娘娘的话,针灸也可不必那么频繁,七日一次即可,三月后必见真效。” “好,”令皇贵妃的双眼在三人之间游荡,后一拍手道,“从前有句话叫英雄出少年,到了这里,该变成神医出少年了。想来本宫的头风症,太医院的御医们诊治了好些年,都不见轻;可你们三人只不到一个月的工夫,便见奇效了。不错,你们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本宫会即刻去与皇上说,写不得字算不了什么,只要这里,”令皇贵妃一指头脑,后又笑着对景泽岚道,“聪慧机灵,有真材实料,太医院是不会拒绝一个将来的神医的!” “多谢娘娘大恩,多谢娘娘大恩!”景云瑶立即拉着还没从巨大喜悦中清醒过来的景泽岚,跪地不停给令皇贵妃叩头谢恩。令皇贵妃笑着上前,亲自扶起这对兄妹,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激道,“说这些做什么,你们医好了本宫,是本宫该感谢你们才是。不过,岚儿,你的书还是要继续读下去,总不能到了三四十岁的时候还得靠别人帮你写方子吧?” “娘娘说的极是,草民一定会用功读书,绝不会辜负娘娘的一片圣恩!”景泽岚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了。虽说一开始考入太医院只是景云瑶的一厢情愿,他甚至有些抗拒,可越是往后,他发现自己是真心对医术产生了极其浓烈的兴趣,再加上景府是御医世家,他最崇敬的大哥哥景泽枫也考上了太医院,这才渐渐坚定了他的心愿,一定要考进太医院,这才不会让关心爱护他的人失望,也是他迈出景府的第一步。 “好了,这会儿也是下朝时辰了,本宫去一趟御书房,你们几个,等着好消息就是了。”令皇贵妃拍了拍景云瑶的肩膀,又对景泽岚慈爱的笑笑,便在几人的叩拜中离开了永寿宫。 乾隆此生最大的爱好之一便是书法,令皇贵妃静静帮他研了会子磨,看他书了“一展宏图”四个大字后,才温和的开口小声道了句,“皇上的字苍劲有力,矫若游龙,当真是极好。” “朕的后宫佳丽三千,加起来也没有一个皇贵妃的嘴巴甜啊。”乾隆这阵子看起来心情不错,将狼毫笔一放,便引着令皇贵妃两个到了窗前,望着窗外已有了点点绿意的地面,感慨道,“又是一年春来到,朕又老了一岁了。” “瞧皇上说的,什么老不老的,皇上万岁,怎么会老呢。”令皇贵妃贴心的帮乾隆整理了略略褶皱的龙袍,才又开口道,“刚刚,臣妾见皇上写了‘一展宏图’四个大字,可是皇上又想到什么治国的新法子?” “哈哈,皇贵妃最得朕心,”乾隆爽朗的笑笑,后抱起膀子,抬头望着窗外的蓝天,才说道,“眼瞅着又要到会试了,会试结束后就是殿试,不知这一批的学子中有没有像纪晓岚一样清廉又颇懂朕心的人。” “届时皇上不就知道了,提前知晓反而没有惊喜,”令皇贵妃规劝着,尽量往景泽岚的话题上引,“皇上可是记得,不止会试,太医院的考试也快到了呢。” “哎呀,若不是皇贵妃提醒,朕还真是忘了,”乾隆一拍脑门,后转头瞧了瞧令皇贵妃,眉头忽的蹙了起来,“希望这一届能上来几个*疑难杂症的医生,你的头风症啊,是最最让朕挂心的了。每每看到你头痛如裂,朕就心疼不已。”乾隆说着,抬手抚了抚令皇贵妃的额头,一脸的怜惜。 “皇上如此爱惜臣妾,是臣妾的福气。只是皇上,臣妾的头风症,已经在三位外来人的治疗下,渐渐恢复了。”令皇贵妃虽年逾四十,可此时却像个淘气的小姑娘一般,对着乾隆眨眨眼,笑容比殿外的春风还要温暖迷人。 “什么时候的事?世上竟有这样的奇人?”乾隆立即喜上眉梢,这几年,令皇贵妃的确是最最让他挂心的。如今,这样大的好消息来临,他还真是有些按捺不住心底的兴奋与愉悦了。 232、得偿所望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便是这个正月的事儿了,”令皇贵妃倒是如实相告,没有掺杂一丝隐瞒,并且还给她最宠爱的景祥隆先记一功,“说起这事儿,还是景院使提起的。景院使也知道臣妾的病一直拖着不是个事儿,便推荐了他的孙儿,景泽岚入宫为臣妾瞧病。” “景泽岚?”乾隆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好奇问道,“说到景府的人,景云瑶朕倒是听闻过,皇贵妃喜欢她,朕还特意赐了她为荷香格格。这景泽岚又是何许人?医术比景云瑶还要精湛?” 令皇贵妃噗嗤一笑,对着乾隆福了福身子,才继续道,“皇上,这景泽岚,正是荷香格格的亲哥哥。他曾因病浑浑噩噩了将近二十年,虽然才清醒不久,对医术的造诣却已是极高了,就连景院使都称景泽岚当真是个天才呢。” “让一个才清醒不久的人进宫给你瞧病?景院使也真是太过冒险。”尽管令皇贵妃如今毫发无伤的站在乾隆面前,但一想到曾经冒了这样大的风险,乾隆就不得不生出一颗责怪景祥隆办事不周的心。 “皇上,以景院使的为人,他怎会做出这样的事,”令皇贵妃见乾隆面色不对,忙又补充道,“景泽岚是与荷香格格、章佳更甘图吉一道进宫的,而更甘图吉更是景泽岚的良师益友,是他将景泽岚一手教出来的。” 乾隆想起令皇贵妃说的“三位外人”,到了此时才恍然大悟,带着几丝不好意思的笑道,“这倒是朕多心了。有荷香格格和更甘图吉在,再加上这位御医世家的正统传人,怪不得皇贵妃的头风症能够减轻。太医院考试在即,女子自是考不得了。这更甘图吉和景泽岚应该都去参加的吧?” “更甘图吉曾是游医,野惯了,不愿服管,在京安大药房做大夫;至于景泽岚……唉。”令皇贵妃叹了口气,几乎将乾隆的胃口钓到极致了。 “皇贵妃,景泽岚如何?他总不会也是不服管吧?”章佳更甘图吉这个名字,对于乾隆来说已经耳熟能详。章佳阿桂曾经在觐见的时候多次提过自己这个大公子有多么的不听话,看着阿桂那般叹息,乾隆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但这景泽岚,生在御医世家。又是嫡子嫡孙,考入太医院几乎是不二的选择,他又有什么理由呢? “皇上。臣妾先前说过,景泽岚浑浑噩噩了将近二十年。他的确是医学方面的天才,景院使都自叹不如,这不错;可若说到写字,那就……有点为难他了。”令皇贵妃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乾隆的神色。见后者神色蓦地一凛,她立即又开口道,“荷香格格倒是说了,开始的日子,她可以一起去帮忙,若要写方子一类。她可以代劳,让景泽岚在最快的时间内学会独立。臣妾私以为,这的确不大符合规矩。但太医院有那么多御医,都瞧不好臣妾的病,却偏偏让景泽岚瞧好了,臣妾怎么说也欠他一个人情……” 令皇贵妃所言,于情于理都合。乾隆也觉得不该就这样丧失了一个未来的好御医。只是若要破格录用,难免会有人说他徇私。一番思虑后。他叹了口气,对令皇贵妃道,“皇贵妃,你的心思,朕懂,朕何尝不想顺水推舟。只是这样于情于法都不合,朕若真这样就让他简单通过了,那些为考太医院考到白头的人,岂不认为是朕辜负了他们?” 乾隆的这番烦恼,令皇贵妃早便想到了,她眼珠一转,又对乾隆道,“皇上,臣妾倒是有一法,不知皇上是否愿意听听。” “你说,朕听着。”乾隆点头,示意令皇贵妃开口。 “皇上,太医院的考试,景泽岚正常参加,唯有初始的笔试那关,可不可以请主考官与景泽岚单独在一个房间内,由主考官读题目,景泽岚口答,然后另一人书写呢?这样一来的话,皇上便没有徇私;若有任何人有疑义,便可大大方方的说,景泽岚治好了臣妾的头风症,这次是破格给予这样的待遇。若他能够考上见习医生,在这几年里,他便可以一面习医一面习字,待真正考医生的时候,便要靠自己笔答了。皇上觉得,臣妾这招可用吗?” “嗯,”乾隆点头,脸上的沉思与挣扎早已随着令皇贵妃的话而烟消云散。他搂住令皇贵妃的肩膀,深深的望着她那双笑笑眼,道了句,“有皇贵妃在,朕一切无虞!” 景云瑶与景泽岚回到景府的时候,可是风风光光的,章青云一直将两人送到念嫣苑,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去。景云瑶却丝毫都坐不住了,他们在皇宫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走的时候景府地面上还有积雪,回来的时候,却已经冒出丝丝绿意了。她迫不及待的拉起景泽岚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哥,这样的好消息,咱们该告诉祖父才是。” 景泽岚也笑嘻嘻的跟着,他的心境从未这样开阔过。只不过才出了院门,他就停住了脚步。景云瑶纳闷的回头看他,但见景泽岚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对景云瑶道,“云瑶,我其实……有些惧怕祖父,不如你去祖父那里,我去找大哥告诉这个好消息!” “你要去紫竹苑?”一想到沈从薏在那个紫竹苑,景云瑶就有些不放心。不过若景泽岚将这事告诉景泽枫的话,抓狂生气的也会是沈从薏吧。一念及此,景云瑶放开了手,只嘱咐了句,“快去快回”,便自己往延寿苑而去了。 沈从薏本还在香坊处理那些去年的干花,却忽的听到门口丫头报了声,“二少爷万安。”她边想着景泽岚怎么会来她的紫竹苑,边出了香坊门,对着景泽岚便慈爱的迎了上去,开口寒暄着,“岚儿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不知道呢,快过来让二娘瞧瞧,这些日子胖了还是瘦了。” “胖了,”景泽岚羞赧的笑笑,被沈从薏拉着往主房而去,“宫里头一日三餐都是大鱼大肉,想吃个清淡的都没处吃去,又常日的不运动。” “呵呵,胖了好,先前岚儿你就是太瘦了,该长点肉。”沈从薏拉着景泽岚坐下后,又开口问道,“可是想吃些什么,二娘着人准备去。” “二娘,不必了,岚儿是来找大哥的。”景泽岚实在有点受不了沈从薏这过度的热情,便直接道出了来意。 “忆翠,快去叫枫儿过来。”沈从薏回头吩咐着,却见沈傲珊正好路过门口,忙招呼着也进来,与景泽岚有一搭子没一搭子的说着话。后见景泽枫来了,沈从薏才起身让景泽枫坐下,后拉着沈傲珊往门外走,边走还边说着,“你们兄弟两个好好聊聊,我与傲珊准备膳食去。枫儿,可留住你弟弟,咱们今天好好聚聚。” “知道了,娘。”景泽枫自从挨了打之后,性子变得沉郁了不少,脸上也鲜少见到笑容。这会儿见景泽岚来了,心里才稍稍好过些,毕竟尽管沈从薏说的再多,他还是将景泽岚当成亲弟弟一样,兄弟两个没什么不能说的。 “大哥,你脸色怎么还这样苍白,身上的伤还没好吗?”景泽岚有些担忧的望着景泽枫,昔日里他们兄弟在一起,都是说说笑笑的,从没有过这样严肃的时候。 “唉,”景泽枫叹了口气,望着景泽岚,才道,“泽岚,不瞒你说,身上的伤不算什么,心里的伤才……”他捂住脸庞,深深的低下头,语气中带了几丝哭意,“那毕竟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大哥……”景泽岚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景泽枫,只好起身,到了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想了半天才坚定道,“大哥,待我进了太医院,也做了见习医生,到时候我们兄弟每日在一起,就会忘记所有难过的事情了。” “你也能进太医院了吗?”景泽枫闻言,抬起头来,眼圈红红的望着景泽岚。 景泽岚使劲的点头,道,“皇上已经亲口答应,并且将此事下达到太医院了,届时只要我能够以口答通过笔试的试题,就基本无虞了。” 其实在太医院,景泽枫表面风光,却是因为院判张中胜,而受了不少冤枉气。可这些,他又不能与景天佑和景祥隆说,只能自己憋着。如今若景泽岚也能与他一起做了见习医生,那他就有了伙伴,日后都会好过些。一念及此,景泽枫露出了微弱的笑意,起身给了景泽岚一个拥抱,后道,“好,从此,我们兄弟合心,好好在太医院闯荡一番!” 沈从薏靠在门边,听着里头两兄弟的豪言壮语,打鼻孔里冷哼一声。她自是气,只是事已至此,她唯有一步一步先将眼前的事解决。沈傲珊在一侧,望着沈从薏面色复杂的脸,不用想也知道,新的一轮厮杀又要开始了。 233、璎珞大怒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傲珊。”与沈从薏往小厨房走的工夫,沈从薏却忽的唤起了沈傲珊的名字。 “姑姑,何事?”沈傲珊自己也清楚,如今她占据了沈从薏身边的军师位置――这自然得感谢景云瑶帮她除去了黄泽,所以有什么事,沈从薏都会说与她听,两人私底下商量一番。 “你觉得……”沈从薏拉长了语调,又向前走了几步,吊足了沈傲珊的胃口,才又道,“如果我们在那两张方子中抓住了景云瑶的把柄,该如何将之公布于众呢?” 沈傲珊当时身子便是一凛,不过很快恢复如常。沈从薏那样精明,她可不能有一丝的纰漏,若被发现的话,就不会再有那许多日后了。稍作停顿,沈傲珊才凑近了沈从薏,开口小声道,“姑姑,这消息可是确凿?” “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沈从薏说着,将她与忆翠的那番绥远大药房之行全数说给了沈傲珊听,后又道,“那王德忠曾是你祖父的手下,也做到了御医一职,若没什么真本身,恐怕也不会被人们奉为‘神医’。” 王德忠的确曾在沈纳瑞手下做事,而且那个时候便已经是御医,论起资历来,倒是比景祥隆还要悠远,他说的也就不会有什么差错。沈傲珊眼珠一转,尽管她是站在景云瑶这方,可若这个时候给不出什么好意见,日后要沈从薏重用她,恐怕也是太过艰难。权衡一番过后,沈傲珊便又道,“姑姑,这事儿哪里劳得着姑姑费心,璎珞姑姑可是翘首盼着这个机会呢……”沈傲珊说着,声音放得更低,生怕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听了去,“难道璎珞姑姑会不想为自己的孩儿报仇吗?” 沈从薏连连点头,低呼有理有理。其实沈傲珊正好与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她也正准备将这大闹景府的事儿交给玉璎珞做。两人各怀心思的进了小厨房,吩咐完后,便一齐往钟离苑去了。 本来沈从薏还担心景天佑这个时候会在钟离苑陪着玉璎珞,可到了才发现,她这番担心完全太没必要了。从玉璎珞那丝毫没有半分妆饰又憔悴至极的面容看来,景天佑已经有些时日未来,或者即使来了。也只是瞧上一眼便离开,不然玉璎珞怎会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一般。 “好妹妹,几日不见。怎生这样憔悴呢。”沈从薏带着几丝惊呼到了床边,拉起玉璎珞的手,眼圈儿当即就红了。 “如今这世上,唯有姐姐还记得璎珞了,”玉璎珞开口间都是绝望、厌世的口气。好像不久于人世一般,“只是姐姐,璎珞再无法帮你做些什么,也无法帮自己复仇了。” “妹妹万万不要说这样灰心的话,傲珊,快将那些补品送去钟离苑的后厨。让厨子们赶紧给妹妹熬了汤,好生补补身子才成。”沈从薏对沈傲珊挥挥手,沈傲珊立即会意。福了福身子便下去了。 望着沈傲珊离去的背影,玉璎珞兀自笑的凄凉,“还有什么好补的呢,璎珞在景府,地位还不如如今的表姑娘。好歹表姑娘也与姐姐沾亲带故。众人都不敢小觑;可瞧着如今的钟离苑,除了紫薇和凌波之外。璎珞竟是谁都使唤不动了。” “这群狗奴才啊,就是这样,”沈从薏安慰玉璎珞道,“从前家长最宠的就是妹妹你,所以他们自然小心伺候着。如今妹妹这身子的事儿,在府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他们也看得出,妹妹暂时失去了宠爱,也就冷了脸了。妹妹又何必与他们置气,若你不欢喜,我去寻了三妹妹,让她从紫竹苑调过来几个供你差遣,可好?” “不必劳姐姐费心了,璎珞这身子……唉。”玉璎珞说着,又情不自禁的抚起自己那平淡的小腹,泪如雨下,为她那永远都无法再孕育的肚子,也为从前那个失去的孩子。 “其实妹妹,虽事已至此,可我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告诉你。”沈从薏言语间满是犹疑,抬头与玉璎珞对视之时,又忽的垂下眼睑,好像左右为难的模样。 玉璎珞自然嗅出了不对劲的气氛,她仓皇的擦了泪,抓着沈从薏的手,着急问道,“你我亲如姐妹,姐姐有事直接与璎珞说便是。” 沈从薏叹了口气,动作轻缓的帮玉璎珞整理了耳边的碎发,望着她那憔悴的样子,欲言又止。待玉璎珞催了几次,她才开口道,“妹妹,以你这样的身子,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可你又这样……” “姐姐但说无妨,不必顾虑其他。”玉璎珞的表情中多了丝坚定。 沈从薏便将那两张方子拿出,并且把其中利害都告知了玉璎珞。玉璎珞的脸色愈发苍白如纸,到最后,颤抖的抓着那两张方子,一副恨之入骨的模样,几乎咬碎了牙,“当真是她?” 沈从薏点头,后又道,“妹妹,来日方长,你先养好了身子。如今景云瑶在府里的地位不低,你我必须寻个好时机才能将她打倒,决计不可贸然行事……” “姐姐要璎珞如何忍耐!”玉璎珞的反应全在沈从薏意料之中,她平日里虽然有自己的小算盘,可事到如今,她已在局中,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就如一头蛮牛一般,横冲直撞。 而沈从薏如今就需要这样一个横冲直撞的先锋,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景云瑶错了,她这样是在陷害景府的子孙。即使景祥隆再有心包庇,恐怕在暴怒的景天佑面前也递不进什么话儿――景天佑可向来是一个一点即燃的炸弹。 “所以我才犹疑,该不该告诉你……”沈从薏叹了口气,一脸的惋惜与不忍。 “若姐姐一直瞒着璎珞,璎珞才要恨姐姐一辈子!璎珞如今到了这步田地,都是景云瑶害的。可璎珞从前当真瞎了眼,竟去寻她帮忙……”玉璎珞越想越气,本来苍白的脸色都渐渐憋的红了,她虚虚弱弱的起了身,扶着床板站起来,想要往门口走。沈从薏见了,忙上前搀扶,一面拦着一面道,“妹妹,就算你要去寻家长讨个说法,也得把身子养好了再说啊,切勿冲动伤了自己!” “今儿我就是拼着不要这身子了,也得把这事儿公诸天下!”玉璎珞咬紧牙关,每走一步都是一头的虚汗。这些日子她一直躺在床上,饭水都缺少,又整日整日的喝那苦药汤子,身子已然是虚到极点。沈从薏强行将她扶回床上,一脸无奈又怜悯的望着她,见她气一直不消,半晌才道,“好,妹妹你先歇着,我去帮你叫家长来,可好?” “姐姐愿意帮璎珞?”玉璎珞胸口终于不再那样起伏,而是可怜巴巴的望着沈从薏。 “我一直与妹妹站在一边。”沈从薏叹了口气,又安慰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玉璎珞的卧房。 才上了游廊,沈从薏正遇上打一侧端着补药的沈傲珊,她立即迎了上去,对其小声道,“我已经成功点燃了她的愤怒之火,现在我代她去寻家长,你好说歹说也要让她将这碗药汤喝下,万一到时候还没怎么说,她就倒下了,那咱们这番工夫可就白费了。” “姑姑放心,傲珊知道怎么做。”见沈从薏得意的走了,沈傲珊却开始苦恼。她可从没想到这一次沈从薏的动作居然这么快,她还没有通知景云瑶。不过景云瑶既然当初那么做了,就一定有后招,自己届时去向她解释便成了。如今事情到了这地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带着这样的想法,沈傲珊进了玉璎珞的房,如今她最重要的任务,便是让玉璎珞喝下这碗药膳了。 沈从薏料事如神,脚步从未迟疑,直接的往无双苑而去。如今景泽疆虽还未满周岁,长相却已经与景天佑有了两三分的相似,这使得景天佑乐不思蜀,即使前些日子闹出了姬无双“推”玉璎珞一事,后玉璎珞又永远的失去了孕育的能力,他都没有太放在心上,依旧时常往无双苑去。姬无双得了景泽疆这个儿子,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只要景泽疆在一日,景天佑就决计不会离开她――这也是景云瑶常常对姬无双说的。 沈从薏可是许久都未到无双苑走走了,这会子春回大地,无双苑的地面上鲜有鹅卵石,皆是土地,所以绿茸茸的,看着便让人心头振奋。只是进了院子的工夫,景天佑那爽朗的笑声就传了过来。沈从薏心中冷哼,面儿上却满是焦急,见青芷迎面而来,上去抓住她的袖管,就大惊失色的问着,“老爷可是在这儿?” “回二夫人的话,老爷正在陪六夫人与小少爷用膳呢。”青芷谨慎又小心的上下打量着沈从薏,不知道她又打算唱哪出了。 “快,快带我去寻老爷!” 沈从薏故意加大了手掌的力度,掐的青芷直疼,可又不敢呼喊出声,只得吃了这暗亏,赶紧离开沈从薏的钳制,一溜小跑的在前头带路了。 234、好大阵势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老爷,六夫人,二夫人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儿……哎呦!” 青芷恭敬的在门外报着话的时候,忽的被沈从薏大力推到一边,差点摔倒在地。而沈从薏则慌慌张张的推开了门,几步便到了正享受天伦之乐的景天佑身边,大声呼喊着,“家长,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景天佑本来心情不错,姬无双温柔,景泽疆可爱,正处在这美好气氛中,却被沈从薏生生打断,口里还说着自己不好了,他立即蹙了眉头,使劲的瞪了沈从薏一眼,开口威严道,“你好歹也曾经是景府的主母,再看看如今,像什么样子!” 沈从薏却丝毫不在意景天佑的话,只是赶紧接着他的话道,“家长说的话的确在理,可七妹妹出事了,从薏也毫无法子,不得不来寻家长啊,还请家长体谅从薏……” “你说什么!”这次不待沈从薏说完,倒是景天佑先厉声打断了她的话。玉璎珞自打知道了自己从此再无法生育,好像换了个人一般;从前她被人陷害落胎的时候,只是安安静静的,让人心疼至极。可这一次,景天佑除了心里的那份责任外,竟是一丝怜悯都无,只觉得厌烦。尤其这会儿一听说又是玉璎珞闹事了,他简直气得当时就要抓狂。 “家长,别急,听听二姐姐怎么说。”姬无双在一旁规劝道,说实在的,刚刚景天佑表情中透露出的那一瞬即逝的厌恶,倒是让她有了别样的安心。 “其实……其实……”沈从薏却忽的结巴起来,也不敢抬头看景天佑。 “其实什么,快说啊!”景天佑可没什么耐心陪沈从薏耗着,这一大声怒吼,惊得一旁的景泽疆哇哇哭了起来。姬无双忙抱着景泽疆,边哄边竖起耳朵听着沈从薏的话。 沈从薏见景天佑发怒。估计也是怕了,便低低开口道,“其实,七妹妹从前虽也滑胎,可身子已经调理的很好了,这次却忽的遇上这种事情……她怀疑是方子出了问题,便将她的两张方子都偷偷交给从薏,让从薏出去找其他大夫看看。从薏也不敢小觑,便去寻了绥远大药房的王德忠王大夫瞧,谁知……谁知王大夫说。那两张方子若一齐服用的话,的确有问题,最严重会导致人终身不孕。从薏本也不想告知璎珞的。可……可璎珞却一直逼问,从薏无法,只得全数告知,谁知璎珞就疯了起来,本来身子就虚弱。这么一闹……” “两张方子?”景天佑再度不耐烦的打断了沈从薏的话,后蓦地想起什么,又大声道,“你是说,还有那张得子方?” 沈从薏点头,不敢抬头去看景天佑。而景天佑就算再笨。这个时候也知道是谁的问题了。姬无双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她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沈从薏和玉璎珞来了这么一招。究竟还是挑起来了。姬无双忙招呼青芷过来,让她带景泽疆出去寻乳娘喂奶。青芷明白姬无双所指,接过景泽疆后,便匆匆离去。把景泽疆交给乳娘,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无双苑。往念嫣苑而去。 也巧了,景云瑶这会儿刚刚打延寿苑回来。带着一脸的喜庆。她将景泽岚一事说与景祥隆听后,后者也是一脸的喜悦,祖孙两个说了好一会子话,景云瑶才回来。只是还未到门口,便见青芷匆忙的打自己的念嫣苑而出,两人正好碰个照面。见青芷心急如焚又忐忑不安的对自己行礼,景云瑶纳闷的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样慌张?来找我吗?” “大姑娘,大姑娘借一步说话。”青芷拉着景云瑶到了围墙边,见四下没有太多闲杂人等,便凑到她耳旁小声道,“大姑娘,二夫人刚刚去了无双苑,将两张方子的一切问题都告知老爷了,七夫人还在钟离苑闹起来了,大姑娘,六夫人这便借着小少爷让奴婢出来给您报个信儿,看看该怎么办啊。” 到底还是让查出来了,沈从薏还真是用心。景云瑶扯了嘴角,脸上挂着个无奈的笑容。本还以为此事既然已经与景祥隆说通了,就万事大吉,现在又闹到景天佑那里,还真是不太好收拾。见青芷苍白如纸的脸色,景云瑶故作轻松的笑笑,拍拍她的肩膀,道,“好了,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看来我得再去延寿苑一趟,出了什么事儿,如果祖父在场的话,爹应该不会太被她们牵着鼻子走。” “那大姑娘万事小心,时辰禁忌,奴婢就不多呆了。”青芷说着,一步三回头的往无双苑而去。而景云瑶则稍事整理了衣裳,打了个转头,又往延寿苑而去了。 景祥隆本在书房研究那本针灸医经的,见才走没多久的景云瑶又站了回来,还带着一脸无奈的笑容,便好奇问道,“云瑶,怎么了?可是有事?” “祖父,这次,云瑶是真的有事了。”景云瑶叹了口气,在景祥隆的指示下坐了下来,喝完了刚刚自己那半杯茶,才继续道,“云瑶才出门不久,就遇上了慌慌张张的青芷,她告诉云瑶,二娘与七娘似是寻人看出了两张方子的问题,这会儿已经闹到了爹那里。云瑶想着,以爹的性子,定会马上寻云瑶的麻烦,便来祖父这里躲躲清静。万一爹找来了,祖父也在场的话,云瑶不至于死的那么惨。” “云瑶,看你还有工夫说笑,想来也不是很恐惧,”景祥隆对女子的观察可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捋捋胡须,合上书本后,倒说起了其他,“不过沈从薏这个女人,还真是高深莫测。” “祖父可是有什么见解?”景云瑶倒是挺想听听景祥隆如何看这个曾经的景府主母。 景祥隆呵呵一笑,开口道,“或许我看到的沈从薏,与众人眼中的不同,却与你心里那个不谋而合也说不定呢。” “这么说来,祖父才是云瑶的知己了,”景云瑶如今才发现,面前这个老头儿可是当真不简单的,知道沈从薏的所作所为,却还是隐忍了这些年,“只是祖父若与云瑶知道的一般多,怎么这么多年来都袖手旁观呢?” “这只能说明,我知道的并没有你知道的那样多啊,我终归也是老了,有些事情,喜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景祥隆说着,吩咐绿柳准备棋子与棋盘,倒是请景云瑶下起棋来了。其实除了医术,景云瑶发现自己还真是挺一无是处的,五六盘棋,自己都是简简单单的就输了。景祥隆见景云瑶多少有些懊恼,又笑道,“云瑶啊,人生便如这盘棋,如果你棋法好,自是可风生水起;可若咄咄逼人的话,你如今的心情,自己可是能体会?” “祖父的话,云瑶牢记于心。”景云瑶说着,将那黑棋握在手里,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凉意。 “家长,哦,云瑶怎么又回来了?”温又容才打前院过来,看到景云瑶在,似是挺讶异的样子,“我还与白术说,云瑶已经回去了呢。” 白术是景天佑的贴身丫头,如今她来寻自己,那必定就是景天佑的意思了。景云瑶笑笑,问温又容道,“祖父,白术来了,可是爹爹要寻云瑶?” “可不是么,白术神神秘秘的,我问了,也不肯跟我说,就是执意要寻你呢,”温又容说着,余光瞥见景祥隆一脸沉思的样子,想来也是景云瑶又出了什么事儿了。一念及此,她立即上前,拉住景云瑶的手,贴心道,“要不,我随你一道往钟离苑去一趟?” “不必了,”还不待景云瑶开口,景祥隆已经痛快的拒绝了,并且拍拍景云瑶的肩膀,对其道,“我随你去。” 温又容松开了手,笑望着这爷孙俩离开。她心里虽有些苦,但景祥隆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必定就是不愿让自己知道的事。反正这会儿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待事情一过,温晴茵也会将事情一一告知,她可是对自己那个好侄女有着十成十的信心的。 白术可是没想到,景祥隆居然也要跟去,她就算不想景祥隆跟着,可也没有立场说话,只得讪讪的走在前头带路。离着钟离苑不远的时候,景云瑶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大哭声,想必是玉璎珞已经大闹开了。她心中冷笑,看来玉璎珞这次是准备大作一场了。 景天佑打无双苑过来,自然是带着姬无双的,而温晴茵作为一家主母,也被请了来;再加上通报此事的沈从薏,钟离苑倒是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景天佑一张黑面坐在主房的正座上,看地上哭的已经软成一滩的玉璎珞,不知为何,心中的厌恶更胜。 “夫君,夫君定要为璎珞讨个公道啊……” 玉璎珞还兀自哭的伤心的时候,景祥隆与景云瑶已经在白术带领下进了屋。景天佑本就心烦意乱,这会儿见景云瑶还带了景祥隆这个“护身符”来,心中不满自然升至极限,不由自主的便嘲讽道,“还把爹爹带来了,好大的阵势!” 235、以退为进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话自然听得景祥隆当即便将眉头锁了起来,其实景天佑已经成人,早便该当起家来。可自己却一直不敢放手,景天佑是他的儿子,所以他最了解景天佑的性子,不想也不敢让他当家,生怕景府从此乌烟瘴气。可近些年,景天佑不知是受了谁的鼓吹,有事情也越来越不愿意让他插手,甚至这一次,还当着他的面儿冷嘲热讽,这让景祥隆如何承受的来。 景云瑶不怕景天佑如何,倒是看到景祥隆面色有异,心里担忧起来。尽管景天佑嘴上不饶人,可心里对景祥隆还是畏惧着的,见景祥隆威严的走了过去,他顺理成章的起身,将主位让给了景祥隆,自己则坐在了另外一侧。 景祥隆却只是站着,高高在上的对景天佑道,“云瑶正与我探讨针灸医经,这事关令皇贵妃的头风症,而这会子你们焦急的唤她过来,我自是不放心,就也跟着过来了。天佑你若是觉得我多管闲事,看着我碍眼,那我走便是。” 景祥隆说着,作势拂袖就走。景天佑连忙上前,连连赔了不是,这才将景祥隆留下来。景云瑶在一旁看得唏嘘不已,景祥隆不愧是景天佑的父亲,对他的脾气秉性简直是握在手中,只一会子的工夫就将主动权拿回了自己手中。 玉璎珞却在沈从薏的眼色下,由小声抽泣变为大声哭泣,好像不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哭出来便誓不罢休一般。景祥隆蹙了蹙眉头,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在皇宫中可以算的上是最低级的了,实在让人厌烦的很。玉璎珞却不管那些,边哭边喃喃道,“老天有眼,就连爹都来见证这个恶毒的女子。景云瑶,景云瑶,我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处心积虑的对我,甚至让我永远的不能有孩子!” 这天大的帽子就这样不设防的扣了过来,景云瑶立即挥手又摇头,后望着景天佑与景祥隆道,“祖父,爹,七娘的意思。云瑶实在不懂啊。” “天佑,究竟发生何事。”景祥隆故意装作不知的望着景天佑,目光里满是责备。“这府里才消停几天,又这样闹起来了。长期下去,这还得了?” 景天佑也是当真厌烦,不愿叙述大体经过,只将那两张方子递与景祥隆。后道了句,“爹,你且瞧这两张方子,都是云瑶开给璎珞的。” 景祥隆拿过两张方子,细细琢磨一番,后开口道。“这两张方子,只要不是同时服用,都是极好的方子。并无任何不妥啊。” “二姐姐,二姐姐啊,你帮璎珞说吧,璎珞真是难过的……难过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啊!”玉璎珞这番话是边哭边喊,撕心裂肺的。 沈从薏在景天佑的严厉注视下站在景云瑶一旁。先是不忍的看了景云瑶一眼,后又一脸矛盾的望望伤心欲绝的玉璎珞。方才叹了口气,沉吟半晌才道,“云瑶不止是我的女儿,更是我的亲外甥;可璎珞也是一直将我奉为姐姐,所以云瑶,这一次,你不能怪二娘,二娘只能站在理这一边了。” 沈从薏,演技真是太渐长了!沈从薏这一番话下来,让景云瑶刹那间有了为她鼓掌喝彩的冲动。她生动形象的将一个爱女如命的娘亲形象与一个得知真相却不知该不该说的长姐形象完美的结合在一起,那种亲情与理智之间的矛盾冲击,还有她内心的种种挣扎,在她的神情中活灵活现,她把自己都给演活了! 沈从薏便如此这般的将她在绥远大药房得知的一切在众人面前说了出来,并且再三强调了王德忠的身份,还说,若众人觉得她说了谎,自是可以向王德忠去证实。关于王德忠这个人,景天佑可能只是认识,但景祥隆却是熟识。当初同为御医的时候,王德忠就是个见钱眼开、背地里鼓捣了不知多少小动作的标准钱虱子,所以尽管他医术高超,可在后宫妃嫔中,没人愿意也没人敢重用他,谁愿意用一个拿钱就能收买的神医? 景祥隆没有开口,景天佑却再度被火焰点燃,单手一指景云瑶,大声道,“如今,你还有何可说?王御医当初德高望重,她总不会撒谎骗人了吧?况且,你祖父也在这,你让他说说,这两张方子同时服用,会如何?” “除淤散瘀,阴挺下垂。”景祥隆只这八个字,便道出了沈从薏和玉璎珞最想要的结果。 “请爹爹为璎珞做主,请夫君为璎珞做主啊,璎珞好冤啊,璎珞的孩子好冤啊……”玉璎珞再度哭天抢地起来。 景云瑶愣在原地,呆呆望望景天佑,又望望景祥隆,后摇头道,“祖父,爹爹,云瑶……云瑶之前并不知道这几味药会害的七娘如此,云瑶当真是无心的,云瑶……” “还不跪下!”景天佑犹如一头发疯了的雄狮,对着景云瑶便怒吼开来。 “天佑,我倒觉得云瑶说的有几分道理,”景祥隆在一旁规劝景天佑道,“若云瑶有心害璎珞,想让她失去生育的能力,却为何在你们成亲那日,送了那得子方为贺礼呢?可见云瑶这一次的确是不经意、不小心的。” “爹,您一个不经意、不小心,就能掩盖景云瑶的所有罪责了吗?那璎珞怎么办,璎珞从此不会再有孩子了,又有谁会对璎珞负责呢?”玉璎珞见景祥隆一心帮着景云瑶说话,自然不会让这事儿这么简单就过去。她哭哭啼啼,声音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璎珞说的对,爹,您别帮着云瑶说话了,错了就是错了,”景天佑就算是为了给玉璎珞一个交代,这次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饶过景云瑶,“云瑶这次是犯了一个大夫毕生都不该犯的错误,她该接受惩罚。” 景祥隆还不待开口,玉璎珞立即抢过话来,边磕头边道,“夫君英明,请夫君还璎珞一个公道。” 玉璎珞这几下磕的可是用了老劲儿了,地面发出“砰砰”的响声,反而玉璎珞那白皙的额头,也已经有了些血印。景云瑶余光瞥着沈从薏与玉璎珞两个,想不到这次她们还真是出其不意,自己本来想好的说辞竟都被憋在肚里,一句都说不出口。如今玉璎珞这样做,也是为了引起景天佑的同情,如此一来,尽管自己有格格的身份与景祥隆的庇佑,景天佑也不得不对自己下手了。 事到如今,景云瑶反而觉得眼前愈发清澄起来。看来这次是难逃一罚,只不过不清楚景天佑会如何处罚自己。索性,她也重重的对着景天佑与景祥隆磕了个头,抬起头的时候,一脸的悔恨与懊恼,她红着眼圈,开口间也有了哭腔,“祖父,爹爹,云瑶愿意领罚。如祖父和爹爹所言,这次的确是云瑶的错误才害了七娘,云瑶心中满是愧疚,从此再无颜面对七娘。请爹爹重罚云瑶,还七娘一个心安,还七娘一个心安!”景云瑶说着,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她迅速抹掉眼泪,听着景天佑的叹息声,又道,“云瑶一点不觉委屈,相反,这是云瑶应得的惩罚,七娘到了如今的地步,都是云瑶的错,云瑶不该因自己有几分医术在身便恃才傲物,七娘过来求医便大言不惭的给七娘开方子,这一切都是云瑶的错,请爹爹责罚!” 景云瑶哭诉这一大堆,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句便是那句“七娘过来求医”,而景天佑也听了进去,敲了半晌的手指,才对沈从薏道,“你快将她扶起来,地上凉。”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玉璎珞;而景云瑶则跪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眼泪还在源源不绝的流着。玉璎珞没得到任何答复,哪肯就范,还是喃喃不停的说着,“夫君不给璎珞一个明白,璎珞便一直跪在这里,不起来!” “你这是做给谁看!”景天佑一下子就又怒气冲天,只不过这次的怒气是对着一直扮演受害者的玉璎珞了,“别忘了,第二次是你去求云瑶要方子,而且那方子我也瞧过,不是也没瞧出问题吗?云瑶年岁不及我的一半,瞧不出问题有什么奇怪吗?你一直怨天尤人的,到底是要闹到什么时候!” 形势居然逆转了。沈从薏算是处于局外之人,耳听着景天佑的这番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开始明明是一切怨气都该在景云瑶身上,可是居然被景祥隆和景云瑶的几句话,就逆转了形势?沈从薏紧紧攥住拳头,却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是那苍白的脸色已然出卖一切。 景祥隆见着景云瑶转危为安,也就渐渐安心,瞧着沈从薏的模样,他心中冷笑,开口问道,“从薏,你脸色不太好,可是需要休息休息?” “从薏无妨,还是妹妹的身子弱些,她本就没养好身子,今儿又哭成这样。”沈从薏故意将话题重新转移到玉璎珞身上,示意以她引起景天佑的同情心。 “她这都是自作自受!”不想,景天佑不但没有半分的同情,反而还在伤口上撒了把盐,说话间丝毫不留情面。 236、见好就收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爹爹请息怒,云瑶请求爹爹不要迁怒于七娘,这一切都是云瑶的错,还请爹爹责罚!”景云瑶立即又开口道,这一句话把玉璎珞噎得差点一口气哭不上来,憋死过去。 事情看似很明了了,玉璎珞死揪住不放,泼皮无赖一般;而景云瑶则是善解人意、勇于承担,活脱脱的巾帼英雄风范。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沈从薏不得不大呼失策,本以为借着这次机会可以打击景云瑶,不曾想,却让她好好的表现了一番,还给她又加了不少颜色。 “唉。”景天佑见玉璎珞实在纠缠的紧,而景云瑶又如此坦诚,虽内心不愿屈了景云瑶,但宁可这次欠景云瑶一个人情,也不愿与那玉璎珞多做纠缠。稍稍思量了片刻,景天佑挥手道了声“安静”,玉璎珞见景天佑终于决定下判断了,这才停止了大哭,改为轻声抽泣,实则是竖起耳朵听景天佑如何判决。 沉吟半晌,景天佑再度开了口,而这一次,他的语气中带有的唏嘘要远远高于愤怒,“云瑶,虽说这次并非你所愿,但错了就是错了,你必须接受惩罚。” “家长,难道只有七妹妹委屈,云瑶受了罚就不委屈吗?”姬无双终于按捺不住了,从一开始她就想开口帮景云瑶说话,若不是青芷一直按着她的肩膀,她早就要开口了。而且玉璎珞那耍泼皮的态度,实在让姬无双觉得不耻至极,“家长自己也承认,这件事情就连家长都有失误,云瑶只是个二十岁的孩子,她犯了这样的错误也在情理之中啊。况且此事是七妹妹先去求药方的,得到了这样的结果,无双觉得。七妹妹多多少少也该有些自责,而非一味的怪责他人。” “姐姐向来与景云瑶一条心,这个时候自然帮着她说话了,”玉璎珞一听姬无双开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不再哭泣,反而以袖子拭干眼泪,恶狠狠的盯着姬无双,咬牙切齿的模样似是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姐姐如今有了五姐姐的渊儿,自己又有了疆儿。自是怕无可怕,可姐姐想过璎珞的感受吗?姐姐只是一味的护着景云瑶!” 够了,不能再说了。沈从薏一直望着玉璎珞。希望她能看到自己的眼色。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完全全的脱离了她的掌控,玉璎珞再说下去的话,恐怕景云瑶的这点处罚都要省了。 好在玉璎珞及时看到了沈从薏的表情,她立即不再攻击姬无双,而是重新换上一副委屈的神情。望着景天佑道,“夫君,如今璎珞只是求个说法,即使景云瑶是无心,可璎珞下半辈子的幸福……该由谁来偿还?” “六娘不必为云瑶求情,云瑶心甘情愿领罚。”景云瑶以五体投地的姿势对着景天佑叩头。同时对姬无双表示了感激。 “嗯,”景天佑叹了口气,再度斟酌了想法后。才开口道,“云瑶,三日之内,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凑足五百两送至钟离苑玉璎珞处。” “云瑶领罚。”景云瑶松了口气。若只是用银子解决的话,她相信景祥隆不会袖手旁观。 “还有。”景天佑本想就此结束,可是却对上玉璎珞那双不甘心的眸子,便又沉思着开口道,“伸出双手,掌心向上。” 这是要打手板的节奏。景云瑶只得跪直了身子,后伸出双手直直的对着景天佑。景天佑使唤了一旁的小厮过来,拿着约莫手指粗细的小块竹板,又道,“二十。” 那“啪啪”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传入玉璎珞耳中,她终于露出了笑容,却笑的狰狞,让人心生寒意。景云瑶咬紧了牙,那每一下,都疼的她钻心,约莫到五六下的时候,她便已经是一头的冷汗,却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丝痛呼。 二十下竹板挨完了之后,景云瑶只感觉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离出去,她软软的倒在地上,姬无双眼尖,忙奔去她身边,望着她肿的发红的手掌,当即就哭了出来,还不忘恨恨的望着玉璎珞,口中哭喊道,“这下你可是满意了?” “无双莫哭,送云瑶回念嫣苑吧。”景天佑望着这样的姬无双和景云瑶,心里也是刀割一样的难受。 “我……”玉璎珞最看不惯景天佑疼爱姬无双那样子,或许因为她心里清楚,景天佑即使曾经宠爱过她,可那微不足道的宠爱,却永远也无法超越姬无双。好在沈从薏适时的上前,扶起玉璎珞的时候,暗暗拍了她一下,她才没有开口与姬无双起争执,而是失魂落魄的被沈从薏带了回去。 “这场闹剧,总算结束了。”景祥隆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疼不已。刚刚景云瑶受的那几板子,就好像打在他的心上一样。他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这个最像他的孙女已经成了他最心疼的人,这份心疼,甚至能与景天佑相比。 “唉,若不是璎珞一直闹腾,云瑶也不必受这个苦。我又何尝不知,这事哪里和云瑶有关呢,不过是为让璎珞安心罢了,倒是委屈了云瑶。”景天佑说着,也是一脸的懊悔。 景祥隆瞧了一眼景天佑,冷哼一声道,“倒是难为了云瑶,为了成全你这个当爹的,自己受了那样大的委屈。那五百两,你打算如何?” “晴茵,过来,”景天佑对温晴茵招招手,一直不言不语的温晴茵便上前,福身等待。但听景天佑继续道,“你去库房取了五百两的银票,打发了璎珞便是。至于云瑶那边,也拿上三百两的银票,当做补偿吧。” “家长说的极是,晴茵记住了。”温晴茵低眉顺眼的回答道。 “行了,下去吧。”景天佑头疼的挥挥手,见温晴茵下了去,才又问景祥隆道,“爹,这样可是好?” “总该补偿云瑶的,至于银子,咱们不缺。”景祥隆说着,自己也起了身,走到门口,忽的又回过头,面色复杂的对景天佑道,“天佑,从前你纳妾,我从不说什么。只是我想提醒你,不要只看中女子的外表,心才是最重要的。若府里再多几个类似玉璎珞这样的泼皮无赖,你这家,还能管得了吗?” “爹教训的是,天佑记住了。”景天佑这次也是着实的吃了亏,便也没有反驳,一想到一会儿还要去看望玉璎珞,他就烦的直蹙眉,这一次,他对玉璎珞,是当真除了厌恶,再无半分欢喜了。 “云瑶,一定很疼吧。”姬无双这句话已经问了一路了,尽管景云瑶没什么力气,还是尽量保持笑容的回答着无妨。青芷见了,也只对姬无双道,“六夫人,大姑娘如今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还是赶紧送她回去的好。” 景泽岚打紫竹苑回来,本是高高兴兴的,可是一进门儿,却见醉竹和寒烟两个跑里跑外,而青芷也守在门口,一脸的复杂相。他心中立即满是不详的预感,上前与青芷问话,果不其然,听完之后,他几乎是立即冲进了景云瑶的卧房。 景云瑶刚刚睡着,景祥隆已经来过,给景云瑶的手上涂了些麻痹的药膏,以至于让她不会那么痛。景泽岚望着这样的景云瑶,几乎整个人都快疯了,明明几个时辰前,景云瑶还是好好的,他不过在紫竹苑用了个膳的工夫,景云瑶就从活生生的人变成这样半死不活的模样! 姬无双已经冷静下来,看着景泽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拉着他出门,才对他道,“岚儿你也别急,这次的事情好歹有爹在,已经压下去了。刚刚听闻爹爹说,有一种香料可以不止可以起到麻痹疼痛的作用,还能凝神静气,不如你去馥郁阁问问,看能不能买一些回来燃上?” 姬无双说的,已经是目前为止能为景云瑶做的最有用的事情了。景泽岚却摇头道,“论到香,谁有二娘精通。不如我去求二娘要些便是了。” “等等!”见景泽岚转头要往紫竹苑去,姬无双忙一把拉住他,待他回头,才对他道,“岚儿,想必云瑶从前就对你说过,提防着你二娘,这次你还是往馥郁阁一趟吧。” 景泽岚一想,的确,刚刚青芷也说了,这次的事情是沈从薏与玉璎珞两个闹出来的。尽管长长的相处时间中,他觉得沈从薏没有景云瑶说的那么坏,可毕竟事情发生了,他还是谨慎些好。这样念着的工夫,他用力点头,出了景府大门便雇了马车,一路向西的往馥郁阁而去。 春意盎然的日子,馥郁阁的生意都是极好的。王英俊在一干女子之中穿行,轻车熟路的与每个女子讲解香料,并且适时的开着小玩笑。这可是那些女子最喜欢王英俊的地方,左一句英俊右一句英俊的,恨不得将王英俊撕开,每人分一块。所以当景泽岚看到这样情形的时候,讶异了半晌才想起此行目的,开口唤着王英俊的时候,几乎所有女子都向他这边望了过来。 景泽岚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多的女子打量,自然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的就低垂下头。不想,王英俊却笑嘻嘻的凑了过来,亲昵的一把揽过景泽岚,对着一众女子道,“矜持些,都矜持些,这位小少爷可是我的囊中之物呢。” 237、英俊,你摊上大事了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泽岚闻言,一张俊脸更是红透。他轻轻扯扯王英俊的衣角,有些不知所措的偷偷望着他。这娇羞的模样更让一众女子几乎都变成了星星眼,哪里还在乎什么矜持――馥郁阁在王英俊的引导下,本就不是什么矜持的地方。 王英俊见如此,便带着景泽岚到了稍稍清净些的地方,对其道,“泽岚,见你神色有异,可是出了什么事?” “英俊……其实,是云瑶犯了错,被爹打了手板。如今手掌又红又肿的,还一直疼痛不已。听闻祖父说,有一种香料,既能麻痹止痛,又能凝神静气,这便赶紧来你这里瞧瞧。” “云瑶妹妹又惹事了?那家伙简直就是个刺儿头。”王英俊无奈的摊开手,见景泽岚一脸尴尬的神色,才想起景泽岚与景云瑶不同,为人太过认真,也不懂什么玩笑话,便立即正色道,“若说到这两种效用的话,那香的配方估计要麻烦些。苍术、白芷、迷迭草、甘草、香叶自是必备,但若要麻痹效用强些的话,就必须放上天麻和罂粟这两种了。” 景泽岚对香料不甚了解,但苍术、白芷两味中草药,他倒是知晓的。他点点头,对王英俊道,“那便麻烦英俊了。” “这倒不是问题,给我一两个时辰即可,”王英俊说着,忽的转过头,对着景泽岚坏笑了下。景泽岚立即感觉到浑身汗毛倒立,果不其然,但听他继续道,“只是外面的那些女客,还劳烦泽岚帮我去应付下。” “我……我去?”景泽岚登时脸都绿了。 “泽岚,总不能为了云瑶妹妹而让我馥郁阁的生意一落千丈吧,”王英俊没什么诚意的说着。开始把景泽岚奋力往外推,景泽岚虽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一念到王英俊的话,便也就半推半就了。待到了一众女子面前,王英俊才兴奋的招呼道,“姑娘们,英俊有要事缠身,先让这位小少爷陪陪诸位,可好?” “好!”这些女子自然没有异议,王英俊便在景泽岚求救的眼神下。丝毫没有负罪感的去调配安神香了。 “这位小少爷,哪里人士?” “皮肤这样娇嫩,平日里用的是什么香啊?” “……” 众星捧月的感觉对景泽岚来说一点儿都不好。他甚至有些应付不来,但一想到王英俊的“威胁”,他也只得脑海中尽力回忆着每个姑娘的问题,然后一一回答道,“景泽岚。京城人士,素日用的都是寒烟亲手调配的香料,至于都是什么配料,我不甚清楚。我所居的景府就在京师的西南方,离馥郁阁并不远;我的祖父是太医院院使景祥隆,父亲是……” 不待景泽岚将自己家祖宗八辈说完。立即有女子尖叫起来,“你是景府的少爷?” 景泽岚懵懂的点头,他甚少出门。自然不知道京师老百姓们向来拿景府的事情作为茶余饭后的话题,所以他才道出他的身份,立即被一干女子围的更紧,这样温润有理的景府少爷,谁不想亲近亲近呢。 所以在王英俊拿着配好的香粉带子出来的时候。景泽岚已经焦头烂额,在一群女子中间。疲惫的应付着。王英俊忍住笑意,招呼着众人,终于让景泽岚能够歇息会子。拿上香粉后,景泽岚几乎逃也似的出了馥郁阁,坐上马车便往景府绝尘而去。 才一进念嫣苑,便看到寒烟正焦急的等着。景泽岚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用力的拍拍寒烟的肩膀,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水。寒烟不知发生什么事,但见景泽岚这会儿眼神涣散,衣裳似乎也被拉扯过;出去时候还整齐的头发,这会儿发丝凌乱,整个人都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倒是比屋里的景云瑶更像个病人。寒烟忙开口问询道,“二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寒烟,像你这样知书达理又温柔娴淑的女子当真是越来越少了!”说完这句话之后,景泽岚便含泪往景云瑶的卧房而去,倒是让寒烟傻愣愣的杵在原地,一脸莫名的傻笑。 “醉竹,快去把这安神香点上。”景泽岚将香粉交给醉竹,景云瑶忍着疼痛,见景泽岚一脸狼狈的模样,在念起王英俊那爱整人的性子,忙关切问道,“哥,英俊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没事,只是让我帮忙应付一下他的客人。”景泽岚笑的一脸无奈,嘴角都扯的生硬。 景云瑶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以景泽岚的性子,怎么可能应付的了与王英俊相熟那些“极主动”的女客人,王英俊这可是故意刁难了。一念及此,景云瑶立即挂上副恨极了的神情,对景泽岚道,“哥,你放心,待云瑶好了,一定帮你报仇去!那个王英俊一定是脚痒了!” “好了云儿,你看你,拖着副病身子还嚷嚷着报仇,当真让人哭笑不得,”姬无双贴心的帮景云瑶换着毛巾,照顾的无微不至。末了,又对景泽岚道,“岚儿也莫要着急上火,看你这副样子,先回屋里让寒烟帮你梳洗下,不然一会儿你爹来了,瞧见可是不像话。” 姬无双的担忧不无道理,景泽岚忙福身告退,景云瑶见景泽岚那匆忙的身影,才对姬无双笑道,“六娘,多谢您这样为哥哥着想。” “云儿,说这样的话可就是见外了,”姬无双盯着景云瑶那双肿胀的手,简直心如刀割。她紧咬下唇,半天才继续道,“若不是为了我,你怎会受这样多的苦头?都怪我当初要和玉璎珞争宠,这才将你卷了进来……” 见姬无双如今悔恨不已,又难过的直流眼泪,景云瑶叹了口气,规劝道,“六娘,你我之间,是母女,也是挚友,你有不开心的事情过来与我说,而我帮忙,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若再这样哭哭啼啼的,咱们的感情可就要生分了啊。” “好,不哭,”姬无双拿袖子一抹眼睛的工夫,妆都花了,眼圈黑不溜秋的,脸上也是诸多颜色。景云瑶见了,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对一旁青芷道,“还不快扶六娘去补个妆,万一一会儿爹真的来了,见到六娘如此,还不得吓着。” “云儿惯会取笑人的。”姬无双闻言,忙捂住脸,被青芷拉到一边补妆去了。 王英俊不愧是竟是一等一的调香师,他的安神香才点了没多久,景云瑶竟真的觉得手上没有那么疼痛了。正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熟悉的大惊小怪声,“云瑶呢?云瑶呢?” 景云瑶就是不用动弹,不用起身去瞧,不用特意去猜,都知道来者肯定是章青云。思前想后,章青云能这么快知晓的原因,除了王英俊那个大嘴巴,也再无其他了。景云瑶暗暗下了决心,既然王英俊让自己养伤都不能消消停停的,待自己身子一好,一定要第一个拜会他,以偿还他的这些“恩情”。 “云瑶,你怎么样了?”章青云大大咧咧的推开景云瑶的大门,直直就奔着床过来了,都没注意到一旁梳妆的姬无双和青芷。 景云瑶无奈的以眼色示意了下,屋子里还有别人在,莫要失了礼数。章青云这才发现,自己是关心则乱了,忙对着姬无双俯身赔罪。姬无双也不是没有眼力见,以袖遮面,对景云瑶道,“云儿,章佳少爷陪着你,我便先回去补妆,一会儿再来瞧你。” “六娘慢走。”景云瑶见青芷一头雾水的陪着姬无双离开,才有些无奈的对章青云道,“青云哥哥,云瑶没事。哥哥已经去馥郁阁取了这麻痹疼痛与凝神静气的香过来,现在云瑶的手已经不是很疼了。” 章青云垂头望着景云瑶那红烧猪蹄一样的手,唉声叹气半天,才开口问道,“这次又是为何?” 景云瑶带着些羞愧的低垂下头,道了句,“是医者最不该犯的错误,这次的惩罚算是轻了。” 章青云见景云瑶这般,也不好再问下去,怕引起她的伤心事,便转移话题道,“算了,不提也罢。只是云瑶,日后要事事小心才成。太医院考试在即,若你出了任何事,都只会让岚儿分心而已。到时候,我们三人的努力就要化灰了。” “青云哥哥说的极是,”景云瑶点头,第一次从章青云口中听到些有价值的安慰话,“不过云瑶只是手受了点小伤,身子总算是无碍的,只是这几日需要青云哥哥多提点我哥了。” “这都是应该的,我与岚儿情同兄弟,更亲如父子,就算不是云瑶你的关系,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章青云这番话说的倒是义正言辞,让景云瑶心底溢出一阵温暖。 其实景云瑶何尝不知道,景泽岚对章青云的感情要远远比对景天佑要多的多。景泽岚是她的儿子,所以景泽岚的想法她清楚至极,在景泽岚心里,早已将章青云认作父亲,同时也是一种极致的信任。有些时候,这种信任都会让景云瑶嫉妒。 “青云哥哥这么说,云瑶也就放心了。毕竟若哥哥真能进了太医院,那可是了了云瑶的一桩心事呢。”景云瑶笑笑,这次的笑容可是发内肺腑了。 238、多事之夜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若说这景泽枫和景云瑶两个,都是被景天佑以家法处罚过的,可待遇却是天与地的差别。景泽枫被杖责后,一直躲在屋中,除了沈从薏,谁人都不曾来看过一眼;而景云瑶则大不相同,这一日的晚膳,不止有姬无双、景泽岚、章青云陪着,甚至景天佑自己都亲自前来,手中还拿着从温晴茵那里拿来的银票。 本来白天时候姬无双和景云瑶只是说着玩玩的,没料到景天佑居然真的会来。景天佑带着三分尴尬的站在桌前,几人给他让了座后,他才坐稳屁股,对景云瑶抱歉的笑笑道,“云瑶,你应该知道,有些时候我做事是有难处的。” “爹爹放心,这些云瑶都明白。”景云瑶点头,一家之主必须处事公正,而且今日,景天佑已经算是偏向着自己了。关于这点,她心里十分清楚。 “你的手,可是还疼着?”景天佑心疼的望望景云瑶那双红肿的手掌,她甚至连筷子都拿不起,是醉竹一口一口喂着用膳的。 “哥哥去馥郁阁找英俊拿了些安神香来,那香粉极好,点燃之后,不止凝气安神,而且麻痹止痛,已经没有那么疼了,爹爹放心就是。”景云瑶尽量说些让景天佑安心的话,因为她清楚,这个时候,越装的大度,景天佑便越是怜惜。若像玉璎珞那般摆出一副小女人姿态,或大吵大闹诉说委屈,景天佑只会厌烦而已。 “唉。”景天佑叹了口气,神情之间满是疲惫。 “家长,这是怎么了?可是去了钟离苑后,妹妹她又……”姬无双说着,见景云瑶使了个眼色,忙改口道,“妹妹她又想起了伤心事。家长心疼了吧。” “我现在是满腹的幽怨,哪里还有心疼。璎珞如此,也不能全怪云瑶,况且是她自己先去求云瑶要方子的。可事到如今,她满腔的怨气都要撒在云瑶身上,我听着心里也不好受。”景天佑摇摇头,一念起玉璎珞那撒泼的劲儿,眉头间就拧起了一个大疙瘩,好像如何都打不开一样。 “爹,这都是云瑶的错。云瑶一定会负荆请罪,让七娘出气的。”事已至此,景云瑶自然要将自己这个好女儿的形象一演到底了。 “云瑶。你已经受了教训,她还想如何。罢了罢了,日后我少往钟离苑去,她若再闹,我休了她便是。好还我景府一个安宁!”话说到后头,景天佑倒也真的气了起来。 景云瑶对姬无双眨眨眼,若玉璎珞真的被景天佑休了,而不是为沈从薏所用,那对她们两个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福气。而章青云听闻到这里。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想景云瑶受的这些委屈,她自己能忍,可他却忍不了。便直接开口对景天佑道,“天佑兄,本来景府的家事,我是管不着的。可关于这个用药,我觉得我倒有些立场说说。” “图吉兄但说无妨。”经过这几次。景天佑对章青云可是相当敬仰的。 “其实做大夫的,谁没犯过低级错误。药性的相冲论本就不是绝对的,有些时候,两种草药明明相冲,但若药剂量得当的话,没准还是一副极好的方子。所以大夫们通常都会犯的一个错误就是,药剂量的问题。云瑶本就年岁颇小,对用药或许没有大问题,但关于药剂量,还需要好好斟酌,”章青云说着,特意看了一眼景云瑶那红肿的小手,后又道,“天佑兄,倒不是我多事,只是这事多少也不能怪云瑶,天佑兄又何苦将她打成这样?” 章青云和景云瑶之间的关系,在整个景府以及景府与章佳府之间,都是不言而喻的事情,所以景云瑶受了伤,章青云自然该这样问询,即使是带了些责怪的口吻,景天佑也只能当未来的女婿疼爱自家女儿,应是高兴都来不及。他尴尬的笑笑,还不待开口,景云瑶倒是替他说起好话来,“青云哥哥莫要责怪我爹,他已经尽量在维护云瑶了。而且当时的情况,若爹爹不稍作处置,七娘会觉得自己沉冤未雪,到时候对景府也并不是什么好事。云瑶能够为爹爹解除烦忧,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说完这番话之后,景云瑶都觉得自己大义凛然了。景天佑感动的颔首,更是屏退醉竹,自己亲自喂景云瑶用膳。开始景云瑶推辞,可后来实在拗不过景天佑,便欣然接受。这顿晚膳过后,父女之间的疙瘩也是完全解开,景天佑与章青云有些喝多了,互搂着肩膀走到景府门口,景泽岚亲自跟着,先将章青云送上了马车,后才扶着景天佑往无双苑而去。 景云瑶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这次虽是沈从薏与玉璎珞挑起来事端,不过好在安然落幕,她虽受了伤,可得到的远远比这要多不知多少倍。才让醉竹伺候着更衣换药的工夫,就听见门口丫头来报,说是沈傲珊过来了。 景云瑶就猜到,沈傲珊肯定得来。她先躺在床上,后亲让醉竹去开门。沈傲珊却在门口大声道,“云瑶姐姐,这是姑姑让傲珊送来的补品,还请姐姐收下。” “进来再说吧。”景云瑶知道沈傲珊做人向来谨慎,便与她一道做足了戏,后让醉竹关上门,再三从门缝里瞧了四周,确定没有外人再来,见醉竹点头,景云瑶才道,“怎么,我都已经与沈从薏摊牌了,她还弄这面子上的事情做什么。” “云瑶姐姐,这自然是做给别人看的。你们两个摊牌了,那也只是私底下的事情,其他人并不清楚,还以为你们母女情深呢。”沈傲珊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后将托盘放下。 景云瑶立即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钻进鼻孔,她的卧房中除了王英俊的安神香,这股香味虽淡,可还是让她敏锐的嗅了出来。她立即转头问沈傲珊一句,“这是什么?” 沈傲珊摇摇头,道,“不清楚,该是药膳一类吧,是姑姑让我送来的。” “醉竹,先端出去,明天送到馥郁阁。” 景云瑶话音才落,醉竹立即福身做事,速度倒是极快的。屋子里很快只剩下景云瑶和沈傲珊两个,沈傲珊见似是有些不对,忙对景云瑶福身道,“云瑶姐姐,傲珊并不知那药膳有问题,只是姑姑让傲珊端来,傲珊正想着与姐姐解释此事,便端来了,傲珊绝对没有一丝害姐姐的意思……” “好了,不要怕,我没有怀疑你,”景云瑶摇摇头,又道,“只是沈从薏太擅制香,我怕她在药膳里搞鬼,还是谨慎些的好。只是你说要对我解释,解释什么?” “唉,”沈傲珊叹了口气,方才道,“其实姑姑这次发难,实在是太过急促,傲珊没空来提前告知姐姐,这才让姐姐受了苦。事后,傲珊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白天就想着过来,可是又怕引起姑姑怀疑……” “这事儿啊,我早就知道瞒不住的,只是在宫里时候,祖父曾问过我,我以为事情遮掩过去了,没想到还是让沈从薏发现了,”景云瑶这个时候居然还笑了出来,这倒让沈傲珊心惊肉跳了下,总觉得景云瑶这笑容别有深意,“不过那又如何,虽然今日受伤的是我,可最大的赢家也是我。对了傲珊,你既然被沈从薏派来,也别白来一趟,回去时候,你就告诉她,爹爹今晚来了我这里,不止给了我三百两银票,还亲自喂饭给我吃,看她什么心情。” “云瑶姐姐,这样合适吗?把她逼急了的话,对咱们有好处?”沈傲珊担忧着问了一句。 “沈从薏为人处世太过小心谨慎,我就是要逼急她,如若不是如此的话,她也不会露出马脚被我抓啊。”景云瑶自信的笑笑,后望望自己的手,又道,“如今沈从薏最得力的棋子就是玉璎珞,我下一步的计划就是,让她这颗棋子成为废棋!” 沈傲珊按照景云瑶的吩咐,回去之后阴阳怪调的对沈从薏形容了下当时的情景,好像她在场亲临了一般。沈从薏当即气的将手中茶杯掷出老远,好在沈傲珊躲得快,不然她都得挂了彩。忆翠在一旁,也是火上浇油,对沈从薏道,“二夫人,这次明明是大姑娘做错了,可老爷居然又送银票又喂饭,低三下四到了这般,真是太不公平了!而老爷对二夫人和七夫人却那副不厌烦的状态,真是让人心中不平,奴婢都替二夫人不值!” “景云瑶,你少得意!”沈从薏几乎是怒吼出声,起身将身边的茶几椅子全数推倒,瞬间屋子里便一片狼藉。沈从薏怒目切齿,狠狠的望着沈傲珊,似乎这一刻,沈傲珊变成了景云瑶一般。沈傲珊打了个哆嗦,想起景云瑶的嘱咐,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姑姑莫要这样生气,那景云瑶得意不了多久,况且玉璎珞可是咱们最有力的反击武器。她没了生育的能力,这都是拜景云瑶所赐。光是这份恨意,就足够她不顾一切了。” 239、混乱中的曙光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不顾一切,可若是真的利用了她的不顾一切,若事发,玉璎珞就极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废棋。沈从薏此时心乱如麻,她胡乱的挥了手,夺门便走。沈傲珊和忆翠想要追上去,却全部被她屏退回来。两人只得在互望之后,都老实的待在原地,谁也没有回房,便那样老实的等着沈从薏回来。 沈从薏感觉脚底下发出的摩擦声都分外扰人,在这春夜,她绕了小路,过了两三条游廊,方才到了衍悔苑的门前。这一夜,自是无人唱曲儿,也无人在此等候,她今夜来,只是因为分外的想一个人――黄泽。 黄泽或许是沈从薏这辈子遇见过最好的军师了,她总是能在沈从薏烦躁不安的时候指明方向,也唯有她,是沈从薏打从心眼儿里信任的。沈傲珊虽狠毒有余,但毕竟未在皇宫里做过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难免有纰漏,但在这方面,黄泽却是做的极好。可以坦然的这样说,黄泽办事,沈从薏没有一次不放心的。 只是如今,那个聪慧的丫头已经被毒疯了,日日在这衍悔苑中,就算在她利用桑柔引鸿时过来的时候,都不曾看过黄泽一眼。但在心神俱乱的今夜,这份彻骨的怀念使得她鬼使神差的推开了衍悔苑的大门,那悠远而绵缓的吱嘎声,在黑夜里尤其刺耳,也使得沈从薏的一颗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在这衍悔苑中,乌尔答桑柔是曾经最信任沈从薏的人,而黄泽又是曾经沈从薏最信任的人。这两人,若没有景云瑶的出现,本都该好好的在沈从薏身边生活,有了她们的帮助,沈从薏可以继续在景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自打景云瑶清醒后。先是整治了黄婆婆、后扳倒桑柔、使景泽岚清醒、又弄得雪瑶生活如此不堪、到了后来,黄泽也被她弄疯了……沈从薏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她从前打下的一片基业,如今都在片片崩塌,她原本的复仇计划,却生生被扭转成了被复仇,而她,对这即将到来的一切,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算计着算计着,沈从薏忽的发现。并非景云瑶多有办法,而是因为她周围的助力太多太多,看来想要打击她。还得从她周围的一切开始。纵观离她最近的,便属章青云无虞。可章青云即使遇到最像他曾经深爱之人的沈傲珊,都毅然决然的松手,而继续追随景云瑶,她还有什么突破点呢? 沈从薏边想着。边悄悄的迈着小步在黑兮兮的衍悔苑游廊中行走。这里没有一个伺候的丫头,只有几个负责看门、打扫和送饭的,这会儿也都到了后院睡觉去了。这衍悔苑本就不是什么好地儿,专关疯癫之人――这点,倒是像极了从前的念嫣苑,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那些小丫头。每天做完自己的本分,也就懒得理这里关着的两个人了。 沈从薏曾经来这里寻过桑柔,自然也就清楚了里头的分布。这两个疯癫之人都宿在西面的厢房之中。而主房则要么空着,要么陈列一些其他院里不要的废物。对景府来说,衍悔苑只是一个承装废物之处,而对景祥隆和景天佑这两个家主来说,桑柔与黄泽就是十恶不赦的废物。 沈从薏站在床边。借着月光向里张望。黄泽宿的这间厢房极小,月光甚至可以照耀到床上。这也就能让沈从薏清楚的看清她。数月不见,她几乎瘦的不成人形,面庞上也再无往日的精明,而是乌漆麻黑的,似乎还有几道伤痕,不知是不是白日里与谁打了架。沈从薏的心忽的疼了一下,这哪里还是曾经那个一心为自己的黄泽了? 眼见着黄泽这般,沈从薏自然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沈傲珊身上,希望她日后能够与黄泽一样聪慧。而目前,能够使得章青云离开景云瑶的最大助力便也是沈傲珊……最像她深爱之人,沈从薏忽的念起这几个字,便想起,这世上不可能有两人无缘无故的那般相像,想来沈幽言的妻子早逝,她也从未见过。他们都是新疆人,说不定其中能有什么联系。一念及此,沈从薏的心情立即像是死灰复燃一般,她感激的望着屋内熟睡的黄泽,尽管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可这个想法,却的的确确是因为看到黄泽才想到的。 沈从薏欢喜的离开衍悔苑后,急匆匆的赶回紫竹苑,见沈傲珊居然还和忆翠在屋里焦急的等着,便一挥手,先屏退了她们。沈傲珊和忆翠犹疑的离去后,沈从薏躺在床上没多久便睡着了,梦里,她还亲眼看见章青云边激动的大喊着阿娜妮边冲向沈傲珊,景云瑶在一旁气的不可自制,而她则偷偷笑的开心。 第二日一大早,沈从薏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景府,往沈幽言的住处而去。经过春节之后,沈幽言对这个不计前嫌的妹妹已是好感大增,况且日后两个女儿还要靠她,自然是以礼相待,完全与小时候是两个模样了。沈傲涵去奉茶的工夫,沈从薏便看似无意的问了起来,“大哥,傲珊和傲菡长得这样像新疆人,我那来不及见一面的嫂子便是新疆人吧?” “唉,可不是么,”一提起亡妻,沈幽言的脸上便满是感慨,“索菲娅在傲菡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其实也是索菲娅命途坎坷,没有赶上爹在的时候……爹连傲珊的救得活,索菲娅那点小病小痛,若不是我身上没银子,她也不会死。” 沈幽言说着,三十大几的男子汉居然落了泪,“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索菲娅痛苦的在我怀里离世时候说的话。她说傲菡还小,身子又弱,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瞧瞧我,无端端倒是勾起大哥伤心事了,大哥别见怪。”沈从薏递了锦帕过去,沈幽言接过后,拭干泪,又稍稍和缓了些情绪,方才摇头道,“无妨,这些年,这事一直揣在我心底,我累了,也倦了,是想找个人好好说说话了。” “既然大哥这样说,那我便洗耳恭听。只是不知大嫂在新疆还有没有亲人,若有的话,接过来景府住几日也是好的,聊表我这个做妹妹的心意。”沈从薏故意这样问着,毕竟以章青云的岁数,阿娜妮就算没有二十七八,怎么也要有个二十五六了,又与沈傲珊那样相像,应该是沈幽言之气索菲娅的亲戚可能性最大。 不想沈幽言却摇摇头,对沈从薏道,“因为爹的事情,我们被发配出去,经过新疆的时候,也是因为一个偶然,爹帮索菲娅治好了身上的顽疾,索菲娅是孤儿,无依无靠的,我倒也是与她一见钟情,便在新疆成了婚,后来不久,便有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傲菡。谁知道傲菡竟遗传了索菲娅的病弱身子,一出生就……” 本来沈从薏在听到“索菲娅是孤儿”这句的时候,无比失落,甚至觉得这一趟白跑了。可后来的几句话,却让她心底的那簇小火焰蓦地有了燎原之势,她想到了一个更加有力的可能性,她甚至不敢想象,万一这个可能性是事实的话,景云瑶会不会伤心至死。带着满心的期待,沈从薏好不容易听完了沈幽言的絮絮叨叨,感慨几句之后,方才进入正题,“大哥,刚刚你说,你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傲菡,可是傲菡不是还有一个姐姐吗,就是一直留在我那儿的傲珊。” “关于傲珊……”沈幽言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失言了,左右呢喃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起身瞅瞅沈傲涵还没有过来,便坐回原处,对沈从薏道,“妹妹,如今从香不知所踪,我只余你一个亲人,便也与你说了实话吧。这事要追溯到十几年前了,那时候,傲菡才出生没多久,有一日我出去河边打水,却忽的见到有一物由远及近的飘过来。说不出不怕妹妹你笑话,那时候我们穷,很少能吃到肉,我正想着会不会是一条巨大的鱼,却在那物越来越近才发现,原来是个竹筏,竹筏的周围还摆放了不少鲜花。那时候迷信的人都说,若人死了,放在竹筏上,就会飘到天上去,永永远远的注视着活着的人们,这样即使天人永隔,还是能够传递思念。我一想不好,定是尸体,便急急跑回家,边和爹说着倒霉,边去瞧傲菡。没想到爹不知着了什么魔,居然跑去那条河边,看到竹筏上是个年约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形容枯槁,他一时间心软,上前探了鼻息,丝毫没有气息,该是已经死了的人。” “死了的人?”沈从薏实在不明白,沈幽言说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渲染一个死去的人,这是什么目的。 沈幽言点头,后又摇头道,“妹妹,你不知道,有些人病入膏肓,就会呈现一种假死的状态,他们虽没有鼻息,但心还是微弱的跳着。爹曾是宫里太医院的院使,对于这点自然清楚,所以他一感觉到那小姑娘还有微弱的心跳,便立即断定,这是一种假死的状态,便马不停蹄的将那小姑娘背回了家。” 240、傲珊真身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沈从薏才要向往常一样直呼沈纳瑞的名号,忽然记起对面这个可是沈府的嫡长子,自己这样未免太过,便立即改口道,“爹竟这样热心?” 沈从薏能够有此一问,是因为她与沈从嫣身为沈纳瑞的亲生女儿,都未曾得到过这样的爱;沈纳瑞居然愿意在极贫困的状态下去搭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也不愿意在富甲一方的时候给她们一点点父爱,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不待她想下去,沈幽言便扯着嘴角笑笑,道了句,“医者父母心,爹向来是心地极善良的,从不会见死不救。” 沈纳瑞就是对全天下都善良,可是他是如何对待自己亲生女儿的?一念及此,沈从薏就想大肆嘲讽一番。可念及毕竟沈纳瑞已死,她的确不该这样再在沈幽言面前失礼,便点了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那时候吃的虽不好,不过好在新疆这地方,地广人稀,各种稀有草药也是极多。听闻爹说,那小姑娘该是因在娘胎中便气血虚亏,导致身子奇弱,个头也就比一般十几岁的孩子矮了不少,这些年应该都是靠一些简单的草药续命。可是她幸运,她碰上了爹,那些日子爹为了她,经常上山去等待天山雪莲的盛开,并且还要早起汲取那花叶上的露水服下。这样下来,那小姑娘混沌了大概一个多月,终于有一日,清醒了过来。” “那她可是说了什么?”沈从薏急急的问道。 沈幽言却摇摇头,道了声,“没有,我们问她什么,她都懵懂的摇头,似是已经忘记了一切。而且她犹如一个新生儿一般,对什么都极好奇。最终,我们也不忍心打击她,便没有告诉她真相,只对她说,她是我们的大女儿,今年五岁,名唤沈傲珊,旁边的婴孩是她妹妹沈傲涵。因为傲珊身子极瘦小,所以她从未被任何人怀疑过年龄,便这样在我们身边一直生活下来。直至今日。” 沈傲珊是捡来的!沈从薏心里那个想法愈发的被证实了,当时的情况有可能是这般,章青云为与阿娜妮能够传递未断的思念。所以并没有活化或土埋尸体,而是放于竹筏之上,让其顺流而下,直达天上。可这阿娜妮却被沈幽言发现、又被沈纳瑞救了下来,醒后失忆。才阴差阳错的做了沈家的大女儿。沈从薏愈发觉得自己这个猜想无懈可击,便又开口问道,“看来爹的医术当真极好,当初假死状态的小姑娘都能成长的这样茁壮,完全看不出小时候是个病怏怏呢。” “新疆那块地儿,人杰地灵。神药又是极多,自然了,爹的医术也是不可或缺的。”沈幽言听闻沈从薏夸奖沈纳瑞。心里自然是开心的,他倒是天真的以为沈从薏已经不再怪责曾经的事情了,“只可惜爹去的早,爹走后没多久,索菲娅也就去了。那时候傲菡才学会识字,便是被傲珊一直带大的。所以她们姐妹两个关系极好,甚至超越了我。” “傲珊的确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信息,沈从薏自然没有留下的必要,只是临走的时候,她又回过头,对沈幽言嘱咐了句,“傲菡还小,倒是不急;只是傲珊的实际年龄也有二十五六了,可是该嫁人了。” “唉,妹妹,你与傲珊在一起那么久,还不了解她吗?倒也不是说她眼光高,只是她太懂事,知道背后一直背着我与傲菡,所以一般的家庭,她是断然不会嫁的。”沈幽言说这话的时候倒是顺理成章的父亲样子。 沈从薏却暗地里呸了好几口,沈幽言当真与小时候一样没有承担,当初救下沈傲珊的又不是他,为何如今沈傲珊要理所应当的按照他的意思嫁?沈从薏真是一看沈幽言的样子心里就犯恶心,不过面儿上还是高高扬着嘴角,拍拍胸脯道,“雪瑶嫁出去了,傲珊一直在景府陪我,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大哥放心,我一定会给傲珊找个好婆家的。只是到时候若需要大哥出来说真话说实话的时候,大哥不要退缩就是了。” “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幽言有些不明就里的望着沈从薏,今天的沈从薏的确很奇怪,从一进来开始就在问新疆那边的生活,说到最后,才发现话题原来都是围着沈傲珊的, “大哥到时候就清楚了。”沈从薏笑笑,后一福身子,便出了沈家的门。沈幽言还发楞的工夫,沈傲涵才脸上三道黑灰的奉着茶过来,却见沈从薏不在,便问道,“爹,姑姑呢?” “刚走,”沈幽言说着,见沈傲涵将捧在手里的两杯茶放下,又问道,“傲菡,你与傲珊无话不谈,快告诉爹爹,春节时候你姐姐有没有和你说过心里有看中的人儿了?” 沈傲涵先是摇摇头,后又点点头,对沈幽言道,“也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喜欢,我倒是听姐姐提起过一个人的名字,姐姐还说,那个人去景府的时候,一见她就上去激动的抱住她,还喊着什么‘阿娜妮’、‘阿娜妮’的。” 阿娜妮是新疆女子常用的名字。沈幽言登时心里一动,又问沈傲涵道,“她可是说了是哪家公子?” 能去景府的,必定是大家公子。沈幽言想过可能是某个富贾之后,可却没想到,沈傲涵口中居然说道,“名字很长,记不住了,好像姓章佳的……” 章佳是贵族之姓,能与景府有关的,最亲近的章佳阿桂,是如今的当朝一品大员。沈幽言忽然觉得沈纳瑞当初救下沈傲珊当真是一个极正确之举,日后的荣华富贵,可就靠着她了。沈傲涵见沈幽言的神情愈发的开心,便开口问道,“爹,问这些做什么?可不能告诉姐姐说是我告诉爹的,不然姐姐以后什么都不告诉我了。” “你放心,这话可用不着我说。”沈幽言想起沈从薏临走时候那个笑容,便知道她定是也猜到了一切。况且以景府和章佳府的关系,沈从薏这样相帮,她在其中也一定能捞到不少好处。不过无论如何,他们两个各得其所,倒也彼此无虞。沈幽言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在心里暗暗道,好妹妹,你可别让我等太久,若傲珊当真能嫁入章佳府,那可是光宗耀祖了,沈氏一族的名誉早晚会重新回归。 沈从薏回到紫竹苑之后,心情大好,让忆翠准备了一大桌膳食,叫了沈傲珊一起大快朵颐。沈傲珊可是有些吃惊未及,实在想不明白昨晚还又摔茶杯又砸碗的沈从薏,怎么才一晚的工夫就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席间,沈从薏对沈傲珊可是照顾周到,夹菜、添饭,竟是比亲娘还亲。沈傲珊越来越觉得自己似乎在往一个大坑里陷,可凭着她自己,又根本无法自救。 “姑姑,这是怎么了,突然待傲珊这样好。”沈傲珊有些谨慎的盯着沈从薏,若不弄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顿饭让她如何下咽。难不成是沈从薏发现了她与景云瑶的勾当,这是一顿鸿门宴? “傲珊啊,姑姑问你,你可是喜欢图吉?”沈从薏不正面回答沈傲珊的问题,却说起了其他。 “呵呵。”沈傲珊笑笑,佯作娇羞的低下了头,没有作答。毕竟当初她是以景云瑶情敌的身份才与沈从薏结成联盟的,这会儿自然不能告诉她,因为章青云并非阿桂的亲生子,所以她已经不喜欢了。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喜欢了。傲珊啊,姑姑能够帮你得到图吉的心,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得到,你可愿意?”沈从薏进一步问了问沈傲珊。 真真正正的得到?她何以突然这样大的口气?沈傲珊还是低垂着头,没有作答,一直以一副小娇羞的样子回复沈从薏。沈从薏又笑笑,还心情颇好的喝了几盅小酒,午膳过后,便在忆翠的伺候下倒床大睡,居然连安息香都没点。沈傲珊回了厢房,见丫头们也大多午睡,便偷偷出了紫竹苑,小心翼翼的往念嫣苑而去。 午膳时候沈从薏说了那些话,她可不能完完全全的不让景云瑶知道,必须立即通知她。毕竟沈傲珊如今可是没多大心思要嫁给一无所有的章青云,别说她自己不愿意,就算是沈幽言也绝不愿意,不知又会如何说教她。到了念嫣苑大门口后,沈傲珊再三瞧了四下,确定无人后,便进了念嫣苑,让门口丫头通报,说是她有急事要寻景云瑶。 景云瑶本在安心养病,听闻沈傲珊居然这样频繁的来了,也知道定是有事,便立即让醉竹亲自请她进来。果不其然,见沈傲珊的第一眼,景云瑶就看出,她在惊慌,并且还是六神无主、失魂落魄的样子。 “妹妹,这是怎么了?昔日无论发生何事,也从未见过妹妹如此。” 241、泽岚初考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姐姐,傲珊实在等不及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了……”沈傲珊恐慌万状的将午膳时候沈从薏的大变与态度,最重要的还是她许诺的那句话,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了景云瑶听。 景云瑶越听,眉头锁的越深,她不知道沈从薏究竟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居然能够这样笃定的许诺说沈傲珊一定能得到章青云的心。诚然,让章青云变心是沈从薏打击自己的招数,可从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以沈从薏的聪慧,她不可能重蹈覆辙。这样看来,她一定是掌握了什么自己并不知道的事情。 景云瑶这样想着,便陷入深思之中。沈傲珊倒也急的没了主意,又对景云瑶一福身子道,“众所周知,姐姐与青云哥哥才是一对,傲珊实在无心拆散,还望姐姐能够明白。”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景云瑶颔首,沈傲珊的心思她还能不了解么,她看中的从不是情,而是银子。章青云的真实身份,以及日后可能的发展,自己已经详细告知,路该如何走,她该跟谁走,她比谁都清楚,“只是这件事情我还需要好好想想,这会子没什么头绪。只是你需要多多注意紫竹苑的动静,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过来与我通报,我好尽快想出应对之策。” “那也只好这样了。”沈傲珊没什么精神的答着。 景云瑶见此,忙又开口安慰道,“妹妹也别太着急,凡是必有因,相信以妹妹的智慧,沈从薏的小动作肯定无法逃过你的法眼。不如这样,这几日我便出去买些信鸽回来,若有事情。你来不及出来通报,我们便以飞鸽传书传递信息,以防止任何突发事件,可好?” “姐姐的提议极好,傲珊照做就是。”沈傲珊说着,便起了身,又道,“此时非常时期,傲珊不适合在姐姐这里长留,以免惹人怀疑。傲珊这便告辞。” 醉竹送了沈傲珊出门后。回来时候,见景云瑶是一脸的思索状。半晌,她才开了口。竟是问醉竹道,“你觉得沈从薏会使什么招数呢?” 醉竹却什么都没说,只单手指了指房顶。景云瑶立即会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醉竹道。“你啊你啊,看你平时不爱说话,知道的可是不少。” 好不容易熬到夜深,景云瑶才悄悄出了门口,踮脚望了房顶半天,又后退几步。尽力看到顶部。见竟是毫无一人,景云瑶倒是懵了,便试着开口小声道。“袁公子?袁公子?” “景大姑娘,久违了。”袁东跃鬼魅一般的在景云瑶身后出现的时候,她着实吓得一大跳,身子差点栽倒。回头时候,见袁东跃果然还是那副比女子还妖艳的模样。便有些尴尬道,“袁公子这阵子都不蒙面了。看着还挺怪。” “少将军说,属下可以不必蒙面,属下听从便是。”袁东跃对景云瑶的态度似乎是何从前有些许不同,可若说哪里不同,景云瑶又说不出来。 “那……你们少将军如今,还在宫里巡逻吗?”景云瑶还是忍不住想问问章白玉的近况,她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尽管他那样的伤害过她。可景云瑶发现,真正的爱,根本不会计较这些。 “属下倒是觉得,景大姑娘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担心一下表姑娘口中所述之事。”景云瑶终于发现不对劲儿了,袁东跃从前说话多多少少带着些柔软的,而今晚,他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有一根看不到的刺,却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你又听到了?”景云瑶只得假装没有心痛之感,带着个无奈的笑容望着袁东跃。 “少将军的吩咐是,要属下一直守着景大姑娘。但属下今晨醒来时发现二夫人鬼鬼祟祟的往外走,这才偷偷跟上,后发现她去了沈幽言家,只以为是去探望,便回来了。如今听闻表姑娘那样说,看来事情并不简单。”袁东跃将自己的想法和分析全数说给了景云瑶听。 “那袁公子的意思是,问题应该就出在沈家了,对不对?”景云瑶实在想不出沈幽言能够说出什么让沈从薏如此笃定的话,这也是她如何都想不清楚的。 “这些不过是属下的臆测,具体如何,属下并不清楚。”袁东跃再度表明了立场,“只是景大姑娘若真心喜欢我们大少爷的话,就该好好去查,而不该就此拱手让人,这样,少将军也会安心。” 果然是章白玉对袁东跃说了什么吧。景云瑶忽然觉得心痛欲裂,她转过头,冷冷留了句,“我该如何做,不用他来指挥。”后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卧房,一下便钻进被子里,蜷缩起身子,像一个母亲怀中的婴儿一般,将自己整个保护起来,虽然不知这样会不会有用。 袁东跃望着那扇关了的门,许久才露出一个五分难过五分遗憾的表情。他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难道感情的事情,也是谁先到谁就赢了吗?明明如此相爱的两人,为何非要闹到今日的地步呢?怪矣,实在怪矣。” 景云瑶没有太多时间将心思放在这上面,毕竟太医院的考试就在后几日。这些日子,她忙忙碌碌的,好在沈从薏那边也没给她添乱,一直不知在安静的筹划什么。倒是唯有接到过沈傲珊的两次飞鸽传书,内容也基本都是“最近安静的诡异”或者“她没有再提此事”一类,景云瑶想着正好,忙完景泽岚的事儿,好给她一个缓冲的机会,才能知道沈从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想要考太医院的大夫们,在朝廷的安排下,是需要先讲过一个大规模的笔试的,笔试内容无非便是《黄帝内经》、《素问》、《灵枢经》一类的书内知识。笔试的地点安排在京郊附近的一处大院儿内,院外设护栏、卫兵,禁止围观吵闹,以影响大夫答卷。所以景云瑶、章青云与景泽岚到了的时候,尽管景云瑶和章青云身份不低,也都在几百米开外着急的候着,没有跟进去一步。 景泽岚跟着大批考生入考场,他因为是乾隆特别恩赐的,所以手里拿着密旨与信物,直接交给主考官。后主考官叫了两名考官与景泽岚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厢房内,一个考官拿出试卷,提问;另外一个执笔,只要景泽岚答了,便动笔开始写字。自见面至考试开始,三人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可见极为正规。 待外头的钟声一响,考官便打开试卷,迅速浏览过后,便开口道,“《素问》中说,五气交合,盈虚更作。你来解释一下你对这两句的理解。” 景泽岚只略作思考,立即对答如流,“回考官的话,‘五’指的是木火土金水五运;‘气’指的是风热或湿燥寒六气;所谓‘五气交合’,是指五运六气相合。‘盈虚’即盛衰,此处是指五运各有太过不及;‘更作’指的是交替出现;所谓‘盈虚更作’,意思即是各个年份,由于运气相合的原因,每年的岁运总是太过不及交替出现,这也就是《天元纪大论》中所述,‘有余而往,不足随之。不足而往,有余从之’。” 考官见景泽岚居然如此才俊,不愧是圣上钦点,便钦佩的颔首;待一旁另一考官写完,又开始问道,“阳因而上,卫外者也。阳气如何运行?” 景泽岚自然开口便道,“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阳气随昼夜阴阳消长而变化,故阳气者,一日而主外,平旦人气生,日中而阳气隆,日西而阳气已虚,气门乃闭。”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过去,景云瑶竟见景泽岚第一个满面风光的出了来。她忙迎了上去,见景泽岚一脸的自信,一颗提着的心也就放回肚里。章青云拍拍景泽岚的肩膀,对他道,“如何,岚儿,里头的考官可是对你刮目相看?” 景泽岚不好意思的笑笑,后才小声道,“只夸了几句青年才俊什么的。” 景云瑶瞬间觉得手上的伤都不痛了,只要景泽岚好,她一切都会跟着好起来。三人开开心心的去吃了四海客栈吃了大餐后,景云瑶忽的想起什么,便对章青云与景泽岚道,“哥哥今天这样的好事情,咱们也该告诉英俊,让他开心开心才是。不如咱们一会儿便往馥郁阁一趟?” 其余两人自是没有异议,况且景云瑶的手能够止痛,还多亏了王英俊的安神香。只是景泽岚似乎还有点心有余悸,开口间小心谨慎道,“云瑶,到时候你可要和英俊说,我不想再和那些女子纠缠了。” “哥,你放心,”景云瑶立即笑里藏刀的回道,“我会让英俊为此事后悔一辈子的。” 章青云和景泽岚一头冷汗的望着景云瑶,都在此时上了极好的一课,便是――惹什么都不能惹女人,惹哪个女人都不要惹上面前这个…… 242、有英俊的地方就有欢乐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王英俊觉得自己这一天没做别的,光打喷嚏了。这喷嚏可是个个都惊天地泣鬼神,搞得他一天都没法制弄香料——生怕这一个喷嚏就打出几两银子。 除去喷嚏之外,就是莫名的冰冷气息,这种感觉唯有曾经在章白玉身旁之时才感觉到。常常来馥郁阁佩香的姑娘们瞧今儿个王英俊状态实在不佳,倒也是都关心了几句,后识相离去。王英俊流着鼻涕形象全无的正打算关门结业之时,一只包满纱布的手伸了进来,阻挡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王英俊赶紧拿出锦帕来擦擦鼻涕,再定睛一看,景云瑶首当其冲站在前面,后面是一脸尴尬的景泽岚和一脸无奈的章青云。王英俊虽与景云瑶相识时间不久,但了解景云瑶的为人这方面可要比一直与她在一起的章青云要透彻多了——毕竟章青云虽年岁大,却始终太过纯真率直;而王英俊年岁虽小些,景云瑶的恶作剧却参与了不少,也没少让整了。所以这个时候景云瑶出现,不得不让他登时汗流浃背,想想前几日与景泽岚玩的高兴,想必景云瑶今日是兴师问罪来了,怪不得自己打了一天喷嚏呢,这可是上天给的提示啊! “呦,好妹妹,这手上的伤可是好了,这么快就来我这里,是想我了吧?”王英俊虽不改以往不着调的个性,但语气中是带着一丝颤音的,为他即将受重伤的双足。 “英俊,俊俊,俊哥儿。”一会儿工夫,景云瑶居然换了三个称呼,而且还是一个比一个亲昵,语调更是一次盛一次的亲密,却听得王英俊毛骨悚然。景云瑶嘿嘿一笑。丝毫不犹豫的以手臂撑开门。王英俊生怕再夹着她的手,忙也重新将门四敞大开,同时示意景泽岚和章青云两个赶紧来救命。 谁能管得了景云瑶啊。景泽岚和章青云虽然进了馥郁阁,却默契的对王英俊摇头,遗憾的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让王英俊听天由命吧,要么自生自灭,要么自强不息。 景云瑶回头的工夫,就见三人不停的以眼神交流,王英俊脸上的表情更是丰富多变。她噗嗤一声笑出口。虽声音不大,却又吓了王英俊一跳,景云瑶几步走进王英俊。脸上笑意渐无,果然,那股阴冷之气再度由脚心而上,直抵心脏。王英俊后退一步,强作笑颜道。“好……好妹妹,你这气场怎么越来越像他弟了。” “我弟?舍彦谷?”章青云单手指着自己,再看看景云瑶,别说,刚刚有一瞬间,那种莫名的冰冷之感还真与章白玉有些接近。 景云瑶的心有一刹那的动容。不过很快又盯住王英俊,开口冷冷道,“别在这打岔。英俊,你自己说,我受伤的时候,我哥来求药,你是如何为难他了?” “好妹妹。我那也不是为难泽岚啊,我给你配药粉的时候需要专心。所以才让泽岚暂时帮我抵挡一下女客嘛……”王英俊妄图解释,却忽的被景云瑶打断。 “我哥是什么人?一本正经!二话不说!三余读书!四方辐辏!五内如焚!六神不安!七步之才!八面受敌!九死一生!十面埋伏!百口莫辩!千夫所指!万念俱寂啊!”景云瑶没说出一个数字,就狠狠的跺王英俊一脚,景泽岚和章青云都不忍心去看王英俊的表情,不忍心去听他的哀嚎,只帮景云瑶一下一下的数着。 末了,王英俊眼圈红红的望着景云瑶的双手,叹了口气道,“妹妹对古代文学的造诣,我真是叹为观止。只是妹妹手伤成这般,可是想让我这个好哥哥脚也肿的像熊掌吗?” “这才刚刚开始!”景云瑶才又酝酿好了一二三四五的古诗开头,立马让章青云一把揪回了座位上,景泽岚也起身挡在王英俊面前,感动的后者一塌糊涂,但闻景泽岚道,“云瑶,冷静点,若你踩坏了英俊,馥郁阁可是大大的不妙了。再者说,咱们是来找英俊庆祝的,何苦非要这样暴力呢?不如让英俊请了咱们的晚膳,在带咱们去泛舟游玩,就放过他吧。” 王英俊才发现,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景泽岚平时看上去文文静静、老老实实的,可肚子里的坏水儿还真是不比景云瑶少,这一对真是名符其实的吸人血兄妹。王英俊登时脖子一扬,推开景泽岚道,“来吧云瑶,给我个痛快!” 可这痛快还是痛快在了几人饮酒上,王英俊几乎是咬碎了牙和血吞。他不过是小小的与景泽岚开了个玩笑,就弄得自己又身残又心残的地步,看来女人当真是不好惹。不过抛开这些不说,景泽岚能够安然通过笔试,这也是最让他开心的。尽管他一直哭丧着脸,心里倒并非那样难过,反而开怀的很。景云瑶与其他人向来都是礼待有加,包括章青云。唯有在王英俊面前,她才能够像个不听话的任性孩子一般,肆意欺负他,她也喜欢这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所以这一晚,看似一直打打闹闹,其实气氛是极好的。 泛舟湖上之时,王英俊倒是大方,直接包下了整艘小船,而四人则背靠背的坐着,各自望着一方。景云瑶突然心血来潮,对其余几人道,“难得今儿个这样尽兴,咱们来吟诗猜主题好不好?” “云瑶,你可是越来越像巴顿老师了。”景泽岚立即有些汗颜,毕竟他对古代的那些诗词还并非很熟悉。 而章青云的脸则快变成一个囧字了,景云瑶自然知道众人的心思,便又道,“哥,不是吟诗作对,我们各自说出自己知道的诗,不是诗的话,谜语也可以,然后剩下三个人来猜,谁最先猜中,下一个便由那人来出题,再由下个人猜。自然了,猜不出的人,自罚一杯!”景云瑶指了指各自面前的小方桌,方桌上各是一小壶酒,而床舱中,自是有大坛的酒坛子在备着——这也是撑船人赚银子的一种好手段,要知道,这船上的酒可是不及酒馆中上好的酿造酒,但价格可是比那酒还要贵上几倍的。 王英俊立即变成苦瓜脸,开口问景云瑶道,“好妹妹,那银子谁来付?” “英俊!”这次,倒是三人共同的欢呼了。 “你们这些官家子弟,这是欺负我们这些自力更生的呀!”王英俊感觉自己的荷包已经越来越瘪了,不知又要不眠不休的折腾几日才能补上这些虚亏了。 景云瑶可是不理会他的哀嚎,自己开口道,“那这第一人,便由我来做吧。听好了,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只眼珠一转的工夫,便开口道,“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季节。” “谁……谁家?”章青云还纠结在字面意思上的时候,景泽岚已经头一个答出了“春”,章青云和王英俊只得自罚一杯。下一个自是轮到景泽岚了,他也想了想,后开口道,“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自然现象。” 景泽岚嘿嘿一笑,对着景云瑶眨眨眼。景云瑶对这些可是无能为力了,莫名的回看景泽岚。倒是王英俊反应快,在章青云还在想着景泽岚刚刚说了什么的时候,开口道了声“风”,便省下了这一杯。 从入夜开始,一直到瞧了四更,四人在船上饮酒作乐,不知多快活。临离开的时候,倒唯有景云瑶和王英俊两个还算清醒了,章青云的酒量是最小的,几杯就醉;景泽岚虽稍好些,但架不住他总是猜错总是喝,这会儿也迷迷糊糊的。王英俊先送景云瑶与景泽岚回景府,在送他们下车后,拍拍景云瑶的肩膀,见她回头,才对她笑道,“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 “你是说坑你从女人手里赚来的银子吗?”景云瑶故意这么回了一句,后给了王英俊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同样拍拍他的肩膀,“英俊,你永远是云瑶的好兄弟。” “谢了,你少坑我点银子,这兄弟不做也罢。”王英俊又没正行的对着两人挥挥手,这才又上了马车,将章青云扶正,防止马车的颠簸让他把晚膳都吐出来。马车里头灯光是极暗的,借着这样的光,王英俊望着迷迷糊糊的章青云,笑的一脸无奈,“图吉兄啊图吉兄,你还真是傻人有傻福。那个你中意的女子啊,这辈子都当我是最好的兄弟。兄弟啊!”王英俊双眼意味深长的望着愈发远了的景府,眼神中闪过一丝微笑的失落。 “英俊……俊,你说说什么?”章青云似乎还有点意识,只是头疼的紧,又好像听见王英俊说了句什么,便大着舌头开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是说,”王英俊深吸口气,对着一个醉汉认真道,“你与云瑶永远都是我王英俊最好的兄弟,无论发生什么事,这种关系都绝不会变!” 243、透露古怪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好……好兄弟,讲义气,喝!”章青云迷迷糊糊的,还真是听清了几个字,再加上马车上摇摇晃晃的感觉,他甚至还以为自己身处轻舟之上,与最心爱的人和最好的兄弟把酒言欢。 章青云的纯真向来是王英俊最羡慕的,虽然平日里他从未有个正行,还与一众女子亲昵谈笑,可事实上他的心思很重,哗众取宠只是他的伪装,而与那些女子也只是言语上逾了规矩,实际上清清白白。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那个女子会是他一生的陪伴,可后来,她走了;但景云瑶出现了,他一度以为景云瑶与众不同,可景云瑶却始终心有所属。从前他都以为那所属是章青云,可打从今晚细心观察下来,他却发现,景云瑶待章青云似乎并不如从前那般亲厚了,他们之间,不知打从何时起筑起了一座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墙,只是章青云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时至如今,王英俊与景云瑶共同经历的也不算少,可景云瑶在每个人面前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又心思太重,王英俊知道自己也把握不住这样的女子。或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这一夜,王英俊的思绪是格外的凌乱,送章青云回将军府后,他索性也下了马车,自己独自一人,享受着春夜的小寒风,负手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也不知是否眼花了,在接近馥郁阁的路上,王英俊似乎感觉到头顶有几个黑影一闪而过。他自嘲的笑笑,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影子,后自言自语道,“王英俊啊王英俊,你放心,就算是有人打劫,也不会打劫你这个如今荷包瘪瘪的男子的。要钱没有,要色也没有,哪个贼会那么傻啊。” 而那几条黑影却当真掠过王英俊的头顶往西南方向而去,在临近景府的地方,大头的黑影却忽的停住了脚步,静静立在附近的屋檐之上,对后几个道,“府内有高手,不适宜在这个时候动手。” “大哥,那怎么办?”跟着的黑影凑近了前面那个。语气中似乎有着无限的恭敬。 “再与买家商量地点。”打头的黑影语毕,几条黑影立即又倏地消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太医院的笔试过后。通过的大夫必须由一名六品以上官员推荐,方可参加之后的面试。再由资深御医出题,或问疑难杂症,得此御医心者,方可在见习医生有空缺的情况下。酌情上位。做见习医生也并不轻松,还要继续读三年书,这三年中,每年考核两次,若三年都合格,再由礼部来考一次。通过了之后,才可在医生有空缺的情况下,酌情上位。而太医院的医生位置虽是最低。却也只有三十人,所以若想进太医院做医生,还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对景泽岚来说,或许便是天时地利人和。六品以上官员推荐,阿桂早便自告奋勇;资深御医。现在只要是太医院的一员,谁不清楚谁不知道是景泽岚治好了令皇贵妃的顽疾。还得到了乾隆皇帝的嘉奖;至于空缺,其实如今医士正有空缺,自是可以提现在的优秀医生上去,空位便立刻让出来。这一切,都好像是早就为景泽岚准备好了一般,就等他过来了。 比试过后的半个月,是为面试准备的时候,也就是景云瑶、章青云和景泽岚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景祥隆和景天佑有时候也会过来念嫣苑,来瞧瞧景泽岚复习的如何,每每瞧见三人如此用功,景祥隆都心生安慰。他的嫡子不争气,医术方面资质平平,但他的这两个嫡孙,却是一个顶一个的强,总算让他老怀生慰。 这一日,景云瑶才帮景泽岚温完书,正准备回屋稍作休息,却见钟离苑的紫薇在门口候着。她忙差醉竹去问,醉竹回来说,紫薇已经等了许久,说是玉璎珞亲口说了要见她。 自打玉璎珞大闹一场,害的景云瑶变“熊掌”后,她已经消停了许久,只是每每和景天佑又哭又上吊的,让景天佑心烦不已,倒是没再找自己的麻烦。这一次突然让自己过去,难不成又要耍什么小动作? 景云瑶想了想,这会子景泽岚忙着考太医院,她自是可以推辞,毕竟是多事之秋,她这阵子又忙,实在没空顾虑其他。可是一想到万一玉璎珞以此来对景天佑说了自己的不好,倒是又要让景天佑心生芥蒂了。想想玉璎珞也不会如何,她便带着醉竹跟着紫薇往钟离苑走了一趟。 路上,紫薇还在说着,玉璎珞这阵子几乎被孤立起来,除了沈从薏每日送补汤过去亲自喂她喝下外,再无其他人愿意踏入钟离苑一步,这话倒是说得人心酸不已,紫薇本人也红着眼圈。就算别人眼中,玉璎珞有一千一万个不好,但玉璎珞对她当真极好,她也是玉璎珞一手提拔起来的。 “也怪我了,该去看看七娘,奈何哥哥要考太医院,着实是时间太紧迫。”尽管是场面话,景云瑶也开口接了话。她对这些丫头们倒还一直挺好的,除了紫竹苑那几个不进眼的。 “大姑娘有这份心,七夫人请大姑娘,大姑娘会来,想必七夫人也就高兴了。”紫薇说着,亲自推开大门,迎了景云瑶和醉竹两个进去,对醉竹的态度都是毕恭毕敬的。 从前的钟离苑,在景天佑和玉璎珞的经营下,几乎是府里最美的一个院子。百花齐放,地面绿意绒绒,就连那砌墙的砖上都种下爬山虎,一到春天,格外的好看。但瞧如今,地面上灰突突的一片,零零星星有几棵小草长在上面,却也是蔫儿蔫儿巴巴的,没什么精神。 “这里的丫头们也不知道照顾照顾院子?”景云瑶边跟着紫薇往里走,边这样问道。 “照顾,可刚刚长出些绿草,七夫人便……唉,”紫薇叹了口气,方才道,“七夫人便好像一丝绿都看不得一般,用力的拔掉,有一次,手都杵出血了。奴婢们见此,也不敢再种花种草的,只要地上有草,奴婢们就抓紧时间除掉,也防止七夫人再受伤。” “七娘这样……当真是太不懂得爱惜自己了。”景云瑶感慨的说着,突然觉得心内愧疚难当,若不是当初自己下了那样的狠心,玉璎珞也不至于到了今日的地步。可若当时发了善心,恐怕这会儿疯魔的就是姬无双了。 “大姑娘,奴婢有一请求。”到了门口,紫薇才停下脚步,转过头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 “说吧。” “七夫人这阵子心情极为不好,人也是大变,还希望一会儿若七夫人说了什么让大姑娘生气的话,大姑娘就念在她是刚刚失去生育能力,别与她计较吧。”紫薇这番话说的极诚恳。 景云瑶望着紫薇,忽然心生怜悯。这样的忠仆若在她念嫣苑,她必不薄待。点点头后,她便带着醉竹进了玉璎珞的卧房。这里一切如初,可见紫薇收拾的很干净。玉璎珞正安安静静的落座在铜镜前,对镜梳妆,一如从前一般,仔细的贴着花钿。景天佑曾说过,她贴花钿最好看了。 “云瑶给七娘请安。”景云瑶对着玉璎珞一福身子,语气中满是恭敬之意。 “嗯。”玉璎珞答应了一声,却并未回头,继续忙活她自己的,景云瑶也就耐心的等着,直到玉璎珞梳妆完毕后,转过头来,景云瑶却吓了一跳,或者说在一个瞬间,她的心好像都停了一样。 玉璎珞完全换了个人一般,消瘦的脸颊、焦黄的皮肤、孱弱的身躯,她的双眼也不再那么有神,若不是画了眉,眉毛处恐怕已经是有缺口了;眉心处虽然贴了花钿,却与焦黄的皮肤几乎分不出来,这样看起来,不但没有一丝病美人的美感,反而让人徒增不少怪异之感。 景云瑶的种种反应,其实都已经在玉璎珞的预料之内。当景天佑发现她一天天憔悴下去之时,便渐渐疏远她,以至于到现在,连来都不愿来钟离苑一趟。这样的她,对沈从薏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但好在沈从薏还会一天三碗的药膳送着,并且亲自喂她,这份恩情,加上对景云瑶刻骨的仇恨,使得玉璎珞做了此生最大也是最艰难的一个决定。 “我的样子,很可怕,是不是?”玉璎珞明知顾问着。 “不……不会,七娘不过是病了,待病痊愈后,定还是从前那个倾国倾城的人儿。”景云瑶没什么心思的回答着。 “如今这府中,唯有二姐姐对我好。可我想着,我也不能事事劳烦二姐姐,所以云瑶,你能否陪我出去一趟?”玉璎珞说着,扑了扑平坦的小腹,尽管那里一板一眼的,衣裳并没有褶皱。 景云瑶自然知道玉璎珞在暗示什么,她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她,自然该随她心意。不过出去一趟而已,青天白日、大庭广众,想必玉璎珞也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景云瑶只略作思考,便立即点头,后福身道,“承蒙七娘不嫌弃,云瑶自然愿意了。不过不知七娘这次是要去哪里?” “前些日子家长给的五百两银票一直花不出去,你陪我出去消遣银子吧。”玉璎珞说着,嘴角挂上一个嘲讽的笑容,再搭配上那张枯槁的面容,让景云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244、用我的沦落,换你万劫不复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七娘说去哪儿,云瑶跟着去哪儿就是了。”景云瑶说着,便带着醉竹与玉璎珞出了钟离苑。紫薇本想跟上来,却被玉璎珞安排去做别的,还被训斥了一顿,说难不成景云瑶跟着还不放心云云,倒又让景云瑶尴尬至极。 景府在京师的西南角,出了府门,三人便先往人群密集处去了,玲珑阁等几个大的商行都在这里,景云瑶陪着玉璎珞买了约莫百十两的首饰,还有两套新衣裳――衣裳字都是玉璎珞极喜欢的舞裙,无一例外都是露出一痕雪脯的宽大水袖款,颜色更是富丽堂皇。 待三人走得累了,便往客栈而去,稍事休息了下。玉璎珞却忽的喊着小腹坠痛,景云瑶说赶紧回府,让景祥隆瞧瞧;玉璎珞却死活不干,景云瑶无奈,只得要了间上房,准备亲自帮玉璎珞瞧瞧。或是上次的病根未除,以至于小腹坠痛,从前便有过这样的先例。 只是才进了上房,待玉璎珞躺好后,景云瑶不待坐在鼓凳上帮她把脉,就感觉后脑一阵疼痛,直接晕了过去。醉竹眼见着一个黑衣人打房顶而下,才要上前提醒,自己却也被捂住了嘴巴,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钻进鼻孔后,她也很快晕了过去。 玉璎珞冷面打床上一跃而起,后望着两位身着常服的人道,“那位一直跟着的高手呢?” “自然是被我们大哥、二哥和三哥引走了,”说话的男子二十五六,皮肤黝黑,个子又小的出奇,人也精瘦,提到大哥的时候,一脸的崇敬与憧憬。“夫人放心,我们易水寒做事向来稳妥,不会那么轻易被找到踪迹,不然怎么在江湖上混出这样大的名堂呢。” “五弟,那丫头可是迷晕了?”黑瘦男子又问醉竹身旁的男子道。 “嗯。”这男子约莫二十二三,倒是与黑瘦男子形成鲜明对比。他个子很高,皮肤是病态的白,一点血色也无,似乎并不爱说话,看起来就闷闷的。 说到易水寒。是京师黑榜榜上有名的杀手集团。老大易三千,虽凶狠直至,却又谨慎细微。所接之活儿甚少出错;老二何水,军事角色,武功也不赖;老三萧寒,冷酷杀手,只要易三千首肯。杀多少人都不在意;老四张柱与老幺王小万,因为年岁稍小,所以做些简单的活计――比如现在,打昏景云瑶的黑瘦男子就是张柱;而那个苍白无语的男子便是王小万了。 “夫人,大哥吩咐了,您是买家。这次三百两银子要抓的人是这位,”张柱指了指昏倒的景云瑶,后又望了望晕过去的醉竹。问道,“只是那小妞……” “有多远给我扔多远,别简简单单就要了她的命,我才不让她那么容易死。”玉璎珞咬牙切齿的说着。 “夫人,这活儿是例外的。咱们可是……”张柱嘿嘿一笑,一口白牙倒是格外明显。 “我多加一百两。那个贱人,有多远给我扔多远。”玉璎珞说着,直接将银票拿出,放在了床边。 张柱对着身后的王小万一颔首,王小万立即会意,将醉竹往肩膀上一扛,便悄无声息的上了房顶。余下张柱继续笑嘻嘻的对玉璎珞道,“夫人,咱们可以往您说的那地方去了。” 景云瑶醒来的时候,还觉得后脑生疼,头也昏昏沉沉的。她尽量不去摇晃,而是慢慢睁开眼,却为周围的一切所震惊。原来导致她如此头晕的原因不止是因为她被人打昏,还因为,她正在一艘小船的船舱中。四处望望,周围除了茅草做的床垫,便再无其他,连一扇通风的窗子都没有。这是哪里?醉竹呢?玉璎珞呢? 景云瑶想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绑着,一股恐惧立即向她袭来,她几乎瞬间呼喊出口,“救命,救命――这是哪里,谁来救救我――” 话音才落,舱门立即开了一个小孔,露出一双娇媚的双眼。景云瑶就是死也记得,这正是玉璎珞的眼睛,她忙滚了过去,抬头对玉璎珞道,“七娘,这是哪里?” 隔着舱门,景云瑶都能感觉到,玉璎珞的声音透着的冰冷与无情,“我们现在,应该已经离京师很远了,这一趟,我们便往江南走,那里多得是青楼胡同,景云瑶,从前你待我那样好,我多多少少得回报你,不是么?” “七娘莫要玩笑云瑶了,七娘不是说带云瑶去消遣那多余的银子吗……怎会,怎会将云瑶卖到那种地方去呢?”景云瑶的心里打着小鼓,她总觉得从这次见玉璎珞开始,玉璎珞的整个状态都让她很担忧,她好像没有一点理智,只一心想让自己受苦受难,她如何都无所谓,破罐子破摔了。 “我听说啊,在青楼里,你若是不愿伺候男人,那老鸨便会动辄打骂,还会同时让好多男人轮流与你共赴巫山,”玉璎珞说的一板一眼的,好像亲眼看到了一般,“云瑶,到时候你可得乖乖听话,不然挨了打,谁可都帮不了你。那里天高皇帝远,没人知道你是什么景府的嫡长女,没人知道你是什么荷香格格,更没人会去救你。” “七娘何苦如此呢,云瑶当初也并非故意……”景云瑶只得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去规劝,不想她还没说完,却已经被玉璎珞粗暴的打断。 “我不管你故意不故意,总之我失去生育的能力,这都是你的错,你要为此付出代价!夫君不愿管,可我必须对自己负责!这次就算是万劫不复,我也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玉璎珞怒吼完这几句的时候,似乎有一个男声插了进来,听声音的浑厚劲儿,年岁该是不小了。 “夫人何必如此生气,反正咱们还有几天的水路要走,不如先陪哥几个快活快活。” “七娘,你竟如此堕落?”景云瑶不敢置信的望着玉璎珞,虽然只是一双眼睛,但她不敢想象,一个女子如何才能同时自愿伺候几个男子。 “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景云瑶,即使我将一生堕落,也决计要拉着你!不要以为你日后的日子会好过!”玉璎珞说着,便被易三千拉回了前船舱,而何水、萧寒、张柱和王小万已经等在那里,地上散落着玉璎珞买的舞衣。 “夫人,请吧。”易三千三十五六,长相便极为凶狠,让人一看便觉心惊。他本身最大的弱点或许是好色,但他最大的优点却是分享,所以他看中的女人,一向哥几个都有机会玩一玩。这一次,易水寒之所以答应玉璎珞劫了这鼎鼎大名的景府嫡女,除了银子诱人外,自然还有玉璎珞对易三千的吸引了――尽管在景云瑶和景天佑一行人看来,玉璎珞早不复当初的绝美,可与易三千抢来的那些女人相比,玉璎珞极富西域之美,身量纤纤,她与景天佑成婚之时又闹遍京师,他们自然也听过玉璎珞的名号――一舞赢君心,所以易三千自然想知道,这舞究竟有多美。 玉璎珞当着五人的面儿,在春寒料峭的夜晚,一件一件的将自己的衣裳褪去,露出精致细腻的肌肤。易三千望着玉璎珞那美好的身躯,好色之心顿起,也不顾其他,直接一个饿虎扑食,便将玉璎珞压在身下。玉璎珞有些惊恐的望着易三千,没想到他竟如此猴急,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时候他不能拒绝易三千,所以只得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任他在自己身上一路狂吻至私密之处。 玉璎珞的身子在易三千身下绽放出绝美的姿势,随着她泪的落下,易三千疲累的倒在一旁,对着何水招招手。何水早已按捺不住,到了玉璎珞跟前便长驱直入,一番大汗淋漓后便轮到老三萧寒。五兄弟之中,唯有王小万没有动弹,从头到尾,他都带着那副苍白的脸庞,毫无表情的瞧着。 四人jian污过玉璎珞过后,心情倒是大好,扔给玉璎珞一块布子,让她擦干净下身,继续换舞衣。玉璎珞忍着一肚子的委屈和难过,穿上舞衣,为五人翩翩起舞。 “好!当真极好!”易三千拍手叫好,其余几人也跟着应和。 玉璎珞后亲自为几人斟酒,同时开口道,“璎珞已然至此,也不打算再回京师,只是几位答应璎珞的事情,可定要做到才是。” “我们易水寒可是铮铮男儿,说到做到!”易三千说着,一把揪过玉璎珞的头发。她吃痛,人也跟着凑了过来,任易三千伸着舌头在她脸上肆意妄为。她觉得恶心,可若到最后,景云瑶下场凄惨,她就觉得一切甘之如饴。 “这景府的夫人滋味儿都与其他女子不同,五弟,你不来试试?”易三千又咬了玉璎珞的耳朵一下,方才对王小万这样说道。 “他不行,哪次大哥让他,他不都婉拒了么。”张柱打着哈哈,倒是逗的几个人都乐了起来。 王小万只对易三千尴尬的笑笑,后便又默默举起酒杯,喝起闷酒来。 245、发现生机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在这里的每一个瞬间,对景云瑶来讲都是无尽的折磨。从前的每一次劫难,都会有章白玉来化解。可如今,章白玉人在宫中,中间又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他会如从前那般降临,把自己救出去吗? 这次不一样了,玉璎珞一见便知是有着精密的策划,并且把她自己都作践进去,看来不会像从前那几次那般容易。景云瑶越想越没有信心,可又不得不为自己打气,若连自己都放弃,那便真的是活无可活了。 “吃饭。” 景云瑶正耷拉着脑袋想事情的时候,门口忽的响起了一个冷漠的声音。景云瑶循声望去,但见一身形狭长面色极其苍白之男子端着剩饭残羹推门而入,此人正是易水寒中的老幺王小万。 王小万将饭碗放下,转身就要走。景云瑶抓住这个机会,开口试探道,“这位兄弟面色苍白,身材极其瘦弱,可是常感浑身乏力、头昏气短、心悸不已?” 王小万的脚步因为景云瑶的这几句话停了一下,后转过头,望着她没有说话。可就在那一瞬间,景云瑶似乎在王小万眼里看到了一抹希冀。这更加证实了她心中所猜,忙又接着开口道,“如果云瑶所猜不错,这位兄弟身上应该或多或少有出血点或大片瘀斑,牙龈该也是经常出血的吧?” 关于景云瑶的事情,其实已经在京师传的神乎其技了,几乎所有的京师老百姓都啧啧称奇,知道景府出了个女神医,能治他人不治之症。这事王小万自然也有所耳闻,所以一听说这次的活计是要劫景云瑶,他的心中也有几丝期待。 “哼,你知道这些又如何。”王小万卖了个关子。不想被景云瑶抓住把柄。他虽真心有求于景云瑶,但若景云瑶以此作为要挟,要他放她走,他可是万万没有这个胆量的。 “见这位兄弟二十三四的年纪,身子却已经逐渐衰弱,便可知药虽吃的不少,但没有大夫可以根治这种再生障碍性贫血了,”别的不行,医术可谓是景云瑶唯一可以傍身的了,而如今。或许凭着这恩情,她能从王小万这里打听出些什么――她可没天真的想着王小万能放了她,“对于这种病症。必须把握住益气健脾,补气填精,活血化瘀,清热解毒四个方面来开方子……” “即使你有恩与我,我也不会放了你。”王小万倒是实实在在的。不待景云瑶说方子,先开口澄清了下。 这倒让景云瑶对王小万有了几丝好感,别的不说,面前这男子好歹诚实。她悲哀的扬了扬嘴角,开口道,“医者。以仁为心,云瑶只是不愿违背为医之道。” 王小万望着面前这个传说中的女子,她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可却总是无意中透露出一股为人妻为人母的成熟与精明。他颔首,但听景云瑶继续道,“照云瑶估计,此药方必须之药材为黄芪、太子参、白术、山药、当归、枸杞子、熟地黄、菟丝子、丹参、穿山甲、水蛭、土茯苓、白花蛇舌草、蒲公英和板蓝根,至于具体的方子如何。还该加什么才能对症,这需要云瑶为兄弟把脉才成。” 王小万曾经为他的贫血症求了不少医。作为易水寒的老幺,他从不缺钱,可一番求医问药后,他的身子却越来越弱,从不见好;如今女神医就在眼前,他也不愿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悄无声息的出去转了一圈,看到四个兄弟都睡过去,而玉璎珞也裸着身子被紧拥着时,他才放心的回了小船舱,给景云瑶的双手松了绑。 王小万倒是也坦荡,想着景云瑶一介女子,又极聪明,决计不会做无谓的反抗。王小万所料没错,景云瑶双手得到自由后,便对他道,“兄弟敞亮,请。” 一炷香的时间,景云瑶已经掌握了王小万的病症,并且让王小万备好了黑炭和宣纸,艰难的在上面写着方子。除了以上几味药,王小万因出血实在明显,所以又加了旱莲草、三七、黑地榆、乌贼骨四味。将方子写好后,景云瑶双手交给王小万,对其道,“按方抓药,一日两顿,早晚饭后服用,三月必见成效。” “多谢……景大姑娘。”王小万这话倒是说得发自肺腑,毕竟如果真的有效,他便不必英年早逝。 王小万起身,走到门口,一咬牙,转过身,又问景云瑶道,“你……没什么想问的?” “醉竹在哪里?”景云瑶双眼含着泪水,咬牙问道。 “夫人说,有多远扔多远,我便将她扔在京郊外的小树林里了。”王小万愈发的看不清面前这女子,这样珍贵的问题,她不问问自身处境,居然去关心一个丫头,这实在太让人费解。 “希望她平安。”醉竹陪景云瑶一齐经历了太多太多,所以这个丫头,她是真心疼爱的。 “咱们现在顺江而下,目的地该是苏州,我只能说到这里了,你我互不拖欠。”王小万说着,又瞧了景云瑶一眼,这才关门离去。 “对了兄弟,”景云瑶忽的开口道,“这几日夜里寒气重,和白日温差又大,小心着了风寒。兄弟抓药的时候可以顺便要几包野藿香,其温中理气,可以预防风寒,少受些罪,即使不服用,洒在船上也有药效的。” 门外传来王小万闷闷的一声答应,景云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一次能不能安然度过难关,就看命了。 一直到晚上,景云瑶和醉竹都没有回来过,这下景府可是炸了锅,几经查询,知道景云瑶是被玉璎珞找了去,景天佑心急火燎的往钟离苑赶,却被紫薇告知,三人白日里就出去了,说是消遣,结果一去便再没回来。 青天白日的,三个女子能去哪里?景天佑忙差了府里的小厮们满京师的找,没放过每一个客栈,结果,还真就查了出来,可也说三人进了客栈后,就再没见出来。 线索就此断了,景天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景祥隆更是眼前一片漆黑,竟晕了过去。景天佑无法,只得差人去将军府求救,章青云来了之后,也带人四下寻人,就连馥郁阁都惊动了,王英俊听闻此事,也是再睡不着,跟着章青云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闯,可却都未果,这三个大活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众人正没着没落的聚在景府叹息的时候,章白玉却刚好带着暗兵部队出现了。进了景府后,章白玉与背着个女子的袁东跃便进了屋,省去一切礼节,先将那晕倒的女子放了下来。众人一见,此女子正是景云瑶的丫头醉竹,丫头在这里了,那主子呢? “你来说。”章白玉对着袁东跃示意了下,袁东跃颔首,便上前一步,先对着众人行礼,后才道,“今儿属下跟着景七夫人与景大姑娘到了客栈之后,却发现屋顶上有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似乎意图不轨。那三个人也发现了属下,便一跃而起,向他处而去。属下想查明他们的身份,因此便被引开了,还与那三人交了手,也因此发现,他们正是京师黑榜榜上有名的杀手集团,易水寒。可惜属下势单力薄,被他们三人逃脱。易水寒是五人团队,属下想到定还有两人对景七夫人和景大姑娘不利,便重新回了客栈,只可惜已人去楼空。但从景七夫人躺过的床来看,景七夫人应该没有挣扎,是自愿跟着走的;离床不远处的地面上有滴滴血迹,该是……”袁东跃看了一圈周围众人,叹了口气,道,“景大姑娘的。” “何以见得会是云瑶的呢?”景泽岚已经快要疯魔了,若景云瑶出了什么事,他如何有脸下去面对死去的娘亲? 袁东跃见景泽岚如此,也知道他是关心景云瑶,又道,“醉竹被迷晕,至今未醒,身上并无任何伤痕;景七夫人躺过的床整整齐齐,定也不是她的,就唯有景大姑娘有可能了。” “那……”景泽岚还想问什么,却被章青云冷着脸生硬的打断,“我们判断,该是七夫人以银子收买了易水寒,让他们劫走景云瑶,而她也知道此招是万劫不复,便也没有回来,想必此时该是与他们在一起同流合污。” “银子?”景天佑蓦地灵光一闪,怒目瞪着紫薇,大声问道,“那五百两银票呢?” 紫薇吓得哆哆嗦嗦的,回答道,“七夫人……七夫人带在身上。” “竟然真是她,那个贱人!”景天佑一拳砸在墙壁上,手背立即有了血痕,看来真是气得够呛。 “那云瑶岂不是……”姬无双双腿一软,好在青芷眼尖,扶住了她,她才没摔个跟头。 沈从薏在一旁,虽面儿上满是焦急,心里却忍不住的得意。玉璎珞还真是没白吃了那些药膳,表现的极得力,她满意之至。敖媚仪却在这个时候打了个呵欠,不紧不慢的嘲讽道,“岂不是什么,她可死不了。若我是玉璎珞,怎么会让她那么轻易的抹脖子就死了呢,可是要好好折磨一番才成。” “云瑶……我要去照云瑶!”章青云是一刻都待不住了,抬起腿就往外走。 章白玉一把将他拉了回来,蹙眉冷声道,“你疯了吗?你去哪里找她?” “就算把整个大清朝翻过来,我也要找到她!”章青云咬着牙,眼泪居然噼里啪啦的就掉下来了。 246、白玉决定,牵手到老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白玉一掌劈在了章青云的脖颈后头,章青云果然软软的倒下,晕了过去。章白玉瞪了他一眼,默默道了句“能不能像个男人”,后才对景天佑道,“天佑兄,请照顾好更甘图吉,寻找景云瑶的事情,你们跟着搀和也不会有什么好效果,就交给我的暗兵部队吧。” 景天佑无法,只得点头,并且紧紧握着章白玉的手,不停点头道,“那云瑶的生家性命,就托付给你了。” “景老爷放心,属下曾有几次与易水寒交手过,该是能追踪到他们。”袁东跃对着景天佑拱手行礼,他深知章白玉不太爱说话,便替章白玉回了景天佑的这份心意。 尽管景泽岚、姬无双等人再担忧,也暂时被安排回了房,不许搀和此事。景天佑带着景泽岚赶出时间忙往延寿苑跑。景祥隆年岁不小了,这下忽然的晕倒,不知对身子有没有什么伤害,他得好好瞧瞧才是。温晴茵作为景府的主母,照顾章青云的事情就交给了他,瞧着章白玉的意思,章青云睡得是越久越好,省的他醒过来之后添乱。 王英俊跟着温晴茵一道回了红梅苑照顾章青云,一路上心神不宁的,又担心景云瑶又担心章青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变得不再潇洒,也如此婆妈,此事若章白玉也无法解决,他是否要插手进去了呢?是否要回那个家,去求那个人助他们一臂之力呢? 温晴茵对王英俊这个人的印象是不错的,在她看来,王英俊虽然嘴上有些贫,可认真起来的话,不比这个被弟弟打晕的冲动男差。回头的工夫,见王英俊神情恍惚,温晴茵也知道他是在担心景云瑶。便开口道,“王公子不比过度担忧,云瑶吉人天相,定会逢凶化吉的。况且章佳二少爷也派了暗兵部队追查,暗兵部队可是在新疆时候便身经百战的,一个小小的杀手集团,必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希望一切如三夫人所说。”王英俊笑笑,头一次发现,原来连笑容都是这样艰难的。 见王英俊始终无法放下此事,温晴茵只得试着转移话题道。“王公子如今也是府上的常客了,只是怎么从不听您说双亲的事情?” “实不相瞒,英俊从未见过亲娘。至于爹……也名存实亡了,好在英俊懂香,也能养活自己。”王英俊巧妙的避过了这个话题。温晴茵见王英俊言辞闪烁,也不强求,况且她也没什么真心想知道这个问题。只是转移个话题罢了。 “哦对了,”王英俊翻了半天,才在衣襟中拿出一小包香粉,递给温晴茵道,“三夫人,这是安神香。点了之后,够这家伙多睡几个时辰的。三夫人也不必客气,就多燃些。咱们耳根子也清净。” “嗯,就按王公子所说。”刚刚章青云的表现温晴茵也看在眼里,若他醒了后当真闹起来,她还真是没什么办法。 王英俊抬头瞧了瞧没什么星星的夜空,心中暗暗叹息。不知景云瑶如今究竟如何了,定是过的极不好。 袁东跃紧紧跟在章白玉后头。如今往京郊走的就只有他们两个,其余的精英都被四散到其他要道上去侦察了。他知道章白玉定然是在怪自己,明明要他好生看着景云瑶的,结果却闹出了这样大的事。可事到如今,他再道歉、再悔过,也不能重来一次,所以他一言不发的盯着地面,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以帮得上忙。 只可惜这一夜都未果,清晨时分,章白玉的暗兵部队所有队员凑到一起,全都顶着巨大的黑眼圈。章白玉听着一个个的汇报,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敖媚仪说得对,玉璎珞一定不会简单的杀了景云瑶就算完,她一定会报复,只要往后多拖一分,景云瑶就多受十分的苦。一念及此,章白玉的心就如刀割一般的疼,血液在其中翻腾着,蓦地,他捂住胸口,转头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少将军!”几个暗兵部队的队长忙上前,却被章白玉制止。他随意的擦了口角的鲜血,才对他们道,“你们累了,回去休息吧。” “少将军,属下……”几个暗兵部队的队长想说什么,却被章白玉生硬的打断,“这是命令!” 暗兵部队必须听令于章白玉,对于士兵来说,军令如山,他们只得再三看了章白玉,这才四散开来。 “你怎么不走,不用休息的吗!”章白玉余光瞥到袁东跃动都没动,立即蹙起眉头,气呼呼的开口道。 “少将军,这次都是属下的失误,属下愿意一直陪着少将军找下去!不然,属下根本合不得眼,食不下咽!”袁东跃头一次这样硬声硬气的对章白玉说话。 章白玉呆了半天,后竟扬起嘴角,不知是自嘲还是如何的笑了下,再拍拍他肩膀,两人寻了处客栈,简单用了早膳后,继续在京师周围四处寻走,同时向周围的人打听着消息和下落。直至傍晚的时候,两人才在一个经常租船的船夫处听说,有几个长相略显凶狠的男子前日重金租了他的船,那是所有船之中最大的一艘,并且那几人出手阔绰,所以这几日他都没有出船,这也是刚刚才过来瞧瞧,就被章白玉和袁东跃两个找到了。 “那几个男子,有没有一个三十五六,膀大腰圆,还有一个面容冷酷,毫无表情的?”袁东跃找了最明显的易三千和萧寒两个来问。 那船夫立即连连点头,开口答道,“这位公子说的正是,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黑黝黝的,就是他们三个租的船!” 看来的确是易水寒了。章白玉和袁东跃交换了个眼色,袁东跃继续问道,“船家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船夫无奈的摊开手,对袁东跃道,“虽说租船的确是需要个时限,可那几位爷给的银子足够将那样的船买下两艘了,所以小的也没多问,”船夫才说到这里,立即感觉浑身一阵冰寒之感,他立即又开口道,“不过顺着这走下去,多半是往江南而行,况且那里歌舞升平、景色宜人、美人又多,往那边去也无可厚非。” “江南?”章白玉眉头这才稍微开了些,却听袁东跃在一旁道,“杭、嘉、湖、苏、松、常、镇七府合称江南,其中距离也并不近,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大姑娘?” “管不了那么多,立即叫来所有暗兵队员,一道出发,分头去找!”既然有了线索,章白玉就分秒不停的绝不放过,并且给了船夫将近千两的银票,将他的船全数租了下来。 待章白玉与暗兵部队出发,天色已经微微的黑了下来。七八艘小船在江上漂流着,而章白玉就站在船头上,负手而立,念着他和景云瑶的曾经。他明明知道她爱他,也清楚他的爱绝不少于景云瑶,可为了章青云,他竟那样深的伤害了她,害的她几度感染风寒,憔悴至极。章白玉知道自己是个混蛋,敢爱却不敢说出口,只会一味的逃避。可这一次,他对自己说,若有幸再见景云瑶,他必定死死抓住她的手,此生都不松开。 “少将军。”袁东跃不知何时站在了章白玉身后,语气里满是欲言又止。 “这不怪你,或许我还该感谢你,是你让我看清了自己。”章白玉与袁东跃早已心灵相通,他的想法他怎会不知。 “少将军这样说,属下更是无地自容。”袁东跃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章白玉身边,就像很久以前一样。 章白玉没有低头瞧袁东跃一眼,只是继续说道,“你从小跟着我,深知我脾性,所以,比我更了解我的人,便是你。你早早的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却浑然不知,或许走到这一步,全都是我自作自受……”章白玉沉吟了下,忽的又紧握住双拳,一字一顿道,“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论云瑶日后变成怎样,我都要牵着她的手,一世不放。” “少将军,少将军!”章白玉正和袁东跃默默无闻的一站一坐之时,忽闻身后的队员们急促的招唤声。 章白玉忙起身一跃,踏着船舱之上往后船而去,落下之时身轻如燕,船都没多晃一下。但见几个暗兵队员正跪于船旁,一下一下的不知捞着什么。袁东跃凑上去一看,抓起来闻了一下,后对章白玉道,“少将军,是一些药渣子。” “药渣子?”章白玉现在开始后悔没把章青云带上了,若带着他的话,一定能再在其中找出蛛丝马迹,能让他们少走些弯路。 “回少将军与队长的话,不止有药渣子,还有这个。”一个暗兵队员恭敬的起身,双手手掌上便是几个小坚果卵状、腹面具棱、背圆、褐色的小物,看起来该是一味没有经熬过的中药。 “这是什么。”章白玉对这个可是一窍不通。 袁东跃立即接话道,“回少将军的话,属下队里有随行军医,属下这就去叫来。” 这个暗兵队员因为家中父亲便是中医,所以对这些甚是熟悉。他拿过来,端详半天,才笃定开口道,“回少将军的话,这味药材该是野藿香。” 247、被卖了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有什么说法。”章白玉深信,以景云瑶的聪明才智,绝对会给他留下寻她的线索,这也是他们两个一直以来的默契。 那暗兵队员仔细的想了想,后恭敬回道,“野藿香芳香健胃,温中理气,是防治风寒的好药材。如今才值早春,海上的渔民们随身带些,倒也是平常事。” 有药渣子,还有保存的这样好的野藿香,章白玉可不觉得这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便又正色问道,“除了这些呢,这草药有没有什么其他与众不同之处,或者其他唤法?” 半晌的沉默过去后,那暗兵队员忽的一拍手,又道,“回少将军的话,属下想起来了,这野藿香有一异名,唤为苏麻;其他地区的人也唤它做牙皮弯……” 暗兵队员以下的话,章白玉似乎再听不进去,他一直念着苏麻二字,忽的眼睛一亮,对掌舵的开口道,“我们全体往苏州走!” 苏麻,原来是苏州,真不愧是那个狡猾伶俐的景云瑶,这种状况下,真的很难想象她是怎么做到这些的。袁东跃可是在心底对着景云瑶不知夸奖了多少遍,从江南这广义之处到定点在苏州,其中的艰难自是少了许多,找到景云瑶的时间也就缩短不少。一念及此,袁东跃的心方才好受些。 章白玉吩咐袁东跃通告后面各船的暗兵分队队长,一齐往苏州而去,下了船便要刻不容缓的四处寻觅,就算把苏州城整个翻过来,也得寻出景云瑶在何处。见袁东跃运气于几个小船之间起起落落,章白玉才稍稍放下一颗心,抬头望着漆黑的天,默默道,“云瑶。你再多等等,我马上去救你!” 易水寒的船在海上行了整整两日两夜,在第三天的一大早,船方才抵达苏州码头。同是大清朝,京师的早春还是寒风呼啸、呵气成霜,而苏州却是惠风和畅、春暖花香,一派大好的风光,怪不得乾隆爷要七下江南,这里的确是风水极佳、人美景美的好地方。 只可惜,对景云瑶来说。这里却是地狱。她并无任何心思欣赏景致,而是被易水寒的人死死护着,在玉璎珞奸计得逞的目光下。往他们的接头人――凤鸣苑老鸨雪姨处默默行走。 在此之前,景云瑶已经在玉璎珞的胁迫下,简单的梳妆一番,将残破脏乱的衣裳换下,上着玉璎珞为其准备的金黄云烟衫。下着一条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一眼瞄见,便知是大家闺秀,袅袅婷婷。玉璎珞这几日的好吃食,也使得她的肌肤白皙不少,人也稍稍丰满了些;她是新疆女子。本就长得与中原女子不同,与景云瑶两人走在一起,倒是引起不少人的侧目与艳羡。 王小万和张柱两个向来是做护卫这种事的――只不过他们这种护卫是要护住人质不让其逃跑。此时王小万望着景云瑶,目光中不停闪烁着矛盾,似乎并不只是因为景云瑶为她开了方子,还有其他什么重要因素在其中。就连常常与王小万在一起的张柱都看了出来,还特意凑到他耳旁。小声对他道,“小子。可别错了主意。” “嗯。”王小万闷闷的答着,心思却似乎并不在这上面。 易三千可是春风得意的大跨步走在前头,苏州的青楼极多,就他知道的,就有最欢楼、群芳楼、怡红楼、花满楼、金凤楼等等,不过其中最最出名的,还属他们即将去到的这个凤鸣苑――据底下流传的小道消息说,凤鸣苑原来并非叫这个名字,而是唤作满春园。乾隆爷下江南的时候,被满春园中的一个歌妓迷住,竟不顾所有人的阻拦,硬是将其带回了京师,还封了个答应做。这可是山鸡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大好事,满春园老鸨雪姨立即决定,将满春园改名为凤鸣苑,毕竟这里可是活生生的飞出了只金凤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想到一会儿手里头那白花花的银子,易三千的嘴角就忍不住的上扬,这一次绑架景云瑶,从布置到达成简直天衣无缝,这银钱来的也极为顺利,甚至还有玉璎珞这个美人拥在怀,也算是意外收获了。凤鸣苑可以算是苏州规模比较大、看起来便富丽堂皇的一所青楼了,即使是白日,里头往来也是络绎不绝,说是正有几位红牌姑娘的诗画展,这又给凤鸣苑吸了不少银子。 “景云瑶,你看到了吗?那一个个进进出出的公子哥儿,没准都是你日后的恩客呢。”玉璎珞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闪现出一种近似疯狂的魔怔,她的话没让景云瑶出神,可她的表情却让景云瑶心中一惊。这并非一个正常人会有的神态,是明显的情志失调,或许已经患了脑疾也说不定。 景云瑶越想越觉心惊不已,她自己开的方子,以及药性如何相冲,她都掂量好的,绝不会导致头疾产生。难不成是心理压力太大,导致她整个人都疯癫起来?这也并非不可能,临床上有不少这样的病例。景云瑶转念又一想,却又发觉出不少不对之处,玉璎珞的性子摆在那里,那样有心计的女子,怎可能因为这样就疯了?景云瑶忽的念起紫薇和玉璎珞再三说过沈从薏的好,在玉璎珞备受冷落这其间,唯有沈从薏日日送药膳来,还亲口喂她。看来,问题便是出在沈从薏这里了。 沈从薏,又是她!景云瑶几乎恨得咬碎了牙,她自是知道沈从薏不会就此罢手,可没想到,她竟然心狠至此,将一个女子生生弄疯,再借由玉璎珞之手除掉自己。沈从薏,姜果然是老的辣!自己此番被弄死甚好,即使被救出去,也再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是沈从薏有心为之,她脱得一干二净,当真是聪明能干至极! “七娘,你被二娘利用了。”景云瑶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利用?哈哈哈,”玉璎珞却忽的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景云瑶,我何尝不知道二姐姐利用我,可我必须借着这种利用来报复姬无双那个贱人!只可惜,只可惜,你,景云瑶,你破坏了我的全盘计划!” “安静。”萧寒不愧是冷酷杀手,丝毫不客气的瞪了玉璎珞一眼,完全不顾念夜夜的恩情。玉璎珞也只得闭了口,只是依旧狠狠的盯着景云瑶,好像与她之间存在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一般。 男子的注视也就算了,女子那种又恨又嫉妒的眼神照射于身的滋味可是极难受的,景云瑶便这样在一干凤鸣苑歌女的眼神中进了其中一个小别间,也就见到了此行的终止人雪姨。 雪姨年约四十上下,因一直在青楼做老鸨,所以浓妆艳抹的,显得风韵犹存。这似乎对足了易三千的胃口,也或许是这几日看惯了玉璎珞的玲珑之美,一遇上庸脂俗粉,他立即迫不及待的上前,伸手就揽过雪姨的腰肢,好好的沾了沾便宜。雪姨半推半就的呢喃着,“好了爷,今儿个咱们可是谈生意的,若想好好玩玩,咱们等到晚上,我给爷找我们凤鸣苑最漂亮的姑娘们伺候着!” 易三千这才放开不规矩的手,像提溜小鸡一样的将景云瑶提起来,毫不留情的扔在床上,指着她对雪姨道,“您瞧瞧,这丫头怎么样?” 景云瑶是摔得浑身生疼,她本因从小受苦,身体瘦弱的紧,这会儿再一蹙眉头,的确有几分病西施的美感。雪姨连连点头道,“这丫头倒当真是极好,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不知爷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几十年,雪姨也算是阅女无数,所以第一眼,她便能从一个女子的气质基本看出她的来路。易三千拍拍手,后凑近雪姨耳边,对其道,“从哪儿来的你就别问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丫头来头可是极大,你好生使唤,绝对能让凤鸣苑惊喜连连!” 其实姑娘们的来历,都是秘密,卖家不说才在常理之中。雪姨听闻易三千的话头,便也不再多问,只是多多打量了景云瑶几番,转头间又瞧见了玉璎珞,便又问道,“那这位……这位是新疆的姑娘吧?” “小女子璎珞,是一名新疆舞姬。”玉璎珞对着雪姨恭敬行礼。 “舞姬好,我们凤鸣苑正好缺舞姬,”雪姨立即喜上眉梢,苏州一带青楼不少,舞姬基本都是中原女子,可从未有新疆女子踏足,这次她可是捡着宝了,一直笑着打量玉璎珞,口中还道,“真不错,真不错。” 本来易三千是决定将玉璎珞留在身边,以便随时蹂.躏的,可此时见雪姨似乎更中意玉璎珞,便开口问道,“这位,你可是也想要?不给大价钱的话,我可不卖,这可是我的小心肝。” 对易三千来说,银子大过一切,他虽有心留着玉璎珞,可若给他万金,那他以后还会缺女人吗?雪姨见了,忙点头开了个价,道,“新疆舞姬我可以出一千两,至于那个,”雪姨瞧了瞧景云瑶,思虑半天,才道,“五百两。” 248、羞辱与痛楚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一般家庭拐带来的女子,最多也就卖个二三十两到头了,碰着素质稍好些的,或许能给上五十两;若是一看便知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以往红牌姑娘上培养的,均价一百两。这些都是业内人人皆知的事情,如此可见雪姨对景云瑶和玉璎珞是如何的重视和欢喜――尤其是玉璎珞,景云瑶不过是因为易三千口中的噱头罢了。 可易三千哪肯就此罢休,他抱起膀子,打量了雪姨几番,才舔舔嘴唇道,“这两个丫头未来定是凤鸣苑的招财树,只给这点,是不是少了些。” 一千五百两银票,这可是一个五品官一辈子都赚不到的俸禄,雪姨见易三千狮子大开口,又念起刚见面时他的样子,心中也有数,便又笑道,“瞧爷说的,咱们都是小本生意,哪来那么多银子。大不了,几位爷多留宿几夜,好让咱们凤鸣苑的姑娘们多陪你们喝酒聊天,这样可好?” “不用咱们哥几个花银子吧?”老二何水不愧是易水寒的军师,任何时候都是精打细算的,比女子还细致。 “这位爷真是说笑,几位爷什么时候来咱们凤鸣苑,都是贵宾中的贵宾,咱们必须招待,那都是应该的,说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太见外了。”雪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还一直在玉璎珞身上瞟,似乎对这新疆女子有兴趣至极。 送易水寒五人走的时候,还约定好了晚上过来玩,王小万临出门,还深深的望了景云瑶一眼,后叹了口气。只一会子的工夫,屋里便只剩下景云瑶与玉璎珞两个,这还是这几天以来景云瑶第一次手脚都得到自由。她起身好生活动了下,开始观察起四周,看看有没有逃跑的可能性。 “别看了,这凤鸣苑可是苏州有名的青楼,还是楼中楼、殿中殿、屋中屋,来了这里的姑娘,就别再想逃出去,除了认命外,景云瑶,你已经别无他法了。”玉璎珞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子凶狠劲,恨不得立即就将景云瑶就地正法一样。 “七娘,你这又是何苦。如今竟是连你都落入魔窟,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景云瑶实在不懂玉璎珞的心思,她就算是疯了,也没必要把自己都搭进来。 “我的身子早已被你废了,日后是生是死都不在意。况且取悦男人是我最擅长的,我用的得心应手。尽管这里是女人的地狱,可若我能看到你在地狱里受尽折磨,便已经是此生最大的乐事了。景云瑶,你害我不浅,我绝不会让你逍遥的过日子!”玉璎珞说到最后。几步上前要抓住景云瑶。好在景云瑶机警,后退几步,站的离她远远的。 “哎呦哎呦我的两位姑娘。我才离开没多久,怎么就吵吵起来了。”雪姨扭动着腰肢回来的时候,正遇上玉璎珞怒视景云瑶,胸口处微微起伏着,面上也满是凶色。与刚刚判若两人。 见没人答话,雪姨也不尴尬。这样的情形自不是第一次遇到,只不过看起来这样倔强的女子,是经不住几天熬就认命的,这就是她们从小养尊处优的弊病。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凤鸣苑的妈妈,你们可以叫我雪姨,既然你们被卖到了这里,不管从前你们日子如何过,都该快点忘记,你们从此只是我凤鸣苑的姑娘,要听我的话,明白吗?”最后这一句问话,雪姨可是提高了嗓子喊出来的,就是为了壮大声势。 “璎珞明白,还请雪姨日后好生照顾。”玉璎珞从前在宫中便是舞姬,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所以此时此刻不过回到从前而已,她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况且一念到景云瑶将要受的那些苦楚,她如何都甘之如饴。 景云瑶从前还是沈从嫣的时候,没少吃了苦,她虽对一切看淡,可如今这是自己女儿的身子,她如何都要保住这身子,哪里容那些男子随意玷污。所以这次,明知会吃苦,她还是咬紧了牙关,不去瞧雪姨一眼,只是打鼻孔里“哼”出一声,一脸的不屑。 “识时务者为俊杰,”雪姨赞扬的瞧了玉璎珞一眼,倒是没有先去理会景云瑶,反而亲昵的走到玉璎珞身边,拉住她的手,露出一副慈母的姿态,道,“璎珞,以后你跟着我好好做事,我决计不会亏待于你就是。只是我才刚刚认得你,也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所以这些还生疏的日子,多派几个人守着你,你可别介意。” “雪姨说的哪里话,璎珞一切听您的就是。”玉璎珞低眉顺眼,当真是让雪姨欢喜的很。 “那你先跟着门口的几个丫头小厮下去,梳洗准备一番,会有另外的姑娘教你这里的规矩。你与她一样,明晚登台,我会让底下的公子哥竞标,出价最高的,你们可要好生伺候才是。”雪姨摸了摸玉璎珞的脸蛋,听话的姑娘她最喜欢了。 新来的姑娘,不论愿不愿意,都会在来这里的第二晚被抬出去让客人竞标,得标者自然可以与之共枕眠。玉璎珞略显羞涩的低了头,后被几个丫头带了下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扬起嘴角,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瞧了景云瑶一眼。很快,屋子里只剩下景云瑶与雪姨两个,雪姨扫了扫衣袖,负手走到床边,对着景云瑶道,“来到这里,先报名字,这是规矩。” 景云瑶抬起头,恶狠狠的望着雪姨,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道,“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会将自己卖给任何人。” “这可不是你说的算了。”雪姨话音才落,一个大巴掌便扇在了景云瑶脸上。景云瑶猝不及防的挨了这一下,捂住疼的发麻的脸庞,再度死死盯着雪姨。若眼神能够杀人的话,雪姨此刻已经死去活来一百次了。 雪姨却完全不怕景云瑶这招,反而冷笑着叉腰道,“你以为老娘是第一天在青楼混吗?你这样的大小姐我见的多了,饿你个两三顿再皮鞭子沾凉水,你就受不了了,贱人!”雪姨瞪了景云瑶一眼,后瞧了瞧她的衣着,又道,“你不说名字无所谓,以后在我的凤鸣阁,你就叫云烟,这也是你后半辈子的名字!” “别以为你能控制我,我就是宁可去死,也不会被别人左右!”景云瑶说这话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感觉到脸庞开始有肿胀感,看来雪姨这下子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日后她若真不听话,要受的苦还真是没边了。 “好啊,你这样的贱丫头还真是不少,来人啊,给我把她拖到柴房去,剥光她的衣裳,不许给她饭吃,也不许给她水喝,我倒要看看,她能坚持到何时!”雪姨疾声厉色的说着,后一脚踹开门,立即有几个小厮模样的男子立即冲了进来,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的就将景云瑶高高架起,出门的时候还撞了她几下,弄得她几乎遍体鳞伤。 “你们几个,手脚别那么毛躁,一看这心高气傲的丫头就还是个雏儿呢,若破了她的身子,我要你们几个吃不了兜着走!”临了,雪姨瞪着几个小厮嘱咐了这几句。 景云瑶这种生不如死之感,是从几个陌生男子将她剥得精光这一刻如海浪般波涛汹涌的翻滚而来。因为几个小厮没轻没重的,她白皙的身体上已经有了青紫之处,再加上她极力挣扎,也受了不少掌掴。此时此刻,她像一个无助的小绵羊一般蜷缩在角落里,尽力挡住重要部位,只是一双大眼依旧不甘的瞪着眼前几人。 “看这小妞的模样,就是少调教。怎么,咱哥几个今儿陪她玩玩?”领头的一个小厮打量着角落里一丝不挂的景云瑶,想要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千万别,雪姨说了,咱们不能打她的主意。”旁边的一个小厮似乎胆子小了些,说话的声音也是尖尖细细的。 “也是,咱别和雪姨过不去,说不定等她开了苞,日后定能轮上咱兄弟几个呢,又何必急于一时。” 几个大男子叽叽喳喳了一阵子之后,总算是暂时打算放过景云瑶。不过领头的那个还是硬将景云瑶整个身子掰的裸露出来,又啧啧称奇一番,才心满意足的带着余下几个离开。 景云瑶窝在墙角,脸上爬满了羞愧的泪水。此时此刻,她忿恨的几乎想要咬舌自尽。可是一闭上眼睛,章白玉的模样就在眼前飘来飘去,她仿佛听到章白玉在对她说,“云瑶,你再多等等,我马上去救你!” 天气寒冷,再加上一日的不吃不喝,景云瑶虚弱的倒在稻草堆上,尽量将自己蜷缩成婴儿的形状,以保护自己。不能死,绝对不能死,白玉一定会来救自己,在他到来之前,景云瑶,你若死了,你还对得起谁?! 可是白玉,这样的形态,这样的景云瑶,日后又该如何面对你?景云瑶一念起刚刚身子已经尽数被人看去,就难过的不停以头撞地,那是一种怎样的羞辱与痛楚,她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249、英俊的从前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白玉在到了苏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鸽房立马发出一张飞鸽传书,告诉景府的诸位,暗兵部队已经一路按照线索找到了苏州,让他们稍安勿躁,并且千万不要寻来,只在府中候着便是。景云瑶应该就在苏州城内,他们一定会尽快找出。 其实这飞鸽传书主要是用来安稳章青云的,章白玉实在太了解章青云那冲动的性子,若再不给他任何消息,他非得闹个天翻地覆不可。果不其然,景府这几日的乌烟瘴气,基本都是章青云搞出来的――首先是满大街的张贴告示,几乎弄得京师人人皆知,景府景大姑娘走丢;继而是巧入皇宫寻了令皇贵妃寻求帮助,好几欲急的令皇贵妃头风复发……景祥隆本就因担心景云瑶,这几日食不下咽寝不安,偏偏皇宫又传出这样的消息,当真让他雪上加霜;而阿桂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章青云的这番“胡来”,他觉得自己一生最失败之处就在于养了两个极不听话的儿子。 王英俊眼瞧着已经有了景云瑶的消息,自是宽慰不已,可章白玉字里行间只说了线索便在苏州。苏州城那么大,要寻到景云瑶,还不能大张旗鼓的行动,这也未免太过于艰难,也就无形中加大了营救的时间。王英俊离开景府回到馥郁阁后,如坐针毡,几番下定决心后,才稍稍换了一身素气的衣裳,打后门往外行去。 玉璎珞能寻到的地方,王英俊在京师混了这么久,自然也能寻到,况且他从前便来过这里,自是轻车熟路。京师的黑市并不隐蔽,就在馥郁阁再往南的地方,那里人烟稀少。这样看来,更像一个隔绝人世的小村子。只不过才踏入这里一步,王英俊立即感觉到一阵冷风打背部而来,他才回过头,立即有一个公子哥儿打扮的男子对他笑道,“这位公子,是想复仇还是犯了事儿,想打点一下?” 这便是黑市的接引人,没人知道他的名字。黑市虽然摆在明面儿上,似乎谁人都能进的来。可若过不了接引人这关,便谁也别想见着,来了也是白来。王英俊深谙此理。开口便道,“这位兄弟,我是来寻人的。” “寻人?”接引人上上下下打量了王英俊一番,后俊脸一黑,摆手道。“恕不办理,请回。” “这位兄弟,稍候。”王英俊说着,上前便给那接引人塞了张面额不小的银票。可谁料那接引人竟是看也不看就塞回给王英俊,还挂了一脸的鄙夷,对他道。“公子,我这里不兴这套,请回。” “兄弟。我要寻的那人名为王万钧,几年前我曾在此见过他一次。这次我寻他真是急事,还请兄弟通融一下。”王英俊实在无法,几年前的接引人并非面前男子,并且也比他好说话的多了――虽然那时候他的确是为复仇而来。 “几年前来过……”那接引人沉吟着这句话。面上蓦地泛出一股让人极其不舒服的神色,“若公子几年前来过。还顺利进了我们这里,想必定是为了复仇或息事宁人吧。” “这……”王英俊一脸的尴尬,转过头去不肯与接引人对视,“这就不方便多说了。” “既然是熟客,这里的规矩你也懂,看你如今这般活蹦乱跳,定是个循规蹈矩的。好,说给你听也无妨,这里没有王万钧这个人。”接引人倒是干干脆脆的回答了王英俊的问话。 “什么?没有?那不可能,几年前我还在这里见过他,那时候他好像在一个叫飞羽寒星的杀手集团里待着……” “飞羽寒星?”接引人摸摸下巴,忽的开口道,“飞羽寒星早已经解散了,他们的老大萧寒被易三千吸收过去,成立了易水寒。同时在飞羽寒星跟过去的还有个叫王小万的,不知是不是你口中的王万钧。” “什么?!王万钧在易水寒?!”王英俊的下巴都快被惊掉了,后激动的抓住接引人的肩膀,一面摇晃一面焦灼道,“那易水寒最近可是接了什么单子,王万钧……王小万也跟着去了吗?” 接引人被王英俊晃的有些不耐烦,使出工夫拂去王英俊的手后,才冷冷道,“易水寒自打成立以来,向来五人一体,不会分开。至于他们接了什么单子,我不便说,你也别问了。” “百晓生,对,我要找百晓生!”王英俊清楚这里的规矩,知道接引人言尽于此,若想知道更多,只能寻得外号百晓生的人。可就是不知道这百晓生肯不肯见他,毕竟他可是并非什么人都肯见的。 果不其然,接引人摇摇头,瞧了瞧王英俊,后道,“恐怕凭借一般的富家公子,还是不配见到百晓生的。” “王万钧……王小万可不可以见百晓生?”王英俊急着问了一句,如今景云瑶性命危在旦夕,他没法再拖拖拉拉了,他需要尽快给章白玉一个提示,好让他迅速找到景云瑶,救她出魔窟,要不然,他的罪责真的就大了。 接引人眼珠转了转,后颔首答道,“我的确听说,王小万见过百晓生,好像是为了治病求医。” 一提到求医,王英俊几乎笃定的认为,王小万定就是王万钧,因为他的身子向来极差,并且从前在家里时候便求医未果,已经被定下有限的生命,不然他怎会叛逆到放弃富足生活而加入肮脏之处。一念起从前,王英俊就唏嘘不已,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对接引人道,“兄弟尽可对百晓生说,我是王小万的哥哥。” “名字。”接引人倒也没有多问,直入主题。 “王千钧。” 王英俊没有等太久,只一会儿的工夫,接引人便匆匆回了来,并且一副恭敬的模样在前带路。这黑市的主子是谁,虽然犹未可知,但百晓生的名号在这里却是极重的,上天入地无所不知,也算得上是第二号人物了。 百晓生所住之处在整片地区的偏后方,接引人在门口便不再向前,做出请的姿势。王英俊大着胆子迈进百晓生的房子,但见四周挂着的皆为人物肖像,而两面都是一排一排的书柜,王英俊不禁感叹,这百晓生得是看了多少的书。 “请坐。” 猝不及防的,一个微微带着些苍老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王英俊抖了一下,却见不知何时,面前已经站了一位年约六十上下的老者。这老者虽须发皆白,但面上皱纹甚少,一双慧眼尤其明亮,好像能够将人看穿一般。他的声音也带着一股浑厚,让人听了便觉舒服。王英俊对着百晓生拱拱手,便与他同坐棋座两旁,见百晓生一直上下打量着他,王英俊倒是第一次觉得有些羞涩,低垂下了头。 “像,当真是像极了你娘!”半晌,百晓生才开了口,啧啧称赞道。 “你……”王英俊蓦地心惊不已,几乎跳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望着百晓生。 “呵呵,”百晓生笑了笑,后捋着胡须道,“我是该叫你王千钧,还是叫你王英俊?” “百晓生果然无事不知、无事不晓,英俊拜服。”王英俊重新整理了情绪,后重新落座。 “英俊,当初你年岁虽小,却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从未有一个十岁的孩子,眼神中可以流露出那种刻骨的仇恨,”回忆起当年的事,反倒是百晓生诸多感慨,“可是反观你如今,似乎乐观开朗了许多,我颇为欣慰。” “您客气了,”一念起从前的事,王英俊心底便带着几丝悔意,当初年少气盛,的确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您老说我像我娘,想必这里定是有我娘的画像吧。” “来过这里的人,上下三代都会被我知晓的清清楚楚,你娘的画像,自也是有的,你可是想看看?”百晓生这样问着的时候,身子却动也不动,他早便看出了王英俊今日来意并非如此,可王英俊又如此焦急,定是没什么心思要看画像的。 “多谢您的好意,只是今日有急事,若您老不嫌弃,待事情解决后,英俊自会多来陪陪您。”王英俊说着,露出的目光中满是诚恳。 百晓生点头,因为王英俊的身世和从前作为,使得他对这个小后生倒是挺有兴趣的,遂问道,“何事?” “王万钧的事……从前都是英俊的错,听说他如今加入了易水寒,可是?”王英俊说着,脸上便多了丝悔意。 “不错,几年前飞羽寒星解散,其老大萧寒便带着最看重的王小万……就是你口中的王万钧,一齐加入了易三千的易水寒。”百晓生所说倒是与接引人的无二。 “那易水寒这次的任务,究竟是什么?”王英俊紧接着问道,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百晓生。 百晓生笑而不语,起身走到一旁的木桌前,挥笔洋洋洒洒的写下两行诗句,“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璎珞笑。” 250、诗中所指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芙蓉是莲花,王英俊和富察巴顿也有过不少接触,知道巴顿向来以莲比景云瑶,所以这芙蓉自然指的是景云瑶了;璎珞无疑是指玉璎珞,后面这句诗的意思是说景云瑶伤心玉璎珞得意。那前一句呢? 只是不管王英俊再问什么,百晓生总是笑而不语,王英俊也知道百晓生今天说了太多,后面就要靠自己领悟了,便拱手离去。后几乎是马不停蹄的一路往景府赶,在大门口的时候,便遇上了心急火燎的章青云。 “英俊,你去哪里了?我准备往苏州去,怎么也要找到云瑶才成。”章青云一脸的焦急,似乎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度日如年的生活他实在受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他也再无法继续承受。 “等等!”王英俊庆幸自己没有与百晓生做太多耽搁,要不怎么回来拦住这个说话做事从不经过大脑的章青云,又得无端给章白玉徒增多少烦恼。王英俊拉住章青云的衣袖,一脸无奈的笑着开口道,“青云兄,从京师到苏州,即使是快船,也要近三日的行程,估摸着等青云兄到了苏州城,云瑶妹妹已经被令弟带回来了。若那时你再回来,便是错过了见云瑶妹妹的机会了。” 这简单的算数还是难不倒章青云的,他掰了掰手指,顿时像个打了蔫儿的茄子,肩膀上的包袱也滑落到地上。王英俊好心的帮他捡了起来,塞回给他,又道,“青云兄放心,关于云瑶妹妹的所在,我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什么?”章青云的表情瞬息万变,刚刚还是一副沮丧至极的模样。却因为王英俊这几句话,立即又有了春暖花开之势。 王英俊将那张宣纸展开,让章青云瞧。章青云看了半天,有些为难的抓抓头,又问道,“什么意思?” 王英俊这才想起,章青云可是土生土长的新疆人,能够识得类似“璎珞”这种疑难的字已属不易,看来这些年医书是没白看,就别强求他琴棋诗画样样通了。“这两句诗,是找到云瑶妹妹的关键,你看最后这句……”王英俊将自己的讲解说给章青云听。章青云的表情愈发明朗,听完王英俊的话之后,见他似乎没了后话,又带着些疑惑的指了指第一句,问道。“那这个呢?” 王英俊立即语塞,有些尴尬的笑笑,后道,“这个我还参悟不透,不过我们尽快将此物飞鸽传书给令弟,相信他定会有所领悟的。” “怎么可能。我都看不懂的,舍彦谷就更看不懂了!”章青云立即摇头表示抗议。 王英俊越瞧章青云的样子,越想吐槽几句。章白玉无论是经历、心计还是头脑。都比章青云好了不知多少,鬼清楚章青云那笃定的自信究竟是谁给的。 两人正争执不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男声却打身后响起,“云瑶……云瑶出事了?” 王英俊回过头,发现来者正是富察巴顿与其妻陀瑾。见到什么人应有什么礼节。这事从小王英俊就清楚,他立即对着两人拱手行礼。口中恭敬道,“给格格请安,给额驸请安。” 章青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这个时候他一心牵着景云瑶,哪里顾得上这些繁文缛节,上前便答富察巴顿的话道,“可不是么,已经被拐走几日了,舍彦谷今天传来消息,说是她应该被拐到苏州去了。” “苏州?”陀瑾的眉心锁成一个大疙瘩,景云瑶对她来说,是与济兰一样重要的存在,尽管她们两人只是表姐妹的关系,可却丝毫不比亲姐妹差,有些事情,若不是景云瑶的帮助,她或许不会如此顺利的走到今日。 “对了,额驸精通诗书,是金科状元,不如帮忙看看这两句诗。”王英俊将宣纸双手呈给富察巴顿,富察巴顿点点头,接过来,只略作观看,便蹙眉道,“看来云瑶的处境相当不好,后一句诗意思明了,你们都明白了吧?” 见王英俊和章青云紧张的点头,富察巴顿又道,“昆山,正是苏州之山,应该隐喻云瑶正在苏州,至于玉碎……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香消玉碎,指的是年轻女子的死亡,或许……意思是云瑶如今的处境非常艰难。” “云瑶会死吗!”章青云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闪了一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疼痛,他冲动的上前抓住富察巴顿的衣领,眼珠红红的望着他,大声道,“云瑶怎么会死,怎么会死呢!” “青云兄,你冷静点!”王英俊和陀瑾忙上前劝住两边的人,好不容易才将两人分开。富察巴顿深知章青云的性子,不愿与他置气,况且这个时候,他一心挂着景云瑶,也实在没心思与章青云计较,又道,“这只是猜测,并非事实,可还有‘凤凰叫’三字,我也想不出其中寓意。照理说,只有皇后才可称为凤凰,可当朝并无皇后,况且此事与云瑶应该也牵扯不上……” “额驸不必太过担忧,我先将这纸条飞鸽传书出去给章佳二少爷吧。”王英俊说着,硬是拉着章青云回了府里,生怕他再冲动起来与富察巴顿起了龃龉。 陀瑾帮富察巴顿整理了衣裳,后道,“夫君,我们也去看看吧,或者……我们在这里一起等云瑶回来?” “嗯。”富察巴顿此时情绪波动极大,可他在陀瑾面前向来是隐忍的,便只是点点头,也默默跟着陀瑾进了府去。 而这个时候,景府里的动静其实也是很大的,毕竟如今已经确定了景云瑶所在之处,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激动而紧张。王英俊放了信鸽之后与章青云一道回到前院大厅,见众人都聚在一起,便也悄悄落座,但听几个姑娘在一旁叽叽喳喳,小声的讨论着。 “苏州那地方,极为繁华,又占地颇广,想找到景云瑶,恐怕是难。”说这话的,是景月瑶。 “姐姐,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注意一下你的口气。”景雨瑶一如既往的与景云瑶站在一边,这无关景云瑶是否在场。 “景雨瑶,你才该注意,我是你姐姐!”景月瑶瞪了景雨瑶一眼,后望了望旁边一脸沉思的景雁瑶,丝毫不掩饰自己口中的嘲讽,道了句,“雁妹妹,这么出神,想什么呢?你年岁小,爹还没带你去过江南玩吧。” 景雁瑶立即一个犀利的眼神瞥了过来,惊得景月瑶一激灵。她冷哼一声,才道,“即使没去过,我也知道那里最出名的是什么。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若想卖个高价钱,抑或是想让她生不如死,青楼不是最好的地方么。” 青楼?王英俊蓦地豁然开朗,不错,凤凰叫可能指的并非字面意思那样肤浅,而极有可能是一所青楼的名字!凤凰叫……凤凰叫……是凤鸣!王英俊二话不说,抛开章青云就重新往鸽房跑,这样重要的线索,他一定要快些告知苏州城的章白玉才成!万一景云瑶真的身陷青楼,以她那刚烈的性子,“玉碎”几乎成了定局。能不能挽救景云瑶,就要看章白玉的了! 王英俊望着远飞的信鸽,心中急急的祈祷着:快快飞,快快让章佳二少爷看到,云瑶,云瑶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救援! 在凤鸣苑的第二日,很快就过去,只是尽管整整两日一夜未进食未进水,还一直光着身子在冰冷的柴房,景云瑶却一直隐忍着,决计不愿松口,还对前来探视的雪姨下了死口,哪个男子敢碰她一下,她定要那人从此枉为男人! 景云瑶那凄厉的声音和认真的口气让雪姨不自觉的颤抖一下,她做了老鸨这些年,从未见过这样坚韧的女子,打不怕,饿不怕,冷不怕,吓不怕,而且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出言威胁,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骄傲在支撑着她。陪同雪姨一起过来的,还有玉璎珞,玉璎珞见景云瑶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是这副让她恨得要死的样子,眼珠一转,立即有了主意,便在雪姨要发火的前一秒,将她劝出了柴房。 “璎珞,你瞧瞧那贱丫头,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这不马上成了砸在手里的生意么。”雪姨的脚跺的地板砰砰响,看来是气的不轻。 “雪姨,璎珞有一法,可以让云烟乖乖听话。”玉璎珞倒是聪明,雪姨都几乎气的忘记了自己给景云瑶的名字,可玉璎珞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你说。”雪姨神情复杂的望着玉璎珞,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雪姨,您应该知道,有一种催情圣药,名为,”玉璎珞眼中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光芒,“依兰香。” “对啊!”雪姨一拍手,立即转怒为笑,她赞叹的望望玉璎珞,开口道,“倒是让这丫头气的,忘记还有这茬了。” “璎珞就是怕雪姨忘记了,这才帮忙提醒,”玉璎珞连忙附上笑脸,就如她从前在宫里一般,“依兰香放于屋内的香薰炉内,跟其他香混合在一起,根本嗅不出来;届时我们先将云烟放在熏有依兰香的房间内几个时辰,至于底下竞价之时,我们只要拿出云烟的画像便是;待得标之人进去云烟房间的时候,她早已情迷,到时候不就一切顺理成章了么。” 251、凤鸣苑之夜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雪姨乐呵呵的接受了玉璎珞的好意,因初见景云瑶时,就感觉她过于瘦弱,该是身子很虚,经不起大苦大累的,所以才想着以食物与水的办法控制她,谁聊到她竟如此决绝。不过如今既然有了办法整治她,便不再需要让她遭这种罪,毕竟要迎合客人,还是需要些体力的。 于是柴房的景云瑶便先被软塌塌的抬进了荷花间,几个丫头伺候着更衣梳洗用膳,她虽有心拒绝,无奈最后一丝力气也从体内被抽走了。这些常规的过后,雪姨又差人仔细搜查了荷花间内所有锐利的东西,以防她轻生——雪姨才不会让她那五百两白白流失。 荷花间内的香味儿甚为怡人,几个丫头小厮的活儿做完后,雪姨几乎迫不及待的把他们赶了出去,后才打门口进来,打量着已经梳妆好的景云瑶。但见她身着一袭银丝墨雪对襟振袖丝裙,腰间的束带使她完美的身形显露无疑,当真是精妙世无双;因惧怕景云瑶轻生的心思,所以她的头饰皆没有用发簪,而是简单在额前垂了些金流苏,那流苏经过烛光的照耀,尤其显得景云瑶一派雍容之色,似天上金凤误落凡尘一番;桃红的胭脂很好的掩饰了景云瑶这几日苍白的面色,再瞧那双永不服输的水灵双眼,这气质简直比春日还要让人动情三分。雪姨满意的不停点头,丝毫不顾景云瑶口中的那句“我不会屈服的”。 雪姨二话不说的关上了荷花间的大门,锁上了还不成,用差了两个小厮守着,让他们时刻听着屋内的动静,当真是谨慎至极。尽管刚刚在丫头们生硬的“喂食”下,景云瑶吃了些糕点,也喝了些水。可这会子体内还是没有什么力气。她扶着墙壁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窗边,听着外头的动静。因为荷花间是在凤鸣苑的三楼,又是最靠里头的一间,就算外头有多热闹,景云瑶耳中的,始终是寂静一片;偶尔有些声音,也是外头的两个小厮,交换着如厕而随心的问询几句,低俗至极。 荷花间内景云瑶也检查了再三。没有一样合适用的,她的头饰也只有那条金流苏,寻遍未果后。她有些失望的坐了下去,十指摩挲间,她又想起了章白玉,想起了大年夜,雪地里两人的翻滚。动情的拥吻;想起了从前与醉竹两个被关在山贼窝的时候,章白玉第一个冲了进来,将她救了出去;想起了在她为章青云情伤的几次,章白玉半夜三更的出现在她面前,才能让她安然入睡……从前的每一次,在她最伤心最无助的时候。章白玉总是会出现。那么这一次,为什么已经受了这样多的苦楚,章白玉却还未出现?他到底在哪里?那野藿香。难道没人看到吗? 景云瑶退缩到床内,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这个时候,她多希望章白玉能如同往常那般突然出现,将她带出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伴随着一阵一阵钻入鼻孔的幽香。景云瑶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冰冷而又温暖的夜晚,冰冷的。是刺骨的雪地;而温暖的,却是章白玉的胸膛。 约莫傍晚时分,雪姨便已经打点好了凤鸣苑的一切,包括玉璎珞的打扮和出场,景云瑶的画像云云。以画像代人竞价,对于其他青楼来说,可是没少用了,因为他们的老鸨总是魄力不足,压不住那些姑娘们;而对于凤鸣苑来说,这还是头一遭,也让雪姨感到了不小的挑战性。 带着一丝丝的忐忑,雪姨迈入了寂静的三楼,见荷花间门口两个小厮还目光炯炯的站着,便悄然上前,小声对两人道,“如何?” “回雪姨的话,一直没什么动静。”靠雪姨比较近的小厮答着话,后顺从的让出了位置。雪姨透过门上的小洞,发现景云瑶已经靠着床栏睡着,脸上的桃红色更甚,看来除了胭脂的作用外,依兰香也是功不可没,她已经情动了。 这样雪姨也就放宽了心,又嘱咐了小厮几句,这才准备下楼。才到了楼梯口,却见玉璎珞也正在两个丫头的陪同下一道上来,玉璎珞见了雪姨,立即恭敬的福身问安,极有规矩;雪姨微笑颔首,后对她道,“小声些,别吵醒了她。” “雪姨放心,璎珞一切以凤鸣苑的声誉为重。”这主意就是玉璎珞帮忙出的,所以雪姨自然不疑有他。况且玉璎珞身边的两个丫头也是雪姨安排看着她的,想必她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目送雪姨离开后,玉璎珞悄声上楼,两个小厮见了,互相对视了下,也都让开了位置,但提前告知玉璎珞,只可远观,决计不能推门进去。 玉璎珞答应的好好的,又千恩万谢下,才透过小洞瞧了瞧里头似乎熟睡的景云瑶。一丝奸计得逞的笑容再度在她嘴角边蔓延开来,今夜,她们两个堂堂景府的女子——一个是受宠的七夫人,一个是嫡孙女景云瑶,就要在这凤鸣阁,堂而皇之的被男人们争来抢去。这自然不是什么乐事,可对玉璎珞来说,前两天景云瑶受的苦和羞辱,远远不够,她等这一晚,已经快等不及了,若不是她分身不暇,多想亲眼目睹这高贵的荷香格格是如何在男人身下伺候服侍的。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远了,只要过了这一晚,景云瑶便已经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苏州城占地颇广,住户极多,富贾更是数不胜数,所以优哉游哉的公子哥儿,便是一抓一大把了。私底下,几乎传开了凤鸣苑今晚放大排场竞价买首夜之事,还打出了有神秘舞姬出现的招牌,所以太阳才一落山,凤鸣苑几乎门庭若市,而昔日里可以与凤鸣苑算得上比肩的几所青楼,今晚也都门可罗雀,里头的姑娘们怨气连天。 玉璎珞今夜的打扮十分鲜亮,淡蓝色素衣裹身,外披白色轻纱,胸前一痕雪脯若隐若现;裙幅熠熠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逶迤三尺有余,使其步态愈发雍容柔美;三千发丝松松散散的披在肩膀上,一缕青丝垂于胸前,远远望去,便是说不尽的妩媚与娇柔;她眉眼含笑,谈吐间便显妖冶魅惑,这样的女子,正是雪姨最最喜欢的一种——在雪姨看来,小家碧玉永远登不了台面,只有像玉璎珞这样既有神秘感又懂得如何收服男人的女子,才是她的招财树。 玉璎珞手中端着荷叶盘,熟络的与往来者寒暄,一脸的媚笑从未撤去,这也引得一干公子哥儿的追随,还差点出了些小骚乱。雪姨嘴角的笑容愈发浓烈,这样看来的话,玉璎珞这卖身的一千两,很快就会赚回来了,真是笔好买卖;而景云瑶的画像如今还被反挂着,准备时辰一到,再翻过来,然后进行竞价。 凤鸣苑外的天愈发的黑了下来,似乎还布满了阴云,看来是要下雨了。苏州城的天气温暖,冬季也甚少有雪,雨季偏多,人们倒也习以为常。雪姨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唤回玉璎珞,让她好生站在台子上,后才召唤着众人,示意安静下来,今晚的压轴戏就要来了。 “各位公子哥儿,大爷,欢迎今儿个来凤鸣苑捧场!”雪姨先常规的开口说了这些,她瞥着台下的时候,才发现易水寒的五人皆在,除了面色苍白的王小万之外,几乎每人都毫不客气的搂着两三个姑娘,卿卿我我的模样。 “想必诸位也听说了,今晚咱们凤鸣苑来了位极美的新疆舞姬,璎珞姑娘,”雪姨说着,将玉璎珞请了出来,玉璎珞对着众人一福身子,眨眼间,一干公子哥儿身上似乎过了电般,先是愣了下,后统统拍手叫好。 易三千搂过身边的姑娘,好好占了翻便宜,才对一旁的何水道,“二弟,就这样把那景七夫人卖出去,我还真有点心疼。” “大哥心疼什么,只要有了银子,咱们还缺姑娘么。”何水说着,也学着易三千的样子,弄得身边两个姑娘小声的娇嗔了番。 “只是不知今晚谁能将那小妖精放在身下了。”易三千的口气中满是感慨。 萧寒冷冷在一旁道,“我倒是好奇谁能把景大姑娘骑在身下。” 萧寒话音才落,王小万顿时脸色更加苍白,拳头也攥的紧紧的,不知在想什么了。 玉璎珞一曲白纻舞下来后,那翩翩的身姿已经让一干人等沉醉,竞价之后,被一千五百两买去了初夜——关于初夜之事,雪姨也早便叮嘱好玉璎珞,还专门在玉璎珞的百花间内放了同等的依兰香,以便玉璎珞在客人沉沉睡着后,将先前准备好的鸡血滴在床单上,以此瞒天过海,这招雪姨向来百用不爽的。 雪姨搓搓手,一千五百两,只这一夜就回来了,她自是高兴。景云瑶的画像展开之后,因有了之前玉璎珞的关系,看起来便袅袅婷婷的景云瑶反而并无太多人欢喜,多数人还沉浸在没有得到玉璎珞的失望中。所以最终,景云瑶以三百两的高价被一次买到初夜,而买家,却是刚刚才说过好奇的易水寒三把手,萧寒。 252、小万与云瑶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三弟(老三),你这是?”张柱自是惊讶不已,而易三千和何水已经脱口而出,毕竟若萧寒当真欢喜的话,并不需要等到这会子花钱享用,在船上的时候,他有的是时间。但这突然一下,是闹哪出? 台子上的雪姨可不管这些,立即笑眯眯的亲自下来将景云瑶的画像交给萧寒,后以腻的发嗲的声音对萧寒道,“这位爷,云烟就在三楼的荷花间,我让姑娘们带您去。” “不必。”萧寒与易三千不同,他对女子可是十分挑剔的,光瞧他怀里的两个小姑娘,模样气质都比易三千和何水怀里的好些,只不过更羞涩,那两人不喜欢罢了。 雪姨吃了个闭门羹,不过她也是老手了,丝毫没有尴尬的表情,只是一甩手绢道,“这位爷爱新鲜玩意儿,那就都随爷的心意,咱们就不多打搅了,云瑶就在三楼候着,爷可别让她等太久。” 雪姨语毕,便离开了这里,毕竟她要照顾的客人还有许多,因为玉璎珞和景云瑶的事情,带有不甘心思的客人也着实不少,雪姨游行于众人之中,如鱼得水,最终,几乎每一个凤鸣苑的姑娘都没闲着。 萧寒望着几人讶异不解的眼神,先对易三千回道,“大哥,请原谅我的唐突。” 易三千抱起膀子,推开旁边两个姑娘,先蹙了眉,后很快舒展开来,问道,“三弟,你这打的什么主意,我可是看不清了。” 萧寒此人,向来冷酷无情,做飞羽寒星首领的时候,就以心狠手辣、沉默寡言、说一不二闻名,若不是后来出现了更强的以易三千为首的杀手部队。他们也不会沦落到最后没有生意,不得不解散的地步。后飞羽寒星被解散,萧寒带着王小万来到易三千的杀手部队,易三千倒也豪爽,加上军师何水的商量,决定赚大钱,于是遣散了底下的人,专门五人建立了易水寒,一直到现在。若说易三千易近女色,倒还过得去;可萧寒向来没有这方面特别的爱好。所以余下的四人皆是一脑袋的问号。 “大哥,景云瑶此女,是我为王小万买下的。”萧寒简单的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余下三人的目光完全集中在了莫名其妙的王小万身上。他本还微微蹙着眉,这会儿忙舒展开来,又摇头道,“三哥此言,小万不懂……” “小万。你打从小时候就跟着我,你的心思,我会看不出么。”萧寒用力的拍了拍王小万的背,后将画卷交给了王小万,又道,“易水寒的男子。不要这样熊,让你去,你便去!” 王小万转念一想。这或许也能暂时保住景云瑶的安全,算是还她一个人情,便只得对着余下四人一拱手,提步往楼上走。经过萧寒身边的时候,但闻他低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你们两个门当户对,我也算对得住你。” “三哥。你疼爱五弟,倒是忘了我这个四弟了。”张柱立即在一旁不满的嚷嚷开了,被易三千一个凶狠的眼神制住。 何水笑了笑,对张柱道,“你啊你啊,难道忘了,小万曾经可是老三的爱将,帮他打过江山的。” 张柱小心翼翼的点头,余光瞥着有些微微不高兴的易三千。萧寒也瞧出了易三千的不对,立即将自己身边的姑娘也推给易三千,又拱手道,“大哥,这次我自作主张,先给大哥陪个不是了。只是这些年小万跟着咱们在刀尖里混日子,从未得过任何好处。虽说每次都是他推脱,但这一次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对那个景大姑娘有点意思。” “大哥,老三说的有道理,”何水也站在萧寒这边,帮他开了腔,“每次咱们找来的小姑娘,即使是像景七夫人那样的大美人,小万都不肯瞧一眼。而这次,难得老三看出小万的心思,咱们就当为小万搭桥铺路,也让他破了处,哈哈。”说到最后,何水自己都笑了出来,“小万也真是白活了这二十几年,居然还是个雏儿,当真好笑。” 何水的话终于让易三千笑了出来,他摸摸下巴,后带了几丝得意道,“只是想不到小万的爱好倒挺特别的,那景云瑶弱不禁风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禁住小万这番闹腾。” “有什么禁不住的,”一提到这些荤腥话题,张柱可是一肚子的话说,“小万比那景云瑶还要瘦削呢,没准到时候景云瑶兽性大发,把咱们小万给……哈哈哈……” 几个人顿时笑做一团,惹得周围几个姑娘都跟着吃吃的笑着。唯有萧寒,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自己一杯一杯的喝起酒来。 王小万手里紧紧攥着景云瑶的画像,到了三楼荷花间门口的时候,两个小厮才拱手褪去。凤鸣苑的三楼好像与世隔绝一般,刚刚还是一耳的觥筹交错与欢声笑语,到了三楼,却好像瞬间到了另外一个安静的世界,让人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王小万推开门,立即一股好闻的香气扑面而来。而不远处,打扮极美的景云瑶正不知为何在床上肆意翻滚,衣裳已经脱了大半,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而两条纤细修长的藕腿也打丝裙中露了出来,放眼望去洁白一片,羞得王小万几乎立即转过身来,不知所措。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都开始变得热了起来,景云瑶只觉得心里似乎有一千只虫在怕,浑身燥热难耐。王小万赶紧到桌前,喝了几口茶才镇定下来,闭着眼睛上前,将景云瑶的衣裳笨手笨脚的拉了回去。他向来不喜趁人之危,所以易三千每每玩弄女子的时候,他都不屑与其他几人一般,只是冷冷站在一旁。而景云瑶本就对她有恩,他就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她有其他想法,尽管此时,王小万已经觉得自己不知为何,也浑身燥热起来,倒真有那么一刻,他想将面前女子占为己有,可是理智终究战胜了*。 尽管王小万一再的克制住了,可景云瑶毕竟已经在依兰香中熏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此时早已心痒难耐。她一次又一次的打住自己想要拥抱王小万的手,只是不停的喊着“热”,然后想要脱掉衣裳。王小万也忍住心底的*,一次又一次的帮景云瑶重新将衣裳拉回来,他就算现在想要冲出荷花间,也不敢那么做,毕竟是萧寒命令他来的,不到明日,他根本不能离开这里。 眼见着已经要控制不住景云瑶,王小万只得满屋子的找能够暂时让景云瑶清醒的物件。王小万也是打小就在黑市里混,什么事情没见识过。而景云瑶这下,很明显是中了什么迷情药,不然以她的性子,就算寻死也不至于如此。满屋子转了半天,居然连一样带刺的东西都没有,王小万又抬眼瞧了瞧景云瑶的头饰,也没发现簪子。他叹了口气,看来雪姨还真是老奸巨猾,什么都提前想到了。 能够让人稍稍清醒的,除了疼痛,就是寒冷了。王小万只得将目光锁定在脸盆上,在景云瑶又一次将丝裙拽的差点走光之后,他不得不起身,往脸盆处走去…… 章白玉带着暗兵部队整整在苏州城找了一整天,可是却无果。毕竟这里不是京师,他们人生地不熟,尽管人多,可是也只能一个老百姓一个老百姓的问,顶多,也是去各个客栈问询,但这里的人一来听到他们口音非本地人,都有几分戒心;二来,偶尔有真的见过他们几人的,也说不清究竟去了哪里,谁会盯着陌生人看个不停呢。 不过好在袁东跃底下的暗兵队员问出了这一行人的具体方向,所以在几人于客栈交换了意见后,决定连夜往南走,飞檐走壁、夜探人家也要找出景云瑶。只是一行人才走到门口,就见老板迎了过来,手里还举着个小竹管。章白玉立即上前,问道,“可是有信?” “没错啊大官人,这正是你们的信,我瞧这信鸽的竹管上刻着景字呢。今儿个你们发信,不正是往京师的景府么。” 章白玉立即将竹管中的字条抽出,但见上头写着“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璎珞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什么意思。”章白玉立即锁起了眉头,实在不知道这诗中打的是什么哑谜。袁东跃在其身后,瞧了一眼后,又想了想,后恭敬道,“少将军,属下认为,这诗是打算告知我们景大姑娘所在。昆山,便是苏州之山,意指景大姑娘人在苏州;芙蓉是景大姑娘的指代,而璎珞,正是景七夫人的名字,最后这句诗的意思是景大姑娘日日哭泣,而景七夫人则很开心……” “直接告诉我云瑶在哪里不是更好!打什么哑谜!”章白玉气愤的将宣纸揉成一团,恨恨丢在地上。 袁东跃却在想着“玉碎”与“凤凰叫”的含义,这个应该就是景云瑶的真正所在之地了。章白玉却打算按原计划出去找,结果才走了几步,又被老板叫住,这次,跑来的是气喘吁吁的伙计,手里居然又举着一个小竹管,竹管上依旧刻着“景”字。 253、我的云瑶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又是景府的?”章白玉此时已经没有太多耐心了,来到苏州已快两日,却始终没有得到太有用的消息,景云瑶如今究竟身处何地,过的怎样?为什么明明已经离得这么近,他却还是寻不到她? 几乎所有的暗兵部队分队队长都清楚袁东跃与章白玉是最亲近的,所以这个时候,都聪明的没敢开口,只对袁东跃使眼色,让他前去规劝。袁东跃对着其他几人点头,后上前,帮忙将里头的纸条取出来,眼睛却越瞪越大,后激动的对章白玉道,“少将军,您看!” 章白玉瞄了一眼,却见上头自己缭乱,可见写这几字的时候,笔者是多么焦急难耐。 “云瑶可能身陷青楼,青楼名中带有凤鸣二字。”章白玉读出之后,忽的浑身颤抖起来。不错,这几日,他们几乎寻遍了所有地方,就是没有去青楼问询,现在想想,当真是极大的漏洞。他当即瞪着一双铜铃大眼死死盯着送信的伙计,直盯得那伙计双腿发软,非得靠着墙才站得住。袁东跃忙在一旁开口问道,“这城里的青楼,可有带凤鸣二字的?” “有,有有有。”伙计被章白玉吓得就连说话都打颤,后急急回道,“凤鸣苑,就在南,南边不远处。那,那招牌极大,是咱们城里最……最好的了。” 直到章白玉带着几个暗兵队员离开,那伙计才瘫软在地上,已经吓出了一头虚汗。老板赶过来的时候,还差另外几个伙计将他抬了回去,望着几人绝尘的背影,摇头道,“究竟何方神圣,竟是闹到我们这里来了。” 章白玉一面往苏州城南面去。一面悔的几乎肠子都青了。身陷青楼,如若已是两日的话……他几乎不敢继续往下想,同时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却感觉不到疼痛。想必景云瑶这会儿承受的痛苦,要远远比这高出许多倍。 “少将军,一会儿我们如何行动。”章白玉只管想着景云瑶如今的处境,倒是忘记分配任务。只是他现在一心挂着景云瑶的安危,已经无暇再分心去想这些。只略作思考后,他便对袁东跃道。“你来差遣人就是,务必给我掀了那凤鸣苑。敢动我章佳舍彦谷的女人,我看他们是活够了!” 袁东跃带着几丝无奈的瞧着章白玉。头一次发现,他竟是这样的不理智,看来爱情这东西,当真可以让人丧失一切理智。转了转眼珠,袁东跃规劝道。“少将军,好歹这里是苏州城,不是咱们自己的地盘,万一出了什么事,怕是会为难了阿桂将军。不如咱们把景大姑娘带走便是,别惹那些麻烦了……” “袁东跃。现在我是少将军还是你?”章白玉一个冷冷的眼神瞥过去,袁东跃立即缴械投降。暗兵部队队员全数听令于章白玉,是阿桂从前便帮章白玉训练出来的一支极有效率的小队。如今既然章白玉开了口。尽管知道会万劫不复,他们也必须听从军令。 袁东跃一面想着怎样将伤亡降到最小,一面对后头几个小分队的队长悄声道,“少将军的命令是,把凤鸣苑做了。我们的任务便是先疏散人群,主力捉拿易水寒五人。其他人等,决计不可伤害,不然事情闹大,就麻烦了。” 余下几个小队长倒也点头称是,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章白玉已经消失了。袁东跃几个正面面相觑的时候,那个做军医的暗兵部队队员指了指屋顶,开口道,“队长,少将军打上头跳跃而行,以少将军的速度,这会子约莫离凤鸣苑不远了。” “少将军现在情绪太过激动,我们必须赶紧赶上,防止他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袁东跃说着,第一个跑在了前头,几个小队长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在其后紧紧相随,不一会儿就到了凤鸣苑。 门口的姑娘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突然出现这样多黑衣黑纱蒙面的男子,心头一惊,大觉不对。袁东跃几个可顾不了这么多,直接闯了进去,拿出图纸上的人头像就开始对照。凤鸣苑登时乱作一团,开始有人向外逃窜,姑娘们身娇肉贵的,有的便受了不小的伤,本来还其乐融融的凤鸣苑,登时充满了死亡和恐惧的味道。 雪姨望着这样的情形,几近崩溃。她本以为时来运转了,一下子赚了这些银子,可下一刻,还不待她梦醒,一切都变了,她一手经营起来的凤鸣苑,如今桌椅板凳全数残碎,可算得上是“哀鸿遍野”,客人们和姑娘们拼了命的往门口挤,妄图留下小命。 袁东跃见形势已是控制不住,便大喝一声,“都停下!”只可惜,并没有人听话。无奈,他只得抽出腰中宝剑,对着凤鸣苑的大门处狠狠掷了过去,但听不小的“叮――”的一声,人们才知道停下脚步,回过头或回过身,怯怯的盯着袁东跃瞧。 因来到凤鸣苑前,袁东跃已经命令所有暗兵部队队员以黑纱遮面,所以他们看起来,自然有些盗贼的模样。袁东跃清了清嗓子,负手而立,再度大声开口道,“诸位不要害怕,我们来此只为寻人……和捣毁这凤鸣苑。” 本来前一句话还是让人稍稍放了心,不过后面紧接着的那句,再度将恐惧感提升到了极限。袁东跃也实在无奈,但这是章白玉下的规矩,谁让凤鸣苑招惹上了他心爱的景云瑶,不然也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易水寒的五人,若还算是个男人,便自己站出来!”袁东跃的眼神在一干人等中不停飘移,这一晚凤鸣苑的人属实也是极多,光看和对照,找出来实在有些困难。 “你们是何人?”易三千有着自己的骄傲,既然有人公开叫板,那他也没理由做缩头乌龟。况且他们几人的武功极高,不然也不会成为黑市中首屈一指的暗杀集团了。 眼见着易三千、何水、萧寒和张柱四人站了出来,袁东跃让其他分队的小队长分别作了比对后,见竟是少了一个,便又问道,“余下的那个呢?” “要你管!”易三千说着,便对余下三人使了个眼色,登时与袁东跃在凤鸣苑内打了起来。他们可不管什么人多欺负人少,只要赢了就行。袁东跃虽年岁不大,武功却是深不可测,也是暗兵部队里仅次于章白玉的,所以他并未叫支援,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人不要插手。剩下几个暗兵部队小队长见开始有无辜的人被牵连,便自行到门口疏散人群,同时拿着王小万的头像一个一个比对,势必不会将他放走。 再说景云瑶这边。王小万拿到脸盆后,以手试了试水温,感觉温度刚刚好,不会太凉,不至于让景云瑶感染了风寒一类的,这才放心的抱了脸盆上前,一滴不剩的全数淋在了景云瑶身上。 这突然的刺激让景云瑶一下子便警醒过来,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的衣裳已经半脱半遮,而面前站着端着空脸盆一脸无良的王小万。景云瑶再见自己一身的水,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趁着王小万背过身去的时候,她忙将衣裳整理好,后对其道,“多谢。” “一报还一报,你开给我的方子,我用了几日,感觉体内气血顺畅了不少。”王小万说着,将脸盆架上搭着的锦帕扔给景云瑶,又道了句,“擦擦,当心着了凉。” 景云瑶接过锦帕,先不急着擦满是水珠的脸庞与头发,却对王小万焦急道,“麻烦兄弟,先将屋内的香炉扔出窗外去。” “为什么。”王小万虽这么问,却也将那两个香炉捧着扔出了窗外。 “香炉中有迷情的香粉,不然我怎会……”景云瑶说着说着,脸上又浮现出几朵红云,样子娇羞又害臊。 “怪不得。”王小万点点头,便又没了话。 “对了,兄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景云瑶忽的想起了这个问题,今晚不是卖她的初夜吗?王小万怎么竟出现了?该不会是王小万救了她吧? “这个很简单,因为买下你第一夜的,就是我……”王小万话还没说完,景云瑶立即提起一颗心,一把抓下额前的金流苏,放在嘴边大声道,“若……若你想做什么,我就吞金自尽!” “我话还没说完啊!”王小万焦急的上前,想夺下景云瑶手里那危险的金流苏。他本无意与景云瑶发生什么。可若景云瑶丢了性命,他便是恩将仇报了,心里一定会一辈子不舒服。 “景大姑娘,别冲动,是我们易水寒的三个萧寒为我买下的,可我并无意于此,不然刚刚为何要用水泼醒你呢!”王小万急急的解释着,景云瑶这才放下心来,将手中的金流苏交给了王小万。 章白玉遍寻景云瑶未果,跑到三楼的时候,却听到景云瑶那声“若你想做什么,我就吞金自尽”,他忙一脚踹开荷花间的房门,果然看到王小万正在床上与景云瑶不规不距的,他立即火气上涌,抽出冰清夺魄便大声道,“淫.贼,敢碰我的云瑶一下,我必将你抽筋剥骨!纳命来!” 254、最动听的情话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白玉的冰清夺魄,可是陪伴着他多年的宝剑,这些年除了景云瑶外,他还从未让任何外人碰过它。景云瑶眼见着章白玉像天神般从天而降,还来不及欣喜,便开口大声喊了句“不要”,后拉住王小万的手臂迅速往一侧倒去――章白玉的剑有多快,她并非见识过一次两次了。 王小万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在景云瑶的拉扯下与她一道倒向了一侧。章白玉的冰清夺魄呼啸着在他耳边擦过,让他几乎胆寒。若不是景云瑶刚才这番拉扯,恐怕他就像串糖葫芦一般被穿在那宝剑之中了。 章白玉不可思议的望着景云瑶与王小万,常年一成不变的冰块脸终于夹带了丝丝不同的表情,那是三分不解连带着七分的受伤,他不明白景云瑶为何要维护一个对她不规不距的男子,越这样想着,章白玉心底的酸意和苦意便愈胜,直到最后,他几乎把持不住的开口怒吼道,“景云瑶,你在做什么!” “他……我……”景云瑶也被章白玉这样给唬住了,后她别过头,小声开口道,“他是在救我。” 在这几乎让人窒息的空气中,王小万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才一起身,准备解释的时候,章白玉的剑尖就直指他的喉咙,使得他不能再动半分。景云瑶见了,忙又开口道,“他真的是在救我,刚刚我中了迷情药,他以水泼醒,后我误会了他准备吞金自尽,他才过来与我争夺这个,”景云瑶指了指床边的金流苏,那是刚刚两人躲冰清夺魄的时候,王小万一不小心松了手,“他真的是好人。我没有骗你。” 章白玉对着景云瑶瞧了又瞧,后才一转手收回冰清夺魄,终换回一张冷冰冰的脸,冷哼道,“冰清夺魄出鞘,非见血不回鞘。景云瑶,我又为你破例了。” “这位是……”王小万整个人都松弛下来,本来苍白的脸色终于稍稍恢复了些。这些年,无论是在飞羽寒星,还是在易水寒。他做的都是绑架下药一行,因他体质差,虽武功好。却始终不适合在前头拼搏杀人,况且他骨子里还是太过温和,这一点易三千和萧寒都看得出。所以这一次,遇上章白玉这样的顶级高手,他当真感觉到压力极大。尽管只是被剑尖指着一会子的工夫,他却好像打了一天的仗一般,疲惫恐慌的很。 “章佳舍彦谷,”景云瑶都不知道该如何介绍才是,想了半天,才无奈笑道。“是……是当朝……” “是景云瑶的未来夫君。”章白玉却打断景云瑶的话,接了这么一句让王小万和景云瑶都刹那间张大嘴巴,半天闭不上的话。 “你……你你你……”景云瑶这时候才开始感觉脸红心跳。她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章白玉,也不知是该激动、该高兴还是该如何表达现在的心情了。 王小万站在这里,惟独觉得自己多余。他笑笑,不管怎么说。有人救了景云瑶,他也好出去与易水寒的余下四人交代。只是才默默走到门口。章白玉忽的又发了话道,“我的人在外头闹着,麻烦你通知他们,云瑶找到了。” 这一刻,王小万的脑袋里头哗的一下,好像全乱了,若章白玉是来救景云瑶的,他的人又在外头闹着,那必定是来找易水寒的麻烦。王小万提着一颗心咚咚咚咚的往下跑,这凤鸣苑的三楼当真是“世外桃源”,楼下有那样大的动静,楼上居然一点都听不到! 眼见着王小万紧张兮兮的往下跑,景云瑶才想开口问什么,章白玉却紧紧盯着她,直盯的她双颊发红,不得不低垂下头去,嘴里还嘀咕着,“你……你看什么。” “从你失踪的第一天起,”章白玉再开口,便全无从前的冰冷口气,反而掺杂了些从不属于他的柔情,“我就开始怪责自己,为什么为了逃避而跑去宫中,为什么就是不敢面对你。后来我下定决心,只要能再找到你,我必定牵你之手,再不放开,我会去面对所有人,会对所有人说,你景云瑶是我章佳舍彦谷的一生挚爱,我要娶的、也是唯一要娶的人,除景云瑶外,再无其他。” 章白玉还是第一次说了这样多的话,这些话听到景云瑶耳中,每一字都带着无限的爱意。她终于勇敢的抬起头,对上章白玉那双满是深情的眼睛,眼泪不经意的就转了眼圈。景云瑶紧紧咬住下唇,告诉自己不要那么没出息,可泪水还是流了下来。 “你怎么哭了?”章白玉靠近景云瑶,轻轻吻去那泪痕,后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几乎让景云瑶窒息。 “你……你知不知道,这些话,我等了多久?”景云瑶窝在章白玉的怀里,终于觉得从身体到心灵的双重安全。她知道,只要这个男人在身边,她就无所畏惧,“你知不知道,当我被掳走的时候,当我承受那些痛苦与屈辱的时候,我多希望你能突然出现,将我救出这个牢笼,我好害怕啊,我真的好害怕啊!” 章白玉的衣襟很快便在景云瑶的眼泪下湿润,可他依旧牢牢抱着这心爱的人儿,生怕一松手,她就会逃掉,“云瑶,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回到京师后,我会立即与景兄提亲,从此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那……那青云哥哥呢?”景云瑶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瞧着章白玉。她深知章白玉与章青云兄弟情深,上一次章白玉就是因为章青云而不敢面对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那这一次呢? “更甘图吉那里,我会直接说。”不想章白玉这一次却如此笃定的回答了景云瑶,后低垂下头,与她对视,眼神中满是认真的问道,“那你呢?可愿意为了我,放弃从前的所有仇恨?” “我……”章白玉的话到这里,却让景云瑶卡住了。她脑海中再次浮现起二十年前,沈从薏纵的那场大火,直至如今,沈从薏那阴狠的笑声依旧在她耳旁响起,她清晰记得沈从薏的话――我的好姐姐,你可不能就这样投胎转了世,千万记得,好好看着我如何折腾你那一双儿女! 景云瑶的这一停顿,让章白玉的心蓦地收紧,从景云瑶的表情上,他也看得出,那段仇恨刻骨铭心,并非那样轻易就能放弃的。虽然心有不甘,可事到如今,他也不愿勉强景云瑶,只得又开口道,“若你执意不愿放弃,我会一直在旁协助,直到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为止。” 这是迄今为止,景云瑶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她往章白玉的怀里又窝了窝,这一次,总算是心安理得,抬起手臂,她搂住章白玉的脖颈,水灵大眼眨巴眨巴的望着他,又开口道,“你所说的,可是当真?” 都说女子最吸引人的时候便是刚刚出浴、头发湿漉,滴下的水浸湿了衣角的时刻,而如今的景云瑶,虽并非刚刚出浴,却因为王小万那阴差阳错的一盆水,而有了超强的效用,再加上她那迷人的眼眸,还有这个角度看来若隐若现的酥胸,使得章白玉浑身燥热难耐,一下便翻转身子,将景云瑶压在身下,彼此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可以听得到对方的呼吸般。 章白玉的鼻孔中喷出一波一波的热气,使得景云瑶的脸也红了起来,她娇羞的望着章白玉,撅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章佳舍彦谷在此立誓,刚刚所言,全部作数,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谁料章白玉还没说完,景云瑶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摇头道,“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而章白玉早已情动,便从景云瑶的柔荑开始,一直啃咬着,这痒痒的感觉逗得景云瑶直发笑。便在这硝烟弥漫的凤鸣阁中,一楼已然乱作一团,男子女子们开始逃窜,而暗兵部队的队员们与易水寒的几人展开激战;三楼却是颠鸾倒凤、耳厮鬓摩,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景云瑶只觉得那迷情香似乎还未散去般,体内的燥热竟是比之前更胜,恨不得要除去一身的衣裳才是。两人在对彼此的轻声呼唤中褪去一身的繁杂,初始的面对着彼此。章青云的吻湿湿的,沿着景云瑶的脸庞一路向下;他的双手握着一对丰盈,舌尖挑逗着景云瑶的每一寸肌肤。景云瑶的呻.吟给了章白玉更加强烈的信号,他一路吻至花心处,见景云瑶已情难自制,便将自己那方坚挺直接捣入景云瑶的花心。 “痛。”景云瑶轻呼出声。章白玉更紧的抱住了她,动作轻缓温柔,很快的,那痛感便被体内一波一波的热浪所代替,两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在这样的你侬我侬中,交换了彼此的热情与忠贞,后相拥沉沉睡去…… 255、闹到皇宫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已经有很多日没有睡得这样安详,这样踏实,或许自打章白玉的故意冷落之后,她便再没过过好日子。不过好在,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从这一刻开始,她是章白玉的女人,也将永远这样小鸟依人的在他身边,享受着被他保护、被他疼爱的下半生。 景云瑶是笑着从梦中醒来的,睁开眼,发现章白玉已经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笑眯眯的盯着她看,好像如何都看不够一般。景云瑶立即红扑扑的一张脸,又闭上了眼睛。章白玉刮了刮景云瑶的鼻子,后亲了她脸颊一下,方才道,“还没睡醒吗?可是这几日太过操劳了?” “不是,”景云瑶答着话,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我是想着,如果这是梦的话,就让我继续做下去吧。” “这不是梦,”章白玉这样说着的时候,景云瑶忽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下面被抽走了,抬眼一看,正对上章白玉奸计得逞的眸子,她仔细瞧了瞧章白玉手里扬着的帕子,上头竟是有几滴已经殷虹的血。她当即脸色更加红了,将头埋在章白玉胸前,娇羞道,“你……你拿着那脏东西做什么。” “什么脏东西,这可是你是我的女人从此的最佳证明。”章白玉嘿嘿一笑,又引得景云瑶几下轻微的捶胸。他一手轻轻握住景云瑶的柔荑,后温和道,“云瑶,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 “希望你永远记得你现在所说。”景云瑶抱住大树干一样的章白玉,觉得心底洋溢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幸福。 “这个,送你。”景云瑶还取着暖的时候,忽的感觉背脊一凉,她一哆嗦,抬眼时,却见是章白玉将那从不离身的玉箫落玉瞳焰递给自己。 “这……这个。这个不是你额娘留给你的,我怎么能夺爱呢。”景云瑶登时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 “额娘是我此生爱的第一个女子,而你,是第二个;如若将来我们生个儿子,你便是最后一个,若是女儿,她便是最后一个,”章白玉说着,又将落玉瞳焰往前凑了凑,非要景云瑶接下不可。“这是我最重要之物,理应送给我最重要之人。” 这一刻,景云瑶甚至觉得。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她根本无法接受。她颔首,红着眼圈接过落玉瞳焰,又瞧着章白玉道,“如果时光可以停留的话。我希望这一刻能够永远暂停,那样的话,我们便一世这样相爱相守着,该有多好。” “放心,即使时光不为我们暂停,我也会像现在这般一生一世守着你。再不会让你独自一人。”章白玉将景云瑶搂在怀里,感受着她温暖的体温。 “少将军,时候不早。我们是否准备启程。”章白玉正与景云瑶温存的时候,屋外忽的传来袁东跃的声音,似乎声音中还带着几分窃喜,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袁东跃这小子,”章白玉立即挂上一张冰块脸。尽管看不到袁东跃,也冷着口气道。“可是将凤鸣苑掀了?” “回少将军的话,凤鸣苑的姑娘已经全数遣散,除了三楼,二楼和一楼也砸得稀巴烂,”袁东跃如实汇报着,为了完成章白玉吩咐这活计,他们可是一宿都没睡觉,“易水寒五人全部擒住,还有景七夫人,也被安置好了。” “下去吧,我们一会儿就到。”章白玉对这个结果倒是满意,后便让袁东跃离开了。 景云瑶却听得心惊胆战,她才知道,原来为了救她,竟然整个凤鸣苑已经不复存在了。她抓紧了章白玉的手臂,担忧问道,“白玉,这样……这样不好吧,这里毕竟是苏州,万一闹到上头去……” “我是要他们知道,敢欺负我章佳舍彦谷心爱的女人,”章白玉打断了景云瑶的话,定定望着她,口气是如从前一般的坚定,“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袁东跃在章白玉的吩咐下,发了一切平安并且他们正在坐船回京师的书信回景府。这消息在景府一传开,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一直等着的富察巴顿和陀瑾也终于放了心,在景祥隆的规劝下回了府,并应允待景云瑶回来,一定亲自登门造访。 只是这飞鸽传书,并非只有袁东跃这一封在此时到了京师;同样的,雪姨的那一封也在同样时刻到了京师皇宫,延禧宫的偏殿,那里正是叶春怡叶答应的所居之所。 这叶春怡,就是当初凤鸣苑还被换做满春园时候,被乾隆皇帝带走的那位红牌姑娘,回到宫中,虽未赐号,却也封了个答应。一个青楼女子,居然没从最末等的官女子做起,可见她是多会哄着乾隆皇帝开心。 而叶春怡也是雪姨一手调教出来的,在乾隆皇帝下苏州的时候,叶春怡能够被带走,雪姨也是明里暗里出了不少力。叶春怡从小无父无母,是雪姨将她收养,差人教她琴棋书画,不然她哪可能有今日的处境。所以私底下,这两人的联系是从未断了的。而这一日,叶春怡正准备去找其他几个答应贵人去御花园踏春,却忽见有信鸽飞到延禧宫的鸽房。延禧宫的主位是颖妃巴林氏,颖妃是蒙古镶红旗人,从未与外界有过书信往来,而延禧宫又无其他小主,所以若有信鸽飞来,那必定是雪姨来信了。 叶春怡一念及此,忙打消了踏春的念头,转身往鸽房而行,拿到其中字条后,却越看越气愤,直到最后,她忿恨的将字条撕得稀巴烂,一张俊脸几乎扭曲,咬牙切齿道,“凭你是谁,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别妄想能凭借一身权贵逃脱!” “小主,这是怎么了。”叶春怡身边的丫头兰心可是内务府特意挑选之后派过来的,极其的聪颖灵慧,叶春怡也特别喜欢这个丫头――她毕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宫里头的人情世故都不熟悉,身边的兰心总是一而再善意的提醒指导,才能让她在宫中与人无虞的活了这样长的时间。 对于兰心,叶春怡也并不打算隐瞒,毕竟要如何做,她还得听听兰心的意见,“你该知道,我是从凤鸣苑出来的。可如今,凤鸣苑竟是被人闹的走的走、散的散,雪姨第二日偷偷回去瞧的时候,里面已经破破烂烂……”叶春怡攥紧拳头,只感觉心在滴血。她从小就没有父母没有家,是雪姨出现,给了她一个家,那便是如今的凤鸣苑。可是,就连这家也被人活活拆散,让她如何心安,“我刚刚收到雪姨的飞鸽传书,她说她去找了苏州知府赵酉,赵酉可是凤鸣苑的恩客,向来罩着我们,可谁知这次,他却一再退让,还说惹不起什么达官贵人……” “小主,那闹事的究竟是何人?”兰心听完叶春怡这番说辞后,才开口问道。 “当朝武英殿大学士兼军机大臣的章佳阿桂之子,章佳舍彦谷。”叶春怡几乎咬碎了牙,才说出这个名字。 兰心身子微微一震,后摇头对叶春怡道,“小主,章佳阿桂可是朝廷重臣,又与皇贵妃娘娘的宠臣太医院院使景祥隆交好,在朝中颇受景仰。小主如今虽为后妃,但一来后妃不得干政,二来,恐怕就是说了,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那章佳舍彦谷算得哪门子天子,皇亲国戚都谈不上,”叶春怡立即不满的回道,语气里满是嘲讽之意,“兰心,你赶紧帮我想想办法,我绝对不会让那章佳舍彦谷逍遥法外!” “若小主一味如此的话,”兰心蹙了眉头,半晌后,表情登时开朗起来,“不如这般。” 兰心凑在叶春怡耳边悄声说了好一阵子,但见叶春怡面色愈发红润好看,后拍了拍兰心的肩膀,对其眨眼道,“你这丫头,满脑袋的坏主意!” 兰心却对着叶春怡一福身子,后道,“能哄得小主开心,奴婢就是被打被骂,也值得了。” 景云瑶与章白玉又在回来的船上开心的度过了两天,这两日也都是天朗气清,海面上波光粼粼,映着阳光,那光景自是极美。离着京师越近,景云瑶的心跳便越快,倒不是因为别的,单单只一个章青云,或许就很难面对了。 “在想什么?”远远的,已经看到了京师的渡头。章白玉发现景云瑶竟然在发呆,也不似这几日那样欢快,便上前询问,顺便给她披了件斗篷,“京师天寒,不比苏州,要小心着了风寒。” “嗯,”景云瑶顺从的靠在章白玉怀里,右手摩挲着腰间别着的落玉瞳焰,“白玉,就快到京师了,你紧张吗?” “别怕,一切有我在,你只要做从前的你就是。”章白玉搂着景云瑶的肩膀,心底却并不平静。可是这一次,他是坚定了信心要与章青云以及所有人摊牌的,他与景云瑶真心相爱,并且要相亲相爱相守到老,谁也不能阻止他这份强烈的爱,包括打小便在一起的章青云。 256、回京师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云瑶,云瑶!喂,云瑶,看到我了吗?” 整整一上午,只要看到渡头有船行进,章青云便又招手又蹦跳的,完全像个孩子一样。开始时候一旁的王英俊还拉着他,到了后来,发现根本没用,他也就聪明的不做那无用功了。同来接景云瑶的还有从乾隆皇帝那里告假的景祥隆和景天佑、以及心急火燎的景泽岚和姬无双。本来其他几个夫人也说要来,但都被景天佑拒绝了,说是如若那般的话,景云瑶才出贼窟就一下子应付这样多的人,怕她累着。 终于在章青云呼唤的第十几次,景云瑶与章白玉打船上跃下,后面跟着暗兵部队的队员,最后下来的是被绑着的玉璎珞及易水寒的几人。 一见景云瑶下来,章青云立即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几步奔上前,一把抱住景云瑶,边激动的拍着她的背边哽咽道,“云瑶,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几乎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就连吃泔水都觉得没味道……” “啊?”景天佑立即傻眼了,泔水那东西可是喂猪的,这几日章青云都在景府,虽说吃的并不多,但他可一顿可没亏待过,如今怎么说出这话。王英俊见景天佑如此,习以为常的对他小声道,“景老爷,青云兄是想说,他食不甘味。” 尽管章青云和景云瑶已经不是第一次拥抱,可章白玉见了,心里还是酸溜溜的,负手走到景云瑶身边,才要张口说什么,却感觉自己被轻轻推了一下。低头时候,见是景云瑶在背后不停对他摆手,示意他不要如此。章白玉见状。只得咬牙立在原地,面部表情瞬间黑了下来。 这些王英俊全数看在眼里,也就明白了那一日景云瑶与章青云之间为何感觉变了,原来真正让景云瑶心有所属的,竟是一直不声不吭的章白玉。低头间,王英俊瞄见了景云瑶腰间别着的落玉瞳焰,他少有的几次与章白玉会面,都见章白玉随身携带;如今此物出现在景云瑶身上,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是显而易见了。 “好了好了图吉贤弟,咱们回去再慢慢说吧。”景天佑如此规劝了许久。章青云才松开了紧拥着景云瑶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瞧了她好几眼,模样可怜兮兮的。像是被抛弃的流浪狗一般。 “云瑶!”章青云才松手,景泽岚和姬无双立即围了上来。见自家哥哥一切安好,景云瑶也红了眼圈,她紧紧抓着两人的手,不停点头说着。“回来了,云瑶回来了。” 给景祥隆和景天佑请了安后,几人立即安排她上了马车,与姬无双、景泽岚同坐;而章青云则跟着景祥隆、景天佑同坐。临上马车之时,景天佑远远望了一眼玉璎珞,叹了口气。对王英俊招手道,“王公子一同来吧,去府里聚聚。” “多谢景老爷美意。只是英俊还有些事,晚些会过去同庆的。”王英俊摆摆手,见两辆马车绝尘而去,方才走到一直发呆的章白玉身边,对其道。“章佳二少爷,英俊有个请求。还请二少爷答允。” 章白玉向来瞧王英俊不上,这种油嘴滑舌又总是占景云瑶便宜的男人,他不屑也不想打交道,便转了头,看都不看他,只道了句,“凭什么。” “只凭英俊写了那两张字条。”王英俊笃定的开口说道。 章白玉立即明白了,最后那两张确定景云瑶所在的字条居然是面前男子所写。他蹙了眉头,终于肯瞥了王英俊一眼,半晌才道,“什么请求。” “放王小万一条生路,不要把他交给官府。”王英俊也不卖关子,立即这样开口道,他自是清楚章白玉的为人,所以也就不绕弯路了。 王小万,关于此人,在路上的时候,景云瑶也求过情。毕竟章白玉也瞧见了,景云瑶能保住清白,也多亏了王小万的君子之行。况且景云瑶还再三叮嘱,王小万与其他四人不同,并没有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这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所以即使没有王英俊来求情,章白玉也是打算将王小万释放的。 见章白玉颔首,王英俊立即感激道,“二少爷的恩情,英俊永志不忘。只是二少爷,可否让英俊去瞧瞧王小万呢?” 章白玉挥挥手,让暗兵部队的队员带王英俊往后走,在渡头边休息之处,易水寒的五人都五花大绑着――不过王小万的明显松了不少,一看就知道是敷衍绑着的,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萌生逃跑的念头,只是一直与萧寒背靠背的坐在一起,亲兄弟一般。 “万钧,你……你还好吧。”王英俊走过去后,蹲在王小万面前,一见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心底的愧疚就如潮水般翻涌过来,让他不得安宁。 王小万其实一直盯着王英俊,一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此时,他忽的咧开嘴笑了,笑的无比灿烂,后又重重的啐了一口,恶狠狠的望着他,开口道,“我好了你如何安生,我不好你才开心吧?” “万钧……从前的事我是有错,不过我好歹是你的哥哥,况且这一次,我是真心帮你的……” 王英俊话还没说完,却被王小万蓦地打断,“哥哥?得了吧,哪个哥哥会害的弟弟从小负气离家?又有哪个哥哥会害的弟弟从小就没了娘?” “万钧,从前的事情,对与错,是与非,我不想再提,你不原谅我,我也没办法,只是希望你日后可以改过,不要再加入这样的杀手组织。百晓生对你一向赏识,日后,你便跟着他吧。”王英俊说完,起身便走。 “少在那里假惺惺装好心了,我死也不会离开易水寒的!”王小万不甘的对着王英俊吼叫道,曾几何时,他真的爱着这个哥哥,可如今,一切不复从前,一切都毁了。 经过章白玉身边的时候,王英俊再度拱拱手,后有些颓废的迈着步子离开了。章白玉还是头一次见王英俊这般,但瞧其身影渐行渐远,才对一旁袁东跃吩咐道,“去,把王小万放了,其他人,押至府衙,听候发落!” 257、失心疯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王小万就是再不想离开萧寒,口中一直喊着什么“这四个才是我的亲哥哥,我们生死在一起”,无奈,袁东跃只得选择将他打晕,后与章白玉一齐,带着其他五人离去。 章白玉尽管十分想与景云瑶一道回景府团聚,顺道将他的心意全盘托出,可无奈此时他有任务在身,无法走开;袁东跃紧跟其后,凑到他身边小声道,“少将军,稍安勿躁,属下看得出,景大姑娘对大少爷已无任何前情,少将军尽管放心就是。” “多嘴!”章白玉虽然瞪了袁东跃一眼,却也因为他的话,多多少少放了心。反正来日方长,先处决了这几个祸国殃民的,再去寻景云瑶也不迟。 这一路,即使再愚笨的,也清楚了章白玉的身世,易三千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没有逃跑,而是好面子的选择了对立。暗兵部队是什么人,就连黑市中的杀手集团都闻风丧胆,所有暗兵部队的队员全数训练有素,又是常年在野外生活,性格无比坚毅,这是他们如何都比不了的。 事已至此,易三千只得稍稍放了些软话,对一直默默走在前头的章白玉大声道,“这位兄弟,咱们与暗兵部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一次是咱们兄弟唐突了,还请你不要见怪,我易三千以易水寒老大的身份保证,日后若再有与暗兵部队有关的活计,我们统统不接,如此可好?” 本来以章白玉的性子,他对这些屁话通常该是理也不理的。可这一次,袁东跃眼见着章白玉面无表情的停了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了几人面前,前后不过眨眼的工夫,就连易三千都吓了一跳。摆上一副难看的笑脸。章白玉冷哼一声,揪起易三千的衣领。易三千因为有些重量,虽不及章白玉高,但身子壮,可章白玉却丝毫不费劲的把他提了起来,冷冷的瞧着他。易三千似乎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心而起,直抵心房,冷的他直打颤。 “你是什么身份,也配与我称兄道弟。”章白玉开口便是这样阴狠的话,听得一旁萧寒都是一愣。 “好。那这位将军,黑市的存在是达官贵人们都默认了的,将军何苦与我们为难。不如放了我们,日后……” “我就是想告诉你们,敢欺负我章佳舍彦谷的女人,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有好下场!”章白玉语毕,也不再说其他。只将易三千像破抹布一样重重摔在地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玉璎珞苍白着脸色一直望着这情形,忽的萌发出一种生不如死之感。想当初,她从一名宫中舞姬到变成景府的七夫人,成了景府中人互相厮杀的利用品和牺牲品;再到她初次发现有孕,却很快被黄泽害的掉了胎。或许从那时开始,就注定了她这一世的悲惨。 为了报仇而嫁入景府,一开始的时候。她就该知道自己的命运了。不成功便成仁,而如今,她光荣的成仁了。玉璎珞这样想着,竟边走边爆发出一阵阵的狂笑,好像整个人都疯了一样。 “少将军。您瞧……”袁东跃常常在景府,所以里面的事情知道的稍多些。这一次。玉璎珞虽是罪大恶极,可他眼见着玉璎珞被一步步逼至如此,心中也萌生出了些同情之意。 “不必理她。”对章白玉来说,玉璎珞可是害的她心爱女子沦落青楼之人,哪怕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息他心中的愤怒。几人行至府衙,章白玉出示了自己的令牌,又对那卑躬屈膝的小官说了这一行人的罪孽,那小官点头哈腰的立即将易水寒四人处以秋后问斩之行,玉璎珞终身监禁。 办完这一切之后,章白玉遣散了暗兵部队的队员。这小半个月来,他们日日跟着自己,食不甘味睡不安寝的,也着实累坏了。至于袁东跃,依旧跟屁虫一般的跟在章白玉后头,章白玉向前走了几步后,才蹙眉回头问道,“你不用休息吗?” “属下跟着少将军,属下不累。”袁东跃拱起手,对章白玉回道。 章白玉真是为这个看起来羞涩老实实际上却比谁都鬼头鬼脑的袁东跃无奈,他恨恨的哼了一声,又道,“你要回去瞧无双苑那个?” “属下除了少将军外,再无人牵挂了。”袁东跃吐吐舌头,接了这样一句。 章白玉没有再搭理他,想来袁东跃也是去瞧瞧青芷的,便由他跟着了。两人到了景府的时候,正赶上午膳,便被景天佑非常热情的邀请同坐在长者那一桌。而景云瑶今天安然回来,庆祝宴会也是为她而开,所以她也破天荒的第一次坐在了长者那一桌。 沈从薏自从再见景云瑶的那一刻起,身子就没有一处舒服过。她本打算告病,不来参加午宴的,谁知前来的白术却说,景云瑶特意邀请了她,景天佑才让白术亲自前来。这样的“盛情”之下,沈从薏只得硬着头皮前来参宴,只不过脸色一直是苍白着的,这是如何都无法掩饰的。 温晴茵、姬无双都对景云瑶表示了极大的问候,敖媚仪是一如既往的死人脸,而最为奇怪的是,沈从薏这一餐也是说话颇少的。景云瑶自然知道原因,所以敬酒时候,特意走到沈从薏身边,对其道,“二娘,怎么云瑶这些日子不在,二娘还愈发憔悴了呢?可见究竟是血肉相连,云瑶受苦,二娘也不好受呢。” “这……这是自然了,”沈从薏口不对心的说着,她真的没想到景云瑶居然能回来,而且还是这么快就回来了,“只是从前璎珞与我也是极好,这次她真是黑了良心,竟做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来。” “唉,二娘也莫要这么说,云儿总感觉,七娘她……”景云瑶说着,不时观察着沈从薏的表情,但见她眼神中满是闪躲,便更坚定了心中所想,又扬起嘴角笑笑,继续道,“七娘她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瞧那症状,似乎是失心疯。” 258、白玉吃味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失心疯?”沈从薏的一颗心立即提了起来,同时她敏感的注意到,同一桌上的几人一齐注视着这里,似乎十分在意她们两个看似无意的寒暄。 青芷已经偷偷碰了姬无双几次,姬无双自是心领神会,立即揪住这个问题问道,“七妹妹虽那几日身子虚了些,但是意志一向坚强,并且身体已经在渐渐恢复。云瑶,你是如何判断七妹妹有失心疯一说?” 姬无双真是越来越上道了。景云瑶想着,后认真的对姬无双――实则是长辈桌的所有人道,“七娘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与从前差了太多,而且她的思想,还有她的行为……她居然……”景云瑶说着,特意看了景天佑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忍告知的讯息。 景天佑立即怒火上升,一想到曾经竟是他将这祸害留在府中,他就后悔莫及。他登时黑了脸,追问景云瑶道,“那贱人如何了?” “唉,”景云瑶叹了口气,“七娘为了让易水寒的人更加服从,竟以自己为筹码,夜夜伺候易三千那四人;到了馥郁阁之后,也唯雪姨是从,只要能陷云瑶于万劫不复之地,她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身子。” “贱人,这个贱人!”景天佑瞬间便火气冲头,想要掀桌去大牢里亲自把玉璎珞正法。好在景祥隆还在一边,焦急制止了景天佑后,才叹了口气,喃喃道,“依云瑶说法,玉璎珞八成是患了失心疯,即使不是失心疯,她的这里,”景祥隆指了指头部,望着景云瑶道。“也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景云瑶先对景祥隆颔首,后忽的转而问沈从薏道,“二娘,听闻七娘卧病在床的时候,咱们府里唯有二娘依旧日日到七娘床前,亲自喂药。不知二娘有没有发现七娘有什么不对之处吗?” 亲自喂药。这四个字才是景云瑶这番话的关键之处,景祥隆立即听明白了景云瑶的意思,目光炯炯的望着沈从薏,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小表情。感觉到众人的眼神再度集中在自己身上,沈从薏无奈笑笑。方才道,“瞧云瑶说的,好像倒是我害了七妹妹一样。那方子还在紫竹苑。若爹和家长有疑义,自可去查查……” “二娘说什么呢,咱们可是一家人,”景云瑶望着沈从薏这模样,就忍不住想唾弃。想必之前那方子她早就已经焚毁。以她的才智,定是已经备好了一张万无一失的方子,这次的事情不可能抓得到她的小辫子。只不过景云瑶也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她,总得让她知道,自己并非会吃这个暗亏才是,“祖父和爹爹怎么会怀疑二娘呢。云瑶更是万万不敢了,云瑶只是好奇,况且那个时候。只有二娘最了解七娘,不是么?二娘可不许因此多了心啊。” “从薏,云瑶说的有理,咱们都没有怀疑你,”景祥隆顺着景云瑶的意思往下说道。“只不过当时玉璎珞的精神状态如何,还请你详细告知。” “这……”沈从薏可有些为难了。如今桌上可是有四个医术了得的――景祥隆、章青云、景云瑶和景天佑,万一她说错了一处,便是将自己暴露出来。犹疑再三,她只得说起自己所熟知的失心疯症状,“其实从薏与七妹妹之间也算得上是亲厚,所以眼见着七妹妹日日委屈着,也不肯吃药,从薏只好亲自送过去。开始的几日还好,可是愈往后,她就愈自责,说自己连个孩子都保不住,日后如何在景府立足,如何对得起景府的列祖列宗一类。后来渐渐的,她愈发消瘦,说话也愈发尖酸刻薄、刁钻古怪,从薏虽觉得奇怪,却也想着,约莫是思念亲儿过度才导致如此,可从薏绝对没想到,这便是失心疯啊!” 听完沈从薏一席话,景云瑶都恨不得立即为她鼓掌,只几句话,便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而且那一脸的悔恨,一点都不像是装出来的。温晴茵瞧了瞧桌上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只得开口调解道,“好了,爹,家长,今儿好歹是迎回云瑶的日子,该喜庆的,咱们不提那些过去的事儿了。况且如今玉璎珞已经身在牢中,得到了她应得的下场。只要云瑶不再怨恨,家长何必生这些气呢。” 温晴茵向来是个老好人,景云瑶听完后,也点头道,“三娘说的极是,如今云瑶倒也只觉得七娘可怜。” 章白玉一直在观察着景云瑶的表情,所以也就看得到,一旁的章青云一直对她关怀备至,嘘寒问暖。从前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心里便涌出些酸意,只是他一直没注意;而如今,两人之间的话挑明了,所以再瞧章青云与景云瑶亲近的样子,章白玉总有一种欲砍人的冲动。他不愿让任何男子碰到他的景云瑶,哪怕是最亲近的章青云。 面对章青云的关心,景云瑶也不知如何应对才好,只是偶尔抬头之时,眼神与章白玉的对上,总能从后者眼中看到愤怒与嫉妒的火焰,这倒让她无可奈何。午膳散了后,景府家丁扶着喝的醉醺醺的章青云上了马车,送回将军府;而章白玉早在午膳途中便一声不响的离开,这些倒都稀松平常,况且章白玉性子本身就怪,也不愿凑热闹,所以并无人在意。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喝醉就唠叨个没完的章青云,景云瑶才要静静的躺一会儿,就听到房顶有了一丝极小的动静。她忙以一个理由打发了醉竹,让醉竹也下去歇着,后回到房间,果然发现,章白玉臭着一张脸坐在藤椅上。 “就知道你会来。”景云瑶望着这样的章白玉,心底倒也是无奈至极。从前章白玉可一向是高傲不屑的,可如今,章白玉更像是个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而且还是无理取闹的那一种。 “为什么。”章白玉的简单问话,从来不以疑问句的形式结尾。 “啊?”这突如其来的话,倒是让景云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259、我要她万劫不复!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装什么傻,我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更甘图吉。”章白玉狠狠的剜了景云瑶一眼,那目光中,满是忿恨与酸意。 “我……”景云瑶也本想与章青云坦白一切的,可一下船的那一刻,章青云那样激动的扑了过来,又说了那些让人心酸落泪的话,人心都是肉长的,况且章青云从以前开始就对景云瑶极好,可谓关怀备至,又几次救了她的性命,也几次险些为她丢了性命,那些伤人的话,景云瑶又如何说得出口?又如何能让章白玉说出来? “你根本就是想继续利用他,所以才不让我说出一切!”章白玉也不知是不是出自真心,竟说出了这样的话。 景云瑶顿时感觉五内俱崩,她抬起头,定定望着章青云,咬牙问道,“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卑鄙至此的人吗?” 章白玉没有说话,只是蹙着眉头望着景云瑶。这样的景云瑶,让她心疼,可她不让他告知章青云这段感情,这种行为,又何尝不让他肝肠寸断? 景云瑶见章白玉不说话,自嘲的笑了笑,后又道,“是啊,从一开始,你就说过,我是利用青云哥哥。你不喜欢我的时候如此,你喜欢我的时候,亦是如此。看来这问题,是出在我身上了。” “我不想和你吵。”章白玉气愤的一拍桌子,“可是每当我看到更甘图吉对你……我就……”章白玉咬紧牙关,低低吼道,“你是我的云瑶,谁都不能染指半分!” “不管你如何看我,白玉,我们的事情,还是慢慢告诉青云哥哥吧。”景云瑶似乎并没听进章白玉的话,只是向后推脱道,“我想,慢慢的,他会接受的……” “我不愿等!”章白玉却忽的打断了景云瑶所说,后起身,再度摆上那张冰块脸,对景云瑶冷冷道,“若你执意如此,我宁可娶了她人。也不愿总是这般心酸!” 语毕,章白玉夺门而去,没给景云瑶再说什么的机会。景云瑶愣愣站在原地。眼泪登时就红了眼圈,口中喃喃道,“你怎么就不懂呢,难道你真的忍心告知青云哥哥这些吗?” 这午睡的工夫,沈从薏可是翻来覆去如何都睡不着。景云瑶这样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刚刚席间又风云突变,若不是反应机敏,自己都差点被景云瑶绕进去。看来决计不能让她得意太久,看来是时候用沈傲珊这张王牌了。若日后章青云不在景云瑶身边,相当于削去了她一臂,自己的复仇大计也就容易些。 越这样想着。沈从薏反而越心安,她起身,静悄悄的穿好衣裳。也没有带丫头,就这样出了景府,往外而去。沈从薏的目标很明确,她要去狱中见玉璎珞。只是玉璎珞虽然非死囚,却也是终身监禁。与死囚一般关在刑部大牢。那里并非寻常百姓说探视便可以探视之处,不过好在她银子多。疏通疏通的话,想与玉璎珞见一面,简单聊几句,倒也非难事。 狱中果然一片死气沉沉的气氛,这里关着的人,不是等死的,就是一辈子都出不去的,面上皆是一片死灰。沈从薏被狱卒带着于其中行走,都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下沉。玉璎珞被关之处在靠西的最边上,如今的她,身着囚服,面如死灰,再不复从前那光鲜的艳丽模样,若景天佑来此,恐怕都不会认得曾经宠爱过的这女子。 “玉璎珞,有人见你!”狱卒打开了厚重的大锁,拉开门后,请沈从薏进去,后嘱咐了几句,诸如“动作快些”一类的,便守在一旁。玉璎珞抬起头,见竟是沈从薏来了,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对其道,“呦,是二姐姐来了,这里头这么脏,亏得只有二姐姐还想着妹妹了。” 玉璎珞的话中带着明显的嘲讽之意,沈从薏又怎会听不出来。她尴尬的笑笑,想来景云瑶也定将她所猜测之事告诉玉璎珞了,不然她定不会如此对待自己。带着这样的想法,沈从薏也不介意地上的尘土,便坐在了玉璎珞的对面,先嘘寒问暖道,“妹妹,这里一切定不如家里,待我下次过来,定拿着暖和的被子褥子,不能让你冻着才是。” “那妹妹真该多谢姐姐,哦,也对,姐姐这算是对妹妹的补偿吗?”玉璎珞虽笑望着沈从薏,可她的语气中,阴狠之意却是如何都掩藏不住,句句锋芒毕露。 “妹妹这说的哪里话。”沈从薏忽然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她这次来,其实真的是带着一丝愧疚过来瞧瞧玉璎珞究竟缺什么,日后好差人送来,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弥补――毕竟从前即使她利用桑柔,桑柔最终的结果也不至于这般惨。 “那都没关系,只要姐姐帮妹妹报仇,妹妹就算九泉之下,也会真心感激姐姐。”玉璎珞接着说出了这句话。 “妹妹的意思是……” “景云瑶,我要她生不如死,我要她万劫不复!”玉璎珞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那一瞬间,她眼睛瞪得老大,面色也愈发渗人,好像来自地狱的厉鬼要复仇一般,让沈从薏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放心,即使妹妹不说,我也不会让她好过的,”沈从薏半天才让自己稍微舒服些,对玉璎珞道,“她与章佳更甘图吉不是号称什么神医侠侣么,这一次,我就要拆了这对侠侣!” “更甘图吉?”玉璎珞却忽的摇头,认真对沈从薏道,“姐姐,你错了,景云瑶真正喜欢的是章佳府的舍彦谷,那个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的男人!” “什么!”沈从薏这才发现,原来她失算了,她以为找到了阿娜妮,点中了章青云的死穴,景云瑶也就跟着完蛋了;可是没想到,原来景云瑶喜欢的,竟不是章青云! “章佳舍彦谷,为景云瑶拆了整个凤鸣苑;而就在那一晚,他们两个在荷花间一晚没有出来。姐姐你猜,那整整一晚的时间,会发生什么?”玉璎珞说着,眼神中带了某种轻蔑的意味。 260、逼到死角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会面的时间虽短,可沈从薏得到的消息却足够让她头疼的了。好不容易查到沈傲珊就是曾经的阿娜妮,本以为靠着这个消息,足可以让景云瑶消沉一阵子;可如今,竟从玉璎珞口中得知,景云瑶喜欢的竟是一言不发的章白玉,并且两人还两情相悦,章白玉更是为了她,将那样大的一家青楼捣毁了,这是怎样强烈的爱意。 章青云还好,只不过是个医学奇才,却没什么脑子;可章白玉就不好说了,他不爱说话,可是一双眼睛却好像能将人看透一般,直让人觉得可怕。而且最重要的,他手下的暗兵部队可是专门搜集情报的,万一景云瑶动用了其中几个,那自己日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就都在景云瑶的监视下了? 不行,绝对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将景云瑶与章白玉拆开,不然后患无穷。景云瑶走后那些日子,她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还去了富察府安顿了景雪瑶,给了她些特制的香料,又帮她熬药调理身子。毕竟陀瑾已经有孕,若景雪瑶一直这样吊儿郎当的,日后下场不一定比如今的玉璎珞强,她总要帮自己的女儿一把。谁知景云瑶居然这样快的被救回来,也不知道那香料能不能用上了。 太医院考试在即,第二日一大早,章青云就过了来,将景云瑶和景泽岚拉到景康雅的大药房去,临阵磨枪。景祥隆和景天佑下朝后,回到景府,一个比一个眉头蹙的深,而且几乎同时往景云瑶的念嫣苑走。结果到了后,却被知会说,景云瑶与景泽岚一早就被章青云带走去药房了,景祥隆颔首后。拂袖而去,而景天佑则叹了口气,往钟离苑而去。 从前,钟离苑便是景天佑的书房,只不过玉璎珞来了之后,便做了她的院子。如今玉璎珞已走,这里也被收拾好了,还是当做了景天佑所居之处。他才走到岔路口,正遇上刚从紫竹苑大门出来的沈从薏。沈从薏见是景天佑,忙福身问安。景天佑挥挥手。一言未发的继续转弯。 素日里,景天佑就算不待见沈从薏,也会说几句话。今天的他倒是很不对劲。沈从薏跟在一侧,边随他走边看似无意的开口道,“家长,天气也渐渐好起来了,家长的衣裳也不要穿的这样多。捂着对身子也不好的。” “嗯。”景天佑闷闷的答了一声。 沈从薏终于借题发挥道,“家长看起来气色并不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不如说出来,看看从薏能否帮得上家长呢?咱们可是一家人,从薏怎忍心看家长这样抑郁下去。” “唉,”景天佑叹了口气。一面前行一面对沈从薏道,“这一次,云瑶可是闯祸了。” 一听跟景云瑶有关。沈从薏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忙又追问道,“家长,云瑶向来懂事,怎么会闯祸呢?” 景天佑又重重叹了三口气。方才开口道,“今儿个早朝。皇上龙颜大怒,说是苏州知府上奏的折子中,特意提出舍彦谷与云瑶在苏州不但大闹凤鸣苑,还将其姑娘遣散,暗兵部队在其中厮杀,累及无辜无数。皇上因此还多留了阿桂将军与爹爹在御书房一会儿,出来的时候,阿桂将军脸色苍白,爹爹也好不到哪里去。回来的马车上,爹爹才与我道明白一切,这一次,真的是因为云瑶,太过拖累舍彦谷了。” “家长何须担心,皇上甚为宠爱爹与阿桂将军,想必顶多也就是责怪一番,不会太……” 沈从薏话还没说完,立即被景天佑打断,“从薏你有所不知,若是其他青楼也就算了,那凤鸣苑,可是宫中叶答应之前的所在之处。” 宫中的答应居然是个青楼的姑娘?这事沈从薏可是头一次听说,想来若要从青楼女子一跃成为宫里的答应,她一定下了不少工夫,想必头脑也是一等一的灵光。景天佑见沈从薏一直处在震惊之中,又叹息道,“而且那叶答应颇得皇上宠爱,这一次皇上如此震怒,想必一定是有叶答应在一旁推波助澜了。” “可是后宫女子不得干政,想必即使那叶答应心有不满,也是无计可施。”沈从薏试着继续引出景天佑的后话。 “唉,”景天佑几乎每句话前头都带着标志性的叹息,可见他也满怀愁绪,“听爹的口风,这一次的事情也并非叶答应说起来的,而是延禧宫的颖妃巴林氏提起。可常人用脑袋一想就知道了,这还不是叶答应背后搞的鬼么。” 景天佑都想到了,那便一定是了。沈从薏又问道,“那颖妃巴林氏又是何许人也?” “巴林,与敖同性,颖妃巴林氏,说起来还与媚仪有些渊源,她本是媚仪父汗弟弟的女儿,后其父去世,媚仪的父汗便认她为女儿,”景天佑说着,又道,“若说地位高低,颖妃还不如媚仪,可是如今人家是妃位,身份又特殊,所以在皇上面前,说话自是有分量的。” “那……那颖妃这次是什么意思?”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书房,并且对面坐下。白术聪明的出去端茶,而沈从薏见无外人,则又开口问道,“她总不会让皇上斩了云瑶与章佳二少爷吧?” “颖妃又不傻,自然不会这么说。但这次毕竟是云瑶与舍彦谷不对在先,若按大清律来判,云瑶和舍彦谷都会遭牢狱之灾的,好在并无人员死亡,不然,断头台都上定了!”景天佑说着,都不自觉的颤抖一下,可见景祥隆将原话告知的时候,受了多么大的震撼。 “那最后究竟如何了呢?”沈从薏实在不愿听中间的这些周折,她只想知道,最后景云瑶与章白玉会如何。毕竟如果两人都进了大牢的话,她可就是不劳而获了,岂不乐哉。至于景泽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她只需三两下就处理好了,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 “皇上好歹顾念着云瑶荷香格格的身份,还有令皇贵妃的求情,所以,周旋之下,颖妃提出了一个要求,这个要求,或许比让舍彦谷做大牢还要艰难,还要痛苦。”景天佑说着,立即一脸的不忍。 这次折磨的是章白玉?沈从薏还想着的时候,景天佑已经继续说了下去,“颖妃说过,她的父汗早便想与大清皇朝再度联姻,可次次都是蒙古的格格嫁过来,却从未有清朝的贵族男子过去蒙古。所以这一次,她的条件是,要舍彦谷远走蒙古,娶了那里的格格后,便安居下来,以此将功抵过。或许,舍彦谷这一走,此生都不会再回来。” “什么!”沈从薏立即感觉喜从天降,这不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吗?赶紧把章白玉这个碍眼的弄走,剩下景云瑶一个,她便只能依附章青云,这样的话,她再使出沈傲珊这招,绝对让景云瑶来个双重打击,还不整死她? 正想的高兴的阵子,景天佑却又一盆冷水泼了下来,“这事在御书房虽提了出来,而且由皇上亲自开口,可爹说了,皇上本身也并不远如此做。为咱们大清朝的以后来说,阿桂一手培养的少将军舍彦谷身经百战,日后还指望他接下阿桂的衣钵,皇上不愿将这样好的人才外放;可颖妃话已经说得如此直白,还做了退步,皇上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当着她的面,对爹与阿桂将军说了那些。” “原来皇上也并不愿意这样做?”沈从薏心里头的那股热情之火顿时被浇熄了一大半,可是见景天佑这样的神情,多半也是并无头绪,看来还是该另想办法的好。 “可不是么,但是有个蒙古的格格亘在那里,皇上又能如何呢。阿桂将军也没什么办法,回去找舍彦谷商量了。而爹爹和我回来时候本想找找云瑶,看她有没有办法,可云瑶却不在。唉,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办了。”景天佑苦恼的执起笔,在宣纸上肆意涂抹着。 蒙古格格。这四个字忽的给了沈从薏无限的遐想,她本已沉寂的心又猛地剧烈跳动起来,并且为自己想到的主意几乎忍不住欢呼,“家长,若按照您的说法,咱们府里不也有一位蒙古格格吗?而且血统要比颖妃娘娘纯正的多。” “你是说媚仪?让媚仪进宫与颖妃说此事吗?”景天佑摇摇头,又道,“可是这事即使让媚仪出去管,颖妃说出了她父汗的心愿,以她的性子,也不会插手的。或许你并不了解媚仪,她是极孝顺的。” “家长,此言差矣。您说了,汗王不就是想着,要与咱们联姻吗?四妹妹是蒙古格格,血统纯正,所以雁儿名义上应该也算是蒙古的小格格。再说,咱们景府与将军府向来亲厚,这次亲上加亲,又留住了有用之才,想必皇上与阿桂将军都会点头同意;而颖妃那里,就要四妹妹前去说和,看她肯不肯再松松口了。” 沈从薏此方法,虽然是歪路,但好歹有些说服力。景天佑略作思索,后又道,“从薏说的倒是一个好办法,只是媚仪那边,该如何去说和呢?” 261、说服媚仪,进宫说和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四妹妹那边,交给从薏便是,家长尽管放心。”敖媚仪这个人虽然傲慢无礼,又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可是毕竟与沈从薏有些交情,而且景雁瑶在整个景府的小辈中,最喜欢的又是沈从薏的长子景泽枫,所以这一次的劝说,沈从薏倒是有十分的把握。 况且沈从薏站在敖媚仪的角度上,也帮她做尽了打算。她的女儿能够嫁入当朝一品大员的府中,对敖媚仪来说,也是一种骄傲和优越感,毕竟如今景府的小一辈中,唯有沈从薏的女儿景雪瑶嫁了出去,却是一个小小状元的妾室。而她作为四夫人,尽管从前身份尊贵,可景雁瑶毕竟是庶女,居然可以嫁的这样好,想必她不会拒绝。 景天佑拍着沈从薏的肩膀,说着“那一切就都交给你了”,后沈从薏福身,对其道,“请家长等着好消息。”便告退了,出了钟离苑的门,直接往敖媚仪的千柳苑而去。 春日的午后,静悄悄的,唯有微风轻轻拂面,沈从薏做了完全的准备后,方才让门口的丫头禀报,不一会儿,便被引到了千柳苑的主房候着了。 敖媚仪很快便扭动着腰肢风情万种的过了来,如同往常一般的没有请安。沈从薏没有丝毫的怪罪,还端着茶盏对敖媚仪笑道,“喝了这样多的白毫银针,还是数四妹妹这里的最好。瞧这茶芽,条条挺立,上下交错,望之犹如石钟,蔚为奇观。” “这是宫中贡品,皇上赏给家长,家长便拿来全数给我了。”敖媚仪说这话的时候,一身的优越感。 “是啊。若说到宠爱,咱们府里啊,除了六妹妹,家长最宠着的就是四妹妹了。”沈从薏故意拿出姬无双来激了激敖媚仪,她也知道,素日里,敖媚仪最讨厌的就是姬无双。毕竟姬无双还未来景府的时候,府里最受宠的可是敖媚仪。 “那个贱人,也配与我相提并论,二姐姐不是茶喝多了。卡着嗓子了吧。”敖媚仪瞟了沈从薏一眼,整个景府,她还真就惟独看得上沈从薏些。可想不到沈从薏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怎能让她不生气呢。 “四妹妹,日后可莫要这样说了。毕竟六妹妹如今可是诞下小少爷,况且她手里还有五妹妹从前的三少爷,就相当于有两子傍身。和咱们这些有女儿的女人不同啊。”沈从薏故意敲响了敖媚仪的警钟,让她记得,她只有一个女儿,甚至连个儿子都没有。 “生得出来算什么,养的大才算是她的真本事呢。”敖媚仪不屑的啐了一口,她也不明白。姬无双只是个小小的新疆舞姬,身份卑微,怎会有这样的福气;而她。堂堂蒙古格格,居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当真是不甘心。 “不过四妹妹说的也正是这个理儿,咱们虽然是女儿,但只要嫁的好。就不担心以后了,想起我的雪瑶啊。唉,我就鞠一捧辛酸泪。”沈从薏说着,眼圈儿竟真的红了。 “二姐姐何必如何,雪瑶也是当真喜欢巴顿,这样也是得偿所愿,儿孙自有儿孙福。”敖媚仪也是母亲,还是女方这一面的母亲,所以沈从薏的心情,她很能理解。 “那四妹妹有没有想过雁儿日后会嫁个什么夫君呢?可万万莫要像雪瑶这样,不但嫁的不好,而且还为人妾室,受尽欺凌却不敢言。”沈从薏唉声叹气的模样,看了着实让敖媚仪害怕。 只不过敖媚仪虽害怕,却觉得沈从薏今日过来一定有着她的目的。沈从薏是如何的聪明,她怎会不知。镇定一番过后,敖媚仪倒是直接开口道,“二姐姐,你我亲近,若二姐姐有何事,不妨直说。” “四妹妹既如此直白,那我也就不瞒着妹妹了,”沈从薏将所发生之事全数告诉了敖媚仪,包括颖妃的刁难以及乾隆皇帝的无奈说法,后又加了几句道,“四妹妹,听闻你与那颖妃本是姐妹,而汗王又极疼你,所以我想着,与其让章佳二少爷远去蒙古,害的皇上龙心不悦,阿桂将军与爹爹、家长都无法心安,还不如让章佳二少爷娶了雁儿为妻,届时不但景府与将军府关系更为亲密,而且雁儿背后的靠山,足够四妹妹安安稳稳的下半生了。” 敖媚仪没有答话,眉头却蹙的极紧。沈从薏见状,又开口道,“自然了,四妹妹孝顺汗王的心思,我怎会不懂。只是这一次明显是叶答应在借着颖妃娘娘的引子来惩戒章佳二少爷在苏州城所犯之错,而并非汗王的真正心意。我想着,若汗王知道,四妹妹的雁儿居然嫁到了这样好的人家,也一定老怀欣慰。其实若汗王想要咱们清朝的男子去蒙古,那有什么难的,皇上一定会万里挑一的挑选,又何必非是章佳二少爷呢?只不过这一次颖妃娘娘发难,皇上也在为难,不好推脱了,才闹出这么个乌龙的。” 又停顿了半晌,敖媚仪心中也算有了个答案。她点点头,章白玉这个人她也是常见,毕竟有个家宴之类的,景府都会请将军府的人过来。章白玉此人,对女子竟是看都不屑一看,又常年行军在外,虽不苟言笑,不爱说话,想必也是个专一的,不会像景天佑这般滥情。若章白玉能一生一世只娶景雁瑶一个,这又何尝不是景雁瑶的福分呢。女儿嫁得好,她身为娘的,也就放心了。思虑再三,敖媚仪终于点头道,“姐姐说的不无道理,我自可以姐姐刚刚那番言论,与颖妃娘娘说说的。” “四妹妹如此厚德,定会为子孙后代积福,”沈从薏见敖媚仪果然被说服了,立即喜上眉梢,对着敖媚仪点头道,“待四妹妹与颖妃娘娘说好之后,再亲自去告知家长,想必家长对四妹妹也定会刮目相看的。” 刮目相看。敖媚仪笑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嘲笑沈从薏。她早便看透了景天佑,哪里还希冀他能刮目相看,只要每日能来这孤寂的千柳苑瞧她一眼,她便心满意足、再无奢求了。 262、姐妹情深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敖媚仪因为身份特殊,所以进皇宫并非难事,颖妃也曾多次邀请,只不过她都不愿踏足罢了。这一次,颖妃听闻敖媚仪要亲来见她,立即兴奋的派人将延禧宫好好整顿了一番,摆上不少的鲜花――她记得敖媚仪最喜欢的就是鲜花,小时候她见过敖媚仪在百花中翩翩起舞,那时候便引为天人――也好生的派人修剪了绿茸茸的草坪,延禧宫上下焕然一新。 尽管如今身在妃位,掌一宫主位,可颖妃可是一刻都没忘记敖媚仪这个姐姐。当初听说她居然下嫁给一个御医,她气愤的差点没从蒙古跑到这京师来,可是后来听汗王说,那御医并非平凡之辈,是京师极有影响力的人物,还最被后宫之首令皇贵妃器重,她这才稍稍放了心。后几年,她也被汗王送入皇宫中,先册封为贵人,后才一步步走上妃位。她虽不是最受宠爱的一个,却也是乾隆皇帝不敢轻视的一位妃子,所以她说的话,才会有些份量。 敖媚仪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从侧门进了皇宫,下马车后,被太监引着往御花园南角而去。御花园南角宫宇极多,景仁宫、永寿宫,还有颖妃所居的延禧宫,都在这里。如此富丽堂皇的宫殿前,就连一向高傲自大的敖媚仪,都不禁感叹,大清皇朝的宫殿,的确比他们部落里的要气派上不知多少倍。 颖妃已经在延禧宫门口等了许久,但见终于有了敖媚仪的一个人影,忙不同于他时的奔上前去,宫中规矩全数忘了,一把就抱住敖媚仪,喜极而泣道,“额克其。额克其,我好想你啊!” 在敖媚仪眼中,颖妃与小时候无异,都是那样喜欢缠着她。她象征性的拍拍颖妃的背,开口道,“好了,都是皇上的妃子了,还这样不知规矩。这里是皇宫,不是咱们杜尔伯特部。” “下去,都下去吧。”颖妃身边的丫头玲珑对着一干看傻眼的太监宫女们说道。后自己亲自带着他们下去了。 颖妃完全没在意敖媚仪的话,松开手后,依旧眼圈红红的盯着敖媚仪道。“额克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来到皇宫这些年,你都不来看我,你一定是不想着我这个督了。” “督――”敖媚仪如同小时候一般唤着颖妃,这才让颖妃终于喜笑颜开。后拉着敖媚仪的手,一面进延禧宫一面道,“额克其,你好不容易来了,一定要多住些日子才成。我们虽然见不着父汗,可是我们可以以我们的方式想着他!” “督。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对了,你也进宫几年了,腹中。可有信儿了?”敖媚仪试探着问颖妃道。 “唉,”听到这里,颖妃叹了口气,再对着敖媚仪笑的时候,那笑容中满是落寞。“额克其,你不知道。想在宫中孕育,那简直比登天还难。算了,不说这些也罢。今天额克其来了,是天大的好事!” 敖媚仪见颖妃居然与从前一般,还是那样天真烂漫,怪不得会被其他有心人利用。便凑到她耳边,对她道,“督,你要知道,在我所居的景府,没有心机都活不下去。你这样纯真,怪不得会被人利用了。” “额克其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颖妃回过头,有些纳闷的望着敖媚仪。 敖媚仪将沈从薏的话全数转述给颖妃听,但见颖妃脸色愈发的差,她又道,“督,你体贴父汗的心意,我也理解,只是这一次,别受了他人的蛊惑才是。” “额克其,那我该怎么办?”颖妃还如从前一般,一直依赖着敖媚仪。 “想必因为此事,皇上会对你心存芥蒂,那叶答应也真是一石双鸟,既帮凤鸣苑复了仇,还间接毁坏了你在皇上心中的形象,”敖媚仪思虑着,又道,“那就按我说的做,那章佳舍彦谷,娶了我儿景雁瑶便是,这也就没与你之前的话相抵。如此一来,皇上还会顾念着你的情意,或许会多加宠爱于你。毕竟,是你的松口,才让他不那么烦恼。” “额克其这样说,我便这样做,”颖妃说着,又依偎在敖媚仪怀中,“我什么都听额克其的,只是以后额克其也要常常来宫中看我。” “嗯。”敖媚仪颔首应允,总有一种骗小孩的感觉,这感觉可一点都不好。 不管怎么说,颖妃这面一松口,乾隆皇帝也就松了口气,并且还赐予了颖妃许多东西。章白玉与景雁瑶的婚事,便也就先通知了阿桂与景祥隆,两个年龄加起来已逾百岁的老红人,当着乾隆皇帝的面儿就笑的一脸褶皱,阿桂甚至还打趣着,“舍彦谷娶了雁瑶,日后更甘图吉再娶了云瑶,咱们两家可是亲上加亲了。” 这个结果也是景祥隆喜闻乐见的,他今晚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而阿桂则感叹,好在昨天没见着章白玉的影儿,没说了那个事儿,不然他还不一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如今这事尘埃落定,若是乾隆皇帝亲口赐婚的话,想必他不会反对,反正也从未听他说有过心爱的女子,景雁瑶又有蒙古血统,不完全是汉人女子。阿桂越想越高兴,午膳都没有回将军府,直接往景府去了。 景云瑶、景泽岚和章青云是一如既往的不在府中,景祥隆倒也没把那事告知景云瑶,好让她安心辅佐景泽岚。两人回了景府后,没去别处,直接来了千柳苑,这倒是让敖媚仪受宠若惊。当今清朝的两个宠臣,同一时间出现在她的院子,她还真没什么心理准备,福身问安后,便再没了后话。 “这可是咱们的大功臣,”景祥隆拍拍敖媚仪的肩膀,对阿桂道,“咦,将军,这样说来的话,你们两个是日后的亲家,那我岂不是你的……噗。”景祥隆自己说着说着,就笑的出了声。 “你这老友,就是会占我便宜。”阿桂也不生气,乐呵呵的答着景祥隆的话。 景雁瑶本来才习完字,出来的时候,便见景祥隆与阿桂两个似乎在亲昵的与敖媚仪谈些什么。这可当真是怪事一桩了,千柳苑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热闹的?这样想着,景雁瑶便凑上前去,对着三人行礼问安,后又淡淡问敖媚仪道,“娘,今儿好生热闹,是发生了什么事?” 263、雁瑶点头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不待敖媚仪回答,被这喜庆消息冲昏了头脑的阿桂便上前轻轻掐了掐景雁瑶的小脸蛋,俯身对其笑眯眯道,“这热闹事还是关于雁瑶你的。” 景雁瑶与敖媚仪一般,性子都是极高傲的,所以被掐脸颊一事,还是有生以来的头一回。她心中自然厌烦,可面前的老人毕竟是朝中一品大员,她好歹要顾念些面子。这或许是景雁瑶唯一与敖媚仪不同的,她可以稍微控制自己的情绪,还带着些理性;而敖媚仪,则是一头倔强的斗牛,谁也无法彻底驯服。 景雁瑶借着微微福身的机会后退一小步,后扬起小脸,问阿桂道,“将军,可否详细告知?雁儿还未听娘提起过。” 阿桂有些诧异的瞧了瞧敖媚仪,后者没有一点想要解释的意思,依旧一脸冷漠的表情。景祥隆有些挂不住面儿了,可碍于敖媚仪的身份,也不好说什么;倒是阿桂,径自呵呵的笑了,又拍拍景雁瑶的头,开口道,“小雁瑶,日后,你可得唤我一声阿玛了。” 在满贵族家庭中,小一辈要唤父辈阿玛,母辈额娘,阿桂是八旗子弟,便也是章青云和章白玉的阿玛。这一次,要自己唤他阿玛,那意思不就是…… 景雁瑶不敢往下继续想了,因为无论是章青云还是章白玉,她都看不上眼。只是当着景祥隆与阿桂的面前,她不敢太过表露,便一福身子,称不舒服先退下了。阿桂可没看出什么端倪,还大大咧咧的拍着景祥隆的肩膀,对其道,“老友,瞧瞧小雁瑶。居然害羞了,真是太可爱了。这个准儿媳,我可是要定了。” 景雁瑶打小,景祥隆便常常注意她。这个女孩子继承了她娘惊为天人的美貌与骄傲冷漠的性子,可好在小时候经常与景祥隆一起,所以多多少少还有些圆滑在其中。而她刚刚那一溜,景祥隆并不觉得她是在害羞,反而,景祥隆觉得,这是她表示抗拒的一种方式。 敖媚仪余光瞥着大步流星往回走的景雁瑶。自己的女儿自己怎么会不了解,只是这么做,对她们母女两个来说。日后都会是最好的结局。景祥隆招呼着阿桂往延寿苑走,敖媚仪将两位长辈送到千柳苑门口后,方才面无表情的回了去。推开房门后,却发现景雁瑶正嘟着一张嘴,坐在她的床边。 “做什么。”敖媚仪说着。关上房门,后几步踱到景雁瑶身边,陪她坐了下来。 “娘,我问你,为什么这桩婚事我并不知道?”景雁瑶虽年纪颇小,可说起大人话来可是一板一眼的。“况且,府里大姐姐和景月瑶景雨瑶她们都没出嫁,怎么会轮得上我呢?我才十三岁啊!” 敖媚仪敏感的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景雁瑶不再以名字称呼景云瑶,而是真心的喊出了“大姐姐”三个字。从前她只知道,景雁瑶在府中与景泽枫是最要好的,那景云瑶什么时候也将她的女儿笼络了呢? “你是在乎年岁。还是在乎景云瑶的感受?你生怕你要嫁的人是章佳更甘图吉是不是,那样不就抢了你大姐姐的心上人?”敖媚仪却越想越气。景云瑶与她虽无太大瓜葛,可景云瑶却是站在姬无双那个贱人那边的,所以她怎会容忍自己的女儿那样敬重景云瑶呢。 “娘,我在说我的婚事,你怎么说起大姐姐来了,”景雁瑶实在不明白敖媚仪为何这般无理取闹,纵观府里的其他夫人,无论是沈从薏、温晴茵、姬无双,亦或是从前的乌尔答桑柔和玉璎珞,哪个会像敖媚仪这样横冲直撞的,闹的到了现在还孤零零的,又不得景天佑的欢喜,实在得不偿失,“雁儿是想问娘,这事究竟是如何发展的。” 敖媚仪唯有景雁瑶这一个女儿,即使怨恨,即使看不过,可也还是先咽下这口气,将这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还将利害关系也一并说与了景雁瑶。和其他人,就算亲密如景天佑,敖媚仪也从未说过这样掏心窝子的话,这一次,对景雁瑶,她真是将藏在心里那些年的话一股脑的全数说了出来。 “娘……”景雁瑶听完敖媚仪的话,也知道了这次即使是自己反对,即使自己再不喜欢章白玉,乾隆皇帝开口,也就是板上钉钉了。她叹了口气,对敖媚仪道,“娘,那个章佳舍彦谷,他的年岁……他的年岁都快赶上娘了,而且,还和爹是一辈的人,雁儿若嫁给他的话……” 敖媚仪见景雁瑶咬住嘴唇,一脸的不愿,也叹了口气,一把揽过景雁瑶的肩膀,安抚道,“好雁儿,当初娘嫁给你爹的时候,也是相差十好几岁,小的时候你也看得到,你爹爹对我是如何的宠爱。所以雁儿,若是真爱,便无分年龄。” “可是爹他……爹他现在却……” 景雁瑶话还没说完,立即被敖媚仪打断,她不想听到这种失宠的话从自己女儿口中说出,“所以,真爱的第二个条件,便是专一。你只瞧那章佳舍彦谷二十六七,却是一房妻室都无,京师美人何其多,可从未听说他常常出没青楼,也没有一点不好的传闻出来。雁儿姿色倾城,可那章佳舍彦谷来了景府多次,竟都无多看一眼,可见,他的确是可靠的正人君子。将雁儿你交给他,我也放心。若他一生无所挚爱,你是他的妻,便也是你一生的幸运。” “我不爱他,他亦不爱我,为什么偏偏要我们成亲?”景雁瑶虽口上依旧逞强,可心中却已经无可奈何的认了命。 “或许细水长流的亲情,总会转变为爱的。这个男人,你虽不爱,却是最佳的夫君人选。”敖媚仪说着,又抚了抚景雁瑶的肩膀,开口道,“雁儿,你是娘唯一的女儿,若男方不好,娘是决计不会同意的,哪怕是皇上下旨。只是这一次,将军府的人如何,娘都看在眼里,你嫁过去,娘是一百万个放心。” 264、白玉不归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回来才第二日,景云瑶就明显发现了章青云的心不在焉,因为在指导景泽岚的时候,他竟出现了两三处常识性的错误,就连景康雅都指的出来。章青云向来是最最不懂得掩饰自己的,这一点景云瑶清楚。所以在景康雅检查景泽岚的药理知识时,景云瑶特意悄悄拉了章青云出来,望着章青云仍旧局促不安的神情,景云瑶有些担忧的问道,“青云哥哥,你这一天是怎么了,神不守舍的。” “抱歉,耽误了岚儿这宝贵的时间。”章青云不好意思的笑笑,就连那笑容中都满是苦涩。 这笑容,当真让景云瑶有一种“章白玉是不是已经将事实告知章青云了”的疑问,她的心开始突突突的跳,表情竟是刹那间比章青云还要局促,尴尬着开口道,“青云哥哥说的哪里话,什么耽误时间,青云哥哥肯教导我哥,已经是对云瑶来说最大的福分了,云瑶万死难报深恩。” “别这么说了,咱们这关系,还说这样的话,多生分。”章青云拍了拍景云瑶的肩膀,只是表情上还是诸多莫名而来的担忧。 听闻章青云这样说,景云瑶才开始确定,章白玉并没有把他们的事情告知章青云。可章青云为何却又如此担忧,难不成是其他重要的事情?一想到并非因为自己给章青云添忧,景云瑶的心就好过些。这下她可是坦诚而又认真的问起章青云来,“青云哥哥,究竟为何事而忧心忡忡?” “唉,”章青云未语先叹息,盯了景云瑶半晌,才道,“舍彦谷他……自打昨日景府一别后。一直没有回府。” “什么!”景云瑶忽的大叫出声,当她发现章青云那样奇怪的望着她时,忙调整情绪,解释道,“云瑶是觉得,舍彦谷叔叔彻夜不归,将军定是担忧坏了。将军那样大的岁数,可是该注意身体才是。” “你对阿玛的关心,倒是比舍彦谷强多了,”章青云继续叹息。“开始我以为是他进宫当值,可阿玛寻了暗兵部队的人问了后,却说当夜舍彦谷也并未在皇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舍彦谷为何不回府呢。” 章白玉这样,是在和自己闹别扭吗?是成心让自己为他担忧吗?景云瑶紧缩了眉头,忽的又念起,这是在章青云面前,忙又舒展开来。安慰章青云道,“青云哥哥莫要忐忑,舍彦谷叔叔年岁也不小了,想必一两夜不回家,也没关系的,青云哥哥和将军都不要想太多。舍彦谷叔叔的性子便是如此,或许他心中有事,想开了。也就回府了。” “希望如此吧,好了云瑶,我们快回去瞧瞧岚儿吧,还有几日便是正式考试了,时间紧迫的很。”章青云说着。拉着景云瑶的手便回了药房,景云瑶本能的想缩回来。可是望着章青云那高大却落寞的背影,她还是忍住了,任由这个男人拉着她的手回到了药房。 “你们两个,又跑出去谈情说爱了?”景康雅见两人手拉手的回来,立即调笑道。毕竟景云瑶与章青云的关系,在所有人看来,都已经是命中注定的一对,任谁也无法拆开了。 “没有,姑姑不要乱说。”景云瑶立即红着脸抽回了手,还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景泽岚径自在一旁偷偷的笑,在他看来,景云瑶能与章青云结合,这是他最最看好的。在他心中,章青云可是一直占领着父亲的高座,而景云瑶虽名义上是妹妹,却一直像母亲一样的关怀着他,为他打点好一切。 “妹妹,哥哥来看你了,可是想哥哥了?”景康雅还准备逗景云瑶几句的,可谁料想,一个熟悉的声音打门口响起。几人默契的同时望向门口,果不其然,王英俊摆着一个自以为帅的姿势,正风流倜傥的对景云瑶抛着眉眼――一如他对那些光顾的女客们一般。 眼见着景云瑶脸上浮现出一片片的青黑之色,阴晴不定的时候,章青云在一旁对其道,“云瑶,这一次舍彦谷能够这么快的找到你并救出你,英俊可是有不小的功劳。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淘弄了一首诗,诗中居然有你与玉璎珞的名字,还交代了你们所在之处!” “哦?”景云瑶表情立即多云转晴,她可是一点都没想到,章白玉也没对她说过,她能够平安被救出来,竟然要感谢的,就是平日里一直吊儿郎当、从没个正行、一见面就会被自己踩到抱着脚吱哇乱叫的王英俊? “哎呦,青云兄当真是谬赞,谬赞了,”王英俊蓦地一抬头,额前的发丝随风舞了一番,这样看来的话,的确甚为迷人,“不过妹妹,为了感谢哥哥我,有没有想过以身相许呢?” 这方面王英俊还没甩够帅,抬眼间,却见景云瑶奔了过来。王英俊立即嘴角一扬,伸开双臂,摆出一副朗诵的姿势,“啊,来吧,热情的妹子,哥哥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开你妹!”景云瑶奔到王英俊面前后,抬起腿,一面狠狠的往下跺了去,一面道,“以身相许是不可能了,先尝尝以脚相许的滋味儿如何吧!” “嗷――” 王英俊的哀叫声立即响彻整个京安大药房,就连章青云都啧啧的摸了摸自己的鞋面,后摇摇头,喃喃了句,“废了。” 尽管王英俊来了,而且在一旁不停的絮絮叨叨烦着人,可这一天的集训还是坚持下来了。到了晚膳工夫,景云瑶伸了个懒腰,后斜眼瞧着王英俊,忽的笑了出来。王英俊立即感觉一股冷气由脚心上升,他终于由一天开怀的笑容转变为讪讪的笑,边起身边对众人道,“既然看到妹妹安然无恙,我便先走了,馥郁阁还有点事儿……” “有什么事儿能比请我们出去大搓一顿更重要啊,”景云瑶立即起身,拉着王英俊的手臂,硬将他按回原座,后问也不问他的意见,只瞧着景泽岚说道,“哥,这几天可得给你好好补补脑,我们去‘河边人家’吃现烤鲜鱼怎么样?” 265、霸道的爱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还不待景泽岚回答,王英俊立即捂着那张俊脸高声反对道,“鲜鱼好贵的……啊,不是,补脑吃鱼不合适,还是吃豆腐吧,都说豆腐脑豆腐脑嘛,豆腐补脑,这可是民间的……” 景云瑶立即甩了个大白眼给王英俊,后拍着胸脯与其理论道,“我们这里可是有四个大夫,一、二、三、四!”景云瑶分别指了指景康雅、章青云、景泽岚和自己,后又对王英俊瞪眼道,“你那套豆腐脑的理论,骗骗无知妇孺还行!” “可是我……我今天没带银子,有心无力啊,不如我们改天……”王英俊立即转移话题,速度倒是称得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何必改天呢,一会儿出去雇个马车,咱们先去馥郁阁取上银子不就成了,”景云瑶早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王英俊这么烦他们一整天,可得好好给他个教训才是,“雇马车的银钱我先帮你惦着,到时候你取上银子再还我就是了。” 景云瑶话已经说得这么明了了,王英俊也只得吃了这哑巴亏。正赶上聂锦浩带着孩子回了老家,药房就景康雅一个人,景云瑶自然不会落下这个姑姑,姑侄两个手臂跨手臂,亲密的不得了。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望着对面其乐融融的四人,王英俊只想哭天喊地的大嚎一声,“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再度让王英俊变得口袋光光之后,景云瑶摸摸自己填饱的肚子,心满意足的笑了。这一晚章青云因为挂心章白玉的事情,破天荒的头一次没有与王英俊对饮,五人分别后,王英俊径自回了馥郁阁,章青云先将景康雅送回了京安大药房。后顺着路,又将景云瑶和景泽岚送到了景府大门口。 景云瑶才跳下马车,就发觉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章青云的话轻柔的响在耳畔,“云瑶,太好了,你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 景泽岚捂着嘴偷笑,先窜进了景府,在前院候着景云瑶,他可不愿做这个多余的。景云瑶浑身一僵。后悠悠的向前一步,脱离开章青云的怀抱,转身时候。对上他有些不解的眼神,咬咬牙开口道,“青云哥哥,其实这世上女子何其多,云瑶不过是沧海一粟。青云哥哥若再这样对云瑶好,云瑶心里……可就有些过不去了。” “你我已如此亲厚,我待你好也是应该的,”章青云轻轻拍了拍景云瑶的手臂,又嘱咐道,“许是今晚喝了些酒。你竟说起胡话了。快些进去吧,岚儿还等着你呢。” “嗯。”景云瑶就是努力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告知章青云。后转身往景府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章青云在后面大声道,“云瑶,我就是想告诉你。能再度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街上又空旷,所以章青云的话听到耳中分外清晰。若换做从前,景云瑶不知会如何的欢喜;可如今,这话却像是一块沉重的大石,几乎压得景云瑶喘不过气。 借着月光,景泽岚发现景云瑶表情竟有些压抑。他抬脚望了望府外绝尘而去的马车,后关切的对景云瑶道,“怎么了?图吉叔说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话吗?” “没有,”景云瑶抬起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些,又对景泽岚道,“哥,别乱想,我挺好的。太医院考试在即,这几日过了之后,咱们付出的努力也就值了。” “与其考上太医院,我觉得看到你开心我的幸福来得更快。”景泽岚一把揽过景云瑶,轻轻扫了扫她的肩膀,叹息道,“一直以来,我都是你的负担,看着你为我辛苦劳累,如此奔波,我这个做哥哥的,心里当真过意不去。” “哥,你又说这样的话了,”景云瑶反而逃窜开,改为抱住景泽岚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们打小就没有娘,自然应该相互依靠,日后绝对不能说那样生分的话了。” 景云瑶让寒烟伺候景泽岚睡下后,自己才回了房,梳洗完毕后,也没有去睡觉,只是定定的坐在窗前,开着窗子,感觉一阵一阵的春风拂面,心里想着章白玉。他一天一夜没有回将军府,究竟是去了哪里…… “对了!”景云瑶忽的起身,披风也随着落了地。可她顾不得这些,几乎等不及的夺门而出,小声的踮脚对着房顶呼唤道,“袁公子,袁公子可在?” 在她印象中,袁东跃向来是被章白玉安排到这里的。只是这一次,居然没人应答,她小心翼翼的唤了半天未果后,垂头丧气的进了屋,重新坐在窗前。这一次,和煦的春风似乎都变成了凛冽的寒风,一下一下的刮着她的肌肤,让她痛得落了泪。 “白玉……白玉你在哪里?”景云瑶伏在窗口,背部微微起伏,虽没有破涕大哭,可难过的情绪却传出好远。 “真难看,二十几岁的人了,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景云瑶正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中时,一声不冷不热的嘲讽在身后响起。她带着三分讶异七分惊喜的抬头回身,发现章白玉正捡起她遗落在地上的披风,重新帮她披在肩膀上。 “你……你去哪儿了!”景云瑶起身,重重的扑在章白玉怀里。章白玉好歹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她这一下弄的差点跌倒了。不过由此能看出什么,章白玉心知肚明,他紧紧搂住景云瑶,心下感觉无比的踏实。 景云瑶还在边哭边责怪章白玉,忽的发现,章白玉一声不吭。她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望着后者,鼻涕甚至还挂在脸上,“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我一直跟着你,你陪景泽岚的时候,我就在药房的房顶;你晚上睡下,我便在你的屋顶之上……” “你是梁上君子吗?为什么不现身!”景云瑶嘟着嘴,终于想起来用章白玉的袖子擦了擦鼻涕。 “因为……我不想离开你。”章白玉重新将景云瑶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只有抱着你,我才能感觉到片刻的安全,我才能知道你只是我一个人的。” 266、晴天霹雳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说辞虽霸道,却让景云瑶感觉到无比的心安。她蹭了蹭章白玉的胸口,呢喃着道,“白玉,我今天真的想与青云哥哥说出一切,可是……可是,唉。”景云瑶叹了口气,“终究不忍”四个字没说出口。 章白玉虽没有接话,可景云瑶感觉得到,他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加快,咚咚咚咚犹如敲小鼓一般,响彻她的耳畔。深深吸了口气,景云瑶稍稍离开些章白玉的钳制,微抬起头,望着他,真切道,“白玉,能不能再给我些时间,我会尽量快的脱离青云哥哥,这样也不会让他一下子便落空,或许对他好一些。” 章白玉多想对景云瑶说,那只不过是剪不断、理还乱,越晚断开,便是越大的伤害。可对上景云瑶那双真诚的眸子,这些话他又无法说出口。他忽然觉得这些日子自己变了许多,从前,是绝不会有人可以左右他的意志的,可如今,只是景云瑶一个眼神、几句肺腑之言,居然让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景云瑶见章白玉点头,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她又大力的拥了章白玉一下,后对他道,“白玉,你几乎两日不回家,阿桂将军和青云哥哥会担心的。这会儿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瞧瞧他们,也让他们放心吧。” “嗯。”章白玉点头答允,本已走到门口,却又忽的几步回来,在景云瑶脸颊一旁印下一吻,后才安心离开。景云瑶摸摸自己的脸庞,笑了一下,喃喃自语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了,好像就连体温都比之前高了不少,呵。” 回到将军府。章白玉的第一个任务是寻袁东跃。毕竟这两天因为他在景府,袁东跃便被派了回来。毕竟出了被劫走这么一遭子事,章白玉对景云瑶就是更加的不放心。再度将袁东跃调到景府守着后,他才安然信步的回到自己的小院前。才要进门,又想起景云瑶的话,便转身,往阿桂的院子走了去。 因为这两天章白玉都没有回来,又哪儿哪儿都找不到他人,阿桂还真是有些焦急了,他年岁已大。一直焦虑下,身子便有些不爽。好在章青云还在,白日里虽见不到面。但都吩咐下人将药煎好,至于晚上的这顿,便由章青云亲自喂服,后断脉瞧身子。 章白玉推门而入的时候,章青云才帮阿桂瞧完脉。正安慰着他。两人回头的工夫,见章白玉完好无损的站在门口,统一激动而又带着几分责怪的呼唤出口,“舍彦谷,这几日你去了哪里?” 章白玉不理会两人的问话,他瞧出了阿桂脸色的焦黄。便上前问章青云道,“更甘图吉,阿玛怎么了?” “还不是你这家伙。”章青云带着三分责备七分焦急道,“因为担心你的安危,阿玛气血上涌、肝火上升,尽管说阿玛一生征马戎装,体格强健。可他毕竟年岁大了,舍彦谷。日后你可绝不能如此任意妄为……” 章青云这老妈子般的唠叨章白玉自然听不进去,所以他干脆直接望了望阿桂,开口道,“阿玛,感觉如何,身子可还是不爽?” 阿桂起身,后摇摇头,笑道,“看见你回来,我就安心了。” 阿桂很聪明,他也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什么事情如他不愿说,就是严刑拷打也绝对问不出来,所以他便不再深究章白玉究竟这两日去了哪里的问题,毕竟有更大的问题还存在,这也是他这两日寝食难安的最大原因。 “那阿玛好生养病,我先告退了。”章白玉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不想阿桂却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待章白玉回过头时,但听阿桂道,“你先坐下,我还有事与你说。” 章白玉顺从的坐下,章青云却纳闷的瞧了瞧两人,后抓抓头,对阿桂道,“那阿玛,图吉便先下去了。” “不用,你也留下,这是好事,你该与舍彦谷一同高兴高兴才是。”阿桂说着,面色泛出一股红润。 “好事?”章青云这几日倒也是唯有晚上才往阿桂这里跑,来了都是问身子,两人也没谈过其他。这次听闻是关于章白玉的好事,他自然留下来一同听听,毕竟两人就算是一起长大,虽非亲兄弟,可情分是非同小可的。 章白玉也不解的望着阿桂,想来从前,哪怕是他被封为少将军的时候,阿桂也没有这么开心的表情,这和刚刚进门时候完全是两个人了。阿桂瞧着一脸不解的兄弟俩,呵呵一笑,对章白玉眨眼道,“这次本来是极坏的事情,或许你会有牢狱之灾,可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不止如此,皇上还给你安排了一门好亲事,对方正是门当户对的景府!” 景府?!章青云和章白玉同时默契的想到,如今景府正逢适嫁的姑娘便是大姑娘景云瑶、三姑娘景月瑶、四姑娘景雨瑶,景雁瑶年岁太小,应该不会轮到她。再观前三个,景云瑶是嫡女,又是降到当朝一品大员的家中为正妻,怎么想也是她了。 章白玉还没做表态的时候,章青云倒先脱口而出,带着一脸的绝望,“不可能,怎么会是云瑶呢,皇上和皇贵妃娘娘都知道,云瑶与我……” “图吉,你先别激动,不是云瑶。”阿桂摇摇头,先制止了章青云的胡思乱想与那种散发出来的绝望悲愤信息。 这次,章青云总算是安抚住了,可章白玉却又蹙起了眉头,问道,“谁。” “是景雁瑶,四夫人的女儿。你要知道,四夫人曾经是漠西蒙古杜尔伯特部的小格格……” 阿桂后面拖拖拉拉说了一堆,一脸欢喜的模样。可章白玉已是一句都听不进去,他只转过头,不去听阿桂的话。 章青云听完阿桂的话之后,也觉得这段婚事实属天作之合。景雁瑶他也见过几次,不到十五岁的年纪,却已经有了惊为天人的美貌,虽说性子冷淡了些,不太爱说话,可这不正与章白玉是一般的么。 不想,还不待章青云说几句,章白玉已经冷脸回了句,“不娶。” 267、游说白玉,坚决不从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青云见阿桂面色当即有异,立即对章白玉规劝道,“舍彦谷,这可是皇上定下的婚事,君无戏言,若你……” “若是我与景云瑶成亲,你当如何?”章白玉只这一句话,立即让章青云哑口无言,再无半句规劝之话。 “唉,”阿桂见章白玉如此坚持,就连素日里最谈得来的章青云都这样一口回绝,只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舍彦谷,你要清楚,当日你为救云瑶,大闹凤鸣苑。你可知,那凤鸣苑是什么地方?” 章白玉负手而立,冷冷回了句,“青楼而已。” “而已?舍彦谷,你可曾听说,如今延禧宫那受宠的叶答应,便是咱们皇上下江南之时带回来的?”阿桂连叹息带抚胸口的,看似身子极其不爽。章青云见了,忙上前帮章青云在背后垫了个羽绒垫子,又敲了好一会儿背,他的气息才渐渐稳定下来。 “舍彦谷,你小心说话,别气着阿玛。”章青云本也不愿这样与章白玉说话,可阿桂这两日本就因为担心章白玉而弄得身子不好,这会儿章白玉一回来,立即又让阿桂气上心头。这新病旧病一起来,让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哪里能够承受的了。 章白玉听了,也不愿自己把阿桂气病,尽管每每言语上多有冲击,但章白玉对阿桂的崇拜可是打小便深藏心底的。他回过身,坐在床边,但听阿桂继续叹息着说道,“其实,叶答应,便曾经是苏州城凤鸣苑里头最红的姑娘,只不过她卖艺不卖身,又清高的很。皇上见了后非常喜欢,便不顾当时身边跟着的群臣反对,硬是带了回来,还给她编造了一段身世,赐她满姓叶赫那拉,这可是满洲贵族的姓氏,由此可见,皇上是多么宠着这个叶答应。” “我只是为民除害,青楼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章白玉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一点悔过之意,况且袁东跃他们下手已经很轻了。没有伤害里头任何一个姑娘,还特意放了雪姨,这在章白玉看来。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依他的意思,他是准备将折磨景云瑶的雪姨千刀万剐的。 “青楼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凤鸣苑,那是叶答应的地方。那雪姨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和苏州知府赵酉关系匪浅。那雪姨先联络叶答应。后又去赵酉那里哭诉,让赵酉上书陈明此事。而这边厢,叶答应便闹到了延禧宫的主位颖妃那里。颖妃是漠西蒙古杜尔伯特部的格格,皇上为与其修好,待颖妃也是极好的。颖妃将此事告知皇上,开始本是点名要你。远到蒙古去,再在那里与其他格格和亲,吾儿。你可知道严重性吗?” 阿桂说着说着,就咳嗽起来,章青云偷偷碰了碰章白玉,章白玉这才起身去端了杯水,递给阿桂。口中却道,“那又如何。我说不去,就不会去。” “舍彦谷!好好听阿玛说话!”章青云真是恨死了这一根筋的章白玉,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连章青云这新疆男子都知道违抗圣命的下场,怎么章白玉就好像不明白一样。 “唉,”阿桂原以为,章白玉并无心爱之人,娶了那美艳的景雁瑶,两人日久生情,倒也美满,还是极佳的一石二鸟之计。可如今,章白玉居然反对的这样强烈,甚至不惜违抗乾隆皇帝的命令,“好在景四夫人敖媚仪也是杜尔伯特部的格格,还与颖妃相交匪浅,进宫说和后,才让颖妃改了口。反正你都是要娶蒙古女子,便将雁瑶赐婚于你。一来,可以稳固与漠西蒙古的关系;二来,将军府与景府也是更加亲厚。这无论在谁看来,都是最完满的结局,舍彦谷,你到底在想什么呢?难道非要我们一家老小跟你共赴黄泉吗?” “阿玛,我并无此意,只是若娶得并非心爱之人,我宁可终身不娶。”章白玉冷着一张脸,这话几乎说死了。 “舍彦谷,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已经并非问你意见,而是你必须娶雁瑶!”阿桂甚少发脾气,不过这一次,涉及身家性命和他章佳氏一族的名声,他担子如此重,根本不堪重负。 “不娶。”不想,这一次,章白玉可不等阿桂说什么,自己便起身,大步往门口走去。这里的空气压抑的他只想大声吼叫,他才与景云瑶说好了,却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面对以后。 “舍彦谷!”章青云见阿桂气的面色通红,忙几步跑上去,拦在门口,一面对章白玉眨眼、使劲儿往阿桂这面使眼色,一面对其道,“舍彦谷,你曾说过你不会娶汉族女子,可如今那景雁瑶可是蒙古人,没有违背你曾经的誓言;况且,不过是要你娶她,又没逼你与她举案齐眉,你把她娶回来,好吃好喝待着便是。以景雁瑶的性子,她也不会去管你、阻止你。你何必惹得阿玛这样难堪,惹得事情到无法回头的地步呢?” “如果皇上赐婚,要你娶的人不是景云瑶,你会娶吗?”章白玉死死盯着章青云,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眼神。他就是要章青云感受一下他如今的心情,如今的难为。 不想,章青云却想也不想,直接点头道,“娶!我更甘图吉既然从小便受阿玛深恩,就断然不会做让阿玛难为之事!况且我相信云瑶的为人,为妻为妾,只要我们两个相爱,我一辈子只会宠她一个人,那么一切都不是障碍。” 章白玉深深望着章青云的双眼,的确看不出他有任何说谎的神情,章白玉冷冷一笑,开口道,“可惜我不是你,我无法忍受。放心,明日一早我会进宫与皇上请罪,宁可终身牢狱之灾,也不愿娶一个我不爱的女子!” 语毕,章白玉摔门而出,阿桂恨恨的喊着章白玉的名字,他却头也不回。无奈,阿桂只得在章青云的搀扶下,出了大门,以口哨将暗兵部队十五支小支队的队长全数唤了来,在章青云不解的眼神下,大声对这十五人气势汹汹道,“暗兵部队听令!” 268、剥夺一切权力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一瞬间,章青云甚至有一种错觉,他好像又回到了在新疆的那些日子,而阿桂,也便回了从前年轻的模样,英姿飒爽的对属下发号施令。刚刚病态万千的阿桂,在见到暗兵部队的十五人后,腰背完全挺直,好似一点病痛都无的模样。章青云但听阿桂继续道,“暗兵部队十五支队,从这一刻起,不再听令少将军,全数听令于本将军!” 余下的十四小支队队长,都是默契的偷偷凝望着刚刚赶到的袁东跃,他毕竟受领于章白玉,被派去了景府,还是看到其他支队队长发射到空中的信号,才急急赶了回来。暗兵部队几乎从章白玉小的时候,便一直被他训练,一直到如今。可阿桂忽的说要收回暗兵部队,这倒是让几人有了些犹疑。 “本将军清楚,你们打小就跟着少将军,自然感情深厚。可你们要记得,首先,你们是一个军人,军人就该守军令。如今军令如山,你们只要选择服从便是!”阿桂见几人没什么反应,立即义正言辞道。 “是,将军!”袁东跃稀里糊涂的跟着余下十四人拱手对阿桂行礼。 “好,那本将军对你们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找到少将军,看好他,绝对不能让他离开将军府半步!”阿桂是真的担心章白玉不要命的跑去御书房找乾隆皇帝说这些,况且他也不想看着章白玉在牢狱里受苦。 从对章白玉惟命是从到监禁章白玉,这十五人的心情皆复杂的很。阿桂重新回到房里的时候,十五人便凑到一块儿,余下十四个依旧统一的瞧着袁东跃,开口问道,“少将军在哪儿?” 袁东跃登时有了一种被孤立的感觉,他挠挠头。俊美异常的脸上带着些尴尬,开口道,“若我猜的不错,少将军应该在往景府念嫣苑去的路上。” 果不其然,暗兵部队这十五个小队长在念嫣苑的屋顶将章白玉带了个正着。章白玉本是在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告知景云瑶的,可忽的就被十五个人影包围在了中间。他连头都不用抬,直接问道,“怎么,想造反啊。” “少将军,得罪了。”余下十四人皆上前。准备钳制住章白玉。章白玉敏捷的向上一跳,后迅速左转,到了厢房之上。对迟迟不动手的袁东跃道,“到底怎么回事?” “少将军,将军他……”袁东跃叹了口气,女子一般阴柔的脸上满是不忍之色,“将军他将暗兵部队收回。并且要我们一定看住你,不许离开将军府一步。” “哼。”章白玉冷哼过后,便身形急速的向外狂奔,既然阿桂要断他出路,那他就要冒险夜探皇宫了。只不过暗兵部队的十五个小队长也都并非浪得虚名,若单个对打的话。定不是章白玉对手。但如今,是十五个对一个,章白玉很快就被擒住。后以药物强行灌入,晕倒后被抬回了将军府,五花大绑的在自己房中,每个时辰都要进去看他一眼。而暗兵部队十五小支队就轮流看着他,每三个时辰换一次班。一次则要派出三个暗兵分队队员――毕竟这次关着的是章白玉,曾经的少将军。而阿桂又那样的下了命令,他们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才行。 第二日一大早,景云瑶正奇怪章青云怎么没来找自己的时候,白术却款款而至,对着已经准备就绪的景云瑶和景泽岚邀请,说要一起用早膳。景云瑶倒是稀奇了,平时一起用午膳、晚膳也就算了,这究竟是是多大的好事,早膳也要一起用?瞧瞧外头的时辰,这会儿也该是到了景祥隆和景天佑的下朝时间,景云瑶又踮脚望了望外头,还是没有章青云的影子,便对着念嫣苑的看门丫头吩咐了下,与景泽岚一道往延寿苑而去。 而延寿苑中,二夫人沈从薏,三夫人温晴茵以及景月瑶、景雨瑶,四夫人敖媚仪以及景雁瑶,六夫人姬无双以及景泽渊和景泽疆都早早到了,值得一提的是四夫人敖媚仪和景雁瑶,两人皆是盛装打扮。敖媚仪今日身着高襟的墨黑宽袖外袍,缀以银红绣纹,衣上的暗纹以暗墨莹亮之色丝线引之,一动一转,身上的流纹似乎有了生命一般活泛;一头秀发用一串细碎的珍珠挽起一个髻,阳光照射下,带着淡淡的光晕,与前头的凤凰戏珠金钗熠熠生辉。她本是蒙古人,这样打扮下来,融合了美丽的极致风情,让景云瑶不得不感慨,这样一个女子,年轻时候是怎样的尤物。 景雁瑶年岁虽小,可身材却是遗传了她娘敖媚仪,前挺后撅,极致的美人胚子。其上着繁花丝锦制成的芙蓉色广袖宽身上衣,下为一袭金黄色的拽地忘仙裙,远远望去,纯净明丽。值得一提的是,那裙摆以细如胎发的金丝银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些许明珠,一看便知富丽堂皇。景云瑶倒是奇了,平日里景雁瑶虽也打扮,却从无如此奢华正式,今儿个是吹了什么风? 姬无双第一个瞄到景云瑶来了,便匆匆上前,她今天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毕竟前一晚景天佑还宿在了无双苑,可却一点都未透露究竟是何消息。景云瑶与姬无双简单数句后,便上前给各位夫人请安问好。难得的是敖媚仪今儿个居然还回了安,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今天倒也奇了,人竟这样的全,就差大哥哥了。”景云瑶如同往日一般的寒暄着,见沈从薏居然也笑的那样开心――在她看来,那笑容已经到了别有用心的地步――便问沈从薏道,“二娘,您向来消息最灵通,可否告知云瑶,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喜事?” “呵呵,”沈从薏先笑笑,后对景云瑶眨眨眼,开口道,“这样的美事,自然要爹和家长亲自宣布才是。云瑶你何必着急呢,总之啊,这次可是天大的好事了,届时云瑶定也是很开心呢。” 269、得知噩耗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越看越觉得沈从薏这笑容中满是狡诈,若真的能让景云瑶发自肺腑的开心,沈从薏才不会这样的笑呢。左右瞧瞧,见沈傲珊居然破天荒的没跟来,便又多嘴问了句,“既然二娘不说,那云瑶也不勉强。只是云瑶瞧着,今儿傲珊妹妹怎么没来呢?” “云瑶,可是觉得这次回来之后,傲珊也没去瞧你,这儿挑理了?”沈从薏笑着问道,“那云瑶可就错怪傲珊了,这几日傲菡病着,傲珊不在府中,兴许这会子还在傲菡床边担忧着云瑶你这个好姐姐呢。” 景云瑶这才明白,怪不得这些日子不管是明面还是暗里,都没见着沈傲珊的影子,也没收到任何她的消息,原来是沈傲涵病了,她回去照顾妹妹。本来景云瑶还想着找沈傲珊了解一下沈从薏的近况,看看有无纰漏,可没想到沈傲珊居然不在景府,这下可以把心完全放到景泽岚的考试上了。 景祥隆和景天佑过来的时候,众人已经在主房的偏座上以辈分做好,空着两个主位。两人笑呵呵的上座,得一干人等行礼后,方才挥挥手,景天佑做了“请”的姿势,后景祥隆清清嗓子,对着众人高声道,“我景府深受圣恩,如今再度喜事临门,得当今圣上亲口赐婚!”景祥隆说着,变戏法一般的打背后拿出一个卷轴,翻开来后,但见卷轴背面刺绣精良,卷轴两面分别以红色丝线绣着“囍”字。景云瑶还记得景雪瑶与富察巴顿那次,尽管也是乾隆皇帝赐婚,却并没有这样的隆重与正式,还有亲笔书写的文书。 不待景云瑶想太多,景祥隆已经喜庆的开了口,“景府众人接旨。” “万岁万岁万万岁。”景天佑带头双膝跪地,头垂的极低。一副恭敬至极的模样。 景祥隆满意的点点头,后道,“制曰:景氏之女景雁瑶,毓质名门、端赖柔嘉、温惠秉心;章佳氏之子章佳舍彦谷,神勇威武、年轻有为、逸群之才。朕感两人金童玉女,乃是天作之合,顾顺天意而行,为二人赐婚。钦此。” “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再度深深叩头,后景天佑接下这道圣旨,又笑呵呵的走到敖媚仪面前。亲自扶她起身,对她道,“媚仪。皇上说了,这次因为算是满蒙联姻,届时会请大汗过来。你们父女许久不见,这次,可是有机会了。” “嗯。”敖媚仪笑笑。也唯有对着景天佑,她才可以像现在这般笑颜如花。 “小雁瑶,尽管你是府里年岁最小的姑娘,可竟比你那些个姐姐出嫁还早,”景天佑说着,抬起头对着一旁笑的嘴角都抽动了的景云瑶道。“云瑶你啊,和图吉的事也得抓紧办了。” “哈哈,这样一来。咱们和将军府就是亲上加亲了,”景祥隆笑着下来,站在景云瑶一边,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景云瑶似乎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开心。“我和阿桂也是老怀感恩了。” “祖父,爹。瞧瞧你们说的,好像云瑶嫁不出去了一般。”景云瑶撒娇般的嗔怪了句,后对着景雁瑶一福身子道,“雁妹妹,这可是喜事,姐姐该送上贺礼的。” “多谢大姐姐。”景雁瑶虽说对景云瑶没什么好感,可也不至于像从前那么讨厌和针对了。 一旁的景月瑶却几乎恨的咬碎了牙,从第一次与章白玉见面起,她就疯狂的爱上了这个不爱言语又一脸冷淡的男子。章白玉家世极好,那冷漠的样子又偏偏让景月瑶这个年龄的女子着迷不已。尽管每次景月瑶都是热脸贴冷屁股,可她乐在其中、怡然自得。一想到自己深深爱着的男人就要娶这个最让人厌烦的景雁瑶为妻,景月瑶就恨不得一下子掐死景雁瑶算了。 景雨瑶是景月瑶的亲妹妹,只看一眼景月瑶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无奈的摇摇头后,景雨瑶凑到景月瑶耳边,小声道,“姐,你的脸扭曲了,别这么明显。” “要你管!”景月瑶立即回头对着景雨瑶横眉冷对,本来她就不爽着呢,偏偏这景雨瑶又来插一脚,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恭喜雁妹妹。”景雨瑶见也说不听景月瑶,便自行上前对着景雁瑶福身。 景雁瑶点点头,没说话。这可愈发让景月瑶生气,她几步上前,先一脸怨念的快速说了句,“恭喜雁妹妹。” 景雁瑶与景月瑶在桌上的时候,不止一次发生过言辞碰撞。这一次景月瑶又明显带着气说的,景雁瑶自然不让她。反正这一日她是被祝福的,她就最大;况且景月瑶与她同属庶女,也没什么辈分好说的,论身份,她还不知高了景月瑶多少。越这样想着,景雁瑶越要扬起头,对景月瑶道,“呦,月姐姐可是恨嫁了,见着我先嫁出去,眼馋了?瞧月姐姐这样子,倒不像是真心祝我好呢。” “真心,真心,怎会不真心呢,”温晴茵见状,忙向前推了推景月瑶,对其道,“月儿,今儿好歹是你雁妹妹的好日子,你快向妹妹道歉,陪个不是。” “我为什么要……” 景月瑶话还没说完,景天佑立即就冷了脸,对景月瑶道,“怎么,禁闭还没关够?” 景月瑶如今势均力敌,恐怕温晴茵也保她不住,只得咬牙对着景雁瑶一福身子,道了声,“姐姐说话不中听,妹妹别见怪。” “好了,都是一家人,”温又容也看不下去了,便上来一手拉着景雁瑶,一手拉着景月瑶,又道,“谁不是真心的恭喜呢。” “祖父,爹,云瑶身子有些不适,念嫣苑还在熬着药,云瑶回去吃过药,再过来,可好?”景云瑶对着景祥隆和景天佑一福身子,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云瑶,前几日没听你说身子不爽啊。”景祥隆倒是当真担忧的上前,瞧了瞧景云瑶的气色,后颔首道,“不过瞧你的气色,的确不好。” “是啊,”景云瑶点头道,笑的有些无奈,“或是这几日家里药房跑的,累着了吧。” 270、云瑶吐血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云瑶,我陪你回去。”一大清早的时候,景泽岚可没听说景云瑶哪里不舒服,景云瑶甚至还活蹦乱跳的往外踮脚看着章青云是不是来了;念嫣苑更是没有熬着药,景云瑶这样撒谎,一定有她的目的。景泽岚担心景云瑶,所以这个时候,他一定要陪在她身边。 “哥,不必了,你现在这里小坐,云瑶一会儿就回来。”景云瑶说着,见景泽岚去意已决,便知道景泽岚所想,只得又加了一句道,“哥,难不成你还怕和爹、和祖父相处吗?” “岚儿,过来,”景祥隆听闻景云瑶所言之后,立即召唤景泽岚过去,后又对景云瑶道,“云瑶你放心回去吃药,这会子我来考考岚儿的《素问》背的如何。” 景云瑶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子,后在景泽岚担忧的眼神中转身离开,经过门槛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想着其他什么,竟没有迈过去,若不是醉竹机灵,她非摔个狗啃屎不可。 姬无双本心急,想跟上去瞧瞧,却被青芷拉住了衣裳,后青芷凑到她耳边道,“六夫人,大姑娘该是不愿让他人跟着,要不怎会连二少爷都不带着?六夫人还是不要上前的好。” “家长,”见景祥隆与景泽岚去了一侧的房间里头躲清静,沈从薏对着景天佑福了福身子,后道,“从薏跟着去瞧瞧吧,云瑶的样子,似乎是难受的很。” “去吧。”景天佑蹙眉点点头,他本以为这次景云瑶死里逃生,日后就会顺顺利利的了,没想到几日的劳累,她居然再度病倒了,身子这样弱,可是该好生调理调理了。 景云瑶捂着胸口与醉竹两个出了延寿苑。在经过无双苑的时候,哇的一口,吐在了无双苑外的花圃中。本是绿茸茸的草面上,登时多了一抹刺眼的鲜红。 醉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一面抽着锦帕帮景云瑶擦干嘴角的血迹,一面焦急问道,“大姑娘,大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吐血了呢?” 身无表邪,脉不浮大,胸闷作痛。以景云瑶自己判来,该是内伤吐血。看来她刚刚的选择是对的,若要在景府所有人面前吐了血的话。那她可就不好说什么了。 “没事,没事。”景云瑶摆摆手,这事她一直来不及与醉竹说,自打从苏州回来后,一直奔忙于景泽岚的事。每天温习《素问》,头都大了,怎么还会有心思与醉竹说这些。 “怎么会没事,都吐血了,”醉竹也是急的当时就没了法子,只道。“不如奴婢去寻老太爷过来瞧瞧?” “不!”景云瑶立即摇头,后自行抚了抚胸口,对醉竹道。“没事,回去歇歇就好了。” “哎呦,我的云瑶哎,这是怎么了?”景云瑶正和醉竹说着话的时候,沈从薏从后面赶了上来。瞧见景云瑶苍白的小脸和地上那鲜红的血渍,啧啧道。“吐血了啊?可是被什么事儿给气着了?不都说气吐血气吐血么。” “多谢二娘关心,云瑶没事,”景云瑶瞧着沈从薏的样子,真想一口血糊她脸上,省的她这得意的样子看着让人心里更加堵得慌,“倒是二娘,怎么有空出来了,不用留下好好恭喜一下雁妹妹么?” “哎,有什么好恭喜的呢,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这圣旨一下来啊,就算是皇上后期想改口,都改不成了呢。”沈从薏别有用心的瞧着景云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呵呵,”景云瑶笑笑,只是唯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个笑容是她花了多大力气才挤出来的,“二娘,您和七娘当真是姐妹情深,恐怕比当初与我娘的感情还要深出许多吧?” “云瑶这话从何说来啊?”沈从薏明知顾问道。 景云瑶扯着嘴角,回道,“即使七娘身陷囹圄,二娘也多加探望,是为之前的事情想补偿七娘呢,还是想从七娘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呢?” “云瑶说话,当真是越来越深奥了,我都听不甚懂。”沈从薏无奈的摊开手,一脸的清白无辜样。 “口上不用懂,这里,”景云瑶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冷冷道,“这里懂就可以了。只是二娘,雪妹妹与雁妹妹同是庶女,雪妹妹嫁人为妾,雁妹妹却嫁的这样好,二娘不知作何感想呢?” “什么雪瑶雁瑶的,只要是府里的姑娘,我可是都当亲女儿一样疼爱的,”沈从薏不愧是曾经做了十几年景府主母的女子,说话间丝毫纰漏都无。只是后来,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对景云瑶冁然而笑,“至于那些事,我们这里懂,心知肚明即可,有些事情,说破了就没意思了。” “二娘的教训,云瑶记住了。只是云瑶此时身子不爽,便先回念嫣苑,不与二娘周旋了。”景云瑶福了福身子,后在醉竹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往念嫣苑走。 沈从薏嘴角挂着冷笑,抱起膀子,对着景云瑶的背影喃喃道,“景云瑶啊景云瑶,这一次我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 “她知道了。”醉竹扶着景云瑶走到念嫣苑的大门口,景云瑶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醉竹哪里还顾得上与景云瑶聊天,招呼了里头的几个丫头,将景云瑶迅速的背了进去,后又拿出纸笔,对景云瑶道,“大姑娘,要开什么方子,您说,奴婢写。” “龙胆草四钱、栀子三钱、黄岑三钱、牡丹皮三钱、生地黄五钱、茜根四钱、紫珠草九钱、甘草两钱……这几样草药,你交给门口的丫头,让她们往药房跑一趟,回来便煎药,我在延寿苑用完早膳,回来热服。”景云瑶使劲的捂着胸口,只觉得心碎欲裂。前一晚,她才与章白玉说好了将来,可这幸福不超过十二个时辰,却又生生被现实打倒……谁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为什么忽然的就赐婚呢?而且别人不选,偏偏是年岁最小的景雁瑶? 271、看透一切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大姑娘这样的身子,哪里还能再奔波呢。不如遣几个丫头前去延寿苑说一声……” “不行!”醉竹话还没说完,立即被景云瑶声声打断。她苍白着一张小脸,也发觉自己是语气过硬,毕竟醉竹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这行为的确难得,她不该这样对醉竹说话。稍稍缓了语气,景云瑶又对醉竹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子,不过今儿可是雁妹妹的好日子,我这个大姐姐不过去,日后不知道会被有心人挑出什么事儿来。况且刚刚二娘追出来说了什么,你也听到了。” 醉竹见景云瑶执意如此,便也只得从了她的意思,给她换了身暖和的衣裳,又稍稍补了些腮红,使脸色看起来不再那么苍白。这或许是景云瑶有生以来吃的最艰难的一顿早膳,她要违心的恭喜景雁瑶,又要应付不停在一旁给她伤口上撒盐的沈从薏…… 这一日,章青云都未到景府露面,景云瑶也着实是伤着了心肺,早膳过后,回来喝完汤药,便躺在床上休息,竟是一躺下后,就再没力气起来。景泽岚在一旁干着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景云瑶这样突然病倒了,又不让他去请景祥隆来瞧瞧,景泽岚当真有一种绝望的错觉。 “云瑶,不如我差人将图吉叔找来瞧瞧吧?”无奈之下,景泽岚只得这样和景云瑶商量。 可景云瑶却依旧摇头,章青云今儿不会无故不来景府。章白玉的性子她了解,若他知道了这事情,定要大闹将军府,或许章青云就是因此脱不开身,她在这个时候又怎会去随意叨扰呢? “云瑶,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有事从不和我说。都是一力承担呢?我是你哥哥啊!”景泽岚这话已经不知道说了几次,可景云瑶就是不肯松口,也不肯说一句话。 景云瑶望着如此焦急的景泽岚,心中满是愧疚。可要她如何与景泽岚说,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已经和章白玉私下相许了?说出来又有什么用?这次是皇上下的圣旨,还特意邀请了漠西蒙古杜尔伯特部的汗王过来。沈从薏说的不错,这次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不可能再有回旋的余地了。只是这一次,沈从薏不但赢了个满堂彩。还让她景云瑶输了自己的爱情。 傍晚的时候,景康雅倒是来了。她今日见不但景云瑶和景泽岚没来,就连章青云这个大夫都没来。自然要来景府问问。得知景云瑶病倒之后,她几乎马不停蹄的赶到念嫣苑,她白天里只听当值的小跑堂说过景府的人过来抓药了,她也没在意,可没想到的是。这病了的人居然是景云瑶! 打景府离开后,景康雅的脑子里一直徘徊着景云瑶那张苍白的小脸。往药房回去的路上,景康雅本还想着景云瑶的事情,却忽的听到后面响起熟悉的声音,“呦,聂夫人。当真是有缘啊。” 景康雅一回头,果不其然,笑的一脸春风拂面的王英俊就在她身后。对她招手。景康雅却笑的有些勉强,点头道了声,“是啊。” 王英俊向来查人甚微,这会儿见景康雅强颜欢笑。念起昔日,景康雅每每见到他。都是眉开眼笑的,还能与他玩笑几句。今儿个的确有些不平常。王英俊上前几步,关切问道,“聂夫人,这么晚了,您这是上哪儿散步去了?” “唉,还说呢,是云瑶他们今儿没来,我想着去景府瞧瞧出了什么事儿,”景康雅对王英俊可是打开话匣子了,“可结果,云瑶却无缘无故的病倒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呢。” “这病来的倒也邪乎。”王英俊思忖着,毕竟在他看来,景云瑶、章青云和景泽岚敲他那顿的时候,景云瑶看起来可是活蹦乱跳的。 “本来今儿是爹宣布喜事的日子,云瑶却病倒了,唉。”景康雅叹了口气。 王英俊却抓住了话头,问道,“景府有什么喜事儿啊?” “是皇上下了圣旨,给雁儿和将军府的章佳舍彦谷指婚,这也是听爹说的。”景康雅说着,随王英俊一道往前行,没几步便到了岔路口,馥郁阁的话要向上走,而药房就在前方了。 雁儿自然就是那个年纪小却极娇艳美丽的景雁瑶,至于章佳舍彦谷……王英俊瞪大了眼睛,那不就是章白玉么!怪不得景云瑶会突然病倒了,以那天回来的情形看来,景云瑶和章白玉应该已经相许,却突然冒出这么一档子事,景云瑶身子又弱了些…… 景康雅见王英俊发呆,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王英俊终于回过神来,才又道,“药房就在前面了,就此告辞,欢迎英俊没事过来坐坐。” “如此多谢聂夫人,届时英俊定恭敬不如从命。”王英俊笑嘻嘻的目送景康雅回去,才换上一副深思的表情,缓缓往馥郁阁而去。 景云瑶只感觉浑身都微微痛着,好像每一块肉都要脱离骨头一般的刺痛,想翻个身都难受。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的听到醉竹跑的咚咚咚的声音,还不待她疲惫的睁眼,醉竹的声音已经响在耳畔,带着些轻柔,“大姑娘,王英俊王公子在外头,说要见您。奴婢对他说大姑娘身子不爽,已经睡下了,可他却执意……” “让他进来吧。”景云瑶不待醉竹说完,就微微睁开了眼,轻声道,她总感觉她只要说话稍微大些声音,嗓子或许从此就会哑了一般的难过。 “可是大姑娘,这会子夜深人静的,你们两个孤男寡女……这传出去怕是对大姑娘名声有损啊。”醉竹倒是一门心思的替景云瑶着想。 景云瑶知道醉竹是为自己好,可这个时候,她实在无法估计醉竹心思了,便自暴自弃道,“若传出去也好,我便嫁了英俊,了此一生。” “大姑娘切莫说这样的话,奴婢让王公子进来便是。”醉竹帮景云瑶掩好了被子,后才不情不愿的到了门口,敞开门对已经等了许久的王英俊道,“王公子,请进。” 王英俊搬了个鼓凳,坐在床边,瞧着床铺上面无血色的景云瑶,一如既往的以他的口气开头道,“好妹妹,只几日不见哥哥,便思念成疾了么?” “王公子,请您……”醉竹平日里本是不爱说话的,可一颗维护景云瑶的心让她此刻不得不规范一下王英俊的说辞,毕竟景云瑶还是黄花大闺女,王英俊次次都这么说,未免太占人便宜了。 “算了醉竹,你出去吧。”景云瑶居然下了逐客令给醉竹而不是王英俊,醉竹犹豫再三,开口道,“大姑娘身子不好,奴婢在身边服侍着,总归合适些。” “下去吧。”景云瑶这次伸出细长的手臂,对着醉竹挥挥手。醉竹忙上前,帮景云瑶将手臂放回被子里,又好好的掖了掖被子,不放心的瞧了王英俊几眼,才对景云瑶福了福身子,道了句,“那奴婢就在门口,大姑娘若有事,唤奴婢一声就是,奴婢一定立刻进来!” 醉竹就带着一颗忐忑的心,站在了门口,并且将门关好。王英俊回头瞧了几眼,笑的“花枝乱颤”道,“云瑶妹妹,你这丫头醉竹可是我见过所有丫头中,最最护着主子的一个了。” “是啊,”关于醉竹,景云瑶的确也是心存感激与感动,答了这么一句后,她想了想,王英俊没事肯定不会这么晚过来,他平日里虽然嬉皮笑脸没正行,但实际上他的心可是如明镜一般,景云瑶念着如此,便又问道,“英俊,今儿过来可是有事?” “我没事啊,是你比较有事吧。”王英俊摊开手,瞧了瞧景云瑶,“刚刚听醉竹说,你是吐了血,这可不是小毛病。”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景云瑶幽幽的开口道,“劳烦英俊这么晚还跑一趟。” “其实今晚我过来,是因为……”王英俊忽的摆正了表情,认真的望着景云瑶,说出的话让景云瑶浑身一颤,“因为知道了章佳二少爷与雁瑶妹妹的婚事。” 景云瑶知道王英俊向来聪慧,可这件事情,不到迫不得已,她不想再让他人知道,便微微扯了嘴角,回问道,“英俊,这又与我何干?” “云瑶,你之所以会突然吐血病倒,就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吧。”王英俊没有用疑问口气结尾,而是用了感叹。 “你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景云瑶逃避了王英俊的眼神,不敢去与他对视,她怕自己眼中那深沉的爱恋会将自己的心出卖。 “唉,”王英俊叹了口气,“云瑶,你与章佳二少爷打船上下来那日,我看到章佳二少爷从不离身的那把玉箫,别在你的腰上,而你看青云兄的眼神,与看章佳二少爷的眼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云瑶,你是爱上他了吧。” 景云瑶想说我没有,可却如何都说不出口。王英俊如今将血淋淋的事实摊开呈现在眼前,她只得闭上眼睛,任泪珠打脸庞滑落,咬紧牙关痛苦道,“英俊,你既知道了,又何苦说出来?就让我病的忘掉一切不好吗?” 272、注定一世,无法比肩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病了就可以忘掉一切的话,那忘情水岂不就是真的存在了,”王英俊笑笑,后摇头对景云瑶道,“我认识的景云瑶,从不认输,想要的就一定争取到底。你能够这样的为你哥泽岚付出,为什么一遇到自己的事情,反而胆小起来,还选择了逃避呢?” 景云瑶虚弱的摇摇头,这会子不知是不是药效上来了,她开始一阵一阵的出虚汗,脸颊显现出一种发烧的红。王英俊见了,只当是自己的话有效了,他本就是来鼓励景云瑶的,毕竟与其让她气吐血,还不如让她自己再争取一下。虽然此事可能会伤害到章青云,不过也好过拆散一对有情人来的值过。 “你是怕青云兄知道会难过,会伤害了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是不是?”王英俊自说自话,后对景云瑶眨眼道,“这个你放心就是,我会帮你好好和青云兄说和;如若两家大人颇有微词的话,云瑶你还有一重荷香格格的身份,尽管是皇上下的圣旨,但你可以去好生求求皇贵妃娘娘,毕竟这圣旨还没有广而告之,皇上还有收回成命的余地……” “已经,没有了,”景云瑶感觉自己的脸灼热的好像快要毁掉一般,她咬紧下唇,幽幽的开口道,“英俊,你并不知道,白玉这一次犯下大错,又被有心人利用……” 景云瑶便将事情的始末尽量简单明了的说给王英俊听,毕竟她的体力有限,说太多的话,对身子有害无益。王英俊的脸色跟着景云瑶所说越来越差,直到最后,他恨恨一拳砸在床上,口中自嘲道。“亏我还在那里自说自话,原来事情发展与我想象根本不同。我本还想着,过来安慰与你,帮你想想办法,渡过难关。谁知……唉,都是我太过自负。” “英俊不要这么说,在这世上,比我还了解自己的人,或许就唯有英俊一个了,”景云瑶对着王英俊勾起嘴角。脸上的笑容却一丝甜蜜也无,满满都是苦味,“这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我想通许多。二娘说的一点不错,这次的事情是板上钉钉,我即使再耍手段,终究也敌不过皇命,敌不过两国之间的邦交。其实英俊。现在我反而担心的是白玉。” “想必以章佳二少爷的性子,是不会妥协的。”王英俊一想起章白玉那个冰块脸,就知道他定会反抗。 “不错,咳咳。”景云瑶咳了两声,觉得嗓子口再度溢出一阵腥甜,怕是又咳出血来。王英俊见了。忙拿着帕子上前,帮景云瑶擦了擦,再观帕子。果然又有血迹,看来景云瑶这次当真是伤了心。 “无论发生什么,你也得注意身子,若连你都倒下,章佳二少爷就更没有勇气与动力了。”王英俊只能这样安慰着。 “白玉太过倔强。英俊,我只怕他……怕他进皇宫里去闹。所以英俊,可不可以帮我个忙?”景云瑶带着几分哀求的望着王英俊。 王英俊与景云瑶相处两年有余,他印象里的景云瑶,骨子里一直带着些清高,何时有过这样下作的时候。他忙点头如捣蒜,对景云瑶道,“你说,上刀山下油锅,我无所畏惧。” “明日一早,劳烦英俊往将军府走一趟,我不方面直接出面,怕是引起他人误会。能见到白玉最好,见不到的话,也让青云哥哥过府一趟,我想让他带我去见白玉。或许谁都无法说服他,只有我亲自试试了。”景云瑶说着,眼圈儿就红了,忍了半天的眼泪再度沾湿床沿。 “你……云瑶,你要劝章佳二少爷娶景雁瑶?”王英俊不敢置信的瞧着景云瑶。 “我,我不能眼瞧着章佳府毁在白玉手里,更不愿做一切的元凶,”景云瑶眼神悲戚的望着王英俊,“这一次,除了劝白玉,我再无他法。” 王英俊离开景云瑶房间的时候,醉竹疑心的盯了他半天,方才放他走。王英俊信步走在景府的大院中,耳畔回响起的都是景云瑶的绝望之音。迈出景府大门后,他前行几步,再转过身,望着不远处灯笼映照下大大的“景府”二字,表情中似乎也带了几分失落,“比你更了解自己的人,因为一直在你身后遥望,所以注定一世无法与你比肩。” 王英俊按照景云瑶所讲,第二日一大早匆匆用过早膳后,便出发往将军府前行。只是还未到其所在之地,就感觉到一阵肃杀的气氛,接近之后,才发现,将军府居然被侍卫重重包围着,严密的犹如天罗地网。附近也是一丝人烟都无,除了那些面无表情的冷面侍卫,似乎连一个活物都不存在。 这样大的阵仗,王英俊自是提着一颗心接近,只是在他还未拱手向门口的侍卫拜会之时,一把尖刀已经抵在他的脖颈上,只要分毫便可立即取他性命。王英俊摇手“哎哎哎”了半天,才听见那侍卫冷冷开口道,“何人胆敢闯入将军府!” “我……我是馥郁阁的老板……”王英俊还不待自报家门,袁东跃却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对着刀剑相向的侍卫摇头,开口道,“这位王公子,是大少爷的贵客。” “属下失礼!”那侍卫立即收回尖刀,重新站了回去。 王英俊回头一瞧,立即想了起来,指着袁东跃恍然大悟道,“哦,是你,你是那日跟在章佳二少爷身边的美……男子。”“女”字王英俊没说出口,毕竟袁东跃看起来在这里说话还很好用,他一会儿能不能见到章白玉,就得靠他了。 “王公子来此是寻大少爷的?”袁东跃这副长相,对别人的反应已经觉得稀松平常,倒是不以为意的先问了句。 王英俊摇摇头,瞧了瞧一侧面无表情的侍卫,凑到袁东跃耳旁,小声开口说了句,“我是来找二少爷的。” 袁东跃闻言,纳闷的瞧着王英俊,开口道,“王公子似乎和二少爷没什么交情。” “是……是有人让我来寻二少爷。”王英俊不知道袁东跃与章白玉的交情,自然不可能这个时候说出景云瑶的名字。 袁东跃却心知肚明,只是这个时候,他必须为将军府的未来考虑,不能任由章白玉再度一意孤行。可章白玉与景云瑶的感情,是他看着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的,章白玉又视他为亲信。思虑再三,袁东跃叹了口气,对王英俊道,“属下觉得,王公子还是先见大少爷吧。二少爷如今……”袁东跃小心翼翼的望了望四周,后对着王英俊悄声道,“被将军灌了药汤,五花大绑的在自己卧房里,每天轮流派三支暗兵部队看守着,生怕出了任何纰漏。王公子先去瞧大少爷吧,关于二少爷的事情,还劳烦王公子与那人说,二少爷的心一直不曾变过。” “嗯。”袁东跃的话,王英俊听明白了,后袁东跃便带着王英俊往里头走。有了袁东跃的带领,这一路倒是顺畅多了,到了章青云所在之处后,袁东跃稍稍做了通报,引王英俊进去后,便又恭敬的退了出去。王英俊这才了解为何景云瑶说章青云昨日一日未到景府去,此时的章青云,胡子拉碴的,完完全全像个四十几岁的大叔,正奋笔埋头写着什么,地上是一团又一团写废了的宣纸。此时见王英俊来了,章青云才不好意思的笑笑,指了指旁边的藤椅对其道,“英俊快坐,快坐着。屋子里有些乱,我也不敢让那些丫头们打扫,怕是万一想起哪张方子有用的话……唉,让你见笑了。” “这是……这全都是让,让二少爷使不出力气逃跑的方子?”王英俊瞧着这一地的废纸,可想而知这是一项多么庞大的工程。 “咦,你你怎么知道!”章青云立即露出一副大惊失措的模样。 “将军府外那阵仗够大,带我进来的侍卫也解释了下,”王英俊摊开手,稍作停留后,马上道,“对了青云兄,你昨儿个没去景府,可不知道,景府发生了大事了!” “什么!该不会景雁瑶也是极力反对吧!这下就遭了……”章青云瞧着自己桌上厚厚的一沓宣纸,叹了口气道,“不知这些纸够不够写……” “你说什么啊,”王英俊特别佩服的就是章青云那颗你永远也想不到它在想什么的脑子,“我的意思是,云瑶病倒了!” “什么!”章青云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惊吓的,差点将桌子打翻,“你说云瑶病倒了?” 见王英俊点头,章青云也顾不上别的,回身就去套厚衣裳,之后匆匆拉着王英俊走在前头,口中喃喃道,“走,快去瞧瞧她……” “等等,等等!”王英俊愣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住章青云,抬头间正对上章青云不解的目光,王英俊哂笑着道,“虽说病重,但云瑶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身子,今儿个应该好多了。我要说的问题,不在这里。” “那是什么,你快说,说完咱们看云瑶去。”章青云一听说景云瑶病了,可是一下子都坐不住了。 273、反客为主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青云对景云瑶的这份关怀,在王英俊看来,已然超脱了爱情,而愈发向着亲情靠近。这对于心中塞满章白玉的景云瑶来说,可并非什么好消息。王英俊念着这些,又开口道,“其实云瑶也听说了贵府之事,对日后十分担忧。二少爷性子如此倔强,即使再强迫,也不能连大婚那日都绑着去吧?况且那日部落汗王也在,瞧了之后不是会发展的更坏?” “这都是小事,当下云瑶的身子才是大事,我们快去景府……” 章青云却似乎并听不进王英俊的话,反而一直催着他走。王英俊见章青云实在是太过教条,便又正色大声道,“青云兄,砍脑袋的事情还算小事吗?若你连脑袋都保不住,日后怎么去瞧云瑶?即使云瑶病了、死了你又有什么办法!” 章青云眼里的王英俊,向来都是笑嘻嘻的一副模样,这也是他第一次如今正经的说出这种话。章青云愣了愣,后对王英俊“哦”了一声,呆呆问了句,“那又能如何?” 王英俊见章青云如此,也稍稍收敛了语气,对其道,“青云兄可还记得,云瑶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医药方面的造诣……吧?”章青云想了半天,可却想不出一个可以概括的词。或许如果他能说出景云瑶的诸多好处,那便是索取占有而非单纯的爱了。 “是她那张巧嘴。”王英俊瞧着章青云那挣扎的表情就觉得一阵无奈,不过是要他说出景云瑶的好处来,他怎么为难的和什么似的,“青云兄,你难道看不出,云瑶就是凭着那张巧嘴把景太老爷、景老爷,甚至宫中的皇贵妃娘娘哄住了吗?” “哦。”章青云再度机械的点头,问出了同样的话,“那又如何?” 王英俊觉得自己年岁虽然比章青云小了不少,但智慧上真的比他强太多了,和章青云进行这样正经的对话,他当真觉得累,不是身子累,是心累,“所以云瑶便想着,若能够让她与二少爷见一面。或许能够化解这一次的危机。” “原来是这样!”章青云立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连连点头道,“有云瑶出马。或许真的行!英俊你都不知道,这两天阿玛当真是愁坏了,可是当着皇上和景伯伯的面儿,还得装出一副开心的模样……”章青云说着说着,忽的拍了巴掌。又一脸惊恐道,“可是不行啊,云瑶病成这样,哪里能够出门走这么远呢!” “所以……劳青云兄前去瞧瞧吧,若青云兄觉得云瑶可以来,便直接接来便是。”王英俊说出了此行的最终目的。见章青云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对他道。“青云兄,你就要这样去吗?” 章青云自然知道王英俊所指,他大大咧咧的摇摇头,对其道,“无妨。云瑶与我同是不拘小节之人。” 不拘小节的只有你吧。这是王英俊与章青云同坐马车上的时候,王英俊唯一想说的话。 两人到了景府的时候。正轮到景祥隆上朝未归、景天佑又当值的日子,温晴茵只做了短暂的接待,听闻章青云要去念嫣苑,便随他去了,毕竟章青云与景云瑶的事情,在所有人看来,都已经是默认之事,章青云也是景府的常客、熟客,未来还会是一家人,也不必太过客气,倒显得见外了。 景云瑶经过一晚迷迷糊糊的休息,早上又喝下药之后,已经感觉神清气爽多了,还让醉竹搀着她,在屋里走了几圈。由于景云瑶打小体质不好,这次又急火攻心,吐了那些血,所以这会儿自然身子虚。外头丫头禀报,说章青云和王英俊来了的时候,景云瑶正在忧思,这会子连忙让醉竹带他们两个进来。 醉竹对王英俊可着实是没什么好印象,这不止与王英俊每次见面都对景云瑶动手动脚有关,还因为昨晚王英俊离去后,她发现景云瑶偷偷哭了好久。王英俊也感觉到醉竹这忠仆的凶狠眼光,不过也只能无奈的笑着。章青云可没空理会这些,连跑带颠的推门进了屋,在看到景云瑶的第一眼时,就毫无预兆的大呼出声,“云瑶!你怎么了!” 景云瑶才端起景康雅今早送来的阿胶当归补血汤喝了一口,见章青云头不梳脸不洗的冲进来大喊大叫,一下子没忍住,噗的一声全吐了出来。由于那汤的颜色便是深红,又带了些粘稠,落在地上,不仔细看,倒真的觉得是鲜血一样。而章青云也关心则乱,当即吓了一大跳,又吼道,“怎么又吐血了!” 好在这个时候,王英俊与醉竹也跟了上来,醉竹瞧了瞧,对章青云福了身子,后道,“章佳大少爷,大姑娘吐得是大姑奶奶送来的药膳,并非血。” 章青云垂头仔细瞧瞧,这才放下心来,几步奔到床边,不待景云瑶说话,便先探了探她的额头,又仔细瞧了她的脸色,后不动声色地帮她把了脉。这一系列动作下来,景云瑶都安静的没有开口,只是将眼光放在章青云身后、醉竹身边的王英俊上,脸上洋溢的尽是感激之情。 “呼――”放下手的时候,章青云一脸的释然,好像病了的不是景云瑶,而是他自己一样,“云瑶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太虚了,这两日该好好食补一番才是。” “嗯,这不,大姑姑送来的药膳中,当归、熟地、阿胶、桑葚、龙眼肉、何首乌、枸杞都是放了十成十的量,恐怕这几天要补的流鼻血了。” 王英俊见景云瑶还有心思开玩笑,也知道昨儿个一晚,她自我调整的已经很好,不必自己太过担忧,便开口对章青云道,“如何,青云兄,以云瑶的身子,将军府可否让她一餐就吃的流鼻血?” “自然,这是自然的,”章青云连连对着王英俊点头,后回过头,瞧着景云瑶的眼神中带了几分乞求,“云瑶,我有一事相求。” 景云瑶纳闷的看看王英俊,又看看章青云,后开口道,“青云哥哥何必这样客气,你我的关系,还说什么求不求的呢,有事但说无妨,云瑶能帮得上的,一定相帮;帮不上的,也定会帮青云哥哥想办法。” “其实……其实是我家舍彦谷的事情,”章青云干张半天嘴,才开了这个口,“想必你也知道了,舍彦谷与雁瑶的事情,可是舍彦谷他却……” “咳咳。”王英俊清了清嗓子,景云瑶立即会意,开口遣走了一旁伺候的几个丫头,只留下醉竹在身边,又对两人道,“醉竹是我在府里除了哥哥外最亲近的,我的事情不会瞒她,青云哥哥继续说便是。” 景云瑶这番话在醉竹这方听来,自是犹如清风甘露,她自感眼圈儿红了,便使劲的揉了揉眼睛,但听章青云继续说了下去,“舍彦谷却是满心的不愿意。阿玛打小便一直骄纵舍彦谷,这一次,他竟是想亲自进宫与皇上说此事,要求皇上撤销旨意,并且宁死都不愿成这个亲。” 章青云说到这里的时候,景云瑶心中五味陈杂,她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便咬唇道,“舍彦谷叔叔为人的确如此,从不轻易低头认输。” “唉,可如今哪里是比倔强的时候呢?皇上已经知会了漠西蒙古杜尔伯特部的汗王,届时便是关系到邦交的事情,这又岂容舍彦谷任性呢?所以,思前想后,阿玛便决定将舍彦谷关起来,由我写出一副能够暂时迷惑意志的方子,让舍彦谷没工夫逃跑,再由暗兵部队日夜守着,以防他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景云瑶心底一惊,怪不得此事章白玉并未前来告知,并且连袁东跃都找不到了,原来他们都在将军府,还将章白玉像金丝雀一样的放在笼中看了起来。 章青云没注意到景云瑶太多的转变,只继续说着,“英俊也和我提过,云瑶你聪慧、又颇擅言辞,而且我想着,舍彦谷几次将你解救出来,对你似乎与对其他汉族女子不同,也许你的话,他能听进去也说不定。反正,事到如今,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可能说服他的机会。” 景云瑶又瞧了一眼王英俊,原来他已经将一切都布置好,不必自己开口对章青云要求,反而是章青云来求她出面帮忙,这样的话她又会少惹不少闲话。景云瑶稍作思考,便对着章青云点头,道了句,“将军府与景府向来交好,这次又是这样的大事,若云瑶能帮得上忙,自然是云瑶的福气。” “那太好了。”章青云立即喜上眉梢,醉竹被留下伺候景云瑶更衣,而章青云则出了去找马车。王英俊守在门口,双眼善良的望着空中飘着的白云。待景云瑶出来后,先是对着王英俊一鞠躬,真诚道,“这一次,真的全靠英俊你了。” “客气什么,太不像你景云瑶的风格了。”王英俊如同往常一般的坏笑着,后忽的想起什么,凑到景云瑶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程度对她悄声道,“有一个侍卫,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嗯?”景云瑶眨眨眼,但听王英俊的声音虽小,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章佳舍彦谷对你的心意,从不曾变过。” 274、以死相逼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白玉被这么浑浑噩噩的关了两日,自是没什么好心气儿的。可章青云给他开的方子,便是一种使人浑身如虚脱般无力,根本连走路都费劲的轻微毒药,之所以章青云那样头疼的一直研究方子,就是想着如何才能把毒分减到最轻。毕竟是药三分毒,何况他那本就是毒药。 章白玉想摔桌,想暴躁的发脾气,可如今他竟是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无;他也曾想着拒绝进食、拒绝进水,可几个暗兵部队的队员因得了阿桂的命令,愣是大着胆子将他生生按在床上,硬是灌了进去。 章白玉觉得从小到大,自己从未这般窝囊过,这的确太有损他一向的骄傲。他恨极了章青云,不但抢走了他的挚爱,毁了他的未来,还弄了这样的药粉给他喝下。可转念一想,章青云并不知道景云瑶的心思,他这么做,也是为了章佳府、为了阿桂,一念及此,章白玉又对章青云恨不起来。的确,打小时候认识开始,章青云就事事相让,尽管他有些笨拙,做事又常常惹人生气,不过他已经努力在做好一个哥哥的角色。 这两日,章白玉就是在这样矛盾的思想中度过。夜里的时候,尽管药力的作用让他迷糊,可他却总睡不踏实,梦里,景云瑶哭的伤心,不停职责他,之后便离他越来越远,那双一直紧握着的手也松开了。再后来,便是发现自己流着血泪,被惊醒后,看到的是空荡荡的屋子,四周寂静一片,似乎就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那么清晰。 而这一日,章白玉在听到外头有一片嘈杂的声音后,居然发现。打开门进来的是被醉竹搀着的景云瑶。他的双眼一下子便迸发出这几日以来唯有的一次明亮,日思夜想的人儿终于出现在眼前,他自然开心,可他又如何面对呢? “舍彦谷,你……你别生气,”章青云也紧跟着进了来,离着章白玉远远的,生怕章白玉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其实当初阿桂让他弄这个方子的时候,他也是十万分的不愿意,可毕竟阿桂对他恩重如山。他不能眼瞧着章佳府因此灭门,便只得如此,“我们几个思前想后。觉得唯云瑶可以劝你,便让她来瞧瞧。云瑶也是病身子,你切勿不可对她动粗啊!”后面这句,可是章青云真正担忧的。 “哼,以我现在的身子。可不可能你最清楚。”章白玉说这话的时候,看都不看章青云一眼。 章青云叹了口气,对着醉竹挥挥手。醉竹立即听话的起身,与章青云一般走出了章白玉的卧房。章青云转头对景云瑶看了又看,开口道,“云瑶。成或不成,你对将军府的这片深恩,我铭感于心。” “青云哥哥太客气了。”景云瑶眼见着章青云几个离去。脚步声渐远,才转过头,望着章白玉的时候,两个人默契的眼圈儿同时红了。尽管只是两日不见的工夫,两人之间如今虽近在咫尺。距离却比天涯海角还要远。 章白玉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这样的不勇敢。他本以为眼泪在额娘死的那一年已经流干了,大年夜的那一晚,也是为额娘流的余泪。可这一日,望着景云瑶,他的心就如刀割一般,如若一直这样下去,他的双手便再无法拥抱面前这个深爱的女子,他与她注定渐行渐远。 “你……你病了吗?”念起章青云的话,章白玉先急着问了这么一句。 “没事,”景云瑶摇摇头,后道,“你还好吗?” 章白玉先是沉默了一段,后用力的点头,开口道,“我没事,云瑶你放心,我会和阿玛抗争到底,我只会娶你一个人……” “白玉,”景云瑶打断了章白玉的话,深吸几口气,才鼓起勇气,定定望着章白玉的眼,开口一字一顿道,“此次我来,是劝你……娶了景雁瑶的。” “你……”章白玉再度停顿半天,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又道,“云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一定会有办法的,你相信我……”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景云瑶低吼出这一句后,登时泪如雨下,她抹了眼泪,咬唇望着章白玉,“白玉,我们这一次,毫无办法了。这是两国的邦交,是章佳府一世的荣耀,白玉,我们不能这么自私。”的确,真的没办法了,不然景云瑶怎会轻易放手。 “云瑶,你就这么放弃了吗?我不会妥协不会认输的,什么友好什么砍头我都不怕,我只怕失去你啊云瑶!”最后这句,章白玉是想大吼出声的,无奈他的身子在药力作用下,使得声音只是比往常大了一些。不过只这样,便已经让景云瑶觉得,这一世能够这样爱一回,她真的已经足够了。 在章白玉始料未及的情况下,景云瑶的唇便贴了上去,与他吻的天昏地暗。这或许是两人的最后一吻,也是临别之吻。末了,景云瑶起身,再度做出了让章白玉大惊失措的事情。 但见她双膝跪地,发出闷闷的一声响。章白玉扶着床边勉强坐直,单手却仍旧够不到景云瑶,只能心疼的开口道,“云瑶,你做什么!” “请你娶了景雁瑶吧,不然,我便在此长跪不起。”景云瑶的眼神里满是坚决。 “云瑶,这样的话我不愿从你口中听到,你不要这么任性了,赶紧起来,你不是还病着么!”章白玉当真拿景云瑶没办法,刚刚景云瑶便是由其丫头醉竹扶着进来的,可见身子也是极虚的,这会儿又跪在这冰凉的地上,她哪里受得了呢。 “白玉,看清大局的是我,真正任性的你,是你才对!”景云瑶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一下一下刻着章白玉的心,让他顿感鲜血淋漓,“你只顾自己的爱、自己的心,你可曾想过生你养你的阿玛、可曾想过离开你多年的额娘?若你额娘泉下有知,你为了我而使得整个章佳府受牵连,毁了章佳府的百年基业,待你与额娘地下团聚之时,你有何脸面见她?” “我……”章白玉终究说不过景云瑶,便选择开口不言。 章白玉的倔强早已在景云瑶的意料之中,她抽出后腰中别着的落玉瞳焰,放在床边,在章白玉痛苦的眼神中,继续开口道,“白玉,往后的一山一水,一朝一夕,云瑶都会自己安静的走完。这世上任何地方,都可以生长,任何去处,都是归宿。你别继续纠缠,我也不会来寻你。便让我守着这剩下的流年,韶华白首,不过浮生一阙而已。” “云瑶,别说了,别再说了,”章白玉眼睛都红了,他死死盯着景云瑶,这个让自己决定牵手到老的女人,在去救她的路上,章白玉还曾对自己说过,这一次,一定牵着她的手,一世不放,“我不会放弃的,我绝不会……云瑶,你做什么!” 只听到章白玉那句不放弃,景云瑶便拔下了挽住头发的金发钗,梳的好好的一头长发落了下来,而那金发钗,如今就被景云瑶抵在喉咙处,随着她的愈发用力,那金发钗已经将细嫩的肌肤刺破,开始有血珠沿着发钗落在地上,清晰可见。 “这一切,云瑶是始作俑者,若白玉你始终不愿娶景雁瑶,那云瑶唯有以死谢罪!”景云瑶说着,又加重了手的力度,那血珠的速度也愈发的加快起来。 章白玉看得出,景云瑶绝非威胁他,而是当真有了此心。他定定望着景云瑶,望着地上那触目惊心的红,终于在此战役中败下阵来。他合上双目,眼泪沿着眼角落在床边,“好,我娶,求你别再这样折磨我了。” 景云瑶见章白玉终于松了口,心中疼痛却远比脖颈上的疼痛要重百倍。这一次,她是亲手将自己深爱的男子送到其他女子怀中,甚至还要笑面祝他们幸福。拔下发钗的时候,那发钗已经入肉半个指肚那样长,景云瑶的脖颈处更是流血不止。她捂着脖子,晃晃悠悠的起身,忍着彻骨的疼痛对着章白玉说了一句话: “那云瑶,祝舍彦谷叔叔与雁妹妹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章白玉没有搭话,甚至没有张开眼睛,只是那么平静的坐卧着。景云瑶扶着墙壁走到门口,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低低喃喃了句,“永别了,我的白玉。” 景云瑶出门的时候正轮上暗兵部队的队员们换班,袁东跃也在。袁东跃瞧见出门的景云瑶手捂着脖颈,而打指缝中竟有红红的血意,再加上景云瑶走路摇摇晃晃的,他忙上前恭敬的搀扶景云瑶,后担忧的问道,“景大姑娘,您……您这是怎么了?” “袁公子……没事了,舍彦谷叔叔答应与雁妹妹成亲了,他向来说一不二,告诉将军,别再给他用这药了,总归对身子不好。”景云瑶说着说着,眼圈儿又红了。 275、留宿将军府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云瑶,云瑶你这是怎么了!”还不待袁东跃开口再说句什么,章青云已经大惊小怪的跑了过来,呼哧带喘的,后面跟着去通报的侍卫。 袁东跃见章青云来了,便扶着景云瑶几步上前,交到了章青云手里。章青云但瞧景云瑶脸色愈发苍白,捂着脖颈的指缝里还渗出鲜血,忙一把将她横抱起来,什么都不再问,向着自己的卧房便跑了去。 章青云好歹是做过职业的军医,他的房里,止血绷带以及寻常些的药物一类都找得到。将景云瑶平放床上之后,章青云便在他乱七八糟的房里开始寻起东西来,乒乒乓乓一阵过后,终于找齐了,两人便这样安静却匆忙的先止了血,后章青云熟练的帮景云瑶在脖颈上缠了几圈纱布,这才松了口气,随手一抚额头的时候,居然发现,不知不觉中,这简单的止血对他来说已经是过度紧张和谨慎小心了。 “怎么样,云瑶,感觉好些了吗?”章青云叹了口气,瞧着景云瑶的小脸就觉得心疼。 “多谢青云哥哥,开始时候云瑶已经使用过指压法,青云哥哥不用太过担心,”景云瑶虚弱的抽动几下嘴角,自己都不知道这表情是笑还是掺杂了另外的什么,“毕竟云瑶也是大夫呢。” 章青云本想责怪景云瑶几句,她都这样弱的身子了,怎么还这样不爱惜。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生生被咽了回去,毕竟开始时候景云瑶就对外面的暗兵部队队员和章青云几个反复说过,不论屋里传来什么声音,哪怕是章白玉的吼叫,也不要有任何人进去,不然这一次就前功尽弃。可章青云绝对想不到,景云瑶竟是这样的以命相逼。若他开始便知晓的话,是断断不会让景云瑶这么做的呀。 “云瑶,你太傻了。”章青云到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又有什么立场来责备一心为章佳府的景云瑶呢,只是景云瑶这样坚毅要强的性子,如今看来,倒是坏处大过好处了。 “这不是傻,若能够让将军府脱离苦海,云瑶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值得。毕竟,云瑶与哥哥的命都是青云哥哥帮忙捡回来的。舍彦谷叔叔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云瑶脱离险境;如今将军府有难,云瑶定然不能坐视不理,”景云瑶说着。望着章青云愈发漆黑的脸色,又道,“青云哥哥也不必太过担忧,云瑶这不是没事么。” “云瑶云瑶,我的云瑶。”章青云也不知如何回答景云瑶,去到一边帮她换下新的毛巾时,阿桂也惊慌失措的进了来,经过门槛的时候还差点跌了一跤,吓得章青云连忙上前搀扶。阿桂见景云瑶躺在屋里,正挣扎着准备起来。忙又开口道,“云瑶别起来,就这样躺着就好。当心身子!” “将军何须客气呢,云瑶没事。”景云瑶见阿桂这副样子,便猜到他一定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所以这阵子心情极其忐忑不安――毕竟阿桂这人景云瑶还是了解的,他向来正直。又与景祥隆有着几十年的交情,若自己真的在将军府出了什么事。他怕是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了。 “唉,云瑶你这傻孩子,我都听袁东跃说了,”阿桂眼圈儿红红的,一个纵横沙场几十年的大将军,居然为了个小女子流泪,景云瑶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真的值了。在章青云的安慰下,阿桂使劲揉了揉眼睛,后又哂笑着对景云瑶道,“你瞧我,六十几岁的人了,竟然在云瑶你面前失礼,当真是……唉。” “将军真性情,况且也是为云瑶担心,云瑶感激不尽。”景云瑶对着阿桂眨眨眼睛,这样开明俊俏又专一深情的男人,年轻时候定不知让多少女子心动过。 “都怪我家舍彦谷不好,性子像驴一样倔,也是他年少丧母,这些年来我多少也是宠坏了他。”阿桂越来越感慨从前的日子,他成婚晚,又好几年之后才有了章白玉,只可惜在章白玉小时候额娘便去世了,从此他便将章白玉带在身边,与他一起在新疆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期。 “舍彦谷叔叔虽倔强,可也并非说不通道理的人,”景云瑶自该帮章白玉说几句好话的,“况且如今他也答应了这门婚事,将军就不必再那样关着他了吧。青云哥哥开的方子再好,可是药三分毒,吃的多了,总归也是伤身。” “云瑶这样体贴,我家图吉也真是有福,”阿桂稍稍转移了下话题后,又道,“你放心吧,待这次的药效一过,我便不再关着他了。这二十几年来,舍彦谷或许没有别的优点,但说一不二这大丈夫的行为,在他身上可是表现的淋漓尽致。云瑶,这次我们能够安然度过难关,你可要记个头功,待舍彦谷与雁瑶成婚那日,我一定给你封个大红包!” “将军又客气了,这都是云瑶该做的。”景云瑶说这话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在一滴一滴的流着血,呼吸也逐渐困难。 章青云见景云瑶脸色愈发的不好,便对其道,“云瑶,这几日不如就安心在将军府养伤吧,你这样子,不适合坐马车颠簸。” 阿桂也跟着点头,终于露出了丝笑颜,道,“图吉说的没错,反正你迟早都是我们将军府的媳妇,不如就先小住下,适应一下也是好的。” 阿桂这一句话,登时让章青云红了脸。景云瑶的笑容中掺杂的苦涩却是越来越多,要她住在这里,与章白玉日日相见,那她的心如何受的了呢,“多谢将军、青云哥哥美意,不过后天便是哥哥参加太医院正式考试的日子,云瑶该好好督促哥哥才是。” “放心,岚儿那边就交给我,我白日里会多往景府跑跑,况且以景伯父的医术,怎会让岚儿考不上呢。”章青云立即开口道,“你就安心住在这里,也方便我来照顾你,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景云瑶实在再找不到一个推辞的理由,便只得点头同意。后阿桂又与景云瑶说了几句无用的,基本三句离不开章青云。章青云在一旁听的脸色愈发红了,后来逃也似的到一旁给景云瑶配药,却带着一脸的幸福。只可惜,这只是单方面的幸福,这一日,对景云瑶来说,是比天塌了更让人绝望的一日。 去景府与景祥隆知会此事,又去念嫣苑让景泽岚安心,告诉他,醉竹也会留在将军府伺候。如若别人来说,景泽岚或许一直无法释怀,可这次来的是他最最信任的章青云,景云瑶又在将军府,有章青云的照顾,他自然点头答允,还对章青云保证说,自己一定会一次过,不让景云瑶忧心。 打景府出来后,章青云又跑了趟馥郁阁,通知王英俊此事,也免得他挂心。两人又齐齐去了药房,配了些药,后一起往将军府而去。 景云瑶躺在床上,开始时候因为一直与章白玉对峙,心里又痛的厉害,让她基本感觉不到脖颈处伤口的疼痛。可如今待人都走了,醉竹也出去帮忙煎药,屋子里只余下她一人的时候,她便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一阵阵锥心的疼痛。她“嘶嘶”了半天,眼神却在望向四周,试图用转移注意的方法来减轻疼痛――这一招,是在景云瑶还是沈从嫣的时候,从沈纳瑞那里听来的――只是景云瑶还未动眼珠,就听到门发出了吱嘎一声的轻响,后袁东跃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对着景云瑶做了个“嘘”的手势。 “袁公子怎么来了?”这招转移注意力还真成功,景云瑶全身心的注意着袁东跃,倒是一时忘记了疼痛。 “来看看景大姑娘。”袁东跃移动速度极快,在景云瑶还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床边。 “他……还好吗?”几次的接触及谈话,让景云瑶十分确定,袁东跃知晓她与章白玉之间的一切。其实不止袁东跃,那一晚章白玉在景云瑶房里一晚没有出来,是整个暗兵部队都知晓的事情。只是暗兵部队或是一直跟着章白玉的过,如今他们虽听令于阿桂,却没有一人将此事透露。 “景大姑娘走后,属下曾偷偷瞧了一眼,”袁东跃一脸的苦笑,“因为属下与少将军最为亲近,所以其余几个小支队的队长都得了将军的令,不让属下太接近将军,属下也是悄悄在屋顶瞧的。” “如何?”景云瑶急着问道。 袁东跃叹了口气,才道,“属下跟着少将军,没有十年,也有六七年,可属下从未见少将军有过那样绝望认命的神情。”袁东跃抬头瞧了瞧,发现景云瑶脸上居然是与章白玉一模一样的表情,不由得深深同情起两人来,“属下打小便跟着少将军,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正逢少将军丧母,那个时候的他,一直咬牙流眼泪,可也是一副不放弃的神情。但如今的他……却像是对一切都在无所谓。” 276、嫡出与庶出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在将军府的这两日,景云瑶可以说是度秒如年。袁东跃那日的话时时萦绕在她的心头上,久久不散去,她知道自己这次给了袁东跃多大的伤害,可若她不这么做,眼见着将军府被抄家灭门,眼见着章白玉上法场,这是她断断不要的。所以,宁可忍一时心伤,也不愿一世后悔。 听闻章白玉药劲儿过了后,便恢复了自由身,可景云瑶却再没感觉到那股冰寒之意有丝毫的接近。或许章白玉也在责怪她的无情,景云瑶这样想着的时候,便是更加的委屈和心痛。可她定不会忘记这一切是谁加在自己身上的,沈从薏,她害自己失去了心爱的男子,自己怎能输给她,不让景泽枫鸡毛鸭血,就是对不起沈从薏的这份“大恩”! 景泽岚参加太医院考试的那一日,虽已经对他信心满满,可景云瑶还是提着一颗心,一日没听到好消息,她都无法放下心来,这或许就是每个为娘的心思。所以当章青云拉着景泽岚的手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她面前,面带兴奋又激动的笑容对她报喜讯的时候,景云瑶竟然捂着嘴,哭了出来。她辛苦付出了这么多,总算得偿所愿。 “云瑶,怎么哭了,这是喜事。”景泽岚见了,立即手忙脚乱的上前帮景云瑶擦着眼泪,还边道,“云瑶,你都不知道有多巧,来考我的御医正是大哥的老师,也就是院判大人张中胜!” 张中胜,这个名字景云瑶记得,还知道张中胜一向是牢牢站在景祥隆这面的,以前是,现在也是,所以才被景祥隆提成了仅次于自己的院判,任用至今。而因为曾经要入宫一事。景云瑶还陷害了他一番――自然了,在他看来,陷害他的人是景泽枫,也因此与景泽枫有了芥蒂。这一次,是张中胜主动提出要做主考官的,但考景泽岚《素问》之时,却只问了简单几个极其敷衍的问题,多时还是问了平日里的用药习惯以及生活起居,这让景泽岚觉得面前的人并非考官,而只是一个亲切的伯伯。 “哦。是么,张院判人可是极慈祥的,医术又是了得。若不是如此,祖父怎会让院判大人来教导大哥哥呢。”景云瑶说着,好像忽的想起什么,又对景泽岚道,“对了哥。你不是向来与大哥哥极好,不如此次也求了祖父,拜在院判大人门下,可好?” “云瑶,我们当真是亲兄妹,心灵相通的呢。”景泽岚听完景云瑶的话,似乎激动异常,“院判大人已经亲口答允。愿意做我的老师了!” “如此一来,还真是恭喜哥哥了。”景云瑶扬了扬嘴角,发出这几天以来第一个发自肺腑的微笑。只要景泽岚与景泽枫日日在一起,要设计景泽枫的话,便易如反掌。反正张中胜已经与景泽枫有了嫌隙。这次,若不让他离开太医院。连见习医生都做不得,怎么算是回敬沈从薏这个大礼呢! 本来以阿桂和章青云的意思,是让景云瑶再在将军府多住几日,可景云瑶却执意要与景泽岚回景府,说是自己身子已无大碍,在床上躺了两日也着实累得慌,便不再多加叨扰,该回去景府瞧瞧了。若景府有了什么庆祝活动,景泽岚身边没有景云瑶的话,还怕他会稍稍不适。 章青云见景云瑶执意如此,便放了她走,景云瑶临上马车的时候,章青云上前几步,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道,“云瑶……如今岚儿已经如愿进了太医院。我知道你也会陪他一起,这些张院判都说与我听了。那你,你闲暇之余,还会去药房吗?” 见章青云眼巴巴的样子,景云瑶也不忍心抽出手说那些伤他的话。况且她要进太医院协助景泽岚也是圣上下的旨意,或许这也是逃避章青云的一个方法。思虑了半晌,她点头道,“云瑶如今还不知太医院每日忙碌如何,但若闲下来,一定会去药房瞧青云哥哥、大姑姑和英俊的。” 章青云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哀叹了口气,尽管他与景云瑶有约定,只要景泽岚能够自己撑起一片天,就是他们两个修成正果之日。可他还要等多久呢?这一年多来,两人一同经历了那么多,而且几乎天天在一起,如今这活生生的离别与不见,在他感觉,竟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比失去阿娜妮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章白玉远远坐在将军府的墙头上,看着章青云垂头丧气的回了府,而搭载着景云瑶的马车渐行渐远。他不知道这是否是他与景云瑶之间的距离,就这样越来越远,永远都无法有再度相交的那一日。其实景云瑶在府里这两日,多少次他都忍住了想要前去探望的心情,他生怕再看她一眼的话,他会失去一切的勇气。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如果这次他一意孤行,结果将会是如何的不可预料。可他没有认命,他想要一搏试试,只是景云瑶将他的希望已经全数打破,她居然以生命相逼,使他就范。 对于景云瑶,章白玉如今是爱恨交加。他爱她的聪慧、明理、柔情似水,他恨她的理智、深远、当断则断。章白玉便是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下,跃下了墙,独自踱回了自己的小院。他是该冷静的想想了,如今路就在脚下,尽管满是荆棘,但他不得不走。难不成他真的要做成做低限度的,将景雁瑶迎娶回家,后冷落不管就可以吗? 景云瑶所料不错,景泽岚此番考上太医院,景祥隆为其准备了盛大的庆功宴,就在晚膳时分,并且还请了些太医院的同僚们,准备介绍给景泽岚认识。景祥隆对景云瑶的原话是,景泽岚迟早要接他衣钵,趁着这个机会多认识些太医院的人,总是好事一桩。景云瑶笑着默认了景祥隆的话,想来当初景泽岚两岁的时候,同样的话曾从景天佑口中说出过,没想到,景天佑都未接下的太医院院使一位,居然被景祥隆就这样许给了景泽岚,可见,景祥隆的确很重视这个嫡孙。 沈从薏自然对景祥隆这番的做法是大大的不满,姑且不论她并不知道景祥隆想要景泽岚接位的想法,当初景泽枫考入太医院的时候,景祥隆可没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沈从薏作为府里的二夫人,被温晴茵委以接待迎宾的工作,她瞧着每个过来的人都没个空手的,自是恨得牙根痒痒。 本来景云瑶身子并没有好全,脖颈处的伤才刚刚结了痂,但她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了高领的马甲遮住了伤口,笑容满面的来到了前院。景泽岚这会儿正被景祥隆领着引见诸位御医和吏目,景云瑶四处张望,见沈从薏正带着些嫉妒的眼神偷偷瞧着,便往她身边而去。 “云瑶给二娘请安。”景云瑶先是礼节性的对沈从薏福了福身子,见沈从薏笑着点头扶起她,才道,“二娘可别累着了,要不云瑶给您端碗茶润润嗓子?” “云瑶何必客气,”沈从薏笑笑,道,“今儿是岚儿的好日子,我就是喊哑了嗓子都心甘情愿。这可与雁儿不同了,若雁儿与章佳二少爷成亲,我是断然不会这样拼命的,毕竟咱们可是实在亲戚,里外终不同的。” “呵呵,”景云瑶就料到沈从薏定会拿章白玉的事情来伤她,这会倒也无谓的笑笑,又道,“二娘说的在理,只是云瑶总觉得祖父做的有些过了,哥哥不过是刚刚考上太医院,还是个见习医生而已,祖父倒先心急的和云瑶许愿,说是日后定要哥哥接下祖父衣钵,还当真介绍那些御医和吏目给哥哥认识。咱们府里又不止哥哥一个实习医生,还有大哥哥呢不是,不过祖父这样做可能也是无心的,二娘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景云瑶的话,就像一根根针锥一样,深深刺进沈从薏心里。不错,开始的时候,沈从薏并非想过让景泽枫也走上从医这条道路。可是沈从嫣诞下景泽岚后,便日日念叨着,让她的攀比心理上升到极致。从那以后,她便逼着景泽枫读医书,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对于一个医者来说,最高的目标便是皇宫中的太医院院使,做到这个位置,便相当于医者中的皇者,沈从薏本是带着这份虚荣心,让景泽枫考了太医院。谁知打小便在她的设计下痴傻的景泽岚恢复正常不说,还显示出了他惊人的天分,这下更一举考上太医院,这让沈从薏立即有一种从悬崖坠落的感觉。景泽枫这一世恐怕都难以真正的认祖归宗,回到乌尔答鸿时的身边,难道在这小小的景府,也要受人眼色,低人一等的活着吗? “怎么会,”沈从薏脸色灰白的答着景云瑶,刚刚某一刻,她的心好像停止跳动了一般,“岚儿和枫儿同在太医院,又同是景府的子孙,想必爹也是想给他们一个共同竞争的机会……” “二娘,您是不是忘了,”景云瑶终于挂上一个胜利的表情,凑到沈从薏耳边,装作亲切的开口,语气中却满是冰冷,“大哥哥是庶出,我哥,才是正室嫡出的!” 277、饭桌上的争斗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本来沈从薏已经被景云瑶打击到了谷底,可刚刚一番嫡庶之别的言论,却无故使沈从薏回忆起了从前沈从嫣说与她的那些话。登时,一股彻骨的仇恨由心底漾了上来,使得她的表情中都带了些凶狠之色。景云瑶自是不明白刚刚的话为何没有让沈从薏彻底蔫儿了,反而让她斗志汹涌,只是听她放低了声音,波澜不惊道,“嫡出庶出都好,有命活到你我都看到的那一天,才算好本事。” 景云瑶才不畏惧沈从薏这番威胁的说辞,毕竟跟了王英俊这么久,她对香料也是熟悉了不少;况且景泽岚身边的寒烟,也常常鼓捣这些,多少也有点防范意识的。她冷哼一声,不屑的扬起嘴角,对沈从薏道,“二娘,您的香料那一套,在我哥那里已经行不通了。除此之外,云瑶再想不到二娘有什么过人之处了。” 景云瑶口气中的不屑尽管已经如此露骨,可沈从薏竟像不知道似的,与她一般轻扬了嘴角,回道,“云瑶,我的乖女儿,也是你娘死得早,没告诉过你,这世上最不该轻视的,就是你的敌人吗?” “哎呦,二姐姐和云瑶说什么说的这么开心,”温晴茵急急的从内堂出来,见沈从薏和景云瑶两个一脸笑意的面对面说着悄悄话,心里倒觉奇了。温又容三番五次的告诉过她,沈从薏和景云瑶之间一定有着巨大的隔阂,没准这隔阂就是景泽枫与景泽岚,可今日是为庆祝景泽岚考上太医院的日子,为何她们之间的气氛却如此和谐呢,“人都到齐了,就等着二姐姐和云瑶了。” “劳烦妹妹出来一趟,当真是费心了。”沈从薏与平日一般的客套着,后亲昵的拉起景云瑶的手,对其笑道,“来吧云瑶,今儿可是你们念嫣苑的好日子,你与岚儿都是主角,这唱大戏呀,最不能缺的就是主角儿了。”最后这句话,沈从薏似乎有所指。 前来恭贺的太医院同僚们,在酒足饭饱后。都兴奋的离了去,并且为太医院来了这样一个新人而新鲜不已――毕竟他们都是从民间走出来的,做语气、吏目前可从未见过乾隆和令皇贵妃。更别提医治公主和皇族了;有些吏目,甚至到如今为止还未踏足过后宫,唯有看守太医院、执勤而已。所以对于景泽岚与景云瑶的这番情况,他们自是打心眼里羡慕的。 不过羡慕也是羡慕不来,他们的出身已经给了他们一个极好的铺垫。这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景祥隆酒过三巡后,晃晃悠悠的送出去几个平日里相处交好的同僚,张中胜特意多留了阵子,与景泽岚亲密的谈了许多日后的事情,也与景云瑶有了不少沟通,彼此之间都熟稔起来。 “张院判。张院判,我……我告诉你!”景祥隆被几个丫头搀扶着回来的时候,一见张中胜正与景云瑶与景泽岚亲切的说着什么。虽还带着几分醉意,却也立即正色开口道,“我……我这岚儿,可是极好的,极好的苗子。你给我好好抓,听到没!” “院使大人放心。”张中胜的酒品倒是不错,最重要的是,酒量比景祥隆好,所以几杯下肚后,脸上虽泛着红光,说话却是条理清晰的很,“我与岚儿、云瑶三人可是一见如故,日后不止您的孙子,您的孙女我也会好好教导。尽管她可能在太医院待的时间不久,哈哈。” “对,我的孙女更是好样儿的,不输给男儿……”景祥隆说着,推开一边的丫头就竖起了大拇指。温又容在一旁见了,抱歉的起身笑笑,后扶着景祥隆坐下,对张中胜道,“张院判让您见笑了,我家老爷他今儿是真高兴,就喝多了。” “有什么,酒后吐真言,”张中胜见了,便起身,对着一干人等拱拱手,准备告辞。景云瑶悄悄碰了碰景泽岚,景泽岚立即会意,便起身相送。温又容见景祥隆也是醉的快要不省人事,便又差了几个丫头,将景祥隆送回去,将一切交代给温晴茵后,自己也跟着回了去。 这一夜月明星稀,因为已经是春末,天气也好得很,加上这几日乾隆皇帝就要给章白玉和景雁瑶定下好日子,并且亲自派人去漠西蒙古请大汗过来,所以敖媚仪的心情相当的好。景雁瑶虽打心眼儿里不喜欢那个总是沉默的章白玉,却也明白,成亲这事儿肯定是定下来了,任她哭闹也无法改变。况且敖媚仪说得对,章白玉就算有千百个不好,有一点总是好的,他定不会三妻四妾,如景天佑这般。所以或许她的好日子,真的在后面。 夫人与姑娘少爷的这一桌上,表现的最不开心的或许就是景月瑶了。毕竟从第一面开始,她就喜欢上了章白玉。尽管每次都是她热脸贴冷屁股,可她也乐此不疲,总比日后都见不到来的强。可如今,她与景雁瑶都是庶女,皇上却点了景雁瑶为章白玉的妻,素日里除了景云瑶,她最讨厌的就是那个目空一切的景雁瑶。景云瑶如今做了皇贵妃义女,被封荷香格格,与章青云成双成对――最起码她是这么觉得的;景雁瑶年纪小小,就钓上这么个金龟婿――主要是她喜欢的很。景月瑶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她讨厌的人,一个个的过的这么幸福,而她喜欢的――诸如景雪瑶一类,却过得如此辛苦呢? 面儿上最不开心的是景月瑶,心里最苦的便是沈从薏了。景祥隆那会子所说虽是醉话,可却连一个字儿都未提到景泽枫。景泽枫可是打小就被景祥隆一手教出来的,景泽岚才与他有几天的交情,他就这般的爷孙情深?眼见着景云瑶重新坐回了她们这一桌,沈从薏自是恨得咬牙切齿,可又不能当众说出来,只得一转眼的工夫,开口对景云瑶道,“瞧咱们云瑶今儿美的,不止人美,衣裳更美!只是这大热的天儿,云瑶你穿着带风毛的高领马甲,不会热吗?” 不待景云瑶回答,沈从薏立即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云瑶从将军府回来的时候,脖子上有道伤口的。” 这事或许别人不清楚,但沈从薏心里却清楚的很。不止景云瑶脖子上的伤口,就连那伤口如何来的,她都打听的一清二楚。景云瑶以金簪要挟章白玉的事情,尽管将军府的人口风紧,可还是传了些风声出来。而这些事情,只要在黑市花一点小钱,自然非常容易打探的到――自打玉璎珞对沈从薏说过有黑市的存在之后,沈从薏打听消息便不再那么费力,只要有银子,她自然能知道她想知道的。 景云瑶实在想不明白沈从薏怎会知道这些,她只是讪讪的笑笑,本想开口掩盖过去这个话题,却见姬无双立即挂上副关心的神情,问景云瑶道,“云瑶,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听你提过?” “这……”景云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窘迫,后对姬无双道,“六娘不必担忧,只是小伤,不碍事的。” “要说咱们云瑶啊,可真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沈从薏怎会放过羞辱景云瑶的机会,这也是因刚才的事对她的小惩大诫,“我听说啊,那章佳府的二少爷平时任性惯了,不服任何人的管教,所以听到圣旨赐婚的时候,还大闹了一场。” “什么!”敖媚仪本来不错的心情因为沈从薏的这句话,蓦地阴云密布。 “四妹妹,你可别多心,那章佳二少爷你我都见过,你看她什么时候和咱们打过招呼。他这种反应都是情理之中的,可不能说明他不喜欢咱们雁儿,只是说,他不喜欢别人安排他的人生。”沈从薏对敖媚仪解释着,后又加了几句道,“像咱们雁儿这样的好姑娘,外面喜欢她的男子都排到城外去了,哪里有他挑咱们的理啊,对吧四妹妹?” 沈从薏后来这几句话倒是让敖媚仪稍稍收敛了怒气,但还是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景云瑶可是吓得够呛,好不容易章白玉那边说通了,万一敖媚仪再惹出什么事儿来,她的心思就白费了。还不待景云瑶多想,沈从薏又道,“而且四妹妹,这事儿咱们可该感谢云瑶呢,若不是云瑶这般,那章佳二少爷就算喜欢雁瑶,也不会点头答应啊。所以说啊,爱面子的男人,就该有个人能压住他才是。” “只是这压住他的,是景云瑶吧。”敖媚仪说着,表情复杂的多瞧了景云瑶好几眼。 沈从薏的挑拨已经明显至极,就连一旁的温晴茵都看得出。景云瑶却是一直平淡的笑着,后对敖媚仪道,“四娘,云瑶此番如此出力,也是在青云哥哥的请求下。毕竟从前雪瑶妹妹与老师之事,便是云瑶说通的,所以青云哥哥让云瑶帮忙。第一眼瞧见舍彦谷叔叔的时候,云瑶就知道,他只是在和皇上赌气,不愿服从而已,其实心里还是喜欢雁妹妹的。不然别说云瑶这般,就算云瑶死在他面前,以他的性子,他也不会同意的。话说到底,还是雁妹妹优秀,天下男子谁不为其折腰?” 278、枪打出头鸟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一番话,安慰了敖媚仪,同时再度狠狠给了沈从薏当头一棒,让她想起当初,景雪瑶是如何欢心的嫁入富察府,如今又到了怎样的境地了。敖媚仪明显为景云瑶这几句话而心花怒放,景雁瑶就好像她的一件艺术品,更像是她的分身,得到这样的夸赞,敖媚仪倒觉得比直接夸她个人来的更怡然自乐,心底对景云瑶与章白玉的那份芥蒂,也就少了些,毕竟景云瑶与章青云才是公认的一对,两人素日里也向来出双入对,俨然已经是一家人的模样。 景雁瑶从上一次事后,就对景云瑶这个姐姐有了几分好感,如今景云瑶的几句夸奖,非但没让她犹如往日那般高傲的昂着头,理所应当一般,反而让景雁瑶有些害羞的红了脸,还低垂了头,有些不知所措的搓着手。毕竟在整个景府来说,让她稍稍有点喜欢的人无非只有敖媚仪、景泽枫和景云瑶三个,对于景祥隆和景天佑,景雁瑶只是希望他们能注意到自己的存在,而非发自内心的喜欢。如今喜欢的人这样的夸奖自己,自然让景雁瑶有了与平常不同的表现。 可景月瑶却因为景云瑶几句溜舔的话而几乎是立即显现出一张鄙视嘲讽至极的脸,打鼻孔里哼出一声,后不顾温晴茵已经黑了的脸,开口道,“呦,咱们大姐姐那张嘴倒真像抹了蜜似的甜,地上跑的牛都能给吹到天上去,月瑶真是佩服至极。” 敖媚仪才稍稍带了些笑意的脸立即再度阴晴不定,她不屑去看景月瑶,反而一直盯着温晴茵瞧。毕竟在她看来,母亲的样子、母亲平时的说话语气与作风都会展现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景月瑶这般说辞,没准就是温晴茵在红梅苑说多了。被景月瑶从口中说出来而已。 温晴茵登时感觉如芒在背,她讪讪的笑笑,后立即转头对景月瑶厉声道,“你这孩子,当真是娘管教不善,还不快向你大姐姐道歉!” 景月瑶立即一副我为什么给她道歉的嘴脸,让温晴茵气的登时就要起身扇她――不论是作为一个娘亲还是作为景府的主母,她尽管心有不忍,都不得不这么做。 景云瑶见了,忙站起来。对温晴茵阻止道,“三娘切莫如此,月妹妹年纪还小。三娘何苦与月妹妹置气。” “年纪小不是问题,能不能教育好就是问题了。”敖媚仪明显有所指的接了句话。 温晴茵只得吃了这个瘪,景月瑶见了,虽心里气着,却也不敢太和敖媚仪明面上叫板。毕竟再怎么样。景天佑和景祥隆平日里如何对待敖媚仪的,景月瑶不是看不到。就连一家之主都不敢拿这个嚣张的女子怎样,她一介弱小,也不会去碰这个壁。 “雨瑶替姐姐给大姐姐赔不是了,还望大姐姐别介意。”景雨瑶起身,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其实她何尝不清楚。景云瑶怎会生景月瑶的气,景月瑶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况且虽话是对着景云瑶说。但气可明显是对着景雁瑶撒的。景云瑶如此聪明,不会不知道这些。 景雨瑶这宝还真押对了,景云瑶果然没有半分的生气,还对景雨瑶笑道,“好妹妹。快些坐下吧,自家姐妹有什么对错。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月瑶身子不适,先告退了。”景月瑶实在不愿再看这些廉价的亲情戏码,自打景雪瑶出嫁,她感觉到自己的主心骨都没有了,也不知道能依靠谁,温晴茵又事事都向着景雨瑶说话,景雨瑶就更是,没事儿就显欠儿,她说什么也不用景雨瑶帮忙赔礼。 见景月瑶起身离去,温晴茵自是又气的够呛。从前她还以为,景月瑶是稍稍有着些自己的小心机的,所以她让景月瑶一直陪在景雪瑶身边,而景雨瑶则派到景云瑶身边,与其保持亲近的距离。如今沈从薏与景云瑶的关系一触即发,这样的话无论哪边得胜,她都不会有什么损伤,也不会站错队。可如今,景月瑶这孩子,可真是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不成器了。 “三妹妹别气,诚如云瑶说的,月儿年纪还小,或许从前又总是跟着雪瑶的缘故,性子多多少少与她相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沈从薏在一旁做起了老好人,“别急,慢慢就会好了。” “二娘说的极是,三娘且瞧二妹妹就知道了,”景云瑶立即接过沈从薏的话,开口笑道,“听陀瑾说,二妹妹在富察府,当真是极听话极孝顺的,就连陀瑾都不敢相信,那样顺从又不争宠的女子,就是从前的二妹妹呢。” 景云瑶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极锋利的刀子,狠狠的插进沈从薏的心里。可这个时候,她只能咬碎牙或血吞,不能让他人看出自己的一丁点不快,“人总会长大,总会变的,云瑶,日后若你嫁入将军府,也会是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呢,和你娘从前一般。” 最后这句话,像是一个诅咒。别人听不出,可景云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温晴茵见时候也不早了,她心里又憋屈,便又寒暄了几句,众人就散了。景云瑶有些闷闷的往回走着,尽管口头上占了几丝便宜,气的沈从薏定是很难入眠,可毕竟现实里头,她吃了一个大亏,这个亏,直接使她失去了这一生的挚爱。 “大姑娘,可是伤口又疼了?”醉竹见景云瑶这般,立即有些焦急的开口问道。 景泽岚听了,也与寒烟望向这边。景云瑶摇摇头,却对一旁的景泽岚开了口,“哥,今日,你开心吗?” 景泽岚闻言,立即点头,面儿上也有了兴奋之色,“自然开心,祖父与爹爹将太医院的不少前辈介绍给我认识,还说让他们日后多加照拂。本来我还对太医院的工作有些紧张,可今晚一过,我倒觉得,我的路途甚为平坦了。” “可不是么,哥,你放心,祖父已经将路给你铺好,只要你一步一步小心谨慎的走,就绝不会出错。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害怕,也不用紧张!”景云瑶都不知道是帮景泽岚打气,还是帮自己打气。 “其实……如果图吉兄也在的话,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景泽岚无奈的笑笑,后摊开说道,“这或许是我唯一的遗憾了。” 景云瑶也知道,景泽岚与章青云亲如父子,感情极好,若拿自己与章青云比的话,恐怕景泽岚更依赖的,还是后者。一念及此,景云瑶甚至有些吃味儿。她使劲的晃晃头,后对景泽岚道,“没办法啊,青云哥哥以前就说过,他讨厌紫禁城里四方方的天,那只会让他觉得他是一只被饲养在笼子里却如何都飞不出如何都不自由的金丝雀。哥,别强求了,难不成有我陪着你还不够么,哥哥也太贪心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景泽岚立即又摇头又摆手的解释道,“只是觉得,以前便一直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现在忽然少了图吉叔,就好像缺了什么似的。” 这种感觉,如今最强烈的,正是景云瑶,可她却并非对章青云,而是章白玉。没有了章白玉的日子,她就好像一个不完整的人一般,做什么都是有心无力,就连听闻到景泽岚的好消息,也似乎并没有当初想象的那样兴高采烈。当时她捂着嘴哭,也不知是不是寻这个理由,来爆发一下那几日心中的委屈与不愿。 回到念嫣苑,醉竹伺候景云瑶更衣沐浴,后又帮她的脖颈上涂了些药膏,这才离去。临走到门口的时候,醉竹犹豫再三,才开口小声对景云瑶道,“大姑娘,奴婢觉得……这次大姑娘回来后,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有何不同呢?”景云瑶躺在被窝里,只觉得彻骨的寒冷。她想起在凤鸣苑的那个晚上,她与章白玉那一番巫山*,她怀念那个素日里寒冷却唯有对她温暖的怀抱,她怀念那个即将成为他人夫君的男人。 “好像……时不时的发呆,不如从前的大姑娘那般精明了。”醉竹对景云瑶,向来是实话实说,而且不喜欢拐弯抹角。她素日里话甚少,或许唯有对着她重之如生命的景云瑶,才能说出这些。 “这世上,最了解我的,除了英俊,可能就是你了,”景云瑶感叹了句,后转了个身,背对着门口的醉竹,闷闷答道,“醉竹,我累了。” “大姑娘早些休息,奴婢告退。”醉竹一福身子,明显带着一张担忧的脸,离开了景云瑶的卧房。 过后的几个夜晚,景云瑶也曾试着在众人都睡着的时候,偷偷走到门外,对着屋顶不断张望。她也小声的喊过章白玉以及袁东跃的名字,可回答她的,唯有沉默。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的死心,并且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任何事情,他们之间,已经是不可能了。 279、你怎么在这!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让景云瑶感到惊奇和不解的是,这几天沈从薏倒是极为消停。或许在爱情至上的沈从薏看来,夺了景云瑶的心头最爱,便是对她最大的报复。景云瑶悲哀的扬起嘴角笑笑,如沈从薏真这么想,就是大错特错了。或许若是真正的景云瑶,这的确能让她消沉许久;可她并非景云瑶,她是沈从嫣的重生体,是从地狱走了一遭重回人世的恶魔,她虽心如刀割、难过至极,可也不会忘记这重生以来,她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沈从薏最大程度上的放松,便也是让景云瑶有了最好的机会报复。那日餐桌之上,景云瑶几番以景雪瑶说事,从沈从薏的脸色看出,她十分重视自己的女儿;若是换做她与乌尔答鸿时的儿子,她定是更加的视若珍宝。如今还未到绝路,所以景云瑶不愿将景泽枫的身世搬上台面,这毕竟也是对沈从嫣的一种亵渎――谁让自己曾经爱妹情深,帮沈从薏了这样一个无法对外人道也的忙。 太医院位于紫禁城的东面,毗邻四执库,这虽不是景云瑶第一次进皇宫,但却是第一次带着轻松的心态、带着对未来的期许,与景泽岚两个,风风光光的坐着马车。一路上的风景熟悉,却又陌生,景泽岚在一旁还带着些紧张――尽管要面对的所有人,已经在几日前见过太医院的未来同僚,并且都是吏目和御医级别的。其他如医士、医生和实习医生,都早已听闻过景泽岚的大名,也都对其抱着崇敬和好奇的心态。 往常来太医院的女子,基本都是宫女。所以景云瑶现身太医院的那一刹那,几乎引起了阵小骚动。尽管众人已经听说这景泽岚来头极大,不但是院使景祥隆的嫡孙,其妹还是如今后宫位份最高的令皇贵妃义女。赐号荷香格格。当景云瑶真正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他们竟傻的一时忘了一旁的景泽岚,反而都偷偷的瞧着景云瑶。 景云瑶的确是美人胚子,可外表美的女子这世上众多,她能够一进来便吸引一干众人,是因为她身上独有的那种气质,那是唯有极自信的女人身上才会迸发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而且半天都无法侧目。景云瑶礼貌的笑笑,对着众人一福身子。开口不卑不亢道,“云瑶初来乍到,还希望各位前辈日后多多包涵。也多多照顾云瑶与哥哥。” “格格何须客气,真是折煞咱们了。”有御医在的话,底下的人,诸如吏目、医士、医生和实习医生,都是不敢开口的。所以这样说的人,是一个年龄约莫四十出头的御医,看着比景天佑还大了几岁的模样,一脸的高深莫测。 “咳咳。”景云瑶正和一干众人亲近聊天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咳嗽声。众人都疑惑的回头一看,其他人倒还好。唯有景云瑶和景泽岚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呦。云瑶,岚儿这是怎么了?”来者笑嘻嘻的负手进了大门。 “图……图吉叔!”景泽岚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激动的与章青云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其实最最讶异的应该属景云瑶了,因为她当真不止一次的听章青云说过,他是有多讨厌紫禁城那四方的天。还有不自由;就连阿桂都曾经叹息着说,章青云若执拗起来。当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可如今,他为何神采奕奕的出现在了这太医院?当真是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章青云用力的拍了拍景泽岚的背,后大大咧咧的与景泽岚勾搭着肩膀到了景云瑶面前。景云瑶本想问章青云怎么在这里,后瞧他这模样,忙正色小声道,“青云哥哥,这里好歹是太医院,注意一下你的说辞和行为。” “怕什么,”章青云调皮的对景云瑶眨眨眼睛,后道,“如今我也是太医院的一员了。” “章佳御医,幸会幸会,早便听说章佳御医早些年跟着阿桂将军打天下,如今能亲眼见章佳御医一眼,还能共事,当真是我等的荣幸。”还是刚刚的御医,拱手弯腰的姿势看起来便极为恭敬。 毕竟章青云虽然才进太医院,但曾经亲手诊治过的病人或许比太医院所有人的加起来还多,所以他的临床经验也是整个太医院最强的――这是景祥隆曾经告知过太医院诸人的,毕竟在景祥隆看来,只论医术的话,他不得不承认,章青云比他要强出许多,他无法诊断的病,的确都在章青云的帮忙下,治愈了。 景云瑶却越来越惊奇,就算章青云是当朝一品的公子,也不可能一来太医院便直接坐上御医的位置啊。所有人都是从实习医生一步一步往上走的,他这跳跃也未免太大了。景云瑶才要纳闷的开口询问,章青云便笑嘻嘻的开口道,“云瑶,其实一开始,太医院的御医一位便已经为我留出来了。阿玛回朝后,皇上为奖励阿玛,给了舍彦谷少将军的官职,至于我,便赐了太医院的一品御医,只不过我一直没有上任罢了。”章青云说着,无谓的拱拱手,他是真的不想上任。 “可……可如今,青云哥哥怎么又……”景云瑶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本想利用这些时间来稍稍与章青云远离些,让两人都有更多的时间来考虑一下未来,可章青云竟然这个时候出现了,这究竟是怎样的节奏。 “我想好了,”章青云信心满满的拍了拍景云瑶的肩膀,后深情的望着她道,“云瑶,既然我已经决定与你厮守,便是什么事情都不能分开我们。你进宫来,我便陪你一起,比起与你分离的痛苦,失去自由根本不算什么。况且,若日后你我成亲,我总要养活你的,有了这份差事,总也是好的。” 章青云这一番的义正言辞,可是发自内心的,却把周遭的人都逗笑了。景云瑶顿时窘的满脸通红,章青云这性子也着实是太让人生气,说话都不分地点场合的。她本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不成想,距离却愈发的近了。而且凭着章青云这性子,日后恐怕是甩都难以甩掉。 “噗噗,图吉叔,太好了,日后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景泽岚了。他本身就依赖章青云,这下,章青云又回到身边,他自是喜不自胜。况且,有章青云陪着,他总是心安的很。 素日里整个太医院最受信任的,莫过于景氏父子。如今景氏的孙子孙女都到了,或许还有未来的孙女婿,景祥隆自是乐得闭不上嘴。下朝后,阿桂亲来太医院请章青云一道去御书房谢恩,却正碰上景云瑶也在,他立即满是感恩的迎了上去,拉着景云瑶的手,老泪纵横道,“云瑶,图吉还是更重视你。你瞧,只要你来太医院,他二话不说就跟来了。当初我不知劝了他多久,他可是动都没动过一分一毫。” “将军,您说的太严重了,”景云瑶感觉到自己的笑容都变得不自然了,阿桂这绝对是把她当成准儿媳的神态了,“其实青云哥哥本身如此爱好医学,太医院的确是他最该任职之处。而且据云瑶所知,太医院向来是汉人御医,如此说来,青云哥哥倒还是第一个新疆……哦不,”景云瑶笑笑,“是满人御医,这可是殊荣了。” “可不么,”阿桂接着景云瑶的话说道,“所以,我准备带他去御书房谢恩的,这一次皇上能够不计前嫌的将这个位置仍旧赏赐给图吉,这可当真是天大的恩赐了。” “阿玛,好了,别缠着云瑶了,”章青云面色微红的拉回了阿桂,后道,“走吧,咱们这就往御书房一趟。” “等等,等等,”阿桂与章青云正要走,景祥隆却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见阿桂两人停下脚步,才稍稍慢了,后喘了半天,才道,“皇上说了,要咱们一道过去,说是舍彦谷与雁瑶的婚期定下来了!” 景云瑶的心呼啦一下,好像跳漏了一拍,她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与刚刚无虞,但听景祥隆继续道,“云瑶,你也跟着过来,皇上说要召见你,似是有赏赐到。” “皇上要赏赐我?”景云瑶这个工夫哪里还想要什么赏赐,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哭出心里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只可惜她不能这么做,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要硬着头皮走到头,“可是云瑶何德何能拿皇上的赏赐啊?” “和恪公主的大婚在即,你与图吉都是牵线人,皇上自然有赏赐给你们两个了。”景祥隆笑眯眯的捋了捋胡须,瞧着景云瑶的时候一脸的心满意足。他一直想着,定是祖上积德,才让他这两个开始浑噩的嫡孙后来忽的变为常人,再之后,做出这许多给景府长脸的事情,更是得到了乾隆皇帝和令皇贵妃这样的青睐。 280、御书房的风起云涌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原来是因为这个。景云瑶却忽的觉得有点讽刺,她能够成全许多人的姻缘,却独独无法成全自己的。 御书房内,乾隆皇帝正在首领太监的陪同下饶有兴致的挥洒着书法,他的字笔走游龙,刚劲有力,可得出的确是练家子了。景云瑶与章青云、景祥隆和阿桂四个人立候在一旁,都恭敬的垂着头,倒是唯有景云瑶余光偷偷瞄着乾隆写下的字――毕竟,书法人的心情望望就体现在他所写的大字上。 佳偶成双。这是乾隆所书的四个大字,景云瑶的心便忽悠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若说他所写的是天作之合,景云瑶还能简单揣测出,他说的是章白玉与景雁瑶两个;可这佳偶成双,他又偏偏唤了自己和章青云过来,莫不是又要自作主张的赐婚? “哈哈哈哈,”乾隆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待落笔后,才发现四人已是静静候着。他豪爽的大笑,后抚了抚圆挺的肚子,道,“你们都来了,速度倒是挺快。” “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阿桂和景祥隆两个带头叩首,章青云和景云瑶跟在后头,也行了五体投地大礼。 “起来吧,朕叫你们来又不是罚跪的。”乾隆难得心情破好的开了个玩笑,后指了指章青云,开口道,“更甘图吉是吧,朕可是听说了,你阿玛几番叫你入太医院,你都铁了心的说什么要为广大民众做贡献;如今你怎生为了个小女子就甘心被朕锁住了呢,嗯?” 乾隆这番话虽是玩笑,可听在臣子耳中别有一番意味。阿桂的心突突的跳,生怕乾隆因此怪罪。章青云嘴笨,如今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好,只是脸红红的立在原地,木头一般。景云瑶见了。虽知道会唐突了乾隆,可毕竟如今四人中,她也算是不沾边的皇亲国戚,想必说几句话,乾隆也不会太过介意。况且见他今日气色极佳,面上又总是有掩饰不住的笑意,便大了胆开口道,“皇上,青云哥哥初来乍到,不太懂皇宫的礼仪规矩。生怕冒犯了皇上,所以云瑶斗胆,便替青云哥哥表达心意。”景云瑶见乾隆点头,面上没有任何不悦之色,便又继续道,“青云哥哥当初的心思是想为广大人民群众做些好事,乐善好施。这也是本着为皇上的心思。皇上是万民之主,更受万民景仰,可皇上时常忝居高位,不可能顾得上所有人。所以青云哥哥才会有不愿入太医院的想法,就是想帮皇上体察民情。” “哦,若如荷香格格所说的话。那朕倒是该好生赏赐更甘图吉一番咯?”乾隆皇帝眉头一抬,喜笑颜开的问道。 “青云哥哥又哪敢与皇上要赏赐,况且能为皇上办事。那是青云哥哥的福气,这福气可并非谁都能有的。”景云瑶自然知道,即使乾隆明摆着知道这是奉承话,可他也是最爱听的。 果不其然,乾隆立即抚掌大笑。对着景祥隆不停的使眼色道,“景祥隆。你孙女这一张利嘴,可是让朕一点办法都没有。” “微臣管教不善,还请皇上恕罪。”景祥隆对着乾隆拱了拱手,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其实心里也为景云瑶说的那几句推托之词喝彩,若换做他,可能因为一时紧张而忘记该如何应对了。 “不过……”乾隆转眼间就起了坏心眼,又对景云瑶道,“若按照你所说,那更甘图吉为何又愿意回到皇宫做了御医一职呢?总不会是他不愿意为民请命了吧?” “回皇上的话,青云哥哥自然从没那么想过,”景云瑶既然想好了开头,自然想好如何结尾,“之前青云哥哥一直在云瑶大姑姑的京安大药房做大夫,也曾踏足过其他京师的医馆。他发现这些医馆中,有些大夫竟是从前的御医,比如绥远大药房的王德忠王大夫,他的医术极为高超,就连青云哥哥都佩服呢。” “王德忠?”乾隆倒是对这个名字熟悉的很,末了,他颔首,开口道,“王德忠从前倒是太后的御医,据太后所言,他的医术的确是极好的,也能治疗许多疑难杂症。” “这不就是了,”景云瑶也跟着颔首,开口又道,“青云哥哥这才发现,原来京师的好大夫居然如此之多。或许是之前在新疆的关系,青云哥哥总觉得民间的好大夫甚少,老百姓有病无处医;可如今居然发现京师好大夫如此众多,青云哥哥自然就放了心的回到太医院,真真正正的为皇上您效力了。” 景云瑶这样说,就连阿桂都快要相信了。乾隆听完,呆了半晌,后再度大笑出口,这次倒是指了指景云瑶,开口啧啧道,“你这丫头,死人都能让你说活了。明明更甘图吉这家伙就是为你进太医院,你却扯的那样远。” “皇上,云瑶可不敢那么想,况且云瑶不过是沧海一粟,怎能和皇上这万金之躯作比较呢。”末了,景云瑶也对着乾隆笑了笑,这个笑容倒是让乾隆都有了一瞬间的恍惚――毕竟乾隆可是史上最以风流著称的皇帝,而景云瑶这样的女子,他的后宫可以说是从来没有。 “呵,朕的荷香格格,还当真如皇贵妃所说,聪明伶俐的很,”乾隆赞赏的点点头,后坐回龙椅上,终于决定进入正题,“好了,言归正传。今儿朕唤你们来,是有事要宣布。” 景云瑶的心本来已经因为与乾隆的几番周旋落回肚里,可因为乾隆忽的就正了色,她的那颗心再度提了起来,但听乾隆先对景祥隆和阿桂道,“景祥隆,阿桂,关于舍彦谷和景雁瑶的好日子,朕已经请钦天监的人瞧过了。四月初六便是这一年之中最好的日子,朕也拟好了诏书,过几日自会昭告天下。再过个五六日,朕也会请大使前去漠西蒙古请大汗过来同聚,如何?” 四月初六,如今已经三月中旬,四月初六正是入夏时分,季节也是极好的;况且日子又是由钦天监算出的,自然不会有任何纰漏。景祥隆和阿桂自是没有任何意见,纷纷点头谢恩;章青云也暗暗为自己曾经相濡以沫的兄弟开心,一时之间,在场的人,倒唯有景云瑶一个,黯然神伤。 “还有一事,”乾隆思忖了半天,后才道,“朕今日写下的这佳偶成双,其中一对自然是舍彦谷与景雁瑶,而另一对,”乾隆的眼光从景云瑶与章青云的身上转了半晌后,才硬生生的开口道,“便是朕的和恪公主与札兰泰,他们的婚事应该也在不久之后,钦天监正在严密的按照他们的生辰八字计算,待有了消息,朕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毕竟你们可是朕最亲近的人。” 不知为何,景云瑶总觉得乾隆说的话口不对心的,尤其让她觉得有些不安的就是,乾隆看她的眼神似乎并不如从前那般单纯了。还不待景云瑶再想过多,乾隆却忽的话题一转,对景云瑶和章青云道,“更甘图吉,荷香格格,你们两个是和恪公主与札兰泰的牵线人,他们的心病与身子都是你们两个看着的,所以朕对你们也极为感激,”乾隆说着,招呼了一旁的首领太监,对他耳语几句,见那首领太监出去了,才又对他们道,“如今,朕便有赏赐给予你们两个。” “多谢皇上。”景云瑶与章青云两个再度双膝跪地。 待首领太监回来,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他的手上拖着托盘,而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也有五六个,每人手中都拖着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帕子,让人窥不到其中究竟有什么。 乾隆皇帝神秘的笑笑,后望了望那首领太监。那太监立即会意,当即开口道,“皇上开恩,赐荷香格格点翠花卉簪一对、鎏金铜镜一对、镶玉蝶恋花步摇一支、二龙戏珠黑玛瑙手镯一对,特赐,水蓝长寿纹带蔽膝大袖衣一件,以表圣恩。” 景云瑶可是想不到,这乾隆出手还挺大方的,而且赐的这些物件,听起来都十分名贵,看来她又能丰富一下她的百宝箱,日后也可典当了拿来收买人心一类。她立即对着乾隆叩首,口中说着,“多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祥隆听完,却是心中一凛,其他几样也就算了,那水蓝长寿纹带蔽膝大袖衣,料子便是番邦进贡的,而从秀纹到坠饰,一件衣服要几百人共同完成,还要四十几天的不眠不休,所以这宫中的妃子都鲜有收到这样赏赐的。如今乾隆却将它赏给了景云瑶,这是不是说,他有了引景云瑶入宫的心思呢? 若是如此的话,对景祥隆来说,可能并不是好事。他向来常在后宫走动,又受令皇贵妃器重,若景云瑶入宫,他的立场一定站不稳不说,后宫如此混乱,就算景云瑶聪明,也未必能够站得稳,看来回去之后,他还得好好和景云瑶商量一下对策才成。 景祥隆这边厢没想好,但听那首领太监又开了口,“皇上开恩,赐章佳更甘图吉筐宝钿珍珠白玉带一条、多宝挂件一条、鎏海水瑞兽纹金盘一对、莲瓣式高足金杯四只,特赐,八龙纹金带扣一个以及鎏金三股纹带面银臂一支,以示恩宠。” 281、新的难题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祥隆念在乾隆赏赐章青云的物件也不少,况且那八龙纹金带扣可是唯有皇亲国戚才能享有的东西;鎏金三股纹带面银臂,那也是皇族人才能够佩戴的臂饰,这样看来的话,乾隆倒还真是对这个章青云信赖有加。 阿桂听完,自是带着章青云叩谢圣恩,或许就是未来的驸马札兰泰,也没有得到过这样荣尚的圣恩。打从御书房离去后,景祥隆和阿桂两个笑呵呵的说着往外走,而景云瑶和章青云因为还要回太医院,三人便在神武门道别。 临行,景祥隆还在景云瑶耳边小声并且认真的道了句,“回府后,迅速来找我。” 景云瑶点头,望着景祥隆的背影,心里感觉特别不是滋味儿。与章青云回太医院的路上,章青云见景云瑶兴致不高,还问了句,“云瑶,怎么了?刚刚皇上赏了那样多的东西,怎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的样子?” “高兴,怎么会不高兴呢。”景云瑶笑笑,却不知道自己的笑容究竟有多苦涩。章白玉就要成亲了,还是皇上亲自赐婚,那日定会普天同庆。普天同庆她终于失去了最爱的人,沈从薏这招实在是太狠了。 “好了,”章青云一把揽过景云瑶的肩膀,自说自话道,“我知道你在为我担心,不过不用怕,都过去了,况且你刚刚不是机智的斗过了皇上,帮我渡过难关了吗?从此之后,我们两个一定会一路顺畅的走下去。” 景云瑶轻轻拂开了章青云的手,对上他委屈的脸时,无奈道,“青云哥哥,这里是皇宫,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被人看去可就不好了,你也不想云瑶被人说三道四吧。” 两人回到太医院的时候,张中胜正在亲自教导景泽岚,景云瑶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发现张中胜并非是教他写方子,也并非是指导药材的剂量,而是在亲自教景泽岚写字。她当即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几步上前,与张中胜请安后,立即对其道。“院判大人,这事让我来就好,院判大人日理万机。实在不必……” “说这话可就是外道了,”张中胜似乎非常的喜欢景泽岚,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对景云瑶道,“泽岚非常有天分。我也喜欢他,自然想他早日能够独挡一面。从前是你与图吉两个人的指导,如今加上我,咱们三个人的共同努力下,泽岚一定会进步飞快的。” 张中胜说这话的时候,景泽枫一直在他背后默默站着。毕竟张中胜的徒弟不止景泽岚一个,还有景泽枫。只可惜景泽枫的领悟力实在差了些,与一般的实习医生相比。并不出色;况且还连累了张中胜被景祥隆臭骂一次――那也是唯一一次两人之间的龃龉。这便让本来就不大喜欢景泽枫的张中胜更加的不待见他,现在来了个人品与医术都极好的景泽岚,张中胜自然就更加偏向着景泽岚了。 景泽枫不是傻子,虽然之前他与景泽岚私下交往不错,可如今瞧着张中胜这样明显的偏着爱着。瞧着所有太医院同僚的羡慕眼光都聚集在景泽岚身上,他又想起那一日。沈从薏对他说过的,景泽岚会是他在太医院的最大绊脚石,他必须想办法除掉。当时他还与沈从薏起了些争执,说是景泽岚定不会那样,他们兄弟两个在一起的话,便有更大的力量一起向上冲。可如今看来,尽管他在起跑线上是领先了一点点,但在途中,景泽岚已经落下他一大截了,并且这段距离,似乎是他永远无法追上的。 从早上当值一直到快要傍晚的时候离去,张中胜除了偶尔使唤景泽枫拿一些书籍之类的,都没有对他说过其他的话。其实景泽枫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从上一次景祥隆教训了张中胜一次开始后,他便开始刻意的疏远自己;直至景泽岚来了,他便完全的将注意力放在景泽岚身上,自己好像是透明人,又好像是个多余的。所以与景云瑶、景泽岚同坐马车回景府的时候,景泽枫显得特别没精神,眼神也是呆滞的。 景泽岚一天都沉浸在兴奋和新鲜中,当时自然没有注意到景泽枫,可这会子在马车上,他总算看出了景泽枫的不妥,便有些担忧的问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景泽枫摇摇头,笑容有些虚弱,“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景云瑶瞧了瞧景泽岚苍白的脸,本来有些心软。毕竟在她看来,错的只是沈从薏而已,景雪瑶她都该恨,景雪瑶曾经也想过害她。可唯有这个景泽枫,他当真是无罪的,张中胜那一次,也是景云瑶做了手脚才害得景泽枫背了黑锅。可景云瑶转念又一想,自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心软,如今能够打击沈从薏的,唯有面前的景泽枫一人。若在这个时候心软,让沈从薏有机可趁,到时候面色苍白身子虚弱的,可就是自己和景泽岚了。 “可是大哥,你看起来好像有些忧心忡忡的。”景泽岚对景泽枫也是有些感情的,府里本来男子就少,他们两个又是年龄相当,如今又同在太医院,景泽岚自然是惺惺相惜的。 “哥,大哥哥都说是累了,你还追着问,”景云瑶立即制止了景泽岚的继续问话,后又对景泽枫笑笑,道,“大哥哥说的没错,在太医院这一日,我也觉得累了,不如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大哥哥来念嫣苑,咱们共同用膳?” “不了,”景泽枫拒绝了景云瑶的好意,“娘定是已经准备了晚膳,我得回去陪着娘才成。” “瞧大哥哥多孝顺二娘,若我娘还在的话,定也是准备了晚膳等着我与哥哥回去的吧。”景云瑶说着,面上倒是挂了几分悲色,“只可惜,娘在小的时候就离我与哥哥而去了,我们倒是没有大哥哥这份好福气了。” 景云瑶和景泽岚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景泽枫虽不往那面去,却也是听说过,所以这会儿立即心存同情道,“云瑶,别想过去了,若大娘泉下有知,你与岚儿如今都风风光光的,大娘必定可以瞑目了。” 无法瞑目啊,那害死她的人还好好活着,并且时时刻刻准备着对付她的儿女呢。景云瑶心里念叨着,面儿上却嗯啊的答着景泽枫的话。无论如何,她总算稍稍驱走了景泽枫的低落,这也好让他回去少与沈从薏说太医院的事情,省的沈从薏狗急跳墙,先她一步出手,那她可就不好收拾残局了。 回到景府,先安顿好景泽岚,景云瑶倒是也没用膳便直接往延寿苑去了。毕竟今日在紫禁城分别的时候,景祥隆那么认真的对她说了,回来之后一定要去寻他,若不是天大的事,他不会那么着急。一面往延寿苑走着,景云瑶一面想着会发生什么事,到了门口后,发现温又容正遣绿柳出去京安大药房抓药,她自然奇怪,先与温又容问了安,后道,“祖母,究竟发生何事,这大晚上的要绿柳出去抓药?” “还不是你祖父么,”温又容叹了口气,拉着景云瑶的手往景祥隆的书房走去,边走边道,“你祖父自打从皇宫回来,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怎样,居然犯了心口疼,晚膳也没用,也不用天佑来瞧,唉,你祖父啊,一直这样倔强的性子……” 温又容一面发着牢骚,一面将景云瑶带进了书房。景云瑶放眼一看,但见景祥隆正卧于榻上,合目休息,听见两人进来,便开口道,“又容,你先出去吧,我与云瑶有话说。” “是的,家长。”尽管知道景祥隆并未睁眼,看不到,温又容还是对着景祥隆福了福身子,后拍了拍景云瑶的后背,退了出去。 景云瑶有些焦急的到了床前,见景祥隆面色的确焦黄,与今日分别时的他判若两人,便急急道,“祖父,您这是怎么了?今儿早上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唉,”景祥隆摆摆手,后终于睁开了眼,瞧了景云瑶半晌,才开口直接入了正题,“云瑶,我实在是担心,今儿个我瞧皇上的意思,怕是有纳你入宫的意思。” “什么!纳我入宫?”景云瑶登时便摇头对景祥隆道,“祖父,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云瑶,他是皇上,万一他开了口,祖父也是无能为力。”景祥隆再度屋里的晃了晃头,只感觉天旋地转,“云瑶,或许是你太过与众不同了。” “皇贵妃娘娘曾经问过云瑶是否愿意入宫助她,当时云瑶已经极力反对。想必皇贵妃娘娘也知道云瑶的意思,所以才认了云瑶为义女,更赐了这荷香格格的称号。想必皇上也不会做这……做这自打耳光的事情吧。”景云瑶说到最后,就连自己都无法肯定了,她现在才想明白,原来今日自己觉得的怪异之处,竟在这里。或许之前乾隆所书的那佳偶成双,其中另一对指的就是她与章青云;可后来,乾隆却临时改了主意,硬说成是和恪公主与札兰泰。难不成,他真的有引自己入宫的心思? 282、爱情结晶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景祥隆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方才道,“娘娘说的是一回事,可这话若打皇上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当初娘娘有引你入宫之心,便是看重你的聪明才智和在医药方面的天赋,这能使得她在后宫更加如鱼得水。可如今你若是以皇上的名义入了后宫,难免让娘娘起了疑心。我在其中,便是更加难做,此为其一;其二,你与图吉之事,我作为你的祖父,怎可置之不理?云瑶,其实就算今时今日,我一旦想起曾经委屈你与岚儿的那十八年,心里就还是难受的紧啊。” 景祥隆说着,眼中闪烁着几朵泪花。景云瑶也看得出,景祥隆这一番话的确是发自肺腑的,心存了些感动之余,她点点头,对景祥隆道,“祖父放心,云瑶并不愿贪恋权势,也无心攀龙附凤,后宫更加不适合云瑶生存。若有机会,云瑶定会先行入宫与令皇贵妃知会此事,想必直接找皇上定是不行,但娘娘受皇上宠爱多年,对皇上的性格了若指掌,定会有办法相帮。” 景祥隆闻言,终于虚弱的颔首。景云瑶的想法居然与他的不谋而合,本来景祥隆便想着,与景云瑶说完后,便去请令皇贵妃帮忙,这样也会让她少起疑心。 不过看乾隆的意思,应该还不会急于一时,日后一定还是会有动作,所以景云瑶当前最心急的事还并非此遭,而是章白玉与景雁瑶的婚事。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她得好好花心思想一想自己该送什么礼物给深爱的男子与妹妹。 这几日,景府已经开始着手布置起来,一直热热闹闹的,不过景云瑶、景泽岚和景泽枫因为太医院的工作都没有跟着帮忙,倒是偷了闲。但这偷闲对景云瑶来说也并不怎么乐呵。几天前开始,她便十分的嗜睡,而且日渐的没有精神,在教导景泽岚的时候,更是少见的出了错误,这倒是让同在一旁的章青云也迷惑不已――毕竟打他认识景云瑶以来,景云瑶从未如此迷糊马虎过,在章青云眼里,景云瑶向来是个聪慧精明的女子。 景泽岚也是忧心这个妹妹,几度欲帮她把脉瞧瞧。可都被景云瑶拒绝了,毕竟这是自己的身子,景云瑶自己清楚。这些日子她也不安寝。时时刻刻想着章白玉的事情,身子怎会好。或许过了这一段,自己心里也能够渐渐放下,她才能够好的完全,好的与从前的景云瑶一般。 有些疾病。又岂是药物便能医好的呢。 膳食结束后的午休时间,景云瑶终于能够躺在景祥隆专门为她准备的一间偏房里安安静静的睡一会儿。只是才眯上眼不久,便听到房门响起。她懒得动,只唤了声,“进来。”后便起身,端坐床边。睡眼惺忪的,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云瑶。”进来的竟是章青云,这倒是让景云瑶有些意外。毕竟每日的午休工夫甚少。章青云因为最近回到将军府还要帮忙收拾整理到深夜,所以难得的午休时间,他都必须睡饱才是。 “青云哥哥怎么来了,可是有事?”景云瑶给章青云让了个位置,让他也能坐在床边。 “嗯。”章青云点点头,后关切的瞧着景云瑶。道,“云瑶,这些日子我瞧你精神极差,可你自己又说没事……唉,我终究是不放心,便趁着岚儿睡下后,偷偷跑了出来,过来瞧瞧你。” “青云哥哥的关心,云瑶愧不敢当,”章青云待景云瑶越好,景云瑶心中的负罪感便越强,“云瑶也是大夫,知道自己的身子如何。许是这几天晚上给府里帮忙到太晚,总休息不过来的过,太医院的膳食云瑶也不是很习惯,所以才会如此吧。过些日子就会好了,”景云瑶说着,下了逐客令,她也不愿章青云因为自己耽误了休息,“青云哥哥快回去吧,还能睡一会儿,不然晚上可是熬不住的。” “不行,若不帮你把脉诊症,我始终不放心。”章青云倒是头一次在景云瑶面前坚如磐石,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好像一眨眼她就会脚底抹油溜了一般。 景云瑶无奈,看来章青云和章白玉不愧是兄弟,虽非亲兄弟,但性子中某个部分果然愈发相像了。她无奈,看来今儿个若不是章青云把脉瞧个究竟,他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一念及此,景云瑶只得顺从的躺了下来,将手臂露出一小截,对着章青云无奈道,“那青云哥哥说话算话,把了脉后,你可得回去休息才是。” “那是自然。”章青云这才松了口气,将手搭在景云瑶的手腕上,静静合目。 景云瑶定定望着章青云,想着二人从初识到如今,虽然短短两年的时间,却好像已经走了一辈子那么远。曾几何时,自己也对面前这男子动心过,更不惜以命相救。只可惜,到了最后,没有缘分就注定了这错觉的心动,她知道面前的男子虽然情深似海,可却并非她的真爱,她的最爱。 景云瑶正想着的时候,却发现章青云的眉头越蹙越紧,直到最后,章青云睁开眼,却带着些悲哀和痛苦的望着景云瑶,那眼神,直让景云瑶觉得自己像是患了什么不治之症一般。她颤抖着扬起嘴角,心有余悸的问道,“青云哥哥……怎么,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 “云瑶……”章青云紧紧咬着牙,眼珠都红了,“我想问你,在苏州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景云瑶不明白章青云的意思,只是看他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便知事情已经到了不可发展的地步,她赶紧问道,“青云哥哥,究竟怎么了?” “云瑶……你的月信,是否正常?”半天,章青云才又问出这么一句。 “这……”景云瑶脸色微红,和一个男子讨论这种事情,自然是有些说不出口,“云瑶的月信……一直不太正常,所以……” 说到这里,就连景云瑶都卡住了。她忽的想起,景云瑶的月信一向极正常,不正常的是沈从嫣。在她还是沈从嫣的时候,便是月信极其紊乱的;所以当这几日该来月信却没来的时候,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是景云瑶的身份,还以沈从嫣自居,觉得正常的很。现在想想,月信迟迟未至,加上这几日的行为举止,这根本就不是因思而疾,而是……她,她有孕了! 景云瑶一下子便悲喜交加,原来这几次的鱼水之欢,居然让她与章白玉之间孕育了一个小生命,这也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可景云瑶还有些不可置信,她将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按顺序搭在左手的手腕上,只一会子的工夫,便感觉到食指、中指、无名指这三指都能清晰把到跳动很欢快的脉象,其中以中指脉、天突处脉尤为明显。古书上有载,脉象为滑脉,尤尺部不绝,妇人脉滑数而断经者为有孕。看来,自己的确已经有了章白玉的孩子! “云瑶,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章青云痛苦的抓住头发,已经难过的无法自制,“是不是在苏州的时候,那些臭男人将你……可恶,可恶!” 眼见着章青云痛苦至此,景云瑶知道这个孩子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可这是她与章白玉的孩子,她又能如何呢?留下来的话,她势必会被世人诟病,沦为笑柄,这并非是嘲笑她沈从嫣,而是她的女儿景云瑶。沈从嫣已经觉得够对不起景云瑶的了,因为自己,使得她不能与心爱的男子在一起,如果再让她未婚先孕,自己宁可没有重生这一次;可若是不留下这个孩子,让她如何舍得割去这唯一能够与章白玉的牵绊呢? 一时间,景云瑶一脸的为难。这为难在章青云看来,更是证明了那些绑架她的臭男人对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他有生以来的头一次,暴怒着咆哮道,“云瑶,我一定不会放过那几个绑匪,我要,我要去寻舍彦谷,我们一道去大牢里把那几个罪无可恕的混蛋千刀万剐!” 章青云也是硬汉,说做便做,这就起身准备离宫回将军府寻章白玉。景云瑶哪里能让章青云这样的大闹,这不但会让满城风雨不说,还会让章白玉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以章白玉的性子,知道这个后,肯定天王老子都不顾,决计不会再与景雁瑶成亲,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所以,如今之计,必须先稳住章青云,日后怎么办,自己再慢慢想办法才是。 “青云哥哥,别去!”景云瑶拉住章青云的衣角,章青云倒是想走的意识太强,景云瑶一时间都没拉住,还被章青云扯的摔到了地上,浑身更是酸痛的厉害了。 “云瑶!”章青云见了,心更加疼,忙俯下身子,将她横抱起来,轻轻放回床上,见她哭的梨花带雨,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儿。 283、傻男人章 青云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青云这一生虽或许还未过半,可对他这个天生乐观派来讲,痛苦的事情是屈指可数的――包括失去阿娜妮、让景云瑶以死相救、景云瑶几次的生死未卜之时,掰着手指算,也就六七次的样子。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他的心全乱了,除了痛苦之外,还掺杂了愤怒、不平与仇恨等多种极眼中的负面情绪。 面前的女子是他最心爱的人,可她却是被那些禽兽不如的人给玷污了。景云瑶在章青云心里向来是一朵亭亭玉立又清高自傲的莲花,如今的她,当真能够继续做那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吗? “云瑶,何苦拦我,我怎能让你受这天大的委屈!”章青云还一心想着景云瑶腹中孩儿的事,他的脑海中不断飘出各种让他崩溃的画面,几个脸上挂着银荡笑容的男子渐渐逼近一脸无助的景云瑶、景云瑶那张恐惧到极点却又无能为力的脸庞……恐怕景云瑶还没崩溃的时候,章青云就先不行了。 “难不成青云哥哥想……想让云瑶血溅当场吗?”景云瑶咬牙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话。 章青云对上景云瑶那委屈而又倔强的双眼,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贞洁。在他们新疆,若女子未婚而孕,万一被发现,是要先游街示众、后浸猪笼的;新疆况且如此,京师便是更严重的罢――在章青云的脑袋里,是这样的思路。 “云瑶,抱歉,刚刚,刚刚的确是我太冲动了。”章青云一脸的懊恼,无力的坐回床边。垂头丧气的,也不敢抬头与景云瑶对视。他现在心情极为抑郁,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自然不敢面对景云瑶。 “青云哥哥,此事……还请为云瑶保密。”景云瑶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脸庞,竟发现已经有了几行泪痕。她该说这是幸福的眼泪吗?她终于有了和章白玉相爱的证据;还是说这是痛苦的眼泪,毕竟章白玉要娶的妻子竟是她的妹妹。 “你放心,就是天王老子逼我、拷问我,我都半个字不会说的。”章青云的头都快垂到胸口上去,却不忘抬起手来发着誓。势必让景云瑶将一颗心放回肚里。 章青云这表现自然在景云瑶的心思之中,她摇摇头,对章青云这幼稚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可如今她实在是笑不出来,“还有,请务必对舍彦谷叔叔保密。云瑶知道青云哥哥心疼云瑶,只是这事……他们都受到了惩罚,秋后问斩。也不差让他们多活这几个月了。” “云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章青云咽了口唾沫,终于大着胆子问出口,只是还没有抬头,“只是这个孩子……云瑶你。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这也是景云瑶心中不停对自己说着的话,为未来大计考量,这个孩子决计留不得;可这毕竟是她与章白玉的孩子。现在在她的肚子里,还没有拳头大,但再过九个月,她就可以出世,可以抱着她的脖子喊她娘亲。在景云瑶还是沈从嫣的时候。她记得这种喜悦感,也记得那几乎晕过去的疼痛之后。带给她的是让她睡梦中都微笑着的幸福小孩。 在景云瑶还想着的时候,章青云却好像想开什么一样,猛的抬起头,定定望着景云瑶,这突然的行为吓了景云瑶一跳。末了,他蓦地抱住景云瑶,似乎要将她嵌入自己身子一般,口中认真而又坚定道,“云瑶,不如我们成亲吧,我愿意做这个孩子的阿玛,我愿意像疼爱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她。云瑶,你做我的妻子吧,让我们一起抚养这个孩子,好不好?” 这几句话中,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或许对章青云这个不熟悉京师文化的外来客来说,也根本都是每日的大白话。可就是这几句大白话,却把景云瑶刚刚收回去的眼泪又勾了出来,而且呈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景云瑶咬着嘴唇,感觉泪水犹如小溪一般沿着脖颈往衣裳里淌,经过胸口的时候直接流到了心窝里。章青云总是这样,在不经意间让人感动的一塌糊涂。说他傻也好,说他笨也罢,此时此刻,景云瑶的确当真为眼前这个单纯而又认真的男子感动了。 “青云哥哥何必如此,云瑶已是残花败柳,经过苏州那一次,云瑶实在……”景云瑶吸着鼻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不是的,云瑶,切不可这样说自己,我心目中的云瑶永远是那朵最圣洁的莲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是最最神圣的。”章青云说着说着,忽的想起富察巴顿曾经念过的诗,但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那些晦涩难懂的词语组合在一起,他断断续续的说着,“鱼爱莲出泥巴却不黑,云瑶,我就是那条鱼!” 是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吧。景云瑶哭着哭着,竟就笑了出来,表情颇为怪异。章青云松开了手,又帮景云瑶擦了擦泪,后紧紧盯着她哭红了的双眸,道了句,“云瑶,你可愿嫁给我?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也会一生一世对孩子好的,请你相信我。” 这世上的好男人并不多,景云瑶却有幸遇到了一个,她是该珍惜的。沈从嫣站在景云瑶娘亲的立场上,是该为她寻一个好男子。景云瑶咬咬牙,本想点头,却在话卡到嗓子眼的时候,叹了口气,后道,“青云哥哥,请你给我些时间考虑,待舍彦谷叔叔与雁瑶大婚之后,云瑶必定给青云哥哥一个答案,可好?” “好,好!”章青云自然乐不得的点头,如今已是阴历三月下旬,章白玉与景雁瑶的婚事被乾隆定在了四月初六,掰着手指算算,也不差几日的工夫了。两年他都等了,又哪里差这几日呢。章青云点头间,又对景云瑶道,“只是云瑶,这些日子你必须注意补血养神才是,我一定要我们的孩儿出世时候是白白胖胖的,我还要给他取个好名字,叫什么好呢……” 景云瑶眼瞧着章青云越说越远,一脸期待的模样,念起刚刚他还失态暴怒,只几句话的工夫便立即换了个人一般,当真是小孩子气,说出去,谁会认为他是个三十出头的成年男子呢。便也亏得是他这样的好性子,或许会正对景云瑶,也会一生一世对她好吧。 只是这个孩子。景云瑶摸了摸还未隆起的小腹,想起了曾经的沈从薏。在她的那个时候,是否也像自己一般无助和矛盾呢?那自己是否也应该与她一般,便因腹中骨肉、唯一与深爱之人的牵连而嫁了这个不爱的男人呢? 章青云倒是心里焦急,下午时候都没好生教导景泽岚,反而自己偷偷在一旁写着什么,一面写还一面咬着笔杆,那蹙眉的样子甚是为难。临上马车回景府的时候,章青云方才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将一张宣纸神秘的递给景云瑶,还不好意思的抓头笑笑,后转头奔走,好像逃跑一样的。 景泽岚偷笑不止,在马车上的时候,还幸灾乐祸的问景云瑶道,“云瑶,图吉叔可是等不及了,已经与你鱼雁传情?” “哦?那可真是恭喜云瑶妹妹了。”景泽枫也坐在车上,原本是沉默着的,听闻景泽岚这般,也开口接了句话。 “哥,大哥哥,你们就别取笑云瑶了,什么鱼雁传情啊,不过是个方子而已。”景云瑶说着,将那宣纸往衣袖里收了收。其实说是方子,也只是她的猜测,不过她觉得应该*不离十。章青云做过那些年的游医,知道的偏方药膳极多,见他今儿那样苦恼的样子,也定是在想着究竟哪个方子最适合她的体质。 一念及此,景云瑶就不禁想笑骂他一句傻男人。景泽岚注意到景云瑶的动作和表情,立即调笑道,“方子?我可不信,如若不然,拿来给我们哥俩儿瞧瞧?” “哥!”景云瑶立即将手都背到了后面,这方子要是被他们两个看到还得了,景府不得闹翻了天。 景泽岚和景泽枫相视而笑,后还是景泽岚开了口,他像模像样的学着景祥隆的模样,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老气横秋道,“我的云瑶也终于找到了好人家,这下子我总算老怀安慰了。” “哥,你这样学祖父,小心云瑶去告状!”景云瑶立即反唇相讥。不过看到景泽岚这样的改变,她还是开心的;毕竟没来太医院时的景泽岚怎么看都有些木讷,在景府聚会的时候也不常说话,时常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而到了太医院没几日,许是遇上了志同道合之人的过,他倒是变得愈发健谈了,甚至会开起了景祥隆的小玩笑,看来这祖孙两个也因为在太医院的相处之中,关系逐渐融洽起来了。 不论如何,这也是好事,景云瑶瞧着笑的开怀的景泽岚,忽的觉得,她所承受的一切苦难,都变得值得了。 284、再见已是陌路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所猜一点不错,章青云塞给她的,正是一张方子。而瞧着上头歪歪扭扭的字,还有图改过的痕迹,可想而知章青云当时是下了多大决心、斟酌了多久才决定了哪种药材需要多少量。景云瑶叫来了醉竹,将方子交给她,并且特别叮嘱,这方子不可让任何人知道,里头的几味药材念嫣苑有,不须从外头购入。而且若外人问起来,哪怕是最亲近的寒烟询问,也只说是补身的汤药,毕竟这几日景云瑶身子虚弱又嗜睡,这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 醉竹虽然有千言万语要问,可是她也清楚,若景云瑶想要告诉她什么事,早便说了,又何须自己询问;她更深知自己只是个奴婢,丝毫不敢僭越,便直接拿了方子,福身退了出去。 景云瑶望着醉竹的背影,只觉得她有些落寞的样子,可是这事她没法告诉醉竹,并非是不相信她,而是不想多一个人为自己担心。她叹了口气,又抚了抚肚子,自言自语道,“孩子,好在你仍旧复姓章佳。” 说完这句话之后,景云瑶又后悔起来。难不成她真就这样放过沈从薏嫁入将军府,从此过着与沈从薏从前一般的生活?而且还要日日看到章白玉与景雁瑶伉俪情深、夫唱妇随?或许这才是日后最大的痛苦吧? 景云瑶抱着头,最近几日,不知是不是妊娠的关系,她开始时不时强烈的头痛,况且这会子脑袋又混浆浆的厉害,索性,她脱了衣裳,简单洗了澡,便睡下了。也不知什么时辰,醉竹唤醒了她。将一碗透着微甜的药汤递给了她。景云瑶咕噜噜的喝完后,又倒了下去。醉竹帮她收拾好一切后,才熄了油灯,退出了景云瑶的房间。 抬头瞧了瞧天,醉竹喃喃道,“原来才戌时而已,这两日大姑娘当真是睡得愈发早了。” “醉竹,醉竹!”醉竹正往她的厢房而去,却见寒烟打景泽岚的房间出来,约莫是刚刚收拾了晚膳。这会儿正急匆匆的往她这里赶,气喘吁吁的模样。 “怎么了?”对于寒烟这幅样子,醉竹也是习以为常。从以前开始,寒烟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心里又藏不住事儿,这会子,见她那样子。便知道是有事了。 “我,我刚刚给二少爷准备晚膳的时候,听厨房里的厨子说,你给大姑娘熬了药汤,大姑娘可是怎么了吗?晚上回来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寒烟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倒让醉竹心里又佩服起景云瑶几分。她当真算的极正确。就连寒烟一定会询问都算的出来。 “没事,只是补身的药汤,大姑娘说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不爽。老毛病了。”醉竹按照景云瑶的说法照样说给了寒烟听。 果不其然,寒烟这才松了口气,笑着对醉竹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多虑了。那就好。醉竹你去休息吧,我还得给二少爷准备洗澡水呢。” “待来日你成了少奶奶。可也是这样精心的伺候着?”或许也唯有对着寒烟,醉竹才会偶尔玩笑几句。 “醉竹惯会取笑人家的,不和你说了!”寒烟被说的满脸通红,转身就往后院跑去。 醉竹望着寒烟的背影,善意的笑了笑,在她看来,这世上除了亲人外,对她最重要的,除了景云瑶,便唯有这个单纯又傻里傻气的寒烟了。不过好在傻人有傻福,她与景泽岚两个,倒也算是情投意合,希望日后真的能够开花结果吧。醉竹这样想着,推开了房间的门。 章白玉静静坐在景云瑶的卧房房顶上,双手抚着那落玉瞳焰,就好像在抚着最心爱的人一般。他又念起那一日,景云瑶将落玉瞳焰轻轻放回他的床边,口中说着让他肝肠寸断的话,“白玉,往后的一山一水,一朝一夕,云瑶都会自己安静的走完。这世上任何地方,都可以生长,任何去处,都是归宿。你别继续纠缠,我也不会来寻你。便让我守着这剩下的流年,韶华白首,不过浮生一阙而已。” 浮生一阕吗?这是这一阕,对章白玉来说,就是一辈子的孤寂啊!章白玉的脸上又呈现出痛苦之色,这几日,他并非没有听到景云瑶在外面的轻轻呼唤,他句句都听见,而且听到心里去,只是,他没有现身,他这个从小到大都被认为是最坚强的少将军的人,居然有了恐惧的东西。他不得不承认,他怕听到景云瑶那些让人心酸心痛的话,他更怕看到景云瑶那不得已的泪流满面,他们本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对璧人,如今,却因为那些原因注定天涯海角各一方。 只是这样的话,也无所谓,即便景云瑶可能一世都不知,他一直在她的屋顶上静静相陪,只要如此,他便心满意足了。但醉竹与寒烟的对话传入他耳中,还是让他的心一紧,不禁开始胡思乱想着,景云瑶病了吗?什么时候病的?病的厉不厉害? 章白玉觉得自己逐渐在变,而且是像一个疯子转变――前提是这个疯子是爱疯了的。 第二日约莫下朝的时候,景云瑶正与景泽岚、章青云一道准备迎接景祥隆回来,却发现迎回的不止景祥隆,还有阿桂和――让景云瑶魂牵梦萦的章白玉。 在见到章白玉的那一霎那,景云瑶不但心脏开始抽搐,而且简直掩饰不住那一脸的心疼。章白玉比之从前更加瘦削了,眼下一片乌青,神色极差,本来苍白的脸庞如今倒显得有些病态的焦黄,可见定是肝出了不小的问题。怎么阿桂都不给章白玉请个大夫瞧瞧呢?章青云也真是的,身为章白玉的哥哥,这些景云瑶看到的,难道他看不到吗? 就在景云瑶心里小小责怪着周围人的时候,但听景祥隆声音高亢的对她道,“云瑶,你过来。” “我?”景云瑶指了指自己,见景祥隆点头,便抬步上前,小心翼翼的不去斜视章白玉。 “本来我与将军、舍彦谷被皇上传到御书房去商定往蒙古去接汗王的人选的,可皇上却对我说,让我将你也带去,说是皇贵妃娘娘想你了,商量好之后直接带你去永寿宫。”这几句话,景祥隆是以正常的声音说的,但接下来的几句话,便是悄悄话了,“我怀疑皇上已经与娘娘说了他的心思,你去了后要小心应对,不过好在之前我也与娘娘通了气儿,你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祖父放心。”景云瑶点点头,余光又瞥到章白玉。可是从来到太医院一直到几人离开,章白玉都未正眼瞧过任何人,他似乎一直在望着前方,可眼神却是那样的空洞。 从太医院到御书房,还是有些距离的。景祥隆与阿桂同个等级,又是老友兼好友,两人自然亲热的走在前方,反而把景云瑶和章白玉落的老远。这也真好符合了景云瑶心中所想,如今她思念的人儿就在眼前,即使不能再如从前那般亲密,她也知道他好不好,她要他亲口说给她听。 只是不等景云瑶开口,章白玉的声音却先传了过来,虽然如同往常一般冰冷,但景云瑶听得出,那话语中的关心意味并不比从前少,“你病了?” 虽仅仅三个字,却透露出太多太多的信息。景云瑶深信,章青云一定会信守与她的承诺,不会将太医院的事情说给任何人听;那章青云能够得知自己病了的可能性,必定是来自于在景府的窥探。 从阿桂口中听闻,暗兵部队他并没有重新交给章白玉,生怕他乱来,那如此说来的话,便是他自己在景府得知的。一念及此,景云瑶又有些委屈,文不对题道,“你既在景府,为何我如何呼唤都不愿出来相见?” 章白玉也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暴露了行踪,可景云瑶这问话,却又让他一时间答不上来,最终只是冷哼道,“见了又如何?” 是啊,见了又如何,不过徒增伤心而已。景云瑶摇摇头,反问起章白玉来,“你……你也病了?” “好得很。”章白玉言简意赅的答了这么一句,尽管他的样子任何人看起来,都不像好得很。 “你……你没有别的话对我说了?”景云瑶最后还是垂死挣扎了下。 章白玉的回答,便是沉默,只是沉默之前,他的手碰了碰背后别着的落玉瞳焰。景云瑶瞧着那曾经由自己亲手还给章白玉的定情信物,干张张嘴,后小声道,“这……这日后便是雁瑶的了吧?” “我只会将它送给最心爱的女子。”章白玉这一句话,再度让景云瑶伤的体无完肤。她知道或许她已经伤害了这个自己最爱的男子,在最情非得已的情况下。 默默到了御书房,景云瑶才发现,原来并非只有乾隆一人等着,还有一个年纪大小与敖媚仪接近、就连长相都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也正襟危坐在乾隆身边,看头饰衣裳,似乎是后宫妃位之人。景云瑶心头一动,难不成这便是景祥隆曾经说过的颖妃,也就是敖媚仪的妹妹? 285、上有并头莲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一番繁琐至极――在景云瑶看来――的礼仪过后,乾隆许了他们四人分站一旁。颖妃上下打量着章白玉,这般英俊不凡又带着些冰冷疏远的大男人,正是每个女人都会心仪的类型,倒是不知为何已经快至而立之年,却未有妻室。 “这位便是章佳舍彦谷了。”乾隆向一旁的颖妃介绍着,见颖妃的表情似乎十分满意,心里的大石倒是也落下了。毕竟在乾隆看来,章白玉虽然模样不错,但那冷淡的性子实在不太讨喜――关于这点,乾隆似乎就有点不大明白这些女子的心理了,越是这样的男子,越让人觉得充满挑战性,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能够征服他。 “卑职参见皇上,参见娘娘。”章白玉再度对着乾隆与颖妃行礼,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不自觉的冷淡。 “嗯,”颖妃颔首,后对乾隆道,“皇上,臣妾瞧着,这章佳舍彦谷当真是极好的,想必臣妾那外甥女也定是欢喜的很呢。” “哈哈哈,”乾隆的笑容向来爽朗,这会儿更是抚掌大笑,对颖妃道,“你这张小嘴,可是甜到舍彦谷心里去了吧。” “卑职不敢。”章白玉还是一板一眼的样子,语气中并无太大波澜,多半是冰冷的意味。 阿桂听了,自然脸上有些挂不住,自己当初也真是宠惯了章白玉,弄得他如今这样没大没小,乾隆面前都这个样子,长期下去还了得?阿桂略作思考,后上前拱手转移话题道,“皇上,想必往漠西蒙古去的人选,您已经拟定好了吧。” “嗯,”乾隆拉长了这个字。后瞧了瞧颖妃,方才道,“颖妃,你怎么看?” 颖妃起身,对着乾隆福了福身子,方才道,“臣妾觉得,舍彦谷自是一定要跟去的,也得先让父汗瞧一瞧这个未来的孙女婿才成。况且此趟蒙古之行,路途遥远。时间又紧。舍彦谷曾多次与阿桂将军领军打仗,想必赶路也一定是极快,臣妾觉得。有舍彦谷便足够诚意了。” 阿桂闻言,连忙接着颖妃的话谢恩道,“多谢娘娘恩典,舍彦谷自当全力以赴。” 眼见着阿桂都快对自己眨瞎那双老眼,章白玉才拱起手。吐出了“多谢娘娘”四个字。 乾隆略作思忖了下,后摇摇头道,“诚然,让舍彦谷去是必须,只是唯有他前去,总觉得欠缺些诚意。漠西蒙古一直与我大清朝交好。还将你这嫁过来以示永好,朕想了下,觉得……”乾隆再度拉长了音。后望着景祥隆,又道,“景尘佑虽只是官拜从三品的指挥同知,却年轻有为,也曾为我大清朝打过天下。更是安佳萨尔满的女婿,对行军也颇有经验。不如让景尘佑与舍彦谷一起。可好?” 安佳萨尔满是朝中官位仅次于章佳阿桂的将军,也为乾隆立下过赫赫战功,景尘佑还未娶得安佳宛丹之时,便已经是安佳萨尔满手下的得力战将。所以当乾隆提出了景尘佑这个名字的时候,颖妃立即觉得受宠若惊,漠西蒙古杜尔伯特部仅仅是个小部落,却得乾隆这样重视,她自然觉得是对她最大的恩宠了。 “若如此,臣妾便多谢皇上恩宠了。”颖妃笑意盈盈的再度对着乾隆福了福身子。 “好,那便这般定下,”乾隆颔首道,“稍后朕会草拟诏书,你们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便出发吧。” 从头到尾没景云瑶什么事,她倒是觉得有些无趣,不过好在让她见到了章白玉,以解相思。才要跟着景祥隆往外走的时候,乾隆却忽的喊了停,“荷香格格,留步。” 这话,不但叫停了景云瑶,同时停下的还有章白玉。阿桂向前走着,忽的感觉章白玉没跟着,便回头,使了几下眼色,他才又重新跟了上来。只是乾隆为何单单让景云瑶留下,他实在不是很放心。 景云瑶余光瞥着章白玉的背影直到消失,刚刚还热闹的御书房,如今便只剩下乾隆、颖妃和她自己了。景云瑶对着乾隆福了福身子,后道,“皇上,请问寻云瑶何事?” 颖妃倒是颇觉惊异的瞧着景云瑶,乾隆留下就是留下,谁敢问一个原因的。这景云瑶倒也真是胆大包天,竟开口质问起来了,看来她的确与众不同,不愧是让令皇贵妃都重视至极的女人。 “颖妃,朕与云瑶要往永寿宫一趟,你先回去吧。”乾隆不答景云瑶的话,却先对颖妃下了逐客令。 令皇贵妃的永寿宫与颖妃的延禧宫同在御花园南角,照理说是同路的,可乾隆这会儿竟是先遣走自己,想必定是有话要对景云瑶说的。颖妃对着乾隆福身告退,临行时又瞧了景云瑶几眼,方才施然离去。 颖妃的那几眼,景云瑶也记在心里。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里头似乎包含着不解、愠怒、讶异等多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看来自己还未入宫,已经先种下仇恨的种子了。她微微低垂着头,等待着乾隆开口,毕竟这个时候,御书房只有他们两人,就连伺候的太监都被遣了出去,这倒让景云瑶有些恐惧了。 “皇贵妃早几日便一直跟朕念叨着想你,正好这些日子你也日日在宫里,没事的时候多去瞧瞧她。”果不其然,景祥隆所猜果然不错,乾隆的确以令皇贵妃先起了头。 “皇上所说甚是,云瑶从前在宫外,不方便常常进宫。如今陪哥哥在太医院当值,自是该常常往永寿宫多走走,去看看娘娘的。”景云瑶顺着乾隆的意思说着,没有任何在开旁枝说其他的意思。 “呵呵,”乾隆笑笑,后起身走到景云瑶身边,上下瞧了她几眼,又道,“难道荷香格格就没想过,如果你能长久的在后宫之中,不就能一直陪着皇贵妃了吗?”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看来景云瑶和景祥隆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景云瑶心一横,唯有知装不知,对乾隆一福身子,又道,“皇上,作为女儿的和恪公主都不可能一世陪着娘娘的,女儿总要嫁人,只是记得要时常回家看看额娘便是。在云瑶看来,即使云瑶不在娘娘身边,云瑶的心也从未有一日离开过娘娘。” “你嘴巴巧,心也通透,”乾隆说着,后径自往门口走道,“朕也有几日没往皇贵妃那里转转了,今日便与你一道去瞧瞧吧。” 景云瑶与乾隆出了御书房,后头也仅仅只跟着个首领太监,并没有什么大排场。过了几个游廊后,又走了段石子路,这才到了御花园。如今春夏交接之际,御花园内生机盎然,蜂飞蝶舞,的确是一派大好的春光。乾隆负手走在前面,本一直沉默着,如今见了这景,倒是忽的开口道,“时间过得当真是飞快,又快到了选秀之日了。” 提到选秀,景云瑶反而稍稍放了心。毕竟进宫参选的秀女是有年龄限制的,十三至十六岁,如今她已年二十,早已过了此年纪。一念及此,景云瑶便接话道,“选秀女是为皇上充实后宫,以延绵子嗣,这本是喜事一桩,何以云瑶却觉得皇上口气中诸多唏嘘呢?” “荷香格格,你可是这皇宫之中唯一一个敢直接这般与朕说话的人。”乾隆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平淡,让人听不出波澜,也就猜不出他此刻心中到底是愠怒还是其他。 景云瑶忙福身请罪,乾隆却又忽的大笑出声,对景云瑶道,“朕不过开个玩笑,荷香格格不必在意。朕不过是觉得,今年的秀女之中,不知能否有如同荷香格格一般聪慧敦和、才貌双全的女子。” 景云瑶虽心在扑通扑通的跳,可面儿上却是一副恭敬谦卑的表情,道,“皇上谬赞了,秀女也好,皇上的后宫诸位娘娘也罢,都正如这御花园的百花一般,各有各的好处呢。若女子都一个样的话,恐怕皇上看都看腻了。” “荷香格格说得对,又不对,”乾隆忽的停了脚步,景云瑶发现,他们的面前正是一池春水,如今池上已经有了点点的荷尖,倒是那一池的绿叶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单说这一池荷花,便与土地上种出的俗花不同。北宋周敦颐就曾作爱莲说,不过最让朕印象深刻的,却是一首乐府诗,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 “皇上的喜好,当真与众不同,”景云瑶知道乾隆下面一定会说“荷香”这称号的事情,忙开口接了这样的话,“那云瑶倒也希望,皇上能在这届秀女之中,寻到那并头莲了。” “借你吉言,”乾隆笑笑,有时候他欣赏景云瑶的聪明,可这会子,他却开始对景云瑶的太聪明而微微愠怒起来,“只是如今现成的荷香格格就在眼前,朕倒是有些可惜,当初景祥隆也真是大胆,居然将你私心藏了起来,现在想想,朕当真该治他的罪才是!” 286、话里话外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乾隆毕竟是大清的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时被人婉拒过这些次,怪不得他要迁怒于景祥隆了。可这话在景云瑶听来,也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她重新整理了思绪,后叹了口气,对乾隆道,“皇上,有些话,云瑶说出来,怕是会被皇上怪罪。” “你说,朕保证觉不怪罪于你。”乾隆定定望着景云瑶,双眼亮晶晶的。它如今与景天佑一般,年四十有余,却满是真龙之气,让人望而生敬。 景云瑶深深吸了口气,后才一福身子对乾隆道,“皇上,并非是在云瑶十三岁的时候被祖父私藏不肯送入宫内,而是那几年,云瑶……” 景云瑶将自己那段悲惨的童年以及与景泽岚受的诸多苦难一字不落的说给了乾隆听,但见他紧蹙的眉头逐渐松开,脸上也有了同情爱怜之色,景云瑶方才稍稍放下心来,“或许是上天见怜,或许是死去的娘再也看不下去,忽然有一天,云瑶清醒过来,并且毫无预兆的,承继了娘的一身医术。” “哦?竟有此奇事?”乾隆忽的抬起了眉,一脸的讶异之色,毕竟这事在外人听来,的确是太过怪奇这事,若非景云瑶亲自经历此番重生,她也断然不会简简单单就相信了这事。 景云瑶深深点头,后放低了声音道,“因此事太过奇怪,所以祖父对外封锁了这事,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今日云瑶不得已对皇上坦白,也是希望皇上不要怪责祖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云瑶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一分欺瞒。” 乾隆负手又向前走了几步,沉默了半晌后,才又忽的停住脚步。转头对景云瑶道,“不错,以你小小年龄,居然如此深谙医理,医术与你祖父不相上下,可见的确已是不俗。朕愿意相信你,你放心,朕也不会苛责景祥隆便是。” “云瑶多谢皇上隆恩。”景云瑶松了口气,又与乾隆往前走去。 乾隆越走着,却越觉得景云瑶当真是个奇女子。让他更加不愿意这般松手,便又道,“怪不得荷香格格异于常女子之处颇多。让人一见便觉欢喜的很。身为男子,此生若不得荷香格格,终究是人生憾事。” “皇上谬赞,云瑶不过是芸芸众生其中之一,皇上后宫中不乏才貌双全之人。皇上切莫妄自菲薄。况且皇贵妃娘娘才智过人、容姿倾城,更与皇上伉俪情深,云瑶才是羡慕至极。”景云瑶尽量搬出令皇贵妃的名号来,以转移话题,让乾隆想起来,他们这趟是往永寿宫去。而不是强迫景云瑶入宫的。 “嗯,”乾隆似乎也回忆起了从前选秀女的时候,“皇贵妃比朕小十六岁。其实当初是以宫女的身份被选入宫的,可金子始终难掩其光芒,她在一群宫女中脱颖而出,被朕封为贵人。后宫佳丽虽多,可唯有皇贵妃与朕是知心人。又为朕诞下诸多阿哥公主,所以朕宠着她。她爱护朕,便一直到今日了。” “云瑶羡慕皇上与娘娘之间的感情,想着日后,也能与夫君情长至此。”景云瑶特意用了“夫君”一词,毕竟即使乾隆使劲方法让她入了宫,也不可能是她的夫君。皇上只能是皇后一人的夫君,其他妃嫔,即使再受宠,也不过是“家长”而已。 “那便是了。”景云瑶这一句夫君,的确让乾隆稍稍丧了气。 景云瑶伸出手指算了算,忽的想起什么,又对乾隆道,“皇上,云瑶有一小妹,名为雨瑶,只可惜是庶出,又是汉军旗,是否不能参选秀女呢?” 乾隆听闻是景云瑶的妹妹,倒也稍稍有了些兴趣。毕竟即使景祥隆再受宠,他也是汉人,汉人在朝为官,唯有嫡女可参选,这又与满军旗不同。乾隆只一眨眼的工夫,便问道,“你那小妹,可是与你一般聪慧有礼?” “皇上谬赞,”景云瑶先是福了福身子,后才道,“《诗经大雅》中说,‘如圭如璋,令闻令望’,是说人的气质高雅、仪表轩昂,如玉石般善良、美好。云瑶私下想着,或许皇上赐娘娘‘令’一号,就是因此而来。” “不错,想不到荷香格格对诗书也是这样了解。”乾隆有些惊奇的望着景云瑶,毕竟在这个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女子只要读读《女训》、《女戒》便是,读太多诗书反而并不太招待见。 “云瑶之妹雨瑶,年十五,端庄大方,便也是这般如玉石纯净善良的女子。当年云瑶与哥哥备受欺凌之时,唯有雨瑶伸出援手,如此恩情,云瑶至今不忘。”景云瑶如此抬举景雨瑶,的确因为景雨瑶曾经在她为难之时伸出援手,雪中送炭难能可贵,所以她一直对景雨瑶心存几分感激,也对温晴茵多次伸出援手相助――景月瑶就暂且不提了,没了景雪瑶,她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况且景月瑶总是分不清敌我的肆意攻击外人,这样的女子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如若是荷香格格鼎力推举的话,那朕倒是可以放宽政策,”此番,乾隆考虑的不仅仅是景云瑶的推荐,景祥隆是令皇贵妃肱骨之臣,景家对大清朝的贡献也是极大,他自该给景府些赏赐才是,“好,朕也要与太后商量一番,定好后会给景祥隆一个结果。” “多谢皇上。”景云瑶喜悦的对着乾隆再度一福身子,只觉得腰都有些痛了。在这宫中,时不时的就要鞠躬行礼,当真是累得慌。 乾隆约莫也看出了景云瑶的不适,又哈哈笑出声来,“荷香格格,你这身子板也太过弱不禁风,不过给朕行了几次礼而已,便这般难过了。” 景云瑶想着,乾隆又哪里知道她这怀了身子的事,况且一个多月的时候,正是害喜的时候,她这又跪又拜的,当真是种折磨。两人之间的气氛总算是因为景雨瑶的事情稍稍和谐了些,到了永寿宫的时候,令皇贵妃已经在外头亲自接驾。其实之前乾隆已经给她透过气儿,景祥隆也几次三番的说过景云瑶的事情,此时倒是让令皇贵妃有些头疼了。 其实若景云瑶能够入宫,与她并肩作战的话,她在后宫便更能够一手遮天,独占鳌头。可问题是,开始景云瑶就表示了明显的不愿意,景祥隆进宫也是如此之说,她虽有意,乾隆也有意,可也不能活活拆散了景云瑶与章青云才是。毕竟章青云是札兰泰的好友,又是和恪公主的救命恩人,她对后宫嫔妃如何心狠手辣暂且不说,但是知恩图报,是这些年令皇贵妃都没有丢掉的品质。 “臣妾正想着皇上和荷香格格什么时候来呢,你们就到了,咱们当真是心有灵犀。”令皇贵妃客气的上前,对着乾隆福身请安。 景云瑶也丝毫没有失了分寸与礼仪,对着令皇贵妃恭敬请安。乾隆笑呵呵的望着令皇贵妃,开口道,“皇贵妃可是等的久了?” “也不久,说话的工夫,皇上和荷香格格就来了。”令皇贵妃径自笑的一脸温柔。景云瑶忽的想起,乾隆刚刚还说过,他一开始就是喜欢这样玉般的女子,和善、温柔。可景云瑶第一次见令皇贵妃,就觉得她十分的聪慧和阴狠,让人心中不自觉的打颤。可见后宫这地方就像个染坊,纵然是令皇贵妃这样开始清丽脱俗的女子,在这里呆的时候长了,也变成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自己吧。 乾隆与令皇贵妃又说了几句体己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先行离去了。这最后一眼的确意味深长,就连一旁的景云瑶都知道此中必定有事儿。令皇贵妃见乾隆走的远了,便引着景云瑶往永寿宫内走,边走边道,“如今就剩咱娘俩了,也能说说体己话儿了。” “云瑶多日不来见娘娘,还望娘娘不要责怪。”景云瑶自是先说体面的话。 “唉,也不怪你,本宫知道你要关心你哥哥的太医院考试。”令皇贵妃对于这一点倒是特别清楚,毕竟每次景祥隆过来,两人闲话间都会聊起这对神医兄妹。 进了内堂,令皇贵妃给景云瑶赐了座,让红琴奉了茶之后,在茶香缭绕中,才开了口,“你可知皇上的心意了?” 景云瑶没想到令皇贵妃居然这般坦然的说了出来,她以为最起码令皇贵妃会说些引子引出这话题的,“这……娘娘,明人面前云瑶不说暗话,皇上的心意,云瑶知晓;可云瑶的心意,想必娘娘也是知晓的。” “你的心,可曾变过?毕竟这皇宫可是女子挤破头都想进来的地方。”令皇贵妃说着,面上却忽的有了些寂寥之色,“只是进来之后才发现,皇宫哪里如想象般美好呢。” “云瑶的心,一直不曾变。这皇宫虽大,云瑶却觉得,这里并非适合容身之处。”景云瑶说着说着,竟就下了座,直接双膝跪地,给令皇贵妃磕了个头,“还请娘娘怜悯云瑶,帮云瑶一把吧。” 287、保一世荣华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快快起来。”令皇贵妃见景云瑶心意竟如此坚决,也不愿多做强留。她太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况且不论怎么说,景云瑶也是她的义女,尽管入了后宫会为她所用亲上加亲,但不知为何,在这个瞬间,她不禁怜悯起地上跪着的这个女子。难得这世上还有不爱攀权富贵、一心只追求自己真爱的女子,她不能也不忍去拂了景云瑶的心意。 红琴搀着景云瑶起来,景云瑶泪眼婆娑的望着令皇贵妃,她是多么不希望嫁入皇宫。她已经失去了章白玉,难道还要将余下的人生投入无穷无尽的宫斗之中吗?那她的仇恨如何报,这重生的机会不便是浪费了吗?她对得起谁? “唉,其实本宫也知你心意,当初皇上说与本宫之时,本宫其实话中也有余地。只是如今本宫已然探得你真心,便知该如何对皇上说。尽管他是人中之龙,可总也有人的情谊,”令皇贵妃顿了顿,又道,“别看咱们皇上风流,可强娶强夺这样的事情可是断然不会做出来的。我会在皇上耳旁多加说和,只是失去了你,他心中难免会有所遗憾,不过好在选秀就要开始,若这届秀女中有能够与你媲美的,或许皇上也会好些。” “回娘娘的话,云瑶已经向皇上推举了云瑶的妹妹,景雨瑶。”景云瑶将眼泪全数咽回了腹中,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展现自己的脆弱,尽管如今她已经犹如风中云烟一般,一吹即散。 “本宫倒是只听你提起过你的兄长景泽岚,至于这个妹妹,从未听你提过。”令皇贵妃的眼神中带了几丝琢磨的意味,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景云瑶生怕令皇贵妃心里与她起了龃龉,忙开口道。“其实,景雨瑶并非云瑶娘亲所出,而是爹的三夫人所出。” “那便是庶出了?”令皇贵妃的眉头蹙了蹙,似乎对出身极为在意,“你该清楚,你们汉军旗的秀女,必须为嫡出才可参加选秀的。” “云瑶知道,所以云瑶对皇上说出了景雨瑶的诸多好处。如娘娘一般,景雨瑶生性善良、又智慧非凡,云瑶私心想着。若雨瑶入宫,定能代替云瑶时时陪伴娘娘,也好让娘娘身边有个说话的人儿。” 景云瑶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自己定是无法入宫相陪。景雨瑶聪慧丝毫不逊于她,若到后宫,定能辅助令皇贵妃更好的发展。令皇贵妃又如何听不出,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个笑容,后点了点景云瑶的额头。又问道,“皇上的意思呢?” 景云瑶见令皇贵妃没有丝毫的不妥之处,便放了心的道了句,“皇上说,会与太后和娘娘商议,商议后会与祖父说。” “如此……”令皇贵妃沉吟了下。才接道,“甚好,也总算没辜负了你与更甘图吉。只是云瑶。有一事可要委屈了你。”令皇贵妃说着,眼神深深的望着景云瑶,似是欲言又止。 “娘娘待云瑶如己出,云瑶有什么委屈的呢。”景云瑶倒是觉得,和章白玉要迎娶他人相比。这世上已无再能让她觉得委屈之事了。 “当初景雪瑶与富察巴顿之事,便是由皇上赐婚;后来的景雁瑶与章佳舍彦谷之事。虽有颖妃插手嫌疑,可毕竟也是皇上赐婚,而且空前盛大。荷香格格,你可知,皇上赐婚,并非那么容易便可得。”令皇贵妃说的话让景云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疑惑的摇摇头,又点点头,但听令皇贵妃继续道,“在我大清朝,除了‘北不断亲’,唯有功臣之后方可得赐婚荣宠。当初景雪瑶与富察巴顿,是因为你有功与永寿宫、有功与皇室宗亲,所以皇上赐婚;可这一次,你与更甘图吉,虽都为功臣之后,恐怕却未能得到赐婚的荣宠了。” 原来令皇贵妃担心的是这个。景云瑶心下却是一松,看来能在后宫荣耀的存活这许久,还诞下诸多子嗣,令皇贵妃并非浪得虚名的,她的心思居然缜密至此。景云瑶笑笑,对令皇贵妃福了福身子,后道,“云瑶不求荣宠,云瑶只求能与心爱男子二人白首到老,荣华富贵皆可抛。” 只可惜,景云瑶却终究不能与章白玉二人白首了。 景云瑶的话,终于触起了令皇贵妃的愁肠。她跟着笑了笑,那笑容中的苦涩意味却那样明显。谁没有年轻过,当初,令皇贵妃由宫女被提拔上来之后,便一直宠冠六宫,那时候她天真单纯,以为这个她交了心的男子便是“一心人”,只可惜,后宫争斗永无宁日,她处在风口浪尖上,自然被席卷进去,眼见着乾隆与她渐行渐远,她只得想尽办法、绞尽脑汁,从自保开始到暗害旁枝,一路走到今日。如今回头望望,那一路的荆棘上,处处都是她的血、她的泪,还有她那颗碎成千万块的心。 令皇贵妃甚至有些羡慕景云瑶,能够与自己心爱的男子日日在一起,不必耍心机;而章青云对景云瑶的那份好,她即使看不到,也感觉的到,所以,这一对,是令皇贵妃最看好的一对。她蓦地就红了眼圈,后转过头,不想让景云瑶看到她的这份脆弱,对其道,“这……自是极好的,即使得不到皇上赐婚,本宫也会为你备一份厚礼。” 景云瑶又怎会没看到令皇贵妃那红了的眼圈呢,如今在后宫做到最高位、受君恩最厚重的女子都是如此,其他的人,她是想都不敢想。日后若景雨瑶入了宫,依仗着令皇贵妃的话,想必日子也不会太难熬。她景府的女儿,总要有一个在宫中站稳脚跟,才能保住景府的一世繁华。 景云瑶发现,或许是景祥隆对她的那份真心,使得她不知不觉中就为景府的未来担忧起来。景天佑不成材,景府的未来便压在了景泽岚这个嫡孙的身上,即使他医术了得,日后接下景祥隆的衣钵,可宫里宫外总也得有个照应的,景雨瑶的聪慧,是景云瑶看在眼里的。若景雨瑶可以在后宫闯下自己的一片天地,日后再与景泽岚里应外合,想必景府的繁华便可以继续持续了。 离开永寿宫后,景云瑶的心也舒畅了许多。令皇贵妃既然拍着胸脯保证可以说通乾隆,而自己也安排了景雨瑶准备选秀女之事,想必乾隆应该不会再有纳她入宫的心思了。回到太医院,就见章青云在门口来回来去的踱步,面儿上满是焦急。景云瑶远远的唤了声“青云哥哥”,章青云几乎是立即抬头,后便往景云瑶处奔了过来,紧张的抓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了几番,才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云瑶没事。”尽管章青云每次都大惊小怪的,不过景云瑶也清楚,这是他在乎她的表现,她不该厌烦或责怪才是。 “那……有没有反酸或者呕吐的现象?”章青云又紧张的问了问,并且仔细观察着景云瑶的气色。 景云瑶摇摇头,自打服下章青云开的方子,她的身子的确好受许多,也不似从前那般总是昏昏欲睡的了,“青云哥哥但瞧云瑶好气色便知,云瑶已无大碍。”景云瑶说着,轻轻的抚了抚腹部,她知道,在那里,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那个孩子出生之后,眉眼之间肯定有章白玉的影子,或许天生体温还会低于常人些。景云瑶越这样想着,心就越疼,不知不觉间,眼圈儿又红了。 “无大碍还要哭鼻子,定是我那方子不好,不行,我还得好生研究研究才是。”章青云见景云瑶气色虽好,可却眼中含泪,那颗心立即又没着没落的了。 “青云哥哥,云瑶真的没事了。只是这个时候,青云哥哥不教导我哥,怎么跑出来了?院判大人没生气吧?”张中胜虽平日里看着极温和的一个人,可毕竟身在院判要职,仅低于景祥隆一级,景云瑶也得时刻注意着。 不想章青云却摇摇头,对景云瑶道,“云瑶放心,叶答应这两日似是有了怀孕的迹象,张院判是除景伯父外妇产千金一科的圣手,这会子正在让岚儿和枫儿帮忙瞧方子配药呢。” “叶答应?”景云瑶总觉得这名字甚为耳熟,就听章青云带了几分憎恶的继续道,“听太医院有些年岁的同僚悄悄说的,那叶答应曾是一青楼丫头,被咱们皇上带回来的。” 景云瑶终于想起来,那叶答应就是凤鸣苑出去的叶春怡,被乾隆赐姓叶赫那拉的那一位,也就是――景云瑶咬紧牙关,恨得牙根痒痒――直接害的章白玉要迎娶景雁瑶的那一位。 念及此,景云瑶心下一动,对章青云道,“这样重要的事情,哥哥哪里做的来。青云哥哥快带云瑶去瞧瞧,可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才是。” “放心吧,不会有差错的,不过是些保胎的补药而已。”章青云虽口上这么说着,但见景云瑶急切,便也在前头带路,两人往御药房方向而去了。 288、一石二鸟之计被阻挠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此乃温脾安胎益气提升之补药,虽说叶答应一向身体强健,你们两个也要抓好了药物的份量。”张中胜这话主要是对紧紧抓着方子紧张的满头大汗的景泽枫说的。 相较而言,常常在京安药房被景云瑶、章青云和景康雅提点的景泽岚就显得得心应手的多,抓起草药放入小铜称之时,多数都是正好的数量,这倒是让张中胜赞不绝口。 人若是有了比较,只会让必败方更焦急和紧张,这也就是景泽枫何以满头大汗了。景云瑶与章青云进来之后,先对着张中胜福身问安,后景云瑶倒显好奇的伸过头去,扫了扫张中胜的那张方子。 方子上的确都是极好的保胎方子,药剂量也是极恰当的。其中当归、厚朴、羌活、荆芥穗、艾叶这五味药尤其斟酌其量,可见张中胜在妇产千金一科,的确是丝毫不逊于景祥隆的二把手。 张中胜见景云瑶这般在意这张方子,倒也大大方方的将自己手上的交予过去,笑着道,“早便听闻景大姑娘对此颇有心得,不如拿去好生瞧瞧,也好多多提点一番。” “云瑶哪里敢提点院判大人呢,只是来这里偷偷取取经。云瑶可是总听祖父提起,说院判大人对妇产千金一科极为拿手,这不,云瑶便来偷师了。”景云瑶说着,也爽朗的笑笑。 “这话从景大姑娘口中说出来,当真是我的福气了,”尽管明知是吹捧之言,可张中胜就是听着顺耳。况且他的确对这科颇有心得,也非徒有虚名,“若景大姑娘愿意学,我自然是愿意收这第三个徒弟了。只是得偷着收。若然是院使大人知道他最得意的嫡孙女也拜在了我门下,不得捶胸顿足了。” “呵呵,院判大人,祖父怎会捶胸顿足,是感天动地,我们景府的孙辈都要奉您为师父呢。”景云瑶也与张中胜逗趣起来,毕竟之前庆贺景泽岚考上太医院的那一次,她便与张中胜聊了许久,两人之间关系虽不算亲近,但也总归是熟悉了。“对了院判大人,听闻青云哥哥说,这一次院判大人接手的是宫里的一位答应。照理说。答应已是后宫之中的末位之数,惟独大最末等的官女子一等,尽管有孕,可是太医院御医颇多,吏目也有处方权。何以居然要使得院判大人亲自开方照料呢?” 张中胜立即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即使只是一晃而过,可景云瑶也抓到了这点。看来宫中对叶春怡看不惯的人还不少,最起码在这太医院,就连张中胜这二把手都露出这样的神情,恐怕底下瞧不上那叶春怡的。还数都数不过来呢。 “这话说来倒也都因为是延禧宫的事情,景大姑娘身为荷香格格,当今后宫之主令皇贵妃的义女。想必也清楚,那延禧宫的主位颖妃娘娘巴林氏的身份与地位,她或可关系着我大清与蒙古的友好,所以皇上一直算是对其比较宠爱。” “此事的确听娘娘提起过一二。”景云瑶点点头。 但听张中胜继续道,“而那叶答应。便是延禧宫的小主了。说到她的来历,”张中胜放轻了声音。“在外头人们只知道她叫叶赫那拉春怡,可实则,那叶赫那拉也是皇上的赐姓,她不过是个苏州青楼的女子而已。这一点,想必皇贵妃娘娘也说与你听了吧。” 见景云瑶点头,张中胜也知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况且景云瑶对他来说应该算是自己人,毕竟他是景祥隆的自己人,而景祥隆曾当着他的面不止一次的夸过景云瑶的机智和对景云瑶的看好。景祥隆喜欢的人,张中胜必定也爱屋及乌,便继续道,“所以尽管叶答应身子强健,胎像稳固,可皇上为表示对延禧宫的恩宠,还是让我亲自为叶答应保胎。” 景云瑶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了。以叶春怡的聪慧,她必定不知对颖妃说了什么话,非要弄得自己好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似的;而颖妃该是那种耳根子极软的,便上了她的当,偏要乾隆寻人帮她安胎,这种女人当真是不适合呆在皇宫,再这般下去的话,被叶春怡取而代之是早晚的事。 “云瑶听说,宫中的小主若有了身孕,都会晋封此号的,不知这位叶答应是否也有此恩宠?”景云瑶特意又开口问道。 张中胜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或许在他看来,一个青楼女子,能够入宫做了答应,还被赐了八旗贵族的大姓,已经是无尚恩宠,还想着什么晋封赐号啊,“至少目前还未听说有此事。” 这会子的工夫,景泽岚已经将药配好打包,而景泽枫那一面,也满头大汗的弄好了。两包药放在张中胜面前,他自然先去瞧了景泽岚的那包,后赞扬颔首;再瞧景泽枫那包之时,虽蹙了眉,却也颔首,对两人道,“其实这次配药便是我对你们的一次考验,以此来判断谁最适合照料叶答应。御医给小主瞧病,照理都可以带一位没有处方权的助手随身跟着,本都是带医生的,但你二人为我徒儿,又同时出自御医世家,所以我决定在你们二人之中选一个出来,跟着我往延禧宫去瞧叶答应,并全程照料叶答应这一胎。” 这对于实习医生来说,的确是无尚的尊荣,太医院有医生三十人,实习医生却不胜数,而他二人居然能够有这样的好机会,两人自是都喜出望外,同时对着张中胜一拱手,开口道,“多谢院判大人。” “泽枫。”张中胜先是唤了景泽枫的名字。 景泽枫立即受宠若惊的望着张中胜,毕竟在所有人看来,第一个唤出的名字必定就是被选中人的名字。景泽枫一直觉得自己无论是医术还是人缘都不及后来的景泽岚,张中胜不知为何待他也是不理不睬的。可想不到的是,在这节骨眼上,张中胜居然选择了自己,这让他如何不感到受宠若惊。 “是!”景泽枫站直了身子,竖起耳朵听着张中胜接下来的话。 “你比泽岚先入太医院,跟着我的时间也长,只是……”任何事情,都怕听这个只是,因为这两个字,就是转折的关键,景泽枫的表情也因为这两个字而瞬间变得大失所望。张中胜却像看不到一般,只继续道,“应变能力太差,就拿包草药来说,用时过长,拖泥带水,这点你便不如只来太医院几日的泽岚了。所以,这一次,我决定启用泽岚做助手,与我一齐入延禧宫。” 景泽岚从没想到过有一天天上会掉馅儿饼,砸中自己。本来刚刚听到唤景泽枫的名字之时,丝毫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正常;而当事情逆转,这样的好事砸中自己的时候,他张着嘴半天,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景云瑶的心中可是咯噔一下,本来她也觉得张中胜会选中景泽枫的,可谁知这张中胜也偏心的太明显了,真不知道景祥隆当初是如何选用一个这样喜怒形于色的男子站队形的。如若这次是景泽岚跟着进宫的话,那她的计划不就无法实施了么。若想一石二鸟,同时报复叶答应与沈从薏,这次的机会她就绝不能轻易放过! “泽枫受教,日后定会努力,恭喜泽岚。”景泽枫虽失落,可丝毫不失君子之风。 这样的景泽枫,其实挺让景云瑶不忍下手的,毕竟他并没有什么错,只是投错胎做了沈从薏与乌尔答鸿时的儿子。人品与处事方面,景云瑶的确挑不出景泽枫什么纰漏来――最起码比一起长大的景雪瑶要强出太多了。 “大哥,我……”景泽岚心中有些愧疚,也有些不忍,毕竟他已经帮皇室贵族宗亲瞧过病,也是声名在外的,可景泽枫同样身为景府的子孙,入太医院这许久,却未有一点建树,“院判大人,泽岚入太医院晚,恐怕经验方面不及大哥,这次的机会不如……” “泽岚,时不待人,”张中胜却似乎铁了心一般,认真的瞧着景泽岚,“或许这是一次人生的转机也说不定,你错过了这次,或许会终身遗憾呢?” 张中胜这话可不是唬人的,景泽枫和景泽岚出身便高于太医院中任何人,所以可能体会不到。可张中胜从入太医院一直到如今坐上院判的位置,都是凭借着当初站队形的时候找对了人,一直忠心耿耿的跟着景祥隆,才有了如今。说这话的时候,他可是深有体会。 张中胜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景泽岚自然无话可接。景云瑶一时间很乱,也想不到好办法,只得帮着景泽岚说了句,“院判大人,哥哥向来与大哥哥交好,这一次哥哥怕是会伤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情分,所以才……” “我知道,”张中胜点头,后对景云瑶道,“可这次是给宫中小主安胎,并非小事,我总得找个稳妥的人才成。”若再弄成上次和恪公主的病那番,景祥隆想必得一脚将他踢出太医院了吧。如今再想起那事,张中胜还是心有余悸。 289、为长久,害泽岚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事情就这般定下来了,尽管景云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但章青云可是大喜过望的揽着景泽岚的肩膀,尽说些鼓励加油的话,听得一旁的景泽枫脸都绿了。景云瑶瞧着景泽枫,心中虽也责怪章青云太不懂得察言观色,也不懂得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可这就是章青云的脾气秉性,况且章青云也是真心为景泽岚高兴,她自然说不得什么,还该好生谢章青云一番才是――毕竟若无章青云一开始的教导与不离不弃,景泽岚绝不会有今日。 回去的马车上,景云瑶、景泽岚与景泽枫三人都显得没什么精神,各自想着心事。快到景府的时候,约莫是景泽枫瞧着气氛太过尴尬,便强笑出口道,“泽岚,这一次你可是要带着我那份儿一道努力了。” “大哥……”景泽岚欲言又止,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抢了景泽枫的好事一样,都不好意思抬眼瞧景泽枫了。 “你不必觉得亏欠我,是我技不如人,”景泽枫笑笑,尽管那笑容看起来那般苦涩,“不过没关系,你我兄弟,你去了便是代表我,所以,你该高兴才是。毕竟在整个太医院来说,你我已经是领先了那些实习医生,或者说正式的医生不少了,步步高升是迟早的事。” “大哥……”景泽岚垂头想了想,感觉到景泽枫的手用力的拍在他的肩膀上,才抬起头,定定望着景泽枫道,“好,大哥既这么说,我就是拼了全力,也不会给景府、给大哥丢脸的。” “不过是助手,又不是让你亲自去给那叶答应保胎,大哥。哥,你们两个也说的太严重了吧。”景云瑶无奈的瞧了瞧面前这两兄弟。 “云瑶,那不一样,或许你有一重荷香格格的身份,进出皇宫犹如进家门一样自如,感觉不到,”景泽枫说着,支起了下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能够以太医院的实习医生身份入宫给后宫妃子瞧病。那感觉是不同的,那是一种极大的荣誉感和满足感。” 景云瑶见景泽枫竟如此渴望这个机会,眼珠一转的工夫。终于想到了破解之法。只是她瞧着同样带了一脸期待的景泽岚,暗暗叹了口气,透过窗子瞧向窗外的时候,发现乌云不知何时遮了那皎洁的月,外面的路忽的变得阴阴的。好像随时会冒出鬼怪一样。 明明快夏至的天,怎么还沉得如此之快? 回到景府,景泽枫与景泽岚商量好了一道往延寿苑去寻景祥隆,本说带着景云瑶一齐,景云瑶却以饥饿难耐为由,先回了念嫣苑。醉竹已经候了许久。见景云瑶终于露头,却没有景泽岚的影子,心中虽怪。却也迎上前去福身问安。 景云瑶匆匆答了醉竹的话,便往卧房而去。醉竹在身后紧跟,不敢有半分怠慢,只是到门口的时候,对寒烟使了个眼色。寒烟本想问景泽岚为何没回来,见醉竹如此。也没有开口,就往小厨房去了,准备给景云瑶端晚膳过来。毕竟她从前也是伺候过景云瑶的,还是从小就在一起的情分,景云瑶的喜好她清楚的很。 景云瑶回到卧房,马不停蹄的坐在桌前,让醉竹备下纸墨笔砚,便奋笔疾书。醉竹不懂草药一类,但知道景云瑶是在写一张方子,但见景云瑶写下几行之后,便又蹙眉团起扔掉,方子也是改了又改,直到将一厚沓的宣纸写剩一指厚,地上满是宣纸团的时候,才稍稍满意的点点头。 从头到尾,醉竹一直在旁静候,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景云瑶抬起头,面带难色的将这方子交给醉竹,后悄声道,“醉竹你听好,一定要偷偷的去库房给我找这几味药来,这都是从前我积攒下来的草药,你速速取来。” “是,大姑娘。”醉竹果断的起身离去,而景云瑶则趁着这个时候将地上的纸团一一捡起,仍在废纸篓里,又补了一脚。正逢这时候寒烟端了晚膳来,见景云瑶面上带着些许苍白,又念起她今儿回的特别晚,景泽岚又不在,便焦急问道,“大姑娘这是怎么了,今儿回的这样晚,二少爷又偏了不在。” “你这嘴巴,就是闲不住,什么时候能学学醉竹。”景云瑶笑骂了寒烟一句,寒烟似乎很久都没有陪她用过膳了,这下子见她端着晚膳进门,景云瑶的心还暖了一下。 “大姑娘只记着醉竹的好,全然忘记奴婢了,”寒烟立即撅起嘴,一副吃了味儿的小娘子模样,“也是,现在大姑娘让奴婢伺候二少爷,所以大姑娘与醉竹走的近,就不喜欢奴婢了。” “你这丫头,忘恩负义的,”景云瑶点了点寒烟的额头,又笑道,“我为什么偏派了你去伺候哥哥?还不是为着你的日后打算。” “大姑娘,又取笑奴婢了!”寒烟立即脸红的猴屁股一般,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就在那里矛盾的绞着手帕。 “得,得,我输给你了,”景云瑶见此,也不多说什么,只道,“哥哥是去了祖父那里,一会儿便回来了。你且先去小厨房候着吧,一会儿我用完了膳,也去给哥哥准备些补身的汤水。毕竟是春夏交接的时候,怕哥哥的身子受不了。” 寒烟虽还是粉面通红,但欢喜的下去了,临到门口的时候,正见醉竹回来。寒烟瞧醉竹见她就背过手去,倒也好奇,围着她转了好几圈。景云瑶见醉竹虽冷静,但那药味儿毕竟挺大,便帮其解围道,“寒烟,你还不赶紧去小厨房,一会儿哥哥回来了没吃的,我可要发落了你,将你随便找个乞儿嫁了便是。” 寒烟闻言,赶紧脚底抹油溜了,生怕景云瑶这话当了真。醉竹进来后,关上门,将几味草药呈给景云瑶。景云瑶瞧了又瞧,拿起来又放下;后又蹙眉拿起,最终是配出了一小包,放在怀中,剩余的则放在红木盒子里。 “醉竹,此事不许与任何人说起,只有你我二人知晓。”景云瑶叮嘱了醉竹一句。 醉竹自然点头,她已经打定跟着景云瑶一辈子的决心,生不离死不弃,所以无论景云瑶做了什么,准备做什么,她都会支持到底。景云瑶见醉竹依旧只是点头,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心下也是觉得委屈了她,便开口问了句,“你……你不准备问我做什么吗?” “大姑娘若想说,自会与奴婢说;若不想说,奴婢何苦强求。”醉竹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又道,“奴婢既然跟着大姑娘,自然要为大姑娘打点一切,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醉竹,你只要记得,我做的一切……无论是什么,都是为着日后的路能够更好走。”末了,景云瑶接了这么一句。 景泽枫和景泽岚打延寿苑出来的时候,表情都比下马车之后好了不少。景祥隆自是一张巧嘴,不然何以在令皇贵妃那里被冲了几十年。景泽枫如今也不再在意这个机会,毕竟景祥隆说了,日后还有更多更多的好机会等着景府的子孙。他也是景府的子孙,还是从小被景祥隆教育的,所以他觉得,景祥隆向来为人极公正,决计不会只偏向景泽岚而冷落他――况且在景泽枫眼中,景祥隆最宠爱的可是景云瑶而非景泽岚,从刚刚的情形看来,景祥隆甚至更喜欢他而非景泽岚。 景泽岚也终于打开了心结,开开心心的回到念嫣苑后,寒烟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等着他。他便一面用膳,一面将这极好的机会说给了寒烟听,寒烟自然也为他高兴,又帮他添酒又布菜的,两人忙的不亦乐乎。晚膳过后,景云瑶的补汤也来的甚是时候。景泽岚却先不想着喝那补汤,只是拉着景云瑶的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基本都是些皇宫的礼仪以及他现在难以言状的兴奋心情。 景云瑶看着景泽岚这般,多么不舍要将那“补汤”给他喝下去。可为长久计,她不得不这么做。面前这激动不已的男子是她的亲生儿子,要害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是哪个为娘的能下得去手呢?景云瑶正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醉竹却一福身子,打断了景泽岚的畅想,对其道,“二少爷,大姑娘说过,这补汤可是要趁热喝才成,不然药效便不明显了。” “对,都忘记云瑶的好意了,”景泽岚说着,几步走到桌前,接过醉竹手中的青花瓷碗,咕咚咕咚几口就将那补汤喝了下去。末了,还抹抹嘴,对景云瑶道,“这药味倒是甜的很,里头定是放了枸杞吧?” “哥哥的嘴巴当真灵。”景云瑶复杂的望着景泽岚,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是个滋味儿。 “可是我身子无碍,为什么……”景泽岚说着,见景云瑶脸色这般差,以为是自己的话伤了她,忙又补充道,“不过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云瑶能够让我防患于未然,倒也是极好的。” 290、泽岚风寒,院判开方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从景泽岚房里出来,景云瑶便哀叹了口气,转耳听听里头景泽岚与寒烟两个的说话声,她心里极不是滋味儿。醉竹依旧静静候在一旁陪着景云瑶,一言未发。 回了房里,醉竹伺候景云瑶更衣沐浴之时,景云瑶忽的就开了口,语气中带着几丝低落,“醉竹,今儿个,还真是多亏你了。” “大姑娘说的哪里话,都生分了。”醉竹拿手巾帮景云瑶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见她情绪极为低落,又道,“尽管奴婢并不知那汤羹服下后会如何,但既然大姑娘费劲了心力又鼓足勇气准备,便不能浪费这一番心意。” “唉。”景云瑶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接醉竹这番话。的确,若没有醉竹插那一句嘴的话,那碗精心准备的补汤,她或许再没勇气让景泽岚服下,所以此刻,她心中对醉竹是又爱又恨。爱的,自是她的那番费心与贴心;恨的,同样是她的那番费心与贴心。 “大姑娘,人不狠,站不稳,况且奴婢一直相信,凭着大姑娘对二少爷的那份爱,大姑娘也不会做出太过伤害二少爷的事情。”醉竹虽什么都不问,心中对此事却也有了自己的一番猜测。 “嗯,”景云瑶点点头,醉竹的话,她也是对自己说了千遍万遍的,如今让景泽岚受一点点苦,是为了日后能够更稳的立足;如若现在不下狠心,日后受苦的仍旧是他。 第二日,果不出景云瑶所料,见到景泽岚的时候,他十分的没精神,还一个劲儿的锤着肩膀,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景云瑶见了。立即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上前问景泽岚道,“哥哥这是怎么了?昨夜可是没休息好?” “谁知道呢,我觉得睡得也不错,只是一大早起来,便觉浑身乏力,自己把脉,可身子各处无恙,也不知是怎么了。”景泽岚说着,又打了个呵欠。 “或许春困秋乏。这会儿又赶上春夏交接,哥哥唤上轻微风寒也不是不可能,寒烟。”景云瑶说着,立即唤了声景泽岚身后的寒烟,见寒烟一福身子,才又道,“赶紧给二少爷换身厚实的衣裳。外头再套一件棉马甲。” “云瑶,不必了,这会子天儿愈发的热了,穿这些到太医院,也会被同僚嘲笑的。”景泽岚一下子就红了脸,许是他从清醒起身边就全是女子的过。一下子扎进男人堆,让他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那些大男人凑在一起。每天嘴里聊得不是女子便是风月,这让他十分的不习惯,每次都听得面红耳赤,可是被嘲笑了好几次了。 “好吧,既然哥哥坚持。那就当做云瑶好心没好报算了。”景云瑶说着,便嘟起嘴。转身就要走。 景泽岚见了,忙拉住了她手臂,后挠挠头道,“那好吧,听你的就是了。” 景云瑶这才破涕为笑,若不让景泽岚表现的明显些,张中胜又如何会问呢,她的小九九也就白算计了。 都不用到太医院,上了马车后,景泽枫就惊奇的打量着景泽岚,后又纳闷的瞧瞧景云瑶,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云瑶,泽岚这是怎么了,大热的天儿,穿的倒和过冬似的。” 景泽岚一下子就又红了脸,景云瑶却坦然的笑笑,对景泽枫道,“还不是哥哥身子弱,这几日着了凉,便感染了风寒,大哥哥只瞧哥哥的气色便知了。” “嗯,”景泽枫瞧了瞧景泽岚,的确是一副疲惫的模样,好像连话都不愿意说,一副懒洋洋病怏怏的模样,末了,他才又道,“那泽岚可是得快些养好身子,这幅样子的话,可是没法入延禧宫见叶答应的。” “为什么?”景泽岚立即提起一颗心,紧张的问景泽枫道。 景泽枫关切的望着景泽岚,开口道,“你入太医院晚,可能不清楚,只要是病了的太医,即使是御医以及像祖父这样最高级别的院使,哪怕只是风寒这类的小病,都绝不得入后宫,据说是怕过了病气给娘娘们,让其症更加不易治愈。” “哥,没事的,你只是轻微风寒,没准一日便好了,”景云瑶安慰景泽岚道,“况且距离见叶答应还有两三日的时间,你先别着急,到了太医院,让院判大人给你瞧瞧脉,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只能这样了。”景泽岚看起来有些低落,这更加让景云瑶心疼,毕竟走到这一步,全部是她一手造成的。 景祥隆下朝后,便直接往令皇贵妃处而去,据闻是令皇贵妃亲自叫他过去一趟;而张中胜独自回来后,便遇上正焦急等待他的景云瑶和景泽岚,他倒也奇怪了,往日里章青云向来与他们两个形影不离,今儿个怎么竟没在一起? 其实这也正是让景泽岚有些心急的事情,因为今日是送章白玉与景尘佑北上蒙古亲自迎接大汗之日,所以章青云便与景祥隆请了一日假,景泽岚本还想着先让章青云瞧瞧,毕竟这个“图吉叔”可是他最信任的人,无奈章青云今儿个居然不在,他唯有等着张中胜回来了。 “参见院判大人。” 见景泽岚和景云瑶对着自己拱手行礼,张中胜笑笑免了他们的礼,后上下打量着景泽岚,有些惊异的开口道,“泽岚,你这是……怎么了?” “院判大人,我哥他感染了轻微的风寒,听闻大哥哥说,唤了病痛的医生是不得入后宫的,哥哥有些心急,想让院判大人给瞧瞧脉,开副药赶紧调理好身子。”景云瑶见景泽岚不好意思开口,便自己将事情一股脑儿的告诉了张中胜。 在他才定下要用景泽岚的时候,景泽岚却感染了风寒。张中胜的心里打起了小鼓,他微微一锁眉头,对着景泽岚点点头,将二人引入正堂,后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给景泽岚把起脉来。 景泽岚的脉象一切正常,只是比常人要虚弱些。可这也不至于他脸色如此难看,身子如此发热无力啊。张中胜蹙起了眉头,想了半晌,才对景云瑶道,“荷香格格可为泽岚把过脉?” 景云瑶点点头,后道,“云瑶与哥哥都曾把过脉,可却听不出任何异常。” 果然如此。张中胜瞧了瞧周围,却未发现章青云的影子,余下的几个当值御医,又没有医术在他之上的,听脉也是白听。景泽岚见张中胜一直不说话,便偷偷望了望景云瑶,景云瑶忙又问道,“院判大人,可否为哥哥开张方子?” “既如此……好吧。”张中胜略作想了想,这些年他瞧过的病患也不少,从望与问之中,差不多也能判断的出,景泽岚的确与景云瑶说的一般,是患了风寒,只不过症状比较轻,所以脉象上并不明显。提起笔后,张中胜脑海中瞬间掠过无数张治疗风寒的方子,对于景泽岚这样的虚弱体质来说,药方中的草药剂量与数量都是越少越好,斟酌一番后,张中胜提笔写下了方子: 大青叶五钱,龙葵二钱,鱼腥草二钱,射干二钱。 这或许是景泽岚见过的最简单的方子,拿起方子后,他傻傻的望着景云瑶。景云瑶只瞧了一眼方子,却立即对张中胜拱手恭敬道,“多谢院判大人赐方。” “速速拿去煎药吧,泽岚早日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景泽岚跟着景云瑶往御药房走,手里拿着方子与张中胜的令牌,路上,景泽岚还不解的问景云瑶道,“云瑶,院判大人这方子……是否太过简单了?” “哥,你不同于常人,因你从小受苦,身子极其虚弱,病愈后药物也从未间断,所以如今再给你用药必须非常小心的不与从前的药物冲撞,以免让你久病难愈。张中胜这个院判真没白做,他的确是有真材实料的,想的也远远要比那些御医多多了。”最后这句话,景云瑶倒是带着几分敬佩说出的。 “原来是这样,”景泽岚总算恍然大悟,不错,自打他清醒以来,的确是服药无数,而中药在体内是比较难于吸收、起效也略缓慢些的,以他的特殊体质来讲,的确在用药上应斟酌。张中胜这张方子,只有四味药材,而且每一味都是极“大众”化的,甚少能与其他药物相冲。一念及此,景泽岚对张中胜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只不过景云瑶这出自御医世家的,还是略胜张中胜一筹。尽管张中胜的方子简单而且的确针对风寒,可她给景泽岚服下的,只是会使身子虚弱、略呈风寒状的药物而已,并非真正的风寒。所以张中胜的药虽然好,自然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又一晚的“补汤”下去,再一日起来,景泽岚已经是有些浑身酸痛的表现了。 与景云瑶、景泽枫再度坐在马车上,景泽岚的气色比起昨日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更差,景云瑶担心的拉起景泽岚的手,问道,“哥哥,明日就要入延禧宫给叶答应保胎,可你的风寒似乎没有起色。” “何止没有起色,简直……简直像是更严重了,泽岚,你没有吃药吗?”景泽枫也关切的望着景泽岚。 291、病来如山倒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承蒙大哥和云瑶挂念,”景泽岚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只觉得喘息间胸口闷闷的,极不舒服,还一直昏昏欲睡的,打不起精神来,“我就是懒得动,头也沉的很。药已经服下了,还是院判大人开的方子,但似乎并无太大用处。” “唉,”景云瑶叹了口气,“约莫是院判大人太过在意哥哥的体质,反而不敢用药,所以才导致如此。哥哥,这也怪不得院判大人的。” “我知道,”景泽岚点头的时候,只觉得脑袋里头更是混浆浆一片,自打他再度清醒后,许是一直用药的关系,他的身子倒是没得过什么大病,风寒也是第一次,这下便难受的很了,“院判大人肯亲自开方子给我,我已是感激涕零,自然不会生出怨念。” “要不,今儿再让图吉叔叔瞧瞧吧。”景泽枫说着,伸手探了探景泽岚的额头,又喃喃自语了句,“奇怪,并没有发热啊。” 景云瑶望着这样难过的景泽岚,说不心疼,那是瞎话。她一下就红了眼圈,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居然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景泽岚抬头间见景云瑶竟是难过的要哭了,忙强撑起身子,对景云瑶笑笑道,“没事的,云瑶,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或许一会儿见了图吉叔,能药到病除呢。图吉叔可是我见过的最神的神医了。” 只不过这最神的神医今儿虽然来了,也给景泽岚把了脉,可最终斩钉截铁下的结论却是――景泽岚无病。这可是让景泽岚与景泽枫面面相觑,后景泽枫开口问道,“图吉叔叔,若泽岚无病,身子怎会虚弱至此呢?似乎连走几步路都要费许多的气力。” 章青云先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掰着手指想了半天,才道,“岚儿这几日可是服了什么药物?或许是那药物与之前你体内还未吸收的草药起了冲突,然后表现在外,就是身子虚弱了。实则岚儿并无病症,身子也好的很。” “就是从前图吉叔开的方子,一日一剂,之后就……”景泽岚说着,忽的好像想起什么。诧异的望着景云瑶。后很快摇摇头,又对章青云道,“云瑶这两日曾给我送了补身子的补汤来。不过我相信以云瑶的医术和医理知识,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 景云瑶听了,心中欣慰又难过,她就这样践踏了景泽岚对她的信任,心里的确苦苦的。“青云哥哥,我给哥哥配的补汤里头不过是常见的枸杞当归一类,从前季节交替之时也给哥哥服用巩固过,没有出过这样的状况。” 章青云对景云瑶的话深以为然,“以云瑶你对岚儿的关心和体贴,我也相信你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看来定是日常的膳食或许与某种药冲突了,才会导致岚儿至此。” “图吉叔,那我……我该怎么办?若一直这样的话。我……我也不能随院判大人入延禧宫了呀。”景泽岚说着,便唉声叹气的,不止是身子上的不舒服,心里的不适才更严重。 “照你们的说法,这是岚儿身子不适的第二日。虽服了药,却比第一日更严重。但在我看来的话。岚儿根本不需服用任何药物,若当真是膳食与药物冲撞,岚儿不止不该服用药物,还不该出屋,只能在室内静静躺着,另外,一定要捂上被子,最好再备上碗热热的姜汤,让他好好发发汗,把体内的剩余药气快速散发出体内。”章青云说着这些土方法的时候,景泽枫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这也难怪,他从小便在景府,受到的医理教育皆来自医书,医书上可没有这样廉价的散药气法子。 “那……那需多久才能散去药气?”景泽岚提着心问章青云道。 “少则三日。”章青云只这四个字,便打消了景泽岚心底最后一丝希望。明日就是与张中胜约好的去延禧宫的日子,看来这次试炼必定于自己擦肩而过了。 章青云没看到景泽岚的失落,反而转头对景云瑶道,“云瑶,我知道你是关心岚儿。不过这几日,你最好不要再弄其他草药的补汤给岚儿服用,以免他体内的药气越聚越多,难以挥发出来。” “青云哥哥所言,云瑶记住了。”景云瑶对着章青云点点头,总算也放了心。这样一来的话,那“补药”一停,再按照章青云的说法,让景泽岚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在景府呆上三日,对她的大计是极有帮助的,“只是院判大人那边,恐怕要再择人选了。” “有什么择不择的,”对于此事,章青云自然也清楚,他伸出拇指向身后点了点,后道,“枫儿不就是现成的么。况且一直以来都是枫儿跟着张院判,师徒两个定是心有灵犀,我倒一直觉得,枫儿比岚儿更适合这一次的助手位置。” “我?”景泽枫指了指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么大的馅饼居然砸到了自己头上。他本已经在景祥隆的三言两语下不再在意这一次的任务,可老天垂怜,还是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了他。景泽枫顿时觉得心中一亮,好像看到了自己光明的前途与未来。 “云瑶也觉得,大哥哥十分适合。”景云瑶自然趁热点火,又对章青云道,“只是院判大人那边,还得劳烦青云哥哥说说去了,哥哥既如此难受,云瑶便先带哥哥回景府吧。” “去吧,我会帮岚儿与张院判请上几日假的,想必以你们的身份,他也不会太过计较。”章青云说着,又瞧了瞧景泽岚。 景泽岚这会儿全无精神,本来他这两日看了许多医书,想着能一鸣惊人,让他人刮目相看,谁知自己的身子居然这么不争气,在这个时候他竟病倒了。章青云笑着拍拍景泽岚的肩膀,开口安慰道,“岚儿,该你的,跑不了;不该你的,莫强求。你还是回去好好养身子吧,以你的才智与医术,扬名立万是迟早的事。” 章青云几句话下来,就好像给了景泽岚无比的力量一般。景泽岚向来将章青云视为最崇拜之人,如今章青云说了这些肯定他的话,自然让他重拾信心,重重点头道,“多谢图吉叔。” 景云瑶与景泽岚两个凭借着景云瑶的宫中令牌出了紫禁城,往景府而去。醉竹和寒烟两个本还有些诧异,但见景云瑶让她们一个去小厨房熬姜汤,一个去景泽岚卧房赶紧收拾,拿几床厚被子,两人便赶紧分工。 寒烟和醉竹速度也快,不一会儿的工夫,景泽岚已经按照章青云所讲,被三床大厚被子捂着躺在床上,景云瑶亲自一口一口的喂他喝冒着热气的姜汤,直让景泽岚蹙眉咂舌。 不过见他片刻便大汗淋漓的模样,景云瑶也就稍稍放了心,吩咐寒烟看好景泽岚,不要让他踢被子后,景云瑶才出了门,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觉得心情是这些日子中,唯一舒畅的一日。 “大姑娘的气色比起昨日好多了。”醉竹跟在景云瑶后头,两人往西花园走了去。如今正是春末,百花竞相开方,西花园一片清香之气。由于日日的忙碌,又早出晚归,景云瑶已经许久没有看过这样好的光景。 “嗯,”景云瑶颔首,后笑笑道,“许久没有这般轻松过了。” 景云瑶正与醉竹赏花之时,却忽的听到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给大姐姐请安。” 这个声音是……景云瑶回头一望,果然见景雁瑶正立于她身后。景雁瑶虽只是十三的年纪,却是比景云瑶刚见她之时又俊俏了几分,一双眼眸虽然带着些冷漠,却又别样的魅惑,她的确长了张倾国倾城的脸。 “哦,雁妹妹可也是来赏花的?”景云瑶一看到景雁瑶,就又念起了章白玉,本来明媚的心情登时晴转多云,而且有转变成滂沱大雨的趋势。 “雁儿哪有这样的福气,是娘偏要带着雁儿来习舞,说是日后也可以此绑住夫君的心思。”景雁瑶倒是难得与景云瑶说了这样多的话,而且语气中又没带着不屑等负面情绪。 景云瑶想要扬起嘴角笑笑,可那笑容竟是苦涩至极。敖媚仪也当真是天真,以为男子便都与景天佑一般挚爱妙曼舞姿吗?一念及此,景云瑶忽的想起自己以舞谢青云那次,便是章白玉吹出了那绝妙的天音。或许这一次是自己错了,章白玉的玉箫极为精进,他不是正需要一个绝佳的舞者妙妻吗? “四娘倒也是为雁妹妹着想,雁妹妹将为人妻,是该学着如何与夫君情长才是。”景云瑶顺着敖媚仪的意思说了一句,却好像字字都以匕首刻在心上一般,让她鲜血淋漓。 “情长?那舍彦谷眼中谁人都无,雁儿从不想着与他情长,不过草草一生罢了。”景雁瑶似乎并不喜欢章白玉那样冰冰冷冷的男子,在她心里,真正的夫君人选,怎么也要像景泽枫那样温暖的男子才是。 景雁瑶不喜欢章白玉,章白玉亦不喜欢景雁瑶,可这两个并不相爱的人却要在半月之后结合。景云瑶又安慰景雁瑶几句后,转过身,无语的望着苍天――老天爷,你究竟在与我开什么玩笑啊! 292、奸计未施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敖媚仪给景雁瑶的休息时间可并不算长,尤其在她等得不耐烦走过来瞧见景雁瑶正与景云瑶说话的时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立即气势汹汹的走了上来,怒不可遏的表情将那张俊脸弄得有些扭曲,“雁儿,我说怎么到处寻不到你,原来在这里偷闲!” 景云瑶瞧着敖媚仪的样子,也觉景雁瑶怪可怜的,便开口帮了句腔,“四娘,雁妹妹毕竟年岁小,练舞累了的话该多歇歇,反正日子还长……” “我家雁儿可没你那么悠哉,”敖媚仪不待景云瑶说完,立即阴阳怪调的打断了她的话,“你是被众人捧在手心儿上疼着护着的,我家雁儿不就只能靠自己了么。” 景云瑶终于明白敖媚仪气从何来了,敢情她是看不惯在景府中有人比她受宠。摇摇头的工夫,景云瑶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若要靠着男人的宠爱活下去,那她早已没有了自我,只是个依附他人的可怜虫而已。 “四娘说笑了,云瑶与雁妹妹同是景府的姑娘,祖父和爹都是一样疼爱的,只不过表现方式不同罢了。”景云瑶说完这句后,也不愿多与敖媚仪争执,便一福身子退了下去。 景雁瑶望着景云瑶,眼神中忽的多了几丝艳羡,毕竟在她看来,景云瑶能够与心爱男子在一起,这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而她,不过是个工具,被众人利用而已,还要嫁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男子。 “景雁瑶,你给我听好了!”敖媚仪瞧着景云瑶的背影,叉着腰,丝毫没了平日里那冷淡高贵的气质,这样的她,更像一个骂街的泼妇一般。“景云瑶日后嫁入将军府,便是你的妯娌,对她可千万莫要客客气气的,日后让她捷足先登!” “知道了,娘。”景雁瑶低垂下头,暗暗的叹了口气。 景云瑶出了西花园的南口,想着回念嫣苑准备一下药材,到时候定会有用。可谁知还没走上游廊,却见沈从薏带着沈傲珊正从另一面走来,看样子。似乎与她一般,也是往念嫣苑去的。 “二娘万福,傲珊妹妹。好久不见。”景云瑶对着沈从薏福身问安,同时也问候了一旁的沈傲珊。 沈傲珊只回了礼,但听沈从薏却有些关怀的开口道,“呦,云瑶。也当真是瞧了,我这正打算去念嫣苑瞧瞧岚儿的。昨晚便听枫儿说了,岚儿这两日身子不爽,今儿个正好傲珊也回来了,便带她一道来瞧瞧。” “多谢二娘挂牵,哥哥或是吃错了膳食。与体内药性相撞,这才病了起来,”景云瑶说着。叹了口气,特意抬眼看了看沈从薏,又道,“照理说平日里的膳食云瑶已经细之又细,不会出现什么纰漏。倒是这两日寒烟总是给哥哥屋内熏些香料。云瑶想着,约莫与这有点关系吧。二娘素来孰知香料。又运用极得当,一会儿要帮哥哥好生瞧瞧才是。” 景云瑶话里有话,沈从薏怎会听不出来,这会子也只淡然的笑笑,道了句,“能帮得上忙,我自不会袖手旁观。” 景云瑶又一福身子,便在前引着沈从薏与沈傲珊往里走,口里头又问候了沈傲珊几句。原来这些日子沈傲珊不在,都是回去照顾沈傲涵的。沈傲涵的病再度反反复复,沈幽言一个人顾不来,唯有让沈傲珊回去照料了。景云瑶还想着,怪不得这几日沈傲珊清瘦了许多,想必沈家的条件太差,她又住惯了景府,回去一时间诸多不习惯吧。 “倒也苦了傲珊这孩子,”沈从薏听沈傲珊说完,便接了她的话道,“同样是沈家的孩子,可你爹似乎宠爱傲菡多一些。” “许是因为傲菡打小便体弱吧,爹爹爱她多一些也是应当的。”沈傲珊说这话的时候,语调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凄凉与委屈,从小到大,因为没有娘,什么苦难都是她扛着,就连来景府求帮助,也是沈幽言要她一定要撂下面子这样做的,不然沈傲涵便要病死在榻上了。 “舅舅这样做,当真是委屈了傲珊妹妹,”景云瑶见沈傲珊如此,也帮着说了几句话,“好歹都是自己的孩子,舅舅实在不该如此偏袒。话说回来,傲菡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嗯,”沈傲珊点点头,“多谢姐姐牵挂,傲菡已经好了不少,不然爹也不会让我回来与姑姑作伴的。” 三人说这话的工夫,便到了景泽岚房里。其实这几日沈从薏听景泽枫说起过张中胜选了景泽岚一道入延禧宫为叶答应保胎的事,开始时候她也是气急了的,毕竟景泽枫比景泽岚早入太医院,别的不说,写字识字待人接物总是要胜景泽岚几筹,那张中胜也不知是不是被迷了心智,居然选了景泽岚! 其实沈从薏已经想好了让景泽岚下马的好办法,甚至连香粉都准备好了,也去了黑市,给付了定金,待那些人将香粉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洒入景泽岚房里,那必定够他病个半月起不来床、浑浑噩噩的,谁知天公作美,不必她动手,景泽岚居然这么巧合的病倒了! 景云瑶以怕病气过了给沈从薏为由,让她们只略作看了看景泽岚,便离开了。往紫竹苑走的路上,沈傲珊见沈从薏的笑意愈发开朗,便跟着附和了一句,“看来二哥哥当真身子太过虚弱,只吃错了东西,便病成这般,可见决计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他这病,来的也正是时候,省的我再动手脚、动心思了。”沈从薏说着,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 “姑姑这话什么意思?”沈傲珊倒是不明白了。 沈从薏停住脚步,见四周无人,才悄悄对沈傲珊道,“傲珊,这些日子你不在府中,自是不清楚。那景泽岚考上了太医院,而且颇得张中胜赏识。这一次张中胜被委以为后宫妃子保胎一任,按理说该是寻枫儿为其助手的,可他竟选了景泽岚,弄得枫儿几日都郁郁不乐。本来我已经去了京郊黑市,交了定钱,准备专门寻人届时将香粉饵沫洒入景泽岚房中,让他大病一场,届时定入不得后宫,那助手的位置不就由枫儿稳稳坐住了。只是这景泽岚自己身子也太不争气,这次是他没福分,也是枫儿的福分了。果然,是你的,逃不掉,呵呵。” 说到最后,沈从薏竟得意的笑出了声,只要看到念嫣苑一出事,她的心就无比畅快。她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大火的夜晚,耳旁满是沈从嫣凄厉的喊叫声,那或许是这二十年来,最让她心情愉悦的一夜了。 293、泽枫入套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听着对面沈傲珊的陈述,眼睛瞪得老大。她现在忽的十分感激醉竹,当初若不是醉竹开口,她定然无法下狠心对待景泽岚;若她的药没有起效,那沈从薏差人一动手,景泽岚受的罪就更大。 对面的沈傲珊叙述此事之时,也是面色苍白。因为沈从薏不止对她说了此事,还说了黑市之中那些穷凶极恶之徒的很多事情。看来玉璎珞这一开路,沈从薏倒是往黑市走的愈发多了,沈傲珊真怕哪一日,自己暗中帮着景云瑶一事被沈从薏知晓,她都不敢想象自己的后果。 景云瑶见沈傲珊如此,大体也知道她的想法。而且当初,自己便是被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弄得几乎丢了贞洁,好在章白玉的不离不弃,她才逃离魔窟;但沈傲珊的确是无人可依,万一沈从薏下了死手,她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饶是自己这般聪明,都能中了计;沈傲珊再灵透,终究不如自己,可见她是如何的恐惧。果不其然,末了,沈傲珊抓紧了景云瑶的手,颤抖道,“求姐姐垂怜,傲珊实在不愿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我知你对我忠心,”景云瑶想了想,回沈傲珊道,“可是傲珊,你也要清楚,当初我看中的就是你的聪慧与谨慎。沈从薏亦是如此,她已经失了黄泽,你又一直陪在她身边,帮她出谋划策,更曾暗害于我,所以她绝不会轻易对你起疑心的。” 沈傲珊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或许就是个悲剧,沈幽言一直将她当做保姆一般,伺候着他与病重的沈傲涵;到了景府之后,她先是被沈从薏利用,心甘情愿的在她身旁为她出谋划策,来害景云瑶;后又为景云瑶利用,做她在沈从薏身边的内鬼。这样的日子着实是太累、也太惊险了。沈傲珊觉得自己日日活在恐慌之中,根本不像是个二十岁女子该有的心态。 “求姐姐可怜可怜傲珊,圆了当初的话,帮傲珊找个好婆家吧。傲珊实在不愿在景府待下去,更不愿回家去面对爹和傲菡,傲珊不愿一直做别人的棋子……”沈傲珊说着,居然就啪嗒啪嗒的掉起眼泪来。 这样的沈傲珊,却并没有让景云瑶生出同情之心。她若想彻底打败沈从薏,就必须在她身边安插一个眼线,而目前为止。沈傲珊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因为沈从薏最信任的,便是沈傲珊。眼珠一转的工夫。景云瑶安慰沈傲珊道,“好妹妹,别难过,我说过的话自会算数。只是找个好人家,我也得好好筛选下不是?你且回紫竹苑待着。再帮帮我,我定不会食言。” 景云瑶说着,又差了醉竹进来,挑了几样首饰放在桃木雕牡丹富贵方盒中,递给沈傲珊,又道。“这些你先收着,难为你总是偷偷跑过来报信儿了。” 沈傲珊明白景云瑶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枉然。聪明的女子。自然明白见好就收,她默默收了那方盒,后起身对景云瑶道,“姐姐的话,傲珊记载心里了。时候也不早了。傲珊得回去了,不然姑姑可要起疑心了。” “去吧。回去的路上小心些,”景云瑶起身,将沈傲珊送至门口,“注意一下周围有没有可疑人物。” 说来倒是也巧了,才送走了沈傲珊,还没坐稳屁股,门口居然又响起了丫头的说话声,“大姑娘,大少爷来了。” 景泽枫来了?景云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嘴角也忍不住的上扬,看来章青云还真是说到做到,必定说通了张中胜,让他选定景泽枫作为助手了。 “快快有情。”景云瑶说了这么一句,便忙吩咐一旁的醉竹去备最好的茶来,而自己则在景泽岚房间门口等着景泽枫。景泽枫与景泽岚小说了几句之后,见景泽岚困倦难耐,便没再打扰,与景云瑶去了一旁的会客厅。醉竹早已候在那里,待两人做好后,便奉茶上桌,茶温都刚刚好。 “云瑶还未恭喜大哥哥。”景云瑶举起茶杯,轻轻呡了一口。 “都说云瑶聪明,”景泽枫不好意思的笑笑,又道,“我还未说,你都猜到了。” “大哥哥跟着院判大人的时间久、对于院判大人的一些习惯也熟知,从一开始,云瑶就觉得,这个位置非大哥哥莫属的。”景云瑶趁机拍了拍景泽枫的马屁。 在家里的时候,景泽枫的医学天分便不出众,景天佑和景祥隆每每便是蹙眉冷对的,弄得他怪恐惧的;在太医院,虽然同僚们看似对他客气,实际上,若不是他姓景,恐怕就连生存都难。所以景云瑶这几句恰如其分的话,登时让景泽枫感动的有些热泪盈眶,他好不容易调节了情绪,后才道,“云瑶太抬举我了,明日便要与院判大人入延禧宫,宫中的规矩我倒是懂,只是,听闻那叶答应是个极爱说的,我心中有些紧张,不知如何与那叶答应相处呢?” “原来大哥哥担心的是这个啊,”景云瑶等景泽枫这句话已经很久了,她就猜到,景泽枫不会去寻景祥隆和景天佑问这些——他是从心里惧怕着他们的,更不会去寻沈从薏问——沈从薏从未入宫,也根本不清楚。这景府中,他唯一相熟又可以询问的人,便只有自己了,“云瑶倒是常常入宫,曾听皇贵妃娘娘提起过几次。这叶答应本是苏州人士,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惟独最喜欢的点心便是桂花藕彩海棠糕。我当时听着好奇,娘娘便着人去小厨房做了一道,果真是色香味俱全的点心。” 景云瑶说着,见景泽枫一脸“继续说下去”的探究表情,便笑笑,又道,“据娘娘说,这桂花藕彩海棠糕,系天然桂花绞汁去渣,窖存三年后方可取出,再配以肉桂、木香、母丁香、沉香、香附、佩兰等中药香料,精制而成‘桂花酱’,后拌入炒爆、磨细、蒸熟、筛细的糯米粉中,加入优质白糖、五香粉、芝麻,揉至成糕,再以水蒸气以湿润,使其久置不松碎。这点心入口不涩、吞咽酥滑,甜中带咸,香中带凉,的确是极爽口的点心。就算是娘娘居高位这许久,当初也是尝了叶答应殿里这桂花藕彩海棠糕,后便赞不绝口,硬要永寿宫的小厨房也制这小点心呢。” 294、偶遇英俊,倾吐一切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原来是这样。”景泽岚立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好歹知道了些叶答应的喜恶,到见面的时候,万一说起其他,他也不必尴尬无语了。 关于叶春怡,景云瑶从令皇贵妃那里还当真是听来不少,加上她也存了些私心,私底下又了解了不少苏州的风土人情,所以对景泽枫说起来,自然是面面俱到,听得景泽枫都对这个藏在深宅十几载耳中却闻天下事的大妹妹敬佩万分了。 景泽枫刚刚来念嫣苑的时候,是一副紧张退缩的神情;可离去的时候,却是成竹在胸。景云瑶送走了景泽枫后,回到屋里,想着明日景泽枫就与张中胜入延禧宫,不知自己告知他的那些会不会派上用场;而自己明日也不能得闲,光靠景泽枫可是不行,不推波助澜的话,事情又如何顺利呢。 一念及此,景云瑶就蹙了眉头,回房重新择了衣裳,之后不施粉黛的批了件披风,带了些碎银子,转身便走。醉竹随后跟上,关切的问道,“夜已深了,大姑娘这是去何处?” “你不必跟来,让我一个人走走。”景云瑶说着,便又径自走在前头。 醉竹虽然心急,可既然景云瑶这样说,她便不能跟着,也只得与景云瑶走到大门口,在景云瑶再三让她回房之后,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念嫣苑。 此时已是快敲二更的夜,属实是深了,景云瑶经过几个别苑的时候,都见是黑着灯,想必主子都已经睡熟了。她叹了口气,这一晚的月色倒是极好,她心中藏着事。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乱逛。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大街,如今也只是偶尔见一两个路人,都是匆匆赶路,没有停下的意思。谁都想在这样的深夜赶紧赶回家去,感受一下家的温暖。 温暖。景云瑶念着这两个字,从前沈府是她的家,她不但没有感受到温暖,反而日日都生活在他人或嘲笑或怜悯之下,她只能自强不息;如今在景府,她虽已经在努力过后成为人上人。可仍旧必须日日带着算计之心活下去,她又曾几何时感受过温暖呢? 唯一让她温暖的那个人、那个怀抱,如今却是离她越来越远。那个怀抱,曾经是她伸手可及的;可如今,她伸出手,却只能感受到微凉的空气,一如那一日。章白玉那冷淡的口气。 景云瑶蹲下身,觉得这一刻,自己已经是这世上最最孤立无援的,她什么都没有,她只有自己。景云瑶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出声。眼泪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尽管过度的压抑,可还是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她。实在压力太大,太难过了,可又必须在他人面前保持好自己的一贯风度,为什么重生之后,她还是活的这样累? “这位姑娘。身子可是不爽?” 景云瑶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忽的听到耳旁传来这样一句带着些许担忧的问候。只是这声音熟悉的很。她摇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抬眼一瞧,发现说话的居然是王英俊! 王英俊手里提着两壶好酒,显然被眼前之人是景云瑶一事惊呆,差点跌酒在地。他忙放下手中酒壶,蹲下身,捧着景云瑶的脸对着月亮瞧了半天,才失口喊出,“云瑶妹妹,怎么是你!” “英……英俊?”景云瑶哭的泪眼婆娑,王英俊又是背着月光,所以她看不真切,不过从王英俊这熟悉的声音中,她还是听得出来。王英俊或许是除了景云瑶和章白玉外,最清楚他们之间感情的了,这会子竟会遇到王英俊这个知己,景云瑶忽的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立即咬牙又落泪的,一把锤在了他胸口上,“你怎么会在这!” “痛!当真是谋杀亲夫了!”王英俊不知死活的叫喊了句,见景云瑶瞪着眼珠,眼泪还是从眼眶中滚了出来,便也不再与她玩笑,只是抽出锦帕替她轻轻擦了脸上的泪痕,口中唠叨着,“你也真是的,这么大姑娘了,也不瞅瞅都什么时辰了,还往外跑。碰着我是你幸运,万一碰着登徒浪子,你这一生不也就毁了……” “毁就毁,要你管!”在王英俊面前,景云瑶才像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子一般,能够显现些任性与刁蛮,“反正他……他……” 景云瑶说不下去了,就又锤了王英俊一下――她对王英俊从来都是出手不轻,毫不留情的――见后者呲牙咧嘴半天,她才又开了口,“你怎么在这?” “今晚月色极好,不小酌几杯,岂不是辜负了月色?”王英俊指了指夜空中的圆月,又指了指身旁的两壶酒。 景云瑶顺着王英俊手指方向瞧了瞧,后轻哼出声,扶着墙站了起来,后又一把提起王英俊,对其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今儿个我就与你不醉不归!走,去馥郁阁!” “你别又自作主张好不好!”王英俊虽口上这样说着,可却提起了酒壶,无奈的跟在景云瑶身后,他倒也聪慧,知道定是拗不过景云瑶的,“好吧,去也行,可你得保证,不能喝醉,我可不想扶着一个醉鬼回景府,况且得给你落下多少话柄啊……” “什么话柄不话柄的,我才不怕,”景云瑶说着,这样矛盾的时刻,除了一醉方休,她实在想不到再多的办法来麻痹自己。她清醒了太久,理智了太久,就不能醉一回吗?哪怕梦里能够再度回归那个温暖的怀抱,哪怕那温暖只是片刻,那也足矣了啊,“况且我与你之间,话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你……你这不是破罐子破摔么,再说了,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好不好,要是真有点什么,我承担这些谣言还值得些……”王英俊说着,忽的发现前方的景云瑶住了脚,而且回过头来,以杀人的目光盯着他,他连忙改了口,又道,“不过妹妹放心,我绝对是那种坐怀不乱的血性男儿,断然不会对你做出什么……” “做出什么又怎样,难不成我配不上你么。”景云瑶又是杏眼一瞪。 “不是不是不是,”王英俊连忙摇头又摆手的,总觉得自己的脚虽没受什么伤,都开始隐隐作痛,“你自然配得上……” “你若敢对我不轨,我一定阉了你!阉阉阉!”景云瑶说着,手掌做出刀的姿势,又吓得王英俊一头冷汗,口中不停念叨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回到馥郁阁后,还不待王英俊将灯点齐,景云瑶已经大大咧咧的坐在桌旁,端着酒壶一口一口的往嘴里灌着酒,看那架势,两壶酒都不够她喝的。王英俊买的是极烈的绍兴黄酒,入口辛辣,想不到景云瑶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一般,喝水一样的就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或许她心里的苦已然蔓上全身,所以让那辣味,都减轻不少吧。 “妹妹,我说好妹妹,酒可不是这样品的,你这不是让自己醉吗?”王英俊说着,忙上前去夺酒罐子,却不成想,那酒罐子到了他手中之后,俨然已经成了空的。他登时嘴张的能塞进个鸡蛋,这两壶酒他是买回来准备窖藏的,一次只饮一小杯的话,一壶约莫能饮小半个月。可如今,景云瑶居然几下子就给喝个精光! “平日里……咯……平日里我就是太清醒了,”景云瑶果然有了些醉意,眼睛里都带了血丝,脸蛋也逐渐的满是红晕,“可是清醒又有什么用呢,我……我就不能大醉一回吗?” “能是能,可这样喝是会伤身子的呀!”王英俊赶紧将另一壶酒收了起来,生怕景云瑶再将这一罐也全喝下肚,若然当真那般的话,恐怕他今晚就是抬也没法将景云瑶抬回去了。 景云瑶却忽的感觉腹中一阵难过,还来不及想别的,她立即垂头,哇的一声将今日所食完全吐了出来。登时一股怪味儿钻入王英俊鼻孔,可他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先将景云瑶横抱而起,让她整个翻身平躺下来,后轻轻帮她捋着背,边捋边拍道,“你这又是何苦呢,看看,喝成这样,受苦的不还是你自己吗?”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却上心头……” 景云瑶才念完这首词,便忽的哭的如同孩子一般,抱着王英俊的手臂不肯松开,“白玉,白玉……你别走,我不要做什么大英雄了,我不管两国交战还是生灵涂炭,我不管满门抄斩还是株连九族……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和我们的孩子在一起……” 王英俊开始本还心疼景云瑶,可“我们的孩子”那一句让他登时目瞪口呆,半晌,她念起景云瑶今日苍白的面色,不施粉黛的模样,刚刚又吐成那般……难道,难道景云瑶腹中已经有了章白玉的孩子吗? 295、忠仆如此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如今的王英俊,在醉眼朦胧的景云瑶眼中,俨然就是素日里那个冷冷淡淡的章白玉了。对于此,王英俊可不觉得有什么好,这样哀求着的景云瑶,简直让他无法抗拒。她就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直与他磨,势必要他点头不可。 王英俊的脑海里浮现出景云瑶那句“清醒有什么用呢,我就不能大醉一回吗”,或许,这就是景云瑶想要的。一念及此,王英俊安下一颗心,用没被景云瑶抱着的那只手,轻轻的帮她别了额前的碎发,后道,“好,都听你的,我不会娶景雁瑶,我要与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一起过,我们来面对一切。” “白玉……”景云瑶的眼泪像泄闸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这些话,她等了太久太久,久到她自己都忘记了时间。 “云瑶,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只是一样,如今你必须好生爱护自己,这是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也为了咱们的孩子。”王英俊既然当了一回章白玉,总得为他们两个做些什么才是――比如说景云瑶腹中之子。有了身孕的人还在这样微凉的夜哭到浑身颤抖不自制,后又喝的这样咛叮大醉,这如何使得。 “好,我答应,都答应,我一定好好……爱护自己,爱护我们的孩子……”景云瑶说着,猫儿一般又往王英俊的怀里缩了缩,口中呢喃道,“白玉,你抱抱我……” 这就是素日里那个一直比任何人都坚强着的女子内心吗?王英俊心疼的抱紧了景云瑶,或许只有在景云瑶的梦中,他才能够以章白玉的身份与她如此接近。 “白玉,你会一直爱我吗……会吗?”半晌,景云瑶呢喃的声音再度响起。 王英俊心头一紧,眼珠都有些红了,尽管景云瑶看不到。他仍旧用力的点头,语气极其坚决的说道,“会,我这一生一世,惟独喜欢你景云瑶一个。” 景云瑶终于安心的沉沉睡去,嘴角挂着一个安心的微笑。王英俊低头瞧她的时候,不小心一滴眼泪落在了景云瑶的脸上,但瞧那眼泪迅速的沿着她的脸庞曲线滑入唇边,景云瑶吧嗒吧嗒嘴,那眼泪便被她吞入腹中。王英俊连忙移动了肩膀。蹭了蹭脸上滑落的泪滴。他更紧的拥住景云瑶,尽管知道这或许只是片刻的温存,但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世的满足了。 怀中这如婴儿般安心熟睡的女子,尽管是他实实在在拥着的,可王英俊比谁都清楚,这女子,从不属于他。以前不属于,以后更不会属于。他早已是个污秽不堪的人,像景云瑶这样干净的女子,他根本不可染指半分。 见景云瑶睡得熟了,王英俊才松了手,将景云瑶平躺放好。他先活动了下酸酸的手臂。后耳旁响起了二更末的锣声。时候实在是太晚了,景云瑶又决计不可在馥郁阁过夜――尽管他知道他定会如君子一般,不动景云瑶分毫。可景府那样乱,想害景云瑶的比比皆是,任何人的一句话,都可能穿了她的心,他怎能让景云瑶受这样的苦。念了半天。王英俊还是找了件皮裘,先给景云瑶披上。以防风寒;后将她轻轻背在背上,出了馥郁阁,又走了好远,才看到一辆马车。马夫早已昏昏欲睡,谁能想到这个时候还能接上活儿呢。 王英俊自是又破费了不少,才使得马夫架着马车送他二人去景府。马车颠簸,王英俊生怕弄醒了景云瑶,让她美梦破碎,便将景云瑶的身子横在自己腿上,而自己则端坐,尽量使身子不要摇晃,这般到了景府的时候,景云瑶倒是没醒,王英俊却像大病一场一样,整个身子僵的动一下都痛。 由马夫帮忙,王英俊再度背着景云瑶下马车的时候,抬头就见醉竹正心急的守在景府大门口。子夜时分,夜风已经不是微凉,而是夹带着些寒冷了,可醉竹却只着了一袭翠绿的绸制长袄,甚至连棉马褂都没披,就这样心急的在大门口踱来踱去。 直到看见王英俊背着景云瑶下了马车,醉竹才焦急万分的奔了过来,瞧都不瞧王英俊一眼,一颗心悬在景云瑶身上,“大姑娘……大姑娘这是怎么了?身上的酒气这么重!” “醉竹啊,枉你是妹妹最重视的丫头,我还以为你聪明,现在看来不过尔尔,”王英俊笑嘻嘻的答醉竹道,“妹妹是许久不见我,所以夜里寻我把酒赏月去了。” “王公子,请您自重。”醉竹瞪了王英俊一眼,她最讨厌这个总是缠着景云瑶的登徒浪子了。 “怎么,我哪里不自重了?妹妹都不介意,你这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王英俊逗弄了醉竹几句,醉竹却又是狠狠瞪他一眼,后打王英俊身后将景云瑶掺下,改为背在自己背上,尽管走路有些踉跄,却也不用王英俊扶一下,只是道了句,“多谢王公子相送。”便一步一步的回了景府。 眼见着那朱红的大门再度关上,王英俊脸上的笑容才全数隐匿起来。他叹了口气,上了马车,从窗子望着渐行渐远的景府,深深叹了口气。今夜大醉又能如何,明日醒来,云瑶,你要面对的不还是从前那般吗?云瑶,你真是太傻。 醉竹将景云瑶送回房后,实在不放心,便一直守在景云瑶身边,直到天微亮了,才困倦的伏在床边睡着了。而景云瑶完全是头疼口渴醒的,她本想睁开眼睛,起身去倒些水来喝,谁料到眼睛睁了半晌,还是微微的一条缝。景云瑶这才念起,昨晚似是大哭一场,今儿一大早,眼睛约莫是肿的桃花一般了。 “水……”她呢喃了这一句,床边的醉竹却忽的跳了起来,立即奔到桌边,倒了杯水,即刻送到景云瑶嘴边,见她咕咚咕咚喝下去,总算是稍稍放了心。 可没想到的是,景云瑶一杯水才下肚,立即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她一把推开醉竹,在醉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吐得一地是黄白的酒,登时房内一股浓重的酒气蔓延开来。 “大姑娘!”醉竹见了,又奔上前,轻轻帮景云瑶抚着后背,见景云瑶着实一副难受得慌的模样,又问道,“大姑娘可是想吃什么,喝什么,快说与奴婢,奴婢去帮您准备。” 景云瑶摆摆手,她自是知道自己此番为晨吐,她才有孕一个多月,正是害喜的时候;加上昨晚与王英俊喝了不少酒,这会子吐,倒是正常的,“去帮我再弄些水来喝就是。” 自打怀孕伊始,景云瑶的胃口就很弱,时常吃不下太多东西,这会儿又满口的辛辣味儿,更让她没什么食欲了。醉竹又帮景云瑶倒了杯水,景云瑶喝水的工夫她便出门吩咐了门口的丫头几句,返回时,景云瑶已经虚弱的靠在床边,似是准备起床了。 “大姑娘,再休息休息吧,反正时间还早,今儿个您也不用陪二少爷去宫里。”醉竹说着,忙先收拾了地上,才帮着景云瑶穿衣裳梳洗。 “无妨,只是你怎么在这里?”景云瑶倒是奇了,醉竹平日都是睡在她的厢房里的,今儿个怎么就在床边呢。 “昨晚……”醉竹将情形全数讲给了景云瑶听,后又叹息道,“奴婢知道,大姑娘的生活,奴婢不能干涉。只是大姑娘身为女子,这样的事情若传了出去,对大姑娘只是有益无害啊!” 景云瑶打铜镜中瞧着身后絮絮叨叨的醉竹,从前的醉竹一向是惜字如金的,而这一次,为了自己,她竟做了这样多的事情。回想与醉竹相识至今,有多少次,她的生命、她的清白都是靠这个女子的牺牲换来的,景云瑶想到这里,眼圈儿就又红了。 醉竹见了,只当是自己语气重了,忙又道,“大姑娘,奴婢知罪,奴婢不该说这些……” “醉竹,不是的,”景云瑶摇摇头,深吸了口气,后对醉竹道,“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你对我的关心与体贴是发自内心的,醉竹,谢谢你。” “大姑娘怎生与奴婢客气起来了,”醉竹的脸微微红着,后低垂着头道,“奴婢当真是承受不起。” “你承受的起,在这世上,或许除了娘亲和哥哥,就唯你一个可以为我付出至此。”景云瑶真诚的瞧着醉竹。 “不说这些了,大姑娘,奴婢吩咐小厨房给您准备了些红枣桂圆粥,一会儿您用了后,再休息休息吧。”醉竹巧妙的转移了话题,每每听到景云瑶这般的夸奖,她总是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她做的这些,都是发自内心并且心甘情愿的,而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嘉奖。 景云瑶了解醉竹的脾气,便也接了她的话道,“你准备的,我自然不能辜负。只是休息就不必了,今儿个我还得去趟永寿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呢。” “大姑娘,您身子这般的话,怕是不适宜此时入宫啊。”醉竹担忧的开口问了句。 296、挑拨离间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我本身便是大夫,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哪有那么弱。你且去将那红枣桂圆粥呈上,我用过后,得赶紧出发才是。”景云瑶说着,自行坐了下来,昨晚或许的确喝的太醉,今儿一大早醒来还是头痛难忍。不过头再痛,身子再不痛快,重要的事儿可是不能忘了,不然她辛辛苦苦布置了这么久,下了这么多的套子,景泽枫怎会心甘情愿的往里钻呢。 恍恍惚惚间,景云瑶好像记得,昨晚章白玉来过,还答应了她放弃一切与她走。一念及此,景云瑶嘴角挂起了苦笑,这必定是梦境无疑,章白玉此时定是恨死了她,怎会那样温柔的与她说话。只是那胸膛的温度,如今还隐约感觉的到,梦境难道真的可以那般真实吗? 醉竹进来的时候,景云瑶还在发呆,醉竹轻轻咳了两声,将冒着热气的粥放下,同时在粥的一旁,还有小半碗汤药。景云瑶回过神来,先去嗅了嗅那药,后对醉竹点头道,“你的这份心思,当真是难得,正好我的头微微疼着,这倒是对了症了。” “大姑娘快些用膳吧。”醉竹叹了口气,后立在一旁,收拾着景云瑶的卧房。 景云瑶又瞧了醉竹一眼,有仆如此,妇复何求。醉竹是景云瑶的丫头,照理说不能随便出入皇宫,所以景云瑶此番行走永寿宫,都是孑然一人。这会子时候尚早,永寿宫宫女通报令皇贵妃的时候,红琴伺候令皇贵妃用膳。听闻是景云瑶来了,令皇贵妃眉头一抬,对着前来通报的如意道,“快将格格请进来,红琴,你去多备上一副碗筷。” 尽管景云瑶已经用过了早膳。但令皇贵妃开口,她自然得坐下相陪。令皇贵妃心情似乎不错,一直笑咪咪的望着景云瑶,直到弄得景云瑶有些害羞,低垂着头问道,“娘娘何以一直瞧着云瑶?” “荷香格格,本宫这样瞧着你,自然是有好事告诉你了,而且啊,还是双重好事。本来本宫今儿个准备让红琴去太医院传你过来。可不成想,你居然自动送上门儿来了,可不是咱们母女连心么。”令皇贵妃就连语气中都透露出诸多喜庆之意。 景云瑶站直身子。先对着令皇贵妃微微一福,语气恭敬的道了声,“云瑶洗耳恭听。” “坐下,坐下,可别生分了。”令皇贵妃拉着景云瑶的手,见她听话坐在身边,才对她道,“这喜事之一呢,便是皇上松口了,虽然不能为你与更甘图吉赐婚。但决定在你们成亲之日送上一份大礼;喜事之二呢,便也是今儿个皇上会对景祥隆说的。你的那个提议,让景雨瑶参选秀女一事在太后那边轻易就通过了。太后巴不得多几个聪慧的女子在后宫与本宫一起伺候皇上呢。” 这也算是解除了一场危机吧。景云瑶松了口气,抬头望向令皇贵妃的时候,是一脸的惊喜交加,后不顾令皇贵妃的阻拦,再度起身对其福身行礼道。“云瑶多谢娘娘多番成全与照顾。” “你看你这孩子,本宫说了不必这般客气。”令皇贵妃只得无奈的再度将景云瑶拉回了自己旁边。 景云瑶温和的笑笑。后道,“这礼仪可少不得,娘娘疼云瑶,云瑶清楚,这可是景府的大好事了,云瑶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娘娘才是。” “感激这话,自是该你祖父来对本宫说的,”令皇贵妃也呵呵的笑着,后好像忽的想到什么一样,又道,“今儿个倒也奇了,你不用陪着景泽岚去太医院了吗?” “回娘娘的话,哥哥这几日身子不爽,在家休息,就连陪着张院判去延禧宫为答应小主保胎一事都去不成了。云瑶偷了个闲,便来宫里瞧瞧娘娘了。”景云瑶这句话说完后,便仔细瞧着令皇贵妃的反应。 果不其然,令皇贵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厌恶,后很快恢复如常,不过这已经足够让景云瑶猜到她的心思。令皇贵妃优雅的拿起锦帕擦了擦嘴角,后瞟了一眼红琴,红琴立即使人将早膳撤了,换上一碗漱口的茶水。 一切就绪后,令皇贵妃才对着景云瑶道,“延禧宫的答应,便唯有叶赫那拉春怡一人了,本宫早些日子也听闻了叶答应怀有身孕,也亲自去瞧了,叶答应身子一向强健,皇上倒也偏心,竟是遣了太医院的院判亲自为她保胎?” “说的正是这个理儿了,”景云瑶立即表示自己与令皇贵妃统一战线,接着道,“云瑶不怕告诉娘娘,就连张院判自己都犯嘀咕呢。答应虽不是后宫之中的末流之辈,但也犯不着使动太医院的院判啊,况且还是单独的一对一保胎,看来皇上实在是对叶答应宠爱有加呢。” 令皇贵妃心里虽然气的要命,可面儿上总也得过得去。好在景云瑶是她的心腹景祥隆之女,如今又是她的义女,所以在景云瑶面前,令皇贵妃只稍稍敛了口气,“那叶答应的身世,荷香格格也清楚,本宫瞧着,皇上是被这叶春怡迷了心智了,又是赐姓又是这般大动作的,当真是累得慌。” “娘娘,这本是后宫之事,云瑶不该插嘴。但娘娘是云瑶的义母,娘娘有事,云瑶责无旁贷。在这件事情上,就连云瑶都为娘娘抱不平。想当年,娘娘身在妃位,又曾为皇上诞下麟儿,身份如何的高贵,与皇上如何的伉俪情深,可皇上不过派了身在御医之位的祖父来给娘娘保胎;再瞧如今这叶答应,云瑶心里都气的慌。” 景云瑶说着,一脸的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上去抽那叶春怡几个嘴巴才解恨――这倒是她真实的想法了,若不是叶春怡从中作梗,沈从薏怎会找到这样好的救命稻草来害了她与章白玉。她何止想抽叶春怡几个嘴巴,她恨不得将叶春怡抽筋剥皮! 令皇贵妃冷静了许久,才渐渐压制住心底的火焰,可这叶春怡现在就如此受宠,万一日后诞下阿哥,还不得步步高升,直逼她的位置?这事该如何,还得从长计议。只是眼前,她不能让叶春怡这般得意下去,“往常就算是贵人、嫔位的宫人,也不过只能得御医或者吏目来保胎,而且还不得指定人选,看来此事,本宫得与皇上商议一番了。” 297、泽枫得意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入宫与令皇贵妃说着这些的时候,景泽枫也准备好一切,与张中胜往延禧宫而去。 这一路上,景泽枫的心都是忐忑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昨夜景云瑶说与他的那些话。以沈从薏的意思就是,他若想日后步步高升,就必须跟着个好主儿,如同景祥隆一般。所以在景泽枫看来,能够让叶春怡记住他的最好办法,就是借机套近乎,就是不知会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在往延禧宫走的路上,景泽枫已经想好了几个场景以及应对方法,待进了偏殿见了叶答应的时候,倒也算是成竹在胸了。他是张中胜的助手,把脉开方子自然都用不到他,但是为保安全,从煎药到端至叶答应跟前这个时间段,所有的事情都是景泽枫来做。 后宫人心险恶,谁怀有龙胎,谁便成了众矢之的,必须步步小心,所以每个为后宫小主保胎的太医才必须带着助手,而这个助手,最大的责任就是照方抓药,后煎药呈上,必须步步为营。 叶春怡不愧能够在一干青楼女子中脱颖而出,赢得乾隆的芳心,她不但长像极其甜美,就连声音都犹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的很。再加上她那无可挑剔的轻盈身段,想必歌舞起来,必定艳冠群芳。 张中胜尽管心中很不耐烦,可面儿上还得过得去。想他张中胜从一开始就一直跟随景祥隆,没受过半点苦难和委屈就坐上了这院判的位置,堪称太医院的二把手。可如今,他居然要为这青楼女子保胎,还又下跪又恭称的,这实在让他有些抑郁寡欢。 相比起张中胜的冷冷淡淡,景泽枫就显得活跃的多。况且景泽枫年不过二十五。又相貌堂堂,叶春怡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在宫里见到的除了太监就是大腹便便的乾隆,要么就是这些大叔年纪的御医,哪有一个能看进眼的。如今忽然来了个风度翩翩的景泽枫,这自然让叶春怡心中多了分欢喜,在景泽枫双手呈上药碗的时候,她也就主动开了口,对景泽枫道,“这位大夫倒是年轻。不知姓甚名谁,祖籍何处?” 景泽枫自然有了受宠若惊之感,他偷偷的用余光瞥了瞥张中胜。见后者低垂着脸庞,也不知表情如何,便大着胆子回道,“回小主的话,小人景泽枫。京城人士。” “景?”叶春怡媚眼一转,灵动的似乎要滴出水来,后她恍然大悟,咯咯一笑,又道,“景姓的人家可不多。这位景大夫可是景院使家中人?” “回小主的话,家翁正是景祥隆。”景泽枫一听叶春怡说起景祥隆的名号,也觉得自己愈发抬得起头了。景祥隆向来是太医院妇产千金一科的一把手。自己是他的孙子,自然也逊不得太多。 “皇上当真是隆恩,竟让景大夫的家人为我煎药。”叶春怡笑笑,眉头也不蹙的将苦药汤一饮而尽。 后景泽枫连忙又呈上两颗话梅,这可是景云瑶再三交代过的。叶春怡见了。先是一副惊奇的模样,后又笑笑。接了过来,含在口中。 张中胜见景泽枫居然这样得叶春怡的心,反而让他这个院判在此显得多余的很,心中不满自是滋生。可叶春怡这会子顾不上这个强掩饰着一脸怒意的老头子,反而继续与景泽枫攀谈,“景大夫当真细心,从前给我瞧病的太医们,可没这份心思。” “小主谬赞了,都是院判大人教导的好。”景泽枫不忘抬高张中胜,这个便是沈从薏的教导了。 张中胜拱拱手,不做应答,反而立在一旁。毕竟叶春怡并未遣他们走,他若提口说走,便是唐突了叶春怡。叶春怡瞧了张中胜一眼,后又对景泽枫道,“那这些日子,我这身子就劳烦景大夫与张院判了。” 叶春怡说着话的工夫,她的贴身宫女兰心正引着一溜儿约莫四五个宫女进来,每人手中都陪着一样点心。叶春怡让宫女们将点心在桌上摆好,后对景泽枫道,“景大夫第一次来咱们延禧宫,可是得尝尝这里的点心,也不能让你白忙乎这一阵。张院判,过来一品可好?”最后这句,叶春怡终于想起了墙边站着的那个快化为空气的张中胜。 “多谢小主好意,不过微臣向来不喜甜食。”张中胜婉拒了叶春怡的若有似无的好意后,再度低垂着头,装出一副恭敬的模样,尽管已经快要穿帮了。 “那倒当真遗憾了,咱们延禧宫的小厨房做的点心,可是连皇贵妃娘娘都说好的呢。”叶春怡说着,又转过头,对景泽枫道,“景大夫不必客气,快些尝尝。” 景泽枫瞧了瞧一桌的点心,有百果蜜糕、松仁云片糕、菊花如意酥、松子枣泥麻饼等等,其中的重之又重,自然便是景云瑶再三与他提起过的――桂花藕彩海棠糕。 景泽枫念着景云瑶曾说过的那些话,故作惊奇的指着那桂花藕彩海棠糕道,“这莫不就是名贯苏州城的极品佳肴桂花藕彩海棠糕?小人也曾有所耳闻,只是从来未有机会品尝过。据说这桂花藕彩海棠糕制作非常繁复,入口不涩、吞咽酥滑,甜中带咸,香中带凉,是极爽口的点心!” “景大夫说的正是了,”叶春怡说着,语气中透露出些许的得意之色,“这可是连品遍天下美食的皇贵妃娘娘都赞不绝口,之后悄悄来偷师的呢!倒是景大夫您,似乎对苏州的文化很是了解啊。” “只能说略知一二罢了。”景泽枫这阵子当真是庆幸,自己昨晚去寻了景云瑶一番,不然今儿个还不得黯然离去。索性从她那里得知了不少,这会子也能用上了。而且见这叶春怡似乎也愿意与他聊天,这自然是更让景泽枫高兴的了。 “我正是苏州人士,来到宫里甚少能遇到说上话的。难得与景大夫倒是一见如故,日后景大夫帮忙煎药的时候,可要多陪我聊天解闷才是。”叶春怡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对景泽枫开口道。 “小主吩咐,小人照办就是。”景泽枫松了口气,这一次他可谓是旗开得胜,自然喜不自胜了。 298、惹怒皇贵妃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出了延禧宫,张中胜脸上的笑意可是挂不住了。景泽枫兀自沉溺在刚刚的喜悦之中,他从到了太医院开始,便一直有些郁郁不得志的感觉,一直到今日见了叶春怡,他总算觉得自己可以堂堂正正的抬起头来了。 直到走出延禧宫老远,景泽枫才发现气氛是怪异了些,前头的张中胜一言不发。他念起刚刚自己与叶春怡相谈甚欢,却冷落了主治太医张中胜,本该是他大出风头之日,却尽被自己独占鳌头,谁能开怀? 景泽枫想了半天,才加快了脚步,走到张中胜后侧方,对其恭敬道,“院判大人堪称妇科千金的领头羊,如今有院判大人为叶小主保胎,想必叶小主定深感皇上隆恩。” “呵呵,”张中胜没什么心思的笑笑,也不回头看景泽枫,只道了句,“泽枫你医术也是极好,照我看来,这胎只你一人照顾便也可以了。” 此话虽明面上没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平常的推托之言,可景泽枫知道,张中胜可不是在推脱,他是在生闷气。念及此,景泽枫又尴尬的接话道,“泽枫年纪尚小,经验不足,自打进了太医院便是亏得院判大人多处提点才有了今日这样的好机会,泽枫心中对院判大人十分景仰极其尊重,更只是萤烛之光,万万不敢与院判大人争辉的。” 这几句话虽是恭维,但好歹也让张中胜听着心里舒坦些。他摆摆手,后对景泽枫道,“何苦贬低自己,你与泽岚一般,既然院使将你们二人放心交予我,我自然不会怠慢,定将一身医术倾力相传。” 景泽枫稍稍松了口气。虽然不知为什么,自打因上次和恪公主病重一事张中胜被景祥隆训斥之后,他便一直对自己不冷不淡的,更在景泽岚来了之后,非常明显的两极对待;可这一次,从天而降的好机会他是断断然不会错过的,总也要哄好了张中胜才成。 这边厢景泽枫才放了心,另一边,差红琴送走了景云瑶的令皇贵妃却早已冷下脸来,与大堂之中静坐。红琴回来后。瞧见令皇贵妃脸色这样差,忙出去遣了小厨房做些糕点送过来,早膳时候因为景云瑶来过。令皇贵妃光顾着说话,早膳倒也没怎么用过。 “娘娘,先用些凝神的茶。”红琴跟着令皇贵妃最久,也是这永寿宫中除了令皇贵妃外年纪最大的一个,心思也就最缜密。所以令皇贵妃十分信任她。 令皇贵妃接过茶杯,眉头却蹙的更深,“刚刚景云瑶的话,你也听到了?” “奴婢听到了,”红琴答着,后有些纳闷的对令皇贵妃道。“可是娘娘,荷香格格这番行为究竟是为何呢?照理说,张中胜张院判与景院使最是要好。去照应的又是她的大哥哥,可她此番前来,似是故意要让娘娘生气一般……” “故意与否,本宫看得出,本宫虽不明白她是要做什么。便姑且当她是给本宫来报个信儿,”令皇贵妃以指肚按着额头。一副深思状,“景云瑶心思极重,本宫总觉得她这一番话似乎是在提醒本宫,叶春怡这个女人,若再任之乱来,恐怕下一个威胁本宫地位的,就是她了!” “娘娘,这叶小主是延禧宫的人,延禧宫的主位可是那个颖妃娘娘啊。奴婢瞧着,在这后宫之中,除了娘娘您和已故的香妃娘娘,便是这位颖妃娘娘得宠了。”红琴说着,走到令皇贵妃身后,帮她轻轻捏着肩膀。 “颖妃得宠,是因为她的出身,皇上若要和蒙古长期友好,便得善待颖妃。后宫和前朝必有瓜葛,这是从古至今的必然,”令皇贵妃说着,耸了耸肩膀,红琴的拿捏手法向来是极好的,每次都能让她松缓精神,“最要命的不是这个,而是颖妃这个人太容易被他人左右,若不是家世好,她老早就被……” 令皇贵妃没有继续说下去,红琴沉寂了会子,接话道,“可是娘娘,奴婢听延禧宫的那些宫女们闲聊说,颖妃娘娘与叶小主情同姐妹,无话不谈呢。奴婢想着,皇上如此宠爱叶小主,会不会也是因为颖妃娘娘的关系呢?” “皇上宠颖妃都没有到这个地步,当初颖妃有孕,皇上重视至极,不也只派的一个御医给瞧着么,都没有劳动张中胜。谁都看得出,叶春怡这女子,尽管出身卑贱,可就是有办法让皇上对她流连忘返。想当初本宫怀有身孕的时候,皇上也只是派了身为御医的景祥隆来瞧;而那时候,最受宠的舒妃,皇上却使了当时的院使沈纳瑞去瞧……”令皇贵妃说着说着,忽的想起了什么一般,使劲一拍香几,咬牙道,“舒妃便是叶赫那拉氏,如今这青楼女子也被赐姓叶赫那拉,皇上难不成把她当成曾经的舒妃了么!” “娘娘不要胡思乱想了,”红琴连忙帮令皇贵妃顺顺气儿,后道,“纵观整个后宫,谁不知道最得宠子嗣最多福气最厚的就是娘娘您呢,皇上敬重娘娘,太后喜爱娘娘,人人都把您捧在手心儿里呢。” “一个女子,只能得到夫君的敬重,而不是爱,红琴,你不觉得悲哀吗?本宫有时候真真儿是羡慕景云瑶,不论她变得如何,她身边始终有一个钟情于她的男子相伴啊!”令皇贵妃说着,语气中忽的多了诸多悲戚。曾经的魏佳小玉,那个纯真善良如同一张白纸的女子,已经在这墨一样黑的后宫之中,被染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令皇贵妃。可是坐得越高,她的心就越痛,她再不复从前的魏佳小玉,与乾隆也再没有从前那般的真挚情分了。 “娘娘,点心来了。” 红琴才要上前去接,却愣在原地,后死死盯着前来送点心的如意,眼睛都快眨飞了;而令皇贵妃看到端来的点心竟是桂花藕彩海棠糕后,立即大发雷霆,将桌上的茶杯狠狠掷到地上,对着如意大吼道,“带着这海棠糕滚出去!以后永寿宫再不许出现这道点心!” 299、气中生智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如意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屁滚尿流的退出了大堂,后一脸无辜委屈的往小厨房走。昔日里,令皇贵妃最喜欢的便是着桂花藕彩海棠糕,还是因为叶春怡曾经献上过一次之后,她便差人去延禧宫偷师,学来了这点心的制法。可如今,令皇贵妃这番反复,倒真真儿是让如意看不通透了。 大堂内,令皇贵妃还在喘着粗气,后宫已经许久没有过龙胎,所以便安静了许久;谁知这一次,叶春怡却传来了喜讯,果不其然,便立刻让她这般恼怒。令皇贵妃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谁愿意与他人分享一个男人,可她不得不这样;那她便只能让自己的孩子不与他人同分享一位阿玛。这几年,颖妃的孩子、愉妃的孩子、顺贵人的孩子都是如何没有的,这一点,令皇贵妃最为清楚。 “娘娘莫要生气,莫因为他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红琴速速收了地上的碎茶杯,以免伤了令皇贵妃,后才道,“娘娘向来雍容华贵,可千万别因为叶小主的事情坏了自己的形象,没准这便正中叶小主下怀了呢。” 令皇贵妃再三考虑了红琴的话,方才渐渐收敛了怒气,深吸几口气后,又道,“红琴,你说得对,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如今,本宫是该想想对策才是,不然,这后宫,当真有一天,会成了她叶春怡的了。” “娘娘,奴婢觉得,首先要解决的是,叶小主的这里,”红琴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处,后又道,“生个公主,日后她便可保一世荣华;万一生个阿哥的话。娘娘,这便不是一世荣华的事儿了。” “你所说的,本宫清楚;只是……”令皇贵妃眼珠一转,忽的计上心来,后又对红琴高深莫测的咧咧嘴,“红琴,你先与本宫更衣,我们这便往御书房一趟。” “娘娘是要?”红琴倒有些不解令皇贵妃这变脸如变天的速度了。 “不论如何,不能让她这样得意下去;本宫要先把张中胜给换下来,之后的事情。如顺贵人那时一般即可。反正景祥隆底下那几个死士,嘴巴倒都是严密的很。”令皇贵妃说着,心情似乎好多了。 因令皇贵妃年四十有余。贵妃服制多以暗金色为主,今儿她特意着了香色纳纱八团喜相逢单袍,外罩一件石青色缎绣平金云鹤纹袷大坎肩儿,更加彰显其雍容大方;头发梳成一个发髻,带上钳满宝石翡翠、珊瑚象牙的旗头。脸上施了淡淡的梅花妆,这样看来,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当真是美极了。 令皇贵妃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扬起嘴角笑了笑,岁月似乎都偏爱她。并没有在她面庞上留下太多痕迹。她满意的颔首之后,便由红琴搀着,出门便上了辇轿。往御书房而去。 此时乾隆才下朝不久,正批阅奏折,但闻令皇贵妃来了,忙放下手中笔墨,亲自起身迎接。首领太监也知乾隆最重视的就是这令皇贵妃。引着她进来的时候,见乾隆已经走至门口了。 一番问安后。倒是乾隆先提起了话头,“今儿倒是奇了,皇贵妃怎生想起来御书房找朕了呢?可是有事?” 毕竟御书房是乾隆议事重地,一般的后宫女子,没有得到传唤是决计来不得的――后宫不可干政这六个字,紧紧的拉紧着御书房的大门,可令皇贵妃不同,她可以自由出入御书房,这可是经过太后首肯的,乾隆自然也就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令皇贵妃向来懂事,不是什么大事,平常时候也不会来寻他。况且乾隆瞧着令皇贵妃的表情,总觉得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这不太像平常的令皇贵妃。 “皇上,请皇上免了臣妾皇贵妃的头衔,撤去统领六宫的权利吧。” 更让乾隆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令皇贵妃居然双膝跪地,就这般给他请起罪来。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乾隆忙将令皇贵妃扶起,后焦急问道,“好好的,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论起后宫所有妃嫔的资质,再没有一个人可以替代你的位置了呀,你是朕独一无二的皇贵妃。” 令皇贵妃只是咬着嘴唇,含着眼泪不说话,乾隆见此,只得将眼光转向一直伺候令皇贵妃的红琴,蹙了眉问道,“你们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谁给了她委屈受?” 红琴犹豫再三,也是咬着牙瞧着令皇贵妃,不敢开口,直到乾隆生气起来,非要她说,她才对着乾隆磕了个头,再三犹豫后才开口道,“回皇上的话,是……是今儿早上诸位娘娘向皇贵妃娘娘请安之时,说起了叶小主的事儿。” “春怡?”乾隆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令皇贵妃抖了一下,她都忘记了乾隆有多久没有唤过她的乳名小玉了。 “不错,底下的几位娘娘都说,叶小主不过是末位的答应,却得太医院院判亲自保胎,皇上是太宠叶小主了诸如此类的话,娘娘在一旁也说不得什么,今早几位娘娘便不欢而散……” “混账!是哪几个说的,快告诉我!真是翻了天了,朕想宠谁还需要别人过问吗?”乾隆立即火冒三丈。 “皇上请息怒!”红琴立即再度对着乾隆磕头认罪,后是半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沉默的时辰中,乾隆也发现了自己刚刚的确有些过分了。令皇贵妃计算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先叹了口气,开口对乾隆劝解道,“皇上,妹妹们……妹妹们吃醋,也是应该的,毕竟皇上如今宠着叶妹妹,并且宠惯六宫,对于叶妹妹来说,这自然是最大的恩赐。可是皇上也要想想,皇上后宫佳丽三千,若三千宠爱在一身,那便是给叶妹妹树立了多少敌人呢?” 令皇贵妃见乾隆虽不言语,却陷入深思,便又继续道,“皇上,您常对臣妾说,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若皇上的后宫不宁,那前朝又当如何?此事并非只是宠爱叶妹妹的关系,反过来想,也是朝堂大事啊!” 300、劝谏与暗害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皇贵妃此番言论,很是大体,”许久,乾隆才徐徐回了这么一句,抬起头与令皇贵妃对视后,他的手不自觉的去摆弄着拇指上那枚古玉扳指,又道,“其实朕也知道,她们常常在背后议论朕宠着叶答应,完全是因为春怡出身……”乾隆卡了一下,终究没说出青楼二字,“即使所有人表面上都恭恭敬敬的闭了口,可私底下,这事儿还是传的开了。” “皇上莫要生气,”令皇贵妃陪伴乾隆几十年,自然知道乾隆的每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代表着什么,“若论出身的话,臣妾也谈不上多么高。臣妾从前不过是名宫女,蒙皇上不弃,方才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臣妾如此,叶妹妹聪慧有礼,温婉善良,臣妾相信,终有一日妹妹也会如臣妾一般。后宫里的诸位妹妹,都是因叶妹妹保胎一事诸多微词。臣妾也是怕,此时纵了她们便也是了,若日后宫里再有哪位妹妹怀有龙胎,怕是叶妹妹此先例一开,皇上日后不好收场啊。毕竟太医院里,院使只有一位,左右院判加起来也不过二人而已;可皇上的后宫,佳丽可不止这的十倍了。” 令皇贵妃所言,句句在理,并且情深意切,没有半分指责之意,满满的都是为乾隆着想的浓情厚意。乾隆负手思索了半天,后一拍令皇贵妃肩膀,颔首道,“皇贵妃说的极是,若日后后宫群起效仿,麻烦的可当真是朕了。只是朕已经使了张中胜为春怡保胎,此时又如何对春怡……唉。” 见乾隆叹息,左右为难,令皇贵妃忙贴心的转过身,对着乾隆一福身子道,“皇上不必为此忧心。若皇上信得过臣妾,臣妾自可替皇上去延禧宫传话。叶妹妹向来识大体,若臣妾将利害关系给妹妹说了,想必妹妹一定会体谅皇上的良苦用心的。” “这事儿交给你,朕放心。只是若然不使张中胜去为春怡保胎,太医院的御医之中,还有哪个比较合适呢?”乾隆说着,倒是有些头痛了。太医院御医共十三人,可他如何点算,都找不出一个妇产千金一科的圣手了。 “哎?”乾隆忽的想了起来。从前太医院的御医是十二人的,最后一人的位置是答应了阿桂,留给章青云的。章青云医术了得。比景祥隆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使了他去帮叶春怡保胎,那必定万无一失了,“皇贵妃,曾经为九儿诊症的更甘图吉可是合适?” “若说这十三御医当中。医术最高明的自然就是更甘图吉了,”令皇贵妃先肯定了乾隆的意思,后立即话锋一转,又道,“只是更甘图吉最拿手的并非妇产千金一科,而是疑难杂症。此为其一;其二,更甘图吉在太医院日日忙忙碌碌,更是景泽岚的左膀右臂。缺少不得,所以臣妾认为,更甘图吉并非合适人选。” 乾隆当真觉得头疼了,揉了揉太阳穴之后,又对令皇贵妃道。“那皇贵妃认为何人较适合呢?” 其实早在来之前,令皇贵妃就已经拟好了人选。但她还是思考了阵子,才开口道,“臣妾认为,御医云清最为适合。” “云清?”乾隆脑海里似乎对这个名字比较陌生,毕竟他与令皇贵妃的御用太医都是景祥隆,其他的无论是御医还是吏目,他所知道的,都是景祥隆口中经常念叨着的,而这个云清,的确从未听景祥隆提起过。 “这个云清可是除了更甘图吉外,太医院最年轻的御医了,”令皇贵妃说着,笑了笑道,“皇上没听过也不稀奇,因云清素日里便常常是沉默不愿说话,可这不代表他的医术不好。皇上可还记得上一任的太医院院使沈纳瑞?” “那个罪臣,朕怎会忘记。”一提到沈纳瑞的名号,乾隆就蹙起了眉头,念起了从前舒妃的事情。他对舒妃也是极尽宠爱,更让院使沈纳瑞亲自帮忙保胎,可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舒妃又气郁而亡,此事一直是他解不开的心结。 “皇上息怒,臣妾并非有意提起此事。从前的沈院使虽犯了死罪,可臣妾一直觉得,沈院使与如今的景祥隆一般,在妇产千金一科的确有着自己独特的心得。”令皇贵妃说着,瞧乾隆的神色稍稍好了些,也知道他认同自己的话。毕竟若不是沈纳瑞擅长这一科,乾隆怎会将自己心爱的舒妃交给他呢。 令皇贵妃继续道,“听闻沈纳瑞从未收徒,只有这个云清,是一直跟着他的,也承袭了他的一身好医术。所以才会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了御医的位置。景祥隆是知道皇上对沈纳瑞的这份忌讳,所以从来不敢在皇上面前提起云清。若真心论医术的话,云清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御医。” 一直跟着沈纳瑞的人,也定会错不了。乾隆犹豫再三,终于点头,对令皇贵妃道,“那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景祥隆那边,也由你一并说了就是。朕……朕实在不想再与那罪臣的人有瓜葛。” “臣妾遵命。”令皇贵妃温婉的笑了笑,后又与乾隆说了几句知心话儿,便离开了御书房。回去的路上,令皇贵妃的心情已然大好,见着四周少有人烟,便唤了红琴到一侧,对她暗暗笑道,“红琴,做得好。” “奴婢哪里敢邀功,还不是娘娘吩咐的好,奴婢只是照做而已。”红琴对着令皇贵妃一福身子,后又道,“娘娘,只是奴婢还有一事不明。” “怎么?”令皇贵妃望着红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依娘娘所讲,那御医云清是沈纳瑞的人,可沈纳瑞……”红琴顿了顿,结束了上一句话,继续问道,“娘娘为什么要提拔沈纳瑞的人呢?” “提拔?”令皇贵妃高深莫测的笑笑,后做了噤声的手势对红琴道,“笨丫头,这是提拔还是铲草除根,还得瞧着本宫如何一步一步下这棋呢。” 301、去延禧宫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叶春怡是想都没想到,令皇贵妃这样快的就来了她的延禧宫,并且有颖妃与太医院院使景祥隆在一旁相陪。她登时受宠若惊的出门相迎,对着令皇贵妃与颖妃福身请安道,“皇贵妃娘娘万福,颖妃娘娘万福。” “哎呦,妹妹快快起来,当心身子。”令皇贵妃几步上前,扶起了叶春怡,笑的一脸慈祥。 叶春怡的年纪与和恪公主差不多,所以在叶春怡面前,令皇贵妃一直是一副慈母的模样。叶春怡不好意思的笑笑,抚了抚肚子道,“娘娘,臣妾无碍,肚子里这个也调皮见状的很,不碍事的。” “你啊你啊,到底是年纪小,”令皇贵妃说着,与颖妃对视而笑,玩笑道,“这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肚里那个怎么调皮,四肢才刚刚开始发育而已。” 这一番话,又让叶春怡羞的满脸通红。颖妃也跟着笑笑,只不过那笑容中满是落寞。她曾经圣宠在握之时,有过一个孩子,只是不到三个月,便流产了。当时的御医检查过后,说是颖妃身子太弱,带不住孩子;后她日日大鱼大肉,可终也再难有孕。 “你这不足两月,正是多事的时候,可要注意些才成。”颖妃叮嘱着,见叶春怡颔首,便引着令皇贵妃往内堂走去。 待三位娘娘坐定,姐姐妹妹的唠了好一会子后,令皇贵妃才正式入了正题,“叶妹妹,颖妹妹,其实本宫这次来,是有事要与叶妹妹说的。” “臣妾洗耳恭听。”叶春怡在令皇贵妃面前可是表现出一个极乖极听话的形象,她也看得出,如今后宫是令皇贵妃的天下。她虽有个颖妃依靠,可终究颖妃也要听令皇贵妃的,所以对令皇贵妃,她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一副极恭敬极尊崇的模样。 “叶妹妹,你可知就张中胜张院判为你保胎一事,后宫里起了不小的波澜?”令皇贵妃直入正题,没有瞻前顾后,这也是她向来的风范。 叶春怡也清楚,后宫诸人何止为此事起波澜。她们一见乾隆宠她爱她,便常常酸的要往令皇贵妃那里告状。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便多,尤其在这满是女人的后宫。不知又有多少艰险和腹背受敌。叶春怡闻言,低垂下头,开口道,“其实臣妾也是自知福分浅薄,断断不能承受这份隆恩。” “叶妹妹。你并非福分浅薄,不要总是想着过去,人,总要向前看,”令皇贵妃说的话十分中肯,就连颖妃听了。都连连点头,“从本宫进宫那日起,已经见过了太多太多。皇上宠着谁。谁便成为了后宫的众矢之的。尤其叶妹妹如今位份并不高,若有人存心想害你,怕是皇上都保你不住。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还请娘娘垂怜。帮臣妾一把,臣妾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娘娘这份深恩。”叶春怡听闻令皇贵妃亲口这样说。立即双膝跪地,当场表明了自己愿意一世追随的立场。 “妹妹快快请起,千万注意身子。”令皇贵妃掺起叶春怡,后叹了口气,又道,“若本宫想要坐视不理,今儿个就不会坐在这里与你说这些了。” “娘娘子女众多,也是后宫位份最高的,臣妾绕树三匝,终于能够有枝可依了。”叶春怡说着,泪珠就转了眼圈儿。 “本宫倒是也与皇上商量过了,如今你这龙胎未产,皇上也不好给你进封,待此胎生下,届时进封与赐号便都是手到擒来了。只是唯有一事,如今是后宫诸人的心头刺,叶妹妹聪慧过人,想必也清楚是何事吧?”至此,令皇贵妃反问了叶春怡一句。 叶春怡自是心知肚明,开口便道,“娘娘,臣妾身子一向强健,实在不必劳动张院判为臣妾保胎,承蒙皇上与娘娘垂怜,请娘娘帮臣妾去皇上面前说说好话,让皇上只派普通的御医来瞧瞧便是了。” 令皇贵妃满意的瞧着叶春怡,后颔首道,“叶妹妹,你果真识大体,本宫没有看错你。想必妹妹也清楚,太医院院使景祥隆一直是本宫的御用太医,而本宫也常常听闻景祥隆说起太医院的那些御医。其中有一个名为云清的,师承上一届太医院院使沈纳瑞,妇产千金一科也是他拿手的。本宫想着,便让云清来照顾你这胎,你觉得可好?” “臣妾一切但听娘娘吩咐。只是娘娘,臣妾可否有一事相求?”叶春怡说着,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令皇贵妃。 见令皇贵妃点头,叶春怡才继续道,“娘娘,张院判带来的实习医生景泽枫,臣妾与之相谈甚欢。反正云御医总也要带一个煎药之人,不如继续用景泽枫景大夫可好?” 令皇贵妃深深瞧着叶春怡,此时才发现,这个女子比自己想象中要难对付的多。她才入宫不久,居然连沈纳瑞的事情都听说了,不过曾经的舒妃一事在后宫的确是永远不会消散,舒妃与曾经的令妃之间争宠之事她知道了也不奇怪。所以她聪明的留了景祥隆的孙子在身边做挡箭牌,这份心思,不是聪明至极的人,很难想到。 尽管令皇贵妃不愿意,可景祥隆就在当场,她也不好拒绝,只点头称是。景祥隆见了,也上前拱手道,“景泽枫能够得娘娘垂青,当真是我们景府最大的荣耀。” “对了妹妹,这个,送给你。”令皇贵妃说着,使一旁的红琴将一个以七彩线挂着的香片放于锦袋之中,双手递给了叶春怡,后又道,“素闻妹妹最喜香料,身上奇香竟比御花园中百花还要芬芳。可如今妹妹有了身子,用香必定要多加注意才成。这拂手香是以阿胶化糊,加入香末,放入木臼中捣三五百下,后捏成饼子,穿一个孔,以彩线挂于胸前。对于有孕在身的女子是再合适不过了,当年本宫数度有孕,都是以此香配之的。” 叶春怡才要收下,令皇贵妃好像想起什么一般,忙指了景祥隆道,“你来,且瞧瞧这香有没有异。” 后又对叶春怡道,“妹妹,这香毕竟非本宫亲制,所以让景院使瞧瞧,也是以策安全。你如今有了身孕,事事都要小心为上。” 302、心头刺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娘娘的东西,定是极好的,又何须如此费力,臣妾相信娘娘。”叶春怡见令皇贵妃这般仔细着,忙开口说了一句。 “这可不是什么相信不相信的,谨慎些总是好的。”令皇贵妃说着,问景祥隆道,“这拂手香可有问题?” 景祥隆嗅了半天,后方才道,“回娘娘的话,这便是从前娘娘有孕在身之时常用的拂手香,并无任何问题。” “那就好,”令皇贵妃说着,又对叶春怡慈爱的笑笑,“便让景院使来安排云清与景泽枫过来的事宜吧。” 今儿是景天佑当值,便也没能和景祥隆回府。景祥隆打令皇贵妃处出宫后,便是一脸的沉思与烦恼,下了马车后,几乎马不停蹄的往景云瑶处赶。如今在他心中,这个嫡孙女的贴心程度已然超过了陪伴他几十年的温又容。温又容再聪明、再懂得算计,可她毕竟只是普通的妇人,没有大智慧;在这一点上,景云瑶就不同,她能够得令皇贵妃那般青睐,还能使动令皇贵妃心甘情愿的帮她,景祥隆觉得她的确不同凡人。 景云瑶这会儿正在景泽岚的房里问候,听闻外头的丫头说景祥隆来了,她便又与景泽岚说了几句,就去了念嫣苑的正房招待景祥隆。醉竹奉上敬亭绿雪后,景祥隆端起嗅了嗅,微微蹙了眉头品了一下,便又放回了原处。 景云瑶见了,对着醉竹挥挥手,示意她下去,在正房里唯剩她二人的时候,便问景祥隆道,“祖父,可是这敬亭绿雪不合祖父的胃口?” “都说茶也算是中草药的一种。你对茶叶素有研究,这我是清楚的,你这里的茶又怎会不好,”景祥隆说着,以手转了转杯盖,后低垂着头,说话都没什么气力了,“只是我今儿有件事,心头里一直堵得慌。” 景云瑶可是第一次见景祥隆摆出这样的表情,以她在景祥隆身边这些年看来。景祥隆向来都是一副自信的模样,无论什么时候都呵呵的笑着,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一般。可如今。到底是何事竟叫他如何纠结?景云瑶想着,忽的忆起自己倒是与令皇贵妃说了叶春怡圣宠正倦一事,该不会令皇贵妃又给景祥隆安排了什么任务吧?那可就不好了,她还要借景泽枫之手呢,景祥隆若插进来。事情当真是不好办了。 “祖父但说无妨,云瑶或许能帮祖父出出主意。”景云瑶说着,也将手中杯盏放下,静静听着景祥隆的话。 “云瑶你也曾入永寿宫看望令皇贵妃,想必听说了娘娘的心事吧。娘娘向来看重你,一定与你说了叶答应的事儿吧。”景祥隆说着。后以拇指抵了抵太阳穴,他实在头疼的慌,不待景云瑶回答。便又道,“叶答应如今俨然成了后宫的众矢之的,娘娘尤其恨之。今儿个娘娘才帮叶答应换了御医,你可知道,她换了谁?” 景云瑶心头一紧。后怯怯问道,“该不会是青云哥哥吧?”如果真的换成章青云的话。那她的计划便决计不可行了。章青云这个男子,她虽不爱,但他对她恩重如山,又有情有义,她就是害谁也不会害了章青云的。 景祥隆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非也,是云清。” 云清这个人,景云瑶是记得的。当初沈纳瑞为太医院院使之时,云清便是沈纳瑞最最信任的,尽管两人非师徒之名,但却有师徒之实。沈纳瑞更曾一度想将自己的女儿――当然了,是嫡出的――沈从香嫁与云清,只可惜后来舒妃事发,沈纳瑞一家受了牵连,此事便也不了了之。可云清毕竟不是景祥隆这头的,她擅用云清为叶春怡保胎,难不成是准备暗害,之后嫁祸云清,让太医院之内再无沈纳瑞亲信? “云清?”景云瑶只得装出一副不懂的神情,后抓抓头道,“云御医似乎并不爱与人交谈,云瑶、哥哥和青云哥哥入了太医院这些日子,也没与他说上三句话呢。” “云瑶,其实……其实云清曾经是你外祖父的亲近之人。二十几年前,那时你的外祖父便是太医院院使,而我只是一名御医,后宫之中最受宠的妃子是舒妃叶赫那拉氏,当时你外祖父照顾的便是舒妃,而我照顾的则是令妃。”景祥隆说着,叹了口气,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勾心斗角的时候,“后舒妃厌胜之术一事被揭,紧接着小阿哥又病死了,你外祖父被牵连,举家受罪,被迫离开京师;自那之后,令妃逐渐受宠,我也因令妃受宠被越级提上了院使。只是自你外祖父离京后,云清便像换了个人一般,再不与外界联系,只一心钻研医术,如今,他的医术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外祖父?”景云瑶想起沈纳瑞的时候,心中诸多唏嘘,这个最怕家妻的男子,真是可恨又可怜,“云瑶实在不记得,也不曾见过,云瑶只知道,祖父对云瑶恩重如山,恩同再造,所以祖父有难,云瑶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景云瑶这几句话,暖到了景祥隆的心里。有时候他甚至想着,景云瑶忽然而至的这一身医术,会不会是沈从嫣在天有灵,亲自相传的。从景泽岚就可看出,父方与母方皆为医术奇才,剩下的孩儿必定天生对药草就有一种顿悟力。景泽枫便不然,沈从薏不爱药草,他的儿子便也没什么天分。 “如今令皇贵妃派了云清给叶答应保胎,很明显的,是要铲除你外祖父一派最后的一点人脉,”景祥隆索性对景云瑶说了自己心底的想法,“这倒是无可厚非,后宫争斗永无宁日,倒是稀松平常,叶答应此胎不保,也已成定局。唯有一事,是让令皇贵妃、也让我心里头扎了根刺的。” “祖父说来听听。”一切尽如景云瑶所料,那这根刺,或许便是景泽枫了吧。 景云瑶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景祥隆叹了口气,道,“是枫儿,叶答应居然亲口要枫儿留下照顾她,还说什么和枫儿一见如故。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叶答应留枫儿在身边,便是保胎符了。当年舒妃之事她恐怕也有所听说,对于云清,她也心知肚明,叶答应此女子,当真小瞧不得。” “祖父是想着,该如何拔去这根刺是吗?”景云瑶总算松了口气,这根刺可暂时不能拔,她还得好好利用这根刺帮她来个一石二鸟呢。 “我实在心烦的很,便来找你说说,云瑶你也不用太过着急想办法,或许还有什么转机也说不定。只是枫儿向来不善言谈,怎会与叶答应那般亲近呢。”景祥隆真是越想越不明白了。 “祖父,恕云瑶直言,大哥哥从前在府里不爱说话,或许只是因为没有遇到知音;叶答应年轻,因为从前在……在青楼的关系,颇善言谈,所以才能把大哥哥的话全数勾出来吧。云瑶倒是觉得,这不怪大哥哥。”景云瑶帮景泽枫说了几句好话,一副全然维护自家哥哥的模样。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待会我还得往紫竹苑一趟,好生提醒一下从薏,让她看好她的儿子,”景祥隆说着,面儿上忽的有了几丝喜色,后点了点景云瑶的额头,道了句,“你这鬼丫头,做了好事为何不对祖父说呢?” “云瑶做了什么好事?”景祥隆这多变的脸色倒让景云瑶着实摸不着头脑了。 “皇上寻我说了,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选就要开始,让咱们府里的景雨瑶做准备。皇上都能喊出名字了,还破例让汉军旗的庶女也可入选,这事儿可不是你私底下搞得小动作?”景祥隆说着,面儿上的喜色倒是难以掩饰。 “祖父说的是这事儿啊,云瑶也只是想为景府尽点心力,”景云瑶说着,笑道,“雨瑶妹妹向来最明理,人又聪慧,书读的又好,若能代替云瑶前去参选,自是再好不过,定能轻松将香囊奉回来,再让咱们集体叩拜,喊声‘小主吉祥’的。”景云瑶故意说些开心话来逗景祥隆高兴。 其实就算景雨瑶不入选,只要能有这个机会,景祥隆也是高兴的,这毕竟代表了乾隆对他们景府的无尚赏赐。选秀大会的秀女,四品官员以下是没有资格参选的,当初乾隆不过对景云瑶戏言一句,却被景云瑶一番话说得动了心,这才去请示了皇太后,下了这道旨意。景祥隆连连点头,兴头一上来,倒是先忘了之前的不快,拉着景云瑶的手便道,“走,咱们往红梅苑去一趟。这样大的好事儿,你不在怎么可以。” “可是若云瑶跟着去,好像是去和三娘讨赏似的,不太好吧。”景云瑶倒是有些退缩,本来她就是想以景雨瑶来代替自己入宫,日后也可与景泽岚有个照应。可她却并不清楚景雨瑶是否有了喜欢的男子,这样一来会不会棒打鸳鸯,所以一时间,倒是真有些犹豫了。 303、喜从天降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祥隆嗔怪一样的瞪了景云瑶一眼,后也不顾她说什么,拉着就走。爷孙俩儿就这样拉拉扯扯的,前头的景祥隆大大方方,后头的景云瑶扭扭捏捏,这情形看上去倒是有些好笑了。 不过景云瑶心底也的确佩服着景祥隆的,明明前一刻他还在为令皇贵妃的事情担惊受怕,可下一刻,他居然又为景雨瑶的选秀事宜眉开眼笑,好像瞬间就忘记了烦恼一般。不过这正是景祥隆在宫中能够安然无恙几十年总结出的经验,若日日担惊受怕,恐怕他早已英年早逝,何以等到今日须发皆白还这等风光呢。 温晴茵可是万万没想到,景祥隆居然会在白日里主动来她的红梅苑,从以前开始,红梅苑就是景祥隆和景天佑都甚少踏及之处――一来,温晴茵虽是温又容的侄女,但人除了温婉有礼外,几乎再找不到出彩之处;好歹沈从薏擅制香、敖媚仪与姬无双国色倾城,并且善舞。纵观从前的景府,便唯有这三夫人温晴茵和硬被景福雅塞进来的五夫人乌尔答桑柔光彩暗淡了。 温晴茵自己也清楚,当初若不是温又容坚持提了几次,景天佑是绝对不会娶她的。她进门后,肚子又不争气,只有两个女儿,却又都与她一般,没什么出彩之处,不似景云瑶医术极高、景雪瑶得天佑宠爱、雁瑶美丽善舞,她的景月瑶和景雨瑶,一直默默无闻的,与她一般。好不容易在阴差阳错间,她坐上了景府主母之位,她以为这便是她人生的巅峰了,直到她听见景祥隆的话响在耳畔: “皇上已经下了圣旨,雨瑶可以参选这次的秀女了。” 这当真是喜从天降,若景祥隆所说的是真的。景雨瑶可以参选秀女,便是有机会入皇宫做娘娘,那她温晴茵日后还不是呼风唤雨么。她揉了几遍耳朵,最后还是不可置信的望着景祥隆,强压抑住心底的窃喜,又问道,“爹,您说,说……雨瑶,雨瑶可以参选秀女?可雨瑶是庶出。似乎不大和规矩啊。” “晴茵,这可不像你,”景祥隆哈哈一笑。后拍了拍景云瑶的肩膀,“这不,我把大恩人都带来了。” “祖父!”景云瑶脸红着拉了拉景祥隆的衣角,这会子倒是有些局促了。 “当真?”时至今日,温晴茵终于感觉到天上掉馅饼是一种怎样的惊喜了。她忙对一旁丫头吩咐道,“快去将三姑娘和四姑娘叫来,这样大的好事,她们也该清楚的。” 趁丫头去唤月瑶雨瑶的时候,温晴茵先安排景祥隆和景云瑶好生坐下,又奉了上好的君山银针来。这君山银针。本是紫竹苑沈从薏的最爱,上一次她来瞧温晴茵,特意给温晴茵带了些来。温晴茵素日里节俭。都不曾喝过这样的好茶,这君山银针也就一直留着,红梅苑来客时候才奉出来的。 景月瑶和景雨瑶到了的时候,皆是一脸的呆愣,但见景祥隆与景云瑶两个在。景月瑶登时拉下脸子,只仓促福了福身子。对着景祥隆道了声“祖父万福”,后竟是理也不理景云瑶,直接便坐在了一旁。 景雨瑶倒是礼数周全,对着景云瑶笑的极甜。待两个女儿坐定后,温晴茵登时因为景月瑶之事觉得脸上无光,只是还未发作,景祥隆却开了口,看似无意的对景云瑶道,“云瑶啊,这次你选定雨瑶,看来也有你一定的道理。” 景云瑶尴尬的笑笑,望了一眼景月瑶,后才对景祥隆道,“瞧祖父说的,敢情是在毁了云瑶与月妹妹的姐妹之情了。皇宫中明文规定,秀女的年龄必在十三与十六岁之间,雨妹妹是刚好十六岁,月妹妹今年十八,年龄终究是大了些。” 景月瑶与景雨瑶在听到“秀女”两个字的时候,耳朵都竖了起来,小兔子一般。半晌,景雨瑶开口问道,“祖父和大姐姐说什么呢?” “雨瑶,还不快向你祖父和大姐姐谢恩,”温晴茵面带喜色的对景雨瑶道,“三年一度的选秀就要到了,而你的名字,已经被你祖父报到户部去了!” 选秀。这件事情景雨瑶不是没听说过,她聪慧,又好读书,自是明白选秀的涵义与日后的待遇。她年十六,至今为止从未遇上心仪的男子,只是看到自家娘亲在景府虽为主母,却一直备受冷落,觉得有些心疼。本想着日后定要嫁一个对自己忠贞不二的男子――如章青云对景云瑶那般,可是,自己竟要去宫中选秀,一辈子都要与一干女子伺候同一个年龄都快赶上自己祖父的老男人吗? 景雨瑶回头瞧了温晴茵一眼,这是她最为心疼的娘亲,如今却为这件事情高兴不已,面庞都红扑扑的。景雨瑶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温晴茵,她打小就听话,温晴茵让她接近景云瑶,她便接近景云瑶,并且在景云瑶最落魄之际也没有抛弃、没有放弃,如今,温晴茵因为她入宫选秀一事如此欢喜,她自是不能坏了自家娘亲的那份心思。 “雨瑶多谢祖父,多谢大姐姐。”景雨瑶起身,对着景祥隆和景云瑶便是一福身子。 “还是多谢谢你大姐姐吧,若不是她帮你说几句好话,恐怕也是没有这样的好机会的。”景祥隆也是乐呵呵的表情,这样的喜事发生在景府,的确是他始料未及的。 “多谢大姐姐。”景雨瑶再度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 “妹妹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姐妹,快快请坐吧。”景云瑶却发现,景雨瑶似乎并没有表现的那么开心,或许她心里最担心的那事,终于发生了。 后景祥隆又对景雨瑶多吩咐了几句,譬如皇宫的礼仪啊,见了皇上该说什么云云,又吩咐温晴茵要好生选料子,最好是艳丽些的颜色,给景雨瑶做几件新衣裳,以在选秀时候穿。吩咐完这些后,景祥隆便带着景云瑶乐呵呵的离开了,他可是得回延寿苑,再将这喜事说给温又容听才是。 温晴茵欢欢喜喜的送走景祥隆与景云瑶后,才回到大堂,就见景月瑶嘟着嘴一声不吭,而一旁的景雨瑶也没有说话。温晴茵先是让景雨瑶回房,这几日多看看《女训》、《女戒》一类的书,后在房里唯剩她与景月瑶两人之时,才对景月瑶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304、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那贱人针对我!”景月瑶端起茶杯,气的就要往地上砸,可对上温晴茵的目光后,又恨恨将茶杯放回了茶几上,“故意用雨瑶去选秀来刺激我!”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温晴茵坐在景月瑶旁边,收起了一脸的怒意,转而为无奈道,“你与雨瑶是同父同母,雨瑶又向来敬你为姐姐。如今雨瑶入宫选秀,这是咱们一家人的荣耀,何来云瑶针对你呢?” “反正她就是针对我,今儿个还带了祖父来咱们红梅苑,摆什么大姐姐的架子。”景月瑶说着,凭空甩了个白眼。 “景月瑶!”温晴茵恨铁不成钢的望着自己这个大女儿,本想发脾气,可后来终究还是压下去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从前你与雪瑶在一起的时候,尚算是有勇有谋;可自打雪瑶出嫁,你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在你爹和你祖父面前都没个收敛?” “是啊!我错,都是我错!”景月瑶终于咆哮出来,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又有谁能明白她的委屈,“从前娘对我说,跟着二姐姐,日后定不会吃亏。可自打景云瑶那贱人好像还魂一样的活过来,先是让二姐姐离开了我,后来又让雨瑶对我恶言相向,她争走了府里所有人的宠爱。如今,如今就连娘你都站在了她那边!我才是你的女儿,景月瑶才是你的女儿,景云瑶的娘早已经死了,死了,你不是她娘!啊!” 景月瑶还未说完,脸上已经开始火辣辣的疼。温晴茵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的手,至今为止不敢相信,刚刚是她打了景月瑶。时间便在这尴尬的沉默中度过,直到景月瑶的抽泣声渐渐停止。温晴茵才又道,“刚才的话,不许出去胡说八道。日后,日后注意你说话的语气。云瑶如今在景府的地位如日中天,你也该摆好自己的位置才能好好生存下去。不然……云瑶的从前就是你的以后。” “哼。”景月瑶捂着脸,狠狠的瞪了温晴茵一眼,扭头便走,推开门的时候,见景雨瑶呆呆的站在门前,她又很推了景雨瑶一把。气冲冲的便跑掉了。 景雨瑶险些摔着,好在一旁的丫头扶住了她。她对着丫头道了声多谢,这才进了屋。却见温晴茵正背对着门口,肩膀不可抑制的耸动,该是哭了。 景雨瑶心里也是难过,几步上前,不过依旧站在温晴茵背后。只是体贴的递了块锦帕上前,见温晴茵接过,她才问道,“娘,刚刚见姐姐的脸庞微红,娘可是……打了姐姐?娘。您从前从不打我们的。”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雨瑶。我又哪里舍得打月瑶?只不过……雨瑶,你也看得到,雪瑶嫁出去后,月瑶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我生怕她哪一日做出什么万劫不复的事儿啊!”温晴茵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娘。您别难过了。”景雨瑶在背后抱住温晴茵,这才发觉。原来身材圆润的温晴茵,早已在岁月的操磨中变得愈发瘦削;小时候温晴茵常常抱着她,把她举得高高的,她还记得,那时候温晴茵极温和,笑起来一双眼睛就像两弯月牙,可如今,她虽才十六岁,却好像可以将温晴茵抱起来一般。长大了,可是自己虽长大了,娘却老了,眼睛笑起来不会再有月牙,而是眼尾的皱纹,而那笑容,也不再那般的甜蜜了。 景雨瑶越想着,心里就越酸涩,她更紧的搂住温晴茵,多想让岁月就此停住,时光再慢些、再慢些,不要让温晴茵再这般老去了,“娘,放心,雨瑶一定会孝顺您的。” “娘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温晴茵拍拍景雨瑶的手,后又拭了拭泪,才对她道,“雨瑶,你且回去吧,不用担心娘。如今你要一门心思的投在选秀之上,别浪费了云瑶和你祖父的一番好心。” “雨瑶明白。”景雨瑶松了手,虽依旧不放心温晴茵,一向乖巧听话的她还是一福身子,便退了下去。 “三姑娘,大姑娘在门口等您,已经等了一阵子了。奴婢瞧见刚刚的事儿,也没敢进去通禀。”门口的丫头巧心见景雨瑶出来,才怯怯的上前。尽管她知道景雨瑶不似景月瑶那般急脾气,她向来与温晴茵一般,温婉有礼,可在这时候,她也得事事小心些。 “大姐姐不是刚走?”景雨瑶说着,对巧心挥挥手,便朝门口跑了去。果不其然,景云瑶正在门口绞着手帕,这正是局促不安的动作,景雨瑶看得出来。 “给大姐姐请安,这红梅苑的丫头也是愈发放肆了,大姐姐来了也不通禀咱们一声,待雨瑶回去,定让娘好生惩戒那几个没长眼的丫头。”景雨瑶先是替巧心讨了个巧,不愿让景云瑶挑出太多红梅苑的错处――毕竟如今温晴茵是景府的主母,若红梅苑的丫头如此,那这景府主母的位置,实在太容易被有心人轻易夺取了。 “无妨无妨,这些我并不在意的,妹妹,如若无事,可否随我往西花园走走?这会子就要入夏了,百花齐放,你我姐妹可是许久没有一齐赏花了。”景云瑶说着,做出了请的手势。 景雨瑶自是上前握住景云瑶的手,两姐妹亲亲蜜蜜的一道往西花园而去。西花园就在念嫣苑的前头,景云瑶倒也熟稔,拉着景雨瑶的手三绕五绕的,就到了小凉亭处。两姐妹坐下之后,景云瑶仔细瞧了四周,确定无人后,方才道,“妹妹,其实……其实我是有事才唤你至此的。” “雨瑶知道,大姐姐有事直说,雨瑶向来与大姐姐亲近,愿意做倾听者。”景雨瑶说话向来规规矩矩的,这也是温晴茵的教育所得。 景雨瑶说话,向来听着顺心,可也让景云瑶觉得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她立即起身,对着景雨瑶诚心诚意的拱拱手,后垂头道,“雨妹妹,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似乎……是害了你了。” 305、送走孩子的药方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大姐姐何出此言,快快请坐,这样可是折煞妹妹了。”景雨瑶惊得连忙起身,扶着景云瑶坐了下来,心还狂跳了半天,实在不明白景云瑶此番作为究竟是为何。 “妹妹,刚刚我便看出,其实你并不想入宫。原本我是想着,若是雨妹妹入宫做了妃子,对景府的家业、更是对三娘的日后都有了着落,可我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样,那就是雨妹妹的幸福。妹妹,这一次,请你原谅我好吗?”景云瑶这番话,的确是发自真心的。 “大姐姐……好吧,我承认,”景雨瑶长长的舒了口气,后双眼亮晶晶的望着景云瑶,“我的确是羡慕大姐姐,能拥有一个像图吉叔叔这样忠贞的男子为伴,可是人各有命,大姐姐是嫡出,医术高超,更受众人疼爱与敬仰,身边自然追求者众多;而雨瑶,不过是个平凡的小女孩,一心只想孝敬娘亲,如今能有这样的出路,能够让娘家屹立,让景府不倒,还做到了能让许多女子羡慕的妃子,或许这也是雨瑶这辈子最最光亮的事情了。所以大姐姐,雨瑶非但不怪你,还是存了千分感激的心思,请大姐姐不要再这样说了,那当真是折煞雨瑶了。” 说来说去,景雨瑶都是为了温晴茵,有女如此,母上何求。景云瑶望着年纪尚小的景雨瑶,又想了想曾经说过类似话的景雁瑶,忽然觉得,她们都是那样无私,倒是显得自己自私无比,何以当得她们的大姐姐呢。 只是这点心思,都在景云瑶重新坐在书房的桌前,面对着厚厚一沓宣纸时候消失殆尽。景雨瑶和景雁瑶心中一切想着娘,是因为她们从小就有疼爱自己的娘。而她景云瑶,那空荡荡只能被人欺负任人鱼肉的十八年。可不是就这么说了算了的。景云瑶咬紧牙关,提起羊毫笔,每落一个字,都是一份深深的恨意。沈从薏,沈从薏,枉我当初一心为你,还帮你设计进了景府,做了二夫人,想不到你竟如此害我,先使我失了腿失了宠。又纵一把大火将我烧死,后还害的我一双儿女痴痴傻傻,我怎能就此放过你! 这张方子。是景云瑶抉择了很久的,因为这是一张送走孩子的方子,她都不知道自己抱着何种心态所写,也不知这张方子究竟是给叶春怡用,还是给自己用。毕竟叶春怡腹中胎儿的月份与她的相当。她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巧合还是一种讽刺。 景云瑶将方子折了又折,先藏在了胭脂奁下,后起身伸了个懒腰,却忽的感觉一阵胃酸涌上,登时她便俯下身子,将午膳几乎吐个精光。 “大姑娘。大姑娘!” 醉竹正在屋外候着,忽的听到房里声音有异,连忙推门而入。见景云瑶吐得遍地都是,脸色也更显苍白,忙将她扶到床上,后差丫头将地面打扫干净。 “大姑娘,漱漱口吧。”醉竹贴心的端了茶给景云瑶。见景云瑶就连闻到茶味都想呕,心中更是焦急。“大姑娘这呕吐已经有几日,二少爷也病着,不如奴婢去请了太老爷来给大姑娘瞧瞧……” “万万不可!”还不待醉竹收声,景云瑶已经打断了她的话,抬头间,见醉竹脸上多了丝委屈,景云瑶才意识到自己讲话太重了,又放低了语气道,“我没事,况且我本身就是大夫,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如今景府双喜临门,雁妹妹的婚事临近,雨妹妹的选秀也不远了,若我这小事一闹开,多坏了气氛。” “是,大姑娘。那不如大姑娘开张方子给奴婢,奴婢差人出去抓药,回来熬给大姑娘,这样一来的话,便不会麻烦到其他人了。”醉竹体贴的说着。 景云瑶虚弱的摇摇头,后道,“不必了,我休息休息就好。” 醉竹见景云瑶实在坚持,也无法,只得作罢。只是在一旁帮景云瑶换手巾的时候,难得多话的说了几句,“大姑娘可知,二老爷和章佳二少爷已经将蒙古汗王请到了京师,如今已是住在了皇上特意安排的别苑。今儿个就连四夫人和四姑娘也准备着入宫了……” 醉竹后头的话,景云瑶竟是连听都听不清了。如今她腹中胎儿的爹,正准备迎娶其他女子作为妻子,并且还是举国欢庆,那她算什么,这孩子,又能算什么?她便不就是第二个沈从薏,第二个悲剧吗? “醉竹,”景云瑶几乎在刹那间,前所未有的坚定了信心。 醉竹回过头,有些奇怪为什么景云瑶的语调忽然变得这样坚定,“大姑娘,奴婢听着呢。” “我的脂粉奁下,有一张方子,替我抓药来吧。”景云瑶说着,闭上了眼睛。 “奴婢这便差人去……” 醉竹话未完,景云瑶立即咬牙道,“不用别人去,你去便是;还有,不许去京安大药房,专门挑那些小而精的药方,地处偏远些的最好!” “大姑娘……”醉竹沉吟着,后使劲点头道,“奴婢记住了。” 听着醉竹“咚咚咚”的跑出去,景云瑶的泪沿着脸庞滑了下来。 京安大药房不能去,太大的药方也不可去,醉竹跑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在京郊的一所名为慈济庵的小药房按照方子抓了药。只是让醉竹有些奇怪的是,那抓药的老中医一个劲儿的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自己,倒让她觉得浑身极不自在了。 付了银子,拿了两包草药,那老中医见醉竹要走,才开口问道,“姑娘,不知这方子是哪位大夫所开?” “这……”醉竹回过头,后眼珠一转,道了句,“是从前老御医留下的一道方子,不知可否有不妥之处?” 那老中医先是摇头,后又颔首抚着胡须道,“这的确是极好的药方,老夫瞧了妇产千金一科这么多年,寻常方法只以熏香通窍、活血祛瘀、攻下利水、辛热温里这四样,常用的草药也不过莪术、三棱、巴豆、牵牛、莞花、桃仁、附子几种。这几种草药都是可能留下后遗症的,更容易引起大出血,以至日后不孕不育,但这张方子,倒是极好,不但……” 306、醉竹知晓一切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等等!”醉竹忽然喊了停,前面的话她虽然听的半梦半懂,可是“不孕不育”这四个字,她可是理解的彻底。带着一脸的疑惑与些许恐惧,她瞪眼望着老中医,问道,“大夫,这方子……这方子究竟……” “这是打胎的良方啊,”老中医答得一脸一所当然,甚至带着些景仰的成分在里头,“只是能开出这样方子的,定非凡人,姑娘,不知这方子可否借老夫一用,将来能造福多少人……唉,姑娘,姑娘!” 老中医话还没说完,醉竹已经掐着方子、拎着草药晃晃悠悠的出了慈济庵。她实在不懂,景云瑶为何给自己开了一副打胎药?回想起这一阵子景云瑶的行为,脸色苍白、脾气时好时坏、晨起呕吐、贪睡虚弱……醉竹真是在心里骂了自己千遍万遍,就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么明显的早孕反应,为什么她早没想到呢? 不对,还是不对!那这孩子……这孩子会是谁的呢?章青云那样纯真,对景云瑶几番爱护,定不会让她在成亲前便失了贞操,难不成……难不成是在苏州青楼那些日子,景云瑶被……醉竹紧紧的攥了那方子,嘴唇都要咬出血来。她曾经拼了命的维护着景云瑶的贞操,想不到竟被那些人渣…… 回到念嫣苑后,醉竹一声不吭的将草药放好,后立在景云瑶床前,痴痴的望着她合目睡着的苍白模样,眼泪情不自禁的就流了下来,落在地上,滴答有声。她不知自己从何时起,对面前这个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女子有了这样的情感,她所受过的痛她感同身受,她把景云瑶当成最重要的珍宝一样来爱护。想不到她还是惨遭他人玷污。 景云瑶其实睡得并不实,醉竹回来的轻轻拉门声,她都听得到,只是不愿意睁眼。只是听到床边有小声的抽泣,这才忽的张开眼,却见醉竹正默默流泪,忙开口虚弱问道,“怎么了?” “大姑娘……大,大……”醉竹简直喊不出声,她难过的整颗心都快碎了。 见醉竹忽的双膝跪地泣不成声。景云瑶多多少少也猜到了醉竹该是知道了那方子意欲何为。她悲哀的咧嘴笑笑,后道,“醉竹。我都不怕,你怎么哭成这样。算了,人各有命,醉竹,你不必替我和他难过。”景云瑶说着。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因为还不足两月,所以并没有任何突起,或者这个小生命还没有任何意识,还没有形成,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那群人渣……那群人渣,奴婢……奴婢要杀了他们……杀他们一千次都不够!”醉竹终于能够完整的说出一句话。却是带着这样的煞气。 景云瑶从未见过这样的醉竹,从前,她只道醉竹忠心与她。愿意以自己的贞洁来换她的一线生机;如今再见,想必醉竹已经将自己当成了最最亲密的人,不忍心看到自己受一点伤害。景云瑶念着,心里除了酸和苦,终也有了一丝甜。或许她前生命苦,得了一个人面兽心的双胞妹妹;重生之后老天总算待她不薄。给了她一个这样忠心的丫头。 只不过听醉竹的口风,她明显是意会错了。景云瑶叹了口气,从回来时候起,她就准备将这事告知醉竹,她本不想瞒她,只是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倒让她将此事搁浅了。而如今,是时候将一切告知醉竹了。景云瑶深深吸口气,将一涌而上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方才摸摸醉竹的头,对其道,“醉竹,你误会了,这孩子……这孩子并非是那些人的,而是……白玉的。” 醉竹泪眼婆娑的抬起头,表情中却满是震惊,她从想不到,章白玉表面上冷若冰霜、谁人不理,暗里居然是这样的人渣。她咬紧牙关,紧紧抓着景云瑶的手,对她坚定道,“大姑娘,即使是……是将军府的二少爷,奴婢也不怕,奴婢就算拼了这条小命,也定要……” 醉竹的话没说完,这次却是她自己停下的,因为她眼见着景云瑶终于落下一行清泪,紧接着摇头。她知道事情定是与她想象不同,可景云瑶与章青云这对神医侠侣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为什么……为什么却会与章白玉有了孩子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醉竹,其实……我爱的人,是白玉,不是青云哥哥……”景云瑶终于将一切事实讲给了醉竹听。 醉竹的眼睛从泪眼到惊讶,再到惊恐,最后到哀婉,听完景云瑶的话,她紧紧握着景云瑶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她才发现,说书先生说的再精彩、再动人,也不及景云瑶口中这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 “所以,醉竹,这孩子的事情,我决定瞒着白玉。若被他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定不会……”景云瑶咬着牙,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泪又决堤了。 “大姑娘,奴婢无法看着大姑娘这样痛苦下去,就让奴婢……” 醉竹本想去找章白玉说明一切,她不顾别的,天下与她何干,谁的人头又与她何干,她只要她的景云瑶好,那她哪怕粉身碎骨,也是一世安宁。景云瑶却叫住了醉竹,大声道,“不能去!” “为什么!大姑娘,这都是奴婢自己的意思,与大姑娘无关!”醉竹一把抹了眼泪,这般的刚强模样,倒是唯有男子才会拥有。 “醉竹,就当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告诉白玉,不然……不然我这许久以来的忍耐,又为了什么呢。”景云瑶说着,将自己缩成一团,身子不停的抖动着。 醉竹终于软了心,她也不忍辜负景云瑶的这份信任,便只是叹着气,坐在景云瑶身边,对其道,“大姑娘,奴婢错了,奴婢不会与外人透露一个字,请大姑娘不要伤怀了。” “醉竹,我还有一事……相求。”景云瑶的头埋在双膝之中,让人看不到表情。不过从她的声音听来,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姑娘是主子,奴婢只是奴才,大姑娘对奴婢何须用求这个字,当真是折煞奴婢了。”醉竹吸了吸鼻子,心情也随着景云瑶的悲伤起伏着。 “我从未将你当过丫头,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比妹妹还要亲的亲人,”景云瑶说着,抬起头,见醉竹不语,便横了心,对她道,“在白玉与雁妹妹成亲那一日,也就是四月初六,请你一定要在那一日傍晚,将这副药煎好,提醒我在晚膳前服下。” 307、极端便是天才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张中胜得知他被换下来的时候,还有些纳闷,不过心里是有些欢欣的――他实在不屑给一个青楼女子保胎,这是他做上御医以来唯一的骄傲了。 只不过景祥隆才通知到云清,几乎整个太医院都沸腾了,一时间,气氛都冷了下来。云清作为前院使沈纳瑞的亲信,又是和舒妃有关的人,已经被冷了多年。若不是医术的确精湛,几乎继承了沈纳瑞的全部,也不会从吏目升至御医。不过云清的差事,多是跑些王府皇亲,这后宫,自打沈纳瑞被贬,云清是极少入的。 就连云清自己都是一愣,只不过他平日里本就话少,因少有同僚愿意与他相近,更使得他沉默,所以这阵子也没多问,只是对着景祥隆拱拱手,又听景祥隆道,“张院判,记得将叶小主的记录全数交给云御医,一定要交代好才成;景泽枫,从今儿个开始,你就要跟着云御医一齐往延禧宫去了,记得,一切都要听从云御医的吩咐。” 其实在景泽枫听到换了御医的时候,心里便咯噔一下,以为自己从前的行动都白费了,直到景祥隆吩咐他的那句话响在耳畔,他才重新有了精神,脆生生的应了句,“是,院使大人。” 景泽枫偷偷瞧了瞧云清,在整个太医院来说,最闹腾的莫过于章青云了,他简直是一刻不停的说着,像夏季荷叶上喋喋不休的青蛙;而最沉默的便是这云清,尽管与他说话的人便是少得可怜,可他的答话基本也就是点头或者摇头,多了,也不过两三个字而已,当真惜字如金。从这件事情的反差上看来,景泽枫得出一个结论。天才总是与众不同的。 张中胜将这几日记录在册的脉案一类交给云清的时候,还拍拍他的肩膀,开口道,“叶小主人很和善,胎像很稳,你照寻常开方子便是,只是记得一样,后宫复杂,所以从抓药、煎药到端药给叶小主身旁的宫女,都只能由泽枫一人来做。决不可假手于人。” 张中胜的意思云清明白,毕竟他年轻时候也曾随沈纳瑞为舒妃保过胎,所以程序他倒是熟悉。云清点点头。本是无表情的脸庞,忽的爬上一丝感激,或许自打沈纳瑞离开太医院,当真是太少有人关心他了。 “云御医,恭喜恭喜啊!”章青云也在一旁听着。这会儿笑呵呵的过了来,大大咧咧的搂着云清的肩膀,口无遮拦道,“从前你都是跑外头的王府,每天看你累的都不愿讲话;如今终于有了后宫的差事,也能稍稍闲下来了。” 章青云此话一出。太医院再度陷入沉默中。章青云不明就里,只是见着云清脸色有些难看,便摊开手。又挠挠头,望着景祥隆,傻乎乎的问了句,“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没有。”景祥隆摇头,也不知道招了这么个“纯真无邪”的孙女婿是幸还是不幸了。“好了,图吉,你且过来,这札兰泰的方子好像有几味药可以换换,不必用这么多的量了。” 好不容易招走了多事的章青云,景泽枫这才靠到云清身边。从前他也曾与云清说过几句话,只不过云清似乎不是点头就摇头,让他觉得有些尴尬。后来几个同是实习医生的朋友和他说了以后少搭理云清,渐渐的他也就不怎么与云清说话了。只是这一次,这差事如此安排,他不得不再度提着心,抱着一丝侥幸的对云清道了句,“云御医,泽枫年少,还望云御医多多提点。如果泽枫做错了,也请云御医直接指出,泽枫必定改正!” 景泽枫本以为云清至少该客气几句的,可是他断然想错了。云清只是点点头,后便又沉浸在张中胜所给的脉案当中。景泽枫脸色微红,余光瞥见旁边几个医士偷偷的说着什么,心中更觉尴尬,便又道,“院判大人每日瞧脉时间快到了,不知云御医是要更改还是延续从前?” “后者吧。”云清难得一次性说了三个字给景泽枫,后背起小药箱,抬头瞧了瞧景泽枫。 景泽枫立即会意,回到自己的桌前迅速收拾了下,也背起小药箱,跟着云清便往延禧宫走了。 此时的延禧宫,颖妃巴林氏正拿了红枣桂圆羹来送与叶春怡补血。这几日叶春怡也开始出现了孕吐,胃口一直不好,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颖妃见了也是心疼,便差小厨房做了这清淡的汤羹来。 叶春怡才要用此羹,便听外头宫女来报说御医来了。她放下汤勺,云清与景泽枫同时进了来,并且行礼,颖妃晃了晃手,示意他们起身,后对叶春怡道,“妹妹好生安胎,我便先回去了。” “姐姐慢走。”叶春怡一福身子,目送颖妃离去后,才打量起一旁静候的云清。云清三十五六的年纪,却是一脸不符合年龄的严肃,看着倒令人感到害怕;倒是其后的景泽枫,皮肤虽黑了些,看着便是少年英俊的模样,心里也舒坦。 “这位便是云御医吗?”叶春怡笑了笑,后道,“日后我这身子,便得多托云御医照料了。兰心,”叶春怡唤着一旁的兰心,见兰心端了一鎏金雕牡丹八方盒过来,而盒中满满的都是金叶子。她毫不吝啬的抓了一把,又托兰心交给云清,“这点心意,还望云御医笑纳。” “微臣不敢。”云清一拱手,并未收下。 叶春怡丝毫不尴尬的又笑道,“云御医何须客气,日后我这胎还得多亏您照顾,这是您应得的,若云御医不收下,我可是无法安心呢。” 云清见此,也不能继续坚持,只得收下。后叶春怡又抓了把金叶子赏给了景泽枫,自然,这都是兰心为她出的主意,张中胜与景祥隆同站一线,不好笼络;但这个云清可并非他们的人,如若能够笼络到身边,日后的路自然就会平坦好走许多了。 308、从薏心惊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从薏最不愿意也最不想见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眼见着景泽枫一天比一天更信任景云瑶,甚至从太医院当值回来后,居然不是回紫竹苑,而是第一个就往念嫣苑跑,将所发生之事讲给景云瑶和景泽岚听,俨然将他二人当成了自己的知己;而回到紫竹苑后,除了晚膳时分,他都将自己关在书房,翻阅医书典籍,也不愿意像从前一般与她说一说今日所闻所得。 沈从薏居然开始觉得害怕,她怕她与景泽枫的距离被景云瑶隔阂的越来越远,她更害怕景泽枫如此信任景云瑶,终有一日会被景云瑶害的一败涂地。景雪瑶也就算了,已经被景云瑶害至如此,她无法改变;但景泽枫不同,景泽枫可是她与乌尔答鸿时的孩子,是她爱的结晶,她决计不能让景泽枫被景云瑶害的如景雪瑶那般痛苦的生活着,虽生犹死。 所以,这一日,在景泽枫打念嫣苑高高兴兴的回来,正准备用晚膳之时,倒是沈从薏先提起了话头。但见她先体贴的给景泽枫夹了他最喜欢的香芹,后才看似无意道,“枫儿这些日子回来就往念嫣苑跑,是做什么去了。” “哦,泽岚这几日病着,没法去太医院,我回来便去与他说说太医院发生了什么事。”景泽枫似乎挺有劲头儿的,心情也不错。自打他开始照顾叶春怡这胎,他就开始对未来愈发的有信心了,毕竟这的确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呵呵,”沈从薏扬起嘴角笑笑,“太医院的事情,更甘图吉会告诉云瑶和岚儿的,也不劳你日日辛苦从太医院回来,还要多跑一趟呀。娘心疼你。” “无妨无妨,图吉叔叔说的是图吉叔叔的,我还有事与云瑶说呢。”景泽枫说着,将香芹放入口中,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其实芹菜味道很独特,很多人不喜欢,但景泽枫就是喜欢那特殊的香味儿。 “哦?你与云瑶倒是诸多亲近了,每天都有话说。”这自然是沈从薏最不想听到的话,可她还是按捺着没有发作。 “娘。”景泽枫也知道自己是乐过头了,竟是忘了从前沈从薏的嘱咐。他微微叹了口气,对沈从薏道。“娘,孩儿这次能够得叶小主如此青睐,全都依得云瑶对孩儿的几句嘱咐的话。其实娘是否是太多心了,云瑶和泽岚待孩儿都是极好的……” “多心不多心……”沈从薏心中所极其不安,可此时此刻。若是她了解的景泽枫,她知道,她说什么景泽枫都听不进的,又何苦与他起了争执,反而伤了母子之间的情分,“总之你记住。我是你娘,不会害你的。做人留个心眼儿,总也是有益无害的。” 景泽枫见沈从薏这一次并非如往次那般大发雷霆。心中也带了几分欣喜,忙对着沈从薏点头答应道,“娘说的极是,孩儿日后会注意的。回来如果没什么事,一定会先来陪娘。” “对了。”沈从薏心一提,忽的想起什么。便又对他道,“你和云瑶经常都谈些什么呢?” “哦,是这样的,云瑶见识的多,又常常与图吉叔叔在一起,知道的就更多。我向她请教的基本都是些医学方面的事情,秘方偏方一类,有些时候也问问苏州的风土人情,毕竟叶小主是苏州人士,我知道的多了,也与她有更多的话题来谈。”景泽枫说着,又露出自信的笑容。的确,从叶春怡那里,他得到了不少的信心。 沈从薏见景泽枫的模样,都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她动了动筷子,又帮景泽枫夹了块香芹,后道,“好了,不说那么多了,先用膳吧,待用过膳,咱们母子再好好聊聊。” 景云瑶拿着手中的方子已然研究半天,这可是她下了好大工夫才打景泽枫口中套出来的,也便是云清开的安胎方子。景云瑶瞧了瞧上面几味药,当归、川穹、白勺、黄芪、厚朴、羌活、菟丝子……都是最最平常也最最安全、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安胎药,就连想找出与之相克的草药都基本没有,看来这个云清还真是并非浪得虚名,的确得到了沈纳瑞的真传,在妇产千金一科相当擅长。 既然如此的话,想在这方子上动手脚,恐怕便是有些费劲儿了。景云瑶蹙了蹙眉,忽的感觉有些头疼。她千方百计的设了这么一个局,怎么能就轻易放弃。可章白玉如今不在身边,袁东跃也没法给自己帮忙,她若想栽赃景泽枫的话,看来还是得从其他地方入手了。 景云瑶一面敲着桌子,一面将眼神满屋子扫,脑海里不停想着办法。半晌,她的目光停留在黄铜狮身三腿香炉上,那小洞中飘出的若有似无的丝丝青烟让她心头一动,提笔便在宣纸上写下大大的馥郁阁三个字,然后会心一笑,将宣纸付之一炬,便轻松的躺下睡去了――景泽岚后天才会重回太医院,而趁着明天的大好时光,她该去寻王英俊想想办法了。 这一日,王英俊便觉浑身不舒服,早起便打了几个喷嚏,眼皮也是不停的跳,总让他有种祸事临头的感觉。这种感觉直到他见到一脸坏笑的景云瑶之时,挥发到了极致。 “哎呦?妹妹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王英俊都没意识到,自己说话都在颤抖。 “怎么,几日不见,不欢迎了啊?”景云瑶斜瞥着王英俊,指了指他的双脚。 王英俊今儿踏的是一双缎面绣金丝纹青靴,他急忙朝里缩了缩脚,挂上副笑脸对景云瑶道,“妹妹快进来,我哪里有不欢迎,我恨不得妹妹天天过来呢。” 王英俊饶是对天下女子都有办法,可面对景云瑶,他还是词穷了。景云瑶大大方方的负手而入,王英俊抓抓头,心中是欣喜外加意外的,景云瑶今日来寻他,定是有事,可瞧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很着急,究竟发生什么了? 309、神奇的原麝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对王英俊向来如此,进屋坐定,便大声招呼着上茶,似乎没有平日里的半分模样。王英俊也只得充当着“丫头”的角色,馥郁阁既是香坊,四周又满是香花,所以这里的茶自然也是花茶。王英俊在后堂挑了又挑,才选出了珠兰花茶。株兰其花似珠,其香似兰,故名株兰,这花茶泡出来,自然也是清香宜人,不似一般花茶那样甜腻。 景云瑶只轻轻一嗅,便笑着颔首道,“馥郁阁的珠兰花茶,可是最最上等的了。” “鼻子比狗还灵,”王英俊嘟囔了句,回望景云瑶的时候,立即被后者的目光所慑,改口道,“想不到妹妹只识香不过一年有余,却有这样的造诣,当真令人佩服。” “嗯,”景云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后也不与王英俊多闹,直接挥挥手对他道,“英俊你来,今儿个我是寻你想想办法的。” 王英俊吁了口气,总算进入正题了。只不过他才屁股刚沾藤椅,手上便被塞了一张折的四四方方的宣纸。他疑惑着打开,瞧了瞧里头的十几味草药,其中他所知晓的当归、白芍、羌活几味,都是保胎之用,那这方子,莫不是张保胎的方子?难不成景云瑶准备以此方来保自己的孩子?可这又与他何干,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可景云瑶接下来的话,却让王英俊如置冰窟,“英俊你仔细瞧瞧,医学上看来,这几样草药都是极大众的,并无相克之物,所以我想让你帮忙瞧瞧,有没有与之相克的香花香草呢?” “你……你想做什么?”王英俊立即提起了一颗心,想着景云瑶难不成想送走自己的孩子吗?可若她想的话。以她的医术,完全可以不必这么麻烦的呀。况且那孩子可是她与章白玉的,她哪里舍得呢? “你这个表情干什么,好像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好吧,虽然的确是伤天害理的,”景云瑶说着,对着王英俊勾勾手,示意他凑近些,后才对着他的耳朵小声道。“英俊,你是我的知己好友,我便告诉你。这副药,是我用来送走一个女子的孩子的。” “云瑶!”王英俊身子抖了一下,后定定望着景云瑶,两双眼睛之间似乎有了无限的交流,后王英俊还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一定要这样做吗?这样做可是有损阴德的。” “英俊,那女人害得我……”景云瑶咬紧牙关,后又攥了拳头道,“我绝对不能放过她!” 王英俊见景云瑶如此。也多半知道她并非想要送走自己的孩子,心里还稍稍踏实了些。若说有损阴德的事,景云瑶做的又哪里有他多。景云瑶不过是要送走害她人的孩子而已。而他,却让害他娘亲的人送了命。王英俊使劲儿的摇摇头,将头脑里那片不好的记忆挥去,后才又仔细瞧了瞧那张方子。 半晌,他将方子放回桌子上。开始凝眉思考。景云瑶望着王英俊,如今可是一门心思的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末了。王英俊才抬起头,瞧着景云瑶的时候,摊开手道,“妹妹,这次我可真是爱莫能助了,如你所说,这几样药材当真是太大众太普通又太安全了,即使香草香花有毒,可若为你的安全与隐蔽性计,似乎全无办法。” “这样啊,”可景云瑶哪里肯就此认命,最终又抬起头,盯着王英俊问道,“英俊,我问你,麝香是否可以入药?” “这……”王英俊顿了顿,后坚定地点头道,“云瑶妹妹,这个你该是比我清楚,麝香是极珍贵的草药,更是极珍贵的香料,只不过如今市面上大多数都是人工麝香,香味极重,我这里倒是有些天然的马麝,只是怕放入这药材当中的话,一下就被发现了。” “你说的不错,可是我从医典上读过,有一种麝香,取原麝制成,香味极重,药性极强,是雄麝与马麝都不可及的。溶于水半个时辰后,香味便立即隐匿,取出麝香后,水看起来与平常无异,日日以此水洗手沐浴的话,不出一月,必定流产。” 景云瑶说的此番话,王英俊还是第一次听说,枉他还是京师首屈一指的调香师,懂得竟不如一个女大夫多。王英俊尴尬的挠挠头,后对景云瑶道,“你所说的原麝,我还当真没听说过,居然有如此奇特的香料,我还真是长见识了。” “原来英俊这里并没有原麝啊,”景云瑶立即挂上一幅失望的神情,看来昨晚她是白打算了。景云瑶立刻有些蔫儿蔫儿的,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对王英俊道,“那原麝的确是极难找寻的麝香,就连皇宫里或许都没有一块。听闻只有新疆西藏一地曾发现过,但因为极其珍稀少有,所以……唉,我也真是的,病急乱投医。” 本来原麝一事,是景云瑶最后的办法。可如今王英俊都未听说过,她也只好再想其他方法。景云瑶有些讪讪的起身,准备拱手离去。王英俊却忽的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景云瑶回过头,却对上王英俊有些疯魔的眼神,“云瑶妹妹,或许有个人有这东西也说不定!不过,我们需要许多银票来买了!” “谁会有?”景云瑶立即重新燃起心头火,激动的望着王英俊。 “百晓生!”王英俊神秘的说出这个名字,后一指内堂,对景云瑶道,“事不宜迟,你且先去内堂换上我的男装,将面上妆容洗掉,后与我出去一趟!” “太好了!我就知道英俊一定有办法!”景云瑶几乎开心的快要跳起来了,她几乎迫不及待的奔入内堂,自动忽略了王英俊补充的那番话,“银票我先垫着,你可得还我啊,我这都是小本生意……” 景云瑶还是第一次这般正式的着男装,她挑了件绣着雅致竹叶花纹滚边的本白丝绸马褂,外罩一件藏青的马甲,一头长发与脑后编了条辫子,再扣上一个镶金如意帽,手执一把清凉的玉扇,扇坠子是一个小小的香囊。如此看来的话,景云瑶也像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 王英俊显然被面前这个公子哥儿吓呆了,他再三揉了眼睛,方才笑呵呵道,“云瑶妹……贤弟当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在下输了。” “赶紧走吧。”景云瑶可没空与王英俊玩什么之乎者也,她现在恨不得立即就能见到王英俊口中那百晓生。 景云瑶跟着王英俊一路往京郊南方走,越走越觉得天气都跟着凉了起来,这在即将入夏的天气中,算是怪异的。约莫行了几里地后,眼前却突兀的出现了个山寨一样的村庄,景云瑶还莫名其妙的时候,王英俊却笑着道了声“到了”。 “那百晓生就住在这里?”面前的村庄实在太过普通,可却又在普通中带着一丝怪异――明明眼前的房子许多,却没有一丝人气,好像一座空城一般。 “不错,这里是黑市,百晓生就在这其中。”王英俊颔首,带着景云瑶迈入小村子,才前行一步,立即有人从天而降――的确是从天而降,景云瑶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从天上稳稳落在了他们二人面前,那也是个公子哥儿打扮的人,面带商人笑容的瞅了瞅他们两个,便道,“两位是想复仇还是犯了事儿,想打点一下?” 这便是黑市的接引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王英俊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新晋的接引人,便对他一拱手,道,“这位兄弟,我们是来寻百晓生的。” “您是……”那公子哥儿眼睛一眯,登时明白过来,笑着颔首道,“王千钧王公子,呵呵,您请进。” 百晓生所居之处在整片地区的偏后方,接引人走至门口便不敢再度前行,只对着王英俊和景云瑶做了“请”的手势,后便再度向上一跃,消失在两人眼前。 王英俊推门而入,景云瑶随后紧跟,好奇的问了句,“怎么,英俊,你还有王千钧这个名字啊?” 王英俊立即汗颜,对着景云瑶做了嘘的手势,景云瑶吐吐舌头,两人才要继续前行,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前方,“这里是黑市的禁地,不许再向前一步!” 这声音是……景云瑶与王英俊默契的抬头向前望去,果不其然,王小万正端正立于百晓生书房的大门口,两人失口叫道,“小万(万钧)?!” “你……你怎么来了!”王小万很明显没认出景云瑶,并且对王英俊抱着某种让景云瑶不明的仇视态度,不过能在这里见到王小万,景云瑶还是吃惊极了。毕竟王小万曾经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此生都不会忘记这恩情。 “我来……来找百晓生。”王英俊似乎有些尴尬,他上下打量了王小万,后带着一丝苦笑道,“看来百晓生待你不错,你来这里才是最正确的路。” “正确与否,与你何干,”王小万蹙眉望着王英俊,后一指门口道,“你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310、千金寻麝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万钧,这次我们是有要事来寻百晓生的,还希望你行个方便……”王英俊在王小万面前,卑微的连景云瑶都不认识了。 可那句“万钧”听在景云瑶耳中,却让她心神一动,王英俊又叫王千钧,那这个被唤作王万钧的王小万,莫不是……他弟弟?想来也是,景云瑶与王英俊相识这许久,从未听他说过家人的事,使得景云瑶一度以为王英俊是个孤儿;可如今见他与王小万势成水火的模样,看来这其中还有许多可琢磨之处。 “别人或许还可行,但你,绝对不行,快点滚出这里!”王小万却倔强的一扭头,竟是连看都不愿再看王英俊一眼。 “小万,我们……”景云瑶见状,想开口请求,谁料就在这个时候,屋里传来一声虽苍老却带着威严的声音: “请两位客人进来。” “是,先生。”王小万无妨,只得咬着牙闪到了一旁,却仍是抱着膀子不去瞧王英俊一眼,好像多看他一眼就会污了自己一般。 王英俊带着景云瑶入了百晓生的书房,景云瑶大着胆子四处张望,但见一排一排书柜的后墙上,挂着的都是一幅一幅的美人图,看得她直咂舌。虽还没见到百晓生本人,但从声音听来,他最起码上了六十的年纪。这样大的岁数还有收集美人图的爱好,当真是让人想不通。 “两位请坐吧。” 猝不及防的,那苍老的声音就在耳旁响起。景云瑶吓了一跳,收回一直放在墙上的目光后,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的面前已经坐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只是奇就奇在,他的皱纹却是极其的稀少,脸庞上一双慧眼极其明亮。似乎能看穿人前世今生一般,带着一股让人景仰的神奇。 王英俊带着景云瑶落座,百晓生先是笑笑,后将手中一卷轴交给王英俊。王英俊有些纳闷的接过来,慢慢卷开一瞧,上面是一位极其美艳的女子,眉若远山,眼如秋水,正含情脉脉的望着王英俊,似是有许多话要说。景云瑶在一旁。瞧着这画中女子的穿着,似是富贵人家的女子,可表情中却似乎总是带了几分卑微。 王英俊紧咬着下唇。他已经有半辈子没见过这画中女子,也是他这一辈子最最爱的女子――他的娘亲,本是无名无姓的,后被赐名小翠。 “王公子,这幅画像。本是上次你过来之时便该给你的;这次你既然来了,便不要错过了。”百晓生笑着说道,后瞧了一眼旁边的景云瑶,眼神中先是露出些许惊奇之色,后倒也释然的笑了,“怎么。景大姑娘今儿也有空来寒舍了?” 景云瑶闻言,自是吓了一跳,后仔细瞧了瞧自己的一身打扮。起身对百晓生拱手道,“先生果然聪明,一眼便识破云瑶的伪装了,云瑶当真是拜服。” “呵呵,”百晓生笑着摆摆手。“景大姑娘这二十年的经历才是让我大开眼界的。” 百晓生的意思,景云瑶自然明白。他是在说自己呆傻了十八年后一朝清醒,便承继一身好医术之事。景云瑶再度拱拱手,后坐了回去,没有回答百晓生这个陈述句中的疑问。 王英俊收好卷轴,小心翼翼的捧在怀中,后才对百晓生道,“先生,这次我们来,是想问先生求一样东西的。” “哦?”百晓生眉毛一抬,有些兴趣的开口道,“王公子与景大姑娘这样什么都不缺的人,还问我求什么东西呢?我倒是当真有些好奇了。” “先生,我是想问先生求一样这世间极其稀有之物,”景云瑶紧紧盯着百晓生,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这已经成了景云瑶猜人心思的一个固定模式和习惯,“此物,便是原麝。” 此言刚落,景云瑶注意到百晓生的表情中有一个瞬间,是带了些讶异的,虽然她不明白这个讶异究竟是何含义,但闻百晓生语气中带了些称赞的意味对景云瑶道,“想不到啊,你一直生长在京师的大宅院里,居然能知道这千里之外的奇物。原麝此物,是在西藏一带才会有的,并且种类极其稀少,如今已经濒临灭绝。但原麝与雄麝、马麝和人造麝香不同的一点就在于,它药性极强,溶于水中之后,味道会在几个时辰之后立即挥发散去;此时,便是药性入水,而水却与平常无异。这原麝只在西藏奇物志中稍有提到,景大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景云瑶呵呵一笑,拱手对百晓生道,“不瞒先生,云瑶有一挚友,曾是游医,也做过军医,他读过的医书与奇书……嗯,或许比我祖父还多;况且他本身就是新疆人,看的书自然和云瑶的不同,这原麝,云瑶也是从那位挚友处偷偷瞧来的,便记在心里了。” 挚友,说的是章青云吧,王英俊撇了下嘴角,想必景云瑶还不知道百晓生那上通天文下知地理的功力,他虽只在这宅子之中,外头的所有事情却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果不其然,百晓生再度高深莫测的呵呵一笑,捋着胡须道,“你说的可是章佳阿桂的大公子章佳更甘图吉?” 景云瑶的嘴巴立即张成一个“O”型,她先不可思议的看了看王英俊,后者对她点点头,她方才对百晓生竖起大拇指,发自内心开口道,“先生,云瑶当真是……” “佩服至极,你已经说过了,”百晓生哈哈笑着,自打景云瑶和王英俊进来后,他便一直是笑呵呵的表情,从没变过,“只是景大姑娘,这原麝虽是极其稀有,却也是极重要的……”百晓生说着,终于换了一个表情,意味深长的对景云瑶道,“害人之物,并且害人于无形。景大姑娘,你心中的仇恨我自是清楚,只是这一次……你当真决定好了?” “先生知晓天地人三事,也一定清楚,云瑶心中仇恨比天高,比地深,自是不会轻易放弃。”景云瑶说着,目光中满是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坚定与仇恨。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百晓生叹了口气,时不时的望着王英俊,后又对景云瑶规劝道,“景大姑娘,这是一条不归路,有些人在仇恨的道路上,虽说最后如愿复仇,可心里那块大石却是越压越紧,根本没有任何轻松,那还是一辈子的愧不敢当,永远无法面对活着的人。” “先生的意思,云瑶明白。可这是段血海深仇,云瑶活着就是为了报仇,所以绝不可以辜负自己,也不能辜负这条命。”景云瑶说着,敛起了自己一脸的戾气,她觉得不该对面前这个劝导她的老人家这般表情,这是太过不懂知恩图报。 百晓生其实也知晓景云瑶的倔强脾性,可他还是忍不住多提醒一番。见景云瑶已经下定决心,他不再言此,只改口道,“景大姑娘,王公子,想必你们找来此,也定是知道,这世上若处处寻不得原麝,我这里也会有,对不对?” “不错,因为先生是百晓生。”王英俊答的言简意赅,却正好拍中了百晓生的马屁。 百晓生爽朗的笑了几声,后又道,“那王公子也定是知道,我百晓生可不是什么大慈善家,这原麝百般珍贵,就连皇宫中都寻不出一丁点。所以,这可是倾国倾城之物呢。” 王英俊闻言,立即打怀里拿出手掌般厚的银票,看得景云瑶直咂舌。毕竟景云瑶虽在景府,可每月的月钱也不过几两银子,这两年来,得到景天佑、景祥隆的赏赐外加皇宫中额外的赏赐,也不过是些珠宝首饰一类,所以若说她身上究竟多少银子,或许还不到几百两。而瞧着王英俊手中那银票的厚度,约莫已是大几千两的数目了。 “先生,这里是八千两银票,已是英俊的全部。只求先生能够将原麝相送,哪怕只是一小块也好。” 百晓生丝毫不客气的接过了这八千两的银票,又随手数了数,后才对王英俊道,“王公子果然出手大方,这原麝,我也只有极小的一块,或许是整个京师最后一块了,这便拿出来,请两位稍作等待。” 百晓生说着,起身便大步离开了书房,只留景云瑶和王英俊两个在书房里。景云瑶本来目光是随着百晓生的,见他走了,才回过头,见王英俊一脸心疼的模样,才拍拍他的肩膀,义薄云天道,“英俊,真是我的好兄弟!不过,你怎么有那么多银票呢?” “这个你就别问了,景大姑娘,记得还我就成。”王英俊哭丧着脸,那可当真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王富贵,王老板,王公子,您既然一掷千金,还说什么还不还的,多有*份,”景云瑶知道原麝马上就要到手了,自然心里开怀的很,“大不了日后你来景府,我养你就是了。” “景大姑娘,可要说话算话,到时候我就赖到你那里不走了。”王英俊立即像一只没人要的可怜小狗一样瞧着景云瑶,那悲催的眼神都快把人萌化了。 “行了王富贵,本姑娘说话算话!”景云瑶胸膛拍的啪啪响,这次不论怎么说都是多亏了王英俊,自己的确该感谢他一番才是。 311、得原麝,诉从前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百晓生才走到门口,那股原麝的奇香便不可抑制的传入了屋子里。景云瑶几乎是立即停止了与王英俊的斗嘴,仔细的嗅着这难得的味道。的确,与一般的麝香,甚至是最上等的马麝比起来,这味道要浓郁不止十倍。一念起这样烈味的原麝居然入水几个时辰便止住所有味道,并且将药性溶于水中,景云瑶就不禁感叹起它的神奇。 王英俊夸张的耸着鼻子,吸了几次之后,百晓生便进了来。王英俊简直就是第一时间的拍马屁,竖起大拇指对百晓生道,“先生,这麝香当真是一等一的好。我摆弄香料这些年,接触的麝香也不在少数,我的馥郁阁甚至有极上乘的雄麝,可却都不及它的百分之一。” 百晓生咧嘴笑笑,这次倒是以商人的口吻道,“如若不是如此,何以让王公子以千金之数相换呢?谈不上物超所值,但也总要物有所值的吧。” 景云瑶在一旁一直激动的点头,头一次觉得竟是这样的情难自制。百晓生也不为难,张开手掌对着景云瑶与王英俊。两人都凑上前去瞧,但见一个小拇指甲那么大块的麝香便放置在一块粉色的锦帕上,或许因为放置时间过长,那粉色的锦帕上都染了些许的黑灰之色。 “这便是你们要的原麝。景大姑娘与王公子皆非识货之人,从味道便可分辨了。”百晓生说着,笑眯眯的将这原麝递给了王英俊,后又变戏法般的从背后拿出一个手掌见方的金黑色小盒,这次却递给景云瑶,开口道,“这便当做见面礼,送给景大姑娘吧。” “这是?”景云瑶双手接过小木盒,盯着半天。发现这是一个百宝嵌漆黑,盒面以沙金黑漆为底,用螺钿、玉石、红珊瑚等嵌刻胡人戏狮图案,栩栩如生的样子看起来便非凡物。可任景云瑶如何端详,这盒子如何珍贵,都只是个端砚盒,百晓生这又是何意呢? 百晓生自然知道,以景云瑶的家境,她怎么会认不出这盒子从前呈了何物。但见一个戏谑的笑容出现在百晓生的脸上,后他便在景云瑶不解的眼神中道。“此为黑漆螺钿胡人戏狮盒端砚,此端石质地均匀细滑,色比猪肝。砚轮廓如似灵龟,墨池微陷,砚池雕为瓶口,小而深,有灵芝仙草一株自内钻出……” 百晓生描绘了半天。都是景云瑶自己亲眼所见的,直到景云瑶掩饰不住一脸的尴尬之后,百晓生才哈哈大笑,停止了他的冷笑话,解疑道,“景大姑娘不觉得这原麝的味道太重吗?我将其放于锦帕之中。紧紧握在拳中,但味道还是飘扬出很远,甚至隔着墙、隔着门你们都可以很清晰的闻到。我想试问一下景大姑娘。这样明显又出窕的好东西,哦对了,”百晓生说着,瞟了王英俊一眼,“还是花了八千两的大价钱买的。景大姑娘可总也得让它派上用场,不然让它还没发挥自己的力量就泡汤吧?” 王英俊登时有一种万箭穿心的感觉。他望着景云瑶,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啪嗒啪嗒的滴血,而且出血量超大!景云瑶不安的轻咳了声,拿起这砚台,看了看大小,忽的就明白了百晓生所指。她兴奋的抬起头,双眼放光的对百晓生激动道,“先生的意思是,若以原麝放于此处,”她打开盒子,指了指砚台,“这悠久的端砚味道便可以掩住原麝那股穿墙透壁的味道了,可是?” “孺子可教,”百晓生满意的颔首,后对景云瑶道,“这砚台可是我的宝贝,从前我一向用它,都未用过其他砚台。这端砚墨味便是极重,可若盖上盖子,便是一丝味道都无,这便是我最喜欢用它的地方。如今,王公子以千金之数买走了我这里唯一的一块原麝,这可是我宝贝了许多年的;不过只要它物有所值,我怎能吝惜将另一样宝贝一齐相赠呢。”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景云瑶此时除了感谢,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她望着手掌大的端砚,忽的觉得,百晓生其实还是很近人情的。 “有什么好谢的呢,”百晓生挥挥手,后起身,捋了捋胡须,对两人道,“我也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只是景大姑娘,我最后还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请先生但说无妨。” “你可以复仇,但莫做伤天害理之事。麝香的作用毋庸置疑,请你用着千万小心。” 离开百晓生的书房之后,王英俊回头再三瞧了门口端立的王小万,走出很远之后,才转过身,端端正正的对他一拱手,大声道,“万钧,保重!” 王小万只一直望着前方,就好像没这个人、也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王英俊只得讪讪的与景云瑶一直往前走,垂头丧气的没什么精神。 景云瑶将那端砚揣于衣襟之中,的确再闻不到一丝气味儿,她喜洋洋的回过头,才想与王英俊说什么,却见王英俊垂头丧气的,与往日里的他一点都不同。她想了想,将想要说的话先憋了回去,改口道,“刚刚,我听你唤他万钧,而你的名字是千钧,你们两个是……” “兄弟。”王英俊直接接了景云瑶的话,看来此事也不打算对景云瑶隐瞒。他相信,就算他有心隐瞒,以景云瑶的聪明也不会猜不出来,所以他没必要瞒着景云瑶,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罢了,“王小万,哦不,王万钧,他是我的弟弟,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景云瑶多多少少也猜到了,她点点头,后又对王英俊道,“从以前开始便甚少听你提及家人,你又日夜都在馥郁阁,我以为你是孤儿,不曾想你还有个弟弟。只是……为什么他沦落到这里了呢?” 王英俊摇摇头,想了半天,出了黑市,与景云瑶漫步在京郊的小溪旁,听着的流水,望着纷飞的蝴蝶,沉寂许久才对景云瑶道,“云瑶妹妹,其实我与万钧……皆出身富甲之家,并且都是庶出。我们的大娘与爹是指腹为婚,青梅竹马,成亲后感情一直非常好。只可惜大娘与爹和美近十几年,都未有一子半女,寻大夫来瞧,只说大娘是石女,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子嗣。大娘知道后,很伤心,便让自己的近身侍婢,也就是她最亲近的人――我娘小翠,嫁了进来。一年之后,我娘便生下了我。只是好景不长,我娘生下我不久之后,却有一个外头的女子抱着孩子来找爹,说那是爹的儿子,她要爹给她和那孩子一个名分。我娘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她本来就是个与世无争的女子,与大娘相处也是极好;可自打那女人进了府,府里却愈发的乌烟瘴气。她经常欺负我和我娘,恨不得将我们两个赶出府去,还好那些日子大娘一直护着我们。至于她的儿子,便是王万钧,他与他娘不同,可能因为府里就我们两个孩子,我们年龄又相仿,所以从小感情很好。” “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景云瑶实在不明白,两兄弟既然从小感情很好,家庭条件又那样好,为何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这实在太过离奇了。 “万钧他……可能因为他娘生下他的时候,条件太过简陋,所以一直身子极弱,找了不少大夫看,都看不好,也一直是药汤不离口,我们两个打小便在一起,一直到我十岁那年,”王英俊说着,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满满的后悔,还夹杂着一丝丝未了的恨意,“在我十岁那年,我终于知道了一件事,那便是我娘的真正死因。原来我娘居然是被万钧的娘害死的,而我爹即使知道了,也没有说什么,我恨他们,我恨这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于是,我做出了万劫不复的事。” 王英俊口中所说的那些想法,景云瑶都曾经有过,她现在甚至开始与王英俊有了同病相怜之感,没想到他们之前居然都经历了这样的伤心事,“是什么万劫不复的事?” “因为我当时还小,在府里只有大娘疼我,我力量太单薄。所以,我找到了这个黑市,并且……拿银子买通杀手集团。或许那时候的我,除了银子,再无其他力量了。”王英俊说着,头垂的更低。一个十岁的孩子便有这样浓重的心思,他都不敢想,这个真的是曾经的自己吗? “你……你不会让杀手集团将小万的娘……”景云瑶捂着嘴,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相信王英俊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杀了,而且干净利落,没让任何人起疑,府里的人,包括爹,都以为她是自杀的。”王英俊忽的停住了脚步,捂着脸,对自己过去做过那些心狠手辣的事情觉得愧疚无比。 景云瑶见此,也不忍心再问下去,只停下脚步,立在王英俊一旁,拍拍他的肩膀道,“算了英俊,你也是为你娘报仇,你娘若在天有灵,也不会怪你的。你一定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真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这样的!”王英俊忽的抬起头,景云瑶第一次见到王英俊泪流满面的模样,登时就懵住了。王英俊任眼泪爬满脸庞,也不去擦拭一下,只是喃喃道,“我不止害了万钧的娘,我……我还害了万钧!” 312、麝人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小万?所以,所以你们现在才会这样……”景云瑶实在很难想象,一向大大咧咧表情浮夸却心地不坏的王英俊,少年时期竟是做了这样多让她无法想象的事情,望着眼前的王英俊,他脸上那无尽的悲伤,会不会就是日后的自己?百晓生一直在说的冤冤相报何时了,指的就是这个吗? “万钧的娘死后,我尤嫌不足,每次看到万钧,心里就好像一直有个声音说,那个贱人死了,她的后代也留不得,不然他迟早会向你复仇。于是……”王英俊再度捂住了脸,往下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说下去。从前的那个自己,就好像一个只会复仇的恶魔一般,那么可怕,可怕到如今想起来都会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 这样的王英俊,着实很让人心疼。平时的他总是嬉皮笑脸,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可其实他的内心居然藏着这样大的痛苦,或许每一晚噩梦醒来,他都会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暗暗哭泣吧。一念及此,景云瑶的眼圈也红了,她几步上前,像大姐姐一样将王英俊拥在怀里,一面轻轻敲着他的背,一面哄道,“英俊,都过去了,那些都过去了,现在小万不是好好的吗……” 景云瑶的拥抱很温暖,是王英俊渴望已久的温暖,还带着些娘亲的感觉,让他更加的想要依赖。他将脸埋在景云瑶肩头上,深深的吸了口气,半晌才道,“云瑶,若你知道我对万钧做了什么,你一定想要永远的远离我。” “不会的,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景云瑶摸了摸王英俊的头,忽然觉得,这一刻的他,就好像一个孩子一般,她本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如今更是母爱泛滥,“有些事情,你明知是错的,可若我执意要做。你也一定支持我到底的对不对?所以啊,英俊,无论你从前做过什么错事。那时候你毕竟还小,你爱你的娘,才会做出那些。英俊,我非常理解你的作为,别再难过和愧疚了。” 这一刻。王英俊觉得,景云瑶或许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理解他肯接纳他的人,他吸吸鼻子,终于勇敢的抬起头,直接面对景云瑶。对面这个容姿俏丽的女子,是他心仪却永远得不到的人。可即使如此,能够有一刻的心灵相通,他也此生无憾了。 “我。”王英俊再度深呼吸,若不把压藏在心底十几年的事情说出来,他势必憋死,“后来又将万钧骗到黑市这里,几次三番的让他与杀手集团接触。他打小一直身子极弱。看到杀手集团的个个身子强壮,也心生羡慕。就算后来我不带他来,他自己也愿意来。然后我……”王英俊攥紧了拳头,“我便将此事告知我爹,我爹自然不愿万钧这般堕落,一来二去的,父子俩便常常争吵;又赶上万钧此人极其叛逆,总觉得日子不精彩,自己又没几天好活的了。没多少日子,便离家出走。爹找遍了所有地方,也去过黑市,只是找不到王万钧这个人。只有我知道,万钧一定是在飞羽寒星,那是萧寒创立的杀手组织,那个时代,曾是黑市中收费最高手段最利落的组织。” 景云瑶点头,一想起萧寒此人,就情不自禁的打颤。她犹记得那趟恐怖的苏州之旅,她被关在小黑屋里,被鞭打被辱骂,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还差点成了他人的鱼肉。 “万钧跟了萧寒,这自然是我与萧寒的一笔交易。我对他说,要教坏这个孩子,怎么坏就怎么交。反正万钧的命也不会太久,他身子着实太弱了。” 景云瑶好不容易让自己心底的恐惧尽数离去,方才对王英俊道,“不错,小万的贫血症的确很难医好,好在他打小就没有放弃过医治,在往苏州去的船上时候,我已经帮他把过脉,也知道他虽这些时日一直在黑市,心却并没有全黑。英俊,你该庆幸,小万或许还是过去那个万钧。” “是啊,从他打苏州被章佳二少爷……”说到这个名号的时候,王英俊敏感的看了景云瑶一眼,见后者佯作无恙,便叹了口气,又道,“带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他面上多多少少有了几丝红润之色,便知他身子已是好了不少。至刚刚我瞧他,整个人都有了精神,想必你开的药房他定是日日服用的,才会有此功效。” “小万人真的不坏,甚至在最后时机,他是想着救我的。”景云瑶一念起从前的种种好处,就情不自禁的为王小万说了几句好话。 “如今……或许万钧永远不会原谅我吧,不过只要他好,我也就能心安了。”王英俊说着,对景云瑶苦笑了下。 景云瑶却摇摇头,胸脯拍得啪啪响,当真男子汉一般,“英俊你放心,我一定尽自己的全力来帮助你们兄弟!” “先顾好你自己吧,”王英俊白了景云瑶一眼,终于有些恢复平日里的模样,“这东西,你可得记好了,百晓生说过,别害太多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唉。”景云瑶闻言,叹了口气。她本想着,找个时间进宫以陪令皇贵妃为由将此物放入延禧宫天井中,每个宫中饮水洗脸泡澡,都是用自己宫里小天井的水,只是她若将此物放入延禧宫天井中,究竟还是会多害了颖妃。颖妃虽受宠,但与世无争,好歹也是敖媚仪的妹妹,景云瑶就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你到底想要……唉,算了。”王英俊着实想问问,可又不像勉强景云瑶,便作罢了。 景云瑶望着王英俊,这个男子她倒不是信不过,只不过不愿意让他分享自己太过的痛楚罢了。可是瞧王英俊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再三张了口,还是对他道,“其实英俊,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我对你的信任,或许比青云哥哥还多一些。” 这话王英俊听着心里倒是挺得意,不过面儿上却依旧只是点点头,但听景云瑶继续道,“只是这一次,我要害的人……在宫里,你也知道,我与白玉分开,全都是拜那个叶春怡所赐!”景云瑶说着,攥起了拳头,咬紧牙关将一切都告知了王英俊。 王英俊越听,心中便越惊,他愈发觉得面前的景云瑶太像从前的自己,百晓生或许就是知道了这些,刚刚才会那般的好言相劝。可王英俊不是百晓生,他只想眼前这个女子能够大仇得报,所以便不再规劝,而是帮她出主意道,“妹妹若想在宫中放入这原麝,实在太过冒险,我并不赞成此举。反而,如若妹妹想要一石二鸟,我倒是建议妹妹将此物放于紫竹苑天井内。” “有什么说法?”景云瑶盯着王英俊,毕竟王英俊是个调香师,对麝香的了解肯定多于她不少,所以她自然虚心求教。 “这原麝既然可以无色无味的溶于水,放在紫竹苑的话,景泽枫每日以此水引用梳洗,不用太多日子,他就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麝人,而这个时候,他所接触过的药物,摸过的容器,多多少少都会带了一些原麝的药性,”王英俊说着,见景云瑶嘴巴张的老大,又笑道,“对于原麝,你便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它之所以宝贵,可不止在于它的稀少与珍贵,还在于它的渗透性,人若长久的沾染上,便是我刚刚所说的麝人了,这个可是其他麝香都决计不会有的功效。好妹妹,这八千两不是白白花出去的。” “景泽枫是负责给叶春怡熬药的,既然他日日接触叶春怡的药物,更接触了叶春怡,这就相当于……”景云瑶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没错,就相当于把叶春怡围在麝香中间,只不过不是直接接触原麝的话,要落胎,可能时日需要的长一些。”王英俊点头同意了景云瑶的说法。 “这正合我意,如今蒙古汗王在宫中,忽然闹出叶春怡落胎这码子事,倒也是不好。就让她多怀几个月吧,只不过到时候,我一定让她鸡毛鸭血!”景云瑶说着,忽的挂上副凶狠的表情。 只是这表情还没持续一秒,王英俊的手已经贴了上来,并且开始毫不忌讳的扯着她的脸,弄得她哎呦哎呦的生疼。景云瑶锤了王英俊几下,王英俊才松了手,两个人便打打闹闹的到了馥郁阁外头。 王英俊挥手找了辆马车,亲自将景云瑶送上去,临行还嘱咐了句祝成功一类。景云瑶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忽的想起什么,撩开帘子便对站在下头笑望着她的王英俊说道,“我还没问你,你怎么最后也离开家了?” “待下次,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告诉你,”王英俊挥挥手,示意马车夫可以启程了,见景云瑶离他越来越远,他才大声道,“好妹妹,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要养我一辈子哦!” 313、下手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手里捧着原麝的小盒子,就好像捧着沈从薏的小命一样春风得意。这一次,她绝不要沈从薏继续这般顺心如意下去了。才进了大门,没想到正碰上准备出去置办东西的沈从薏。景云瑶微笑福了身子,道了句万福,才要与其擦身而过,不想沈从薏却后退一步,拦了下来,盯着景云瑶手里捧着的砚台,笑道,“云瑶当真是有福了,怎么,如今不潜心医术,倒喜欢上这文绉绉的玩意儿?” 景云瑶淡然笑笑,泰然处之道,“二娘,好歹老师……哦不,现在该称之为雪妹夫了,巴顿曾经是云瑶的老师,最爱这些东西,云瑶耳濡目染,日子长了,自然也是有所接近。” 富察巴顿几乎成了沈从薏的死穴,她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愤怒,不过很快便飘了过去,又挂上笑意,对着景云瑶摆手道,“既如此,那我便不耽搁云瑶你了。” 见沈从薏转头就走,倒轮到景云瑶不肯放手了,她立即在沈从薏身后开口接道,“对了二娘,掐手指算算,陀瑾都快生了吧,咱们雪瑶妹妹肚子里怎么还是没信儿呢,二娘就不着急吗?” 沈从薏的身子登时僵在原地,后扭过头,几乎掩饰不住一脸的尴尬。她本想借景云瑶被掳走这段时间,找机会做掉陀瑾的孩子。只可惜毒计已经设计好,正准备实施的时候,景云瑶却被救回来了。沈从薏深知景云瑶与王英俊交好,若这个时候让陀瑾落胎,景云瑶定不会罢休,若闹到乌尔答鸿时那里,那便是她最最不想看到的了。所以,她才吩咐景雪瑶暂时收手,一直到今日。 可富察巴顿日日留宿陀瑾房里。如若不然,便是独自在书房,都不曾去景雪瑶房里一步。沈从薏几乎咬碎了牙,没办法,陀瑾毕竟身份是格格,富察巴顿不得不忌讳着。 “二娘,二娘?”不知不觉间,沈从薏已经呆了一阵子,自己却不自知,直到景云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抱歉的对景云瑶笑笑道,“最近我这头风总犯。还总是走神,倒也是人老了,不如你们这帮年轻人有精力。雪瑶那边,唉,听天由命吧。谁让雪瑶命苦,非得这般盯着巴顿不放呢,如今我倒是不想释怀都得释怀了,毕竟路是雪瑶自己选的。” 沈从薏的话中千万唏嘘,景云瑶自是不屑,不过面儿上依旧摆着一副关心的神情。小声凑到沈从薏耳边道,“二娘,不如这般。我帮雪妹妹开个方子,就和从前七娘一样,让她一朝得子,如何?” “云瑶这般关心雪瑶,我当真是心存感激。”整个富察府谁不知道,景云瑶和陀瑾好的像一个人似的。景云瑶每次以看景雪瑶为借口,实则到了富察府,几乎所有时间都与陀瑾在一块,至于景雪瑶,不过露个脸,说几句体己话而已;景雪瑶也是与从前无太大差别,对景云瑶冷目相待,却不曾想,这更加给了景云瑶留在陀瑾那里的话柄,“只是雪瑶身子一向不好,打小就药汤不离口,是药三分毒,还是且等等吧。如若一直无子嗣的话,就算雪瑶不开口,我也得去你那求药了呢。” 景云瑶笑笑,应了声“可不是”,后便瞧着沈从薏离开了。往回走的时候,景云瑶嘴角还挂着笑意,似乎一直难以褪去一般,“沈从薏啊沈从薏,即使我开了方子,你也得敢抓药服用不是么。” 太阳将落山的时候,景云瑶特意拉了景泽岚,两人往紫竹苑而去。景泽岚如今身子并无大碍,第二日准备去太医院,但这几日到底是拉下了不少功课,这才寻景泽枫问问。刚好就赶上景泽枫也正永好晚膳,准备往书房走的阵子,三人亲亲密密的便一起往书房而去了。 抽了个空子,景云瑶出了书房,将墨砚中原麝紧紧握于手中,似乎都感觉到了那呛鼻的味道。她看似慢悠悠、实则紧张的踱至天井旁,正好四周无人的阵子,便将原麝投了进去。因那原麝实在小的可以,所以就连落水都没有任何声音,这阵子天又微微擦黑,景云瑶瞧了一阵子,见无异样,只是飘出轻微的味道,后满意的点点头,离开了天井。 这会子都刚刚用完晚膳,还不到梳洗的时候,自然不会有人来这里舀水。景云瑶可是算好了时辰的,至主子奴仆梳洗,约莫还有一个半时辰,而到了那个时候,原麝的味道便会越来越小,很难察觉,至明日一早,便丝毫味道都无了。 沈从薏因白日里与景云瑶探讨了几句景雪瑶的事情,到了晚上,心里便一直堵得慌。听门口的丫头们说景云瑶和景泽岚来寻景泽枫,她心里就更不舒服,直接吩咐了让丫头们说她身子有恙,便见都未见两人。晚上沐浴之时,忆翠如往常一般向浴盆中洒着花瓣,沈从薏更衣后,才坐在盆中,鼻子便立即耸动着,总觉得今日的水中有了一种特别的香味儿,她眼珠转来转去,才发觉,那似乎是麝香的香味儿。 “忆翠,你今儿放了什么花瓣?”沈从薏瞧着水上头飘着的一层红红黄黄,问一旁的忆翠道。 忆翠不疑有他,直接答道,“回二夫人的话,奴婢都是按照二夫人的吩咐,摘取咱们院子里自己种的香花,与昨日并无太大不同。” 沈从薏又耸了耸鼻子,似乎觉得那麝香味儿又小了些。她不禁开始嘲笑自己,或许是神经太过紧张了。景云瑶就是再傻,也不可能用麝香来害紫竹苑的人。一来,景云瑶的目标肯定是她沈从薏与景泽枫,沈从薏已是半老徐娘,又不受宠,不可能再有景府的子嗣,她没必要以麝香来害;景泽枫是男子,麝香对他根本无害,反而是有益;二来,若能让水都有这样的麝香味道,那需要长久的时间,近来景云瑶都没来过,唯今晚来了一次,时间上看来,也是不足够的。况且能溶于水的麝香,也并非那样好找。沈从薏自己说服了自己后,倒觉得水中的味道像花香更多些了,便从容的闭上了眼,这一日,她的确是累了。 第二日很快就到了,景泽枫倒也因为景泽岚能够重回太医院而开心,一大清早的就等在念嫣苑门口,见景泽岚与景云瑶准备好,三人便有说有笑的出了门,上了门口的第二辆马车――第一辆上坐着的,自然是景祥隆和景天佑了。 马车颠簸起来的时候,景祥隆才笑着与景天佑道,“天佑,你可知道,这才是我最想要看到的景象。” “爹,您是说枫儿、岚儿和云瑶与咱们一道去太医院吗?”景天佑倒也真心觉得挺喜闻乐见的。 景祥隆点点头,似乎又回忆起了从前的事情,倒是不言不语了。景天佑撩起车窗帘子,望着后头得儿架得儿架的高头大马,也会心的笑了。 到了太医院,章青云自然已经等不及来迎接。这几日他虽也偶尔能见景云瑶,可大多数时间都要在太医院当值。如今的几个御医之中,最有名的莫过于他,一些皇亲国戚、后宫妃子甚至亲自点名要他前去诊脉,所以一时间,章青云当真是忙的不可开交,自然也就成了除景祥隆外,太医院第二个蒙受圣宠的御医了。 “云瑶,岚儿,你们总算来了!”见景云瑶和景泽岚下马车,章青云飞也似的奔了上去,抱着景泽岚用力的拍了几下后背,看得景云瑶都直心疼,想着景泽岚一定很痛。 不过景泽岚倒是痛并快乐着,他对章青云感情极深,认真的答了章青云几个问题之后,两人就并排进了去。景云瑶无奈笑笑,与景泽枫也在其后进了太医院。 几日不来,太医院倒也没什么变化,景泽岚很快便重新适应了。景泽枫与云清往延禧宫去了不久,景祥隆与张中胜也下朝回来了,张中胜自是与章青云一块教导景泽岚,本来景云瑶在一旁听着的,却被景祥隆拉去一旁,对上景云瑶有些纳闷的眼神,景祥隆笑着道,“因为你叔父护送汗王有功,皇上特意接了冰瑶来宫里小住。这会子冰瑶正在御花园,吵着闹着要见你呢。” 关于景冰瑶,景云瑶可是印象深刻。那可是她的疯狂崇拜者,几乎把“姐姐、英雄”当做口头禅的那个口无遮拦但是天真可爱的妹妹。念及此,景云瑶立即也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回景祥隆道,“祖父放心,云瑶这便去御花园寻冰妹妹,省的她在御花园里失了分寸,落了不是。” “嗯,”景祥隆颔首,“岚儿的事情你放心就是,有图吉和院判陪着他,我这个院使自然也会多加提点。你今儿就好生陪着冰瑶吧,那丫头要是疯起来,三四头牛都拉不住,真不知道是像了谁。” 314、相见不如怀念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往御花园走的路上,景云瑶还在想着,景祥隆说得当真是极有道理,那景冰瑶虽样子不错,但着实是个疯丫头;其父景尘佑稳重大方,其母安佳宛丹更是优雅温柔,怎么生出这么个虎头虎脑的女儿呢?相比起景冰瑶,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景泽海更像女孩子些了。 一进御花园,景云瑶才惊奇的发现,有些日子不来,御花园竟不知何时移植了一排桂树,那全是新贡的禹州桂花,植在一个接一个的圆形小坛中。坛下便是五色石子小路,过了这段小路,两侧入目的便是一排排的梨树了。 此时正值春末,梨花开的似落雪一般,又香气宜人,漫步梨树之下,头上、身上以至于鞋子上都沾满了梨花,走过这段路之后,身上还有余香。 抬头间,前头便是姹紫嫣红的一片了。耳中忽的传来爽朗的笑声,景云瑶就是不去张望也听得出,那正是景冰瑶的声音,但听她开口说着,满是恭祝的口气,“雁妹妹年纪轻轻,倒是比大姐姐提前了,当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雁妹妹三个字让景云瑶绷紧了神经,顺着声音发出处望去,眼前的景致虽美,却似一根根锋利的针,刺的她双眼生疼――约莫百步远的小榭中,景冰瑶正与景雁瑶、章白玉坐在一起,尽管景雁瑶与章白玉两人关系感觉还是冷冷淡淡的,但中间多了个景冰瑶,总感觉气氛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景雁瑶向来孤芳自赏,章白玉又是冰冷少语,不知为何,这一刻,就连景云瑶都觉得,景雁瑶与章白玉是何等的相配――无论是性格还是容貌。 景云瑶不知该如何前行。鞋子里好像灌了铅一般,让她举步维艰。她不愿看到自己深爱的男子那样陌生的出现在面前,更不愿听到自己深爱的男子还有几日就要娶另一女子的消息。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景冰瑶可是眼尖的很,远远表瞧见景云瑶在原地踏步,便起了手,大力的挥着手,边挥边大声道,“大姐姐,这边。这边!” “啊……啊,来了。”景云瑶低垂着头,只能尽快让自己表现的开心些。尽管她的心已经苦到极致。 “雁妹妹你瞧,大姐姐竟还害羞起来了,”景冰瑶打着哈哈,有口无心道,“可不是瞧见咱们这样俊朗的妹夫。眼馋了?” “冰姐姐说的哪里话,”景雁瑶终于开了口,不再是让景冰瑶一个人唱独角戏,“更甘图吉与舍彦谷是兄弟,弟弟优秀,哥哥自然就更优秀。况且大姐姐与更甘图吉两情相悦已久。眼中必定只有彼此,哪里还看得到他人呢。” 景雁瑶和景冰瑶说着话的工夫,景云瑶已经到了跟前。尽管已经再三调节,表情中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痛苦,她一直不敢去望章白玉,只是与景雁瑶与景冰瑶问了安,后便安静的坐在两个妹妹中间。只听着她们有一茬没一茬的搭着话,再没心思接话。 章白玉的心情又是何等的百味陈杂。景云瑶来之前,他一直冷脸陪着这两姐妹――没办法,这是交代的任务,也是为了给蒙古大汗看,这一对年轻人是如何的恩爱。这是一场走秀,他们必须演下去才行。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会遇上景云瑶,这让他本来已经接近死水的心房再度泛起涟漪,他多想将景云瑶拥在怀中,如从前那般,可他不能,或许从此以后,都不能了。 枉他章白玉英雄一世,又年少轻狂,谁料想居然不能给心爱的女子幸福。章白玉越想越觉得憋屈,脸色也就愈发的难看。景冰瑶聪慧,眼睛转了又转,忽的拉起景云瑶的手,就急冲冲的往小榭之外走。景云瑶犹未料到,但听景冰瑶故意大声道,“好了大姐姐,咱们在这的话可是影响他们小两口的感情,你瞧你瞧,他们都不说话了。咱们两个还是自己找处地方消遣吧,我平时难得入宫,可我的英雄大姐姐可是荷香格格,要带我好好在御花园转转哦。” “好,好的,”景云瑶先莫名答了景冰瑶一句,后回过头,对景雁瑶嘱咐道,“雁妹妹,便和舍彦谷叔叔好生呆着,我们先去别处了。” “恭送大姐姐。”景雁瑶起身,对着景云瑶一福身子。 景冰瑶还在一旁爽朗的笑着,揶揄了几句,“大姐姐,还叫什么舍彦谷叔叔啊,他可是你的妹夫了;哦不对,在更甘图吉那面来说,他还是你的弟弟呢,这关系还真是有些凌乱,哈哈。” 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景云瑶摇摇头,从头到尾都没有勇气看章白玉一眼。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尽管还没有一丝的隆起,可那里却孕育着她与章白玉的小生命。只可惜,为了日后,她必须要将这小生命送走。景云瑶想着,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眼眶便红了。 景冰瑶这一缠就是缠了景云瑶一天,也赶上景云瑶怀有身孕,身子其实非常不舒服,整个人都懒散的很,不愿动弹,但为了陪景冰瑶,这一日她还是卯足了精神。以至于晚上回到念嫣苑后,她几乎倒头就睡,甚至连晚膳都没有用。 醉竹唤了景云瑶几声,看她睡得香甜,又记起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睡得这样熟,便没有惊醒景云瑶,只是将晚膳端了出去,吩咐小厨房再热热,后拿了几样景云瑶爱吃的小糕点,放在桌上,才退出了景云瑶的房间,顺便熄灯带门。景云瑶前半宿的时候,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凌乱,她只记得,里头有章青云,有王英俊,有章白玉,而她则躺在床上,下半身都是血。她好像听到章青云在职责章白玉,而章白玉在指责她,唯有王英俊一直站在她这面,帮她说话……梦惊醒后,景云瑶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眼角也是湿润的,念起梦中章白玉的指责,一字一句锥心的问着为什么不留下这孩子,景云瑶就痛苦的蜷缩在床脚,一直哭到全身颤抖。 “咚――咚!咚!咚!” 景云瑶听着,这是四更的锣声,原来她已经睡了两三个时辰了。忽然间,一股冰冷的感觉袭来,从前,她定会浑身一抖,可这一次,她却觉得这份冰冷都让她觉得温暖。因为这世上,唯有一人会发出这样冰冷的气息。 景云瑶勇敢的抬起头,果不其然,床前立着一个身影。那是一个极其高大的身影,而且气息轻微,就像个雕像立在那里一般。景云瑶咬着牙,告诉自己,要坚强,决计不能掉一滴眼泪。可她的心根本无法控制她的行为,几乎是立即的,景云瑶扑到了来者的怀里,她紧紧抓着他的身子,就好像溺水的人抱着一根浮起的木头一般。 如今的景云瑶就是这般,她就是那个溺水将死的人,而这个来者,就是唯一能救起她的木头。 “我好想你。”向来冰冷的声音终于带了一丝温柔。 景云瑶更加紧的拥住来者,一直用头蹭着他的胸口,就像曾经那般,“可是,舍彦谷,我们……不可能了。” 章白玉只感觉自己身子一僵,其实他今晚本不该来的,可白日里瞧见景云瑶,总觉得她的神色很不对,脸庞也带了些苍白,就连身子都瘦了一圈。他实在管不住自己的脚,到底还是过来瞧她了。 “可能,或不可能,云瑶,如今的我,只愿你能幸福。” 没有你,我如何幸福?这话虽到了嘴边,可景云瑶不能说出来。当初,是她以性命相要挟,才让章白玉就范的。如今她若说出这话,让章白玉任性起来,那从前做的一切,便都是无用功了。 一念及此,景云瑶终于放开了手,逐渐理智起来。她稍稍整理了衣裳,坐回床边,抬头望着章白玉。因章白玉是背光,所以景云瑶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个影子,可她还是感觉得到,章白玉的心情,不会比她的好到哪里去。 章白玉的心是冷的,可曾经暖过两回,因为他爱过两个女子――一个,是他早逝的额娘;一个,便是眼前的景云瑶。可景云瑶才刚刚给了他温暖,瞬间又离开了,让他变得空落落的,好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呆呆立在原地,听着景云瑶佯作平淡的语气: “白玉,你就要成亲了,和我的妹妹。希望,希望你能够照顾好她。”最后这句话,景云瑶都不知道自己都如何说出口的,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都进入了一种麻木的状态。 从此,你的生命里再没有这个叫做景云瑶的女人,你会和景雁瑶白首到老,生很多孩子,到老了,你们会有很多孩子,到时候承欢膝下,不知如何的开怀……只是这些话,景云瑶本想说出口,却是再多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那你和更甘图吉,也要幸福。”章白玉言简意赅的表达完后,直接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景云瑶面前,甚至没有说一句再见。 景云瑶笑了,笑的满脸是泪,喃喃自语道,“不错,说什么再见呢,不见才是对彼此最大的恩德了。” 315、距离大婚,只余两日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后来的几日,整个皇宫都一直洋溢着一股股喜庆的气氛,而其中最忙碌的,莫过于景雁瑶了。为了表示对蒙古汗王的友好,也为了凸显景雁瑶身份的尊贵与大清王朝对其的重视,乾隆特意亲笔下旨,赐封了景雁瑶格格身份,并且赐号“兰香”,这倒是刚刚对应了景云瑶的“荷香”――毕竟景云瑶便是给人予清纯高洁、娴静脱俗之感,而景雁瑶,则是桀骜不群、高雅绝俗,的确如一支孤高的兰花一般。 景府就这样在孙辈一下子出了两个格格,景祥隆自是乐得合不拢嘴,而这几日一直在宫中的敖媚仪总算也因为这个称号暂时放下对景云瑶的戒心与厌恶,毕竟这样看来的话,景雁瑶几乎与景云瑶是一般高的地位,而日后两人又会同在将军府,她多多少少给领了景云瑶的情,不要给她甩脸子闹情绪才是。 都没等到大婚这日,前两日开始,乾隆便广贴告示,普天同庆。一时间,大街上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无论早晚。景云瑶与景泽岚、景泽枫坐马车从太医院回来的时候,街上依旧熙熙攘攘的,甚至因为天色擦黑,已经有人燃起了礼炮。景云瑶隔着车窗帘,望着外头天空中五颜六色的烟花,它们那么美,只可惜,只绽放瞬间便凋零了,就像她与章白玉的爱情。 景泽枫倒是有些焦急,他没什么心思看那烟花,只是不停的望着前头的人群,后唉声叹气对景泽岚道,“唉,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府,今儿午膳时候只在叶小主那里用了些点心,这会子……” 不用景泽枫说完。他肚子发出的叽里咕噜抗议声已经传到了景泽岚耳中,甚至好像能掩盖外头的吵闹声一般。景泽岚笑笑,在随身携带的小箱子里翻了又翻,拿出几个拳头大小的果子,塞到景泽枫手中。借着外头的火光,景泽枫定睛一瞧,立即喜笑颜开道,“山竹?” “今儿图吉叔偷偷塞给我的,”景泽岚不好意思的抓头笑笑,“因为我特别容易饿肚子。” 景泽岚的这番话。终于让景云瑶的眼神从空中收了回来,她瞧了瞧景泽岚,又瞧了瞧景泽枫。不禁莞尔。怪不得景泽岚容易觉得饿,若论身高的话,他们两个旗鼓相当;可若论身材的话,景泽岚因为小时候受饿,又病了那些年。的确比景泽枫要瘦削一些,想吃东西的*就更强些了。 景泽枫也没客气,几下剥开山竹,一面香甜的吃着,一面逗弄景泽岚道,“还叫什么图吉叔啊。估计再过些日子,就要叫妹夫了。不过话说回来,图吉叔对你和云瑶那可是真心的好……” “大哥哥。瞧你还说我哥呢,”景云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也是云瑶的哥哥啊,刚刚还不是唤了声图吉叔。” “啊!”景泽枫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刻吐吐舌头。丝毫没了平日里那稳重的大哥形象,“云瑶说的正是。哈哈,我这嘴该打,该打!” 景云瑶瞧着景泽枫,他那样善良,对自己和景泽岚也一直不错,如今三人的关系正是愈发走向密切,可她竟要暗中害这个哥哥。念及此,景云瑶自己心里都有些难过,可复仇的想法从不曾有一刻在她脑海中剥离,而沈从薏那边也从未罢手过,她决计不能心软。 “对了大哥哥,这几日叶小主身子可稳妥?” 景泽枫将山竹的皮放在口袋中,后对景云瑶点头道,“叶小主身子一向强健,腹中胎儿甚稳。再加上云御医日日瞧脉,叶小主这次一定能为吾皇绵延子嗣。” 景泽枫这话说的极直白,景云瑶看到景泽枫那双手,后笑笑,开口道,“那便是最好的了,咱们皇上虽已子嗣繁盛,可若想在后宫站稳脚跟,没有子嗣傍身,即使有再多的宠爱也是无用的。” “云瑶说的正是这个理,”景泽枫立即表示了极大的同意,“叶小主也是这样说的,所以特别注意这一胎。那一日,还拿出了拂手香让云御医瞧瞧是否有异呢,后来叶小主才告诉我,那拂手香竟是令皇贵妃赏赐的,可她必须小心些,势必不能让自己的这个孩子有任何闪失。” 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景泽枫可是放低了声音的。 景云瑶没记错的话,令皇贵妃就是如今,也将那拂手香随身佩戴的,那种香气让人闻了一次后便终身难忘。看来这叶春怡还当真是小心至极,就连令皇贵妃送的东西都这般留意。可以令皇贵妃的智慧,她怎会这般让把柄留在别人手中呢,即使她送的拂手香没问题,可若万一,叶春怡这胎没保住,难免不会说是这香的问题。一念及此,景云瑶立即问道,“以云瑶的猜测,皇贵妃娘娘不会不让任何人查证,空手就将这香送给叶小主的吧?毕竟如今叶小主有孕在身,是不该配香料的。” “可不是么,”景泽枫立即点头同意,后道,“叶小主说,当时祖父在场,而且令皇贵妃也说了,当日她怀有身孕之时,不敢带其他香料,便让祖父配了这拂手香,说是对有孕之人决计无害的。” 怪不得,原来让景祥隆在一旁瞧着,可这叶春怡也太大胆了,景祥隆的说法都不信,还寻云清去瞧,看来她的确不太好对付,幸亏自己当初没想着在药方上动手脚,否则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景云瑶想着,后又道,“想不到咱们祖父对香的造诣也是这般深,看来云瑶还真是小瞧祖父了。” “云瑶,你不知道,祖父对香、对药理的造诣都是极深的,”景泽枫立即高深莫测道,“我小时候一直被祖父教导,才气不可外露,总要有一两样别人不清楚的本事才行,这样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景云瑶念着这八个字,想来这些年景祥隆在后宫之中活的这样潇洒,也是因为这个信条吧。她再度扬起嘴角,后便不再说什么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三人才以老牛般的速度回了府。可才一下马车,景云瑶耳边立即传来了章青云极为熟悉的声音,“云瑶,你们怎么才回来?” 景云瑶吓了一跳,这大晚上的,不知何故章青云竟然在;而更奇怪的是,白日里他们便在一起,为何章青云要来,却不与他们同乘一辆马车。景云瑶回头瞧了瞧他们三人刚刚坐过的马车,别说四人了,就是八个人都坐得下。于是乎,她便将不解的目光放在了章青云身上,“青云哥哥,你怎么来了?” “嘿嘿,”章青云笑笑,走下台阶站在景云瑶面前,对她爽朗道,“阿玛说一定要送雁瑶一份她欢喜的贺礼,可我们都是一群大男人,谁也想不出雁瑶会喜欢什么。想来想去,还是直接问你们的好,所以,我就步行过来了,没想到,你们坐马车的,居然比我还晚了半个时辰呢。” “这……路上太堵了。”景云瑶面色有些沉闷,本来刚刚三人的对话已经让她暂时忘记了景雁瑶与章白玉的事情,可章青云站在这里,在一次让她想起,两日之后,便是这世上她最爱的两人与她分别的日子――一个,是章白玉,她最心爱的男人;而另一个,则是她腹中的孩子,它甚至来不及在这世上看一眼,就要与这世间永别了。 “走吧,图吉叔,我们快快进去。”景泽岚对章青云可是极为亲近,拉着章青云的手臂走在前头,景泽枫笑笑,与景云瑶走在后面,三人在紫竹苑门口道别,只是才送走了景泽枫,却见沈傲珊不知何故从院里走了出来。 沈傲珊显然没想到章青云也在,慌忙对其行礼问安,后望着景云瑶与章青云道,“姐姐,今儿倒是热闹了,青云哥哥来府里不知何事?” 景云瑶笑而不语,倒是章青云将自己此番为何而来一一道来,沈傲珊听后颔首道,“那别在这儿耽搁了,快去延寿苑才是。姐姐,当初傲珊与您说的,还望您别忘了,傲珊一直焦急候着。”临了,沈傲珊补充了这么一句。 离开的时候,章青云还有些不解的问景云瑶道,“云瑶,她与你说什么了,为什么要焦急候着呢?” 景云瑶摇摇头,笑着对章青云道,“都是些女孩子家的事情,难等大雅之堂。” 沈傲珊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虽说她当初并不是真心喜欢章青云,可如今经历了这些事,瞧着章青云对景云瑶的这份心思,这份不离不弃,她当真被打动了,甚至开始微微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就那般简单的放弃了章青云。若当真有一个男子为自己情深至此,即使只是过着平常人的日子又如何?她实在是不想再受沈幽言的摆布了,她真的累了。 沈从薏打屋里出来的时候,见沈傲珊还愣愣站在门口,便招呼着对其道,“傲珊,东西给三夫人送去了吗?咱们可不能落后其他院才是,不然,得落下多少口实。” 316、告知傲珊真相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雨瑶要入宫参加选秀一事在景府一传开,无双苑便有了动静,姬无双亲自到京师最大的裁衣店给景雨瑶量身定做了一身极好的宫服――毕竟她从前就是宫里的舞姬,见识的秀女也是极多――后又为景雨瑶置办了不少极珍贵的金丝珠钗、翠玉镯子和碧玺耳坠,直看得温晴茵都咂舌,即使将她的珍宝阁翻过来,也少见这样极品的货色。 沈从薏知道后,自然也心急,她虽说比不上姬无双那般富贵,可也不能太逊色与她,所以才亲自去祥金店为景雨瑶定制了镶玉蝶恋花步摇、蝴蝶头簪、金项圈、金手镯一系列的黄金首饰,并且先让沈傲珊过去,自己再备些香气四溢的绣金纹香袋,随后赶上。 沈傲珊回过头,有些闷闷的答了句,“还没。” 其实刚刚在屋里的时候,沈从薏便瞧到了沈傲珊正与景云瑶、章青云两个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尽管三人的表情和声音她都听不到,不过以她的猜测,沈傲珊这会子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而沈傲珊那郁闷的“还没”两个字,就正中了沈从薏的心意了。 如若此时还瞒着沈傲珊的话,便不足够于双重冲击了。沈从薏打定了主意后,竟是拉着沈傲珊回了紫竹苑,沈傲珊有些纳闷的瞧着沈从薏,半晌才道,“姑姑,咱们不往红梅苑寻三夫人去了吗?” “傲珊的事,要远远大过于这许多。”沈从薏说着,径自遣走了屋内所有伺候的丫头,让周围氛围登时便冷清下来。 沈傲珊觉得,沈从薏此番定是要说什么重大的事件,她可得好生听着,这些日子她对景云瑶没做什么大贡献。怪不得景云瑶不愿听她所言;若她将沈从薏心底计谋提前告知景云瑶,估计她那心思景云瑶也找不到借口不帮她完成。沈傲珊打着这样的主意,但见沈从薏先是又仔细的瞧了四周,将耳朵贴在门围仔细听了听动静,似乎才放下心来,坐在桌旁,上下打量着她。 摆出这样大的架势,沈傲珊觉得沈从薏定是要说什么天大的机密,这就更让她心急,甚至控制不住的催了句。“姑姑有事,但说无妨。” “唉,”沈从薏未语先叹息。后才道,“傲珊,你可知,如今整个太医院之中,最最得宠的是哪位?” 沈傲珊几乎想也不想的就开口道。“那必然是景祥隆景大人了。景大人是令皇贵妃的亲信,而令皇贵妃不只是后宫之首,还是皇上最最宠爱的人,那景大人自然也会跟着被爱屋及乌,备受宠爱了。” 沈从薏摇摇头,才道。“从前的确如此,可爹爹毕竟老了,而家长不成材。泽枫和泽岚年岁又太小,如今的太医院,最受宠爱也最有前途的,莫过于章佳大少爷,更甘图吉了。” “是么。”沈傲珊一听。脸上便是更多的落寞。从前她的确爱财,也想着能快些让沈府恢复从前沈幽言口中的财势。可后来渐渐的,她发现沈幽言对她没有爱,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利用,沈幽言只将那父爱全数给了她的妹妹沈傲涵,而她,只不过是棋子而已。自打她发现如此之后,她便想急着脱离沈家,找一个真正爱自己的男人,她不想再被任何人利用了――尽管如今,她还是被景云瑶和沈从薏利用着。 从以前开始,景云瑶便告诉沈傲珊,章青云并非阿桂亲生,只是挂牌的章佳大少爷,日后定没有章白玉亲近。可如今章青云已经熬出了头……沈傲珊的心里,不由得开始打起小鼓来。就算不依仗章青云的权势,单凭他对景云瑶那份不离不弃的无私,这个男人也的确值得所有女子去争夺。 “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更甘图吉,”沈从薏见沈傲珊这副表情,又开口道,“只是我一天没扳倒景云瑶,都没有机会帮你去争取。可是傲珊,有一事,或许便是你争取回更甘图吉最有力的把握了。” 沈傲珊本已经沉寂的心,忽的好像燃起一丝希望之火。她抬起头,正对上沈从薏那双亮晶晶的眼,但听沈从薏一字一句道,“傲珊,你可记得,你在景府门口与更甘图吉初见那次,他唤你什么?” “这……”沈傲珊自然不会忘记,那个冲动又鲁莽的拥抱,可如今想起来,心窝居然都暖了起来。她笑笑,脸庞梨涡深陷,樱桃小口一张一合,吐出三个字,“阿娜妮。” “不错,就是这个阿娜妮,这是更甘图吉心中的挚爱,也是更甘图吉心中永远无法抹平的伤痛,”沈从薏颔首,后抬头触了触沈傲珊的脸庞,“我一直觉得此事颇为奇怪,所以便一直暗中调查,最后终于被我查出,这个阿娜妮与更甘图吉打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可惜阿娜妮身子极弱,又是常年的气血虚亏,打从以前开始就一直靠着简单的草药续命,也因此比平常的孩子都矮了挺大一截儿,所以在她离世的时候,也根本不像个十几岁的丫头,外人看来,也就是五六岁的模样。” 沈傲珊不懂沈从薏为何会说这些给她听,但也没有开口,但听沈从薏继续道,“更甘图吉与阿娜妮感情极好,在阿娜妮离世之后,为了能够与她心意相通永不分离,便以一个木筏放上阿娜妮的尸体,周围摆满了鲜花,泪眼婆娑的望着阿娜妮随水而去,”沈从薏绘声绘色的说着,好像她就在当场亲眼瞧见的一般,“打那以后,更甘图吉才打定了一心研究药理的心思,他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后来无意间,他碰上了阿桂的军队,因懂点医术,人又善良,又是新疆本地人,所以被招至军营,由几个军医一直带着;后来阿桂着实喜欢他,便赐了他满名,认了他做义子,陪伴着年幼的舍彦谷。也因此,更甘图吉读了许多的医书,闲暇时候也出去云游,见过各色各样的病人,才有了今日的造诣。” “原来是这样。”沈傲珊点着头。 不想沈从薏却似乎并没说完,又道,“更甘图吉为了阿娜妮,一直到三十多岁都未娶妻,直到遇见景云瑶。可我总觉得,章青云只是与景云瑶志趣相投,或许也是景云瑶填补了他心中那块空白,那并不是爱,更甘图吉爱的,始终只有阿娜妮一人。” 沈傲珊的笑容愈发孤寂,因为论资历样貌,她不及景云瑶;论早晚,尽管她与阿娜妮是一般模样的,她更是输给了阿娜妮,“那又如何,阿娜妮早已经在十几年前就过世了,不是么。” “不是。”想不到,沈从薏却斩钉截铁的回答了沈傲珊的话,惊得沈傲珊当即瞪大眼,不可思议的望着沈从薏,不敢确定沈从薏说的这番话究竟是玩笑还是真实。 沈从薏点头,确定道,“我没有开玩笑,阿娜妮是身子奇弱,所以进入了一种假死的状态。而当时的更甘图吉医术并不高明,以为阿娜妮死了,所以便水葬了她。也亏得是水葬,若是火葬的话,阿娜妮便是当真活不成了。” “姑姑的意思是,那阿娜妮还活着?那她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找青云哥哥?”沈傲珊愈发觉得这世界真的太神奇了,居然还有死人复活一事,当真太过不可思议。 沈从薏继续颔首,道,“不要着急,先听我说。那小木筏顺流而下,被一个医术极好的老人救了下来。那老人见阿娜妮只是假死状态,而家中儿媳刚刚诞下孙女,他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想着为还是婴儿的孙女积福积德,便救下了阿娜妮。好在天山雪莲便是新疆天山所产,那老人日日早起便去天山等待雪莲的盛开,并且汲取那花叶上的露水做药引,这样下来,阿娜妮约莫以假死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月,后终于混混沌沌的醒了过来。” “那阿娜妮如今,还在新疆了?”沈傲珊急急的问着,不知为何,一提起这个阿娜妮,说起从前这些事,她的心居然开始隐隐作痛。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关心章青云,还是同情阿娜妮,总之,这份不好受的心酸,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不,”沈从薏摇摇头,答道,“阿娜妮醒了之后,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老人的儿子想着,便认阿娜妮做女儿,毕竟他的亲生女儿身子也极弱,若有这个女儿在,日后也好有个照应。阿娜妮从此便以另外一个身份生活着,忘记了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也忘记了她的爱郎。只可惜,老人在不久之后便去了,后来老人的儿媳也跟着去了,本来热闹的家中,惟独剩下阿娜妮与年幼的妹妹和绝望的爹。可阿娜妮极懂事,身子也因为天山雪莲的滋润居然渐渐强壮起来,她扛起了家中所有的重担,照顾妹妹和爹,一晃十几年过去,直到妹妹的身子已经快要拖垮,她爹才告诉她,京师本是有他们亲戚的,让阿娜妮来投奔亲戚。阿娜妮十分孝顺,便按照爹的话,拉下脸子来到京师亲戚府中门口跪着求见。或许上天见怜,也或许老天爷有眼,不愿让这对有情人这般分离,终于在这十几年后,更甘图吉再次见到了阿娜妮,只可惜,阿娜妮已经不认得他了。” 317、龃龉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傲珊何其聪明,沈从薏口中的故事与她的身事这般相像,仔细想起来,又何止是相像,简直就像是在诉说她的从前一般,只不过关于章青云的记忆,沈傲珊一片模糊,根本想不起来。只不过如今,她终于明白了为何沈幽言将所有的父爱全数倾注在沈傲涵身上,当初,她还天真的以为,沈傲涵身子极弱,沈幽言宠溺着她,将她置若珍宝,所以才忽略了自己,甚至让自己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可如今,事情并非这般,原来自己并非沈幽言的女儿,怪不得他从不心疼自己,而是一直当做棋子一样利用着…… 沈傲珊的所有表情都被沈从薏看在眼里,沈从薏自然也知道,这些年,沈傲珊在沈幽言手下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况且当初沈幽言还让沈傲珊放下一切身段来景府乞讨求银子帮助,换做哪个父亲,能够做得出这种事情,能够这样祸害自家姑娘呢?在沈傲珊入了景府,成了沈从薏的得力后,沈幽言一家便立即攀了上来,日子也一天比一天过得好,沈幽言甚至还盼着沈傲珊早些嫁入豪门,那他们日后就不用再如从前那般艰苦,沈傲涵也不会没银子治病了。 沈幽言啊沈幽言,这些年你都没有变,还是那么卑鄙无耻。沈从薏心里不屑的冷冷想着,面儿上却满是慈爱,甚至泪眼婆娑的拉起了沈傲珊的手,对其道,“傲珊,你可听明白了?” 沈傲珊点头,用力的点头,泪水甚至纷飞在眼前,落地之时呈一个半圆的弧度。沈从薏叹着气,拍了拍沈傲珊的肩膀,又换上义愤填膺的神情对其道。“最可恨的就是那景云瑶,居然夺走了你的一切。更甘图吉打从一开始就是属于你的,她居然使出奸诈诡计将他生生夺去!傲珊,你想想,若如今你是阿娜妮身份的话,早便嫁入章佳府,做你的大少奶奶去了,那自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况且,如今太医院最得力最受宠的就是更甘图吉,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大夫人。日后景府的一切繁华,你都将经历一番!” 沈从薏兀自说的是唾沫与孤雁齐飞,好好的与沈傲珊畅想了一番未来。末了,见沈傲珊一直不言不语,面儿上满是矛盾不解的神情,才又转了话题道,“傲珊。你可是想夺回更甘图吉,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沈傲珊泪眼望着沈从薏,微微点头。她现在心里极乱,本来她是站在景云瑶这边的,景云瑶也答应了会帮她好好找一个婆家,可谁知自己这些日子对她毫无贡献。她竟是提都不提了;而如今,沈从薏又告诉自己一个这样大的秘密,再加上之前自己已经对章青云有了一点点的动心……沈傲珊此时此刻。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沈从薏也知道,一下子让沈傲珊接受这个事实,她可能之前没有心理准备,会发懵,所以她也没怀疑多少。只接着自己的话道,“傲珊。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姑姑,什么事?”沈傲珊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还能承受多少,自己相处了十几年的爹和妹妹并非亲生,还一直将自己利用至今;而从前与她相濡以沫的章青云,如今已经在另一个女子身边。她就算是阿娜妮,还能如何? “其实景云瑶她……她并不喜欢更甘图吉。”沈从薏说着,眼见着沈傲珊眼里流露出的不是讶异,而是恐惧和不解,又稍稍敛了语气道,“或者说,如今的景云瑶,已经不再喜欢更甘图吉了。” “姑姑,姑姑你的意思是……可是,可是景云瑶和青云哥哥已经是公认的一对,甚至,甚至……”沈傲珊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当真景云瑶不再喜欢章青云,那为什么还不肯放手,不肯将章青云让给她呢? 沈从薏摇摇头,打断了沈傲珊的话,后道,“傲珊,我说景云瑶不喜欢他,自然是手里已经握有一定的证据才说得出的,决计不会平白无故的造谣。我便告诉你吧,如今景云瑶心里装着的另一个人,就是更甘图吉的弟弟,将军府的二少爷,章佳舍彦谷。” “啊?!”沈傲珊立即瞪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景云瑶会喜欢上那个冰的像雕像一样的男人竟会让景云瑶喜欢。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章白玉就要迎娶景雁瑶过门了呀!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沈从薏露出无奈的神情,当初若不是玉璎珞当面告诉她此事,又发誓又说证据的,她也是一句不听一句不信的,“但这事便是事实,如今章佳舍彦谷大婚,便对景云瑶是一个致命打击;可我尤嫌不足,所以,傲珊……” 沈从薏在沈傲珊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子,沈傲珊的表情由不解到惊恐,再到茫然,后对沈从薏颔首。沈从薏见沈傲珊脸色这般不好,便对其道,“傲珊,一下子要你接受这样的事情,怕是惊着你了。我自己去红梅苑就是,你先回房歇着吧,我说与你的那些事情,你再好好消化消化。放心,只要记住,更甘图吉是你的,以前是,以后也是。” “姑姑,傲珊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姑姑。”沈傲珊起了身,没走出几步,却又一转身,回来坐在了沈从薏身边。 沈从薏上下打量着沈傲珊,关切说道,“但说无妨。” “姑姑,姑姑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世的?是我爹说的吗?如今我爹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吗?”沈傲珊一脸几个问题,基本都扯着沈幽言。 沈从薏观察着沈傲珊的表情,发现从她的表情中,能够看得出对沈幽言的几分怨念与几分恨意。沈从薏想了想,毕竟是被唤了十几年“爹”的男人利用这许久,任任何人都该心生几分怨恨的,“放心吧,你爹并不知道这些,我也是前几个月去你家探望的时候,闲聊间知道了你的身世,后来又出去查了查,这才……之前一直没机会告诉你,也怕你与你爹之间有了龃龉,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或许便是你追回更甘图吉的最好机会了。” 沈傲珊点头,后便离开了沈从薏的房间。沈从薏眼见着门关上,双眼亮晶晶的盯着眼前的首饰盒,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景云瑶啊景云瑶,这一次我不但让你肝肠寸断,还要让你痛失一臂!若没有了更甘图吉,日后,你可还能如此顺利?” 沈傲珊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有些事情一直想不明白。只不过如今唯一清晰明了的便是她心中对章青云那一丁点儿的悸动,那一定是残存着从前的意识,表达出对章青云无法忘却的爱恋。可若回想许久之前,她的确毫无印象了。她伸出手,望着自己的双手,那样的白皙无暇;而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却不曾想,原来自己已经是二十五六的年纪了。 怎么会这样呢?沈傲珊忽的又想起,沈从薏说过的,如今景云瑶已经不再喜欢章青云了。一念及此,沈傲珊几乎是从床上一跃而起,意识忽的无比清醒。如若当真如此的话,那她大可以去寻景云瑶,先探探她的口风,之后的事情按不按照沈从薏的说法去做,就要看景云瑶如何表示、看她究竟有没有动真心思帮自己了。 沈傲珊打定主意后,趁着夜深人静,沈从薏又往红梅苑走的阵子,悄悄熄了灯,避开紫竹苑一干耳目,出了紫竹苑的大门,往念嫣苑而去。 景云瑶才打千柳苑出来――他们询问了几个一直照顾景雁瑶的嬷嬷丫头,毕竟如今敖媚仪与景雁瑶都并不在府中――又送走了章青云,正往回走的阵子,却在念嫣苑大门口遇到了沈傲珊。景云瑶倒是也觉奇了,刚刚才见过沈傲珊,怎么这会子她又跑来了?而且瞧着天色,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她这个时候跑来,也不怕他人起疑? “妹妹,”景云瑶招呼着沈傲珊,两人迅速上了花间小路,往景云瑶的卧房走,“妹妹这个时候,怎么有空过来了呢?” 沈傲珊按照心中所想,微微笑笑,后道,“刚刚见青云哥哥与姐姐在一起,心想着过来问问,不知青云哥哥这个时候来府里做什么?据傲珊所知,白日里青云哥哥和姐姐可是一直在一起的,难不成白日里相处尚且不够,晚上也要见一面才可以解相思吗?” “妹妹过虑了,”景云瑶如实相答,“青云哥哥来府里,是为了询问雁妹妹喜好而来,并非是特意来见我的。” “原来如此,”沈傲珊说着,与景云瑶一道进了卧房,又四下瞧了半天,确定没人在,才道,“其实姐姐,傲珊这次来,是想问问姐姐,上一次与姐姐所说之事……” 景云瑶自然知道沈傲珊指的是什么,她微微蹙了眉,这些日子她怀着身孕,又日日都要去太医院,忙着这个应付那个,着实没时间,便颔首道,“妹妹的话,我记在心里,只是这些日子太忙,待过了这一段儿,我一定为妹妹寻一个如意郎君。” 318、我们的孩子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那傲珊先谢过姐姐了。傲珊瞧着青云哥哥待姐姐这般亲厚,想着如若日后也能寻一个这般情深似海的男子,那该有多好。”沈傲珊故意二次提起章青云。 景云瑶也听出了沈傲珊的话有所指,她淡淡的笑笑,对其道,“青云哥哥是好,可这世上的好男儿如此之多,又何止青云哥哥一人呢?放心,我一定帮妹妹寻一个更好的。” “姐姐疼爱傲珊之心,让傲珊动容。傲珊听说,青云哥哥年少时候曾有一心爱女子,名为阿娜妮,哦,就是与傲珊长相极为相像的那名姑娘,”沈傲珊忽的想起什么,又笑了笑,“当初第一次见傲珊之时,青云哥哥还将傲珊错认成那阿娜妮,吓了傲珊一跳呢。” “可不是,”景云瑶的表情立即变得有些怪异,或者说,她觉得今晚的沈傲珊本身便透露出一股子的不对劲儿,这股怪怪的气氛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迅速逃离沈傲珊,或许这是第一次,她觉得沈傲珊变得有些恐怖了,从前沈傲珊使计害她的时候,她都未有过这种感觉,“妹妹说的对极了,青云哥哥的确是个深情之人,只可惜阿娜妮去得早。” “是啊,若阿娜妮还活着的话,青云哥哥一定与阿娜妮成亲生子了,”沈傲珊说着,忽的捂了口,不好意思的对景云瑶笑笑,后道,“哎呀姐姐,你看我这嘴,一高兴起来就胡言乱语了。如今青云哥哥与姐姐郎有情妾有意,日后是该与姐姐成亲生子的。” “你知道就好。”景云瑶忽的绷起了脸,对沈傲珊道,“妹妹,你这次来,可是有话要说?” 景云瑶的这番表现,简直伤透了沈傲珊的心。枉她还当真为景云瑶做了沈从薏身边的细作。没想到景云瑶竟然连自己不要的男人都不肯还给她,还疾言厉色至此!沈傲珊笑着摇头,虽心中苦闷至极,但面儿上依旧不落笑意,“姐姐何须生疑,傲珊只是今日再见青云哥哥,念起从前感慨颇多。傲珊毕竟与姐姐争过青云哥哥,还陷害过姐姐,但姐姐都不介意,还如此信任。傲珊自是感激涕零。” “妹妹何须如此说,从前我便说了,你我姐妹之间。没有这些客套的话,多生分。”景云瑶虽口中这般说着,眼神却一直放在沈傲珊身上,仔细观察着她的言行。今晚的沈傲珊着实有些奇怪,从见到章青云那一刻便开始了。景云瑶记得。从前的沈傲珊对章青云,不过是想要利用再攀爬,不曾有一点爱意;可今晚他们对视的那一刻,景云瑶发现沈傲珊竟别过了头,那是逃避的表示,难不成。她当真喜欢上了章青云? 景云瑶不是不舍得将章青云相让,而是以章青云那直来直去的纯真性子,若与沈傲珊这样心机极重的女子在一起。日后定是难以幸福,说不定还会一辈子都被算计;以章青云在太医院的地位,现在看来,他甚至要比身为景祥隆亲子的景天佑还要高,乾隆又对他那般赏识。没准就是第二个景祥隆。莫不是如今沈傲珊看穿于此,所以再度将主意打在章青云身上? 一念及此。景云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并非她不愿将章青云拱手让人,她也希望章青云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可眼前这个沈傲珊,显然不是他的幸福。眼珠一转的工夫,景云瑶又道,“我与青云哥哥的事情,或也是上天安排,我逃都逃不掉,只能认命了,”说这话的时候,景云瑶是带着几分玩笑的无奈神情的,后又拍拍沈傲珊的肩膀,“不过妹妹你不同,妹妹天资聪颖,青云哥哥这般愚钝,是当真配不上妹妹的。待过了这些日子,我定给妹妹寻个好夫家,到时候让妹妹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可好?” 看来景云瑶是铁了心要将章青云留下了,尽管她不喜欢章青云,却也不会将他让给自己。沈傲珊望着景云瑶,忽然觉得这个女子心机太重,自己如若再这般跟着她,没准到人老珠黄之时,还是孑然一身。她说的话,决计不可尽信,看来如今,她还是投靠沈从薏来的实在,也或许――沈傲珊转念一想,自己是真的喜欢上章青云的这份痴了吧。 余下的两日,景云瑶倒是清闲下来了。尽管她再三提了说要陪着景泽岚在太医院学习,可景祥隆和阿桂开了口,偏要景云瑶随章青云一道上街给景雁瑶买礼物。景云瑶实在拗不过两个年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老人,只能无奈点头应允。 实际上以她如今怀胎不到两月的身子,又赶上害喜,着实虚的很,是不适宜陪着章青云逛的。章青云开始也反对,可景祥隆和阿桂问原因,他又不能说出来,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拉着景云瑶往街上去了。 只不过才逃离了两个老人的掌控,章青云立即叫了马车,做贼一样的便拉着还有些发懵的景云瑶上了去。后待景云瑶坐稳,才使马车往街上走。景云瑶瞧着章青云那忙忙碌碌的样子,心里溢出几分感动,真诚的开口道了句,“青云哥哥,谢谢你。”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章青云有些喜悦的坐下来,双手支着下吧,一直盯着景云瑶的小腹,半晌才道,“我现在是不是该给我们的孩子想想名字了呢?” 我们的孩子。景云瑶的心忽的就酸了一下,尽管知道这孩子并非他所出,他依旧这样的开心。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傻男人,怎么还偏偏让自己遇到了。章青云的表情越开怀,景云瑶就越伤心惭愧,这个孩子若真的被自己狠心打掉,恐怕对章青云也是巨大的伤害。 章青云见景云瑶神色有异,眼睛都红了,忙紧张的上前,瞧了又瞧,后才道,“云瑶,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难受?要是着实难受的话,我先送你回府,自己去给雁瑶买东西就成。阿玛也真是的,做什么非要劳动你呢。” “将军和祖父,是想撮合咱俩,”景云瑶摇摇头,示意自己身子无碍,“只是青云哥哥,我腹中这孩子……你,你当真可以接受,并且视若己出?” 这话一出口,景云瑶就后悔了,她既然已经下了打掉这孩子的决心,又何苦问出这话,她是绝对不会做第二个沈从薏,留下这样大的把柄在身边。只是章青云几乎想也不想的肯定语气还是大大的感染了景云瑶,“云瑶你胡乱说什么,什么视若己出我不懂,我只知道,这就是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会用尽所有的父爱来包围他,让他快快乐乐的长大成人。” “青云哥哥,你真好。”景云瑶说着,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其实这些日子,她内心压力真的很大,再加上有孕在身的人脾气本就比平常差了些,这会子景云瑶就是更忍不住内心的煎熬了。 章青云却惟独以为景云瑶只是想起了在苏州那些屈辱的时日,所以才哭。他立即将景云瑶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生怕惊动了她腹中的胎儿,并小声道,“云瑶别哭,若是吓着了我们的小小云,可是得不偿失了呢。” 小小云。景云瑶不禁破涕为笑,章青云起的名字还真是言简意赅。到了大街上之后章青云搀着景云瑶下了马车,抬头的时候,琴行已经近在眼前了。 昨儿个夜间,章青云与景云瑶已经在千柳苑的丫头婆子口中打听出来,景雁瑶除了舞蹈之外,她的琴和箫的造诣也是极高的。景云瑶本来不知为何章青云不送箫给景雁瑶,毕竟箫小巧,音清脆,以她对景雁瑶的了解,景雁瑶必定喜欢箫多过琴。只是不待景云瑶问出口,章青云已经边负手瞧着一座座古琴,边对景云瑶无心道,“云瑶,你可知道,舍彦谷随身不离的那把玉箫,还有个什么玉什么火焰的名字,可玄乎了。” 是落玉瞳焰。景云瑶自是知晓,那曾经是章白玉送予她的定情信物,只可惜,此事一发,为让章白玉死心,她已经将落玉瞳焰归还章白玉了。 可是对着章青云,景云瑶还是摇摇头,道了句,“舍彦谷叔叔的东西,云瑶并不清楚。” “就是那把玉箫啦,”章青云似乎并没有一丝的怀疑,只继续道,“昨晚我与阿玛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几乎快把嘴都说干了,可舍彦谷就是不肯让爱,还冷着脸走了。后来阿玛说,那是额娘的东西,不要强求了。我想想也是,便与阿玛商量着,不如送雁瑶玉箫,到时他们两人也有共同话题,还能亲近些。可阿玛说了,箫是傲气的,只可独自吹奏,不如琴箫合鸣,这样他二人会更合得来。这不,今儿个咱就得给雁瑶挑把顺眼又顺手的琴了。” 原来是这般。景云瑶不知究竟该喜还是该忧了,她心绪缜乱的弯下身,对着面前的古琴随手拨了一把,那琴声立即给人以安静悠远之感,登时让人泛起远古之思。 319、何其相似的两种命运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姑娘果然好眼光,谈笑间便挑中了本斋最名贵的这把碧血瑶琴。” 景云瑶正混乱的时候,忽然一个异常干净的男声传入耳中。她闻声抬头,但见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个温润如玉般的男子。与章青云相较,他显得瘦小了些,不过这丝毫不减他带给人初见时候的那种震撼——这男子,第一眼就给人以如玉君子的感觉。 “这位一定就是琴行的老板了吧。”章青云笑呵呵的对其拱拱手。 男子着一袭玫瑰紫对襟马褂,头上一顶金锦镶边的缎帽,帽上半圆珠状的翠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男子温和的笑笑,礼貌答章青云道,“在下白玉堂,这靐龘(音读bing四声da二声)斋是在下祖辈的基业,其实在下也不清楚一个琴行何以起这样拗口的名字。” 景云瑶这才恍然大悟,章青云本不是京师人士,打小认得的汉字就不太多,连稍微复杂一点的成语都听不懂,这“靐龘”两个字,他自是认不得的。 章青云大大咧咧的张口笑着,又道,“白老板,这古琴在我看来,除了样子与其他有些不同之外,似乎也并无太大特殊;音色的话,更是于其他无异,何以是最名贵的呢?” 白玉堂淡然笑笑,不去答章青云的话,反而转过身,问景云瑶道,“那这位姑娘,何以一眼便瞧中这碧血瑶琴了呢?” “我……”景云瑶倒是有些苦恼了,总不能说她是心思混乱,随便拨的,这也太让白玉堂下不去台。好在小的时候她虽专攻习舞,但好歹对这些乐器也不是白目,想了想刚刚章青云拨过的几把古琴,再念起这碧血瑶琴的悠远之感。她眨眨眼,开口道,“此琴以桐面梓底为制作材料,还是最为鲜见的牛毛断纹。我曾听闻过一种八宝灰,是将金银珠翠珊瑚等碾碎混入鹿角灰共用,此琴便是用的八宝灰,这便与白老板帽上的翠玉一般,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再者,唐代薛易简在《琴诀》中说,琴之为乐。可以观风教,可以摄心魄,可以辨喜怒。可以悦情思,可以静神虑,可以壮胆勇,可以绝尘俗,可以格鬼神。此琴之善者也。在我看来,虽然只是拨弄琴弦,却可以感知上者五六,此琴定为好琴。” 白玉堂连连点头,沉吟着道,“知音。知音,碧血瑶琴的确如此。只是它最最名贵之处,并非在此。而是关于它的一个传说。” “传说?”景云瑶与章青云面面相觑,终于打悲伤中走了出来,被白玉堂的言谈所吸引。 白玉堂颔首,开始娓娓道来,“传说秦国最好的造琴师阳明。生性孤僻,性格极为冷淡孤傲。可他却在阴差阳错间爱上了他兄长阳鸿的未婚妻瑛碧。阳鸿是将军,常常为秦王出征,打遍天下,是大英雄,可却难免让瑛碧深感孤寂。长久下来,瑛碧与阳明日久生情,爱的很深,阳明甚至已经打算在兄长阳鸿打了胜仗回来后,带着瑛碧前去与他负荆请罪。只可惜事与愿违,还不待阳明去与得胜回来的阳鸿说与此事,别国的公主却已经看上了英俊不羁的阳明,并且请求秦王赐婚。阳明开始是死也不答应的,这让阳鸿和秦王都非常苦恼,因为这毕竟涉及到了两国的邦交。后来,是瑛碧顾及大局,亲自与阳明说,自己与他已是情至意尽,她这辈子非阳鸿不嫁,让阳明忘了她。瑛碧做的非常绝情,阳明也伤透了心,最终答应了秦王的要求,即日与公主完婚。之后,就在阳明成婚的那个晚上,瑛碧独自一人在阳明素日里造琴之处,也是他们最初相爱的地方,抹颈自尽。瑛碧的血流出很多,没过造琴的桐木,将那桐木浸的愈发深邃。第二日,阳明来到这里之时,迎接他的,便是瑛碧已经冷掉了的尸体,还有那块浸满瑛碧鲜血的桐木。阳明这才知道瑛碧究竟有多爱他,可是瑛碧还是将两国的邦交、百姓的福祉放在了首位,她牺牲了自己的爱情后,又牺牲了自己。阳明泣不成声,从此便关在这里不吃不喝的造琴,据说这琴造好之日,阳鸿在夺门而入的时候,也惟看到阳明已经微微发冷的尸体,和这把旁边写着‘碧血瑶琴’四个字的古琴。” “原来这琴中,还藏着这样一个哀婉的故事。”章青云听完之后,也颇有感触。 景云瑶却已经眼眶湿润,眼泪几欲低落,这阳明与瑛碧的故事,与她和章白玉何其相同,同样涉及到邦交、涉及到百姓的福祉,瑛碧选择了牺牲爱情,她亦选择了牺牲爱情,“这碧血瑶琴,指的就是以瑛碧的血制成的古琴么?” “不错,听我祖父说,他从前每每波动碧血瑶琴的琴弦之时,似乎都能感受到一个女子哀婉缠绵的叹息。”白玉堂说着,尽管他的祖父已故多年,也曾抱着他与他讲过不少关于古琴的故事,可唯独这个,他记忆犹新。每一个拨动这碧血瑶琴的客人,他都会讲一讲这个故事。 “青云哥哥,便买下这把碧血瑶琴吧。”景云瑶指了指面前的古琴,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含恨抹颈时候眼底的那丝无奈和不舍。她如今与瑛碧又有何区别呢,瑛碧是在阳明成亲那日自杀,她是要在章白玉成亲那日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白玉堂小心翼翼的将碧血瑶琴包好,又细细的抚了一番。这碧血瑶琴曾是靐龘斋的镇店之宝,如今就这样送出去,他当真有些舍不得,以后那故事,便要销声匿迹了。 “白老板如此割爱,我当真感激不尽。”章青云也看出了白玉堂的不舍,交了银子后,还特意说了一句。 白玉堂颔首,又道,“不论那传说真假,碧血瑶琴的确已经经历了几百年的时光,还望公子珍惜。” 离开靐龘斋后,章青云抱着碧血瑶琴便与景云瑶上了马车,由于在靐龘斋景云瑶动了心神,这会子又开始头痛欲裂,身子愈发的虚弱了。将景云瑶送回景府后,章青云又陪了她许久,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并吩咐醉竹一定要看好景云瑶,按时给她喂药。 醉竹送走章青云后,亦步亦趋的回了来,见床上躺着的景云瑶面色苍白到了极点,眼皮也沉得很,却愣是不肯闭眼,不肯休息,便上前,心疼的开口道,“大姑娘,你累了就歇息会子吧,这边奴婢会打点好一切的。” “醉竹啊,我不是不想睡,我是不敢睡,”景云瑶说着,眨眼的工夫,眼泪便打眼角落了下来,站在枕头上,“我一睡着,就会梦到肚子里的孩子不听质问我,娘,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可是醉竹,我也是无可奈何啊,我若留下他,便是辜负了这……”重生的机会五个字,景云瑶没有说出口。 “大姑娘,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您是白天里想多了,如今胎儿还不到两个月,哪里可能会有这么强烈的意识呢。”醉竹虽不大明白,可如今看到景云瑶那可怜的模样,也只得这样安慰着。 “唉。”景云瑶叹了口气,第一次感觉自己这样无助。 “大姑娘,睡一会儿吧,奴婢差底下丫头去给大姑娘熬药,这可是章佳大少爷吩咐好的,这方子……”醉竹拿出一张方子,有些犹疑的对景云瑶道,“大姑娘要瞧瞧吗?” 景云瑶伸出手,接过醉竹递来的方子,瞧了一眼——黄岑、熟地黄、白芍、甘草、续断。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安全最有效的安胎方子,景云瑶两三下将这方子团城一坨,后扔在地上,眼泪更是流个不止,“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以为他可以毫不顾忌的娶我,养育这个孩子,可是我不能!” “大姑娘,为什么?”醉竹终于大着胆子走到景云瑶床边,后双膝跪地,她自然知道落胎对一个女子的伤害是多大,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当真不想让景云瑶走这一步,“章佳大少爷既然不介意,还非常重视您这个孩子,您为什么不能给孩子留一条生路呢?这毕竟是……毕竟是您与章佳二少爷相恋一场的最后……怀念了。”醉竹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她多想这个自己一心护着的主子可以幸福,可为什么就是无法如愿以偿呢。 “醉竹,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醉竹,我要报仇,我若不报仇,便是白活这一场。”景云瑶摸着肚子说出这番话,不知是在对醉竹说,还是腹中那未成形的婴孩说。 “大姑娘,报仇真的那么重要吗?甚至比你腹中胎儿还重要吗?”醉竹泪眼婆娑的问了这最后一句,也是最不甘心的一句。 景云瑶坚定的点头,对醉竹道,“我这一生,或许都是个笑话,十八年前,我浑浑噩噩,我能够清醒的唯一理由,就是报仇。如果不能将沈从薏拉下马,我死不瞑目!” 320、大婚这日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转眼之间,便到了章白玉与景雁瑶大婚这一日。四月初六,是乾隆亲自帮两人挑选的黄道吉日。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整个京师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比过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大清早的,景府所有人便都几乎聚在了千柳苑,这也使得千柳苑有了空前的热闹气氛――毕竟从前,因为敖媚仪的孤高冷淡,这里鲜有人至,除了景天佑。 景云瑶前几日因为劳累体质太虚,只是因为起的太早、千柳苑又太闹,便又劳动的腰酸背痛,难受的紧。或许是心灵相通,将军府的章青云就是担心景云瑶会受累,伤到胎儿,便早早的来到景府,还被一直在门口守着的景泽岚揶揄了几句。 毕竟是章白玉成亲,章青云倒是老早的来了景府,这不大和规矩。不过章青云也是景府未来的孙媳妇,所以景祥隆非但没有介意,还非常欢迎,在听说章青云是带景云瑶去将军府帮忙后,景祥隆也乐呵呵的同意了。毕竟将军府男丁居多,一些心灵手巧的丫头婆子毕竟也都是奴婢,主子房里该如何布置,是该有个人去指点一二的。景云瑶迟早也要嫁到将军府,提前熟悉熟悉流程,倒也是极好的。 景云瑶便这般在一干人等有些诧异和善意的眼神中,与章青云离开了,临了,她还对一旁醉竹吩咐极小声的吩咐道,“记住我的药。” “大姑娘……”醉竹咬着嘴唇,她是多不愿意做景云瑶送走孩子的帮凶,可见景云瑶脸上的那份不舍,她知道,若想让景云瑶过得好,她一定得在旁协助,就像那次害景泽岚一样。对上景云瑶的目光时,醉竹使劲的点头,一福身子道,“大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景云瑶笑笑,只不过面儿上是掩饰不住的凄凉。与章青云离开千柳苑的时候,景云瑶似乎感觉到一直有人跟着自己,只是几经回头,都未看到任何人。她实在身子虚弱的紧,也顾不得这些。便依附在章青云身旁,章青云扶着她的肩膀,两人亦步亦趋的往门口走。 沈傲珊终于在千柳苑侧面的廊柱后露出半个身子。双眼狠狠的盯着那两个亲密的背影,牙齿咬得吱嘎作响,“景云瑶,属于我的,我一定会夺回来!” 这会子天刚蒙蒙亮。景云瑶坐在马车上,依偎着章青云的时候,还有些昏昏欲睡。章青云心疼的望着景云瑶略显苍白的脸,叹了口气,道,“你说说。你这样的身子,怎么还勉强去千柳苑帮忙呢。” “雁瑶成亲,我是她大姐姐。不去的话不知要落得多少口舌了。”景云瑶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茬,她今儿个可是没空注意衣裳妆容了,只是简单着了桃花粉镶藕荷彩绣的衫袄,下配一条白色拽地长裙,尽管未施半点粉黛。面色又有些苍白,可却多了几分病西施的潺潺弱弱。更加引人爱怜。 “唉,”章青云叹了口气,后道,“将军府也是乱成一团,唯一消停些的地方倒属新房了。一会儿便先带你去新房休息一下,等午膳时候再唤你出来吧。” 新房,那是她的章白玉和景雁瑶今晚共度*之处。景云瑶撇撇嘴,心里愈发的难过的发酸,她摇摇头,后道,“那是舍彦谷叔叔与雁妹妹的好地方,我去算什么呢。” “放心,英俊在府里,我会让他照顾你的。”章青云说着,其实他也是偷跑出来的,这会儿再不回去,怕是府里就更乱了,毕竟章白玉什么都不管,只是愣愣的坐在自己卧房里,盯着落玉瞳焰看,叫他也不答应,好像沉寂在自己世界里出不来一般。阿桂虽生气,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桩婚事开始时候章白玉就是不同意的,如今他老老实实的呆着,还算是比较好的结果。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就落在章青云身上了,可他偏生担心景云瑶,还是偷跑了出去,便先让前来帮忙的王英俊顶着。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好在一切稳而不乱,所有人都在王英俊的指挥调遣下,稳中有序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王英俊回头的工夫,见章青云和景云瑶来了,脸上的严肃立即消失殆尽,反而换上衣服笑眯眯的神情,对着两人打招呼。 章青云可没这好心情了,将两人送至新房外后,又叮嘱了几句,便跑开了。王英俊在前头带着景云瑶推门而入,这章白玉和景雁瑶的新房,两个新人还未踏足过,倒让王英俊和病恹恹的景云瑶抢了先机。 “进来吧妹妹,整个将军府,如今惟独属这里清静了,你还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王英俊闪开身子,好让景云瑶可以看到整个新房的布置。这新房的墙壁很明显是新刷了一层,格外有香气盈盈。靠着窗子下头的琴架上,碧血瑶琴稳稳的立着,在新升的日光下,发出暗暗的红光,像那死去瑛碧的血一样。其他倒还算平常,最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张新床。帐帘是簇新的彩绣樱桃果子茜红连珠丝帐,樱子红的金线鸳鸯被面铺的整整齐齐。举目满装满帐的鲜红锦绣颜色,遍绣鸳鸯樱桃,取意恩爱和好、子孙连绵。恩爱和好,子孙连绵,这本该是她与章白玉的新房,可如今,新娘却是她的妹妹。 王英俊见景云瑶的双眼似乎被那抹红刺的就要流出泪来,他忙一转身,立在景云瑶面前,在景云瑶猝不及防的时候,一把横抱起她。直至这会儿,王英俊才发现,原来景云瑶竟是这样轻的身子,好像那天空中飘着的蒲公英种子一般,让人想抓却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越飘越远。 “英俊,你……做什么。”景云瑶一惊,抬眼望着王英俊。 “看你一直在门口犹疑,怕一会儿你累着,只得抱你进来了。”王英俊说着,调皮的一笑,将景云瑶放在了那金线鸳鸯背面上,整齐的床被上立即满是褶皱,景云瑶想要起来,却死死被王英俊以双手压着。 “英俊,别闹了,这里是新房,这床,这床是新人的,我怎么可以……”景云瑶急急的想要起身,可王英俊却如何都不从。 “这本就该是你的新房,不是吗?”王英俊认真的反问了句,见景云瑶渐渐不再挣扎,反而平静下来,只是眼中始终喊着泪水,又道,“你好生歇着吧,我会一直在旁边守着你。” 见王英俊松了手,景云瑶单手触碰着那茜红连珠丝帐,还有这金线鸳鸯背面,她那样的小心翼翼,生怕会用大了气力,东西就会坏掉一样。蓦地,她开口道,“英俊,是你提醒青云哥哥去景府接我的吧……只是你如何知晓,我腹中……” “这个嘛,上次你喝醉了的那次,对我说的呗,”王英俊似乎并没有太多在意,只是简单的回答着景云瑶,“青云兄也是担心你,所以这次我没什么功劳,只是提个醒儿而已。” “英俊你……不介意我是这样的人吗?为什么还对我这样好?”景云瑶不懂王英俊那份随意从何而来,毕竟一个女子未婚先孕,这是多么不合礼数之事。 “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啊妹妹,我可是京师所有姑娘们的大众情人,对女子的这份体贴是天生的,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介意的。”王英俊说着说着,又开始不正经了。 “切。”景云瑶笑笑,不置可否,她虽平日里与王英俊打打闹闹,还经常借故“揩油”,但惟独这个男子,是她从不视为男子的好朋友。 “睡吧睡吧,怎么那么多话,”王英俊说着,便将那被子翻了过来,给景云瑶盖上。见景云瑶还是有些踟蹰,便又道,“你放心,整理房间我擅长,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有点洁癖的。所以,你千万不能吐到我身上!”一想起富察巴顿与陀瑾、景雪瑶成亲那晚,景云瑶故意吐得他一身,又泼的他一身酒,王英俊就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 “知道了。”景云瑶每次见到王英俊之后,不知为何心情都会好很多,就连睡觉时候,表情中都是带着笑意的。见到景云瑶终于露出笑颜,王英俊才稍稍放了心,安静的陪在她的一侧,趴在床边也闭目养神起来。 章白玉一直在他的卧房内,手里紧紧攥着落玉瞳焰,他想着他与景云瑶从相识到相知到相爱,再到景云瑶的以死相逼,这中间居然已经过去了两年。他用心来爱着呵护着的那个女子,过了今日之后,便会与他渐行渐远。章白玉将落玉瞳焰举至眼前,似乎从那玉色中看到了一丝丝的血红,他又想起在苏州凤鸣苑的那个夜晚,他与景云瑶一夜欢愉,第二日早起之后,他便是扬着证明景云瑶贞洁之身的那块手帕,别提多开心了。 “云瑶,云瑶……”章白玉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是这般的无助,他口中一直喃喃着景云瑶的名字,“云瑶,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为什么,为什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呢?云瑶,如今你的心里,可还有我?” 321、因英俊,起争执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袁东跃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门外站了多久,只是他听着章白玉那声声的低喃,虽然说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可唯有那一声声云瑶,听在耳中,就好像有人拿针刺他一样的痛。或许一开始,如若没有他再三与章白玉玩笑,章白玉可能不会那么快的发现自己的心已经不知不觉飘向了景云瑶那方;如若真的那般,便没有之后的这些难过了。 直到卧房里重归平静,袁东跃才大着胆子敲门,进去后发现一袭红衣的章白玉好像丢了魂儿一样,双目无神,就连素日里无意间散发出的冰冷气息,此时都是烟消云散。他只是坐在桌旁,像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 “少将军……”袁东跃唤了一声,见章白玉眼神纹丝不动,不看他,也不回复任何话。袁东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给章白玉磕了三个头之后,方才垂头道,“少将军,如今尽管整个暗兵部队都已经被将军回收,可属下与其余的队员都是打小便一直与少将军一起,既是主仆,又是兄弟之间的情谊。不止是属下,其余几个小分队的队员无一不为少将军与景大姑娘有缘无分的这段感情惋惜,可是少将军,人必须往前看,路就在脚下,您如今……恐怕是身不由己,只能走这条已经被安排好的路了。” 章白玉耳中虽听着袁东跃的话,表情还是没有一丝改变,甚至眼珠都没动一下,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座雕像,就算千军万马在眼前,他也半分惧意都无,只是那么呆呆的坐着。 袁东跃得不到章白玉的任何回应,这对他来说,也已经在意料当中。章白玉从开始对景云瑶有情。一直到情到深处,袁东跃都是一分一毫看在眼里的。鼓足了勇气,袁东跃终于抬起头,定定望着章白玉,尽管他清楚,章白玉并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任何事物,他虽睁着眼,但眼里却容不下任何东西了,“少将军。属下陪着少将军二十余载,见过少将军极少笑的开心的时刻,便是与景大姑娘在一起。属下自然知道景大姑娘对少将军的重要性。属下也看得出,景大姑娘对少将军情深意切,若不是为大局计,不可能说出那些让人伤心欲绝的话。少将军,景大姑娘是个女子。都如此识大体、重大局,少将军,您不能辜负了景大姑娘的这份心啊!” “识大体,重大局,”半晌,章白玉终于有了些许的回应。脸上表情也由木然变得满是嘲讽,仔细瞧来,那并非嘲讽他人的神情。而是自嘲,章白玉在嘲笑自己那份卑微的爱情,“或许在她心中,我才是最后的一位。” 袁东跃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无法让章白玉解开心结。况且如今箭在弦上,过了今日。景雁瑶就要以二少奶奶的身份进入将军府,与章白玉长相厮守了。绝望的人又何止章白玉一个呢,袁东跃的心也是久久无法平静。不错,他今天本是代表暗兵部队的所有队员来对章白玉坦陈心迹的,可见章白玉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袁东跃又如何不心痛? “这些话,少将军该问问景大姑娘,听她亲口回答才是。”袁东跃起身,后退至门口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 章白玉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豁然开朗,可也仅仅一瞬间,快的直让袁东跃怀疑刚刚看到的是不是幻觉,“你说什么?莫不是她在这里?” 袁东跃颔首,后对着章白玉拱手道,“今儿个一大早,大少爷便去景府将景大姑娘接了过来。景大姑娘身子似乎差了不少,不知是何原因,”说到这里的时候,袁东跃又偷瞟了章白玉一眼,见后者眉头蹙了起来,赶紧继续道,“如今被安置在少将军您的新房之中,与……与王公子在一起。” “王公子?”章白玉的眉头蹙的更深。 “是王英俊,上次咱们从苏州回来的时候,少将军不止见过他,还与他说了几句话呢。”袁东跃如实相秉。说句心里话,他对这个王英俊可是一百般的不信任,在他眼中,王英俊这个人好像两面三刀的,总隐藏着些什么,给人一种极度不安全的感觉。 袁东跃感觉到的,章白玉怎会感觉不到,他立即起身,胸前的红花被他恨恨拽了下来,一把扔在地上,怒气十足道,“更甘图吉让谁看着她不行,非找了那个人。”语毕,竟是提腿就往外走。 袁东跃没有阻止,出门的时候,门口几个暗兵队员瞧了瞧袁东跃,见袁东跃摇摇头,也都纷纷没有出手,就眼见着章白玉大跨步风风火火的出了院子。袁东跃拾起地上的红花,就连他都觉得,那鲜红的颜色刺杀了他的眼。他将红花放在桌上,后步行到门口,对其余几个十三分队的队员道,“放心,少将军不会离开,他只是去做他该做的事情。” 王英俊朦朦胧胧睡着的时候,忽的感觉景云瑶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臂,似乎在干呕个不停。他睁开眼的时候,不待开口问什么,景云瑶已经“哇”的一声吐在了他的胸前,一些粥状的东西沿着他衣衫的胸口往下流,带着一股酸涩的味道。 王英俊的确是有着洁癖的,不过此时,他根本顾不得这个,景云瑶似乎并没有吐完,脸色异常的苍白,额头上也满是虚汗,还在干呕着。他随手拿起一侧脸盆架上的毛巾,擦了擦胸口后,便帮景云瑶拍着背,顺着气儿,果不其然,一会儿的工夫,景云瑶又哇哇的吐了出来。 “小心……别,别沾在这被上,坏了好意头。”景云瑶边说着,身子边向外靠,她刚刚也是拼尽全力才吐在面前的王英俊身上,若吐在这新被面上,她可如何面对自己的妹妹。 “原来你是专门挑着我身上吐的啊,”王英俊一面帮景云瑶擦着嘴角,一面哭笑不得道,“好妹妹,你对我这个哥哥也太好了吧。” 景云瑶这个时候是真心没有力气吵闹了,她摇摇头,努力的抬起眼皮,望着王英俊,头一次真诚的开口对他道,“英俊,抱歉,可我没办法。” “算了算了,突然这么正经,吓了我一跳,”王英俊自是不舍责怪景云瑶,可再让她躺在床上,她却如何都不肯了,生怕自己再吐了后,弄得一对新人的床脏兮兮。两人正在床上争执不下的时候,新房的门忽的被大脚踢开,王英俊和景云瑶循声望去,怒气冲冲的章白玉正恨恨的立在门口。 章白玉今儿一袭红色的绸缎长衫,外罩艳红色金丝镶边的马甲,远远望去,的确是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儿,只不过他一脸的戾气,完全破坏了这种浑然天成的气质。王英俊瞧了瞧章白玉,又瞧了瞧章白玉一出现,眼神就从未离开过他的景云瑶,也知道自己如今是有多么多余。他忙松开了与景云瑶推搡的手,起身立在一旁,对景云瑶小声道,“妹妹,反正我也在将军府混熟了,去找他们的总管换件衣裳,你与……他,”王英俊指了指门外的章白玉,“好好谈谈吧。” 王英俊做贼一样的溜到门口后,却被章白玉硬生生的拦住。王英俊抬起头,正对上章白玉那好像要杀人的目光,他倒也不怕,只是不愿意起冲突,对着章白玉拱手道,“新郎官儿,麻烦借个路,我这一身臭气哄哄的,实在不合适在这里太久,恐怕污了您的新房呢。” “你在这里,便已是污了新房,”章白玉冷冷答道,这一瞬间,他好像又变成了昔日里那个大冰块章白玉,“赶紧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王英俊笑嘻嘻的点头,没有答话。一旁的景云瑶却有些接受不了,毕竟王英俊从一开始都是在为她好,如今却要挨这样一顿臭骂;况且今儿个王英俊也是来将军府帮忙的,章白玉这样说,实在是太不应该。一念及此,景云瑶忍不住便开口帮腔道,“舍彦谷叔叔,英俊是来给你婚礼帮忙的,请你对他的态度好一些。” 章白玉本是来看景云瑶,想着与她一诉衷肠的,这或许是他们这一生的最后一次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景云瑶对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为这个男人而说。章白玉登时便黑了脸,硬生生回景云瑶道,“这里是我府上,我想让谁来就让谁来,想赶谁走就赶谁走!不管那人是不是更甘图吉带来的!” “章佳舍彦谷,念在你今日是新郎官儿,我不与你计较,只是你快些让路给英俊!”景云瑶不愿与章白玉说太多,他发现章白玉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一样划着她的心,让她血肉模糊,痛得无可自制。 章白玉没答话,只是用行动表明了心意――他伸出手臂,更加明显的拦住了王英俊的去路。 “章佳舍彦谷!”景云瑶实在是气难自制,加上她如今是有身孕的人,脾气本就比平常大些,这会儿立即发火道,“好,我也是青云哥哥带进来的,我与英俊便一起走!” 322、宁肯是恨,也不要痛苦的爱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说着,便要起身,其实早上时候她不过是虚弱,走路虽飘飘的,但好在能正常的走;可她刚刚吐过两次,这会子肚子里又没什么东西,更是虚的不行,下床的时候还左右飘忽了下,险些摔倒。章白玉自是立的如泰山一般稳,可王英俊看不下去了,登时便跑回去,掺住景云瑶,口里还带着些责怪道,“你身子这样虚,便别闹了,快躺回去!” 这情景看在章白玉眼中,自然由星星之火登时燎原,他不过才离开景云瑶几日,就立即被这样一个男子趁虚而入,让他如何安心,如何甘心!章白玉已经被愤怒冲击的理智全无,进了屋后,一把将门蹬上,后大步到了床边,揪起了王英俊的衣领,提的老高,冷冷盯着他。 猝不及防的,王英俊便受了这番重力,来了个双脚离地。他“哎”、“哎”了半天,后依旧带着笑脸对章白玉道,“新郎官儿,今儿好歹是你大好的日子,这是做什么。” “你放开他,快点放开!”景云瑶上去捶打章白玉的手,希望他不要这样对王英俊。毕竟王英俊真的为她付出太多,她不想对这个男子再有任何亏欠,也不愿这个男子为她受任何委屈。 可景云瑶忘记了,站在章白玉的角度,看自己深爱的女子为其他男子而对自己出手,这是多么大的伤害。章白玉登时就红了眼,也不顾三七二十一,便轻轻推了景云瑶一把。只是他低估了自己的掌力,也高估了景云瑶的体力,景云瑶竟然就像一片秋日里的落叶一般,轻飘飘的被推到了茶几上,肚子正好撞在了茶几的南角。她整个人登时痛苦的立即蜷缩在一起。 王英俊见了,脸上的笑容也立即抹去,他用力的抬手在章白玉手臂上重重的打了一掌,只是章白玉却丝毫不肯松手,也只是眼睁睁的望着景云瑶。王英俊急了,大喊出口道,“放开我,你怎么能让云瑶撞在桌角上,你可知道,她的肚子里可是……” “英俊!”还不待王英俊继续说下去。景云瑶已经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并且捂着肚子立了起来,对他摆手道。“别说了,我没事,我的肚子只是撞了一下,不碍事的。” 王英俊知道景云瑶是不想让章白玉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所以才忍着痛打断了他的话。见景云瑶如此。王英俊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及时闭了口,叹了口气。 章白玉见景云瑶那般,也知道她定是痛了,不然她决计不会一直捂着肚子。无意间,他松了手。王英俊双脚一沾地,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景云瑶身边。搀扶着她,同时小声问候着什么;而景云瑶则不停的摇头,口中说着没事。这样温馨的一幕,章白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咬了牙。攥紧拳头对景云瑶道,“你……竟这样对……。”我这个字。章白玉半天,硬是没有说出口。毕竟在他看来,这段爱情中,景云瑶是最先背叛的人。 “云瑶一切安好,请舍彦谷叔叔放心,”景云瑶与章白玉相处这许久,又怎会不了解章白玉的性子,她便迎风上,直接道,“云瑶在此,祝愿舍彦谷叔叔与雁瑶妹妹白头到老,永结同心,百子千孙。” “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话。”章白玉虽是肯定的语气,眼神中却似乎还带着某种执着与不舍,依旧死死盯着景云瑶,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些话是景云瑶真心对他说的。 “云瑶……”王英俊知道自己该给他们一个空间,才要离开,却被景云瑶死死拉着,他无奈,只得小声劝了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就别伤害他了。” 景云瑶却执拗的摆出一张笑脸,对着章白玉先是福了福身子,后倔强道,“难不成,云瑶还该对舍彦谷叔叔说什么吗?若是祝福的话还不够,云瑶嘴拙,还望舍彦谷叔叔海量汪涵。” 以至如此,章白玉已经死心,他先是微微笑着,后直到哈哈大笑,指着景云瑶道,“好,好,你说的极好!” 章白玉一面笑,一面指着景云瑶,一面不停后退,直退至新房门口,“好,真是好啊,前所未有的好,顶天立地的好,我一定与你说的一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百子千孙,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不会的!” 最后这三个字,章白玉是喊出来的,之后便夺门而去,速度极快,王英俊甚至看到门还未关上,章白玉已经消失的影子都不见了。 景云瑶依然是一副笑脸,好像笑的已经变不回去了,好像笑的已经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王英俊心疼的用手捂住景云瑶一直追随出去的双眼,摇头叹息间,发现自己的手掌心愈发的湿润。他登时一惊,撒开手的时候,发现景云瑶的眼泪居然如同泉眼一般,奔腾的泪水与娟娟的泉水一般,正源源不断的打眼窝中流出。 可这样悲伤的景云瑶,脸上还是带着与刚刚一般的笑意。王英俊扭过头,不忍心继续看这样的景云瑶,只是口中说着,“这样,真的好吗?” “英俊,难道你不觉得,这样一来,于我,与他,都是最好的结局吗?我宁可他到最后对我都是刻骨的仇恨,也不愿他爱的那样哀伤,甚至带着一辈子的遗憾啊。” “你这又是何苦呢。”王英俊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许并不比章白玉好多少,至少或许在几年之后,章白玉可以跳出这个坑,而他,却与景云瑶一般,永永远远的周旋在这坑里,不得翻身。 “英俊,我不能让他知道孩子的事,所以刚刚喝止了你,你别见怪……还有,白玉他不懂事,让你……受了那样大的委屈……”景云瑶好像一个办错事的孩子一般,前因后果与道歉一齐说个不停。 “得了,得了,”王英俊惊得连连摆手又摇头的,对景云瑶道,“你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可今天的你,我好像真的不认识了,你可别吓唬我。” “英俊,我真的很想笑,可我真的笑不出来了。”景云瑶这样说着的时候,或许她都不清楚,她脸上一直挂着已经无法抹掉的笑脸。 袁东跃还踟蹰在原地,想着章白玉与景云瑶见面会是如何感人的时候,却忽的感觉背后一冷,转头的工夫,但见章白玉已经坐回原处,看那满是抑郁和气愤的表情,很明显,刚刚一定发生了不在袁东跃意料之中的事情。 袁东跃大着胆子进了屋――如今,整个暗兵部队或许只有袁东跃有这个胆子了――章白玉也不看他,只说了句,“给我带上。”他指的自然是桌子上摆的正正的那朵花。 袁东跃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朵快赶上他头大的花,一面细心的别在章白玉身上,一面看似无意的问道,“少将军,刚刚……” 只是袁东跃这话还没说完,嘴巴登时就被章白玉的手捏住,捏的他生疼,却不敢叫出声,也不敢蹙一下眉。章白玉逼着袁东跃盯着自己的眼,一字一顿道,“从今开始,从今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提一下她的名字!” 这话出口后,章白玉放了手,只是气喘吁吁的,好像刚刚那几个字已经耗费了他身体内的所有气力。袁东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章白玉气成这般,难不成又是那个王英俊出的鬼主意吗? 这一次,章白玉气消后,不再那般石化,而是如平常一般,身上带着清冷的气质,亦步亦趋的在章青云等人的陪同下,出了将军府的大门。高头大马已经备好,章白玉一跃而上,动作极其顺利。将军府的鞭炮噼噼啪啪的响了起来,不知有多热闹,而阿桂则含着热泪欣慰的立在院门口,眼见着章白玉带着一干人等往景府行进,终于安慰的松了口气。从得知乾隆赐婚一直到大婚当日,这一刻,他最为心安。 而景府的大门口,如今也是挤满了人的,景尘佑一家、景康雅一家、景福雅一家以及景宁雅一家已经全数都到齐了,年纪稍轻的孩子们在门口不停张望着,看看新郎官儿什么时候到;男人们聚在一起,高兴的喝着酒,谈论快乐的事情;女人们都聚在千柳苑,围着景雁瑶说东道西的,整个景府空前的和谐起来。 “新郎官儿到了,新郎官儿到了!”景冰瑶欢天喜地的来千柳苑通知的时候,还不忘加上一点点自己的想法,“咱们雁瑶的新郎官儿,当真是极潇洒的!” “你看看我们这冰儿,当真是让我宠坏了,说话竟这般没有分寸,”安佳宛丹温婉一笑,对着景冰瑶招招手,后对一旁难得露出笑容的敖媚仪道,“嫂嫂可别介意。” “有什么好介意的呢,说我的女婿潇洒,也就是往我这脸上贴金了。”敖媚仪除了对景福雅有些交情外,对这个大家闺秀安佳宛丹态度也算得上是好的了,还能玩笑几句。 景雁瑶便在景月瑶与景雨瑶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往外走。今日的她,是这世上最美的新娘,只可惜那绝世的容颜,都藏在红锦盖头下,但微风轻拂之时,那偶尔露出的花瓣一般粉嫩的唇,便已经足够让人未酒先醉了。 323、你不爱,我亦不爱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因景雁瑶是以兰香格格的身份出嫁,得了乾隆的允许后,令皇贵妃特意在永寿宫为景雁瑶与章白玉两个设了喜房以及拜天地之处,这的确是历朝历代都未有过的恩惠,而蒙古汗王与令皇贵妃此时都候在永寿宫,焦急又喜悦的等待着这一对新人的来临。 紫禁城为皇城,自非所有人都可入的,送亲队伍也不过走到城门口,便候在一旁,新郎新娘乘了九龙御珠金光闪闪的轿车,风风光光的在前头,后面跟着的亲属,诸如景祥隆、阿桂这一类年岁大的,皆乘马车,其余小辈,便两两成行,迈着小步低垂着头,跟在最后面。 景雁瑶因面部被掩盖在红帕子下,所以看不到周遭景色,只是身边传来的一股股冷气让她情不自禁的颤抖。她与章白玉并非第一次见面,她从前只觉得这个男子很冷淡,样子也还过得去,其余的并无太多心思;可如今,这个男子成了她的夫君,她从此以后要离开娘的庇护,一心一意的跟着这个男子过日子,这般想来的话,景雁瑶不禁有些唏嘘,这无关爱与不爱,只是她有九分的不适应,外加一分的不情愿。 皇宫对景云瑶和诸如大将军之女的景冰瑶、在太医院就职的景泽枫、景泽岚来说,都并不陌生;可对于像景雨瑶这种,生平第一次入宫的姑娘来说,的确非常新奇。往永寿宫走的路途上,经过了御花园还有几座富丽堂皇的宫宇,景雨瑶偷偷的张望着,记住了这里的每一分美丽。不日之后她便要参加选秀,若得乾隆与皇太后垂爱,这里日后便是她的家。 实际上,这些宫宇之中。若论做洞房次数最多的,那坤宁宫是当之无愧的。历任皇帝迎娶皇后,洞房都设在坤宁宫的东暖阁,所以其墙壁都是用红漆及银殊桐油装饰的。洞房门前吊着一盏双喜字大宫灯,鎏金色的大红门上有粘金沥粉的双喜字,门的上方为一草书的“寿”字,门旁墙上一长副对联直落地面。从坤宁宫正门进入东暖阁的门口,以及洞房外东侧过道里各树立一座大红镶金色木影壁,乃取帝后合卺与开门见喜之意。 这样的好意头,令皇贵妃心细如尘。自然不可错过。尽管并非皇帝娶妻,可关系着两国的友好,她也尽量将洞房布置的妥妥当当。金玉珍宝,富丽堂皇。东面靠北墙为双座,如今靠左坐着蒙古汗王,靠右则坐着令皇贵妃,两人手边皆有象征吉祥如意的玉如意一柄;前沿通连大炕一座。炕两边为紫檀雕龙凤,炕几上有瓷瓶、宝器等陈设,炕前左边长几上陈设一对双喜桌灯。与洞房西北角,安放龙凤喜床,喜床之上铺着厚厚实实的红缎龙凤双喜字大炕褥,床上用品丰富多彩。有明黄缎和朱红彩缎的喜被、喜枕,图案优美,栩栩如生;绣工精细。富贵无比。床里墙上挂有一幅喜庆对联,正中是一副牡丹花卉图,靠墙放着一对百宝如意柜。 章白玉与景雁瑶各自牵住红丝绸的两头,中间吊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大红花,两人亦步亦趋的进了洞房。其他的人。包括两方的长辈,地位最尊贵的景祥隆与阿桂。都不得跨入洞房一步,皆双膝跪地,先行礼后得令皇贵妃许诺起身,静候门外。 按照满族的习俗,由宫女和太监分别端了火盆,章白玉与景雁瑶连连跨了三个火盆,方才又整理了衣裳,双双跪在蒙古汗王与令皇贵妃面前。令皇贵妃笑望着蒙古汗王,半天才道,“大汗,今儿您是代表了兰香格格一方,本宫则是代表章佳舍彦谷一方,想不到本宫的皇儿们还未出嫁娶妻,本宫倒是先坐了这个位置了,这可是兰香格格带给本宫的一次极好的体验啊。” 蒙古汗王今儿个也是极高兴,毕竟这种种的情况看来,大清朝的确非常敬重漠西蒙古,也想与蒙古长期友好下去,对他的外孙女都如此重视,还派了几乎与皇后同级的令皇贵妃来主持。蒙古汗王连连点头,抚着胡须大笑道,“皇贵妃娘娘说的极是,本汗今儿个也是高兴,真高兴,看着小雁瑶从襁褓中的小婴儿出落成这样的美娇娘,本汗深感欣慰。” “都说了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何止兰香格格,就连本宫的好姐妹颖妃妹妹,也是这后宫之中顶顶上数的美人儿,皇上啊,可是宠在手心儿里呢。”令皇贵妃自然最会说话,几乎每一个字都让汗王更发自内心的笑容加深。 章白玉最讨厌这样的虚假场景,只是如今他为臣子,不得肆意为之,所以也便是那么恭敬的垂头听着,好不容易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说完了,章白玉与景雁瑶行礼拜堂,虽然礼节简单,只是拜了几拜,可是对章白玉来说,或许已经到了隐忍的边缘。 阿桂垂首立在门口,心却一直忐忑着。章白玉是他的儿子,又是他打小就带在身边的,所以他实在是太了解章白玉的性子了,这会子他肯定已经按捺不住了。好在行了礼拜了堂后,汗王在令皇贵妃的邀请下去了永寿宫大殿,而这洞房之中,就惟独留下一对新人,余下的亲信们,都被安置在永寿宫的偏殿之中,等待着好时辰到了之后,再和汗王与这一对新人出宫,回将军府大摆喜宴――毕竟景雁瑶是以兰香格格的身份出嫁,若不来皇宫走一遭,难免汗王心里会有不舒服的地方。 景雁瑶的红盖头一直垂着,看不清她的容貌与表情;章白玉也没兴致去看自己这个日后相濡以沫的妻子,只是有些烦躁的立在窗前,一句体贴的话也无。 景雁瑶本就性子高傲,从未低过头的,但闻章白玉半晌都是沉默,也不与她有半分亲近,景雁瑶已经想到了日后会是如何的日子,她的嘴角轻扬起一个自嘲的笑容,她此生,除了娘亲敖媚仪,再没爱过任何人……若要说喜欢,便是景泽枫与景云瑶了。所以这一次与章白玉的成亲,她不想着什么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也不想着什么爱的死去活来活来又死去,她只愿如从前一般,在将军府里静静呆着就是。若当真是累了倦了疲惫了,阿桂送她的那把碧血瑶琴,也足够一解寂寞。 景雁瑶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诚心诚意的在内心祈祷着:只要能够让娘一辈子安好,雁儿愿付出一切,包括大好年华;即使要雁儿日后都形单影只,雁儿也绝无半分怪责。 章白玉如今的心情极其难以形容,他很气愤,他气景云瑶与王英俊的那份惺惺相惜,一念起早晨时候看到的那一幕幕,听到的那一句句伤他心肺的话,他就忍不住想拿起身边最近的东西肆无忌惮的砸。只不过这里是皇宫,更是后宫之主的居所,他若真那样做了,那这桩婚事,他行至如今,便是全毁了。章白玉眉头间拧成个疙瘩的时候,瞟了一眼景雁瑶,见后者正双手合十的祈祷着什么,不禁冷哼出声,只不过依旧没有说任何话。 景雁瑶是何许人也,况且在她眼中,尽管已经行礼拜堂,可对面的男人并非是她心目中的夫君,也只不过是个日后会住的比较近、见的比较多的陌生人,她很快冷哼回去,开口间语气冷淡的意味简直让人怀疑她与章白玉是亲兄妹,“章佳舍彦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同样的,我也不喜欢你,我嫁你的目的与你娶我的目的相同。既然如此,这戏,你我都必须做足,不是么。” “哼。”章白玉转过身,不去看景雁瑶,只是身上发出的冷意更甚。或许景雁瑶的这番话,还能稍稍让章白玉消消气,毕竟娶一个这样干脆冷淡的女子,总比娶一个粘糕进门要好,最起码以景雁瑶的这般性子,章白玉可以想见,日后两人也定是陌生人,如今日一般。 章白玉虽然依旧是冷哼,但景雁瑶知道,章白玉是默认了她的一番言辞。这样也好,景雁瑶再次苦笑,就让她一生这样高傲的活着,若日后景云瑶嫁了章青云,或许她的日子还会好过些,毕竟府里有了个说知心话儿的。 大汗在令皇贵妃的带领下重回洞房之时,但见章白玉立在炕褥旁,景雁瑶坐在床上,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可不小。大汗面儿上带了几分蹊跷,令皇贵妃见了,忙开口补救道,“呦,瞧瞧这小两儿口,怎么还害羞起来了。舍彦谷,你们既然已经在这里拜了堂,又同入洞房,这会子已经可以揭开兰香格格的红盖头了,怎么还傻呆呆的?可不是娶了美新娘,乐傻了?” “是,娘娘。”章白玉木然的走至景雁瑶面前,拿着一旁的玉如意,将景雁瑶的红盖头掀了开来。那一刹那,就连章白玉都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女子,自己未来的妻子,的确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雅致的玉颜上,着了鲜艳的颜色,看着倒多了几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妖娆妩媚,勾魂摄魄;她抬眼,便是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使人不自觉的深陷。只是这份深陷,对于章白玉来说,却是属于景雁瑶与景云瑶相像的那一部分。 324、再见,未出世的孩子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内宫的两乘红帏,一乘暖轿可是备好了?”临送大汗几个出御花园的时候,令皇贵妃对一旁的红琴开口问道。 红琴恭恭敬敬的对令皇贵妃福了身子,对答如流,“回娘娘的话,銮仪卫衙门的人一早便来通传,说一切准备就绪了。最靠前的红帏,银顶黄盖,十六人抬,那是专门为大汗备着的;第二乘红帏,大红色包围,是格格与额驸的喜帏,十六人抬;一乘暖轿,绣金翟,金黄色,十六人抬,是皇上与娘娘特意吩咐让荷香格格乘坐的。” “哦?”大汗眉头一抬,脸上满是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对这荷香格格颇有微词。 “呵呵,”令皇贵妃笑笑,对大汗道,“大汗有所不知,这荷香格格也为景府之人,是御医景天佑的嫡长女。格格聪明伶俐,颇通医术,对本宫更是有过大恩。本宫与她甚为谈得来,便收了她做义女,封号荷香。荷香格格与兰香格格既为同门姐妹,如今又都贵为格格,这大喜的日子,自该出去同游。况且自打荷香格格封号以来,皇上与本宫也的确亏待了她,并没有广告天下。如今借着兰香格格与额驸这大喜的日子,与之同游,倒也是一举两得了。” 大汗这才颔首,并且露出了笑意,对令皇贵妃道,“皇上与娘娘思考甚为周全,倒是本汗的不是了,届时到了将军府,本汗一定多饮几大杯亲自与娘娘谢罪才成。”大汗说着,又好像忽的想起什么一般,使足了力气在额头上拍了一下,那“啪”的一声简直吓得后面几个景府家眷原地抖了一下,“娘娘瞧我这记性,唉,本汗倒是忘了。娘娘是不能随便离开皇宫的。” 此言一出,令皇贵妃的面庞上带了些许落寞,或许是想念家中年迈的阿玛额娘了。但她还是尽力扯了个笑容,对大汗道,“大汗明鉴,本宫虽人不能去,但心意一定到。” 銮仪卫衙门的头头已经在内宫待了太久,远远瞧见令皇贵妃等人来,忙招呼了后头抬轿的侍卫,统统双膝跪地。行五体投地大礼,并且问安。大汗上了第一乘银顶黄盖帏轿,章白玉与景雁瑶上了第二乘大红红帏。第三乘暖轿,看起来虽不如前两乘那般宏大,却是娇小富贵的一乘,因景云瑶未在,所以空着。余下的唯有景祥隆与阿桂上了官轿,其余人等皆步行出了紫禁城,才得以乘坐马车,一道往将军府而去。 “妹妹,妹妹!”景云瑶本还干瞪着双眼望着虚空的时候,跑到外头打探情况――实则是想让景云瑶静一静――的王英俊却冒冒失失的跑了回来。推开门呼哧带喘的就开口道,“他们……回,回来了!喜宴已经开了。你听,你听那礼炮声!” 王英俊此言一落,景云瑶才打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来,侧耳倾听,的确如此。外头一听便是极热闹的,人声与礼炮声交汇。似乎所有人都很开心,所有人都祝福这段“天造之和”,除了她景云瑶。 王英俊见景云瑶似乎并不想动的样子,也倒是有些为难,他抓抓头,进屋关上了门,将那些喧嚣拒之门外,后对脸上带着些悲哀的景云瑶道,“云瑶,这既然已成事实,你该强逼自己面对才是。我认识的景云瑶,什么时候低过头?” “嗯。”景云瑶闷闷的答了一声,她是难过,可她又岂知为章白玉的大婚而难过?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低垂下眼睑,孩子,对不起了,或许你的时辰,已经到了。 王英俊还想说什么,门口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王英俊敞开门一瞧,外头的竟是章青云和一直怒视着他的醉竹。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醉竹这丫头,以至于她一直对自己这般冷漠与排斥,可还是开口说着,“云瑶妹妹的身子这会儿可能还是有些虚弱,闻不得那些礼炮消散后的味道,不如等……” “这些我也清楚,是醉竹,醉竹说有事要寻云瑶的。”章青云对着王英俊点头,他的想法与王英俊一般,要等那刺鼻的味道散去了,再让景云瑶出去,他是生怕伤了景云瑶肚子里宝贝一分一毫的。 醉竹立在门口,紧紧咬着牙关,她的衣襟微微有些向外翻,里头似是放了东西。王英俊仔细瞧了瞧,却换来醉竹更凶狠的眼神,毕竟她衣襟微微敞开之处,正是胸口。王英俊蓦地抬起头,对着章青云点头,章青云踮脚瞧了瞧里头的景云瑶,后对醉竹说,“看好云瑶,一定好好照顾她,一会儿我来接你们去大厅。” 尽管章青云再三的不放心,可今儿毕竟是章白玉的大好日子,他身为章佳府的大少爷,的确是忙的要命,几乎都脱不开身,这还是借着醉竹的事儿过来瞧瞧景云瑶。见章青云依依不舍的走了,王英俊引着醉竹进来,却发现醉竹只对景云瑶福了福身子,却什么都没说。他倒有些奇怪了,立即热脸贴冷屁股道,“姑娘,你寻云瑶妹妹不是有事要说么?怎么倒一言不发起来了?” 醉竹一指门外,丝毫不客气的对王英俊开口冷言道,“王公子,请您暂时移步门外,奴婢与大姑娘有要事相商。” 王英俊吃了个瘪,本想笑嘻嘻的贴过去,与平常对待其他女子一般,可醉竹却明显的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景云瑶又一言不发,王英俊只得吐吐舌头,对景云瑶道,“好妹妹,那我先出去了,你们说完了我再进来。” 碍事的终于走了,醉竹插好门,才打衣襟中翻出三个手掌长短的青瓷小瓶,每个小瓶的瓶口都以塞子塞的极紧。景云瑶本低垂的眼睑,因为醉竹的这个小动作而抬起来,她的心里也有数了,便鼓起勇气问醉竹道,“一切都准备好了?” 醉竹点点头,要将三个青瓷小瓶儿递过去的时候,却又有些迟疑,手一直举在胸口,迟疑不动,“大姑娘,您可是想好了?这可是您的……您这是要亲手断送……” 醉竹都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可景云瑶的目光里却满是坚定,“醉竹,爱情就是一把双刃剑,伤了他,也伤了我。这孩子注定不属于我们,我对不起他。如果有来世,我会用我的一生来补偿他。” 景云瑶已经话至如此,醉竹实在无法阻拦,也只能接着景云瑶的话道,“如果真的有来世,奴婢愿与大姑娘一起,用一生来补偿他。” “醉竹……谢谢你。”景云瑶接过三个青瓷小瓶,码好摆在桌上,她则落座鼓凳之上,望着这铺着大红喜布帘的桌子,觉得或许那红,就是自己孩子的鲜血染成。 见景云瑶的手颤抖的触碰到了第一个小瓶儿,醉竹好像想起什么一般,一下子就紧抓了景云瑶的手,最后一次努力道,“大姑娘,奴婢刚才见同来了三座轿辇,似乎最后一乘暖轿是专门为大姑娘而来的;午膳过后,大姑娘还要换上格格制服与大汗和……和一对新人同游京师,受万民朝拜,这,这药……” “此事我知晓,之前祖父与说与我听过,”景云瑶颔首,这或许也是她的最伤心之处,“醉竹,这药不是会立刻发作的,午膳前服下,最起码要晚膳后两个时辰,也就是……他们洞房花烛之时才会发作,时辰我是计算好的,这样的话,到时候我一心腹痛,便不会记得心痛了。” “大姑娘……”醉竹渐渐松了手,退至一旁,扭过了头,不愿意看到景云瑶亲自饮下那药汤。可她又有什么立场说,有什么立场责怪呢,她也是送走这孩子的最大帮凶啊! 景云瑶执起青瓷小瓶儿,轻轻晃了晃,感觉到里头的药汤也跟着摇了摇,她闭着眼,口中喃喃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语毕,她狠下心来,将那小瓶中药汤一饮而尽,既然喝光了第一瓶,接下来的两瓶,她自然也是接踵而至,三瓶都喝光之后,她重重的将三个青瓷小瓶掷在地上,瞧那瓶子摔的稀巴烂,就像她与章白玉永远不会再重叠、再重来的爱情。 “怎么了怎么了!”外头的王英俊听到屋里的破碎声,觉得情况不对,连忙想要推门而入。只是醉竹插好了门,他如何都推不动,便只是焦急的在外头敲着门。 “醉竹,给英俊开门吧。”景云瑶吩咐,醉竹自然顺从,王英俊立即冲了进来,只是见景云瑶倒是安好,只是脸上还有些未干的泪痕,地上则是碎了的渣滓。不待他再开口问,景云瑶已经对醉竹道,“快出去找簸箕来收拾一下,毕竟是章佳二少爷的新房,”后又直接对王英俊道,“英俊可要说话算数才行,当初你说了你会收拾好床铺。如今我已经一切无碍,咱们一道收拾了新房,便往前厅去吧,别劳烦青云哥哥再跑一趟了。” 325、送碧玺,遭嫌弃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千想万想,却没想到她与王英俊、醉竹三人同到前厅的时候,竟见沈幽言一家也过来了,并且正与章青云聊得火热。也不知景云瑶这是孕吐还是怎样,沈傲珊那佯装的小娇羞模样,当真是景云瑶觉得恶心。自然了,最最让景云瑶看不下去的,就是沈从薏也在其中当搅屎棍。 她本来就心情极不平静,这会子更是火上浇油,才要气冲冲的往上走,还好王英俊洞察先机,挡在了她前头,几步跑上去,就搭住了章青云的肩膀,笑着对他道,“哎呦青云兄,还说去接云瑶我们几个,倒是在这里忙活起来了。” “英俊!”章青云几个人也不知刚刚谈了什么,这会子光让章青云脸红脖子粗的,竟与沈傲珊一般有了几分娇羞的模样。景云瑶这才上前,对着众人一福身子,该问好的问好,后带着一脸恬静的笑容道,“青云哥哥当真是忙碌了,云瑶可不敢多加劳动呢。” “哎呀云瑶,”沈从薏拉过景云瑶的手,后呵呵一笑道,“刚刚我们还说起傲珊和图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呢,谁知我这与大哥一说,两个孩子竟像心灵相通似的,都红起脸来了!” 沈从薏径自说的眉飞色舞,一脸奸计得逞的笑意。景云瑶虽心里气急,但面儿上毕竟没有表现出来,这些年,她别的学不会,隐忍可是已经学到了极致,“可不是么,舅舅你有所不知,青云哥哥当初可当真是唐突了妹妹呢,云瑶这厢可得替青云哥哥当初的鲁莽替妹妹道歉了。” 章青云向来是最天真的,即使众人再明争暗战,他都感觉不到一般,只是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着。口中还道,“谁让傲珊与阿娜妮那般相像呢,我还真是一时唐突了。” “云瑶!”景云瑶正打算接话下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姬无双的声音。因为姬无双现在已经是双子傍身,又最得景天佑欢心,沈从薏一门心思在自己身上,也顾不得姬无双,所以这些日子,景云瑶倒少去了姬无双那里,只是偶尔过去瞧瞧景泽疆与景泽渊。得了赏赐也都会派人送去无双苑一份,以表示她对姬无双的关心。 “六娘,今儿可真漂亮!”景云瑶对着沈从薏几个一福身子。转身往姬无双处走了去,毕竟这一对看似母女其实姐妹情深,又曾一齐度过那样多的难关,在景府已经是众人心中的一伙了。景云瑶上下打量着姬无双,这次可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调笑道,“比那新娘子还要美三分呢。” 姬无双登时就脸红了,小声嘟囔着,“云瑶就笑话我。”只这一句,又让景云瑶笑了半天。在景云瑶身边。惟独姬无双与章青云这两人,天真无邪,能够让景云瑶放心的待在他们身边。不怕被算计,不怕被利用,更不怕被出卖。 “大姑娘不知道,这段日子大姑娘忙,没怎么过来无双苑。六夫人虽然想念大姑娘,可也不敢去叨扰。就每天和奴婢念叨着大姑娘的好呢。”青芷在一旁开口说道,有些日子不见,青芷倒是也消瘦了许多,不知是否与多日不见袁东跃有没有直接的关系。 姬无双与景云瑶同岁,又靠着景云瑶避过那些危险,有了这样的宠爱与靠山,所以在心底里,姬无双是十分的喜欢并且认同景云瑶的,甚至有了些崇拜。毕竟同样的年岁,她就没有那么多的大智慧,“云瑶,我见你脸色十分不好,可是身子不爽?早上那会子在千柳苑,我就觉得你不太对劲了,只是四姐姐在你身边,我……我不大敢过去与你说话。” 姬无双最得景天佑宠爱,也是因为姬无双的进门,景天佑冷落了敖媚仪。况且如今姬无双又有了两位少爷,这本就让瞧不起看不上姬无双的敖媚仪更加心里有火,姬无双这方面倒是聪明,她知道就连景祥隆都得让敖媚仪几分,毕竟人家敖媚仪可是曾经的金枝玉叶,她更是不去碰不去惹,敖媚仪偶尔揶揄几句,她也当听不到,索性一直相安无事。景云瑶自然深谙此理,忙对一旁的姬无双点头道,“六娘深明事理,云瑶佩服。云瑶不过是这几日挂心雁妹妹的事情,所以睡得有些不踏实,才显得面色有些苍白。不过云瑶一直服药,六娘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姬无双说着,瞧了瞧青芷,对其点头;青芷会意,便上前,双手呈上一个锦盒。景云瑶似乎明白了姬无双的意思,她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头是一个碧玺的雕件,看起来应该是个吊坠。姬无双对景云瑶解释道,“这个……这是最为珍稀的红绿西瓜碧玺雕刻的如意、铜钱与豌豆,代表着如意吉祥、多子多福。这吊坠的光泽度与通透度都是极好的天然玻璃体,色艳,是我收藏多年的宝贝。云瑶,或许你并不知道,碧玺是非常脆弱的,在打磨和雕刻过程中,中间会不可避免的出现划痕,里头可能也有冰片和棉絮。但你瞧这吊坠,如此通透,已为碧玺中之上上品了,是最好的品相。” “如此珍品,六娘居然舍得送给雁妹妹,当真是雁妹妹的福气了。”景云瑶笑着将那碧玺吊坠放回锦盒之中,收了起来,又对姬无双道,“六娘放心,云瑶一定将这礼物带到。” 姬无双先是讶异了一下,毕竟她可没说这是送给景雁瑶的,景云瑶又如何猜到。不过后来转念一想,景云瑶向来聪明,又对察言观色颇为在行,怪不得会清楚了。她羞涩的笑笑,道,“那就劳烦云瑶了。” “六娘放心,”景云瑶轻轻拥了拥姬无双,在她耳旁小声道,“我想四娘也会体会到六娘的良苦用心的。” 景雁瑶这会子可是已经被送到新人房里了,就是刚刚景云瑶呆过的地方。她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尽管头上已经没有了红帕子的掩盖,可她依然没有抬眼,亦没有动过一下。 直到景云瑶叩门,在门口轻声问着,“雁妹妹可在?” 景雁瑶这才动了动眼珠,之后朱唇微启,“大姐姐请进来吧。” 景云瑶方才推门而入,见景雁瑶这般的倾国之容,先是愣了一下,后微微拢了鬓角,才走到床边,坐在景雁瑶一旁,对其道,“如何,雁妹妹,这新娘子的感觉可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呢,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到另一个牢笼,无所谓好与不好了。”景雁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没什么波澜,就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一般。 “雁妹妹,此话可决计说不得,”景云瑶说着,一把抓住了景雁瑶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自己的小腹,又弄得她一阵难过,“从此以后你就是章佳府的人了,可要好好在这里过生活才是。” “我与章佳舍彦谷定了君子协议,以后,他是他,我是我,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景雁瑶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将这些话说与景云瑶,或许因为这些话是她不能说与她最亲最爱的敖媚仪听,所以能够倾听以及保密的,便唯有景云瑶一个了。 “妹妹,这又是何苦呢。”这句话,景云瑶可是发自内心的难过之言。 “他娶我为妻,我不在意他日后是否纳妾,又会把谁宠到天上去,像爹一样,”景雁瑶说着,脸上忽的多了几分悲戚,“大姐姐,我真的我们不爱,我只是怕,若终有一日,我们相爱,可之后他又爱上其他女子,那份孤寂与悲凉,才是最致命的。” 景云瑶这才发现,景雁瑶虽年岁小,却如此聪慧,看得深远。她摇摇头,先安慰了景雁瑶几句,后将那锦盒取出,放在景雁瑶手上,对其道,“这个啊,是六娘送你的,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那个舞姬?”景雁瑶立即由平淡的表情转为不屑,看来敖媚仪打小对她的教育还真是根深蒂固。 景云瑶了解,父母对一个孩子的影响的确是深远的,这怪不得景雁瑶,便又好心解释道,“妹妹,好歹她是我们的六娘,尽管从前出身卑微,但我们是该带着一些尊敬的。而且这是她对你的一番心意,她生怕你会不接受,或者在大喜日子不开心,所以才让我代她送来。妹妹,六娘的这份苦心,你能体会吗?” “她抢了我娘的那份宠爱,这份仇恨刻骨铭心,”景雁瑶说着,起身将锦盒扔在梳妆台上,看也不看,只是回头对景云瑶道,“大姐姐,我知道你与她向来交好,我这次收下贺礼,只是给大姐姐薄面,与她毫无关系。希望大姐姐回去之后能告诉那个舞姬,日后在景府最好消停着,别惹到我娘,否则,我也不会放过她!” “唉,你瞧瞧你,好妹妹,怎么又生起气来了呢,快坐下,”景云瑶无奈,知道这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开的结,便也不多做努力去讨人嫌了,毕竟景雁瑶算是接受,她也好回去与姬无双说了,“我去小厨房弄点你爱吃的点心过来,你先填填肚子,不然下午的出游,怕是你体力不支呢。” 326、雨瑶的善意提醒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自打景云瑶清醒以来,沈从薏与景云瑶的每一仗,并非都输的,赢的时候也是不计其数,可是唯有这次,沈从薏是最为得意的一次。从前她都只是折磨景云瑶的*,让她痛、让她流离失所,可这一次不同,她要伤的,是景云瑶的心,并且是双重夹击。她也知道,若想让景云瑶一绝不起,也唯有借着这天给的机会――虽然也有不少的人为因素,有好机会送到手,沈从薏从来都只是把我,从未让它流失过。 沈从薏清清楚楚的知道,在这个时候,景云瑶定是为章白玉心伤,丝毫顾不得章青云的,所以沈傲珊若想钻空子,这便是最好的时机。如若错过这个时机,恐怕日后就无缝可钻了。所以整个午膳时候,沈从薏都吩咐沈傲珊千万不要顾及面子,一定要多多的灌章青云喝酒。其实不用沈傲珊怎么劝,章青云自己作为东道主,新郎的兄长,举着酒杯绕了几个桌子,便已经晕头转向了――关于酒量,章青云倒与景天佑一般,实在是差的很。阿桂见了,也不让章青云再举杯邀人了,只让他坐回原位,也就是沈傲珊的一旁。其实阿桂本想让景云瑶多多照拂,毕竟他们已经是公认的一对;可景云瑶面色极差,还因为身份比他人高一层,与蒙古大汗在一桌坐着,诸多因素之下,他还是放弃了,让章青云坐在了景府家眷一桌上。毕竟章青云出入景府的次数可是不少,这里他也会比较放松。 于是乎章青云便坐在了景泽岚与沈傲珊的中间,景泽岚这会子也有了些朦胧的醉意,得亏一旁的景雨瑶照顾。景雨瑶清楚的知道,这或许就是景云瑶的意思,景泽岚日后定是会接下景祥隆的衣钵,而她若入宫做了小主。日后在宫里,也是他二人相互依靠,共同进退的。 温晴茵对自家小女儿的懂事颇为欣慰,再瞧景月瑶的时候,居然发现,她的脸上出现了某些悲戚和不甘之色。温晴茵也明白,景月瑶一直以来都十分的喜欢章白玉,尽管章白玉来景府的次数并不多,可每一次景月瑶都要凑上去与他交谈的,无论他如何的脸色。可如今。章白玉已经娶妻,并且娶得还是她最看不上眼的景雁瑶,还弄得这样大的排场。这让景月瑶如何都不能释怀。为什么,同样是庶女,自己的娘是主母,还是祖母的亲戚,自己却总是受尽欺负呢? “月儿。娘知道你在想什么,”温晴茵忽然开始有点害怕,生怕景月瑶是要步了景雪瑶的后尘,有了想要与人为妾的心思。她便已经为人妾室,景雨瑶若入宫做了妃子,虽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又是整个景府的光荣,也是她日后坐稳主母位置的保证,可那终究也是乾隆的妾室。她总不能让景月瑶也做了他人妾室的。“老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可能从前的你并非一帆风顺,可没准从哪一天起,你就会真的开始走运了。所以你可千万别想些有的没的来吓唬娘,娘可是当真担心你。” 温晴茵的话景月瑶听得懂。她冷哼一声,摇摇头道。“娘,你放心,我才不会与雪姐姐一般,寄人篱下,受人冷眼。” 温晴茵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景雨瑶的时候,却发现景雨瑶一直盯着沈傲珊与章青云瞧。她当即又心下一惊,想着景雨瑶不会瞧上了章青云吧,忙一拉景雨瑶衣袖问道,“雨儿,你又在看什么?” 景雨瑶这才回过神来,后悄悄凑到温晴茵耳旁道,“娘,似乎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儿啊?”温晴茵实在不明白景雨瑶所指。 “二娘,傲珊表妹和图吉叔叔三个人不对劲,”景雨瑶说着,又低了声音,但却清楚道,“我瞧见二娘不停给傲珊表妹使眼色,而每瞧到一次二娘的眼色,傲珊表妹要么就让图吉叔饮尽此杯,要么就含情脉脉的说着什么悄悄话。娘,今儿大姐姐不在桌上,他们不是想弄什么把戏吧?” 景雨瑶这话才让温晴茵稍稍放了心,她转念一想,这两年景云瑶的确帮了她不少的忙,里头外头的对景雨瑶也是不错,她多多少少也该回报些的,便对景雨瑶小声道,“一会儿有空,你去寻你大姐姐说,看她怎么处理吧。” 景云瑶虽一直面带恬静微笑的坐在原处,可唯有她自己清楚,她的心是有多苦,她眼见着同坐一桌的章白玉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水酒,好像一心求醉,又好像永远不会醉一般。直到最后,在景祥隆、阿桂和大汗的三重规劝下,章白玉才放下杯子,转而闷闷的坐在原处。大汗虽前几次已经见过章白玉,知道他就是这样闷葫芦的性子,不爱说话,更不爱笑,可今儿毕竟是他大喜的日子,他却没有一丝作为新郎官的喜悦,这自然让大汗心中生出许多纳闷来。 景祥隆最懂察言观色,见大汗如此,忙举起酒杯,对着大汗开口道,“大汗,咱们这孙女婿最是少言寡语,可少言寡语的男子最是痴情,日后舍彦谷与小雁瑶定会和和美美,相守一生的。” 阿桂与景祥隆是多年好友,见景祥隆如此,也起身举着酒杯敬大汗道,“景大人所言极是,那些甜言蜜语的多数是花花肠子,老夫可以代舍彦谷保证,定会一生一世待雁儿好!” 景祥隆和阿桂的双重攻击下,大汗终于败下阵来,或许是蒙古人的秉性,他非常的直爽,听了两人的话,心结也很快就解开,还乐呵呵的起身还着礼,对两人道,“两位大人说的极是,这京师的男子与我们蒙古的男子的确大为不同,看来本汗还得在竟是多住几日,多瞧瞧这儿的风土人情,也和本汗的雁儿多待几日才行呢。” “来,咱们全桌敬大汗一杯!”阿桂立即提议,一桌子的人,包括景云瑶和章白玉,都起身,举起面前的酒杯,将其中美酒一饮而尽。迷蒙间,景云瑶发现对面的章白玉似乎正在凝望着她,两个人只相隔一张桌子的距离,如今却像天涯海角一般,是那样的难以企及。 好不容易这喜宴散了,来恭贺的大臣们都心满意足的离了去,已经是过了未时,正是素日里午休的时候。游行的时辰是申时二刻,外头的节目也都准备在了酉时一刻,所以景云瑶、景雁瑶与章白玉这三人,除去换衣裳整理仪容的时辰,便只余半个时辰休息了。 将军府占地颇大,比景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安排几个景府的家眷还是绰绰有余的。午膳时候景府家眷可是帮了不少的忙,从上菜到招呼,所以晚膳,阿桂留了他们在将军府用,作为答谢。景云瑶才躺下休息,便听到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醉竹轻轻上前一瞧,回头对景云瑶道,“大姑娘,是四姑娘过来了。” “雨瑶?快快请她进来。”景云瑶虽不明白景雨瑶为何挑这个时候过来,可景雨瑶聪慧,如若她这样不计时辰的来,也不怕扰了自己的清梦,那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果不其然,景雨瑶先是向景云瑶表示了道歉和问候,后直接将自己饭桌上所见一五一十的讲给了景云瑶听,后又说了几句,“或许是雨瑶多心,可雨瑶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这不,赶紧来知会大姐姐一声。” 景云瑶先是思忖了会子,后拍了拍景雨瑶的肩膀,对其笑道,“雨妹妹如此看重我,帮助我,我当真是感激,今儿多谢妹妹的话,我记得了。” “那大姐姐便睡着吧,一会儿还要起床换旗装,估计是累的很。而且雨瑶瞧大姐姐的面色,倒是苍白的紧,千万要注意身子。”景雨瑶说着,起身便告辞了。 送景雨瑶出去后,醉竹返了回来,见景云瑶还干瞪着眼望着虚空,以为她在想景雨瑶的话,便开口道,“依大姑娘看,那二夫人和表小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呢?” “还能如何,”景云瑶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沈傲珊是想嫁人想疯了,又瞧着青云哥哥最近当真是人如其名,青云直上,那心便又长草了呗。亏得以前留了个心眼,没把所有事情告知她,也没用她做过什么大事,不然还不得把我卖了。这女人,当真是靠不住。” “那大姑娘打算怎么办?”醉竹又接着问道。 “青云哥哥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就算她用尽所有方法,也不会有用的,”景云瑶揉了揉太阳穴,当真是头疼的紧,这事儿一桩连着一桩,好像人设计好似的,“青云哥哥的为人,我相信;况且,从前他对沈傲珊动情,也是因为沈傲珊那张脸,而非那个人,他心里那个人是阿娜妮。”说到这里,景云瑶都觉得有些自嘲了。从前一念起此事,心里是多么的酸涩与难过;而如今,即使说出口,也不过像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难道,真的是自己变了太多吗? 327、悲哀的游行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不知自己是何时开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只知道醉竹轻轻摇晃自己的时候,她还在做着梦,梦里,章白玉与她同在百花丛间,章白玉动情的吹奏着落玉瞳焰,而她则在花丛中起舞,两人脸上都是醉人的笑容…… 所以景云瑶是很不情愿醒来的,即使是梦,她也宁可一直在梦中。只是她朦胧的睡眼在瞧到醉竹手上捧着的皇族服侍之时,愣生生的瞪大了。 那是一件月白缎织彩百花飞蝶袷袍,右衽大襟,平袖端,不开裾。月白色妆花缎面,黄色缠枝暗花绫里。或许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件极其华贵的衣裳,可对景云瑶来说却是极大的震撼,因为它上面的图案与自己刚刚的梦境何其相似! 大红、粉红、碧绿、草绿、香黄、驼黄、浅绛、湖蓝、深灰、浅黑、蛋白等十余种色线织制折枝花卉及虫蝶纹样,其中花卉有莲花、牡丹、海棠、梅花、石榴花、水仙、桃花、绣球和兰花等,虫蝶有螳螂、蝈蝈、蜻蜓和蝴蝶。展开一望,便是一派百花争艳、蜂飞蝶舞之景,生动逼真,栩栩如生。就好像景云瑶刚刚的梦境一般,只是少了一个吹箫之人,一个起舞之人。 眼见着景云瑶的表情由不知名的惊喜再度转为平淡,醉竹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景云瑶起了身,脱掉自己刚刚穿着的衣裳,惟独剩下亵衣,后双臂一展,对醉竹道,“更衣吧。” “哎,知道了大姑娘。”醉竹二话不说,将景云瑶展开平铺在床上的月白缎织彩百花飞蝶袷袍仔细的给景云瑶穿好,并系上肩膀下的扣子。后又将那件石青缎绣三蓝花蝶坎肩为景云瑶穿好。 醉竹巧手梳好了小两把头后,又选了令皇贵妃赏赐的几支珠翠发簪,贴心的帮景云瑶簪好。面对铜镜,景云瑶几乎有些不认识那个自己。或许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她面泛苍白,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可是经过醉竹的巧手描画,如今的她,眉若远山,眼含秋水,脸颊红润。倒是比从前更美了几分。景云瑶咧嘴笑笑,都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嘲。美若天仙又如何,今日的新娘。今天的女主角,并非是你。 按照满人的风俗,格格是要穿那盆底鞋的。令皇贵妃为景云瑶准备的是一双高底旗鞋,那鞋面都以蜀锦织成,极其珍贵稀有。上面繁星般的缀有珍珠、玉珠,一看便华丽无比。醉竹一面帮景云瑶试穿盆底鞋,一面对景云瑶道,“娘娘对大姑娘这份心思,当真是极好的,或许就连公主瞧见了都会嫉妒。” 景云瑶干干的呵呵了声。没说其他的,只是起身的时候,觉得走路蹩脚的很。只三四步,便要倒向一边,这鞋子虽美到极致,但的确是有些不太合适景云瑶来穿——对汉族女子来讲,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大姑娘。奴婢扶着您!”还好醉竹眼尖,一把扶住了景云瑶。不然她带着身孕要是摔倒的话,怕是这般掉了孩子,会太痛——之前一鼓作气服下的药物便是白服了,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下午的游行怕是要告吹。 醉竹搀扶着景云瑶出了门,又在一旁悄悄道,“好在就走这几步路,一会儿上了暖轿就好了。” 将军府的大门口,那三顶约莫两个马车大的轿子正停着,四十八个轿夫正端立与轿旁,恭恭敬敬的模样,一看便知训练有素,不愧是宫里头出来的。景云瑶在醉竹的搀扶下往第三乘暖轿方向走,却在路过第二乘的时候,发现章白玉正呆呆坐在上面,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景云瑶心下一紧,章白玉已经脱去了大红的喜袍,换了青玉的长袍,外披一件湖色缎绣藤萝花琵琶襟马褂,尽管表情有些木然,可依旧不掩半分的英姿飒爽。 景云瑶对章白玉福了福身子,开口道了句万福,章白玉这才有了些反应,眼神稍稍向下移动了下,虽整个身子动作都没变,可景云瑶可以捕捉得到章白玉脸庞上那一闪即过的惊艳。得不到任何回应是正常的,景云瑶淡然的笑笑,依旧在醉竹的搀扶下往后走,坐在暖轿之上,悄悄对醉竹吩咐几句。醉竹立即点头,后开始按照景云瑶的意思打点起一直候着的四十八位轿夫。那些轿夫开始也不敢接受分毫,直到景云瑶端出了格格的架子,才欣喜的接受了她的好意。其实不必景云瑶打赏也可,令皇贵妃早便给了他们打赏,可景云瑶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类型,一切都要打点好才成。 章白玉眼神默默的在周围瞧着,鼻子里冷哼出一声。不错,他认识的景云瑶就是这般,眼神总是放在大处,甚少为自己极其所爱的人着想。如若当初景云瑶为他想过,又如何做出以死相逼的事情呢。 一念及此,章白玉都不知道自己爱上景云瑶究竟是孽障还是缘分了,他叹了口气,其实对游行以及接受万民叩拜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致,只是阿桂再三叮嘱,这是乾隆要做给蒙古大汗看的,他不得不配合。 景雁瑶出来的时候,景云瑶甚至能感觉到所有的轿夫都倒吸一口冷气,或许他们行走宫中,常常见到美丽的妃子,可他们却从未见过一个还未到双十年华的女子,却有这样的倾城之美。景雁瑶着了丝质大红纱绣平金彩蝶双喜纹麾衣,这衣裳一看便知也是极用心的,领襟缀铜鎏金鉴花扣四颗,麾衣之上以大红色实地纱运用平针、缠针、钉线、平金等刺绣法绣制彩蝶及双喜字纹样。蝴蝶上下纷飞两两相对,称“喜相逢”,加之间饰的双喜字相衬,更有喜上加喜之意。 其外罩的酱色江绸钉綾梨花蝶镶领边坎肩,以石青色绣梅花缎,和二道绦带镶衣边,并作如意云头装饰,看起来倒是与章白玉的马褂格外和谐与搭配。景云瑶起身与景雁瑶各自道了安后,等不久,大汗也出了来,一切准备就绪,时辰也到了,景云瑶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跟着晃了三晃,那暖轿便被架了起来,在平行的路上一起一伏的行进着。 出了将军府不远,便看到成排成排的老百姓,皆被拦在官兵后面,都踮脚张望着。但瞧三顶轿子愈发接近,那些老百姓便像商量好一样,群起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的高喊着,“祝愿大汗身体康健、万事如意;祝愿兰香格格与额驸百年琴瑟、永结同心;祝愿荷香格格青春永驻、着手成春!” 这几句话一直在景云瑶耳边缭绕,可直到最后,她耳中却只听成一句话,便是百年琴瑟、永结同心。为什么偏偏在这万民叩拜之日,章白玉要行在她的前面,让她只能望着他的背影伤心呢?这一刻,景云瑶不想要什么荷香格格的称号,也不想要什么万民叩拜,更不想要与任何人斗,她一心想的,都是那个深爱男子身边坐着的人,如果是自己该有多好? 偌大的京师,如今所有街道皆被士兵把守,而士兵把守之后,便是跪拜着的万民,高高望去,极为壮观。景雁瑶与章白玉一般漠视着前方,眼神始终没有与对方碰撞,更没有瞧向底下的老百姓;倒是唯有大汗一人甚为开心,不停的对万民打着招呼,感慨着京师百姓们的热情。 这一圈下来,景云瑶身心疲惫,面儿上终究还是挂了些憔悴。醉竹一直在身边跟随着,见景云瑶面色不好,又趁着众人在京郊休息的片刻,便凑到景云瑶身边,悄声问道,“大姑娘,可是身子不爽?” “没事,就算再难,也要坚持下去。”景云瑶倒是异常的执拗,她如今决计不能让章白玉对她有半分的担心,大汗可是正在一旁细心的与两人交谈呢,尽管章白玉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可大汗脸色倒是不难看,许是中午时候景祥隆和阿桂说的话起了些作用吧。 “大姑娘……”醉竹咬紧了牙关,既然景云瑶如此坚强,那她也该与主人一般,“奴婢,再帮您补补妆吧。” “那就辛苦你了。”景云瑶安然的闭上眼,这个动作她早便想做了,她实在不愿再看到章白玉与景雁瑶在眼前晃,*上的痛苦她或许可以承受,她甚至可以喊痛,可以大哭大闹;可心里上的疼痛,那样的悄然而至,让人无可抵挡。 这是沈傲涵第一次参加他人的婚礼,便是这样的盛大,所以这个时候她自是有许多话要对自家姐姐说;只是沈傲珊自打知道了真相后,便开始不自觉的对沈傲涵恨了起来,距离感也就越来越远,此时虽然沈傲涵不停兴奋的与她说着什么,直说的小脸通红,她却只是嗯嗯啊啊的答应着,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姐姐,”沈傲涵也不傻,沈傲珊转变这样大,她自然看得出,便带着三分担忧七分不解道,“姐姐,可是傲菡最近做错什么事惹了姐姐,傲菡怎么觉得姐姐好像很讨厌傲菡的样子呢?” 328、阿娜妮与章 青云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你多心了。”对于沈傲涵这般的询问,沈傲珊也不过是多说了几个字而已,言简意赅的让沈傲涵心中一颤。 “姐姐,打小,傲菡便没了娘,”沈傲涵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沈傲珊,但毕竟卧床多年,都是沈傲珊在一旁照顾;如今她身子照以前好了不少,也是亏得沈傲珊与章青云等人结识,日子便也过的愈发好了,“是姐姐一直照顾着病重的傲菡,不离不弃。在这世上,除了爹,便是姐姐对傲菡最好,”沈傲涵说着,眼圈儿也红了,她紧紧拉着沈傲珊的手,却感觉不到以往的温热,只是冷冰冰的触感,“可这些日子以来,傲菡身子虽是越来越好,可却觉得与姐姐越离越远。傲菡特别在意与姐姐的这份情,所以姐姐,若傲菡做错了什么,还望姐姐说出来,也好让傲菡改正才是。” 沈傲珊抽出手,定定的望着可怜巴巴的沈傲涵,忽的冷哼一声,脸上满是鄙夷的笑容,“没错,就是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爹对你爱怜至极。没错,爹是这世上最爱你的,我只是你们利用的工具而已!” “姐姐,不是的,不是的!”沈傲涵被沈傲珊这般一说,倒有点懵住了,她打小便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沈傲珊对她的体贴照顾,以为这是应得的,可反过来想,若是沈傲珊卧病在床,她健康着的话,她也会如沈傲珊照顾她一般的照顾沈傲珊的,“姐姐,傲菡和爹并没有利用姐姐,姐姐与傲菡同样是爹的女儿,爹一样心疼着的;况且,若今日卧病的是姐姐的话,傲菡也一定……” “你说错了两样。”沈傲珊不愿听沈傲涵过多解释,只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一定距离,后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爹就是一直在利用我,利用我接近景府,乞求姑姑的怜悯,来治好你的病。景府是御医世家,平常人治不好的。他们一定有办法,爹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可爹有没有想过。我的颜面该放在何处,我苦苦哀求门丁让我进去的时候,他可曾为我想过分毫?” “姐姐,傲菡想,爹一定是有苦衷的……”沈傲涵还想帮沈幽言说话。却再度被沈傲珊打断。 但瞧沈傲珊伸出第二个手指,冷冷道,“没错,爹的苦衷就是你说错的第二样,那就是我并非爹的女儿,而是在祖父还活着的时候。从河边捡回来的!只是我失去了从前一切的记忆,所以才被你们利用了这么多年!” “不……这不可能!”沈傲涵失神的摇着头,只感觉自己身子都软了。她向后倒去,还好手及时扶住了茶几,这才靠在了茶几上,只是依旧不可思议的望着沈傲珊,一字一顿道。“我打小你便在了,你的确是我姐姐。爹也从未说过……” “不管你如何想,事实便是如此,爹已经全数对姑姑道明,而姑姑也查出了我的身份,”沈傲珊说着,坐在一旁的梳妆台前,细细的描绘起眉眼来,似乎并不在意身后的沈傲涵,“从此以后,我的荣华富贵与你们再无关系,沈傲涵,那救命的恩情,这些年,我也偿还的够本了!” “姐姐……”沈傲涵再度唤着沈傲珊,可沈傲珊却丝毫不去理会她,从铜镜的倒影中,但见沈傲珊两行清泪流了下来,一脸的委屈与不解。沈傲珊却只是冷冷的望着,拿着小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理着头发。 沈傲涵走至沈傲珊身后,以锦帕擦开了泪痕,想试着最后一次努力。她拿过沈傲珊放在梳妆台上的小梳子,才要帮沈傲珊梳头发,像平时沈傲珊帮她的那般时,沈傲珊却一把将她推了开,那劲儿使得可不小,沈傲涵一个踉跄,差点就跌倒在地。 沈傲珊的冷言冷语像潮水一样几乎快将沈傲涵淹没,“少在这里装好心。” 沈傲涵咬着牙,才让眼泪没再度掉出来。她默默的到了床边,脱掉鞋袜后,躺在床上,背对着沈傲珊,眼泪终于绝提了。沈傲珊却丝毫不在意,只是对着铜镜涂起了胭脂水粉,不过也只是淡淡的一层,她想着,或许章青云喜欢的,便是从前自己那张素雅淡静的脸吧。 一切准备就绪后,沈傲珊打衣襟中抽出了一小包香粉,放入香囊之中,将香囊随身一带,便起身离去。沈傲涵听到开门声音的时候,一激灵起了来,对着沈傲珊问了句,“姐姐,这会子你要去哪儿?” “哼,”沈傲珊一回头,一双眼娇媚的好像要挤出水来,“去瞧瞧青云哥哥,毕竟他才是我最亲近的人。” “姐姐,他……他可是云瑶姐姐的……未……未来夫君,姐姐这样前去,怕是不妥吧。”沈傲涵毕竟还是关心沈傲珊,忍不住多嘴了句。 可沈傲珊的一句话,却让她瞪大了眼睛,嘴巴也是半晌合不上,“青云哥哥以前就是我的,以后也一定会是我的!” 沈傲珊的决绝离去,让沈傲涵心里开始有了极不好的预感。沈傲珊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章青云会是她的呢?难不成……沈傲珊捂住了脸,都不敢继续往下想了。章青云是她的救命恩人,景云瑶又一直对她礼遇有加,可沈傲珊是照顾她十几年的姐姐,如今,她到底该何去何从? 章青云午膳时候可是喝了不少的酒,本来就是被人抬回来的。正呼呼大睡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阵奇香袭来,让他不自觉的神思开始飘忽,一直飘到他还年少的时候。那时候新疆连年战乱,他与阿娜妮都失去了双亲,两人相依为命的活着。一些些的片段打脑海中越过,他记得他拉着阿娜妮的手,对她说,这一辈子,他非她不娶;他还记得,她窝在他的怀里,两人用彼此的温度取暖,他向她保证,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可是后来,阿娜妮竟是就那样安详的走了,丢下他一个人在世上,他还记得看那载着阿娜妮的小舟顺流而下的时候,他的心仿佛也跟着阿娜妮一起游走了…… 恍惚间,章青云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掌在轻拂着他的脸。他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却发现,阿娜妮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蓦地一惊,想着该不会是在梦中吧,便重重的捏了自己一下。可那忽然而至的痛感提醒他,他并非在梦中,这里是现实,是阿娜妮,是阿娜妮真的回来了! “咯咯……”面前的阿娜妮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好像在笑他刚刚的行为好傻。 也是这笑声,终于让章青云想起,面前的女子并非阿娜妮,而是与阿娜妮有着同样面庞的沈傲珊,景云瑶的表妹。一念起景云瑶,他也就稍稍清醒了些,微微与沈傲珊保持了些距离,又使劲的揉了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清醒些,“傲珊,你……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们京师人常常说,男人女人,禽兽都不亲,你还是先出去吧。” “是男女授受不亲。”沈傲珊双目含水的望着章青云,不但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反而还又靠近了几许。那让人迷迷糊糊的香味儿再度飘起,章青云总觉得眼前的视线都开始不清晰,面前的人究竟是沈傲珊还是阿娜妮,他又一时分不清了。 “我……”章青云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云里雾里的,他就连自己的心情都无法把握了。 “青云哥哥,你知道我是谁吗?”沈傲珊见章青云的双眼眯了起来,头也左晃右晃的,便知道是沈从薏给她的香粉起了作用,忙又靠近了些,特意将衣衫向两边拽了拽,露出了诱人的锁骨。 那一片洁白弄得章青云面红耳赤,他抬起头,定定望着沈傲珊的脸庞,疑惑着道,“傲珊……阿娜妮?” 沈傲珊的眼蓦地就红了,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她咬着下唇,一下子便整个倒在了章青云的怀里,“青云哥哥,我是傲珊,可我,可我也正是阿娜妮啊!” “你说什么……什么!”章青云也是一激灵,不过也只是瞬间的事儿,很快他便又垂下头,迷迷糊糊的了。只是沈傲珊那句话似乎一直在耳旁回响,他还听到自己怀里的沈傲珊喃喃说着她是如何被救,后来如何失忆,再后来便有了沈傲珊这个身份的;他听着沈傲珊说第一次见面时候她心里那份莫名的悸动,说她每每看到他与景云瑶在一起时候,心里是如何的刀割般疼痛的…… 沈傲珊的话,章青云都一字一句的听进去了,他的心不知为何充满了火热的*,不待沈傲珊再继续说什么,他已经一个翻身将沈傲珊压在身下,他等了阿娜妮这么多年,他已经快要等不下去了。 沈傲珊的嘴角挂着胜利的笑容,她每一层衣裳的掉落,都更坚定了她要这个男人的决心。她不后悔以这种方式来赢得最后的胜利,这本就是属于她的一切,如今,不过物归原主而已。 329、捉奸在床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一趟的游行,几乎耗尽了景云瑶所有的心力,她已然觉得力不从心,在醉竹搀扶下落轿的时候,还崴了一下脚,惊的醉竹“哎呦”一声,忙问候着。 章白玉敏感的回了头,瞧了瞧面色苍白的景云瑶,看着她摇头说着自己没事,方才转回头,却发现景雁瑶已经在前方好远。他冷哼一声,大跨步往前走,也没再回头瞧景云瑶一眼。 每一步的小心翼翼,在景云瑶这方,的确称得上是步步惊心。她觉得自己的双脚已然支撑不住那虚弱的身子,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大汗与景雁瑶走在最前面,他回过头,瞧了瞧后头的景云瑶,对景雁瑶讶异道,“雁儿,这荷香格格的身子竟弱成这般?可听娘娘说,荷香格格的医术超群,怎会如此呢?” “医术超群,不代表自己的身子便会是最好的,”景雁瑶淡淡的向大汗解释着,对于这个外祖父,她非常陌生,尽管大汗已经对她表达了自己最深的爱,可景雁瑶依旧无感,“大姐姐小时候受苦太多,所以身子十分虚弱。” “这倒是奇了。”大汗说着,也没太过纠结,只是在岔路口上与景雁瑶分手,往自己的别苑走了去。他们这趟回来,要换上常服,休息一下过后,就是晚上的宴请了。 分道扬镳后,景云瑶忽的感觉身子飘轻,若不是醉竹拽着,她好像都能飘到空中去了。她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回了准备好的房间,才在醉竹的服侍下躺在了床上,不待闭眼休息,门口却响起了稍显犹豫的叩门声。 “云瑶姐姐……可是,可是回来了?” “是沈傲涵,”景云瑶对醉竹招招手。后道,“让她进来吧,你去给我准备些水来,我口渴的紧。” “是,大姑娘。”醉竹一福身子,便走到门口,开门请沈傲涵进来,后贴心的出去关好门,一路往小厨房去了。以她对景云瑶的了解,恐怕只喝水还是不够的。看她那虚弱透顶的模样,还该补充些糖分,小厨房里头。点心总该是有的。 景云瑶瞧着沈傲涵那一脸矛盾的模样,心下便觉奇怪,还有了一丝丝不好的预感。她强撑着起了身子,对沈傲涵道,“傲菡妹妹怎的来了。快坐快坐。” “多谢云瑶姐姐。”沈傲涵拉了个鼓凳,坐在景云瑶床边,复杂的看了她几眼,方才道,“其实……其实傲菡是想来瞧瞧姐姐身子如何的,午膳时候姐姐的神色就极不好。可是身子不爽?” “许是这些日子春夏交替,我身子底子就差,所以才这般。无碍的,妹妹不必担心,”景云瑶知道沈傲涵过来定不是说这些,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有所隐瞒,便又道。“妹妹,虽然与你相识不久。不过妹妹心思单纯,这也一向是妹妹最好的地方。如果妹妹有什么事的话,便只管对我说就是。” 两人还说着话的工夫,醉竹已经端了点心与温水进来,景云瑶也属实有些饥饿,加上她也需要补充能量,便抓起两块吃了起来,还让着沈傲涵。沈傲涵没什么心思的拿520小说心,咬了一口,放下后,下定决心般的对景云瑶道,“姐姐,其实此事,此事是有关于我姐姐傲珊的。” 沈傲珊?景云瑶闻言,将温水喝了几口,又问道,“傲珊妹妹怎么了?” “我姐姐她……她变得好奇怪,中午休息的时候,傲菡与姐姐说了这里的好多新奇事,可姐姐好像一点都不愿意搭理傲菡,还说了些……”沈傲涵将一切对景云瑶和盘托出,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是眼泪汪汪的,“云瑶姐姐,傲菡打小便与姐姐在一起,姐姐最疼爱的就是傲菡,可为什么姐姐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景云瑶的一颗心却提了起来,沈傲涵那句“最亲近的人”,让景云瑶蓦地咯噔一下,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可是再仔细一想,却又想不到是什么了。总之沈傲珊这一次似乎是下决心要抢章青云了,景云瑶一念及此,心下就是一沉。 沈傲涵也瞧出景云瑶面色的不对,她为难的看了半天,才一抹眼泪,后开口道,“云瑶姐姐,傲菡知道,我们沈家都是亏的云瑶姐姐与姑姑,才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姐姐这么做,的确对云瑶姐姐是太大的错处。所以傲菡,所以傲菡想为姐姐来道个歉,希望云瑶姐姐……” “傲珊妹妹如今人在哪里?”景云瑶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度坐视不理,章青云那样单纯的一个男子,决计不能让沈傲珊这样心思缜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害了,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姐姐,姐姐那个时候,说是,说是……”沈傲涵见景云瑶面色一凛,也吓得话都说不利落了。 景云瑶耐着性子听沈傲涵说完,一激灵的打床上起来,下地便穿了鞋就要往外走。醉竹上前拦了一下,对景云瑶道,“大姑娘,您的身子这样虚弱,总也要多穿一件衣裳才出门的。” “好!”景云瑶只得暂时忍耐住心里的那份难忍的悸动,任醉竹帮她披了衣裳,这才夺门而出。而沈傲涵则傻傻的立在原地,也不知自己此番过来说这些,是对或不对了。 章青云只感觉迷迷糊糊间,阿娜妮又回来了,还与他水乳交融,鸾凤和鸣。翻个身,他感觉旁边一处温热,与睡梦中阿娜妮是同样的温度。他揉揉眼睛,定睛一瞧,才发现,阿娜妮就在他身边躺着,似乎睡得正熟。她的睫毛在睡梦中微微颤抖着,嘴角挂着一个温和的笑容,一如小时候的她,依偎着自己入眠的时候,那种美好。 章青云才要露出笑意,却蓦地感到一阵晴天霹雳。不对,不对,阿娜妮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是自己亲自将她推向天堂的。这个人是沈傲珊,是景云瑶的表妹,只不过是与阿娜妮长得相像而已!一念及此,章青云便抱住头,恨不得立即撞向一旁的墙――他这是做了什么,他是在祸害清白的女子啊! “青云哥哥,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傲珊,可我,可我也正是阿娜妮啊!”猝不及防的,这些话又在回忆中出现,章青云终于模糊的记起沈傲珊对她说过的一番话,没错,沈傲珊说的的确有迹可循,她就是阿娜妮,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她长得没有半分像了沈幽言与沈傲涵,却与他的阿娜妮一模一样,因为她就是本人!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那都是必然!从见沈傲珊第一眼开始,这就必然是个悲剧! 不知为何,章青云本来应该感觉到开心的,因为阿娜妮就是他少年时代的梦想,他如今拥有的一切医术,都是阿娜妮侧面赐予的;他也曾向阿娜妮的尸首许下终身不娶只爱她一人的誓言,可如今,阿娜妮回来了,还这般的熟睡在他面前,为什么他却没有一丝的开心呢?为什么如今他心里想的却全是景云瑶呢? “嗯……”沈傲珊蹙了蹙眉头,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复杂的章青云,好像在挣扎着做出什么决定。她先是对他甜甜的笑笑,后蓦地挂上一脸歉意,低垂下头,对章青云道,“青云哥哥,对不起……” “有……有什么对不起的呢,阿娜妮,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章青云见沈傲珊这般,心下倒多出许多过意不去了。沈傲珊受了这些苦,多多少少也都是他当年冒失的过错。如若当年他没有那么早的断定她死了,就不会有今日这些事情了。 “青云哥哥……我不怪你,这又何尝是你的错呢?”沈傲珊见章青云这样的表情,就知道他开始有些上当了,既然了解了章青云的心理,她自然知道应该如何应对,“那些年的记忆,我也失去了,我甚至不记得我们曾经的一切美好。真要论起来的话,倒是我……是我对不起青云哥哥这些年对我的执着和爱。可青云哥哥,我也知道,如今你喜欢的是云瑶姐姐,我不会横插进来的,今天的事情,我就当做完全没发生过,我……” 沈傲珊说着,光着身子就要下地去拿那扔了满地的衣裳,章青云本来心里就过意不去,听了沈傲珊这番话,更是难过的紧,忙上前一把拉住她,对她道,“阿娜妮,别走,既然你回到我身边,我就绝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 “青云哥哥,不行,我们不能对不起云瑶姐姐……”沈傲珊还是一个劲儿的摇头,想要抽出手来。 章青云却握的更紧,坚定的对沈傲珊道,“阿娜妮,你放心……云瑶那边,云瑶那边我会给她一个交代。如今知道你平安无事,我的心也就……” 章青云话还没说完,门却忽的被推开,门口站着本是带着些淡笑却在看清情况之时,一脸惊呆的景云瑶。她想了一千种屋里可能出现的状况,包括沈傲珊与章青云相拥一类,可决计想不到的是,两人居然裸身拉拉扯扯的上演着一副生离死别的场面。 330、我要娶她!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人的羞耻本能让诸人当即做出了各自的行动――章青云与沈傲珊赶紧松开了一切纠缠,迅速就地寻了遮羞之物,该穿的穿上,该掩盖的掩盖上;而景云瑶和醉竹则转过了身,景云瑶自是气的浑身发抖,而醉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一直偷偷望着景云瑶,心里默想着,这倒霉的一天快点过去吧。 待章青云第一时间穿好衣裳后,他本该走到景云瑶身旁解释的,可他回头看了看一脸无助与悲哀的沈傲珊,却忽的迈不出这第一步。不错,他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既然已经知晓沈傲珊就是阿娜妮,那他就该娶她,该给她一个名分,该补偿这些年她受的委屈。 “云瑶……”一瞬间想到这些之后,章青云在唤了景云瑶的名字后,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可这声云瑶却像是一个信号弹一样,景云瑶蓦地回过头,不去瞧章青云,却恶狠狠的盯着沈傲珊。这眼神直让沈傲珊触目惊心,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这一刻,她必须承认的是,眼前这个景云瑶,当真让她后怕了。 “沈傲珊,你干的好事!”景云瑶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她虽面目带了几分狰狞,却也都是气到极点,并无从前的半分伤心。 “姐姐,我……我……”沈傲珊尽管害怕,可知道戏必须演下去,不然她可就白做这一场了。她颤抖着双膝跪地,对景云瑶乞求道,“姐姐,傲珊知错了,求姐姐别怪青云哥哥,一切都是傲珊的错……” “快起来,当心着凉。”章青云自然不愿看到他心爱的阿娜妮这般。连忙去扶沈傲珊。 “少在那里假惺惺的,你这套对我来说没用!”景云瑶却将沈傲珊看得透彻,只是这般被骗的章青云也着实可恨的很,“沈傲珊,我对你说过很多次,我会给你找一个好婆家的,你为什么还要来纠缠青云哥哥?” “姐姐,傲珊……傲珊……”沈傲珊当即哭的像个泪人儿一般,在章青云的搀扶下起身后,却一身娇弱的左右晃着。多亏了章青云一直扶着,才得以站立,“傲珊知错了。还请姐姐原谅,日后傲珊一定离青云哥哥远远的,绝对不会破坏青云哥哥与姐姐的感情。” 沈傲珊的每一句话,听在章青云耳中,都好像一根针一样。刺的他生疼。他咬紧牙关,才要开口,却被景云瑶抢了先,“沈傲珊,别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叫的那么好听,你在打什么主意。以为我不清楚么!” “姐姐!”沈傲珊的这一声姐姐,可是唤的惊天地泣鬼神,就连景云瑶心里都动摇了一下。若不是知道沈傲珊的人品,她当真以为面前这个又娇弱、哭的又像泪人儿一般的女子是真心的了,“姐姐,您向来知道,傲珊对青云哥哥也……可傲珊看得清楚。姐姐与青云哥哥之间情比金坚,傲珊心里虽一直喜欢青云哥哥。”说到这里的时候,沈傲珊含情脉脉的望了章青云一眼,不过很快收回目光,“可从未想过与姐姐争,这一次……这一次也属实是傲珊晌午喝多了,阴差阳错间才弄成这样。如今,傲珊不敢奢求姐姐原谅,只是请姐姐不要迁怒青云哥哥,好吗?” 景云瑶真是越想越气,沈傲珊明明是算计好来的,如今却演出这样的戏码。再加上游行时候,景云瑶心里便一直堵得慌,在这个时刻,景云瑶全数爆发,她几乎想也不想的,几步走到章青云与沈傲珊面前,在章青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的甩了沈傲珊一把巴掌。 那清脆的“啪”声过后,沈傲珊的脸上很快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掌印,可见景云瑶真是没下轻手,这下子定是使足全力的。沈傲珊娇呼一声,眼泪登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章青云一下子懵了,情不自禁的将沈傲珊揽在怀里,蹙着眉头对景云瑶训斥道,“你在做什么!你疯了是不是!这又不是她的错!”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维护她?”景云瑶不可置信的望着章青云,在他们相识以来,争吵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章青云更不曾这般对待过她。可如今,就为着一个勾引他上床的沈傲珊,他居然这般对待自己?! “云瑶……”章青云也觉得自己太过了,他心里爱着的人,的确是景云瑶。叹了口气,他方才又道,“云瑶,好,我便与你说了吧。傲珊,不,她其实不是沈傲珊,她,她是阿娜妮,真的阿娜妮。第一次在景府相见的时候,我便没有错认,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她就是我的……阿娜妮。” “你……”景云瑶蓦地呆住了,满腔愤怒好像一瞬间被浇熄,“你说什么……她,她怎么可能是……她是我的表妹沈傲珊,你千万别被骗了!”景云瑶这么说着的时候,自己却都有些相信了章青云的话,她也终于想起来沈傲涵对她说这些的时候,她头脑中的闪念是什么了。 “一开始我就疑惑,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章青云却摇着头,愈发肯定自己的说法,“云瑶,抱歉,我与阿娜妮……我是决计不能背叛与阿娜妮的誓言,我……我要……”章青云说着,却都不敢再去对上景云瑶的那双眼,“娶她。” 我要娶她。这四个字犹如惊雷一般,登时劈的景云瑶傻在原地。半晌,她终于恢复了昔日里的理智,先是强压下怒火上下打量着泪人儿沈傲珊,后对章青云道,“可是你……如何确定?” 章青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没有答话。 这单纯的男人当真是景云瑶无可奈何,好在刚刚醉竹在一旁拉了她一把,不然,她肯定会暴走了。不过冷静下来后,她倒是稍稍有了些主意,深吸几口气之后,她方才对沈傲珊道,“好,就算青云哥哥相信你是阿娜妮,可总也要有人证明才成。正好舅父正在府中,不如我们前去问询,可好?” 章青云没有答话,只是望着沈傲珊,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沈傲珊颔首,后在章青云的怀里回过头,弱弱的问景云瑶道,“姐姐,即使证实了我的身份,我也……傲珊也没想过要与姐姐争什么。” “那些,要待证实了你的身份之后再论。”景云瑶挥挥手,后关门立在门口,这才终于抚着胸,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窒息袭来。 “大姑娘,大姑娘可好?”醉竹见了,忙上前去问候,并帮景云瑶顺着气儿。 “没事,”景云瑶瞧了瞧西斜的太阳,后惨笑道,“约莫是……那个时辰快到了,药劲儿上来了吧。” “大姑娘……”醉竹叹了口气,后道,“大姑娘刚刚也真是气的过了头,怎生让沈傲珊那厮占了上风呢。” “我的心……很难受,当时我真的在想,为什么每次我都要做最睿智的那个人,有脾气不能发,一切都要隐忍着。为什么我就不能放肆一次,疯一次,随心所欲一次呢?”景云瑶的笑容愈发惨淡,“可直到你拉我的那一下,我才发现,原来放肆真的是没什么好下场,明知沈傲珊是在那里装可怜博同情,可我却……呵呵。” “可那沈傲珊怎么就变成阿娜妮了呢?”醉竹还是想不明白这一点,“而且不偏不倚的,偏偏是在章佳二少爷成亲这一日?大姑娘,您想想看,这何尝不是对您的第二个打击?这一切看起来似乎顺理成章,无迹可寻,可细想之下,总觉得是有人在操纵着。” 醉竹说的极有道理,景云瑶也觉得这事儿暗暗透出些不寻常。她摇了摇头,将一切不安情绪打脑海中驱除,后道,“一会儿去舅父那里,我倒要看看他能给个什么说法。” “大姑娘,奴婢是说,如果,如果沈傲珊当真是阿娜妮,图吉少爷要娶她为妻,那大姑娘您……您该怎么办呢?” “平日里话那么少,怎么今天话都让你说了,”景云瑶叹了口气,虽听在耳中是责怪,不过她的确没什么责怪的意味,“醉竹,我的心思,你懂;我不让沈傲珊接近青云哥哥,并非因为我爱他,而是因为他太单纯,我不忍心让他日后活在算计之中。可他若执意如此的话……唉。”景云瑶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大姑娘,刚刚您可能光顾生气,都没瞧见图吉少爷的神情,”醉竹说着,也跟着哀叹,“可奴婢是旁观者,却发现图吉少爷一直是偷偷望着您的,即使是他将沈傲珊拥在怀,可余光一直没离开过您。奴婢看得出,就算沈傲珊真的是曾经他深爱的那个阿娜妮,可如今,图吉少爷的心里,除了大姑娘你,再容不下任何人了,哪怕那人是曾经最爱的女子。” 醉竹的话,听在耳中,让景云瑶有了一丝丝的感动,更让她本想撒手不管的心思立即被抛到九霄云外。这个一直深情为她的男子,她即使给不了他幸福,也决计不会对他撒手不管的,毕竟,他体内一半的血液,都是出自自己的啊! 331、试规劝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青云与沈傲珊两个在屋里,默默的换着衣裳。尽管知道自己身后的便是曾经朝思暮想、曾经是生命动力的阿娜妮,可如今,章青云竟是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心里愧疚。他对景云瑶愧疚,因为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可他对沈傲珊愧疚,不止因为那些年她受的委屈,最大的原因是,尽管知道了她就是阿娜妮,可对她,竟是一丝爱意也无了。 沈傲珊动作倒是迅速,换了自己的衣裳后,便去伺候章青云更衣。可她的手才碰到章青云,章青云却像被雷击了一般,迅速闪了一下,后讪笑着垂头对沈傲珊道,“我自己来,自己来就成。” “青云哥哥……是嫌弃傲珊么,傲珊只是想帮忙而已,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次……”沈傲珊吸了吸鼻子,后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意,“傲珊知道,青云哥哥最喜欢的始终是姐姐,即使阿娜妮如今站在你面前,你心里也是空有遗憾没有感情了。” “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阿娜妮,你放心,我说过的,就一定算数,”章青云说着,再度回过头,不敢与沈傲珊有对视,他生怕自己的眼神会出卖了自己,“我会娶你的。即使没有今天的事情,我既然知道你是阿娜妮,就一定会娶你,这是我们年少时候的誓言。” 誓言也好,光为负责任也罢,只要章青云开口说了要娶,那沈傲珊自然就心安理得了。她才不怕见沈幽言,毕竟她当真就是阿娜妮,真金不怕火来炼,这一次,她倒要看看,景云瑶要如何收场了。 沈傲珊的主意没打错,当景云瑶听到沈幽言诉说当年捡到沈傲珊、后来沈纳瑞治疗沈傲珊、直到沈傲珊醒来失忆的事情后。她也不得不相信,沈傲珊的确就是阿娜妮了。回头瞧了瞧章青云的脸庞,虽有激动的神色,却并无半分喜悦之色,想必他也的确是不情愿来娶沈傲珊的。 沈幽言说完之后,纳闷的瞧了瞧众人的脸色,后问沈傲珊道,“傲珊,这些事情是许久之前的了,你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只是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些?”沈幽言其实今日能够这般配合的回答,也是因为沈傲涵几个时辰前哭着回来质问他一些事情,他也知道纸包不住火。如今他又见章青云与景云瑶都在,便实话实说了。 “那是因为……因为……”沈傲珊半天不说话,她自然不会让这件事情打自己口中说出来,他要章青云亲口告诉沈幽言,这些年。沈幽言到底是怎样对他心爱的女人的。 “因为,傲珊就是我少年时代最亲密的人,也是……”章青云说着,敏感的望了望景云瑶,却发现景云瑶也正遥望着他,他忙转过头。有些仓皇的对沈幽言继续道,“我曾经许诺唯一要娶的人。” 此言一出,就连沈幽言都瞧了瞧景云瑶。后又带了些责备的望着沈傲珊,最后才对章青云卑躬屈膝道,“图吉少爷,傲珊怎敢有如此想法,即便傲珊真的是图吉少爷曾经的好友。可如今图吉少爷与云瑶可是当今圣上都看好的一对,傲珊又怎敢存了其他心思呢。” 沈傲珊敏感的瞧了沈幽言一眼。这不像沈幽言的性格,沈幽言早就盼着沈傲珊能够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好让他老有所依,而如今,机会来了,他才不可能顾及什么骨肉亲情,况且他对景云瑶就从没有什么亲情,只有利用而已。沈傲珊思虑再三,难不成沈幽言与她一般,已经看透了章青云的性子?看似是在退让,实则是堵住了章青云所有的路,逼他给她一个承诺,一个交代?一念及此,沈傲珊不禁又感慨,这个沈幽言,这个利用了自己二十载的爹,还真不是个普通的角色。 “您别这么说,我已经对傲珊有所承诺,”果不其然,沈幽言才下了个套儿,章青云就义无返顾的跳进去了,“我会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至于云瑶,”章青云偷偷看了景云瑶一眼,暗暗叹了口气,他如今着实也乱的很,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景云瑶了,“至于云瑶,我也会给她一个交代。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两个女子,我都会负责的。” 章青云这句话,听得景云瑶差点就喷了。两个女子,他如何负责?总不能把自己一劈两半,一人一半吧。景云瑶见章青云着实为难,便也不再从他身上下手,对沈幽言一福身子道,“舅父不必为云瑶想这许多,青云哥哥是负责任的好男儿,云瑶自是不会挑理。只是云瑶还有许多问题想问问傲珊妹妹,不知舅父和青云哥哥是否有空允许傲珊妹妹与云瑶先去隔壁屋子里坐上一会儿?” 沈幽言望了望沈傲珊,见后者自信的点头,便放了心;而章青云却心有余悸的望着景云瑶,刚刚景云瑶那一巴掌,他记忆犹新。虽然他不再如从前那般喜欢沈傲珊,可也不想景云瑶一再出手伤了她,只得对景云瑶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后也没说什么,后退让出一条路。 景云瑶、醉竹与沈傲珊便这般进了隔壁的屋子,关上门之后,沈傲珊那一脸的无助样子似乎被屋内的微风卷走了一般,当即换上了得意洋洋的胜利者表情。景云瑶不气也不急,转过身后,在沈傲珊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疾步上前。沈傲珊以为景云瑶又要掌掴自己,忙以手臂挡住,可谁料想,景云瑶居然伸手朝她的腰部掳了去,沈傲珊只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景云瑶一瞬间拽了下去,待她放下手臂一瞧,景云瑶的手就高高举在她面前,而她眼前一直晃着的,就是腰间的香囊。 沈傲珊心一紧,但听景云瑶冷哼着在一旁道,“刚刚进屋的时候,我已经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那香气似曾相识,直到后来,我走近你,剐了你一巴掌,我才发现,那香味儿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景云瑶说着,上下打量着沈傲珊,“这香,便是迷情香,在苏州的时候,我曾被关在凤鸣苑中几日,听闻的也不少;自然了,在此之前,从沈从薏那里,我也见识过许多了,玉璎珞更是常用此香,所以,我自然熟悉的很。沈傲珊,就算你趁着青云哥哥喝醉的时候进去承认你是阿娜妮,就算他相信,不曾有一丝怀疑,他也绝不会与你做了那事。青云哥哥的人品,你我都清楚,所以,沈从薏才会赠你此香,让青云哥哥心下愧疚,没有一丝退路,是不是?!” 越到后面,景云瑶质问的口气便越盛。沈傲珊开始还有些面红耳赤,不过听到最后,她反而好像释然了一般,对景云瑶也是横眉冷对,“就算是我们的计策,那又如何?我是阿娜妮无疑,青云哥哥必定要娶我无疑,即使你知道了过程,又能改变什么结果?” “沈傲珊,我知道你不愿再在景府过着被利用的日子,”景云瑶此番是想要说通沈傲珊,要她离开章青云,而并非与她吵架的,所以只要心平气和的开口道,“可我也答应过你,一定会为你找个好婆家,让你过上好日子。你为何偏偏盯上了青云哥哥,从前你也说过,你并不喜欢他,可为何……” “景云瑶,我与你不同,你是华堂中的嫡女,是高贵的格格,而我呢,天生命贱,少年时代差点死去,好不容易活过来,被沈家利用了二十年后,又被你与沈从薏两个人利用来利用去,你不是我,你怎么能了解我的难过与愤怒?青云哥哥从来就是我的,为什么如今他眼里却只有你?你什么都有了,财富、美貌、名声、地位,可你却不愿将一个你不要的东西给我?你分明就是从头到尾的利用我,从没想过有一日会帮我!”沈傲珊说着,倒轮到她疾言厉色了。 “我不要的东西?你在说什么……”景云瑶忽的有些心虚,就连气势都减了几分。 “青云哥哥,你分明喜欢上了章佳舍彦谷,却不愿将你不喜欢的青云哥哥让给我!”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沈傲珊便索性摊牌了,“这些,沈从薏都告诉我了,你还打算瞒着吗?” 沈从薏这个卑鄙小人,果然是她在背后操纵!景云瑶事到如今,也只得苦口婆心的对沈傲珊劝说道,“好,傲珊,今儿我便与你说了,我一直不愿将青云哥哥让给你的原因。你该清楚,青云哥哥是最单纯的,而你的性子里便带着一股算计,你们两个在一起,不合适……” “我说了,我已经过够这样的日子了,若青云哥哥只娶我一人,我一生将不会算计他,但前提是,他必须爱上我,并只爱我一个!”沈傲珊说着,语气中居然带了些威胁的口气与景云瑶。 景云瑶冷笑一声,后道,“若你嫁入章佳府,便是名义上的大少奶奶;那个时候,景雁瑶已经是二少奶奶。你也清楚,舍彦谷才是阿桂将军的亲生儿子;而青云哥哥不过是义子而已。我不相信你不会为了争夺将军府的一切,而一直安安静静的一点动作都无!” 332、傲珊使计,离间双云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傲珊定定望了景云瑶许久,忽的就没有征兆的笑了起来,并且笑的一脸奸诈,与刚刚的义愤填膺简直判若两人。沈傲珊笑着笑着,模样都凶狠起来,“景云瑶,你总是这样想的周全,算的细心,可那又如何?如今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办法回旋?青云哥哥是傻,傻到明明喜欢你喜欢的要命,可为了从前的诺言,还是要只娶我一人。你所猜不错,只要我入了将军府,做了将军府的大少奶奶,那未来,景雁瑶绝不可能得到将军府的一点好处!” 沈傲珊说着,放下凶狠的模样,又噗嗤一声笑了,“不过也对,景雁瑶此人,向来淡薄这些,你与她也并非姐妹情深,可能并不在意;可章佳舍彦谷日后如何,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你……你少打白玉的主意!”一听到章白玉的名号,景云瑶便无法再冷静下去了。 “哎呦,这心疼的模样,看着真让人爱见。不过,景云瑶,你可别忘了,如今章佳舍彦谷可是你的妹夫,今晚,就在今晚,他就要和你的妹妹,景雁瑶入洞房了,日后两人还会百子千孙呢。”沈傲珊见景云瑶果然对章白玉还未死心,仍旧这般在意,立即又讽刺道,“白玉?白玉是章佳舍彦谷的汉名吧,只可惜啊,日后这亲昵的称呼不知是要谁唤了。” “沈傲珊,你也实在没有必要激我,”景云瑶深吸一口气,后冷眼望着沈傲珊,她当真不能小瞧了这个女子,三下五下的就转移了话题,还把火力对准了自己,看来是不让自己万劫不复她誓不罢休。“你不要以为青云哥哥真的那么好骗,只要我把这个香囊,”景云瑶再度举起香囊,对着沈傲珊威胁道,“拿到他面前,与他说了你的计划,他一定会听我的!我与青云哥哥这两年来积累的情感,绝不逊于你失忆那些年与他的相濡以沫!” “那你想我怎么做呢?”沈傲珊抱起膀子,饶有兴趣的看着景云瑶像溺水的人抓着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举着那个香囊。 “离青云哥哥远远的,这是我唯一的想法。你们并不合适,你也不要算计将军府的一切了。你不就只是想找个好婆家么,我一定会帮你。我景云瑶在此郑重承诺……” “可是我不信!”沈傲珊打断了景云瑶的话,后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忽的自己一头撞向了床沿,随着那声“咣”响起,沈傲珊也大声的喊了声“啊――”。这声音绵缓幽长,带着无限的怨气。 景云瑶被沈傲珊忽然来的这一遭惊呆了,她愣愣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个香囊。因沈幽言与章青云就在隔壁,沈傲珊这声可是不小,两人都惊得没敲门就推门而入。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便是床边倒下、额头上已经渗出些血印的沈傲珊,以及不远处呆呆立着的景云瑶与醉竹。 “傲珊!”沈幽言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连跑带颠的跑到沈傲珊身边,将她上半身扶了一下,以靠在自己怀里。沈幽言心疼的摸着沈傲珊的头,见沈傲珊一行清泪落了下来,却不言语。他也跟着老泪纵横。 眼见着这一对父女哭的泪人儿一样,章青云也算是看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与景云瑶擦身而过。连看都没看她,直接也跪在一侧,望着沈傲珊的伤,立即对外头的人大声吩咐道,“快去将我的医药箱拿来,要快!” “青云哥哥……没事,我没事……”沈傲珊哽咽着说出这句话。 “疼……很疼吧?”章青云咬着嘴唇,心疼不已的问道。 “不疼了,傲珊没事,青云哥哥别难过。”沈傲珊想抬起手去摸一摸章青云的脸庞,却敏感的望了一眼仍在一旁愣愣站着的景云瑶,立马将手松了回来,又往沈幽言的怀里靠了靠。 任谁都看得出,沈傲珊这是在害怕。章青云这个时候也是让愤怒冲昏了头脑,立即起身,两步走到景云瑶身边,指着沈傲珊便对景云瑶大声指责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 “章佳少爷,并非是我们大姑娘……”醉竹平时不说话,可这个时候,她怎么能看着景云瑶被冤枉? “你闭嘴!”章青云第一次对醉竹发了火,后又道,“屋子里只有你们三个人,如果不是她,难不成是你!” “是表姑娘自己撞上去的!”醉竹如实作答。 只可惜如今这句话,就是听在景云瑶耳中,都觉得带着几分作假。因为沈傲珊实在演的太真了,都让她自以为真是自己推了她一把。她默不作声,但听章青云愈发气愤的开口道,“傲珊好好的,怎么会自己撞上去?她不怕疼吗?刚刚在那边,你就剐了她一巴掌,”这次,章青云又对景云瑶发起火来,“你打的还不够,这次非要弄死她心才甘吗?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不是傲珊,你要打,打我就是了!” 章青云说着,抓起景云瑶的手,用力向自己胸口处打去。景云瑶任由章青云撕扯着自己的手臂,却连痛感都无,只是抬起眼,无神的望着章青云,一字一顿道,“我没有推她。” 景云瑶的这个表情,让章青云愣了一下,动作也停了下来。一旁的沈傲珊见此,忙又哭哭啼啼起来,口中还呢喃着,“青云哥哥,没错,傲珊是自己撞上来的,和姐姐无关,一切都和姐姐无关,青云哥哥别和姐姐置气了,都是傲珊的错,呜呜呜……” 沈幽言见了,也忙更紧的搂住沈傲珊,口中边说着“我可怜的孩子啊”边落泪,四十多岁的人了,哭的眼泪鼻涕流成一团,看着当真是没出息,直让景云瑶冷哼出声。 可就是这场景,加上景云瑶那不屑的表情,再度点燃了章青云的愤怒之火。他狠狠的将景云瑶的手臂扔下,眼见着她身子跟着晃了几晃,却丝毫动容都无,“景云瑶,这许久了,我居然看不出你是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子。够了,真的够了,我当真是看错你了。景云瑶你听好,她是阿娜妮,我的阿娜妮,我从小就答应此生唯一会娶的女子。如今我俩已是名副其实,你不必再横加阻拦,我章佳更甘图吉在此立誓,此生唯娶阿娜妮一人!” 醉竹都快被这没头没脑的章青云气坏了,可景云瑶却意外的冷静,甚至从头到尾,都只说了一句“我没有推她”。气氛似乎在此时凝固了,一直僵持不下,半晌,景云瑶高高举起香囊,抽动着嘴角冷笑对章青云道,“那如果,我现在说,你的阿娜妮以香算计你,你一定不信了吧?你的阿娜妮打着入将军府主持一切的主意,你也一定不信吧?志不同道不合者,何以为谋?” 章青云见景云瑶不但没有一丝悔意,到了这个时候还说些他听不懂的话,自然更是生气,他哼的一声转过身,正好送药箱的侍卫也进来了,他便没有再理会景云瑶,反而拿着药箱先去医沈傲珊了,就连景云瑶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甚清楚。 景云瑶拉着醉竹走到门口后,又望了一眼屋内忙忙活活、对沈傲珊体贴入微的章青云,嘴角的不屑愈胜。只不过,这次的不屑,是对她自己。她实在太高看自己在章青云心里的地位了,想刚刚她还对沈傲珊说“我与青云哥哥这两年来积累的情感,绝不逊于你失忆那些年与他的相濡以沫”,如今看来,这些话倒像是自打嘴巴一样,让沈傲珊看笑话了。 虽然只是婚礼中小小的一段插曲,却让景云瑶和章青云的心渐渐离得远了。晚膳招待景府诸人的时候,一直与沈傲珊在一起的章青云眼睛瞄了几乎所有桌,却都未见到景云瑶。他心里也是后悔的紧,今天不该对景云瑶说那些伤害她的话,还是在自己有错在先的情况下。沈傲珊见章青云一直心神不定的模样,忙装作眩晕的往他身边靠了靠。章青云见状,立即问道,“怎么了?” “头,还是有点晕,不过没关系,青云哥哥在身边,傲珊如何都不痛。”沈傲珊说着,虚弱的对章青云笑笑。 这话可是让一旁的沈从薏听到了,她高深莫测的看了沈傲珊一眼,后又笑嘻嘻的对章青云道,“呦,图吉,今儿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与傲珊坐得这样近,也不怕我们云瑶瞧见了吃味儿啊?” “大姐姐身子有恙,与祖父知会一声后,已经乘着马车先回去了,”景雨瑶瞥了一眼沈傲珊,后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图吉叔的桃花运当真是羡煞旁人,明明是舍彦谷叔叔的大婚,图吉叔倒是手到擒来了。” 景雨瑶向来与景云瑶一伙,这沈从薏也清楚,所以她立即回道,“感情的事情也勉强不来,再者说了,哪个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单瞧你爹爹,不就娶了七房么?雨瑶啊,日后你也要进宫选秀了,皇上的后宫,更是佳丽三千,到时候你若一直这般的话,日子可是不好过了呢。” 333、英俊单往寻云瑶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雨瑶本是帮景云瑶说句话,可却得沈从薏如此揶揄,当真是气的慌。不过她与景月瑶不同,不在言语上争太多长短,便也只是笑笑不语。还是温晴茵开口略过了这个话题,“若要说忠贞不渝的话,我倒觉得,咱们雁瑶的夫君定是这般的,如今像舍彦谷这样的人,当真是少的很了。” 姬无双虽在景府备受宠爱,可在这样的场合中,却是很少说话,也不愿与人起了争执。她默默的坐着,余光却一直瞥着沈傲珊与章青云,倒是有些看不透章青云这个人了。一来,自打从她认识章青云以来,章青云都是与景云瑶出双入对,虽然曾经在沈傲珊身上闹了些矛盾,可后来,章青云也正视了此事,还是选择与景云瑶在一起。可今儿晚上的事情的确太过蹊跷,景云瑶不在,章青云竟好像不知似的,而沈傲珊也明目张胆的与章青云亲近,这究竟是怎么了。 王英俊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一般,对着桌上的饭菜大快朵颐。也是,这一日他着实累坏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只一阵子后,他便很快迷迷糊糊的,端着酒碗起身就往章青云那方走,在快走到的时候,却一个绊子,摔倒在地,酒碗也飞了出去,正好淋了章青云一身。 而地上碎裂的碗块也划开了王英俊的手腕,登时便有了血印子。只是王英俊似乎感觉不到,还要回去拿酒与章青云对饮。章青云无奈,反正王英俊的手腕需要包扎,他也得换衣裳,便先让沈幽言看着沈傲珊,自己则挎着王英俊往房间走了去。 “喝!再喝!我们要喝三百杯才准回去!”往章青云院子走的路上,王英俊还是醉醺醺的说着醉话,让章青云无奈至极。可待章青云院门一关。王英俊却好像忽的醒酒一般,脸上表情都变得严肃了,身子也硬堂起来,不必章青云的搀扶。章青云还纳闷着的工夫,王英俊已经蹙着眉头对他问道,“快说,发生什么事儿了。” “英俊你……”章青云还没反应过来,王英俊已经揪着他的衣领,死逼他靠近自己。王英俊虽个子不如章青云高,身材也是瘦削的很。可力气竟是不小。章青云感受着愈发浓重的凶狠气息,方才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将发生的事情全数讲给了王英俊听。 “竟然这样……她。她就是你念念不忘的阿娜妮?”王英俊至今仍旧不敢相信,那个阴毒的女子会是章青云年少时候相濡以沫的爱人与伴侣。 章青云点头,后推门进屋,边打开药箱找纱布,边继续对王英俊道。“我当时也是气坏了,竟然就对她说了那样的重话,连她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我该体谅,如今云瑶有身孕,脾气比之前大了些,那是正常的。即使她出手推了傲珊,我也不该那样子对她……” “你到如今,还觉得云瑶是始作俑者?”王英俊心中好像被刀刺一般。她可以体会到,当时景云瑶被章青云指责时候,心里的那份难过与委屈,见章青云回过头,莫名的看着自己。王英俊咬了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如果是我,一定会信云瑶到底。” “可是当时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人,醉竹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只有云瑶……”章青云试图解释,也不知这解释是为沈傲珊,还是为当时已经气坏了的自己。 “醉竹的确不可能这样做,这点我也相信;可云瑶,就更不会这样做!”王英俊说着,重重叹了口气,眼望着章青云,神情中满是责备,“青云兄,你虽常常与云瑶在一起,可是,最不了解她的人,却是你啊。” 王英俊说完,扭头就走,也不顾手腕上的伤。章青云在后面举着纱布哎哎哎了半天,王英俊也不曾回头,他只得跟着跑了出去,给王英俊叫了马车,送他上车后,吩咐车夫送去馥郁阁。临行了,才在车窗口对王英俊道,“今儿个,多亏了你的诸多帮忙,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慢走。” 王英俊窗帘都没有掀开,实在对章青云的诸多做法气的发抖。马车颠跶颠哒的走开后,王英俊才在其中对赶车的车夫道,“不去馥郁阁,去景府。” 虽是春夏交接之时,不过夜里的小风还是打了王英俊一个透心凉。下了马车后,景府门口挂着的两个大红喜字灯笼,红彤彤的晃的王英俊眼睛直疼。这偌大的景府,如今门口唯有一个打瞌睡的门丁,甚至王英俊静悄悄的打他耳旁而过,他都没有醒。只不过他身上那冲鼻子的酒味儿却让王英俊差点眩晕,看来当真是大喜,景府就连门丁都喝的叮咛大醉了。 往日里热热闹闹的景府,今儿个却格外的冷清。周围还是喜庆的氛围,只不过没有什么人气儿。不知道景云瑶回来的时候,看到这样的景府,会是个什么心境。 上了小游廊,走了没多远,却听到一阵阵幽怨的唱曲儿。王英俊竖起了耳朵,发现声音是打衍悔苑出来,“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这是牡丹亭。王英俊想起了景云瑶曾说的,衍悔苑关着的是疯了的五夫人乌尔答桑柔,想不到这半夜三更的,竟唱起这样哀怨的曲儿来,当真是渗得慌。王英俊加快了步伐,心中却念起了王小万的娘,当初就常常与他爹唱这样的曲儿,而王小万的娘究竟是因他而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王英俊,甚至跑了起来,在这漆黑的夜里,脚步声、伴随着他的喘息声,听起来竟是更怕人了。 念嫣苑大门倒是紧闭,王英俊啪啪的拍着门,不一会儿的工夫,醉竹便开了门,只是见外头的竟是气喘吁吁好像逃跑一样的王英俊,脸便立即拉了下来,登时对他福了身子,后道,“时候不早了,男女授受不亲,还请王公子回去吧。” 门才要关上,王英俊却眼疾手快,先将手臂伸了过去。醉竹哪里知道,这关门的劲儿,让王英俊哀嚎了一声。他那只手臂本就手腕受了伤,这回又夹了一下,当真是疼的紧。醉竹也吓了一跳,忙又打开门,见王英俊抱着手臂也硬是挤了进来,立即更生气道,“王公子,请自重!” 虽然醉竹从未给过王英俊好脸色,可王英俊却从未气过,只对醉竹道,“好姐姐,求求你,让我见见云瑶吧。” “大姑娘身子不爽,已经睡下了。”醉竹还是指了指门口,逐客的意味十分明显。 “这是什么?”王英俊拿出衣襟中几块碎了的青瓷小瓶儿,摊开手放在醉竹眼前。醉竹心下一沉,可王英俊不过是个调香师,不会如此了解药材,便一转头,也不答话。可王英俊哪里肯就此放过,便继续道,“这里面装的是中药,并且还是温热的。我虽不熟悉中药,可有些香草,正好也是中药。我的鼻子是最灵的,这药材中,我闻的出,至少有牵牛、莞花、桃仁三样,而这三样,通常是用来……” “别说了,”这样的话,醉竹在老中医那里也听过,所以不用王英俊说,她也知晓,此事是瞒不住了,“就算你知晓了,你就该知道,快到时辰了,大姑娘痛不欲生的时辰就快到了,你还来做什么!” 其实王英俊只是试探着怀疑,并非真的心里有底。可当听到醉竹这样说的时候,他整颗心都沉了下去,立即反驳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更要陪着云瑶了!” “你陪着有什么用,你又不是……”醉竹说着,眼圈儿都红了。当初被那群男人奸淫的时候,她也不曾这样难过,可如今,她以贞操保住的景云瑶,居然要承受这样的痛苦,这比要她承受还要难过一百倍。 “我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云瑶受了委屈。如果要让她受着这样大的委屈还要忍着那样大的痛苦,真的,醉竹,你忍心吗?”王英俊如今心急的很,可也只能对醉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她可以放行。 “你去了又能帮什么忙?能替大姑娘分担委屈和那份痛苦吗?”醉竹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至少,我会一直陪着他。请你相信我,”王英俊说着,单膝跪地,后诚恳的抬起头,以右手放在胸口处,虔诚的立誓道,“苍天在上,我王千钧在此发誓,一定会尽最大程度的减轻云瑶的痛楚,并且,与她共同承担日后所有的事情!” “你……”醉竹也隐隐约约觉得,王英俊的身份不凡,刚刚听他用了另一个名字,又像换了个人一般,就愈发的相信自己的直觉。事到如今,她也知道景云瑶需要一个支柱,既然自己做不了的事情,就暂且相信王英俊一次。至少在她看来,景云瑶是极重视王英俊的,景云瑶看重的人,醉竹也不会太过为难。 醉竹还是没有扶王英俊起来,只不过抹了把眼泪,往自己房间走了去。临行,给王英俊留下一句话,“如若不能好好照顾大姑娘,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334、无论何时,英俊相随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王英俊都不知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咚咚敲着景云瑶的房门,他的脑海中瞬间飘过了几种景云瑶脸上或许会出现的表情,可当景云瑶真的为他开门时,他却看到了一个表情平淡无奇,甚至他大胆的想着,也许景云瑶已经猜到了他一定会来,因为他在她的表情中,看不到一丝的惊异。 “醉竹居然没拦着你,倒也奇了,”景云瑶扬了扬嘴角,算是笑笑,后一侧身,对王英俊道,“进来吧。” 景云瑶越是这样,王英俊越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紧张到就连走路都同手同脚了。景云瑶关上门回头一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或许在这个时候,能带给她笑容的,只有王英俊了。 “随便坐吧,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景云瑶见王英俊傻傻的站在原地,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欲言又止,满面愁容,不禁先开了口。 王英俊有些为难的瞧了瞧景云瑶,后选了个离她比较近的地方坐了下来。景云瑶则落座梳妆台前,继续摘下那满头的珠翠。王英俊瞧着,又不安的起了来,上前去帮景云瑶拆下那繁琐的发饰,待一头及腰长发落下后,不知是不是王英俊眼花,景云瑶好像忽然换了个人一般,病态尽显,难不成那一头的珠光宝气,真的能给人衬出好气色;而除掉那些金光之后,景云瑶便病态尽现? 王英俊轻轻用牛角梳帮景云瑶梳着头发,景云瑶打铜镜的倒影中望着王英俊,忽的笑笑,道了句,“英俊,既然你来了,该是都知道了吧。” “嗯……”王英俊闷闷的答了一声。“就算是吧。可是云瑶,我不懂,青云兄已经答应要照顾你们母子,你为何一定要……这可是你与他唯一相爱过的最后牵绊了。” “今儿的英俊,可真不像是英俊,说话这样深奥,”景云瑶无谓的笑笑,待笑容落去后,便是永久的寂寞,“好在我早便有了这样的打算。不然日后为难的,也是青云哥哥。你也该知道,沈傲珊就是阿娜妮的事情了吧。青云哥哥向来藏不住心事的。” “你还真了解他,”王英俊冷哼一声,将梳子放下后,气鼓鼓道,“青云兄也真是的。难道看不出沈傲珊是在他面前演戏吗?尽管真的是阿娜妮又怎样?他爱的难道只是阿娜妮那副皮囊吗?” “英俊,你又何须为我生气呢,你该知道,我对青云哥哥,早已没了爱情,那不过是难断的亲情而已。我之所以不想让沈傲珊与青云哥哥在一起。是怕她终究会连累了青云哥哥……唉。”说到最后,景云瑶叹了口气,也是今儿王英俊见景云瑶后。她第一次表白了自己的心声。 “算了,不要理会他,人各有命,”王英俊如今一心担忧的都是眼前这个他深爱却又不敢说出口的女子,因为他愈发明显的看出。景云瑶的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也开始渗出了细汗。他到了脸盆架旁,拿了毛巾,轻轻帮景云瑶擦了汗,后担忧的问道,“你……你还好吧?” “估计……是时辰到了。”景云瑶虚弱的笑笑,后扶着梳妆台起身,往床边走了去。她感觉到,她每走一步,体内一股翻涌的血液,都在顺着下体流出来,所以在她到达床边的时候,脱掉鞋子躺在床上,王英俊发现,她本是洁白的布鞋,侧面却已经染上了斑斑朱红。 “云瑶!”王英俊登时一抖,赶紧跑到床边,却见景云瑶面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的抓着被褥,牙齿也咬得紧紧的,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着。王英俊急的团团转,他知道景云瑶这个时候一定很痛,可以她的坚强,就算是痛的晕过去,她也不会喊一声的。王英俊实在没有办法,眼见着景云瑶的双腿开始痛得踢起被子来,他只得将自己的手臂穿过被子,让景云瑶紧紧攥着。 感觉到景云瑶的指甲刮过自己的手臂,传来的那阵阵疼痛,王英俊不但不觉得难过,反而觉得欣慰许多,他虽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他可以与景云瑶同甘苦、共患难了。手不经意间,触到了腰间的香囊。王英俊忽的想起,自己随身佩戴的正是安神香,此香起的便是镇定的作用,他最迷恋的就是这股香甜的味道。一念及此,王英俊用仅余的那只手,费力将香囊解了下来,又把里头的香粉取出,分别洒在景云瑶的床边。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感觉到景云瑶的手渐渐松了,表情也没有那么痛苦,王英俊不确定是香粉起了作用,还是痛苦的时候已经挨过,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一直提着的那颗心,可以落下了。 “云瑶……云瑶,你怎么样了?”王英俊凑到景云瑶耳旁,小声的问道,他必须得确定,景云瑶这会子是否还有意识才成。 “嗯……不舒服……”景云瑶说着,眼皮却沉得都太不起来,意识也是模模糊糊的,只感觉自己下体周围黏黏糊糊的,让她非常的难受。 “我,我去寻醉竹来。”王英俊说着,将景云瑶的被子又往上头盖了盖,后拔腿而出,寻醉竹去了。 醉竹带着新的被子,王英俊抱着新的褥子,两人趁着夜色,偷偷的跑进了景云瑶的房间。插好门之后,醉竹先让王英俊转过头,自己将景云瑶的被子掀开。掀开之后,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约莫四分之一的床已经让鲜血浸染,满屋子都是血腥味儿,像杀人现场一般。醉竹转念一想,可不就是杀人现场么,那还没有意识的孩子,就在这摊鲜血之中了。 迅速帮景云瑶擦了下身,换了衣裳后,醉竹用新的被子将景云瑶卷了起来,让王英俊先抱着,自己则将浸了血的床褥换下,铺上新的,这才让王英俊再度将景云瑶放回床上。待一切做完后,醉竹将满是鲜血的被褥打包放好,后指着对王英俊道,“还劳烦王公子处理掉这些东西了。” 335、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你!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王英俊眼瞧着面前一个快赶上半个自己高的包袱,自然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还散发着一股诡异的血腥味儿――也算是裹尸布――这让身为洁癖的他如何受得了?况且背着一个这样大的包袱出去,门丁也会怀疑的吧?总不会像来时候那么幸运,门丁还睡着? “这……”王英俊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只得道,“醉竹姑娘,恐怕不太方便吧。万一经过门口的时候,门丁瞧见了,还以为我是偷儿呢,要是检查的话,那不就露馅了。” 醉竹理所应当的点头,言简意赅道,“所以,王公子,奴婢给您指一条明路。”醉竹说着,示意王英俊背上包袱。王英俊是满肚子苦水没地方吐,此时此刻,见醉竹已经出屋,他也只得又不放心的回头瞧了瞧床上躺着的景云瑶,这才拿出两块布条堵住鼻子,勉强将那包袱背在背上,跟着往外走。 只是天公不作美,许是那包袱太大了,在门口的时候,王英俊又被卡住了,前进不得,只有后退。可前方的醉竹似乎并没有帮忙的意思,王英俊只得自己将包袱尽量挤得长一点,方才出了去。可是这不是最悲催的,最悲催的是,醉竹给他指的,居然是一个狗洞! 王英俊眼见着醉竹理所当然的指着念嫣苑后院一处狗洞对自己道,“包袱扔出去,王公子便从这里离开吧。” 王英俊此时终于明白什么叫哭笑不得了,也明白醉竹虽是个丫头,可也真是不好惹,居然使出这样的法子来难为自己。王英俊为难的抓了半天头,方才哭腔对醉竹道,“醉竹妹妹……哦不,是姐姐。能不能你先帮我将包袱扔出去,然后我再跳墙出去呢?” 醉竹上下打量了王英俊一番,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与王英俊一齐将包袱扔出去后,她几下用石头堵住了狗洞,然后立在一旁,看王英俊壁虎一样的爬着墙,每次到一半的时候就滑下来,摔个大屁墩。心里倒也真的是暗爽半天。直到最后,王英俊摔得手臂和大腿都疼的没法再爬的时候,醉竹才指了指自己身后。对王英俊道,“王公子,实在不成,这里有梯子,您爬梯子出去吧。” 有梯子不早说!王英俊都快哭出来了。身子摔得疼的就连爬梯子都费劲。好不容易上了墙头,往景府外头一望,居然是黑黢黢的一片,念嫣苑是景府最西南角的一个院落,而念嫣苑的后院,外头是哪里呢?王英俊转头问府里头的醉竹道。“醉竹姐姐,外头是什么地方啊?高不高啊?” 可半天,居然都没人答话。王英俊纳闷的向里一瞧。醉竹居然不知何时离开了,梯子也已经不在原处。他立即欲哭无泪,醉竹有那么着急走吗?他可是有点恐高的,这会儿在墙头上,左右都下不得。他该怎么办? “醉竹姐姐,好姐姐。别藏着了,救救我,我恐高……”王英俊话还没说完,登时听到有女子的尖叫声,紧接着,就是“抓贼――”的呼声。他也是吓着了,一下子没站稳,就从墙上倒了下去,好在摔在了那团包袱上,才没让他痛上加痛。只不过那包袱却禁不起王英俊这一砸,立即散了架子,王英俊起来的时候,借着月光,发现自己倒在一滩血泊中。蓦地,胃里便是一股股的酸涩难忍,他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这下子,可是吐得淋漓畅快。 最后的最后,他抹了抹嘴,结束了这倒霉的一天。回馥郁阁的时候,王英俊也是尽量挑着人烟稀少之处走的,不然,以他这憔悴的面容,一身诡异的气味儿,外加拖着一坨满是血渍的被褥,一定会被抓到官府查办了。 整个念嫣苑因为那句“抓贼”而沸腾起来,醉竹也趁着这个时候,对拿着灯笼到处跑的寒烟道,“大姑娘吓着了,咱们动静小点。” “真是的!”寒烟瞪着一双水灵大眼,四下仔细道,“那偷儿定也是知道今儿个咱们府里办大事,人都没回来,这就猖狂起来了,还敢打咱们院的主意!这小贼若被我抓到,一定饶不了他!” “别闹大了,也兴许是哪个丫头看错了。我先去瞧瞧大姑娘。”醉竹见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便是抽身的时候了。 寒烟连连点头,对醉竹道,“这两天大姑娘身子就不好,肯定不经吓了。你好好照顾大姑娘吧,这里一切有我,别小瞧了我,抓贼我最在行了。” 醉竹点点头,没说话便往景云瑶处去了。才打开门,就听到景云瑶模模糊糊的声音传过来,“外头这样吵闹,怎么了?” “抓贼。”醉竹依旧如同往常一般言简意赅。 景云瑶只感觉刚刚那句话已经耗费掉了所有的力气,可王英俊能否安全出去她又担心的很,便又多问了句,“英俊呢?” 醉竹一面帮景云瑶收拾着梳妆台上摆放的首饰,一面事不关己道,“跳墙头走了。” 那王英俊不就是那贼了么。这话,景云瑶没说出口,她实在是没力气了。醉竹半天听不到景云瑶的回复,便自行上前,又帮景云瑶盖了盖被子,道,“大姑娘被贼的事儿吓着了,才好好生养几天病。” 这不是明摆着算计王英俊么。景云瑶虽心中有些无奈,但好歹醉竹是为自己着想,便也只是勾勾嘴角,后合目睡去。她如今气血两虚,尽管药材的份量她已经调至最合适,但要养好身子,也得三五日才成。或许醉竹和王英俊闹这么一遭,也是给她一个最好的台阶下,如今,她真的可以好好的休养一下了,忘记所有事情,包括今晚是她最爱的男人的洞房花烛夜。 醉竹熄灭了灯,后出了屋。外头寒烟还在雄纠纠气昂昂的寻着那不存在的偷儿,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这么多气力。醉竹不语,独自往后院小厨房走。寒烟见了,忙招呼道,“这么晚了,你还去后院做什么?那里可是闹了偷儿,你别自己一个人过去呀,多危险!” “没事。”醉竹挥挥手,脚步却不停,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深夜之中。 336、原来我什么都知道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虽然敖媚仪在之前多次为景雁瑶描述过洞房花烛夜的美好,也私下交了她不少技巧,以至于她不会在章白玉面前失了礼数,可如今看来的话,倒是敖媚仪多心了。景雁瑶仍旧着着旗装,端坐于床前,听着外头人烟逐渐散去,由欢快转为平静,又听着外头的更声由一慢两快“咚――咚、咚”变为一慢三快“咚――咚、咚、咚!”眼见着四更已过,红烛已快燃烬,可这新房里,仍旧唯有她一人。 末了,景雁瑶斜了斜嘴角,算是笑笑。心里还自嘲的想着,这是不是证明章白玉是个不贪恋美色的君子呢。合卺酒端立于桌上,烛光在其上寂寞的摇晃。景雁瑶脱掉盆底鞋,换上舒适的绣花锦鞋,后轻步走至桌前,将桌上属于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苦,此酒甚苦。景雁瑶悲哀的摇摇头,倒不清楚是酒苦还是心苦了。她望了望四周,皆是一片大喜的红色,艳丽的扎疼了她的眼。她闭上眼睛,感觉眼角多了几许酸意。这里并非景府,可就是自己日后的家了,无论喜怒哀乐,这都是自己选择的路。 脱下繁复的旗装,景雁瑶独自走至台前,将红烛吹灭。这个夜里,本该她与章白玉共剪红烛的,只可惜,她只得也只能形单形只,这也是白日里,她与章白玉达成的共识。 烛光灭了,屋子里便不再那般红的刺眼。景雁瑶孤独的躺在床上,嘴角一直挂着自嘲的笑容。其实这又如何,这十几年来,她都是这般孤独度过的。不过因为景泽枫与景云瑶的忽然闯入,让她有了快乐的感觉――只可惜那快乐,竟比流星划过还快,一转眼的工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回过神来的时候,景雁瑶发现,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这夜,有人玉容寂寞泪阑干,有人朝如青丝暮成雪,也有人举杯消愁愁更愁。明明是举国欢庆的夜晚,当事之人却并没有几人当真会有好心境。阿桂本已料到章白玉这一夜不会与景雁瑶同眠,他太了解他的儿子。只不过找遍整个将军府,都不见章白玉的影子。无奈,他唯有寄希望与章青云处。想着这两兄弟打小便在一起,虽非亲兄弟,但感情极好。或许章白玉会在章青云处也说不定――况且,章青云的别苑也是如今阿桂唯一一处没有踏足的了。 只可惜,阿桂不但失算,而且马失前蹄了。他推开屋门之时,并没有看到两兄弟在一起畅饮。而只看到章青云一人,一脸哀愁的一杯接一杯饮酒下肚,而他的旁边,已经放着三个空坛子,看来当真喝的不少。章青云眼神虽已经开始涣散,可心中忧愁显然并没有因为浊酒下肚而忘记。所以他还是不停的催眠着自己,想一醉解千愁。 其实阿桂晚膳时候就觉得奇怪了,只是他要顾着招呼客人。抽不开身。最最让他奇怪的就是,景云瑶与章青云的感情向来极好,今儿个清晨章青云还因为担心景云瑶而忙里偷闲的去景府亲自接了一趟。可晚膳时候,景云瑶竟离了去,而章青云不知晓也就罢了。还与沈傲珊那般亲近,这当真是太让阿桂疑惑不解了。从前阿桂倒也听说过。沈傲珊与从前章青云的恋人长得是一模一样,所以章青云曾经一时偏离过轨道。只是后来他很快便认清了自己的心情,还是选择了与景云瑶在一起。阿桂也是非常的喜欢景云瑶,心里早便认定了景云瑶这个儿媳妇儿。可见如今这阵仗,似乎事情有变。 “图吉,你醉成这般,不许再喝了。”阿桂想着,几步上前,夺过了章青云手里的酒杯。 “阿玛,阿玛你让孩儿喝吧,喝醉了,孩儿就轻松了,那些事情,孩儿就都忘记了……嗝……”章青云一个饱嗝,几乎弄得屋子里溢满酒味儿,可见当真是喝的不少。 阿桂耐心的坐在章青云旁边,见他已经醉的没有力气抬头,就连睁眼都只是眯着一条缝儿,不禁叹了口气,慈祥的摸了摸章青云的脸庞,对他苦口婆心道,“图吉,你与阿玛说实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你与云瑶拌嘴了?” “没有,没有……”章青云胡乱的摇着头,感觉自己的胃部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感。他自己便是大夫,自然知道身体哪里会痛是发出一个怎样的信号,他也深知自己的酒是喝多了。但眼前这人是一直待他如亲生的阿玛,从未对他有过一点点严厉的慈父,事到如今,他也不打算瞒着阿桂了,便立即孩子一般的大哭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看着便让人觉得没出息。 阿桂年六十有余,尽管章青云已经三十多了,可在阿桂眼里,他就是他的孩子,永远不会长大的孩子。他心疼的帮章青云擦着眼泪,后尽量把声音放轻,让章青云不至于太紧张,又哄道,“图吉,别难过,有事情与阿玛说说,看看阿玛能不能帮上你。” “阿玛,阿玛,孩儿对不起云瑶,孩儿,孩儿找到阿娜妮了,孩儿曾经说过,一世只娶阿娜妮一人……”章青云断断续续的将发生的事情,包括他已经与沈傲珊有了夫妻之实一事完完全全的告诉了阿桂,唯一隐瞒的,便是景云瑶有孕以及他答应照顾她们母子一事。 阿桂当即便呆住了,他决计想不到,那个长相与阿娜妮一模一样的沈傲珊,居然真的是阿娜妮本人!这世上的事情是何其巧合,他终于明白了章青云的左右为难。章青云跟了他这些年,他非常了解章青云的秉性。从他的字里行间能够听得出,他的心里如今唯有景云瑶一人,可阿娜妮回来了,他又是个信守承诺的,他不能放着沈傲珊不管,也不能让沈傲珊早些年白白承受了那些委屈,所以,他或许唯一能够选择的路,就是伤害景云瑶。 “阿玛,阿玛,孩儿,孩儿不想这样的……”自打小时候那次过后,章青云这是唯一一次在阿桂怀里哭得这样委屈、这样难过,这样的情难自控。 “阿玛了解你的为难,”阿桂如今也是懵了,以他与景祥隆的交情,这事让他如何说得出口?即使这些都是小事,那日后章青云又该如何面对景云瑶?即使沈傲珊愿意委屈为妾,可以景云瑶那样的性子……这样下去的话,痛苦的是三个人。 “图吉,你先休息吧,今儿个的事情实在太多,我也……唉,我回去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阿桂连着叹了三口气,见章青云迷迷糊糊的倒在桌上,口中还喊着要酒,只得无奈的对外头的侍卫吩咐着,让他们将章青云抬到床上休息,后自己则佝偻着背,一步一步的离开了章青云的别苑。 阿桂觉得自己老了,他从前向来不服老,走路挺胸抬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心态年轻的话,整个人看起来也不过五十出头的模样。可只这一晚的时间,阿桂就像老了十岁一般,他为自己这两个儿子担忧,他的肩膀好像再负担不住其他了。 章白玉一直立在章青云的房顶之上,望着自己的阿玛背影一点点的消失,心中也颇为所动。待几个侍卫七手八脚的将章青云搬上床,又简单收拾了房间离去后,章白玉才打房顶一跃而下,推开门便闪了进去。 才一进门,便是一股刺鼻的酒气。刚刚他在房顶隐隐约约听到章青云叙述的事情,所以心里是带着些愤怒的。只不过他一直没有开口,就是静静立在章青云旁边。本来,他想着,日后景云瑶交给章青云,他一切都放心;可如今,竟然横空跑出来个阿娜妮,弄得章青云这样进退两难,弄得景云瑶不到晚膳时候便抱恙回府,这让他如何心安?! 章青云朦朦胧胧间,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冷气袭来。他就是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来了。于是迷迷糊糊的,他开口道了句,“舍彦谷,是你吗?” 章白玉以冷哼回答了章青云的问话,谁知好不容易被阿桂哄得不哭了的章青云居然又呜呜的哭了起来,说的不知是梦话还是醉话,但却一字一句的被章白玉记在心里,“就连舍彦谷都不会原谅我吧,舍彦谷对云瑶……虽然一直没说过,可我看得出,舍彦谷是有些喜欢云瑶的。舍彦谷从未对其他女子这般重视,从苏州回来之后,这股感情便是更深……” 章白玉听着章青云那一句句带着些委屈的话,心中深深为之撼动。原来章青云并非什么都不清楚,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去相信、也不愿意去想,刻意的逃避而已。 “云瑶……也对舍彦谷与对别人不同,我都看得出,可却并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与众不同的喜欢……我本以为,云瑶或许就如掌中的流沙,我越攥的紧,她便离我越远,直到消失,可后来,可后来我发现,云瑶有孕了,我以为是我的转机到了,我答应她,我答应她好生照顾她们母子,一生一世,我不介意那孩子是狱里那几个混蛋的,只要是云瑶的孩子,我都愿意视如己出。只可惜,可惜啊……对云瑶,我要食言了……” 337、云瑶狠心,白玉脆弱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舍彦谷,你知不知道,曾几何时,就在我快要放弃,想着成全你们幸福的时候,可不曾想,老天居然助我一臂之力,你莫名的坐上了额驸之位。云瑶是心比天高的女子,怎堪寄予他人之下。于是我费尽心思的让云瑶来打动你,让你安心的去做额驸。可谁知,人在做,天在看,我做了这样卑鄙的事情,老天都不容我……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最后苦了的,是云瑶。舍彦谷,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云瑶,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补偿你们,才能让自己不这么愧疚,不这么难过,舍彦谷……” 章青云还在梦呓着章白玉名字的时候,章白玉却早就不知人去了哪里。章青云只是朦胧间感觉到那股冷意不再那般强烈,他翻了个身,将被子整个捂住头,人在其中缩成一团,如同娘胎中的婴儿一般。 其实章白玉在听到章青云说到云瑶有孕的时候,便再站立不住,扭头便走。景云瑶与他在一起之时,还是处子之身,便说明,易水寒的人并未对她做过什么,在凤鸣苑那几日,她也是宁死不从;而与他一夜春风之后,两人几乎日日都能见面,从景云瑶怀着的月份看来,她没有什么机会与其他男子发生任何关系。那这个孩子,毋庸置疑,便是他的。景云瑶居然有了他的孩子,章白玉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些日子景云瑶气色一直那样差,身子那样弱,原来,她承受的竟是这双重的痛苦。今儿是他的大喜日子,景云瑶带着他们的孩子,看着他娶另一个女人。景云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度过这一日的?她那样的强颜欢笑,还曾想与自己说些什么。可他却倔强的不肯去看她一眼。如今想想,这又是让景云瑶如何的伤心? 一直以来,章白玉都觉得自己是那受害者。可如今他才想明白,最大的受害者,是景云瑶!章青云根本不该对这个孩子负责什么,该负责任的是他章白玉!一面往景府疾驰的路上,章白玉一面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他都绝对不要再离开景云瑶,哪怕是一起上断头台。他都毫不惧怕。黄泉路上,他有景云瑶和他们的孩子,夫复何求呢? 章白玉到了念嫣苑的时候。心便一直突突的跳着,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紧张感。从前,即使面临的是千军万马,他也不曾这样紧张过。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女子。竟让他如此的牵肠挂肚。章白玉都觉得,自打认识了景云瑶,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好像都不认识如今的自己了。 章白玉吐纳之间,已经运了内力,以轻功上了景云瑶的屋顶。轻轻揭开几层瓦片,从上面观察着屋内的情况。本该是漆黑一片的小屋中,因为有极好的月色。倒能让章白玉看得清晰。景云瑶正背对着门口而睡,虽看不清她面容,但是从安静的氛围看来,她该是睡得很熟。这本该是最安详的一幅画面,可章白玉却在其中嗅出了一丝丝的不详――那是一种血腥气。而且还是极重的血腥气。 章白玉登时心下念着不好,生怕景云瑶做出什么事。忙从屋顶一跃而下,推门而入。果不其然,才一进门,那股血腥气便迎面而来,章白玉几乎是奔跑着到了床边,感觉到那愈发浓烈的气味,他一把掀开了景云瑶的被子。 景云瑶睡梦中,忽的感觉一阵冷意,她打了个哆嗦,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发现床边站着一个黑影,而被子,就在那黑影手中。景云瑶吓了一跳,尽管身子已经虚到一动便是一身的汗,但她还是支撑着起来,退至床的一角,定定与黑影对视。 景云瑶本该喊出声来的,可她没有,因为她感觉到,那丝丝的冷意,并非都是没有被子才这般,而是那黑影,本身就发出一股淡淡的冷意,像一块冰雕一般。而这世上,能够让人不寒而栗的,唯有一人,便是她最心爱的、本该今晚是新郎官儿的章白玉。 章白玉没有去注意景云瑶的神情,只是景云瑶移开身子后,他感觉到那股血腥气更重了。平常人可能鼻子并非这般灵敏,但章白玉是久经战场的人,对血的气味儿最敏感。借着月光,章白玉发现,景云瑶刚刚躺过的地方,有不用于他处的深色。章白玉心头一紧,忙将被子扔在地上,自己去点燃了一旁的油灯,借着灯架上的光,章白玉终于看到,那洁白的褥子上,是触目惊心的红。尽管那红并不多,约莫一掌大笑,可对于一个孕妇来说,见红意味着什么,这就是连章白玉都清楚的事情。 景云瑶也发现了那块血迹,她叹了口气,将褥子卷了起来,后也不去看章白玉,只低低说着,“今儿是你的洞房花烛夜,你不陪着雁瑶,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快回去吧,被人知道了,又不知会传出什么话了。” “你真的想赶我走?”章白玉步步逼近景云瑶,景云瑶已经被逼至角落,无路可逃。 感觉那冷意愈甚,景云瑶再度哆嗦一下,后转过头,勉强扬起嘴角算是对章白玉笑了一下,“你已经是我的妹夫,与老师一般,希望日后还是与我保持距离吧。” “百无一用是书生,富察巴顿那人,何以与我相提并论。”章白玉立即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只是眼神落在景云瑶身上的时候,难免还是多了几分柔情,“更甘图吉都和我说了。” “说……说了什么。”景云瑶立即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她觉得章青云虽然天真,倒还不至于将一切都说与章白玉听吧。他是天真,但不是傻啊,这可是关于自己的贞洁问题,他怎么可能说与章白玉听呢。 “你不用这副表情,更甘图吉喝的多了,便将你已有孕一事说与我了。”章白玉言简意赅的将章青云大篇幅的废话以及忏悔总结成了一句话。 景云瑶此时无言以对,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章白玉见了,立即去拉着景云瑶的手,认真对她道,“云瑶,我想好了,我不去顾及什么国家兴亡,瞻前顾后的只会让我负了你与我们的孩子。没有了你们,天下与我来说又有何用,不过是处避难所而已。云瑶,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章白玉说着,深深吸口气,再度露出从前最让景云瑶心动的表情,语气中的深情犹如大海一般,瞬间将景云瑶淹没,“云瑶,我们远走高飞吧。” 这一刻,景云瑶多想听从章白玉的话,就这样跟他走,不顾一切,不顾景泽岚日后如何,不顾乾隆会如何惩戒景府和章佳府,不顾会不会牵累到富察府以及贝勒府……可是,她太聪明了,她早便想到会有这样一日,所以她早已经将那个冲动的自己完全扼杀在摇篮中。带着一个悲哀的笑容,景云瑶推开了章白玉,之后将被褥展开,指着上面的血迹道,“白玉,我就知道你会有今日,所以,白玉,我已经把我们的孩子,杀了。” 我已经把我们的孩子,杀了。章白玉登时愣在当场,手也停在了半空中。那血腥的味道似乎越来越浓重,被褥上那一块巴掌大的血迹,在他眼中似乎化成一个嗷嗷待哺的孩童,一面哭着一面不甘的瞪着他,告诉他他是多么不愿意还没睁眼看一下这个世界,就化为一滩血水。 景云瑶看到这样的章白玉,自然也是心疼的很,可这个男人,如今已经是别人的夫君,还是那样信任她的妹妹景雁瑶的夫君,她绝对不可以再有半分染指,也不能陷任何人于不义。这是早就计划好、算好的,所以景云瑶必须对自己狠心,也对对面这个深爱她的男人狠心。 “景云瑶,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半晌,章白玉冒出这样一句悲从中来的话,景云瑶从未见过这样的章白玉,即使当时她以死相逼,章白玉也不曾有过这样痛彻心扉的表情与语气。景云瑶看得出,他在怨她,在恨她,可景云瑶也没办法,这都是被逼的。若从前她能够知道早晚会有这一步,她宁愿章白玉从未爱过她,这样,两人如今也不会这样痛苦。 “这个孩子,留不得。”景云瑶既然已经决定让章白玉死心,就要做到底。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这样对章白玉说着。 “景云瑶,你变了,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你。”章白玉起身,必须靠着床栏的支撑才不至于倒地。他觉得自己双膝软的很,似乎只要一离开床栏,他就会软趴趴的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这是章白玉头一次有了这样无助的感觉,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般。 “你又何尝没变呢,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景云瑶别过头,倔强的不去看章白玉一眼,“从此以后,你我再无任何瓜葛,你继续做你的章佳舍彦谷,而我,还是景云瑶,孑然一身的景云瑶。” 338、另辟蹊径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孑然一身四个字,让章白玉从痛苦之中暂时脱离出来。景云瑶的口气如此决绝,似乎拒绝的不止他章白玉一人。章白玉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挺直身子,带着一脸的不确定,死死盯着景云瑶,后道,“你……什么意思。” 景云瑶却以沉默回答了章白玉的话,章白玉向来不是自找没趣儿的人,相反,他从来都是给别人无趣的那种。所以这一次,他依旧如昨,一挥手时,掌风灭了灯。 景云瑶终于扭过头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空余她一人。她刚刚的所有力气好像瞬间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虚弱的趴在了床上。半晌,她动了动身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地上的被子拽了起来,重新盖在身上。只是,从前的温暖早已不在,那只是冷冰冰的两层布与一层棉。景云瑶这才发现,原来,心冷了的话,无论外头是如何的温暖,整个人都如置冰窟,再也无法如从前那般暖和。 第二日,章青云倒是因前一夜饮酒过度,弄得眼圈黢黑,面色苍白,好像仅隔一夜就换了个人一样。好在因为这大婚,景祥隆给了他七日之期,他倒不必忙着回太医院任职。只是虽身子难受、又常有呕吐之感,可他还是放心不下景云瑶,回忆起昨日与沈傲珊做的荒唐事,他恨不得给自己几嘴巴。 沈傲珊是阿娜妮又如何,他二人借着酒劲儿做了那样的事情,章青云始终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即使没有那件事,知道了沈傲珊的真正身份,他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可如今……章青云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一觉醒来,似乎自己已经被烦心事缠上了。 章青云自诩一生光明磊落,可能做得最错之事。一个就是借章白玉逼婚一事落井下石,另一个,便是与沈傲珊的那一次巫山*。章青云虚弱的起了床,洗了把脸,回头望向自己床铺的时候,忽的又念起沈傲珊将头埋在他胸口时候说的那些话,登时章青云便又愁容满面了。 门口伺候的丫头进来,带进来一股子的冷风,让章青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他就忽的想起,昨夜似乎章白玉来过。但是两人说了什么,他就真的记不起来了。其实章白玉是否来过章青云都记得不甚清楚,毕竟他实在喝的太多。以至于是梦境还是现实,他着实记不起来了。还迷蒙着的劲儿,门口侍卫过来通传,说是大汗早早便来了,要一道用早膳。章青云连忙让丫头伺候着梳洗。后匆忙的赶往大堂。 大堂之上,早已摆好了一张八仙桌。桌虽大,但上头人也就只有大汗、阿桂、章白玉夫妇,以及后来居上的章青云一共五人了。大汗似乎很有兴致,要不也不会一大早的就赶来瞧这外孙女。只不过阿桂、章青云、章白玉与景雁瑶四人竟好像商量好一般,眼圈儿都黑着。一看便知昨晚是个未眠之夜,这倒是让大汗有些不懂了。昨个儿他可是喝的够本,回到宫里好好的休息了一晚。早上早早起床。在御花园练了些把式,与乾隆说了思女心切,这才得了令出来将军府共用早膳的。 “雁瑶和舍彦谷……额,还有图吉,昨个儿可是没睡好?”大汗左瞧右瞧的。开口问了这么一句。他本想连带着阿桂一起问的,只不过他向来敬重阿桂。便没有出口。 “昨个儿热闹,雁瑶心里也高兴,晚上与夫君都没睡好。”景雁瑶说着,眼睛瞟向了章白玉,桌底下的那只脚,轻轻的碰了章白玉一下。毕竟他们曾经约定过,在外人眼里,一定要演好这恩爱的一对。 章白玉昨晚受了太大的打击,一直到今日都傻傻呆呆的,如今也只是跟着点头。大汗眼见着章白玉由一个冷漠清高的人一夜变成的这般的服从听话,心里自然也为景雁瑶高兴,以为都是景雁瑶的功劳,自也就哈哈大笑道,“雁儿啊雁儿,还是你有办法,像舍彦谷这样的男子都拜服在你的石榴裙下,我是当真为你高兴。过上一年,要是我能抱上外孙,那必定就更开怀了。” “雁儿必定不让外祖父失望。”景雁瑶说着,又瞟了瞟章白玉。就连她都觉得章白玉今日的确很怪,往日里的嚣张冷漠劲儿好像一夜之间被夺走一样,如今的他就像是具空余活动的尸身一般。 景雁瑶都看得出的,阿桂又如何看不出,昨夜章白玉并未在新房与景雁瑶过夜,这是肯定的。但他昨夜究竟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弄得如今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阿桂倒是为章白玉担忧起来了,好在大汗也只在这里多停留两日就要回漠西蒙古,不然这戏,怕是真演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唯有章青云松了口气,见景雁瑶与章白玉的模样,看来昨夜章白玉该是与景雁瑶同在的,那自己那段关于章白玉的记忆,便只是梦境了。好在自己没有将那样大的秘密告诉章白玉,否则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了。只是如今见到章白玉与景雁瑶一副琴瑟和好的模样,他也终于放了心,这个推手没白做,只是如今,可怜了景云瑶。 一念起景云瑶,章青云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高高提了起来。没什么心思的用过早膳后,章青云便以出去走走的理由离开了,阿桂望着章青云的背影,叹了口气。如今两个儿子似乎都面临着人生的重大转折,他作为他们的阿玛,到底能够帮上什么忙呢?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吧? 章青云差门丁雇了辆马车,坐稳之后,先往京安大药房去了一趟。以他如今的身子,若不吃上些丸药顶一顶,怕是都坚持不到见景云瑶了。景康雅见到章青云时候也觉得奇怪,尤其看到章青云一把一把的吃着成药丸,就更加奇怪。章青云简单说了不过是自己喝多了,又安慰了几番,景康雅才作罢。章青云在京安大药房稍作停留后,本打算徒步前往景府的,可才走了两步,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脸面见景云瑶。念起昨晚王英俊所言,以王英俊的性子,该是去见过景云瑶了。章青云咬咬牙,很快改了路线,往京郊的馥郁阁而去。 往日里的馥郁阁,向来是人来人往,美女如云,章青云每去一次,都是面红耳赤的进去再出来。今日倒也奇了,馥郁阁大门紧闭,门可罗雀,偶尔有过来的女客,都是敲敲门,见没人应,便莫名的离开了。章青云不知发生什么事,只是心下有些不妙的感觉,连忙打后墙仓皇的爬了进去,落地时候,发出巨大的“嘭”声,吓得一树麻雀全都惊得飞走了。 章青云起身,只感觉身子更虚了,双腿经过刚才的一震,又抖的厉害。这巨大的声音很明显也将王英俊引了出来,只不过当王英俊与章青云对视时候,两个人都异口同声的先“咦”了一下,后开口道: “青云兄,你怎么跳墙进来了?” “英俊,你怎么拄着拐呢?” 王英俊先是无奈的笑笑,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先回了屋里。见章青云也一瘸一拐的进来,先带着些玩笑口气道,“看来咱俩如今倒是难兄难弟了,都是跳墙弄得自己一身伤。” “你跳墙?”章青云坐下的时候,不停的按着自己的腿部穴位,稍稍麻痹一下巨大的痛感。 “可不么,”王英俊摊开手,“昨个儿去景府,进去的时候门丁睡着了,出来的时候晚了,醉竹姑娘怕不好说,便让我从墙上往下跳。可结果我立在墙上的时候,不知哪里跑出来的丫头看见了,非说我是贼,我这一激动,就从墙头摔了下来,变成这幅样子了。”王英俊指了指自己的脚踝,章青云瞧见,那里肿起了很大一块,看来真是摔得不轻。 章青云示意王英俊将脚放在自己腿上,摸了半天骨之后,方才松了口气道,“好在并没有骨折,你该擦些正红花油,这样好的快些。另外,这几日不要走动,多休息。至于那正红花油,待我回府,会差人给你送来,你安心等着就是。” “如此,便多谢青云兄了,”王英俊先给章青云做了个揖,后才眯起眼睛,对章青云道,“只是青云兄,今儿个不只是单纯的来看我吧?” “英俊……真是聪明,”章青云立即变得有些局促和尴尬,他先是低垂了头,半天不说话。王英俊耐心也好,就等着章青云自己开口。果不其然,沉默半晌后,章青云终于低着声音道,“我是想问问,英俊……英俊可知道,云瑶还好吗?” 云瑶还好吗。这句话王英俊也想问,昨晚经历了那样的痛苦后,云瑶还好不好。他脸上的笑容好像被阴云抹去一般,登时换上了一副忧思的模样,答章青云道,“她好不好,我也不好说。有些人表面上看上去好的很,可不代表她真的好。青云兄,如今我只想问一句,青云兄打算怎么办?” 339、锦上添花还是画蛇添足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如果知道怎么办,就不会这副死人样子了,”章青云向来是感觉良好的类型,倒是第一次这样说自己,“英俊,既然知道了阿娜妮还活在世上,我就不能不管;可是云瑶……你也知道,我对云瑶承诺过,会娶她过门,把那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的。唉,可如今,我竟是落到了如此两难境地。” “看来青云兄是十分信奉‘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这句话啊,”王英俊说着,嘴里没什么恭维的语气,倒是多了几分嘲讽之意,“如今对沈傲珊和对云瑶妹妹同时许下这样那样的承诺,倒是自作自受了。” 章青云叹了口气,抬头带了十分的惭愧瞧着王英俊,“英俊,我知道你是替云瑶不平,你可以骂我,打我,这都是我对云瑶的亏欠,都是我该受的……” “好了,别说了,”王英俊打断了章青云的话,冷哼着道,“你的选择如何,我已经明了。既然你选择了阿娜妮,就别在这里假惺惺的让我为云瑶讨公道了,我没有任何立场这样做。” “英俊……”章青云认识的王英俊,无论何时都是笑嘻嘻的,就算是被景云瑶欺负、跺脚、逼他大出血,他都那样笑模笑样的,从不曾有过这样的表情。所以章青云才会大着胆子来王英俊这里,想让王英俊想想办法,可谁知,王英俊竟像换了个人一样,章青云几乎都不认识他了。 “别在这里找平衡,这种蹩脚的平衡,我不会给你的。”王英俊双眼死死瞪着章青云,不知是否是章青云看错,王英俊眼圈好像有一瞬间红了,只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王英俊瞧着章青云那窝窝囊囊的样子就来气。一念到昨夜景云瑶受的那些苦,那满眼触目惊心的血红,便再度的气不打一处来。可没经过景云瑶的允许,他不能把景云瑶落胎一事告知章青云,只得隐忍着怒气,对其道,“青云兄,从前见你一直与云瑶妹妹交好,沈傲珊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你的确有过动摇。可后来你不是坚定了你的心吗?你的这里,”王英俊指着章青云的胸口,死死盯着他道。“究竟装的是谁,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若你觉得对沈傲珊有亏欠,那大可不必,当年的事只是一场误会,沈傲珊的失忆。不就代表着你的阿娜妮已经死了吗?她如今是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没有了阿娜妮所有的记忆,她就是另一个人,她就是沈傲珊。青云兄,这样明了的事情,你难道就想不通吗?即使你借着对阿娜妮的愧疚。娶了沈傲珊,你仍旧对不起阿娜妮,因为她早就死了。死在你的心里。” 王英俊的每一字每一句,就像一顿顿的重棒,打在章青云身上,终于让他真正的清醒过来。稍作停顿,他污浊的眼神蓦地变明亮。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亢了几分,“没错。英俊你说得对极了,我就是脑袋笨,爱钻牛角尖,”章青云说着,激动的拍了拍王英俊的肩膀,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我的这里,如今,除了云瑶,再容不下任何人。只是……英俊,我终究得对傲珊有个交代,尽管她的心已经不是阿娜妮了。” 王英俊顿时觉得章青云就像一张白纸,谁在上面画什么写什么,他便觉得是什么,这样的男人,当真需要一个女子来引导,不然可真是悲剧了。叹了口气,王英俊对章青云道,“我说话,青云兄也别觉得难听。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我看来,沈傲珊想得到的只不过是银子而已,她如今一身的铜臭味儿,只不过青云兄闻不到罢了。” “可是……”章青云再度有些为难,窘迫了半晌,才对王英俊道,“我们两个,我们两个已经……” “我知道,你想说沈傲珊的贞洁已经给了你,她日后很难再出嫁了,”王英俊说着,却忽的蹙了眉头望着章青云,直看得章青云莫名其妙之时,才开口道,“青云兄,你就是那么傻,你觉得云瑶妹妹推了沈傲珊的那次,便是因为云瑶找到了沈傲珊迷惑你的香囊,向沈傲珊施压。沈傲珊深怕此事败露,才假意自己撞向床柱。当时我便告诉你,如果是我,我一定相信云瑶妹妹。青云兄,你被沈傲珊一直握在掌心里,甚至因此冤枉了云瑶啊!” 直到这话从王英俊口中说出,章青云才真真正正的明白,他到底做了一件多傻的事情。原来沈傲珊竟一直这般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贞洁来嫁入将军府。念及此,章青云的牙齿咬得吱嘎作响,阿娜妮从前那样的善良,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可如今的沈傲珊,竟然狠毒至此! “青云兄,在我看来,沈傲珊与你之事,根本就是她自愿,甚至是她设计如此。你若甘愿从此以后做她的提线木偶,英俊无话可说,只是可惜了,这样恶毒的女子,终究还是得手了。”王英俊这话说的,字字铿锵有力。 “多谢英俊!”章青云说着,单膝跪地,对着王英俊拱了拱手。王英俊没料到章青云会这般,急急忙忙的驻起拐棍,扶他起来。章青云苍白着脸,对王英俊道,“如若不是英俊你这般说,我还被蒙在鼓里,还继续受着她的蛊惑,来冤枉云瑶。该怎么做,我已然清楚。今儿多亏英俊为我解疑,章青云感激不尽!” “青云兄快快请起!”王英俊手脚不利索,可也尽量扶着章青云,推辞道,“何须谢我,云瑶是我的好妹妹,青云兄是我的好兄长,我自然希望你们两个能够……”王英俊顿了顿,眼前又浮现起景云瑶落胎时候那痛苦的神情,“好好的。只是青云兄,这个时候不该再在英俊这里多加停留,而是该去景府瞧瞧,该了结的了结,该道歉的道歉。我想云瑶……这个时候也需要个大夫好好瞧瞧了。” 王英俊的最后这句话,让章青云无端的提起一颗心,他紧盯着王英俊,却发现王英俊的眼神开始闪烁。这绝非什么好预兆,章青云连忙追问道,“英俊,云瑶究竟怎么了?” “她……”王英俊欲言又止,拄着拐棍起身,背对章青云,摇头道,“青云兄还是自己去瞧吧。” “英俊……”章青云本想刨根问底,可王英俊再度打断了章青云的话,道,“青云兄既然已经想通了,英俊便不多留了。我想,云瑶此时必定比英俊更需要青云兄。” 章青云见王英俊实在不愿意说,也只得对他拱手道别。临行,王英俊多叮嘱了句,“青云兄请走前门,不要再跳墙了。”见章青云的背影消失,王英俊才叹了口气,呆呆的坐在桌前,不知自己这番作为究竟是锦上添花还是画蛇添足了。景云瑶喜欢章白玉,而且是掏心掏肺的喜欢,这王英俊看得出;昨晚景云瑶那样的痛苦,王英俊也瞧在眼里。如今,王英俊能够帮景云瑶做的,便只有让章青云离开沈傲珊,好让景云瑶少操一份心。只是对于章青云,景云瑶该如何面对,王英俊就是管不到了。 打前门出了馥郁阁,章青云的脚实在疼得很,便雇了马车,往景府而去。这个时候,景府的景祥隆、景天佑、景泽枫与景泽岚已经全数去了太医院,这样算算的话,如今整个太医院都快成景府的天下了,所以景雁瑶才大婚第二日,景府数人便得全数回到太医院,不然还真是没法运作了。 章青云一瘸一拐的进了景府,经过紫竹苑的时候,本想先去找沈傲珊说个清楚明白,毕竟王英俊说给他的那个事实,当真是让她对这个狠毒的“阿娜妮”带了些许恨意。可是又想起王英俊谈到景云瑶时候那复杂的神情,难不成景云瑶昨个儿是气坏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章青云的步子越来也快,神思飘渺的时候,倒也忘记了脚下的疼痛,不一会儿就到了念嫣苑大门口。念嫣苑的多数丫头已经对章青云十分熟悉,便都对他福了身子,直接请他进去。章青云便这样一路畅行无阻的到了景云瑶的大门口,才要抬手叩门,却正遇上从里头端着盆水出来的醉竹。 醉竹一见是章青云来了,便只是福了福身子,手中水盆中的水竟是没洒了半分。章青云见了,忙闪到一边,见醉竹将盆放下,后关上门,竟没有一点让他进去的意思。想想,昨日自己冤枉了景云瑶,醉竹向来最护着景云瑶,她生气也是应该的。章青云念及此,忙对着醉竹拱拱手,后道,“醉竹姑娘,我想去瞧瞧云瑶,不知是否方便。” “不方便。”醉竹干脆的拒绝了章青云,后蹲下身要去端水,章青云眼尖,先往水盆边一站,后讪讪笑道,“醉竹姑娘,我知道昨日我的确是冤枉了云瑶,这不,今儿我便过来道歉了。” 340、终拒青云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醉竹发展了她一贯的风格,不理不睬的立在原地,不答话也不动。既然章青云不闪开,那她索性也就堵在门口,反正章青云别想进去。对于醉竹,章青云可当真是拿她没办法――他总觉得醉竹在有些方面与章白玉特别像,比如说寡言少语,比如说这样的倔强,当真是让他毫无办法。 “醉竹,是青云哥哥来了么。”时间在难忍的沉默中一分一秒的过去,章青云万万想不到的是,打断这沉默的居然是屋里的景云瑶。只不过他敏感的发现,景云瑶的声音中似是带着一丝沙哑,又像带着满身的疲惫,与平常的她大有不同。章青云再低头观醉竹端出的那盆水,里头竟是带着些血色。章青云心头上不好的预感愈胜,不待醉竹开口,忙接话道,“云瑶,是我,我可以进去吗?” “大姑娘!”醉竹尽管只答了三个字,但里头的情绪却是千言万语都说不清的。 “让青云哥哥进来吧。”景云瑶却好像听不到醉竹的话一样,醉竹虽心里气愤,却也只得恨恨的瞪了章青云一眼,让开了位置。而章青云则赶紧推门而入,只是才见景云瑶,便让他开始心疼起来。 景云瑶的气色,可以说是十分的不好,脸色青白,嘴唇毫无血色,好像一夜之间,她的血被抽干了一般。章青云蓦地提起一颗心,景云瑶如今可是有孕在身,若一下子失了这些血的话,那孩子…… “云瑶,你这是……这是怎么了!”章青云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双膝跪在地上,夺过景云瑶的一只手臂,便开始把起脉来。景云瑶只是看着。却不说话,也没有抽回手臂,但见章青云一时间也面无血色,她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苦笑。 “云瑶,这……这……”章青云说话的时候,不止声音在抖,就连身子也不可抑制的颤抖着,“云瑶,为什么……不过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没关系,没关系……” 见章青云一直逃避的喃喃着同一句没关系,景云瑶倒是释然的开口。尽管声音依旧带着无尽的虚弱,“青云哥哥,何必自责呢。此事与青云哥哥无关,都是云瑶……” “怎么能不怪我呢!”章青云蓦地就大声吼了起来,后抱住自己的头。恨不得当场撞床柱身亡算了,“都怪我,都怪我昨日轻信了沈傲珊的话,冤枉了你。若你不是身心受损的话,这孩子怎么会……云瑶,是我该死。是我对不起你和孩子,我答应了要好好照顾你们的……” “青云哥哥,真的没关系。”景云瑶掰开了章青云紧紧扣住头的双手,看他稍稍镇定下来,才笑着开口道,“青云哥哥,这孩子。是云瑶自己……打掉的。” 章青云瞬间便愣住了,眼泪不经意间打眼眶落了下来。划过脸庞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半晌,他才望着一直一脸苦笑的景云瑶,干干巴巴的问了句,“为什么。” 景云瑶摇摇头,眼泪也跟着甩了出来,“不为什么,只是觉得,这孩子……是个累赘,会拖累太多人。” “云瑶,是不是因为……”章青云好像一瞬间,什么都想通了一般,可又是因为如此,他就更加自责,“是不是因为我要娶沈傲珊的缘故,所以你觉得没有了依靠?云瑶,你好傻!不,是我好傻,居然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却不自知,云瑶,英俊已经与我说了,沈傲珊一直算计于我,云瑶,我已经决定了,我会给她一笔安抚的银子,我还是决定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和孩子……就算是孩子没了,孩子没了,”一说到孩子没了四个字,章青云又抑制不住眼泪了,“那也没关系,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我会娶你,一辈子只娶你一个,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我们会有很多孩子……” 景云瑶听着章青云这一句句的真情告白,说不动心,那是假的;若昨晚没有与章白玉相见,她或许真的会与章青云一路走下去。可如今,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她不能做将军府的大少奶奶,不能天天与章白玉相见,不能看着章白玉与景雁瑶白首齐眉、百子千孙,那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千倍万倍的。 这一晚,景云瑶也想明白许多。章青云能够聪明的不选择沈傲珊,她便也放心了。景云瑶终于卸下了一脸的苦笑,换上释然的笑容,后将那香囊递给章青云,道,“青云哥哥,若沈傲珊还纠缠与你,你便将这证据给她,让她心服口服。这样以贞洁来绑住男人的招数,实在是太卑鄙了。” 章青云接过香囊,可是怎么听景云瑶的话,都似乎是话中有话的意思。不安的感觉愈发笼罩着章青云,半晌,他坐在床边,拉着景云瑶的手,望着她的时候,看出她眼波中的平静,章青云咬着牙,问道,“云瑶,你可是不愿意原谅我?” “青云哥哥,你我这样熟稔,还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多见外,”景云瑶说着,抽回了手,后又对章青云道,“只是青云哥哥,恕云瑶不能陪你走完人生了。” 这一天,还是来到了。章青云绝望的闭上眼,深呼吸半天,才再度睁开,心里的那份疼痛,都不知是为景云瑶,还是为自己,斟酌半晌,他还是开口道,“就算舍彦谷已经娶了他人,云瑶你还是不愿意接受我?” 景云瑶的瞳孔放大了下,她决计想不到的是,原来章青云并不傻,他已经看出了自己与章白玉的那份隐忍的感情。章青云见景云瑶面色惊讶,便撇了嘴角,笑笑道,“云瑶,我了解你,也了解舍彦谷。舍彦谷从未对一个女子这般拼命,三番两次的相救;而自打你从苏州回来,有意无意间,也开始对我疏远。偶尔的时候,我能看到你与舍彦谷的眼神交集,那里面,有我所嫉妒、也是我所羡慕的感情。只是我一直在逃避,我想着,既然从前我能够夺得你的心,那日后我为什么不能夺回来呢。于是……在舍彦谷如何都不愿履行皇命与景雁瑶成亲之时,我寻到了你……”章青云终于把埋藏在自己心底许久的心事一一道明,说完之后,倒觉得心里坦荡许多,“我就想着,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和舍彦谷之间有了情感呢?或许是从我中毒那次,你们两个在蛇洞相处那几日,便开始了?” 章青云如此坦白,景云瑶也不必再多加隐瞒,毕竟明人不说暗话,她也深吸了口气,后抬眼望着章青云,眼神中多是歉意,“青云哥哥,首先我想说的是,抱歉,我爱的人,当真是……”章青云的泪与景云瑶口中那两字共同落地,“白玉。” “谢谢你的坦诚,也请你原谅我曾经的卑鄙。”章青云扭过头,不愿再让景云瑶看到自己落泪的没出息模样。 景云瑶摇摇头,后道,“这样长的时间里,我一直瞒着青云哥哥,也是我不对。只是我与白玉,终究没有缘分,只是我的心,再容不下任何人了。青云哥哥,我不想委屈自己,我想让如今这个我,好好的按照自己想的活下去,这或许是我对如今这个我的最好报答了。” 景云瑶的话,章青云有些听不懂。或许除了当事人景云瑶自己,谁也听不懂她的这段独白。的确,沈从嫣对景云瑶太过严苛了,她重生在自己女儿身上,却一直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心为景泽岚着想;可昨晚落胎之时,沈从嫣终于想明白,她不该只想着景泽岚,景云瑶也是她的女儿,她也该好生念着才是。从前,或许是利用过多了,她真不配当景云瑶的娘。 “云瑶,云瑶……”章青云说着,忽的就认真起来,他使劲的擦了擦眼睛,后望着景云瑶的时候,双眼亮晶晶的,“我与你一般坚定,若你终身不嫁,我将终身不娶,我章青云的心里,永远只住着你景云瑶一个!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累了、倦了,你就回头看看,我一直在你身后,等着你!” “青云哥哥,你这又是何苦……”景云瑶话还没说完,却被章青云强行按回床上,并且帮她盖好被子。之后章青云走到桌旁,坐下后执起笔,匆匆写下一张方子,后对景云瑶道,“这张方子是补血的,如今你身体太虚,血液也供养不上,你让醉竹拿着这张方子抓要去。至于我,我还有要做的事情。” 章青云说着,起身到了门旁,临行的时候,又回头对景云瑶道,“云瑶,你放心,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担心了。也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我,一直都在我身边帮着我。” “青云哥哥,你要去找沈傲珊吗?”景云瑶疲惫的望着章青云的身影,觉得好像他一瞬间分裂成了两个人。 “嗯,”章青云重重点头,“有些事情,我必须与她说清楚了。” 341、多行不义必自毙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自打景雪瑶出嫁、景泽枫考上太医院之后,紫竹苑与之前相比,倒是肃静许多。好在沈从薏有沈傲珊在身边相陪,才不至于太过寂寞。昨晚沈傲珊与沈从薏回来之后,因心情大好,都喝的有些醉意,便也没有会面说进展,都进屋睡了。日上三竿之后,沈傲珊才起身,门口伺候的丫头一进来,立即惊喜的开口道,“表姑娘,今儿心情一定不错吧。” “你怎么知道?”沈傲珊摸了摸自己的脸庞,难不成自己面色特别红润? 那小丫头立即捂嘴笑了笑,后边伺候沈傲珊梳洗边道,“表姑娘昨晚回来时候嘴角便一直洋溢着笑容,今儿早再见,仍旧是一模一样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沈傲珊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那倾城的女子,嘴角漾着浅浅的笑意。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真心的笑过了,她都不敢想。待丫头为她梳洗打扮好之后,沈傲珊瞧了瞧外头的时辰,似是随意问道,“不知姑姑这会子可是用了早膳?” 小丫头立即点头,机灵答道,“表姑娘说的正是,二夫人许是昨晚喝的有些醉了,也才起没多久,用过早膳就去给老太爷和太夫人请安了,这会子刚刚回来。” “那正好,我去瞧瞧姑姑。”沈傲珊简单用了桌上丫头们准备好的早膳,又喝了些桂圆红枣羹,这才整装待发的往沈从薏房里走去。她心里已经打算好了要与沈从薏所说的话,反正就要离开这里了,再不用过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将军府里,唯一要对付的就是景雁瑶。她与景雁瑶虽平日里一句话都没说过,但她却是极了解景雁瑶的,像景雁瑶那样孤高自傲的女子,是最最好对付的。一念到日后的好日子。沈傲珊又不由得扬起了嘴角,看来苦尽甘来这句话,还当真是有所依的。 沈从薏屁股刚刚坐稳,便听到外头通传,说沈傲珊过来请安了。正好,她心里也正想着沈傲珊怎么还不来,忙招呼着沈傲珊进来。两姑侄坐定后,沈从薏以备查赶走了屋里的一切丫头,后双目有神的望着沈傲珊,倒是毫不避讳的开了口。“傲珊,见你这成竹在胸的模样,事情应该很顺利吧?” “那是自然。”沈傲珊嘿嘿一笑,登即起身对沈从薏一福身子,“傲珊能够有今日的一切,日后也绝不会忘记姑姑的大恩大德,必定结草衔环。事事以姑姑为重!” “好了好了,你我本为亲戚,都说姑舅亲,辈辈亲,折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傲珊这般。当真是让我有些受不住了,”沈从薏扶着沈傲珊坐下,后自己也落座。点头欣慰道,“这本为一石二鸟,如今你的心事了了,景云瑶那边又……呵,刚去延寿苑的时候。还听爹说,念嫣苑昨晚似是着了偷儿。吓得景云瑶病情加重,如今倒是卧床不起了。谁知道闹偷儿的事儿是真是假,但章青云与章白玉这双重打击,总算让景云瑶病倒了,这对咱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沈从薏说着说着,脸上就露出得意的笑容,心里不知有多痛快。沈傲珊也跟着笑笑,笑容中难免得意之色,还对沈从薏说了,章青云因为她而冤枉了景云瑶一事。沈从薏自是愈发得意,开心的握着沈傲珊的手,眨眼道,“傲珊当真是我的好帮手,如若不是你将要被娶到将军府,我还真不舍得就这样让你走。如今我这身边啊,连个聪明的人儿都没有,当真是可怜。” “瞧姑姑说的,好像傲珊一去不回来一样,”沈傲珊笑笑,让沈从薏放心道,“即使傲珊出嫁,也会常常回来看姑姑的。姑姑待傲珊恩重如山,比娘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傲珊每每感此深恩,感激涕零。况且如今景云瑶对姑姑已经不构成威胁,看她的样子,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主要是姑姑没看到景云瑶昨日那表情,啧啧。” 沈傲珊的话愈发让沈从薏得意洋洋,与景云瑶对峙了这许久,这或许便是最大一次的胜利。姑侄两个还开开心心的说着话的时候,忆翠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二夫人,表姑娘,茶已经备好了。另外还有一事通禀。” “说。”沈从薏推开了门,见忆翠正恭敬立于门外,没有丝毫进来叨扰的意思,脸上终于有了满意的表情。忆翠向来有些愚笨,好在在她的训导下,有了眼力见,也能听懂她的话外之音了。 “章佳大少爷来寻表姑娘,奴婢让大少爷先在会客厅候着。不知表姑娘是现在前去,还是与二夫人说完了话再过去?”忆翠这话虽是问沈傲珊的,但眼神可是丝毫没离开沈从薏,她唯沈从薏命是从。 沈傲珊没有答话,只是望着沈从薏的背影。沈从薏听到背后半天没反应,便了解了沈傲珊的心思。她最喜欢的就是沈傲珊懂得察言观色这点,便高扬着嘴角,回头对沈傲珊道,“瞧瞧你们这如胶似漆的,当真是年轻人,一个晚上都见都想的慌。去吧去吧,我这里的茶多苦,还是图吉给你的关心比较甜。” “姑姑惯会取笑傲珊的。”沈傲珊当即红了脸,低垂下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沈从薏笑笑,后上前拉着沈傲珊,自顾自的往外推道,“快去吧快去吧,别赖在我这儿了,不然一会儿图吉等急了,自己过来找,倒好像是我不愿意放人了。” 眼见着沈傲珊扭捏着往会客厅去,沈从薏才好像忽的想起什么一般,对一旁忆翠道,“茶先放屋里吧,你且快去小厨房找点补身子的补品来,咱们往念嫣苑去一趟。” “二夫人……”忆翠有些不解的望着沈从薏,不明白为什么景云瑶已经失势了,沈从薏却要好心去看她,这实在不太符合沈从薏的心思啊。 “笨。”沈从薏瞥了忆翠一眼,这丫头的脑袋当真是不转圈的,或许她脖子上这颗头,就是为了长个儿的,“让你去,你去便是。” “是,是。”忆翠吓得够呛,忙将茶往屋里一放,就屁颠屁颠的去了小厨房了。 “景云瑶,呵呵,”沈从薏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后靠在门边,得意的喃喃道,“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今儿,我就给你来个雪中送炭。只不过这炭,在夏天里,会有如何的功效呢?” 沈傲珊羞羞答答的到了会客厅,遥望到章青云的影子,方才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又整理了衣裳,方才垂头走了过去。到了章青云面前,为了表达她的羞涩,她也一直没有抬头,只望着章青云的脚尖,福了福身子,细声细气道,“傲珊给青云哥哥请安。” “你我何须客气,坐吧。”章青云望着这般的沈傲珊,心里又念起了景云瑶和王英俊曾经对他说的,他本来真的很难相信,他曾经最爱的阿娜妮如今已经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她丢失了她当初最吸引他的善良与纯真。 沈傲珊坐在了章青云的对面,可还是低垂着头,一张俏脸憋得通红,好像想起什么害羞的事情一样。就这样沉默半晌,沈傲珊见气氛变得有些让人紧张,就先开口小声道,“青云哥哥……今儿,今儿怎么过来了。” “云瑶病了,我来瞧瞧。”章青云如实作答,并且细心观察着沈傲珊,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 果不其然,沈傲珊的整张脸似乎都抖了一下,接下来的笑容便很难维持,但她还是看起来很顺理成章的说道,“云瑶姐姐昨日……多多少少是因为傲珊才病的,傲珊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只是傲珊不敢再去瞧云瑶姐姐,还望青云哥哥体谅。” “唉,是啊,”章青云叹了口气,故意开口道,“我也不能再让你去寻她,万一她像昨日那般忍不住,伤害了你,我的心该如何自安呢。哦对了,不知傲珊你的头是否还痛?” “已经没事了,青云哥哥的灵药傲珊擦了后,已经好多了,只是还有些肿,”沈傲珊撩起刘海,让章青云瞧了瞧,只是她一直未抬眼,一直是那样羞涩的模样,“只是傲珊请求青云哥哥,不要怪责云瑶姐姐了,姐姐也是因为哥哥的缘故,才对傲珊……傲珊都懂的,所以傲珊也有一事想请青云哥哥同意。” “你且说说看。”章青云说着,心中暗暗叹息,他的那个阿娜妮,终究还是已经死了。 “请青云哥哥,忘记对傲珊的承诺吧。青云哥哥与姐姐才是一对,傲珊……傲珊实在不愿意看着姐姐这样下去,当真是太痛苦了!”沈傲珊说着,还流下几滴眼泪,将一个左右为难的女子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 沈傲珊太了解章青云了,她这招欲擒故纵,在章青云身上屡战屡胜。只是这一次,章青云似乎让她失望了。 “既然傲珊一再请求……好吧,我便不再勉强。” 342、自取其辱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傲珊呆住了,她不敢相信,章青云刚刚说过的话。毕竟自打她认识章青云以来,便知道他是个汉子,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决计做不出不负责任的事情。而她与章青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章青云也该清楚,这辈子她非他不嫁,可为什么,为什么刚刚却说出了这样的话呢? “青云哥哥……”沈傲珊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惊恐的抬起头时,对上章青云的,却是一双坚定中含着某种不信任成分的眸子。 “别说了傲珊,”章青云打断了沈傲珊的话,从这个时候开始,他要占据所有的主动,尽管心里还是对阿娜妮有一丝不舍,但他明白的知道,眼前的女子,虽是阿娜妮的身子,但早已不是阿娜妮的灵魂,“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向来爱护云瑶,爱护我,所以才做了这样的决定。阿娜妮,”章青云深深望着沈傲珊的眼,动情道,“你从来都是如此善良,从前是这般,如今仍旧这般。阿娜妮,我不能辜负了你的善良,我也不能再继续欺骗你,”章青云深吸一口气,望着面前这个带着阿娜妮身躯的女子,一字一顿道,“我的心里,除了云瑶,再容不下任何人了。” 沈傲珊干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这分明是自掘坟墓,自作自受,自取其辱,看来她演的真是过了,可如今,又该如何挽回一番呢?还不待沈傲珊这边开口,章青云已经打衣襟中掏出几张银票,递给沈傲珊。沈傲珊莫名的接了过来,发现银票共有五张,每张是二百两的面额,即是说,这一共是一千两的银票。章青云见沈傲珊有些目瞪口呆。便又对其道,“傲珊,可这些年,你总归受了这些苦,我不能不补偿你。还有昨日下午发生的事情……我不知该如何补偿,所以,这些银子,还望你收下。” 昨日下午发生的事情。沈傲珊注意到章青云说到这里的时候,面上惭色渐现,她明白这就是章青云的软肋。或许也是她取胜的渠道,便忙开口阻止道,“青云哥哥。那都是你情我愿的,傲珊不怪你。傲珊早便说了,傲珊知道青云哥哥心里满是姐姐,傲珊也从没想过和姐姐争什么,一切都是傲珊咎由自取。是傲珊的错。这银票……”沈傲珊狠狠心,赌了最后一把,将银票塞回给章青云,“傲珊不能收,傲珊不能把对青云哥哥的爱做个定价,或者用银子来衡量。尽管从前关于阿娜妮的记忆。老天爷不愿意还我,可傲珊对青云哥哥,也是真心实意的……”沈傲珊捂住胸口。眼泪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只是这份爱得不到回应,也并非青云哥哥的错,傲珊都懂,都明白。” 若不是王英俊和景云瑶提前说与章青云那些事情。章青云这一次绝对被面前沈傲珊这优秀的演技再度欺骗,然后一头扎进去。沈傲珊哭了半晌。却得不到章青云的一丝回应,待她抬头泪水连连的望向章青云的时候,后者眼里的漠视,却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不知为何,她百试百灵的招数,如今在章青云面前,居然全部都失灵了! 章青云因为一直盯着沈傲珊瞧,所以沈傲珊的那窥探,他自然也心知肚明。待沈傲珊渐渐由伤怀转为哚泣,再到安静下来,这期间并没有经过太长时间。章青云还是轻轻的叹口气,死死盯着沈傲珊,开口道,“傲珊,你觉得奇怪是吗?你觉得我应该抱紧你安慰你、然后再度想起曾经对阿娜妮那个誓言,将你娶回家,是吗?” “青云哥哥,傲珊从未这样想过……”沈傲珊连忙解释,可依旧被章青云打断。 “你觉得我们两个发生了关系,我就该对你负责到底是吗?我就该放弃云瑶而与你比翼双飞是吗?” 章青云连续的逼问,终于让沈傲珊发觉了其中太多的不对劲。她想着约莫也是景云瑶那厮在章青云耳边说了什么,章青云心软,耳根子也软,便又信了景云瑶。念及此,沈傲珊也只得继续装出这副可怜的模样,摇头道,“青云哥哥,阿娜妮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阿娜妮不会做,可你会。”章青云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让沈傲珊绝望的冷淡。 “青云哥哥,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就是阿娜妮吗?”沈傲珊冲动的想抓住章青云的手,却被章青云躲了过去,她抓了个空,手臂尴尬的停在半空中,后她讪讪的收了回去。 “你的确是阿娜妮,只是你早便不复从前的善良纯真;我从未怀疑过你的身份,只是阿娜妮,你做了太久的沈傲珊,带了太久的面具,已经摘不掉了,”章青云心痛的摇着头,望着面前这张他少年时候爱极了的脸庞,如今只觉得讽刺,“阿娜妮,哦不,傲珊,你的所作所为当真是让我心痛至极!” “青云哥哥,可是傲珊做了什么错事?是不是傲珊惹了云瑶姐姐,以至于青云哥哥这样生气?”沈傲珊不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说话的时候声音里也多了许多不解与委屈的意味。 “看看这是什么!”章青云实在看够了沈傲珊那模样,直接将香囊扔出来,撇在桌子上。 沈傲珊当即愣住了,不敢抬头去看章青云,改为沉默应对。章青云恨铁不成钢的望着沈傲珊,咄咄逼人道,“沈傲珊,你看好了,这是什么,这里头满满的都是迷情香!昨日下午,本不该发生你我纠缠那一幕的,是你,是你造就了今日的所有悲剧!所以沈傲珊,你莫怪我心狠,”章青云说着,将银票再度塞给沈傲珊,“你爱的根本不是我,而是银子,你不想再过贫穷的日子,才千方百计的缠着我。如今,我将银子给你,有了这些银子,你可以自己做点小生意,最起码后辈子无忧。傲珊,我也不想怪你,毕竟你……你还是阿娜妮的身子,请你对自己好一点。” 章青云说着,起身就要离去。沈傲珊忽的伸出手臂,紧紧的抓住了章青云的衣角,如何都不放手。章青云走不得,只得回头,对沈傲珊道,“请你在最后一刻,给自己留些尊严,也给我的阿娜妮留些尊严吧。” “不,不会的,不是这样的,”沈傲珊这一次,倒是真心的哭了出来,只是眼睛大滴的落着泪,声音中却并无哭腔,好像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一般,“青云哥哥,你听我解释,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青云哥哥,我并不是在乎钱,我是太爱你了,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离开景云瑶,才出此下策的。青云哥哥,景云瑶喜欢的根本不是你,她也不过是在利用你,在玩弄你的感情而已,青云哥哥……” “别说了!”章青云用力一把拂去了沈傲珊的双手,后恨恨盯着她,道,“沈傲珊,昨日你自己撞向床柱,冤枉是云瑶推的,还让我对云瑶说了那些重话,这都是你计划中的,对不对?你太凶狠了,你简直对不起你这副阿娜妮的身子!云瑶不喜欢我,我知道,她刚刚已经拒绝过我了。可我也对她说了,我章佳更甘图吉,这一辈子,非景云瑶不娶!我的心里,除了景云瑶,再容不下其他女子!” 章青云说的这样明显,这样伤人,也终于让沈傲珊看清了面前这个男子,看清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的确,尽管自己的确是曾经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子,可那又如何?那灵魂早已不再,正如那爱早已转移到另一个女子身上去。世上之事大多如此,阿娜妮已经死在了章青云的心里,所以,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只是徒劳无功而已。沈傲珊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听着章青云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忽的笑了,笑的无比凄美,那一千两银票零零散散的落在地上,好像在嘲笑着她的失败。 沈傲珊将银票一张一张的捡起来,叠好,后揣在衣襟之中。她起了身,出了门,望着这偌大的宅子,可如今,却似乎连她的容身之地都没有了。沈从薏回来之后,若知道事情败露了,会如何待她?沈傲珊的手透过衣衫,紧紧扣着那几张银票,爱情,没有了;亲情,她从未有过。或许这一世,她本就是不值得;或许这里,本就不是她的家,所以她终该离去,她终该回到生她养她的地方去,或许,还能找到遗失的回忆,遗失的自己。沈傲珊忽的想起章青云说的话,她委屈了自己二十几年,是该放飞自己的时候了。 沈傲珊擦了眼泪,转身回了房,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又出了门。临到大门口,正碰上平常伺候她的小丫头。那小丫头对她福了身子,后问道,“表姑娘,章佳大少爷可是走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奴婢刚刚奉二夫人的命从外头买了这些菜回来,说要好好款待章佳大少爷呢。” “他才离去,我出去散散心。”沈傲珊没什么心思的答着,后也不回礼,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小丫头倒是有点惊奇,不过也没有在意,便颠儿哒的跑回去了,唯有沈傲珊的身影,在人潮拥挤的京师大街上,渐行渐远。 343、嘲讽却自嘲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好不容易送走了章青云,景云瑶本想好生休息,毕竟她才落了胎,又流了那样多的血,只是微微一动,便是一身的虚汗。醉竹已经拿着章青云开的方子出去抓药,准备回来就给景云瑶进补;景云瑶正躺在床上,云里雾里的时候,就听到外头守着的寒烟恭敬的声音,“奴婢给二夫人请安。” 二夫人,沈从薏也来凑热闹了?景云瑶厌烦的蹙了蹙眉头,不,与其说是凑热闹,倒不如说是来看热闹的。约莫着今儿一大早,念嫣苑昨晚着了偷儿的事儿已经传得景府上下皆知了,她沈从薏这个时候过来,在外头看来,是与她母女情深,可这其中究竟有几许情深,景云瑶与沈从薏二人心知肚明。 景府的二夫人过来瞧景云瑶,寒烟自是没有任何理由拦着,尽管她清楚的知道,沈从薏从来对景云瑶没下过什么好心思。满脸心事的将沈从薏请进来后,寒烟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脸上的戒备之色十分明显。景云瑶斜瞥了寒烟一眼,不禁叹息,寒烟这丫头还真是事事都表现在脸上,太过明显了。沈从薏自然也发现了,但却并不在意,还开起了玩笑道,“呦,寒烟这丫头可是昨晚被偷儿吓怕了,今天我过来,还是这么浓重的戒备之色。” “二娘说的哪里话,”景云瑶本是没什么力气与沈从薏周旋的,但瞧如今的情况,恐怕她不周旋也不成了,“寒烟这丫头是担心云瑶,哪里有戒备之色呢。” “好了好了,云瑶何须替她解释,我不过玩笑一句罢了,”沈从薏说着,对身后的忆翠挥挥手。又转头对景云瑶道,“听闻云瑶昨个儿惊着了,这不,我一早便赶来,把这些东西送来。小小心意,还希望云瑶你笑纳了,别嫌弃二娘送的东西不好。” “二娘说的哪里话,二娘能来看云瑶,云瑶不知多高兴呢。”景云瑶说着,也不知自己的表情是否咬牙切齿了。 “高兴就好。高兴就好,主要是我见云瑶昨个儿身子便极为不适,本心下想着昨晚来瞧瞧的。结果昨个儿太高兴了,在将军府多喝了两杯,竟是有了些醉意,才没过来。”沈从薏几番提起了高兴这个词,满口的讥讽之言。 “寒烟。二娘送的东西,速速收下。然后去小厨房弄些上好的敬亭绿雪来,我可得好好招待二娘,不能失了礼数。”景云瑶先是对沈从薏礼貌的笑笑,后抬头对一旁呆立着的寒烟吩咐道。 “大姑娘,奴婢。奴婢……”寒烟看了看沈从薏,又看了看景云瑶,一副犹疑不决又不放心的样子。 “你这丫头。”景云瑶假意嗔怪道,“二娘不止是云瑶的二娘,还是云瑶的亲小姨,云瑶娘亲的亲妹妹,这可是血脉相连的。难不成你觉得二娘还会害了我不成?”景云瑶说着,对沈从薏笑笑。后又对寒烟厉色道,“二娘就是害了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害了打小就没了亲娘的云瑶的,对不对,二娘?” 眼见着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沈从薏只觉得脸部抽动的相当不自然,她忽的有些仓皇,只不过立刻又恢复过来,对景云瑶笑道,“可不是这个理儿么,姐姐去的早,云瑶就像我的亲姑娘一样。” 寒烟也知道景云瑶定是话里有话,而且见景云瑶的样子,似是让她放心,便接过忆翠手里的托盘,下去了。沈从薏回过头,对忆翠厉声道,“你这丫头,太不识趣,难不成让寒烟自己去弄这些?还不跟着去?” “是,二夫人。”忆翠不明就里的福了福身子,跟在寒烟身后出了门。往小厨房走的时候,还想不明白,这里是念嫣苑,自是有念嫣苑的三四等丫头做这些下人的活儿,她一个紫竹苑的大丫头,为何要跟着一起过去呢? “呵呵,”见沈从薏连忆翠都赶了出去,景云瑶笑出了声,“二娘,您对忆翠可是不如黄泽那般信任。” “忆翠的这里,”沈从薏指了指脑袋,后道,“与寒烟相差无几,实在是不让人放心。看来我还是比不上云瑶好运,我是从黄泽换到了忆翠,好的换成赖的;你却由寒烟换成了醉竹,赖的换成好的。” “二娘切莫这么说,在云瑶看来,寒烟和醉竹一样的好,她们都是最最忠诚的,与云瑶更是姐妹情深。”景云瑶忽的就认真起来,的确,对于醉竹和寒烟这两个曾与她生死相随的丫头,她都十分重视。 “姐妹情深?主子与奴婢姐妹情深?云瑶,你未免拉低自己的地位了吧。”沈从薏却对景云瑶的话不以为然。 景云瑶呵呵一笑,双眼却忽的凌厉的盯上了沈从薏,让沈从薏的心猛地一惊,“二娘,这种生死相随,是有些亲生姐妹、或者再亲一点,双生姐妹都没有的。双生姐妹,那是如何的亲密,打从娘胎中开始,便一直相随;出生之后,面容又那般相似,本该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可奈何最后,却成了这世间最无法化解的仇人,二娘,你说这事是否可悲?” 沈从薏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紧张,不过很快的,她平复了心情,毕竟这次,她可是以胜利者的姿势来嘲笑景云瑶的,“可悲与否,我不予置评。我觉得,这世上最可悲之事唯有两件,一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男子娶了其他女子,二是至交好友抑或最信任的男子,冤枉指责,与另一女子交好。云瑶啊云瑶,若只摊上一件,便已是极致可悲,两件都摊上的话,啧啧……”沈从薏吧嗒吧嗒嘴巴,后幸灾乐祸的瞧着景云瑶,“那还不得把人气的卧床不起么。” 景云瑶瞧着沈从薏那模样,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容倒是让沈从薏一愣,半晌,才听景云瑶道,“二娘,那你不是便在说自己可悲么?心爱的男子娶了其他女子,二娘,你是否在说二十年前,”景云瑶忽的放低了声音,悄悄对沈从薏道,“鸿时贝勒娶二姑姑一事啊?” “你!”沈从薏的火气立即窜的几丈高,哆哆嗦嗦的指着景云瑶,她倒是忘了,景云瑶这张利嘴,她吵架的话,是决计吵不过景云瑶的,这倒是自取其辱了。只不过沈从薏的心态好,她很快调整过来,又对景云瑶冷哼道,“那又如何,如今卧床不起的,可是云瑶你啊。别以为我傻的和其他府里人一样,真的以为你是被偷儿吓成这般。景云瑶,你是被舍彦谷和更甘图吉刺激了吧。” “云瑶就猜到,沈傲珊身上的香囊定是二娘所为,”景云瑶无谓的笑笑,“二娘想要一石二鸟、一箭双雕,让云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一病不起。只可惜啊,二娘,你实在太小瞧云瑶了。二娘出来之前,青云哥哥可是去寻了沈傲珊?” “他们两个刚刚相认,更甘图吉一夜不见,如隔三秋,一大清早的就跑来看傲珊,这又如何?”沈从薏特意强调了一下两人之间的情感。 景云瑶却笑容更灿烂,反问道,“是啊,可是二娘为何不想想,我都没出房门,怎么可能知道呢?” “你……”沈从薏忽的好像想到什么,立即起身,指着景云瑶咬牙道,“更甘图吉先来了你这!”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为什么来了我这里之后,才去的沈傲珊那里呢?”景云瑶进一步引导着沈从薏。 沈从薏的心登时好像漏跳一拍一样,转身仓皇的就往外走去,连道别都无。开门的时候,还与端着茶盏的寒烟与忆翠撞了个满怀,茶杯落地不说,还溅的她一身茶水。只都只能让沈从薏的火气更重,她恨恨一跺脚,瞪了忆翠一眼,又大跨步往外走。忆翠哪里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对着景云瑶福身道别,后赶紧追了上去。寒烟还踮脚望着的时候,就听到景云瑶的声音打内堂传来,“寒烟,还不去送送二娘,可别失了礼数。” 沈从薏火气冲冲的回到紫竹苑后,正碰上一直伺候沈傲珊的丫头大包小包的打小道走过来。小丫头与沈从薏福身问安后,沈从薏蹙了眉头问道,“表姑娘可是与图吉在里头?” “回二夫人的话,奴婢刚刚在门口看到表姑娘了,表姑娘说章佳大少爷已经走了,她则是出去散散心,她二人应该都不在院里。”小丫头答的一板一眼的。 出事了!沈从薏的心立即提了起来,大步大步的就往沈傲珊的房里走。用力推开门后,屋里一切如常,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沈从薏翻了衣柜以及梳妆柜,发现一切如常,才要坐下的时候,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纸,翻过来后,上面是几行娟秀的小字: 姑姑,傲珊走了,勿念。傲珊继续留下,对姑姑已无大助,就此告辞。至于沈家,那并非傲珊之家,傲珊不愿再回。请姑姑勿寻、勿挂念。 344、选秀之期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可恨!” 沈从薏将那宣纸团起撕成碎片,用力的掷了出去。那碎片悠悠扬扬的落在地上,伴随着沈从薏那张气变形了的脸庞。她恨恨的嘟囔着,“沈傲珊,没用的东西,竟给我留言出走!还让我出了这样大的糗,可恨,太可恨了!” “二……二夫人,要不要,要不要奴婢派人把表姑娘找回来……”忆翠哆哆嗦嗦的陪在沈从薏身边,声音小的和蚊子嗡嗡一般,她可着实是怕了这个阴晴不定的沈从薏。 “找她作甚!都是没用的东西,滚蛋更好,省的留着碍眼,我可不养没本事的狗!”沈从薏一拍桌子,起身便走。忆翠瞧了瞧门口已然呆愣的小丫头,叹了口气,吩咐她打扫好房间,便也跟着沈从薏离了去。 时光荏苒,春天很快过去,炎热的夏季到了。景府钟离苑小池塘中的荷花开得灿烂,一朵一朵的,洁白如玉,亭亭玉立,就像一个个披着轻纱于池中沐浴的仙女,含笑伫立,娇羞欲语;嫩蕊凝珠,清香阵阵,沁人心脾。 这一个半月过去,景云瑶的身子已经调理的完好如初,她日日除了随景泽岚去太医院,便是在家与景雨瑶教一些宫中的礼仪,说一说乾隆的喜好,掰手指算着,选秀的日子可是快要到了。 随同着一起紧张的,便是温晴茵了,这可是家门大幸,也是他们温家祖上有光了。选秀的前一日,她便鞍前马后的跑着,寻了京师最好的裁缝,看看景雨瑶选秀时候的衣裳还有没有可以添彩之处;其余几房,沈从薏送来了蜀锦裁制的香囊,那味道极为香甜,倒是极与众不同的;敖媚仪从前虽厌烦这些。但景雁瑶出嫁之时,温晴茵也忙前忙后的,她多少也心存了些感激,便送来了只有漠西蒙古贵族格格才能佩戴的一些首饰,这也是她从前嫁过来的陪嫁,平日里都不舍得戴的;姬无双送来的应该是最宝贵的了,她平日里在景府也是最受宠的一位夫人,她的首饰多是皇宫里的高级货色,要么就是倾国倾城的极品碧玺。 景雨瑶虽成竹在胸,可难免心里还是有一分的紧张。整个晚上。景云瑶都陪在景雨瑶身边说话,因为第二日天不亮景雨瑶就要启程入宫,所以后半夜的时候。景云瑶已经在帮景雨瑶梳头发――这活儿她可信不过丫头们,汉族女子与满族女子大有不同,梳头的方式也是如此,她生怕出了纰漏,所以决定还是自己亲自来。 景雨瑶一头及腰的长发。景云瑶先是将所有头发向后梳,全部梳通之后,再分为两股,下垂到脖后,将两股头发分别向上折,折叠时一边加黏液。一边负压使之扁平,微向上翻,余发上折。合为一服,反复至头顶,随后用头绳绕发根一圈扎结固定,其上插扁方,余发绕扁方之上。很快的,一个旗髻――也就是俗称的两把头――便梳好了。 景雨瑶眼见着铜镜中的自己。好像因为发髻的变换,而换了个人一般,从前的自己,虽模样姣好,但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可如今梳了这两把头,好像有了几丝成人的气质。景雨瑶正顾影自怜的时候,景云瑶已经端出了托盘,托盘上放着的,尽是些发钗发簪一类,灯光下,闪闪亮亮的,甚为刺眼。 若说梳头发景云瑶十分顺手的话,那这之后的装扮搭配,倒是着实让景云瑶费了一番心思。待景云瑶完工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去,再瞧景雨瑶,虽明媚可爱,可也在景云瑶的装扮下稍稍敛了些锋芒――尽管托盘之上首饰珠翠繁多,样式新颖,又都是出自皇宫,可景云瑶的主打选择了镶红宝石、攒珍珠粒的银簪,两把头的两侧,则是攒满银质、碧玺、绢制的栀子花装饰物。这样低调却不俗的装扮,的确能让景雨瑶在一群花枝招展秀女之中展现出自己与众不同的富贵与气质。 至于衣裳,景云瑶为景雨瑶择了一套淡雅的粉色缎布旗装,粉镶紫的茶花更加衬得景雨瑶的这份温婉动人――似乎这已经成了温家女子独有的气质,由温又容传给了温晴茵,又由温晴茵传给了景雨瑶。 全部打扮好之后,天已经擦亮,而外头的马车也已经备好。景云瑶大大的打了个呵欠,这一夜未眠,她的确累坏了。可若别人过来,她又是极大的不放心,必须事事要她亲力亲为才成。临行,景雨瑶对着景云瑶福了福身子,语气中满是隐藏不住的感激,“大姐姐,雨儿今日一去,不论成功与否,日后,大姐姐都是雨儿最大的恩人,这份情,雨儿终身不敢忘。” “哎呀,雨妹妹快起来,”景云瑶哪里肯受这样的礼,连忙扶了景雨瑶,后道,“你我本自家姐妹,何须说这些。本来今日我该与你一道去的,只是与理不符。不过没关系,同去的还有几个你相识的,你们几人要互相搀扶,可知?” “是,大姐姐。”景雨瑶又再三谢了景云瑶,这才怀揣着一刻忐忑的心思上了马车,颠颠哒哒的离开了景府,驶向了未知的皇宫。 这一届选秀女的人数并不多,景雨瑶到了之后,四处遥望,发现不过五六十人。她深吸口气,与几个相熟的姐妹凑在一起,多数都是在听她们讲话,自己则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虽只有五六十人,看起来却如御花园的百花一般,红红绿绿的,煞是吒眼好看。与她们相比的话,景雨瑶瞧了瞧自己,的确是极为素净,往人群中一站,便是最显眼的――这倒并非景雨瑶自己感知,而是她才出现在这里,就立即被几个女子盯上了,那几个女子一直指指点点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平常心,保持平常心。景雨瑶念着景云瑶说的每一句话,毕竟景云瑶常常混迹于宫中,知道的定是比她要多;最主要的是,景云瑶对她从未存过坏心眼,还三番几次的为她娘亲温晴茵说好话,所以对于景云瑶,景雨瑶是极信任的――就连这次的选秀机会,如果不是景云瑶,她又如何有这个光耀门楣的好机遇呢。 今儿景雨瑶从头到脚都是景云瑶帮忙打扮的,所以她自该放心。到了太监念到她名字的时候,她跟着其余四个女子一齐走上了小路,后齐齐站在大门外,皆恭敬的垂着头,待太监叫到自己的名字,再上前行礼。 乾隆与令皇贵妃坐在宫内的龙椅之上,瞧着门外这五个女子。令皇贵妃对乾隆笑笑,后悄悄道,“皇上,荷香格格推荐来的人儿,可就在这五人之中呢。” 乾隆点点头,仔细的瞧了这五人。因五人都低着头,所以大体上,乾隆只能先瞧一瞧身形与装扮。令皇贵妃可是一眼就瞧出了谁是景云瑶的妹妹,这会子倒是玩心大起,又问乾隆道,“皇上不如来猜猜,哪个是荷香格格的妹妹?” 乾隆笑笑,回头对令皇贵妃笃定道,“五人之中,四人皆穿红着绿,与之前秀女相同;唯有一人,”乾隆指了指中间的女子,正是景雨瑶,“她,身着素净,却掩饰不住一身的富贵清丽之气,这约莫就是荷香格格的妹妹了吧。” “我们听听看吧。”令皇贵妃神秘的笑笑,乾隆则抬手示意,太监便开始唤人。 景雨瑶眼见着前两个都赐了花,蔫蔫的走了,心便是跳的愈发快了。直到听见太监喊出了她的名字“太医院院使景祥隆孙女,景雨瑶,年十六”,她还愣了一下,后才前行一步,福身问安,“民女景雨瑶祝皇上与娘娘圣体康健、福泽万年。” “还真是她,呵呵,”乾隆对着令皇贵妃笑笑,后大声对景雨瑶道,“抬起头来!” 景雨瑶心下一惊,心里想着景云瑶说过的话,只是扬起了头,可是眼神却放在了乾隆的衣领上,没再向上看。乾隆满意的点头,对令皇贵妃道,“荷香格格这教导,倒是让人挑不出瑕疵。” 见令皇贵妃点头,乾隆便对一旁太监点点头。那太监立即面带喜色,又开口道,“太医院院使景祥隆孙女景雨瑶,留牌子,赐香囊!” 这几句话犹如春风吹过,景雨瑶连忙谢了恩,又站回原处,心里是又忐忑,又高兴。而景雨瑶所在的这五人之中,已经是末了的几组。很快选秀便完成,这次选秀,乾隆共给宫里添了五位秀女,与景雨瑶同来的几个女子,皆落选了。 回宫的路上,令皇贵妃还开心的与乾隆商量着,“皇上,这次景雨瑶入宫,不知皇上想给个什么位份呢?” 乾隆呵呵的笑着,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这后宫的事情,向来由你说了算,你说便是。” 令皇贵妃想了想,也猜了下乾隆的心思,后笑道,“景雨瑶是汉军旗下的,景祥隆为官又不高,景雨瑶还为庶出,不可给太高的位份,正七品常在是否合适呢?” 见乾隆的眉头蓦地蹙了一下,令皇贵妃又改口道,“哦,不过景府诸人向来对皇上以及臣妾忠心耿耿,景府又有了两位异姓格格,也该算是皇亲国戚了。皇上,不如这般,便先给了这景雨瑶正六品贵人的位份,皇上为表重视,再赐其一号,不便是无尚的荣宠了么。” 345、得香囊,回景府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嗯,皇贵妃与朕想法不约而同,”乾隆方才满意的颔首,后望着御花园盛开的百花,轻嗅了下,又道,“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这号嘛,朕拟一个‘华’字,皇贵妃觉得如何?” 令皇贵妃就蓦地想起,乾隆赐她‘令’号时候说的话,难免唏嘘。不过她久在皇宫之中,眼前看着的得失多了,便也不再在意,只点头笑道,“皇上这华字,取得当真极好。瞧那景雨瑶小小年纪,便出落的这般端庄大方,这华字,与她真是相配极了。” “嗯,嗯,那朕便着人拟了诏书去。”乾隆说着,面儿上露出许久不见的期待笑容。令皇贵妃虽贵为后宫之首,却也只能从身后侧偷偷凝望着乾隆。曾几何时,她真的将这拥有全天下的男子视为自己一人,以为他二人能够永久修好;可残酷的事实一次又一次的打击着她,让她知道,在这后宫之中,没有谁能够得到永久的宠爱,人总有人老珠黄一日,所以关于这个让乾隆眉开眼笑的景雨瑶,无论她是否亲信景府之女,令皇贵妃都是势在必得、必须拉在自己身边的。 景雨瑶回府的时候,心还是砰砰砰的跳个不停,满脑子想的都是选秀时候发生的事情。以至于下马车之后,才抬起头来,见跪的一地的人,她着实吓了一大跳――因为这下跪之人中,不但有她的娘亲温晴茵、爹爹景天佑,甚至还有景府的顶梁柱老太爷景祥隆,后面跪着的自然就是景府一干家眷――包括景云瑶。 “给小主请安,小主万福金安。” 众人齐刷刷的这么说着,这可当真让景雨瑶一时间不知所措,跪着这一地的人。她都不知道该扶谁来的好。支支吾吾的,景雨瑶头一次感觉到这样紧张开口道,“祖父,爹,娘……还有兄弟姐妹们,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 “小主,那万万不可,”景祥隆恭恭敬敬的答着,“如今小主身份已变。一切须按照宫中规矩来。” 见景祥隆这样说,景雨瑶也没法辩解,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了句。“起……起来吧。” 众人方才起来,用着景雨瑶进了景府,只是身边虽还是如从前一样的人,之间的距离感却让景雨瑶心里觉得有些不适,这样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有的――她是家里的四姑娘,论长相,不是最出众的;论出身,不是最好的;论学业,不是最拔尖的。她一直这样中庸的活着,直到景云瑶给她制造了这样一个机会。 送走了他人。又与温晴茵说了几句知心话,景雨瑶的房门忽的响了起来,门口丫头来报说。景云瑶来了。温晴茵听闻,忙对景雨瑶道,“雨儿,你要知道,你能有今日的一切。都是你大姐姐帮的忙,你可要好生招待你大姐姐才是。” “娘放心。雨儿有分寸。”景雨瑶对温晴茵点点头,对于景云瑶,即使不用温晴茵说,她心里也是感激着的。 “唉,”温晴茵叹了口气,“当初是娘要你与月儿一人跟着云瑶,一人跟着雪瑶的,成就了你,却委屈了月儿。所以雨儿啊,如果月儿对你有什么不敬,还望你念在她是你姐姐的份儿上,别太计较了。” “娘放心,雨儿明白。”景雨瑶答得倒是快,眼神里的真诚也说明了心中所念。 “也亏得进宫做娘娘的是你,若是月儿的话……”温晴茵摇摇头,眼神中闪出一丝惊惧,“恐怕就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害死的。” “娘,别说这些丧气话,”景雨瑶安慰温晴茵道,后又想起了景云瑶曾经对她说的,又多嘱咐道,“娘不必为雨儿担忧,大姐姐曾经说了,令皇贵妃一向器重祖父,这一次进宫,若雨儿依附了令皇贵妃,便可一世无忧了。” “那就好,那就好。”听闻这是景云瑶所说,温晴茵才稍稍放了心;同时,心中那份巨大的喜悦感也冲破了这忧愁的枷锁,毕竟她虽为妾室,却当真是皇亲国戚了,日后在景府,这个主母的位置倒也做的稳稳当当。 “呦,三娘也在呢,”景云瑶被丫头引了进来后,瞧见温晴茵也在,虽口中这样说着,表情却无半分的惊奇,“看来雨妹妹这次当真是大喜,三娘素日里向来笑容温婉,如今可是喜上眉梢,可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云瑶说的正是了,”温晴茵也毫不避讳,在景云瑶面前也说了真心话,“说实在的,云瑶,这一次雨儿能够得到这样的好结果,我也知道,都是云瑶帮忙之故,我也不太会说话,云瑶,我只能一拜来谢恩了。” 说这话的工夫,温晴茵就要对景云瑶福身再拱手。温晴茵就算再是小妾,但好歹是景云瑶的长辈,景云瑶怎可让她这样做,忙上前扶住温晴茵,摇头道,“三娘切莫如此,云瑶不过是牵绳搭线而已,还是雨妹妹丽质天成,容姿秀美,方才得了皇上的青睐。” 温晴茵见拗不过景云瑶,便也作罢,又和景云瑶客套了几句,便先行离去,将时间留给这对姐妹。景雨瑶见温晴茵离去,方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对着景云瑶笑笑,道了句,“今儿我娘,倒也是高兴的有些过了,都不像平日里的她了。” “这是好事,所有人都该为你高兴,何况是你亲娘呢,”景云瑶对景雨瑶回礼,后使醉竹进来,将自己的贺礼放在桌上后,对景雨瑶道,“这样大喜的事情,我也不知送什么好。妹妹看看,可是喜欢?” 景雨瑶先对着景云瑶福身谢礼,道了句“大姐姐送的,雨儿自然欢喜”,后才上前,掀开鼓鼓囊囊的红盖头,那一瞬间,她便呆住了,那托盘上叠的整整齐齐的,正是女子成亲时所穿着的凤冠霞帔,细摸之下,那大红的喜衣之中还零星的有些红枣、瓜子、莲子与花生,正和了早生贵子之意。怪不得这托盘看起来这般高耸,原来里头竟是这样的乾坤!景雨瑶还有些呆愣的时候,景云瑶已经嘿嘿一笑,开了口: “宫中不比民间,会有八抬大轿上门迎娶,你刚刚入宫,身份还不够高贵,也不可穿的太过艳红。这凤冠霞帔与撒帐用的吉祥物,我便送了你,也好弥补你缺失的这一块。毕竟……”景云瑶的笑容中藏了几分惭愧,“毕竟你不能如同平常女子那般出嫁,多多少少也怪了我。” “大姐姐何出此言,”景雨瑶连忙将那托盘中物视若珍宝的抱在怀里,满是感激的望着景云瑶,“大姐姐待雨儿这样好,雨儿终身难忘!这礼物,是雨儿这十六年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你喜欢便好,”景云瑶见景雨瑶有些仓皇,便也转了话题,直接进入了这次来找景雨瑶的正题,“话说回来,雨妹妹,日后若入了宫,我从前说给你的话,你可切记听着,别走了偏路,不然的话,到时候怕是我也帮不了你了。” “大姐姐的话,雨儿字字记着。入宫之后,无论何人如何示好、拉拢,雨儿必定唯靠令皇贵妃一人,事事以令皇贵妃为重,决计不让别人抓住短处。”景雨瑶一一重复着景云瑶曾经再三叮嘱过的话。 景云瑶这才放心的颔首,后道,“妹妹,别怪我三番五次的对你说这些,也别烦,这些,或许日后便是救命的话。” “大姐姐的教诲,雨儿决不敢忘。日后在皇宫,雨儿一定与二哥哥相依为命。”景雨瑶说着,不忘提上一句景泽岚。在她印象之中,景云瑶所做一切都是为景泽岚,所以在这个时候,提上景泽岚的话,能够表达她的诚心与感激。 “什么相依为命,说的可怜巴巴的,”景云瑶不禁莞尔,又对景雨瑶道,“那叫相辅相成。” “是雨儿说错话了,”景雨瑶的心思也跟着景云瑶的这个轻笑而飞扬起来,“太医院向来与后宫是紧密相连的,如今太医院胜名能够说得上话的人,不外乎祖父、爹、张院判和图吉叔,这可都是咱们的人……”景雨瑶说着自己的分析,忽的想起什么,拉着景云瑶的手紧张道,“姐姐,说到图吉叔,上次的事情之后,图吉叔好像很少来咱们这里了。大姐姐与图吉叔,没闹什么矛盾吧?说也奇了,那沈傲珊竟是一句话不留就走了,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说到沈傲珊的事情,景云瑶并没有深究,只是从丫头们口中耳闻,说沈傲珊只留了一书,书上几个字,大体是自己远走他乡,不会再回来云云。沈幽言与沈傲涵也曾来景府找沈从薏谈过,至于谈的什么,景云瑶无从得知,不过景云瑶觉得,以沈幽言那无赖的癖性,多数也就是与沈从薏要些精神损失费,而能用钱打点的,沈从薏也不会在乎,从之后沈幽言没再来过看来,便是银子已经够打发他的了。 不过沈傲珊倒是聪明,章青云应该是给了她不少银子,她倒也没有过多纠缠,想必也是看清了,纠缠无用,自己又在章青云心里落了那般的印象,留也没脸再留下了。没了这么个心腹大患,景云瑶便能够留下更多的体力来对付沈从薏,掰手指头算算日子的话,叶春怡腹中胎儿也三个月了,或许她与那孩儿的缘分,该尽于此了。 346、马车上的肺腑之言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雨瑶发现自己的一句话引得景云瑶发呆半天,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忙表达了歉意,景云瑶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呆了这许久,便对景雨瑶抱歉的笑笑,后道,“瞧妹妹说的,我可丝毫没那心思。刚刚我只不过是在想,皇上会给妹妹一个什么位份。以咱们景家在皇宫中的重要位置,我觉得该是不俗。” 关于这个位份一类,景雨瑶还当真了解了下子。皇宫内部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乾隆领导的前朝,另外一个,就是令皇贵妃所领导的后宫。尽管令皇贵妃如今只是皇贵妃的身份,始终不及皇后,但后位悬空已久,令皇贵妃就已经发挥了皇后实质上的作用。再之下便是贵妃、妃、嫔,这几个都是有人数限制的,后位一人,居中宫;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妃四人,嫔六人,后是贵人、常在、答应无定数。对于刚刚进宫的秀女,还未沐皇恩、得子嗣的,贵人已是最高位;可能居这高位的,那必定是世家之女。景府虽得乾隆与令皇贵妃的喜爱,府中又出了两位异姓格格,可景雨瑶也毕竟是庶出,又是孙辈,景雨瑶心下算了又算,后接话道,“在雨儿看来,皇上或多能给个常在的位份吧。” 其实从景云瑶对令皇贵妃的理解,也觉得,常在已是不俗。她颔首,后又摇头,笑着对景雨瑶道,“算了,不作他想,常在也好,贵人也好,这不过都只是个开始,入宫之后,你才要一点一点往上爬。不过有令皇贵妃的照拂,我倒是不担心这个了。” 又与景雨瑶说了几句,景云瑶瞧着天色着实晚了。便起身告辞。景雨瑶送景云瑶至红梅苑大门口,见醉竹提着灯笼与景云瑶走的愈发远了,这才回到屋里,又摩挲了那大红喜服一阵子,方才叹了口气,倒床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忐忑不安的景府终于迎来了乾隆的圣旨。内务府的总管带着个嬷嬷到了大堂,所有景府的家人都立即双膝跪地,喜迎圣旨。 那公公也是带着一脸的喜气,开口便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医院院使景祥隆四孙女景雨瑶,著封为正六品贵人。赐号华,于五月廿十日进内,钦此。” 此道圣旨一出,惊了的可不止景雨瑶一人。这乾隆不但一反常理的赐了景雨瑶贵人分位,还赐了封号。这当真是无尚的荣宠。后宫中众人,除了乾隆极其宠爱的,哪个小主娘娘不是熬到诞下龙胎,才能得一封号。可景云瑶清楚,一入宫便是这样大的阵仗,日后定然成为众矢之的。如今她只能喜忧掺半的想着,要多得令皇贵妃多多照拂了。 “谢皇上隆恩。”景祥隆带着大伙谢了恩,待宣召公公道了句“众人请起”后。方才起身。 公公后立即给景雨瑶指了位教导礼仪的嬷嬷,温又容见了,只上前道了句“公公辛苦了,嬷嬷也辛苦了”,便给两人塞了些银钱。两人起先不收,后见温又容这般客气。便也都笑嘻嘻的放入袖中。宣召公公还得去下家,没有多待,连口水酒都未饮,便告辞离去。温晴茵与景雨瑶引着嬷嬷去了红梅苑,景月瑶莫名的瞪了景云瑶一眼,后也负气跟着离去了。 “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也该走了。”景祥隆说着,见景天佑跟在身后,先对他道,“天佑,你可是有些日子没与枫儿岚儿好好交流交流了,他们的功课你也得考考,今儿你就与枫儿岚儿同乘吧。至于云瑶,你别跟着捣乱,与我同乘。” “是,祖父。”景云瑶一眼便看出,景祥隆哪里是想让景天佑考验景泽枫与景泽岚,分明是他有话要对自己说。同样看出来的,还有陪伴着景祥隆多年的温又容,她也上前,温和对景天佑道,“你爹说的也有道理,想当年,你爹不便是这般教导你的么。到了天佑这里,反而还对下一代放松了,这虽是爱,可并非是宠爱,而是溺爱了。” “爹与二娘教训的极是,”景天佑自然当了真,颇有一番严父模样的先清清嗓子,后对一旁莫名其妙的景泽枫与景泽岚道,“与我一道走吧。” 景祥隆与景云瑶的马车行于前方,颠颠哒哒的,景云瑶倒是有些无言的望着窗外,不知景祥隆要问的究竟是什么。景祥隆眼神上下打量了景云瑶一番,后开口道,“云瑶,你我爷孙倒是许久没有好好谈谈话了。” “祖父,看来爹考验两位哥哥是假的,祖父要考验云瑶才是真的了。”景云瑶回过头来,对着景祥隆顽皮的笑笑。 “你这丫头,刚刚不就瞧出来了么,都写在你的脸上了。”景祥隆也呵呵笑笑,见景云瑶一福讶异的样子,更是笑得开怀了。 “哎呀,”景云瑶故意娇嗔了声,后撒娇道,“云瑶倒是忘记,祖父混迹后宫的年岁,快赶上两个云瑶了。云瑶实在不该在祖父面前班门弄斧啊,惭愧,惭愧。” “得了,得了,”景祥隆笑的脸都红了,又摇头又摆手的,“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云瑶,这些日子看似平静,不过却发生了不少事啊。先是沈傲珊无故离去,后是你与图吉的疏远。云瑶,你可是与图吉有了什么不愉快?”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景祥隆脸上的笑意更多的,是化成了关心。景云瑶的笑容虽没有戛然而止,可还是渐渐的消失,沉默到一张脸完全归于平静后,她才缓缓开口道,“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祖父。祖父,云瑶说句心里话,其实云瑶……对于青云哥哥的感觉,是兄长大于夫君的。云瑶觉得,与青云哥哥做兄妹,会是最好的结果。” “云瑶,你可知在所有人的眼中,你们两个都是最登对的。你们有着同样的爱好,你们甚至在民间都有了神医侠侣的称呼,所有人都对你们寄予厚望……”景祥隆说着说着,都不觉得自己跑偏了题。 “祖父,那些不过是他人的想法,”景云瑶苦笑着摇摇头,后以乞求的语气对景祥隆道,“还请祖父原谅,一切的一切,云瑶都能够以天下、以皇上、以祖父为重,只有云瑶自己的这份感情,云瑶想要自己做主。” 景云瑶话已至此,景祥隆也明白了景云瑶的意思,她是铁下一颗心要与章青云分开了。景祥隆叹了口气,忽的想起什么,后又道,“云瑶,我再多嘴问一句,此事可是与那沈傲珊有关?” “一点点吧。”景云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半晌,才又开口道,“如若不是沈傲珊,或许我还没有下定这个决心。不过如今,沈傲珊已然远走,祖父便也别再怪责她了。唉,都是可怜人。”景云瑶叹了口气,不管沈傲珊之前做了什么,害她也好,冤枉她也罢,最后的最后,沈傲珊做了一个最明智的决定,放开章青云而远走他乡,这或许是她内心善良的一次觉醒,或许是她人生的最大转折点,景云瑶是衷心希望沈傲珊能够变回从前那个章青云口中纯真善良的阿娜妮。 景祥隆从景云瑶的口风中听出不少他还不知道的东西,可瞧着景云瑶的模样,他也不想再多问什么。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年轻人去解决;只是阿桂那日与他说的事情,他总算也能有个回复,阿桂也就能放心了。 下马车的时候,因景祥隆的旧事重提,景云瑶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一下车,居然看到章青云在太医院门口等着谁――其实也不用问了,这很明显的就是等着她景云瑶,因为景云瑶一下车,章青云就立即一溜烟的跑了过来,给她手里塞了样洋溢着清香味道的东西。景云瑶莫名的低头一瞧,见是一个香囊,那上面粗针粗脚的绣工,一看便知是一个初次接触刺绣之人所绣。 景祥隆不言不语,就站在一旁看。章青云挠挠头,对景云瑶道,“你从前送过我一个香囊,这个,这个算是还礼。不过我知道你素来不喜香,所以里头的配料是与英俊探讨了几个夜晚,才配好的,花香很少,基本都是药香。我们觉得,觉得你可能不会太讨厌。” 章青云说着,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般偷偷瞧着景云瑶的反应。景云瑶开始时候有些无语,想着自己从前给章青云做的那个香囊,同样粗的针脚,只是如今,她的心境不同了,她的心里,除了那个人,谁也装不下了。她还记得,曾几何时,那个被她剪成两段的香囊,又被那人粗苯的缝好了,送给章青云。不然的话,章青云怎么会清楚她当初的那份心思呢?是不是如今,她剪了这个香囊,那个人便还会傻傻的出现,将这香囊缝好,再亲自送来呢?景云瑶想着想着,便觉得,她真是全天下最傻最傻的人,那个男子,不是被她死死拒绝了吗?如今她,不过自食恶果而已,又在这里装什么可怜,装什么思念。 “青云哥哥和英俊的这份心意,云瑶领了,只是云瑶向来不喜香,这青云哥哥也是知道的,所以这香囊……” 347、旧情复燃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才要拒绝,景祥隆瞧着章青云那一脸掩饰不住的失望与悲伤的模样,立即接道,“云瑶啊,前些日子你身子一向那样弱,我闻着香囊之中似乎带了些蒲公英的清香,你时常佩于身上,对体魄也是有着强健好处的。况且这可是京师第一御香师王公子与神医图吉合力配置的香囊,天下仅此一个,也唯你景云瑶拥有,你可该好生感谢一下他二人才是。不然,我景府可要遭人闲话,说我家孙女云瑶不识好歹了呢。” 景祥隆的话都说死了,景云瑶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了下来,还对章青云道了声谢。章青云立即眉飞色舞的摇着手说没关系,后开心的和什么似的就跑了回去,竟是害羞了。景祥隆回头间,瞧见景云瑶一脸的无奈,便对其悄声规劝道,“云瑶,快刀斩乱麻不适于用在你与图吉的感情上。图吉是个太天真的男子,心思也单纯,你若要抽身,别带给他太大伤害,一点一点来吧,让他知道,他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我想他不会太多纠缠的。” 景云瑶叹了口气,默认了景祥隆的说法。却忽的感觉背后一凛,似乎是从前那种熟悉的寒冷之感传来。她敏感的回头,却发现除了马车,就是孤独矗立着的宫墙。她摇摇头,暗暗笑自己傻。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太医院呢。 之后的几日,这种一瞬即过的寒冷感觉也出现过几次,因为很快便消失,而周围也的确没有章白玉的影子,所以景云瑶都归罪于自己的太过想念。章青云这几日倒和打了鸡血似的,每天都能给景云瑶送些新鲜的东西,要么是小耳坠,要么是簪子。要么是补身子的良药,景云瑶每每想拒绝,可对上章青云那乞求的眸子,她又无奈,最终只得接下。 章青云似乎追求的乐此不疲,这些招数可都是阿桂亲自教导的,让他做出这最后一搏,并且再三对他说,景云瑶不接受没关系,千万不要表现的沮丧一类。若时间长了,景云瑶一直不接受的话,那他便必须放弃。不得纠缠。所以在章青云看来,景云瑶的每次接受都给了他极大的动力,所以他才会笑得那般开心。 这一日,章青云如常的立在太医院门口守候的时候,却发现景云瑶并没有随景祥隆几个过来。他不好过去问景祥隆。但与景泽岚熟稔,便走了过去,带了几分的焦急问道,“云瑶,云瑶今儿个怎么没来呢?” “图吉叔,没事。别急,”景泽岚先安慰了章青云,后才道。“今儿是五月二十,是雨妹妹……哦不,现在得叫华贵人了,是华贵人入宫的日子。华贵人的宫中装扮,是谁都信不过、唯独云瑶才能的。所以昨儿个一晚上,云瑶都在红梅苑陪着华贵人。今早又亲自送了华贵人上马车,这一宿折腾的没合眼,所以祖父才说了,让云瑶今儿个在家里休息,就没过来。” “那就好,那就好。”章青云松了口气,手里攥着的小袋子便毫不犹豫的交给了景泽岚。 景泽岚纳闷的接了过来,他也知道章青云每日都送景云瑶小礼物之事,可今日瞧着这精致的发出淡淡香味儿的小袋子,他倒是一脑袋的问号,便道,“图吉叔,这是什么?” “香囊里头的香粉,总是要换的,时间长了就没有药效了,”知道景云瑶没来,章青云显得有些没精神,“这袋替换的香粉,就劳烦岚儿帮我交给云瑶吧。” “图吉叔放心,我一定带到。”景泽岚说着,见章青云那样没精打采,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便安慰道,“别这样,图吉叔,云瑶明儿个就来了。虽然图吉叔与云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景泽岚撇嘴说着,他不是没问过景云瑶,可景云瑶选择了闭口不言,他也毫无办法,景云瑶向来是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愿与他说的,生怕耽误他的学习,“可是岚儿说句心里话,岚儿最希望的,还是云瑶与图吉叔好好的一起生活,我们像从前那般,多快活。” 章青云听闻景泽岚这心里话,叹了口气,后拍拍景泽岚的肩膀,开口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景云瑶本是在睡梦中,她着实太累了,尽管离落胎已经有了一段时日,她的身子已经恢复大半,可毕竟流了那样多的血,她还是太虚了,只熬了一夜,便有些累的起不来床了。只是忽的这一两个喷嚏打的,她十分的不舒服,又往上盖了盖被子,翻了个身。 章青云送景云瑶的东西,她拿回来后,便是一下没动,全都摆在梳妆台上,如今已经是华丽丽的一排了。太阳光映射下,这些东西都发出了些异样的光彩。这些光彩渐渐汇聚成一个人形,带着一股寒冷的气息。景云瑶再三揉了眼睛,才发现,那七彩的人儿正在逐渐褪去花花绿绿的颜色,那棱角分明的坚毅脸庞、那标志的剑眉星目、高大威武的身材……是章白玉! 景云瑶伸出手,明明章白玉就在眼前,可她的手却穿过了他的身躯,她触碰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度化为七彩的光,然后渐渐散去。景云瑶眼泪直飞,口中大声唤着章白玉的名字,“白玉,白玉!” 之后,便是惊醒。醒来的最后那一瞬间,景云瑶还唤着章白玉的名字。她干瞪着眼,望着床背,发觉自己已经是一头的虚汗。怎么无端端的做了那么个梦,难不成这预示着章白玉出事了? 景云瑶还惊吓连连的想着这些之时,却听到一个冷淡却让她心花怒放的声音打身后传来,“唤我作甚。” 景云瑶忙翻过身,瞧着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就立在床边,她紧咬着嘴唇,强迫自己的眼泪不许流出来,直到嘴唇上都出了血印,她的眼泪才倒流回去,“你,你怎么来了。” “你今日怎么没去太医院。”章白玉依旧用陈述性的语气说出了疑问的话,按照他一贯的作风。 “我……”景云瑶才要回答,立即发现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抬眼间,满是讶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日子……我没有感觉错,你,你一直在太医院外看着我,对不对!” “你今日怎么没去太医院。”章白玉不置可否,只是一直盯着这个问题不放。本来乾隆已经让他去任武职,有了官品,不需再守护皇宫这样劳累;可他为了避开景雁瑶,谢绝了乾隆的好意,依旧勤勤恳恳的守着皇宫,一月约莫只回去几次,也都是独住;但每日景云瑶来太医院的时辰,他都会偷偷的在远处遥望。今日一见景云瑶不在,心里便急了,哪里等的上听景泽岚回答,便偷了闲出来亲自瞧瞧了。本来他并不想现身,可是听到景云瑶梦中那么凄厉的喊着自己的名字,他还是一时没忍住,便出现了。 景云瑶了解章白玉的性子,便也不再强迫,只如实回答。章白玉见景云瑶安然无恙,便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就要走,连告别的话都没有。景云瑶咬着牙,硬是生生开了口,“等一下!” 话一出口,她倒是就后悔了。本来,她该让章白玉走的,毕竟曾经,是她那么干脆的拒绝了章白玉,还让他离自己远远的,永不相见。可如今,让他留下的,竟还是自己。景云瑶本以为章白玉不会听,以他的骄傲,他决计不会理睬。可谁知,在她偷偷瞥向门口的时候,竟发现,章白玉真的停了下来。 “做什么。”章白玉答了这三个字后,便没有再抬腿。 “你还……好吗?”憋了半天,景云瑶才问出这么一个字,而章白玉只以一声冷哼回答了景云瑶的这句明知故问。 “那,那雁瑶呢?”景云瑶接着又问了句废话。 “没事我就走了。”章白玉虽这样说,可还是没舍得抬起腿往前再迈开一步。 “我……想你。”景云瑶终于还是捂住脸,呢喃出了这句话,声音小的蚊子一般。 可即使这样,章白玉还是听到了。几乎是瞬间,他的眼眶便红了。他大跨步的回身走向床边,将景云瑶紧紧拥在怀里,一滴泪不设防的落了下来,滴在自己的手背上。他无言,可这个时候,他的行动已经替他说了太多太多的思念与爱恋。 “我梦见……你化作七彩之光,消失了,”景云瑶在章白玉怀里,闷闷的边落泪边讲着刚刚的梦境,“白玉,我好害怕,我好怕你真的会那样消失。我宁可看着你与别人成亲,百年好合,百子千孙,也不愿你就那样消失……” 景云瑶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已经被章白玉火热的唇堵住了嘴。这股温热是景云瑶内心最为之温暖的,她渴求着,可又恐惧着,她怕他们两人的感情再度复燃,再度一发不可收拾;可有些事情,比如她的内心,她发现她根本控制不了。这个时候,她不管面前这个男子是谁的夫君,不管背后还有多少的事情,她只要面前这个男子,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抛之脑后,她只要与他在一起。 348、白玉对云瑶的承诺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我不要与任何人百子千孙,除了你,除了你,”两人耳厮鬓摩间,章白玉给景云瑶留下了这样清晰却又让景云瑶心痛的难以复制的几句话,“可你,居然狠心的把我们的孩子扼杀了,你这个坏人……” 景云瑶又何尝想做那个坏人,更加动情的回应章白玉之时,却听到门口响起了醉竹的声音,“大姑娘可还是睡着?王公子过来瞧大姑娘了。” 景云瑶与章白玉的动作戛然而止,章白玉蹙了眉头,有些讪讪的起身,冷脸立在一旁,似是等着景云瑶的回话。不知为何,他总是对那个嬉皮笑脸没正行的王英俊不放心,更不愿意他经常来骚扰景云瑶。可景云瑶却似乎对王英俊信任的很,这份信任甚至超过了章白玉――这是章白玉的自我感觉――所以一提到王英俊的名字,章白玉总是心里带着些忿忿的情绪,而且他很明显的表现在了脸面上。 景云瑶有些尴尬的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顿了半晌,直到醉竹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她才答道,“嗯,醒着呢,让英俊去主厅等我,我梳洗一番,再去相见。” 章白玉竖起耳朵,听着醉竹的脚步声渐远,方才带了十分的不满情绪对景云瑶道,“我不过才知道你没有去太医院之事,他耳朵倒是比我的还灵光。” 景云瑶见章白玉那模样,心中也是无奈。想来王英俊能够这么快的得知,必是景康雅所言。毕竟景雨瑶今儿个进宫,景康雅昨夜也是一直呆在景府的,今儿个一早,还是景康雅送了她回来。而王英俊能够得知景府的消息,那定是从景康雅那里,不然。他还真是没有其他门路。念着的确很久没见王英俊,景云瑶对章白玉腼腆的笑笑,后轻声道,“我……我去主厅看看英俊。” “那我呢。”章白玉孩子般的说了这三个字,后直瞪瞪的望着景云瑶,那目光似是在说,我都不陪着自己的妻子,却一心来看你,你怎么能因为其他男子而抛下我。 景云瑶登时有点冒冷汗,头一次觉得章白玉和章青云还是有相似之处的――这突然冒出来的幼稚一幕何其相似!她叹了口气。双手攥了又攥,方才讪笑道,“可是刚才都答应了……” “那我化成七彩之光消失算了。”章白玉说着。转身又要走。 “喂!”景云瑶当真是对章白玉无奈,若是两人负气也就算了,可章白玉这很明显是在撒娇,这倒是真让景云瑶有些左右为难了。说实在的,她是当真不愿意让章白玉走。难得两人把话说开了,尽管似乎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想了不该想的未来,可毕竟那一刻,她终于尝到了一丝丝的甜。如今就这样让章白玉走了,她当真是不舍得。 章白玉瞧着景云瑶的模样。也不舍得让她为难,最后还是回过身,温柔的摸摸她的脸庞。道了声,“有空我再来看你,只是,关于更甘图吉……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提到章青云,景云瑶的面色倒是多了几分坚定。“青云哥哥是好人,这点不容置疑。只是白玉。如你从前所说,我若再霸着他,便是利用他。”景云瑶说着,摇摇头,又道,“我已经与他说清楚,只不过他,似是没有放手。祖父也对我说,青云哥哥太过纯真善良,心智比较年弱,让我不要一下子拒绝。如今,我也唯有一点点倒退,希望青云哥哥能够想明白吧。” “嗯。”章白玉颔首,章青云的性子,他也是了解的很,若景云瑶一下子便将话说的太死,怕他一时半会还真是恢复不了,到时候更加麻烦,不如细水长流,让他慢慢看清事实比较好。 见章白玉转头又要走,景云瑶忽的想起章白玉的话,顿时又矛盾起来,“白玉,你说……你说有空还来看我,那雁瑶,怎么办?我们……我们便一直这样下去吗?” 其实景云瑶也不想要一个什么回答,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的她似乎心境尤其不平静。章白玉这一次倒是想也没想,直接回答道,“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那你就是……就是让雁瑶受委屈了?”景云瑶一念及此,心里又是诸多难过。她自然清楚章白玉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得出做得到,况且一开始,他就是准备违抗皇命的,只不过是自己以命相逼,后他才放弃了抵抗。可是如今,自己这边松了口,章白玉会不会再次有做傻事的想法?这想法才打脑海中一出,景云瑶立即便后悔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忙起身,拉住章白玉的手,认真道,“白玉,我要你向我保证,绝对不可以休妻。” 章白玉回望着景云瑶,眼神中满是不解。他的确看不懂面前这个女子,是她逼自己娶了景雁瑶,是她说了与自己恩断义绝;刚刚,是她说了对自己的想念与爱恋,又是她说了绝对要对景雁瑶不离不弃。章白玉简直不知道景云瑶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又想他做什么,怎么做,好像怎么做都不对一样,“我,会为国立功,之后以功邀功,求皇上让景雁瑶休了我,这可以了吧?” “可是……可是,”景云瑶为章白玉这个想法呆愣了半天,不知道章白玉脑袋里面装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稀奇古怪又根本不可能的想法,“这怎么可能,雁瑶既然嫁入将军府,怎么可能愿意休了你?” “成亲那日,洞房之中,我们便已说好。景雁瑶完璧之身,我不曾碰她一分一毫;况且她也不待见我,我们之间比陌生人还要疏远。”章白玉对景云瑶简单说了他与景雁瑶的关系,以及阿桂都知晓此事云云,景云瑶边听着,眼睛边瞪的老大,她实在无法相信,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如今边境一些小部落又开始不安分,想必很快朝廷便会出兵讨伐。阿玛日渐衰老,不宜带兵远行;其他几位将军也都有着自己的要任在身,惟独我,”章白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如今皇上能想到的人,唯独我了。” “这……”景云瑶还是有几分担忧,章白玉虽说的轻巧,可少数民族的部落她也听说过,那些部落虽小,可里头的人却是骁勇善战,一个顶一队的奇人,章白玉毕竟年轻,实战经验尚浅,怎可贸然让他带兵呢?若都是为了自己的话,景云瑶当真不愿让章白玉去犯这个险,“白玉,算了,我宁可一世孤独,也不愿意你去犯险啊。” 感觉到景云瑶的手抓的更紧,章白玉却露出湖中涟漪般的温柔笑容,他望着眼前的人儿,即使为她付出生命,他也觉值得;他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再在不爱的女子身边虚度了。 章白玉摇摇头,又抱了抱景云瑶,在她耳旁轻轻道,“在我还在的这些日子里,我会尽可能的多来陪你。在此我对你许下承诺,只要我凯旋归来,一定会迎娶你做我唯一的妻子。” 其实这些话,是章白玉自打知道了会有这个机遇便想对景云瑶说的,只是一来他已经看不清景云瑶的心意;二来章青云还是不愿意放弃,他也不知晓景云瑶的意思。其实无论这次景云瑶说什么,他都已经做好了邀功的打算,在他看来,这样下去,对他、对景雁瑶都不好。 景云瑶的眼泪流了又流,只不过这次是幸福的眼泪。她安安静静的趴在章白玉怀里,轻轻说了句,“那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章白玉又拍拍景云瑶的背,这才不舍的抽身,瞧了景云瑶几眼之后方才离去。景云瑶长长吁了口气,伸出双手捂住脸庞,感觉到章白玉的温度还在。她终于开怀的笑了笑,许久都没有笑的这样真心。章白玉刚刚的说法的确可行,若景雁瑶自己去乾隆面前说要休夫,再加上章白玉的要求,乾隆自是可以让他们和离。毕竟一个是景府,一个是将军府,两边的家世摆在那里,乾隆多少也会给些面子。加上蒙古汗王天高皇帝远的,几年不过来一趟,想必也是得不到消息的。景云瑶越想着,越觉得身上的疲惫似乎一扫而光。她迅速的着了衣裳,坐在梳妆台前,随意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便出了门。她可是记得,王英俊还守在大厅等着呢。 今儿阳光自是极好,景云瑶没留神,便被刺着了眼睛,弄得眼珠通红,以至于刚刚见到王英俊的时候,王英俊立即夸张的大呼大叫道,“云瑶妹妹,不过几日不见而已,你便如此想念我了吗?别哭了别哭了,哭的哥哥我心都碎了。” 醉竹在一旁冷眼望着耍宝的王英俊,不动声色的瞪了他一眼。景云瑶可顾不得那些,镇定的笑着上前,之后抬起腿,用力的在还没反应过来的王英俊脚上狠狠跺了一下,但听一声哀嚎过后,王英俊终于闭了嘴,只是抱着脚到处乱跳了。 349、悲剧的爱屋及乌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呦,英俊,几日不见,功力渐长啊。从前不都是边喊边跳的么,今天倒是只见跳,不闻声了。”景云瑶看起来心情不错,冷嘲热讽都是这般的有滋有味儿。 这不但让王英俊惊讶,更让醉竹惊讶。因为醉竹清晨时候才见景云瑶一脸疲色、虚弱不堪的回来,没什么精神的睡去,可这会子,好像换了个人一般,又恢复了从前的活力与顽皮,还打趣起王英俊来。自打知道了章白玉与景雁瑶的喜讯后,景云瑶还是第一次这般快乐着,究竟这几个时辰的工夫,发生了什么,或者景云瑶想开了什么,让她恢复从前了呢? 不过无论是什么改变了景云瑶,这样的改变都是让醉竹和王英俊真心高兴的。王英俊不再抱着脚跳,反而不怕死的再度一瘸一拐的走到景云瑶面前,笑嘻嘻道,“我今早去了聂夫人那里,听闻妹妹忙的累倒了,连太医院都没去,便赶紧来瞧瞧。这会子见妹妹气色这样好,还这样精神,便也放心了。” 果然是景康雅。景云瑶笑笑,后忽的换了副极认真的样子,死死按住王英俊的肩膀,瞧着他真诚道,“英俊,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恐怕那么多难关,我也没那么容易过去。” 景云瑶这忽的一本正经,倒是让王英俊一愣,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摆过头,道了句,“客气什么,只是希望醉竹姑娘以后别给我安什么贼啊偷儿啊什么的头衔了,害得我瘸了几天不说,还一直打喷嚏,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着我呢。” 醉竹对着王英俊一福身子,一句道歉的话没有不说,还冷冷搭了句,“王公子言重了。奴婢愧不敢当。” 王英俊干张张嘴,若说这世上有谁可以让能言善辩的他哑口无言,那一是景云瑶,二便是这个很少说话的醉竹了。景云瑶笑笑,先让醉竹去备茶,之后在房里只剩她与王英俊之时,又开口道,“英俊,我的身子已然无碍,青云哥哥的药也很及时。你都放心就是。” 王英俊点点头,又问起了章青云的事情。景云瑶就猜到章青云能够想明白,王英俊有着巨大的功劳。便直接答道,“英俊你该知道,我与青云哥哥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夫妻之意。我不愿让青云哥哥与沈傲珊在一起,只是因为怕青云哥哥被利用。如今沈傲珊已然出走。该不会再回来,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唉。”王英俊叹了口气,后望望景云瑶,几次开了口,后又都咽了回去。有些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出来。 景云瑶聪慧。自然知道王英俊想问什么。她淡然的笑笑,后对着王英俊招招手,道。“英俊不必担心我与白玉,若是有缘的话,我们终会在一起。” 王英俊见景云瑶这副样子,也知道定是章白玉他们两个暗地里商量了什么。章白玉武功极高,轻功又好。来去景府自如,并且甚少有人能发现――这点他自然比不得。只是爬个墙头还被当成偷儿,后又摔的好几天走不了路,这件事情几乎成了王英俊这一辈子最倒霉的事情了――所以他们二人若说见面,定是可以背着所有人的。而如今景云瑶这样开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念及此,王英俊的心里有了小小失落,不过他还是笑着对景云瑶道,“我衷心的希望,你二人有缘,你也该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有个交代。” “是啊。”一提到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景云瑶便心痛,神情也逐渐变得哀伤起来。王英俊见了,忙又多加了句话,“不过若你们能够在一起的话,日后定会百子千孙,也算是对这个孩子一个交代吧。“ 两人说着话的工夫,醉竹已经端了茶上来,摆好之后,又重新立在景云瑶身后,目光冷冷的望着王英俊。那目光让王英俊忍不住的哆嗦,之后茶也没敢动,便对景云瑶道,“云瑶妹妹,曾经说的话可是作数?” 景云瑶有些纳闷的点头,后又听王英俊道,“妹妹,我的身家可都换了东西了,妹妹说过,日后景府便是我的家,你会收养我的。” 景云瑶蓦地想起原麝一事,她连连点头,后摸着王英俊的头道,“放心,我景云瑶说一不二。醉竹,去,给王公子备一间厢房……” “哎哎哎,不用了不用了,只要妹妹说的话作数就行。我也没啥别的要求,馥郁阁我也够住了,只是希望醉竹姑娘日后能够对我少一点敌意,便心满意足了。”王英俊说着,还起身对着醉竹作揖,架势拉的极大,好像真有万千委屈一样,倒显得醉竹有些小家子气了。 景云瑶回望了醉竹一眼,发现醉竹表情仍旧没变,还是那么冷冷的盯着王英俊,防狼一般。景云瑶忍俊不禁,后拉着王英俊重新入座,对其道,“英俊,醉竹便是这般的性子,你别想太多。从上次她肯大半夜的放你进来,你就该看得出,她没拿你当外人。” 又与景云瑶扯了阵子,见景云瑶笑的明媚,王英俊倒也放心了。只是临离开的时候,他再三回头望了景云瑶,忽的开口道,“如今边关日益混乱,你可知此事?” “嗯?”景云瑶才要推着门,忽的听了手,有些纳闷的望着王英俊。今日边陲少数民族闹事之事她已经听说两回了,一回是在章白玉那里,可章白玉是朝廷中人,该是知晓;王英俊不过是个调香师,何以知道这些事情呢? “那些少数民族中不乏能人异士,所以才能凭借少数的人来对抗朝廷,与大清作对。如今边关的大清子民们正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我想皇上不会坐视不理了。”王英俊谈起这些国家大事来,倒是如数家珍,熟悉的很。 “然后呢?”景云瑶深深望着王英俊,觉得最最深藏不露的人,原来竟是他。 “朝中有威望的将军,无非章佳阿桂与安佳萨尔满两位,不过阿桂年迈,安佳萨尔满与旗下指挥同知景尘佑,也就是你的叔父,都守在京师要害处,调不得;其余能够任用的将军,怕是都不够格。唯一能够任用的,恐怕也只有打小便与阿桂将军行军的章佳舍彦谷了。” 王英俊说的是章白玉,可他却在景云瑶面庞上见不到一丝惊奇与讶异。如今,倒是王英俊带着些不解的继续开口了,“因为事关章佳二少爷,我才特意告诉你一声。那些少数民族彪悍凶猛,又会奇术,章佳二少爷这一次,若真是他前去带兵围剿的话,恐怕是困难危险重重。” 景云瑶点头,这些她也想到了,可她也知道,章白玉是劝不住的,所以只能天真的想着,他一定会信守承诺,回来迎娶她的。王英俊见景云瑶低垂下眼睑,似乎陷入了深思,只得再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话你必定听过,若章佳二少爷能够与你相见,你还得多多规劝才是。” 景云瑶抬起头,脸上挂满了苦笑,“英俊,你聪明,你的确是我认识的人之中最聪明的一个。你虽没有极高的武功,不能时时在我身边看着,可却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的情况。不错,白玉与我,私底下的确相见过,这件事情我之所以不觉得奇怪,不觉得惊讶,是因为……”景云瑶深吸了口气,“白玉已经说与我听,并且,他决定,一定要去。” 王英俊见此,先是懵了下,后挠挠头,叹息道,“唉,就知道劝不住。这样吧妹妹,不如你带章佳二少爷往百晓生那里去一趟,看看百晓生能给些什么建议。” 百晓生,那个位于黑市的隐藏高人,景云瑶也是见过的。一念起百晓生的名字,景云瑶的心便豁然开朗了下,百晓生虽不离黑市一步,却知晓天下事,能够让章白玉先在百晓生那里了解一下,总也是好的。她再三感激了王英俊,后将王英俊送出门去,亲自送上了马车。 王英俊坐在马车上渐行渐远,从帘子的缝隙中,景云瑶的身影已经愈发模糊。他叹了口气,支撑着下巴,也不知道是在叹息自己还是景云瑶了。从前景云瑶心系章青云的时候,他便知道,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在景云瑶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如今,景云瑶深爱的章白玉娶了妻,可她还是一心为他,王英俊发现,自己还悲剧的爱屋及乌起来,也为章白玉的安全打算着,还真是傻透了顶。 马车颠簸着,忽的弹了一下,该是轧到了块大石头。王英俊哎呦一声,一屁股就从座子上滑了下来,又颠的屁股生疼。他苦笑着重新起身,摇头自嘲道,“哎呀呀,就连马车都欺负我这个失意人,这世道啊……当好人难,当烂好人,更难!” “嘶――” 可还没等王英俊话音落,又扬起了惊天的马嘶声。紧接着入耳的,就是赶马人的惊呼,“天啊,这位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350、大彻大悟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难不成刚刚不是轧着石头,而是撞着人了?王英俊立即提起了一颗心,撩开马车布帘就急急问赶车人道,“师傅,怎么了?” 那赶车人约莫四十来岁,本是精壮的一个汉子,这会子却是一头的大汗,正在车轮旁蹲着,怀里似是抱着个女子。闻言,回头对王英俊焦急道,“我本向前赶车,这姑娘却好像没看到一般,从侧面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我已经尽量叫停了,可还是撞着了姑娘,这会子她竟晕过去了!” 王英俊闻言,愈发觉得不对劲,跳下马车的时候,屁股还疼了一下,就在他呲牙的瞬间,他竟发现,赶车人怀里的那撞晕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出走的沈傲珊!王英俊见状,立即上前去,对赶车人道,“行了师傅,您也别怕,这位姑娘我认识,我带她去看大夫就是了,”王英俊说着,打身上拿出些铜钱递给赶车人,“这是这次的车钱,您也不容易,赶紧拉活去吧。” “可是……可是这姑娘……”赶车人似乎还是对沈傲珊有些不放心,虽说是沈傲珊撞上他的,可他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他本就是个质朴的人,这会子心里自是更过意不去了。 “师傅放心,这姑娘我熟识的很,况且这里这么多人,我也不可能掳走她。前面就有医馆,我带她去瞧瞧就是了。您放心吧,她一定没什么事。”王英俊想着,瞧沈傲珊那副德行,便知道她又在打着什么诬赖人的主意了。这招她在景云瑶身上用的可是屡见不鲜,如今还可耻到骗这些好心人的钱,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赶车人犹豫了再三,才点头答应,见王英俊背着昏迷的沈傲珊往最近的医馆走。这才一步三回头的驾着马车离开。王英俊虽背着沈傲珊,可却丝毫不觉得她是晕倒了,还在小声的对她道,“沈大姑娘,你这招骗骗别人还行,我王英俊你可绝对骗不到。一会儿到了医馆,我看你如何继续装!哦,该不会是身上银子花完了,又没脸回景府、回家,就跑到大街上来耍无赖吧?明明马车都没怎么碰到你。你就晕倒了,你还晕的真快!也就是那赶车人憨厚,都没发现你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王英俊就这样默默道道的和昏倒的沈傲珊一路到了医馆。将沈傲珊放平之后,五十上下的老中医给沈傲珊号了脉,后望着愤愤不平的王英俊,摇头道,“公子。这位姑娘几日没有吃喝,是饿的晕过去了。” 王英俊本还义愤填膺的,可老中医的话一出口,他倒是懵了。章青云不可能没给沈傲珊银子来打发她,可她为什么有银子却不花,非要饿着呢?还不待王英俊开口。老中医又道,“以老夫瞧,公子不该将姑娘带到这里。她更该去的地方,是客栈。老夫建议公子先喂些水给姑娘饮下,待姑娘渐渐转醒,再备些好吃的,便可无药自愈了。” 王英俊发现自己就是手欠。无端端的又惹个麻烦回来。这会子他可不能随意将沈傲珊丢下了,只得先在老中医这里给沈傲珊灌了点水。之后出门便雇了马车,两人一道往馥郁阁赶。到了馥郁阁后,他先将沈傲珊安顿好,后又忙忙活活的去了后厨,做了几道简单的小菜――他平日都是在外面吃,这会子着急,也就顾不得去外头了――柿子炒蛋和炖土豆条,因为家里盐快没了,所以也就没什么滋味儿,可即使这般,端上桌子的时候,也足够让晕倒的沈傲珊苏醒了。 沈傲珊模糊的记得,她已经在大街上游荡了几日。最后好像被马车吓了一跳,晕过去了。醒来之后,便在这陌生的小房子里了。不过引她清醒的,还是那香喷喷的味道――或许也只有在饿到极点的沈傲珊眼里,那味道才是香的――扶着床栏艰难的起身后,她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房子,房子里洋溢着一股让人心安的香气,而引她醒来的菜香,正从不远处的桌子上传来。 所以在王英俊再度进屋的时候,看到清醒的沈傲珊正艰难的往桌子方向走。沈傲珊见到竟是王英俊进来,也讶异了下,停住了脚步。两人愣愣的隔桌相望半晌,后还是王英俊先开了口,带着一丝丝的不屑语气,“怎么,醒了啊。” “哎。”沈傲珊尴尬的答着,同时余光瞥着桌上的饭菜,暗暗咽了口口水。 王英俊瞧着沈傲珊那没出息的样儿,心里的愤愤不平也去了七八分,无奈的对她道,“坐下用些吧,大夫说了,你是饿晕的,别冤枉了人家赶车的师傅。” “多谢王公子,多谢王公子。”沈傲珊说着,连忙坐了下来,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并不丰盛也并不美味的饭菜。可这一顿对她来说,已经是无尚的美味,她实在饿了太久了。 王英俊瞧沈傲珊的模样,心里的怜悯倒是多于气愤了,边瞧着沈傲珊狼吞虎咽的模样,他边问道,“你怎会沦落至此?我听景府的人说,你不是留书出走了么?你爹还去了景府寻事,不过看样子,是被银子打发了。” 沈傲珊只是嗯嗯啊啊的答着,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话语。王英俊见了,又道,“青云兄难不成没给你银子?我以为你定会拿着银子回家乡,就算做些小买卖,也足够养活自己了。” 一听到章青云的名号,沈傲珊停止了动作,柿子还夹在筷子上,她却是一下都不用了。王英俊见了,便知沈傲珊这次似乎对章青云是动了真情了,便又追问道,“青云兄出手定是阔绰,况且你的前身又是她曾经最心爱的女子,他不可能给你低于这个数,”王英俊说着,伸出五个手指,后又道,“你总不会是个赌徒,全都输光了,才沦落至此吧?” 沈傲珊摇头,摇头的同时,眼泪都甩了出来,“王公子,傲珊并非赌徒,傲珊也想着顺舟西去,回到新疆,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只可惜,在客栈之时,竟遇上奸诈之徒,偷走了我的所有银票。我一无所有,回不得家、去不得景府,也没脸再见青云哥哥,便一直在路上游荡,靠人施舍。这些日子,人间冷暖,我看了个遍。我非常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我不该存着那样害人害己的心。可是后悔也晚了,我没脸再见他们之中的任何人,所以我便想着,就这样了结一生,便也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与救赎。死对我来说,并不是终结,也并不可怕,那是救赎,那时候的我才能原谅曾经的自己……” 王英俊听着沈傲珊这些忏悔,心倒是也柔软下来。半晌,他叹了口气,对沈傲珊道,“难得你能够如此大彻大悟,放弃从前也好,就当刚刚的沈傲珊已经被马车撞的死去了。从现在开始,你是一个新生的沈傲珊,你要对曾经的自己负责,你要做善事来弥补才是……”王英俊因为自己曾经也做了错事,所以这方面颇有心得,对沈傲珊讲的眉飞色舞,一个中午的时间很快都过去。 末了,王英俊出去给沈傲珊买了身新衣裳,又帮她烧了水洗去一身的脏污,傍晚两人再见之时,沈傲珊已然脱胎换骨,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王英俊笑嘻嘻的点头,心里的隔膜早已全无,他对沈傲珊的改变很欣慰,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沈大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傲珊多谢王公子相救!”沈傲珊先是双膝跪地,给王英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尽管王英俊再三扶她起来,可她都推开了,后还跪地不起,继续真诚道,“王公子对傲珊恩同再造,如今傲珊只求王公子不要将在这里遇见傲珊一事说出去,傲珊不想再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了。” “你能有此想法,自然是极好,”王英俊答应了沈傲珊的请求,后扶起她,又道,“你可是不打算留在京师了?” 沈傲珊点头,后道,“傲珊身上罪孽太重,不愿多留在这里,唯愿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从头开始,广做善事、广施善缘,这样,也算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给傲珊新生的王公子了。” 王英俊颔首,长长吁了口气,后打衣襟中摸出几张银票,硬塞给沈傲珊,后道,“我可不比青云兄那般出手阔绰,不过这些日子馥郁阁生意好,这几百两银票你先收着,你就是做善事、结善缘,前提是你不也得好好活着才行么。” “多谢王公子美意,只是这钱,傲珊万万不能收。”沈傲珊却谢绝了王英俊的好意,后伸出双手,对王英俊道,“傲珊有手有脚,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去工作,不能一味靠别人……” “沈大姑娘,那就当是我借你的,”王英俊可不吃沈傲珊那一套,还是塞给了沈傲珊,“你能够这样想,当然是最好的,那我就当是寄存在你这里,总之你就收下吧。” 351、旁门左道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沈傲珊只在王英俊的馥郁阁调理了三日,后便拱手告辞,王英俊倒是情真意切的将其送至码头,亲眼见船缓缓离去,方才回了馥郁阁。不过就在王英俊这个大洁癖才进了沈傲珊所住的房间,准备好生收拾一番的时候,却见桌上留了封信。王英俊边无奈的想着沈傲珊还真是愿意留书,边打开信封,却见里头除了两张银票外,还有一张小心翼翼折成三折的宣纸。 王英俊纳闷的将银票放置一旁,后打开宣纸,但见上头以娟秀的小字写着:王公子对傲珊之恩,傲珊终身铭记。傲珊在此立据,借下王公子一百两银子,定在三年之内还上。傲珊此行去往新疆,路途遥远,或许再见便是三年之后。还望王公子多多保重身体,预祝馥郁阁生意兴隆。傲珊敬上。 “这丫头。”王英俊笑着摇摇头,将那两张银票收起,手里攥着那封信,忽的觉得自己有几分放高利贷的潜质了。他自然不指着沈傲珊那一百两银子,哪怕就是为景云瑶散万金,他都眼也不眨一下。在他心里,与银子相比,他更看重的,是那份情。 景雨瑶入宫后的第五日晚上,景云瑶终于千盼万盼的盼来了章白玉。王英俊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牢记在心,她多怕在章白玉离开之前,她都没有办法再见他一面,带他去百晓生处询问一下,好有个心理准备。好在那股熟悉的冰冷气息传来,景云瑶几乎是立即打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在章白玉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一个箭步冲到他怀里,八爪鱼一样的攀住了他。 这动作一气呵成,让章白玉都有些懵了。他僵硬的拍拍景云瑶的背,后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没有,”景云瑶使劲的摇头,这才打章白玉身上爬下来。接着月光,她看到章白玉那双亮晶晶的眼,似乎都快让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她只得转移了视线到他胸口上,低低的说着,“只是想在你离开前。能够多多看你几眼。” “云瑶,不用担心,”章白玉一手执起景云瑶的手。一手将她重新揽入怀里,“皇上下旨,三日之后我便带兵出发。阿玛为保我安全,已将暗兵部队归还与我。有了暗兵部队的保护,再厉害的敌人也不怕。” 暗兵部队里头大部分的人都是与章白玉打小便一起长大。实战经验与武功都不输给章白玉,所以一有了暗兵部队的保护,章白玉立即又多了几分胜算。可景云瑶哪里会因为一个暗兵部队就放心,整个暗兵部队加起来,精英也不过四五十人,而且说是实战经验。却都是在新疆那地方,这次的少数民族,多在西南。路途遥远,地势又险恶,景云瑶是越想越后怕,索性更紧的拥住了章白玉,心惊胆战道。“白玉,我还是怕。” “这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云瑶,别怕,一切都有我。”章白玉说着,也更紧的回抱了景云瑶。 “白玉,在黑市里,有个叫百晓生的,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白玉,明日我们去寻百晓生好不好?那些蛮夷之邦的事情,百晓生定是比谁都清楚的。”景云瑶时刻不忘王英俊的嘱咐。 一提到黑市,章白玉便蓦地蹙起了眉头,手臂的力量都松了些。黑市,那里哪是大家闺秀该去的地方;而听闻景云瑶所言,似乎熟悉的很,居然连百晓生都知道。念起之前与王英俊的关联,他好像蓦地想起什么,声音中带了几丝冷意道,“可是那王英俊的怂恿?” “什么怂恿,白玉,英俊也是为你好,”景云瑶一听章白玉误解了王英俊,连忙帮王英俊解释道,“英俊一听说你要往西南蛮夷之邦平乱,便立即来了。就是那日你过来的时候,后来英俊也跟着过来了,就是为了提醒我此事。” “难道你就不奇怪,为什么朝中的事情,他一个调香师竟如此了解吗?”章白玉蹙着眉头,愈发觉得王英俊此人深藏不露。他是京师首屈一指的调香师,却与肮脏的黑市中人紧密相连,那个杀手集团的人还是王英俊的弟弟;而如今,朝中之事,还未下决定,王英俊已经知晓了大半,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有,黑市之中的百晓生可并非什么人都轻易相见的,听景云瑶的意思,王英俊应该是百晓生的常客,那他的身份肯定不止是京师第一调香师这么简单,他到底是谁? 其实章白玉的想法,景云瑶又何尝没想过。只不过王英俊甚少谈论自己的事情,上回好不容易说了一些,表情却痛苦的好像要夺了他的命一般。景云瑶是不愿再去揭开王英俊的伤疤,她经历了这些事情,唯一能够看清的就是,王英俊从来都是站在她这方,想方设法的帮助她,所以,她也就不去理会王英俊究竟是谁了。 但对上章白玉那怀疑的眼神,景云瑶还是缴械投降,将自己知道的全数告知章白玉,包括王英俊与王小万曾经的事情,还有王英俊的真名王千钧一类。章白玉听着,眼神似乎也愈发迷茫,后来他偶然瞥见景云瑶一副做错事情的孩子模样,也不忍心再说其他,只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没有在这个事情上再深究。 章白玉去见百晓生的事情自然就是不了了之,可景云瑶哪里又放心的下?第二日一大早,她便向景祥隆请了假,说了自己身子有些不适,便没随同去太医院,而是在众人都离开之后,独自坐了马车前往将军府,这个时候阿桂要上朝,自然也不在,将军府的门丁问景云瑶要寻谁之时,景云瑶惟独答了“袁东跃”三个字。 也是景云瑶来的巧了,今儿个在宫中随章白玉守卫的是暗兵部队的一二三分队,袁东跃作为十三分队的队长,此时正在府中歇息。听闻景云瑶亲自前来寻他,他立即火烧火燎的出现在景云瑶面前,拱手问安。昨晚十一十二十三分队跟着章白玉巡城,章白玉去景府,是唯有他清楚的;而章白玉回来之后,脸色并不好看。今儿一大早,景云瑶又来寻他,看来的确是发生了不小的事情。出发前往西南平乱在即,袁东跃自然不希望章白玉和景云瑶之间起了什么龃龉,不然这一仗,章白玉怕是便没有那么多的信心拿下了。 袁东跃并非将军府主子,自然没什么地位要景云瑶进府。正好景云瑶也没打算进去,就直接拉着袁东跃上了马车,看得门丁都是一愣。袁东跃有些纳闷的坐在景云瑶对面,坐在颠颠哒哒的马车上,还当真让他这个常常以轻功行走的人非常不习惯。见对面的景云瑶欲言又止,倒是袁东跃先开了口,“景大姑娘,属下与您也算相处良久,有些交情,有话不妨直说便是。说实在的,少将军这些日子与景大姑娘见面,属下都是知道的,所以在属下面前,大姑娘尽可倾尽所言,属下能帮忙的,定不会旁观。” 景云瑶对袁东跃感激的点点头,后又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们三日之后就要出发。西南蛮夷之地,妖术横行,民风蛮横,我怕这会是最难打的一仗。” “景大姑娘,少将军心里想什么,虽然没有明说,可属下打小便与少将军一起成长,他的心思属下都能猜个大概。或许这是少将军与大姑娘你在一起的唯一机会,也是让少夫人解脱的唯一机会,所以无论多难,少将军都不会退宿的。” 景云瑶发现袁东跃似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她一定以为自己是要规劝章白玉不要去。念及此,景云瑶摇头,又对袁东跃道,“我与白玉一般珍惜这个机会,只是我当真担心你们的安全。京郊一直有一处隐藏的黑市,黑市之中有一位高人,名为百晓生,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我本想着让白玉与我一道去寻他,听他讲一讲西南的风土人情,那些捣乱之人的功夫路数,可白玉却……唉,”景云瑶叹了口气,“没办法,我知道袁公子跟随前去,而白玉至少能够听进去袁公子的话,所以此行,我想着至少带袁公子前去,到时候若真碰上危险的时候,袁公子也能出一臂之力。” 原来是这样。袁东跃这才明白了景云瑶的苦心,便对着景云瑶拱手恭敬道,“大姑娘深谋远虑,堪称诸葛,属下佩服万分。如果能用得上属下,属下自是万死不辞,何况只是去见个人呢。” 其实关于百晓生,袁东跃也有耳闻。只不过袁东跃地位卑微,怎敢反问景云瑶,不过是她说什么,自己便跟着做什么罢了,反正是有益于打仗的事情,他听着便是。 马车颠颠簸簸的到了京郊后,前面的树林便再过不去。景云瑶掏了银子,与袁东跃相扶下车。袁东跃望着眼前一片密林,中间是一条小路也无,可他耸耸鼻子,敏锐的闻到了人气,而且是很多人聚集过的人气。这倒也是奇了,明明是片普通的小树林,这人气是从何而来呢? 352、百晓生的忠告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也看出了袁东跃的犹疑,不过却不明白他不肯向前走的道理。见景云瑶有些纳闷的望着自己,袁东跃这才反应过来,景云瑶已经前行几步,他却没有跟上。带着些抱歉的笑意,袁东跃对景云瑶直言道,“景大姑娘,这小树林倒是怪异的很。” “怪异?”景云瑶没有袁东跃那么灵的鼻子与敏锐的观察力,在她看来,棉签不过是看似没有人行过的小树林而已。不过这也怪不得树林,毕竟黑市隐藏很深,并非一般人可以寻到的,那掩藏的技术必须相当好了。 “嗯,”袁东跃不明就里的点头,后道,“这里虽看似没人经过,可人气却非常旺盛,换言之,这并不像个树林,更像个,像个……”袁东跃的脑海里登时飘过无数词语,后来确定了两个,“村子,或者山寨。” 景云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后对袁东跃扬起大拇指道,“不愧是暗兵部队的十三分队队长,你的观察力真是一等一的好。不错,穿过这片小树林,便到了黑市所在,那里从外面看,的确像是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寨。” “原来竟是如此。”袁东跃恍然大悟,他还真没想到,那黑市就隐藏在这片树林之后。 这片树林看起来并不大,可却内有乾坤,而黑市也是四面环树,被掩映在中央。迈入黑市之后约莫不超过三步,接引人便从天而降,瞬间出现在两人眼前。景云瑶习以为常,袁东跃却习惯性的抽出宝剑立在了景云瑶前面,冷冷与接引人对峙。 接引人瞧见是景云瑶来了,便拱手问好,毕竟景云瑶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而他对这个传奇性的女子倒也是挺有好感的。只不过袁东跃这番的刀刃相向。倒让接引人本来想要露出笑意的脸庞刹那间黑了下来。这里是什么地方,是黑市,是整个京师黑道都谈之色变之处,这里的杀手部队个个都是精英,不但有高强的武功,而且智力不俗,自然没有人佩戴兵刃于这里出现。而如今,居然就让接引人碰上一个这样不客气的,他自然是不悦。 景云瑶轻轻拉了拉袁东跃的衣角,示意他收回宝剑。袁东跃这才发现。面前男子虽然面色黑冷下来,但毕竟没有杀气,所以他带着些歉意的收回了剑。并对接引人拱手,道了声不是。 “景大姑娘真是稀客,这次来可又是寻百晓生的?”接引人自然清楚景云瑶不需要什么打击报复一类,她来这里的唯一目的,便是百晓生;在她来的为数不多的几次里。也都是奔着百晓生而来。 “公子聪慧,云瑶愚不可及,”景云瑶客气的笑笑,后道,“不错,云瑶此番来正是寻先生的。不知是否方便?” 接引人终于换上了副笑脸,对景云瑶道,“景大姑娘自然方便。只是这位公子……不知身份是否够得上见百晓生呢?” 话里话外,接引人都带了些挑衅意味。好在袁东跃并未生气,只是等着景云瑶说话。景云瑶心中狂呼幸亏这次是带袁东跃过来,若是带了章白玉,他哪里肯受这样的委屈。还不得把这黑市闹翻了天。一面这样念着,景云瑶一面开口道。“云瑶旁边的这位,正是当朝一品大员阿桂之子,章佳舍彦谷,该也是见得的。” 接引人的面庞明显有了几秒钟的讶异,后望向袁东跃的目光中都带了几丝艳羡。当朝一品大员家的少爷,那是何等的尊贵身份,与黑市中人简直是天差地别。接引人对着袁东跃拱拱手,后道了句“请。”便在前头带路。景云瑶回头悄悄对袁东跃眨眨眼,见后者颔首示意,心中不免再度庆幸,还好这次来的是看似年轻实则老成的袁东跃,若换了他人,哪怕是章青云亲临,都没有半分贵公子的影子。袁东跃毕竟跟着章白玉的时候长,又日日在一起,多多少少也在无形中学了些章白玉的习性。 接引人将景云瑶与袁东跃引至百晓生府门口,也并非没有道理。这黑市之中,房屋众多,除了百晓生这里外,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万一景云瑶与袁东跃走错了屋子,或路上被谁盯上了,日后还有的麻烦。引了二人入室之后,接引人便离去了,毕竟能从这屋子走出来的人,黑市中他人是看都不敢看的,这也是规矩之一,百晓生在黑市之中,也算是二把手,这地位很崇高了。 依旧是王小万守在百晓生的书房门口,见是景云瑶来了,王小万倒是颇觉亲切的迎了上来,只不过在见到袁东跃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后立即换上副冷冰冰的脸,“你来做什么。” 在苏州的时候,以及回来的路上,王小万对袁东跃也算是混个眼熟了,他对这个长得狐媚子一般的男子可是讨厌的很,这会子相见,自然厌恶感更胜。景云瑶见了,忙对王小万做了嘘的手势,后悄悄对他道,“小万,这位是暗兵部队十三分队队长,今儿我让他假冒少将军章佳舍彦谷,才得以见先生的,小万可千万要帮我保密。” 景云瑶多多少少也算是王小万的恩人,王小万也向来是知恩图报之辈,见景云瑶都这样说了,便也只得点头,只是不再瞧袁东跃一眼,省的心里堵得慌。进去与百晓生道完后,王小万立在书房门口,对着景云瑶点头。景云瑶这才感激的对着王小万一拱手,与袁东跃一道进了去。 百晓生的书房依旧如前,整间书房被书架几乎充斥满,惟独留出一条小路通向书桌。而百晓生,便盘腿坐于书桌前,正饶有兴趣的盯着景云瑶与袁东跃瞧。景云瑶与袁东跃问了安后,也都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之上,一派恭敬的模样。但听百晓生先哈哈大笑几声,后开口道,“景大姑娘,有些日子没见,倒是出落的愈发好看了。从前是少女的青涩模样,如今,倒是多了几分为人母的成熟风姿了。” 百晓生这话让景云瑶心里咯噔一下,她抬起头对百晓生笑笑,后道,“先生谬赞了。” 百晓生没有将视线一直停留在景云瑶身上,只是又瞧了袁东跃几眼,眼神直白的直让袁东跃心里头打哆嗦。百晓生捋捋胡须,后又对景云瑶道,“只是景大姑娘,这次你可是不老实了。” “先生所言何意?”景云瑶有些不解的望着百晓生。 百晓生面上倒是没有一丝不悦,声音也高亢着道,“你身边这位公子,并非章佳舍彦谷吧。” “这……”景云瑶苦笑了下,后对着百晓生一拜,道,“先生果然无所不知,什么都瞒不了先生。不错,这位的确并非章佳舍彦谷,可若不这么说,接引人便不会让他进来。云瑶迫不得已,还望先生海涵。” “无妨,无妨,见不得章佳舍彦谷,能见到他的爱将袁东跃袁公子,也是老夫的福气了。”百晓生说着,又神秘的一笑。 若说百晓生知道袁东跃并非章白玉是王小万告知的话,那王小万可并不知道袁东跃的真名,所以说,王小万真的替景云瑶保了密,并未说穿此事,是百晓生自己真的有能耐,居然一下子就看穿了袁东跃的身份! 景云瑶与袁东跃一齐想到此事的时候,默契的对视后,便都崇拜的望着百晓生,拜神一般。百晓生笑呵呵的摇摇头,后对两人道,“你们也别奇怪,想那章佳舍彦谷是何等的大人物,老夫知晓也是应当的。都说那章佳舍彦谷性子极其冷漠,寡言少语,脸上犹如挂着千年寒冰一般。可再瞧袁东跃,完全并非此人。袁公子模样极为俊俏,比女子还俏丽三分,这样的男子也是世间少见的。又能与景大姑娘挂上钩的,除了袁公子,便无他人了。” “先生事事洞察先机,云瑶佩服,”景云瑶说着,见百晓生示意她可以进入正题了,便又开口道,“今儿云瑶与袁公子到此,的确是有急事。舍彦谷与袁公子将于三日后往西南行,去讨伐少数蛮夷之邦。云瑶素闻那里民风彪悍,妖术横行,非一般人可以踏及,这才带着袁公子来寻先生,想从先生这里得知一些那边的事情,也好让他们有个准备,到时候不会手忙脚乱,也不会陷入妖阵之中。” 百晓生略作沉默了阵子,后开口道,“西南方,与京师不同,首先便体现在天气上。那边气候湿热异常,行军打仗的话,不利的一定是我方;而且多云雾,我方若陷入云雾之中,也是极不利的状态;再者,西南方地势不平,高山与陡坡居多,马上战一定不可,的确需要一个极好的战术才成。刚刚景大姑娘提到的妖术一类,”百晓生说着,起身在书架之间不停游走,半晌才拿出一本书,抛给了景云瑶,后又道,“这里大多是讲解少数民族奇术的,多看看,就会少落陷阱……” 景云瑶和袁东跃竖着耳朵听百晓生的西南方经验,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一个半时辰。末了,百晓生又拿出一张画的非常详细的地图交给袁东跃,又道,“行军之时,你们定是有地势图,不过决计不会比这个详细,都拿上吧,以备不时之需。” 353、青云放弃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打百晓生处离开的时候,袁东跃感觉到这小村寨虽看似平静,但实则暗波涌动;每家每户都是大门紧闭,可却与来时感觉不同。来时因有接引人陪同,似乎感觉不到什么;可刚打百晓生府大门一出来,袁东跃立即感觉汗毛倒立,一股难以名状的杀气从四面八方而来。而且一直到走出山寨,他们似乎都被一双双眼睛盯着,这让袁东跃感觉非常的不自在,这种地方,若不是景云瑶要求,他决计不会再来。 因为一直挂心章白玉,所以在出了小树林后,景云瑶才发现袁东跃看起来很不对劲。他甚少这样双眉紧锁,好像在防备什么一样。景云瑶也是担忧,生怕袁东跃是因为三日后的出行而愁,忙开口问道,“袁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袁东跃瞧了瞧脸庞上写满了担心与焦急的景云瑶,摇摇头道,“景大姑娘,这黑市,您日后还是别来的好。” “为什么?”景云瑶没有袁东跃那么敏锐的观察力,自然感觉不到那些杀气与敌意,便有些纳闷的问道。 “黑市中人心不古,而且都是大凶大恶之徒,”袁东跃继续摇头,对景云瑶说出了刚刚自己的所有感觉,后又补充了句道,“景大姑娘身份尊贵而特殊,身上又没什么功夫,万一被这里的人盯上了,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再者,少将军与属下等就要远行,怕是届时连个保护大姑娘的人都没有。大姑娘若不能承诺日后不来此处,又如何能让少将军安心呢。” 景云瑶蓦地想起,每一次她遭遇劫难的时候,都是章白玉及时出现方可得救。如今章白玉就要远行了,她担心章白玉之余,的确也该为自己想想。如自己不能安然等着章白玉归来。那他这一番心意,不便是白费了么。 一念及此,景云瑶郑重点头,并对袁东跃道,“看来还是袁公子了解白玉,怪不得那日他不肯陪我来,也不肯让我来,原来竟是已经想到了这许多。现在看来,倒是我不懂事了。” “景大姑娘,少将军性子内敛。有些事情他明明是好心,可却表达不出,所以才闹的误会重重。”章白玉做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明明是好心好意,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生气。袁东跃也只得帮章白玉继续对景云瑶道,“景大姑娘日后多与少将军相处。便会知晓了,少将军并非如外表所见那样冷漠,他的内心比任何人都温柔,而且虽看起来年岁不小,实际上与大少爷一样,还是有些幼稚。” 景云瑶边听着袁东跃的话边笑。末了,对他道,“你这些话啊。若是被白玉听到了,他定不会饶你。” “不过都是些小惩戒罢了,少将军从来没有真心怪责过属下。”关于这点,袁东跃还是确定的,并且一提到以前的种种。他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景云瑶与袁东跃又雇了马车,先回了景府。后袁东跃实在受不了颠簸,以轻功一跃便上了屋顶,后展露拳脚,三下两下的便消失在景云瑶眼前。 傍晚时候,景云瑶倒是没想到,景泽岚回来之后竟头一个就来看了她。见景泽岚面上挂着的担忧,景云瑶有些内疚的笑笑,对他道了声没事,只是昨日中了些暑气,午膳时候用了绿豆羹,已经好多了。景泽岚这才放下心来,又亲自给景云瑶瞧了脉,这才对她道,“云瑶,你今儿没来,可不知道,华贵人亲自来太医院寻你了。” “华贵人来寻我做什么?”景云瑶自是不明白,景雨瑶才入宫不满半月,怎么就来寻自己了,莫不是宫中日子并不如意?可是听景祥隆从令皇贵妃那里得来的口风,明明是说,自打景雨瑶入宫以来,乾隆隔一日就要去她那里一趟,对她可是欢喜的很。新入宫的几位小主中,属景雨瑶承受雨露恩泽最多,照这样看,应该不是因为此事。 “不清楚,华贵人见你不在,便离开了,我瞧她那样子,似是有些失望。云瑶你若身子好了,明日进宫先去瞧瞧华贵人吧。”景泽岚瞧了瞧景云瑶的气色,看起来与平常无异,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景云瑶点头,后与景泽岚共同用了晚膳,景泽岚临走的时候,景云瑶好像忽的想起什么,追问道,“对了哥,大哥哥与云御医那边可是一切安好?” 景泽岚倒是有些纳闷景云瑶的这个问题了,他抓抓头,后对景云瑶道,“倒是没听大哥提起,不过没消息便是好消息,该是一切都好。况且院判大人也曾说了,叶答应的胎像极稳,叶答应本人身子也是强健,该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了。”景云瑶立即露出一路安心的神情,送出景泽岚后,关门之时却面露凝重之色,照理说,叶春怡腹中之子已经有近五个月,景泽枫照顾她已快三月,可为何却还没有动静?难不成这原麝的威力并没有书中所说的那般见效?可是不可能啊,若那般的话,百晓生不会不讲明的;退一万步讲,即使百晓生不说,那王英俊总不会骗自己啊。 带着种种疑惑不解,景云瑶早早的便睡下了。梦里,一脸春风的叶春怡抚着自己凹出的腹部,对着景云瑶得意的笑;可还不待景云瑶生气,叶春怡面上却忽的风云变色,她死死捂着肚子,半跪下来,景云瑶眼见着她身下的血越聚越多,而叶春怡的哀嚎声就响在耳旁,还伴随着阵阵的诅咒…… 景云瑶吓醒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天空逐渐的由黑转蓝。梦里那血肉模糊的叶春怡让她不敢再阖眼,索性她就起了床,正穿衣的时候发现醉竹已经守在门口,她便传了醉竹进来替她梳洗装扮。今儿的早膳,念嫣苑的小厨房备的是红枣桂圆羹,景云瑶望着那朱红的颜色,蓦地又念起梦中叶春怡身下的血液,登时就没了胃口,便这么呆呆的等着与景泽岚一道出门,入太医院。 醉竹担心景云瑶饿着,又去小厨房让厨子炖了些参汤,亲自端过来让景云瑶饮下;景云瑶才擦擦嘴角放下碗,外头已经开始唤她一起走。就这么颠颠簸簸的到了皇宫之后,景云瑶前脚下马车,果不其然,又看到章青云像块望夫石一样,立在太医院大门口。 她暗暗叹口气,转头时候看到景祥隆投过来的无奈目光,也只得如往常一样接下他那些看着华丽实则没用的礼物,连屋都没进,便与景祥隆道,“祖父,听闻昨儿个华贵人来寻云瑶,似是有事,云瑶先往华贵人宫里走一趟。” 见景云瑶得了景祥隆的应允回头就走,还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塞给景泽岚,章青云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景祥隆见了,拍拍章青云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进来。章青云听话的跟在后头,到了景祥隆自己独坐的屋子时,两人方才面对面坐下。景祥隆亲自泡了茶招待,章青云却只是抱着茶盏,也不知是在暖手还是暖心。 “唉,”景祥隆未语先叹息,后瞧了瞧章青云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终于开口道,“图吉,你知道,我一向是极看重你的。” 章青云闷闷的答了一声,后景祥隆又道,“只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许多时候我都是有心无力。你与云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云瑶不愿说,你也不愿说。只是图吉,有些伤口是你花一辈子也无法弥补的,有些时候,或许放开手才是一种对双方的解脱。” 景祥隆说这番话的意思,章青云就算再傻也听得懂。他想起了阿桂对他说的,也想起了他对阿桂保证的,最后还是颔首道,“这样的日子,的确难过。我想我是该好生的思考一下,究竟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 景祥隆拍拍章青云的肩膀,又道,“图吉,你是个好男人,又有这样精湛的医术在身上,相信你的未来一定会是最光明的。依我愚见,眼见之计,图吉你最该做的并非是挽回一段感情,而是更加努力的奋进,在宫里有一番作为。或许到最后,云瑶会回心转意也说不定呢?” “我怎么还敢有那样的奢求,毕竟是我对不起云瑶。”章青云并未对景祥隆所说而打动,因为他当初入太医院,便并非是为日后的光明前途,而只是为景云瑶一人。如今景云瑶与他已经渐行渐远,他再留在这里,是否徒增伤心呢? “对了景伯父,我想问一下,如果我……离开太医院的话,是否会好一些呢?”章青云沉默着,忽的问了这样一句。 不想景祥隆却是坚定的摇头,后对章青云认真道,“万万不可,图吉贤侄,这里是皇宫,可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你若因为此事而放弃太医院的这份差事,没错,的确有很多人眼馋御医这个位置,可对你、对阿桂将军,都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354、入长春宫,见华贵人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章青云不过也是心头上忽然掠过的这样一丝想法,只不过嘴巴没把住门,便顺便出溜出来了。景祥隆见章青云表情如此游移不定,只得再度给章青云下了些善意的警告,“图吉贤侄,你可要知道,你一入太医院便做了御医,这已经是莫大的恩宠,更是前所未有的。你深受皇恩,而且又在皇宫之中备受关注与宠爱,你且想想,太后与皇上身子不适,都是寻的谁去瞧脉配药?” “我。”章青云低垂下头,声音闷闷的。 景祥隆见章青云的模样,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阿妈将你托付给我照顾,我就不能食言。如今你已经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整个太医院,除了我之外,便是贤侄你最得圣心。如今你突然提出要离开太医院,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这暂且不论,你觉得你对得起一心为你的阿玛吗?” 提到阿桂,章青云的头垂的更低。的确,他不该如此自私自利,就这样把一心为他的阿桂牵连进来,受乾隆怪责。从前在新疆最走投无路、又哀莫大于心死之时,是阿桂的及时出现,挽救了少年时候的他。阿桂不但让他跟着营内军医学习医术,而且得空教他读书识字,给他讲遥远的京师的故事,待他比章白玉还要亲密几分。不但如此,还赐他名字,收他做了义子,这些年,对外都宣称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章白玉的亲哥哥。这份大恩大德,章青云就是为太医院奉献一生,也难以归还。 念及此,章青云叹了口气,终于觉得自己刚刚想法的幼稚,“多亏景伯父及时指点迷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景祥隆再度叹口气,望着章青云的时候,心也是疼的。在他看来,景云瑶与章青云是绝配,两人医术同样高超,在一起共同话题也是颇多,再加上双方家世相当,又有感情基础,在一起是最好不过的。只可惜他不是景云瑶,体会不到景云瑶此时此刻是如何想的。可他不愿做个逼迫嫡孙女成亲的狼祖父,便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图吉,云瑶的事情。我替她向你道歉,或许是前些年,我们整个景府都欠下云瑶太多太多,如今她做任何抉择,是我们任何一人。无论是她的祖父、祖母,还是爹,以及几个娘亲,谁都没有任何立场去干涉的。”从前那十八年,的确是景府亏欠了景云瑶与景泽岚,他们是景府的血肉。还是嫡亲骨肉,可却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了十八年。尽管景云瑶和景泽岚从未因此而怪责过什么,可他这个做祖父的。心中始终还是带着些不安。 “感情的事情,和景伯父与景府的所有人都无关。不作就不会死,是我的错,如今,也该由我来承受这恶果。景伯父放心。我不会再有离开太医院的想法。至于云瑶……看缘分吧,如果我们两个有缘无分。图吉承诺,决不再强求半分。”章青云紧紧攥住拳头,做了这个让他心如刀割的决定。 景云瑶坐着景祥隆的步辇往长春宫走的时候,其间打了无数个喷嚏,弄得抬步辇的小太监们都偷偷的乐着,还不敢出声,憋得脸通红。景云瑶拿出锦帕揉了揉鼻子,想想大夏天的,怎么可能着凉。还未经过御花园之时,便见步辇往一旁的宫道上抬,景云瑶这才知道,原来长春宫与永寿宫不同,竟是不在御花园旁。 长春宫的位置就比较偏僻了,不过景雨瑶刚刚入宫没多久,位份又低,能够自己独居一宫,已是无尚荣宠。景雨瑶正在偏殿之中描字画之时,但听宫女们通传,说是荷香格格来了。她忙让贴身丫头扶着自己――毕竟那花盆底她穿着还不是很方便,走路都是崴着脚,也因为这个,可是逗得乾隆皇帝笑的前仰后合――便匆匆赶往宫门口迎接了。 景云瑶下了步辇,见景雨瑶已经整装立在门口候着,忙上前几步,后跪地行礼,口中道,“给小主请安,小主万福金安。” “姐姐!快快请起!”这还是景雨瑶第一次在自己宫中见到亲人,忙热泪盈眶的上前亲自扶景云瑶起身。尽管两人不过几日不见,可景雨瑶却好像隔了几年没见一样,亲的不得了。 “小主,注意身份。”景云瑶悄悄在景雨瑶耳旁说道,“别让有心人看了去,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到时候就算皇贵妃娘娘有心袒护,你都没地儿说理去。” “姐姐,没事,”景雨瑶也小声在景云瑶耳旁回道,“姐姐可是忘了,如今姐姐的身份是格格,别人就是再挑理找刺,也说不出什么来。” 景云瑶望望景雨瑶,忽的就笑了,后点点她的鼻子道,“你啊。” 两姐妹亲亲热热的进了长春宫,景云瑶四处瞧了瞧,后道,“看来皇上还当真是宠爱于你,这偌大的长春宫,只让你一人独住,这是何等的快活。其余几个进宫的小主,哪个不是与妃嫔同住一宫的,哪里有你这么自在呢。” “雨瑶如今的一切,都与姐姐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姐姐身份尊贵,又得皇上与皇贵妃的宠爱,雨瑶哪里会有这样大的恩宠呢。”景雨瑶对景云瑶的尊重与崇敬,倒是与在景府时候一样都没少了。 “瞧你,又胡说八道,”景云瑶看宫女们离得远了,这才轻轻的点了景雨瑶额头一下,后小声道,“在这宫里,说话一定要小心仔细,千万记得,隔墙有耳。” “好姐姐,雨瑶记住了,”景雨瑶说着,差几个宫女去请茶,又清了余下几个伺候的,待大殿里只余下她与景云瑶两个,方才开口道,“姐姐,雨瑶昨个儿去寻你,结果你没在,听说是身子不适,今儿可好些了?” “放心,若不好,自是来不了了,”景云瑶先给景雨瑶吃了定心丸,后才问道,“我也是奇了,小主在宫里深受皇恩,又才进宫没几日,急着寻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景雨瑶羞涩的笑笑,白皙的脸庞上现了几朵红云,她扭捏了半天,才对景云瑶道,“大姐姐,其实……其实是这样的,皇上他隔一天就要来一次,我入宫不过七八日,已经与皇上见了四面。雨瑶想着,这里……”景雨瑶指了指自己的腹部,“这里不知有没有消息,想让大姐姐帮忙看一下。” 景云瑶真是快被景雨瑶气死了,才八日怎么可能瞧得出来,景雨瑶到底是年岁甚小,看来温晴茵和那教导的嬷嬷也没告诉她有孕在身要一个月才看得出。不过景云瑶瞧景雨瑶那焦急的模样,想必也是去给令皇贵妃请安的时候,皇贵妃对她说了子嗣的重要性,如今上头已经有许多皇子公主,却大多为令皇贵妃所出,所以这未来的皇位,即使后来人诞下皇嗣,也不会有机会,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保命符而已。所以令皇贵妃希望景雨瑶能够早日诞下皇嗣,这也是为着巩固她二人在宫里的地位。 思前想后,景云瑶先对景雨瑶讲了有孕就算把脉也要一月后才看得出一事,见景雨瑶表情有些难过,景云瑶忙又说道,“不过小主也别担心,还有我嘛,妇产千金一科,靠我就行。我这就给小主出一张一朝得子的方子,小主只要按方服药,不出三月,一定……”景云瑶坏笑了下,与从前一般顽皮的对景雨瑶眨眨眼,“你懂的。” “雨瑶就知道大姐姐一定有办法。”景雨瑶立即又燃起了心头希望的火光,她与景云瑶交好,此事就不想去寻太医院的御医了,况且以她的位份,根本没法去找好的御医,景天佑的医术她信不过,景祥隆她又不好意思找,其他的,就只能寻吏目或者医士,她又实在信不过。思前想后,她才决定亲自找景云瑶出马,毕竟是自家姐妹,入宫之前,两姐妹也是都说了知心话的。 景云瑶笑笑,被景雨瑶心急的带到书房,又亲自帮忙磨墨,伺候景云瑶书写。景云瑶可是受宠若惊,但又拗不过景雨瑶,最终只得妥协。关于这得子之方,景云瑶只照着与玉璎珞那张方子上少了两味敏感的草药,这样也防止他人有心相害。方子交给景雨瑶后,景云瑶又嘱咐道,“小主,还是老话,少用香料。若实在喜欢,便让宫人去内务府多领些时令蔬果,切开放在宫中,那香甜的果香一来不会逊于花香;二来,对身体决计无害。” “大姐姐的话,雨瑶铭记。”景雨瑶欢喜的将方子揣入怀中,脸蛋上又红扑扑的,看来的确是兴奋坏了。景云瑶发现,入宫以后的景雨瑶,倒是比从前在景府的时候开朗许多,这倒是好现象。 “哦对了,还有,”景云瑶又嘱咐道,“这方子从抓药到熬药,一直到端至你面前让你服下,中间必须都用你最信任的人,那些生面孔,最好都打发到外头去。我记得小主从景府带过来两个丫头,可是都在?” 355、给白玉送行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最亲近的两个,可不就是她们了。不过和大姐姐说话,也没让她们听着。毕竟有些事,还是雨瑶和大姐姐两个人知道的好。”景雨瑶做事从来都是小心谨慎,入宫之后自然也不例外。 景雨瑶如此,景云瑶也就放心了。既然景雨瑶寻她是为了得子方一事,那她如今已经给了,便不该再多逗留,宫里人多嘴杂,长春宫里头除了景雨瑶带进来的两个丫头外,里头外头都安排着谁的人,会与谁通风报信,现在谁都说不准。所以景云瑶还是没给那些人机会,匆匆道了别后,便在景雨瑶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 这三日过的很快,而章白玉不知是因为忙碌还是因为其他,并没有再过来看景云瑶。景云瑶自是有些着急,一来担心那日对王英俊的袒护让章白玉伤了心,二来也属实是放心不下。尽管袁东跃已经得到了西南的不少消息,对妖术一类的也有了理解,可万一到时候有什么突发事件……不见章白玉一面,景云瑶实在于心难安。 于是在这第三日的清晨,景云瑶嘱咐了醉竹几句,后便偷偷的出了景府,去往京郊章白玉一行人的必经之处等着。虽时令为夏季,可清晨时候还是微凉,景云瑶因为心急,也没想这许多,穿的极少便跑了出来。一会子便冻得牙齿打颤了。 好在章白玉带着先头部队――也就是暗兵部队――提早出了城,章白玉自是目不斜视,一脸威严的骑着高头大马行进,唯有袁东跃发现一旁有动静,前去一瞧,竟是景云瑶偷偷藏在一个路旁的凉亭之后。他惊呼一声“景大姑娘,怎么是你!”后不顾景云瑶再三要求其噤声。愣是快速到了章白玉身边,对他轻言此事。 章白玉眉头一蹙,后立即下马,往凉亭处而去。余下的暗兵部队队员皆看向袁东跃,袁东跃摆摆手,示意大部队先停一停,章白玉有要事要办。这些人都是打小就跟着章白玉的,也知道袁东跃与章白玉关系极好,袁东跃的意思,大体也就是章白玉的意思了。便都停下脚步,在袁东跃的哨声中四下散去。只一瞬间,刚刚还四五十人的先头部队。却好像消失了一般,黄土地上空余一行行的脚印。 景云瑶本是没想让章白玉看到她的,她只是想远远的看章白玉一眼,便也于愿足矣。可没想到,袁东跃竟是这样敏感。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她的存在。从廊柱之后,景云瑶偷瞥着那大步跨过来的一双脚,心也跟着那脚步声突突的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还不待景云瑶反应过来,章白玉的行军披肩已经披在了景云瑶的肩膀上。她本是蹲着,再抬头一看,章白玉的形象似乎愈发的高大。有了这带着章白玉温度的披肩。景云瑶总算有些缓了过来,她站立起身,却不好意思看章白玉。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这大清早的,怎生穿的这样少。若着了风寒,可该如何是好。”章白玉一开口,便满满都是责怪和心疼的语气。 这句话让景云瑶的眼泪一下子便涌了上来。她紧咬着下唇,使劲的摇摇头。依旧没有说话。实际上,是哽咽的已经说不出话,或者说,面对如今就要离别的章白玉,不知该说些什么才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章白玉见景云瑶如此,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景云瑶感觉到那强烈的心跳,竟是心疼更甚。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云瑶,等我回来娶你。”末了,章白玉松开了手,后头也不回的向高头大马处迈去。 景云瑶手中紧紧攥着披肩的系带,咬着牙,终于对章白玉喊出三个字,“我等你!” 我等你,一直一直等下去。等你回来,我们远离这喧嚣,去一处风景如画的地方;茅草屋也好,石头屋也罢,哪怕终生都在清贫中度过,我也无怨无悔。若你回不来,我便终身不嫁,待我死去,魂魄也要与你同归,只是白玉,你一定要等着我。 这些话,是景云瑶说不出的,可字字都沿着眼泪打脸庞滑下来。章白玉听到景云瑶的声声哽咽,可他不愿回头,也不敢回头,他怕万一他回过头,他这一趟便走不了了。 重新上马后,章白玉吹起与暗兵部队之间的哨声,顷刻间,所有暗兵部队队员如同刚出城之时一样,重新站好,在章白玉一声喝令下,继续向前出发。景云瑶望着这些章白玉最得意的铁马骑,使劲的擦了擦眼泪,不错,他们不过刚刚出征而已,后面的事情谁都不清楚,自己何必如此悲观呢。若爱他,就必须对他有信心,因为他是章白玉,所以他一定不会输,他向来是顶天立地说话算话的男子汉,他一定会大战告捷风风光光的回来迎娶自己! 其实景泽岚倒是有些疑惑了,怎么这两日景云瑶身子总是这样不爽,今儿早上该去太医院之时,却发现醉竹在门口,不让他进去寻景云瑶。对此,醉竹的托辞是,景云瑶身子不爽,这会子正睡着,今儿个便不去了。景泽岚本想进去,可想想,还是没有打扰,自行出去与景祥隆说了。 景祥隆点点头,说着“云瑶怎么最近身子这样弱了”,便也与景天佑上了马车。到了太医院之后,景泽岚下马车之时,倒是破天荒的又没看到章青云手里拿着东西候着,进去大堂后,才发现章青云正在收拾药箱。遇上景泽岚有些诧异的眼神,章青云苍白的笑笑,朝景泽岚后头瞅了半天,他才发现,景云瑶今儿个又没来。 “云瑶……云瑶她呢?”尽管章青云对自己说了,不要问不要问,要逐渐淡忘,可他还是放心不下,出口问了句。 景泽岚摇摇头,面带愁色道,“今日身子不适,便没有跟来。” 身子不适。章青云面色更加苍白,今日是章白玉带领大军出行的日子,景云瑶该是去送行了吧。昨日见她气色不错,教导景泽岚的时候谈笑风生,怎会一晚的时间便如此了呢。章青云的头都快垂到药箱上去,看来尽管章白玉娶了妻,还是乾隆亲自赐婚的,也抵挡不住他们两人之间的情谊。 与这相比,自己的地位便就更……章青云实在想不下去了,从前刚刚认识景云瑶的一幕幕都打脑海中浮了上来。那个时候他们两人多好,可从哪里开始,他们之间笔直的路变得弯弯曲曲了呢? “图吉,今儿个你可是该去太后那里走动走动了,”张中胜换上官服,准备与景祥隆一道去上朝,经过章青云的时候,多嘱咐了一句,“昨儿个给太后诊脉的时候,太后还念叨着,怎么最近你都没去了。你也知道,咱们太后最注重养生,你的那一套,她可是吃惯了。” “是,院判大人。”章青云没什么精神的回答着,张中胜又瞧了他一眼之后,便与景祥隆一道走了。 “图吉叔,你怎么了?”景泽岚的学习通常是从张中胜下朝才开始的,这会子准备的工夫,他便凑到章青云身边,纳闷的问了起来。从前章青云与景云瑶的要好,景泽岚是看在眼里的;可如今,这两人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远到让景泽岚都开始有些害怕了。 “没事,”章青云抬头望望景泽岚,强作欢笑,嘴角抽动时扯的脸都有些僵硬了,“岚儿快快将昨日所写的方子拿出来,我先瞧瞧,等院判大人回来后,你再交给他。” 景泽岚见几次问章青云,他都不肯开口。他也知道,或许身边这些人都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看待,毕竟他糊糊涂涂的过了二十年,从清醒到如今却还不到两年,也不怪别人不与他说这些烦心事。景泽岚叹了口气,将几张宣纸递给章青云,后道,“图吉叔,我知道你们心里有事,可不愿对我说。无论如何,我只想说,在岚儿心里,图吉叔与云瑶是最最登对的,岚儿真心的希望你们好。” 景泽岚这几句话,就像催泪弹一样,一下子便让章青云的眼泪滴了下来。他忙卷起袖子蹭了蹭,后也没抬头,只是接过宣纸,默默的看了起来,留给景泽岚一个落寞的背影。 景泽岚就算再笨,也知道定是发生大事了,或许章青云与景云瑶两个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他登时失落感比景云瑶还要强烈,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支着下巴瞧着章青云的背影,这个一直对他如兄如父的男人,这个他一直依靠着信赖着的男人,如今伤心到如此地步,可自己,到底能为他,为他们做些甚么呢? “很好,岚儿进步如此之快,已经让人倍感惊奇。”看了景泽岚的方子后,章青云连连点头,只是依旧没有与景泽岚对视。将方子交还他后,章青云起身,背起了小药箱,后又道,“一会儿院判大人回来,你且将这方子给他瞧便是。院判大人本就高看你一眼,这下肯定高兴坏了。我往太后处走一趟,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章青云交代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太医院,好像生怕景泽岚再问什么、再说什么,让他当场失态一般。 356、畸形死胎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个夏天注定不平凡。第一场雨,便雷电交加,还下在了深夜。适逢乾隆正在长春宫与景雨瑶在一起,景雨瑶捂着耳朵将头埋在乾隆的胸前,方能感觉到一丝平稳与安全。 乾隆笑着,搂紧了景雨瑶,开口道,“你名为雨瑶,怎生对下雨有了这样的恐惧之感。” 景雨瑶感觉到乾隆的胸腔在震动,听到耳中的声音带着嗡嗡的响声。她抬起头,语气中带着三分娇媚道,“皇上,臣妾是唤为雨瑶,又不是雷瑶闪瑶电瑶什么的,自然会怕了。” 景雨瑶这一席话,逗得乾隆哈哈大笑。景雨瑶吐吐舌头,又钻回了乾隆的胸前。两人正温存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了些异响。尽管霹雷声巨大,可也挡不住那些声音。乾隆竖起了耳朵,似乎是外头的太监们起了些争执。他立即蹙了眉头,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他与华贵人温存之时捣乱?! 乾隆披衣起身,景雨瑶拉着他的手臂,藏在后头,也跟着往外走。才推开大门,雷霆之声霍的变大,而就在长春宫内宫外头,几个宫女正在风雨中跪着乞求什么,又哭又闹的;而乾隆跟前儿的太监总管却一再的摆手,并托一旁的侍卫往外架着那几个宫女。 本来外头漆黑,又混着风雨,乾隆是看不清什么的,可一道闪电劈下,让乾隆清清楚楚的看清,那几个丫头正是叶答应身边常跟着伺候的,他从前宠着叶春怡,时常出入延禧宫,这几个宫女他瞧着自然眼熟的很。这大半夜的,宫女们不好生休息,怎么会无缘无故来长春宫闹呢?叶春怡也向来不是争风吃醋的辈,况且如今她有孕在身。也实在没必要做这样的事情。 乾隆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景雨瑶见乾隆似是想前行,忙回屋取了伞,撑起后,乾隆对她满意的颔首,两人一道往外走去。越走近,那宫女的凄厉恳求之声便越是清晰的听入耳中。 “公公,求您了,让奴婢们见见皇上吧,皇上若再不去延禧宫。怕是再见不到叶小主了。” 那管事儿的太监打小就是跟着乾隆的,乾隆做什么事情不喜欢被打扰,他太清楚了。所以尽管有心帮忙,却也只得无奈道,“你们也别为难杂家,杂家已经差人请了太医院当值的御医图吉去瞧,图吉御医的医术是极了得的。相信叶小主一定可以脱离险境。” “不行啊公公,我们小主一直喊着要皇上救命,若皇上不在的话……” “她怎么了!”乾隆闻言,大跨步的向前走去,威严的声音在雷霆之中都显得极有威力。 景雨瑶随后跟上,没让乾隆淋到一星半点的雨滴。那几个宫女见乾隆亲自出来。忙边磕头边道,“皇上,皇上快去看看我们叶小主吧。小主她……小主她出了好多血!” “图吉御医到了吗!”乾隆的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到是到了,只是图吉御医说,那孩子恐怕保不住了,现在……现在小主的生命也是危在旦夕……”那几个宫女战战兢兢的说着,身子因为受了太久的雨淋。而哆哆嗦嗦的,话说的都不连利了。 “摆架延禧宫!”乾隆一挥手。一旁一直守着的侍卫连忙去准备。景雨瑶将伞留给乾隆,后自己跑回宫里,给乾隆批了件披风,后便与乾隆一道坐着轿子往延禧宫赶。长春宫离延禧宫的距离很远,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乾隆和景雨瑶才赶到。而一进延禧宫,似乎就有一股子的血腥之气打里头传来,越接近叶春怡的偏殿,乾隆和景雨瑶的耳中灌入的哀嚎声便越甚,其中还掺杂着颖妃偶尔的命令声,从那声音听来,颖妃多半也是心力交瘁了。 这阵子,雷声已经小了不少,可雨却越来越大了。乾隆与景雨瑶进了偏殿后,最先见到的是颖妃。颖妃先给乾隆请安,后景雨瑶给颖妃请安,简单地礼仪过后,乾隆便直接蹙眉问颖妃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她的胎像不是一直很安稳吗?怎么会突然这般呢?可是摔着了,或者吃坏了东西?” 颖妃连连摇头,因为太过焦急,又一直走来走去忐忑不安的,她的额头满是汗珠。她手中的锦帕都快被搅烂,不知所措的回道,“皇上,臣妾也不清楚啊,叶妹妹今儿个晚膳还是同臣妾一道用的,这宫里的膳食,皇上是知道的,那每一道菜都是先由宫人尝,才轮到咱们吃的,膳食一定没有问题。至于摔着,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叶妹妹向来心细如尘,怎么会摔着呢?” “那谁能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乾隆一巴掌排在了茶几上,手中微微传来嗡嗡声。 颖妃和景雨瑶很明显都被这样的乾隆吓坏了,两人登时是一言不敢再发。在这样的氛围中,叶春怡的哀嚎声却越发的小了,到没了的时候,似乎整个人都昏迷过去。不用看,只从这浓重的血腥气来闻,乾隆就知道屏障里面是一副怎样的血腥场景。他重重叹口气,坐在了炕上,单手揉着太阳穴,这一刻,当真觉得天好像要塌下来一样。 章青云今晚当值,当听说叶春怡出了好多血的时候,他就知道,孩子定是保不住了,现在要做的就是保大人。在看到叶春怡的那一刻,从那苍白的脸色和腿下的出血量来看,那孩子应该已经死在腹中。果然他所猜不错,孩子被取出来后,果然是个已经成型的死胎,而且从胎上看来,这不但是个死胎,还是个畸形儿。那即是说,或许在叶春怡孕育的时候开始,这孩子便是存在许多问题的。可御医云清向来也是妇产千金一科的高手,又怎会没看出来呢? 章青云带着一颗沉重的心情打屏障中出来,他又想起了景云瑶也曾打掉过孩子,或许她也是出了这些血,受了这些痛苦。刚刚叶春怡的嚎啕如今仍旧在耳畔,让章青云不寒而栗。如若不是体验了这种痛苦,景云瑶或许也不会下定决心与自己划清界限吧?说到底,一切都是怪自己,太懦弱,太容易上当了。 章青云对着乾隆双膝跪地,说着叶春怡的现状。叶春怡如今是没什么危险了,不过从脉象和刚刚的出血程度看来,她的身子已经受了极大的损伤,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子嗣。而关于胎儿的畸形与死亡一事,章青云也如实报道。乾隆越听越生气,后,他再度一拍桌子,起身大声道,“若胎儿不稳,为何云清不如实上报!” “皇上莫急,请听臣一辩,”章青云向来是实话实说,“云御医如何想,臣无法预测。臣只想对皇上说的是,皇上为何不想想,若畸形皇嗣出生,那对皇家又是如何的耻辱,所以臣认为……” “不必为云清说好话!”乾隆当即打断了章青云的话,恨得咬牙切齿,“云清身为御医,居然无法为后宫妃子保胎,这已是大大的失职之罪。给朕吩咐下去,明儿个一早,给叶答应瞧病的一干人等,统统打入大牢,听后审讯!” 景雨瑶却听得心里咯噔一下,因为她清楚的知道,给叶答应瞧病的一干人等,那必然包括云清的助手景泽枫。不管怎么说,景泽枫是她的大哥哥,是景府的骨肉,况且景泽枫平日为人的确是极好,景雨瑶心里立即为景泽枫捏了把汗。可如今对正在气头上的乾隆说什么又能管用呢?他现在一心牵着那死在腹中的胎儿与床上昏迷过去的叶春怡。斟酌再三,景雨瑶轻轻走到乾隆背后,温柔的帮他顺顺气儿,后道,“皇上,这里先让图吉御医瞧着,臣妾陪您回长春宫歇着吧。如今叶姐姐昏迷,皇上在这里,也只是更加生气而已。” 颖妃见状,也忙随着景雨瑶的话道,“皇上,妹妹说的极是,皇上还是先随妹妹回去吧,待叶妹妹醒了,臣妾定会派人告诉皇上去,可好?” 乾隆哼了一声,拂袖离去,景雨瑶对颖妃福身道安,后也跟着走了出去。颖妃叹了口气,瞧着一旁章青云助手手中抱着的那死胎,仍旧心有余悸,想了半晌后,对其道,“唉,这可怜的孩儿,与她的额娘没有缘分。也罢,便将他埋在偏殿的槐树之下,让他永远的守护他额娘吧。” 叶春怡这死胎,是决计入不得皇陵的,多半也就是埋在自己的延禧宫里了。颖妃这番安排,倒也得体,一群太监宫女都抹着泪跟着一齐出了去。颖妃失神的坐在炕上,刚刚还站满了人的偏殿,顷刻间只余下几个伺候的宫女和仍旧在地上跪着的章青云。颖妃对章青云挥了手,让他起身,后又问道,“图吉御医,那叶妹妹什么时候会醒来?” 章青云如实答道,“叶小主失血过多,精神上也受了极大的打击。按理说服了药后,明早应该会清醒过来,有些意识,只是具体时间,还要靠叶小主的意识了。” 357、云清泽枫被抓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尽管这一夜对于皇宫中的任何一个知情人来说,都是极其难眠的一夜,可即使是能够在皇宫内只手遮天的景祥隆,如今在宫外,也是得不到宫内一丝消息的。如往常般一夜的安眠过后,第二日,景氏的几个太医院人士仍旧乘着马车,颠颠哒哒的往皇宫而去,甚至在路途上,景泽岚和景泽枫还欢声笑语的。 如果景泽枫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想必这会儿的笑容都会凝固在脸上;别说笑了,哭都不够他哭的。怎么说呢,他冤啊,他真心觉得自己冤枉。尤其才一下马车,就被几个禁卫军死死扣住,弄得他痛得生生跪在地上,低声呻吟。 景泽枫虽说打小不怎么受景祥隆待见,可也毕竟是大府的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景祥隆也被一下子弄得懵了,可毕竟担心孙儿,还是上前拦了一步,拱手问道,“不知景泽枫犯了何罪,几位小哥儿可否告知。” 那几个禁卫军先是互相对视了下,后前头的一人开了口,“属下素知景大人为人光明磊落、医术高超,深得皇上与皇贵妃娘娘之心。只是昨夜延禧宫出了大事,皇上亲口下令要捉拿云御医一行,属下也是不得已为之,还望景大人见谅。” 延禧宫,又与云清、景泽枫都有关系的,那就唯有叶春怡一人了。可叶春怡的卷宗景祥隆也见过,的确一直非常稳妥,怎么会突然如此呢? 景云瑶却忽的茅塞顿开,看来这些日子她并没有白等、也没有苦等,那一天终于到来了,继沈从薏的一石二鸟之后,也终于轮到了她的反击。这一次,她要沈从薏承受比她还要多几百倍的痛苦! 景祥隆知道对这几个禁卫军不用再多说什么。他们只是奉皇命办事。况且当时情况如何,他该心里有个数,再去想办法。景祥隆再一拱手,又道,“不知老夫可否与景泽枫说几句话?” “景大人请便。”那禁卫军倒是颇给景祥隆面子,对那几个支着景泽枫的队友一摆手,那几人立即退下,给景祥隆让出了路。景祥隆对说话的禁卫军颔首微笑,后几步到景泽枫面前,见他已经慌张失措的没个样子。使劲的拍拍他的肩膀,强作镇定道,“你且跟着去吧。记得,所有事情都要诚实作答,决计不可有一丝隐瞒。只要你是清白的,你就一定会没事。” 景泽枫此时也只能大体的想到,多半是叶春怡出事了。可叶春怡昨日还和他谈笑风生的。云清一直为她把脉调身,也都是得心应手,怎么会出事呢。只是事到如今,景泽枫看到景祥隆眼里的安慰,虽心里害怕,但还是重重点头。他相信他的祖父,一定会有办法的。 景泽岚瞠目结舌的望着这一幕,望着几个禁卫军就那样生硬的押走了刚刚还与他说说笑笑的大哥景泽枫。景泽岚的双腿倒是一软,若不是景云瑶眼尖,在一旁搀扶一下,恐怕他当时就要跪坐在地上了。 景天佑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只知道看着景祥隆。景祥隆一咬牙。抬眼的时候,看到太医院的门口围着一群御医、吏目。心中也是乱作一团,难得带着几丝怒气的开口道,“昨夜谁当值!” “是我。”章青云从一群御医中走了出来,先对景祥隆拱手问安,后面上带着几丝遗憾道,“景伯父,万分抱歉,我一直在宫中,没法将这消息告知您。” 一看竟是章青云亲自断定的,那就肯定不会有任何猫腻。景祥隆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不过好歹章青云与景祥隆两个关系处的极好,他还是一拍章青云的肩膀,对其道,“一会儿我下了朝,你与我来一趟。” 别说是抓了景泽枫,就算是砍了景泽枫的脑袋,景祥隆也不能这会儿就与章青云问个明白,早朝的时间可是马上就要到了。估计景泽枫项上人头的同时,他必须得先顾及着景府所有人的人头。与张中胜一路往乾清宫走的时候,景祥隆还是满面愁容的,张中胜见了,也不知该安慰什么,只能对其道,“院使大人,这其中想必一定有误会,待误会解开,一切都会好的。” 张中胜自然也不能说出太多别的什么,因为他也是才到不久,看到的也只比景祥隆多了抓云清的那一段。景祥隆不言不语,只是叹息。想来景泽枫打小就充分的表现出了对医学的极其不感兴趣与没天份,若不是当时景泽枫是他唯一的孙儿,即使是庶出,他也倾囊所授,他不想医世华堂这个名字从景泽枫这里断送。如今想来,今天的这所有种种,似乎与自己当初的执拗也有着莫大的关系。如若从前没有那样的逼迫景泽枫从医,或许如今他会与景尘佑一般,是个武将;即使不是武将,与富察巴顿一般,做个文官,又何尝不可呢? 景祥隆此刻才懂得了什么叫后悔莫及,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事情发生了,如今该想的,是如何解决。上朝的时间不长,基本就在太监的一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以及那句“退朝”后便结束了,景祥隆也有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乾隆的表情,尽管离的很远,可景祥隆眼明心亮的,从乾隆那微微黑着的面容上看来,便知他心情一定是差到了极点――如若不是这般,那些朝堂上的大臣们怎会有本不敢奏呢,在这朝堂混了几十年,又有谁不懂得察言观色,体察圣心呢。 回到太医院后,景祥隆几乎顾不上别的,直接拉了章青云到屋里,便准备将昨晚之事问个清楚明白。云清和景泽枫此番被抓走,定是去了刑部。而刑部大牢,景祥隆怎会不清楚?那里即使是被冤枉的人,也多数会被屈打成招;即使那些人顾及着他的几分薄面,能够纹丝不动景泽枫,可景泽枫从小养尊处优,地牢那种地方,他的身子又岂能受的了呢? 景祥隆这才发现什么叫做骨肉亲情,即使过去自己再怎么看不上这个不成器的孙子,可万一他受了苦,自己心里还是这样难受。他越想越心酸,不经意间眼圈儿都有点红了,眼眶也跟着湿润了。章青云见状,也知道面前这个老者心中所想,便不待他开口询问,自己先将昨晚的事情一一道出。 “景伯父,您先别急,听我说。昨晚本来一切如常,忽然延禧宫叶小主身边的宫女兰心大半夜的跑来太医院寻人,说是叶小主下身流了很多血,痛不欲生一类的。我听了便觉不妙,连忙背起药箱与她一道往延禧宫跑。谁知才到延禧宫,便听到里头传来叶小主的哀嚎,那声音让人一听便觉浑身忍不住的打颤。延禧宫的叶小主身孕已足五月,又向来胎像稳健,云御医也是个稳妥的人儿,怎会如此呢。可这些,在我看到叶小主的那一霎那,几乎全部推翻了。那时候叶小主已经眼白外翻,浑身颤抖,而几乎半张床都被鲜血浸染,满屋子都是浓重的血腥气,或许再晚去一步的话,叶小主就会随着夭折的皇子一块去了……” “皇子,叶小主怀的是皇子?”景祥隆捂住了额头,是个公主还好,怎么偏偏还是个皇子。 “不错,”章青云笃定的回答,“不但可以确定是皇子,还能确定的是,叶小主这皇子,是个死胎,并且是个畸形的死胎。” 章青云的话简直就像几个大霹雳同时劈在了景祥隆身上一般,让他从头发丝凉到了脚后跟。即使畸形儿是云清断不出的,可是胎死腹中,云清也做了几十年的御医,又是妇产千金一科的圣手,怎会不清楚呢。 见景祥隆一脸的沉思,章青云便知道他二人想到一块去了,其实经过一晚的挣扎,他只能给这种情况一个可能性,“景伯父,其实我怀疑,或许胎死腹中才是这次叶小主自动小产的原因。” 章青云说着,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卷纸,交给景祥隆道,“景伯父,这里是云御医这几个月以来开的所有药膳方子,一般都是云御医开了方子后,从抓药、熬药一直到端药都是枫儿所为,中间不会有第三个人插手。可这些方子,我昨夜不眠不休的都进行了仔细研究,没有一张方子有问题。相反的,这都是极佳的保胎方子。可为何,还是会胎死腹中呢?” “图吉,你与我去一趟延禧宫,如若不是方子上出了问题,有没有可能,是延禧宫叶小主所居的偏殿内,有其他有心人放了不该放的东西?”景祥隆想着这几十年来在后宫所见识过的手段,如今他只有一一排查,方可能够找出救景泽枫一命的办法了。 如今若找不到任何他人加害的证据,那乾隆定会治云清与景泽枫失职之罪。乾隆那样宠爱叶春怡,叶春怡万一因此觉得是云清和景泽枫没有照看好她的孩子,还她受了那样大的痛苦,还不得让他二人罪加一等?景祥隆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了。 谁知就在景祥隆已经到了绝望的悬崖峭壁上之时,章青云又不识时务的推了一把,“景伯父,还有一事。从叶小主脉象和刚刚的出血程度看来,她的身子已经受了极大的损伤,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子嗣了。” 358、青云终于,决定放弃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句话说的让景祥隆顿时感觉轰隆一声,好像他的世界顿时坍塌了一般。尽管坐在太师椅上,他依旧摇了两下,感觉眼前金星渐闪,后摆手对章青云道,“事不宜迟,图吉,你我赶紧往延禧宫走一趟吧。” 语毕,景祥隆便起了身。只是还没站稳,又眼前一黑,坐了下去。章青云见了,忙上前扶住景祥隆。这样的情形对他这个见识过许多的游医来说并不稀奇,景祥隆这定是因为内心焦虑,急火攻心才导致如此。最好的做法是,先让他安稳的躺一会儿,待小半个时辰后再做活动。 章青云对景祥隆嘱咐后,景祥隆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身子如今去延禧宫,也定是查不出什么,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花的,看来的确是老了。他听话的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示意章青云半个时辰后再与他一道前去。章青云又安慰了几句之后,方才离开景祥隆之处,从后院往前厅配药处走了去。 因为云清和景泽枫的突然事件,今儿的太医院倒是格外安静,没有一个人敢对此事稍有言论,包括景云瑶和景泽岚。张中胜回来之后,与从前一般教导景泽岚,修改他写的方子,以及问询他一些关于药典的常识。关于这点,景泽岚做的就比较不好,他的神思一直没有从景泽枫被带走之事上回来,方子写的乱七八糟不说,张中胜的问题,他也是十个有九个答不上来的。 景云瑶瞧见一旁张中胜脸上渐有无奈之色,忙上前帮景泽岚说话道,“院判大人,景泽岚与景泽枫关系向来极好,这会子定是担心过度,还望院判大人见谅。” 景云瑶这番话。自然说的声音极小,差不多刚刚让张中胜听清楚为止。张中胜点头,景泽岚的性子,经过这几个月,他也摸得透彻,景泽岚的确是个极感情用事的人,如今这番的走神,倒也愈发证明了这点,“格格放心,老臣心中明白。只是院使大人他……唉。听刚刚出来的图吉说,院使大人因为急火攻心,要稍作休息。院使大人年纪已大,怕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啊。” 景云瑶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候,她的心里的确有了小小的愧疚。对她来说,敌人只有沈从薏一个;可为了打倒并彻底打败沈从薏。她不得不这样做。牵连了景泽枫与景祥隆,本也非她所愿,可若不如此,她如何报的了仇,又如何对得起这难得的重生机会。 “云瑶,你来。”景云瑶正出神的时候。章青云忽然对景云瑶招了招手。 章青云与景云瑶这几日皆是相待如宾,因为章青云心中总觉得亏欠景云瑶,而景云瑶又不想再伤害章青云。所以两人之间刻意保持了距离。景云瑶瞧见章青云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便觉一定与叶春怡有关,连忙先对张中胜福身道别,后往章青云处走了去。 章青云与景云瑶两个出了安安静静的配药房,一道往太医院前院的僻静角落走了去。到了一棵梧桐树下后。章青云瞧见四下无人,方才对景云瑶小声道。“云瑶,昨夜我其实在叶小主身上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什么?”景云瑶的心一提,想着章青云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急忙问道。 “叶小主胎死腹中,还是畸形胎儿,这些现象似乎都是长久服用麝香所致。”章青云若有所思的说着,后又抓头道,“可我已经查了叶小主的偏殿,的确没有丝毫麝香的迹象,这倒也是奇了。” 景云瑶这才放下心来,对章青云道,“死胎的早产,的确是麝香作用最大,不过可能也与其他因素有关。这些事情,祖父可是知道了?” “我并没有对景伯父说出心中的怀疑,但我说到畸形儿、死胎的时候,发现景伯父的表情呆滞了一下,想必你我能想到的事情,他老人家不会没想到。”章青云说着,抱起膀子,摸摸下巴,又摇头觉得不可思议,“可若说真是麝香所为,那云清怎么会闻不出来。麝香味道极重,平日里若总是接触,那日日前去延禧宫的云清不会不知道;况且昨夜我匆忙赶往延禧宫的时候,也的确没有闻到半丝麝香的味道……莫不是……”章青云说着,猛地一拍手,又激动的望着景云瑶道,“云瑶,你或许不知道,有一种极其稀有的麝香,名为原麝。溶于水小半个时辰后,便会味道全无,别说常人,就算是并不知晓的大夫,也决计不会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青云哥哥,这原麝我可是一点都没听说过,京师的所有医书我都看遍了,一点都没有记载。可见唯有新疆的医书中才有记载。而宫中一干众人,并未有从新疆过来之人。况且青云哥哥也说了,那原麝极为稀少,怎会让人轻易寻到?退一万步说,即使是原麝所为,那叶小主又如何能够天天服下呢,这也太没道理。” 章青云想了想,景云瑶说的的确有理,便也没再往这个方面说。景云瑶见章青云颔首同意,便又道,“青云哥哥,如今祖父身子弱成这般,青云哥哥切莫将没有理由的猜测说与祖父听,云瑶怕祖父的身子……唉。” 景云瑶叹了口气,见章青云点头同意,方才稍稍放了心,又打听道,“那如今大哥哥被抓起来,祖父可有什么对策?” 章青云摇摇头,后道,“景伯父说了,一个时辰后与我同去延禧宫瞧瞧,看看是否能找到其他导致小产的因素。若然实在找不到的话……我想,景伯父应该会去寻皇贵妃娘娘求情吧,毕竟在后宫之中,皇贵妃娘娘的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如若真这般,那就太好了。令皇贵妃本就看不惯叶春怡,知道她小产,心中定是开怀的很。恐怕这次若不是有景泽枫在一旁跟着叶春怡,她这胎就算自己不动手,令皇贵妃也不会留着。叶春怡毕竟只是个烟花女子,入宫已经让前朝的大臣们心下诸多质问,若再产下皇子,那定会引起一阵阵的风波。如今没用动令皇贵妃一丝力气,叶春怡竟小产了,这自然让令皇贵妃省心不少。 “嗯,”景云瑶微微叹了口气,样子做的极为惋惜,“如今看来,也唯有这般了。” “岚儿与枫儿感情极好,刚刚看他的样子,你可该好生相劝才是。”章青云说着,想起景泽岚的表情,心中就是一紧,他的确十分关心这个对他崇拜至极的景泽岚。 “青云哥哥不必担忧,哥哥的事情,我会说和。只是希望,大哥哥能够平安无事了。”景云瑶说着,微微垂下了头。 “你……你最近过得好吗?”一大段的沉寂过后,章青云终于握紧手掌,鼓起勇气开口问景云瑶道。 景云瑶微微讶异了下,后点头,还是没有抬头与章青云对视,“云瑶很好,劳青云哥哥挂念了。” “昨夜我看到叶小主的痛苦模样,那一屋子的血腥味儿,还有虚弱的身子,这些……这些都无一让我想到了当初的你,云瑶,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守住自己对你的承诺。”章青云摇着头,说话的工夫眼圈儿就红了。 “青云哥哥不必如此,”景云瑶摇摇头,终于昂首与章青云对视,“从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云瑶只希望青云哥哥日后能够娶得如花美眷,与青云哥哥白首偕老,云瑶便安心了。” 景云瑶的意思十分明了,章青云也知道自己此生都与面前这个深爱的女子无缘。他觉得,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京师老百姓口中常说的一个字――作,他觉得自己如今的一切苦果,都是当初自己作出来的。从沈傲珊出现的第一刻起,他的心开始向着这个阿娜妮起,或许他在景云瑶的心里,就慢慢开始死了。 章青云使劲的点头,有些事情,是该做个了断了,他也不想拖拖拉拉的,总让景云瑶为他操心,“云瑶,你放心,从这一刻开始,我只希望你好。不管能够带给你幸福的人是谁,我都衷心祝福你们。如若以后,如若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一定说话,我章青云万死不辞。” 景云瑶终于一改面上的认真,对着章青云微微扬起了嘴角。这让章青云的思绪重新飘回了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的景云瑶便是这般,双瞳剪水,一张俏脸虽未施粉黛,却粉扑扑的甚为可爱,甚至放下身段主动对自己说着,“章公子见多识广,云瑶心中敬佩。想来云瑶也颇爱医理,若哪日有工夫,可否与章公子见面探讨?” 从那一日走到今日,已是两年过去。细算下来,这两年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章青云闭上眼睛,感觉眼窝湿润,原来有些人虽然一直在身边,却是渐行渐远,再也无法挽回;他亦没有法术,不能回到从前了。若上天能够给他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他一定紧紧握着景云瑶的手,一辈子不松开。 359、春怡崩溃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图吉,图吉!” 章青云正与景云瑶相视无言的时候,张中胜打配药房出了来,唤着章青云的名字。 章青云闻言,忙对景云瑶拱手道别,匆匆往配药房门口跑。景云瑶望着章青云的背影,终于放平了嘴角,微微叹口气,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对章青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伤害,她又何尝想弄得章青云遍体鳞伤。只是这事已经拖了太久,章青云自己心里也明白,她不该再拖下去了。 最重要的,章青云知道她心里一直藏着的那个人是谁,就算是为兄弟情,以章青云的性子,也不会对她再加纠缠。景云瑶扶着额头,尽管她铺垫的这个计策已经开始有效,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愉悦。景祥隆因此而急火攻心,而景泽枫又不知道要在大牢受什么苦头了。让沈从薏心焦的同时,她也跟着良心不安,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报仇都是这样痛苦的吗? 正于梧桐树下百思不得其解的景云瑶,抬眼之时但见章青云与景祥隆打前院出了去,似乎匆匆忙忙的。她忽的想起章青云所说,两人约莫是往延禧宫而去了。而昨夜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想必这个时候在延禧宫的,必定有后宫之主令皇贵妃。 景云瑶算计的一点不错,令皇贵妃的确一早听说此事后,便立即赶往延禧宫。而叶春怡的求生意志很强,如章青云所说,令皇贵妃到了没多久,她便虚弱的醒了过来。 想起昨夜之事,她仍旧心惊胆战。在苏州凤鸣苑的时候,她日子虽过得清苦了些,偶尔也受些打骂。可却从来没有那般锥心的疼过,就好像有人强强从她身上扯下一块肉一般,疼得她撕心裂肺的,求生不能。不过小产,也的确是从身上掉下去块肉,腹中胎儿已足五月,该已经有了小手小脚。叶春怡一念及此,便又一阵心疼,眼圈儿当时就红了。 令皇贵妃听说叶春怡醒了,忙打屏障后向前。坐在了叶春怡的床边。叶春怡咬牙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想起身对令皇贵妃问安,无奈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得有气无力道,“本该给娘娘请安的,只是臣妾这身子……还往娘娘见谅。” 令皇贵妃先回了个温婉的笑容,后又立即关心的问道,“妹妹可觉得好些了?” “如若可以的话。臣妾当真想着,不如昨夜和孩儿一齐去了算了,臣妾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娘娘啊……”叶春怡说着,就忽的落下泪来。她并没有哭出声音,只是暗暗垂泪。这样更让人心疼不已。 不过这招数或许只对乾隆有用,对令皇贵妃这个在后宫叱咤了几十年的女人,可是半分用处都没有。她心中虽冷笑。但面儿上还是挂着担忧以安慰的语气道,“妹妹切莫这么说,孩子还会有的,有人就有孩子。妹妹只能当与那孩子有缘无分了,可不许想太多了啊。如今,养好身子才是重中之重。” “启禀娘娘。太医院景院使与御医更甘图吉求见。”外头的宫女对着令皇贵妃磕头问安。 令皇贵妃心中一动,自然知道景祥隆的来意。回头间叶春怡的时候,但见她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的恨意,便眼珠一转,先对宫女道,“传。”后又对叶春怡说道,“景大人可是太医院一顶一的圣手,本宫这几个子嗣皆是景大人瞧着的;图吉又是御医之中医术最高的,让他们来给你瞧病,本宫最为放心。” “多谢娘娘记挂。”叶春怡撇撇嘴,眼圈儿又红了。 景祥隆进了偏殿后,发现令皇贵妃也在,忙与章青云俯首问安。令皇贵妃见景祥隆好像一夜之间又老了十岁一样,也知道他是担忧景泽枫所致,对其挥手道,“景大人与图吉御医快快请起,本宫正想着人去请你们来给妹妹瞧瞧,没想到你们竟是自己来了。既来了,快过来,给妹妹把把脉,赶紧让妹妹调养好,再给皇上生几个皇子公主才是。” 景祥隆与章青云犹疑不前,令皇贵妃正纳闷着,章青云方才大着胆子开了口,“娘娘,请恕臣直言。以叶小主的身子,日后再要生育,恐怕是难了。” “什么!”叶春怡是身上没了力气,如若不然的话,当真要从床上跳起来了。她的脸刹那间比令皇贵妃刚见之时又苍白了几分,她紧紧抓住令皇贵妃的手臂,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娘娘,他……他说什么?” 令皇贵妃心中也是一惊,望向景祥隆时,见景祥隆默默点头,便也知晓了。不过见叶春怡这般不甘心,她还是对章青云道,“图吉御医,不可胡言。还是让景大人来断断,方可作数。” 景祥隆深谙令皇贵妃心里,便也起身上前,到了床边后,又双膝跪地,将锦帕搭于叶春怡的手腕处,后才开始为其把脉诊症。屋子里静的出奇,好像就连彼此的心跳声都听得那样清晰。令皇贵妃一动不动的盯着景祥隆的脸,而叶春怡则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腕,刚刚章青云的话,就像一个大霹雳一样,几乎让她瞬间死亡。在这宫中,恩宠能有几时;若无子嗣傍身,她后半生如何安然度过? 景祥隆放下手之后,对着令皇贵妃和叶春怡磕了个头,后开口道,“臣的诊断与图吉御医一般,叶小主失血过多,气血双虚,身子已然不适合生育。” “娘娘!”叶春怡委屈万分的喊了一声令皇贵妃的名号,这下终于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了。她是该哭一哭,她的下半辈子或许会坎坷不平了。 “你二人皆为神医,难道没法子治吗?”令皇贵妃望了望景祥隆,又瞧了瞧远处的章青云。对她来说,章青云的能耐似乎要比景祥隆还大一些,若章青云都无法的话,那叶春怡日后对她,也不造成任何威胁了。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成为盘中餐,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情。 景祥隆摇头,章青云也跟着摇头,开口道,“叶小主的身子已然不适合生育,如若再度有孕的话,恐怕也会小产,臣等愚昧,无法……” “云清,云清呢?我的身子一直是他照料,我要找他理论,我要找回我的孩子,那可是个皇子啊,那是我的皇子……”叶春怡毕竟是青楼女子,没有宫中其他妃嫔打小接受的礼节束缚,她可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况且这会子兰心去帮她熬药,也没法在一旁提点着,她自然就有些失态了。 “妹妹,云御医以及一直帮你煎药的景医生都被问罪了,如今在刑部大牢里,”令皇贵妃说着,还瞟了景祥隆一眼,后帮腔道,“不过云御医与景医生可都是妇产千金一科的好手,开的药方也都稳妥,此事还需要经过调查,方可确定是谁所为。妹妹这些日子的饮食起居可都正常?” 景祥隆见令皇贵妃主动帮他说话,自然心中诸多感动。只是叶春怡心中委屈又难过,哪里顾得上那许多,只答道,“臣妾身子向来强健,吃喝上也诸多注意了,香料更是用都不敢用,一心盼着孩子的出生,只是谁料到……如若不是云清与景泽枫两人做鬼,我的孩子怎么会……呜呜呜……”叶春怡如今在令皇贵妃面前可真是失了大态了。 “哎,云御医与景医生和妹妹无冤无仇的,何以会害妹妹呢。况且他们难道不清楚,如若妹妹的胎儿出了事,皇上第一个就会找他二人的麻烦么?”令皇贵妃帮着已经凌乱的叶春怡分析了下,后又道,“妹妹,后宫之中争宠之事屡见不鲜,妹妹得皇上恩宠最多,难免有人看着眼热,就想害妹妹。妹妹放心,此事本宫一定会调查彻底,给妹妹和那早去的孩儿一个交代。” 令皇贵妃这番话,总算是让叶春怡稍微清醒了些。不错,令皇贵妃说的的确有理,当初她故意留景泽枫在身边,就是为了给腹中之子一个保障,景祥隆怎会让自己的孙儿出事,累及景氏一族,所以他一定会尽力保住这个孩子。如今孩子还是出了事,这的确该是与太医院的一干人、与令皇贵妃无关,但她还得罪了谁,还可能有谁想害她呢? 令皇贵妃见叶春怡总算稍稍安定下来,也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些作用。她忙趁热打铁,对景祥隆和章青云两个吩咐道,“景大人,图吉御医,你们两个皆是太医院的佼佼者。这延禧宫的小厨房、还有叶答应平日用的胭脂水粉、以及服药用的玉碗、熬药的小药锅,都要仔仔细细的查探一番。” “是,娘娘。”景祥隆和章青云两个对着令皇贵妃与叶春怡又是一拜。 后令皇贵妃挥挥手,让他们随着宫女去小厨房寻一直伺候叶春怡的兰心,兰心是叶春怡的心腹宫女,叶春怡也信赖的很,让兰心带着他二人做检查,也是叶春怡最最放心的了。 见着两人随宫女出去,令皇贵妃又对叶春怡安慰道,“妹妹放心,本宫向你保证,若查出当真是后宫之人为之,本宫定然不会轻罚了他们,定为你与孩儿讨个公道!” 360、一语惊醒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祥隆与章青云两个可是把平生所有的谨慎与小心劲儿都使了出来,叶春怡颇爱打扮,有孕之后虽脂粉一类用的减少了不少,可还是前前后后的摆了十几盒。景祥隆一望过去,竟是不同香味儿的,有桃花香、梅花香、兰花香、莲花香等等;而且颜色也大多不同,粉白的、艳粉的、淡粉的、桃红的……直看得两人应接不暇,这接下来两人的鼻子在嗅过了这些香气之后,竟是连打了几个喷嚏,当真是受难不小。 兰心在一旁介绍着,“两位大人,这都是我家小主打别处淘来的好宝贝,没一样都是纯花叶提取的,不掺加任何其他不好的东西,所以小主才放心的使用;还有这些,”兰心打一旁抱来了一个妆奁子,打开之后,景祥隆与章青云更是苦不堪言,那里头满满的都是脂粉,而且甚至连液体的脂粉都有,当真是千奇百怪。 景祥隆和章青云出了门呼吸了半天的新鲜空气,这才回来继续这份工作,又嗅完了一大批的胭脂后,章青云有心无力的望着兰心,问道,“这位姑娘,叶小主平日里还是经常擦这些脂粉吗?” 兰心想想,摇了摇头,道,“这个妆奁子里头的不怎么擦了,偶尔会擦那个上面的,”兰心指了指梳妆柜顶层,又道,“小主很爱美,可是怀了身孕的人肤色会发沉,小主平日里不做别的,也要凃些脂粉的。” 好不容易将叶春怡平日里擦的、用的都检查完后,两人身心俱疲的往小厨房去,那里便是去查一查她吃的东西是否有什么不妥。可云清毕竟是老御医了,平日里叶春怡的饮食调理的也是极好,决计没有半分不妥之处;而且自打叶春怡有孕在身后,小厨房给她做的饭菜之中,其他调味料基本都没有。这就更不存在导致死胎与畸形的物质了。 两人顺道又瞧了瞧平日里熬药的地方,粗略看了看药碗。一圈下来,毫无收获。景祥隆与章青云默默往偏殿走的时候,悄悄对他道,“这一路,可见了什么与麝香有关之物?” 章青云摇头,他们看了那样多的胭脂水粉,可里头都是纯天然提取,没有半分麝香的味道。景祥隆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可导致死胎、畸形与流产的,属用麝香最有可能,这里既然没有麝香。又是为何……” 这回,就连景祥隆都想不明白了。这一趟回去一无所获,可他们决计不能对叶春怡这般说,只能说明,这次只是简单的瞧一瞧。暂时没发现任何不妥,但细枝末节的还该注意一下,最最应该的还是好生与叶春怡交流一下,看看平日里是否有什么不妥。只是如今叶春怡身子不爽,该安心调理,此事待叶春怡稍稍强健些。景祥隆再亲自来调查。令皇贵妃也开口帮腔,叶春怡只得暂时作罢。 与令皇贵妃一道出延禧宫之时,令皇贵妃还安慰景祥隆道。“你不必担心刑部大牢里的景泽枫,本宫已经派人与刑部人说过,要善待景泽枫,你只安心调查便是。需要本宫帮忙,便说。” 景祥隆也清楚令皇贵妃心中定然因为叶春怡不能再产子一事暗暗自喜。这会子自是心情极好,也就极力保了景泽枫。他对着令皇贵妃谢恩。后又听令皇贵妃道,“至于皇上那边,你该让华贵人最近多多安慰皇上,让皇上少去延禧宫,不然万一皇上下令处分,届时本宫也帮不上忙了。” 令皇贵妃说的在情在理,景祥隆自然清楚。回到太医院后,他连忙寻了平日帮景雨瑶瞧脉的吏目,与其稍稍交换了下,今儿个轮到他去长春宫帮景雨瑶请脉。这个人情,吏目自然得卖,于是景祥隆轻易的就入了长春宫。 其实景雨瑶在长春宫也是一直坐立不安的,昨晚乾隆回来之后,便一直难以入睡,唉声叹气,她安慰了好久,约莫快天亮了,乾隆才稍稍合了眼。乾隆离开之后,她就一直在想,景泽枫来了之后会怎么样。没想到不到午膳时候,景祥隆竟然亲自来了。 “给华贵人请安。”景祥隆一进屋,便是双膝跪地,行大礼。这会子长春宫人多口杂,景雨瑶也只得受了这大礼,后与景祥隆两个进了内堂。 景雨瑶屏退左右,又关好门,这才对着景祥隆福身问安。景祥隆一直摆手,后忽的老泪纵横,对着景雨瑶道,“华贵人,如今枫儿落难,还请华贵人伸出援手帮一把。” “祖父莫要这般,”景雨瑶见了,忙拉着景祥隆坐下,帮他擦了眼泪,后才道,“昨夜之事雨瑶也清楚,因为当时是雨瑶与皇上一道去的延禧宫。雨瑶想要通知家里人,可是不知如何通知,已经急了一宿。祖父,皇上因为这事可是雷霆大怒,唉,祖父想要雨瑶做什么,直说无妨。能帮上大哥哥的,雨瑶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孽,”景祥隆咬紧牙关,这才没有再度在景雨瑶面前失态,“臣本以为是膳食之中出了问题,或者是叶小主自身出了问题,没想到……没想到居然什么都没查出来!” 景祥隆将延禧宫一行所检查的事情全数说给景雨瑶听,这当真是让景雨瑶惊诧,“这怎么可能,难不成这么久以来,云御医都没查出来叶答应的身子不稳?” “云清是上一任院使沈纳瑞的爱徒,深得沈纳瑞在妇产千金一科的真传,不会比老臣差,所以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华贵人,能够导致畸形死胎与早产的,最有可能的便是麝香一味,并且还要天长地久的食用方可如此。可延禧宫几乎被插了个底朝天,都没有一丝有麝香的味道。就连水源,臣与图吉都查过了,一切正常的紧,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了呢?”景祥隆还是头一次觉得如此为难,这世上竟有这样诡异的早产吗? “这样……”景雨瑶合计着,忽然又道,“那有没有可能是叶答应身边的宫女,有居心叵测的,天天佩戴麝香香囊,所以才导致这般的呢?” 景雨瑶的话登时让景祥隆茅塞顿开,没错,景雨瑶说的是极对,如果不是物体的问题,为何不想想是不是人有了问题呢?一念及此,景祥隆的脸上终于有了几丝笑容,他拍拍景雨瑶的肩膀,对其道,“华贵人的确冰雪聪明,老臣景仰。不过华贵人,老臣有一事相求,还望华贵人应允。” “祖父直说便是。”景雨瑶有些纳闷的瞧着景祥隆,不知道有什么自己可以帮忙的。 “皇上从前宠爱叶小主,可如今宠爱的是华贵人。老臣希望,在这件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华贵人能尽量拖住皇上的脚步,让皇上少往延禧宫去。即使去了,华贵人也要尽量跟着,少让叶小主与皇上说太多话。”景祥隆觉得自己说到这个地步,凭借着景雨瑶的聪明,她应该已经知道了最终目的究竟是为何。 景雨瑶果然心领神会,对着景祥隆一福身子,道了声“祖父叮嘱,雨瑶记住了”,后景祥隆又嘱托了几句,便匆匆离去,这次,又往令皇贵妃的永寿宫去了。 赶到永寿宫的时候,令皇贵妃已经在用午膳。见景祥隆仓皇赶来,令皇贵妃也没有生气。毕竟景祥隆从前极有眼力见,如今这般,也不过是急的而已。令皇贵妃甚至邀请景祥隆同用,景祥隆哪里敢,忙磕头谢罪。 “无妨,无妨,本宫早已将你当成自己人,快快请起。”令皇贵妃使景祥隆起身,后望着他有些发红的面庞,纳闷问道,“一个时辰前,本宫还与你相见,如今你过来,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回娘娘的话,臣刚刚去了长春宫,华贵人的一句话让臣茅塞顿开,臣这才来叨扰娘娘,望娘娘见谅。”景祥隆急急的对令皇贵妃解释着。 “华贵人的话?快说来听听。”令皇贵妃说着,放下了筷子,使一旁宫女将饭菜撤下,拿去热热,一会儿继续用。 见一旁人走的差不多了,景祥隆才道,“华贵人说了,若不是物所致,极有可能是人所致。臣也思虑过,如今唯有这种可能性了。所以臣想着,娘娘可否派几个机灵的小太监日夜守着延禧宫,只要有扔出来不要的东西,都好生翻一翻。不瞒娘娘说,臣与图吉御医皆怀疑叶答应是为麝香所害,所以极有可能是有接近叶答应的宫女或太监时常佩着麝香,这才影响了叶答应的胎。而只要这些小太监或宫女在云清与景泽枫来的时候,少上前伺候,便能够很轻易的躲过危机了。” 令皇贵妃转念一想,景祥隆说得的确有理,便颔首同意了景祥隆的说法,并与他商定好一切后,派了五六个信得过的小太监,日夜轮着看守延禧宫,万一有任何奇怪的物件扔出来,必定第一个通知景祥隆,以让这个幕后黑手早日被捕。 361、从薏中风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难熬的一日终于过了去,回景府的马车上,景祥隆将一切讲给了早已按捺不住的景天佑听。景天佑听后,仍旧心有余悸,问景祥隆道,“爹,这方法靠谱吗?能救得了枫儿吗?” “能或不能,这都是唯一的可能性了,如今我们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此。”景祥隆悲观的摇摇头,如若这样都查不出来的话,那他只能说,是叶春怡平日坏事做多,老天爷要灭她这样的话了。 沈从薏本来是在紫竹苑等着景泽枫回来,快到景泽枫的生辰了,她想问问景泽枫想要如何庆祝。辛辛苦苦的备了一桌子菜之后,沈从薏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等来的,竟是景天佑告诉她,景泽枫进了刑部大牢这消息。她登时就软了腿,跪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望着景天佑,“家长,这怎么可能呢,枫儿向来行事规规矩矩的……” 景天佑见沈从薏如此,也是无法,便将事情一一告诉了她。沈从薏越听,心中便是越害怕,她实在想不到,景泽枫一直以来做的这么开心的事情,竟是将他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 听到景天佑那么不确定的办法时,沈从薏几欲晕倒,后强靠着一旁忆翠搀扶,又开口问了句,“如若这件事情查不出来,枫儿该当如何?” 景天佑的心情不会比沈从薏好到哪里去,他扶了扶额头,唉声叹气道,“失职之罪是必定的了,这次又涉及到皇家之子,恐怕……最好的结果就是流放了吧。” 沈从薏一声长长的“不――”之后,便晕了过去。景天佑吓了一跳,忙让忆翠扶着沈从薏躺在床上。自己则在一旁为其把脉。见沈从薏晕倒后,脸色依旧愈发苍白,他预感不好,让忆翠赶紧使人去延寿苑请景祥隆过来,自己则一直击打着沈从薏的胸口。 对沈从薏来说,景泽枫已经是这世上她唯一的一点爱恋了。当年与乌尔答鸿时有了景泽枫这个儿子。又阴差阳错的入了景府,她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这样寄人篱下了。可是景泽枫的出生,却带给她无数的喜悦,她喜欢看景泽枫那与乌尔答鸿时一般的小麦色皮肤,有时候看着看着,她都能幸福的笑出来。可如今。这个她的心灵寄托居然面临着这样的人生,这让沈从薏如何接受? 景祥隆回到延寿苑后。还不待坐稳屁股,外头已经通传,说是紫竹苑出事了,景天佑让景祥隆赶紧过去看看。景祥隆都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沈从薏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晕过去了。他也顾不得向温又容解释诸多。扭头就走。温又容瞧着景祥隆的背影,倒觉奇了,从前景祥隆最不待见的一房就是沈从薏。沈从薏掌家的时候,景祥隆虽不闻不问,但心里却始终有个坎。今儿个倒是患难见真情了,一听闻沈从薏病倒,他倒是饭也不吃的赶紧过去了。 温又容是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这会儿天擦黑,景祥隆又急急往紫竹苑赶,路上差点被台阶绊倒了。到了紫竹苑之后,沈从薏已经在景天佑又锤胸口又掐人中的行为下醒了过来,只是景祥隆看沈从薏的第一眼之时,便吓了一大跳,沈从薏整个人好像死人一般,脸是石砖一样的青白之色,嘴唇干巴巴的,不止是眼神,身子都有些僵硬了,看来景泽枫一事,对她的打击着实是太大了。 “天佑,从薏这……”景祥隆也不知该说什么,想必该说的,景天佑都已经对沈从薏说了,可她还是担心成这般,唤自己来,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爹……您可不能不管枫儿……啊爹,求求你,救救枫儿吧……”景祥隆没看错的话,沈从薏说这话的时候,嘴巴好像一直朝着左边歪着,好像回不过来了一样;而且她这几句话说得极不连利,好像口舌绕在一起了一般。景祥隆愈发的感觉到心头一震,后不答沈从薏的话,着急的对一旁的景天佑道,“天佑,快,扶从薏起来,看她能不能走路!” 景天佑呆了一下,不明白景祥隆此番是为何。但见景祥隆的眉头越蹙越紧,他也只得照办。可是扶着沈从薏起来的时候,却觉得沈从薏的身子异常的沉,就好像平常的沈从薏悲伤又背了块人形大石一般。 景祥隆眼见着景天佑扶起沈从薏后,才一松手,沈从薏又好像没了魂儿似的倒回了床上,双眼直瞪瞪的。景天佑又要去搀扶的时候,景祥隆及时阻止了他,后对一旁忆翠道,“扶你家主子躺好。” “爹?”景天佑有些纳闷的瞧着景祥隆。 但见景祥隆面色愈发的难看,后转头道,“唉,真是作孽。天佑,从薏她……患了脑卒中。” 脑卒中,也就是平常人口中的中风。景天佑蓦地一惊,后立即大惊失色,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从薏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中风了呢?” “你且瞧她,”景祥隆回过头来,几步走到床边,指着沈从薏对景天佑道,“开始时候,从薏是猝然昏倒,不省人事;继而发现了口角歪斜,语言不通,刚刚你扶她起来,她更是站都站不住,这很明显是半身不遂。天佑,或许是这事,对从薏打击太大了。” “天啊……”景天佑无力的垂下一双手,后又带着一丝丝的希望看着景祥隆道,“不过爹,我从医书上看,中风是分轻重的,从薏这病,还能治得好吧?” “唉。”景祥隆叹了口气,合目帮沈从薏把了脉,后颔首道,“从薏从前便常常有头疼的老毛病,或许也是引发此症的诱因之一。她如今真元亏损,阴寒大盛,将虚阳格拒在外,火主炎上,故而邪火上头。如今,该用干姜、附子的大热来助阳祛寒,还需配合葱白来通阳气。但因其阴寒太盛,必定会格拒阳药,所以需加入童子尿、猪胆汁等寒良的药品为引导,使热药能入理发挥作用。如今从薏刚刚中风不久,若治疗及时,该是可以恢复如常的。” 景天佑这才松了口气,同时松口气的,还有一旁一直听着、直听到快翻白眼的忆翠。她忙对着景祥隆和景天佑福了身子,后道,“奴婢这就去准备东西。”走到门口,她仿佛又想起什么,有些为难的回身道,“太老爷,老爷,这童子尿……该去何处买呢?” “无双苑。”景祥隆有所指的开了口,忆翠立即明白,转身就跑了出去。 沈从薏尽管已经口有歪斜,却仍心心念念的不忘说“救枫儿”。景祥隆见了,心里也是难过。沈从薏从前就算是坏事做尽,终究也是个母亲,自己的孩子有事,她根本无法坐视不理,即使病入膏肓,也时时不忘。 “待忆翠将一切备好,天佑你便在此候着吧。今晚你就别去无双苑了,从薏毕竟是府里的老人儿了,如今这般,你该尽一尽为夫的责任。”景祥隆说着,见景天佑点头,方才叹息着离去。 而此时,刚刚用完晚膳的景云瑶,却听到念嫣苑的几个小丫头在房外头议论开了: “你们知不知道,刚刚我看到紫竹苑的忆翠了,你们猜她去哪里了?” “去哪儿啊去哪儿啊?”这是几个丫头的合音,声音中就能听出有多好奇和八卦。 “无双苑!而且你们都猜不着,她手里捧着的是什么?” “你快说啊,别卖关子了。”几个小丫头看起来快撑不住了。 “她居然捧了一碗的尿啊,哈哈哈哈……”这是说话的丫头的声音,从这爽朗的笑声,景云瑶已经听得出是谁了。不过忆翠大半夜的捧着尿做什么,她自是好奇,开门的时候,旁边的几个小丫头都一出溜的跑个没影,惟独留下刚刚那个发出豪爽笑声的丫头。 “寒烟。” 没错,正是寒烟,寒烟本从外头回来,正碰上捧着尿的忆翠,她还问候了忆翠几句。寒烟见景云瑶叫自己的名字,便凑过去,对着景云瑶福身问安,同时悄悄的吐了吐舌头。想必刚刚的话定是让景云瑶听了去,不然的话她怎么会推门就出了来呢。 “寒烟,你刚刚说什么,紫竹苑的忆翠捧着一碗尿?这可是真的?”景云瑶自是好奇极了,她知道今晚紫竹苑一定不平静,但是捧着碗尿、还是无双苑接出来的,这可就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千真万确!”寒烟见景云瑶没有怪罪的样子,而是满面的好奇,便又开口道,“奴婢跟大姑娘说,开始奴婢也不信,后来奴婢就问忆翠了,说姐姐你捧着的这是什么啊,怎么味道这么骚啊?忆翠本来不愿说,后来还是说了,这是小少爷的尿。” 景泽疆的尿?那说白了,不就是童子尿么。本草纲目中记载过,童子尿气味咸,寒、无毒,主治寒热头痛、温气。男童者尤良。这童子尿,通常可都是拿来做药引的,忆翠大晚上的捧着碗童子尿,是做什么药引? 362、寻鸿时求救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除了那碗童子尿,忆翠身上可还有什么?”景云瑶紧接着问寒烟道。 寒烟抓着头想了半天,后回忆道,“忆翠的身上好像还有点大葱和姜的味道,而忆翠的另一只手好像也端着一个碗,碗里头是黑不溜秋又黏巴巴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 姜、葱、童子尿、又黑又黏的东西。景云瑶将这几样组合起来,忽的心头一闪,如果那又黑又黏的东西是猪胆汁的话,那这几样加起来,便是治疗初期中风的药材!难不成沈从薏听说了景泽枫的事情后,竟是中风了? 这消息听到景云瑶耳中,可谓是一天之中最开心的了。她顾不上其他,眼珠一转的工夫,让寒烟唤醉竹陪自己去一趟紫竹苑,如若真是这二娘沈从薏病了,她身为景府的大姑娘,自然该前去瞧瞧的。 整顿好后,景云瑶让醉竹去小厨房拿了些平常的补品,一主一仆便往紫竹苑而去。路上,正遇上姬无双与青芷。这两人也是听忆翠说了,才往紫竹苑走的。景云瑶正好有些日子没与姬无双好好说说话,这一路上,两人倒是相聊甚欢,一点也不像是去探望病人,倒有点游山玩水的意思了。 景云瑶与姬无双到了紫竹苑后,景天佑正与忆翠在一旁煎药,并没注意到,所以两主两仆倒是自行进了去。沈从薏脑袋里面混浆浆的,正有些茫然,忽然听到床边有脚步声,艰难的回头一瞧,竟是她最讨厌的两个人。 景云瑶瞧着沈从薏青石砖的脸色、歪曲的嘴角,不禁愁容满面,立即坐在床边。拉起沈从薏的手,惋惜道,“二娘,二娘这是怎么了?” 沈从薏实在不明白景云瑶怎么会这么快的就知道了,还让她看到了自己这样的一面。她恨恨的咬起了牙,想说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天啊,二姐姐的表情怎么这样痛苦。”这咬牙都咬不合的情景在姬无双看来,甚为可怜。她也走近沈从薏,满是遗憾的望着她,后对景云瑶道,“云瑶。这是什么疾病啊?听忆翠说,是什么脑卒中……” “用咱们平常人的话讲。就是中风。”景云瑶说着,又转头对沈从薏道,“二娘啊,您可是因为大哥哥的事情而着急所以中风了?二娘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不然,身在大牢不知是否安好的大哥哥也不能放心啊。” 景云瑶的每一句话。听在沈从薏耳中,都像是一把刀子在剜她的心一样。姬无双可没注意到这么多,她因为不知道景泽枫的事情。刚刚还纳闷景泽枫怎么没伺候在跟前呢。这会儿听景云瑶一说,立即便问景云瑶道,“枫儿怎么了?怎么会身陷大牢呢?” 景云瑶便绘声绘色的将所发生之事当着沈从薏的面儿又讲了一遍,尤其是他们早上下车之时,那几个禁卫军以如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景泽枫拿下,景泽枫如何闷叫喊疼说的极为详细。而这些,是景天佑都不曾对沈从薏说的,都是一概而过,生怕沈从薏着急难过。如今景云瑶好像将沈从薏千刀万剐一般,沈从薏就是不想听,身子也不受使唤,她只能这样无能为力的躺着,像一个任人刀俎的死鱼一样。 好在景天佑及时端着药汤进了来,进门后,发现景云瑶和姬无双也在,本来郁闷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毕竟在如今的他心中,姬无双便是最大的慰藉;而景云瑶向来对药理颇通,有景云瑶在的话,他也稍微好做些。 这药自然是由景云瑶来喂了,她是小辈,她在的时候也不由景天佑亲自来喂。景云瑶先将沈从薏扶起来,靠在床被上,后端过药碗,舀起一小勺,放在嘴巴旁边吹了吹,之后便递到沈从薏嘴边。 任何东西,只要经过景云瑶的手,沈从薏都是小心翼翼的;何况这一次,不知经过了景云瑶的手,还经过了景云瑶的唇。万一她在唇边涂了什么慢性毒药,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如今景泽枫生死未卜,她决计不能死。 见沈从薏别过了头不肯喝,景云瑶瞧了瞧一旁你侬我侬的景天佑和姬无双,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没人往这里看一眼。景云瑶凑到沈从薏耳边,悄悄道,“二娘放心,云瑶可没有任何坏心思。二娘若不赶紧喝了药,治好自己的病,恐怕大哥哥才是凶多吉少了呢。” 沈从薏是一肚子的话却说不出口,只是仍旧紧紧闭着嘴。景云瑶见状,又笑笑,继续对她悄悄道,“二娘,你猜那叶春怡为何会小产?再猜你为何会被急的中了风?如若不是二娘做事不留余地,何以让自己与大哥哥到此境地呢?” “你……”沈从薏激动了半天,只蹦出这么个字儿,脸却已经猪肝色一样。 这个字,也终于把景天佑和姬无双打对方的世界中拉了出来。景天佑几步走了过来,见药还是一口没动,便问景云瑶道,“云瑶,这是怎么了?” “二娘不肯喝药,”景云瑶叹了口气,后道,“可是中风若用药不及时的话,极有可能留下后遗症的。爹,请恕云瑶无理,这药,还是您来喂吧,二娘向来最听您的了。” 沈从薏眼见着这药碗到了景天佑手中,这下她可是不喝不得了。沈从薏感觉到一股股的苦涩沿着嗓子眼儿里往肚里咽,甚至苦到了心里。景云瑶的意思很明显,尽管不知她用的什么手段,可这次的事情决计与她脱不了干系。恐怕靠着景祥隆在宫里的那些调查,是帮不了景泽枫了,如今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快些好起来,之后请乌尔答鸿时出面帮忙了。 打小,乌尔答鸿时便没给过景泽枫一点的父爱。如今,景泽枫生死之间,他也该出面帮帮忙了。沈从薏打定了主意后,又狠狠的望了景云瑶一眼,这才被忆翠重新放着躺下。姬无双眼见着景天佑这般劳累,便对景云瑶道,“云瑶,家长一个热盯在这里也太累了,今晚我便留下,陪家长一起照顾二姐姐。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明儿个还得去太医院呢。夜里凉,可千万别着了风寒。” 景云瑶说不羡慕姬无双,那真是骗了自己的心。像她这样一个女子,能够为景天佑做到如此,真不知道景天佑这个棒槌从前是哪辈子积了德。好在景天佑如今终于稍稍转了性,能够惟独对姬无双一个情有独钟,也不算姬无双这一辈子白白恋了一回。她颔首,后对着三人――包括病床上被她气得几乎七窍生烟却一句话说不出的沈从薏――福身道别,后与醉竹一道离开了紫竹苑。 回去的路上,景云瑶还对醉竹道,“其实有时候,我真羡慕爹与六娘。” 醉竹听得出景云瑶话里话外的诸多感慨,接景云瑶的话道,“大姑娘日后也一定能与如意郎君相守一世。” “真是那样的话,该有多好。”景云瑶说着,嘴角扬起了笑容,她忆起了章白玉对她的承诺。 “云瑶,等我回来娶你。” 看似平淡的几日过了去,只是这平淡是对景府以外的人说的,景府中人,包括景祥隆、景天佑,可无一不是在惊恐中度过。永寿宫派出的小太监,已经五六日了,可还是一无所获;景雨瑶尽管已经尽量日日于乾隆在一起,可乾隆心系叶春怡,还是隔几日便往延禧宫跑,弄得每次景雨瑶都心惊胆战的。恐怕这几日最大的喜讯,就是沈从薏的中风有了好转,最起码,她的嘴角恢复了正常的弧度,说话已然正常,只是走路走多了的话,还是有些过度劳累,可见景祥隆的药已如神药一般,最起码对沈从薏起效了。只是身子才好些,沈从薏却已经按捺不住了,她深知自己是个无知妇人,进不了刑部大牢那种地方,而如今,她能委托、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一个了。 乌尔答鸿时素日里常常去的地方,从年轻时候一直到如今人到中年,都只有一处,四海茶楼。鸿时对茶道十分有研究,四海茶楼又是京师首屈一指的大茶楼,里头品茗之人皆是富家子弟,又有吹拉弹唱的外省戏班,所以很被这些来客喜欢。 而鸿时平时就喜欢听个小曲儿一类的,尽管成亲后不常来茶楼,可也隔三差五的来听听曲儿。就在沈从薏在四海茶楼蹲守的第五天,她终于看到了一身便装的乌尔答鸿时。几个月不见,他却是如从前一般的英姿飒爽,即使如今脸上已经有了皱纹,在沈从薏眼中,却还是当初那副让她一眼便心动的男子。 鸿时身边,跟着几个仆人。沈从薏不敢只身相见,生怕那几个仆人回去禀了景福雅,那就很难再见鸿时一面了。她寻了四海茶楼的小二,将一张纸条给小二,让小二给鸿时,后给小二塞了一两银子。鸿时莫名的接过一脸红扑扑的小二递过的纸条时,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几行秀丽却让他熟悉的小字:枫有难,后院见。 363、多方施压,放出大牢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枫有难?景泽枫有难了?乌尔答鸿时心里登时就咯噔一下,这几日他是听说宫里发生了不小的事情,似乎是有个小主无缘无故的落了胎,可最近因为陀瑾与富察巴顿闹了矛盾跑回娘家的事情,他与景福雅都头疼的紧,今儿才偷了闲出来晃晃,竟是知道了这样的消息?鸿时再一念,景泽枫本就是在太医院,该不会与这事儿有什么牵连吧,他简直是一刻都坐不住了,寻了个理由便离开几个仆人,独自往后院去了。 沈从薏本藏身四海茶楼后院的榕树之后,见鸿时独自前来,步伐焦急,后又自处张望,便知他定也是心焦景泽枫这个儿子。她的心登时一暖,连忙现身,对着发现自己的鸿时招手。鸿时立即一路小跑着过来,呼哧带喘的,都来不及说别的,第一句话就是,“枫儿怎么了?” 看到阔别已久的情郎,自己亲儿的爹,沈从薏登时便忍不住泪水,一下子便扑在鸿时怀里,哽咽着道,“鸿时,枫儿……枫儿他被问罪了,如今已在刑部大牢之中!” “什么!”这一次,鸿时没有躲开,也没有推开沈从薏,在这一刻,他们是同一个儿子的父母立场,他们该是一起想办法的患难夫妻。鸿时抱紧了沈从薏,轻拍着她的背,尽管口中安慰她,可自己的心又何尝能平静,“你先别急,将事情全数说给我听,我看有没有办法能够救他。” 沈从薏已经好久没被鸿时这样的宠爱过,登时哭出了这二十几年的委屈。一面哭着,她便也一面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给鸿时听,鸿时越听眉头蹙的越厉害,看来自己当初担心的事情还真成了现实。景泽枫还真是因为叶春怡小产一事被牵连了。 沈从薏一面说着,一面也就稍稍冷静下来,到了最后,只剩下轻声的抽泣。鸿时重重叹口气,后道,“此事既然景院使都出面了。想必令皇贵妃一定也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只是这叶答应的小产也着实奇怪,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如此了呢……” “我知道,我知道,”沈从薏一脸的仇恨之意,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一个名字,“景云瑶。都是景云瑶背地里使的手脚,她恨我。但是知道我最爱的便是枫儿,所以,她想借着枫儿来打击我!她和她那死鬼娘沈从嫣一样,都想让我蒙受一辈子的不幸!” “从薏,别胡言乱语,”鸿时摇摇头。说出的话倒是有些条理,“别说云瑶不会这么做,就算她想这么做。她也根本没办法、没地方下手,那里是皇宫,是皇上的地方,你以为凭着区区一个太医院的女大夫就能随意杀人于无形?更何况那是皇子,如果景云瑶这么做了,肯定会被看出来的,她那么聪明,不至于冒这个险。” “鸿时,你相信我,真的是景云瑶做的,虽然……虽然我并不知道她是如何得逞的,可,可这也是她亲口对我承认的!鸿时,你相信我吧,景云瑶真的是居心叵测的女人!她的狠毒一点也不输当年的沈从嫣!” 见沈从薏说的这样笃定,鸿时也不愿与她多做辩解,只摇头道,“好,就算是她做的,难不成你去皇上面前告一状,皇上就会相信你,就会放枫儿出来了吗?现在是要讲证据,必须要抓到证据才成。”鸿时说着,又为难的摇摇头,尽管他不曾教导过景泽枫,可毕竟景泽枫是他的骨肉,他不会坐视不理,思忖半天,他又道,“不如这样,我再去宫里求求皇上,看看能不能从轻发落,毕竟枫儿不过是个煎药的,又不是主治的御医。” 沈从薏见鸿时都这样说,也知道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便又蔫了下去。忽的,她抬起头,望着鸿时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坚定,“鸿时,若枫儿当真命薄,走了的话,我……便也跟着去了。届时,只希望鸿时你能记得,在你年轻的时候,身边曾经有过一个深爱你的女子,还为你生了一个儿子。只可惜那儿子并没有福气,连个满名都没有……” 沈从薏说着,眼圈儿又红了。鸿时听着也心酸,刹那间便忆起了两人从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用力的拍了拍沈从薏的肩膀,又把她揽在怀里,轻声慰藉道,“从薏,你放心,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救我们的儿子,我以乌尔答家先祖的名义发誓,我绝不会让我们的儿子出事!” 就算是在鸿时这里的片刻温存,也要比景祥隆的灵丹妙药要好出许多倍。沈从薏从四海茶楼回景府后,已然换了个人一般,以至于傍晚时候景天佑来探望沈从薏之时,都是一惊。沈从薏只象征性的问了问景祥隆所设之法是否有成效,见景天佑犹豫的摇头,又担心的看着她时,沈从薏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个自己唤了二十几年家长的男子。 景天佑一点也不像个男人,在景祥隆的庇护下,没有一点点男人的担当,并且性子相当暴戾。当初沈从嫣选择了这个男人,也是她瞎了眼;只不过她不但落水,还要拉着自己一道陪她,还得景泽枫有爹没得认;若当时鸿时娶了她,那景泽枫就是贝子,日后的处境也会比如今好上十万八千里。沈从薏越想越气,可对着景天佑,这个如今的“家长”,她仍旧细声细气的开口道,“家长不必担忧从薏,从薏如今也想开了,爹一定会有办法救枫儿出来,从薏若是此时病倒,只是在救枫儿的道路上又多了道绊脚石,所以家长放心,从薏一定会坚强。” 鸿时倒是守信,得知这消息的第二日便再坐不稳屁股,甚至抛下怒气冲冲的陀瑾,便前往宫里,求见乾隆。鸿时究竟是与皇太后有些远亲,皇太后又特别待见他,所以乾隆听了鸿时所言之后,心中也敲起了小鼓。究根结底,令皇贵妃也往皇太后处走了几趟,说过此事,加上皇太后一直对乾隆娶一个青楼女子颇有言辞,本就不愿让一个青楼女子诞下皇嗣,所以虽说是皇孙,可她却并未太伤怀,也三番几次的劝解乾隆。此时贝勒鸿时也进宫进言,乾隆就算是心中再不悦,也只得匀众家之说,宽大处理了此事。 只不过终究是皇子枉死,乾隆不能小视,便判了御医云清降为医士,实习医生景泽枫离开太医院,九年之内不得再考。此圣旨一出,景祥隆连忙至皇宫谢恩,他恨不得立即冲进大牢里抓起景泽枫的衣领,抬手给他两巴掌;不过此事对景泽枫而言的确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毕竟他打小学的就是这些,也曾被众人寄予厚望,结果到了最后,居然就要无缘无故离开这里。 出刑部大牢的那一日,整个景府唯有沈从薏去接了景泽枫,景雪瑶因为富察府的事情,不得出门,只能心里着急,却不能亲见哥哥一面。景泽枫泪眼婆娑的望着沈从薏,一路上对沈从薏说的最多的就是,“娘,我冤”。沈从薏又何尝不知景泽枫的心思,不过如今,能够保住命,保住景泽枫在自己身边,她已然不敢再求太多,便也只是小声安慰了。 这一日对景云瑶来说也是极其重要,当她在太医院听说了这个裁决之后,也是稍稍安了心。景泽枫被赶出太医院,并未砍头或发配,这在景云瑶看来,是最最好的安排了;反正叶春怡已经罪有应得,而沈从薏那边也受了不小的打击,之后沈从薏再出什么招,她接便是,反正如今也没什么好惧怕的了。 这天傍晚,才用完晚膳,景泽岚便来寻景云瑶了,说是一起去看看景泽枫。毕竟做了这些日子的大牢,景泽岚还是很担忧景泽枫的。景云瑶没有拒绝的理由,自然便起身跟着去了,不忘差寒烟与醉竹带些补品一类的,以表心意。到了紫竹苑之后,才发现原来并不止他们过来,紫竹苑安静的就连掉在地上一根针都听得到,这是因为景祥隆与温又容也一道过来,而景祥隆正少有的拉黑着脸,问询景泽枫那一日究竟有何不寻常。 景泽枫的回答甚是简单,那真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日。云清开方,他煎药,依旧是平日的药方,那一日叶春怡的心情也是极好,没有任何的不正常。景祥隆才要发起闷火,却听外头丫头通禀说念嫣苑的景泽岚和景云瑶来了,他只得暂时压住这股火。 沈从薏也第一次觉得,景云瑶这名字听起来让人如沐春风。果不其然,景云瑶才一进屋,见这许多人都在,气氛却如此压抑;再加上景祥隆脸上未退却的怒意,便已想到是为何,她眼珠一转的工夫,对景祥隆福身问安道,“祖父万安,想不到祖父牵挂大哥哥的心思竟与云瑶一般,大哥哥此时也必定铭感于心呢。” “云瑶说的极是,”沈从薏忙接过话来,后又道,“既然难得今日爹也大驾光临,不如从薏去小厨房做上几样小菜,咱们边吃边聊,可好?” “正好岚儿晚膳吃的少了些,也在二娘这里蹭蹭饭。”景泽岚这些日子也是聪慧许多,见景云瑶这明摆着的台阶,连忙也帮着景泽枫说了几句。 364、难道被发现了?!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自然欢迎,欢迎。”沈从薏这才松了口气,见景祥隆没有提什么意见,方才对景泽枫道,“枫儿,打小祖父祖母就对你疼爱有加,今日你也该好生报答才是,还不快随娘往小厨房去,亲自给祖父祖母做道菜!” 沈从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是温又容瞧了瞧景泽枫单薄的身子,有些担忧的开口道,“从薏,枫儿才刚刚打大牢出来,咱们哪里用得着劳动他呢,让他呆着就好,我与你一道去瞧瞧。” “二娘,不用不用,您快坐下,”沈从薏上前搀扶温又容再度坐回原处,后又道,“这次无论如何都是枫儿做的不对,枫儿是该向爹娘赔罪的。况且只是下厨房,不怎么劳动身子的。” “哼,恐怕日后他只能下厨房了。”景祥隆在一旁没好气的接了一句。这次的事情当真让景祥隆不得不大发雷霆,他景府可是医世华堂,如今竟出了这样难看的事情,景府的子孙居然被驱逐出太医院,还被勒令几年之内都不许再考。这让他的老脸往哪里搁?他风光了一生,却在老年的时候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当真是难堪至极。 尽管景府如今表面的当家是景天佑,可唯有景府的人清楚,实际操盘一切的还是老太爷景祥隆,景天佑对他惟命是从。所以景祥隆这样开口,没有一人敢说什么,景泽枫咬咬牙,与沈从薏一道灰溜溜的离开。气氛又尴尬了好一会子,留在屋里的景云瑶和景泽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去惹景祥隆这只老虎。还是温又容在景祥隆耳旁轻声规劝道,“家长。此事我多少也听说了些。咱们枫儿虽被关起来,可罪责的确不在她,家长又何必一味责怪呢。在大牢里受了那样多的苦,家长就没看出,枫儿都瘦了吗?无论怎么说,枫儿是咱们景府的骨头。骨子里头流着咱们景府的血,家长还是别太多加责怪了。枫儿这孩子心事重,万一一下子想不开,做出什么事,到时候后悔的还是咱们啊。” “你啊,说的什么话。”景祥隆蹙了眉头,可望向温又容的时候。终究还是一副无奈的神情,“得了得了,我这心里不痛快也不让说,这个家还真是呆不下去了。” 景云瑶瞧着景祥隆似乎被温又容说动了,正犹豫着是否上前的时候,但见温又容朝她这面使了个眼色。景云瑶顿时心领神会,在景泽岚讶异的眼光下,几步上前。一把抱住景祥隆的手臂,就连景祥隆都吓了一跳。 “祖父,若祖父再说这样的话……”景云瑶说着说着,调皮的一眨眼,转了语气道,“不如就带着云瑶一块走吧,咱俩行医救世,日后被称为神医祖孙,名扬天下……” “你这丫头,越说越离谱!”景祥隆点了景云瑶的额头一下,不过总算是笑了出来。气氛很快便如同从前一般轻松,景泽岚总算也放了心,与景祥隆、温又容和景云瑶三个热络起来。 沈从薏拉着景泽枫出去的时候,见景泽枫眼圈儿都红着,心里也是难过。她有时候也气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傻,非要和沈从嫣斗个你死我活的,还把景泽枫也拖累上,非要他也学医术,日后接景祥隆的班儿。沈从薏此时此刻方才觉得,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了,景泽枫在医术上根本就毫无造诣,只是不愿违背自己与景祥隆的意愿,方才一直忍耐。可在他才对自己的事业有了一点点信心的时候,却飞来横祸,他不但做了大牢,而且被赶出太医院。这已经是如何沉重的打击,后一直逼他学医的景祥隆又那样冷嘲热讽,即便自己是景泽枫,也定是难过的无以复加。 “枫儿……”沈从薏放慢了脚步,她本就只是寻个借口带景泽枫离开那个地狱一样的屋子,在那屋中,没有一个人对她、对景泽枫安了好心思,至于小厨房的事,她早便安排下去,这会子自是不急着过去了,“枫儿,你且别难过,娘会帮你想办法的。” “算了吧,娘,想什么办法呢,枫儿此生也便如此了了,只是枫儿愧对娘,辜负了娘打小的栽培。”景泽枫就是如今,心中依然觉得愧对沈从薏。再加上,他当真冤屈,只是没人愿意相信而已。 “别说这些,枫儿,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凭空在你身上放下那些沉重的包袱,让你不堪重负,”沈从薏知道自己如今就算再后悔也是无补于事,可是她是当真想弥补景泽枫的,“枫儿,不如这般,这些年,娘这里银子也是攒了不少,便拿出来给你,做些小生意吧。或者,你喜欢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娘决计不插手,也不管……” “娘,不必了,”景泽枫打断沈从薏的话,后又摇摇头,“我们,去小厨房吧,不是答应了祖父,要给他做一道菜赔罪么。若祖父愿意的话……枫儿从此,枫儿从此便弃医从厨,总算也是功德一件。” “枫儿!”沈从薏只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刀割一般,景泽枫如今竟已开始自暴自弃,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一幕。打小,景泽枫就像木偶一般,什么都按照别人的意愿,一直到进了太医院,他还都是按照景祥隆的打算。这次被赶出太医院,景祥隆不过说了句气话,他却再度当真。若景泽枫做了厨子的话,别人不说,就算是鸿时,也是不愿的吧。毕竟鸿时才是景泽枫的生身父亲,景泽枫本该是贝子的啊! “娘,别说了,时候拖得久了不好,”景泽枫说着,径自向前,落下沈从薏老长的一段之时,才忽的想起什么,回过头,对沈从薏道,“娘,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您无关,却累及了您,枫儿对不住您。” 不知为何,景泽枫这个侧面让沈从薏熟悉的有些发指,那并不是像鸿时的部分,景泽枫最像鸿时的地方,就是黑色的皮肤。可刚刚的那一转身,究竟是像了谁?为什么自己会打颤,会觉得恐怖?沈从薏使劲的晃了晃头,摒除掉一切不好的思绪,后跟了上去,边安慰景泽枫,边与他一道往小厨房而去。 *** “来了来了!” 景祥隆几个正兴高采烈聊着天的时候,沈从薏带着景泽枫以及几个丫头,排列而入,后直直站成一排。沈从薏可是没想到景祥隆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他,那张笑脸好像是突然加上去的一样,让她凭空觉得恐怖。 景祥隆望着排排站的七八号人,笑着对沈从薏道,“这不愧是当过主母的人,待客之道就是不同,又容,他日你可得让晴茵好好与从薏学一学。” “家长说的,我记下了。”温又容说着,对着沈从薏眨眨眼,示意景祥隆如今已经是个无害之人,不必再怕了。 沈从薏的心落回肚里,后笑着一一介绍菜样,每说一样,便又一个丫头端着菜盘子呈上,“这是清炒魔芋、鲜虾仁儿炖牛奶、枸杞麦冬炒蛋丁、爆炒麻辣鸡、香辣排骨炖莲藕、冰糖炖海参,还有这道,枫儿精心准备的――”沈从薏说着,招呼景泽枫端盘上前,放下后才道,“酥皮海鲜浓汤!” “哇,这么丰盛,二娘可是下了血本了。”景云瑶玩笑着说了一句,又引得景祥隆一阵大笑。 沈从薏讪讪笑了笑,后道,“什么血本不血本的,都是自家人,况且爹和二娘甚少在紫竹苑用膳,咱们也不能亏着二老啊。” “二娘说的极是,大哥也坐下,咱们一道用膳吧。”景泽岚一心挂着景泽枫,不停的招呼景泽枫入座。 景泽枫有些犹豫,眼角一直瞟着景祥隆,直到景祥隆说了句,“坐吧”,他才敢坐下,位置也是离的景祥隆远远的。 沈从薏见气氛刹那间又变得有些冷,忙招呼道,“来来,都别客气,尝尝我们紫竹苑小厨房的手艺。都说无双苑的小厨房是最好的,可是咱们这的厨子也不赖呢。” 沈从薏一面招呼着,一面尽量让气氛火热起来。好在她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众人吃的是津津有味,除了景云瑶。沈从薏倒是也怪了,便开口问道,“云瑶怎么吃的这样少,可是觉得不好吃?” “二娘说的哪里话,云瑶晚膳在念嫣苑已经用过了,这会子可是撑的要命。”景云瑶说着,余光却瞟到了景祥隆忽的身子一震,后每盘菜的菜汤都尝了一下。 沈从薏也发现了景祥隆的这番行为,颇觉奇怪,便问道,“爹怎么了?可是菜汤咸了?” 景祥隆摇摇头,脸上表情在一瞬间的严肃过后,又换回了那个慈祥的表情,后对景云瑶道,“若吃的饱了,便别再吃了,撑坏了也不好。” 沈从薏心里顿时不是滋味儿,嘴巴上却继续玩笑道,“这么多孙儿中,爹最疼的可始终是云瑶呢。” “谁让她和我最像呢。”景祥隆说着,也放下了筷子,不再继续用。景云瑶的心却忽的跳漏了一拍,见景祥隆忽然如此,该不会是发现了……可是原麝若溶于水中,几个时辰后便再无味道,他没道理可以尝出来的啊! 365、旧事重演,是否报应?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这一夜,景祥隆几乎无眠,脑子里面总想着在紫竹苑用膳时候的味道。若换做平常御医,甚至章青云亲来,恐怕都不会觉得这餐中有任何问题,因为饭菜极可口,海鲜汤味道也十分鲜美,在外人看来,的确是一顿挑不出毛病的饭菜。只是,景祥隆不同。 二十几年前,皇宫之中十阿哥永玥是如何夭折,或许沈纳瑞永远都不清楚了。景祥隆扶着额头,回忆起往事的时候,心中难免有些抑郁难过。舒妃叶赫那拉氏受尽荣宠,更让乾隆委以当时的太医院院使沈纳瑞来亲自养胎。那时候景祥隆不过是太医院里头一名被沈纳瑞提携起来的御医,当时也是令妃——便是如今的令皇贵妃——魏佳氏的御用太医。令妃虽嫉妒舒妃有孕,可以她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舒妃的地位;而当时乾隆隔三差五的就往令妃这里跑,也让舒妃心里不舒服。令妃不敢明面与舒妃争,便寻了她最信任的御医景祥隆来商量。景祥隆当时也没想到一直看起来与世无争的令妃居然也存了这样恶毒的心思,但思前想后,此事令妃已经告诉他知晓,他若不按照令妃的意思做,恐怕他也难活。可沈纳瑞对他有知遇之恩,还当他是最好的朋友,一时之间,景祥隆真的很难做出抉择。 不过后来,景祥隆还是为了自己,做出了那个决定。他曾经在医术古籍上看过,关于原麝一事,对于麝香的运用也是得心应手;所以他在千方百计得了原麝之后,便寻了理由去沈府,将一小块原麝悄悄落入沈府井水之中。而那时候。舒妃腹中胎儿已满六个月,其实景祥隆也不知原麝究竟有没有书籍中说的那么神奇,于是他便将留在身边的另一小块化在水中,总是入茶品尝。麝香这东西,对于孕中女子的确是毒药,但是对平常人却也无害。终于。舒妃虽诞下十阿哥永玥,永玥却没来得及在这世上多看几眼便死去。此事累及了沈氏一脉,再加上后来令妃嫁祸了厌胜之术一事,舒妃一脉算是彻底没落了,而沈府也跟着被发配,远离京师。 景祥隆叹了口气。回忆起从前,他当真做了许多猪狗不如的事情。为了地位,为了景府的后人。可如今呢?刚刚在紫竹苑的菜汤之中,他似乎尝出了些从前放了原麝的茶水味道;再观景云瑶的作为,景祥隆实在不敢让自己心中那个想法再在脑海中旋转了,因为实在太可怕。 景云瑶怎么说身体里也流着沈纳瑞的骨血,难不成。这正是现世报?不可能,不可能!景祥隆忽的起了身,几步到了床边。翻身就睡,明日,明日他要再去延禧宫,如若真是原麝的话,他有办法验的出来! *** 忐忑不安的第二日很快便到了,早上时候,景祥隆竟是没有等景天佑几人,自己便先行坐了马车赶往皇宫。他已经等不下去了,他想在上朝之前,便知晓结果。叶春怡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最起码不用人搀扶也能下地走路,吃东西也总算有了食欲,只是她知晓,自打皇子没了的那刻起,她这一生的没落结局,便已经猜想的到。 景祥隆的这般早到让叶春怡有些始料不及,听闻景祥隆想再查看曾经的药碗,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其他宫女带着去瞧便是。景祥隆将早已备好的萤光粉末在药碗、药锅上都细细的涂了一层,看到那上面残留下的萤光粉末之后,感觉整个世界都陷落了。 一旁的宫女见景祥隆呆呆的立着,半天不出声、也不动,便有些后怕的上前,一福身子对其道,“景大人,可有何不妥?” “没有,没有。”景祥隆摇摇头,以锦帕将药碗药锅中萤光粉擦去,后递回给宫女,便失魂落魄的离了去。 下朝之后,景祥隆破天荒的没有回太医院,匆忙的赶回景府。沈从薏本是在安慰不肯离开房屋也不肯开门的景泽枫,可当听说景祥隆不但回了景府、而且正往紫竹苑这面走的时候,她还有些莫名,不知景祥隆想要做什么;但既然来了,她总要接待,便只好先放下一旁的景泽枫,让忆翠看着,后自己前往迎接。 谁知景祥隆到了之后,也没有太多言语,只是说听闻紫竹苑的茶是最好的,今儿嘴馋,定要来尝尝。沈从薏虽明白景祥隆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过来喝茶,但她这里的茶可是决计没问题的,便又亲自去帮景祥隆泡了茶,双手奉上。 景祥隆接过茶盏,微微侧了盖子,嗅了一下,后颔首开口道,“嗯,这香气,是清溪玉芽吧。整个景府啊,唯有你这里的茶最多、最香了。” “爹谬赞了,快尝尝看。”沈从薏说着,垂头立在一旁伺候。 景祥隆缓缓将嘴唇靠近,先吹一下,后抿一口,终于,最后一丝希望都打破了。他讪讪笑笑,后问沈从薏道,“你这里的茶香,多半也与井水有关。咱们府里每个院儿的井水都是独立的,可也怪了,惟独你这里的井水最为甘甜。” 沈从薏当真是纳闷了,景祥隆今日自打进屋起话题就一直离不开水,可当真是让人摸不透心思。不过面儿上,她还是大方的笑笑,对其道,“爹说是,那便是了吧,就当上天特别眷顾咱紫竹苑,让咱紫竹苑的井水甘甜可口,可以泡出极香的茶、做出美味的饭菜。” “呵呵,纵观咱们景府这几个姑娘,属雪瑶长得格外水灵好看,多半也是用这井水日日沐浴洗脸的过吧。”景祥隆说着,又抿了一口茶。 沈从薏捂嘴笑笑,后道,“雪瑶若是听了爹这话,定是高兴坏了。爹说的正是了,何止雪瑶,就连枫儿都是日日以这井水沐浴呢,只不过枫儿的命就不如雪瑶好了,他还是黑兮兮的。” 果然,景泽枫日日以这水滋润,若水中含有麝香的话,那他不便与沈纳瑞一般,成了一个活生生的麝人了么。麝人对自己身体无害,可是若她常常接触怀孕之人,又为其亲自泡药煎药,接触了怀孕之人身边的一切事物,那叶春怡的畸形胎,并胎死腹中之事,就全部说得通了。 “爹,爹?”沈从薏望着出神的景祥隆,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今日的景祥隆实在太过怪异,说的话奇怪不说,就连行为都与平常老谋深算的他差了太多。 景祥隆发现沈从薏在叫他,便讪讪笑了笑,后道,“对了,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你在枫儿房前说什么,可是枫儿怎么了?” “唉,”沈从薏叹口气,回想起今日绝食又谁都不见的景泽枫,着实心急的很,“爹,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了。枫儿他自知做错了事情,无法再面对家人,打今儿一早起,便把自己关在屋中,不用膳也不见人,从薏在外头劝了许久,他竟是连一句话都不回。枫儿他啊……唉。”沈从薏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谁曾料到,景祥隆居然没有如沈从薏想的那般冷脸,而是接连跟她一同叹息,开口道,“我随你去看看枫儿吧。” 沈从薏讶异的嘴巴张老大,半天才合上。她激动的攥着拳头,眼含泪花的对景祥隆道,“爹,爹您不怪枫儿给咱们景府丢脸了吗?爹……爹您……” “别说了,我也有不对,”景祥隆摇摇头,总觉得头晕目眩,这个残酷的现实摆在他面前,他当真不知该如何做才是了,“无论怎么说,枫儿都是我的亲孙子,我不该对他那么严厉。况且此事……他不过也是受害者而已,我又何必在他的伤口上撒呀呢?” “多谢爹,多谢爹。”沈从薏大力的抹了一把眼泪,便在前头带着景祥隆往景泽枫的房门口而去了。 *** 而此时,忆翠正端着托盘,在门口苦苦规劝。远远的看到景祥隆与沈从薏一道过来,她连忙先福身问候,后听沈从薏问情况如何,她才道,“回二夫人的话,大少爷还是一声不吭,里头也没有什么动静。” “枫儿,枫儿,你祖父亲自来看你了,你快应一声啊!”沈从薏趴在门上,耳朵紧紧贴着,听着里头的动静。 景祥隆见沈从薏说没有用,便自己也开口道,“枫儿,我是祖父,你快些开门,祖父要看看你。” 听闻真的是景祥隆来了,眼睛肿的桃花一般的景泽枫登时又泪如雨下。他吸了吸鼻子,拖着浓重的鼻音开口道,“祖父,枫儿对不起您,对不起景府,枫儿没脸再见您了!” “枫儿说的这是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孙子,是我看着你从一个蹒跚学步的小男孩长成一个身材壮硕的大小伙子,你是我花费了半生心思教导出来的孙儿,之前,我承认,我是对你太过严厉,其实这次的事情与你并无太大关系,你本就觉得委屈,我又……”景祥隆说着,痛苦又惭愧的红了眼,半天才接话道,“我又对你说了那些昏话。枫儿,祖父这辈子甚少与人道歉,但是这一次,祖父诚心的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366、祖孙坦白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祥隆的话,听在沈从薏的心里,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对她这些年所受委屈的救赎。景祥隆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在景府都是叱咤一生,虽说他性子好,不轻易生气,可也从未见他如此动情过。如今见他对景泽枫这般爱护,这般的关怀,沈从薏自己心里都觉得暖暖的。甚至有一刻,沈从薏觉得,景泽枫与景祥隆就是真正的爷孙,如若不是骨肉亲情,怎会有这般的真情流露? 而屋里头的景泽枫也早已泣不成声,七手八脚的起身走到门口,敞开门后便噗通一声给景祥隆跪下了,一面抹泪一面道,“祖父,祖父何须对枫儿道歉,一切都是枫儿的错,是枫儿没用,是枫儿保不住叶小主的孩子啊……” 景泽枫的话,字字锥心。景祥隆觉得自己再承受不住,便眼前一黑,向后倒了去,不省人事。好在忆翠眼尖手快了一次,扶了一把,要不以景祥隆的年纪,这样莽撞的一摔,还不得当场没了气儿。沈从薏慌慌张张的使人将景祥隆抬到屋里,而景泽枫也顾不上整理仪容,抬腿就往外跑去寻大夫,一时间紫竹苑乱作一团。 京师中的所有大夫,有谁不知道景府的来头,自然都争相前来。在七八个老大夫轮流看守又综合讨论下,终于得出了结论,景祥隆因为一时刺激过度,头部的血液流通不顺,才晕过去的。不过关于各个医生的方子,却尽是不同。景泽枫好歹在太医院呆过些日子,挑了张他认为可以的,便差丫头去熬药了。毕竟到了晚上,景云瑶、景泽岚和景天佑就回来了。待人整齐点,再一齐想方子比较合适。 *** 关于景祥隆自打下了朝就没回太医院之事,景云瑶的心这一日都躁动不安。当晚上到家,听说景祥隆今日晕了过去,如今还在紫竹苑,生死未卜之时。她几乎是提着腿跑在第一个的。 景泽枫对几人详细说了大夫们说的话,后又将药方一一给景云瑶看过。景云瑶上前帮景祥隆把了脉,但觉这会儿景祥隆脉象已经平稳,不该继续这般晕着。待她翻看景祥隆眼皮之时,发现景祥隆微微对她眨了下眼睛,她方才明白。后对旁边一干人等道,“祖父这毛病。得用药草熏才能使他暂时清醒。如今时候已晚,往外跑有些来不及;不如这般,我的念嫣苑还有好些药草,里头又有我与哥哥一齐照料,先将祖父移至念嫣苑,可好?” 景天佑如今夜夜栖于念嫣苑一旁的无双苑。想着离得倒也近,他自是同意。如今景祥隆病倒,景天佑说的自也就是算了。众人便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将景祥隆移到了念嫣苑,后在景云瑶千万叮嘱下才离了去。 景泽岚傻傻与景云瑶立在床边,景云瑶并未让他上前,他倒也是听话惯了,便没有说要帮忙把脉之事。末了,景云瑶对景泽岚说了几个药草的名字,便唤寒烟带景泽岚去寻,顺便煎药。待一干人等全数撤去,景云瑶瞧了瞧四周无人,方才关好门,回到床前的时候,道了句,“祖父,如今唯剩你我二人了,祖父有事的话,可以说了。” 景祥隆蓦地睁开眼,眼中带了几丝浑浊,可见当初的确是有病不假。他上下打量着景云瑶,用一种极其不易言明的悲伤眼神,半晌才道,“云瑶啊,从前我向来不信现世报这种事情,可如今,我是不信也得信了。” “祖父有话不妨直说,云瑶与祖父虽为祖孙之实,可是在云瑶心里,祖父是亦师亦友的存在。”景云瑶说着,望着景祥隆的表情,也猜得出,景祥隆多半已经是发现自己的手段了。 “唉,”景祥隆叹了口气,不说他发现的事情,却先说起了其他,“云瑶,其实有一件事藏在我心里许久,我想如果再不说出来,可能就要带到棺材里了。今日难得你我祖孙二人愿意敞开心扉,我便将这埋藏我心底二十几年的秘密,告诉你吧。” “祖父说吧,云瑶听着。”景云瑶坐在床边,双手交叉放于腿上,样子文静至极。 景祥隆闭上双眼,一滴眼泪沿着皱纹线落在了枕边,“云瑶,我对不起你的外祖父,沈纳瑞。当年舒妃一事,是我在其中做了手脚,所以才导致十阿哥永玥夭折;而沈纳瑞是因此而被牵累的,所以,我是罪魁祸首,却得了最后的富贵,战战兢兢的带着悔意过了一辈子。所以云瑶,当初我是不愿意让天佑娶你娘的,我生怕日后此事被查出来,你娘会报复,毕竟沈纳瑞是她的亲爹……” “祖父不必如此,”景云瑶摇摇头,安慰景祥隆道,“云瑶想,即使娘今日在场,听了祖父的这番话,也定不会怪责祖父。沈纳瑞除了给娘一个生命之外,再没有管过她任何。云瑶想着,在娘的心里,娘一定是更敬重这个待他如亲父的您的。” “我不敢奢求任何人的原谅,毕竟当初是我做错,是我背叛了恩人,”景祥隆摇摇头,再睁开眼望着景云瑶的时候,那深邃的眼窝让景云瑶不由得心中一颤,“云瑶,你难道不好奇我是如何瞒过众人在皇宫之中杀皇子于无形的吗?” “啊,”景云瑶的心一提,后勉强笑笑道,“祖父说说看,云瑶倒是很好奇。” “因为我在当时的令妃手中得过一本医学古籍,上面有记载,有一种非常神奇的物质,叫做原麝,这东西与一般麝香不同,不但入水几个时辰后便无色无味,而且作用远远要比一般的麝香大。后来我便四处求原麝,终于工夫不负有心人,我得了指甲盖这么大的一块,”景祥隆比划着,“后来我为保险,将其一分为二,一块放在了沈府的井水中,一块留在身边,溶于水中,日日饮用以原麝泡出的茶水。终于,十阿哥夭折,我的方法成功了,从此以后,我便青云直上;只是沈府的人,却因此被牵累,逐出京师。云瑶,你说,我对得起曾经的恩人,你的外祖父沈纳瑞吗?” 话至此,已是明显至极,景云瑶见事情既已拆穿,那她实在没必要在聪明人面前装傻,便直接回道,“对得起或对不起,云瑶想祖父当时也是为情势所逼。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如若不是事情至此,想必祖父也不会如此狠心,不知云瑶所猜是否正确?” “所以云瑶你是想告诉我,你做了这些小动作,包括往紫竹苑的井水中放原麝、害的枫儿被赶出太医院,这都是被逼的吗?”景祥隆说着,眼泪一滴一滴的流下来。或许景祥隆一生加起来都未流过这些眼泪,他是真心疼爱这个与自己极其相像的景云瑶的,可如今景云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他如何原谅、如何当没发生过? “祖父既已知道,云瑶便不再瞒。没错,做这些事情的,正是云瑶。”景云瑶一下子便承认了。 “云瑶,我向来知道,你与沈从薏面和心不合。这或许与从前沈从薏害了你娘有关,可是云瑶,冤有头,债有主,沈从薏欠你的,你就算玩出花样我都可以不管,但你为什么要牵累我的枫儿呢?枫儿可是我的孙子,身上流着景府的血液啊!”景祥隆吸了吸鼻子,这个时候,他觉得他已经脆弱的不堪一击。 “祖父,我娘被害的事情,您也是清楚的?”景云瑶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景祥隆,后又接连问道,“也就是说,祖父明知沈从薏从前便存了那样的心思,也没有出来管一下,是吗?” “好,云瑶,我承认,从前我的确是太过纵了沈从薏,”事已至此,景祥隆索性也将前事一一说出,“沈从薏害的你娘失足落马,后又失去一条腿,这事情我的确清楚,可那也是因为我看到天佑太过宠爱你娘,生怕有一日我害了沈纳瑞一事被你娘知晓后,会闹的你爹与我有了隔阂,所以才没有主动站出来说此事。可后来,你爹又宠起了与你娘一般容貌的沈从薏,唉,没办法,最终我唯有让你祖母将家中侄女娶进府中,以防我所怕之事发生。可谁知道,谁知道就在晴茵进门的那一日晚上,你娘就……纵了一把火,*了……”景祥隆抱住头,这件事在他心里又何尝不是一个对沈家的愧疚,“我这一生,终也对不住沈家;不但害了沈家的老,还害了沈家的小。” “祖父,如若云瑶告诉你,我娘根本并非*,而是起火有因,是沈从薏亲自纵的那把火,而满院子的丫头婆子都只是瞧着,听着我娘在火中不甘的大叫、大喊着救命却无动于衷,祖父,您又作何感想?”景云瑶咬住牙齿,当时的疼痛好像又加在身上一般,让她痛不欲生。沈从薏疯狂的大笑声再度响在耳畔,这样丧心病狂的女子,她好不容易有了重生的机会可以复仇,怎会轻易罢手! 367、隐匿了二十年的事实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你……你怎会这样清楚,云瑶,你……”不论事实真相究竟如何,这话在景云瑶口中说出来便是甚为奇怪。先别说沈从嫣在她于襁褓之中便已经离世,她根本无从得知;她后来可也是浑浑噩噩的过了十八年,难不成这些事情为她所编造,只为了求得自己的原谅?可景祥隆再三看了景云瑶的表情,她那气到发抖的样子,以及一脸的恨意,根本不可能是装出来的,那这又是为何? “祖父,云瑶的话,祖父会相信吗?无论云瑶口中说出多么荒诞的话,祖父都会相信吗?”景云瑶深深望着景祥隆的眼,问出了这样的话。她不能确定自己的话出口之后,景祥隆会如何反应;毕竟本身大夫就是无神论者,而景祥隆偏偏是所有大夫的最上层――太医院院使,要她相信自己口中的话,恐怕还真有些艰难。 如今,就是不信也得先听听她说什么了,毕竟景云瑶能够突然从混沌中清醒,并且对医术无师自通,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谜团,一直没有解开。景祥隆颔首,叹息着对景云瑶道,“你且说来,我听着便是。” 景云瑶深吸一口气,后定定望着景祥隆,目光中丝毫没有避讳道,“祖父,想必您心中应该也一直有个怀疑,为什么云瑶会突然打混沌中清醒,为什么云瑶会突然继承娘的一身医术,为什么云瑶清醒之前的一晚,会闹出那样大的动静,让景府所有人揪心。祖父,如果云瑶对祖父说,”景云瑶眼珠都不动的望着景祥隆。见他眼中疑惑更甚,故意顿了一下才又道,“这些,都是娘告诉云瑶的,娘说完这些之后,还将一身医术传给了云瑶。云瑶方能够有今日的成就。如若祖父不信云瑶所言,尽可想想,在云瑶清醒之后,沈从薏是否三番五次的加害,不止云瑶,就连哥哥。沈从薏都不曾放过!” 景祥隆回首景云瑶醒来的这两年,她的确受了不少苦。被山贼抓走,后来又差点被卖到青楼去,这些事情后来他多多少少想过,虽都看似与沈从薏无关,但暗地里,肯定少不了她插手。 景云瑶见景祥隆似乎为之所动。又继续道,“我哥,才学会说话就表现出了对医术的极大天分。可为什么在两岁的那年,忽的浑浑噩噩起来,长大后,又是疯疯傻傻的样子?祖父,沈从薏是用香这方面的高手,哥哥这般,也都是她害的!杀母之仇、害兄之恨,云瑶哪里可以忘?祖父,若您站在云瑶的位置上,能够做到忘记一切大度的与她重修旧好吗?即使云瑶做到了,可她能够停止害云瑶与哥哥吗?祖父,云瑶与哥哥是嫡出,在她眼里,就是眼中钉!” 景云瑶说着,眼圈儿都红了。景祥隆见景云瑶这番,心中也是刺痛难过,他重重叹了口气,半晌又对景云瑶道,“好,云瑶,你说的的确有理。沈从薏害了你娘、岚儿,你不该忘记这仇恨;可如今,你害了她的儿子枫儿,那你又和沈从薏的行为有什么分别呢?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都是我的孙儿,嫡出也好,庶出也好,我都是心疼着的,可如今,云瑶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实在……”景祥隆说不下去了,双手捂着脸,眼泪打指缝流了出来。 看来景祥隆,是当真伤了心。景云瑶念起从前景祥隆对自己的好,叹了口气,伸出手掌,发现自己的手纹格外的乱,想必这一生,定也是烦恼不断的。蓦地,她攥了手,心底打定了一个主意。若想让自己这一生清净,或许只有一个办法――只是,这样便对不起从前的自己,沈从嫣了。 自打从沈从嫣变为景云瑶,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亏欠景云瑶了。她一直想着儿子景泽岚,想着他好,却在无形中对景云瑶太过苛待。这一次,是她该为景云瑶做些什么的时候了,是该结束这所有一切的时候了。 景云瑶打定主意后,表情已经镇定许多,她先轻声安慰了景祥隆,让景祥隆能够从悲伤中暂且走出来,后见气氛逐渐平静,才又对景祥隆道,“祖父,其实还有一事,云瑶瞒了祖父许久。此事也是娘亲托梦而来,云瑶对祖父说之前,还望祖父有个心理准备。” “又是托梦?”景祥隆此时对这个从前的媳妇儿沈从嫣当真是有些后怕了,想不到她那样神通广大。或许也的确是死的太过凄惨,老天爷见怜。只是见景云瑶神色如此凝重,这次该不会又是一个大霹雳?! “不错,也正是因为这个梦,云瑶才能够对大哥哥下重手。”景云瑶再度深吸口气,她自己也不确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后,景祥隆会如何表现,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唯有一赌了。 “你,你说。”景祥隆捂着胸口,定定望着景云瑶。 景云瑶稍微镇定心神,后嘴巴一张一合道,“大哥哥并非爹所出。” 共八个字,却让景祥隆的表情瞬间定格,呆滞了半晌,后才斩钉截铁的望着景云瑶,开口道,“云瑶,这种玩笑不可以随便开。” “是否玩笑,请祖父听云瑶言后,方做决定。”景云瑶见景祥隆浑身颤抖的示意她继续,便又道,“祖父想想,大哥哥是否早产一两月。” “是,又如何。”景祥隆的脸都开始不自觉的抽动。 “那请祖父再想想,沈从薏的胎一直由谁照顾,祖父和爹可否插手过?或为她把过一次脉?”景云瑶继续引导景祥隆道,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那个时候,她曾以为这个拥有与自己相同容貌的女子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也是这世上唯一不会背叛的;枉她沈从嫣聪明一世,只糊涂一时,便将自己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景祥隆记得,当时沈从嫣医术了得,又颇受景天佑宠爱,所以她说了亲自为其胞妹看护,景天佑便没有插手;景祥隆本就不喜欢沈氏两女入景府,能少看到她们便也少操心,更是乐得清静,所以从发现沈从薏有孕一直到沈从薏早产,中间的一切都是沈从嫣操作与照顾,其余人没有接近分毫。难不成……景云瑶说的当真有理可依? 见景祥隆似乎也回忆起前事,表情愈发的痛苦,景云瑶又道,“祖父,或许云瑶所说的一切都过于苍白,因为毕竟时隔这些年,再没有任何理据可以证明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祖父,有一样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那就是骨头亲情。或许能够证明大哥哥身份的,唯有他身上的血了。” “你……你的意思是,滴血验亲?”景祥隆说着,可他又如何会这样做呢,景云瑶说的一切不过是个梦,万一验出来景泽枫的确是自己的孙子,那日后如何面对紫竹苑的一干人等,自己这一世英名又如何立的稳?若干年后,景府再有后,会如何评说他这个听信谗言的老祖宗? 景祥隆所担忧的,景云瑶明白,不过她的心里早便有了主意,便对景祥隆又耳语几句。景祥隆的表情上满是矛盾与挣扎,他忽的想起了景泽枫小时候,他把景泽枫抱得高高的,用他小小的身子挡住了太阳。那个时候,他还兴高采烈的说,“小枫儿,小枫儿就是祖父所有的阳光……” “祖父,事情从前到后,云瑶已经说给您听。云瑶想要您知道的是,云瑶害的,并非景府骨头;所以云瑶报仇,还望祖父可以谅解。杀母害兄,沈从薏罪不可恕!”景云瑶说着,从床边起立,站直身子后,又忽的跪下,对着景祥隆磕了个头,又道,“祖父,若祖父与云瑶因此有了龃龉,一直解不开心结的话,还望祖父可以按照云瑶所说,将此事探清!也唯有此,景府后代的骨血方可纯净,祖父也不愿白白替他人养活这些年的孙儿吧。” “好了云瑶,别说了,你让我考虑考虑。”景祥隆虚弱的摆摆手,竟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景云瑶的个性,景祥隆太过了解了,如若不是真有其事,她不会开口说这个以让自己脱罪的。可这个自己眼见着长大的孙儿,当真不是景府骨血吗?这当真是个精心策划出来的局吗? ――――――――――――――我是华丽的分割线―――――――――――――― 医世华堂就快完结了,景泽枫的身世将是景云瑶给予沈从薏的最后一击! 沈从薏会如何面对景云瑶这一招呢?而景云瑶又会如何在众人都察觉不到的情况下让景泽枫进行这个滴血认亲呢?景泽枫的身世被揭穿之后,沈从薏又该如何自处?景泽枫会何去何从? 章青云、王英俊情归何处?而远走他乡的章白玉最终能不能与景云瑶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至于袁东跃与无双苑青芷的感情,有没有亲亲关注? 医世华堂进入完结倒计时,亲们,不要错过呦~ 368、从薏进套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祥隆在紫竹苑晕倒后,迅速由血气不足便为不省人事,由于这突发事件,太医院日前也唯有让张中胜先照料着,这院使的位置,乾隆一直给景祥隆留着,深信他定会吉人天相;而另一方面,因为对景府众人的宠爱,景天佑、景泽岚与景云瑶都得以在府中留守,直到景祥隆醒来,太医院领导权暂时交给张中胜,而御医章青云则东宫西宫的跑着,快要断了腿儿,三天就瘦了七八斤之多。 景祥隆就是那样昏睡在床上,从未醒来过。景云瑶倒是照料的及时,一天三顿的喂药喂饭,极尽孝道。其他院的众人也都来念嫣苑瞧这老太爷,但见他面色惨白、不省人事,都是哭着出去的。 其中最最难过的,莫过于景泽枫。他何止难过,简直是自责。在他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如若不是自己闯出这大祸,怎会致使景祥隆如此。所以除了景云瑶,景泽枫也是常常陪在景祥隆身边的;只是他再没有勇气为景祥隆把一次脉,他更多的,是凑在床边,对景祥隆说着自己心里的抱歉,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失声痛哭出来,害的景云瑶心里一阵又一阵的愧疚难耐。 其实沈从薏是不愿景泽枫常常来念嫣苑的,毕竟念嫣苑有太多不甘的灵魂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紫竹苑,沈从薏因此心惊胆战。好在三四日过去,景泽枫都一切如常,只不过是情绪有些低落,她这才渐渐松了心。 只是好景不长,又两三日过去,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清晨。景云瑶忽的叫了景府一干众人聚于念嫣苑大堂,说是有要紧事要宣布。因景祥隆自打病后,便一直在念嫣苑休养,方便景云瑶照顾,而每日与景祥隆接触最多、为其送饭送药的都是景云瑶,所以一听是景云瑶要宣布事情。所有人都心头一紧,生怕是景祥隆有个三长两短,不一会儿的工夫便聚集在念嫣苑。 由于念嫣苑从前是给沈从嫣独住的,沈从嫣又向来好清静,所以院子并不大,大厅也就是更小。景府所有人到了之后。都有些熙熙攮攮的感觉。景云瑶见人也来的齐了,便对一旁景天佑道。“爹,您是一家之主,还是您来说吧。”后退至一旁,等着景天佑开口。 温晴茵也是着急,紧紧攥着手,见景天佑半天张不开嘴。便催问道,“家长,究竟何事。您说便是,也别让咱们都在这里焦心啊!”温晴茵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同时瞟向了一旁的温又容,但见温又容面带悲戚,一副眼都抬不起的疲惫模样,想必也定是景祥隆出事了。 果不其然,景天佑再三揉了太阳穴后,终于蹙眉闷闷的开了口,“这些日子,我与云瑶、岚儿一齐看护爹,开始时候发现爹只是普通的气血两虚,如同一般的老年人一样,就像那些没用的大夫说的,”一提到这里,景天佑就忍不住一肚子的火气,半晌才压制好脾气,又道,“只是后来,爹虽服药,可身子依旧越来越弱前几日更发现,爹的脉搏跳动的越来越弱、越来越慢……”景天佑咬着牙,几乎说不下去了,四十多岁的汉子,就那样滴答滴答的当着一干众人的面儿落下眼泪来。 不错,景祥隆虽然已经年迈,但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景天佑都怪自己,从前一切太依靠景祥隆,才会使他身心皆受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从脉象上看来,他已然和死人无异,只不过多了口气儿;景云瑶翻遍医书,才找出一个方子,这一次到底行不行,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了。 “天佑,你爹会没事的。”温又容也红着眼圈,将锦帕递给景天佑,她的心何尝不是翻滚般的搅着疼。 “云瑶,你来说吧。”景天佑终于回过身,拿着锦帕擦眼泪去了。 景云瑶见此,也唯有站出来,对着众人道,“大家先不要伤心,祖父虽病重,云瑶却已在医书古籍上找到医治之法。祖父如今身体内血液流动缓慢,血液内毒素也是过多,为今之计,只有为祖父施行换血之术,方可回天!” “换血之术?如何换血?”姬无双在一旁问询道,她这些日子也陪着景天佑翻了不少医书,知道了不少医学上的名词。可是关于景云瑶口中的换血之术,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有办法就好,有办法就好,”温晴茵使劲地点头,后也与姬无双问了同样的问题,“只是这血,如何更换?” “简而言之,便是将祖父的血放出大部分,再注入新鲜血液;两种血液融会贯通,再重新慢慢打祖父身上重新流淌,这样的话,便相当于给了祖父一个新生。”景云瑶说着,后又补充道,“只不过这新鲜血液须为景府骨血,与景府至亲;并且必为男子之血,女子血中阴气太重,反而不利于两血交融。” 姬无双听了,立即点头道,“疆儿与渊儿都为男孩儿,如需取血,我这便唤乳母带他们来。”姬无双说着,就要使青芷去唤乳母。 不过景云瑶很快拦下了姬无双,摇头道,“此血需为二十上下男子之血,因为此时男子阳刚之气最盛,血液也是最活跃最有生命力的。” “我来!”景泽枫二话不说,就站在了前头,沈从薏是拉都拉不住。景泽枫本就对景祥隆之事心存愧疚,如今听闻景云瑶所言,自是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本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如今能够以自己的血救人,自是当仁不让。 “还有我。”不出景云瑶所料,景泽岚也站了出来,与景泽枫并排。 两兄弟站在一起,这颇让一旁的景天佑欣慰。他不停点头,为有着这样的两个儿子而骄傲。只是不待景云瑶开口,沈从薏已经慌慌张张的上前,一拉景泽枫的手臂对众人笑笑,那笑容中的恐惧几乎难以掩饰,“云瑶啊,如若血液无法交融,会如何?” “二娘问这话何意?大哥与哥哥都是祖父的孙儿,怎会无法交融呢,这自是不用担心的了。”景云瑶故意装出一副讶异的模样,问出了众人心底的问题。 沈从薏一咬牙,当真是恨极了景云瑶这副模样。开始时候,她的确怀疑景云瑶是故意出招来害景泽枫,想将她与景泽枫赶出景府,一了百了;可是景祥隆的病看起来不像是假的,一旁的景天佑与温又容更是几度落泪,如若景祥隆当真病入膏肓的话,那他若用了景泽枫的血液,定是无法交融。沈从薏自是该问问结果的,如若没什么关系,她还可以放任,可如果会有什么恶果……沈从薏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知道的清楚些,总也是好的。”沈从薏讪讪笑着。 众人也都望向景云瑶,等着景云瑶的回答。但见景云瑶摇摇头,后开口道,“之所以开始我给了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来挑选这新鲜的血液,皆是因为,此换血之法对血液的纯度要求极高,哪怕有一点点瑕疵的话……怕是祖父便会永远的离开我们了。” 沈从薏的心咯噔一下,她再度望着景云瑶,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景祥隆对景云瑶这样好,难不成景云瑶当真要用景祥隆的死来证明景泽枫并非景府骨肉?这景云瑶也着实太过狠毒,比起当年的沈从嫣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让她闻风丧胆! 景泽枫哪里知道沈从薏的想法,他拍拍沈从薏的肩膀,安慰道,“娘放心,我与岚儿定会救回祖父的!” “那事不宜迟,大哥哥与哥哥快随我进来吧。”景云瑶望了沈从薏一眼,后对着景泽枫和景泽岚点头,就要带着二人离开大厅,往景祥隆所在正房而去。 沈从薏紧紧攥着拳头,她拉不住景泽枫,可此时也不知究竟如何做才好。景云瑶到了门口的时候,又回头嘱咐道,“各位长辈,云瑶还有一事相告。换血之术施行时,各位长辈请在此静候便是,房内不可有过多的人,也省的云瑶分了心。” 见众人都点头,一脸凝重的样子,景云瑶方才一福身子,带着景泽枫与景泽岚就要离开。 “等一下!”就在景云瑶的腿跨过门栏的时候,沈从薏忽的高声开了口。这稍显嘶厉的声音让沉默的众人都是一惊,望向沈从薏的时候,发现她的额头居然渗出了点点的汗滴,脸色也是苍白的吓人。 “二娘,可还有事?”景云瑶回过头,明知顾问的望着沈从薏。这一日,她究竟是等了多久,浪费了多少的精力,可好在老天有眼,终于,恶人还是逃不过天谴的。 “云瑶,你确定,枫儿也要跟着一道去吗?”沈从薏的声音都在颤抖,景泽枫的个性她太了解了,所以她不敢想象,当事实被揭露,景泽枫知道了他不但不是景府的骨肉,还是他间接又直接的害死了景祥隆,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沈从薏可以不为自己想,可她必须为景泽枫着想――毕竟这可是她与鸿时的孩子,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眷恋,也是鸿时留给她最珍贵的东西了。 369、鱼死网破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二娘,究竟为何这般说?”景云瑶停住脚步,一脸焦急的模样,“祖父向来待大哥哥极好,如今祖父命在旦夕间,以大哥哥的性子,便决计不会袖手旁观。不过如若二娘心疼大哥哥……”景云瑶一咬牙,顿了下,后坚定道,“云瑶想我哥哥即便是输送了全身的血液,也会救祖父的!” “娘!”景泽枫听了景云瑶所言,也的确不能理解沈从薏的想法,急急道,“祖父本就是因枫儿病倒,如今医治祖父需要枫儿的血,枫儿自该义不容辞的。请娘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徒增枫儿的伤心。” “景云瑶!”沈从薏攥着拳头高吼了一声景云瑶的名字,尖锐的让所有人的目光登时集中在她身上。毕竟不说她与景云瑶有着真正的亲戚关系,就算是平常的沈从薏,也向来是笑呵呵的,什么时候发过脾气呢。可沈从薏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再这样忍下去了,如今的情况已经不是她能够控制的,“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给活路了吗?” “从薏,你说什么呢!”景天佑着实有些听不下去了,见沈从薏这般对待要救景祥隆的景云瑶,心里也是气得紧。 谁料到沈从薏却看都不看景天佑,只一心盯着景云瑶,又咬牙切齿的问了句,“景云瑶,回答我!” “娘!”景泽枫见沈从薏这般,也气急了,焦灼的喊了这么一声,拉的音极长。 “你闭嘴,我这是为你好!”沈从薏蓦地红了眼睛,看来今日,这埋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终究还是瞒不住了。她最不敢相信的就是。景云瑶居然真的这么狠,连自己亲娘的脸都打了,就为了将她扫地出门。既然景云瑶抱着这样的心思,那她也唯有鱼死网破了。反正如今景祥隆已经不在,凭着一个景天佑,还是不能把他们母子怎么样的。 “景云瑶!”打定主意后。沈从薏反而不再提着一颗心,反正结果只有一个,过程如何,她都不在乎了,“我提醒你,有些事情你与我一般清楚。如果你觉得枫儿的血,爹可以用的话。我便不再阻止!” “沈从薏,你这是什么意思!”景天佑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要被沈从薏气的炸开了。 沈从薏这句话,把景府的一干众人都弄蒙了,其实她的意思很明显,只是众人都巧妙的避开了那个可能性。倒是唯有景泽枫,似是听懂了沈从薏的意思。他登时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立即语气也不再那么强硬,而是带着些哀求道,“娘。你怎么糊里糊涂的什么话都说呢!” “我没有糊涂,相反,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这件事情,终该有个了结了,枫儿,”沈从薏说着,目光中的凶狠终于缓缓化为了慈祥,“枫儿,你本不属于这里,你本不姓景的。二十四年前,如果不是沈从嫣执意……” “够了!” 就在沈从薏准备在众人面前说出事实的时候,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打众人身后响起。这声音沈从薏十分熟悉,从进了景府那日算起,她已经听了整整二十四年。除了景云瑶和沈从薏之外,所有人的表情中无不是讶异中带着惊喜,景云瑶是设局者,表情志在必得;而沈从薏是入局者,惊惧的脸上写满了悲剧。 景祥隆打大厅里屋走了出来,后负手而立,直直面对着景云瑶,重重叹口气,对其道,“云瑶,你的话,我信了。” 沈从薏看看景祥隆,又看看景云瑶,当场双腿一软,险些跪坐地上。好在身后的忆翠一直搀扶,她才不至于太过失态,只是此时她犹如吃了黄连的哑巴一般,是有苦说不出,便只得一直沉默着。 “大家……为了我的病,也都熬得累坏了吧,除念嫣苑与紫竹苑的之外,都回去吧。”景祥隆虽仍旧声如洪钟,可气色看起来却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 “爹,我不放心你。”景天佑连忙过去搀扶,后抬起头,恶狠狠的望着沈从薏,“还有这个贱人,爹,孩儿一定要好生处置她,还有,”景天佑的眼神转至景泽枫身上,冰冷的让景泽枫打颤,“那个贱种。” “天佑,你陪着你二娘下去。”景祥隆倒是好,一开口将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全都摒除在外了。 温又容看了看景祥隆,并没出言反对,反而对景天佑规劝道,“天佑,听你爹的吧,你爹在朝中叱咤这些年,没什么能够打倒他的。二娘心口闷,你陪二娘出去走走吧。” 景天佑见如此,便也只得点头,与温又容一道最后离开。经过沈从薏身边的时候,他狠狠瞪了沈从薏一眼。可这一次,沈从薏高高扬着头,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反而勇敢的和景天佑对视。景云瑶见景泽岚好像一时无法接受,一直盯着景泽枫看,便也吩咐道,“哥,你也先出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们几个。” “云瑶,我……大哥……祖父……”景泽岚欲言又止,见景祥隆对其摆手,便也只得垂头丧气的离了去。 本来刚刚还摩肩接踵的念嫣苑大厅,如今只余下景祥隆、景云瑶、沈从薏和一直在门口发呆的景泽枫了。景祥隆的眼神掠过三人,后生怕身体再度不支,先是寻了处榻坐了上去,后深吸一口气,对景云瑶道,“好了云瑶,主要人物都到了,你可以说一说你这个局了吧。” “是,祖父。”景云瑶恨恨的盯着疯妇一般的沈从薏,后又带着些悲悯之心望向景泽枫。从心而论,景泽枫是个好人,和他的亲生父母不同,他有他们都没有的良心、单纯和善良。只可惜,他错生在沈从薏的腹中,便命中注定遭此劫难。景云瑶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方才睁眼开口道,“其实,祖父的病当晚便已好起来,这些日子祖父看似一直昏睡,无法醒来,皆是因为祖父与云瑶一道开了个方子,使人看起来极其虚弱;而这些,都是为让你,沈从薏自己露出马脚的局!” 景云瑶一指沈从薏,沈从薏登时哆嗦了一下。可是不待景云瑶再往下说,她一旁的景泽枫去忽的抓住了她的手臂,以颤抖的声音对她道,“云瑶,你……你是不是在陷害我?娘总是说,让我小心你,可是我觉得你与岚儿都是我的亲人,而且我们常常在一起,总是欢声笑语的……云瑶,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究竟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大哥哥,对不起,”这句话,景云瑶是发自肺腑的道歉,她当真觉得对不起景泽枫,“你的确是我与哥哥的大哥哥,但却并非是雨瑶、月瑶、雁瑶、渊儿和疆儿的大哥哥。” 这一句话,足以将景泽枫拖入地狱。他不再言语,眼神中都不复往日的神采。而这句话听在景祥隆耳中,也是别样的难过与心酸。可是不待景云瑶再说什么,沈从薏却已经奔了过来,一把将景云瑶推开,后趾高气扬的对景祥隆道,“好,事到如今,也不用景云瑶来说,我亲自告诉你。的确,如你所知,如她所知,枫儿的确并非家长所出,但这并不代表枫儿是野孩子、是贱种。我告诉你们,枫儿身份高贵,可是你们这些人望尘莫及的!”沈从薏说着,看了一眼景云瑶,又望着景祥隆道,“景云瑶一定不敢告诉你枫儿的生身父亲是谁吧?好,就由我来说,我的枫儿,他爹……哦不,该说是他阿玛,正是当今的八贝勒,乌尔答鸿时!” “什么!”景祥隆拍案而起,牙齿咬得吱嘎响。乌尔答鸿时是什么人,那可是他的女婿,尽管身份贵为贝勒,可也为了他的女儿景福雅,并未纳妾,而是一直夫妻和睦。可如今,沈从薏这突然的一句,让景祥隆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他将目光转向景云瑶,可景云瑶却并未作出任何表示。 “你不用看她,她怎么会告诉你这些,如果告诉你枫儿才该是贝子的话,无论是你还是家长,哪里还敢如此待他。”沈从薏说着说着,语气中竟是多了几丝得意,“而且如今,鸿时已经知道了枫儿是他所出,不然枫儿入牢一事,怎会这样快的便说开。” “你这女人,不配唤天佑家长!你败坏妇德,简直不配为人!”景祥隆哆哆嗦嗦的起身,却又一下子没撑住身子,又坐了回去,气喘吁吁的半天再说不上话来。 “我败坏妇德?我不配为人?”沈从薏说着,瞟了景云瑶一眼,反正她也打算鱼死网破,今天,索性就将这腹中存了二十几年的苦水一下子倾倒出来,“好,事到如今,爹……哦不,景老太爷,我便将从前的事情全数说出来,也让你知道知道,你的儿媳沈从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娘,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景泽枫沿着门柱,渐渐的滑下身子,瘫坐地上,眼泪成行成行的流了出来。 370、坦白与怀柔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枫儿,娘受多少委屈都可以忍受,但娘最最不能忍受的是,你,明明应该是高贵的贝子,被所有人围绕着宠爱着的,可却在景府,这个牢笼里头受了二十多年的委屈!”沈从薏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而此时的景祥隆,已经没有气力与沈从薏争执,只是瞪着一双厉眼,冷冷的望着沈从薏。 景云瑶见情势已经不受掌控,而景祥隆已经开始有微微的气喘,连忙走到他一旁,将预备好的醒神香送至景祥隆鼻下,让他嗅了嗅。景祥隆精神头这才又稍稍好了些,微微对景云瑶一点头,后开口对沈从薏道,“这些年,我对他严厉,还不是为他成才铺路;如若我知道她并非……”景祥隆一咬牙,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你永远是那么高高在上,带着你自己的伪善,”沈从薏同样以冷哼回复,反正她已经决定远离景府,景府知道景泽枫的身世,定也不会太过为难。既如此,她为何不把心里头的事情全都掏出来,难不成后半辈子,她也要这样难过的活下去,“虽然你平时看上去一直笑呵呵的,似乎慈祥和蔼的很,可事实上,景府所有事情你都没忘插一手。别人看不透,可你瞒不过我,你教育出一个不成材的景天佑,后知是太过溺爱了他;后便过度严厉的对待我的儿子,一切不过为了你自己的私欲而已!你才是最最卑鄙无耻的!” “二娘你明明有错在先,如今居然开始指责他人。”景云瑶见景祥隆手都开始颤抖,便开口替景祥隆说了这么一句,她怎能眼见着主动权回到沈从薏那里,那她这个局便完全没有必要了。“况且,二娘,我哥和我打小为何那样痴傻,你心里是最清楚的吧。” 景泽枫瞪大眼睛,耳中清清楚楚的先听到沈从薏一阵丧心病狂的笑声,后听她道。“不错,我恨死沈从嫣了,她害的我如此,我自然要她死不瞑目,也要她的后代永无宁日!景云瑶,尽管你清醒了。但是当你看到舍彦谷与景雁瑶成亲的时候,你心痛吗?当时我看到鸿时与景福雅成亲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痛!” “你……说什么!”景祥隆这话虽问的是沈从薏,可眼光却盯上了一旁的景云瑶。 景云瑶的手蓦地一颤,后见事情已然瞒不住,便只得小声道,“祖父,关于云瑶与舍彦谷的事情……云瑶稍后会详尽的说与祖父听。这其中……颇多周折。” “呦,景老太爷,和您说着吧。您这孙女景云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苏州城的那个夜晚,舍彦谷可是在她房里一夜没有出来,谁知道她如今还是不是完璧之身,怎么与更甘图吉在一起呢。这些可都是玉璎珞亲口告诉我的,她已经身陷囹圄,实在没必要撒谎了吧。”沈从薏说着,将全数战火都转移到景云瑶身上。 “你闭嘴,今日我要审的是你,云瑶如何,她都是我的孙女,她的事情我会帮她一起想办法!”景祥隆倒是丝毫不为沈从薏的话所左右,这点倒是让景云瑶的心蓦地温暖了一下。 “好啊,你们一伙人始终是一家,自是欺负我这个外来人了,不过你们以为,我是心甘情愿嫁入景府的吗!”沈从薏说着,回忆起从前那些事情,只觉得心如刀割,“如果不是沈从嫣从中作梗,我怎会沦落到景府来!” 景祥隆敏感的看了景云瑶一眼,发现景云瑶正以极度仇恨与愤怒的目光望着沈从薏,他略作思索了下,先安稳心神,生怕如同上一次见景泽枫一般晕倒,后一拍榻上香几,厉声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怪责他人!” “怪责?呵呵呵呵,”沈从薏的笑声中满是悲苦与嘲讽,“景老太爷,既然事已至此,我不想让你觉得是我高攀你们景府,便将从前之事全数告诉你,让你看看,这个悲剧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别说了。”景云瑶的心一动,开口拦了一句。 沈从薏却轻蔑的望着她,讽刺道,“怎么,不敢听听你娘从前是如何下贱的人,做出什么下贱的事儿?” “你!”景云瑶攥着拳头,才要说什么,可是却被景祥隆拦下,“且听她说。” “祖父――”景云瑶自是心急,生怕沈从薏将从前的事全数倒出,届时,情况便更不受她所控制。 “要她说,不然她会以为我偏听你一面之词,我要她心服口服。”景祥隆摆摆手,后示意景云瑶不要插话。 沈从薏看景云瑶急的那般模样,又冷笑几声,方才开口道,“我与沈从嫣是个沈纳瑞没名没分的女人所生,被养在沈府的别苑里,打小便尝尽人间疾苦。我们的娘与景天佑的娘是极好的友人,闲来无事,景天佑的娘就常常来我们这里,与娘说一些景天佑的事情。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沈从嫣就知道了景天佑的喜好,她为绞尽脑汁的过上好日子,便想破头皮去学舞蹈,想要一舞赢得景天佑的芳心,从此也让自己走出这个让她倍感耻辱的地方。她很聪明,又好学,很容易便成功了,我记得当时好像景老太爷并不同意这门婚事,但景天佑非此不可,你无奈之下方才同意。而那个时候,我已经结实当朝八贝勒乌尔答鸿时,并且很快与鸿时相恋。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多快乐,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好像世间所有的烦恼事情,一遇到鸿时,便销声匿迹了。我心想着此生非鸿时不嫁,只是这个时候,听已经嫁入景府的沈从嫣对我说了鸿时与景福雅的婚事。我本以为我没希望了,可这个时候,我发现我竟有了身孕,这不是老天见怜是什么,这不是我与鸿时最好的红线是什么!那个时候我以为这世上除鸿时之外,唯有与我有着同样脸庞的沈从嫣爱我,所以便将此事说给她听。她听说之后,便为我把脉,谁知把过脉后却脸色大变,说什么都不让我嫁给鸿时,也决计不让我用这个孩子来当筹码。” 沈从薏就是如今说起二十几年前的事情,还是一副恨极了的模样,“后几天,我本想出去寻鸿时,可谁知沈从嫣竟然从景府回来了,特意与我住了几日。说是住了几日,其实分明就是将我禁锢在别苑中,不让我出去寻鸿时;鸿时来了,她也不肯让我们相见。就这样……”沈从薏深深吸了口气,将一涌而上的眼泪生生咽了回去,“鸿时最后娶了景福雅,并且怨了我那些年;而我则心灰意冷,在沈从嫣的规劝和威逼之下,嫁入景府,做了景天佑的小妾,景府的二夫人。当时我腹中孩儿已快两月,沈从嫣更是为让景天佑完全信服,同房花烛那夜使了小手段,让他以为我是处子之身;后余下八个月全权照顾我的胎儿,没让任何外人插手。开始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渴望,可是随着腹中枫儿的日渐长大,我又不舍得就此离世,我还想着他出生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与鸿时相像,那样的话,也是我的一个寄托;自然,这只是一方面,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报复沈从嫣!是她,如若不是她从中横插一手,我怎会沦落到景府来受人恩泽,如若不是她那些日子将我囚禁在别苑,我与枫儿怎会这样憋屈的活了二十多年!我所受的痛苦,加上如今你――叱咤了几十年的景老太爷,你如今所受的痛楚,又何尝不是来自沈从嫣!如果说是我罪大恶极,那沈从嫣呢?沈从嫣才是罪魁祸首!” “莫要胡说,我娘没有……”事到如今,景云瑶觉得自己的辩解那样苍白无力。 “你娘没有什么,你娘没有想尽法子的欺骗景府所有人?还是你娘对得起景府的任何人?我告诉你景云瑶,你娘,沈从嫣,她简直不配做我的姐姐,不配做景天佑的夫人,景府的儿媳!她捣乱亲妹的幸福、又欺骗自己的夫君,她简直就该受千夫所指!她就是个小人,不,她简直不配为人!” 沈从薏说完这些,身心一下子极为舒畅。这些她藏在心里二十多年的话,如今说出来,她也算是无憾了。景云瑶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而景泽枫便那般的瘫坐地上,一下都动不了,他本就才受了被赶出太医院的巨大打击,如今又一下子这样多让他无法接受的事实排山倒海般的涌过来,他当真是无能为力。 “好,你要说的,可是都说完了。”这尴尬的沉默过去半晌,景祥隆才缓缓发了话。可让景云瑶感到惊惧的是,景祥隆的话语中没有一丝的波澜,这才是最最让人担忧的地方。 “我只是要为自己求个公道,”沈从薏也逐渐平静下来,从景祥隆的表情看来,她的话应该已经递进去了,所以她开始使用怀柔政策,“毕竟这一切,我也是情非得已,枫儿更是一点都不知晓。” 371、是交换条件,还是自我催眠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好,好啊,”景祥隆连连点头,后也不看景云瑶,直接对沈从薏道,“你所说的这一切,我相信。关于你口中的罪魁祸首……”景祥隆沉思了下,景云瑶注意到,景祥隆的指甲已经在一旁的香几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划痕,可见他已经恨到了何种程度。的确,男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背叛的女人和头上那顶绿色的帽子,可比这种女人更可恶的,便是将自己玩弄于掌心的女人,“念嫣苑更名松柏苑,废去沈从嫣正妻之位,沈从嫣牌位驱出景府祠堂,尸骨也必须挖离景府祖坟,永世不得与景府有一丝的关联!” “祖父――”这次轮到景云瑶双腿一软,跪坐地上了,她惊惧的拉着景祥隆的衣角,泪流满面的恳求道,“祖父,娘从前就是有再多过失,也请祖父看在云瑶一心一意为景府的份儿上,不要让她死了之后都无所可依啊……” 景祥隆轻轻拂去景云瑶的手,虽是和她说话,却不看她,冷冷道,“都说祸不及妻儿,我知道你与岚儿都是无辜,日后你们还是我的好孙儿,只是谁都不许再在我面前提起沈从嫣的名字!你们都是天佑的正妻,温晴茵所出!日后,温晴茵就是你们的亲娘,你记好后,回去告诉岚儿就是!” 正妻,温晴茵。这五个字,将景云瑶弄得遍体鳞伤。难不成她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牌位与尸骨就那样荒凉的被弃之不顾吗?那她争了一辈子,又究竟为了什么呢?报仇吗?难不成真如从前章白玉所说,最终还是两败俱伤吗? 景云瑶如今当真后悔,没有听章白玉的话;如果当时她听了章白玉的话,不但两人不会天各一方,如今看不清未来,她也不会最后落个尸骨无存了。沈从薏看到景云瑶这般,却笑的犹如春风拂过,对景祥隆拱手道。“景老太爷当真英明,这样死不足惜的人,实在不该再在景府玷污这里的清净了。” “至于你,”景祥隆的眼神放在沈从薏身上,念起她曾经在这里掀起的血雨腥风,咬咬牙,对其道,“你做出这等事情,刚刚众人也都知道了,此等大丑闻。我本不该放你走……” 沈从薏早想到景祥隆会这般,立即轻松的笑着接道,“景老太爷,您可得知道。如今鸿时已经知道了枫儿是他所出,你如今做什么决定,可都得好生考虑一番才是。” 如果景祥隆是只狼的话,哪怕并非饿狼,也要把面前的沈从薏撕成碎片。可如今他望着面前笑容里满是罂粟一样毒辣的沈从薏,也唯有咬牙道。“话已至此,你与他”景祥隆指了指双目死灰一般的景泽岚,“尽管并非你二人所愿,可终究对于景府是一大丑闻。请你们立即离开景府!” “就算是你景老太爷亲口挽留,我们也不会留下,这里本就不属于我们,”沈从薏说着,又瞟了景云瑶一眼,后一扬嘴角道,“只是没亲眼看到沈从嫣被请出景府,我都走的不甘心!” “沈从薏!你够了!”景云瑶忽的大吼一声。后起身奔到沈从薏身边。揪住她的衣领,手上青筋凸显,“沈从薏。你非要这般绝情,连最后一丝姐妹情都不顾了吗!” “放开!”沈从薏也丝毫不退宿,一把推开了景云瑶,后整理了衣襟,瞥了她一眼道,“当初,沈从嫣又何曾顾虑过一丝姐妹之情?你可知我是如何恳求她的?你又有没有看到她当时是如何的绝情!” “云瑶!回来!”景祥隆低吼了一声,景云瑶只得咬牙站回景祥隆身边,但听景祥隆又道,“你与她有什么好说的,她要怎样,照做就是!” “不止如此,我还要亲眼看到沈从嫣的尸骨从景氏祖坟中被刨出,然后弃之荒野!”沈从薏立即得寸进尺的加了这么一句。 景云瑶实在想不到,沈从薏竟已经丧心病狂至此,而对于这点,景祥隆也并无反对,因为景祥隆心底还有着一点点的私心,毕竟鸿时是她的女婿,而她的女儿景福雅,可是眼里容不得半颗沙的。 “沈从薏,我一切从你,只是对于你,我也有一个要求。”景祥隆说着,踉跄着起了身,居然拱手对着沈从薏拜了一下,后语气中都带着苍老道,“你与他此番离开,我会给你们足够下辈子用的盘缠,我只希望你不要去打扰鸿时与福雅一家,这是我唯一所愿。” “你纵有万贯家财,我并不稀罕。如今我只愿与鸿时白首偕老,完成我二十几年前的心愿。做妾也好,我总要讨个名分,这不是为我,也是为我枫儿,我要他从此改名换姓!” 沈从薏的态度甚为坚决,景祥隆见状,也只得一闭眼,后又道,“沈从薏,如若真这般,就算是鸿时日后怨我什么,我也要把你禁锢在衍悔苑。至于他的去留,也都得看你所为了。” “你……这个时候了,还有威胁人的力量,不愧是在皇宫中叱咤了几十年的老人儿,”沈从薏见景祥隆不像开玩笑,便道,“好,既然如此,备好三千两的银票,记住,我只要银票。” 三千两!沈从薏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景云瑶心中一撼,沈从薏根本不可能放弃寻鸿时要名分,可此时竟开口要三千两!她能想到的,景祥隆必定也能想到,景祥隆此举不过是为买个安心,还有给沈从薏一个下马威,要她日后不要太招摇而已,可沈从薏居然出了这样一个大价钱! “好,你且带他回紫竹苑,银票我为你备好,过些时候,会有人去紫竹苑传你去看你要看的事情。”景祥隆挥挥手,似是不愿再说什么。沈从薏瞟了景云瑶一眼,背过手得意的仰头道,“景云瑶,这一把,你可是输透底了。你我争了这些时日,今日,总算有个结果。” 语毕,她转过头,走到景泽枫一边。景泽枫仰起脸,看到的却并非是一个得意洋洋的沈从薏,相反的,他眼中的沈从薏好像瞬间老了十岁一眼,那样晦暗无比的脸色,那样哀伤绝伦的眼神。景泽枫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与心疼,他低低的唤了声,“娘。” “走吧,”沈从薏眼底尽是无尽的灰暗,“娘会带你离开这个牢笼,我们,自由了。” 眼见着沈从薏与景泽枫一道搀扶着出了松柏苑,景祥隆召唤景云瑶至前,沉吟了半晌,才以沉痛的语气开口道,“云瑶,此番,便是委屈你与岚儿了,要你们另外认母,我知道这是对你们极大的打击,可沈从嫣从前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不得不为景府铲除这样心思算计的人,尽管她已经死了,可她决计不能给景府抹黑。” “祖父,在景府,若无半分心计又无地位的女子,哪里能够苟活呢。祖父只道后宫黑暗,难道景府的后院就光明吗?”景云瑶说着,抬头明眸与景祥隆对视,她自是问心无愧的。 景祥隆却摇摇头,开口道,“即便如此,她也不该在子嗣上算计景府。云瑶,此事你娘的确是罪有应得,景府决计容不得她!” “那沈从薏呢?祖父难道觉得,给了她三千两,她就绝对不会找姑姑和姑父的麻烦了吗?祖父不会这么天真的吧?”实在无法,景云瑶只得转移了话题,希望能从这里找回一丝为沈从嫣平反的机会。 “我自知她一定会去,只是……这三千两,也是堵住她的嘴,让她能够稍稍安静些;也或许,”景祥隆低垂下头,后又使劲的晃了晃,“我不过是在给自己找个安慰而已。此事你不必操心了,不管如何,福雅那边,我会给她说一说,我只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够风平浪静,仅此而已。” “祖父,你变了,从前的你手段颇多,与姑姑一般,眼里决计容不得沙的!”景云瑶摇摇头,这一次,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失算了。 “我终究老了,斗不动了,”景祥隆叹了口气,后却忽的望向景云瑶,开口道,“只是云瑶,你没想到这样会得不偿失吧?” “祖父……的意思是?”景云瑶心一抖,不明白景祥隆为何忽然有此一问,可景祥隆那双好像看透一切的眼睛,总让她情不自禁的想逃离。 “云瑶,你早便知晓了他的身世,可是却如你娘一般,什么都没有说,不是么?你的心里,也有着自己的算计,不是么?你就是怕到了今日这一步,才一直没有说的,不是么?如若不是上次我逼得紧,你还打算将这个事情继续瞒下去,将你娘曾经的龌龊思想瞒下去,不是么!” 连着四个“不是么”让景云瑶登时愣在原地,半晌,她才垂下头,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于后宫之中生存几十年的人面前,她就如蝼蚁一般,被他人看得透彻;又如一个小丑一般,演出了这许多令人嘲笑的戏码,最终惨淡落幕。 372、挫骨扬灰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事已至此,景云瑶再有什么,也在景祥隆面前无所遁形。她只得按照景祥隆的意思,将此事传达给景府众人——惟独隐瞒了景泽枫是鸿时所出一事。此事自是在景府平静的水面上炸起了不小的波澜,只是景云瑶始终不知该如何告诉景泽岚沈从嫣牌位、尸骨以及念嫣苑更名一事。 眼见着偌大的楷体“念嫣苑”三字被小厮拆去,又挂上了从前“松柏苑”那已经结了蛛网的牌子,景云瑶蓦地想起当初她要给松柏苑更名时候的事情。尽管不过两年,却好像已经过了一世那么长。景泽岚急急的围着景云瑶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问景云瑶,景云瑶也只是沉默的摇头不语。景泽岚深知景云瑶的秉性,她有什么痛苦的事情都不会与自己分享的,便也只是焦急的继续徘徊而已。 只是景泽岚想不到的,让他痛苦的事情却是接二连三。再换下牌子之后,景祥隆便带着景府一干众人到来,其中包括刚刚还是千夫所指的沈从薏,只不过景云瑶注意到,景泽枫并没有来。景泽枫始终还是太过善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死别场面。 “云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景泽岚莫名的跟着景云瑶走在人群后头,而瞧着他们的终点,便是离松柏苑最近的景府祠堂。景云瑶捂住脸,泪水打指缝流了出来。要她如何对景泽岚说,他的娘亲是那样工于心计的女子。景泽岚见景云瑶哭了,便又是一番手忙脚乱的安慰,哪里还顾得上问了。 到了祠堂门口,所有人,除景祥隆与沈从薏外,皆恭敬的双腿跪地,头低垂,听着景祥隆在景府祖宗灵位前毕恭毕敬的拿着一张宣纸,宣读着沈从嫣的罪状。“景府列祖列宗在上,今景府子孙景祥隆,守家不当,看护不力,景府子孙景天佑正妻沈从嫣,赤口毒舌,蛇蝎心肠,做出天理难容之事。着将废去沈从嫣正妻一位,牌位移出景府祠堂!” “什么!”景泽岚当即抬起了头,在一干跪着的众人之中尤为明显。他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还不停晃着一旁景云瑶的手臂道,“云瑶,云瑶。你听到祖父说什么了吗?我们的娘……不可能,怎么可能,云瑶你快和祖父解释啊!” 景云瑶被景泽岚这一晃,本还是默默落泪,一滴一滴的,这下可是厉害了。眼泪成串的流了下来,如何都止不住。姬无双在景云瑶一旁,看到她哽咽成这般,忙对景泽岚小声道。“岚儿,你瞧云瑶已经这般,还哪里说得清楚,而且这样肃穆的场合,你就是再多的疑问与不快,都得忍着点。” “六娘,那可是我娘——”景泽岚如何都无法接受,要将沈从嫣的牌位打景府移去。 “云瑶承受的痛苦会比你小吗?她是个女子。尚且可以忍;岚儿。你可是男儿身,从今以后,你要面对的还有很多。你必须学会一个忍字,明白吗?”姬无双强按着景泽岚,这才让他安静下来,也只是咬着嘴唇默默流泪。 景泽岚不明白,从他清醒的那一刻开始,景云瑶就好像瞒了他很多事情一样。有不少时候,他都看到,景云瑶在默默落泪,景云瑶因为什么事而病了,可他是始终是问不出半分。景云瑶实在把他保护的太好了,一切都为他铺路,一切都是为了他。所以如今,就算是为了景云瑶,他也不能在景府的祖宗祠堂面前,丢了他们那一房的脸面。 景祥隆见景泽岚渐渐安静下去,便又继续读道,“从此府内不许任何人提起沈从嫣的名字,沈从嫣一双子女景泽岚、景云瑶过继给温晴茵,温晴茵从今日起,便是景天佑正妻!” 经过前面那个大霹雳过后,后面这个倒是让景泽岚已然只剩呆滞了。沈从嫣狰狞的笑脸望着满脸泪痕的景云瑶,望着一如从前那般傻呆呆的景泽岚,又看了看被小厮随意抓在手中的沈从嫣牌位,那牌位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正妻沈氏,可如今,就当着她那一双儿女的面前,被砸得稀巴烂。 这是何等的清爽与大快,沈从薏许久没有这样的长嘘一口气了。做完这些后,众人再度起身,出了景府大门口,便三两成群的往京郊景氏祖坟而去。为避人耳目,众人都离得极远,景云瑶与景泽岚相互搀扶着,和姬无双走在最后面。直到这个时候,景云瑶才真的明白,原来有一个好姐妹在身边,竟是这样的窝心——尽管她们名义上是母女——当她伤心欲绝的时候,姬无双感同身受,一面抹泪,一面安慰她们兄妹。 可这场景在沈从薏看来,却是虚假至极。在被沈从嫣弄了这么一遭后,沈从薏除鸿时外,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友情对她来说,或许便是最最不值钱的了。景氏祖坟占地颇广,这也是景祥隆光宗耀祖后,用重金买下的一片广阔的土地。这里耸立着的,都是景氏曾经的祖先,而沈从嫣的墓,便在最靠西边,感觉便是孤零零的。当初沈从嫣死了的时候,已经不受景天佑待见,让她的一双儿女还呆呆傻傻的,自然,重视她的人就更少,在当时看来,能入景氏祖坟,对她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只是如今,这莫大的恩赐也已经成为过去。景府众人远远的站着,看着一干小厮下人拿着锄头、铲子,一下一下的挖着沈从嫣的坟。由于年代久远,那坟上已经长出不少小草,一看便知鲜少有人打理。景云瑶眼见着自己的坟被挖开,露出那黑色的木棺,整个人再也站不住,尽管姬无双一直扶着,她还是软软的栽倒在地上。 “家长,家长,云瑶她……”姬无双见如此,也是无法,只得乞求景天佑,希望这样的行为不要继续下去了。 可谁知,景天佑居然头一次冷着一张脸对姬无双怒气道,“这是景府的私事,她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该得此下场!” 短短几句话,说的姬无双当场都愣住了。景天佑何时这般对待过她,难不成日后,她或许也会和这个曾经的景府大夫人一样下场?她可是听说,从前这位大夫人也是与景天佑相谈甚欢、夫妻和睦的,甚至可能还要更亲密一些。 姬无双心灰意冷的回到景云瑶身边,见她面如死灰,眼睁睁看着一干人等将棺木撬开。姬无双实在不忍心了,伸出手捂住景云瑶的双眼,低头时候,眼泪落在了景云瑶的手背上,“云瑶,别看了。” 景泽岚高吼了一声,“娘——不要,不要动我娘——”之后就拼死的往前冲,不愿让那几个小厮再动一下。他一面跑,一面对景祥隆和景天佑大吼道,“我娘已经去了二十余年,难不成你们就不能给死人一个安宁吗?她就算做了再错的事情,也不至于让你们将她挫骨扬灰吧!” “拦住他。”景祥隆不忍看到景泽岚这般,对着一旁几个小厮下了令。景泽岚本就体弱,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就架住了他,硬生生把他拉了回来,只留下他在原地嘶声裂肺的喊着“娘——娘——” 沈从嫣,你看到了吗?我对你的许诺,终于做到了。沈从薏此时,已然忍不住放声大笑,声音传至景府众人耳中,无一不感到心寒至极。沈从嫣,当初你葬身火海的时候,我就说过,好好看着我如何折腾你那一双儿女!今儿,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他们是如何的心痛!而你,也将永世不得翻身! 棺木被掀开盖子之后,先是一股陈旧刺鼻的木头**之气,待几个小厮看清后,才发现,沈从嫣根本没有完整的尸首,里面不过是几块未被火烧光的骨头,还有一些灰而已。几人向景祥隆报告此事,景祥隆点点头,后道,“当年她是于大火中而逝,身子早被烧成灰了,这里不过是她的一部分而已。拿着袋子包起来,然后……”景祥隆望了望身后的景云瑶和景泽岚,终究还是不忍,“交给他们两个吧。” “谢谢,祖父。”景云瑶摇摇晃晃的起身,后立在景祥隆一旁,眼睛肿的桃花一般,脸色也是灰黑一片。她的身子在风中摇摆着,好像再大一点的风,就会将她整个吹飞一样,看着让人颇为心疼。 不过心疼,也是唯有景祥隆心疼,景天佑却丝毫看不到一样。当他知晓一切真相之后,他简直恨死了沈从薏,可他更恨的,是沈从嫣,亏得他从前如此宠爱与她,她竟做出这样让他丢脸至极的事情!刨坟算什么,如若有可能,他真想亲手结束了沈从嫣! “云瑶,抱歉。”景祥隆接过装有沈从嫣骨灰以及几块骨头的袋子,递给景云瑶,后扭过头,不敢与她对视,“这些……绝对不可以留在景府,你且……寻个其他地方,让你娘入土为安吧。” 373、寻贝勒府麻烦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景云瑶接过装有从前自己烧尽的骨灰,踉踉跄跄的往外走;景泽岚也打后面紧紧跟上,兄妹两个互相搀扶着,一齐往景氏祖坟外面走。景祥隆望着这样的一对孙儿,心里也是百般的难受,对沈从嫣的恨意与怨意早已消去大半,甚至对一旁的景天佑道,“沈从嫣是沈从嫣,即使她做的再错,可也给你带来了这样好的一对儿女。《医世华堂》373、寻贝勒府麻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74、最后的秘密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娘,你别哭,不痛。还有……八贝勒,”景泽枫沉吟了半天,才开口道,“别与贝勒夫人说这些伤感情的话,枫儿没事,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眼见着面前本非一家人的三人之间散发着这样浓重的骨肉亲情,而本是正妻的景福雅却完完全全的像一个局外人一样,这让景福雅如何自处。而此时,饶是瞎子也看得出《医世华堂》374、最后的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375、终篇 - 医世华堂 - 玉昵酱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离间我与鸿时!”沈从薏恶狠狠的放了话,后拉住鸿时的手,以表示她的情比金坚,“景云瑶,我告诉你,别想在我们面前搞什么小花招,我们不会上当的!” “从薏姑姑紧张什么,云瑶的意思只是,若大哥哥当真是姑父所出,那也不能只凭您的一面之词,总要有个骨血的鉴定,才能让姑《医世华堂》375、终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