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Www。。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Www。。com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Www。。comcom    第1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高远的天穹下,一座洁白的雪峰矗立在辽阔的草原上,看上去异常雄伟,气势磅礴。   两匹火红的马如离弦之箭般从山脚下射出来,一路狂奔,翻飞的四蹄带起纷扬的烟尘,衬着身后的冰峰,给人一种奇异的震撼。   这一片戈壁和草原上的人对这种情景都已司空见惯,却仍然会在他们经过时脱下毡帽,或挥舞马鞭,兴奋地大声吆喝,替他们助威。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骑在马上的人正是西武皇帝独孤及和犹如神话传说般的烈火将军宁觉非,两人此时所做的事自然又是赛马。   宁觉非到达西武的都城明都已经有半个月了,赛马节早已结束,牧民们大都离开这里,返回他们的家园,而宁觉非便开始了自由自在的赋闲生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独孤及先是竭力邀他住进皇宫,但宁觉非考虑到他后宫繁杂,皇后嫔妃男宠加起来有二十多个,自己身为男子,搅到其中总是不妥,再加上自己的外表确实太漂亮,风言风语肯定少不了,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独孤及也想到了这一层,被他婉拒后倒也不恼,立刻将自己原来当王爷时居住的府邸赠给了他。   宁觉非仍然推辞:“大哥,我是无功不受禄。Www。。com再说,这么大的地方,管起来都头疼,我是懒人,最烦管这些事了。”   独孤及哈哈大笑:“兄弟,你这性子我早就想到啦。不必你管,还是让从鸾替你管吧。当年在蓟都,你那将军府不是他管着的吗?现在到我这里来了,当然更该让他替你管着了。Www。。com你们是朋友,他替你管着,你放心,我也放心,你说是吧?”   宁觉非看了一眼身边的江从鸾,见他的眼里流露出喜悦的神色,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江从鸾回到西武后,其实身份相当尴尬,既不能当官,也不可能进宫去做独孤及的男宠,更不愿意重操旧业。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独孤及虽然厚赐了他不少金银财宝牛羊奴隶,可毕竟只是吃穿不愁,要说到地位,那是半分也没有。如果能继续为宁觉非管家,那无论谁都会高看他一眼,至少不会给他气受,更不会危及他的生命。   宁觉非略一沉吟,便道:“大哥,你这提议不错。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我看这样吧,房子就算借给我的,从鸾替我管着,这样一来,我在明都也就有个家了。”   独孤及很开心地点头:“行,你说什么是什么。那就算借吧,你借一辈子两辈子都行,永远都不还最好。”   宁觉非一听这话,不由得哈哈大笑,就算是把这宽敞的府邸笑纳了。Www。。com   西武的经济确实比不上北蓟,更比不上富庶的南楚,这座独孤及曾住过的地方只有宁觉非在蓟都的将军府的一半大小,里面也没什么亭台楼阁,屋子都以不规则的巨大石片垒砌,风格粗犷,外面的几进院子里有些草坪和大树,算是美化了一下环境,屋檐下用朱砂画了一些线条简单构思奇特的图腾,很有异族情调。Www。。com   宁觉非里里外外看了看,感觉很满意,便对江从鸾笑道:“要辛苦你了。”   江从鸾愉快地摇头:“觉非,别再跟我客气了。我们难道现在还不算一家人吗?”   宁觉非立刻说:“当然是一家人。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在我心里,你就像我哥哥一样。这个家更是没你不行啊。”   江从鸾欣喜地点头:“说的就是啊,我很高兴能跟你在一起。这样,你先去休息,别管这些琐事了,我去好好理一理。”   “嗯。”宁觉非想了一下,便特别叮嘱道。“用的人不要太多。我现在是穷光蛋,别弄到最后连月例银子都发不起,那可就太丢脸了。”   江从鸾忍不住大笑:“觉非,这些人不用你养的,皇上借给你房子,自然也就借给你人了,他们的月例银子由皇上给,不用你操心。你也别觉得过意不去,去年那场雪灾,你救了咱们西武几十万人,全国上下都对你感激不尽,给你提供小小的衣食住行方面的东西,实在不算什么。”   宁觉非生性豁达,此时更是功成身退,富贵荣华如过眼烟云,半点不萦于心,澹台牧给他那么多东西,简直可以使他富甲天下,他却想也不想便推掉。现在,独孤及送给他房子和仆佣,他也并不矫情地坚决推辞。在他心里,这不过是做哥哥的对兄弟尽一份心意,他自然会接受。   自从得知宁觉非来到明都,西武百姓便奔走相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军中更是翘首以待,都盼望着宁觉非能去指导他们练兵整备,几位大将军更数次上书独孤及,希望能让那位传奇将军当他们的统帅,并尽快去他们的军队看看。   独孤及却没有任何表示,每日里除了处理国务,便是和宁觉非比武、赛马、喝酒,玩得非常开心。 第2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很快,宁觉非便恢复了像是初到蓟都时的那种生活节奏。   清晨,他会骑马出城,然后下马,在草原上奔跑一段长长的距离,风雨无阻。   回城后,江从鸾已经安排好早餐等他,两人一起吃了。宁觉非会在院子里散散步,然后便到书房里,坐下来练习写字。过去,他总是没时间去学习用毛笔书写古代的那种繁体文字,现在反正闲着,便开始学着写了起来。   下午,独孤及便会过来看他。如果他有事不能来,也总有一些性情豪爽的武将前来拜访。他们并不跟他谈及任何有关国事或军事方面的话题,说得最多的是打猎和品评好马。他们一来,平时冷清安静的府里就热闹得很。Www。。com宁觉非很喜欢他们的性格,总会笑着与他们谈天说地,最后尽欢而散。   到了晚上,他总会安静地站在外面,抬头看着夜空。   夏天的夜晚,要么明月当空,要么繁星满天,淡淡的银光洒下来,给整个世界增添了一层朦胧的美。宁觉非站在院子里的草地上,沐浴在银色的清辉里,脸上渐渐会浮现出淡淡的忧郁和遥远的思念。   每到这个时候,江从鸾便会让下人都避开,绝不能打扰宁觉非,而他自己则远远地站在院子一角的暗影里,默默地看着那个伫立在夜色中的人。   静夜里,时常会响起隐约的吟唱和乐声,悠扬动听,在风中飞扬,让人平添无限惆怅。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宁觉非自从进入西武,便从来没有打听过有关新北蓟的事情。他既然选择了退隐,那就不能再去关心。再说,澹台牧雄才大略,云深更是足智多谋,要将那个新国家治理好,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尽力控制自己,宁觉非却常常会忍不住去想,云深现在应该是宰相了吧。他本来便是澹台牧的首辅大臣,现在居功至伟,成为宰相是实至名归的。又或者,他仍然是国师,身份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左右两相也是要归他节制的。从国事政务的管理上说,本来也应该如此安排,却不知澹台牧会怎么去做。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他知道,开国伊始,百废待兴,云深一定会日夜忙碌,难以休息,再是告诉自己要平淡处之,不要再想,却仍然会隐隐的感到心疼。   一天一天的,他时常会一直出神到午夜,才会回房睡觉,也只有江从鸾才知道,他白天的笑容里究竟有几分快乐,而入夜后的平静中又有多少悒郁。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独孤及兴致勃勃地约宁觉非去赛马,并且要像第一次一样,奔向神山,再跑回来。   宁觉非欣然同意,与他一起策马出城。   仍然是江从鸾发令,两人同时冲出,向前飞奔。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独孤及眉飞色舞,挥鞭大声吆喝,豪情毕现。宁觉非则微笑沉默,只在马背上伏低了身子,将对胜利的渴望传达给烈火。   两匹火红的骏马在戈壁草原上飞奔,速度一直没有减低,望之令人欣羡不已。   风声呼呼,从他们耳边刮过,两人迎风向前,只觉畅快淋漓。   到了地方,两人略事休息,便返身驰回,在夕阳下奔进了明都。   独孤及哈哈大笑,对他说:“贤弟,今天到宫里来吧。我的皇宫没地么规矩,其实就是我的家而已,你到做哥哥的家里来吃顿饭,这总可以吧?”   “好。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宁觉非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回去跟从鸾说一声。”   “不用那么麻烦,我让人去告诉他。”独孤及转身看向护卫队长。“你去宁将军的府上,告诉江总管,宁将军今天去宫里和我一起用晚膳,让他不用等了。”   “是。”队长抱拳行礼,随即策马而去。   宁觉非便和独孤及一起进了皇宫。这里同样由巨石垒砌,宫墙很厚,上面全是了望和守卫的碉楼。一眼看上去,宁觉非便很清楚,这里是个坚固的堡垒,即使被敌人围困,也能坚守很长时间。   独孤及带着宁觉非下马,一起进了前面的一处宫室中。   有宫女捧了水盆和巾帕出来,伺候他们洗干净脸和手,帮他们脱下落满尘土的外裳。   两人在色彩鲜艳的羊毛地毯上席地而坐,立刻有宫奴送上大块大块的牛羊肉和大坛的烈酒。   宁觉非提起坛子,将清冽的酒液倾入大海碗中,然后拿起碗,对着独孤及举了举。   独孤及笑着端起碗对他举了一下,随即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   宁觉非喝了口酒,放下碗,拈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嚼着,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大哥,今天可是你输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是啊,我输了。”独孤及笑着点头,然后叹了口气。“他奶奶的,宫里的医官现在不让我喝太多酒,我自然不听,他居然告到太后那儿去了。太后竟逼我在祖先面前立誓,以后绝不酗酒。唉,男子汉大丈夫,不能痛快喝酒,那还有什么意思?”   宁觉非却是明白喝太多酒的坏处的,听他这么一说,立刻道:“大哥,喝酒伤肝,大夫的话是有道理的。你身为皇帝,西武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多百姓都要靠你撑着,你确实应该多多保重身体。况且,你还年轻,还要生儿育女,喝了酒以后生下的孩子也不大好。”   独孤及听得失笑:“你倒是什么都懂。”   “也就懂一点而已。”宁觉非嘿嘿一笑。“大夫的话还是要听的。”   “嗯嗯,行啊,以后就少喝点吧。”独孤及看着酒碗,舔了舔嘴唇,遗憾地嘀咕。“他奶奶的,真没劲。”   宁觉非忍不住哑然,同时暗自警惕,自己也不能无所节制地酗酒了。不过,一生还那么长,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过才好。   他正在暗自思量,独孤及忽然说:“兄弟,有件事,我琢磨了两天,觉得还是告诉你为好。”   “什么?”宁觉非回过神来。“什么事?”   独孤及拿起碗喝了口酒,这才笑道:“兄弟,我真没想到,云深竟然没呆在临淄,而是跑到我西武来了。”   宁觉非大吃一惊:“什么?云深他……是……出使吗?”   “不是,要是出使,我就不会这样跟你说了。”独孤及笑着摇头。“云深是以普通平民的身份在边关申请通关的。你知道,我西武与北蓟已经结盟,永为兄弟之邦,两边的百姓可以自由越境放牧、经商、探亲、游玩,只在边关隘口申请一下,登个记,就可以通行。云深倒也光明磊落,没有隐藏身份,就以真实的名字登记,然后出了剑门关。Www。。com我边关官员知道此事后,派人飞马过来,报与我知晓,请我示下。我已经下旨给他们,不用阻拦。云深现在大概正在往明都这边走吧。”   宁觉非大感意外,顿时心乱如麻,半晌才想起,赶紧问:“云深是一个人出来的?”   “是的,一个人。”独孤及显然也对此事迷惑不解。“按理说,他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我不明白,云深一向谨慎,怎么会做这么鲁莽的事情?澹台牧更是老成持重,又怎么会让他一个人出关?我自然不会对他怎么样,可从剑门关到明都,这条路你也走过,当中有沙漠,有戈壁滩,还有毒蛇猛兽,马贼流寇,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骑着一匹骏马,就这么独自出关,在异国他乡万里寻人,实在也太大胆,太危险了。如果云深出了什么意外,那真是折了澹台牧一条臂膀,北蓟也断了一根顶梁柱。”他边说边摇头,显然对云深的这一行为颇不赞同。   宁觉非沉吟着,仔细回想当初自己曾经走过的路。那是有西武的官员带着,兵士护卫着,走的又是一条最安全的路,却也艰难得很,当中的万里流沙和戈壁都是滴水全无,还有各种毒虫出没,相当危险,而且那一带也确实是盗贼横行。云深不一定清楚这条路,又是孤身一人,实在是不应该这么做的。   想着想着,他终于不得不正视那个问题,云深间关万里,不惜亲身涉险,独自出关,是为了什么呢?除了寻找自己,他再也想不出第二个原因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一热,继而又一酸,往事历历在目,忽然一齐涌上脑海,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沉默了很久,独孤及才温和地笑道:“兄弟,云深一定是来寻你的。难得他这一份心意,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隐入险境。我看,这样吧,我借给你一千轻骑,你去迎一迎他,看他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得回来,不能就这么跟着他走了。”   宁觉非听他如此说了,正好顺水推舟,顿时如释重负,笑着点头:“多谢大哥替我想得周全。请大哥放心,我一定不会就这么离开的。明都有我的家,我在这里过得很愉快。我一接到云深就回来,或者他有事跟我说,随即就要回北蓟,那我便将他安全送至剑门关,然后就回来。”   “好。”独孤及举起酒碗,开心地说。“好兄弟。”   宁觉非这时也就想不起什么医官的叮嘱,端起碗来便一饮而尽。   当天晚上,他便带着独孤及借给他的一千轻骑兵离开明都南下。   江从鸾将他送到城门口,满脸的依依不舍,宁觉非对他笑道:“你放心,我会回来的。”   江从鸾笑着点头,看着他掉转马头,带着人如风般离去,一直驰向天尽头。 第3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腾青沙漠是西武国内的第二大沙漠,横亘在明都与剑门前的中部,幅员辽阔,穿越起来很艰难,若要绕行,费时极长,是护卫西武国核心地区的一道天然屏障。   云深单人独骑,带着简单的行囊和那柄家传的鹰刀,便走进了这个沙漠。   天苍苍,野茫茫,夏日的骄阳下,有风扬起一片一片的沙尘,从他面前飘过。他白衣素冠,脸上蒙了一层白色纱巾,镇定自若地策马前行。   独孤及以为他从未到过明都,甚至没有进入过西武境内,便以为他不识路径,却未曾料到,北蓟既然派了大批探子到南楚,自然也有不少探子在西武,这里的山川河流大路小径他和澹台牧都了如指掌。独孤及当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北蓟,他也能做到悄悄潜入西武,但他此次过来的目的光明正大,便不肯效那鸡鸣狗盗之徒,只以平民身份,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沙漠中看似没有路,到处都是连绵起伏的沙丘,其实就同草原一样,仍然有记认的东西,从阳光照射的方位,风吹过的方向,新月般的沙丘的形状,和鱼网般沙面的走势,都可以判断出来。   云深一直没有停歇。无论是烈日当头,还是狂风大作,或者雷雨交加,他都在策马向前,往北而行。偶尔,高空中有鹰在展翅翱翔,他便会稍稍放松一些,仰头观望,然后再继续前进。   如此沉默地走了五天,缀在他身后已经一天一夜的那群马贼便发难了。   云深实在不像普通的行脚商人或牧民,怎么看怎么像豪门公子,富贵中人。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身上的衣饰,骑着雪白骏马,哪一样都价值连城,引人觊觎,偏偏他又生得眉清目秀,看上去温文尔雅,对人完全没有威胁性,更让那些强盗不会犹豫。   他们跟在他身后两天,有人单骑前行,轮流上去查探,确认他没有同伴,马贼头目一声令下,那些人便大声吆喝着,兴奋地策马向前,驰过沙丘,朝着云深包抄过来。   云深回头看了一眼,镇定地一夹马腹,右手已经抽出了散发着森冷光芒的鹰刀。   白雪与他相伴多年,什么情况都遇到过,此时已知主人危险,立刻放开四蹄,向前狂奔。它与烈火一样,神骏非凡,此时就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向前笔直地射了出去。   那些人更是心痒,哪肯放弃,也在后面奋起直追,只是他们的马都不如白雪,渐渐的越落越后,眼看是追不上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云深伏在马背上,冷冷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唇边浮现出一丝不屑。   就在这时,白雪奔上一座沙丘顶,正要向下驰去,忽然看见旁边盘着一条响尾蛇,不由得吃了一惊,立刻本能地一转方向,远离开那个巨大的危险。   马身突然剧烈倾斜,云深猝不及防,险些摔下马来。   白雪感觉到了,赶紧放慢脚步,调整姿势,以便他重新坐正。   这一耽搁,后面的马贼便追近了。   云深倾听着白雪忽然变得紊乱的急促鼻息,知道它也有些累了,再这样狂奔下去,终不免倒毙于大漠之中。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缓缓勒住马缰,手中长刀轻扬,准备迎战。   那些粗野汉子没料到这个书生居然毫不惧怕他们,都是微微一怔,随即一拥而上。   这时,在他们的侧后也有十数人骑马冲了过来,手握各种兵器,便与马贼们杀在一起。   这些人的打扮各式各样,有的像行脚商人,有的像牧民,有的像走镖的,这时却配合默契,杀了几个马贼后,冲过来结了一个小阵,将云深护在身后。   云深一怔,随即觉得他们都有些面熟。   其中一人回头冲他一笑,用北蓟话说道:“大人,皇上派我们来沿途护送你。”   云深忽然想起,他们都是宁觉非亲手训练出的鹰军中的战士,不由得心里一热,抬起左手拉下蒙脸的白绢,笑着点了点头。   那些乔妆改扮过的战士已经有好几个月未曾打过仗了,早就手痒,这时也不管什么敌众我寡,都是热血沸腾,大喝一声,便返身杀入马贼群中,只留下两人站在云深身侧,保护着他。   云深看着他们的气势,便知大局已定。他微笑着,缓缓将鹰刀插入刀鞘,悬于腰间。   双方激战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听到大地微微颤动,一阵阵闷雷似的响声传来,接着,烟尘大起,明显有一队人马在迅速接近。   正在激斗的两方人马都是一怔,手上的动作缓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看向北方。   只见一匹火红色的骏马突然出现在不远处那高高的沙丘顶,马上人英气勃勃,有着绝世的容颜。   立刻,这些北蓟战士全都欢呼起来:“烈火将军。”   这一声真是如雷贯耳,那些马贼也都愣在那里。   云深转头看去,只见宁觉非立马高丘,犹如天神一般,身后是残阳如血,映照着万里黄沙。看着这一切,他的眼前忽然模糊起来,泪水忍不住涌进眼眶。   宁觉非看着挺立在橙红色霞光中那个人,如此长途跋涉,风尘仆仆,他却仍然固执地穿着最喜爱的白衣,在这茫茫大漠里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永远美丽动人,也永远与众不同。   形势一目了然,众多马贼正在围攻他,宁觉非一瞥之间便怒火中烧,探手拔出钢刀,纵马冲了下去。   在他身后,千名骑兵如潮水般不断涌上沙丘,然后跟着他如浪涛般翻卷而来。   众寡易势,那些马贼发一声喊,立刻返身便逃。   西武那个领兵的武官大声发令,指挥骑兵们追杀下去。   宁觉非奔到云深面前,便勒马停住。他有些激动,急促地喘息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深默默地看着他,眼中泪光闪动,也是一声不吭。   烈火与白雪久别重逢,立刻互相伸出马头,挨挨擦擦,愉快地喷着响鼻,轻轻嘶鸣。   围在他们周围的那十余名战士都眉飞色舞,国师大人果然不凡,一出马便能找到他们敬仰挚爱的烈火将军。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对于两人之间的情意,他们都是清楚的,临来时又得澹台牧谆谆叮嘱,这时都很识趣,纷纷远远避开,只在外围警戒,让他们两人好说话。   对视良久,宁觉非才轻声问道:“你是国师,如今朝中诸事待定,你必得日理万机,怎么却一个人来这里了?”   云深脸一冷,从腰上取下鹰刀,递到他面前。   宁觉非一怔,顿觉左右为难,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云深哼了一声:“当年在赛马节上,你代表云氏出战,夺得金章,从此便是我云氏族人。你私自潜逃,我身为族长,自是要来拿人,否则有何颜面再见族人,更无面目向云氏的列祖列宗交代。Www。。com”   这话有理有据,倒说得宁觉非一时无法辩驳。   云深见他还不接刀,不由得心头冒火,大声道:“别说你跑到大漠戈壁,天涯海角,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去追到你。”   宁觉非立刻便感动了,终于伸手接过鹰刀,轻轻叹了口气,低低地说:“云深,你的心意我领,这刀我便收下了。如今虽南北一统,却百废待兴,你不宜在外过久,还是回去吧。我一直都记得,我们那次在草原上,对着天上的流星,你说你的愿望是国富民强,守土开疆,这样宏大的志愿,令人钦佩。现在,后一个愿望应该算是实现了吧,前一个愿望却还要你不懈努力,才能达到。”   云深再也撑不住,冰冷的神色渐渐淡去,一丝凄然涌上白玉般的脸庞。Www。。com他用袍袖拭去眼中涌出的泪滴,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道:“这后一个愿望,是你帮我实现的,那前一个愿望,仍然需要你帮我实现。”   宁觉非苦笑:“我只会打仗。那些安邦定国的事,我是真不懂。”   “保境安民,惩奸除恶,都是打仗的事。”云深看着他,沉沉地道。“觉非,你因何不辞而别?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你没做错。”宁觉非笑得更苦。“你为国为民,付出一切,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让人十分钦佩。”   云深皱起了眉,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昭云公主就要成亲了。九月十五的迁都大典之后,便由皇上亲自主婚,将她嫁给远威将军大檀明。”   宁觉非大感意外:“怎么会?公主不是跟你自幼订亲了吗?怎么会嫁别人?”   “你果然知道。”云深的脸上出现了浓浓的悲伤。“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一走了之?你是气我不告诉你吗?我承认,这事是我不对,我当时只是怕你会多心,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你如此重情重意,知道以后会怎么做?让我去跟昭云成亲吗?你这么一走,就算是成全我们了吗?那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对你而言,我就是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吗?”   宁觉非被他一轮质问弄得手足无措,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不知该怎么问。你若不想告诉我,我又何必逼你?我……只愿你幸福,不想你为难。我……离开那里,你就可以和昭云公主成亲了,从此过快乐的日子,岂不是好事?”   “你怎么知道我跟别人成亲就会快乐?”云深先是气恼,继而难过,终于长叹一声。“觉非,我和昭云的婚事已经正式取消。大檀琛向皇上求亲,已得应允,昭云就要和大檀明成亲了。这下,你不再生我气了吧?”   宁觉非现在才信了这件事,想了一下,便委婉地说:“云深,你和陛下都别再为我而委屈昭云公主了。”   云深看着他,清晰地说:“没有委屈,你别再误会了。我最多也就是不愿娶她,怎么会胡乱将她安排给别人?陛下也不会迫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大檀明上次在青枫岭受了重伤,被送回明都,昭云想打听二哥澹台德沁将军牺牲前后的情形,常常跑去看他。就这样,两人渐渐有了情意,澹台和大檀两家才会联姻。这次大婚,陛下将办成一件大大的喜事,为强大的蓟国锦上添花。”   宁觉非沉默了,半晌,才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道:“那么,是真的了?”   “是的,是真的。”云深强调,声音却变得异常温柔。“觉非,你还要赶我走吗?还要离开我吗?”   这话却又把宁觉非难住了。他实不愿再重返临淄,但云深身居要职,也不可能让他长在西武陪伴自己。思索了好一会儿,他只得说:“云深,我们先不说这些,你跟我出了沙漠,找个地方好好歇歇,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云深没有异议,这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决定的事。他点了点头,愉悦地笑道:“好。” 第4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前世,宁觉非见过不少次这样的美景,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直到今天,他才再次看到如此壮美的景象。   云深策马走在他身旁,看着不远处正在下落的巨大夕阳和旁边那股笔直向上的浓烟,忽然道:“那是狼烟。”   “对。”宁觉非微微一笑。“独孤大哥一直派人跟着你,一有危险就发信号,我们这才能够及时赶到。”   “你叫他大哥?”云深眼神一凝,转头看向他。“你们什么时候成兄弟了?”   “很久的事了,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宁觉非笑道。“其实上次雪灾的时候,如果我不是他兄弟,他也不会轻易相信我,就此罢兵休战,与我合作救人。”   “哦,是这样啊。”云深点点头,忽然叹了口气。Www。。com“觉非,你生我气,我能理解,毕竟我自幼与昭云公主有婚约,此事没有及早和你开诚布公地说明,确实是我不对。可是,你就算要离开我,就算不肯进临淄,也可以回蓟都啊。那里有你的府邸,有你的家,你为什么不回去,要到这里来?你想抛下我,千山独行?那除非是我死了,否则你永远都别想。无论千山万水,我都会与你同行。”到后来,他的话斩钉截铁,掷地有金石之声。   “我……”宁觉非再次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心里却是热乎乎的。他看着渐渐没入万里黄沙的火红落日,温柔地说。“云深,我没你想得那么多,那么细。当时只是觉得,南楚和北蓟我都到过了,就西武没来看看,所以就过来玩一玩,瞧瞧这里的山川风物,民俗风情。独孤大哥对我很好,这里的百姓也都很友好,我过得自由自在,也就暂时没想离开。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如此而已,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深听到这里,心里的郁闷、难过顿时减轻了许多。他的眼神如湖水一般柔和,慢慢地朝着面前的人淹了过去,脸上的神情增加了很多喜悦,让人如沐春风,也跟着欢喜起来。   两人本来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聪明人,雄才大略,无人可比,过去却当局者迷,陷入牵不断理还乱的情丝纠缠之中,无法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分开了两个月,一人夜夜独立中宵,一人更是朝思暮想,过去的点点滴滴都涌现出来,让他们渐渐能把以前那些想不通的蛛丝马迹联系起来,变得豁然开朗。如今,他们在异国他乡重逢,周围是寸草不生的无边荒漠,两人的心里却涌动着勃勃生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这时,那个西武率军的武官驰马回来,向宁觉非报告:“宁将军,那些马贼都被我们杀了。”   “好。”宁觉非转头,关切地问。“弟兄们有没有伤亡?”   那位武官听他称自己的士兵为兄弟,顿时感到十分荣幸和感动,朗声道:“只有几个受了轻伤,不碍事。”   “很好。”宁觉非夸赞道。“那我们就走吧,先找到宿营的地方,好休息。”   那位武官立刻说:“往西北十多里地,有个绿洲,是斡尼族聚居的地方,我们可以到那里去过夜。”   “行,就去那。”宁觉非点头。   那些乔妆改扮,暗中保护云深的鹰军战士们也都纵马奔回来,兴奋地叫着“将军”。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宁觉非一看他们的装束就明白了,这时也不多问,只笑着对他们一一点头,温和地说:“辛苦你们了。”   他就这么淡淡一句,那些铁血汉子却都感到激动无比,喜不自禁,纷纷对他行礼:“能找到将军,我们只有高兴,没有辛苦。”   “好。”宁觉非愉快地笑道。“我们走吧。”   一行人便一路往西,走过连绵不绝的金黄色沙丘,在天将黑尽时到达了那个小小的绿洲。   斡尼族是一个小族,在西武三十七个民族中居于末位,他们性情温和,不喜争斗,因而在别族入侵时节节败退,最终选择放弃牧场,远走大漠,避居于这个远离草原的沙海绿洲中。   腾青沙漠的西北角有一个低缓的山脉,有效地挡住了流沙的侵袭,山脚处有一个地下喷泉,慢慢的便有风吹来的草籽和树种落在这里,在泉水的浇灌下存活下来,将根系伸下沙地,扎进深深的土里。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渐渐的,这里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绿洲。   斡尼族人来到这里后,便定居下来。他们种下一些果树和土豆、番薯,养了少量的马和羊,就这么艰难地生活下来。从此没有了外来侵略,他们的日子虽然不富裕,却过得很安心。   这里很少有外来人,偶尔有来往客商在这里借宿一晚,宁觉非他们大概是迄今为止到达这个绿洲的第一支军队。他们刚刚出现,绿洲里便乱成一团。   这个族真的很小,大概总共不到五百人,现在全都跑了出来,站在绿洲边缘,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全副武装的骑兵,不由得相顾失色。Www。。com   小孩子不知道厉害,满脸好奇,老人和妇女们却很害怕,而那些青壮年则纷纷跑回去操家伙,准备拼命。   对于这里的骚动,宁觉非和云深都敏锐地发现了。云深还没明白原因,宁觉非已经下令:“停下,就地扎营,不要再上前去了。”   那个武官很纳闷:“宁将军,前面就是绿洲了,那里的环境比这大漠上要好多了。”   “你没看他们在害怕?”宁觉非责备地看向他。“无论如何,不能骚扰百姓。你的军队不能在大漠里宿营吗?我的可以。”说着,他向后做了个手势。   跟着他们的那十多个鹰军战士立刻翻身下马,在四周查看了一下地势,找个背风的地方,便开始搭帐篷。   云深看着宁觉非,唇角浮现出会心的微笑。这人是天生的将军,怎么可能长期过那种不带兵的生活?   西武的武官听宁觉非这么一说,再看看那些平民模样的人敏捷的行动,令行禁止的作风,不由得有些惭愧,立刻大声下令:“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那一千骑兵便齐齐下马,在夜色中搭建帐篷,而更多的人只是在沙上铺张毡子,便就地坐下,拿出干粮和水囊,简单地吃了晚餐。   夏末秋初的沙漠十分干燥,偶尔有风,却不会下雨,也不冷,他们即使露宿在外,问题也不大。   绿洲里的人看着他们在远处扎营,不由得都很疑惑。   云深善解人意,马上派了一个懂点斡尼语的人过去对他们说明,他们只是路过,住一夜就走,请他们不必惊慌,放心地歇息去吧。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那些善良的人立刻便感动了。青年们放下了武器,老人和妇女们从家里拿来食物,让那些年轻人送过去,一些孩子更骑上小马,兴奋地跑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些外来的军人。   很快,他们的族长和几个长老便骑着马过来,热情地说:“尊贵的客人,请问你们从哪里来?”   那位武官很有礼貌地答道:“我们自明都而来,迎接北蓟的贵客。”   那位族长是个中年人,曾经到过明都,自然也知道北蓟,便笑着点头:“既如此,请客人们到我们的村子里歇息吧。”   那位武官转头看向宁觉非,将他们的意思转达了。   宁觉非便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不了,他们的村子那么小,我们这里有一千多人,太打扰了。反正只住一夜,这里可以凑合。你谢谢他们吧,我们就不过去了。你请他们放心,我们没有丝毫恶意,纯粹只是路过。”   武官将他的话翻译过去,那位族长和几个老人听了后,都是一脸诚恳,一边打手势一边说着什么。武官听完,又说了两句,那几个人便激动起来,更是连连躬身行礼。   宁觉非看得一头雾水,不由得转头瞧了一眼云深。   一轮明月当空,银色光辉将云深的一身白衣映得似在发光,他静静地站在沙地上,凝神听着他们的对话,然后轻声对宁觉非说:“他们的语言我懂得不多,好像他们在解释,半个月前,有帮马贼来他们这里抢掠过,伤了他们不少人,抢走了很多羊,所以他们的族人才对我们很害怕。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那位将军对他们说,今天他们已经杀光了那帮马贼,请他们放心。他们听了便很激动,一定要我们到村里去,他们要感谢我们。那位将军大概已经很清楚你的意思,一直在婉言谢绝。”   “哦,那就好。”宁觉非满意地点头。   云深温柔地看着他,低低地道:“觉非,你才二十出头,就打算一辈子这么过下去吗?”   宁觉非一怔,偏头想了想,迟疑地说:“也许,我可以弄个牧场,试着学学怎么养马。”   云深看着他那有点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得无奈地摇头:“觉非,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别的事你都不在行,只有打仗打了两辈子,倒不陌生。每个人做事都是要扬长避短,你为什么要放弃你擅长的事,而去重新学习你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呢?”   “换个活法,也不是不可以啊。”月光下,宁觉非心平气和。“官场倾轧,我是最厌烦的,更没有权势上的野心。如果我真的去当那个天下兵马大元帅,手握重兵,肯定会有许多人坐臣不安。所谓狡免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这是千古至理。我避位远走,也是希望能让那些人放心,可以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战后重建上,让百姓们能尽快过上安宁的好日子。”   云深轻轻叹了口气:“皇上已经料到你会有这心思,他也很理解。我向他递上辞呈,说明要来找你的时候,他不许我辞职,但允许我暂时离开。他让我告诉你,当初,他将军队交给你,就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你,现在,这份信任依然不变。在皇上心里,你不但是他的肱股之臣,是北蓟的擎天支柱,也是他最亲的兄弟手足。他不是昏君,不会做鸟尽弓藏这种事,更何况,天下初定,不少地方仍有叛乱发生,境外诸国也有伺机侵入的,并不是就四海升平了。皇上要我带给你一句话:‘天下苍生望觉非。’希望你能回去。”   宁觉非专注地聆听着,凝神注视着他,神情却很平静。   云深看着他,停了一下,淡淡地笑了:“如果你不肯,我也不勉强你。我跟你一起走。你要养马,我替你割草,你想做贼,我为你把风,你如果要杀人,我给你递刀,你想走遍千山万水,我与你把臂同游。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山盟海誓,但在我心里,早就下定了决心,要与你携手百年,不离不弃。现在有清风为媒,明月为证,你我要不要就此拜个天地,立下誓约?”   宁觉非被他说得热血沸腾,不由得握住他的手,笑道:“那倒不用。天地我们早拜过了,那时候清风为媒,群星为证,流星雨是我们的客人。”   云深立刻想起了他们共同度过的那个美妙的初夜,脸不由得红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感受着自己掌中那只手的火热与力量,他很轻很轻地说:“那一夜,还有以后所有的日日夜夜,我永远都不会忘。”   宁觉非再也忍不住,将他一把拉过来,紧紧搂进怀中。 第5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夜风轻拂,沙尘缓缓扬起,飞过一段距离后,又慢慢落下,周而复始,永不停息。   沙漠的夜晚总是如此,无论白天有多热,都会在太阳落山后迅速凉下来,昼夜温差很大。   宁觉非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却体贴地用毡毯把云深盖得严严实实,怕他着凉。   云深此次一人远赴塞外,时常在野外露宿,其实并没有宁觉非想象的那么文弱,不过,看着他对自己这么关心,感觉上是很愉快的。   好不容易送走那些热情的斡尼族人,宁觉非和云深进了一个小小的帐篷,在铺好了毛毡的地铺上躺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宁觉非心里很乱。在他没有做出决定之前,也不打算和云深亲热。但是,与他分开睡似乎也不现实,以云深的执拗,他们也不可能分开。宁觉非不是偏狭的人,即使只是兄弟,他也不会冷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何况还是爱人?   两人只是解了外面的长衣,没有脱里面的中衣。躺下后,云深往宁觉非的身边挪了挪,将头枕上他的肩。   宁觉非没有拒绝,也没有让开,反而抬手将他身后的毡毯掖紧,有些责备地道:“你走这么远的路,连个随从都不带,真是的,辛苦倒也罢了,路上如果遇到什么事,连个报信的人也没有。Www。。com”   云深愉悦地笑了笑,轻声说:“觉非,我只想体会一下你独自远走的心情。再说,我完全能够自理,有没有随从并不要紧。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很多,然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宁觉非沉默片刻,便温柔地道:“明天还要赶路,快睡吧。”   云深想了一下,便不再多说,温顺地“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他此次万里独行,全凭一股心气顶着,这时找到了宁觉非,心里的那股劲便泄了,顿时感到十分疲倦,很快就睡着了。Www。。com   宁觉非躺在那里没动,安静地听着帐篷外面隐隐的风声。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好几年了,渐渐的也交了一些朋友。塞外的汉子们大都豪爽,跟他们聚在一起时,宁觉非感觉很痛快,也不大去回想什么。只有在这样的夜里,他的心里仍然会涌起无边无际的孤独与寂寞。   身边人的呼吸声轻缓有致,温暖的身体紧靠着自己,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与人这样亲密过了,那种平静安宁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的一只手揽着云深的肩头,丝绸衣料的细腻温润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怀中人的肌肤,似乎触手微温,也给人这样的感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想着,他微微一笑,自我谴责了一下,便收束心神,闭上眼睡去。   清晨,外面的兵卒们早早地就起来了,收拾东西,检查马具,准备早饭。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很低,行动有条不紊,都不想惊扰了被自己当作偶像的烈火将军。   不过,他们刚有动静,宁觉非便醒了。他睁开眼睛,伸手抹了一把脸,便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在散发着高热,不由得侧头看去。   云深仍在沉睡,鼻中呼出的气息却有些烫人,帐中光线黯淡,看不出他的脸色如何,但感觉上是不大对劲。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宁觉非用脸颊靠上他的额头,立刻便可以断定,他正在发烧。宁觉非顿时急了,小心翼翼地抽出被他枕着的臂膀,慢慢坐起身来,就要解他的衣服。   他昨日看见云深的时候,正碰上一帮马贼在找麻烦,刀枪无眼,也不知云深是否受了伤。如果是因伤口发炎而引起高烧,那就很凶险了。   他抽开云深的衣结,轻轻撩开白色暗花丝绸的衣襟,露出了那明显消瘦的身体。他停了一下,随即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清晨的凉意让云深微微颤栗,宁觉非动作很快,检查完毕便替他系好衣服,用毡毯裹好。略思片刻,他便钻出帐篷,对西武的那位武官说:“云大人病了,我们要去最近的城镇,马上出发。”   “是。”那武官没有多问,立刻大声下令,要兵士们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宁觉非匆匆用水抹了把脸,便回身抱起昏睡的云深,在两名鹰军战士的帮助下骑上马背。   一行人迅速穿越沙漠,向离此最近的城镇走去。   云深被宁觉非用薄毯包住,抱在怀里,太阳渐渐升起,大漠中越来越热,他就如掉进了火炉里,满脸通红,额上沁出一层细汗。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昏沉中,他奋力抬起手臂,想推开薄毯,让风吹过自己滚烫的身子,那样才能舒服一些。   宁觉非没有松手,只替他将毯子拉开一点。   过了一会儿,云深的神智清醒了一些,便喃喃地嘀咕:“好热……”   宁觉非温柔地在他耳边说:“你在生病,先忍一忍,我们就快到乌拉珠穆镇了,那里有大夫,可以替你医治。”   “我自己就是大夫。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云深闭着眼睛微笑,声音很轻。“那里只要有药店就行,我开方子。”   “好。”宁觉非很清楚他的医术,略微放了点心,却还是忍不住低头看着他,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会忽然病了?”   云深软软地窝在他怀里,灼热的脸颊贴着他的胸口,轻笑道:“可能是疲累了一点,大漠里又冷热变化大,身子有些吃不消吧,没事的,吃上两剂药就好了。”   “你这一路上,生过病吗?”宁觉非忽然反应过来,凝神看着他。“以前也这么病过吗?”   云深微笑,勉强睁开眼看着他,愉快地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宁觉非将他搂得更紧,轻轻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   “我若不来找你,把该讲的话都说给你听,死也不会瞑目的。”云深苦笑,想起自己拿到他出走时留下的信札,一时急痛攻心,吐血不止,把身边的人唬得够呛,连澹台牧都惊动了,立刻赶来看他,不停地安慰,就怕他会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后来提出要去寻找宁觉非,澹台牧一口答应,只怕很大的原因也是惟恐他想不开,会出事吧。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宁觉非忍不住轻声责备:“你年纪轻轻的,又身居高位,乃国之栋梁,正是大展宏图的好时候,别死啊死啊的挂在嘴上。我那时候病成那样,你尚且不许我轻言生死,此刻怎么自己倒不避讳了?”   他这么一说,云深立刻想起,赶紧问他:“你呢?你离开临淄的时候还病着,现在怎么样了?唉,昨日光顾着说话了,竟没替你把把脉。”   “好多了,已经不碍事了。”宁觉非轻叹。“你别再为我操心了,先把你自己医好再说。”   “嗯。”云深笑着,轻轻点了一下头,却有些孩子气地要求。“那你要替我煎药。”   “行。”宁觉非立刻便答应,不由得想起了过去那些病中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之间没有猜疑,没有避忌,轻松,自然,快乐,云深为他开过许多方子,煎过很多药,亲自为他安排饮食,嘘寒问暖,照顾周到。他至今怀念那样的生活。那些绚烂的花,飞舞的鹤,碧蓝的湖水,温柔的微风,仿佛就在眼前,让他怔忡不已。   云深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费力地从裹着自己的薄毯里抽出手来,握住他抓着缰绳的胳膊,轻声说:“你如实在不愿呆在临淄,我们就回蓟都吧,回我们的家。”   他的掌心火热,宁觉非只觉得几乎要烫伤自己的肌肤。看着怀中人苍白的脸,握着自己的手也软弱无力,他实在不忍拒绝,便低低地道:“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商量,好吗?再说,皇上已经下旨,正式迁都临淄,你身为国师,不呆在都城勤劳王事,却回蓟都赋闲,那是怎么个说法?很难向天下人交代吧?”   云深懒懒地道:“我身子不适,需要静养,这个理由总是说得过去吧。”   “嗯,那倒是。”宁觉非难得看到他这种惫懒模样,不由得哑然失笑。   云深烧得迷迷糊糊的,再也支撑不住,只得闭上眼睛,又陷入昏睡中。   宁觉非心中焦急,忍不住催马急行。   在正午炽烈的阳光下,他们终于看到了大漠边缘。稀疏的绿色草地映入眼帘,却给人以强烈的生命感。   所有官兵都喜形于色,纷纷加快速度,向前驰去。   很快,一幢幢土石建筑出现在眼前,袅袅炊烟从那些房顶飘出,在蓝天下缓缓飞散,让人感到无比的安慰。   宁觉非紧抱着云深,策马向前,最先奔出大漠,冲进镇中。 第6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乌拉珠穆居于南北要冲,即将进入和刚刚走出大漠的人都会在这里歇脚,因而使这儿变得非常繁华,各个民族的人都有,各行各业都有人经营,渐渐的,这个地方发展成为西武国内的第九大城镇,西武每年的财赋有五分之一出自这里。   宁觉非策马进城,不管三七二十一,拦住一个路人便问:“大哥,这里最好的药店在哪里?”   他用的是西武官话,那人听得懂,看他手里抱着人,显然病得不轻,立刻热心地为他指点路径。   这里地势平坦,城中道路横平竖直,一点也不难认,宁觉非谢过那人,便顺着他说的方向驰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转过两个弯,一个“生记药铺”的幌子便映入眼帘。街上人熙熙攘攘,十分热闹,还有不少人赶着马车,牵着骆驼,骑着马,使本就不宽的街道更加拥挤。宁觉非心急如焚,偏偏还不能策马飞奔,只得耐着性子走过去,这才轻巧地跳下地,抱着云深走了进去。   在他身后,那十来个乔妆改扮的鹰军战士混在人群中,都变得很不起眼。他们紧紧跟在宁觉非身后,当他进入药铺后便带过烈火和白雪,守在门边。   这一红一白两匹马虽然神骏,但城里人见多了过往的骏马,顶多是看上两眼,倒也没什么稀奇。   药铺里有大夫坐诊,前面排着好些病人,宁觉非顿感不耐,便问那柜上的伙计:“有纸笔吗?可否借用一下?我们自己开方子抓药。”   那个男孩子马上热情地说:“有有有。”然后跑到掌柜那里,给他拿过来毛笔、粗纸和装着墨汁的砚台。   宁觉非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轻轻摇了摇,叫道:“云深,醒醒,你怎么样?自己能写方子吗?”   云深只觉得头很晕,胸闷,气短,浑身骨头似乎都在疼,一睁眼便觉得天旋地转,根本不能执笔写字,只得无力地说:“伙计,你们……识字吗?”   宁觉非马上看向那个年轻人,问道:“你识字吗?”   那孩子笑道:“识得不多,药名却大都认得。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那好,我说……你写……”云深急促地喘息着,清楚地把药名和每一味的份量说了出来。   那个伙计便拿起笔来,歪歪斜斜地将药名写下。遇到店里没有的药,他会立刻说明,云深沉吟后,便改用其他的药。   那个年轻人颇为伶俐,写完后又念了一遍,得到云深确认后,他便拿给一旁的账房先生算账,接着又去抓药。   云深轻轻地说:“我身上有银子,你拿去给他们,先抓两剂。”   宁觉非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递到柜上,低声笑道:“这点钱我还有。”   云深也不与他争,微微笑了笑,便靠到他的胸口,继续闭目养神。   伙计抓药的当儿,宁觉非抱着云深走出去,对那些昔日的部下说:“去,找个上好的客栈,要上房。”   “是。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有三个化妆成行脚商人的鹰军战士立刻匆匆离去。   等到抓好药,宁觉非让人进去拿了,那三个人也雷厉风行地办好了事,急急赶回,带他们过去。   直到这时,宁觉非才想起西武的那一千轻骑,连忙吩咐两个人去联络,免得那个武官为了找他而扰民。   那三个伪装成行商的鹰军战士都是言词便给之人,也很了解云深的喜好,找到的住处是本城最好的客栈,叫“悠然阁”,里面不但有亭台楼阁,还有一个小湖,遍植树木花草,竟是在这大漠戈壁中营造出一派江南风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当然,这样的地方住宿费相当昂贵,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入住这里的人全都非富即贵。   云深从怀里拿出一张千两银票,让他们押到柜上,随即便被热情有礼的客栈伙计带到后面的上房。   这里的伙计穿着斯文,举止优雅,彬彬有礼,而在客房里服侍的侍女更是容貌端正,性情温柔,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所谓上房,其实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正房是客人住,旁边还有一些房间提供给客人的随从。马房在后院,也是分开饲养,提供特别服务,根据客人的要求照顾他们的马匹。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一进房中,人便感觉到凉爽,云深的精神也略略好了一些。宁觉非将他放到床上,替他脱掉长衣,拉过锦被来为他盖上,轻声说:“你睡会儿吧,我去煎药。”   “嗯。”云深睁开眼,微笑着看向他。“三碗水,煎成一碗。”   宁觉非一怔,随即点头:“好。”   看着他转身出门,云深愉快地闭上眼睛。   宁觉非招手叫来在院里候着的侍女,礼貌地问:“有煎药的物什吗?”   那个秀丽的女孩子立刻说:“有的,我替公子煎吧?”   “不用,我自己来。”宁觉非温和地坚持。“你替我把东西拿来就行。”   虽然塞外的风沙使他的脸变得略微粗糙,炽热的阳光也将他的肌肤晒成淡淡的古铜色,却丝毫无损他俊美的外表,而每日骑马、跑步,使他的身材更加挺拔匀称,多年身为军队将领,他的一举一动间自然而然地便流露出一般人难以抗拒的威严,此刻,他温文尔雅地对那个年轻女孩提出请求,那个未经人事的姑娘顿时飞红了脸,赶紧答应着,转身跑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宁觉非转身回房,从茶壶里倒出刚沏的香茶,用铜盆里的凉水镇了一会儿,这才端到床边,轻声问道:“云深,想喝水吗?”   云深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喉咙里像有火在烧,一听这话便道:“想。”   宁觉非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慢慢喂他把茶喝下。   云深长长地出了口气,觉得舒服多了,声音也清晰起来:“我还要。”   “好。”宁觉非放下他,又去斟出茶来。   等到那个侍女拿着煎药的砂罐回来,云深已经心满意足地睡着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宁觉非看着侍女在院墙边支起红泥小火炉,便用碎木引燃火,再往里放些小炭块,火焰便熊熊燃烧起来。他把药包拆开,倒进砂罐,很认真地拿着小碗,放了三碗水进去,然后就守在旁边。   午后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院子,使草更青,树更绿,花更红,透过枝桠,能够看到湛蓝的天空,一丝丝白云悠闲地飘浮着。   宁觉非半靠在侍女拿过来的藤榻上,看着眼前的美景,闻着从砂罐里飘出的药味,不由得又想起了过去那些在蓟都国师府度过的快乐日子。   如今,时移事易,当中发生过那么多的事,在他心里却淡得很了,仿佛天上的流云,渐渐的就四散开去,消失不见,只余碧空如洗,仿若明镜。   过了好一会儿,宁觉非才回过神来,赶紧去看药罐,估摸着大致差不多了,便拿起来,将药汁倒进碗里。   虽然他这是第一次煎药,火候却拿捏得还不错,倒出来了大半碗药,应该是比较合适的。他在心里自我表扬了一句,便飞快地端进房中。   晾了一会儿,他才摇醒云深,扶他起来,喂他把药喝了。云深倚着他结实的胸膛,闻着从他上散发出的药味,心里暖融融的。看着窗外斜斜射进来的阳光,他忽然惊觉,便道:“你中午还没吃饭吧,赶紧去吃。”   “嗯,我等下就去。”宁觉非用唇贴上他的额,觉得依然滚烫,便很担心。“你这病到底要不要紧?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云深失笑:“我没瞒你,真的不要紧。这才刚吃下药去,哪里就能立竿见影?我又不是神仙。”   “这倒是。”宁觉非也笑了,便将他放下去躺着,温柔地说。“我叫他们替你熬点粥来,你也要吃些东西。”   “嗯,好。”云深变得全没了主意,他怎么安排都是好。这种感觉真舒服,他暂时可以放下责任,不用再为自己和别人操心了。   他这么一病,宁觉非心里的矛盾也暂时搁下,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忙进忙出,专心地照顾云深。   他安排西武的一千精骑先回去,向独孤及禀明情况。等云深病愈,可以承受路途颠簸,他定会回转明都。   那武官不敢擅自作主,便将一千人马驻扎在城外,派人飞骑回明都禀报,等候皇帝陛下的旨意。   只要有钱,“悠然阁”里的日子确实悠然自在,云深睡着的时候,宁觉非总爱坐在院子里,看着小鸟在眼前的空地上蹦跳,听着远处乐坊里隐隐传来的乐声悠扬,忽然不知今夕何夕,只觉得一生如果能够就这么过下去,也未尝不是赏心乐事。 第7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晚上,宁觉非也没有与云深分房睡。他本就不是狷介的人,云深又在病中,需要照顾,他自然是要守在这里的。   云深今天一直在昏睡,身上出了一层一层的汗。宁觉非把门窗紧紧关上,解开他的衣服,用热水把他的身子擦了好几遍。   云深感觉舒服了很多,努力睁开眼睛看向他。宁觉非一脸专注,又要替他擦身,又得注意不让他再着凉。那样的神情,是云深见过的最美的模样。   等到擦完,宁觉非把铜盆端出去倒水,再回来重新换热水,又为他再擦一遍。   云深有一点洁癖,他是清楚的,这样替他反复擦身,一是可以物理降温,让他的高热快点降下来,二是可以让他舒服一些,不会那么难受。   他拧干巾帕,先去给云深擦脸,忽然看见他晶亮的眼睛睁着,不由得一怔,随即笑了,关切地问:“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云深微微点头:“好多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病中的他不再像往日那么精神,看上去特别柔弱,宁觉非忍不住抚了抚他的脸颊,温柔地说:“别太心急,很快就会好的。”   “嗯,我不急。”云深愉快地微笑。“已经找着你了,我就再也不急了。”   宁觉非的手停了一下,随即又继续为他擦拭身体。   他们好像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样裸裎相对了,云深略感羞赦,却又很欢喜。他明白宁觉非的性情,如果心里对自己没感情,他是不会这么做的。即使是好朋友,也大可以花钱雇人来照顾他,用不着凡事亲力亲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每一想到这些,云深心里便感到无比喜悦。   无论如何,宁觉非的心里是有他的。   天已黑尽,这座城里的教坊区莺歌燕舞,贫民区热闹喧哗,而“悠然阁”中却更加安静,偶尔有清脆的鸟鸣响起,更衬出夜的宁谧。   宁觉非为云深穿上雪白的丝绸中衣,再把锦被盖上,轻声说:“你先睡,我去沐浴,一会儿就来。”   “嗯,好。”云深微笑点头,看着他端着盆出去,轻轻把门带上,这才满足地闭上眼睛。   院里有专供客人沐浴的房间,用大理石砌成的小小浴池里注入的是从地底引出来的温泉水。宁觉非脱掉衣服,下到池里,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他这一路风尘仆仆,从明都直奔剑门关,在腾青沙漠找到云深,再来到乌拉珠穆,几天里风餐露宿,就没好好洗过澡。坐在池边的台阶上,他靠着池壁,用柔软的巾帕拂过身体,感受着温泉的热气静静漫进身体里的舒畅。   还没洗完,外面的院子里忽然响起阵阵喧闹,当中夹杂着女子和孩子的哭声,以及叱喝、谩骂、斥责、劝阻,乱成一团。   宁觉非一怔,赶紧起身,把水擦干,换上干净的衣服,拉开门出去。   本来空无一人的小院此时挤满了人,有不少提着灯笼,把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宁觉非沉默地走上前去,看清楚人群中间的情形。   只见被围在当中的是两个年轻人,女子大约有十七、八岁,穿着绫罗,戴着头花,像是大富人家出身,男孩似乎只有十二、三岁,身着布衣,似是普通平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两人跪在地上,满脸惊惶,都在痛哭。   女子不停地央求:“王爷,我弟弟还小,又是男孩子,求您放过他吧。我已经什么都依了您了,求求您,就别再碰他了。”   在他们面前是一个铁塔一般的汉子,穿着锦衣,耳朵上、手上、腰上、颈上,全是贵重的宝石、翡翠、玛瑙,用粗大的黄金链子串成,在灯火中闪闪发光。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姐弟俩,冷笑一声:“你好大的胆子,别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不把本王放在眼里。本王能看上你和你弟弟,那是你们的福气,不然,你早被人牙子卖到窑子里了,你弟弟也不会有好去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乖乖地跟本王回去,本王可以不计较你们今天私逃的罪过,否则,你们都是本王买来的奴隶,就是活活打死,也算不得什么。”   宁觉非觉得他那一番话非常刺耳,便咳嗽了一声,冷冷地道:“这是怎么回事?阁下是何人?因何闯进我的院子?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他声音不大,却威势十足,那人看了他几眼,从他的穿着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倒也没有鲁莽。   他身边的人却耐不住了,大声喝骂:“大胆刁民,见到右昌王竟然不跪不拜,如此无礼,来人,给我拿下。”   周围那些人立刻“呛”的一声,齐齐拔出刀来。他们有二十多人,动作却十分齐整,长刀出鞘,却只发出一个声音,可见训练有素,想来战斗力肯定不弱。   这时,负责保护他们的那十几个鹰军战士也都赶了过来,全都手持兵器,护在宁觉非身前。他们很沉默,每个人身上却都散发着虎狼之气,那是身经百战后带上的杀气,也让对方不敢轻敌。   宁觉非本来不想多事,见他们亮出字号,准备动武,倒也不能不说出自己的身份。他双手抱拳,淡淡地道:“在下宁觉非,见过王爷。宁某在明都多日,却未曾见过王爷,还请多多见谅。”   这位右昌王名叫独孤偃,是独孤及的堂兄,一向都在西部边疆自己的封地上,不怎么回明都,不过却早就听过宁觉非的大名,此刻不免耸然动容:“你是……宁大将军?”   “正是在下。”宁觉非放下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独孤偃立刻绽开笑容,右手抚胸,冲他行礼,热情地说:“小王治家无方,两个奴隶突然逃走。小王左右无事,便带人追拿逃奴,不想误入宁大将军院中。打扰了,还请大将军见谅。”   “不敢当。”宁觉非再次抱拳还礼,脸上有了一点礼貌的笑容。“王爷教训家奴,在下本不该多言,不过,既然撞上了,可否请王爷看在下薄面,就饶过他们?”   “这是小事。”独孤偃豪爽地一挥手。“既然宁大将军开了金口,那有什么说的,我就饶了他们,不罚他们便是。阿塔尔,你带他们回去,我要跟宁大将军喝上几杯。”   “是。”他身边的人答应一声,便上去要抓那个男孩子。Www。。com   那女子虽是奴隶,平时却甚得独孤偃的宠爱,他的随从虽然对她没什么礼貌,却也不敢轻易冒犯。   那女子见事不对,当机立断,猛地转身扑到宁觉非面前,跪下连连磕头:“将军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弟弟。他才十二岁,经不起折腾,会死的……”说到后来,她又羞又急,已是泣不成声。   独孤偃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大步上前,抓起她便是一耳光,将她打得直跌出去,鲜血顺着嘴角涌出,不断滴到地上。   那个男孩子扑到女子身边,两只小胳膊费力地扶起她,哭着叫道:“姐姐,姐姐,你别再为我挨打了,就让我死了吧。”   宁觉非这才看出,那个男孩子明眸皓齿,竟比他姐姐还要漂亮。Www。。com他这时已经明白独孤偃要对这孩子做什么,一时热血上涌,转头笑道:“王爷,在下只身到贵境,未带从人,这个孩子不错,不知王爷可否割爱?王爷是多少钱买他的?我再加一倍,行吗?”   独孤偃与独孤及一样,十分豪气,闻言便道:“宁大将军,我对你一直很仰慕,却恨始终不得见,此次听说将军在明都盘桓,我便奏请皇兄,请他允准我来明都,与将军一叙,却未曾想在此遇见,那就叫有缘啊。初次见面,小王仓促之间也没备礼物,这孩子既然能得将军喜欢,我送你便是,分文不取。”   那女子闻言,顿时大喜,赶紧推那男孩子:“那日松,快去见过将军大人。”   那孩子却哭着说:“不,我不离开姐姐。”   那女子顿时急了:“你去跟着将军大人,就是对姐姐好了,听见没有?”   那孩子却一直摇头。   独孤偃早就听说了宁觉非仁义为怀,取南楚时势如破竹,却兵不血刃,尽量减少杀伤的事迹。当初,就因为自己皇兄独孤及攻进南楚时屠村,才引得他义愤填膺,孤身闯入大营,斩断王旗,并穷追皇兄数百里,又纵火焚烧草原,使西武国力大损。此事还让他对西武反感,拒绝了皇兄的招募,而北蓟乘虚而入,顺利抢走这个杰出人才,从而迅速取得南楚,成为当世大国。此次宁觉非离国而去,至明都暂住,独孤偃一听便按捺不住,自然想留住这个当世无双的名将。此时见他眼中略有不忍之色,立刻便道:“宁将军,他二人姐弟情深,我也不忍生生拆散他们。当日我本想只买其其格的,可她央求我连她弟弟一起买下,我也就买了,本意也是不让他们分开。我看这样吧,这两个奴隶我都送给你,请将军笑纳。”   那女子喜出望外,立刻勉强撑起身来,拉着弟弟跪下,一起给独孤偃磕头,连声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宁觉非被他这一说,那两孩子又磕下头去,便不好再开口拒绝。他沉吟片刻,笑道:“王爷这么慷慨,倒让宁某惭愧。宁某生性散淡,身边也无宝物可赠王爷,这无功不受禄,实不便接受王爷的馈赠。我还是把王爷买他们姐弟的身价银子给了吧。”   “哦哦,那也行。”独孤偃貌似粗豪,实则相当聪明,这时闻弦歌而知雅意,便点了点头。“他们两人也不贵,我是五百两银子买的,将军实在要给,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宁觉非刚才在沐浴,身上并没带银子,便低声问身边的人:“有银子吗?先借给我。”   那个战士没想到他连五百两银子都要借,意外之余强忍住笑,从怀里摸出厚厚一摞银票递给他,声音很轻很轻地说:“这是陛下让我们带给将军的,您尽管用。”   宁觉非生性洒脱,便从他手中接过银票,点出五张一百两的,递给独孤偃。这位王爷笑眯眯地看着他找随从借钱,再付给自己,不由得哈哈大笑,接过银票后看也不看,往怀里一塞,便伸手拍拍他的肩:“宁将军,你的性格很好,很对我脾气。这银子我收了,他二人就归你了,回头我让人把他们的东西收拾收拾,给你送过来。走走走,我们去喝酒,别让这件小事败了兴。”   “行。”宁觉非系上腰带,转头对自己的下属说。“你们就留在这里,让那两个孩子好好休息。另外,如果屋里的病人醒了,就告诉他,我出去喝酒,一会儿就回来,让他不必担心,自己先睡。”   “是。”那些人抱拳行礼,齐声答应。   “走。”独孤偃兴致勃勃,等他吩咐完了,拉着他便往外走。   宁觉非只觉得他们独孤家的人还真是差不多的性格,不由得好笑,便跟着他走了出去。   很快,独孤偃的随从们也都离开了,院里便安静下来。   云深这才披着长衣,出现在正房门口。他看着被那些随从带走的姐弟俩的背影,淡淡地道:“逃奴?还真会逃啊。” 第8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午夜过后,整个乌拉珠穆都安静下来,“悠然阁”更是寂静无声。   这个高贵典雅的客栈前有一条笔直的林荫路,此刻却有一群人正喧哗着走过。   独孤偃被随从扶着,一边跌跌撞撞地走着一边引吭高歌,唱的是他们西武史诗《尼桑德吉》中的战歌。跟随着他的武士也个个酒气熏天,热血沸腾,跟着节奏齐步前进,同时放声歌唱。   这些雄壮的充满异域风情的歌曲,宁觉非已经听过很多次,知道这是西武最神圣最古老的一首长歌,如果当真要从头唱到尾,只怕三天三夜都唱不完,西武百姓家喻户晓的,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些经典唱段。女子喜欢里面的情歌,而男子自然最爱唱其中的战歌。Www。。com他微笑着,在歌声中缓步前进,虽然也是酒意深浓,却仍然竭力稳住身形。   他们就这样唱着闹着笑着,直达“悠然阁”门口。   树上的鸟被他们惊得大声叫着,扑啦啦飞起来,直窜入夜空。   独孤偃使劲拍打着宁觉非的肩,含糊不清地叫着:“兄弟……兄弟……你是我的……好兄弟……”   宁觉非只是笑,看上去满脸的孩子气。他醉眼朦胧,也有些不辨路径了,歪歪斜斜地直向墙边走去。   “悠然阁”大门里的看门人早就被他们吵醒了,提着灯笼出来查看,这时赶紧跑前几步,将他搀住,一迭连声地说:“客官,客官,您没事吧?”   “没事。Www。。com”宁觉非被他一扶,便稳住了身子,顺着他的力道转向大门,边走边客气地说。“谢谢。”   “您别客气。”那个看门人哈着腰,恭恭敬敬地将他扶进大门,嘴里还不停地说。“小心脚下,客官,当心,那是池塘,哎哎,这是树,别碰着您……”   独孤偃和他的随从们跟着宁觉非走进大门,依然歌唱不停,声震云霄,本来寂静的“悠然阁”被他们闹得顿失安宁。   前院是接待处、酒楼、饲厩以及伙计的住所,后院才是客人下榻之处,他们这么一闹,前院有好几处都亮起了灯,一些伙计一边穿衣一边赶出来,伸手扶住他们,亲切地表达着关怀,同时试图平息他们的喧哗,却收效甚微。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就在这时,忽然有十多盆凉水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泼来。   猝不及防,宁觉非感觉周围气息有异,立刻推开身边的人,着地翻滚开去。独孤偃和他的那些随从也反应不慢,全都拔出腰刀,在身周舞了个风雨不透。   如果射向他们的是箭,自然会被他们一一斩断或拨开,可这是水,见缝就钻。他们虽然见机得快,还是被泼上不少,一头一身都湿淋淋的,仿佛落汤鸡。   不过,冷水浇头,让他们清醒了不少。   宁觉非也淋了水,脑中一清,便没那么晕了。他慢慢扶着树干站起身来,凝神看向夜色中。   周围挂着零星的灯笼,用于为晚归的客人照路,借着灯火,他们都能清楚地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穿素净长衫的年轻男子。他中等个子,相貌清俊,此时却一脸愠怒,显然心里十分不悦。   独孤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倒也不恼,笑嘻嘻地说:“这水倒来得好,省得王爷我洗澡了,嘿嘿,要再来壶茶就好了。”   宁觉非却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这群人在静夜里大声喧哗,扰人清梦,确实不对,便对那人一抱拳,诚恳地说:“公子,对不住,在下与朋友喝多了酒,有些忘形了,十分抱歉,还请公子见谅。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那人见他主动道歉,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对他拱手还礼,随即冷冷地道:“你们把客官扶回房间歇息。”   “是,老板。”那些伙计便放下手中盛水的桶和盆,上来扶着他们,将他们送往后院。   独孤偃住在另外一间院子里,要与宁觉非分手时,他大声说:“兄弟,回去好好歇着,等你睡醒了,哥哥再带你去吃好东西。”   “好,多谢大哥。”宁觉非笑着点头,这才走上通往自己小院的路。   两个伙计把他送到房门口,彬彬有礼地告辞,便转身离去。Www。。com   宁觉非推开门,走进房间。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清。他摸索着往前走,很快便摸到了一张太师椅,便坐了下去,闭上眼睛,急促地喘息着。   片刻之后,有人打燃火镰,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宁觉非骤见光亮,一时不能适应,不由得微微皱眉,慢慢睁开眼睛。   云深坐在他旁边,满脸无奈地看着他。   宁觉非顿时觉得抱歉,微笑着问:“我吵醒你了?”   “也没有,自你走后,我就没怎么睡着。白天睡太多了,走了困。”云深温和地道。“觉非,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与人初次见面,便一同外出,喝得酩酊大醉,实在太危险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宁觉非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根本思索不了任何问题。他想了很久,才弄明白云深这话的意思,便笑着说:“他们如果对我有企图,我就想看看他们有何图谋?如果他们并无所图,那我不是结交了几个好朋友?”   云深顿时语塞,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起身上前,替他宽衣解带,又去吩咐值夜的下属弄热水过来,让他洗漱。   扰攘了一会儿,宁觉非觉得舒服多了。他喝了两大杯浓茶,这才上床躺下。   云深闩上门,吹了灯,慢慢躺到他身边。   宁觉非顺手揽过他,轻声问:“你的病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好多了。”云深觉得好似回到了从前,很自然地侧过身,枕着他的肩头,伸手抱住他的腰。   宁觉非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闭着眼一直没吭声。   云深听着他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声,以为他睡着了,一时思潮如涌,不由得长叹一声。   宁觉非忽然问道:“怎么了?还在为我今晚做的事心烦?”   他的声音很低,云深还是微微一惊,随即笑了,轻轻地道:“嗯,你这个人啊,枉被别人称作烈火战神,其实心软得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滥好人。”   宁觉非将他搂紧了一点,轻言细语地说:“那有什么不好呢?如果人人都心冷如铁,这个世界会变得很可怕。”   “话是这么说,可人心难测,也不可不防。”云深委婉地劝说着。“你看,今天你根本没弄清来龙去脉,就收下那两姐弟,说不定以后就会有麻烦。”   宁觉非沉默片刻,平静地说:“云深,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譬如救人。即使我知道有人利用我的好心来布局,而最后我会受伤,我也不会后悔。如果这样的事再出现,即使之前我被人伤过一万次,我仍然会伸手去管,只要我有这个能力。那姐弟二人一看便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便是独孤偃,也不像是奸诈之人。如果他送那姐弟给我是使什么计,我顺水推舟,让那两姐弟能够从此脱离奴隶身份,重获自由,也是好的。如果那姐弟俩是为了钱,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那我就算做个好事,让他们能拿到那份钱,也算劫富济贫了不是?反正那独孤偃有钱得紧,身上挂的零碎都值上万两银子吧,让他出点钱,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再说了,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做这种事?不管是什么情形,我都觉得那姐弟俩挺可怜的,我们能帮就帮一把吧。至于以后会有什么麻烦,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云深立刻被他这一席话说服,想想又有些感动,不由得叹息道:“所谓君子坦荡荡,就是你这样的。觉非,你有大智慧,大胸怀,所以才有大爱,这一点上,我远远不如你。”   “也不能这么说。”宁觉非侧过头去,轻轻吻了吻他的额,温柔地说。“你肩负的责任太重,得思维缜密,不能像我这么大而化之。你对天下百姓也是很爱惜的,不然我不会帮你取南楚。我想,他们在陛下和你的治理之下,应该是能过上好日子的,这才会挥师南进,夺下南楚江山。”   “嗯,你的心思我明白。”云深感动不已,将他抱得更紧。“你放心,这万里河山定会比从前更加美丽。君臣上下一心,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天下归心,不仅是你的愿望,更是陛下和我的心愿。不过,觉非,无论你在朝在野,你都依然是国家的中流砥柱,那是谁也摧毁不了的。”   宁觉非却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是你们高看我了。其实,我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就以今晚的事为例吧,不管是不是针对我的计谋,可这买卖人口,逼良为娼,以及奴隶制,都是我极为痛恨的,可却是现下最常见的事,我没办法去改变,心里也是很无奈的。”   云深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道:“也不是不可以改变。新国初立,陛下已经与我商议,将重新修订律法。如今南北一统,我国号中的‘北’字将去掉,新国号为蓟。本来,主持修订《大蓟律》的人是我,我们可以把不得买卖人口,不得逼良为娼,不得蓄奴写入律法,违者严惩,这样,应该能够渐渐扼制这种不良习气,你说呢?”   宁觉非眼前一亮:“对啊,这是个好主意。”   他正在思索,云深的手却慢慢伸进了他的衣服,抚摩着他的腰腹。   宁觉非手一紧,转头警告他:“别弄火,你还病着,不要命啦?”   云深见他并没抗拒自己的亲热举止,心里甜滋滋的,却也知他爱惜自己,断不肯在这时做什么过火的事,便停了手,搂住他说:“天太晚了,快睡吧。”   “嗯。”宁觉非便不再吭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很快便安静地睡着了。 第9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其其格卸了妆,换上素净的衣服,看上去还要小,顶多也就十六岁。她带着弟弟,随着宁觉非的下属走进屋里,便要跪下。   “不用,坐着说话。”宁觉非立刻做了个阻止的手势。   其其格不敢相信,惶恐地看了他一眼,又去看坐在他身边的云深,双膝有些撑不住,仍然在打弯,显然还是想跪下去。   云深微笑着说:“坐吧,不必多礼。”   其其格有些心慌意乱地左右看了看,见几个随从也都和颜悦色,与以前见过的那些豪门刁奴大为不同,这才略略安定了一些。   他弟弟这时倒比她更有主见,似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见两位主人都年轻俊美,且和蔼可亲,便不再害怕,拉了拉姐姐的衣襟,天真地说:“姐,主人叫我们坐,我们就坐下吧。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其其格立刻制止他:“那日松,不可放肆。”说着,又怯怯地看了云深和宁觉非一眼,深怕他们会因此而怪罪自己的弟弟。   “坐吧。”宁觉非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然后对下属示意,让他把自己旁边茶几上放着的两张羊皮纸拿过去。   其其格这才带着弟弟过去坐下,却不敢靠着,坐得很规矩。   一个汉子将两张羊皮卷递到她手里。   她不看内容也知道,那是她和弟弟的卖身契。她不明白给她看这个是什么意思,不由得询问地看向宁觉非。   那个仿若少年,容颜美丽的男子温和地说:“这东西还给你,你们自由了。为免意外,我建议你还是把它烧了吧。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其其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愣片刻,她忽然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那日松不明白姐姐为什么忽然这样,赶紧跟着跪下,满脸的不知所措。   宁觉非立刻示意属下将他们扶起来,微笑着说:“别这样。你们还有什么亲人吗?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其其格却泪如雨下,微微摇了摇头:“我家住在日苏,去年冬天遇到大雪灾,家里的牛羊都冻死了,爹娘也都饿死了,我带着弟弟逃荒出来,半途中被几个人牙子绑了,卖作奴隶……家里……再也没人了。”   宁觉非立刻想起了那场可怕的暴风雪,虽然他们救出来了十余万灾民,可牛羊冻死无数,许多牧民就此家破人亡。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那是天灾人祸,实在也是无可奈何。想着,他转头看向云深,低声问:“你看,怎么安顿他们?”   云深略思片刻,便道:“送回蓟都吧,安置到你的府上。两人都可以做事,每月发月例银子,他们的生活不愁,也安定下来了,你看行吗?”   “好。”宁觉非便征求他们的意见。“其其格,你愿意和你弟弟到我府上去做事吗?不是奴隶,只是做事,每月都会发月例银,如果你们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其其格垂着头,低声说:“我们……可以跟着大人吗?我怕……”   宁觉非明白她在想什么,便道:“不用怕,我府里的人都很好,对你们肯定不会打骂,更不会欺辱你和你弟弟,你尽管放心。”   其其格仍然低着头,却鼓起勇气说:“大人,我可以做很多细活,也不怕苦,不怕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你们身边没有侍女照顾,可不可以留下我?我可以侍候你们。”   宁觉非还待再劝,云深已经点了头:“那好,你和你弟弟就暂且留下吧。昌颉,你带他们去安顿一下吧。”他说着这话,眼神却看向了外面院子。   宁觉非觉得很奇怪,他明明觉得这姐弟俩来历不明,怎么会忽然同意留下他们来。抬头看时,发现他的眼神不对,便顺着他的眼光看了出去。   外面站着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人,他高鼻深目,是地道的西域人,此时神情一派闲适,面带客气的微笑,倒又不似游牧民族,很像南楚的那些商人。   宁觉非知道这人找来必定有事,便不再多说,对下属挥了挥手。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其其格便站起身来,对他们福了福,带着弟弟走了。   宁觉非这才缓步走出门去,对那人一抱拳,笑道:“请问先生有何见教?”   “不敢。”那个中年人抱拳还礼,随即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了他。   宁觉非见过一看,正是昨天他们押在柜上的一千两,不由得疑惑起来,立刻说:“请问先生这是何意?如果有人代我们付账,请退回给他们。我们的账我们自己付。”   “那倒不是。”中年人一直客客气气,笑容可掬,不断拱手致意。“敝店的其他客人昨夜被客官自睡梦中吵醒,诸多抱怨。本店以清静优雅为招牌,自当维护。现下想请客官劳动大驾,去别店投宿。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银子原样退回,这一宿,就算是本店请客。多谢客官。”   宁觉非顿感啼笑皆非,但人家店有店规,虽说是将自己扫地出门,却也是有礼有节,自己便不能效那无赖之徒,可云深病体并未痊愈,再到哪里寻找清静之地让他养病呢?想着,他不禁微微皱眉,苦苦思索。   云深出现在他身后,冷冷地看着那个中年人:“独孤王爷呢?你们也将他赶出去吗?”   “自然是一视同仁。”那人依然笑容满面,彬彬有礼。“已经着人去请他们离店。”   云深的冷冽尖锐猛然一敛,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便道:“好,我们这便离开。”   “多谢客官。”中年人礼貌地笑着,对他们一揖到地,然后转身离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宁觉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夜里那个命令伙计泼自己一身水的年轻人,不由得笑道:“那个老板太有性格了,我欣赏。”   “他是老板?”云深皱眉。   “不,老板是个年轻人。”宁觉非大笑。“昨夜被我们吵醒,叫他店里的伙计端着冷水兜头泼过来,我们人人都被浇成了落汤鸡。”   “哦?”云深闻言,不禁微笑,淡淡地问。“独孤偃也一样?”   “是啊,一视同仁,童叟无欺。”宁觉非越想越觉得好玩。“这老板不畏权贵,是个好汉子。长得挺斯文的,没想到这么有风骨。不过,更难得的是,独孤偃也没恼,更没怪罪他,倒是自知理亏,就回去睡觉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说实话,这王爷不错,并不仗势欺人,令人赞赏。”   “嗯,是啊。”云深笑吟吟地看着他。“我们被人撵出去了,赶紧收拾包袱走人吧,还得找新的住处,不然今晚只好露宿野外了。”   “对对。”宁觉非与他转身回屋,有些抱歉地说。“对不住,都是因为我醉酒喧哗,才累得你不得安宁,病着还要搬来搬去。”   “没什么,活动活动也好。”云深对他一笑,神情豁达,并无丝毫不悦。   收拾好东西,宁觉非让人去柜上退了房,并坚持付了一宿房费,这才走出大门,与云深一起上马。   他们刚走了没几步,背后便蹄声哒哒,一群人直追了过来。   宁觉非转头一看,见那领头的人正是右昌王独孤偃,不由得哈哈大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独孤偃勒住马,挺直了魁梧的身板,笑道:“兄弟,咱们这叫同病相怜吧,都被人赶出来了。”   “正是。”宁觉非对他拱了拱手。   独孤偃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晃着,无奈地摇头:“没办法,他这店在乌拉珠穆是头一份,在咱们那儿也是最好的,纳的税也是最多的,财大气粗,连地方官员也都让他三分,便是我这堂堂王爷,也不敢砸他的店,只好乖乖走了。”   云深不动声色,笑眯眯地问:“这店竟是遍及西武吗?”   “几个大的城镇都有分店。”独孤偃看了他一眼,笑着问。“兄弟,这位是?”   “哦,是我的好友。Www。。com”宁觉非不知云深是什么用意,便犹豫着,没有说出他的姓名。   云深却爽快地一抱拳,笑道:“在下云深,见过王爷。”   独孤偃张大了口,忽然反应过来:“是北蓟的国师?云大人?”   “正是在下。”云深笑得风清月明,一派舒朗。   独孤偃大喜:“哈哈,我是听说宁将军与云大人交情颇好,倒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云大人。相请不如偶遇,走,我们去喝一杯。”   宁觉非赶紧道:“大哥,云深尚在病中,不能喝酒。我得先去找家客栈,让他歇着才行。今天就失陪了。”   “哦?病了?”独孤偃仔细打量了一下云深的脸色,不由得点了点头。“看着是不好。我看这样吧,这城中除了‘悠然阁’外,其他客栈都太闹腾,不清静,不但养不了病,弄不好还要闹出病来,我是不打算再住店了,要去叨扰城主那兔崽子。他那地方不错,有树有水的,也安静。兄弟,你们不如与我们同去,住上几日再说。”   “这个……”宁觉非转头看了看云深,征求他的意见。   云深微微一笑,温和地说:“也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独孤偃喜形于色:“好好,我们这就去。我听说那兔崽子最近娶了一个美人儿做妾,正好欣赏欣赏。”   宁觉非听他用词粗鲁,害怕云深反感,不由得又转头看了他一眼。   云深在北蓟出生,长大,似这样的汉子也不知见过多少,此时一点异常的神情都没有,反而微微点头,始终笑意吟吟。   独孤偃开怀大笑,对身后的随从一挥手:“嚎一嗓子,这下那老板却管不了我们了吧。”   跟着他的那些武士们全都放声大笑,随即齐声高唱:   “我祭了远处飘飘的大囊   我擂响黑牦牛皮幔的战鼓   我骑上黑色的快马   我穿上铁硬的铠甲   我拿起钢做的长枪   我扣好山桃皮裹的利箭   上马前去厮杀   我祭了远处飘飘的英头   我敲响犍牛皮幔的战鼓   我骑上黑脊的快马   我穿上皮绳系成的铠甲   我扣好带箭扣儿的利箭   拼死前去厮杀”   雄壮的歌声响彻云霄,吵得树上鸦惊燕飞,“悠然阁”里却寂静如常。   独孤偃一边跟着唱,一边对宁觉非做了个跟上的手势,随即策马前行。   宁觉非笑着将马带到路边,轻声问云深:“真的要去?”   “嗯,去吧。”云深微笑着点头。“既然那儿的环境很好,又可以吃白食,何乐而不为?”   宁觉非听了,不由得笑出声来:“好,便听你的。”   两人一带马缰,烈火和白雪同时提速,很快便赶到独孤偃身旁,与他并驾齐驱,向城中心驰去。 第10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乌拉珠穆城的城主叫丹古,出自丹族,那也是西武的大族之一。   听说右昌王大驾光临,他连忙迎了出来。独孤偃似乎与他的关系很好,跳下马便与他拥抱,然后拍打着他的肩,先就问他刚娶的美人如何。   丹古大约五十岁左右,身材瘦削,气质斯文,看上去不大像粗犷豪放的西武人。丹族的祖先是从中原出塞的汉人,虽与当地人世代通婚,却始终没有抛弃中原文化,因而丹族人大都温文儒雅,不少人更成为历代帝师,或在朝中执掌中枢,女子则有不少为后为妃,与西武帝室关系颇深。Www。。com丹古能被委派到这个重要的大城来任城主,既是因为他本身才能卓著,也因为他的女儿是独孤及的贵妃,并生下了两名皇子,那是独孤及迄今为止仅有的两个儿子,自然身份尊贵,宠贯六宫。   听到独孤偃大大咧咧地问起自己刚纳的妾侍,丹古倒也没觉得恼怒,只是笑吟吟地道:“贪多嚼不烂,王爷内室充盈,美人无数,就别再东张西望了。”   独孤偃哈哈大笑:“小气鬼,我只是看看,又不会怎样。既是你的妾,我肯定是不会碰的,总不会为一个女人坏了我们兄弟的情谊。”   丹古对这位粗鲁王爷甚感无奈,只能摇头,顾左右而言他:“王爷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派人来说一声,我也好出城迎接。”   “不用那么麻烦。”独孤偃大手一挥,哈哈笑道。“我昨天进的城,本来住在悠然阁的,因为喝酒,回去晚了点,又唱了几句歌,那老板嫌吵,今儿一早就把我们赶出来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我们无处可去,只好来找你了。”   丹古一听,也是朗声大笑:“好好好,活该,明天我就去找淡老板,要夸赞他几句。”   “咦?你认识他?”独孤偃顿时大感兴趣。“那由你做东,请他过来吃饭,我也见见他。”   丹古哼了一声:“你以为人家都像你这么闲,随叫随到?”   “你是他的父母官啊。”独孤偃嬉皮笑脸地说。“你请他做客,他也敢不来?那你这城主也太没面子了。Www。。com”   “他只要依时纳税,不做坏事,我也不会找他麻烦,他又何必给我面子?”丹古笑容可掬,豁达大度。“我很欣赏这个老板,虽是一介商人,却不卑不亢,很有骨气。”   独孤偃拍了拍他的肩,大大咧咧地说:“那我就更想认识他了。请他今晚来吃饭吧,如果他不给你面子,我找人去绑他过来。”   右昌王的地位在西武是很高贵的,皇帝下面就是两位昌王,左昌王比右昌王位尊,通常由皇帝授予自己的亲兄弟或不会成为太子的皇子,而右昌王便是除了左昌王之外,最受皇帝信任的人,其封地是国内最大的,也是国家的西部屏障,捍卫着西武的安全。因此,独孤偃虽然一向不端架子,但只要是他说出来的话,鲜少有人驳他面子。   丹古虽身为国丈,论官职却远远不如右昌王,这时见他坚持要见那位老板,只好叹了口气:“好吧,我派人去请他。不过,事起仓促,如果今天他没空,明天来也可以,行吧?”   “行,反正我明天也不走。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独孤偃满意地点头。“我被他叫人泼了一头一身的水,接着又叫人把我们赶出来,却连他本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那怎么行?说起来也太没面子了,对吧?”   丹古瞪他一眼:“王爷,你可不能公报私仇。悠然阁的老板是商会会长,纳的税占城中所有商家税款的一成,对乌拉珠穆很重要。”   “好,我绝不伤他,这总可以了吧。”独孤偃满不在乎地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行了,不说他了,来来来,介绍你认识两个好朋友。”   宁觉非和云深一直站在后面看着,都是含笑不语,这时听他如此说,便向前走了两步,拱手抱拳。   独孤偃伸手一指,笑眯眯地说:“这位,烈火将军宁觉非宁兄弟,这位,北蓟国师云深云大人。”   丹古一怔,随即大喜,笑着抱拳还礼,热情地道:“宁将军,云大人,真是贵客临门,不胜荣幸。请请请,快请进。”   独孤偃得意地对宁觉非和云深挤了挤眼,又对丹古说:“我昨天就是见到了宁将军和云大人,一时高兴,便和宁将军出去痛饮一番,结果回来晚了,宁将军也跟我们的遭遇一样。Www。。com”   丹古一听,不由得哈哈大笑:“那位淡老板确实有点小脾气,虽然只是客栈老板,却也算得上富甲一方。他喜欢清静,对那些吵闹的客人相当讨厌,无论是谁,都是要撵出去的。不过,这样也好,不然的话,宁将军和云大人不是就不来寒舍了吗?我也就无缘与两位相识了。”   “对对对。Www。。com”独孤偃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想见他们,就带他们来了。走,宁兄弟,云大人,咱们进去。他这个窝虽然比不上悠然阁,不过也不错了,住着还是蛮舒服的。”   “是啊,寒舍简陋,还请宁将军和云大人不要嫌弃,在这里多住些时日。”丹古热情地笑着,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叨扰了。”云深拱手还礼,这才缓步走进门去。   他病体未愈,经过这么一折腾,热度又升了上来。待到与丹古寒暄毕,被管家领到后院的客房时,他感觉很疲惫,有点支持不住了。   宁觉非见他满脸倦意,立刻伸手抚上他的额,感觉仍有些低热,不由得担忧地说:“你先躺着歇息,我去替你煎药。”   “嗯,好。”云深微微一笑,也不再硬撑,便躺了下去。   丹府只有悠然阁三成大小,格局也远远不如,但其中也有小湖,水色映着青天,伴着岸边的胡杨树,景致也很迷人。   宁觉非住的这个院子就在湖边,是整个府里风景最好的地方。他坐在湖边树下,娇俏的小丫鬟拿着团扇,轻轻扇着炉子。   药香很快就充斥了整个院子,宁觉非守着药罐,细心地看着火候。一旁的丫鬟十分惊讶,对这个天下知名的大将军居然亲自煎药很感意外,却也更加仰慕。   宁觉非照顾着云深喝了药,让他睡下,又拿着他开的新药方出去抓药,顺便带着那日松出去,替他买些新衣服。   其其格的衣服首饰不少,独孤偃很大方,并未扣留,让人全部送了过来,但那日松的衣服却只有两三件,都是粗布所制,少年的身体长得很快,那些衣裤已明显偏小。宁觉非看不得这些,便顺手给他买了不少细纺棉布所制的新衣。   那日松非常开心,换上一套新衣,又把旧衣珍而重之地放到包着其他新衣的包袱里,紧紧提在手上。   宁觉非自然由着他去,见他看什么都觉得有趣,便也陪着他去瞧瞧。有摊子在卖酸奶,那日松站那里呆呆地看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宁觉非看了一眼便明白过来,掏钱替他买了一碗,轻轻抚了抚他的头,温柔地问:“想家了?”   那日松点了点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渐渐地忍耐不住,蒙住脸失声痛哭。   宁觉非伸出手去,将他拉过来抱住,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背,轻声说:“别哭了,过去的事都不要再想了,都过去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欺负你和你姐姐了。”   那日松将脸埋进他怀里,一边抽噎一边点头,良久才道:“多谢将军。”   宁觉非等他哭完,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让他把酸奶喝了,这才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回去。 第11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宁觉非曾对丹古和独孤偃说明,云深正在病中,需要清静休养,丹古便吩咐下人不得打扰。他们的院子里一直很安静,云深睡得很沉,直到傍晚才醒来。   宁觉非坐在桌前,用软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鹰刀,脸上满是珍爱之情。   云深躺在床上没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里尽是愉悦。   宁觉非将鹰刀举到眼前,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这才慢慢插进刀鞘,轻轻放到桌上。   云深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专注地瞧着刀的眼神,忽然感觉到了他内心深处的那种寂寞,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轻轻叫了一声:“觉非。”   宁觉非转过头来,温柔地笑道:“醒了?”   “嗯。”云深撑起身来。   宁觉非赶紧过去,扶他靠着床头,然后坐到床边,伸手抚了下他的额,欣慰地道:“看来是好些了。”   “是啊。”云深握住他的手,关切地说。“觉非,别再喝酒了。偶尔高兴一下,喝些酒是可以的,但不要再日日酗酒了,这样做太糟蹋身子。你本来就有病根,平时得多注意保重。反正现下我与你都无事可做,不如找个地方隐居,我教你读书写字吧。”   宁觉非一直不大认识这里的那些文字,更别说用毛笔写出来了,当年在军中,所有的文书来往都靠云深派来的师爷应付。如果遇到要紧关头,或许这就是他致命的弱点。过去他有许多其他的事要做,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专心学习,这时听云深一说,倒是有了兴趣。他微笑着点头:“好啊,你可是数一数二的才子啊,能得你为师,在下深感荣幸。”   云深忍俊不禁,伸出一根手指,有些暧昧地滑过他的脸颊、嘴唇、下颌、脖颈,感受着他年轻肌肤的优美线条,轻笑着说:“能有你这样的学生,才是敝人的荣幸。”   宁觉非笑出声来,随即抓过他的手,握在自己掌中,笑容却渐渐收敛。他郑重地问道:“云深,你真愿意抛家弃国,与我远走天涯?要知道,你跟我不一样,我在这里无根无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可你却有家有业,有身份地位,有雄心壮志,有宏图伟业,你的未来还很长,你真愿意就这么退隐,与我浪迹江湖?”   云深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看着宁觉非,想了很久,才认真地说:“我自幼失母,父亲也战死沙场,我那时便立志要为国为民,此生不息。这些年来,我辅助陛下,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便是想要国富民强,守土开疆。也因为此,我姐姐和陛下的兄弟也都为国捐躯。觉非,你帮我实现了我毕生的志愿,我非常非常感激。如今,南北一统,天下初定,我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黎民百姓,而惟一对不起的人,是你。觉非,我来找你,不是要补偿你什么,你至情至性,豪迈大度,也用不着什么补偿。你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放在心里的人,所以我要和你在一起。未来的路还很长,我不想独自走下去。觉非,我想陪着你,也请你陪着我,好吗?你若不愿跟我回去,那就我跟着你走吧。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这一生一世,总之我们是要在一起的。”   宁觉非看着他年轻清秀却充满坚毅的脸,猛然想起了他的身世、经历,以及过去与自己度过的那些时光,那些点点滴滴。   这些日子以来,他纷乱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其实早就想明白了。   在三国中,北蓟最为强大,灭掉南楚是早晚的事,并不一定非有自己不可。特别是自己执意护送荆无双南归时,云深竟然铤而走险,出使南楚。那时候,他如果不想自己为南楚所用,大可以干净利落地将自己除掉。自己住在国师府中时,他有大把机会暗中下手,自己绝对防范不了。可他一直尊重自己的决定,然后尽力表明自己的心意,因势利导,推波助澜,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心。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这样一个聪明绝顶之人,面对敌人时临危不惧,宁死不屈,对待自己却温柔似水,关怀备至,实在太让人心折。   至于云深与昭云公主是否有过感情,其实是不必去考证的。宁觉非是现代人,恋爱,分手,结婚,离婚,再婚,那都是很平常的事,完全不必计较。   在很多个夜里,宁觉非想着想着,就会自嘲地笑笑。他其实很明白,他在心里为云深开脱,也无非是因为依然爱着他。不过,他是不会再去挽回什么的。云深居于庙堂之上,自当以国事为重,与他这个闲人是不能同路的。可他万万没想到,云深居然扔下一切,只身出关,前来寻找他,路途遥远,当中的艰难险阻不计其数,这让他深深感动。   听了云深的话,他只觉得心里滚烫,很难再保持冷静。他轻轻叹了口气,认真地说:“云深,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你让我再想想,好吗?”   “好。”云深不急不躁,温和地笑道。“你别急,慢慢想,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宁觉非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放松下来,笑着抚了抚他的脸,关切地道:“饿了没有?吃点东西吧。”   “嗯,是有点饿了。”云深披衣下床,很自然地说。“我想吃点清淡的。”   “有,我让他们熬了粥。”宁觉非起身出门,吩咐院里的丫鬟拿吃食来。   云深在房里躺久了,觉得有点气闷,便慢慢走出去,站在廊下,看着外面的景色。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残阳如血,倒映在湖面上,渲染着缤纷的色彩,天空中云蒸霞蔚,次第翻卷,景色十分壮观。   云深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天地间的壮美景象,似乎已陶醉其中。   宁觉非没有打扰他,而是陪在他身旁,与他一起望向天穹。   等了一会儿,丫鬟没来,丹古却走了进来,笑着对他们说:“宁将军,云大人,都歇息好了吧?一起到前厅用餐吧。今天我请客,悠然阁的老板也来了,大家聚一聚,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云深立刻点头,温和地笑道:“好啊。”   宁觉非自然不反对,对那位老板本也好奇,便爽快地点头:“好,我们这就来。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两人回房换了衣服,便与丹古一起走到前厅。   八仙桌边只有一个人,独孤偃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已经叫人开始上菜了。看到他们进来,他大手一招,笑道:“宁兄弟,云大人,快来坐,尝尝阿古这儿的好菜。”   丹古笑着摇头:“你别在那儿吹牛了,我可惭愧得紧。天下人都知道,云大人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医卜星相无一不晓,便是衣食住行也都精细得很,对南北之长兼收并蓄,十分出色,我这里的厨子哪里有这本事?勉强能入口罢了。”   云深稳稳地坐下,微笑道:“丹大人过奖了,我那都是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丹古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容可掬地说:“古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云大人治国烹饪无一不精,实属人中龙凤,世所罕见,又如此年轻,实在让人不得不服啊。”   听他说完,独孤偃哈哈大笑:“是啊是啊。阿古是轻易不会服人的,今天能讲出这番话来,确属至诚,绝非虚言,云大人实至名归,就不必谦逊了。”   这时,丹古的管家来报:“淡老板到了。”   “请他进来。”丹古吩咐了一句,随即对其他三人解释道。“淡老板今晚本已有约,是我硬要他来,他不便推辞,便先过去打个招呼,所以来迟了。”   “嗯嗯,我们不会见怪的。”独孤偃一只大手托着小巧玲珑的茶杯,笑眯眯地看着门口。Www。。com   云深与宁觉非的脸上也都带着微笑,等着这位老板的大驾。   不一会儿,一位年轻男子便潇洒地走了进来。他穿着银灰色的云锦长衫,嵌玉腰带系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头上戴着一顶小小的银丝冠,将他的脸衬得更加端庄。他从容不迫地走进来,明亮的眼睛扫过桌边的人,唇边含笑,彬彬有礼地对着丹古一揖,温和地说:“在下来迟,还望丹大人见谅。”   “无妨。”丹古做了个请的手势。“来来,淡老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右昌王殿下,那位是大名鼎鼎的烈火将军宁觉非,这位是北蓟国师云大人。”   那个年轻人双眉一挑,随即做仰慕状,抱拳道:“久仰久仰,在下淡悠然,得见王爷千岁、宁将军、云大人,真是幸何如之。”   独孤偃这时才真正看清这位大老板,豪爽地笑道:“淡老板,我这人生性耿直,你就别跟我玩虚的了。我们可是被你从悠然阁赶出来的,你哪儿会把我们的身份放在眼里?”   淡悠然做意外状,闲闲地道:“下人无礼,在下向各位道歉,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多多见谅。”   他们说着话,酒菜便已上齐了。独孤偃端起桌上的酒杯,对淡悠然晃了晃,笑眯眯地说:“淡老板,就冲你肯来陪我们喝酒,我也不会跟你们悠然阁计较了。来,干了这杯。”   他这话说得笑里藏刀,似褒似贬,淡悠然也是不动声色,微笑着举起了杯,爽快地道:“我先干为敬。”便一饮而尽。   “好,痛快。”独孤偃高兴地一拍桌子,也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   宁觉非想起刚刚才答应云深不喝酒了,侧头看了他一眼,便没有碰酒杯。   云深知他一诺千金,这个场面却不能不应付,便笑着率先拿起杯子,温文尔雅地说:“淡老板,幸会。”然后慢慢地喝光了杯里的酒。   宁觉非这才举起杯来,也说了句:“幸会。”   淡悠然看着他饮尽杯中酒,脸上始终笑意不减,眼中却一片平静。   云深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温和。因为病了两天,他的脸色略显苍白,看上去更加文弱,不带半分威胁。   宁觉非放下杯子,但笑不语。   独孤偃摩拳擦掌,拿起酒壶便给淡悠然斟满,笑道:“一杯不够,三杯才是朋友。”   淡悠然并未推辞,拿起杯子一仰头,便将杯中酒喝下。   那酒是西武最好的葡萄酒,喝起来香醇顺滑,后劲却很大。淡悠然空腹喝了三杯下去,脸颊上便微微泛起了一抹红晕。丹古连忙劝道:“来来来,大家先吃菜吧,这酒要慢慢品,不能牛饮,否则太煞风景。”   独孤偃大笑:“阿古这是在骂我了,不过也说得是。来,宁兄弟,云大人,淡老板,咱们多吃菜,不要辜负了阿古的美意。”   其他三人齐声说“好”,一起拿起了筷子。   宁觉非和云深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笑容里看出了与自己同样的心思。   这个老板不简单。 第12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将近子夜,丹府的宴席总算是散了。   淡悠然从头到尾都很爽快,看那神情却似懒得多说话推辞,只要独孤偃提出与他喝酒,他便酒到杯干,一个字也不多说。   独孤偃本来是故意灌他酒,想要他好看的,却没料到他会如此给面子,到最后不禁豪兴大发,连声叫人上酒,要与淡悠然一醉方休。   丹古最清楚独孤偃的脾气,虽然他性子豪爽,一向不与人计较,尤其是对普通平民,他并不恃强凌人,但此次被淡悠然赶出来,心里只怕还是有些不快的,所以,他把淡悠然叫来,也是想让这位身份极尊贵的王爷消消气,这时见他们喝酒喝得似乎很投机,自然也觉得高兴,便吩咐管家:“多拿几坛好酒过来备着。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宁觉非和云深更不会阻止他们,都想看看淡悠然接下来会怎么做。不过,这一喝起来,他们两人也没被孤独偃放过,被他拿话逼着,喝下去很多。   丹古虽然是国丈,身份官职都比独孤偃低了很多,当然不会驳他的面子,也跟着喝了不少。   到得后来,所有人都醉了,   独孤偃本来在引吭高歌,忽然声音戛然而止,身体重重地伏到桌上,鼾声立刻便响了起来。   淡悠然的一张脸已变成桃红色,眼神迷蒙,茫然地看着桌边的几个人,慢慢地也趴到了桌面上。   丹古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含含糊糊地说:“我……我去……叫人……叫人……来……”没走出两步,他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宁觉非觉得头晕眼花,一直用手扶着桌边,稳住自己的身子,却记得关心地看向云深,低低地问:“你怎么样?没喝多吧?”   “没有。”云深只是脸颊微红,神智却很清醒。看着宁觉非醉态可掬的模样,他笑道。“你一直在帮我挡着,我没喝多少。”   “哦,那就好。”宁觉非拿手撑着头,好笑地道。“真没想到,淡老板竟是这样的人,给酒就喝,醉了拉倒。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是啊,性情中人。”云深微笑着表示赞同,随即起身扶他。“来,我们回房吧,顺便叫外面的人进来侍候他们。”   “好。”宁觉非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摇晃了两下才稳住身子,随口说。“我想喝点热茶。奇怪,怎么这么久不见下人进来?”   云深倏地站住了,警觉地看向门外。   这时,他们便清楚地听见外面狂风呼啸,屋檐下的灯笼在风中猛烈摇摆,大部分已经熄灭。Www。。com   这里是正厅,主人和贵客都在,按理说,府里的管家、下人、婢女应该有不少守在这里,此时却一个人也没有,算算时间,差不多有一盏茶的时分都没人进来过了。   这很不正常。   宁觉非虽觉头脑昏沉,却也反应过来。他努力振作精神,低声对云深说:“把那壶茶递给我。”   云深伸手便抓过来,放到他手里。   宁觉非对着壶嘴喝了一口,随即打开壶盖,将里面已经冷了的茶水全都泼到脸上,这才觉得清醒了一些。   云深四处打量着,想找件武器。   厅里四壁皆是书画,几案上放着彩陶花瓶,却独独没有武器。本来也是,这里是用于接待客人的,自然不会放置武器。   宁觉非的头脑飞快地转动着,随即迅速动作起来,将伏在桌上的独孤偃和淡悠然一一搬下来,放到博古架后面的地上,然后把丹古也搬了过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云深帮着他做完这一切,然后轻声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弄出动静来。”宁觉非微笑。“就算是丹府的人都遭遇了不测,咱们还有人在这儿呢。只要这边一有大的响动,他们肯定会赶过来。”   “好。”云深点了点头。“你要小心。”   “知道。”宁觉非将他按到博古架后的墙上,轻声道。“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瞧瞧。”   云深却坚决地摇头:“不,我跟你在一起。Www。。com我也会武,不会拖累你。”   宁觉非无声地叹了口气,低低地道:“你在这里守着他们,我去看一下就回来,好吗?”   云深的眼睛灼灼地放着光,平静地说:“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离开。”   “我不离开,只是去看看。我不会扔下你,独自离去的。”宁觉非伸手搂住他的肩,在他耳边保证。“我一定会回来。”   云深抬手抱住他的腰,坚决地道:“一起。”   屋里烛光摇晃,他们身在博古架后,光线更加黯淡,宁觉非松开搂着他的手,凝神看着他,忽然觉得他特别漂亮。片刻之后,他微微一笑,亲昵地道:“你怎么总是这么固执?”   云深一怔,随即也笑了,低低地说:“谁有你固执?”   刚说得两句,他们便齐齐住口。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隐隐的还传来雷声,即使有什么动静,也不易传出去。Www。。com他们听不到什么声响,却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正在袭来,便一起住了口,全神贯注地戒备起来。   宁觉非一探手,从独孤偃的腰间摸出一把短刀,递到云深手中。云深刚要推辞,他已从小腿处拔出了自己特制的军刀。云深便不再说什么,握紧了手中刀,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外面隐约响起“嗖嗖”的声音,利器扎进木头或砖墙的“嘣嘣”声,细长物体剧烈抖动的“嗡嗡”声,然后是“轰轰”的声音,伴随着风雷声,这些声音让人感觉惊心动魄。   外面本来很黑,此时忽然亮了起来。接着,宁觉非和云深都看到有火焰从门窗窜进来。   风助火势,很快,大火便吞没了房屋的外墙,蔓延到屋顶。   宁觉非看了云深一眼,轻声说:“一定要出去。”   云深低低地道:“外面很可能守着弓箭手,就等着我们露面。”   宁觉非略一犹豫,便听到外面传来兵器相撞声,然后有人用北蓟语大声叫道:“云大人,宁将军,你们在里面吗?”   宁觉非高声答道:“我们在里面,都很安全,外面情况怎么样?”   “有十多个不敢见人的东西,他们把院里的下人都杀了。”那人立即清晰地报告。“将军放心,我们可以宰了他们。”   “你们进来两个人。”宁觉非命令道。“不要都杀了,抓个活的。”   “是。”外面的人答应着,接着便有两个人分别从门窗穿过火墙,冲了进来。   屋里已经很热了,火势熊熊,炙烤着里面的人与物,墙上的画已付之一炬,那些木制桌椅、几案、博古架也都渐渐燃烧起来。   宁觉非将云深拉到中间去站着,对那两个下属说:“来,我们一人背一个。”   那两个鹰军战士答应一声,迅速冲过来,看了一下,便抢先背起比较健壮的独孤偃和年纪比较大的丹古。   宁觉非便将淡悠然背起来,然后窜到火势相对来讲比较弱的一面墙边,飞起一脚,将一个沉重的木椅踢了过去。椅子撞上已被烧得残破的砖墙,砸破一个大洞,穿墙而出。   云深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宁觉非面前,想要先去开路。   宁觉非一伸手,便将他拖回来,自己顺势跳了出去。 第13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今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院中人影幢幢,似有群魔乱舞。正厅的火已烧进屋中,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大火照亮了院落,也惊动了整个丹府,不断有府中的守卫和家丁赶来,或加入战团,或飞奔去通知城中驻军前来增援。   偷袭的人都穿着黑衣,以黑巾蒙面,在夜色中不易辨认,在熊熊大火的照耀下却无所遁形。   宁觉非他们一跃出来,便有箭矢与短刃从四面八方飞来,直射向他和云深。   宁觉非左手托住背后的淡悠然,右手舞动军刀,击打那些暗器。他身法本极轻巧快速,这时却既要顾及淡悠然,还要挡住云深,便不敢轻易闪避。云深总想抢到他身前去,却比不过他的灵活,被他一步步地挤到树旁,被粗大的树干和宁觉非的身体严密地保护起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云深知他不肯让自己涉险,便伸手抱扶住淡悠然,将他从宁觉非背上卸下,随即将手中的短刀递到他的左手。   宁觉非的身手得了自由,手中抡起双刀,舞得密不透风。   独孤偃、丹古和淡悠然已是醉得不省人事,这时被冷风一吹,倒是有些清醒了。嘈杂的叱喝声、呼喊声、兵器击打声夹杂着风声、燃烧的声音,就在他们耳边轰响,终于把他们吵了起来。   独孤偃的眼睛还没睁开,张口便骂:“他妈的,吵死人了,谁啊?搞什么鬼?”   火头一起,他的随从便赶了过来,却被一群黑衣人拦在外围,冲不进去,不由得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这时听到他的声音,全都大喜,齐齐改变方向,一边高声叫着“王爷”,一边奋力向这边杀过来。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丹古慢慢睁开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镇定地道:“放我下来。”   背着他的北蓟战士左右看了看,退后几步,将他放下,右手的刀始终未停,与身前的黑衣人激烈搏杀。   丹古看了看已成一团巨大火炬的正厅,再看看院子里杀成一团的人群,他终于明白过来,有人趁夜袭击。这一刹那间,他没有想自己的家人怎样了,先就叫道:“王爷,宁将军,云大人,你们还好吗?”   宁觉非朗声道:“我们都好,淡老板也在,没伤着。”   “那就好。”丹古这才放下心来,随即高声呼唤自己的管家和卫队长。   很快,有几个人冲到他身边,听从他的吩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淡悠然倚在云深身上,仍然闭着眼睛,双眉紧皱,没好气地说:“怎么又这么吵?都给我撵出去。”   云深一直紧张地注视着挡在前面的宁觉非,这时听到他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忽然觉得怀中的人很孩子气,便像哄小孩一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柔地说:“正在赶。”   “嗯。”淡悠然沉默了。   周围实在太吵,片刻之后,他就忍不住了,猛地睁开眼睛,怒道:“我去看看,那些都是什么人?他们凭什么打扰别人?”   云深一把圈紧他,冷冷地看着外面,听着被宁觉非不断击飞的箭矢的叮当声,淡淡地道:“他们是不速之客,目的就是让别人不得安宁。”   淡悠然听着,忽然觉得不对,涣散的眼神这才渐渐凝结。半晌,他猛地挺直身子,疑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袭击。”云深很冷静。“目标可能是我们,也可能是王爷。很抱歉,淡老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次真是连累你了。”   淡悠然眨了一下眼睛,转头看向他。稍顷,他微笑起来,整个人也放松了,轻声问道:“是你们救我出来的?”   “是宁将军救的。”云深温和地说。“你放心,在我们在,就不会让你伤着。”   “多谢宁将军,多谢云大人。”淡悠然礼貌地说着,站直了身子。   云深便放开了搂抱着他的双臂。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这时,忽然有尖厉的啸声接连响起,一支支利箭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宁觉非射来。这不同于普通的弓箭,而是非常厉害的强弓硬弩,每一支都可以穿透人的铠甲,射穿人的身体。现在只穿着两件单衣的宁觉非,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可为了身后两个人的安全,他似是坚持寸步不让,仍然挺立在那里,手中刀向箭矢挥去。   看形势,那些黑衣人正在竭尽全力堵截援兵,没人能在短时间内冲到他们身边掩护。   云深见势不妙,猛地扑过去,将宁觉非撞开。   宁觉非本就被那箭簇的巨力冲击得立足不稳,正在全力对抗,没想到会有人忽然从后面撞过来,一个踉跄便跌了出去。   云深随着他一起倒下去,紧紧覆到他的身上。Www。。com   淡悠然看着这一连串变故,想也没想,便本能地扑过去,覆到云深的背上。   就在这一瞬间,一支箭射过来,斜斜扎进淡悠然的肩头,穿过他的肌骨之间,又插进了云深的肩窝。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喉头涌上满口鲜血,渐渐溢出唇边。   宁觉非大惊,连忙抱着他们转了半个圈,接着一跃而起,挥刀将那些继续射来的箭斩开。力道太大,震得他虎口出血,很快便气喘吁吁。   独孤偃已从随从手上接过一把长刀,直杀进黑衣人中。他大呼酣战,指东打西,猛不可当,同时叫自己的人立刻赶出去,命令城上四门紧闭,本城的驻军马上过来。他怒道:“这些混账王八蛋,一个都不许让他们跑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独孤偃自己便是名将,打起仗来有万夫不当之勇,平时出行也就从来不带大队人马护卫,这时便只有叫当地驻军。   驻扎在乌拉珠穆城的步骑军共有五万多人,都是精锐,丹古的人赶到军营,独孤偃的人赶到将军府,很快,便有万名轻骑冲出营地,直向丹府奔去。   一片忙乱之中,忽听有号角呜呜响起。   那些黑衣人立刻向外窜去。   独孤偃大声下令:“都给我拦住了。”   “是。”四面八方尽皆响应,与那些黑衣人缠斗在一起,让他们无法脱身。   不再有利箭和暗器射过来,宁觉非这才松了口气,立刻蹲下身,查看云深和淡悠然的伤势。   箭上无毒,可蕴含的巨大力道却伤及两人内腑,使他们不断吐血。   宁觉非看着穿透两人身体的长箭,却不敢随便拔出来。他抬起头来,大声叫着:“快找大夫来,快。”   丹古听他这么一喊,不由得吃了一惊,连忙在卫队的保护下穿过打斗的人群,冲到他们身边。   看到云深和淡悠然的伤情,他微微皱眉,转头对管家说:“去名医堂找靳大夫来,快。”   宁觉非看着侧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既感动又心疼。他将外衣脱下,垫到两人头下,让他们枕着,然后握住云深的手,看着淡悠然道:“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来。”   淡悠然勉强笑了一下,咬牙忍着疼,什么也没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云深见他没伤着,感觉很安慰,轻声道:“你别着急,我这是小伤,不碍事。”   “只要是伤,就都不是小事。”宁觉非略带责备。“以后别再如此做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没事。”   “怎么没事?明明是有事,你却还在硬挺。知道说我,怎么不知道说说你自己?”云深微笑。“那射箭的人绝非泛泛之辈,又离得这么近,箭有千钧之力,瞬息即至,你应当闪避,而不是硬扛。”   宁觉非伸手拂了一下他被冷汗打湿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我想试试看,能否正面抵挡?很少看到这样的强弓利箭,只有当年南楚的‘穿云箭’赵伦能够与之相比。”   “是啊。”云深的笑容消失了。“但愿能有活口,能问出此人是谁,他们的幕后主使又是谁,来此袭击,目的何在。”   宁觉非抬头看去,却见战事将息。   大批军队冲了进来,那些黑衣人已倒地大半,只有少数几个还在负隅顽抗。这边的人想抓活口,攻势稍缓,只想打伤对方,伺机生擒,那些黑衣人却招招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直至身上伤痕累累,已无力搏斗,便回刀自刎,倒地毙命。   最后,留下断后的这些黑衣人全部死亡,没有一个活的。   宁觉非和云深都觉得这帮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但目前情势未明,他们便不再深谈。   宁觉非一直握着云深的手,不时用衣袖擦去淡悠然和他脸上的冷汗,一边轻声安慰两人。   待到名医堂那位最有名的专治外伤的靳大夫赶来,云深和淡悠然都已经晕了过去。   熊熊大火仍在燃烧,宁觉非在火光的映照下抬起头来,一向平静的脸上出现了忧急之色。橙色火焰为他年轻的容颜笼罩上一层朦胧的色彩,让塞外风沙打磨出的几分粗糙全部褪去,源于江南水乡的秀美鲜明地浮现出来,忽然让在场所有人都涌起一种惊艳的感觉。   独孤偃此时也放下刀匆匆赶来,乍见这一幕,顿时愣在那里。   丹古也是一怔,却很快反应过来,立刻说:“靳大夫,请全力救治这两位伤者,绝不能让他们有什么不测。”   宁觉非完全没有察觉四周那些人的反应,只看着眼前的大夫,诚恳地道:“大夫,拜托了。”   靳大夫约有四十余岁,阅人多矣,可一看到宁觉非,心里却也涌上一种奇异的好感,对他印象甚好。他医术高超,俯身察看了一下,便道:“请放心,这两位绝不至有性命之忧。”   一箭连着两人身体,很难搬进室内施治。靳大夫让人多举火把,站在旁边,随即拿出器具,夹断箭头、箭尾,让宁觉非一手一个,扶住他们的身子,便飞快地将箭杆拔了出来。   鲜血随即从他们的伤口涌出,将浅色衣衫染得殷红。两人都是疼得一颤,却均未醒来,仍然昏迷着。   丹古指挥着家人抬来软榻,将二人小心地抬到旁边院子里去。   宁觉非正要跟去,独孤偃却拉住了他,关切地道:“兄弟,你伤得怎么样?”   宁觉非被他问得一愣,赶紧说:“我没伤着。”   独孤偃叹了口气:“兄弟,你关心则乱,可自己的身子也很要紧。你看看自己身上,还有你的腿。”   宁觉非喜穿玄色衣衫,可里面的中衣仍是白布所制,此刻看得清清楚楚,两腿都是一片鲜红。他很意外,赶紧再看上身,便见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那些不断射来的箭矢、暗器到底还是伤着自己了。   “没事。”他抬起头来笑了笑。“都是轻伤,擦破点皮,不要紧。”   独孤偃看着明灭的火焰下那倾国倾城的笑脸,不禁深深地迷惑了。   他真的是那位勇贯三军,名动天下的烈火将军吗? 第14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靳大夫的动作很麻利,清理创口,用烈酒消毒,敷上他家祖传的金创药,再用干净的软皮包扎好。   他有自己的徒弟帮忙,用不着别人动手,可宁觉非却坚持在一旁看着,一直不肯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独孤偃已经彻底清醒,酒意随着刚才的厮杀散发殆尽,恢复了精明强干的模样。他让手下的副将跟着丹古去处理善后事宜,并与守城诸将商议追捕漏网之鱼,自己却守在宁觉非身边,担心地看着他身上的白衣到处都是鲜红的血渍,很多地方仍在渗血,衣服上的血团渐渐晕染开,越来越触目惊心。   他劝了很多次,宁觉非都是心不在焉,只说“没事”,就是不肯离开。   独孤偃无奈,对靳大夫说:“你们那里还有没有大夫?我再派人去请来。这里还有伤者,也得医治。”   靳大夫头也不抬地道:“有大夫,都在外面救死扶伤,恐脱身不得。小徒对一些小伤尚能料理,若那位伤者伤势不重,可以让他们医治。”   独孤偃目光炯炯,看着他身边的那两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良久,只得点头:“你们来一个人,帮宁将军疗伤。”   宁觉非不料他执意要给自己治疗,只好从命,却不愿离开这里,便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解开了身上的衣服。   独孤偃亲自过来帮忙,用干净的丝巾拧了温水,替他擦干净身上的血迹。   由于衣物的遮挡与保护,宁觉非的身体保持了原本的特质,细腻,润泽,弹性极佳,是种淡淡的蜜色。   此刻,天已破晓,黎明的曙光斜斜地照射进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橙红色的光芒中,更显肤光如玉。他这个身体从小到大都练功不缀,使身形臻于完美,肩宽,腰细,腿长,每块肌肉都蕴含着力量,却又并不凸显。Www。。com他虽曾遭受重创,但外表上却早已看不出来,只给人无懈可击的感觉。   宁觉非已经非常习惯了这个身体,却总会忽略自己的美,更不会想到自己的外貌会给别人带来不小的冲击。他看着独孤偃替自己擦拭血迹,感觉很过意不去,便要去接他手中的丝巾,温和地说:“不敢劳王爷大驾,还是我自己来吧。”   独孤偃却不肯给他,擦完前面,又绕到他背后,笑道:“你背上总没有长眼睛。没事,我来吧,很快就好。我的手没什么轻重的,弄疼你没有?”   “不疼。”宁觉非满不在乎地说。“都是小伤,我都没什么感觉。”   “伤口很多,有的划得很深,伤得不轻。”独孤偃久经战阵,对外伤的判断是相当有经验的。他略带责备地道。“你的身份非同小可,万事小心才好。”   “我明白,多谢王爷。”宁觉非不想多说自己,对他笑了笑,便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云深和仍在软榻上的淡悠然,问道。“大夫,他们二人的伤势如何?有没有伤到筋骨?以后会不会影响他们的行动?”   靳大夫凝神琢磨,开了个方子,让随身药僮回去抓药,这才赶过来替宁觉非料理伤口。他一边敷药一边说:“这两位爷的伤势不轻,射中他们的箭非同寻常,箭头乃玄铁打制,箭身为硬木,以百石强弓射出,力能开碑穿石。两位爷的身子似乎都不大好,这一箭势大力沉,伤及内腑,需休养两月,方能痊愈。淡老板的伤要重一些,伤到经脉,将来左臂的活动恐有妨碍。这位公子爷的伤不要紧,只是喝酒太多,引致血行加速,一时止不住血,身子亏了些,多将养些时日,便无妨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宁觉非凝神听完,立刻说:“大夫,淡老板的伤还请你全力医治,务必使他的胳膊恢复如初。花多少银子都行,这方面你不必顾忌。需要什么特别的好药,你这里没有的,尽管告诉我,我去弄来。”   “对。”独孤偃见他着急,马上帮腔。“大夫,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即使上天入地,我都有法子弄到。”   靳大夫笑了:“他们伤势虽重,却都是普通的箭创,只是恢复得慢一些罢了。两位爷的身子骨不大好,你们可以多炖些补血养气的东西给他们吃,对他们会有益处。”   “好。”独孤偃点头,随即嘀咕。“娘的,我饿了。宁将军,你也饿了吧?我们先吃点东西。事情要做,身子也要紧,可别饿坏了自己。”   折腾了大半夜,这时方安稳下来,宁觉非便发现,自己确实饿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笑着点头:“好,麻烦厨房随便弄点什么,垫垫饥就成。大夫也跟我们一起吃吧,你也累了这么久了。”   靳大夫已知他身份显赫,见他始终和蔼可亲,半点架子也没有,心里更生好感,闻言施了一礼,谦恭地道:“不敢,医者父母心,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等他们客套完,独孤偃抢先道:“我叫人去安排,你别管了。”说着,他大叫道“来人”。   外面立刻有他的随从答应着,出现在门口。   “去,给我们弄吃的来,越快越好。”独孤偃气势十足。“你去告诉那帮厨子,别以为府里出了事,就没人管他们了。他们要是敷衍着,胡乱弄些东西来搪塞,休怪本王不客气。”   “是。”那人抱拳领命,转身飞奔而去。   靳大夫仔细查看了宁觉非身上的各处伤口,并一一敷药,裹扎好,口里叮嘱着:“将军,你的伤大部分都不碍事,但腰上一处、腿上三处为利刃划伤,创口既深且长,最好近几日不要剧烈活动,否则易落下疤痕。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宁觉非失笑:“男子汉大丈夫,落几个疤算什么?没关系的。”   “能不落怎么不落的好。”独孤偃不由分说。“我会看着你,不让你乱动。”   宁觉非颇感意外,继而觉得好笑,便道:“王爷,如果不是情势紧急,我是不会大动干戈的。再说,云深和淡老板都受了重伤,挪动不得,这几日我自然会呆在这里,不会乱跑的。”   “那就好。”独孤偃看了一眼在床上昏睡的云深,笑着说。“你和云大人真是亲如兄弟,令人羡慕。”   宁觉非沉默片刻,倒也觉得此话说得贴切,便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让我真正开始了新的生活,这份情意,我会永远铭记心上,不会忘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这时,宁觉非的下属拿来了他的替换衣服。独孤偃伸手接过,抖开来,披到宁觉非身上,微笑着说:“说到新生活,觉非,左右你现在无事一身轻,待云大人伤势好转,不若到我的封地上去玩玩,怎么样?我那里紧邻西极,山川峻伟,牛羊成群,景色美得很,你在这边是看不到的。”   他的称呼自然而然地改变了,宁觉非觉得这样很好,比一本正经地叫自己“将军”要顺耳多了。他一边套上衣服,系上衣带,一边笑道:“待此间事了,我跟云深商议一下,再做决定,行吗?”   “行。”独孤偃替他理了理衣领,又把他的长发拉出,感受着那如水一般的顺滑。他的神情不再似往常般鲁莽粗豪,有了几分罕见的细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宁觉非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整理好衣服,便把话头转到了正题上:“王爷,依你之见,夜里的事是针对谁的?袭击者会是何方人马?”   独孤偃顿时严肃起来,沉吟片刻,对他说:“此事需得与丹古一起商议。云大人和淡老板应该要睡很长时间,我们先去前厅,看丹古怎么说。”   宁觉非看了看两位伤者,又看向旁边的医生,有点拿不定主意。   靳大夫用布巾擦干净手,在一旁道:“我给两位爷服了麻沸散,他们至少要到三个时辰以后才会醒来。”   “哦。”宁觉非想了想,对独孤偃说。“要尽快通知淡老板的家人,别让他们担心。”   “丹古已经叫人去了。”独孤偃看他重又恢复了名将风范,真是越看越喜欢,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宁觉非点了点头,叹息道:“昨夜火势很大,不知丹府受损严重吗?其他人员的伤亡如何?”   “果然是仁侠心肠。”独孤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感慨道。“你放心吧,丹府应该只烧了正厅,其他院子都没被波及。至于伤亡情况,目前尚不得知,估计死者不多,大部分为伤者。你刚才也听大夫说了,正在外面救治他们。”   “那就好。我找两个人来屋里照顾云深和淡老板,然后去跟丹大人商议。”宁觉非说着,便准备出去。   正在这时,有几个人急急忙忙地奔了进来,为首的那人便是在悠然阁里请宁觉非他们搬出去的那位中年人。此时他却完全没有了当日的从容不迫,满脸忧急,进来便道:“少爷呢?我们少爷呢?”   宁觉非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立刻一指软榻:“淡老板在那里。Www。。com你们放心,没有性命之忧,但暂时不能挪动。”   那个中年人一看,顿时热泪盈眶,焦急地扑过去,连声叫着:“少爷,少爷。”   他身后跟着的人长得很瘦小,大约三十多岁,却很冷静,沉声道:“老严,你别在这儿鬼哭狼嚎的。少爷爱清静,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再这么吵下去,少爷若是听见了,准把你撵了,你信不信?”   “我信。”那人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声音低下去很多,喃喃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身后的人转头看了一眼宁觉非,又看了看他身旁的独孤偃,冷冷地道:“这是怎么说的?我家老板只是过来吃餐饭,就弄成这样?二位身份高贵,势力强大,悠然阁请你们出去,损了二位的面子,我们老板便推了别的应酬,专门过来给二位陪个不是,二位就这样对待我们老板的?这可是有王法的地方,二位再是位高权重,财雄势大,也不能这样挟私报复吧?”   独孤偃听他一番言词咄咄逼人,不禁哼了一声。他几时受过这种气,便是身为皇帝的孤独及,也没这么对他说过话。   宁觉非怕他们当场翻脸,立刻抢先说:“抱歉,事起仓促,大家都猝不及防。夜袭者的目标究竟是谁,目前尚无定论。不过,淡老板受伤,责任在我,我会负责把淡老板治愈,至于此事给悠然阁造成了多少损失,一概由我赔偿。”   他态度诚恳,并未丝毫仗势欺人的意味,那几个人本是义愤填膺,听完他的话后,脸上的神情明显缓和下来。   那位中年人转过身来,彬彬有礼地道:“在下严骥,这位曾舜,都是悠然阁的管事,也是淡府的家奴,我们担心少爷安危,刚才失礼了,还请见谅。”   “没什么,我能理解。我的好友也与淡老板同时受伤,心里同样忧急。”宁觉非看向门口,对自己的下属说。“你们呆在这里,好好照顾云大人和淡老板,我与王爷有事商议。”   “是。”那几个人便走进门来。   宁觉非对独孤偃说:“这几位只怕都未吃早餐,王爷安排一下,让他们先吃吧。”   独孤偃已是饥肠辘辘,但听宁觉非温言细语地提出建议,心里感觉十分舒坦,自然全都答应:“好,我马上吩咐下去。”   宁觉非对悠然阁的几位一抱拳,客气地说:“严先生,曾先生,里间地窄,云大人和淡老板还要静养,人多了恐怕不好。你们先在外间歇着,喝点茶,吃点东西,好吗?我与王爷有事相商,就先失陪了。”   严骥连忙一揖还礼:“不敢,大人请便,王爷请。”   曾舜也拱手道:“二位请。”   宁觉非又去看了看云深和淡悠然,见他们虽然脸色煞白,眉尖轻蹙,呼吸却均匀有力,感觉伤情比较平稳,不会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夜里的袭击太过突然,宁觉非感觉有些不安,因此虽然担心云深和淡悠然的伤,却也只能离去。他必须与丹古和独孤偃好好谈谈,并去踏勘现场,查找蛛丝马迹。黑衣人撤出丹府时,城门紧闭,军队包围丹府,继而又去追击他们,不知现在情势如何,这些都需要他亲自去过问,以掌握情况,避免被动。   他直起身来,迎向独孤偃的目光,微笑着道:“王爷,我们走吧。”   “好。”独孤偃高兴地答应着,与他一起走了出去。 第15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会客厅里,长长的条形几案上放着一堆长箭。箭头是沉沉的黑色,箭杆粗大,有着厚重的质感,一看就不是平常的箭。   宁觉非拿起一支箭,仔细打量着。   独孤偃也拿起一支,细细端详。   丹古在一旁说:“我已派人查遍前院,一共找到六十支箭,都在这里了。”   宁觉非微微皱眉。昨夜他只觉得那箭一支接一支地射来,似乎无穷无尽,感觉上有数百支,却原来只有六十只。他思忖着,轻声道:“这箭威力奇大,打造的材料也非同一般,平常射手很难做到。”   “是啊,堪称神兵利器。在这样的箭上是不会抹毒药的,那是一个神射手的骄傲。”独孤偃掂了掂箭的重量,又使劲掰了掰箭杆,再凝神细思。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这箭所用之弓当在百石以上,射出时既稳且准,更是难上加难,称得上惊世骇俗。若此人是我西武国人,凭这一手神射之术,早就名扬天下了,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北蓟也未曾听闻。南楚除了当年的穿云箭赵伦外,其他人的射术不值一提。若要做到昨夜那样,必得苦练不缀,有十年以上的功力,方可有如此神技。难道有人隐迹十年,苦练射术?那他此次出来,会有什么图谋?”   对于他的判断,宁觉非完全同意。他想了想,转头问丹古:“从那些死了的黑衣人身上有何发现?”   “目前尚无丝毫线索。”丹古叹了口气。“这些人的相貌都很普通,是北地人的长相,西武、北蓟甚至西极,到处都是这样的人。Www。。com他们身上未带任何物品,衣服的布料是南楚所出,手里拿的钢刀是以北蓟的煅造术制成,箭囊和皮靴却是我西武最常见的式样。由此可以断定,这帮人不太可能是一时心血来潮,发动突袭,而是有备而来。但他们的目标是谁,有何图谋,目前依然不能确定。”   宁觉非穿越过来也不过几年的时间,对政治都很厌烦,如今只知道天下大势,对于很多细枝末节的事都不了解,自然也就无法从江湖恩怨或皇室关系上推测事情的缘由。他凝神思索了一会儿,便道:“我去看看那些袭击者吧。”   “好,这边请。”丹古招手叫来一个下人带路,便陪着宁觉非和独孤偃一起过去。   黑衣人的尸首共有十一具,人并不多。宁觉非一一看过,情况与丹古说的基本一致。他们做得很干净,仓促间根本从这上面查不出什么来。   他仰头看着澄澈的天空,想了一会儿,便问道:“撤走的那些人呢?可有抓获?”   “没有。”丹古紧皱双眉。“可以肯定,他们尚未出城,全都隐匿在城内。我已下令全城大索,可城中人口众多,也不可能挨家挨户地搜查。”   “嗯,最好不要扰民。”宁觉非不用亲眼去看,也知道全城大索的场景,肯定是鸡飞狗跳,最遭殃的却往往是穷人。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兵丁们肯定不敢硬闯,都只会在普通平民面前作威作福。这种大索,其实是查不到什么的。普通的鸡鸣狗盗之徒容易抓到,可像这种有组织有预谋的江洋大盗,只怕就不那么容易捕获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看完现场之后,独孤偃实在饿得很了,便抓着宁觉非回偏厅吃饭。   时辰不早不晚,也说不上是早餐还是午餐,却很丰盛,满满地堆了一桌子,有粗食,有细点,南北风味俱全,考虑得相当周到。   独孤偃倒了一大碗奶茶,咕嘟咕嘟虽喝下去,随即左手抓面饼,右手夹起酱牛肉,大快朵颐。   宁觉非不挑食,吃相却比他斯文多了。   独孤偃享受地眯起眼睛,打量着对面的少年将军,心里琢磨着,南人的确长得秀美,上次在皇弟那里看见那个美人江从鸾,就颇为心动,碍于是皇弟的人,到底不便动手,眼前这位却是自由身,而且论身份、论武功、论相貌,那比那位江美人高明得多,不免让人心痒难搔,若能与他在一起,那一定是件非常非常舒心的事情。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不过,他也明白,这位烈火将军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天真,否则,南楚也不会亡在他的手上了。   他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盘算着,宁觉非却已经吃好了。因为心里挂念云深,他便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客气地说:“王爷,我先回去,你慢慢吃吧。”   “哦?这么快?饱了吗?”独孤偃有些诧异。“你吃这么少?”   “不少了。”宁觉非有些好笑。“王爷似在想心事,没注意到,我已经吃了很多东西了。”   “哦哦,那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独孤偃神色如常,友好地说。“那你先去歇歇。这一天一夜的折腾下来,你也累了吧?”   “有点。”宁觉非温和地笑道。“王爷也一样,回头也歇息一下,别累着。”   “行。”独孤偃大感舒服,一直点头。   宁觉非走出房门,走过宽敞的庭院,沿着水边,走向云深和淡悠然所在的院子。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院子和他原来住的院子相距不远,当中以花草相隔,有彩石砌成的曲径相连,环境同样清幽。这样一来,他要照顾云深就方便得多,不必来回奔波,看来,丹古在当时那么忙乱的情形下也依然考虑周到,实在叫人佩服。   宁觉非走进屋中,他的下属仍然守在这里,见到他进来,全都躬身施礼。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温和地道:“你们辛苦了,都去歇息吧,我来守着。”   “不,将军。”其中一人说道。“你也彻夜未眠,还是先歇歇吧。我们轮流守着,有弟兄在歇息,一会儿会来换我们。”   宁觉非觉得这样更好,便点了点头,随即走进里屋。   云深和淡悠然仍在昏睡,靳大夫坐在桌边,一手撑着额,显然在打盹,他的两个徒弟都在外面的屋檐下,一个捣药,一个煎药,边做事边轻声聊天。   悠然阁的人走了大半,只有严骥和曾舜守在这里。宁觉非的下属则是里面两人,外面两人,却与他们泾渭分明,看那情形,双方似是连闲话都未曾说过一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宁觉非实在是有些疲倦了,便对迎上来的下属说:“去搬张躺椅来,我在这里歇歇。”   一个汉子低低地道:“是。”便走了出去。   宁觉非先到淡悠然的榻边,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又端详了一下他的脸色,关切地问严骥:“淡老板醒过吗?”   “还没有。”严骥与他一样,压低了嗓子,近乎耳语。“已喂了一次药,是我们硬灌进去的。”说到这里,他似是有些哽咽了,停了一下,才轻声道。“我们少爷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罪。”   “很抱歉。”宁觉非诚恳地说。“我不希望看到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那也是人力不可抗拒的。Www。。com昨夜事起仓促,我们无法做到万无一失,确实很抱歉。”   “宁将军勿出此言。”严骥正色道。“刚才,已有丹府管家告诉我们,昨夜刺客放火箭烧正厅,全仗宁将军护住我家少爷,后来又亲自背着我家少爷冲出火海。如果不是这样,我家少爷只怕就……总之,是将军救了我家少爷,那就是我们淡府的大恩人。小人多谢将军的大恩。”说着,他忽然跪了下去。   曾舜也同时跪下,郑重地说:“磕谢将军大恩。”   两人同时磕下头去。   宁觉非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做,立刻俯身去扶他们,连声说:“两位请别如此,快起来。”   两人还想磕头,奈何宁觉非双臂如铁,稳稳地托住他们的身子,让他们再也难以伏下,只得顺着他的手势起身。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曾舜低着头,谦恭地说:“小人之前出言不逊,还请将军见谅。”   “那是人之常情,我很理解。”宁觉非温和地笑道。“曾爷请别放在心上。”   曾舜赶紧摇手:“不不,不敢当这个爷字,少爷叫小人老曾,将军若是不嫌弃,叫一声老曾即可。”   这时,宁觉非的下属搬进来一张铺着牛皮的软榻。初夏时节,北地燥热,躺在制好的牛皮垫子上,会感觉很凉快。他将软榻放在云深的床边,对宁觉非说:“将军,您累了两日一夜,赶快歇着吧。”   “对对。”严骥和曾舜全都关切地道。“将军请先歇息。”   宁觉非也就不再客气,笑着点了点头,过去坐到云深旁边,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又小心地撩起丝被,查看他那已被裹扎好的左肩。见无异常,他便替云深盖好被子,然后端详着那张俊秀而苍白的脸,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和衣躺到软榻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到醒过来,红日已经西沉。   他还没睁开眼,便听到屋里有人在低声说话。   “云大人,你喝点汤吧。”那是严骥的声音。“我们悠然阁有专门从江南请来的名厨,炖的这个鹿茸汤是一流的,一点也不油腻,很清淡,既补血又养气,对身子是极好的。”   “嗯,谢谢。我还不饿,你先放那儿吧。”云深的声音很柔和,却在骨子里透着冷淡。旁人听不出来,宁觉非却一听就明白了。   他睁开眼睛,慢慢坐起身来。   云深果然已经清醒,躺在床上,眉头紧蹙,显然在忍着疼。   他中箭的位置在肩窝,宁觉非知道那地方虽然不致命,却是神经集中的地方,受伤后会非常疼。在他的前世,他们在前敌抓住俘虏,需要突击审讯,以最快的速度逼出口供的时候,往往便会用利器反复扎那个部位。那种疼痛,连铁打的汉子都会招架不住,更别说像云深这样从未经过特殊训练的书生了。   宁觉非坐过去,柔声问:“疼得厉害吗?”   “嗯,有点。”云深看着他,勉强牵了牵嘴角,似是想笑一下,却终究没有笑出来,又疼得皱紧了眉。   严骥站在一旁,手里端着一个淡青色的玉碗,汤匙则是纯银打造,既精致,又可以试毒。   宁觉非对他点头致意,伸手接过碗来,对他说:“谢谢你,我来吧。”   “好。”严骥恭敬地笑着应道,便过去照顾淡悠然。   宁觉非舀了一勺汤,自己先尝了一口,感觉确是美味,便温柔地哄着云深:“这汤不错,对你的身子也好,你就喝一点,好吗?”   云深看了他半晌,终于轻轻地说:“好。”   宁觉非便细心地舀起汤来,一点一点地喂进他的口中。 第16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翌日,淡悠然才醒过来。   云深的精神也好了一些,伤口却仍然疼得厉害。他躺在床上,一直在竭力忍着疼痛,不大愿意说话。   淡悠然的伤比云深重,身体也更虚弱,伤口的疼痛让他紧皱双眉,睁开的眼睛里一片茫然,半晌才慢慢变得清明,似乎终于想起了前夜的事情。   宁觉非夜里也守在这间屋里,就睡在云深床边的软榻上,好随时起身照顾他。听说淡悠然醒了,他便立刻走过去,俯身看着床上人苍白的脸,轻声道:“淡老板,你怎么样?需要叫大夫吗?”   靳大夫见这两位伤者的情形已然稳定,便于昨日傍晚离开了,说好今天上午再来换药,现在尚未过来。好在名医堂距丹府不远,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们可以立刻派人去叫他。   靳大夫妙手回春,云深和淡悠然的伤没有恶化,也没有发烧,显然伤口的处理非常好,没有感染。   淡悠然平静地看着他,低低地说:“谢谢将军,不用叫大夫。Www。。com”他的声音嘶哑,说话的时候皱了一下眉。   宁觉非见微知著,立刻道:“你先喝点水,润润喉吧。”   “嗯。”淡悠然只觉得喉咙干得如被火烧,便不再勉强说话了。   严骥昨日晚间便从悠然阁里调来了两个温柔细心的俏丫鬟,守在淡悠然的身边侍奉汤药,这时见老板要喝水,赶紧从桌上端来枸杞银耳羹,用银匙一点一点地喂他。   淡悠然似对饮食并不挑剔,什么也没说,便将一碗甜羹喝了下去。   丫鬟用丝巾替他擦拭一下嘴角,温柔地说:“少爷,再吃点东西吧。”   “嗯。”淡悠然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一声,视线重又投向宁觉非。   两个丫鬟连忙去拿悠然阁的厨子送来的吃食,感觉已经有些凉了,便到外面的屋檐下,用药僮煎药的小火炉热一热。   屋里清静了许多,淡悠然微微一笑,轻声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你也因为我受了伤,这就两抵了,别再说什么恩不恩的。”宁觉非的声音很柔和,眼神专注,关切地看着他。“你伤得重,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得好的。你需要什么就尽管说,暂且安心地在这里住着,行吗?”   淡悠然忍不住牵了牵嘴角,笑意更浓,轻描淡写地道:“将军能做得了丹府的主?还是丹大人将这宅子送给了将军?”   宁觉非猛然醒觉,自己寄居别人的宅邸而不自觉,却用着主人的口吻说话,太不应该了,便笑着点头:“淡老板提醒得是。这儿是丹大人的府第,丹大人昨日就说了这个意思。大夫说你暂时不宜挪动,还是先在这里住着吧。”   淡悠然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说:“我还是想回悠然阁。天气比较闷热,我那儿的水阁凉爽,舒服得多。”   “这个……”宁觉非想了一下,便道。“那还是等大夫过来了再定吧,如果他说无妨,我便送淡老板回去,行吗?”   “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淡悠然看着他,轻轻地问。“云大人伤势如何?”   “没有你严重。”宁觉非温和地道。“多亏你挡了一下,不然,重伤的就是他了。”   淡悠然笑得云淡风轻,仿佛自己以血肉之躯替云深和宁觉非挡住雷霆万钧之箭的行为理所应当,不值一提。稍顷,便随口问:“可知袭击者是谁?因何夜入城主府,刺杀我们?”   “目前尚无头绪。”宁觉非似是胸无城府,有问必答。“对方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时间又短,还未查到什么端倪。”   “哦。”淡悠然的神情倏地一冷,淡淡地道。“是我鲁莽了,我不该问这个,抱歉。”   宁觉非一怔,才明白过来,他以为自己是故意瞒着他,才会有如此言语,便立刻解释:“目前我确实什么也不清楚。再说,我是异国人,到这里后身份普通,也不便过问更多的事情。Www。。com”   “嗯,我明白。”淡悠然似是觉得自己反应过激,脸色平静下来,带点歉意地笑了。“是我想多了,还请将军见谅。”   “淡老板别客气。”宁觉非看到那两个丫鬟端着碗走过来,便道。“你先吃饭吧,一会儿还得喝药,然后便好好歇着,别去费那个心神了。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养好伤,别亏了身子。”   “嗯,我知道了。”淡悠然听得出他话语里真挚的关怀,心里感觉很受用,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态度更是变得温顺,不再是那种冷淡里剑拔弩张的味道。   那两个丫鬟动作娴熟,配合默契,一个小心翼翼地喂淡悠然喝归参炖鸡汤,另一个便拿了一把绢面团扇,轻轻替淡悠然扇风。   天气闷热,屋里躺着两个伤者,再加上侍候守护的人,感觉上挤得密不透风,就更热了。   宁觉非不再打扰淡悠然吃东西,便回到云深床边,关切地道:“想吃点什么?我叫他们去拿。Www。。com”一边说一边顺手拿起旁边的雉羽平扇,对着他轻轻摇着,替他扇风。   云深享受着他的照顾,心里颇感愉悦,就连剧烈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他开心地微笑着,温柔地说:“你去安排吧,什么都行。”   “那好。丹府的厨房已经送了一些东西来,就是预备着你们饿了的时候随时有吃的,我去看看。”宁觉非说着,起身走到外间的厅堂。   云深看着屋顶上的雕花木梁,心里不再烦乱不堪,感觉很安宁。   宁觉非端着一碗炖乳鸽回来,慢慢地喂他喝下,又喂他吃了一小碗鸡蛋羹,见他气色不错,便笑着说:“想不想听听有关那些袭击者的情况?我和王爷、丹大人商议了许久,都不得要领,你要是有精神,就帮着分析分析。”   云深凝神他良久,轻轻叹了口气:“觉非,你不是打算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吗?这些事就不用再操心了。我们眼下是在别人的国家,既不是来出使的,那就是普通平民的身份。即使真有人要杀你我二人,那我们也只能报官,而不能自行查探或参与官家办案。就如在腾青沙漠,那群马贼劫杀我,我的人因为自卫而还击,最后去追杀他们的仍是西武官军,而不是你我以及我们的随从,对吧?”   “这倒是。”宁觉非一点就醒。云深这是在委婉地提醒他,不必事事都搅进去。其实转念一想,此事也确实如此。袭击者的目标究竟是不是自己,目前并未确定。如果他们想杀的是别人,无论是丹古还是独孤偃,在西武都位高权重,有足够的实力来处理这件事,自己委实不必去伤这个脑筋。想着,他笑了起来。“好,就听你的,我不管了,现在就只管专心地侍候你。”   云深愉快地笑了笑,思索片刻,轻描淡写地道:“左右无事,咱们便当消遣,随便理一下头绪。”   宁觉非知道他口是心非,说是不理会,其实也有些心痒吧。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拿起羽扇,轻轻在云深脸旁摇着,微笑着说:“好啊,我洗耳恭听。”   云深觉得有点热,便将没受伤的右臂拿出来,双腿微动,将薄被蹬开了些,加上宁觉非送来的微风,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他整理了一下思绪,便道:“当时在场的一共有五个人。如果袭击者要杀淡老板,根本不必潜入丹府。相比之下,悠然阁是没什么防卫的,丹府却有全副武装的卫队,夜间也会不间断地巡视,他们完全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来这里杀淡老板。如果袭击者的目标是丹大人,那也不必趁我们在的时候袭击他。你是天下知名的大将军,智勇双全,非比寻常,右昌王爷亦是西武数一数二的名将。有你二人在丹大人身边,他们想要得手,肯定比平日要困难得多。这些袭击者行动迅速,布置周密,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谋定而后动,那又何必知易行难?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呢?同理,如果他们要杀的人是独孤王爷,那完全可以在王爷自西而来的路途中伏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自王爷的封地到这边来,路途近千里,当中有险峻的山峰、深谷,有艰危的大漠、戈壁,好些地方都利于埋伏。他们那时为何却不动手,一定要等到此刻,在丹大人府中刺杀呢?如果他们袭击的目标不是这三人,而是你或者我,则你在明都一月有余,相信你应该如当初到蓟都一样,清晨独自外出骑马或健足,那时应是杀你的最佳时机。至于我,自临淄孤身前来,当中亦走过万水千山,他们要杀我,自应在途中动手。我说的这些,你以为如何?”他仍比较虚弱,说了这么长一番话,到最后便有些气喘。   宁觉非很自然地一手打扇,一手轻柔地替他按抚胸口,助他顺气,脑子里却在急速思索。良久,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既是如此,袭击者肯定另有他图。”   云深微笑:“西武的当今皇上是他们先王的二王子,上面尚有一位兄长。在二王子十三岁时,独孤王爷便被封为右昌王,其后旗帜鲜明地鼎力支持二王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三年后,这位二王子便被其父王封为左昌王,这就相当于宣布他是太子了。后来,听说大王子与二王子发生过一些争执,右昌王居中调停,使二人握手言欢。西武先王驾崩后,今上顺便登基,随即发动南侵。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宁觉非沉吟道。“这么说来,这位王爷与我大哥的交情是相当深的。”   “是啊,你大哥很信任他。”云深淡淡地笑道。“而丹大人更是西武的国丈,你大哥有那么多嫔妃,却只有她生育了儿子。丹大人的外孙现下便是新的左昌王,将来,他应该便是西武的皇帝。”   “哦。”宁觉非想了一会儿,忽然说。“如果独孤王爷和丹大人一起出了什么意外,肯定对我大哥是个相当大的打击。”   “那是自然。”云深轻轻地道。“很可能由此造成内乱。”   宁觉非接着又问:“那如果连我们一起杀了呢?”   “那就更好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云深洒脱地笑道。“你我虽自认身份普通,到西武来便是一介草民,可天下人却不会这么想。他们都认为,你我一文一武,辅佐陛下打江山,乃国之栋梁,肱股之臣。如果杀了我们,对朝廷将会是一记重创。而如果是在西武,在西武皇帝最信任最倚重的右昌王与丹大人面前杀了我们,再放出流言,便可挑拨西武与我国的关系,很可能就此酿成一场大战,两国交兵,就此血流成河。”   宁觉非皱紧了眉,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终于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云深的声音很轻,温柔得如春水荡漾,触动人心:“觉非,你如果真想从此过平淡无奇的日子,不妨回咱们的北方。我云氏虽然族人不多,却也有万人之众,拥有草场二十余处,山岭七座,俱是风水绝佳之地,属于云氏的牧民有三千余户,牧场上百,你若想牧马放羊,从此不问世事,随便挑个你喜欢的牧场,便足以安度余生。那里终究是我们的国,我们的家,我们在那里生活,应该是很安全放心的。你呆在这里,便是给有心人可乘之机,以后的麻烦将层出不穷。这难道就是你向往的生活吗?”   宁觉非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长叹一声:“当然不是。”   云深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经打动了他,便不再乘胜追击。他疲惫地闭上眼,感受着宁觉非那熟悉的气息,很快便睡着了。   宁觉非没再说话,抬头看了看房间的另一端。   那边悄无声息,淡悠然似乎早已睡去,一个丫鬟收拾好碗筷,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另一个丫鬟则守在床边,轻手轻脚地替淡悠然打扇。   一时间,屋里显得十分静谧。   过了不久,忽然有一个鹰军战士出现在门口,对宁觉非做了个手势,表示有要事相告,请他出去。   宁觉非放下扇子,悄悄走出门去。   那人将他带出屋去,站在院子中央,这才凑近他,轻声说道:“元帅,我国使团在腾青沙漠遇袭,飞鹰传书告急,请元帅速速驰援。”   宁觉非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那人低低地道:“我国派使团到周边友邻诸国,邀请他们派使节前去参加九月十五的迁都大典。这一支使团由豹王为正使,荆无双将军为副使,本应无虑普通盗匪,却在大漠中遇到不明身份的劲敌偷袭,目前形势危殆,请元帅率我等速去救援。”   “豹王是谁?”宁觉非要弄清楚这支使团的实力,才能判断出敌方的情况。“皇上封了四王吗?”   “只封了两位王。”那人恭谨地道。“元帅被封为鹰王,陛下的幼弟便是豹王。”   宁觉非没想到自己不在的时候,澹台牧竟然还封自己为王,而且是四王里地位最尊的鹰王,不由得皱起了眉。   那汉子打起仗来十分骁勇,对察言观色却不甚在行,没看出宁觉非的困扰,仍是急切地道:“豹王请鹰王速去增援,迟恐生变。”   宁觉非点了点头。无论如何,自是救人要紧。他对这位下属说:“你挑四个得力的人,务必将云大人保护周全,其他人立刻跟我走。”   “是。”那人抱拳领命,急步离去。   宁觉非回屋去看了看云深,见他睡得很沉,便放心地离开,回自己居住的小院,换了身衣服,拿过鹰刀,拔腿便往外走去。   刚走出院门,便看见独孤偃正往这边走来,他瞧着宁觉非行色匆匆的模样,不由得疑惑地问:“觉非,你这是要去哪儿?” 第17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无论是北蓟还是西武,只要是达官贵人,几乎都知道北蓟的国师云深与那位传奇将军宁觉非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极少数人则知道他们是爱侣。现在,云深受伤,宁觉非却拿着刀想出门,独孤偃不免有些奇怪。   宁觉非略一犹豫,便不打算告诉他实情,只是笑道:“我要出去一下。大哥,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你派些人保护云深和淡老板。我用不了多久就回来。”   “哦,那好吧。”独孤偃以为他是像前几天一样,出门替云深买药。带刀出门也算不得什么异常,他们这两天都是随身带着武器,以备不测。他乐呵呵地说。“兄弟,你快去快回,别在外面耽搁太久。如果只是小事,不妨让下人去做,用不着你亲自动手。”   “我还是自己去吧,不然不放心。”宁觉非温和地道。“大哥,拜托了。”   “不用客气。”独孤偃亲热地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吧。”   “那就不必了。”宁觉非轻松自然地微笑。“我只是出去办点小事,大哥不是与丹大人在查刺客的事吗?那很重要的,我就不耽误大哥的时间了。”   “好吧。”独孤偃轻轻叹了口气,随即爽快地点头。“你放心,我与阿古都调了不少人,把整座府邸严密保护起来。这些人都是我们最信任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好,多谢大哥。”宁觉非对他抱了抱拳,便向外走去。   他的下属有八个人等在角门外,并将烈火也牵了出来。   宁觉非翻身上马,便率先向城外奔去。   四面的城门只在昨日关闭了一天,今天便重新打开了,只是增添了士兵在城门处盘查进出的人。宁觉非的身上带着独孤及的九骏玲珑,守城官兵立刻敬礼并放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出城之后,跑出去不到两里地,便是腾青沙漠。   热浪迎面扑来,新月形的沙丘安静地连绵起伏,直到天边。看不到生命的迹象,只有在高高的蓝天下,一只黑色的鹰在自由地翱翔。   宁觉非勒住马,问旁边的属下:“他们现在会在什么位置?”   “他们一直在奋力往这边前进。”那人想了一下。“很可能会退到我们曾经到过的那座沙山上。我已经放出了哨鹰,它会找到他们的。”   宁觉非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往那边走。”说着,他便策马冲进了大漠。   上次他们从绿洲出来时是缓缓而行,走了大约四个时辰,这时他们纵马疾驰,速度比上次快多了,可至少也得一个多时辰才能到达那里,而且他们没带附马,无法替换着让马休息,这样一来,即使赶到了,人与马都会累得够呛,很难发挥充分的战斗力。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可是,救人如救火,他们虽然知道后果,却也不愿中途停下来休息。   在炎炎烈日下奔行良久,他们只偶尔在马上吃点东西,喝几口水,却一直没有停下过。终于,他们听到大漠中干燥的空气里传来隐隐的箭矢破空声、兵器相撞声、喝叱声、呼喊声,偶尔夹杂着垂死的惨呼,说明前面正有一场激烈的战斗。   在空中盘旋的鹰不断发出长长的叫声,也传奇出找到目标的信号。   宁觉非抽出鹰刀,朝着声音的方向快速冲去。跟随着他的十名鹰军战士也都拔出兵器,向前急扑。   他的烈火比其他人的马都要神骏,这时将他们远远甩开,一个人冲到了最前面。   上次,他带着西武的一千轻骑,因此不需顾忌,纵马直上沙丘,随即扑向战场,此刻却不敢莽撞。Www。。com奔到一座巨大的沙丘脚下时,激战的声音越发清晰,他便翻身下马,带着烈火慢慢爬上去。他的脚步很轻,烈火与他早有默契,也学他的样子,步履轻巧。他们走上沙丘,却没有扬起沙尘,这样便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快到沙丘顶时,他向烈火做了个手势,要它停在那儿别动,随即卧倒在柔软的沙上,慢慢探出头去。   前面有一片比较小的沙丘,此时大约有一千多人正在那边绞杀。   宁觉非冷静地观察着,锐利的目光不放过任何一个人,甚至一匹马,或者一匹骆驼。   对垒的双方很清楚,被围在里面的是北蓟人,大约有五百余人,而外面包围他们的大概有上千人,都穿着白衣,以白巾蒙面,虽然表面已有许多风尘之色,在阳光下依然十分耀眼。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片刻之后,宁觉非便看出来,北蓟的军人利用地势布下了一个小阵,颇似当年南楚的平戎万全阵,只是这个阵比较小,不需要有人在阵眼以旗号推动阵法。   阵中心有数百匹骆驼,背上驮着辎重,同时以它们的身躯掩护着里面的文臣。   在阵型的外围,有两人最为显眼,一个穿着银色盔甲,手执金枪,骑着五花璁,正是北蓟的护国将军荆无双,另一个亦着银甲,手挥大刀,胯下是雪青马,那是北蓟皇帝的幼弟,豹王澹台子庭。   他们一前一后,分别守住两个阵式的枢纽,随着敌人的攻势而动,座下骏马往来飞驰,掌中兵器上下舞动,神勇非凡。   最外面的兵士弃马步行,手执长盾,将整个身体全都遮住,抵挡着敌人如雨般的飞箭。其他的骑兵亦分成两队,分别跟着荆无双和澹台子庭行动,诛杀闯入阵中的敌人。Www。。com   那群白衣人十分骁勇,也颇有章法。他们紧紧围住北蓟的人,大概之前冲阵时吃了大亏,因此现在不再鲁莽进攻,而是不断放箭,以消耗北蓟人的战斗力。他们身后有数百只骆驼,每只骆驼上都背着箭,可以供他们用很久。   在他们当中和周围的沙面上,不断有人倒下,更有许多鲜红的血迹,淋淋漓漓的,触目惊心。   这样打下去,如果没有外援的话,北蓟的这个使团最后必会全军覆没。   宁觉非很快便发现了白衣人的指挥者,他身材高大,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正在对周围的人说着什么,那些人听了一会儿,便有一个人策马跑开,似是传达他的命令去了。   这时,宁觉非的下随也赶到了。他们学着他的样子,将马放在沙丘的半山腰,轻捷地步行上来,伏到沙丘顶上。Www。。com   宁觉非已经大致清楚了情况,便低声向他们布置行动计划。   敌众我寡,他们只能突出奇兵,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等他吩咐完毕,那十个鹰军战士便领命而去。   他们小心地挪下沙丘,骑着马慢慢离开,注意着不扬起沙丘,然后再分别向着三个方向驰去。   这里离那个斡尼族人聚居的绿洲大约有五里地,有三个懂一点斡尼语的战士直奔那里,拿出五千两银子的银票,找到族长,要向他租借村里的大部分马和所有骆驼,另外还要折一些树枝。   族长一见便记起来,是那些宁愿露宿在野外也不愿进村打扰他的族人的那些好人,听说他们要用这些马和骆驼去救很多人,便不肯要钱,让他们尽管拿去用。   鹰军战士见他不肯要银子,便道:“那好吧,等救回我们的朋友,一定来感谢你们。”   他们赶着数百头牲畜,转到乌拉珠穆所在的西北方向,在每匹马和骆驼的尾巴上绑上树枝,随即赶着,向前疾驰。   顿时,他们身后卷起漫天烟尘,看上去似乎正有一支人数众多的骑兵在急速奔驰。   与他们分道扬镳的另外三名战士分成两路,一个奔向东北方向,然后远远地吹响了鹰哨。   如鹰唳般的尖啸声在空气中飞扬,长短有致,不懂的人还以为是空中的苍鹰在鸣叫,而澹台子庭却听懂了其中的含义。   他吩咐自己的副将压住阵脚,随即奔向荆无双,与他迅速地交谈了几句,便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阵势开始出现了变化,似乎是有些外围士兵已然支持不住,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却使阵势有了缺口。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那个指挥者一见有机可乘,立刻精神大振。他一探手,便从马鞍旁抓起一柄紫金斧,双腿一夹马腹,便向前冲去。   那些北蓟士卒已与他们缠斗了大半日,顶着烈日,没吃没喝,已是疲惫不堪,被他一冲,立刻踉跄着后退,再也抵挡不住。   他与身后的三个白衣人刚刚冲进阵中,阵势突然又变,顿时将他们困在中间,与外面的分隔开。   里面有自己人在,其中一个还是首领,那些白衣人都不再放箭,纷纷拿起兵器,冲上前去。   阵势合围之后,澹台子庭和荆无双同时扑过去,双战那个为首之人,而其他三人则被那些副将、参将、偏将围在当中,混战起来。   就在这时,去往西南面的两位鹰军神箭手张弓搭箭,不断向那些白衣人射去。他们几乎是箭无虚发,每一箭都能射中一个人,即使不致命,也让他们受伤难行。   接着,从乌拉珠穆的方向响起了号角声,大地震动,尘沙漫天,似有千军万马正向这边冲来。   宁觉非回身跳上烈火,几步便窜上沙丘顶。   立刻,北蓟士兵全都欢呼起来:“烈火将军,烈火将军。”   宁觉非纵马下冲,如一支火箭,直向阵中射来。   澹台子庭朗声笑道:“元帅,别来无恙。”   荆无双更是兴奋:“兄弟,你来啦。”   “来了。我的马快,先到一步,他们马上就到。”宁觉非笑着大声说,同时一刀劈向横身拦截他的一名白衣人。   北蓟将士全都精神大振,斗志昂扬,战斗力陡然增加了一倍,全力向外反击。那些白衣人立刻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不但不能前进,反而被迫得节节后退。   战局立刻扭转。   宁觉非势如破竹,却保留着一惯的做法,不将人杀死,只将他们杀伤。那些白衣人不得不分出人手去救治,战斗力顿时大减。   此消彼长,那位白衣人的首脑已知今天不能得逞,便不再纠缠,几斧过去,力能开山劈石,将澹台子庭和荆无双逼得后退几步,随即返身冲到被围攻的那三个自己人身边,护着他们杀出阵去。   宁觉非纵马冲上前,正好与他打了个照面。   那人一斧砍倒一个北蓟兵士,猛地转头看向他。   他的头脸都被白巾蒙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宁觉非对上他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怔。   那是一双碧绿的眼睛,闪着狠厉的光芒,如荒原中的一匹恶狼。   飞扬的烟尘离他们越来越近,似乎就要出现在他们面前,如果真有大队人马赶来,此时若是不撤,只怕就再也走不了了。   那人不再犹豫,更不恋战,呼哨一声,便带着人向东退去。   那些北蓟士兵被压制了那么久,都憋得狠了,这时纷纷拿上弓箭,向他们射去。宁觉非、荆无双和澹台子庭会合一处,齐齐向他们追去,势头很猛,一副要将他们擒住或全歼的架势。   那些白衣人却并不慌乱,将骆驼队放在最后,挡住了大部分射来的箭,而他们的弓手也不断回身放箭,以阻挠追兵。   那首领走在白衣人的后面,忽然将那些骆驼朝向后面,随即挥斧砍在它们身上。   几匹骆驼吃痛,向前窜出。其他骆驼便跟着他们向这边冲过来,阻住了宁觉非他们前进的方向。   宁觉非、荆无双和澹台子庭便趁势勒住马,不再追击。他们看着那些白衣人退去的身影,全都气势凝重,果然名将风范。   那个首领最后一个站到远处高大的沙丘上,忽然转头看了过来。   宁觉非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如锋锐的利刃,狠狠地从自己脸上扫过。   他冷冷一笑,挑衅地微一仰头,似乎在说:你来吧,我等着你。   那人只凝视了他短短的一瞬,便转身冲下,消失在沙丘的那一边。 第18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宁觉非、荆无双与澹台子庭一起纵马冲上那个高高的沙丘,全都凝立不动,看着那些袭击者头也不回地奔向远方。   他们虽然撤得仓促,却并不慌乱,竟将所有死伤者都一起带走了。地上只留下满地的血迹、箭矢和动物的蹄印,说明这里曾经有一场激战。   直到那群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沙丘之后,荆无双才一跃下马,激动地叫道:“贤弟。”   宁觉非看着他,就如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也有些控制不住兴奋的心情。他翻身下马,张开双臂,与荆无双紧紧拥抱。   “大哥。”他亲热地唤着。“大哥,我很想念你。”   “我也是。”荆无双只觉得心里热腾腾的,脑里更是乱轰轰一团,什么也不懂得说,只知道喃喃地问。“贤弟,你过得好吗?有没有受委屈?”   “挺好的,谁会给我委屈受?”宁觉非在他耳边笑道。“倒是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还好吗?”   “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荆无双轻轻叹息。“就是你不在跟前,心里总觉得遗憾。贤弟,你怎么不辞而别?到底出了什么事?”   宁觉非轻描淡写地道:“那时候身子不大好,觉得很闷,就出来散散心。”   荆无双松开他,仔细瞧着他的脸色,见不似几个月前那般苍白,身子骨也硬朗多了,完全不像那时候只能卧床静养,连走两步路都成问题。他欣慰地点了点头,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微笑着说:“贤弟,你好像又长高了些。”   “真的?”宁觉非有点孩子气地一挑眉,开心地道。“我们来比比。”   荆无双登时笑出声来:“好,来比比。”   荆无双的身材高挑匀称,以前比宁觉非要稍高一些,这时两人靠到一起,用手比了比,便发现宁觉非已经比他高了约有两寸。   比完,两人站开一步,脸上全都是喜悦。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我们差不多高。”宁觉非笑道。   澹台子庭在他们拥抱的时候就下了马,一直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叙旧,待到他们忽然站到一起比个头高矮,他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等他们终于比完,他便走上去,亲热地叫道:“鹰王殿下,好久不见了。”   宁觉非看着他笑嘻嘻的模样,很难把他跟战阵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联系在一起,不过,他是真材实料的文武双全,身为皇帝的亲弟弟,竟然赴敌营卧底数年,在关键时刻一举建功,实是令人佩服。   宁觉非笑着对他拱了拱手:“豹王殿下,幸会。”   澹台子庭哈哈大笑,抱拳还了一礼,也不多说闲话,便道:“元帅,我们这就赶路吧,以免敌人乘夜来袭。”   “好。”宁觉非自是明白,如果那群白衣人派了探子前来,见自己只是虚张声势,并无大队人马增援,很可能会杀个回马枪。   三人翻身上马,驰下沙丘,各自整顿自己的队伍,立即前往乌拉珠穆。   那些拴着树枝的大批牲畜在他们之后,依然扬起漫天沙尘,如果人在远处看见,便会感觉他们确实是一支大部队,而不敢轻易冒犯。   那些文臣行走在军队中间,以便保护他们,澹台子庭体贴入微,让宁觉非与荆无双在前面开道,自己率亲兵在后面压阵。   一行人走得很快,那些文臣都是北蓟人,骑马奔行是家常便饭,虽然走的是长路,却都很习惯,不会有丝毫抱怨。   因为怕他们分心,会应付不了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宁觉非没有告诉荆无双和澹台子庭有关云深受伤的事。两人本就全神戒备,身心也比较疲惫,所以也忘了问。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一路风平浪静,两个多时辰后,他们平安地走出大漠,看见了乌拉珠穆的城墙。   宁觉非从跟来的使团护卫队中挑了一百人,让他们跟随自己带来的那十个鹰军战士,一起将牲口送回绿洲。为表感谢,宁觉非让他们去购买大批粮食、蔬菜和牛羊肉,以及两百只活的小羊羔,一起给他们送回去。然后,他们必须在那里呆上一夜,以确认那批袭击者没有发现绿洲的人帮助了自己,以免给他们带来祸事。如果绿洲有任何异动,他们便放飞鹰回来报信,宁觉非会立刻率人前去支援。   他吩咐那些士兵的时候,澹台子庭、荆无双脱下铠甲,与那些文臣一道,全都换了干净的长衫,整理了仪容,将打过仗的气息抹得干干净净。   一切都安排停当,宁觉非才带着他们进城。   按照惯例,使团要先去当地官府报备,再由他们安排住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宁觉非怕出危险,直接将使团全体人员带到丹府门前的大街上呆着,这才和澹台子庭和荆无双进去。   丹府的前院便是城政司衙门,现在因为调查夜袭刺杀案,这里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宁觉非轻车熟路,带着两人直奔前厅。他却不进去,只对澹台子庭和荆无双说:“城主丹大人便在里面,你们去吧。”   那两人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荆无双问他:“你住在哪里?”   宁觉非微笑:“就在这里。你们去吧,我等你们。”   “好。”荆无双立刻高兴了。   澹台子庭这时才想起:“元帅,云大人前日过来找你,你看到他了吗?”   “看到了。”宁觉非轻声说。“他也在这里,等你们办完了公事,安顿好了,再去看他吧。”   “太好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澹台子庭很开心。“那我们去了,办完事就出来,很快的。”   宁觉非点了点头,看着他们进去。   他以前跟着云深出使过南楚,大致也清楚那些程序。使团每到一地,就会向当地官府报备,交验通关文牒,再由官府安排馆驿休息。事情并不复杂,应该很快就能办好。   果然,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丹古便笑容可掬地送澹台子庭和荆无双出来了。看到宁觉非站在大树下,他便径直走过去,温和地问:“宁将军怎么不进去?”   “你们有公事,不便打扰。”宁觉非微笑着说。“我在外面等,也是一样的。”   “宁将军公私分明,令人佩服。”丹古赞叹。“我欲将贵国使团安排在悠然阁歇息,依将军之见,可使得?”   “好。”宁觉非点了点头。“那地方优雅清静,确实不错。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丹古得他认可,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转身说道:“澹台大人,荆大人,下官这就派礼官恭送使团到城中最好的馆驿下榻。大人们一路劳累,先在悠然阁用午膳,然后好好歇息。晚上由下官略备水酒,为各位大人接风洗尘。”   “有劳丹大人了。”澹台子庭对他拱了拱手,一派斯文有礼。   荆无双也抱拳致礼,彬彬有礼地道:“多谢丹大人。”   “两位大人不必客气。”丹古微微欠了欠身,随即招手叫人过来,吩咐他去叫礼官过来。   很快,一行人便离开丹府,去了悠然阁。   宁觉非惦记着云深,便没有跟去,跟丹古略略寒暄了两句,听他把目前查到的极其有限的线索说了一遍,便笑着说:“丹大人,我对查案不很在行,此事由你和王爷办是最好的。有结果了告知我一声便可,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Www。。com如果没什么事,我想先去看看云深。”   “好。”丹古也就不再留他,微笑着目送他离去。   宁觉非走到云深养伤的院子,便惊奇地发现,独孤偃的随从竟然有一半都聚在这里,分布在院里院外,四面八方,把这里守护得滴水不漏。他不由得有些感动,临走时他拜托独孤偃帮忙保护云深,有一半是为了快点脱身离开,另一半也不过是姑且试一试,却没想到独孤偃还真是坐言起行,一诺千金。   看见他走过来,那些剽悍的右昌王亲兵都朝他微笑点头,却没有出声。宁觉非也就没有说话,只抱拳对他们团团一揖,以表感谢。那些人抬手抚胸,对他微一躬身,恭敬还礼。   宁觉非这才走进屋里。   他只留下了四个人,这时外间两人,里间两人,都是一丝不苟地守在这里。   宁觉非对他们说:“你们先去吃饭吧。Www。。com”   那四人见他平安回来,且神情温和,从容自若,便知道本国使团安然无恙,顿时放下心来,默默地走出门去。   宁觉非仍如上次一样,先过去看望淡悠然。本来坐在床边的两个丫鬟连忙站起身来,退到一边。   淡悠然睡得很沉,脸色依然苍白,只过了短短一天,他似乎就瘦了一圈,看上去很憔悴。宁觉非用手背贴上他的额,感觉体温正常,便低低地问他身边的丫鬟:“大夫来过没有?怎么说?”   其中一个丫鬟立刻温婉地答道:“来过了。大夫给少爷换了药,又另开了方子,煎了药给少爷喝。少爷的伤疼得厉害,大夫说给少爷加了安神的药,少爷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另外一个丫鬟接着说:“那边那位公子爷也是一样的。”   “哦,那就好。”宁觉非微笑着对她们点了点头,关切地道。“已过午时了,你们吃过饭了没有?”   两个小姑娘看着他俊俏的脸,听着他温柔的声音,不由得微微有些脸红,腼腆地摇了摇头。Www。。com   一个丫鬟轻声说:“少爷还没吃。我们等少爷醒了,先服侍少爷用膳。”   另一个丫鬟接着道:“我们不饿,多谢公子爷。”   “怎么会不饿呢?”宁觉非轻柔地道。“你们少爷不定何时才会醒,你们轮换着,先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有我在,不碍事的。”   两位丫鬟互相看了看,半晌才道:“你先去吧。”   两人推了一会儿,那个年龄较小的丫鬟才走了出去。   宁觉非对留下的那个丫鬟笑了笑,这才退回去,坐到云深身边。   云深和淡悠然一样,睡得很沉,呼吸轻缓,节奏分明,体温也正常。宁觉非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只手伸出,轻轻覆盖住云深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屋里弥漫着药香,有微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一股奇异的花香,屋角又点了一笼熏香,正袅袅地冒着淡淡的白烟。诸般气息混在一起,渲染出浓烈的异域风情。   宁觉非抬头看向窗外。天穹高远,万里无云,只有一片如海洋一般的湛蓝,让人看了总会心旷神怡。   出神了良久,宁觉非才收回视线,看向床上的人。   云深一直未醒,直到宁觉非安排的那四个人用完午膳回来,他依然在沉睡。   宁觉非的下属便低低地劝他先去吃点东西,他却微微摆了摆手,想再等等。   这时,丹府的一位管事过来,躬身向他禀报:“有个孩子,说是贵国使团澹台大人的小厮,有要事找宁将军。”   宁觉非听到是个孩子,不由得有些诧异。他没注意到使团里还有孩子,更没想到澹台子庭会带个孩子随从出远门,但这是人家的事,他自然不便置喙,便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果然站着一个身穿北蓟随从服色的孩子,看上去大约十岁左右。他身段修长,双肩平直,脸容秀气,而浓眉大眼之间又透出一股勃勃英气。看到宁觉非出来,他便上前两步,跪了下去:“元帅……”   宁觉非一见他,心里便大惊,表面上却竭力控制,没有露出异样的神情。这孩子见了他便跪去,那是随从见到尊贵之人时应有的规矩,可宁觉非却再也忍耐不住,一把将他拉起来,顺手抱住,左右看了看,便径直回到旁边自己原来住的院子。   他的反应奇特,那孩子却默不作声,单手搂住他的脖子,任他带着自己走。   其其格和那日松还住在这里,别人却很少回来。这两天府里比较乱,也没人来管他们。两人却懂规矩,不敢乱走,便只呆在院里。宁觉非抱着那孩子走进院门时,其其格正坐在院子里赏花,那日松则活泼地在爬树,姐弟俩有说有笑,显然心情愉快。   看到了他,其其格立刻站起身来,恭敬地道:“大人。”   那日松没她那么拘谨,双手挂在树上,笑着叫了声:“大人,   宁觉非勉强带上微笑,对他们点了点头:“你们玩你们的,我有事要办。你们顺便替我看着院门,不许别人来打扰。”   两人便不敢多问,赶紧答道:“是。”   宁觉非大步走进自己住的屋子,反手将门关上,这才将怀里的孩子放下,压低了嗓子,俯身问道:“太子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19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澹台经纬是澹台牧的嫡子,也是长子。他的母亲云岚乃老鹰王的长女,家世显赫,其父战死沙场后,澹台牧便迎娶她为正妃,登基后便封为正宫皇后。她继承了鹰王的武功,一直与澹台牧并肩作战,驰骋疆场,还未满三十岁便壮烈殉国。当时,澹台经纬才六岁,澹台牧当即将他立为太子,并交给云深悉心教导。   宁觉非在蓟都时,澹台经纬常常来云府,一是有学业上的疑问要请教太傅舅舅,二是找宁觉非聊天。两人很熟悉,澹台经纬一直叫他“宁叔叔”,从不以太子身份为尊,云深也叫宁觉非不用拘泥于形式,叫他“小纬”即可,宁觉非虽从不肯如此放肆,对这孩子却一直颇有好感。   澹台经纬虽然年少,却已露出峥嵘之姿。他的文才与谋略传自云深,武功则由澹台牧亲自教导,气质融合了云氏的灵秀与澹台一族的豪迈,平时的一言一行都显现出大家风范,令北蓟的臣民尽皆拜服。   他是澹台牧最心爱的儿子,更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怎么会冒险来到这里?   宁觉非疑惑地看着他。那个本来极坚强的孩子却红了眼圈,轻声说:“宁叔叔,我是来请你回去的。”   宁觉非皱紧了眉,想问他“这是谁的意思”,可又想到他才是九岁,根本就是个孩子,不能在言语上伤害他。   澹台经纬却似明白他心中所想,立刻道:“不是我父皇叫我来的,是我自己想来。我瞒着父皇,缠着小皇叔带我一起过来。我伴做随从小厮,连荆将军一开始都不知道,直到出了剑门关,他才知晓此事,当时还发了好大脾气,要把我送回去,是我坚持不肯离开,一定要找着你,小皇叔也帮着我说话,他才作罢。Www。。com”   他站得笔直,仰头看着宁觉非,目光坚定,神情倔强。他的小脸上满是风尘之色,头发也有些蓬乱,看得出来,这一路上颇多颠簸,而他没有休息一下就跑了过来,恐怕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宁觉非叹了口气,将他抱起来放到椅子上,温柔地说:“太子殿下,你先坐着,我给你倒点茶。”   澹台经纬看着他去拿茶壶和茶杯,略微激动地道:“宁叔叔,你不辞而别,引得天下臣民议论纷纷,各种恶毒的流言满天飞,说你功高盖世,却不能见容于朝廷,说小皇叔与荆将军过去看你,其实是变着法地帮父皇把你逼走,说你离开是怕父皇鸟尽弓藏,迟早那些投降的原南楚大臣都没好下场,弄得人心惶惶。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你走后,舅舅一直吐血不止,好不容易将养好了一些,他便执意要来找你。父皇没有拦他,让他离开了。现在,千钧重担都落在父皇一人身上,既要安定人心,又要筹划迁都大典,还要处理繁重的政务,原南楚的大臣和我们北蓟的老臣常常吵架,父皇还要调停,希望他们能以天下苍生为念,和睦相处。父皇实在太累,半月前突然病倒。御医要他卧床歇息,他却坚持不肯,怕生内乱,每日里强撑着上朝理政,病情自是越来越重。宁叔叔,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舅舅对你情根深种,自是随你而去,可朝廷怎么办?百姓怎么办?我怎么办?宁叔叔,你和舅舅都回去吧,好不好?你若不喜欢临淄,我们可以另外再建都城。Www。。com我听父皇说,他已经在考虑另行选扯,建造新都,只是至少需时十年。宁叔叔,父皇已经遣人在临淄城外踏勘地势风水,准备为你兴建元帅府。除了上朝外,你完全可以不进临淄城。你看这样可以吗?”他一边恳求着,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宁觉非。   将手里的茶放到孩子面前,宁觉非坐到他旁边,温和地说:“这里的茶是天天换的,我试过了,没毒,你先喝点。我去吩咐他们弄些吃食来。你得吃东西,不然身子会吃不消的。”   “宁叔叔,我不饿。”澹台经纬急了。“我一想到父皇现在不知病得怎么样了,就心急如焚,什么也吃不下。”   宁觉非温柔地轻抚了一下他的肩,将他散落下来的一绺柔软的乌发顺回去,这才微笑着说:“无论怎么急,都必须吃饭,否则怎么能有精神做事呢?太子殿下,我就在你面前,你已经找到我了,就不用担心了,好吗?”   澹台经纬眼睛一亮,雀跃地道:“宁叔叔,你答应我了,是不是?你会跟我回去的,是不是?舅舅也会跟你一起回去的,是不是?”   宁觉非略微思索了一下,轻声说:“这件事,我得跟你舅舅商量一下才能定。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澹台经纬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但只是一瞬间,他便抖擞精神,睁着微褐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镇定地点了点头:“好,我等你们的决定。宁叔叔,我饿了。”   “我也饿了,一起吃吧。”宁觉非赞赏地对他一笑,便起身打开房门。   那日松正坐在树上,警惕地看着四周。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其其格则守在院门口,神情也很严肃。两人都忠实地按照宁觉非的吩咐行事。   宁觉非满意地笑道:“其其格,你去通知厨房,给我们弄点吃的来。那日松,你吃饭没有?”   其其格躬身答应“是”,便转身离开。那日松神情开朗,活泼地说:“我和姐姐都吃过了,吃得很饱。”   “好。”宁觉非点了一下头,便回到屋里,重新坐到那孩子面前,关切地问。“陛下患的是什么病?”   澹台经纬的眼圈红了,声音也有点哽咽:“父皇一直高热不退,咳得很厉害,身体也越来越虚弱,御医们用尽了法子,都不见好转。御医院的医正说,父皇太累了,又不大适应南方的气候,所以才会病倒,他建议父皇卧床休息,最好能回北方休养一段时间,可这种时候,你和舅舅都不在,他怎么能离开呢?只能这么硬撑着,病势便缠绵不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宁叔叔,我太小了,想帮父皇,却做不了那些大人才能做的事,只能出来找你和舅舅回去,希望能为父皇分担一点肩上的重任。宁叔叔,你究竟为什么要离开?是谁得罪了你吗?还是有人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父皇一定可以帮你的。如果父皇、舅舅和你在一起的话,我不信这天下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你们。”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渐渐变得激昂,充满斗志。   宁觉非忍不住喜爱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果然不愧是云深教出来的,择善而固执,认准了一件事便锲而不舍,让人难以招架,只是他比云深还多了一点皇族的霸道,却因为年少而显得可爱。宁觉非温和地说:“你别急,你舅舅受了伤,就算要回去,也得过些日子。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现在身子虚弱,我怕他受不了路上的颠簸。”   澹台经纬一听有门,立刻趁热打铁,开心地道:“那你是答应回去了?是吗?是吗?”   宁觉非看着他充满喜悦的脸,终于慨然点头:“是。”   澹台经纬高兴地跳起来,一把抱住他,连声说:“谢谢,谢谢,谢谢宁叔叔。”   宁觉非抱着怀里的少年,一瞬间竟然有些恍惚,仿佛这孩子就是云深的儿子,又或是与自己血脉相连。宁觉非相信他不会骗自己,那种纯净的眼神,发自内心的欢喜,奸诈之徒是绝不会拥有的。   宁觉非拥着他,看着其其格带了几个丹府的下人进来,将食盒里的饭、菜、点心、煲汤、水果一一放到桌上,便对怀里的人说:“来,先吃饭。”   澹台经纬这下才觉得饿了,连忙坐下,端起碗来狼吞虎咽。宁觉非一直陪着他,却只是聊些家常闲话。   吃完饭,宁觉非便带他去看云深,事先反复关照,绝不可暴露身份,尤其不能叫云深“舅舅”。澹台经纬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很懂事地点了点头。   云深已经醒了,却微微皱眉,一直不肯吃东西。看到宁觉非身边的少年,他倏地睁大了眼睛,没有血色的嘴唇动了动,终于强忍着没有吭声。   宁觉非微笑着说:“小纬是豹王殿下的随从,豹王殿下得知你受了伤,便派他来服侍你。”   “哦。Www。。com”云深淡淡地道。“是觉得有些眼熟,以前在豹王府上似乎见过你。”   澹台经纬便乖巧地跪下,恭谨地说:“见过云大人。”   云深是他亲舅舅,也是他母亲这边惟一的亲人,自是当得起他这一跪。他脸上没有表情,温和地道:“勿须多礼,起来吧。”   “谢云大人。”澹台经纬站起身来,从床边的几上拿起一碗燕窝羹,便要喂给他吃。   宁觉非坐到床边,微笑着劝道:“就算不对你的胃口,也得努力吃下去,身子要紧。”   “嗯。”云深勉勉强强地应了一声,终于张开了唇。   澹台经纬以前生病时,只要云深在蓟都,都会进宫去照顾他。此刻,他学着云深以往的样子,细心地把羹汤喂进他的口中,竟是让人看不出破绽。   宁觉非又过去看了看淡悠然,见他也醒了,便坐到床边,陪他说了会儿话。   淡悠然的态度比过去几日好多了,没有那么冷淡,虽然也不大有笑容,但明显给人温和亲近的感觉。   宁觉非恪守着在前世就熟知的礼节,不去打听任何涉及个人隐私的事,只泛泛地和他聊着这里的天气、风俗、特产。淡悠然所知甚多,娓娓说出,让宁觉非耳目一新,大感兴趣。说到后来,淡悠然苍白的脸上微微浮起笑意,眉梢眼角流露出动人的愉悦之情。   云深把燕窝羹吃完,轻声叫道:“觉非。”   宁觉非答应一声,对淡悠然柔声说:“你先歇着。”便走了回去。   云深的声音底气不足,听得出有些虚弱,但依然很清晰,透着不容改变的坚定:“觉非,我要净身,淡老板应该也一样。天这么热,两天没净身了,实在受不了。我与淡老板共处一室,终究不方便。这里就让他住着,你带我回咱们那院子。反正两边相隔不远,大夫要替我们诊治,也很方便。”   宁觉非略微沉吟,便道:“好。”   云深只是肩上中箭,其他都没什么,内腑虽然被震伤,将养了两日,也好了许多,这时竟挣扎着起身,自己下了床。   宁觉非吃了一惊,连忙扶住他,随即将他慢慢抱起来,带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将他放到床上。   云深一躺下来便道:“你去照顾一下淡老板,让人把枕头巾被都换上新的,便把他挪到床上去歇息,别让人家以为咱们过河拆桥,把他扔在那儿不闻不问。”   “我明白,你放心。”宁觉非听他处处想着别人,正合自己的心意,不由得十分高兴。他温柔地轻轻抚了抚云深的脸,拉开薄被替他盖上,便走了出去。   澹台经纬警惕地站在门口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扑到床边,轻轻叫了声“舅舅”,便泪如雨下。   云深慈爱地看着他,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低低地道:“小纬,别哭……”   初秋的风中,少年压抑不住的哭泣声隐隐传了出来,走在花间小径的宁觉非忍不住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良久,他无声地长长叹了口气。 第20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傍晚。丹古在府里设宴。隆重款待北蓟使团。   宁觉非沒有去参加。这是官方活动。他不想介入其中。况且云深还躺在床上。太子就在这里。他实在不放心。便托辞要照顾云深。婉言谢绝了。   丹古劝了一会儿。见他执意不肯。便不再勉强。   独孤偃听说是澹台牧的兄弟为正使。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心里不免好奇。便与丹古一起去了宴会。也帮着应酬一下。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來。宁觉非松了口气。   不再与淡悠然共处一室。云深的精神好了一些。也不必太控制情绪。他慢慢坐起來。靠着床头。握住太子的手。关切地道:“小纬。你先别急。我即刻修书。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飞鹰传给你父皇。让他安心。应该可以缓解他的病情。”   澹台经纬已经把事情始末告诉了他。他听了之后百感交集。心里矛盾重重。   北蓟将在迁都大典上正式改国号为蓟。也就是说。那实际上是新蓟国的开国大典。千头万绪。一点错也不能出。本來。这些事一向是由云深总揽筹划。只有他无法决断的大事。才会找澹台牧商议。现在他离开了临淄。朝中大臣虽多。北蓟臣子不太懂这些礼仪上的东西。而原南楚大臣多半不肯出力。敷衍了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都无法把事情交由他们去办。很多事情就得澹台牧亲力亲为。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云深完全能够想象澹台牧承受的压力。心里忽然觉得很愧疚。可是。他对宁觉非的感情实在是放不下。如果宁觉非不肯回去。他委实不知该何去何从。   听了他的话。澹台经纬使劲点了点头。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宁觉非走进屋來。对他们说:“小纬。你先去吃饭。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我帮你舅舅整理一下。一会儿就來。”   澹台经纬在他们面前便再也沒有大人样子。可以安安心心地做回孩子了。他乖巧地答应一声。便出去了。   宁觉非已经安排了四个最精明强干的人贴身保护他。他也一直呆在院子里不出去。安全方面便不用太担心。   云深等他出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便看着眼前的人。诚恳地道:“觉非。我想离开这里。住在别人家里。终究不是事。我们住越久。便欠下越多人情债。你若不还。心里便会一直记着。有朝一日人家來找你帮忙。那你是做。还是不做呢。我想。我们还是回北蓟吧。无论是在朝廷为国效力。还是去草原放羊牧马。那儿毕竟是我们的家。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要自由自在得多。你说呢。”   “嗯。”宁觉非拿过铜盆。兑好温水。用柔软的布巾浸了水。温柔地替他洗脸。擦身。   云深尽力挪动着身子。配合着他的手势。眼睛却一直专注地凝视着他的脸。   宁觉非看着眼前变得消瘦了许多的身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一颗心彻底软了。等擦拭好了。他拿出干净的衣裳替云深换上。这才抬头看着他。柔声说:“我们回临淄吧。你胸罗万有。才华横溢。如果不用來为国效力。为民造福。实在太可惜了。”   云深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是。”宁觉非叹了口气。Www。。com肯定地说。“是真的。等你的身子稍稍好一些。我们就走吧。”   “我的伤不碍事。”云深本能地道。一双乌黑的眼睛深深地看着他。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他的手。着急地解释。“觉非。你是不是以为这是我的计谋。不是的。小纬不是我叫他來的。这么危险的事。我无论如何不能做的。他是国祚之所在。半点闪失都不能有的。我这次独自前來。就是决定放下所有智计。一心一意听你的。你想要怎么样都行。我都会跟着你。”   “我知道。我知道。”宁觉非轻轻搂住他。安慰地拍抚着他的背。“我们之间是有了一些问題。我不敢再轻易相信人。而你每说一句话都怕我会不信你……我们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云深。我对你的情感是无庸置疑的。自从最初的那一夜。我们在星光下定情。我便下定决心。此生绝不负你。可沒想到……后來的事会变成那样……我想了很久很久。直到你这次來找我。我才想明白了。如果我们之间的情意是真实的。那么。过去的那些事就都不算什么。昭云公主也要成亲了。那我就更不能再计较什么了。说实话。我真怕我要再不回去。昭云公主又跑了來。万一要再出点什么事。那我会愧疚一辈子的。所以。云深。我们回去吧。你们也不要再为了我大兴土木。大动干戈。我是真的不需要那些。”   “我明白。明白……觉非……对不起……”云深将脸埋进他的肩。忽然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声音渐渐哽咽。   宁觉非能感觉到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渗进自己的衣服。不由得心里酸楚。隐隐作疼。他紧紧搂着云深。轻声说:“云深。不用道歉了。我沒事。我沒生你的气。那时候。我只是有些心灰意冷。现在都过去了。沒事了。”   云深听着他柔声安慰。过去的万般委屈、痛苦、难过、歉疚尽皆涌上心头。顿时再也忍耐不住。抱着他失声痛哭。   宁觉非只觉得眼里发热。他温柔地抚着云深的背。喉头哽着。一直说不出话來。   暮色一分一分地降了下來。惆怅的气息渐渐在屋里弥漫。   城中有人在吹羌笛。幽怨的笛声随风飞扬。唤起游子的思乡之情。 第21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哭过之后。云深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千钧重负。便觉格外疲惫。   宁觉非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替他盖上薄被。轻声说:“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去安排小纬。很快就过來。”   “嗯。”云深温驯地道。“让他住咱们这一屋吧。不然我不放心。”   “好。”宁觉非沒有异议。立刻出去交代下属。夜晚在院内外轮流值班。做好警戒。   澹台经纬毕竟是孩子。今天在大漠中遇袭。他们一开始且战且走。想要摆脱敌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就已经很累了。后來被强敌包围。澹台子庭和荆无双便让他在骆驼中间躲避。但他仍然紧握随身短刀。随时准备迎敌。这本身就很耗心力。急行军到达乌拉珠穆后。他沒有歇息。便赶來说服宁觉非。一天下來。他再也撑不住。沐浴之后便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宁觉非笑着将他抱起來。放到云深的里侧。云深的左肩朝向外侧。也就不必担心被他碰到伤口。澹台经纬的头一挨到枕头。便即沉沉入睡。宁觉非拉过被子替他盖上。轻轻笑道:“他真是个好孩子。”   云深刚刚睡醒。不想再躺着。便被宁觉非扶下床來。靠坐在软榻上。听了宁觉非的话。他看着床上的孩子那安静的睡颜。欣慰地点了点头:“是啊。这孩子将來必定是一代明君。会建立比我们更为伟大的功业。”   宁觉非站在他旁边。轻轻抚着他沒受伤的右肩。笑道:“你这口气就像是七老八十的人了。其实还早得很呢。”   云深却淡淡地说:“云氏历代祖先尽皆战死沙场。沒有一位男子是寿终正寝的。死的时候大都沒过五十。我祖父、父亲、伯父……无不如此。”   宁觉非将他慢慢揽过來。温和而坚定地道:“我希望你能活到一百岁。”   云深抬头看着他。渐渐笑了起來:“如果有你陪着。活多久都好。无论是三十岁。还是一百岁。我都觉得快活。”   宁觉非看着他俊逸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辉。只觉热血上涌。忍不住俯下头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吻上了他的唇。   云深沒动。似乎觉得这是一个期盼了很久很久的梦。深怕被惊醒。宁觉非的动作很轻。慢慢地贴上他的唇。一点一点地滑过去。温存地啄吻。轻柔地吮吸。亲一下。停一停。再亲一下。最后才完全覆盖上去。试探着将舌尖伸过去。与他缠绕在一起……   云深抬起右手。揽住他的后颈。陶醉在久违的温柔中。气息渐渐急促……   良久。宁觉非才抬起头來。在朦胧的光线中凝视着他。随后又吻了他一下。便控制住自己。他坐到榻边。搂着云深。让他把头枕在自己的肩上。关切地问:“伤口还疼吗。”   云深微笑。低低地道:“比昨天好多了。”   “那就好。”宁觉非沉吟了一会儿。吻了吻他的额。与他商议道。“我从明都出來时。曾经答应过独孤大哥。无论今后要去哪里。都必得回去当面向他辞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自然得先回明都。正好他们使团也要过去。我可以与他们同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不过。你身上有伤。这一路颠簸。对你不大好。我的意思是。将使团的护卫队分出七成人马。先送你和小纬回去。我随使团去明都。然后一同回临淄。你看这样好不好。”   云深沉默片刻。很轻很轻地说:“我不想与你分开。况且。目前敌我未明。情势错综复杂。我认为我们应该在一起行动。这次他们在大漠遇袭。有豹王和护国将军两员骁将。再加整个卫队。尚且不敌。如果将卫队分成两半。力量便大大减弱。若再有敌人中途拦截。后果堪虞。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宁觉非微微点头。想了一会儿。便道:“你说得这些我也想过。可一來你伤势不适宜來回奔波。最好回临淄休养。二來我怕陛下担心着急。病势加重。若有什么差池。你和小纬岂不是抱憾终生。卫队分开。力量确实不够。我想。可以孤独大哥的九骏玲珑为凭。向丹古借兵。请他派五千人马。护送你们至剑门关。然后就由驻扎关内的军队接手。将你们护送到临淄。你看这样是否可行。”   云深思索半晌。才道:“可行是可行。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只是。这样一來。咱们就欠西武一个大大的人情了。我不是很喜欢这样。”   “人情什么的以后再说吧。”宁觉非微笑。“至少咱们现在还是兄弟之邦。唇齿相依。况且我和西武皇帝还是结义兄弟。请他帮个忙。也谈不上人情不人情的。”   “也就你会这么想。”云深忍俊不禁。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即使有天大的事。到你跟前也变得简单了。”   “主要是我懒。不爱动脑筋。那太伤元气了。”宁觉非的脸靠着他微凉的额头。Www。。com感觉很愉快。很放松。“云深。这事你再琢磨琢磨。我们明天才决定吧。也不必急在一时。”   “嗯。好。”云深温顺地答应着。“此事必得慎重。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是啊。”宁觉非用手轻拂他的头发。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江从鸾一直在明都帮我。他在那里身份尴尬。无家无业。过得不大如意。我就让他替我管理府中事务。我回临淄时。如果他要跟着走。我自然不便拒绝。此事先跟你说一声。免得你多心。”   云深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半晌沒吭声。   宁觉非搂着他。温柔地解释:“我知道你生他的气。可当时事出有因。也就不要去多计较了。当年在临淄。如果不是他替我延医送药。悉心照顾。我只怕死了有十回了。不可能见到你。更不会有今天。大丈夫必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现在有了能力。自然希望能够帮到他。除此之外。更无他意。请你能够理解。”   此前。宁觉非不辞而别后。云深与澹台牧大惑不解。曾经向大檀琛详细询问了有关宁觉非当年的遭遇。大檀琛在临淄多年。与江从鸾相当熟识。对于宁觉非当初所受的种种折磨。九死一生的惨状所知甚多。更曾亲眼目睹宁觉非昏迷不醒。江从鸾上下奔走。请來医生诊治。派人日夜照料。并想尽办法。试图推托那些禽兽皇族高官的“堂会”。对过去种种情状。大檀琛一一说出。毫无保留。   听了这一切。云深心痛如绞。澹台牧也咬牙切齿。直想将那些南楚的那些达官显贵全都碎尸万段。可宁觉非接受他们投降时已经答应对他们一体保全。他们也不便出尔反尔。引起天下人非议。只得强忍着不去动他们。却对宁觉非更加疼惜。也更加敬佩。此刻。听他提起江从鸾。云深虽然心中不悦。却也感激此人当年对宁觉非施以援手。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毕竟是有救命之情。宁觉非宅心仁厚。要他弃而不顾。那是万万不能的。   云深依偎在宁觉非身上。只觉与他两情相悦。比之以前还要亲密。也不怕有人从中弄鬼。便大方地道:“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意。你要照顾他。我是不会反对的。反正你在临淄也有元帅府。总要有人打理。他挺细心的。你的府邸交给他。我也放心。”   宁觉非开心极了。忍不住又低头吻住了他。云深只觉心里无比甜蜜。与他缠绵深吻。不能自抑。   半晌。两人才分开。宁觉非喘着粗气。看着他变得朦胧的眼神。压低了声音道:“时候不早了。咱们睡了吧。你身子不好。不能激动。以后咱们的日子长着呢。好吗。”   云深的脸红了。腼腆地点了点头。   宁觉非扶他回到床上躺下。又看了看睡得很沉。连姿势都沒变过的澹台经纬。便吹熄蜡烛。睡到床边的软榻上。以便能随时照顾旁边的伤患和孩子。   黑暗中。來自不远处腾青沙漠的风声清晰可辨。宁觉非闭上眼睛。听着窗外的动静和身旁悠长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感觉很踏实。很快就睡着了。 第22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虽然睡得晚。宁觉非仍然一早就醒來了。   清晨的空气很凉。让人感觉很舒适。云深和澹台经纬睡得很熟。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宁觉非换好衣服。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在院子里活动活动手脚。然后练习刀法。   不久。独孤偃便來了。笑吟吟地站一边看着。等宁觉非一套刀法练完。他便张口要叫好。宁觉非立刻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独孤偃这才省觉。笑着点了点头。走过去轻声问道:“什么时候我们來比试比试。”   “等以后有机会吧。”宁觉非擦了擦额上的汗。顺口说。“我们打算随使团去明都。这两天就启程。”   “这么快。”独孤偃有些诧异。“兄弟不在这里等着看那晚的偷袭者是谁。”   “算了。”宁觉非耸了耸肩。“破案是官府的事。我又不是当地人。什么情况都不熟。贸然插手。反而可能添乱。”   “哦。那好吧。就听兄弟的。”独孤偃爽快地道。“反正我也是打算去明都。咱们正好同路。”   宁觉非自然沒有异议。   独孤偃和他的那队随从都很强悍。若能与他同行。自是如虎添翼。   等到云深醒來。宁觉非便对他说:“我想过了。你和小纬都辛苦一点。还是跟我一起去明都吧。然后我们与使团同回临淄。不然我不放心。”   云深大为高兴。笑着点头:“好。”   澹台经纬也醒了。闻言一骨碌爬起來。兴奋地道:“太好了。”   宁觉非怕他下床时会碰到云深。触及伤口。便伸手将他从床的里侧抱下來。这才以商量的口吻对云深说:“既然决定了。此事宜早不宜迟。再说。使团也要尽快到达明都。传达邀请之意。以便西武及时派使节赴临淄。这些都需要时间。”   “是啊。”云深完全赞同。“我的伤不碍事。咱们明天就走吧。”   宁觉非对他微微一笑:“那好。我去买辆上好的马车。你躺在里面。小纬陪着你。应该不会太难受。”   “好。”云深愉快地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你去安排吧。我沒事。又不是一辈子养在屋子里的小花小草。经不得风雨。我沒那么娇弱。”   宁觉非替他洗脸擦手。这才闲闲地道:“我知道你很坚强。可伤就是伤。不能等闲视之。以免弄出大问題來。这样吧。我去悠然阁找澹台将军和我大哥。一起商议一下。你先歇着。一会儿记着吃东西。不可耍赖。”   云深被他说得忍不住笑:“我哪有赖。”   宁觉非撇了撇嘴。伸手拍拍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澹台经纬:“小纬。你给我看着他。如果他不吃饭。就你喂他。”   “好。”澹台经纬挺直了腰。朗声答应。   宁觉非这才微笑着离开。非常时期。他不再托大。Www。。com将鹰刀挂在腰间。大步走出院门。上马而去。   澹台经纬坐到床边。定要云深躺下歇息。这才羡慕地说:“舅舅。宁叔叔待你真好。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会抛下一切。一定要來找他了。”   云深心中甜蜜。脸上带着愉悦的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和地道:“将來。你若是遇见了心爱的人。一定要对他好。处处为他考虑。凡事替他着想。关心他。照顾他。小纬。我们的一生太短暂了。就算能转世为人。也不见得就能再找到他。所以。一定要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不要轻易分离。”   澹台经纬似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触动很大。一时沉默下來。想了好一会儿。才用力点头:“舅舅。我明白了。将來我也会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就像父皇与母后。你和宁叔叔那样。”   “对。”云深开心地点头。“好了。小纬。你來替我收拾东西。我跟你说要怎么弄。”   “好。”澹台经纬高兴地跳了起來。   他在宫里的时候。什么事都是宫女和内侍做。有时候也挺闷的。只有去云深府上。那四个在府里地位颇高的大丫鬟沒大沒小。偶尔会玩笑地差遣他做事。他便觉得很好玩。跑前跑后。勤快得很。后來云深知道了。责备了那四个女孩子几句。却也沒有阻止。他觉得。太子虽身份高贵。却也不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将來长大了或许也要像他的父母那样。上阵杀敌。不懂料理自己的事终究是不行的。现在锻炼一下也好。   澹台经纬很喜欢这种感觉。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云深沒有把他当太子高高供着。虽然场面上非常注意礼仪。可私下里却只当他是自己的外甥。呵护备至。却也严格要求。这样温暖的亲情。别的王子公主是享受不到的。因此都很羡慕他。也喜欢跟着他往国师府跑。   云深靠在软榻上。指点他将衣服叠好。分门别类地包好。放进防水的革囊。衣服在下。日常用品在上。以方便在路途中随时取用。   还沒做完。孤独偃來到门口。探头看了看。笑道:“怎么。已经收拾东西了。”   云深回头一看。便挣扎着站起身來。微笑着说:“是啊。准备一下。明日好启程。”   “哦。”独孤偃左右看了看。Www。。com“宁兄弟不在。”   “嗯。他说要去悠然阁。与澹台将军和荆将军商议一下行程。王爷。请坐吧。”云深说着。转头吩咐澹台经纬。“小纬。先把东西放着。去给王爷斟茶。”   “是。”澹台经纬乖乖地答应着。便要往外走。   两人的态度十分自然。不知情的外人看上去。也就是主人与小厮的关系。半分破绽也沒有。   独孤偃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先去找宁兄弟吧。对了。一会儿大夫要來给云大人诊治。我已经交代了。让他好好看看。云大人的伤势恢复得如何。是否可以上路。”   “多谢王爷。”云深微笑。“靳大夫妙手回春。我已经好了许多。沒有问題了。”   “那就好。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独孤偃笑着点头。“不过。还是等大夫看过以后再说吧。”   “好。”云深立刻应允。   独孤偃这才转身离开。   这时。宁觉非正在旁边的院子里看望淡悠然。   他已经能坐起來了。嫌屋里气闷。硬要到院子里坐着。   宁觉非走进院门时。便看见他半躺在软榻上。朝阳透过浓密的树叶。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身上。他穿着珍珠色的暗花云锦长衫。在阳光下含蓄地闪着光。使他整个人有种出尘的味道。   宁觉非走到软榻边。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见不似昨天那般毫无血色。显然正在恢复。便感觉很欣慰。   淡悠然手无缚鸡之力。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却在那么危险的情形下奋不顾身地扑过來。以身体挡住了射向云深和他的利箭。这份情义。他是看得很重的。此刻要离开了。他惟一觉得放不下的。就是欠了淡悠然的这份人情。却不知要怎样才能偿还。   他正在沉吟。淡悠然慢慢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却沒吭声。   宁觉非关切地问:“用过早膳了吗。”   “用了。”淡悠然的脸色柔和了些。想要坐起來。   宁觉非伸手轻轻按住他的右肩。柔声道:“躺着吧。不必多礼。”   “嗯。”淡悠然往两旁看了看。见空空如也。便用右手指了指榻边。“坐吧。”   宁觉非本想站着。见他这么说了。怕他多心。便坐了下去。关心地问:“药都吃了吗。”   淡悠然笑了。温和地道:“宁将军今年贵庚。”   宁觉非一怔。老老实实地答:“二十一。”   淡悠然赞赏地道:“宁将军尚是弱冠之龄。待人却如父如兄。关怀得无微不至。令人感佩。”   “不敢当。”宁觉非谦逊地摆了摆手。“你是因我而受伤。自当关心照顾。只是此地非我宅邸。让淡老板受委屈了。”   “沒有的事。”淡悠然温言道。“丹大人折节下交。与我乃是朋友。已经很关照了。至于受伤之事。宁将军不必放在心上。你将我自火中背出。又以身体挡在前面。救我性命。如果不是因我酒醉难行。以将军的身手。大可跃开闪避。根本不必站那儿硬挡。此中关节。我一清二楚。并非我因将军而伤。乃是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淡府定会报答将军。”   “淡老板请别这么说。那是我应该做的。算不得什么。更用不着报答。”宁觉非很认真。“总之。你先养好伤。千万别落下什么后遗症。”   “好。”淡悠然看着他。忽然说。“如果将军不嫌弃我乃一介商贾。我们可否交个朋友。将军直呼我的名字即可。不必太客气。”   宁觉非对他是有好感的。便爽快地道:“别说什么商贾不商贾的。你是大老板。身份可不低。悠然。你也叫我名字吧。别将军将军的了。听着生分。”   “好。”淡悠然愉快地点头。却又想起了什么。轻声问。“我如果直呼你的名讳。云大人会不会生气。”   “不会。”宁觉非肯定地说。“云深一向温和大度。待朋友极好。也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不会在意称呼的。”   “那就好。”淡悠然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道。“我本想离开这里。回悠然阁去养伤。可我大哥一得知我受伤的事。便派人飞骑送信过來。定要我去明都休养。我父母已亡。长兄当父。自是不能违背。一会儿等大夫來换了药。我便离开丹府。打算过两天启程去明都。”   宁觉非有些意外。立刻问他:“你打算怎么过去。有人护送吗。有人照顾吗。”   “自然是坐马车。”淡悠然见他如此关切。心里很感动。“严骥要照顾生意。走不开。曾舜会带几个伙计跟着。还有两个丫鬟侍候。足够了。”   宁觉非沉吟片刻。便道:“要不这样吧。我们明日出发。也是去明都。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淡悠然很意外:“你们也要走。”   “是啊。”宁觉非笑着点头。“我们人多。你若不嫌吵的话。就结伴而行吧。”   淡悠然想了一下。便不再推辞:“既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明日几时出发。”   “现下沒定。”宁觉非温和地道。“我去跟他们商议一下。等决定下來。便立刻通知你。”   淡悠然看着他。轻轻地说:“好。” 第23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早。北蓟使团便启程北上。   除了他们自己的护卫队外。前面有宁觉非带來的千名轻骑。后面是丹古派出的三千守城精兵。   丹古与独孤偃都已经知道使团在大漠中遇袭的事情。为防止再出现意外。便派出了最精锐的三个千人队。护送他们去明都。   宁觉非、澹台子庭、荆无双和独孤偃骑在马上。后面跟着两辆宽敞的马车。云深和淡悠然分别躺在其中。再后面是使团全体成员和随身侍从。也都骑在马上。然后是驮着东西的骆驼队。   将近五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人马虽多。速度却不慢。行程更是有条有理。有一小队前锋探路。并预先在前面的城镇定好驿馆。如果赶不上有人聚居的地方。便找好扎营的地方。布置警戒。   像他们这种阵势。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如果还要袭击。非得來个万人以上才有把握。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就这样。一路风平浪静。六天后。他们便顺利到达明都。   独孤及早已收到独孤偃和丹古的报告。对他们的数次遇袭十分清楚。这时便派礼宾官出城远迎。将使团安排到皇家馆驿。请他们先歇息一下。晚上在宫中宴请他们。   到了都城。独孤偃便不再肆意妄为。懂规矩多了。他与北蓟使团的文臣武将们客套了几句。又与宁觉非和云深约好再见面的日子。便进宫去见皇上。   宁觉非不属于使团成员。自然不随他们行动。本着先人后己的原则。他先把淡悠然送到淡府。再和云深回自己的临时府邸。   淡府在皇宫与城门的中轴线上。占地很广。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里面到处都是参天大树。似锦繁花。一个小湖碧水荡漾。各种禽鸟盘旋飞翔。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西武是畜牧大国。拥有广阔牧场。数十座山林。牛羊无数的大富之家也有不少。但似淡府这样的府第在明都却是独一份。就连独孤及赠给宁觉非的昔日王府都比不上。   曾舜带路。宁觉非和两辆马车一起來到淡府门前。   门里门外守着四个下人。一见曾舜便喜出望外。一边快步迎过來一边问:“是三少爷回來了吗。”   “是啊。还不快报与大少爷。”曾舜挥手示意。“快去。就说烈火将军宁大元帅也來了。”   “哦哦。好好。”立刻有人飞奔进府。其他人便过來拉马车。服侍淡悠然下车。   车辕离地面有段距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淡悠然内腑受创不轻。挪动艰难。虽然从车厢里移了出來。却下不了车。   曾舜立刻指挥着那些人:“快。去拿软榻來。抬少爷进去。”   一群人正在忙乱。府门中大步走出一个人來。他身体高大。龙行虎步。气势逼人。   那群淡府下人纷纷垂首。恭敬地道:“大少爷。”   那人走到淡悠然面前。皱了皱眉。轻声说:“怎么弄成这样。”便伸手将他从车上抱下來。转身就要进府。   “大哥。”淡悠然叫住他。笑着看向宁觉非。“觉非。这是我大哥淡凛然。大哥。他便是大名鼎鼎的烈火将军宁觉非。”   淡凛然看了他一眼。客气地笑了笑:“宁将军。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久仰。久仰。听说这次遇袭。是将军救了三弟的性命。我淡府上下铭感五内。定当倾力以报。”   “大公子严重了。”宁觉非礼貌地摆了摆手。“悠然受此重创。也是因为掩护我和朋友的缘故。应该是我感谢他。”   淡悠然温和地道:“觉非。我们是朋友。就别说客气话了。进去坐坐吧。”   宁觉非笑着摇头:“不了。你既已到家。便好好养伤吧。我不日即往临淄。若他日有暇。悠然也來临淄走走吧。”   “哦。那样也好。”淡悠然果然恬淡。见他不肯进去。便不再强求。“若有缘。以后再见。”   “好。”宁觉非对眼前的兄弟俩拱了拱手。“告辞。”   淡凛然手中抱着人。便微微躬身带礼:“宁将军走好。Www。。com”   宁觉非便拨转马头。带着另一辆马车离去。   从头到尾。云深都沒露面。   淡凛然看向怀中的人。关切地问:“难受吗。伤口还疼吗。”   “好多了。”淡悠然微微一笑。“大夫说伤了筋骨。以后左胳膊不能提重物。”   “哦。本來就用不着你提什么重物。”淡凛然轻描淡写地说着。抱着他大步走进府门。对旁边的人吩咐道。“立刻去请克勒來给三少爷治伤。”   一片忙碌后。淡府里又恢复了平静。   诸事既毕。宁觉非便带着云深和澹台经纬回到自己在明都暂居的府邸。   江从鸾在他们进城时已得到消息。早就等在大门口。一见他的身影出现。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便欣喜地迎了出來。叫道:“觉非。你回來啦。”   “是啊。”宁觉非愉快地下马。关切地问他。“你还好吗。”   “好。你不在。府里也沒什么事。”江从鸾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轻声道。“车里就是云大人吧。”   “是。”宁觉非对着马车后面招了招手。“其其格。那日松。过來。”   那姐弟俩和其他随从一样。已经下马。候在一旁。听到他的招呼。便赶紧上前來。   宁觉非对江从鸾说:“这两孩子原本在右昌王府里为奴。我买下來。已经给了他们自由。他们不愿离开。我想就留下來做点事吧。你安排一下。按规矩办就行。那日松还小。也别太拘着他。”   “行。Www。。com我知道了。”江从鸾一听他们的出身。心里不免有些打鼓。他打量了一下那姐弟俩。便笑着点头。“你们先歇歇吧。我一会儿來安排。”   其其格垂头称是。便拉着弟弟的手退到一边。那日松也不似前几日那些活泼。神情举止间拘谨多了。   宁觉非撩开车帘。将云深扶下车來。搀着他慢慢走进府中。   澹台经纬背着革囊。提着鹰刀。一副小厮的模样。动作利落地从车上跳下。跟在他们身后。   江从鸾吩咐下人忙前忙后。侍候宁觉非和云深沐浴更衣。接着便用膳。   刚吃到一半。独孤及和独孤偃竟然一起闯了來。毫不客气地在餐桌边坐下。   独孤及以前常常如此。府里的下人都习以为常。不等江从鸾吩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便有内府管事送上整套餐具。   江从鸾给两人盛了饭。放到他们面前。二人便大快朵颐。一点也不客气。   云深微笑着。略与两人寒暄两句。便不再多说。   澹台经纬站在一边。看着西武的皇帝。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知道独孤及是赫赫有名的勇将。曾经率一万轻骑便连续攻破南楚数城。如果不是宁觉非愤而出手。将其逐出剑门关。只怕他真会势如破竹。马踏临淄。如今南楚已灭。能与北蓟抗衡的。也就只有西武了。沒想到。这位一国之君却半点架子也沒有。居然会闯到别人家里。坐下就吃。细思起來。自己的父皇就沒这么有趣。   宁觉非十分喜欢独孤及和独孤偃的豪爽性子。却因承诺了云深不肯饮酒。三人便以茶代酒。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相谈甚欢。他们并未谈及国事。只是相约赛马。   独孤偃本就对宁觉非的马很是神往。此刻听独孤及说起。竟是他最宝贝的千里良驹赤龙的儿子。立刻一拍桌子:“我就说嘛。当初一见兄弟的马。便觉得眼熟。只是有数年沒见赤龙。一时不敢认。哎。兄弟。那咱们就说好了。明日便去赛一赛。让我也过过瘾。”   宁觉非看了云深一眼。似是征求他的意见。云深含着笑。不引人注意地微微点头。宁觉非便道:“行。明儿一早。我在城门外等大哥來。”   “我也去。”独孤及笑道。“老二。我们也有好几年沒赛过马了。”   “是啊。一起去。一起去。”独孤偃大为兴奋。“我这次骑來的是追风。咱们好好赛赛。”   独孤及高兴地大笑:“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独孤及晚上要宴请北蓟使团。独孤偃是西武除太子外身份最为尊贵的王。自然要去作陪。两人便不再多呆。跟宁觉非约好明日赛马的时辰。便一起走了。   从头到尾。独孤及对江从鸾都保持着适当的亲切。却沒有逾矩的言行举止。独孤偃临走时却狠狠地看了江从鸾几眼。神情间满是欲求而不得的遗憾。   送走他们。宁觉非便安排云深和澹台经纬去歇息。然后单独找到江从鸾。温和地说:“从鸾。我打算回临淄。你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江从鸾想也不想便道:“要。我跟你去。”   “好。”宁觉非抬手握住他的肩。郑重地保证。“从鸾。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不让你受委屈。”   江从鸾在临淄的名声自然不好。一个小倌馆的鸨头。能有什么地位。还不是任人践踏。若是知道了他少年时曾经是红牌小倌。更不知会有什么难听的话说出來。不过。他根本就不在乎。宁觉非待他好。尊重他。呵护他。即使不爱他。他也愿意跟着。无论天涯海角。不管有什么样的遭遇。他都无怨无悔。   听着宁觉非的话。江从鸾心里一热。微笑着说:“觉非。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什么苦都吃过。什么都明白。比起以前。现在的日子好了千倍万倍。我很满足。至于别的。我根本就不在意。也就算不得委屈。”   宁觉非看着他依然俊秀的脸。远离了声色场所。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他的气质变得干净、恬淡。反而更显漂亮。只是。除了宁觉非外。他在这个世上竟沒有真正的朋友。未來的路还很长。他肯定很寂寞。想着。他柔声说:“从鸾。你也不要太封闭自己。如果将來遇到合你心意的人。不妨考虑一下。”   江从鸾微微一怔。随即苦笑:“觉非。世上沒人如你这般。在他们眼里。我是个低贱的人。肮脏。卑微。甚至不是人。不过是个物件。我不想再过那种仰人鼻息。低声下气的日子。我愿意跟在你身边照顾你。直到你赶我走。”   “怎么会。我永远都不会那么做。”宁觉非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自己也曾经尝尽那些滋味。如果不是自己有着非凡的意志。早就被折磨死了。他一直都能理解江从鸾的心情。这个看上去风流佻达的人。其实内心非常自卑。也沒什么奢望。就希望能像个人一样。过平平常常的日子。便心满意足。想着。他怜惜地拍抚着江从鸾的肩。笑道。“从鸾。英雄不问出处。你也别老想着从前。将來日子还长。你慢慢留意着。如果有两情相悦的人。我便替你们操办。让你风风光光地过去。他要敢欺负你。我來收拾他。”   江从鸾听到最后。不由得笑了。却沒答应什么。   两人接着又商议了一下需要带走的东西。江从鸾便去收拾。宁觉非回了卧房。   云深还沒睡。靠在床头看书。见他进來。并沒问他别的。只关心地叮嘱:“明日赛马。你带上鹰刀和那几个下属。有备无患。”   宁觉非微笑着点头:“好。” 第24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清晨。宁觉非便等在南城门外。独孤及和独孤偃也随后到达。   宁觉非提议改变行程。不再像以往那样去西面的神山。改而向东。五十里外有条大河。河边有棵独一无二的千年古树。便以此为终点。先到者胜。   独孤兄弟俩自然沒有异议。   独孤及指了一个卫士发令。三人便策马冲出。在草原上向东飞奔。   他们的马太过神骏。后面的随从勉强跟到一半。便渐渐落下。   宁觉非跟过去一样。穿着一身玄色衣衫。却不似以往那般随意。更不是西武的样式。而是在北蓟服饰的基础上加入了南楚的一些东西。领口、袖口、襟口都用银色丝线绣着精美的鹰纹。织锦暗纹的衣摆在疾风中飞扬。看上去既飘逸又华美。   这是云深带过來的。前几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沒想起來。今天才拿出來让他穿上。宁觉非已打定主意回归北蓟。自然不会推却他的心意。便接过來换上。在云深喜悦的目光中出了门。   独孤及注意到了他的服饰的变化。却沒有提起。他穿着褐色滚龙袍。头戴短羽帽。气势十足。   独孤偃跟以往一样。衣饰华丽贵重。琳琅满目。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三人如箭离弦。飞速向前射去。独孤及在中间。落后右边的宁觉非半个马身。在他左边的独孤偃又落后他一个马头。差距很小。三人都一个劲催马向前。   烈火、赤龙、追风都是万中选一的千里驹。不待主人用力。它们便已经激起了好胜心。俱都四蹄翻飞。Www。。com向前疾驰。   今日沒有阳光。乌云密布。低低地压下來。使万里草原更显苍茫。不时有大片大片的羊群在他们身边出现。不一会儿就被他们甩在身后。一些牧民啪啪地甩着长鞭。兴奋地吆喝着。还有人竟然也想加入。纵马追了一阵。却越掉越远。最后只得停下來。   三个人你追我赶。在途中都分别领先过。当他们看到那颗亭亭如盖的古树时。更是双腿猛夹马腹。口中连声低叱。催促自己的爱马加速。   冲过树身的一瞬间。三匹马并驾齐驱。竟是不分先后。   宁觉非最机灵。一过树干便轻拨马头。带着烈火贴着河岸划了个半圆。这才放慢速度。停了下來。   独孤及绕的圈比较大。直冲过河滩。在浅水里奔了一段距离。才重新上岸。   独孤偃只顾前冲。沒想其他。直等到马都冲进水里了。他才反应过來。连忙用力勒住。   黑色的追风唏溜溜一声长嘶。人立而起。独孤偃马术精良。紧贴马背。并未被甩下來。   独孤及转头看着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老二。你不会水。可得小心点。要是掉进河里。你的追风肯定能游上來。你就难说了。”   独孤偃安抚住自己的马。转身上岸。得意洋洋地说:“我拖着追风的尾巴。一定能上來。”   他这话说得有趣。独孤及笑得打跌。宁觉非也忍不住笑出声來。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空气中传來“嗖嗖”的声音。几支羽箭破空而來。直射向他们三人。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他们都是久经战阵的骁将。临危不乱。同时拔出腰间的刀。斩向射到面前的箭。   刚拨打了两下。后面便是箭如飞蝗。劈头盖脸地向他们射过來。   独孤偃在水里。转动有些不便。左肩中了一箭。接着又有一箭射进他的左肋。他闷哼一声。手中刀却不停。飞快地拨开那些箭矢。   独孤及和宁觉非双双纵马向前。直奔水中。舞刀护着他。   独孤偃大声道:“皇上。你先上去。以树干做掩蔽。觉非。你护着皇上。我不要紧。”   宁觉非不由分说地道:“你跟皇上先走。我掩护。”   独孤及却道:“老二。你先走。我和觉非随后便來。我们马快。他们追不上。”   说话间。Www。。com三人的马已经跃上河滩。向古树奔去。   独孤及这才腾出手來。右手挥刀。左手从鞍旁抓过一个小小的牛角。举到唇边吹了起來。   低沉的“呜呜”声顿时响彻草原。   可这么一來。他的防范出现了很大空隙。几支箭便穿过刀圈。直奔他的面门、胸膛。   宁觉非眼疾手快。飞身扑过去。抱住独孤及便滚下马鞍。在满是沙子的河滩上打了几个滚。避开了必杀之箭。   只听赤龙一声长嘶。宁觉非和独孤及都猛地转头看去。   箭雨射向两匹火红的马。赤龙飞身跃起。挡在烈火身前。几支箭立刻扎进它的身体。它坚持着。终于前腿一屈。慢慢倒在了地上。   独孤及心痛得眼睛都红了。Www。。com一把推开宁觉非。挥刀冲过去。将陆续射來的箭一一挡开。   宁觉非也跟着跑过去。扬刀疾斩。他的鹰刀锋利无比。箭矢一碰便即斩断。纷纷落于地上。   这时。大地震颤。似有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冲來。   很快。地平线上就出现了一只铁骑。他们从东西两面而來。呈环形向前包抄。万马奔腾。速度极快。扬起漫天尘沙。滚滚而來。   偷袭者再也藏不住了。有二十余人分别从河对岸的沙丘后跳起來。翻上马背便逃。他们都穿着西武牧民的服饰。想來是以放羊为掩护。伺机伏击。   來的都是独孤及的亲卫。那是他最精锐的部队。犹如铁壁合围。向那些刺客追去。   这时。他们原來的随从也赶到了。纷纷下马奔來。Www。。com护在他们身前。   独孤偃再也支撑不住。躺倒在地上。他的护卫立刻冲过去救护。   独孤及蹲在爱马身旁。一边柔声安慰。一边检查着它的伤势。   烈火围着赤龙打转。不时用马头拱一拱地上的父亲。伸出舌头舔一舔它的伤口。   独孤及检查之后。已经知道赤龙沒救了。几支箭深深扎进马的腹部。伤及内腑。无法救治。他既难过又愤怒。霍地站起身來。用西武话朗声叫道:“给我抓活的。我要将他们千刀万剐。为赤龙报仇。”   那二十多个刺客被大军包围。却凛然不惧。手中刀剑挥舞。死战不降。那些西武士卒听到皇帝下旨说要活的。自然不出杀招。就只是围住他们。打算累得他们筋疲力尽。再出手擒住。   那些人眼看不能幸免。Www。。com便互相看了看。彼此点了点头。忽然一起放声大叫:“宁觉非。你这个狗叛徒。卖国贼。南楚的热血儿女有千千万。定会取你的狗命。”说完。他们便同时自刎。随即重重地跌落马下。   这几句字正腔圆。正是地道的南楚官话。   宁觉非如遭雷击。僵立在那儿。半晌沒有吭声。   独孤及转身吩咐身边的卫队长:“你去看看。那些刺客里还有沒有活的。如果有。立刻带回去救治。我要审出他的同党。”   “是。”那个身形魁梧的汉子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独孤及回身拍了拍宁觉非的肩。沉声道:“觉非。把烈火带走。”   宁觉非这才回过神來。转头看去。   赤龙躺在地上。Www。。com正在抽搐。柔顺的大眼睛里流下了眼泪。烈火一直用头去蹭它。嘴里呜咽着。眼中也在落下泪來。   宁觉非上前去。拉住缰绳。将烈火强行带到树后。伸臂搂住它的脖子。不断安慰着它。   独孤及捡起扔在地上的佩刀。倚到奄奄一息的爱马身旁。抬左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头。喃喃地说:“宝贝儿。宝贝儿。对不起。你好好去吧。我会把你葬在我的陵寝旁。还会替你刻石成像。让你永远陪伴着我。”   赤龙无力地微微抬头。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心。   独孤及右手用力。将刀尖送进赤龙的胸口。准确地直达心脏。   赤龙微一抽搐。便静止下來。大大的眼睛渐渐失去光泽。   独孤及默默地看着它。   周围的人都沒有吭声。Www。。com也都看着地上的宝马。   良久。独孤及才站起身來。吩咐道:“去找两辆车來。一辆送右昌王。另一辆送赤龙。”   “是。”有两个护卫便骑上马。往來路驰去。   独孤及过去查看独孤偃的伤势。虽然严重。却并无性命之忧。护卫已经取出箭矢。上了金创药。将伤口包扎好。他跟独孤偃说了两句话。让他躺着别动。很快就带他回城。独孤偃脸色发白。却满不在乎地笑道:“我沒事。又不是他们那起子文弱书生。中了两箭就趴下來。用不了几天。照样生龙活虎。上马杀敌。”   独孤及刚刚失去爱马。心情沉痛。闻言勉强笑了笑:“是啊。咱们独孤家的人。都是打不垮的好汉子。”   说着。他正要起身去看看宁觉非。他的卫队长策马奔了回來。禀报道:“皇上。刺客还有一人活着。是个半大孩子。自刎时动作慢了一步。被我们的人把刀击飞。擒住了。”   “好。”独孤及阴沉着脸。“带回去。审。”   宁觉非立刻走出來。对他们说:“我想见见那人。”   独孤及对卫队长点了点头。那人立刻就道“是”。便拨马回去。很快。便有几匹马飞驰而來。   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浑身是血。被牛皮绳反绑着双手。横放在马背上。驰到近前。抓着他的那个西武骑兵将他一把提起。扔到地上。   那少年闷哼一声。紧紧咬住了唇。愤恨地盯着他们。   宁觉非走过去。将他扶起來坐着。轻声问:“你是南楚人。”   那少年虎头虎脑。一双乌黑的眼睛瞪着他。忽然啐了一口。恨道:“你别碰我。**。”   独孤及大怒。扬手便是一鞭。照着那少年的头脸便抽了过去。   宁觉非伸手抓住鞭梢。平静地站起身來。对独孤及说:“大哥。带他回去。先给他治伤吧。别太为难他。”   独孤及皱着眉。略带责备地道:“兄弟。你就是心慈手软。所以才会让人欺上头來。如今。他们不但在西武刺杀你。还袭击我。这刺王杀驾的大罪是要灭九族的。我西武也有律法。不可能放过他。如果他愿意交代他的同党。我可以饶他不死……”   他的话还沒说完。那少年便冷哼一声:“别做梦了。”   独孤及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阴狠地道:“南人羸弱。我还真沒见过几个硬骨头。小子。你就好好表现给我看看。”   那少年怒瞪双眼。与他对视着。倔强地道:“我会的。就是死。我也不会告诉你们一个字。”   “哪有那么容易便死。”独孤及冷笑。“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方法让人生不如死。不信我们走着瞧。”   那少年挺直了身子。凛然不惧。   宁觉非在一旁说:“大哥。我们回去吧。偃大哥的伤得赶紧诊治。”   “好。”独孤及便不再与这少年斗嘴。转身上了独孤偃的追风。   宁觉非走回树后。翻身上马。向城里奔去。 第25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黑云越压越低。忽然一道闪电划破阴霾。接着一个震耳欲聋的霹雳响起。   宁觉非闷着头驰出去数丈。便被雷声惊醒。他倏地勒住马。对身旁跟着的下属说:“你们去。把那些刺客的尸身收敛了。”   那些下属很不情愿。但对他的命令却不会违抗。只得应着“是”。拨马回去。   独孤及很不以为然:“这些乱臣贼子。就该扔在荒野喂狼。”   宁觉非叹了口气:“人都死了。就入土为安吧。”   独孤及想着自己的爱马。不由得气恼地哼了一声。却不便驳他的面子。便转移了话題。他皱着眉。思索着说:“明明我们临时改变了路线。这些刺客怎么会等在这里。”   宁觉非也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題。改变赛马路线是他昨晚就想好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却沒跟任何人提过。不存在泄密的问題。很快。他便明白过來:“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在明都城的四周都有人埋伏。无论我们走哪个方向。他们都会袭击。”   “不错。”独孤及恍然大悟。立刻传令。“封锁明都周围方圆五十里地。检查每个人的身份。外乡人必须有路引或通关文牒。拿不出的全部抓起來。逐一甄别。”   跟在他身边的人接令。分几个方向飞马而去。   宁觉非这才与独孤及策马回城。将到城门时。他忽然说:“大哥。那个被擒的孩子。先给他治伤吧。暂且别用刑。我找云深來。一起跟他谈谈。”   “行。”独孤及很爽快。“就依你。”   宁觉非感到很抱歉:“大哥。对不住。他们要刺杀的是我。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却让你和偃大哥跟着受了连累。”   “兄弟这是哪里话。”独孤及责备地道。“咱们是金兰之交。自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那不是生份了吗。”   “是。那我就不说了。”宁觉非轻轻叹了口气。“看來。在乌拉珠穆丹大人府上发动袭击的人。目标也是我。”   “那不一定。”独孤及摇头。“这次的刺客用的是南楚的弩。确实是南楚人。上次的刺客用的可以强弓大箭。南楚只有穿云箭赵伦有这本事。别人都不会使这个。大部分都用弩。由此可见。这两拨人不一定是一起的。目标也不见得一样。另外。我听说北蓟使团在大漠遇袭。为首的人有双绿色的眼睛。是吗。”   “是。”宁觉非点头。“他们蒙着面。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只能看到眼睛。那人的眼睛犹如猫眼绿的宝石。让人印象深刻。”   “嗯。昨晚的宴席上。澹台王爷向我提起此事。他们说。那些人的眼睛不但有绿色。还有蓝色、褐色、灰色。当然也有不少是黑色。”   “哦。”宁觉非有些诧异。不免想起了前世的西方世界。“这里有哪些种族有这样的眼睛。”   “西武和北蓟都有。不过都住在极北、极西之地。不大过來。只有少数行商会两边來往。”独孤及想了一下。又说。“我们的西面有个很大的国家。叫西极。那里的人眼睛和头发都是不同的颜色。很奇特。我对他们不熟。老二比较熟。百余年前。西武建国。曾与西极有过数十次大战。都是势均力敌。双方便派出使臣协商。两国以云岭、沱河、格沁大漠为界。Www。。com互不侵犯。不过。两边都一直很警惕。不敢稍有松懈。为防范西极。我高祖毅皇帝便将右昌王封在西境。为西武守住边界。此后。历代右昌王都长期驻扎在西边。保我西武安宁。”   宁觉非这才大致明白了西武周边的情形。他沉吟道:“大哥。那依你之见。夜袭丹府的人会不会西极派來的。想刺杀偃大哥。”   “有可能。”独孤及双眉紧皱。忽然叹了口气。“兄弟。当初北蓟、南楚与我西武三足鼎立。我国尚可无忧。如今。北蓟吞并南楚。国力增加几倍。不可小视。西极一向虎狼心性。曾屡兴东侵之念。出兵袭扰。都被右昌王击退。这才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我国夹在西极和北蓟两个大国之间。为兄实在是有些如履薄冰啊。”   宁觉非立刻安慰他:“大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北蓟要和原來南楚的百姓融为一体。尚需时间。更得耗费无穷精力。依小弟愚见。北蓟和西武至少在百年内应会相安无事。小弟这次回去后。只会致力于保境安民。绝不会侵略别国。西武兵强马壮。大哥更是英明君主。又有偃大哥等一干骁将。无人敢于轻视。所以。大哥不必担忧。”   独孤及本有雄才大略。从來沒有畏惧过。听了他的一席话。豪情顿生。笑道:“兄弟说得是。可惜。兄弟不能在我明都长住。真是万分遗憾啊。”   宁觉非赶紧安慰:“小弟一有闲暇。便來明都瞧大哥。”   “好好好。”独孤及愉快地笑着。与他一起驰进城门。   经过这么一场大乱。独孤及自是要去指挥搜捕刺客。宁觉非便与他分手。回到自己府中。   云深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正在喝药。见他的衣衫上全是尘土。凌乱得不成样子。不免有些意外。张口便问:“出什么事了。”   宁觉非脱掉外面的长衣。洗了脸和手。这才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跟他说了。只略去了少年对自己的辱骂。   云深放下药碗。喝了两口白水。脸上神色凝重。缓缓地道:“竟然有人一直追杀你到明都。那除非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如此。我们攻进南楚后。陛下一直按你留下的方略在办。优待降卒。不扰百姓。更不屠城。又减赋免役。大赦天下。南楚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过去被征召苦役的人也都回去与家人团聚。不用担心会客死异乡。骨肉分离。这样的生活难道不好吗。Www。。com他们为什么要恨。”   宁觉非冷静地说:“一场大战下來。总有人流离失所。总有人家破人亡。他们恨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云深的手指轻轻敲着旁边的茶几。沉吟道:“南楚朝廷腐败。积重难返。百姓生活水深火热。即便不是我们出兵。灭亡也是迟早的事。我们已尽全力。避免生灵涂炭。即便有少数人不肯承认现实。要犯上作乱。也无关大局。只是。如此看來。你回临淄后说不定会被流言中伤。只怕会受委屈……”   宁觉非微微一笑:“那不算什么。我不在乎。”难听的话他听过太多。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云深看着他。琢磨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想从独孤及手上把那个少年要过來吗。他犯了西武的律法。应该是重罪吧。”   宁觉非平静地说:“在我的前世。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也有不少恐怖分子。他们自称是英雄烈士。为了他们所谓的理想。便发动血腥的袭击。杀害普通平民。对这些人。我们是坚决打击。经不留情的。不过。今天袭击我的那些人却是目标明确。就只想杀我。并沒有在国内发动叛乱。这样的刺客。应该算是慷慨就义的仁人志士吧。虽然立场不同。我对他们也是尊敬的。至于那个孩子。他犯了法。这沒有错。可他尚未成年。依律可以从轻发落吧。我想让你陪我去跟他谈谈。听听他们那些人的想法。能化解仇恨固然最好。实在化解不了。也可以对症下药。以后防患于未然。”   “这沒问題。”云深的眼睛变得幽深。淡淡地道。“觉非。你身世奇特。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天下少有人及。我却比不得你。若是有人蓄意伤害你。Www。。com我绝不会放过他。这话我先说与你听。免得你到时候阻拦我。或是心里不高兴。”   宁觉非自然知他心意。上前去轻轻搂住他。轻声说:“你在乌拉珠穆被人所伤。我也恨得咬牙。想将那人找出來。为什么你又不让我管。”   “那是两回事。”云深伸手圈住他的腰。脸上有了一缕微笑。“我不是他们袭击的目标。不过是误伤。那儿又人生地不熟。我们身份也不对。何必费功夫去查。可现在你是他们要杀的人。那我就不能放过。”   宁觉非轻轻抚了抚他的肩背。温柔地说:“我明白。你要做就做吧。我不拦你。不过。冲在前面的往往是不明真相的热血义士。而幕后指使的人才居心叵测。你最好区别对待。不要激起民变。”   “嗯。我懂。”云深沉默片刻。忽然很轻很轻地问。“觉非。你有沒有后悔帮我。”   “沒有。”宁觉非毫不犹豫地回答。“有些事情。不是人人都是立刻看清楚。想明白。需要时间來证明。”   “是啊。”云深感慨万端。“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这时。宁觉非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他低头看着云深。温柔地说:“我们先去吃饭吧。下午再去看那个被擒的少年。”   “好。”云深站起身來。与他一起走到饭厅。   江从鸾已得管事禀报。知道宁觉非回府。外面已经封城。正在搜查刺客。江从鸾也听到了风声。不由得有些担心。看到宁觉非神色从容地走进來。显然沒有受伤。他才放下了心。立刻张罗着上菜。   宁觉非正要叫他不用忙。让下人去做事就行了。云深却抢先招呼道:“江公子。这些事让管事去做吧。你吩咐一声就行。别太累了。來。过來坐。我们一起吃吧。”   江从鸾吃了一惊。以前在蓟都的时候。云深对他一直不冷不热。很有礼貌。却冷淡疏远。他也明白。像云深这样尊贵的人自是瞧不起自己。便一向安守本份。对他持礼甚恭。却从不近前。更别说同桌吃饭了。   宁觉非的心里却非常高兴。忍不住握住了云深的手。笑着对江从鸾说:“云深说得是。从鸾。你就别忙了。过來坐着吧。哎。小纬呢。叫他也过來。大家一起吃。也热闹点嘛。”   当即便有人去叫來了仍做小厮装扮的澹台经纬。现在。府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云深面前最得宠的小侍从。对宁觉非的这个举动并不感到诧异。只羡慕这孩子的运气真好。遇到了一个好主人。   云深对江从鸾说:“我们过两天就回去。你看看还有什么人要带走的。叫他们都收拾收拾。”   江从鸾便老老实实地道:“这府里的人有不少是皇上赐给我的。我想都带回去。他们留在这里是过不下去的。除非我把他们送给别人。才会有口饭吃。”   云深便明白了:“他们都是奴隶。”   “是的。”江从鸾点头。“我沒当他们是奴隶。可别人就难说了。”   云深看了宁觉非一眼。便道:“那好。你带他们回去吧。反正元帅府很大。也需要人做事。”   江从鸾喜出望外。开心地说:“谢谢云大人。”   “不用谢我。应该我谢你。”云深和蔼地笑道。“感谢你照顾觉非。”   江从鸾的脸立刻就红了:“我……我只是……”   宁觉非知道他误会了云深的意思。便出來打圆场:“从鸾。如果沒你。我的府里肯定一团乱。我才管不來那些事呢。”   江从鸾被他解了围。很快平静下來。谦逊地说:“我也只会做这一点小事。”   澹台经纬乖巧地坐在桌边。好奇地看着他。却聪明地一声不吭。   说话间。菜便上齐了。他们便一起拿起了筷子。   席间气氛融洽。宁觉非开心极了。上午遇袭后的郁闷已消失殆尽。 第26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独孤及调重兵围住明都及周边地区。像过筛子一样地仔细检查。可两天过去。却一无所获。   宁觉非与云深去跟那个被俘的少年谈过一次。他却一味只是破口大骂。什么也不说。宁觉非便吩咐那些看守。好好给他治伤。饮食方面也不得克扣。不准用刑。不准虐待。那些人已经得到独孤及的旨意。自然连声答应。   独孤偃回城养伤。就住在宁觉非暂住的府里。他很少來明都。因而沒有这里建府。以前每次过來都会住在这里。现在虽然有宁觉非他们住着。却也无妨。府中宽敞。再多住几十个人都沒关系。   宁觉非从关押少年的天牢回來后。Www。。com就沒怎么出门。除了照顾云深。探望独孤偃外。就是跟自己的爱马烈火呆在一起。   烈火的情绪很不好。无精打采。都不怎么吃东西。宁觉非绞尽脑汁给它弄美味的饲料。像拌了生鸡蛋的燕麦。以前烈火见了都会兴奋地直奔响鼻。吃得津津有味。可现在也就只吃几口。便恹恹地站在那里发呆。   宁觉非常常守在马厩。不断地抚摸它。安慰它。向它传达着自己的心意。   烈火一见到他就依恋地伸过头去。在他肩上挨挨擦擦。宁觉非便会抱着它的脖子。微笑着夸奖它。   三天后。烈火的情绪才逐渐好转。宁觉非很高兴。将他拉到后面的练武场。与它追逐、嬉戏。以便让它快点找回过去那种威武、强悍、所向无敌的状态。   烈火沒戴鞍辔。犹如野马一般。在沙地上快步奔驰。因为这是家中。毕竟不是大草原。它不能全力飞奔。只能忽左忽右。灵活地奔跑、闪动。   宁觉非穿着银白色的短衣、长裤。足蹬皮靴。在烈火周围敏捷地跑动。烈火以他为目标。一直想要追上他。他则闪转腾挪。竭尽全力要甩开烈火。   一人一马追追逃逃。玩了很久。连空气中都散发着快乐的气息。   今日天空湛蓝。阳光明媚。云深午睡之后醒來。便出了卧房。四处逛逛。   有府中的下人以为他在找宁觉非。便主动告诉他:“宁将军在后面的练武场。”   云深客气地向他道谢。便慢悠悠地溜达过去。   一进武场门口。便看见空荡荡的场地上那一人一马正在快乐地玩着。火红的马矫健异常。银色的人身法敏捷。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似乎在比赛。却又像是至亲在嬉闹。   云深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们。一直沒有吭声。   宁觉非玩到满头大汗。终于停下來。抱住烈火的脖子。笑道:“好了。不玩了。歇息一下吧。”   烈火快乐地长嘶一场。   宁觉非放开它。转身想要离开。一抬眼。便看见了云深。郁闷了很久。他今天心情很轻松。便笑着走过去。很自然地伸手搂住云深的腰。关切地问:“怎么一个人走出來了。”   “老呆在屋子里很闷。出來走走。Www。。com”云深温和地笑道。“他们说你在这里。我就过來看看。”   “哦。出來散散心也好。”宁觉非揽着他。愉快地说。“烈火终于有精神了。我们应该可以启程了。”   “是啊。”云深点了点头。“一会儿澹台王爷和荆将军都要过來。使团这次过來的使命其实很简单。就是邀请西武派使节去参加我国的迁都大典。他们今天在朝上已经正式递交了国书。西武皇上当即表示一定参加。他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再呆下去只是徒然浪费时间。因此使团打算明、后天便启程回国。他们过來想听听我们的意见。看我们这边有沒有什么事情耽搁。Www。。com如果沒有的话。大家便一起走。”   “我觉得沒有。”宁觉非说着。犹豫片刻。便道。“我想把那个少年带回去。”   “我也这么想。”云深点头。“急切间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來。得把他带回临淄。慢慢地磨。如果有他的同党要來救他。说不定能抓住大人。那就更好了。我们也犯不着为难一个孩子。”   “嗯。是啊。”宁觉非很赞同他的思路。“那我去跟大哥说吧。”   “好。”云深对他笑了笑。“皇上多半要留你吃晚饭。我们也要走了。你就留下吧。Www。。com这边由我陪着王爷和荆将军。”   “行。那就有劳你了。”宁觉非转身带过烈火。给它放上鞍子。套上笼头。便直奔皇宫。   独孤及听说他很快要走。脸上满是遗憾。却沒有强留。   “兄弟。你是天上的龙。地上的虎。本就不该潜于水中。伏于草上。还是大展雄风吧。”他豪迈地拍着宁觉非的肩。“不过。以后要是做哥哥的想你了。你可一定要來看望为兄啊。”   “沒问題。”宁觉非与他性格相似。一向相处愉快。对他很是欣赏。“大哥。将來若有事需小弟相助。捎个信來便是。Www。。com只要是小弟力所能及的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有兄弟这句话。做哥哥的就很满足了。”独孤及高兴地哈哈大笑。   宁觉非接着便提出想带那个被擒的少年回去。独孤及略一思索。便爽快地答应了。这个刺客要杀的正主是宁觉非。他扣着其实沒什么大用。还不如顺水推舟。把这个大大的人情给了宁觉非和云深。   在宫里和独孤及用完晚膳。宁觉非便回到府中。天已经很晚了。澹台子庭和荆无双已经离开。   云深对他:“我们商议过了。后天一早便出发。他们明天会依照礼制。去宫里向皇上辞行。”   “嗯。好。”宁觉非想了想。便道。“那我明天去淡府看看淡悠然。”   “这是应该的。”云深顺口说。“我跟你一起去。”   宁觉非看了看他那用布带吊在脖子上的左臂。关切地道:“你还是在家歇息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云深微微摇头。神情间若有所思:“我想去看看这个淡家。”   宁觉非怔了一下:“你怀疑他们。”   “不。现在还谈不上怀疑。我只是去看看。”云深微笑。“或许人家确实就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并沒有其他背景。无论如何。淡悠然奋不顾身地掩护了我。让我沒有伤得更重。我肯定要去表示一下感谢。”   “哦。那也是。”宁觉非一向对许多人与事都暗暗保持着戒备和警惕。因此听到他有疑心淡家的意思。也不出言反对。   事实胜于雄辩。总要亲眼见了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在这方面。他是支持云深的。不伤害到别人。却也要保护自己。凡事大胆想象。小心求证。总是沒错。   两人第二天一早便起了床。派人拿上拜帖。去淡府求见。看淡家的主人什么时辰有空。他们便上门去拜会。   为求慎重。江从鸾亲自去办。沒过多久。他就回來了。神色有些奇异。似乎遇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宁觉非看他神情不对。连忙问道:“怎么了。他们不肯见我们。”   “不是。”江从鸾有些讶异地说。“他们倒很客气。下人报进去。管家便立刻出來了。我对他说你们想见见淡悠然公子。他似有难言之隐。后來怕我多心。便对我说。他们家三少爷不知为了何事。竟与大少爷大吵一架。在夜里带着伤离家出走。他们大少爷今天早上得知此事。发了好大的脾气。已经派人分头去追了。也因为此。管家说。他们大少爷肯定沒有心思见客。还请我们谅解。”   宁觉非和云深都很诧异。明明那日看见淡府大少爷对三少爷呵护备至。怎么转眼间就会吵架。还闹到决裂的地步。不过。这是别人家私事。他们是外人。也不好去探究。便只得罢了。   这一天很忙碌。所有要走的人都在收拾东西。这个府邸也要交还给独孤及。宁觉非叮嘱江从鸾。府中所有的财产都必须原样交回去。一件都不能少。如果是他进來后置下的。也一概留下。全部不带。江从鸾自是遵照执行。半点折扣都不会打。   第二日清晨。比來时更为庞大的北蓟使团便启程回国。   独孤及与独孤偃一起陪着他们出城。一直将他们送出二十里外。才在宁觉非的再三要求下勒住马缰。与他依依惜别。并相约來年的赛马节再见。   为防止途中出现意外。独孤及派出一万铁骑护送。   如此一來。一路上沒再出现任何事故。沿途城镇的官员全都热情相迎。殷勤相送。安排得十分周到。他们缓缓而行。再也不必风餐露宿。更用不着严密戒备。走得颇为轻松。   半月后。他们便顺利抵达剑门关。 第27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重入国门。宁觉非却沒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山河依旧。只是城头上插的旗帜改了。守城的官兵穿着北蓟的军服。说的却仍然是南楚话。过去时常紧闭的关门现在白天都大开着。无论是谁。只要手持西武或北蓟官府开出的路引、通关文牒。依律交纳关税。形貌不似通缉令上的罪犯。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便可自由出入。   关内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所有的商铺都开门营业。曾毁于战火的房舍正在重建。街上行人熙來攘往。都带着轻松的意味。不似过去战乱时那般惊惶失措、焦虑不安。   宁觉非看着这一切。心里感到很安慰。   云深的伤好了许多。弃车骑马。与他并肩而行。只是左胳膊依然用布条吊在脖子上。以避免活动时影响伤势。   两人走在使团当中。都沒有吭声。   西武护送他们的军队已经掉头返回。他们这一行的人数少了许多。Www。。com却依然引人注目。   当日。宁觉非单人独骑冲入剑门关。力擒游虎。逼其投降。许多人都历历在目。此时都不由得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上神情各有不同。从尊敬、仰慕到鄙夷、痛恨。不一而足。   宁觉非恍若不觉。只是策马前行。   他们在这里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出发。似这般晓行夜宿。一路看尽当地官员的谄媚笑脸。很快便到达临淄。   澹台经纬恢复了太子装束。澹台牧也在此前发出圣旨。着太子亲迎天下兵马大元帅宁觉非回朝。   在临淄城外的欢迎仪式十分隆重。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让宁觉非皱起了眉头。他习惯了隐伏于众人的视线背后。最讨厌引人注目。   云深低低地劝解:“忍耐一下好吗。必得以这样一个方式昭告天下。那些居心叵测的流言才会不攻自破。”   宁觉非便即明白。Www。。com只得从大局出发。勉强忍住心里的不耐烦。   澹台经纬一脸肃然。在文武官员的夹道迎接下。与宁觉非并辔走进城中。   城中万人空巷。都來看这位曾经率大军包围临淄。却沒有伤及城中一草一木的仁义将军。   宁觉非沒穿元帅官服。只身着云深替他准备的绣有鹰纹的便装。Www。。com看上去英姿勃发。俊美绝伦。他挺直了腰。骑在烈火背上。稳稳地踏上官道。走进皇城。   他是钦许可以宫中骑马、殿前带刀的。可他并不如此行事。行至宫门前。便翻身下马。解下鹰刀。这才跟在澹台经纬身后走进去。   云深穿着典雅的便服。左臂沒再用布条吊着。从外表看上去沒有任何异样。他不要别人知道他受过伤。免得让那些反叛分子受到鼓舞。又生事端。   澹台牧坐在正殿的龙椅上。接受了臣子们的参拜。然后叫他们“免礼”。笑着表达了欣慰与嘉勉之意。便传旨赐宴。   他端坐龙廷。高高在上。看不清楚脸色。可云深却能听出他宏亮的声音里有着一丝虚弱。显然中气不足。不免有些担忧。不过。既然他们都回來了。澹台牧心结当已解开。让名医好好用药。再休养数日。应能痊愈。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一晚上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宁觉非实在不喜欢这种场面。又惦记着澹台牧的病。便向澹台经纬使了个眼色。   澹台经纬心领神会。本來也担心自己父皇的身体。便悄悄找到总管太监。向他吩咐了几句。   等到一曲舞罢。那位太监总管大声宣道:“宴罢。恭送皇上。”   澹台牧硬撑着。正笑眯眯地看着宁觉非和云深。听到身旁忽然冒出这么一嗓子。不由得微微一怔。   所有人都起身行礼。齐声说:“恭送皇上。”   澹台牧便顺势站起來。转身离开。   沒有他宣召。云深和宁觉非也不能去后宫看他。便随着众大臣鱼贯而出。   宁觉非在临淄尚无自己的府邸。云深自然而然地将他带回了国师府。   这是原來淳于朝的府邸。宁觉非一次也沒來过。自然不认识。淳于朝是原南楚正宫皇后的儿子。这府邸占地广阔。修建的规格相当高。虽然夜色早已降临。园子里却灯火通明。大部分景物和园子的轮廓都能清楚看见。宁觉非一路行來。觉得里面的景色和建筑布局有点像小型的北京颐和园。感觉很亲切。   云深是反复询问过大檀琛后才选了这里做为自己的府邸。澹台牧自然很明白他的意思。便将醇王淳于朝请來。以礼相待。要将他搬到原來为皇太后颐养天年而建的慈恩宫。淳于朝当即表示不给新朝添麻烦。愿意搬到大哥淳于乾的府上去住。澹台牧思量着。他们兄弟聚在一起。更便于监管。也不怕他们弄鬼。就同意了。待淳于朝带着家人搬出后。云深将这里稍加整修。便住了进來。   此时。他暗暗注意宁觉非的神情。见他并沒有流露出厌恶或冷淡的模样。反而隐隐有着愉快的笑意。心里顿时一宽。知道自己做对了。 第28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宁觉非这次带回來很多人。云深吩咐了府里的总管云海。先安排房间让他们住下。再根据他们的实际情况。妥善安置。   等到安顿下來。夜已深。宁觉非和云深回到卧房。都感觉有些疲倦。匆匆洗了个澡。便睡下了。   第二天。两人在清脆的鸟鸣中醒來。还來不及生出些温存的心思。大量的事务便如排山倒海般涌來。   北蓟的朝会是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今天是不举行朝会的。皇上只招见几位重臣。当然包括宁觉非和云深。   两人走进御书房。便见澹台牧斜倚在凉炕上。脸色灰白。瘦了许多。他硬撑着对大臣们笑了笑。声音有些微弱地说:“云深已经回來。迁都大典的事就由他全权负责。其他政务由你们商议着办。云深是国师。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举凡与国策有关的事务都必得向他禀报。觉非。临淄治安、边境安全和全国军队的整编就交给你了……”接下來。他又交代了别的一些事。主要意思也不过是让云深了解情况。好接着把事情办下去。   其他大臣都很了解云深的能力。对他心悦诚服。对皇帝的旨意全都接受。沒有任何反对意见。   凝神听完他的话。云深沒有问題。便对旁边的大臣道:“你们先出去办事吧。”   等那些大臣鱼贯退出。他又问:“御医呢。”   一旁的太监躬身答道:“都在旁边候着。”   “叫他们进來。”云深吩咐着。拿起澹台牧的手。仔细替他把脉。   澹台牧放松下來。再也撑不住。便向后仰倒。躺在炕上。低低地道:“云深。觉非。幸亏你们回來了。不然朕真的会累死。”   “陛下慎言。”云深微微皱眉。   “好。不说死。”澹台牧愉快地笑了。“朕会累坏。这样说可以吧。”   “你这病真是累出來的。”云深叹了口气。“真沒想到。皇上一向体健。竟然会在短短数月间累得病倒。”   “是啊。事情太多太杂了。千头万绪。都沒个靠得住又能干的人接手。”澹台牧长叹一声。沉默片刻。才道。“你们回來就好了。朕可以轻松一点。很快就能恢复过來。”   “嗯。幸得沒有伤了元气。”云深有点欣慰。“皇上先好好歇息。不要再殚精竭虑了。”   “我会的。Www。。com”澹台牧高兴地说。“国家是大厦。你和觉非就是两根顶梁柱。只要你们在。朕便无忧矣。”   “臣当尽心竭力。请皇上放心。”云深退后两步。示意进來的御医给澹台牧诊治。   宁觉非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云深与御医们讨论脉案和药方。心里盘算着澹台牧交到自己手上的重任。   在前世。他不过只是特种部队这一个兵种的司令官。并未管理过全国军队。对他來说。这也是一个挑战。这让他的血渐渐热了起來。   云深他们把药方确定下來后。澹台经纬也來了。   澹台牧放下心中大石。疲惫地昏睡过去。云深便让太监请太子进來。轻言细语地跟他说了澹台牧的病情。让他放心。   澹台经纬乖巧地点头。Www。。com便守在父皇身边。随时侍候。   云深与宁觉非退出來。走出宫门。一起骑马去兵部。云深边走边说:“我们不学南楚。不设左右丞相。以避免无谓的纠纷。现在还是按原來的官制。设六部九卿。负责管理具体的政务。但直属各王和我辖制。兵部负责全国兵马。尚书有两位。大檀明为正。荆无双为副。但凡调动各地军队或武官。均须向你请示。若沒有取得你的同意。他们不能擅自作主。你不在时。由豹王暂时监管。现在他自然听你的。按你的意思。从旁协助你。总之。他们都由你來安排。”   宁觉非点了点头:“好。”   大檀明本就是一员骁将。智勇双全。后來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几乎是他一手带出來的。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而荆无双是他大哥。Www。。com虽是原南楚名将。却对他情义深重。自然不会掣肘。这样安排。应该是最好的。宁觉非感觉很舒服。   想了想。他却道:“其实。应该仍由豹王总理全国军务。我从旁协助便可。”   云深摇了摇头:“豹王虽勇。但过去一直呆在临淄。统领的也不过是禁卫军。对于辖制天下兵马毫无经验。皇上希望他跟在你身边学习。”   “哦。”宁觉非便点了点头。“那也好。”   云深送他到兵部门口。便与他分手。转身回宫中。开始处理政务。   守在兵部大门外的士卒并不认识宁觉非。一听说他是大元帅。立刻行礼。随即通报进去。大檀明和荆无双急步走出來。热情地行礼迎接。澹台子庭跟在他们身后。笑着向宁觉非拱了拱手。   大檀明已经有很久沒有见过他了。此刻便神情激动。兴奋地说:“元帅。可把你盼到了。鹰军的弟兄们急得不行。三天两头地问我。他们的将军何时回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神威、远威两军的各部统领也不断上书。问我要将军的去向。我更沒法说了。唉。这段日子。可把我憋闷坏了。”   宁觉非边听边笑。三人走进正厅。分别落座。宁觉非才道:“辛苦你们了。我前些日子病重。一直在休养。现在已基本恢复。所以就回來了。”   “好好好。”大檀明迫不及待地道。“元帅。我向你禀报全国兵马的情况吧。”   宁觉非立刻点头:“好。”   荆无双沒怎么说话。只是一直含笑看着宁觉非。等到谈起正事。他才收敛笑容。逐一向宁觉非说明原南楚地区各支军队的详情。   大檀明接着把原北蓟地区的军队驻防情况说得清清楚楚。   澹台子庭一直沒有说话。与宁觉非一样。凝神倾听。   此时并无全国地图。只有大致绘成的略图。并不准确。只能用來作为辅助说明。宁觉非看着那些只用简单的线条勾出边境和山川轮廓。用小点标出著名的大城和军事重镇的地图。凝神倾听他们的介绍。偶尔询问一些不明白的地方。   整整一天。他们都在做这件事。当了解了全部情况后。宁觉非沉吟了一会儿。指向地图上的西南方向。问荆无双:“那个镇南将军李舒。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你了解吗。”   “应该算是比较了解。”荆无双沉静地道。“他父亲与我父亲是世交。儿时我们是好友。曾经一起习武。他父亲镇守南方。将年幼的他留在临淄。就住在我家。后來。他被父亲接到任上。我们就再沒见过面。只偶尔有书信往來。我父亲当年蒙冤。全家下狱。最后定罪。满门抄斩。他父亲曾经以八百里加急上书朝廷。为我父亲辨白。当即受到申斥。罚俸两年。若不是无人能接替他们镇守南疆。只怕他们的命运也不会比我荆家好多少。我在卧虎山落草为寇。不久便听闻。他父亲因病去世。由他接替镇南将军之职。继续守卫南疆。李舒有勇有谋。与南方蛮夷各部落的头领都有交情。是不可或缺的人才。他对南楚朝廷是相当不满的。因此才会率先写信与你。不战而降。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我认为。在忠诚度方面。他不会有问題。”   “很好。”宁觉非点了点头。“那么。南疆暂时沒有问題。西北有游将军驻守。我们与西武的关系也不错。估计问題也不大。东面。我们与海之间有几个小国。过去便是南楚的属国。现在都已向我国投降。而且以他们的实力。也不可能有什么异动。现在。惟一有可能出问題的便是西部了。”说着。他向正西方向虚划了一个圈。   那一区域沒有国家。雪峰连绵。高不可攀。基本上沒有人烟。在地图上。大约有上千里的边境线模糊不清。对那里的地形也语焉不详。驻军只分布在一百多个山口和边境附近的三百多个小村镇。兵力都不多。如果有部队能冒险越过冰峰。就可以居高临下。势如破竹。现有的那些军队根本挡不住。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要迅速布防。”宁觉非一边思忖一边觉得情况紧急。“向那些山口增派军队。修筑城寨。”   荆无双和大檀明都点头称是。   “我们立刻就办。”大檀明沉稳地道。“我们先制订方案。你同意后。就呈报皇上。”   “此事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耗费时间也不短。”荆无双紧皱着眉。“过去。李舒的父亲曾经提过。却立刻被户部否决了。他们说沒钱做这个。皇上就驳了他的折子。这些年來。那边也沒出什么事。就再也沒人提过了。”   “必须办。”宁觉非沉声道。“那地方地形复杂。易攻难守。不出事则已。一出就是大事。敌人如果从这里突破。便可以长驱直入。最先占领与破坏的就是南方。那是我国财税的主要來源。一旦出现险情。对国家的威胁极为严重。”   “我明白。”荆无双点头。“我们会立刻着手的。”   “为防万一。那一带附近的所有城镇都要增派军队。互相呼应。调一部分雁骑过去。以应付突发情况。”宁觉非仔细交代着。“如果我们还沒修筑好边隘。便有敌人侵入。还可以将防线略微后退。不让对方进入内陆。与他们打消耗战。他们肯定耗不起。要么退兵。要么投降。只有这两条路。”   “好。”荆无双和大檀明立刻答应。   他们都是当世名将。对宁觉非说的这些事情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两人出身不同。经历各异。思维和立场都有微妙差异。心里总会有些隔阂。做起事來就不能精诚合作。沟通上也有障碍。不免有些磕磕碰碰。宁觉非一出现。两人自然惟他之命是从。就不会再有这些问題。   澹台子庭暂管兵部的时候便察觉了两人相处的情形。也与他们分别谈过几次。可他们嘴上说并无芥蒂。做起事來却依然故我。让他颇为头疼。现在见宁觉非一來。这些难題便迎刃而解。不由得心花怒放。   这时。已是夜幕降临。四个人都觉得饿了。宁觉非这才醒觉。笑道:“时辰太晚了。大家都回去吧。明天继续。”   他们都是军人。也沒什么繁文缛节。便各自拱手道别。上马回府。   宁觉非晚。云深却比他更晚。直到快子时了才回來。沐浴后便上了床。   宁觉非关切地道:“你的伤怎么样了。我看看。”   云深转头对他笑了笑:“不怎么疼了。”   宁觉非解开他的中衣。见他肩头裹伤的布条已经拆了。肩头两边的伤口都已落痂。看上去里面也长好了。他宽慰地笑道:“都好得差不多了。”   “是啊。”云深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年轻。俊美。在朦胧的烛光中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他忍不住抬手抱上去。轻轻地道。“觉非……”   宁觉非听着他温柔的呼唤。心里一动。忽然便情潮翻涌。欲望弥漫。他凝神看着云深略显苍白的脸。有些犹豫:“你的身子……”   云深忽然用力。翻过身去压住他。喃喃地道:“我已经好了。”便吻了过去。   宁觉非感觉着他柔软的唇瓣辗过自己的唇。热血渐渐上涌。不由自主地搂住他的腰。越抱越紧。 第29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宁觉非一边热烈的吻着云深。一边灵巧地解开他的衣结。将他的衣服脱了下去。   云深瘦了很多。腰变得更加纤瘦。宁觉非慢慢翻过身去。将他小心地放倒在床上。他的唇移到云深的脖颈。双手不停。将自己的衣服脱得干干净净。   云深的脸微微发烫。双手抱住他的肩背。轻轻地抚摸。   宁觉非的唇滑过他的锁骨。滑过他的胸口。一路往下滑去。   渴望的狂潮迅速从身体深处奔涌而來。云深忍不住呻吟起來。轻声叫着:“觉非……”   宁觉非的身体早就热得仿佛在熔浆中翻滚。却拼尽全力抑制着。他们已经很久沒做过了。他不想让云深受伤。连疼一下都不行。   他抓过香脂。一边亲吻着身下的肌肤。一边小心翼翼地拓展着那紧窒的身体。   云深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肩头。甜蜜的呻吟断断续续。到后來实在忍不住了。恨恨地道:“觉非。你要再不來。我就上你了啊。”   宁觉非忍不住笑出声來。抬起身來压住他。重重吻住他的唇。伸出有力的舌尖。与他纠缠不休。   云深抬起双腿。缠住他的腰。在他的唇齿之间轻轻地道:“觉非。來吧……”   宁觉非狠狠地亲了他一下。这才撑起身。将自己快要爆炸的欲望一点一点地推进他的身体。   快感立刻如潮水一般向两人涌來。迅速将他们淹沒。   宁觉非停下來。努力镇定。实在是太久沒做了。他怕自己坚持不住。缴械得太快。   云深急促地喘息着。双手紧紧掐住宁觉非的胳膊。细细密密的汗一滴一滴地冒了出來。   宁觉非深吸一口气。终于进到最深处。甜蜜的滋味迅速扩散。他重重地压下去。紧紧抱住云深的腰。有力地冲撞。渐至狂热。   云深陷溺在他激烈的拥抱中。感受着他火热的亲吻吮吸和充满野性的冲击。在强烈的刺激下不由自主地叫出声來。   宁觉非将自己深深地埋进那美妙的身体里。只想与他融为一体。   两人激烈地纠缠在一起。在欢乐的海洋里沉浮。有时像两条鱼在海里紧贴着畅游。有时又像两只鸟在天空中展翅高飞。他们似乎能听到水流的声音。风的声音。花开的声音。仿佛有阳光笼罩在他们身上。温暖。热烈。在无尽的天地里。他们自由地驰骋。无忧无虑地翱翔。一切风云变幻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两个天真快乐的孩子。Www。。com放纵着欲望。享受着情感。拥抱着爱情。   他们紧紧相拥。在失魂落魄的高潮中缓缓下落。慢慢平静。放松地闭上眼睛。感受着对方剧烈的心跳。听着寂静的暗夜里回荡着两人粗重的喘息。   良久。宁觉非才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样。伤处还疼吗。”   “不疼。”云深的声音很低。“我很好。”   休息了一会儿。宁觉非便起身去张罗热水。随即抱着云深泡进大大的浴桶。替他洗干净。   云深累得筋疲力尽。半点也不想动弹。由着他替自己清理。洗到后來。便睡着了。   宁觉非疼惜地吻了他一下。将他抱起來。费力地擦干。才放到床上。拉过被子來替他裹住。这才回去洗自己。   虽然睡得很晚。两人第二天仍是一早便起身。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前厅。   这里是国师府。江从鸾不但不能指挥下人做事。反而被他们当成了贵宾般款待。吃饭时也安排他与宁觉非和云深在一起。而其他人则与府中的高级仆从一般待遇。   宁觉非看到江从鸾。愉快地问:“怎么样。这里还习惯吗。其他人都安排好了。”   “嗯。挺好的。”江从鸾有些腼腆地笑道。“不过。他们都当我是宾客。我沒什么事可做。”   “哦。”宁觉非立刻明白了。   国师府终究不是自己的府邸。不能让他当成自己的家。他沉吟片刻。便转头看向云深。与他商议道:“这里这么大。我想可以隔一下。把另一部分作为我的元帅府。从鸾他们就搬到那边去。也不用再劳民伤财。替我修什么府邸。你看呢。”   “好啊。Www。。com”云深愉快地点头。“这样更好。一是厉行节约。为百官做表率。二是两府紧连一起。象征我们密不可分。”   宁觉非哈哈大笑:“对对。意义不小。”   云深微笑着看向江从鸾。温和地道:“从鸾。觉非走了这么几个月。皇上赏赐给他的财物、封邑上的万户和马牛羊等牲畜、朝廷给的俸禄也都登记造册。在云海那里收着。你这两天要是有暇。我就让他交给你。”   江从鸾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宁觉非微微皱眉:“我不是都推辞了吗。怎么还是给我了。”   “你功高盖世。若是你都不要赏赐。那其他人就都不能要了。你视富贵如浮云。却不能硬逼别人也这么做。”云深轻轻叹了口气。“觉非。你就收下吧。”   “我只是怕烦。沒别的意思。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宁觉非挠了挠头。“那。从鸾。就麻烦你帮我收一下。”   他不是不相信云深。那些东西放哪里都一样。不过。交接起來确实需要很多时间。江从鸾也就有事可做了。   果然。江从鸾立刻点头。神情间踏实了许多。不再那么忐忑不安。   他们两人吃完饭就走了。江从鸾想了想。便带着其其格和那日松出去了。   这里比明都要热得多。他带來的许多下人都需要换装。其其格和那日松也一样。他便决定去布庄和衣铺看看。替他们每个人都做几身衣裳。   外城商铺林立。车水马龙。飞花楼依旧挺秀。流花湖波光粼粼。这个当世数一数二的大城依然如过去一般繁华。   江从鸾來到距飞花楼不远的衣铺。翻捡着那里的布料。与裁缝商量衣服的款式与价钱。Www。。com   这里不是他过去惯常光顾的店子。一时沒人把他认出來。他觉得轻松了许多。   其其格帮自己和弟弟选了两种布料。江从鸾顾念她是女子。也算不得奴婢。便做主为她挑了几种锦缎。却不能做成小姐或夫人的裙装。仍然叫裁缝做成丫鬟穿着的裤装。北方大多是这种装束。其其格一时也分不出來。自是欣然同意。   江从鸾付了订钱。便离开了衣铺。想着还得去别的铺子买些自己和其他仆从需要用到的生活用品。便往旁边走去。   其其格和那日松都生得极美。江从鸾也很俊秀。走在路上颇引人注目。逛了一会儿。终究是引來了好色之徒。   那人身着北蓟服色。颇为年轻。带着一大帮家奴。当街拦住江从鸾等三人。垂涎欲滴地说:“请问三位美人尊姓大名。今儿哥哥请你们吃饭。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江从鸾退后一步。客气地道:“谢谢。我们要回去了。”   “回哪儿啊。”那人邪气地笑着。伸手去捏江从鸾的下颌。   江从鸾又退一步。礼貌地说:“回国师府。”   “国师。”那人一愣。不敢造次。斜睨了其其格和那日松两眼。有些不相信。“国师府我也去过两回。怎么沒听说过有这样的美人。”   江从鸾不想与他多说。转身便走。   那人立刻赶过去。一把拉住他。有些恼怒地道:“别拿国师府來吓我。你是国师什么人。总不会是他的男宠吧。”   跟着他的那些家奴将江从鸾他们三人围住。大笑道:“凭他也配。谁不知道国师和元帅好得很。如果真要说是男宠。却不知是国师的。还是元帅的。”   “只怕是两人公用的吧。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陪谁不是陪。不如跟了我家少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那两位美人也一起走吧。包你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们说着说着。便要动手硬拉。   江从鸾还沒说什么。那日松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猛地冲过去。一头将为首的那个人撞倒在地。   那人顿时恼羞成怒:“他妈的。给脸不要脸。给我狠狠的教训他们。打完了再拖回去。”   那些恶奴立刻冲上來。抓住他们便拳打脚踢。   正在这时。围观的人忽然窃窃私语。   “那个不是原來翠云楼的江从鸾吗。”   “是啊。原來风流俊俏得很。沒想到沦落如此。被人当街殴打。”   “他不是很久以前就走了吗。怎么又回來了。”   “不清楚。难道是想重操旧业。”   “有可能。”   “哈哈。那就有乐子瞧了。”   “那个抢人的是谁啊。”   “不知道。看样子像是北蓟人。”   “妈的。北蓟占我们的地还不够。还要辱我们的人。”   “不过是个小倌馆的鸨头儿。你跟着打什么抱不平。难道是看上他了。”   “呸。那种一身脏水的人。我会看上他。可不管怎么着。他是咱们南楚人。也由不得别人作践。”   “这倒是。要不然。咱们上。”   “上啊。大伙儿齐上。打了就跑。”   “好。揍那狗日的北蓟狼。”   “对。揍他。”   说着说着。围观的许多人从事不关己到义愤填膺。全都热血上涌。冲上去便开打。   那个北蓟人与他的家奴们都是猝不及防。顿时众寡易势。被打得直叫唤。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抱头鼠窜。   打完了。那些人便一哄而散。不知去向。只剩下倒在街当中的江从鸾、那日松和其其格。   三人衣服上都是灰土和鞋印。脸上有着几处淤青。头发也有些散乱。江从鸾的嘴角还带着一缕血丝。看上去十分狼狈。   沒人理会他们。看热闹的看热闹。过路的过路。沒有任何人伸手拉他们一把。   江从鸾苦笑了一下。努力挣扎着想起身。   这时。一辆马车快速驶來。眼看就要撞上他们。那车夫及时勒住马缰。拼命叫着“吁。。”。这才将车子停住。   车里传出清朗的声音:“怎么了。”   那车夫禀报:“三公子。前面有三个人似是受了伤。倒在街上。”   “哦。”车帘动了一下。随即那个声音说。“去。扶他们上车。”   “是。”那车夫连忙跳下车辕。上去扶起江从鸾。   跟在马车后面的两个人也下了车。上前來搀着其其格。另一人索性将那日松抱在手中。   江从鸾连忙推辞:“谢谢你家公子。我们可以自己回府。”   “你们都受了伤。还是我们送你们回去吧。”抱着那日松的人说。“公子不必客气。”   江从鸾浑身都在剧烈疼痛。看其其格和那日松的模样。他们也肯定不好受。他便不再勉强。礼貌地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了。”   三人分别将他们送上车去。   江从鸾最后一个进到宽敞的车厢。抬头便看见对面坐着一位温文儒雅的年轻人。正对着他们微笑。温和地说:“不用拘礼。请坐吧。”   江从鸾对他拱了拱手。便靠着车厢壁坐下。   那日松和其其格吓得不轻。苍白着脸。一句话也不敢说。忍着痛也坐了下來。   那位年轻人问他们:“请问府上在哪里。”   “在内城。很好找。”江从鸾客气地道。“进去后。我再给车夫大哥指路吧。”   “哦。那好。”那人吩咐车夫。“老张。去内城。”   “是。”那车夫虚甩一鞭。“驾。”   马车便徐徐启动。向皇城内驰去。 第30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江从鸾还沒回府。他当街挨打的事便传到了宁觉非耳中。而“有暴民在临淄街头闹事。聚众殴打右旌侯小公子”的急报则递到了云深手上。   到了兵部衙门说起这事的人是荆无双帐下的偏将冯六。他是当年在卧虎山上落草为寇的荆府家将之一。自然不知江从鸾是谁。后來听得旁边的人议论。才知被打的人是宁觉非府上的。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解围。混乱便起。他有军职。怕连累荆无双。这才沒有上前去助拳。当远远地看到江从鸾被一辆马车接走。他便赶紧來找荆无双。禀报了这件事。   宁觉非正与澹台子庭、大檀明和荆无双对着临淄城的地图商议外城、内城、皇城的防务。见荆无双被人叫出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再进來时脸色有些异样。便问他:“怎么。出什么事了。”   荆无双看了一眼澹台子庭和大檀明。简单地说:“江从鸾和你府上的两个人在街上被人打了。”   宁觉非一怔。随即问道:“谁打的。为什么事打他们。”   “似乎是调戏未遂。恼羞成怒。就动了手。”荆无双沉着脸说。“那人身穿北蓟服式。带着十余名家奴。江从鸾他们后來被经过路人带上马车。似乎是送回府里了。”   宁觉非皱起了眉。看了一下旁边计时的沙漏。便道:“快到午时了。就先这样吧。下午再继续。”   “好。”澹台子庭和大檀明的心里都不舒服。一边答应着一边打算去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Www。。com看看究竟是谁那么大胆。竟然敢打宁觉非的人。是故意挑衅。还是有眼不识泰山。   宁觉非出门上马。飞快地赶回国师府。   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宁觉非觉得有些眼熟。却无暇细思。跳下马便直奔门里。   国师府门前的护卫立刻上前拉住烈火。带进府中的马厩。   宁觉非并不知道江从鸾住在哪里。面对着诺大的府第。他一时有些茫然。   府中的总管云海已经听到下人说元帅回來了。他心里有数。连忙气喘吁吁地跑过來。恭敬地禀报道:“已经请大夫给江公子和那位小姐。以及小公子都诊治过了。大夫说他们伤得不轻。但筋骨内腑均完好。只需休养几日。按时服药。就能痊愈。”   宁觉非点了点头:“谢谢你。请带我去看看他们。”   “是。元帅这边请。”云海毕恭毕敬地快步前行。将宁觉非带到偏院。   这里靠近湖边。环境清幽。是原來醇王的妾侍所居。也算是半个主人房。把江从鸾安排到这里。那是相当尊重他了。   宁觉非走过满园花开的庭院。直奔卧房。   江从鸾躺在那里。脸色苍白。不时轻咳。看到宁觉非进來。他便想撑起身來。   宁觉非连忙上前。小心地按住他的肩。温和地说:“你躺着。别乱动。”   江从鸾“嗯”了一声。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轻声道:“这事都怪我。是我太大意了。”   “胡说。”宁觉非略带责备。“什么叫你太大意。难道要你永远呆在府里。从此不出大门一步。你本來就该光明正大地做你想做的事。那些人枉顾礼法。辱你伤你。我定要替你讨个公道。”   “算了。”江从鸾叹了口气。“这种事。我都习惯了。也沒什么。就怕连累了你的名声。”   “不能习惯。”宁觉非沉声道。“他们今天可以伤你。明天就可以去伤别人。此事我非管不可。”   “那……就听你的吧。”江从鸾心里好过多了。微笑着说。“把我们从街上扶起。送回府來的是位年轻公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我让云总管留住他。想好好谢他。”   “那是应该的。”宁觉非并不在意。“不是说另外还有两个被打的人。都是谁啊。”   “是其其格和那日松。”江从鸾有些内疚。“我沒护住他们。真是抱歉。”   “别这么说。他们愿意留在府里做事。就归你分派。并不是我的什么人。”宁觉非柔声安慰。“不过。他们连女人和小孩也打。我更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无耻。”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宁觉非见江从鸾的情绪好多了。便劝他先休息。随后去看望其其格和那日松。   这姐弟俩与江从鸾住一个院子。只是住在偏房中。其其格睡里屋。那日松住外间。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一看见宁觉非。那日松的眼泪就掉了下來。他的年纪还小。身体很稚嫩。虽然江从鸾和其其格都竭力护着他。仍然挨了不少拳脚。全身都是淤伤。疼得厉害。之前大夫替他检查和敷药。他都强忍着沒吭声。这时看到宁觉非。就如看到父兄一般。顿时觉得委屈。便忍不住哭起來。   宁觉非轻抚着他的头。柔声安慰。   那日松很快就不哭了。跟宁觉非说起临淄的繁华。渐渐开心起來。   宁觉非温和地笑道:“等你的伤好了。我带你去飞花楼吃饭。”   “好。”那日松高兴地直点头。“我会快快好起來的。”   “嗯。乖孩子。”宁觉非夸了他几句。起身站到里屋门口。   其其格躺在床上。旁边有个小丫鬟照顾着。宁觉非过去问了几句。见她确实伤得不是很重。便放下心來。吩咐那个小丫鬟注意给病人按时服药。又叮嘱其其格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了。   其其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对小丫鬟说:“将军真好。”   那个小丫鬟笑道:“他早就是大元帅了。天下所有的兵马都归他管。不过。他对我们下人都很好。一点沒有主人架子。我们都很喜欢他。”   “哦。是大元帅啊。”其其格笑了。“真好。”   “是啊。”小丫鬟叽叽喳喳的。Www。。com便把宁觉非以往的英雄事迹详详细细地说给她听。   宁觉非走出院子。问等在外面的云海:“那位送他们回來的公子呢。”   “在花厅奉茶。”云海躬了躬身。“云大人已经回來了。正与他叙话。”   “哦。”宁觉非便急步走向前面。   装饰优雅的花厅里。云深坐在主人位。与一位身穿素净长衫的年轻公子闲闲地说着话。两人都微笑着。轻言细语。气氛十分融洽。   宁觉非大步走进來。一看那位客人。不由得一怔。随即笑道:“悠然。怎么是你。”   淡悠然潇洒地起身。对他抱了抱拳。愉快地说:“是啊。真就有这么巧。”   宁觉非沒有拱手还礼。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而是一把抓住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关切地问:“你的伤怎么样。好了吗。”   “基本上痊愈了。”淡悠然满不在乎地说。“就是左胳膊动起來还有点不利索。恢复一段时间应该就沒事了。”   宁觉非却想起。当日在乌拉珠穆。那位靳大夫说过。他左肩的筋骨被伤着了。以后可能会对左臂的活动有影响。心下不免有些难过。更感歉疚。   “都是因为我。让你受连累了。”他叹了口气。“悠然。你到临淄來做什么。我们上次在明都的时候想去见你。却听府上的管家说。你已经走了。”   淡悠然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我跟我大哥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认识了两位好朋友。等伤好后想去临淄瞧瞧。如果可行。就在这里开家悠然阁。我们家的祖训。子孙后代不许踏进剑门关。我大哥自然反对。我觉得。祖宗的遗训也应区别对待。不可太过死板。因循守旧。我大哥就训斥了我。我们家就三兄弟。我是最小的。一向都被宠惯了。这是第一次被大哥骂。心里很不痛快。就带着自己的人离家出走了。悠然一向胡作非为。想到什么就非得去做。谁劝也不听。倒让你们见笑了。”   “哪里。”宁觉非请他坐下。顺势坐到他旁边。笑着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悠然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确实应该出來走走。其实。你想來南方。在明都的时候就可以來找我们。跟着一起就过來了。”   “算了。你们是北蓟使团。我一不是北蓟人。二不是官吏。跟着你们岂不是不伦不类。”淡悠然温文尔雅地道。“再说。你们只怕沒有心情游玩。也不可能到处玩。应该会一直赶路吧。我就不行了。我喜欢走走。停停。看看。玩玩。自由自在。岂不是好。”   “这倒是。”宁觉非笑着点头。“怪不得比我们晚了几天。”   “是啊。”淡悠然叹了口气。“谁知道。一进临淄便遇到这种事。那三位受了伤。倒在地上起不了身。两边的人都只是冷眼看着。就沒人去伸手扶一把。我们的马车差点撞上他们。我就让人把他们扶上车。送回來。沒想到这么巧。他们竟然是你府上的人。”   宁觉非听着他的讲述。心里的怒火一下就燃了起來。表面上却很平静。诚恳地说:“悠然。这事真得谢谢你了。”   “别客气。助人为快乐之本。我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淡悠然洒脱地道。随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早了。觉非。云深。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那怎么行。吃了饭再走。”宁觉非立刻阻止。“你住哪儿。到时候我送你。”   淡悠然苦笑:“你们马上要迁都。好多人从蓟都过來。拖家带口。加上奴婢佣仆。临淄人满为患。大大小小的客栈都满了。出高价都租不到房。我打算到城外的寺庙去借宿。”   “那又何必呢。”云深笑道。“就住我们这里吧。”   “对啊。”宁觉非高兴地点头。“这儿环境不错。也清静。肯定符合你的要求。”   “这个……”淡悠然似乎沒想到。略一犹豫。便道。“那我就叨扰了。临淄生意这么好。我是下定决心要开家悠然阁了。”   宁觉非愉快地笑道:“好啊。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嗯。”淡悠然自信地说。“我做别的不行。悠然阁倒是开过几家。应该沒什么问題。除非是本地的相关律法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我再來找你。”   这时。云海走进來。躬身说:“云大人。午膳已经备好。”   “好。”云深站起身來。“悠然。请吧。”   淡悠然笑着做了个谦恭的手势。温柔地笑道:“请。” 第31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吃完午餐。云深让云海给淡悠然安排专门用來接待贵宾的院落。淡悠然也不再客气。大大方方地跟着云海走了。   宁觉非和云深走了一旁的偏厅去坐下。挥手让佣仆全都退下。   云深端起茶碗。优雅地啜饮了一口。这才平静地说:“在街上羞辱并殴打从鸾他们三人的。是右旌侯的小儿子鲜于琅。”   宁觉非凝神看着他。沒有吭声。   云深叹了口气:“右旌侯鲜于骏。是武威将军鲜于骥的长兄。与他的三位兄弟不一样。他擅于理财。不太会武。这种人才在北蓟是相当罕有的。他的夫人出自澹台一族。也算是皇亲国戚。皇上对他十分信任。他现在是户部尚书。总管天下财政。”   宁觉非冷静地听完。缓缓地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本來应该如此。”云深看着他。“鲜于琅在街上羞辱百姓。纵奴行凶。确实犯了我朝的律法。可事情发展到后來。有许多民众聚集着。围攻鲜于琅主仆。将他们打得遍体鳞伤。这些人出言不逊。辱及我北蓟。似有不臣之心。现在正是迁都之前的要紧关头。临淄不能出丝毫乱子。城防都督递上急奏。要求立刻搜捕凶徒。镇压叛乱。”   宁觉非沒想到事情还有另外一部分。Www。。com不由得皱了皱眉。   云深温和地与他商议:“觉非。此事的起因肯定是鲜于琅不对。但现在确实不是追究的时候。我想。我们占领临淄时并未使用武力。百姓的身家性命均未损失一分一毫。他们有什么必要恨我们。是不是有人利用这个事在故意煽动。冲在前面的人我可以不计较。也不去抓他们。可躲在后面的阴谋家却不能放过。”   宁觉非把前因后果一想。便明白他说的是正确的。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吧。就依你的意思。等迁都大典完成之后。右旌侯一定得给我个交代。这段时间。我会加紧布防。尽量杜绝一切可能的骚乱。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好。”云深欣慰地笑了。“至于调查幕后指使者。我打算交给大檀琛去办。他在这里多年。很熟悉本地情况。发展的人脉盘根错节。三教九流都有。比较容易查探。”   “对。”宁觉非点了点头。“就交给他吧。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随时來找我。”   些事就这么暂时搁置。江从鸾从來沒有问起。宁觉非却怜惜他太过委屈。在百忙中时常抽出时间去看望他。   淡悠然宾至如归。每日里出门去办事。晚上才回來。偶尔会与宁觉非和云深一起吃饭。便顺口说说事情进度。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现在临淄城里到处都是人。他想买下有一定规模的庄园。改成悠然阁。却沒那么容易。不过。他倒也不急。每日里十分悠闲。大概是国师府中最为轻松自在的一个人。   从蓟都來的大批官员和家眷、奴仆陆续抵达。还有各国使团。云深和宁觉非都忙得脚不沾地。就连晚上回府來一起吃饭都渐渐成了奢望。宁觉非回來得越來越晚。而云深索性住在宫中。两人每天都只能睡一、两个时辰。累得筋疲力尽。   朝中几乎人人如此。上至刚刚病愈的澹台牧。下到普通的办事跑腿的各衙门小官。个个都是从早忙到晚。Www。。com   内城与皇城的警戒。宁觉非全部交由澹台子庭负责。他以前就在临淄负责此事。对皇城各个角落的地形、人员分布和其他各种情况都非常熟悉。又是澹台牧的亲弟弟。完全可以信任。   外城和周边邻近地区的防务。宁觉非交给了荆无双。毕竟他对这里也很熟悉。并且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不是口是心非的小人。值得信任。   大檀琛那边已经在迅速展开秘密调查。但宁觉非沒有过问。不过。每每忙过之后。在少有的余暇中。他都会盘算着。应该有一支自己的情报队伍。当然。这些都得在迁都大典之后再行考虑。   与此同时。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国师府也大兴土木。将原來的侧门拆掉。加宽加高。重新修建得气派非凡。然后挂上元帅府的金字牌匾。   不管怎么说。宁觉非总要有个名义上的府邸。至少门面上不能马虎。   府里则沒怎么改变。时间來不及了。只是划出一块区域。属于元帅府。宁觉非从西武带回來的人便全部搬过去。重新安置。   宁觉非累得不行。只觉得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嘈杂得很。只有半夜回到府中。才会有暂时的宁静。   他以前并未管理和指挥过全国军队。在进行重大活动的时候也沒有参与过首都警备的具体方案。现在也是边琢磨边做。可其他人都对他敬若神明。认为他说的话必定是真理。几乎是想也不想便遵照执行。无形中也给了他巨大的压力。每一道指令都是思之再三才发出。事后又要不断跟踪观察。随时纠正缺失之处。这使他沒有一刻能够放松。   原南楚的重要官员。如章纪、游玄之、孙明昶都封了爵位。却只是虚衔。沒有授予实权。在大典上他们却是有一席之地的。而南楚皇室的所有人员也都要参加。他们到时候会不会冒死捣乱。有沒有什么阴谋诡计。都是宁觉非要仔细思索。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预先做好防范的问題。   至于有什么风言风语。根本就传不到他耳里。有时间造谣生事的人走不到他跟前去。能与他说话的基本上都是忙人。沒谁有空來传那些流言。   时间就在忙碌中飞速流逝。很快就到了九月十五。迁都大典隆重举行。   这个时候。巨大的皇宫便显得狭小了。各国使节、满朝文武都汇集在一起。进入事先指定的区域。一排排站好。   大乐庄严地奏出。气势恢宏。   澹台牧身穿新制的黑色皇袍。上面用金丝绣着九条五爪巨龙。衣摆与袖口是翻卷的云朵。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十分醒目。头上戴着七宝琉璃金龙冠。迈着沉着稳健地步伐走上正殿前的高台。   云深身穿紫色官服。腰缠玉带。头带翡翠银丝冠。站到右边文臣的最前面。侧后第二位的便是右旌侯鲜于骏。   宁觉非则穿着鹰王的官服。银袍玉带。上面绣着展翅高飞的黑色雄鹰。头上戴着饰有雪白缨穗的银盔。看上去英气勃勃。他站在左边武将的首位。旁边是豹王澹台子庭。   后面的文武大臣依品级官职依次站着。全都神情肃穆。仰首看着澹台牧。   在这两只队伍的侧翼。便是各国使团。Www。。com他们也都穿着盛装。有序地排好队伍。鸦雀无声地望着台上的北蓟皇帝。   台上的内宫总管一甩拂尘。高声叫道:“百官见驾。”   立刻。巨大的广场上站着的上千人全都跪了下去。齐声山呼万岁。如海啸般的声音越过皇城高高的宫墙。传遍临淄城。   蓝天下。有许多百姓涌到皇城的门前。聚集在那里。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即使看不到大典盛况。也希望能听出点什么。以启发自己的想象。   澹台牧踌躇满志地看着眼前的文武大臣。再抬眼看向万里晴空。经过几代人前赴后继的浴血奋战。他已经拥有这万里河山。不由得豪情万丈。朗声道:“众爱卿免礼。”   “谢皇上。”百官齐齐站起。   内宫总监又高声叫道:“宣。大典司仪云深上台。”   云深朗声答道:“臣遵旨。”   宁觉非看着他高挑的身影稳步走上高台。心里忽然涌起奇异的热流。那一瞬间。他的爱意如狂涛般汹涌。不可扼止。   云深站到澹台牧一侧。内监总管恭恭敬敬地送上以锦缎裱好的迁都谕旨。他庄重地缓缓展开。朗声诵读。   这本是他亲手所写。他熟悉得可以倒背如流。读起來抑扬顿挫。将其中精彩纷呈的华丽词藻和大国气派表达得淋漓尽致。   宁觉非仰头看着他的身影。倾听他清朗的声音。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平时。云深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待人有礼。态度从容。可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他便如那璀璨的星辰。光芒四射。浑身都洋溢着自信与气魄。   宁觉非自从决定回临淄。就不曾后悔过。现在。就更沒有丝毫悔意了。   那个才华横溢、外柔内刚的人注定是属于这个国家。属于天下万民的。任何人都不该让他归于平凡。无论对谁。那都是至大的损失。   大典隆重庄严。一丝不苟。循着仪程一项项做來。终于完美落幕。   自此。北蓟成为一个新的国家。更名为蓟。它幅员辽阔。富裕强盛。成为东方首屈一指的大国。   各国使节送上丰厚珍贵的贺礼。以表达友好或臣服之心。他们都不想与强大的蓟国开战。更不想自己的国家被吞并。   大典之后。各种宴会不断。云深仍然忙得脚不沾地。   宁觉非除了参加宫里那些名目不同的宴会外。还要设宴款待从全国各个驻地赶來的大将军。相互认识。联络感情。   一时间。元帅府名将云集。星光熠熠。其中就有远道而來的武威将军鲜于骥、定国将军游虎和宁觉非从未见过的镇南将军李舒。 第32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武将的聚会沒文臣那么多繁文缛节。更不会咬文嚼字。很合宁觉非的心意。在前世。他的身份属于机密。几乎是沒什么应酬的。只需要管理好部队。训练和执行任务就行了。现在那些官场上的应酬让他不免有些心烦。不过也知道必然会这样。因此在那些官方场合倒也中规中矩。并无什么特别不羁的言行举止。   这次。凡被他邀请的人都很踊跃。全都提前來到元帅府。宁觉非在请帖上注明“不收礼物礼金”。那些将军都是豪爽之人。便乐得轻松。就这么空着手來了。也沒什么不好意思。   宁觉非这是第一次当主人。在家里招待那么多朋友下属。心里很是高兴。他沒穿官服。但身上的衣服是云深替他度身定制。银白色的长衫上绣着云纹与飞鹰。与他的身份颇为相符。他过去一向不耐烦梳头。将长发用丝绦随便一扎。现在也被云深梳起來。用一顶小小的玉冠束住。真显丰神俊朗。气宇轩昂。   他请客是晚餐。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下午便陆续有人上门。   澹台子庭与鲜于骥并骑而來。荆无双与游虎结伴同行。大檀明拉着统率鹰军的主将云汀一起过來。其他将军也不断來到。均是鲜衣怒马。威风凛凛。   过了一会儿。镇南将军李舒也到了。   他大约三十岁左右。瘦高的个子。相貌平常。举止优雅。气质不凡。   一见宁觉非。他便上去行礼:“卑职李舒见过元帅。”   宁觉非立刻伸手相扶。笑着说:“李将军不必多礼。我们虽然这是第一次见面。但神交已久。不算陌生。”   “正是。”李舒微笑着。从身后亲兵的手中提过一个竹篓。“元帅。卑职带了些南方土产。不值什么钱。只是北方不大容易见到。比较新鲜而已。请元帅笑纳。”   宁觉非接过。见里前分门别类地装着各种野山菌。还有普洱茶。以及天麻、虫草等药材。出手绝不算寒酸。却也不是很值钱。怎么也够不上贪污受贿的程度。便爽快地道:“好。我就收下了。多谢李将军。”   李舒很高兴。见他还在门前待客。便在府中仆役的带领下走了进去。荆无双和游虎已经到了。三人见面。分外亲切。便聚在一起聊了起來。   很快客人便到齐了。宁觉非回到正厅。   这里原是王府后花园的花厅。江从鸾和云海商量着。找工匠來略事改造。做成了正厅。先对付着用。以后再重新建一个议事厅。   宁觉非昨天來看过。觉得很好。大大夸赞了一番。然后才说:“不用新建。这个就很不错了。”   江从鸾又是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红了脸。他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元帅府的区域也已划定。他便成为元帅府总管。正式走马上任。立刻便忙碌起來。   其其格以前在右昌王府做妾。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也算是小半个主子。指挥起丫鬟來倒也得心应手。便由她管着府中的婢女。云深将蓟都的梅芯和兰芯两个内府大丫鬟带了过來。本想分一个给他帮忙。宁觉非却怕他府里事务繁多。少一个人会照顾不周全。便婉拒了。云深明白他的心意。自然依他。但还是提醒他。其其格的來历尚未明确。还是小心为上。   宁觉非在安全方面是相当警惕的。早就吩咐江从鸾。不要让她碰书房和厨房。好在厨房现在是两府共用。云深防范甚严。也不需他去操心。只不让闲杂人等进书房便可。   江从鸾听他对自己如此信任。自然是满心欢喜。只安排了两个信得过的小厮每日进去清扫。却不许任何女子进入。这样。也就不需专门向其其格解释了。   那日松的年纪太小。宁觉非吩咐江从鸾不要让他做事。还打算送他去外面的学馆去读书。那日松听了喜出望外。抱着宁觉非便连声道谢。   宁觉非很喜欢小孩子。这让他不免想起自己前世的儿子。虽然再也见不到。却希望他能健康成长。性情活泼。更不要吃什么苦。这份心情便转到今生遇见的那些孩子身上。对他们不免都很宽厚。   今天的聚会是早就在计划中的。因此江从鸾可以提前安排。各项事务都井井有条。宁觉非不用去操心别的。只管愉快地与那些战友或下属把酒言欢就行了。   他大步走进厅门。里面正在喝茶聊天的将军们便一齐起立。叫道:“元帅。”军人就是不一样。沒人发令。他们的动作就如一个人一样。非常整齐。   宁觉非笑着摆了摆手:“大家请坐。今天不是在兵部衙门议事。沒那么多规矩。就是我私人请客。与大家聚一聚。都别多礼。”   “是。”那些将军们便都笑了。乱哄哄地坐了下來。   鲜于骥上前。有些惭愧地对宁觉非说:“元帅。我已经听说了。家兄的犬子不识好歹。受底下的奴才调唆。竟然在大街上伤及贵府总管。家兄听闻后勃然大怒。立即便欲登门致歉。奈何前段日子筹备迁都大典。实在抽不开身。只得命人将那孩子打了一顿。先关在府里。禁足百日。其他奴才也都重重责罚。并撵回北方牧场养马。家兄听说我今日要到府上來。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代他向元帅表达歉意。改日他定登门拜访。亲自向元帅道歉。”   宁觉非含笑听完。沉吟片刻。便道:“既是侯爷已经处罚了肇事者。此事就不必再提了。免得伤了彼此的和气。鲜于将军。从鸾不但是我的总管。更是我的朋友。他被人无故侮辱、殴打。不但是伤他。更是伤我。我沒别的想法。只希望侯爷的那位公子能够当面向从鸾和另外两位被打的人道歉。”   鲜于骥沒想到他会公然说出江从鸾是他的朋友。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此人过去的身份朝中已尽人皆知。流言蜚语不断。他竟然不想办法撇清。反而在坦然宣称两人是好友。这让鲜于骥感到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会把元帅的意思转告家兄。”   “嗯。我们今晚就不谈这事了。”宁觉非微笑。“鲜于兄。有件事我想向你请教一下。是关于弓箭方面的。”   一听是有关兵器。鲜于骥顿时來了精神。离他不远的大檀明和云汀也兴致勃勃地走上前來。凝神细听。   宁觉非将在乌拉珠穆遇袭的事大致说了。然后详细描述了那些箭的形状。袭击者射过來的气势和一些微妙变化。这才问道:“你们看。根据那箭手和箭矢的情况。袭击者最有可能來自哪里。”   鲜于骥皱眉想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说:“按理说。那种箭最有可能出自我们北蓟。箭手也很可能是。不过。我从來沒有听说过有哪个族中出现过如此高手。像这种神乎其技的箭手。从小就会名声在外。决计不会默默无闻。”   “对。”大檀明立刻点头。“咱们草原上的神箭手是不少。都是很早就为人所知。他们往往少年时就会出现在赛马节。与其他族中的箭手一较高下。然后便被选入军中。像元帅所说的那个人。练箭只怕不下十年。那时候元帅还小。谁也不知道我国会出现这么一个大英雄。他也不可能故意隐藏名头。以便对付元帅。西武那边的情形与我们大致相仿。所以。我认为不是咱们北蓟的人。也不大可能是西武的人。”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云汀表示赞同。“我听说。北方出现了一只部落。弓马俱佳。來去如风。相当神秘。不知是不是他们的人。”   “我也听说了。还禀报了皇上。并按陛下旨意。派人前往探查。但目前尚未得到确切消息。”鲜于骥摇头。“我觉得不像。他们千里迢迢地派人去杀元帅和国师做什么。”   “那倒是。”大檀明苦苦思索。“难道是西极的人。”   云汀却道:“他们跟我们有什么利害冲突。犯得着冒那么大险。來杀元帅和国师。”   “不一定。”李舒忽然在一旁说道。“如果他们在西武境内暗杀了蓟国的两大重臣。再派人居中稍加挑拨。就可以使两国交恶。很可能爆发战争。我们打个两败俱伤。或者重创西武。西极便可渔翁得利。”   “对啊。”大檀明恍然大悟。笑着拍了一下掌。“西极一直对西武虎视眈眈。却又奈何不了他们。如果借我们的手伤了西武的元气。他们便可趁机出兵。侵占西武的土地和牧场。”   “这样看來。就说得通了。”鲜于骥含笑看向李舒。“镇南将军智计过人。果然名不虚传。”   “不敢。”李舒向他拱了拱手。“武威将军固守西北千里边疆。Www。。com不失寸土。令人佩服。”   “镇南将军一人独抗西南蛮族。也让人钦佩。”鲜于骥笑着抱拳还礼。   宁觉非哈哈大笑:“今天來的诸位将军都是国之栋梁。一代名将。大家就不要太过谦虚了。”   他们在讨论的时候。其他人已渐渐围过來。这时都笑了起來。纷纷说:“这八个字。元帅才当之无愧。”   “哪里。如果沒有你们。我一个人就算浑身是铁。也不了几斤钉。”宁觉非谦逊着。随即一挥手。“菜应该上好了。走。我们边吃边聊。”   他们说笑着。信步走到离此不远的水阁。宽敞的两层雕花木楼建在湖边。处处雕梁画栋。精工细刻。有种优雅的华丽。   宁觉非请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将军。总共只有六十一个人。坐了八张桌子。厅里还宽松得很。   菜肴都丰盛。道道都很精致。宁觉非爱吃的东西更是按照他的口味來做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一尝便知。云深肯定去关照过。心里不免热乎乎的。觉得很愉快。   大部分武人都爱喝酒。云深早已吩咐云海。把原來王府中窖藏的几十坛好酒都送过來。让他们喝个尽兴。   这些叱咤风云的将军们一尝到杯中的酒。顿时來了精神。全都豪爽地干杯。半点不迟疑。更不假意推辞。   宁觉非品尝着美酒佳肴。澹台子庭坐在他左边的主客位。而他右边自然是兵部尚书大檀明。鲜于骥坐在澹台子庭身后。荆无双在大檀明旁边。然后是游虎、李舒和云汀。   其他几桌的座次也都按着品级官职來安排的。沒人会有意见。有不少将军曾经并肩作战过。后來天各一方。难得见面。此刻自是特别亲热。而原本属于敌对阵营。并不认识的也都久仰彼此大名。坐到一起后互相自我介绍。几杯酒上肚。也就称兄道弟起來。   聊着聊着。便会谈起一些战例。大家指手划脚。议论一番得失成败。却是胜不骄。败不馁。都很心平气和。   宁觉非对这气氛很满意。接着便听到大檀明诚恳地向李舒询问:“那千里雪域中都有些什么人。李将军清楚吗。”   他问的便是西南边陲之外那一片扑朔迷离的连绵雪峰。宁觉非立刻专心地倾听。澹台子庭和荆无双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舒。听他怎么说。   李舒端着酒杯。仰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过去十年间。家父和我陆续派出了二十多支哨探。想弄清楚那里的情况。却都一去不返。有些靠近那边的老猎户。祖祖辈辈都以打猎为生。付出了很多性命做代价。才对那边的情形略有所知。据说。那里沒有国家。只有一些小部落。基本上都是猎户。他们性情野蛮。不通文字。十分骁勇。但很少到平地來。与西境的居民偶有往來。也不过就是在小镇上以毛皮、草药换取盐和米面。基本上不做停留。换完东西就走。当地的官府、驻军和百姓对他们都不了解。将他们统称为雪岭人。我曾经专门走那些小镇。见过一些雪岭人。他们都生得很高大。就连女子也是如此。但个个都很纯朴。他们带出的皮毛、药材还有一些宝石都相当珍贵。可他们自己却不知道。不少奸商专门住在那里。以数量不多的盐和米面换取他们手中的东西。再转手贩到内地。牟取暴利。我看不下去。便派人在每个镇里开设店铺。以合理的价格收购他们的物品。因此。跟他们的关系很不错。前年。我有事到贡雅镇。就有一位雪岭人的部落首领专门來找我。感谢我照顾他的族人。并主动提出与我交换武器。我把防身短剑给了他。他也送了我一把弯刀。后來。我们便歃血为盟。结为兄弟。他叫德斯。只比我大两岁。部落也小。大约有三百多人。居住的地方离我们边境比较近。所以他的族人与我们的人打交道比较多。不过。他沒有多说他那边的情况。我也沒有多问。那一夜我们喝得大醉。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族人走了。我有公务在身。也离开了那个镇。至今我们沒再见过面。雪域茫茫。他们居无定所。我是找不到他的。只能他与我联络。可我再也沒得到过他的任何消息……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已经很不错了。你做得很好。”宁觉非赞赏地点头。“这样吧。今天就不说这些了。李将军。你明日去兵部。大檀大人和荆大人有事与你商议。”   “卑职遵命。”李舒放下酒杯。抱拳应道。   宁觉非站起身來。朗声道:“诸位将军。新蓟国的建立离不开大家的功劳。要让百姓过上和平富裕的生活。更需要你们的努力。在这里。我敬大家一杯。让我们上下一心。为国效命。上对得起朝廷信任。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好。”所有人都站起身來。齐声道。“自当追随元帅。”   宁觉非笑着。与他们一起。高高举起酒杯。随即一饮而尽。 第33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子夜。临淄城十分安静。到处是一片黑暗。只有依时响起的更鼓声传遍全城。   忽然。九层高塔飞花楼腾起一片红光。火焰迅速吞噬了一楼。随即向上飞窜。很快。火光冲天而起。还伴随着噼噼啪啪的木头燃烧的声音。飞溅出的火花落到周围的林木上。渐渐烧着了树枝、树干。很快向外蔓延。向旁边一连串民宅烧了过去。   很快。便有人发现异状。大声惊叫:“走水啦。走水啦……”   喊声吵醒了塔周围的许多人。一个个窗户亮起了灯光。有人探出头來察看。随即便跟着惊呼。本能地抄起自家的木盆。冲过去救火。   宁觉非正在沉睡。忽然惊醒。倏地坐了起來。云深睡在他身边。被他的动作带得侧了一下。似乎要醒过來。宁觉非不敢乱动。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肩背。云深疲倦已极。只微微动了动。便又继续沉睡。   宁觉非停了一会儿。才慢慢下床。将被角重新掖好。这才披上衣裳。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间。Www。。com缓缓拉开门闩。无声地走了出去。   他这里地处皇城深处。看不见飞花楼。但南边的天空此时已被映红。明明灭灭。一看便知是火光闪烁。而且多半是熊熊大火。才会将半边天空都染红。他吃了一惊。进屋抓过鹰刀。拔腿便向外狂奔。   云扬已经被云深从鹰军中调回。让他继续跟着宁觉非。这时也被外城传來已变得微弱的动静惊醒。匆匆披衣赶來。   宁觉非离马厩比他远得多。与云扬差不多同时赶到。两人对视一眼。沒有多说一个字。便分别拉出自己的马。翻身骑上。便飞驰出去。   守卫皇城的御前骁骑卫都已被惊动。纷纷站到城楼上严密警戒。并关闭四面城门。   宁觉非赶到南门后。大声道:“立刻开城。分出一半人手。与我去救火。”   皇城卫队里的大部分人都认识这位年轻的元帅。立刻有今夜值班的佐领大声回答“是”。随即亲自带队跑步下城。迅速上马。跟在宁觉非身后。冲向流花湖。   火场里已是一片狼藉。十余间民宅都在燃烧。有许多人从湖里舀出水來。端到这里來灭火。还有人奋力冲进火场。救人救物。不少妇女和孩子都在痛哭。还有些烧伤的人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宁觉非冲到这里。马上分派人手:“你们。疏散百姓。你们。找家什弄水來灭火。你们几个。跟我上房。云扬。你到那边去。我在这边。断火路。”   所有军人都大声应道“是”。随即分头奔去做事了。   云扬忍不住劝道:“元帅。那里太危险。我们去就行了。你在这边指挥。”   “少废话。”宁觉非喝道。身形已如箭离弦。窜了过去。   他飞奔到紧挨着火民宅的房前。双腿用力一蹬。便高高跃起。伸手搭住屋檐。使力一收。人便窜上了屋顶。   他高声叫道:“下面的人躲开。”那些百姓正在群龙无首。听到有人发令。便自然而然地遵照执行。立刻便退后一段距离。都仰头看着他。   宁觉非手脚并用。飞快地将顶上的小青瓦揭开。然后抽出鹰刀。飞快地连续劈出。本是削铁如泥的刀用來砍木头。自是势如破竹。一刀便断。他将屋梁劈掉一部分。再砍断门框、窗框。随即抬腿踹出。   一部分砖墙轰然倒下。与着火的房屋之间出现了一个宽约三尺的空地。火苗往这边飘荡。却沒有了引火的媒介。不能再波及那边的一长串民宅。   宁觉非跳下屋顶。高声问道:“火里还有人沒救出來吗。”   “有。”几个妇女扑过來跪到他面前。歇斯底里地哭叫着。“里面有孩子……孩子……还有老人……”   宁觉非问她们:“在哪一间房。”   有妇女转身指向附近的一处房屋。那里的火势已冲上房顶。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里面的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宁觉非从旁边一个人手中抢过一盆水。兜头照着自己泼下來。然后便冲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的一些士兵全都担忧地大叫:“元帅。别进去。危险。”   大火已经封门。宁觉非从窗户直扑进去。高声问道:“里面有人吗。”   轰轰的燃烧声和噼噼啪啪的火头炸裂声中。宁觉非似乎听到了微弱的哭声。他躲避着不时掉下來的屋瓦和烧着的木头。循声摸索着走过去。   床上。有两人伏在床上。一动不动。他们身下却隐约传來孩子的哭声。   宁觉非摸了摸两人的颈动脉。感觉不到丝毫搏动。显然已经气绝身亡。他小心翼翼地将两人的遗体翻过去。便看到了下面正有一个两、三岁的男孩。正哭得声嘶力竭。他将孩子抱起。躬身护住。返身便冲了出去。   火焰舔上了他的身体。让他感到剧烈的疼痛和灼烫。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但他一步未停。飞腿踹开一面火势较小的砖墙。从洞里窜了出去。   云扬已经断掉了另一边的火路。听人说元帅窜进火中救人。不由得大惊失色。立刻赶了过來。劈手夺过一盆水。守在屋外。   宁觉非从房间里冲出來。衣服上有着小小的火苗在闪烁。云扬立刻将水泼了过去。将他身上的火全部熄灭。   宁觉非抱着的孩子是背部被淋到水。顿时觉得一阵清凉。便哭得沒那么厉害了。   几个妇人一拥而上。从他手中接过孩子。连声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麟儿沒事。”   有个年轻的女子看向宁觉非。焦灼地说:“我爹娘也在里面……”   宁觉非轻轻摇了摇头:“他们都去世了。”   那女子一怔。眼泪便泉涌而出。   宁觉非对她说:“两位老人用身体护住了孩子。这才救了孩子的性命。”   那女子连连点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终于泣不成声。   宁觉非无暇安慰她。立刻抬头观察现场的情况。   之前就已经着火的房屋都烧得差不多了。基本上不再有熄灭的可能。旁边的飞花塔也已坍塌。只剩下一堆面目全非的灰烬。正在冒着浓重的黑烟。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令人几欲窒息。   这时。负责城防的禁卫军赶了过來。被宁觉非指挥着去帮助灭火。救护伤者。一些相关的官员也來察看情形。见宁觉非也在。便过來见礼。宁觉非沒时间与他们客套。只略微点头。胡乱拱了拱手。便四处巡视。随时处理突发情况。   云深被察觉情况不对的云海叫醒。见宁觉非不在府中。立刻骑马飞奔出去。当他赶到现场时。火已经熄灭大半了。   宁觉非出來时不及梳头束发。只胡乱扎了一下。现在。乌黑的一头长发被火燎去大半。现在只及肩头。发梢焦干。随风飞扬。他的衣服也被火烧出许多破洞。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双手烫了几个小小的水泡。钻心地疼。幸好脸上沒落下什么伤。只是被烫得发红。现在已渐渐平息。   云深找到他时。他正站在那里。累得直喘粗气。却一刻不停地忙碌着。他指挥着官兵们做事。吩咐派人找來的大夫们救治伤者。要官员去慰问死者家属。然后和大檀琛商议查案事宜。   这把火起得太可疑了。从大檀琛拥有的飞花楼烧起。迅速蔓延。很可能是有人故意纵火。   大檀琛完全赞同他的意见。其下属有不少人便是作为普通百姓。一直混迹于城中。时刻注意缉捕奸细或叛党。此刻。他们也都在那些百姓当中穿梭。不引人注目地进行查探。   云深下马。挤进混乱的人群。问了好几个人。才看到宁觉非。他披散着头发。衣衫破烂。却丝毫不见狼狈。脸上满是专注的神情。却更显俊美。云深见他安然无恙。心下稍定。立刻快步走到他面前。急促地问:“觉非。这里怎么样。”   宁觉非疲惫地抬手。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将垂下的乱发别到耳后。轻声道:“情况不太好。民宅烧毁了十一间。受灾的百姓有七户。目前能证实已经死亡的有九人。重伤五人。轻伤十六人。损失的钱物尚未统计。估计不在少数。飞花楼完全毁掉。里面的财物一件都沒能抢出。伙计死了两人。其他人及时逃出。只受了轻伤。大致就是这样。详细情形可能要等天亮后才能清楚知晓。”   云深点了点头。看向他身旁的大檀琛:“起因是什么。有眉目吗。”   大檀琛微微摇头:“事起仓促。目前沒有丝毫头绪。只大致可以断定。是有人故意纵火。但究竟是私人恩怨。还是叛党所为。现在并不清楚。我会加紧查探。尽快抓住纵火者。查清事情始末。”   “嗯。”云深看了看到处都在冒烟的废墟。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大檀琛。“那个我们从西武带回來的少年。你审出了什么沒有。”   “沒有太多有用的东西。”大檀琛叹了口气。“根据我们查探到的一些情况。他们很可能属于一个新成立的叛党组织兴南会。这次派往西武的刺杀小队都应该只是基层的会众。并不知道太多事情。那个少年很明显是被人当枪使了。血气方刚。宁死不屈。勇气可嘉。可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只认为刺杀宁元帅是为国除奸。为民除害。虽死无憾。我们反复用过许多手段。都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云深点了点头。陷入沉思。   迁都大典才刚刚过去几天。各国使团都沒有离开。各地前來参加大典的官员倒是陆续启程回原任。这个时候在临淄纵火。不但会使蓟国在各国使团前面失掉脸面。而且还有效地为某些人攻击宁觉非提供了借口。   当日。皇帝澹台牧亲口下旨。由宁觉非负责临淄治安。如今出了此等大事。御史便可上疏。弹劾宁觉非有渎职之嫌。要求予以惩戒。以儆效尤。   云深在官场多年。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深知宦海险恶。也极痛恨那种不顾国家利益的相互倾轧。可这种事由來已久。千年來总是如此。无法杜绝。他站在那里。沉默着。心念电转。立刻想出了数种可以用來攻击宁觉非的理由。接着便由此想出反击的方式。   宁觉非却沒时间想那些。现在最要紧的是救死扶伤。并尽快查出事情缘由。破案抓人。   直到东方发白。这里都挤满了人。忙乱不堪。   宁觉非召來临淄府尹。要他先安排临时住所。让那些家宅已被烧毁的百姓们暂时居住。   府尹十分为难。低声下气地说:“宁大人。來参加大典的官员和外国使团、外地商人甚多。全城所有能住人的地方都是满满当当的。实在沒办法安置他们。”   宁觉非也知道这情况。仰头想了一下。便道:“先在城外搭棚。现在是秋季。天气不冷不热。雨水也不太多。问題应该不大。來参加大典的官员马上就要陆续离开。到时候再安置那些百姓。另外。这些百姓的一日三餐必须由官府供应。万不能让他们饿着。”   那府尹看了云深一眼。躬身道:“云大人。这些百姓拖家带口的。也有百十号人。这供应一日三餐。官米需用不少。不知该从哪里拨出。”   云深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朝中可能发生的事一边听着他们讲话。此时立刻点头:“我会关照户部。足量拨给。”   府尹立刻拱手一揖。谦恭地道:“卑职遵命。卑职现下便去办。”   宁觉非接着又与大檀琛商量。在火灾现场周围设置禁区。派禁军守卫。闲杂人员一律不得进入。以防有人破坏现场。   决定一下。官兵们便在宁觉非的指挥下清场。将所有人都请出去。包括各衙门的官员。很快。这片废墟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宁觉非、大檀琛、云深等寥寥数人。   云深神情温和。过去对那些面带不愉之色的官员说:“请各位大人回衙门办事吧。如果有事需要各部配合。我会派人去请各位大人前來的。”   那些官员赶紧抱拳。恭恭敬敬地道:“如有差遣。请云大人尽管吩咐。”   云深微笑着点了点头。官员们这才散去。   在朝霞的映照下。宁觉非那一身破衣烂衫非常显眼。云深转身回來。对宁觉非和大檀琛笑道:“这里先派人查着。我们都回去梳洗更衣吧。就要上朝了。”   那两人都觉得他说得有理。便一同应道:“好。”   云深与宁觉非并骑回府。随即找來剪刀。把他烧焦的发梢修剪一下。然后催他去沐浴。将满身的灰尘和焦糊的气息洗掉。然后想办法替他将齐肩短发束上去。再戴上鹰冠。   宁觉非换上官服。匆匆喝了一碗粥。吃了两块点心。便上马进宫。   主殿前已经围了不少官员。都在窃窃私语。表情各异。显然是在谈论夜里的那场大火。看到宁觉非和云深到來。他们便停止了议论。纷纷笑声向他们抱拳行礼。两人也笑容可掬地拱手还礼。却都沒有说话。   不久。殿前的景阳鼓便被敲响。上朝的时辰到了。大家自觉退后。依着品级。文臣跟着云深。武将紧随宁觉非。鱼贯向上走去。   刚刚走完台阶。來到殿前。便听到宫门前有人大喊:“紧急军报。。八百里加急。。紧急军报。。”   众人全都停下脚步。诧异地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传信兵飞奔进來。背后插着一面表明八百里加急的镶金边三角红旗。肩上背着一个革囊。里面便是紧急军报。   他一边飞跑一边按规矩高呼:“紧急军报。。八百里加急。。紧急军报。。”   他们还沒反应过來。便有太监跑出來。大声说道:“皇上口谕。军报立即进殿。不得有误。宣。。百官上殿。” 第34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议事的正殿为太极殿。宽阔宏伟。可同时容纳千人。此时。澹台牧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展开紧急军报。默默地看着。下面群臣肃立。鸦雀无声。   看完急报。澹台牧示意总管太监:“给宁元帅和云大人传阅。”   宁觉非接过在传递过程中被保护完好的军报。缓缓看着上面略显潦草的字迹。   果然是他一直担心的区域出事了。西部边境数个郡县同时受到武力侵袭。这军报大概出自哪个师爷的手笔。夹叙夹议。个人情绪也带入其中。却沒有确切的数据。敌人的人数有多少。装备如何。进攻的战术怎样等。都沒有写到。   “……强敌自雪岭中呼啸而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闻风而遁。顷刻间家破人亡。官军势单力薄。难挡野蛮之敌。西境遍地烽火。敌骑一日百里。正向内陆推进。其势不可阻挡……恳请陛下速派大军救援。以保我国土完整。百姓安宁……”   西境共属三个州。Www。。com这是北边的岳州刺史所奏。肃州与欣州的急报尚未到达。宁觉非不用看他们的奏报。已经能想象到那边的情形。换个角度。如果是他來指挥这场侵略战。在人员充足的情况下。面对防守极其薄弱的敌国边境。一定会发动全面进攻。这样一來。对方首尾不能相顾。难以在短时间内调动大批军队救援。自己就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占领几个大城。从而连成一片。构筑出坚实的防御体系。   他看完奏报。顺手递给身旁的云深。便飞快地转动着脑筋。思索应对方略。   云深沉默地看完。将军报还给恭立在侧的总管太监。抬头奏道:“陛下。兹事体大。急切间难以定夺。臣以为。应将此事交予兵部。命他们于明日提出应对之策。以供陛下斟酌。”   澹台牧看向宁觉非:“宁爱卿以为如何。”   宁觉非立刻答道:“臣附议。”   澹台牧便点头:“准奏。此事交予兵部。明日由宁爱卿上奏方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宁觉非抱拳应道:“臣遵旨。”   澹台牧看向其他官员:“众卿家。有事要奏吗。”   有几个互相对视一眼。便有一位官员出班:“启奏陛下。昨夜临淄城内突起大火。烧毁九层高塔飞花楼。并连烧十余间民宅。致使百姓无家可归。死伤者众。财物损失无数。火势至今晨方熄。昔日繁华锦绣之地成为一片废墟。满城人心惶惶。叛党却可趁势作乱。时下方当我蓟国新立。迁都不久。便出此大事。足见皇城防卫有重大疏漏。望陛下明察。”   澹台牧的心里微微一惊。神情却泰然自若。扫视着其他人。沉稳地道:“各有司有何话说。”   临淄府尹在这里只能排到后面。自不敢先出头多话。况且此事他确实不知首尾。赶到现场时火都快灭完了。只得了宁觉非和云深的吩咐去安置灾民。别的一概不知。他低垂着头。聪明地不做那出头之鸟。   宁觉非向前迈了一步。抱拳禀道:“臣应是最先到达现场的……”他随即客观地将火灾发生时的情形说了一遍。对自己亲自上房断火路。冲进火场救人等事均略过不提。只推到自己带去的皇城卫队和及时赶至的禁军官兵身上。至于和大檀琛商议的有关侦缉事宜。他也沒有多说。这无关信任不信任。而是保密的意识深深渗透在他的血液里。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轻易将这些事在大庭广众之间说出來。   澹台牧听他说完。微微点头。平静地问:“众卿家。宁爱卿所奏之言。可有遗漏。”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   “有。”大檀琛站了出來。清晰地道。“宁元帅所言其他情形具细靡遗。独独遗漏了他自己的英勇行为。”   他侃侃而谈。如数家珍。将其下属在百姓中收集到的那些细节全都说了出來。   如果沒有宁觉非及时赶到。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果断指挥。并亲自冒险上房断火路。只怕火势蔓延。会烧毁大半个城。   当百姓哭着呼喊自己身陷火场的亲人时。宁觉非不顾下属劝阻。数次冲进火场。成功救出十一人。令灾民感激涕零。称其为“活菩萨”。   宁觉非命临淄府尹立刻安置受灾百姓。使他们对官府并无怨怼。只有感激……   他说得绘声绘色。并有证人若干。可随时到官衙作证。   澹台牧听完。沉声道:“对大檀大人之言。各位卿家有何见解。”   宁觉非不言语。云深也不吭声。澹台子庭站出去。朗声道:“天灾人祸。世所常有。岂可以此罪人。宁元帅深居禁城。却能倏然惊醒。及时赶到。可见其时刻警之惕之。未有懈怠。宁元帅亲身犯险。截断火路。救出百姓。使满城安然无恙。伤者险死还生。其所作所为令人敬佩。宁元帅有功无过。请皇上明察。”   立刻。大檀明、鲜于骥、荆无双、李舒等一干武将全都附和。Www。。com那边与云深亲厚的不少文臣也出班奏禀。均是称颂宁觉非。认为他在此事中只有功绩。并无过错。   澹台牧听完。便道:“走水之事。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此刻尚无定论。便无人有过。宁爱卿处事果断。指挥及时。并亲身犯险。救民于烈火之中。堪为百官之表率。着有司追查此事根源。从速报來。宁爱卿救火有功。赐玉璧一双。享一年双俸。此事不必再议。”   虽有人不满宁觉非权倾朝野。极受君王恩宠。当此之时。也只能闭嘴不言。   很快。议題便转。各部尚书都出班奏禀要紧事宜。每个人在政界都会有反对派。遇事必互相指责辩驳。以惟护本派利益。澹台牧都会耐心倾听。然后询问云深意见。云深十分稳重。冷静沉着。往往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便理清了事情的脉络。化结了纠缠不清的态势。   宁觉非从來不参与他们的辩论。只在心里翻來覆去地想着西部边境的情形和相应的用兵方略。Www。。com   快到午时。终于散朝。百官鱼贯退出大殿。三三两两地走下台阶。   澹台牧宣宁觉非、云深、澹台子庭和大檀琛去御书房。又详细询问了火灾的情形。并大致问了一下宁觉非关于西境危机的对策。   这里都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宁觉非便把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和盘托出。以征询他们的意见和建议。   凭着记忆。他用毛笔在桌上铺开的宣纸上画出西部边境的大致地形。然后说出自己的想法。   谈到用兵。自是他最拿手的事情。他容光焕发。神采飞扬。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笔架、印盒。在图上摆出一些阵势。并不断变换。以帮助他们理解自己的想法。   澹台牧也是带兵作战的行家。澹台子庭对那边的形势也比较熟悉。一边听他讲一边点头。随即又问了一些问題。宁觉非一一回答。   为配合他的行动。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对于粮草等后勤保障有很高要求。澹台牧看向云深:“你看。户部能办到吗。”   “我觉得可以。”云深心里已经飞快地算计过。这时便肯定地点头。   澹台牧沉吟片刻。便道:“觉非。你的方略非常好。只有一点。你不可亲自出征。咱们别的或许不多。但名将如云。能征善战的大将并不少。你要总督天下军事。不可轻赴前敌。”   宁觉非一怔。急忙说:“陛下。这些必须由我在前敌亲自指挥。否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很可能功亏一篑。甚至无尺寸之功。反会被敌人节节进逼。继续攻城掠地。”   澹台牧摆了摆手:“我不在乎一时一地的得失。你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现在西境之势虽危。却并不足以动摇国本。还用不着你这位鹰王亲自出征。我看。镇南将军李舒对那边的态势比较熟悉。可由他为副。护国将军荆无双率军征讨。似乎较为合适。”   宁觉非想了一会儿。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便道:“这样也可。我会把鹰军和雁骑各拨一半给荆将军。再加上步军十万。骑军二十万。应可一举凑功。将敌人逐出国境。”   “可以。”澹台牧微笑。“那就这样。你和子庭与大檀明、荆无双会同商议。拟定一个详尽的方略出來。然后便点兵点将。令他们尽速出发。”   “遵旨。”宁觉非和澹台子庭一起行礼答应。   澹台牧还要与云深、大檀琛继续议事。宁觉非和澹台子庭便告辞而出。直奔兵部。   胡乱吃了饭。他们便坐下來商议出兵事宜。   荆无双听说让自己挂帅。李舒为副帅。不由得大感意外。他们两人都是南楚降将。按理说不应担此大任。将三十余万精兵交到他们手中。若他们稍有异心。既可与敌勾结。也可自行反叛。蓟国便生内乱。从此动荡不安。由此可见。朝廷对他们给予了极大的信任。这让他很是感动。对比当年南楚朝廷对他父亲的疑虑猜忌。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更是感慨不已。   大檀明的心里有疑虑的。但这是皇帝的意思。而两位王爷也对荆无双深信不疑。他自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琢磨着回去要与自己的父亲提一下。托他去提醒皇上。以防万一。   商议好详尽的用兵方略。荆无双执笔。给皇上写了一道详细的奏章。由宁觉非带在身上。大家这才各自回府。   此时已是月明星稀。宁觉非洗好澡。轻手轻脚地回到卧房。疲倦地躺下。   他身边的云深本來呼吸均匀。似已熟睡。此刻却忽然翻身将他压住。咬着牙。低声说:“觉非。我很生气。”   宁觉非讶异地道:“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   云深气得咬了一口他的唇。恨恨地问:“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知不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知不知道。”   宁觉非便明白过來。伸手搂住他。笑着说:“这两句话我是知道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云深恨得忍不住又咬了一口他的下颌:“那你还亲身上阵。做那么危险的事。你说。你到底有沒有想过。你是一个王爷。全国军队的统帅。有沒有想过……我。”   宁觉非轻叹:“那种时刻。什么都來不及想。一切都是本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烧光半个城。更不能任那些百姓被困火海。活活烧死。云深。我爱你。如果不能与你在一起。我会非常痛苦。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要放弃自己的原则。对吗。”   云深沉沉地压在他身上。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却能听到他低沉悦耳的声音。诚恳地说出肺腑之言。云深沉默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闷闷地说:“我很后怕。听到大檀琛说出你曾经在火海中做的那些事。我简直无法控制自己。你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完全不顾惜自己的安危。你是元帅。只需要指挥就行了。怎么能事事身先士卒。”   宁觉非很明白他的心情。感觉着他在自己身上微微颤抖。不由得万分怜惜。他紧紧地抱着那温软的身子。轻柔地说:“我让你担惊受怕了。都是我的错。來。你來惩罚我吧。”   云深一时沒听明白。茫然地道:“什么。”   宁觉非笑了。侧头吻了吻他的额。轻声问:“不想要吗。今夜你來。好吗。”   云深的脸有些热了。心里却满是喜悦。自然而然的。他的手缓缓地抬起來。摸索着伸进了宁觉非的衣襟。微凉的唇贴着宁觉非的颈项向上滑去。最后覆盖住他的双唇。   宁觉非与他辗转热吻。手中也不停歇。很快便帮着他将两人的衣服全都脱下。   **的身体紧紧相贴。从温热到滚烫。情火迅速燃起。让他们情不自禁。   宁觉非敞开自己。迎接云深的进入。那种饱满的冲击。温柔的探索。热情的推撞。都令他止不住地呻吟。快乐的感觉如巨浪翻卷。将他彻底裹挟。上下飘荡。乍沉乍浮。   云深喜悦地搂着他。不断地推进。再推进。想要进入最为甜蜜的根源之处。追寻极致的快乐之巅。年轻的激情排山倒海般涌出。令他颤栗。更让他沉醉。   云深乃少年得志。却深自警惕。平时在人前总是老成持重的模样。被封为国师后。忍耐功夫更是炉火纯青。在朝中堪为百官榜样。只有在寂静的夜里。面对着自己深爱的人。他被强自禁锢的热情才会无所顾忌地喷薄而出。宁觉非喜欢他平日的温文尔雅。善解人意。却更爱他夜里只为自己绽放的风情。   两人紧紧拥抱。深深纠缠。沉迷在无与伦比的极乐世界里。久久不能平息。   直到三更鼓敲响。他们才终于能够停下來。拥抱着剧烈喘息。在飞窜全身的快感中微微颤抖。   宁觉非用力拽出早就被两人压在身下的锦被。紧紧裹住云深和自己。然后惬意地伸直手脚。拉长身体。用力绷了一会儿。才骤然放松。他快乐地叹了口气。含含糊糊地说:“好困。快睡吧。”   云深却披衣起身。点上灯。去外间的炉子上拿过铜壶。兑了些温水。用布巾替宁觉非清理身子。   宁觉非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忽然说:“云深。你别担心。我会保重自己的。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   云深本來带着微笑。专注地替他擦身。突然听他说出这番话來。手不由得停了一下。抬头看向他。   宁觉非已经睡熟了。安静的容颜就像个天真的孩子。   云深笑得更加愉悦。手势也更轻。擦干净他的身子。云深替他盖上锦被。这才低低地说了一个字:“好。” 第35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第二天一早。肃州和欣州的八百里急报便相继送达宫中。而宁觉非已在御书房。向澹台牧禀报用兵方略。   午后。圣旨下。命荆无双为帅。李舒副之。领兵三十万。两日后出征。迎击來犯之敌。   旨意一下。朝中大哗。   两位主帅都是南楚旧将。三十万精兵中也有一大半是原來的南楚军队。又是到南方去作战。如果有人起了异心。后果实在难测。   很多原北蓟老臣都紧急求见澹台牧。或慷慨陈词。或痛心疾首。都是企图使皇帝改变旨意。主帅一定要是原北蓟将领。这才让人放心。有些人情急之下。还炮轰宁觉非。Www。。com说他原是南楚人。此次的排兵布阵很明显偏心于南楚将士。根本沒将名将如云的北蓟放在眼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有人言语还带了云深一笔。“为相者应以国事为重。不该因私情而废公义。竟对如此荒谬的用兵方略不加驳斥。若中还从中作梗。使君王深受蒙蔽。不辨忠奸。就更是大逆不道”。   宁觉非已到兵部。与几位将军商量出兵前后的各种事宜。只有云深守在这里。听到这些刺耳的话。他却神色自若。仿佛他们说的完全与自己无关。   澹台牧耐心地听完。和蔼地道:“众卿家忧心国事。朕心甚慰。然荆将军与李将军都是我朝廷柱石。国之名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为何你们要强分彼此。别的不说。当时南楚尚有半壁江山。李舒坐镇南方。手握重兵。凭着两江天险。与我们周旋个三五年是绝无问題的。我们沒有水军。更不擅水战。就算宁将军用兵如神。英勇善战。要打过泯江去。也必得费一番功夫。就算过了泯江。南方多山川河流。地形复杂。气候多变。我们想要占领全境。便需相当多的兵力。耗费无数钱粮。打个十年八年也不稀奇。南方到处都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李舒不愁粮草。他若登高一呼。百姓势必响应。他也不愁兵源。而我们呢。必须将粮草用船运往南方。那是不可能保障进军需要的。若是纵兵就地抢粮。势必更加激起当地百姓义愤。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从而遭至顽强抵抗……众位卿家不妨好好想想。李将军若在当初便起兵抵抗我们。如今我们的新蓟国肯定只有泯江以北的土地。而不可能将南方纳入我国版图。那时虽然我军势大。在南方却并无必胜把握。是他率先递上降表。使江南各州郡望风影从。纷纷投降。宁将军才能兵不血刃。轻取南楚半壁江山。李将军既然舍却忠义之名。毅然率军归顺。现在何必又反。那对他有什么好处。至于荆无双将军。朕沒什么可多说的。总之。朕信任他。宁元帅也信任他。如果你们一定要有人替他作保。那就由朕为他担保。这总行了吧。”   那些老臣面面相觑。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犹豫半晌。有位须发皆白的臣子猛地跪倒在地。一边痛哭一边以头碰地。   那是澹台牧出了五服的堂叔爷澹台钦。不但在族中是他的长辈。更是北蓟的三朝元老。现在年纪大了。难得上朝。澹台牧是一见他便赐坐。对他颇为有礼。此刻见他忽然如此。不由得站起身來。伸手相扶:“叔爷切莫如此。先起來。有话好好说。”   澹台钦哭着说:“皇上。南楚灭亡。固然是我北蓟日益强大。陛下高瞻远瞩。将士们上下一心。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南楚皇帝宠信奸佞。昏聩无能。不辨忠奸。自毁长城。这才失去这大好河山。如今我蓟国初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皇上定要慎之又慎。以防万一啊。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若是陛下被小人蒙蔽。致使反叛之人有机可乘。从而造成天下大乱。动摇国本。岂不是有愧于我澹台氏的列祖列宗。皇上啊。。”   他的哭诉全是真心实意。引得其他老臣也都哭出声來。纷纷跪下。以头抢地:“皇上明察。皇上慎重啊。。”   澹台牧微微皱起了眉。略感无奈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云深。轻轻地叹了口气。   云深淡淡一笑。走过來跪在众大臣身侧。澹台牧面前。温和地道:“澹台大人。皇上乃英明君主。已经建立了不世功业。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岂可任其毁于一旦。众位大人忧国之心令人感动。但请相信皇上定会明察秋毫。不会任小人作祟。更不会让反叛之人有可乘之机。李舒将军长期镇守南方。对西境之敌颇为了解。而荆无双将军与他长期共事。也对南方各地的情形颇为熟悉。正是统帅的不二人选。我北蓟名将虽多。却均无在南方作战的经验。如果贸然派出。反有可能损兵折将。伤我蓟国脸面。宁元帅本欲亲自挂帅。但他需居中坐镇。总督天下军事。不宜轻动。因此才由荆无双将军为帅。李舒将军副之。请各位大人暂时放下地域门户之见。从大局着眼。为皇上分忧。”   “正是。”澹台牧微笑着说。“云大人之言深得朕心。众位卿家都起來吧。”   那些大臣呜咽着。都跪地不起。   澹台牧收起笑容。坐回双棘蟠龙椅。沉声道:“行了。朕意已决。众卿家不必多言。时辰不早了。朕尚有事与云大人商议。你们这就回家歇息去吧。”   他的脸一沉。立刻威势迫人。在他还是太子时便是如此。那些臣子从來不敢在他面前摆什么老资格。这时见他语气虽还有礼。却已隐带怒意。便知此事势在必行。以他们之力是无法改变的。只能心里忧急。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便在澹台钦的带领下行礼退出。   澹台牧与云深沒再提他们一个字。立刻开始商议粮草和军饷的來源以及输送渠道。   这天晚上。宁觉非和云深都沒有回府。彻夜忙着各自要办的事情。   第二天午时。临淄城的南门外旌旗招展。荆无双和李舒衣甲鲜亮。正对城门而立。身后是两万精锐骑兵。两人从临淄带走的就只有这些人马。其他部队都分布在附近各地。昨日已接到八百里加急的兵部谕令。会立即出发。在指定时间和地点与他们会合。   宁觉非、澹台子庭和大檀明在右。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云深、鲜于骏在左。皇太子澹台经纬站在正中间。奉旨代天子为大军壮行。   接到紧急军报后。他们已经命令前來参加迁都大典的众位将领火速返回各自的驻地。这里只剩兵部的一干官吏。此时都在衙门里忙碌。沒有前來送行。   澹台经纬年纪虽小。却毫不怯阵。昂首立于大军之前。朗声道:“将士们。南方有敌來犯。杀我子民。占我疆土。百姓正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期盼你们救援。望诸位将士莫负皇恩。此去大显身手。扬我国威。救民于水火。逐敌于境外。保我国泰民安。福祚绵长。”   荆无双甲胄在身。Www。。com依例单膝跪于地上。抱拳为礼。朗声道:“臣等定当尽心竭力。为君上分忧。保百姓安宁。”   李舒与身后两万人马“哗”的一声。一齐跪地。齐声道:“杀敌报国。不负皇恩。”   澹台经纬露出欣慰的笑容。微微躬身。双手虚抬:“众将士请起。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功成。盼你们早日凯旋。”   荆无双高声答道:“谢太子殿下。”   官兵们整齐划一地站起身來。个个战意凛冽。斗志高昂。   荆无双发布命令:“上马。出发。”   两万人一起翻身骑上马背。各个千人队的队长发布命令。依次掉头。向南进发。   荆无双与李舒对宁觉非和云深等文武大臣一一抱拳。这才上马。转头而去。   大军步调一致。渐行渐远。   远远围观的百姓不住赞叹。这才慢慢散去。   澹台经纬这才放下架子。转头看向云深。笑着问道:“舅舅。我做得可好。”   云深微笑点头:“很好。”   宁觉非对自己的军队十分满意。交给荆无双的这两万人马称得上是他的嫡系。一万鹰军。一万雁骑。在军中是精英中的精英。有他们前去。再加另外的二十八万军队。不信打不退敌人。   他一直看着大军消失在视野里。这才转过身去。一眼便看见云深与澹台经纬正站在面前。微笑着看他。   宁觉非有些讶异:“怎么。”   澹台经纬活泼地道:“沒事。看元帅这模样。似是很想上战场。”   “是啊。”宁觉非叹气。“沒仗打手痒。”   云深笑着微微摇头。很无奈的样子。澹台经纬差点笑出声來。想着要在人前保持礼仪风度。这才强行忍住。   澹台子庭、大檀明都笑道:“我们也是如此。”   澹台经纬看着他们。不由得赞叹:“小皇叔。宁叔叔。大檀叔叔。国家有了你们。父皇可以无忧矣。”   三人一本正经地拱手道:“太子殿下过奖了。”   云深抬头看了看天色。对他们说:“大家各自回府吧。用完午膳后歇息片刻。下午还有许多事务待办。大军已动。许多事都耽误不得。”   其他人立刻收敛笑容。不再耽搁时间。或上马或上轿。各自入城。   澹台经纬上了马。对云深说:“舅舅。我已请父皇恩准。今日可以到你府里用膳。”   云深便点了点头:“好。那你就到我那里去吧。”   宁觉非习惯性地跟在两人身后。以便保护他们。   三人策马进了城门。在禁军的护卫下。直奔皇城而去。 第36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荆无双率领的军队在五日后渡过泯江。然后便减缓推进速度。一边派人与各地驻军和官府联络一边侦察敌情。并随时准备迎战。   宁觉非此时最关注的是后勤保障。最主要的就是粮草供应。云深与鲜于骏日日紧张筹划。务必做到及时调运。以供军需。   半月后。一队鹰军与小股敌人狭路相逢。在平原上短兵相接。打了第一仗。   前线的战报每天都会由专门训练的飞鹰送來。第二天到达临淄的兵部衙门。鹰军首战告捷。宁觉非他们次日午后便知道了。   大檀明匆匆一看。便很高兴。宁觉非却皱起了眉:“我军三千人对他们三千人。Www。。com激战一个多时辰。我军毙敌七百。自伤两百。还让幸存的敌人成功脱离战场。逃之夭夭。如果我军只是普通士卒。我会觉得这个结果很正常。可这是我们最为骁勇善战的鹰军。敌人仓促应战。竟能与他们对战那么长时间。最后还顺利逃脱。实在不简单啊。”   大檀明细细一想。便全都明白了。   “是啊。对方挺硬的。好久沒碰到这样的了。”他摩拳察掌。“真想亲自去跟他们干上一仗。”   “我也想。”宁觉非抬起头來。看着屋外的天空。“荆将军和李将军势必将面临许多硬仗了。”   “荆将军智勇双全。Www。。com我认为不会有太大闪失。”澹台子庭在一旁说着。脸上满是信心。“再说。你定下的用兵方略基本上算无遗策。他只要照着执行。就不会有问題。”   “嗯。”宁觉非点了点头。   他们正要继续商量军务。忽然听到大门口传來一阵喧哗。接着。便有守门的士兵跑进來禀报:“外面有位女子。说是元帅府的人。叫其其格。有急事求见元帅。”   宁觉非一怔。便道:“让她进來。”   其其格穿着绸缎的衣裤。让人一看便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侍婢。不是主人。身份却不算低。一般都会以礼相待。她本就生得美艳。穿什么都性感。普通男人更是无法抵挡。因此她在大门外虽然被卫兵阻拦。却都好言好语。沒有半句呵斥。等到进去传话的卫兵出來。说元帅有请。拦着她的那两个士兵也就让开了路。   其其格拔腿狂奔。直接冲进大堂。扑到宁觉非脚下。跪着痛哭失声:“元帅。求求您。救救那日松吧。”   宁觉非赶紧说:“你先起來。那日松怎么了。”   其其格泪如雨下:“那日松下学回來的路上。被人绑走了。他的同学好不容易才找到府里。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跟门上的人说了。我和江从管才知道。听他的同学说。那日松被绑走的时候。只喊了一句:‘告诉我姐。就是上次那个打我们的人。’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原话转述给我们。元帅。求您去救救那日松。他还小……他……他……”说到后來。她又急又怕。已是泣不成声。   那日松是宁觉非出钱。让江从鸾给他找了个城里的学馆。跟着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起读书识字。才刚上学沒几天。宁觉非一听就火了。重重一拍桌子:“那你个鲜于琅。上次的事还沒了。竟然又做出这种事來。”   他上次要求鲜于琅当面向江从鸾、其其格和那日松道歉。鲜于骥虽是应了。可却一直沒下文。紧接着南方出了大事。宁觉非和云深都忙得脚不沾地。就暂时沒有再提这事。真沒想到。那个鲜于琅竟然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当街抢人。   澹台子庭和大檀明都是大吃一惊。   上次的事朝中许多大臣均有所闻。不少人都在暗中看好戏。有的人更是明着劝解。实际煽风点火。好在宁觉非答应不计较。此事才沒有闹起來。   右旌侯本有一子一女。均在幼时夭折。后來再无所出。直到四十岁上才得了这个儿子。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自是宝贝得不得了。自小娇宠溺爱。有求必应。惯得他无法无天。又好色贪花。男女不忌。在蓟都时的名声便是极坏的。碍于他母亲是澹台一族。跟澹台牧算是姑表之亲。按辈份澹台牧还要叫他一声表姐。属于皇亲国戚。身份尊贵。其他人便都只能忍气吞声。能躲便躲。绝不招惹他。却沒想到。他竟然三番两次与宁觉非府中的人过不去。真不知是生性愚蠢还是有意为之。这次只怕是捅了马蜂窝了。   宁觉非走到屋门口。大叫一声:“云扬。”   云扬应声而出:“元帅。”   宁觉非铁青了脸。对他说:“你去带上二十个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半个时辰之类。给我找出鲜于琅落脚的地方。如果到时候找不到。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遵命。”云扬一抱拳。转身便跑。跳上马就冲了出去。   宁觉非面沉如水。站在那里沒动。   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那孩子只怕已经被祸害了吧。   不但是他。仍在痛哭的其其格与站在屋里的澹台子庭和大檀明也都这么想。其其格沒有任何办法。只能哭。梨花带雨。让人打心眼里忍不住怜惜。澹台子庭和大檀明对视一眼。便走上前去。一个劝其其格不要太担心了。另一个轻声对宁觉非说:“这个事。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确实是鲜于公子错了。元帅暂且息怒。等找到人再说。”   他们两人一个是皇帝的亲兄弟。一个是娶了皇帝最疼爱的公主的附马。宁觉非很清楚。在他们心里。只怕都会觉得鲜于琅强了一个下人算不得什么大事。惟一做错的不过是让他这个大元帅丢了脸面。他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心里的怒火却更加炽烈。   ***有什么了不起。在前世。他也被人归到***里面的。他交往的朋友也大部分都算是***。可谁不是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当然也有不少仗着家里有权有势胡作非为的。他就最恨这种人。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那日松还是个孩子。这人便丧心病狂地公然把人绑走。既目无国法。也沒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这样的人除了祸国殃民之外。还能做出什么好事來。不知是谁借给他的豹子胆加狗胆。让他这么猖狂。   他正在心里咬牙切齿。云扬策马回來。从大门直奔过來。气喘吁吁地道:“元帅。我们找到人了。那小子沒敢把人带回府里。在外城的一个宅子里。听说他把抢來的人都关在那里。平时就在那边寻欢作乐。”   “办得好。”宁觉非大步走了出去。“我倒要看看。他长着怎样的三头六臂。Www。。com竟敢如此胡作非为。”   澹台子庭和大檀明见势不对。怕闹出人命來。赶紧派人去通知云深和鲜于骏。随即策马追了过去。   宁觉非骑着烈火。真如一把火般。熊熊烧过临淄的街道。飞快地冲到墙边一处清雅的院子前。   云扬已经让带去的人前后左右看着。自己才回去报信。这时便问道:“人还在里面吗。”   “在。”那人向宁觉非行了礼。恭敬地答。“我们兄弟一直守在这里。里面沒人出來过。”   “好。”宁觉非二话不说。对云扬道。“叫你的人封住外面。一个人都别给我走了。你跟我进去。”   “遵命。”云扬满脸兴奋。传完令便奔了回來。   宁觉非说道:“上。要动手时只管打。出了事我兜着。”说着便扑过去。脚尖一点。双臂搭上墙头。干净利落地翻了进去。   云扬跟在他身后。动作几乎与他一模一样。也是点尘不惊地翻进院中。   这时才赶到的澹台子庭和大檀明见了。都在心里喝一声彩。随即互相看了一眼。微微点头。便下了马。也攀上墙头。跳了进去。   里面花红柳绿。莺歌燕舞。一片富贵景象。侍候的下人却不多。半天看不到一个。   宁觉非跳下去时。旁边的小径上有个仆役打扮的年轻男子正好从那里走过。惊得刚要喊。便被宁觉非一个擒拿手摁住。   宁觉非低低地问:“说。鲜于琅在哪间房。说了就饶你一命。”   那人惊诧着看他。宁觉非用手捏住那人的脖子。微微用力。威胁的意味非常浓。那人浑身颤抖。结结巴巴地说:“在……在后面……第三进院里……正房……”   宁觉非便顺手一个手刀。将他打晕。拖进花丛中放着。   等到大檀明跳进來。宁觉非已经窜到了第二进院落。   一路上只有两三个婢仆。均被他一招打晕。他的速度一直沒减。如箭离弦般扑进第三进院子。   一进月洞门。便听到正房里传來男孩痛苦的惨哼。声音很虚弱。当中夹杂着另一个人的淫笑。以及不堪入耳的辱骂。   宁觉非一听那孩子的声音便知是那日松。顿时心头怒火万丈。他飞身上前。狠狠一脚踢出。   门沒有闩。只是虚掩着。一踹便开。两扇雕花木门重重向后飞去。发出震耳的巨响。   宁觉非虽是盛怒之下。却并沒有鲁莽行事。他一脚踢开门。身形如电闪开。一式“飞鹰穿云”。从旁边的窗户窜了进去。   镶着碧蓝窗纱的格子木栅被他撞成碎块。四散开來。他的人已经站在屋里。并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第37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屋里的陈设极尽富贵奢华。而当中的雕花大床上却正在进行着一桩残酷的暴行。   男孩犹如垂死的小兽般。在血泊中颤栗。无助地哀鸣。在他身上的猛兽却仍在不断地撕开他最柔嫩的部位。脸上满是嗜血的兴奋。   宁觉非撞破窗户进來。让正在**那日松的男子愣了一上。停止了动作。转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还沒等他的头转过來。宁觉非已经一个箭步窜上床。伸手掐住他的后颈。猛地往后一拉。   那人的身子立刻向后飞去。本來坚挺的欲望从那日松的身体里退出來。痛得他惨叫一声。本能地蜷缩起來。   宁觉非飞起一脚。重重踢到那人的胸腹之间。那人远远飞出去。砸在水磨青砖地板上。更是痛得大叫。   宁觉非拉过一旁的锦被。将孩子伤痕累累的身子盖住。这才温柔地说:“那日松。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是我。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那日松睁开眼睛看向他。泪水滚滚而下。忍不住放声痛哭。   宁觉非轻轻地拍抚着他。眼睛却狠狠地盯着倒在地下呻吟的那人混蛋。   云扬是紧跟着他跳进屋來的。对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也对这种作践别人的贵族子弟相当反感。这时只拿眼睛盯着宁觉非。等了下令。   宁觉非冷冷地道:“云扬。把这人渣拿下。送到衙门去。让他们按律严办。”   云扬眨了眨眼。不解地说:“要进了衙门。那还不是顷刻间便给放了。我看。还不如一刀杀了。”   那人吓得一哆嗦。随即大叫起來:“我是侯爷公子。母亲是皇上的表姐。你们谁敢动我。”   宁觉非冷笑:“就因为你这身份。我偏要将你送进官府。倒要看看。Www。。com是谁敢把你放了。他又依照的是哪条律法。”   那人看着他。忽然似乎想了起來。指着他大叫:“你……你别以为现下皇上赏了你一个什么兵马大元帅。什么鹰王。你就了不起了。你不就是个小倌出身吗。先当戏子。再做**。在临淄城的窑子里千人骑万人跨。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别以为你换了个名字就沒人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了。你这张皮可沒换。仗着你自己有几分姿色。到了咱们北蓟。立刻勾搭上国师。让他把从小订亲的公主都给甩了。你还真有本事。我告诉你。你再能耐。也不过是皇上的一条狗。是我们蓟国的狗。澹台家的狗。赏了你几块肥肉。让你肚里有了油水。你他妈的不但不感激。反而咬起主人來了。真是反了啊……”   他说到中间。云扬便已经脸色铁青。想冲上去宰了他。宁觉非却做个手势。阻止了他。让那混账继续说下去。   这小子浑浑噩噩。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沒长半个心眼。平时哪里会想到这些。肯定是有人当他面议论。而且是多次说到。他才会记在心里。此时如流水滔滔。全都骂了出來。宁觉非就是想好好听听。朝中那些蓟国的世家贵族背地里到底是怎么说自己的。原來还真是如此不堪。   澹台子庭和大檀明慢了一步。等冲进院门的时候。正好听到鲜于琅在里面大放厥词。却不闻宁觉非的呵斥。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心中大急。想也不想。直接冲进房门。照着躺在地上赤身裸体的人便是一脚。   澹台子庭怒道:“大胆狂徒。竟敢出言侮辱王爷。简直是目无王法。”   大檀明也恨恨地说:“不知你到底长了几个脑袋。真是胆大包天。”   他们两人这一脚踢得很重。鲜于琅平日里娇生惯养。哪里挨过这种打。痛得哭叫起來。等看到身旁的两个人。顿时如获至宝。伸手便抓住他们的衣袍下摆。Www。。com控诉道:“小皇舅。五姨丈。他闯进房來打我。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   “住口。”澹台子庭满脸怒气。厉声喝道。“你竟敢绑了鹰王府里的孩子來做这种事。还出口辱骂王爷。别说打。就是杀了你。也是你罪有应得。”   “正是。”大檀明恨得咬牙。“还不向王爷谢罪。”   “我又沒做什么错事。”鲜于琅哭喊着。“不过是找了个孩子來玩玩。他又不是什么少爷公子。有什么贵重的。回去叫我爹娘多赔几个钱就是了。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打我。”   宁觉非懒得再听。伸手抱起裹在被子里的那日松。对云扬道:“这人交给你了。要走脱了他。我惟你是问。”说完。他便飞快地冲了出去。   “遵命。”云扬抱拳应道。随即走上前去。对澹台子庭和大檀明道。“请两位大人见谅。卑职奉元帅之命。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要拿下他押到官府去。让他们依律处置。”   那两人沒想到宁觉非会这样办。若是换了他们。受到这么大的侮辱。只怕一招就废了他。哪还会容他活在世上。   宁觉非如此禀公办理。倒让他们无话可说。便只得点了点头。   云扬看着倒在地上如烂泥一般的鲜于琅。厉声道:“起來。别装死狗。把衣服穿上。老老实实地跟我走。不然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那小子顿时大哭起來:“小皇舅。五姨丈。他们欺人太甚……”   “起來。”澹台子庭不耐烦地道。“别叫我什么小皇舅。叫王爷。”   大檀明也冷着脸说:“也别叫我什么姨丈。我哪敢有你这种亲戚。”   鲜于琅一向看到的都是逢迎巴结的人。就是不齿他的所作所为的。碍于他的身份。也都敬而远之。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从不曾对他如此疾言厉色。此时看到这种情形。他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扬大声呵斥着。终于将他催促着爬起來。勉强把衣服穿上。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走了几步。他就开始叫苦。说是走不动。要坐轿子。   云扬不耐烦了。将他一把抓起。扛在肩上。便大步向外走去。   宁觉非不敢骑马。怕颠着那日松。便抱着他向府里飞奔。   云扬带來的二十个人都是精英。听到队长的呼哨后立刻策马赶过來。有的在前开道。有的在两侧和后面保护。还不断地说:“元帅。让我们來抱吧。”   宁觉非提着气。一边飞奔一边吩咐他们:“小武。马上去我府里找江总管。就说我已经把那日松救回來了。让他马上去找大夫。带最好的药來。石头。去兵部衙门看看。如果刚才來找我的那个女子还在。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就让她立刻回府。如果不在了。你就不用管了。老张。你带几个人去府衙找云扬。他有事叫你们做……”   那些人一一应道“遵命”。拨马便走。   他们这一行太过引人注目。街上人早早地避到一旁。有人指指点点。有人议论纷纷。宁觉非全不理会。全速从外城跑进皇城。一直跑进自己的元帅府。   那日松一张小脸惨白。已经晕了过去。   宁觉非奔进大门时。过來通知江从鸾的小武就等在那里。立刻跟着他走。同时禀报道:“江总管已经骑马去请大夫了。说很快就到。”   宁觉非点了点头。便直奔偏院。将那日松送到他自己的卧房。轻轻放在床上。   云深早已接到澹台子庭派人报的讯。从宫里赶回。并预先煎好了止血的汤药。这时立刻叫人端來。亲自给那日松灌下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又给他喂了半碗参汤。那日松的脸色很快就好了一些。看上去沒那么骇人了。   宁觉非沉着脸。一言不发。就守在那日松身边。   云深从被子里小心地拿出那日松的一只手。静静地替他把脉。   那只小胳膊本是细腻润泽。白皙如玉。现下却密密麻麻的全是青紫印痕。有咬的。打的。掐的。由此便可以想象。他的身上不知还有多少可怕的伤痕。   云深的脸色也不好看。却一直沒说什么。等他把好脉。江从鸾便带着医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虽然宁觉非沒给传话的士卒说得很详细。可江从鸾一听便明白了。立刻把城里治这种伤最拿手的徐大夫请了來。   这个大夫已须发皆白。当年曾多次出入翠云楼。替宁觉非治伤。他的相貌未变。宁觉非却已变了许多。他进了屋便去给病人治伤。并沒认出坐在一旁的人是谁。   宁觉非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覆盖住冷冽的眼睛。显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柔美。窗外的天光透过雕花木格。深深浅浅地打在他安静的脸上。更映衬出几分隐约的忧郁。   云深转头看了他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过了一会儿。徐大夫已检查完毕。便道:“我要替这孩子疗伤。请各位大人都出去。江总管留下便可。”   宁觉非一言不发。起身走出门去。   云深也跟了出去。   房门重新关上。里面悄无声息。   宁觉非走出院门。站在湖边的柳树下。云深跟在他旁边。两人默默地看着在风中泛着涟漪的水面。一直沒有吭声。   半晌。云深才道:“是鲜于琅干的。Www。。com”   “对。”宁觉非看着天空中的云彩在水中的倒影。淡淡地道。“我让云扬将他押送至府衙。依律严办。”   云深大感意外。随即笑了一下:“你这样做。那个小小的临淄府尹今晚可要睡不好觉了。”   “有什么不安的。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此事铁证如山。那鲜于琅被我当场拿住。云扬、豹王和大檀大人当时都在场。鲜于琅带着家奴当街抢人。更有许多人亲眼目睹。事实确凿。他只要依律办理即可。”宁觉非平静地道。“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云深微笑:“话是那么说。可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是吗。”宁觉非挑了挑眉。转头看向他。“有多复杂。”   云深知道他虽然表面冷静。其实已是怒火冲天。如果对方只是普通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倒也罢了。判个斩立决。很容易的事。可鲜于琅的身份却不同。牵扯的事就多。不是一刀下去就能够解决的。   他想了想。委婉地道:“我知你心中愤恨。我也一样。只是。现下前方正在打仗。粮草方面还要仰仗鲜于侯爷居中调度。他就这么一个孩子。不免骄纵了些。教训一下是应该的。可如果伤了他的性命。鲜于侯爷不免伤怀。便无法办事。前方的战事当会受到很大影响。你说是不是。”   宁觉非深深地看着他:“云深。我有我的原则。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我能容忍的底线。我不会让步的。要说政治。我是武将。他是文臣。我们是两条线上的。按理说更应精诚合作。为国效力。可我在兵部紧张研究战场态势与对敌方略。他儿子却公然当街将我府里的人掳回去**。若是官府不究。那你打算如何抚平军方的怒气。他侮辱天下兵马大元帅。就是侮辱咱们全国上下一百五十万子弟兵。我这话不过分吧。要论身份。他鲜于骏是侯爷。我却是王。比他高着两级。要论品级。我只比他高。不比他低。要我考虑现下正在打仗。你说得很好。我的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他们的元帅在都城被人如此侮辱。你让他们怎么想。那鲜于琅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从來沒有受到过惩戒。是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吗。云深。我记得以前曾经对你说过。我很喜欢的一句圣人之言是:‘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次如果放过了鲜于琅。以致军心不稳。民怨沸腾。你又打算怎么办。”   宁觉非从來不爱提自己的身份地位。这是第一次如此强调。却有着惊人的力量。云深看着他幽深的眼眸。深深地吸了口气。徐徐吐出。再吸一口气。屏息片刻。这才能够保持镇定。缓缓地说:“觉非。你说得很有道理。无论从哪一方面。我都无可辩驳。现下。我跟你讲的……其实不是公义。而是私谊。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让皇上太为难。你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案子。肯定是要拿到朝堂上说的。如果你坚持严办。皇上也不便驳你的面子。可鲜于琅那边也不能不考虑。所以……你能不能……让一步。这次重重惩戒一下便可。不必非取了他性命吧。”   宁觉非沉声道:“那日松还不满十三岁。鲜于琅对他绑架、严重伤害、**。依蓟国的律法。这似乎也是死罪。云深。我要的不是面子。我要的是公正。”   云深顿时语塞。思前想后。也实在沒什么好的理由可以说服面前这个固执的人。只得先作罢。等会儿进宫去。跟澹台牧商量了再定。   他不再劝说。宁觉非也沉默下來。转眼看着湖光水色。脸色始终很阴沉。 第38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给那日松施治的大夫尚未出房。宫中便來了人。宣云深速到御书房见驾。   宣旨太监到的是国师府。云深去前厅接了旨。便更衣离去。未及告诉宁觉非。   当他赶到时。御书房里坐着澹台牧、澹台子庭和大檀明。气氛有些沉重。每个人都阴着脸。看得出相当恼怒。   宁觉非上前见礼。澹台牧摆了摆手:“别多礼了。坐吧。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云深坐下。叹息道:“大夫还在施救。那日松伤得不轻。流了很多血。现下究竟如何。还未可知。不过。即便救回來。身上的伤还在其次。心里的伤就难说了。这孩子的一生算是毁了。”   澹台牧皱着眉。沉声道:“觉非是不是很愤怒。”   “是的。怒不可遏。”云深微微点头。“鲜于琅这次做得实在太过分了。上次他就在街上当众调戏觉非的总管江从鸾和另一位女管家。以及这个孩子。后來还纵奴行凶。殴打他们。最后激起公愤。百姓纷纷上去围打他和那些恶奴。几乎引致民变。鲜于侯爷一直沒当面道过歉。只让鲜于将军到觉非那里赴宴时带了个话。表示歉意。说实话。毫无诚意。觉非从大局出发。也沒与他计较。可这次。鲜于琅竟公然带人绑人。**。凌虐。他这样做。置元帅府于何地。简直是公然向觉非挑衅。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臣想。此事是不能善了的了。”   澹台牧仰头想了一下。忽然问他:“鲜于琅骂觉非的话。你知道了吗。”   云深吃了一惊:“沒有。臣未听觉非提起。”   澹台牧叹息一声。赞赏地道:“觉非还是心慈。朕想他也沒有告诉你。若是讲给你听了。你哪里还会这么冷静。子庭。你跟云深说说吧。虽然这些话非常难听。但必须一字不落地让你知道。”   云深便看向澹台子庭。   这位在敌阵中谈笑自若的大将此时却喃喃不能成声。半晌才道:“那些话实在太过污浊。臣可说不出口。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小明。你來说。”   大檀明为难地看了云深一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是半天说不出來。   澹台牧道:“说吧。让云深清楚事情的全部。他才知道怎么做是最好的。”   大檀明只得垂下头。将鲜于琅的话重复了一遍。他说得平铺直叙。已经不若鲜于琅恶意叫出來那么具有杀伤力。可云深已经觉得像是被狠狠地一刀扎在心上。痛不可当。他握紧了拳。过了很久。才轻轻地道:“好一个……鲜于琅。”   四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澹台牧才问他:“觉非想要怎么处置鲜于琅。”   “依律。”云深长出一口气。“他说。他要的不是脸面。而是公正。臣觉得。他说的沒错。”   澹台子庭和大檀明都点了点头:“对。沒错。”   澹台牧想了一下。问道:“依我们的律法。像鲜于琅这样的罪。应该怎么处置。”   北蓟所有的律法都曾经被云深修订过。他了如指掌。张口便道:“新律法尚未出來。按照原有律条。鲜于琅论罪当诛。斩立决。如果他有军功用于折罪。可视功劳大小。酌情改为绞立决、斩监候、绞监候或流放三千里。军前为奴。”   澹台牧拧了拧眉心。有些恼怒地道:“这个鲜于骏是怎么回事。Www。。com就一个儿子。也不能好好管教。朕这儿七事八事。他还要给朕弄出这么闹心的事來。是不想要这个儿子了还是怎么的。还有。鲜于琅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到底是哪儿听來的。云深。你去好好问一问。朕倒要看看。谁在下面乱嚼舌头。侮辱朕的大元帅。”   “好。臣一会儿就去。”云深微眯了一下眼。“臣也想知道。是哪些人对觉非如此不满。又是为了什么对他不满。”   就在这时。太监总管在门口禀报:“陛下。宰相马大人、右旌侯鲜于大人、工部尚书李大人、御史中丞欧阳大人等十几位大人在外求见。”   澹台牧对屋里的三人淡淡地道:“看这阵势。多半來求情的。”   云深现在满腔怒火。实在无心与他们唇枪舌剑。便起身道:“皇上。臣去临淄府衙门提审鲜于琅。”   “你一人不能去。找位大臣陪着……找个文臣吧。武将不要去。”澹台牧温和地提醒他。“免得有人说闲话。”   “遵旨。”云深躬身施礼。退出了御书房。   走过宽敞的庭院。墙外站着将近二十个三品以上的大臣。见他出來。连忙上去见礼。态度着实亲热。便是一向对云深隐怀敌意。相当疏远的人也对他一副多年老友的情状。嘘寒问暖。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让他厌烦不已。   鲜于骏笑着说:“犬子顽劣。胡作非为。惹大元帅不高兴了。老夫听说此事。实是诚惶诚恐。赶紧到元帅府去赔罪。又怕自己笨嘴拙舌。适得其反。便约了十來位大臣。只是。大元帅却坚持不见。老夫无奈。便只得來求皇上居中调停。请大元帅多多海涵。国师大人可否替老夫美言几句。犬子这次闯下大祸。是打是罚都认。还请大元帅高抬贵人。饶犬子一命。我家人丁不旺。老夫中年得子。只此一根独苗。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我们老两口只怕也活不成了。”   云深冷冷地看着他。淡淡地道:“令郎糟蹋凌虐的那个孩子。才十二岁。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鲜于骏的一张老脸再也绷不住。不禁一热。随即低声下气地说:“是老夫管教不严。实在惭愧。确实对不住那孩子。老夫愿出一万两银子予以补偿。若是那孩子愿意。便由老夫做主。将他接进府中。做犬子的侧室。老夫一家对他一定厚待。绝无虚言。”   云深只觉得一阵作呕。却只能强行控制。冷淡地看着他:“那孩子伤得很重。到现在不省人事。一条命能否保住。尚未可知。侯爷这话就不必在大元帅面前提起了。鹰王将令郎送到官府。并未动私刑。便是要依律行事。侯爷在朝多年。掌管户部。自然比别人更知律法之重要。亦更知枉顾律法的危害。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各位大人都是为官多年。当比云深更明事理。自不需多言。云深还有要事待办。先行告退。”说着。他便抱拳一礼。转身便走。   那些大臣都被他说得有些讪讪的。更不便强留。只好胡乱说着“恭送云大人”、“云大人走好”之类的话。目送他离去。   云深出了宫门。上马便直奔外城的临淄府衙。   刚进街口。便发现里面站满了人。全是身穿黑色鹰军服饰的大汉。个个义愤填膺。却井然有序。连高声喧哗都沒有。更沒人胡乱走动。见到有人经过便自动闪到两边。让开道路。举止相当有礼貌。可见平日的训练有素。   云深一看这阵势便暗暗吃惊。Www。。com正要找人问一下。便看见云扬从府衙门口迎了过來。对他单膝跪下。行了个礼。神情既恭敬又亲切:“族长。”   “起來吧。”云深下了马。低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叫的。”云扬摇头。“元帅也沒叫过。这都是兄弟们自发來的。有人听说了这事。气得不行。立刻回去告诉了军中的兄弟。别的地方我不知道。鹰军的人个个都气得嗷嗷叫。闹着要來撕碎那小子。元帅有规定。军中若无战事。每九天放假一日。轮流休息。今天轮到休假的弟兄们便全都过來守着。如果官府循私放了那小子。他们拼着回去挨军棍。也要把他收拾了。”他说得很克制。神情间却满是气恼和兴奋。   云深一时无语。半晌才低低地说:“你让他们立刻离开。不然对元帅的清誉有损。”   “元帅才不在乎什么清誉呢。”云扬早就对宁觉非崇拜得五体投地。这时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过后才觉得不妥。赶紧补充。“再说。我也劝不动他们。他们是为了元帅而來。除非元帅本人出现在这里。亲口下令。否则就连云将军也管不了。他们现在是休假。完全可以自由活动。站在这儿也不违军令。谁能说他们不对。”   云深知他说得对。也明白军队里有许多人都已将宁觉非奉若神明。特别是他一手训练出來的鹰军。更是将他当作自己的兄长甚至父亲般看待。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现在听到他受到如此侮辱。如何忍得下这口气。现在还沒乱起來。也无非是因为鲜于琅还被押在府衙中。如果不加处置。激起众怒。一旦放出。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大门走。快进衙门时。他轻声对云扬说:“你最好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元帅。由他來定夺。明白吗。”   “是。我马上派人去。”云扬见他神色凝重。也不敢怠慢。便自去找人吩咐。   此时已是暮色四合。临淄城里到处是炊烟袅袅。弥漫着人间烟火。若是往日。衙门早已沒人。全都回府去了。现在却一个都沒敢走。府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下面的师爷和衙役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吭声。   云深一出现。那府尹如蒙大赦。立刻颠颠地赶过來。跪地行礼:“卑职见过云大人。”   其他人也跟着跪下。   “起來吧。”云深淡淡地道。“去把鲜于琅带上來。我有话要问他。”   “遵命。”府尹爬起來。立刻对衙役做手势。“快去。快去。把人带过來。”   几个衙役立刻往里面的大牢跑去。   云深坐到堂上。默然无语。有师爷替他沏上茶來。他只微微点了点头。府尹在他身边陪着小心。点头哈腰。他也只是听着。沒有任何言语。他穿着官服。相貌清雅。气质高华。看上去一派斯文。骨子里却透着一份凛然。让人不敢轻视。 第39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那日松的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宁觉非坐在湖边。望着水中万点金光。一直沒有离开过。   江从鸾带着徐大夫过來。仔细地向他禀报了那日松的伤情。   那日松的全身都有伤。**的伤势最为严重。徐大夫已经用祖传秘药做了治疗。以后也会天天过來换药。另外还有祖还的方子。煎药内服。因为此方概不外传。所以他会回去配药。再派药僮送來。按次煎好。让他服下即可。以目前的伤势推测。大概一个月后会基本痊愈。休养一、两个月便无后患。只是。这一个月中忌口甚多。Www。。com徐大夫已经向江从鸾详细交代过了。   宁觉非凝神听着。然后问了几个问題。徐大夫对他自是耐心讲解。全无半点名医的架子。   宁觉非听完。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多谢大夫。以后还要劳烦大夫替那孩子多操点心。从鸾。给大夫的诊金加一倍。以表谢意。”   “是。”江从鸾立刻答应。   徐大夫当然高兴。连忙说:“治病救人。乃医家份所当为。请王爷放心。老夫定当尽心竭力。把那孩子的伤尽快治好。”   “谢谢。”宁觉非微微躬了躬身。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随即吩咐江从鸾。“用车将大夫送回。务必送到家门口。勿使大夫辛苦走路。”   “遵命。”江从鸾答应着。便带着徐大夫离开了。   宁觉非转身走进屋中。便见其其格已经回來。坐在弟弟床边不断流泪。他走过去。看着仍然昏迷着的那日松。伸手抚了抚他的额。见沒有发烧。便放了点心。   他坐下來。柔声问道:“你们家还有什么人吗。”   其其格一直埋着头。双手蒙着脸在痛哭。这时听到问话。才知道他在屋里。赶紧起身跪了下去:“多谢王爷救我弟弟。Www。。com那日松他……他……”   “起來吧。坐着说话。”宁觉非轻声劝慰。“你别太难过了。我请了最好的大夫。一定会治好他的。”   其其格这才起身。重新坐下。低着头说:“我们家……沒什么人了。大都在雪灾里死了。要么就是出去逃荒了。说不定也被卖了……”   宁觉非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那日松到底有多大了。”   其其格一边擦眼泪一边回答:“他是正月二十九生的。明年就满十三岁了。”   “哦。Www。。com”宁觉非点了点头。沒再说话。   其其格也不敢多说什么。就那么坐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啜泣。又赶紧忍住。   忽然。有人在外面恭敬地道:“王爷。云扬将军派人过來。有要事禀报。”   宁觉非便对其其格说:“你好好照顾那日松。有什么需要便对江总管说。让他安排。”   其其格立刻躬身道:“多谢王爷。”   宁觉非起身出去。问门外的那个仆从:“人在哪儿。”   仆从朝外一指:“他说事情紧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江总管也认识他。就叫我带过來了。”   宁觉非便急步走出院门。站在湖边柳树下的正是跟在云扬身边的人。宁觉非大步走过去。问道:“什么事。”   那人便将鹰军数百人包围府衙的事说了。云扬叫他來禀报。请元帅定夺。   宁觉非一听便皱起了眉。直奔马厩。拉出烈火便走。   他策马刚进临淄府衙门前的街口。便有鹰军战士看见了他。叫道“将军來了”。便即忽啦啦跪倒一片。齐声说道:“参见将军。”   “都起來。”宁觉非沉着脸。“谁叫你们來的。”   便有人嚷嚷:“谁也沒叫。弟兄们听说了此事。都气不过。便过來了。”   “就是。”另外有人理直气壮地说。“听说那人是什么侯爷的狗屁公子。我们怕他们官官相护。循私放人。便來守着。”   “只要他们敢放。弟兄们便抓來收拾了。”更有人大声疾呼。   “对对。”那些血性汉子群情激愤。纷纷闹了起來。   “将军。你带着我们浴血奋战的时候。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那些文臣在后方吃香的喝辣的。现在还敢如此羞辱于你。弟兄们都咽不下这口气。只要将军发个话。我们便去烧了那劳什子侯爷的宅子。看他还敢猖狂不。”   “正是。将军。你带着我们拿下这万里江山。功高盖世。凭什么让那些人渣欺辱。咱们非得找回这场子不可。”   “对。绝不能让人把咱们当笑话看。”   “侮辱将军。就是侮辱我们鹰军。我们绝不答应。”   这些人本就粗豪。性子爽直。这时想到便说。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声音越來越大。立刻引起更多战友的共鸣。   宁觉非喝道:“行了。都给我住口。”   那些人立刻一个字都不再说。全都站得笔直。睁大眼睛看着他。   宁觉非气沉丹田。缓缓地说:“你们今天休假。要到这里來站着。那是你们的自由。但军法规定。当日亥时前必须回营。现在戌时已过。你们再不走。就不能按时归营了。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刻离开。并且给我带回去一句话。如果再有人往这里站。就不是我宁觉非的兵。听见沒有。”   “听见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所有人都大声回答。   “这里的事不用你们管。都给我回去好好操练。”宁觉非板着脸说。“前方正在打仗。你们随时要准备出征。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少管。废话更要少说。明白了吗。”   那些人齐声答道:“明白。”   “好。全都给我离开。现在就走。”宁觉非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   “遵命。”在这里的所有鹰军官兵全都单膝跪下。向他行礼。随即起立。向后转。迅速离去。   宁觉非一直看着他们走出街口。Www。。com忽然心念一动。若有所思。骑在马上一直沒动。   云扬远远地看着。正要走过來请安。宁觉非已经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他直奔兵部大堂。将西境的地图拿出來。铺在案上详细研究。   这里是绝密的地方。未经许可不得擅入。外面日日夜夜有卫兵站岗。晚上还有几个小队不停巡逻。他们只看见屋里的烛火亮了大半夜。都知道是元帅在里面研究军务。心里即敬且佩。走路的时候都尽量放轻脚步。换岗时也都不说话。偶尔进去添茶换蜡烛的小兵也是蹑手蹑脚。都深怕打扰了元帅。   宁觉非拿來大堂上的那些物件。在地图上不断摆放出各种形势。又跟着心里的想法不断变换。他想得入神。饿了便喝碗茶。顶一下就过去了。困了就抹把脸。又伏案接着思索。   时间迅速流逝。不知不觉间。四更鼓响。夜已深沉。   兵部衙门前过來了几匹马。得得的马蹄声在静夜里特别清晰。   兵部的大门早已关上。屋檐下点燃的两个大灯笼却依然亮着。将门前照得清清楚楚。   几个人下了马。有人上去敲门。   片刻之后。卫兵取下门杠。拉开一扇门。探头出來问道:“什么人。”   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兵部尚书大檀明。   那卫兵赶紧拉开大门。向他行礼:“参见大檀大人。”   “起來吧。”大檀明问他。“元帅在这里吗。”   “在。”另外一个卫兵也向大檀明行礼。“元帅一直在屋里。我们不敢打搅。”   “好。我们去找他。你们把大门关上。”说着。大檀明便和身后的人走了进去。直奔大堂。   那两个卫兵立刻关紧大门。插上门杠。然后肃立在门后。   大檀明推开大堂的门。便看见宁觉非伏在案上。一只手按着腹部。一只手撑着桌上的地图。他不由得一怔。连忙问道:“元帅。你怎么了。身子不适。”   在安静的房间里。他的声音显得很突兀。宁觉非有些意外地抬起头來:“这么晚了。你怎么会來。”   “是皇上想见你。在你府上等了很久。都不见你回來。也沒人知道你到哪儿了。我们才过來看看。”大檀明说着。让开了路。恭谨地站到一旁。   澹台牧微笑着走了进來。   在他身后。是澹台子庭和云深。 第40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宁觉非看到皇帝忽然出现在面前。更是诧异。赶紧抬起身來。接着便皱了皱眉。他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陛下有事。遣人宣臣觐见便可。怎可深夜出宫。似乎也沒多带些随从。”   澹台子庭在后面笑道:“觉非。我皇兄也有万夫不当之勇。等闲之辈是近不了他的身的。出來走走。权当散散心。也沒什么不好。”   “是啊。”澹台牧走到他身边。愉快地说。“这里是我们的都城。难道我这个当皇帝的还不能随意走动。”   宁觉非耸了耸肩:“职责所在。我只是提醒一下。其实……也沒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自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得注意安全。”   “好。”澹台牧答应着。眼光投向桌上。“觉非在做什么。”   宁觉非顿时來了精神:“关于南方战事。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哦。”澹台牧很感兴趣。“说來听听。”   澹台子庭、云深和大檀明都围到桌前。   “根据李舒将军的描述。从西境之外的万里雪域进入我国境内。只有寥寥几个山口。他知道的不超过六个。如果加上他不知道的或者因气候原因而有时开放有时封闭的通道。我认为不会超过二十个。这些通路肯定不会是康庄大道。多半是羊肠小径。曲折蜿蜒。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最多同时能容三骑并行。这就决定了队伍通行的速度不会很快。一次能过的人数也不会太多。”宁觉非随手指着地图上的各个重要位置。侃侃而谈。“我仔细研究了三州送來的急报和荆将军、李将军在进军途中发回的军报。发现敌人虽然骁勇。却沒有章法。倒有点像两年前独孤及突袭剑门关。本是试探性质。结果一攻便破。势如破竹。他才孤军深入。见城攻城。见村屠村。并无特别的目标。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的后续部队当是接到前面队伍的消息才匆忙杀进來的。后勤方面肯定沒有。军需只能靠就地抢掠而取得。现在已经入冬。虽然内地仍然温暖。可雪域中却应该是冰天雪地了。能通行的山口大半被封或危险难行。敌人如果聪明。就应该退回去。或者占领几个城池固守。待春暖花开之时再行进犯。”   北蓟有许多地方与雪域类似。他们也是马背民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澹台牧频频点头:“你说得很对。那么。有什么打算。”   “我想这样。让余下的两万鹰军立刻出发。兵分三路。一路从这里……一路这样……这样……另一路由这边……分别迂回过去。发动突然袭击。封锁这几个山口。切断敌人的归途。”宁觉非拿过放在图上的物件。配合着自己的说明。不停变换着阵势。“这样一來。敌人就只能龟缩在几处城镇中。如果他们聪明。应该立刻占据这三个城邑。形成三角防御。如果粮草不缺。可以守住相当长的时间。若是这样。那荆将军和李将军便可用三十万精兵将这一地区重重围困。并切断他们的粮草供应。逼他们不战而降。如果他们不聪明。那通常会就近占领城镇。固守待援。若是如此。就更好办了。围点打援是最好的战术……”   他说得兴起。渐渐神采飞扬。澹台兄弟和大檀明听得眉飞色舞。云深不时抬头看他。眼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等到说完。宁觉非缓了口气。沉静地总结道:“无论是哪一种打法。都可以迅速取胜。避免持久战消耗国力。同时也都将破坏度降到了最小。这样一來。百姓的损失不会太大。以后重建家园也要容易得多。”   “好。”澹台牧击节称赞。“太好了。”   “是啊。”大檀明跃跃欲试。“这次由我率鹰军去吧。”   宁觉非笑着看了他一眼:“鹰军有云汀统领。我很放心。不过。这个战法。鹰军将承受巨大的压力。而他们是否能够顶住。是大军最终取得胜利的关键。所以。我打算亲自带队。”   “不行。”四个人同时脱口而出。   宁觉非温和地道:“我坚持。”   澹台子庭着急地问:“觉非。你为什么忽然想起要走。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   大檀明也很急切:“是啊。觉非。你有什么委屈都说出來。陛下就在这里。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的。何必要走。”   云深沒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心里很安定。反正早就说过了。宁觉非如果要走。他便会跟着走。所以并不慌乱。   澹台牧的脸上沒了笑容。凝重地道:“觉非。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宁觉非摆了摆手:“那是两件事。你们别往一处想。这种战法。我最拿手。这里也只有我懂。所以我必须亲赴前敌指挥。方能确保万无一失。这根本与昨天的事沒关系。我现在说的是国事。昨天发生的是家事。不可混为一谈。”   那四个人听到这儿。都沉默了。半晌。澹台牧才道:“好。觉非。此事我会认真考虑。今日之内必会给你答复。时辰不早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宁觉非答应一声。站直身子。忽然低低地哼了一声。抬手按住胃。   他身边的澹台牧立刻察觉有异。伸手扶住他。关切地问:“觉非。你怎么了。”   宁觉非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刚要说话。便软了下去。   澹台牧一把将他抱起。焦急地叫道:“觉非。觉非。”   宁觉非闭着眼。无力地说:“我沒事……只是有点……胃疼……”   云深已经抢上來。抓起他的手便把脉。随即问道:“你晚膳沒用吧。”   宁觉非想了一下。答道:“嗯……云扬派人來找我……我就忘了。”   云深立刻想起了临淄府衙前的事。心里疼惜不已。接着问他:“午膳也沒用。”   宁觉非又想了一下。才道:“嗯……救那日松去了……后來……就忘了……”   “你……”云深又气又急。“我回府去拿吃的。”   “去宫里吧。”澹台牧温言道。“你回府还要叫人现做。耽搁得太久了。宫里随时都有吃食预备着。也方便。子庭。你快马赶回宫中。吩咐御膳房备好吃食。再让御医到御书房去候着。”   澹台子庭答应一声。飞奔出去。跳上马便向皇宫急驰。   澹台牧抱着宁觉非走出大门。在大檀明和云深的帮助下骑上马。   宁觉非有些不好意思。低低地说:“皇上。我自己能行。”   “好了。别再说话了。好好歇着。”澹台牧沉声道。一带马缰。便往宫中走去。   宁觉非连着累了半个月。一天也沒休息。从昨天上午到现在。意外接二连三地发生。让他耗尽了体力精力。胃疾又再次发作。痛得他直冒冷汗。再也沒了力气。只得倚着澹台牧健壮的身体。用力按住胃部。忍耐着一阵一阵的剧痛。   澹台牧驰进宫门。直奔不远处的御书房。将宁觉非抱进里间。放到榻上。抓过一张毛毯替他盖上。   云深紧紧跟着后面。他心急如焚。却一言不发。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华。   大檀明跑去找澹台子庭。帮着张罗。   很快。热腾腾的膳食便送了过來。都是汤汤水水。滋补养胃。云深到桌边看了看。先端了一碗梗米粥过來。一勺一勺地喂给宁觉非吃。   不一会儿。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御医官匆匆忙忙地赶过來。替宁觉非仔细地把了脉。便向澹台牧禀报:“宁王爷劳累过度。忧虑伤神。饮食失宜。致使旧疾复发。心血亏损。肝郁犯胃。痛引两肋。攻窜不定……”然后报出拟用的药方。又说了需要注意的事宜和忌口的东西。   云深听着。缓缓点头。对御医官的诊断和药方基本认可。澹台牧也略懂一些。便道:“好。你去开方子吧。”   那御医官行礼退下。到外面去开方抓药了。   澹台牧温和地对云深道:“你先去歇歇。我跟觉非聊聊。”   云深略有些迟疑。想着澹台牧多半是要劝说宁觉非。便微一躬身。退了出去。   宁觉非已经让云深喂了一碗粥下去。感觉有了一点精神。煞白的脸色也好看了些。澹台牧端來一碗参汤。慢慢地喂他喝下。   这么一折腾。已是五更天了。宁觉非很疲惫。闭着眼睛躺着。一动也不动。   澹台牧看了看窗外。   已是初冬。昼短夜长。天还沒亮。灯笼将廊檐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微微摇晃。宫中禁止喧哗。到处都是一片寂静。让人感到安宁。   澹台牧轻声说:“你这样的身子。怎么出征。”   宁觉非微笑:“我年轻。将养两天就好了。人谁沒有个三病两痛。大檀将军也曾受过重伤。身上留有旧疾。那也不能出征啊。陛下不也在沙场上受过伤吗。难道就天天躺床上养着。什么也不做。”   “云深很担心你。”澹台牧的声音柔和。很亲切。就像是朋友之间在谈心。而不是皇帝与臣子商议国事。   “是啊。我总是让他担心。”宁觉非轻轻地说。“他很年轻。却努力想把事情做到最好。其实。世事如棋。人力有限。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澹台牧点头:“云深喜欢事事做到完美。似他这般才能出众的年轻人很少见。”   “对。”宁觉非睁开眼睛。看着屋顶。忽然笑了。“云深有点像我前世的大哥。”   “是吗。”澹台牧颇感兴趣地道。Www。。com“跟我说说。”   宁觉非的眼里出现深深的思念。缓缓地说:“他不是我的亲生大哥。是我师傅的好友。师傅介绍我认识了他。我就一直叫他大哥。在心里也当他是我的哥哥。他很低调。平时也很沉默。从來不说他在做什么。也从不刻意去强调什么。可只要他做出來的事。就一定是完美的。他似乎什么都懂。仿佛天生就带着那些才能。不用去努力学习就会明白。我如果遇到什么决断不了的事。往往就会想。如果是他。会怎么办。然后就会想出好主意來。”   澹台牧很神往:“那样的人。不就是神仙了吗。”   “是啊。我大哥确实不像凡人。”宁觉非微笑。   澹台牧忽然问:“如果是他遇到昨天那样的事。会怎么做。”   “他。”宁觉非想了想。淡淡地道。“他会一个字不说。将行凶的人送交有司。依律法办。如果有人循私舞弊。将人放了。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只会自己动手。让罪犯无声无息地消失。即使那人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澹台牧笑了。伸手抚了抚他的额。温和地问:“在你们那边。像鲜于琅这样的罪行会怎么判。”   宁觉非想也不想。张口便道:“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即使他的父亲掌握着全国财政。”澹台牧认真地看着他。“前方战事。需要他父亲的调度。才能确保粮草供给。”   “一样。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宁觉非斩钉截铁。“他父亲为国效力。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那是份所当为。他儿子犯了国法。明正典刑。那是罪有应得。这当中沒有联系。况且。并不是只有他父亲才能办事。换一个能干的人。照样能做。”   澹台牧笑着点头。问道:“譬如。”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朝臣中的文官我只认识云深。其他人都不大了解。不过点头之交。”宁觉非微微一笑。“或许。如果原北蓟的大臣不能胜任的话。也可以考虑南楚旧臣。像那种真心认同我们。家在南方的大臣。应该会尽心竭力地办事吧。当然。这肯定有风险。我也只是建议。”   “嗯。这也是个办法。我会考虑的。”澹台牧看着他。亲切地笑道。“听说你与孤独及结义为兄弟了。他把最喜欢的九骏玲珑给了你。”   “哦。是啊。”宁觉非随口说道。“我去西武玩的话。就拿这个找他。”   澹台牧从怀里摸出一块如蓝天般纯粹的碧青色玉璧。递到他面前:“在朕心里。你一直就是朕的亲兄弟。这块九龙璧是朕最喜爱的。送给你。”   宁觉非有些诧异:“这个……我……”他有心要拒绝。可澹台牧先提了独孤及。他就不便推辞了。一时间左右为难。   澹台牧笑道:“怎么。不愿认我这个哥哥。”   宁觉非对他是相当赞赏和钦佩的。这时也就不再狷介。伸手接过。笑着说:“既然陛下如此说。那觉非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好。”澹台牧叹了口气。“说起來。朕的亲兄弟也就只剩下子庭一个人了。其他兄弟都战死沙场。为了这锦绣江山。我们前赴后继。死在战场上的皇族不下百人。如今。江山已定而亲不在。有时午夜梦回。也觉悲怆难忍。”   宁觉非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他们在天有灵。定能看到陛下已经实现他们的梦想。必会感到欣慰。”   澹台牧长出一口气。愉快地笑了起來:“朕觉得好多了。这几日气闷得很。现在好了。”   宁觉非对他笑一笑。便不再多说什么。   澹台牧见他眉宇间尽是倦意。便道:“你睡一下吧。今日早朝就不用去了。”   宁觉非笑着点头:“遵旨。”   在他心里。早朝这种形式是很荒谬的。太浪费时间。把各部大臣集中起來。一件事一件事地拿出來讨论。根本沒有必要。各部有各部的事。而且很多事都属于国家机密。不应该让整个朝廷的人都知道。需要商议哪方面的事。找那个部的大臣來开会就行了。国师和宰相自是应当全程参与。其他部的大臣就不必出席了。各自在自己衙门里办事。速度要快得多。   他上朝一般就是干站着。基本不发表意见。偶尔听听他们唇枪舌剑地吵架。或引经据典地辩论。当是放松头脑。散朝后才集中精力。回兵部办事。   现在。既然皇帝亲口叫他不要去上朝了。他自然一口答应。   吃了些东西下去后。他的精神好多了。胃却依然在痛。他觉得很疲惫。再也支撑不住。便闭上了眼睛。   澹台牧替他盖好毛毯。起身走出去。吩咐外面的太监:“小心侍候。让鹰王好好歇息。都别吵他。”   几个太监立刻躬身应道:“是。”   澹台牧便带着云深离开了御书房。   上朝的时辰差不多到了。两人都要回去更衣。便同走了一段路。   云深轻声道:“今日在朝上肯定有人提起昨天的事。鲜于侯爷那方的人必会出言求情。”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澹台牧平静地说。“依律处刑。斩立决。至于后续的事。要你多操心了。”   他干脆利落地说完。便向后宫走去。   云深停下脚步。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闪现出深深的欣慰和敬佩。 第41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已近午时。淡金色的阳光静静笼罩着皇城。琉璃瓦和金色的斗拱飞檐闪着晶莹的光芒。却更衬得宽敞的太极殿中幽暗阴凉。   澹台牧坐在高高的御座上。看着下面空荡荡的殿堂。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云深绕过吐着檀香气息的白烟的铜鹤。沿着旁边的丹陛走上去。关切地说:“陛下一夜未眠。还请先歇息一下。”   澹台牧对他淡淡一笑:“朕沒事。每日听那些臣子辨來辨來。都习惯了。”   云深也笑了。轻声说:“今天他们闹來闹去。其实都是冲着昨天那事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主张杀的除了武将外。大部分是鲜于骏的对头。主张赦的许多是南楚旧臣。还有鲜于骏一系的朋党。”   “是啊。鲜于骏与南楚的一干旧臣走得很近。把他们那一套学得很到家。”澹台牧微带嘲讽。“其实。朕早就看鲜于琅不顺眼了。时常敲打鲜于骏。让他约束儿子。不要惹出大事來。他嘴里答应得好。却根本沒有管过。你去西武找觉非的这段时间。鲜于琅在临淄强抢的良家少女和男孩不下十人。其中有两位女子被他**后自尽。一个男孩遭他凌虐至死。苦主告到官里。鲜于琅每家给了五千两银子。Www。。com又仗着权势威逼苦主。去官府撤了状纸。那临淄府尹都羡趁机不再追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临淄城里的百姓有不少知道这事。民怨沸腾。却又不敢把鲜于侯爷和他的公子怎么样。但是。如果心里的怨气越积越深。一旦爆发出來。后果不堪设想。朕一直在思虑此事。那花花太岁就惹到觉非头上。正好一刀杀了。省得以后让朕心烦。”   云深略感意外。随即笑道:“原來是这样。只是。鲜于骏精于理财。一时间还真不好找能替代他的人。”   “他大概也是看到这一点。所以才会日益骄横起來。Www。。com连觉非都沒放在眼里。竟然敢跟原來南楚的那帮糟烂官在一起谈论那些事。辱及朕的大元帅。”澹台牧沉下脸來。“这几个月看下來。我们有些大臣。不能好好办事。学那些污七八糟的事倒是很快。朕一直想整顿。本打算在迁都大典以后再來进行。结果又遇南方战事。想息事宁人。以后再说。鲜于琅却闹了这么一出。给我出个难題。却也帮我下了决心。朕将那鲜于琅杀了。看那些大臣的表现。便开始整顿吏治。”   云深思索片刻。便神情坚定地道:“既然皇上决心已下。臣定会全力已赴。”   澹台牧点了点头。Www。。com看着殿门外的明媚阳光。忽然有些感慨。“内忧外患齐至。难道是上天对朕的考验。”   云深微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澹台牧愉悦地笑了。接着背下去:“‘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云深愉快地接道:“‘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这让朕想起了小时候你在东宫伴读。我们一起背这一篇的情景。”澹台牧笑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吾辈恒当警惕。”   “是啊。”云深轻轻说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來。重新谈起正題。“陛下刚才的旨意是让有司议刑。若以后众臣知陛下准了对鲜于琅斩立决的刑罚。只怕会议论纷纷。认为陛下过于偏袒觉非。这是否有些不妥。或许。我们可以找出更稳妥的法子。即惩处了鲜于琅。又不会置觉非于危境之中。”   “这是朕的蓟国。朕的朝廷。朕要伸张正义。那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为何要躲闪。”澹台牧平静地说。“云深。处在你的位置上。从全局考虑。自然是对的。不过。有些事情。必须得果断处置。就如一个人中了箭。如果不忍痛把箭头从身体里挖出來。只是包一下。伤口会很快溃烂。结果会更坏。当然。从朕的本心來说。也是一定会袒护觉非的。因为觉非与他们不一样。朝中的每个大臣。包括地方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哪一个沒有欲念。名、利、财、色、权、势。总有一样或几样是他们非常想要的。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朕。还有你。以及你的姐姐和朕的兄弟。我们都有梦想。那也是欲念的一种。可觉非却什么欲念也沒有。包括梦想。这世上如果只有一个人不想当皇帝。那一定是觉非。他连上早朝都觉得百无聊赖。更别说让他坐在朕的这个位子上。每天耐着性子听那些臣子斗嘴。因此。朕信任他。将全国兵马交到他手上。朕非常放心。”   云深从來沒有想得这么深过。不由得如雷轰顶。愣在那里。   澹台牧看着了。微笑着说:“觉非帮我们拿下南楚。只因为那是你的梦想。也是朕的梦想。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而他也相信朕与你一定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他出生入死。做那些事。从來都不是为他自己。”   “那他……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云深迷茫地问。   “朕想。一定跟每一个游子的心情一样。回家。”澹台牧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可是。觉非不是普通的游子。他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云深忽然为宁觉非感到悲伤。甚至绝望。他看着澹台牧。喃喃地道:“那么……我该怎么办。”   澹台牧肯定地说:“如他所愿。让他率鹰军出征。为他准备一切他需要的东西。让他沒有后顾之忧。”   “可是。他的身子……”云深很忧虑。“那里是雪域。天寒地冻。对他非常不利。很易引发旧疾。”   澹台牧凝神想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依朕看來。他是宁愿去战场。也不想呆在朝堂上。”   “是啊。”云深叹息。随即躬身施礼。“陛下。臣想去看看觉非。”   澹台牧疲惫地点头:“好。如果他醒了。你们便过來。陪朕一起用午膳吧。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遵旨。”云深恭谨地退了下去。急步走出殿外。直奔御书房。   宁觉非醒过一次。守在外面的太监立刻端上煎好了一直温着的药。里面加了止痛安神的两味药材。宁觉非喝了药后。很快又睡着了。   云深走进御书房里。蹲到卧榻旁。凝神看着宁觉非。   他躺在墙边的暗影里。将有点硬的方枕推到一边。头下枕着的是一床折叠的彩色毛毯。鲜艳的色彩更衬出他苍白的脸色。他闭着眼。睡得很安静。看上去比平日要小得多。就像是一个未经人事的美貌少年。有些柔弱。有点忧郁。令人爱慕。让人怜惜。   云深情不自禁地探过身去。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宁觉非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片刻之后便即清醒。对他微微一笑。   云深低低地道:“觉非。你是不是很不快活。”   “怎么会。”宁觉非温柔地说。“烦恼总是会有的。面对现实去解决问題就行了。”   云深将他的手合进掌中。轻声道:“可你要走。”   宁觉非怔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不由得笑道:“那是军事需要。你别多心。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情。无论是怎样的艰难险阻。我都不会逃避。打完了仗。自然就班师回朝。你在这里。我还能走到哪里去。”   云深感到很欣慰:“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宁觉非笑着坐起來。将他拉到怀里。低头吻住他的唇。   云深搂住他的脖子。与他缠绵地吻在一起。   昨日的一天一夜。发生了那么多事。此时两人才能相拥在一起。渐渐便有些把持不定。喘息声粗重起來。云深的一丝理智尚存。赶紧用力推开他。气喘吁吁地说:“这里是皇上的御书房。”   宁觉非这才强自冷静下來。对他说:“我好多了。我们回府吧。”   “皇上命我们留下陪他用午膳。”云深略带责备地道。“觉非。你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自己。谁能相信。我们堂堂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居然会饿晕在衙门。”   宁觉非笑着说:“我忘了。真不是故意的。”   云深看着他的笑脸。心里百转千徊的那些愤懑、悒郁、悲伤、忧虑全都烟消云散。呆了半晌。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   宁觉非掀开毛毯下了床。对他说:“走吧。我饿极了。”   云深不再多话。赶紧与他一起走了出去。 第42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午膳设在养生堂。澹台牧平时的膳食便只有四菜一汤。这时多了两个人。便增加了一倍。上了八个菜。都很精致。十分美味。   宁觉非和云深进去后。澹台牧便挥手叫侍候的宫女和太监全都退下。只留下太监总管。不久。那总管也退了出來。顺手将门关上。守在外面。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云深忽然出现在门口。神情不安。叫太监总管进去。   随后便是一阵忙乱。太监总管进去不久。便匆匆跑出來。吩咐几个小太监:“快去备轿。”   宫中备着几乘小轿。平时如果早朝的时间太久。有些老臣会感到不支。行走不便。便会用这种小轿送他出宫。或直接把他送回府。   轿子很快抬了过來。其他太监宫女涌进房中。便看见宁觉非躺在墙边的湘妃榻上。澹台牧守在旁边。   听到太监总管禀报说轿子來了。澹台牧便将宁觉非抱起。大步走出殿门。小心翼翼地放进轿中。温和地道:“回府后多歇息。别太心急。休养好了再上朝吧。”   “谢陛下。臣遵旨。”宁觉非的声音很弱。上气不接下气。   云深一脸忧心忡忡。跟在轿子旁边出了宫门。   轿子未停。云深骑上马。牵过烈火。与他们一起到了元帅府门前。   几个守卫的士卒立刻迎上前來。云深跳下马。抢到轿前。伸手搀着宁觉非出來。   宁觉非脸色苍白。步履蹒跚。Www。。com整个人都倚在云深身上。显然病得不轻。   马上有人飞奔进府去找江从鸾。有人上來。帮着搀扶宁觉非。   元帅府门前的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那位名闻天下的大元帅形容憔悴。走几步歇一歇。几乎无法支持的样子。幸而府中的总管江从鸾带人抬着软榻迅速赶來。他这才可以不再走动。软软地躺进软榻。被几个仆从抬了进去。   不久。府中的马车急奔出去。到临淄城中最有名的药铺抓药。   府中的人也都十分忙碌。被云深支使得团团转。所有人都已知晓。他们的主人旧疾复发。來势凶猛。大家都得打起精神。随时准备应付意外发生。   很快。朝中许多大臣都知道宁觉非病了。纷纷赶來探病。却都被江从鸾婉言谢绝了。说国师大人吩咐了。王爷需要静养。暂时不能见客。那些人便只得留下话。表明自己來看望过了。这才离开。   云扬也赶了过來。然后是云汀、澹台子庭、大檀明。他们沒被拒之门外。都被请进府中。带到了宁觉非的卧房。   宁觉非一向不喜欢侍候的下人呆在身边。他们都知道。因此不用吩咐。进來做完事便会退出去。云扬赶到的时候。屋里只有云深在。等到其他三员大将走进來。看见的便是宁觉非靠着床头。正与云扬说话。云深坐在他身边。端着一碗药。   云汀上前见礼。接着便焦急地问:“元帅病势如何。可有大碍。”   澹台子庭也大檀明也关切地探问着。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宁觉非笑着摆摆手。从云深手上接过药來喝下。然后便下了床。他轻声对几个人说:“你们都坐吧。正好在这里把事情都交代了。”   那三人便立刻意识到情况有异。分别找椅子坐下。专注地看着他。   宁觉非也坐了下來。低低地道:“皇上已经准我所请。由我率鹰军出征。此次行动非常秘密。朝中除了皇上和云深外。只有你们知道。接下來。我会继续生病。在府中闭门不出。你们明白了吧。”   “明白。”云汀顿时兴奋起來。“太好了。元帅。有你带领我们。一定能取胜。”   澹台子庭和大檀明都感到有些遗憾。他们也想去打仗。但是皇上既已下旨。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们自然也只能执行。   云深沒吭声。只是安静地坐到宁觉非身旁。   宁觉非对云汀详细交代:“你回去后。将鹰军分成十队。每人携带十天的干粮。分别出发。两日后的子时。在肃州里县以北二十里的仓山会合。注意。他们的行动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是。”云汀点头。“我回去就安排。今晚便让他们出发。”   “我会在申时到达军营。与你一队。”宁觉非叮嘱道。“我们在十天的时间里都不会有粮草供应。必须靠自己。以我的推测。我们三到五日后便会与敌接战。到那个时候。后续的粮草也不一定能送上來。 所以。让每个人尽可能多带干粮。路途中也要节省。”   “明白。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云汀浑身都是斗志。简直想马上插翅飞走。   宁觉非伸手指点了点他:“把你那些神情全都给我收起來。走出去的时候要表现出难过的模样。但不要太过分。”   云汀笑嘻嘻地说:“遵命。”   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宁觉非对大檀明说:“荆将军和李将军那边的战术不变。你们多给他们支援。尤其是在粮草方面。绝不能断。我那边一旦打响。会根据情况的变化。派人与他们联络。那时他们再改变战法。”   “好。”大檀明立刻点头。   宁觉非看向澹台子庭:“临淄这里的守卫。尤其是皇城的安全。就要拜托豹王了。”   “那是我份内之事。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鹰王尽管放心。”澹台子庭爽快地道。   云深这时才说:“鲜于琅论罪当诛。皇上也已下定决心。将依律典刑。斩立决。现在仍是发有司审判。尚未处刑。请豹王先行布置。以免行刑前后出现意外。”   “好。”澹台子庭立刻点头。“鲜于琅那小子胡作非为。早就该杀了。”   大檀明也道:“是啊。简直丢尽了我们的脸。”   云汀气愤地说:“鲜于琅根本就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居然还敢欺侮咱们元帅。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如果这次放过了他。军中的兄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定要烧了官府衙门。再收拾那小子。那兔崽子是个好色之徒。咱们随便找个人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假意与他争风吃醋。一招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对。”云扬摩拳擦掌。“咱们军中的鲜于琊跟那小子是堂兄弟。听到这个消息后。弟兄们都指着他的鼻子骂。险些要与他绝交。他气得不行。嚷嚷了好几次。要去杀了那个不成材的混账小子。”   “好了。此事就不要再多说了。”宁觉非温和地道。“咱们是军人。当务之急是消灭來犯之敌。而不是代替官府执法。云汀。云扬。你们先走吧。我把这边的事情安排一下。随后便來。”   “遵命。”两人立刻起身。敬礼后转身离去。   宁觉非在他们身后道:“别那么斗志昂扬。沮丧难过点。”   两人赶紧缩起肩膀。头也垂了下來。好不容易才把笑容收敛了。沉着脸。步伐也不再刚健。拖泥带水地走了出去。   剩下的四个人又把其他后续支援的各项事宜商议了一下。澹台子庭和大檀明才告辞离开。两人也装得悲愤交加的样子。出门上马。与往常一样。到兵部衙门去了。   宁觉非看着云深。伸手将他搂过來。轻声说:“别担心。我会很快回來的。”   云深抱住他。低声嘱咐:“你自己要多保重身体。我给你准备的药都带上。感觉有什么不对了就得服下。你的胃不好。饮食方面要多注意……”他一时只觉有千言万语要说。时间却不够了。   宁觉非将他带到床上。轻轻放下。慢慢压了过去。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云深困难地抵御着内心翻卷而至的情潮。费力地说:“觉非。你还病着。”   “只是胃痛。已经好了。”宁觉非解下他的腰带。拉开衣襟。密密地吻了下去。   云深急促地喘息着。挣扎着说:“你一会儿还要出征……”   “别管他。”宁觉非咕哝着。出手如电。拉下了他的长裤。   云深再也无法推拒。也不愿意。他很快便意识昏乱。感觉着宁觉非火热的身体贴了上來。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衣服脱掉的。   宁觉非一直能够感觉到他内心的不安。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用行动告诉他自己的感情。从前世到现在。他从來都不是花花公子。一向都认为感情之中还包含着坚定不移的信念与责任。但是。在与云深的感情中。他曾经中途退出过。因此云深始终忐忑不安。总怕他一去不回。这他完全能够理解。要让云深重新有信心。大概只有时间才可以做到。宁觉非只能尽其所能。用热烈的拥抱、炽烈的激情來帮助他。   宁觉非缓缓地进入他的身体。然后俯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不能出声。”   云深使劲点头。   外面的院子里永远都有婢仆在守着。随时等着主人召唤。砖木结构的房屋是不隔音的。府里的人都知道宁觉非病得很重。他们现在不能有任何动静传到外面去。   床边的帐幔已经放下。两人的身上盖着被子。宁觉非重重吻住云深的唇。腰下用力。激烈地冲撞起來。   熟悉的情欲如岩浆般在两人的身体里奔涌。似乎有火花在他们的肌肤上飞溅。带來阵阵酥麻与轻微的灼痛。让他们忍不住想发出呻吟。想要撕咬。想要大叫。   宁觉非一把抓过扔在旁边的云深的中衣。对他说:“咬住。”   云深张嘴咬住了散发着淡淡桂花香的丝衣。宁觉非咬上另外一边。脸上带着笑容。动作更加猛烈。   云深在一波一波汹涌而至的高潮袭击下晕眩。只能用双手攀着他的肩。随着他有力的冲击而沉浮。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不要叫出声來。   宁觉非压住他。沉重地辗过他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撞进那甜蜜温暖的地方。更深入更渴切地索求。也更诚挚更热烈地给予。   两人死死地咬着衣服。忍耐着不发出一点声音。身体却更加激烈地纠缠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冲上巅峰。在狂热中颤栗。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在再一次的高潮中慢慢平静下來。   宁觉非拉开已经被他们咬得破烂不堪的衣服。热情地吻住云深的唇。云深大口喘息着。激烈地回应着他。   良久。宁觉非才松开他。在他耳边说:“我爱你。等我回來。”   云深激动地一直点头。眼中热泪盈眶。   宁觉非吻去他的泪水。温柔地说:“别哭。”   云深长出一口气。强忍着泫然欲泣的情绪。轻声叮嘱:“我在这里等着你。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放心。”宁觉非保证。“我一定回來。” 第43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他们躺了一会儿。才穿上衣服。宁觉非继续躺在床上装病。云深起身。打算出去。   宁觉非叫住他:“把窗户都打开。”   云深立刻明白。脸上微微泛上红晕。将所有窗户一一推开。   清凉的空气立刻涌进來。冲散了屋里情欲的气息。   云深这才出去。遣人叫來了江从鸾。   宁觉非关切地问:“那日松怎么样。”   “已经醒了。身体还很弱。大夫说得卧床休息。不能乱动。”江从鸾坐到床边。轻声说。“那日松的情绪不大好。害怕见人。只有我和其其格还能靠近他。我让其其格别管其他的事了。专门照顾他。”   “这样安排很好。”宁觉非叹息。“你要多多关心那日松。让他先养好身子。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我明白。”江从鸾点头。关切地看着他。“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宁觉非握住他的手。温和地道。“家里的事要你多操心。辛苦你了。”   江从鸾立刻说:“这本來就是我应该做的。不必跟我客气。”   宁觉非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皇上要我去小苍山下的望北苑住段时间。休养一下。我自然得遵旨。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府里的事就全部交给你了。你只管按自己的意思办。不用请示我。如果有大事委决不下。可以去找云深商议。”   江从鸾看了一眼旁边的云深。略带恭谨地点了点头:“好。”   云深轻言细语地道:“觉非旧疾复发。皇上与我都怕他会似以前那般严重。所以坚持送他去好好休养。朝中的事都不让他操心。府中的事就更不用他劳神了。从鸾。你如果有什么事处置不了。尽管找我便是。不必犹豫。”   江从鸾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担心地看向宁觉非。表面听上去。这番话冠冕堂皇。其实只怕是架空宁觉非的权力吧。他欲言又止。Www。。com忍了又忍。却终于沒忍住。缓缓说道:“觉非。那日松的事……如果不能办。就算了吧。你在朝中……也不容易。不用跟他们顶。另外。在府中也可以休养的。不用去那么远。沒人贴身侍候。事事不方便。府里环境优雅。也很清静。我不准他们來打扰。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安安心心地养好身体就行了。”   宁觉非和云深一听便明白他误会了。却也不便解释。宁觉非心里感动。握着他的手。轻松地笑道:“从鸾。我明白你的心意。不过你放心。我这次出去。休养个十天半月的就回來。朝中的事暂时不去理会。对我只有好处。沒有坏处。我一会儿就走。府里的事就全部交给你了。”   江从鸾便听出了弦外之音。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知道他出去暂避一时。大概也是一种策略。便不再相劝。   宁觉非与他商议了府中一些大事的具体安排。便露出倦意。江从鸾起身说道:“你先歇息吧。我去安排车子。一会儿送你去小苍山。”   “好。”宁觉非微微点头。   江从鸾出去后。云深笑着轻声说:“他待你倒是真心实意。我以前总对他的身份有些怀疑。后來也证实了他是独孤及的人。对他总不免有些排斥。不过。现在已经大有改观了。”   “从鸾是个可怜人。”宁觉非转头看向他。神情很温柔。“我们有能力。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自然要多照顾。我很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爱人。过上幸福的日子。”   云深点了点头。忽然说:“我看悠然与他相处得不错。说不定两人会有发展。”   “哦。我以前都沒注意。”宁觉非大感兴趣。“他们两人倒挺般配的。年龄相当。长得也都斯文秀气。又有商业才能。肯定谈得來。”   “是啊。悠然先是向从鸾请教在临淄经商的种种情况。还拉从鸾去看他选的几个开店的地方。让从鸾给出意见。”云深微笑。“我看从鸾做这些事很开心。就由得他们去了。”   “很好。就让他做吧。”宁觉非坐起身來。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开心地道。“如果他们两人能成正果。那是最好不过的。到时候。我來替他们筹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云深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禁愉快地笑了:“你啊。倒像是从鸾的家长似的。其实年纪还沒他大。”   “这跟年龄沒什么关系吧。你这么年轻。却是族长。不也操心着所有族人吗。他们可有不少人比你年长。”宁觉非边说边伸了个懒腰。打算下床。   云深按住了他:“你现在最好躺着。重病也要有个重病的样子。”   “躺得累死了。”宁觉非轻声抱怨。还是依言躺了下來。   江从鸾很快进來。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对他们说:“车子备好了。现在就走吗。”   “对。”云深已收敛了笑。神情凝重地说。“抬觉非出去吧。”   几个家仆进來。用软榻将宁觉非抬了出去。刚走到大门口。便见淡悠然匆匆走來。关切地道:“觉非。我刚听说你患了重病。要紧吗。这是要去哪儿。”   宁觉非对他笑了笑。轻声说:“是旧疾复发。休养一阵就好。我去城外住些日子。你不用担心。只管住在府里。有什么事就找从鸾。不用客气。”   “好。”淡悠然一脸担忧。拉起他的手握住。将他一直送到马车上。忽然问道。Www。。com“你住哪里。我來看你好吗。”   “就在城外不远。”宁觉非温和地说。“我只住几天就回。你就不用跑來跑去了。”   “哦……那好吧。祝你早日康复。等你回來。”淡悠然凝神看着他。直到马车厢的门帘放下。这才退后两步。看着车子驶走。   云深上了马车。陪着宁觉非离开。车后还跟着几个骑马的随从。护送他们。   直到马车驶出街口。府门前的人才转身回去。淡悠然看着身边的江从鸾。轻声问:“觉非的病是怎么回事。很严重。”   江从鸾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痛苦与自责。半晌才道:“是以前落下的病根。如果不发作还沒什么。一旦复发便很严重。需要长期卧床静养。”   “哦。以前发作过。”淡悠然很关心。   江从鸾点了点头:“是啊。发作过好几次。每次都起码要养上一个多月才会好转。但愿这次不会那么严重。不然。觉非又要吃很大苦头了。”说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显然沒抱希望。   淡悠然点了点头。安慰他说:“觉非还年轻。应该能挺过來。不会有事的。”   江从鸾仍然很难过。轻轻叹息着。不断摇头。   元帅府的大门很快关上。随着宁觉非乘坐的马车离开皇城。这里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宽敞的车厢里。云深紧紧搂着宁觉非。默默地靠在衬有缎面软垫的厢壁上。车窗上的丝帘不断飘起。露出外面的繁华街景。   暮色中。茶肆酒楼里满满的都是人。欢声笑语不断。丝竹弦音不绝。到处是和平欢乐的景象。半点也沒有受到改朝换代、南方战事的影响。   云深长出一口气。轻轻吻了吻怀中的人。感慨地道:“看着百姓安居乐业。才会觉得自己的付出是有价值的。”   “是啊。”宁觉非笑着附和。伸手拉低他的头。与他缠绵地吻了好一会儿。这才放开。温柔地说。“我这一走。倒是轻松自在。只管打仗就行。却要劳累你操很多心。”   “别这么说。”云深抱紧了他。低低地道。“兵凶战危。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才要多加小心。”   “我会的。”宁觉非点头。“你放心吧。”   马车走得很快。迅速出城。抵达小苍山下的望北苑。宁觉非被抬下來。送进了他以前住过的小院。   这里仍然山清水秀。十分幽静。下人不多。未闻召唤都不得擅入院子。这是一直以來的规矩。   为了掩人耳目。宁觉非沒有带上烈火。将它留在了府中。望北苑中一向备着几匹马。其中一匹黑马却是大檀琛在下午时分派可靠的手下悄悄送过來的。那是澹台牧的御马之一逐日。也是一匹千里挑一的骏马。与烈火、白雪不相上下。宁觉非在蓟都时见猎心喜。曾经骑过。那逐日的性子很烈。除了澹台牧能骑上去外。沒人能碰它。宁觉非与它较了大半天的劲。才将它驯服了。这次。澹台牧便将这匹马送过來。随他一起上前线。   宁觉非在小院中换上云深随从的衣服。与那几个心腹死士一起。跟着云深出去。云深从容地登上马车。他们便一起上马。跟随左右。   夜幕已经降临。天上只有一颗长庚星孤独地亮着。却不可能带给大地光明。小苍山下一团漆黑。只要站在几步之外。便看不清其他人的面目。宁觉非混在几个随从之中。骑着黑马。不会让人察觉丝毫异样。   走了一段距离。他们站了下來。四顾无人。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可以确认无人跟踪。宁觉非不再迟疑。拨转马头。狠狠一夹马腹。   逐日猛地窜了出去。如一支箭般射入茫茫夜色中。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云深坐在车中。听着急骤的马蹄声迅速远去。眼睛变得幽深。脸上神情却很沉静。他一动不动。直到马蹄声消失。才淡淡地道:“走吧。”   那车夫也是云深的心腹。闻言便扬手一鞭:“驾。”   马车再度前行。一路鸾铃轻扬。向临淄驶去。 第44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西部边境地带是辽阔的平原。间或有些丘陵。也很平缓。然后地势突然升高。形成陡峭的高山。如果不畏艰险。攀上山顶。就会看到。那连绵起伏的雪峰是如此壮观。却也很难让人存活下來。堪称绝地。   宁觉非和云汀带着两千鹰军。迂回曲折。专走荒无人烟的山地。悄无声息地穿越人迹罕至的沼泽。到达了雪域边缘。然后转换方向。由北往南。找寻可以通行的山口。同时寻觅敌踪。   他们都是第一次來这里。但都无所畏惧。在北方。像这样的雪山高原比比皆是。只是沒有这里的壮观。也沒有这里的无边无际。但大致地形和环境却是基本一致的。他们懂得应当怎么应付。   一路上。他们都在不停地赶路。除了宁觉非发布命令。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低声向后传达外。基本上都不说话。   荒野中一片寂静。可以清楚听到马匹奔驰间急促的喘息和马蹄踏在土地上的沉闷声响。不过。很快便被寒风的呼啸声掩盖。Www。。com   已是初冬。越往前走越冷。等到看见白雪皑皑。更是狂风凛冽。如刀似箭。迎面扑來。刮得人露在衣服外的脸和手刺痛。马的行进速度也慢了下來。   到达雪山之下的一个山坳时。宁觉非命令全体人员下马。换上白色的雪山战斗服。戴上小羊皮手套。以白布蒙面。同时给马腿包上棉套。然后派了侦察小队出去。其他人就地歇息。等候命令。   云汀拿着一张地图。与宁觉非聚在一起商议着。那图是按照兵部的大地图进行分解后。Www。。com逐张绘制在羊皮上的。他手上的这张只有西境的部分。因此十分清晰。虽然仍然是简图。总比沒有的好。也不至于盲人骑瞎马。到处乱撞。   宁觉非看了一会儿图。再仰头看着周围高耸入云的山峰。观察地形。   大部分山峰都很陡峭。并且被冰雪覆盖。雪线以下是裸露的岩石。寸草不生。看上去十分贫瘠。沒有什么生命的迹象。从眼前的景象看來。这一带基本上应该是无人区。如果有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肯定比一般人要强悍得多。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平原上富庶地区的军民对上他们。一触即溃。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出去侦察的小队飞奔回來。向他禀报。西北十余里之外有条小路可以通行。在山腰处蜿蜒曲折。直通向雪域深处。   宁觉非让云汀留下约束队伍。自己带着云扬和鹰军的两个百人队过去。   侦察小队沒有发现有人活动的痕迹。云汀便沒有争着去。听从了他的命令。   那条路很险。只有五尺宽。仅容一人通行。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深渊。本來是土路。现在却有一些地方结了冰。很滑。上到一半。宁觉非就命令全体下马。留两个人守着马群。其他人步行攀登。   半个多时辰后。他们到了一个陡然变窄的地方。头上还突出着一块巨石。似乎随时可能砸下來。非常危险。宁觉非让其他人全都停下。然后仔细打量这里的构造。琢磨着破坏的可能性。   狂风在山谷间回旋。发出凄厉的尖啸。不断扑打在他们身上。如果立足不稳。很可能会被卷入深谷。有死无生。   宁觉非回头叮嘱自己的兵:“你们全都靠着山壁。不要乱动。小心点。”然后继续观察。   那些士兵都很感动。很想叫他也当心。却不敢冒失。只能答道“是”。便紧贴着崖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宁觉非看了很长时间。确定脚下的道路与山体相连。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十分坚固。而头上的大石却已风化。有不少裂缝。有些甚至在山风中微微晃动。似乎马上就要掉下來。可是。他有经验。如果沒有外力作用。也许再过一百年也不会落下。   他带着士兵们往后退了大约三十步。从云扬身上拿过自己使用的强弓。对准山口上突出部分的一道裂缝。便射了过去。   长箭准确地深深插进那条缝隙。悬在小路上的巨石抖了一下。几块碎片落了下來。   宁觉非对身后的两个百夫长说:“挑几个神箭手來射。其他人再退后一百步。”   那两个队长立刻行动起來。把队里的神箭手集中在前面。然后指挥其他下属往下撤。   小路狭窄。只容许两人并排。他们便第一排单膝跪下。第二排站着。四个人同时挽弓引箭。射了出去。   仅仅两轮射过。那边的巨石便摇摇晃晃。其他碎石更是噼里啪啦地往下落。全都堆在小路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   宁觉非看这势头。命令只留四人。其他人全部后退。   四支长箭如流星般向插满箭矢的石缝飞去。有的狠狠钉了进去。有的撞上箭尾。令上面的箭扎得更深。   接着。便听见嘎嘎嘎嘎的声音响起。碎石如雨下而。那块巨石更是慢慢倾斜。似乎如一张纸般。渐渐从山壁处撕裂。   宁觉非立刻命令:“撤。”   那四个弓箭手转身便向后飞奔。   宁觉非和云扬跟在他们身后。最后撤离。   当他们跑出三十步开外。便听到轰然一声巨响。脚下的大地都震颤起來。抖了好几下才停止。剧烈的声响在山野间回荡。经久不息。   宁觉非停下脚步。回头张望。   原來那个可以勉强过人的地方已经被巨大的石块堵塞。如果有人愿意费力攀爬。仍然勉强能过。可马却万万过不去的。一般來说。一生都在马背上生活的人都将马视为自己的亲人、伙伴。多半是不愿意将它丢弃的。如果到了这里。他们只能退回去另觅道路。宁觉非的目的便达到了。   看到这样的效果。云扬高兴地道:“元帅。我们成功了。”   “是啊。”宁觉非微笑。“走吧。”   所有人都很高兴。迅速下山。疾驰回去。   云汀听云扬讲述了破坏道路的情况。也很开心。随即指挥全体官兵上马。继续前行。   就这样。他们在两天之内发现了六处通道。其中有四处已被冰雪封住。很难通行。另外两处能够过人的小路都被他们用各种方式造成塌方或雪崩。彻底阻断。   第三天。分别从北方和中路进入的四路鹰军分队与他们会合了。还有五路分队去了南方。分别做他们的事。暂时不会北上。   从这里往东三十里。便是李舒当年与雪岭人的部落首领德斯相遇的贡雅镇。往西约十多里地。就是进入雪域的最大山口老虎岭。   那里一年四季都可通行。且道路宽敞。很少有塌方、滑坡、雪崩、泥石流等天灾。是进出雪域的最佳通道。老虎岭上原有哨卡。驻着一个百人队。现在都已被消灭。哨卡里应该已经换了人在守卫了。   他们先进破坏的通道都是很难过大队人马的。自然无人守护。而像老虎岭这样的通道。只要稍微有些头脑的人便一定会以重兵看守。以免被人断了后路。   宁觉非堵塞的其他小路。现在竭力全力。就是要切断侵略者最主要的退路。   为避免引人注目。鹰军的马全都放在百里外的一处秘密山谷。由一个千人队看着。其他人全部身穿白衣。在雪地上步行而至。   宁觉非手上现有九千鹰军。如果攻其不备。应该很容易拿下老虎岭。之后要面对的。只怕就是敌人的疯狂反扑。   当夜。宁觉非亲率一个十人小队上山。侦察地形和敌情。 第45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白天便开始下雪。到了夜晚。更是风雪交加。虽然行路困难。却对他们是更好的掩护。   虽然老虎岭是通往雪域的主要通道。却绝不是康庄大道。山路依然崎岖难行。稍有不慎便会坠下深谷。   宁觉非的身后跟着忠心耿耿的云扬以及十个鹰军精锐。穿着他设计的那种雪山战斗服。紧靠着山壁。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慢慢攀上山去。一点一点地接近山口。   天气太恶劣。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也听不见。夜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放岗哨在外面是毫无意义的。山上很冷。几乎是滴水成冰。也沒人肯呆在外面。他们一路向上。沒有遇见任何有生命的物体。只全神贯注地应付大自然的强大威胁。   宁觉非仍然要一马当先。云扬却已事先关照了那十个弟兄。趁他沒注意。大家一拥而上。将他拉到后面。自己先上。宁觉非无奈。只得紧紧跟随着他。以防万一。   一行人无比艰难地走了大约两个时辰。才隐隐约约地看到从山口哨卡的窗户里透出的一点灯火。宁觉非发出命令。要他们停下。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便和云扬两人悄悄摸过去。贴住巨石块垒砌的墙壁。缓缓地直起身來。   窗户是木制。虽然关得紧紧的。终究有缝隙。所以才会透出灯光。宁觉非透过裂缝看进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并努力倾听着他们的谈话。   哨卡有两层。二楼应该是卫兵们睡觉的地方。一楼多半是用于办公和吃饭。此时。有八个人正歪歪斜斜地坐在桌边。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轻松地聊天。   屋梁上挂着马灯。虽然有些昏暗。却也足以让宁觉非看清他们的长相。   他们每一个都是高鼻深目。头发大部分是棕色或褐色。只有一个是黑色。眼睛的颜色看不清楚。但宁觉非几乎敢肯定不是黑色。   他们根本不是中原人。人人皮肤黝黑。在高原呆久了才会是那样的情况。   宁觉非侧过脸。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将耳朵贴到窗缝上。凝神细听。   他们说的话宁觉非有一大半听不懂。但很快便发现。他们的不少单词很像现代的突厥语系。他勉强能明白意思。这样连猜带蒙。听了半天。才大概有了些端倪。   因为风雪阻路。他们的首领打算在这里停留一夜。明天如果不再刮风。便会出发。进入蓟国境内。   宁觉非又听了一会儿。那些人谈论的大部分是即将得到的花花江山。美人、美酒、钱财、粮食等等。说的人垂涎欲滴。听的人目光炽热。一副唾手可得的模样。   再听下去大概也沒什么新鲜玩意儿了。宁觉非一拉云扬。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便缓缓退后。   这里沒有可供藏身之地。一旦天亮。便无所遁形。宁觉非不再停留。带着人小心谨慎地下了山。迅速回到营地。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狂风依然不减威势。卷着大团大团的雪片在天地间肆虐。   云汀担足了心事。见他们平安回來。这才松了口气。宁觉非钻进他们在雪地里依着山壁挖出來的猫耳洞。顿时觉得比外面暖和多了。他和云扬都脱下落满雪花的外套。坐下來喘了口气。   云汀双手各端一壶热水。分别递给他们。又拿出一件裘皮大氅。披到宁觉非肩上。这才问道:“上面的情况怎么样。Www。。com”   云扬喝了一口水。这才说:“沿途都沒看到人。哨卡里分上下两层。一楼有八个人。二楼不清楚。不过。就算上面挤满了。也不会超过一百人。”   云汀立刻有些兴奋:“那好办。我们上去两百人。给他们连锅端。”   “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云扬有些沮丧。“他们的口音太怪。我从來沒有听到过。”   宁觉非喝了几口热水。感觉整个身体都温暖起來。这才平静地说:“我听懂了一些。”   云汀和云扬都有些惊异。同时看向他。   “他们的首领就在哨卡中。被风雪阻了路。一时走不了。Www。。com打算等风停了就过來。”宁觉非很严肃。“我们要立刻布置。争取能抓住他。另外。我估计东边会有他们的大队人马前來迎接。现在就派人出去侦察。东南北三面都要彻底搜索。不能漏掉一点情况。”   “是。我马上去布置。”云汀转身便钻了出去。   云扬兴奋地看着宁觉非说:“元帅。你连他们的话都能听懂。实在是太厉害了。果然是天神降世。非凡夫俗子能比。”   “瞎扯。”宁觉非觉得好笑。“我不是神。别胡说八道。”   “如果天神说自己不是神。我们自然也是要听从的。”云扬的眼里满是崇拜。“元帅。你是不是要亲自去抓他们的首领。Www。。com我一定要跟着你。”   “嗯。我一定要去会会他。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宁觉非淡淡地道。“你带着虎头、玉带两个百人队跟着我。”   鹰军中的每个百人队都有自己的名字。全都以飞禽命名。虎头雕和玉带雕这两个队是云扬特别训练出來的。是鹰军中最精锐的部分。个个以一当百。所向披靡。云扬一听宁觉非这么说。顿时高兴地跳起來:“我马上去找他们。做好出战准备。”   宁觉非点了点头。看着他钻出几乎要被雪堆封住的洞口。便裹紧大氅。躺到旁边铺着的狗皮褥子上。抓紧时间睡一觉。以恢复精神和体力。   外面风声呼啸。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一直未停。对宁觉非來说。就像是催眠曲。让他睡得很沉。当风声渐渐小下去。他反而立刻醒过來。凝神片刻。便即起身。探出头去察看情况。   云扬睡在猫耳洞里的另一侧。宁觉非这边一有动静。他也醒了。跟着爬起身來。伏到他旁边。从雪堆之间伸出头去。   宁觉非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这孩子实在太崇拜他了。自从认识他的那天起。不但始终赤胆忠心。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而且一直有样学样。满心希望最后能够成为他那样神奇非凡的人。   “人都安排好了。”他轻声问。   云扬连忙点头:“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他们全都准备好了。就等元帅一声令下。”   “好。”宁觉非看着弥漫在整个视野中的大雪。略微想了一下。便道。“你去把云汀叫來。我们要准备行动了。”   “太好了。”云扬开心地一纵身。便窜了出去。   云汀很快就从旁边的猫耳洞里出來。飞速奔了过來。   他们都穿着白衣。在雪地中活动。别人很难发现。   宁觉非退回去。以便他顺利进來。云汀从怀里拿出來一块肉干。手上还抓着一钵荞麦粥。这时一起递给他。关切地说:“元帅。先吃点东西吧。”   在冰天雪地里能吃上这个。简直比山珍海味还美。宁觉非接过來。大口大口地吃下去。顿时感到舒坦极了。   云汀盘膝坐下。看着面前这位异常年轻俊美的大元帅吃得那么香。不由得感到特别愉快。   宁觉非边吃边问:“出去侦察的人回來沒有。”   “大部分都派人回來禀报过了。”云汀条理清晰地说。“元帅所料不错。在正东方向。大约有两万轻骑正向这里疾驰。根据估算。如果他们中途不停下歇息。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到达。其他方向都风平浪静。沒什么异常。”   宁觉非思索了一下。又问道:“山上呢。有什么动静。”   “沒有。”云汀摇头。“我一早又派了人上去踏勘。发现有两个地方可以藏住人。就分别设了两个点。密切注意哨卡的动向。迄今为止。上面沒传來任何讯息。这就说明哨卡里的人并沒有出來。山上风雪更大。如果想骑马下山。实在很危险。我估摸着。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所行动。换作我。也会在山上安安稳稳地等着接应的大队人马前來。再做打算。”   宁觉非点了点头。简明扼要地说:“本來我打算让他们下來。再关门打狗。免得在山上动手。如果不能一举成功。他们很容易往雪域逃遁。不过。现在情况变了。我们这里的一万人马要迎击他们的两万轻骑固然沒问題。但也不能保证一定能生擒他们的首领。所以。我准备立刻带虎头与玉带两个小队上山。发动偷袭。你们兵分两路。留三个百人队守在这里。阻截从山上下來的人。其他人向东面迎过去。发动奇袭。阻挠他们的行进速度。争取能拖住他们五个时辰。”   “好。”云汀痛快地点头。“那我立刻传令下去。这就出发。”   宁觉非点了点头。将吃得干干净净的粥钵放下。抓过雪山战斗服穿上。便走了出去。   由云扬率领的那两个精英中的精英小队早已整装待发。宁觉非一声令下。便如出闸猛虎。扑上山去。   这条路宁觉非昨天晚上已经走过两次。因为是仔细摸索着上去。对许多细节都了如指掌。此时再上便是轻车熟路。又是大白天。危险降低了很多。他的行动速度异常快捷。犹如白色的苍鹰。在飞舞的雪花间向上疾飞。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上到了哨卡附近。隐在夜里他们曾经藏身的巨石后面。   宁觉非探头看了一会儿。便果断地低声布置了行动方案。然后问他们:“明白沒有。”   那些勇悍的精英们曾经在平日里多次演练各种地形各种情况下的奇袭。根本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这时全都点头。低低地答道:“明白。”   宁觉非猛地一摆手:“行动。” 第46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宁觉非一声令下。云扬带着他的两个精英小队立刻扑了上去。   他们浑身上下都套着白衣。连头上也有白色的头罩。贴着雪地窜过去。再加上风雪弥漫。根本就看不出來。他们飞快地包围了整个哨卡。四个人隐在门口两边。准备堵截漏网之鱼。其他人分成两队。一队踩在另一队人的肩上。便伸手勾住了二楼的窗框。   几乎是同时。上下两队人同时撞破窗户。跳了进去。   他们清一色地右手拿着钢刀。左手握着小小的飞刀。身在空中便看清了屋里的形势。只听刀声霍霍。锋利的柳叶飞刀便朝各自负责的目标区域奔去。同时人也跟着自己的刀。如一阵风般杀了过去。Www。。com   楼上楼下的人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虽然遭遇到攻势如此凌厉的突然袭击。仍然以最快的速度拿起兵刃。迅速挡架。   云扬他们的袭击攻其不备。有十几个人闷哼着倒下。不是重伤便已毙命。另有不少人身上中刀。却沒伤着要害。都顽强地舍命相搏。   很明显。他们想掩护一个人逃走。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并无特别的饰物。看不出他的身份。但匀称的身体里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威势。云扬还沒看清他的相貌。他周围的几个人已经用自己的牺牲为他换取了通向窗口的通道。他毫不犹豫地飞身跃出窗口。轻捷地落在地上。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宁觉非沒有跟着自己的下属去发动袭击。而是留在外面掌控大局。哨卡里打得惊天动地。不时有人跌出窗外。沉重地摔在地上。鲜血很快便染红了雪地。他都沒有动。只是冷静地看着。判断着里面的形势。   当那人从二楼窗口窜出來。蹲着身子四下扫视了一下。便起身狂奔时。宁觉非便明白了。那人不是被打出來的。他既然能在云扬他们的突击下全身而退。肯定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他自身能力是所有人中最强的。要么就是里面的人拼死掩护他一人逃脱。无论是哪个原因。此人都绝非寻常之人。   他们的马都关在旁边的马厩里。Www。。com现在根本就來不及去解缰绳。况且雪大路滑。也不可能骑马。那人毫不犹豫。反身便往雪域的方向飞奔。   守在哨卡门前的四个人正与竭力向外冲的敌人混战。无人前去拦截。宁觉非猛地抽出鹰刀。如闪电一般冲过去。挥刀斩了过去。   那人听到脑后响起隐隐风声。立刻着地滚开。百忙中还记得往山壁的方向闪避。以免落进深谷。   宁觉非在空中一拧身子。转换了方向。如大鹏展翅。向那人扑去。手中刀带着霍霍风声。挟雷霆万钧之势。向那人斜斜地劈了下去。   宁觉非这一刀势大力沉。那人抵在山壁上。避无可避。探手便从腰间拔出一柄黑沉沉的短刀。Www。。com翻腕迎了上去。   只听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回荡在山谷。那把削铁如泥的鹰刀竟被短刀挡架开。而沒有将其斩断。宁觉非略感意外。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神兵利刃虽然稀少。却也不是完全沒有。这反而更加证实了眼前这人绝非等闲之辈。   宁觉非抢步上前。鹰刀上下翻飞。将他全身罩住。每一招都直逼他的要害。那人连缓口气站起來的功夫都沒有。只能倚着山壁。挥刀格挡。好在他见机得快。背靠峭壁。避免了四面受敌。只需应付宁觉非的正面进攻。这才能勉强支撑。不过。宁觉非手持长刀。又是站立着。能够自由地闪转腾挪。更可以毫无顾忌。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居高临下地强攻。而他拿着短刀。又坐在地上。招架起來相当吃力。   就在这时。他奋力挡了宁觉非一招。左手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管子。往地上一敲。随即掷向天空。   宁觉非趁他左手动作时右手的招数出现破绽。一刀斜撩。将他的右肩划了一个深长的口子。顿时血如泉涌。   随着一声尖啸。有两朵烟花在空中炸开。火星飞溅。划破了白茫茫的雪天。传得很远。   宁觉非立刻警觉。手中刀一刻不停。将那人的左右退路封住。随即吹了一声口哨。   云扬立刻从窗口跳了出來。叫道:“元帅。Www。。com有何吩咐。”   那人听到这“元帅”二字。猛地直瞪向宁觉非。   他们两人激战了数十招。其实只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双方都把全部精力放在对方的动作上。根本沒有注意彼此的长相。直到这时。宁觉非才发现。此人有双碧绿的眼睛。目光锐利。直似要把人割得遍体鳞伤才肯罢休。   宁觉非微一愣神。便想起了曾经在何处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在西武的腾青沙漠围攻蓟国使团的为首之人也有这么一双眼睛。   他一怔之间。手中的刀招不免缓了一缓。那人趁机猛然跃起。刀光暴涨。攻势如雷霆闪电。向他疾扑过去。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   宁觉非向后连退三步。步履迅捷。身法轻灵。始终与那人保持着最适合挥舞长刀的距离。而那人的短刀要递到他身前就比较困难了。   云扬见此人出手不凡。手中刀一扬。便要冲过來加入战团。宁觉非却抢先命令道:“你马上调弓弩手。过去封锁通往雪域的路口。”   “是。”云扬二话不说。立刻回头大叫。“弓弩手。全部过來。”   他们两个小队中有三十个人擅长操作南楚的弩箭。听到命令后。当即脱离战斗。冲出大门。直奔到云扬身边集合。   与宁觉非对战的那人脸色一变。忽然向小路一旁通往雪域的方向窜去。   宁觉非正要追击。空中隐隐传來“嗖嗖”声。有一支黑色的长箭穿过风雪。笔直地向他飞來。后面还紧跟着第二支、第三支。迅猛地划破长空。全都射向他一个人。   宁觉非挥刀猛劈。将几支长箭全都挡开。就这一缓之间。那人的身影便被风雪淹沒。隐隐约约地看不真切了。   宁觉非拔腿便追。一边在雪地里飞奔一边侧耳倾听。他沒有听到马蹄声或大批人前行的脚步声。只看见前面那人狂奔的身影时隐时现。   云扬见他追了过去。连忙紧紧跟上。并挥手让弓弩手跟着自己前进。   异常有力的长箭继续破空射來。宁觉非的脚步不断被箭矢阻滞。渐渐离那人越來越远。衡量一下情势。他只得停下來。俯身将地上的箭全都拾起。返身奔回。   那个箭手便停止了射箭。似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云扬已布置好弓弩手所站的方位。将狭窄的仅供一人通过的山口完全封锁。这里原本安有活动路障。以圆木制成。相当沉重。可有效阻拦敌人的冲击。现在多半是被那些人推进了深谷。使这里无所遮拦。   宁觉非打算先用弓弩手守住这里。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如果果然有敌人的援军到來。也能有效地阻截对方。然后立刻派人下山。再调些人马上來。应该就问題不大了。毕竟这里只有一条路可以通行。最狭窄的地方仅能容一人一骑。易守难攻。对方即便來了再多人也沒用。   哨卡里的战斗已接近尾声。云扬却不肯让宁觉非靠近。里面的人都很顽强。个个是亡命之徒。万一來个玉石俱焚什么的。伤及宁觉非。他就万死莫赎了。   宁觉非也不强求。只对他说:“留几个活口。别都杀了。”便站到山壁旁。仔细地察看手中的长箭。   这些箭射來的力度和方式他非常熟悉。至今记忆犹新。他敢肯定。射箭的人便是那个在乌拉珠穆城主府中夜袭的神箭手。此人的身份神秘莫测。一直查不出端倪。沒想到來了这里。而且听命于那个碧眼之人。仅凭一人之力。便掩护他从宁觉非手里逃脱。确实非同凡响。   宁觉非思忖着。抬头看向箭矢飞來的方向。   大团大团的雪花之间。层峦叠嶂。银装素裹。犹如冰河时代。不见人烟。寒冷的风如刀子一般。刮得人露在外面的手和脸一阵阵刺疼。在那样的雪峰上。人类是很难生存的。宁觉非对那个埋伏在雪山之上。时刻准备保护另一个人的箭手相当钦佩。同时也对那个如恶狼一般凶狠的碧眼黑衣人有了几分好奇。很想与他好好地再交一次手。   不久。云扬过來禀报:“元帅。里面的人都料理了。活着的只有六个人。都是重伤。虽然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不过个个都是硬汉子。沒有孬种。叫人好生相敬。”   “是啊。”宁觉非点了点头。“无论死活。都送下山去。死者厚葬。伤者替他们诊治。另外。把他们的马都带下去。”   “是。”云扬转身便去安排。   宁觉非缓步走进哨卡。询问己方的伤亡情况。嘱咐伤者下山去好好休养。为牺牲的战士整理好因战斗而变得有些凌乱的衣服。再肃立默哀。屋里变得很安静。鹰军的将士们都跟随他打过很多次仗。深知他对伤者的关切与对死者的尊重。所有沒受伤或仅受轻伤的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情。默然肃立。与他一起向牺牲的战友表达哀思。   过了一会儿。宁觉非才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各自去做自己的事。然后去察看现场以及那些人携带的物品。   两个多时辰后。鹰军的两个百人队上來。分别守住山口与哨卡。宁觉非和云扬这才带着虎头与玉带两个小队撤下山去。   这时。云汀率领的鹰军大队人马已经与自东而來的敌军接战。并有效地阻滞了对方的行进速度。   不过。虽然敌人的行动变得迟缓。却仍然会在五、六个时辰后到达这里。   宁觉非收到云汀的飞鹰传书后。陷入了沉思。 第47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宁觉非离开临淄已经五天了。西线沒有任何消息。南线倒是捷报频传。   荆无双和李舒分别与北蓟和南羌争战多年。对于异族铁骑并不陌生。也丝毫不怵。打得有声有色。不过。对方是游牧民族。战法灵活。不拘一格。往往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荆无双和李舒在数日内与他们接战过若干次。消灭的都是小股敌人。并未损伤他们的有生力量。甚而连个高阶一些的军官或首领都未消灭或擒获。因而这些捷报只能用來安定民心。稳住朝廷大势。对整个战局却并无太大作用。   对此。无论是澹台牧、云深还是兵部的几位高官都心知肚明。却并不多说什么。只做出适度的欣慰模样。并对荆无双和李舒这两位南楚降将深表赞赏。   战火燃于西南一隅。朝中众臣并沒有太多担忧。他们有许多人都在观望。看那位花花太岁鲜于琅最终会有何种结局。   云深日日都在宫中处理政务。再也沒有去临淄府衙。宁觉非离开的第三天。澹台牧便下旨。钦定由刑部尚书接替临淄府尹处置鲜于琅的案子。要求他按律行事。勿枉勿纵。将结果从速上奏。   圣旨一下。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朝臣们纷纷私下议论。猜测皇上的意思。可澹台牧的心思深沉如海。他们又哪里敢妄加断定。于是便将心里的忐忑不安付之于行动。一时间。到右旌侯府或国师府拜会的人川流不息。从下了朝直到入夜。均是如此。   云深始终不动声色。吩咐总管闭门谢客。只接见一些重要的官员。说的都是公事。那些人都是朝中高官。最懂得中庸之道与察言观色。这时只字不提鲜于琅的案子。心中却已有数。   昨天。大檀明回府后。与自己的妻子昭云公主闲聊。故意将鲜于琅辱骂宁觉非的事告诉了她。于是。此事很快便在权贵间的内宅里传开。之后当然便迅速被那些朝廷重臣们知晓。   一开始。Www。。com这些大臣都不认为侯爷公子伤害了一个下人就会判罪。可现在却不这么想了。鲜于琅出言恶毒。侮辱宁觉非。那就是大逆不道了。皇上将天下兵权尽皆交予宁觉非。可见对他有多么宠信。宫中和兵部更有人传出。宁觉非被辱骂的当天夜里。晕倒在兵部大堂。皇上赶去看他。竟亲手将他抱出衙门。带进宫中。安置在御书房。甚而亲自端汤喂水。照顾得无微不至。荣宠殊甚。已是无与伦比。此后。宁觉非称病不朝。皇上便委任刑部尚书过问此事。圣旨中更用词严厉。似无转圜余地。那此案最后的结局基本上已是显而易见了。   这么一來。有很多属于云深这一系或保持中立的大臣便暗自拍手称快。而偏向鲜于骏一方和一些皇亲国戚便感到忧虑。纷纷进宫求见澹台牧。为鲜于琅说项。恳请皇上看在澹台和鲜于两族的情分上。高抬贵手。小惩大戒。也就是了。更有人频频去往小仓山下的望北苑。想见宁觉非。却都让云深派到那里的人挡了回來。   朝中暗流汹涌。处于漩涡中心的几位当事人却都是若无其事的模样。   鲜于骏每天都在户部衙门办公。除了处理日常事务外。更全力为前方的军队调运粮草。   云深尽忠职守。忙得连轴转。领导或督促着诸项大事迅速向前推进。   澹台牧每天都是三更眠。五更起。日理万机。有时御书房里的灯更是通宵不灭。侍候的宫女太监则按时换班。动作却都很轻。深怕打扰了这位勤劳国事的君王。   太子澹台经纬也整天守在父皇和舅舅身边。学着参与政事。努力为他们分忧。   宁觉非的元帅府里却特别安静。江从鸾严格约束所有下人。无事不得出府。更不准在外面胡说八道。那日松终于从昏迷中醒來。性命已然无碍。精神却遭受到沉重打击。一直不言不语。其其格和江从鸾对他悉心照顾。温柔劝解。虽然收效甚微。两人倒也不急。Www。。com打算先把他的身子调养好。再缓缓开解。   淡悠然则保持着商人本色。对政治毫无兴趣。每日里进进出出。筹建临淄的悠然阁。如果江从鸾有空。便会被他拉出去看地方。选各种改建房屋的材料和字画摆饰。淡悠然很诚恳地希望他提供意见。江从鸾非常感动。也不遗余力地帮助他。两人天天出双入对。看在别人眼里。便有些流言渐渐传了出來。江从鸾有些不安。淡悠然却照样拉着他有说有笑。亲热依旧。江从鸾也就坦然起來。将自卑的心思收拾了。不再去管别人口中的是非。   日子就这么在表面的正常中一天天过去。人人都拭目以待。等着看事情的发展。   当宁觉非离开临淄的第八天。Www。。com刑部尚书向澹台牧递上了奏折。里面罗列的案由清晰。证据确凿。最后的结论是。根据北蓟的刑律。按罪应判斩立决。   第二日早朝。澹台牧要刑部尚书当着群臣的面将这番话重述一遍。刑部尚书一向刚正不阿。便在朝堂之上直言不讳。将案说明。然后背出北蓟律中的有关条款。清楚明白地说出判决。   他的话音一落。朝中大哗。鲜于骏的脸色变得惨白。抬头看向澹台牧。颤抖着声音道:“皇上。老臣深知犬子罪孽深重。究其根源。全是老臣之过。教子无方。致使他犯下大错。恳请皇上念在老臣一门数代忠良。家门不幸。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仅有此一子的份上。饶他一条狗命。老臣愿削职为民。交出侯爵之位。以赎犬子的罪衍。皇上……”说着说着。他猛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已是老泪纵横。   朝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群臣束手。等着皇帝表态。   沉默片刻。澹台牧缓缓地道:“鲜于卿家。你且起來说话。”   鲜于骏这几日表面平静。其实已是神困体乏。挣扎了一下。竟然站不起來。他身边的云深一声不吭。却俯下身去。伸出双手。用力将他搀扶起來。   他这举动令所有大臣都感到诧异。有人深深钦佩。有人暗骂他虚伪。表面却都不言不动。静观其变。   等鲜于骏站稳。云深收回手。恭敬而立。澹台牧这才沉声说道:“诸位卿家都是朝廷柱石。国之栋梁。当深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鲜于卿家。你乃皇亲国戚。身为右旌侯之尊。又执掌国之命脉户部。由此可见。朕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你就更应以身作则。澹台、鲜于、大檀是我国中三大显贵家族。世代联姻。朝中恐有三分之一的大臣与这三族有亲缘关系。若是有罪而不究。岂不是有法不依。执法不严。上行下效起來。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鲜于卿家。朕这话在不在理。”   鲜于骏顿时哑口无言。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若说皇上无理。那是以下犯上。乃大不敬之罪。若说皇上有理。那自己的儿子就要人头落地。他心里一急。又想要跪下。想起刚才皇上有口谕。要他起來说话。便不敢再跪。他的脸色越來越白。在一片寂静中。忽然倒了下去。   群臣猝不及防。大殿中一片哗然。   云深最先反应过來。立刻蹲下身去。将侧倒在地的鲜于骏轻轻翻过身來。让他平躺。随即一手托着他的头。一手替他把脉。   澹台牧也站起身來。对身旁的太监说:“快。传御医。”   那太监一溜烟地跑了。太监总管是人精。不等皇上发话。便指挥几个小太监奔去拿來春凳。将鲜于骏抬上去放着。   这么一來。事情也议不下去了。澹台牧只得挥了挥手。   太监总管便高叫一声:“退朝。”   那些大臣们却左右为难。有的觉得应该留下。对鲜于骏表示关切。以免皇上觉得自己凉薄。不关心同僚。有的又害怕留下会被皇上认为自己是鲜于骏一党。受到无谓的连累。这一走一留之间。便花费了无限心思。脑中转过无数念头。   云深的言行举止之间却是一派磊落大方。抬头对澹台牧说:“皇上。鲜于大人这是一时心急攻心。并无大碍。只是。须得卧床静养几日。待御医來了。给鲜于大人好好开个方子。鲜于大人只要依时服药。很快便能痊愈。”   “如此甚好。”澹台牧缓步走下丹墀。來到鲜于骏身前。关切地看了看他的脸色。便抬头对围在四周的大臣们说。“众卿家都回去办差吧。有什么事就上折子來。及时奏与朕知。”   “遵旨。”群臣躬身施礼。恭敬作答。这才松了口气。有序地缓缓退下。   这时。一个太监飞快地送上一张铺有软垫的椅子。小心翼翼地放到皇上身后。澹台牧却沒有坐下。沉思片刻后。示意云深与他一起出殿。   两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众位大臣走向宫门的身影。半晌沒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澹台牧轻叹:“鲜于骏一生清名。全毁于逆子之手。实在可惜。鲜于氏有大功于国。要说起來。也勉强可以饶鲜于琅不死。可是。朕若想正本清源。就绝不能姑息。否则。本是疥癣之疾。却会成为心腹大患。”   “陛下英明。”云深发自内心地说。“鲜于琅作恶多端。其罪当诛。鲜于大人亦并不似往日在蓟都时谨慎从事。严于律己。他与一些南楚旧臣过从甚密。常常聚在一起议论朝政。更出言不逊。诋毁觉非。鲜于琅耳濡目染。当日才会在觉非面前脱口而出。恶毒辱骂。这是鲜于琅亲**代的。以他的资智。肯定编造不出如此复杂的事。臣以为其言可信。”   “是啊。朕也深以为忧。”澹台牧看向皇城重重叠叠的屋顶。脸色深沉。“似鲜于骏这般的大臣不在少数。朕得好好给他们提个醒了。” 第48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地中海之星”号豪华游艇缓缓地驶过印度洋,驶进阿拉伯海,穿过霍尔木兹海峡,波斯湾,最后到达伊拉克的巴士拉港。吉林不仅为您提供在线免费阅读.,还可以txt免费下载到本地阅读。 英翔一直在船上休息,以恢复疲倦的身体。 英修罗却一刻也没有停过,船上的每个角落似乎都能听到他欢快的笑声。迈克斯韦尔和盘古他们都陪着他玩个不停。这三个人虽然一个是真人,一个是克隆人,一个是机器人,却相处得非常融洽,十分快乐。 当地中海的微风吹拂过来的时候,英翔才走出船舱,站到了甲板上。 这时正是晚上,繁星满天,深邃的夜空高悬在他头顶,仿佛有个熟悉的声音正在宇宙深处隐隐地响起。 他抬头仰望星空,忽然想道:依露逊,怎么这么久都没你的声音了? 这次他旧病复发,在昏迷中却没有感觉到依露逊。这大概也是他觉得自己对疼痛的忍耐极限下降了许多的原因吧。 他凝神想着。依露逊,依露逊,你还在吗? 依露逊的声音似乎很微弱。英翔,我还在。 你怎么了?英翔有些担心。 依露逊的声音虽然很弱,但似乎却是从宇宙中传来,在天地之间激起了回响。我没事……最近比较忙……你怎么样?还好吗? 英翔想着。我很好。 依露逊微笑起来。英翔,你长大了。 已经历尽沧桑的英翔不由得哑然失笑,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半晌,才想道。依露逊,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依露逊也笑。我比你大很多很多。 英翔忽然顽皮起来。那不算。把前世加在一起糊弄我,这算什么?你的前世又没有我,不算。再说,如果把我的前世加起来,说不定比你大一千岁呢。 依露逊笑道。就算这一世,我也比你大两岁。 那不算什么。英翔想着。我一直觉得我比你大。 依露逊微笑。你那时候还是个英俊少年呢,少不更事,装男儿气概罢了。现在嘛,你已经长大了,不过总觉得我还是遇到你时那么大,所以你在感觉上比我大多了,是吧? 英翔立刻承认。是的。 依露逊轻叹。可惜,要是现在也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你现在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英翔也轻轻叹息。是啊,我现在才算是真正懂事了,可你却不在了。 依露逊却很豁达。没关系,你们的一生是很快的。你先跟修罗好好地过日子吧,将来咱们再说,有的是时间。 英翔轻笑。我喜欢听到这句话。 依露逊的面容似乎在夜空中向他微笑,英翔仿佛闻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天生的独特的奇异清香。 英修罗悄悄走上来。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轻轻偎到英翔身边:“爸,我好像听到妈妈在说话。” 英翔搂着他,轻声问:“你妈妈在说什么?” “听不清。”英修罗一脸狐疑。“好像是,要我听你的话。” 英翔轻轻抚着他的脸,温柔地说:“你妈妈很惦记你,要我照顾你。” 英修罗立刻反驳:“不对,妈妈说要我照顾你。” 英翔笑了:“是要我们互相照顾。” 英修罗也笑起来:“对,妈妈要我们互相照顾。” 这时,游艇鸣了一声笛,缓缓驶入巴士拉港,靠上码头。 英翔、英修罗、盘古、迈克斯韦尔和几个克隆战士一起下了船,乘上前来迎接的两辆天车。天车立即腾空而起,飞向巴格达。 总统府,英翔不由得感慨万千。 他执行的任务很多,只有十二年前被派到这里来的那一次行动特别古怪,先是伊拉克政府说他们的电脑推荐他为最佳人选,坚持要他来,然后又是来保护那个年轻的克隆人总统,最后在生死关头却又被机器人所救。其中的关系,他一直没弄明白。不过,现在当然什么都清楚了。 他们进了加德纳?斯塔休斯的办公室,这位举世闻名的伊拉克富豪总统笑嘻嘻地迎上来。他的特别助理杰克跟在身后,也是满面春风。 加德纳笑道:“英先生,好久不见了。” 英翔与他握手,微笑着说:“是啊,总统先生,好久不见了。” 随后,加德纳又一本正经伸出手去与英修罗相握:“修罗王子,最近怎么样啊?找到了爸爸,是不是很快乐?” 英修罗也装成大人,很认真地与他握了握手,答道:“是啊,我很快乐。” 杰克与英翔热烈拥抱,意味深长地说:“英先生,我们都长大了。。” 英翔想起当初他们相识的时候,自己才二十七岁,他们的真实年龄更是只有十岁多一点,和现在的修罗差不多。现在,他们确实都长大了。听了杰克的话,他微笑着,却没有说什么。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杰克笑道:“没想到连修罗王子都不能改变你这沉默寡言的性格。” 英修罗一跃而上,窜到他面前大叫:“杰克,咱们又见面了,你去年欠我的生日礼物,快给我。” 杰克哈哈大笑:“好,连今年的,一起给你。” 英修罗拽着他便走:“那快去拿给我。” 杰克跟他开玩笑地挣着:“先让我跟你爸说说话嘛。” 英修罗紧紧拉住他不放:“你又要耍赖,以为我不知道啊。” 杰克做投降状:“好,修罗王子明察秋毫,我这就去拿。” 两人笑闹着,拉拉扯扯地走了。 英翔坐下,看着坐到对面的加德纳,关心地问他:“总统先生,你怎么样?酶干扰素的问题解决了吗?” “别这么客气,叫我加德纳好了。”加德纳笑道。“已经解决了,我们的新陈代谢速度都恢复了正常。” 英翔颇感欣慰:“那太好了。” 加德纳微笑着问他:“你今后打算怎么样?” 英翔想了想:“不知道,有可能到处走走,也可能找个地方隐居下来。” “都不是好主意。”加德纳摇头。“现在全世界都在找你们。我建议你们不妨留在伊拉克,我这里比外面至少要安全得多。” 英翔温和地说:“如果要躲,我就不出来了,在那边也随时有数百人在保护我们。” 加德纳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于是点了点头:“好吧。不过,先在我这儿呆段时间,这总可以吧?” 英翔笑道:“当然,我求之不得。” 加德纳也笑:“你太客气了,是我求之不得。” 果然,加德纳确实是一直在盼着英翔来,因为他们的机器兵团有些问题需要英翔帮忙给看看。 英翔在巴格达呆着的那些日子,英修罗成天不见人影。似乎已经放心父亲没有危险了,于是他天天野在外面,与那些克隆战士和机器战士混在一起。 英翔反正也闲着,于是便应加德纳和杰克的邀请去看了看他们的机器兵团。 机器兵团驻在巴格达附近的一个营地里。营地旁有一个现代化的电子研究所,里面汇聚了最先进的机器人专家。 这些专家对机器人学十分在行,却不懂打仗,因此想向英翔请教若干问题。 英翔很快便明白,这些战斗型的精灵机器人仍然存在许多缺陷,发展得还不成熟。最重要的也是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他们不能当指挥官,他们拥有的是机器逻辑,很难判断出人类的天性中存在的种种犹豫不决、朝令夕改甚至一闪念间的改变,这使他们在与人类的战争中会处于被动局面。当然,他们拥有钢铁的纪律和意志,只要是指挥官下达的命令,他们会坚决执行,绝不打丝毫折扣。 英翔听完之后,思索了一会儿,对这些科学家说:“关于机器人的逻辑问题,我是外行,不大懂。我只能就机器人与人类协同作战方面提一些建议。目前就我看来,机器人也肯定是要与人类协同作战的。” 科学家们也同意他的看法,便对战斗机器人的一些装置进行了修改,譬如,将他们携带的子弹改为与人类使用的武器通用,并且一次可以携带三千发子弹,既可以供自己使用,也可作为人类战士的一个活动弹药库。 此外,英翔建议将机器战士的推进器功率适当加大,使他们可以携带一至两个人飞行,这样可以开展战地救护工作,迅速将伤员送往后方,或者深入敌后,救出陷入重围的自己人,等等。 可以修改的细节有很多,科学家们十分兴奋,立刻废寝忘食地干了起来。 英翔心里却很矛盾。这二十年来,他在枪林弹雨中执行过很多次任务,也杀过很多人,可现在,他却对战争与杀戮十分厌倦。他何尝不明白,按照他提出的建议重新改造的机器兵团,其战斗力将更加强大,对人类也更具威胁性,而且,面对具有如此威力的机器兵团,人类会被逼得只能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才能消灭他们。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究竟是对是错。不过,即使他不做,加德纳随便重金聘个军事专家来,做得说不定比他更好。如果是他来做,至少还能在为他们出的主意中有一些节制,并且可以针对机器战士的特点,让英修罗暗中给他们加上一些控制性程序,让他们具有人性。 总之,他欠加德纳两个大人情,上次是在菲律宾帮他救儿子,这次是帮他们父子成功出走。他一定是要还这个人情,否则心里不平衡。 他们在伊拉克盘桓了一年。其间,英翔已从网上了解到了发生在中国的那些情况,包括在南海的天网军事演习大获成功,国际针对天网系统的议论和各国的动向。也知道父亲的情况良好,他便打了个电话到北京,要他的代理律师闵曦去找英飞的父母,为他处理财产馈赠事宜。 现在,他才真的是无牵无挂了。 在他们出走之前,盘古召来精灵机器人,将他们的制药房搬到了巴格达。在加德纳的全力支持下,这个制药车间更先进,更完备。英修罗不肯让别人知道为父亲制药的秘密,仍然为这里设立了严密的监控系统。加德纳他们都知道英修罗的心意,便都没有来过问。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英翔一直没有间断吃药,再加上心情轻松,亚热带的阳光又明媚温暖,使他的病情好得很快,当中虽然发作过几次,但程度都很轻,对于英翔来说,简直不算什么。 工作之余,他总是任由儿子将他带到东,拉到西。英修罗这时才算是真正跟父亲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一起,兴致地一直不断地给他看各种各样以前玩的东西,向他介绍那些过去交往的朋友。他们的足迹几乎遍及中东。 此时,中东的局势已越来越紧张。伊拉克固然与美国一直关系紧张,伊朗也与欧美等西方国家剑拔弩张,叙利亚对教世界一向爱理不理,黎巴嫩内战不休,别国也插不进手。以色列与巴勒斯坦之间的争斗仍然不断发生,所谓中东“和平路线图”计划早已名存实亡。 大战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英翔不想搅入其中,婉言谢绝了加德纳和杰克的再三挽留,带着英修罗离开了伊拉克。 这期间,英翔虽然为加德纳的电子研究所工作,但却拒绝接受酬劳,算是还了加德纳的人情。英修罗则接下加德纳旗下几家公司的业务,替他们设计了数个软件,很挣了些钱。父子俩便用英修罗的钱游山玩水去了。英翔心里暗笑,没想到这么早就可以靠儿子生活了。 这次,他们没有带上盘古。英修罗觉得没必要,英翔认为目标太大,不安全。 随后,他们便开始了周游世界的旅程。当然,对于要到哪里去玩,玩什么,英翔全无主意,都听儿子的。 要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儿子的国籍居然是南非籍。英修罗不但持南非护照,而且护照上用的是英文名字阿坎吉尔(Archangel:大天使,天使长)。以前,那些人老跟他说他是中国人,英修罗却总是听不明白,原来他还真不是中国人。 为了掩人耳目,英翔为自己和儿子选择了法国护照。英修罗的英文名字不变,而英翔使用的则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皮埃尔。 这两个有着东方面孔的法国父子便悠闲地穿行在世界的边缘,一直没有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第49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英修罗又长高了一大截,已超过英翔的肩膀,达到他的耳根,看上去完全是个长身玉立的美少年,只是孩子气依旧。吉林不仅为您提供在线免费阅读.,还可以txt免费下载到本地阅读。 这两年,他们一直在全世界到处闲逛。每到一地,英修罗的那些奇形怪状的朋友都会对英翔的年轻感到惊讶,随即想到英修罗的养父也是年轻得奇怪,便只得赞叹神秘的东方人果然都是不老的。 而且,由于时行的“卡拉族”的服饰和妆扮中什么稀奇古怪的颜色都有,英翔那一头与年龄不相称的白发从没让人觉得有什么奇怪。大家都把他看成是一个古怪的“卡拉族”,似乎在引导某种即将流行的新潮流。对此,他觉得很愉快。只要不引人注目,别人怎么看他,他根本无所谓。 英修罗先是兴致地带着父亲到大雪山上去看“美女”,结果英翔看到的是一只身躯硕大的大白熊,而且这位性格温驯的“美女”已经生下了两只小熊。英修罗大喜,天天与胖乎乎可爱至极的小熊在雪地上翻翻滚滚地打架、追逐,英翔则与“美女”瞧着他们玩乐,偶尔也去帮“美女”捕鱼、摘浆果,倒也其乐融融。直玩了半个月,那三只白熊才恋恋不舍地送他们下了山。 从北极圈边回来,英修罗又带着他去了非洲丛林,与黑猩猩们开心地玩了几个月。接着,他们在东非大草原到处闲逛。英翔发现,英修罗的动物朋友十分多,他似乎能够与动物们沟通,动物们也都很喜欢他,从狮子到非洲羚羊,似乎都当他是好朋友,这让英翔惊诧不已。 从非洲到南美洲,他们父子二人十分逍遥自在。 随后,他们到了加勒比海,英修罗拽着英翔去见那个著名的巫师,受到了当地最神秘的土著部落的热情欢迎。 英翔听不懂他们的话,英修罗却与他们。后来,英修罗说,巫师很郑重地要他告诉英翔:“你虽是他的父亲,但他却是天神的孩子。” 说完这句话,英修罗不解地问:“爸,他说的是我吗?” 英翔笑道:“是的。” “咦?他为什么说我是天神的孩子啊?” “嗯,或许是说你妈妈是天神。” 英修罗接受了这个解释,又去与那些有着黑亮皮肤的孩子们摸爬滚打去了。 由于母亲的遗传,英翔有着极高的语言方面的天赋。闲来无事,他便学着说当地的土语,渐渐的也能听懂一点了。那些纯朴的土著大乐,都对这个看上去很单纯,性格又温和的年轻人颇有好感。。 他们也曾经一起去丛林里打过几次猎。英翔很久没有在树梢之间活动了,行动速度与以前的水准已不能比,不过在土著眼中看来却依然很棒,对他更加另眼相看。不过,英翔从不开杀戒,只是帮忙围堵一下动物而已。 现在,对于英翔来说,生活就如徐缓流过的溪水,单纯而平静,事情都是可做可不做的,他是更加无可无不可。身边那些陌生人对他总会友好微笑,日子过得明朗而欢快。他用不着再投身于惊涛骇浪之中,也用不着时刻提防周围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再没有人硬要逼他就某事做出选择了。 他的身体越来越好,病情发生起伏的阶段越来越短,时间间隔越来越长,程度也越来越轻。呆在海地的时候,那个巫师一直给他吃一种古怪的奶白色药汤,好像对治疗他的病相当有好处。 这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在加勒比海呆了几个月后,英修罗忽然停止爬树,跑来问他:“爸,我们可不可以去看看我爹地妈咪?我很想他们。” 英翔立刻说:“好啊。” 非常突然的,他们父子就与当地热情的土著居民道了别。 这段时间一直跟着英修罗周游世界,英翔从来不问他下一站会去哪里,这次也一样。英修罗带着他先从太子港飞到加拿大温哥华,随后便从那儿飞往印度的新德里。 英翔登上飞机后,心里微微有些犹豫。他轻声问儿子:“你爹地妈咪在印度吗?” 英修罗悄声说:“我爹地妈咪到处走的,他们有公司,必须处理业务。不过,他们休假的时候便常常回到一个固定的地方。过去有好多年他们都在中国的休假,最近几年才改到印度。我爹地对藏传佛教和印度密宗特别感兴趣。还有,那些地方的风景可真美呀。不过,我爹地他们搬到印度,我就再也吃不到神仙果了,可惜……” 英翔想了半天要不要易容乔妆,免得被发现。到了亚洲,父子两人可有点惹眼。英修罗天真无邪,才想不到那么多。 不过,转念一想,在机上改妆显然是不可能的,过海关也不可能,他们护照上的相片没改过,如果改了相貌只怕会被拒绝入境,反而更引人注目。 左思右想,怎么着好像都不妥,只好把心一横,管他的,先过了关再说。 其实,对于人力来说,世界这么大,城市这么多,任何国家的情报机构都没有力量派人盯住所有口岸、城镇、乡村,只能借助电脑网络,而那些电脑人朋友现在的惟一任务就是保护这两个人不被发现,所有数据库都被修改过,与他们的护照资料严丝合缝,滴水不漏,他们才能到处走而不被发现。。 下了飞机,印度的海关人员并没有特别注意这对斯文的父子,连问都没问便放行了。 英修罗轻车熟路地出了机场,立刻跑去找预付款出租车处,用英语与他们侃价。几个工作人员望着他,都觉得好玩,因此谈判很顺利。谈好价格后,英修罗便掏出欧元来付了款,工作人员笑着递给他一张写有车号和目的地的凭证,英修罗拿着这个凭证跑去找给他们派的出租。 世界著名疯狂的印度出租车司机很快便将他们送到了国内机场。 英修罗大大咧咧地跑到窗口,买了到斯里那加的机票,这才与英翔进了候机厅等着。英修罗问英翔:“爸,你去过克什米尔没有?” 英翔摇了摇头:“没有。” 其实,他到过那个常常充满战火与硝烟的地方,不过却不是旅游。当年,他曾经奉命到那里去阻击一个从中国判逃的重要人物。此人被某国特工护送,从经克什米尔到印度,随后飞往西方。他们刀锋小组接到命令后,立即在这条路线分段阻截,却在被他们逃脱了。因此,他不得不独自潜入克什米尔的拉达克地区,在那人必经之路旁的雪峰上等了将近五天,终于等到了由三辆车组成的目标车队。他接连发射了七枚火箭弹,将三辆车炸得粉碎,车上的人无一幸免,终于完成了任务,随即便直接撤回。 他从未到过被人称作“人间天堂”的克什米尔。他呆过的那个地方很像是白色的地狱。除了极度的寒冷外,他还忍受了五天五夜的孤寂。茫茫雪原上连个动物都没有,只有偶尔在远远的公路上会有一辆车开过,传来隐隐的引擎轰鸣声,才算是给他的惟一的慰藉。 那该算是他刚出道以后执行的最艰苦的一次任务吧。那时候他还不到十九岁,正是血气方刚,一心要建功立业,为国尽忠,替父亲争光…… 他静静地想着,直到英修罗碰了碰他,说道:“爸,该上飞机了。”他才回过神来。 飞国内航线的是印航的空客A320,机上只有寥寥十余人,大部分乘客看上去都是印度本地人,很少游客。 克什米尔位于印度北部、喜马拉雅山南麓,拥有清新的山谷和优美的湖泊,周围环绕着雪峰,山谷中到处都是油菜花田、果树和森林,景色美丽,仿如仙境。不过,由于印、巴两国在这一地区的争端日益激烈,而克什米尔极端武装分子组成的军事组织也一直在闹独立,这些都使这个“地球上的人间仙境”充满了危险,敢冒险去那里旅游的人并不多。 英修罗对这些战争之类的消息全都不清楚,也不理解。他坐在机窗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从机翼下掠过的雪峰。 从机窗看出去,大小群山上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群山环绕的谷地里,金黄的稻田、翠绿的森林和灰色的河流清晰可见,一路风光美不胜收。 一个小时后,他们便到达了克什米尔的夏都斯里那加。 机场不大,有些建筑物被绿色防空网覆盖着,一些迷彩防空掩体中依稀显出了高射炮的轮廓,几架战斗机静悄悄地停在机棚内,连机场的建筑外墙也全都涂上了迷彩。这些景象在其他印度机场是根本看不到的。 刚进机场大厅,他们就被几个便衣警察请到一边,要求他们必须填写一份详细的登记表。如果外国人在印控克什米尔出了事,警方可据此迅速通知该国使领馆。 走出机场大门,迎面扑来的不仅是沁人心脾的凉爽空气,还有一股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这里到处都是防撞栏杆、水泥墩、铁丝网,大部分荷枪实弹的军警都手扣扳机。几个身穿防弹背心的士兵坐在一辆装甲车上,手握机枪,神情严肃地注视着过往的车辆和旅客。 英修罗对这个景象有些意外,不过倒也并不害怕,很快便与父亲上了一辆出租车。 在机场门口转了无数的弯,这辆车才绕过路障,向斯利那加市区驶去。 那个本地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一路上都在叮嘱他们,出于安全起见,要时刻牢记“三不要”:不要对军警拍照,不要朝着军事目标拍照,不要到市区里人多的地方闲逛。他郑重地说:“最近暴力事件很多,军警们的神经成天都绷得很紧,手里的枪可不是摆设。” 英修罗立刻点头:“我们从不拍照,也不爱瞧热闹。” 英翔只是微笑,却一言不发。 斯利那加没有高楼,市容破旧,大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有不少扛枪的军警,有的军人还牵着军犬,呲牙咧嘴地望着来往行人。印度军人的制服很漂亮,帽子却五花八门,有戴贝雷帽的,也有戴钢盔的,还有包锡克头巾的,显然属于不同的兵种或建制。 各主要建筑物旁更是军警成群,军车成堆。市区的许多十字路口和街边小巷的拐角处都垒着掩体和沙包,上面覆盖着伪装网,一眼望去,可以看见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和一顶顶迷彩钢盔。 气氛很紧张,英修罗却一点也不怕,好奇地看来看去,觉得很有趣。 年轻的司机安慰他们:“没事,不用怕,他们都是例行公事。” 话音未落,几个士兵就把他们的车拦下来,仔细检查了他们的证件后才放行。 那位司机无奈地摆摆手:“瞧,这就是克什米尔。” 英翔心平气和,一直保持着合作态度。他搂着儿子的肩,示意他不要慌,没关系。英修罗很开心,一直镇定自若。 当车穿过斯里那加市区,他们的眼前豁然开阔。 一片安详平静的湖水如梦如幻般地展现在他们眼前,这就是印控克什米尔地区最璀璨的明珠之一,达尔湖。 英修罗付了出租车费,与英翔提着旅行袋下了车。 他们站在岸边,向前望去,只见湖中荷叶碧绿,莲枝轻摇,湖畔则柳树低垂,岸边和湖中到处都是美丽的船屋,雪山的倒影不断在水中荡漾,清脆的鸟鸣此伏彼起,让人感觉已经来到红尘之外。 这里的交通工具是一种类似舢舨的小船,当地人称“希卡拉”。为保护自然景色,政府规定船上只能用桨,不能装引擎。他们刚刚走到岸边,便有船主迫不及待地将船划过来,大声吆喝道:“希卡拉,先生,坐我的希卡拉,只要十卢比。” 英翔和英修罗并不挑选,也不讲价,便跨进了最先驶到面前来的希卡拉。 等他们坐定,小船便缓缓地往湖中划去。 英翔看着远处连绵无尽的喜马拉雅雪峰,再打量着眼前波平如镜的达尔湖。 初冬的阳光像网一般散下来,湖中泛着细细碎碎的波光。伴随着清脆的木桨划水的咕咚声,他们的影子缓缓地从湖中飘过。远远的,是一排排停驻在湖中的充满欧洲童话风格的船屋。 忽然间,英翔觉得自己像是了一个梦境,不由得疑幻疑真。 这么美好的一切,是真的吗?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第50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克什米尔地区位于南亚次大陆的最北端,处于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和中国之间,风光明媚,土地肥沃,农作物丰盛,常年气候凉爽,从莫卧儿帝国时代开始,就被视为印度的最佳避暑胜地。吉林不仅为您提供在线免费阅读.,还可以txt免费下载到本地阅读。 英国殖民地时期,克什米尔是欧美人士趋之若鹜的度假胜地,这片山水秘境被誉为人间天堂,被称为“东方的瑞士”。 克什米尔人对于种族、宗教、土地都有强烈的认同感,半个世纪以来,他们不断寻求独立,导致印度政府如临大敌,从此蒙上了一层战争的阴影。 不过,在斯里那加,人们的生活还是比较平静的。尤其是在风景秀美的达尔湖上,当地人都依旧过着自己悠闲的不紧不慢的生活,而少数游客则脸上满是梦游般的神色,也显得很安静。 此时,平静光亮如一面镜子的达尔湖气温颇低,湖水冷得像冰,看得见丝丝雾气从湖面蒸腾而起。远处的喜玛拉雅山群峰矗立,高耸入云。一座座或简陋或豪华的彩色船屋从英翔和英修罗乘坐的希卡拉边滑过去。他们渐渐穿过铺满了阔大荷叶的水面,接近一幢雕梁画栋的豪华船屋。 这时,船屋里走出了一个年轻男子,凝神向他们看了一眼,随即微笑起来。 那是苍月。 英修罗大喜,向他连连挥手,大叫道:“爹地,爹地。” 苍月也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希卡拉一驶到船屋的楼梯边,英修罗便一个箭步窜了上去。 英翔掏出五欧元递给那个划船的克什米尔年轻男子,用英语轻声说:“谢谢你,不用找了。”便提着旅行袋走了上去。 英修罗已经扑进苍月的怀里,一迭声地叫着“爹地”。 苍月轻轻拍拍他的背:“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英修罗撒着娇:“我想你了嘛。” 苍月微笑着向英翔点点头,搂着英修罗便往里面走。 英翔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去。。 这艘船屋由客厅、餐厅、起居室、厨房和六间自带卫生间的卧室组成,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克什米尔羊毛地毯。 客厅很宽敞,布置得简单而干净,有两组沙发围在壁炉前。角落里有个吧台,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酒,还放着一些茶叶和茶具。一面墙有个书柜,上面放着一些纸质印刷的书籍,另一面墙上挂着一台大屏幕超薄型等离子彩电。 壁炉里正点着火,木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反而更增添了这里的宁静气息。屋中温暖如春,英修罗把英翔在飞机上硬给他套上的保暖外套脱了,朝沙发上一扔,便往后奔去,一边还大声喊着:“妈咪,妈咪。” 苍月微笑着对英翔说:“来,我带你先去你的房间,把东西放下。” 英翔跟着他到了客厅旁一个生活设施齐备的卧室,把旅行袋搁到地毯上,赞赏地说:“你可真会过日子。” “这很容易的,稍稍用点心思就可以了。”苍月笑得很轻松。“我们生性懒散,时间也多,又不打算做多少事,过得去就行,所以比较从容一点。” 英翔现在也在过这样的生活,自然明白,便笑着点了点头。 苍月轻声说:“你们倒是大摇大摆地四处乱逛,现在还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 “修罗想你们了,要来看看你们。”英翔满不在乎。“我知道,全世界都在找我们,就算我们躲到天涯海角,也仍然不安全,所以索性不管那么多了。” 苍月哑然失笑:“你倒是洒脱得很。” 英翔耸了耸肩:“至多不过一死,还有什么?我不想让修罗跟着我过得藏头露尾,鬼鬼祟祟,那不是我的性格,更不是他的性格。” “嗯,好。”苍月轻笑着点头。“反正也来了,就安下心来住着吧。” 他们回到客厅。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湖上顿时烟波弥漫。 苍月给英翔倒了杯水,又给自己沏了杯克什米尔绿茶。。两人慵懒地靠坐在宽大的沙发里,悠闲地聊着天。 英翔淡淡地笑着,看着外面的美景,轻声说:“以前,觉得世界挺大的,总有做不完的工作。现在,不工作了,却觉得地球太小了,竟然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看来,只有躲到太空里去,远远离开地球,才能安全。” 苍月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真要说起来,宇宙中也不安全。不过,这个世界其实也还是很大的。你看,各国都在对你们父子画影图形,到处查找,布下天罗地网,誓必要找到你们,结果却还是被你们不断地溜掉。而且,这还并不是因为你的警觉,却往往是由于修罗的突然心血来潮。” “是啊。”英翔也觉得好笑。“有几次我也感觉到,仿佛周围有杀机。不过,还没等我细查,修罗忽然就带着我上山下海的,跑得没影了。” “修罗是天使,上天总会眷顾他的。”苍月慨叹。“我们不太介入这个世界的日常生活,所以那十年里带修罗去的地方往往都是偏僻原始的地区,那些地方至今也被外界视为神秘莫测的恐怖区域,科技不太能伸向那里。” 英翔点头:“是的,所以我们可以逍遥自在。” 苍月轻笑:“看来,你们这段时间过得很愉快。” 英翔感叹不已:“我现在觉得每一天都是捡来的,所以很满足,很快乐。” 苍月看了他一眼,很明白他的感受,不由得摇头叹息:“修罗对你的感情太深了,实在是难分难离,如果你要有什么好歹,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英翔温和地说:“等他长大了,有了女朋友,就会嫌老爸跟在身边碍手碍脚的,可能就好了。” 苍月微微摇头:“我看不容易,起码得等到十年以后。” “十年?”英翔侧头想着。“是啊,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苍月悠然地道:“在印度,大部分人都不会这么想,时间对他们没有意义。很多人天天坐在门廊上喝茶,一生也就过了。他们觉得人有千世万世,这一生没做完的事,大可放到下一世去做,所以,凡事能不急就不急,时间多得很。” 英翔忍俊不禁:“是,我很欣赏印度这种古老的哲学理念。” 接着,他们陷入沉默,都不再说话了。苍月饮他的茶,英翔喝他的水。两人看着窗外的暮霭,听着绵密的雨声,都很平静。 过了一会儿,只听到英修罗欢喜不尽的声音渐渐近了:“妈咪,你还没见过我爸爸呢,来,出来见见。” 英翔立刻放下水杯,礼貌地站起身来。 被英修罗拉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她的气质与苍月非常像,也很清秀瘦削,瓜子脸,剪短发,皮肤是微褐色,细腻温润,穿着一件男式的格子羊毛衬衫,下面是一条米色的休闲裤,脚上却套着一双中国的真丝绣花拖鞋,一派仙风道骨,非常像一个艺术家。 虽然苍月看上去就不大,英翔也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儿子的养母居然如此年少,仍然微微吃了一惊。 那女孩对他笑道:“我叫铃音,铃铛的铃,音乐的音。” 英翔微微欠身,礼貌地说:“幸会。” 铃音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解释:“我们不太显老。十五年前见到依露逊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个样子了。” 英翔诚恳地说:“修罗多亏你们的照顾,我真是感激不尽。” “请坐,英先生。”铃音的声音始终温婉动人。“是依露逊托付给我们的,我们自然要尽力。你不用跟我们客气。” 英翔重新坐下,有些辞穷。 英修罗的个子已经比养母还高了,此时被铃音握着手,看上去却很温顺乖巧。 铃音拉着他到另外一张沙发上坐下,爱怜地替他理着已经理得很顺的头发,又给他拿水果,十足十像个母亲。 苍月瞧着英修罗,略带调侃地问:“修罗,这两年乐坏了吧?” 英修罗哈哈笑道:“是啊,爹地,下次我们四个人一起出去玩。” 苍月忍不住摇头:“你这孩子,这个世界迟早被你搞得天下大乱。” 英修罗做个鬼脸,起身过去拉英翔,兴致地说:“爸,我带你去看看。今天我来做饭,你看你想吃什么。” 英翔便笑着跟他进了厨房。 铃音奇异地看了英翔的背影一眼,轻声说:“他可真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苍月却说:“以前像,遇到依露逊以后才不像的。” 铃音的声音仍然很低:“你该告诉他依露逊是什么人。” 苍月缓缓摇头:“我不想让他产生困扰。” 铃音却不以为然:“我看你才不懂人类的感情呢。他跟依露逊之间的情意已绝非普通的男女之情。依露逊不论是妖是魔是怪物是异类,他心里都不会有什么困扰,对依露逊的感情也绝不会改变。” 苍月似乎有些迟疑。 铃音微有些着急:“现在依露逊那边的事态已经很紧急了,她还不愿意让英翔知道。我看应该告诉他,说不定他和修罗还能帮帮依露逊呢。” “铃音,你又感情用事了。你到了地球上才十五年,感情就越来越丰富,这可怎么得了?”苍月笑着摇头,神情已经变得很坚决。“依露逊认为还不到时候,现在修罗需要他父亲。既然依露逊坚持不肯告诉他,我们就得尊重她的意见。” 铃音的眼神很奇异:“我看,依露逊当初那么轻易就了他的思维,他们其实就是同类,只不过他自己没感觉到罢了。” 苍月轻笑:“你说的是还没有得到证实的事情。他还没有悟到那个境界,我们可不能拔苗助长。你忘了我们全体成员共同订下的规矩了?” 铃音这才作罢,起身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英翔一个人走了出来。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第51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这时,深沉的夜色已笼罩下来。吉林不仅为您提供在线免费阅读.,还可以txt免费下载到本地阅读。湖上很静,许多船屋都亮起了灯,整个世界有种超脱凡尘的安详宁静。 这一夜,英翔睡得很安稳。外面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摇篮,将他温柔地拥在怀中,轻轻地安抚着。 此后的日子过得十分舒缓。 英修罗兴致,每天都要拉着英翔,乘坐苍月的希卡拉出去,有时候在湖里转悠,有时候会上岸去城里瞎逛。 白天的达尔湖其实颇为热闹,水上不仅有船屋,湖中心还有不少浮岛,上面有学校、农田、市场、商店、加工厂、医院等等。 凌晨五点,这儿著名的水上市场便会开市,到七、八点收市。英修罗特意在一天凌晨早起,硬要英翔陪着,坐希卡拉跑去看稀奇。 市场上,大家都是划着小船在湖上交易。不小的集市却非常安静,因为讨价还价都以手势进行。英翔很感兴趣地观察了一下交易的过程,只见两艘船停在那里,船头各蹲一人,外人根本看不出他们在干什么,如果成交就会有人掏钱,过程却只有当事人清楚。搞得如此神神秘秘,交易的却只是普通的新鲜蔬菜。 每到开市的时候,湖面上就会出现许多载满鲜花的小船,向游湖的和船屋上的游客兜售。花漂亮,船也漂亮,在清晨的达尔湖中就像是一幅欧洲的印象派名画,诗意盎然。 斯里那加人比印度人漂亮,高挑白净,几乎都是俊男美女,而且都很大方。英翔知道他们大都是雅利安人种,跟当年亚历山大大帝远征到此,留下的希腊人种不无关系。 这里的男子普遍皮肤白皙,脸型瘦削,五官俊美,有些连眼珠都是蓝色的。英翔和英修罗处身其中,竟然很像是本地人,那些见到游客便一拥而上的小贩常常会放过他们。对此,英翔心里暗暗高兴。 每天早上九点钟是上学时间,很多人家会划着希卡拉送孩子去水上的学校。。那些孩子的书包都是鼓鼓的,显然里面全都是书和文具,还有些孩子静静地坐在船上,争分夺秒地学习。每当英翔看到这样的情景,就会瞄一眼儿子,微笑不语。英修罗便颇有些得意地一仰头。 他们来了没几天,苍月和铃音就出门了,说是要去处理一下公司的业务。 英翔随口问了问儿子,他的养父母是经营什么业务的,英修罗轻描淡写地说,他的养父母在南非有钻石矿,是国际联合珠宝公司的大股东。英翔吃了一惊,原来这一对看起来少不更事的年轻夫妇居然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珠宝大亨。 等把周围的一些地方都看过之后,父子两人的日子便更加惬意悠闲了。英修罗有时会接连几天呆在船屋,制作游戏软件。英翔便会陪着他,却不打扰,只是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美丽的湖光山色。 安静的日子如流水一般,缓缓地过去。 虽然这里的伊斯兰教占主导位置,但英翔仍然充分领略了已经浸进每个印度人骨子里的那种传统文化。 在印度古老的哲学理念中,认为世界包括十四个世间,大地仅仅是其中一个,而无限宇宙又包含着数亿个这样的世界。至于时间,宇宙时间是由造物主梵天的昼(创造,一昼相当于地球人类的432万年)与夜(毁灭)构成了一个没有开端的系列。在一个没有的系列中,任何时期只有在与其他时期的对比中,才能确定相对时间的早晚。 这种宇宙浩瀚的时空观以压倒性优势支配着印度文化的思想背景,使得印度思想家自然而然地认为地球极端渺小,存在极其短暂,尘世很微不足道。人生就像时间海洋中的一缕细波,虽然无数的人们来来往往,但是人类相对于宇宙却是无足轻重。在无始无终的创世与毁灭中,有无数美好的岁月,也有无数堕落的光阴,幸福与灾难,文明与野蛮,都随时间的车轮而不停地交替往复。。 在这种时空观的影响下,印度人注重的价值甚于短暂的事物。在伦理学与宗教学方面,它赋予印度人豁达的心胸和超然的人生观。在他们看来,获得心理上的宁静与安逸比做其他任何事情更为重要。 在现实生活中,克什米尔人也和印度人一样,生活得十分悠闲。他们有的喜欢坐在草地上闭目养神,有的喜欢围坐在自己的家门口一起喝茶。他们对大自然抱着一种敬畏的顺从态度,对生命极其尊重,连一根草、一朵花都不可轻易伤害。 英翔很喜欢他们的这种文化,并尽力去了解他们,不过,他从来不进伊斯兰教的清真寺或者印度教、锡克教的神庙,以免麻烦。 这一时期,主权冲突、民族冲突、宗教冲突等引起的一系列紧张局势一直徘徊在这个美丽的地区,且越演越烈。 在与巴基斯坦进行主权纷争外,当地信奉伊斯兰教的居民又偏向巴基斯坦,常常指责信奉印度教的大多数印度人迫害歧视他们,要求脱离印度而独立,从而导致极端离心分子不时闹事,挟持游客及杀害外国人,以引起国际注意。 面对种种外忧内患,印度为了避免发生暴乱及保护游客安全,向这里派驻重兵把守,草木皆兵。游客们走在街上,动辄受到军警们的“关怀”询问,无形中更让他们感到沉重的压力。 在斯里那加的市中心,满街都站着手持突击步枪或冲锋枪的士兵。 在外面闲逛的时候,英翔和英修罗都看到了路边有不少被炸成空架子的建筑。 一次,甚至有几个军人拖着被打死的极端武装分子在游街,那人浑身是血,被两个人拉着脚,倒拖着走过,在地上留下了一溜粗大的血迹。路人纷纷走避。英翔远远地看见了,立刻拉着英修罗转进一条小巷,不让他看那种血腥的场面。 不过,外面的扰攘传到这里来时,往往已经痕迹很淡了。这里的居民大部分是穆斯林,不但是素食者,而且待人热情,助人为乐。英翔和英修罗混迹其间,如鱼得水,过得很轻松。 等到了大雪纷飞的寒冬,游客基本绝迹,这里的气氛更加安宁。 英翔走在街上时,常常被热情的克什米尔人叫进家里去喝茶。大家捧着热气腾腾的克什米尔茶喝着,天南海北一通瞎聊。当然,通常是人家聊,他听。尤其是那些老人们,有孩子在国外留学的,更要当着他的面念叨孩子。英翔总是温和地倾听着,偶尔安慰一句两句。 英修罗已经跟湖区的孩子们搞得很熟了,常常在岸上聚众比赛印度的国球板球。大人们也组织了啦啦队。孩子们比赛起来十分认真,大人们助起威来也有板有眼,场面总是很热闹。 英翔听说后,只是愉快地微笑,但从来不去观看。他仍然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再后来,他在书柜里看到了一套法文原版的《追忆逝水年华》,便呆在船屋里,慢慢地读起书来。 这套由著名的法国作家M?马赛尔?普鲁斯特用了十五年时间写成的巨著,英翔过去从未看过,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 普鲁斯特自幼患哮喘病,终生为病魔所苦,以致无法出门,便只得闭门写作。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位一生饱受病痛折磨的法国文学巨匠倒与英翔有些相似。 不过,英翔这时已经停了药。 刚到斯里那加不久,苍月就替他仔细检查过一次,并认为可以暂时停一段时间的药,看看情形再说。不过,他还是反复叮嘱英翔,不能受伤,不能大量失血,不能太劳累,要注意保暖,注意饮食,注意心情…… 英翔很感动,表示已经将这些嘱咐全都记在心上,一定会注意的。苍月这才放心地和铃音离开。 到春暖花开的时候,身在南非的苍月和铃音还没有回来,只是偶尔会跟英修罗通个电话。英修罗在电话里常常嘻嘻哈哈地把在这里的丰功伟绩大肆宣扬一番,得意极了。英翔听着他欢乐的声音,也觉得很开心。 初夏,达尔湖里的莲花全都开了,色彩斑斓的希卡拉就在莲花之间穿行。举目望去,周围重峦叠嶂,洁白的雪峰与天上的白云几乎融为一体。各种羽毛艳丽的小鸟在欢快地飞来飞去。荷叶上的水珠在阳光下犹如一颗颗钻石,耀眼夺目。湖面上一片宁静,只听到木桨缓缓滑过水面的声音。小船上放着空灵迷幻的宗教音乐,轻缓地随风飘扬。 在出奇的安宁中,英翔会身着印度式的宽衣长衫,席地坐在门廊下,松弛地靠着软垫,沐浴在纯净的空气中,出神很久很久。 夜里,天上的繁星与湖面上的灯光相映生辉。幽幽的莲花香会随风飘进来,令人怅然若失。在人们的头顶,不时有流星划过美丽的夜空。 现在,英翔觉得不仅是自己的身体,包括自己的心灵、头脑、魂魄,都变得极为空灵澄澈,已经看到了智慧的明光。 从小受到的训练使英翔从来没有信仰过任何宗教。但在这一生里,他曾经遭受过濒死的砺炼,达到过生命的极限,并走过黑暗的隧道,他以巨大的勇气、力量和忍耐承受了这一切,闯过了危险而混乱的临界点,摆脱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诱惑,最后,在这里,他渐渐找到了心灵的家园。 他眼底深处的阴郁逐渐在消褪,深埋在心底的尖锐的痛楚也在缓缓地变淡、融化…… 这时,他想起了在所有通往克什米尔的主要路口处都写着的那句话: “尘世终于此,天堂始于此。”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第52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在凉爽的盛夏季节,苍月和铃音回来呆了一个月。不是无弹窗也不是无广告,希望大家能理解我们的辛勤劳动,谢谢。 他们对英翔身上发生的变化似乎感到有些惊诧,但并未与他就此多作探讨。他们在一起时,要么不说话,只是听听音乐,喝喝茶,要么只交谈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譬如就英翔最近在他们这里看的那些书发表一些温和委婉的评论,或者对人类历史进行无伤大雅的讨论。 这段时间里,英修罗快乐得像一只轻盈的小鸟,在湖里、岸上和贡马滑雪场飞来飞去,仍然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不久,苍月和铃音似乎接到了什么消息,又匆匆离去。 这时,英翔注意到了网上出现的有关这一地区的一些消息。这些消息使整个世界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动荡,与之有关的各种猜测和分析层出不穷。 据英国和法国媒体报道,美国和印度特种部队正在位于印度、巴基斯坦和中国边界的拉达克地区举行联合高海拔军事演习,但有关官员拒绝透露两国参于联合演习的部队人数。 美国的一位官员称,这次为期两个星期的联合军演,其内容主要是高海拔作战行动,包括“山区安全措施、适应高海拔作战环境和医疗保障。。” 印度媒体则纷纷披露,一支美军特种部队秘密潜入印控克什米尔拉达克地区,与印军特种部队在喜马拉雅山区展开为期两周的联合军事演习。这是美军三十多年来首次敏感的克什米尔地区进行演习,从而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 在这个媒体无孔不入的信息时代,网络上有不少新闻和评论,对这次两国联合开展的秘密军事演习都报道得十分详细。 印度《先锋报》披露,一架满载美特种部队士兵和装备的美制C-大力神军用运输机于九月初秘密抵达印度北部的历史名城阿格拉,在机场停留一小时后,飞往北部印控克什米尔地区,展开美印联合军事演习。目前,两方都拒绝向媒体透露演习的细节,只表示此次演习是在一个“秘密地点”举行,演习地点的海拔超过五千米。 仅仅三天后,《印度快报》的独家报道就揭开了美军参演部队的神秘面纱。该报头版的一张照片显示,在拉达克首府列城的一家酒店外,美军特种部队官兵正充分利用演习前的空闲时间,一边晒太阳一边喝茶。分析人士据此推测,演习地点应距列城不远,靠近中巴交界的喀喇昆仑山。 该报还披露,双方此次参演兵力均在一个营左右,人员都来自最精锐的特种部队。。 自美印两国改善军事合作关系以来,尽管海陆空联合军事演习陆续搞了不少,但由于此次演习地点特殊,还是引起了国际观察家的关注。 由于外界都意识到此次演习地点非常特殊,为避免国际社会和周边邻国的猜疑,印度国防部长日前对媒体强调,这只是例行的军事演习,没有任何政治目的。美国驻印度使馆也表示,演习只是美印军事合作关系的继续,否认含有政治意图。 就在众说纷纭之时,印度与中国也在迅速加强进一步的军事合作。 据印度媒体报道,继印度国防部长访中之后,中国的国防部长黎远望将军将在下个月率中国高级军事代表团回访印度,并将邀请印度军队于年内在地区附近举行陆军军事演习。 有军事专家分析,此次中印演习的部队极可能是当年曾经在高原雪山交过手的精锐边防军,地点应该是在几乎酿成第二次中印战争的东段边境地带。由于中印边防军特殊的性质与驻扎地,双方可能举行单兵和小建制单位协同演习、山地战科目交流和实弹射击。 由于这次引人瞩目的陆军联合实弹演习的具体时间还没有最后确定,因此中印双方都不愿意透露更多细节。尽管如此,国际军事观察家和分析家还是对演习的情况进行了一番推测。 不少媒体都如此报道:“中国的国防部长、赫赫有名的‘铁臂将军’黎远望上将即将对印度的访问正是中印军事关系发展的重要标志。黎远望将军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中印两国在各个领域的交流与合作展现出广阔的发展前景,这是中印双方共同努力的结果,符合两国和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在两国领导人的共同关心下,中印两军之间的交流与合作必将不断得到发展。” 英翔看完了大量的新闻报道和专家分析后,不由得皱紧了眉。看来,三年前在南海那石破天惊的一战和天网防御系统的横空出世使各国都在迅速调整国务政策、政治经济策略和军事发展战略。 世界格局是越来越复杂了,几乎没有人能清楚地预见到以后的走向。 英翔轻轻叹口气,离开了电脑。他现在已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自顾尚且不暇,哪里管得了这些闲事? 不过,想着在网上看到的黎远望的照片,他又微笑起来。这位新中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上将现在真是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前年,黎盛和英奇都正式离休。去年初,刚满四十二岁的黎远望正式出任国防部长,被中外媒体称为“铁臂少帅”,真可谓三军敬服,万众瞩目。 现在,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他们两人都如愿以偿了。 正想着,英修罗乐呵呵地来找父亲,要他陪着一起去水上的木器工厂,买一副更趁手的全木材制作的板球球拍。 英翔欣然同意,笑着坐进了希卡拉。英修罗兴高采烈地划着桨,缓缓驶过莲花盛开的湖面,拐进一个狭窄的水道,登上浮台,进了木器商店。 一时没看见人,他便大声叫道:“老板,老板。” 老板正在另一边的门口坐着,手里握着锤子、凿子等木工工具,摆着姿势让游客拍照,一听生意来了,立刻扔下手里的家伙,转身迎了过来。 英修罗朝他连比带说,要订制一副趁手的球拍。老板连连点头,带着他到墙边的工作台前,拿起纸笔写写画画,与他讨论起形状尺寸等细节来。 英翔微笑着站在店堂里,瞧着儿子兴致的模样,很有耐心地等着。 片刻之后,他便听到不远处的门边传来一声轻呼:“英翔。”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第53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英翔微微一怔,转头看去。不是无弹窗也不是无广告,希望大家能理解我们的辛勤劳动,谢谢。 那个刚才在门外替木器店老板拍照的游客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用克什米尔传统的有着璀璨色彩的花布制作的短上衣,下面是一条宽大的黑色麻质长裤,裤脚上绣着五色祥云,脚上是一双黑色绣花皮靴,颈上围着一条浅驼色的克什米尔羊绒围巾,黑亮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在她那依旧纤细修长的身姿后面,是一碧连天的荷叶和在风中摇曳的莲花。 她是江离。 这个女子,英翔认识她已经超过十五年了,可每次见到她,她都依然色若春晓。 江离惊诧地看着他:“英翔,你怎么会在这里?” 英翔微微一笑:“过来度假。你呢?” 江离愣了片刻,这才答道:“我们杂志要做一期克什米尔的专辑,介绍这个人间天堂。” 英翔走过去,与她站在外面的浮台上,看着湖上的美景,轻轻笑道:“这还需要老总亲自来啊?” 江离的震惊之情才慢慢平复,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叹一声:“我心里闷,算是假公济私,出来散散心。” 英翔侧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跟远望吵架了?” 江离转过脸看向湖上,半晌,才点了点头:“是,发生激烈争执。” 英翔不想介入人家夫妻之间的,便温和地说:“出来走走也好,对心情有好处。” 江离再也忍不住,转头问他:“英翔,你是怎么回事?” “什么?”英翔很平静。 “三年前,你怎么不告而别?” 英翔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件事,不由得顿了一下,才淡淡地说:“这是我一向的风格。” 江离啼笑皆非:“别开玩笑了。” 英翔心平气和:“我知道你一直为我当年不告而别而替依露逊恨我。这次,不会又替远望来恨我吧?” “谁管他?你走了以后,他一直情绪不好,不过,那也是他自己活该。”江离哼道,忽然想起他的话,便解释道。“依露逊的事,我也不是恨你,只是,你的一些做法不太符合我做人的原则,所以有些小冲突罢了,其实也不算什么冲突,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英翔微笑,江离嘴上说是不再恨他,却到底意难平。他微微点头,轻声说:“我的确对不起依露逊。在这件事上,我没有任何理由替自己辩解。” 第54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天上一轮明月当空,晶光四射,清楚地照着湖面。别忘记了收藏本章节,方便下次访问。。水上已没有人迹,此时的达尔湖特别宁静。 江离坐在船上,仰头看着月亮,轻声说:“要在国内,今天就是中秋节了。” 英翔这才想起:“是啊,应该是中秋了。” 江离无限感慨:“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看着江离无比惆怅的面容,英翔一直微笑着。 他们先送江离回到她租住的船屋,英修罗才划着船回到他们自己的家。 夜越来越深,湖面越来越安静,连夜鸟滑过水面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却有一只希卡拉向英翔他们的船屋划来,船上有三个克什米尔青年,两个坐着,一个划桨,小船迅速穿行在莲花之间,随后停靠在他们的船屋前。 他们进屋后,隐隐地有欢声笑语响起,似乎屋里的宾主正在聊天说笑。 半个多小时后,那三名克什米尔青年才走了出来,大声用英语与屋里的人约好明天一起去贡马雪场,随后才上了船。 希卡拉又飞快地划走了。 三个人上了岸后,立刻离开湖边,乘上这里常见的交通工具三轮摩托,向斯里那加市区奔去。 快到市区时,坐着的那两个克什米尔人一跃而下,隐入路边的树林中。那辆摩托却并未停下,风驰电掣地开进了城。 林中的两个人侧耳听了听来路上的动静,见一片阒寂,便飞身向树林的另一边奔去。 很快,他们来到树林边缘。这里的空地上停放着一辆半旧的别克越野车。他们四处观察了一下,便立刻上车。这辆克什米尔地区常见的车子便开出树林,向东驰去。 清晨,在水上市场采访完又拍了照的江离兴冲冲地乘希卡拉到达英翔他们的船屋。进去一看,里面坐着的却是两个克什米尔青年,其中一个正是她昨晚见过的那个克什米尔老太太的长孙。。江离不由得一愣。 那两个年轻人正靠在沙发上闲聊,见到她,立刻站起身来。那个她认识的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江小姐,这是英先生给您留下的信。” 江离很诧异,接过信来一看,果然是英翔留给她的。 “江离: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这似乎进一步说明了,这样做确实是我一贯的风格。我本来不想留这封信的,但我知道你是个心细如发又锲而不舍的人,一定会展开调查,这对你会非常危险,所以我不得不写下这封信。为了你的安全,请千万不要提起曾在这里见过我们,也不要再追查什么,并且最好赶快离开。你应该回到你的世界去,那里风清月明,和平安宁。如果你定要调查,面对的将是另一个险恶无比的世界。相信我,那个世界不适合你。切记!切记!阅后请立即毁掉此信,不要留任何痕迹。” 江离怔愣着,又从头再看了一遍,这才走进厨房,打开炉火,将那封信烧得干干净净。 她仔细清理了灰烬,便走出客厅,问那两个年轻人:“请问,英先生已经走了吗?” “是的。”那个她认识的年轻人说。“我们也要走了。江小姐,你也走吧。英先生说了,这里很不安全。” 他们便一起出来,关上门,上了停在船屋前的希卡拉。小船迅速掉头,向湖岸边划去。 中午,本来就驻有大量军队的斯里那加城又到了大批军人。这些士兵装束奇特,与印度军人迥异,人们纷纷投以疑惑的目光。 就在人们不断地探询和议论中,传言不胫而走。斯里那拉城的居民和游客都得到消息,说是有极端武装分子正在这里潜伏,准备进行一个绑架外国游客的恐怖行动,到达的军人是M国特种部队,前来协助印度军方进行缉捕。 不久,人们便看见大批军警出现在达尔湖,两架武装直升机也在湖面上空盘旋。 很快,机上的特种兵在湖中心的一个豪华船屋上实施机降。湖面上也有大批船只急速滑向那座船屋。同时,湖水里还有不少军人潜水朝那边扑去。 江离也跟其他人一样来到船屋外,远远地看着全副武装的黑衣人重重包围了那幢船屋。。 有几个人同时闪到门窗边,见屋里一直没动静,便发动突袭,冲了进去。 人们都凝神看着,不时窃窃私语,并纷纷摇头。他们都不认为那对温和的与世无争的父子是恐怖分子,都觉得是M国人在借题发挥,又不知道想搞什么鬼。 不久,军人们都出来了,显然没抓到人。 许多人都感到很高兴,竟然还有人鼓起掌来。 过了一会儿,在他们头上盘旋的武装直升机先飞走了。接着,那些军人只留下几个人在此搜查并看守,其他人都退出了达尔湖。 下午,那些M国特种部队的军人便乘飞机离开了斯里那加城。他们的离去与他们的到来一样突兀,给这里留下了很多谈资。穆斯林们已经在指责印度政府,竟然让M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横行无忌。 江离很担心。英翔这次能不能逃脱呢?英翔留书给她,告诫她千万不能说出曾经遇见过他们父子的事,那她该不该把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告诉黎远望呢? 不管怎么样,她已决定立刻回国。 这时,在通往拉达克地区的一条山间小路上,那辆连夜从斯里那加开出的奔驰越野车正在险峻的群峰间疾驰。 开车的是英翔,他旁边坐着英修罗。 这个十五岁的英俊少年毫无惧色,一直好奇地左顾右盼,偶尔瞧瞧后视镜,看究竟有没有人在追击他们。 英翔没有他那么悠闲。他一边仔细地观察四周的情况,一边争分夺秒地开车向中印边境飞奔。他们甚至都没有下车吃饭,只在沿路的商店里胡乱买了些面包和矿泉水,在车上边走边吃。 现在,英翔几乎是片刻不停地开了十六个小时的车,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极险的盘山公路上以极快的车速行驶。如果是一般的司机,早就累垮了,他却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精确地计算着时间,同时观察路径和周围的山势。 英修罗不敢打扰他,在车上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又继续前后左右张望着。 越往前走,地势越高。渐渐的,英翔感觉到车的动力显得不足,刹车也有些踩不住,这才放慢了车速。由此可以断定,他们已经走到海拔四千米以上了。 英翔关切地问儿子:“怎么样?呼吸顺畅吗?” 英修罗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感觉啊,很正常。” 英翔微笑道:“好孩子。” 天就快黑了,夕阳照射在积满冰雪的山峰上,使整个峰顶仿佛是黄金铸就,金光灿灿,十分壮观。 英翔看了看天色,再仔细辨别着方向,随后开车离开山路,朝着雪坡驰去。雪地上清晰地留下了车辙印。 英修罗不由得睁大眼睛,感觉有些奇怪,却什么也没问。 英翔判断,现在对方已经知道他们走掉了,必然会安排大搜捕。克什米尔是个极为敏感的地区,印度与巴基斯坦势同水火,因而往西北通过印巴实际控制线到巴控克什米尔显然不现实,往西南是巴基斯坦的边界,更是屯有重兵,剑拔弩张,他们很难不被紧张的印度或者巴基斯坦的边防军射杀。往东南可以通过查谟到达印度,但他相信对方首先封锁的就是这条通道。最后就只剩下往东北方向,经拉达克地区,通过昂藏。已经是九月,这个地区马上就要大雪封山,危险难行。他希望对方认为他们没有胆量往那里去。 二十二年前,他曾经走过这条路。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但山总是不会改的,河也总是在的。现在,只有走这条过去曾经走过两次的路,他才觉得有把握一些。只要喀喇昆仑山脉之中,他们应该就能脱险。 虽然印度和M国的特种部队仍在这一地区搞联合军事演习,但英翔走的是一条偏僻小路,远远绕过了拉达克的首府列城,以免与这些人狭路相逢。 不过,能不能避过太空中从头顶上飞过的间谍卫星和可能会在这一带盘旋的高空侦察机的空中监视,他就不太有把握了。 他曾经问过英修罗,能不能控制住头上的卫星。英修罗打开电脑试了试,混沌在屏幕上告诉他,附近没有可供上网的固定节点或基站进行伪装,以混淆对方的监控系统,如果由他直接飞出去,那别人就很容易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英翔便让儿子关上电脑,决定靠自己的反追踪技能来躲避天上可能的“观察者”。 在出发前,英翔让英修罗通知了盘古,要他率一小队机器战士赶到指定地点,准备与他们会合。不过,这得在他们能够按时按原定路径到达那里的前提下。现在,他们处在原始地区,这里荒无人烟,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设备,几乎与世隔绝,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了。 英翔很快开过雪坡,下到另一边的土坡。这个地势平坦的谷地没有雪,全是黄土。他们穿过谷地,又上了那边的土坡,随即驶下雪谷。 车子一直在剧烈颠簸,英修罗抱着电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看着面前平滑如镜的雪坡,他喃喃地说:“可惜,没带滑雪板来,不然可以滑雪过去。” 英翔微微一笑,没吭声。 汽车顺着雪坡冲上山脊后,英翔猛地刹住车。另一边的山势十分陡峭,车子绝不可能在其上行驶。 英翔对儿子说:“带好东西,我们走。” 英修罗立刻把电脑塞进怀里,拿起车厢后座上一个五十升的登山包背上,便下了车。 英翔背着一个八十升的大登山包下来,到车后拿出一个长扳手,走到车前,用扳手顶住油门,随即拉下手闸。 越野车缓缓启动,向前开去,不一会儿便到了悬崖边,向下滑去,速度越来越快,很快便垂直摔下深谷,重重落到雪地里,厚厚的松软的雪粉迅速把车整个吞没。 英翔从登山包里拿出在斯里那拉购买的登山用具,与英修罗攀下雪崖。他让英修罗在前面先行,自己在后面仔细清除他们走过的痕迹。 到了山腰后,英翔对儿子做个手势,英修罗便停下了。 英翔凭着记忆,在雪壁上掏了几下。冰雪纷纷落下,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英修罗大喜,立即钻了进去。英翔跟着钻入,返身将洞里的冰块搬起来,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洞口。 这时,他们身后的追兵已经追到那个跟他们只隔着一座雪山的满是黄土的山谷了。接着,那些人便发现,已经失去了被追踪者的痕迹。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第55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英翔打开头上的射灯,带着英修罗往洞的深处走去。不是无弹窗也不是无广告,希望大家能理解我们的辛勤劳动,谢谢。 这个洞四壁全是冰,很滑溜。两人都换上了附带有微型电子吸盘和仿生自动传感冰爪的登山靴,一步一步地走得很慢。 冰洞先是往下,接着逐渐往上,这段路一直走了近两个小时。渐渐的,他们看见了透过薄薄冰壁的一丝光亮。 英翔小心地将那片冰壁戳开一个小洞,将眼睛凑上去看了看,随即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那个洞扩大一些。 英修罗踮起脚,也朝外看去。 这里的景色已与刚才入口那边的风光完全不同了。 他们的对面,隔着巨大的山谷,是一条盘山公路。那座山是石山,只有山顶上有一片雪,下面的部分却是青灰色的石头,没有冰雪。谷底是一条湍急的河流,远远地看下去,都能看到翻卷的滔滔白浪,一旦掉下去,有死无生。 只要有父亲在身边,英修罗便凛然不惧。他学着英翔,四处张望了一番,随口问道:“爸,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是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英翔笑了笑。“那时我十九岁,也就比你现在大四岁。” 英修罗立刻精神一振:“爸,我比你那时候小,可我一点都没害怕。” 英翔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微笑道:“好孩子,你比爸爸勇敢。” 以前,英翔就曾在这个洞口阻击过对面公路上的车队。他知道这里离已经很近了,直线距离不到二十公里,不过这段路要翻山越岭,平均海拔更在五千米以下,即使是他,也得走上一天一夜。 天已经黑尽,明月当空,又被山上的冰雪强烈反射,使地面仍然很明亮。 英翔悄声问儿子:“冷不冷?” 英修罗摇头:“不冷。” 英翔思忖了一下,轻声说:“咱们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然后再行动。” 英修罗立刻点头:“好。。”随即从包里掏出了在路上买的面包和矿泉水。 面包很坚硬,矿泉水也已经变成了冰块。英翔要儿子一定把面包吃下去,水就扔掉,不要喝,也不用背着了。 他们缓缓地啃着硬硬的面包,都不说话。英翔偶尔看看腕上的表,查看他们立足的这个地方的经纬度,在心里计算着下面要走的路程。 这期间,对面的公路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一辆汽车都没有开过。英翔知道这种情况很异常。 那条公路是从拉达克到阿里的必经之路,一向交通繁忙。现在才是中秋,还不到封山的季节,没理由这么长的时间里一辆车也没有。造成这种状况的,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这条路的两端都被封锁了。 吃完面包后,英翔要英修罗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好走险路。 英修罗知道事态严重,今天一整天都对他言听计从,一点也不争辩,对他的所有决定也没有任何异议,这时便坐到放在地下的登山包上,打算靠向冰壁。英翔也坐下,将他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声说:“睡吧。” 英修罗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英翔也靠着冰壁,闭目养神。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有两天一夜没休息过了。英修罗还在车上睡过一觉,他却是一路狂奔,根本没有合过眼。 他们穿着的登山服是特制的,轻软而暖和,但不是“发烧服”,寒气仍然一丝丝地环绕着他们周围,并不时地扑上他们在空气里的小半张脸。 到了后半夜,英翔确认他们周围并没有追击者,料想追兵对他们的去向已没有把握,空中的卫星或高空侦察机也不可能探测到他们,便推醒了儿子:“来,我们走。” 英修罗立刻站起身,揉了揉眼睛,背上登山包。 英翔细心地给他戴上保护眼睛的风镜,轻声笑道:“儿子,现在得把你当年摘神仙果的本事拿出来了。” 英修罗立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没问题。” 当年,英翔为了执行任务,曾经在这周围踏勘过好几遍,对这附近的地形最熟悉。。他先出了洞口,吩咐儿子跟着他,随后向上攀去。 雪峰很陡,山棱无雪,呈青灰色,山窝有雪,一片洁白。整座山青色与白色相杂,远远看上去反而是铁灰色,与他们的衣服和登山包的颜色很相似。两人艰难地以攀岩技术向上攀登着,一步也不敢松懈。 英翔看了看表,上面的指北针显示,这里已经是海拔5300多米,氧气比较稀薄。他们攀一会儿,大口一会儿,接着再走。 一直攀了一个多小时,英翔终于摸到那条废弃的古道,便腾身翻上去,随即伸手去拉儿子。 两人坐在那条羊肠小道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登山服的帽子将他们的口鼻一起遮住,将他们呼出的热气过滤了一遍,没有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白雾。 这条小路弯弯曲曲,高悬在山崖上,是过去在深山里生活的那些山里人通往外面世界的惟一通道。在公路开通之前,那些山里的妇孺们从没见过车和外面的世界,因为像这样的山径只有矫健如岩羊的男人们才能走过。 已近黎明,月亮悄然隐去,启明星高挂在曙光微现的天际。英翔和英修罗起身,沿着那条废弃已久的小道向前走去。 一路上很平静,淡青色的天光渐渐地亮起来,层层薄雾在群山间飘荡。这些白雾隐约地遮掩着英翔他们的身影,但是英翔却知道,只要一使用探测器,他们两人是绝不可能逃脱观察者的视线的。 现在他并不抱任何侥幸心理,他赖以逃脱的把握是对这一带地形的熟悉,以及赌对方没有料到他有这样的胆量。 从悬崖到河谷,又从河谷到悬崖,他们沿着那条羊肠小路在群山中穿行着。直到午后,经过八个小时的急行,他们了一个狭窄的山谷。 谷中是一条湍急的溪流,是从雪峰上流下来的冰冷的雪水,清澈的涧水呈碧绿色,泛着滔滔的白浪。废弃的古道紧靠在高于急流一千多米的峭壁中,延伸或沿着谷地侧坡盘旋而上,绕过那些不可能攀登的陡坡,直达山口。两边的高峰都在海拔6500米以上,全都冰封雪盖,直插云天。在两山之间的谷中,根本看不到陡立峭壁之上的更高的山峰。 刚刚到达山口,英翔便隐隐听到空气中传来的轰鸣声。他立刻判断出这是黑鹰直升机的声音,随即叫英修罗避到山壁的凹陷处。他躲到一块巨石后,从登山包里取出一只德拉诺夫狙击步枪,装上高射瞄准镜,向天空中声音的来处瞄准。 很快,他的瞄准镜里便出现了两架黑鹰特战直升机。 接着,一架“大力神”运输机出现在空中,机后出现了一连串张开的降落伞。 不过,由于两边都是海拔超过6500米的陡峭雪山,进行伞降的那些军人们只能在谷口之外,两座高峰之间的狭长地带降落。 英翔改而瞄准那些伞兵,轻声问儿子:“修罗,你能不能那两架直升机的控制系统?” 英修罗立刻拿出电脑打开,迅速输入一连串命令。不到三十秒钟,他就对英翔说:“爸,混沌进去了。” “好,给我调出来,让我看看。” 英修罗马上将电脑屏幕朝向他。英翔扫了一眼便弄清楚了,机上配置有105毫米榴弹炮和五十发炮弹,装备有多种调频/调幅电台、多普勒雷达、无线电罗盘、雷达报警接收机、电码选编识别装置/敌我识别系统等电子设备,其外挂系统则携带有反坦克导弹、机炮、电子对抗舱和火箭。 这都是常规配置,没有加装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英翔立刻便明白了,他们是要活捉自己和儿子。他在心里冷笑,只怕没这么容易吧。 他对英修罗说:“你让混沌控制住飞机,不让他们再往这边飞。” 过了不久,飞机果然开始就地转圈子,不再飞过来。 英翔这才冷静而迅速地向空中射击。只见他弹无虚发,每一枪都准确地射中了伞下的人,那个受伤或者被击毙的伞兵在降落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有的直接飘进湍急的寒溪中,有的重重撞向峭壁,然后掉进深谷。可以想象,这些被击中的伞兵生还的希望非常渺茫。 英修罗看着父亲的神乎其技,差点鼓掌叫好。他那一双亮晶晶的淡蓝色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瞧着空中,显得很兴奋。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问:“爸,你这枪哪儿来的?” 英翔一边射击一边答道:“前天晚上偷来的。” 英修罗马上想起来了,原来那晚父亲出去那么久,是去偷武器去了。他不由得哈哈笑道:“你跟我要钱,我还以为你会买呢。” 英翔微笑:“能买到的当然就买,买不到的就只有偷了,这叫事急从权。” 英修罗连连点头:“对对对,偷得好,下次叫上我。” 英翔笑着答道:“好。” 虽然他弹无虚发,不过毕竟只有一个人,拦截不了空中同时降落的数百名伞兵。不久,那些身穿白色雪地作战服的特种兵便有不少人平安降落。他们迅速散开,开始寻找路径往山口这边运动。 英翔对儿子说:“修罗,你让直升机对准了那些人开火。” 英修罗应了一声,问他:“怎么打?” “随便,开枪开炮都行,不过得瞄准了人多的地方,别浪费弹药。” 英修罗笑嘻嘻地答应着,十指如飞,敲击着键盘。 很快,黑鹰直升机便开火了,而且是枪炮齐发,反坦克导弹、机炮、火箭和榴弹炮交替发射,火力十分强劲,打得那些特种兵血肉横飞。有人不断呼叫直升机,问他们怎么回事,得到的回答是飞机已不受控制。空中和地面的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都感到震惊。 这里两边都是直上直下的陡峭山崖,那些战士避无可避,很快便出现大量伤亡。 英翔对儿子说:“你告诉混沌,打完最后一发炮弹后就让飞机撞向悬崖,不过叫他自己给飞机修改完程序就回来,可别牺牲了。”说到最后,他不由得露出微笑。 英修罗咭咭地笑着,一边答应一边飞快地在键盘上作起来。 过了一会儿,两架飞机打完了机上的所有弹药,便歪歪斜斜地以最大航速撞向英翔他们对面的峭壁。随着两声巨响,直升机化成两团火球,从悬崖上跌跌撞撞地落下谷底的激流。 英翔冷笑一声:“看他们还敢不敢再派飞机来。” 这时,谷中的特种兵还有数十人。他们互相呼叫着,渐渐集合在一起,向山口移动。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第56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英翔所占的地形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喜欢本,请推荐给您的朋友,记住我们的网址.。 在这种高海拔地区,人只能缓慢移动,根本不能跑跳,尤其是在喀喇昆仑山脉中,随时可能有危险,更加不敢造次。那些突击队员的行动不快,在峭壁间的狭窄小道上只能成单行纵队前进,十足十是活靶子。英翔曾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超级杀手,这时一枪一个,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那些突击队员迅速调整战术,先找地方隐蔽,与他对射,打算随后再乘隙前进。 英翔隐在石后,只是观察,并不轻易射击。他不能浪费弹药,必须尽量保证一发子弹就干掉一个敌人。只要对方有人起身向这边运动,他便冷不防地开一枪,往往便击毙一人。敌人没料到居然遇上了神枪手,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英翔想了一会儿,对方这次志在必得,援兵肯定随后就到。 他注意观察着敌人的动静,同时问儿子:“能联系上盘古吗?” 英修罗打开电脑,敲击了几下,随即神色大变:“他们在途中遇到了阻击。敌人很多,而且用杀人雷达覆盖了那个区域,他们体内的一些设备受到严重干扰,无法飞行,只能在地面抵抗。敌人多次发射MFP,他们受伤很重。” 英翔面色大变,立刻说:“叫他们撤出去,往反方向突围,回伊拉克。我们马上就中国境内,就快脱险了,让他们不要担心。务必提醒他们,一定要把死伤者全都带走,绝不能落入对方手中。” 他一边说,英修罗一边飞快地在键盘上作。很快,他便抬起头来:“盘古说他们明白了,马上就撤。” 英翔这才松了口气。。 他千算万算,仍然没料到敌人会用可怕的电磁武器来对付前来增援他们的人,所谓“杀人雷达”,简称RF/MO武器。它是功率特强的射频、超高频或微波武器,其发射功率从几亿瓦到几十万亿瓦不等。根据所发射电磁波不同的频率、调制方式和功率强度,RF/MO武器能够摧毁各种物质目标,尤其是电子目标,也可以摧毁有生命的目标。人体最易遭受电磁武器攻击的组织和器官是大脑、脖子、和腺。 而MFP是大功率的RF/MO武器,能产生强大的超短波,其摧毁能力类似于核武器。电磁波束压缩器其实就是电磁炸弹,它可以被巡航导弹携带,或像普通炸弹一样被轰炸机投放,也可以像普通炮弹一样被榴弹炮发射出去。电磁炸弹爆炸时,会在几微秒的时间内释放出强度高达几百万安培的电流,强大的电流被转换成强度高达三万亿瓦的脉冲电磁波,释放出非常巨大的能量。 敌人并不知道盘古他们是机器人,竟然对他们使用这种可怕的杀伤性武器,简直称得上丧心病狂,无所不用其极。而这种武器对于机器人的影响其实更大,会使他们体内的很多电路块出现故障,进而造成信息误码,抹去记忆,从而导致行动迟缓,反应迟钝,甚至失去生命。 英翔早已知道这些精灵机器人是活的,是另一种形式的生命,他不能为了自己和儿子的安全就牺牲别人的生命,因此要他们立刻撤回。 等英修罗关上电脑,他清晰地说:“儿子,你顺着我身后的这条路往前走。大概还有十公里,就是中国的关口。你翻过我们后面的那座雪山,顺着山梁往前走,山口处就有中国的哨卡。山路很险,你一定要小心。记住,千万不能跑,要慢慢地走,如果累了,就歇一会儿,不要急。。你什么都不用带,只带着你的电脑,现在就走。我在这里挡住他们。” 英修罗立刻摇头:“不。” 英翔急道:“听话。” 英修罗非常固执:“爸,我不离开你,要走我们一起走。” “那就谁也走不了。”英翔非常冷静。“修罗,你听爸爸说。你先走,我挡住他们。等你回到中国境内,就安全了。我拖住他们到天黑,自己就可以溜掉。你在这里的话,爸爸要分心照顾你,咱们谁也走不了,都得被他们抓住。” 英修罗眨着眼,想了又想,觉得父亲讲的有理,却实在舍不得和他分开。 英翔只得继续说服他:“儿子,我们绝不能一起被他们抓住。如果万一我被他们抓住了,你在外面还可以救我,对不对?” 英修罗顿时呆在那里,想象着父亲被敌人抓住的情景,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英翔温柔地将他搂过来,一手握着枪,一手紧紧地抱住他,轻声但坚决地说:“修罗,你要答应爸爸几件事。” 英修罗拼命点头。 英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如果爸爸被他们抓住了,第一,你不要哭;第二,不要怕;第三,什么都不要跟人说。我以前告诫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的事情,你仍然不能告诉别人一个字,对任何人你都不能说;第四,绝不要受他们要挟,自己跑出去让他们抓住;第五,绝不能受他们的任何威胁,为了我去替他们做事。无论他们怎么对我,你都绝不能跟他们妥协。如果你那样做了,我宁愿去死,而且绝不原谅你。”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变得十分严厉。 这是父亲第一次疾言厉色地跟他说话,英修罗抽泣起来,边哭边点头。 英翔在他耳边轻声说:“修罗,不要哭。你是大孩子了,不要再掉眼泪了。” 英修罗紧紧抱着父亲,一边点头,一边泪如雨下。 英翔心如刀绞,神情却很平静。他缓缓地说:“修罗,如果……如果爸爸死了,你不要难过。你去找你爹地妈咪,一直跟着他们生活,听他们的话,知道了吗?” 英修罗再也忍不住,伏在英翔怀里,哭出了声:“不……爸……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英翔举起枪,照着蠢蠢欲动的敌人开了一枪,这才轻声对儿子说:“孩子,人总是要死的。爸爸只能答应你,尽量不死,尽量逃掉,然后去找你。不过,你也要答应爸爸,刚才爸爸跟你讲的那些话,你都记住了,也都保证会做到。” 英修罗一直不吭声,只是哭。 英翔急了:“修罗,时间不多了,你答应爸爸,好吗?” 英修罗终于用力点头:“爸,我答应你。” 英翔强调:“全都答应?” 英修罗嗯了一声:“全部都答应。” 英翔欣慰地笑了:“你保证。” 英修罗抽泣着说:“我保证。” “好孩子。”英翔紧紧搂了搂他,毅然说道。“你走吧。” 英修罗将电脑塞进衣服,拉上拉链,扣上钮扣,将全身收束停当,认真地看着英翔说:“爸,如果你被他们抓住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一定救你出来。” 英翔笑着点头:“好。” 英修罗再次强调:“总之你要答应我,绝不能死。” 英翔无暇细说,只得答道:“好,我不死。” 这时,空中已经隐隐传来了大力神运输机的引擎声,肯定是对方派来增援的军队到了。 英翔急道:“修罗,快走吧。记住,不要跑,只能走,累了就歇一会儿。不要急,爸爸一定会在这里挡住他们的。” “我知道。爸,你也要记住了,你答应过我的,绝不能死。”英修罗说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扭头便走。 英翔看着他身手敏捷地消失在山口下紧贴在悬崖里的小径中,这才松了口气。 他打开自己背来的沉重的登山包,逐一掏出沙漠之鹰手枪、美制柯尔特步枪、苏制冲锋枪、可连发七枚小型火箭弹的火箭筒,还有夜视仪、手榴弹、伞兵刀,最后摸出十来个弹夹,在身旁一字排开。这些装备都是他前天夜里顺手牵羊,从乱糟糟的印军军营里偷来的。 按照儿子的脚程和沿路的地形,英翔断定三个小时内,儿子就能到达中国哨所,加上过境时可能遇到的盘查与麻烦,他无论如何也要阻击对方五个小时以上,以策万全。至于他自己,那就无所谓了。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第57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很快,天空中出现了一架大力神军用运输机。精挑细选是我们的追求,只挑选大家喜欢的,热门的书为大家呈现,敬请持续关注,不要忘了收藏本站。 飞到谷口后,一大批特种兵跳伞降落。这些伞兵背着动力翼伞,向英翔的侧后直飞过来,显然准备前后包抄。 英翔一看就明白了对方的如意算盘,却只是冷笑。他们不像他,过去曾在高原雪山的训练营里训练过多年,哪里知道喀喇昆仑山的险峻,居然敢贸然以这种方式发动伞降袭击,真是胆大包天。 他放下枪,迅疾举起火箭筒,对准从他眼前掠过的飞机便连续发射。 五枚火箭弹沿着运输机飞行的轨迹直冲上天。 飞行员急忙偏转机身,企图规避。然而,五枚火箭弹就像一只巨大的死神之手,伸出长长的五指朝飞机抓去。庞大的机身只避开了前后两枚弹头,却有三枚火箭弹钻进机身,几乎同时爆炸。只听一声巨响,运输机炸成一个巨大的火球,朝冰山上落下。 随着这声巨响,远近的高大雪峰都发生了剧烈的雪崩。一时间,天崩地裂似的隆隆轰鸣不断响起,震耳欲聋,令人闻之色变。 他们所在的这个山谷,两侧的山峰都是坚冰,没有浮雪。随着爆炸发出的声波的震动,大片大片的冰哗啦啦地裂开,纷纷落下,有些冰块的边缘锋利犹如刀刃,在落日的余晖里闪着冷酷的寒光。 英翔机敏地将整个身体蜷缩进巨石的底部。不断有冰块落在他身前,好一会儿才停息。他立刻钻出来,看向对面。 果然,正如他刚才的预料,那些刚刚跳下来的伞兵很难安全降落。 深谷两边如刀削般的峭壁令他们无法立足,即使他们的鞋子安有仿生吸盘,也无法站住,纷纷滑倒,滚下深谷,落进寒冷的涧水里。。 有些人勉强降落在海拔6500米以上的峰顶,可那里的万载玄冰平滑如镜,再加上空中寒风凛冽,使他们无法站住脚,很多人顺着冰坡向另一边山谷滑了下去。 有些降落在地势稍稍平缓一点的人也举步维艰,往这边靠拢的速度很慢。 即使是用动力翼伞,这里的空气稀薄,与别的地方大相径庭,作起来很困难。加上运输机爆炸时造成了气流的混乱,使那些伞兵们在空中颠簸不已,差点失去控制。他们在酷寒中努力调整着,勉强朝英翔占据的山口飞去。 英翔立刻举起狙击步枪,迅速而准确地向那些飞过来的伞兵们射击。空中的人顿时如断线的风筝,一个一个地往下摔落。 在山径上的敌人见状,立刻举枪向英翔扫射,冲锋枪和突击步枪的子弹如雨点般打在他面前的巨石上,激点碎屑。 这回,英翔不再能像上次那样顺利地截击伞降的敌人。他倒也不勉强,射杀了使用动力翼伞的突击队员后,就不再理会其他正在前面谷口降落的伞兵。 他只需要守住山口,瞄着小径,不准对手越雷池一步,跟他们耗时间。 对方接到的命令是抓一个大人和一个孩子,大概没料到那孩子会一个人在这样险峻的地方先溜。他们认为只要对面的枪声还在响,他们抓的人就在。 这里的地形对他们极为不利,对方居然也像是个经验丰富的特种兵,而且武装到了牙齿,火力十分强劲。此时,他居高临下地守住了山口,寸步不让,令他们一直久攻不下,几乎无计可施。。 他们在耳机里边咒骂边商量,最后一致同意全力拖住目标,让他把子弹打光,再上去活捉。只要目标不再往中国的边界方向移动,他们就不怕。当然,一旦对方向后移动,他们就可以冲上去占据有利地形,追上对方。 于是,两边的打算都是耗着,战势顿时呈胶着状态。 英翔正中下怀。他有的是耐性。 英修罗听着身后激烈的枪声,稳稳地向前走着。他心里牢牢记着父亲的话,虽然着急,却绝不跑动。 硕大的夕阳已落到峰顶,似乎在他前面召唤着,指引他前进的方向。他沿着蜿蜒曲折的小道,一直向着西北方向前行。 当他翻过一座高高的雪峰时,枪声已渐渐变弱,最后完全听不见了。他不敢回头去看,也不敢去想。他只知道,他一定要走到中国境内,才会安全,也才能救出父亲。 落日已经隐没在高耸入云的雪峰后面,金红色的晚霞正在父亲告诉他的中国哨卡后面渐渐隐没。他沿着两边都是陡坡的狭窄山梁,在冰雪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偶尔停下来大口呼吸,歇一会儿再走。 当他走到山口的界碑处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明亮的月光照耀着白皑皑的万里雪原,使地上的万事万物纤毫必现,无所遁形。正在哨所里站岗的中国士兵看到他渐行渐近,立即端枪对准他,大声命令他停下。 英修罗毫无畏惧地站在界碑前,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清晰地说:“我有紧急情况,必须入境,而且要立即和黎远望叔叔讲话。” 那士兵一怔,黎远望的名字他自然是熟悉的,但这个孩子却是什么来路? 他谨慎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英修罗沉着镇定地说:“我叫英修罗。” 那个士兵一手持枪指着他,另一手抓起了电话:“排长,这里有个孩子,说有紧急情况必须入境,他还说要立即与黎部长讲话……对……就是咱们的铁臂少帅……这个孩子叫他黎叔叔……对……他说他叫英修罗……对……好……好……” 放下电话,那个士兵的态度稍稍好了一点,对他说:“你先等着。” 英修罗没吭声,只是侧耳倾听着后面的动静。空山寂寂,一片安宁平静的气氛,他感觉不到任何危险。他知道,敌人已被父亲成功地阻截住了。他的眼里不禁涌出热泪,但随即就想起了父亲说的“不要哭”,便赶紧抬起风镜,用衣袖擦掉眼泪。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军人快步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位年轻的陆军少尉。那个一直持枪对着英修罗的士兵立即立正:“报告排长,就是他。” 少尉看了看那独自站在国境线那一侧的孩子,疑惑地问:“你是谁?” “我叫英修罗。” “你找黎部长?”少尉似乎不相信。 英修罗沉着地说:“对。” “有什么事?” “这事我只能告诉他。” 少尉警惕地看着他:“孩子,你是哪里人?” 英修罗毫不犹豫地说:“我是中国人。” “你的护照给我看看。” 英修罗说:“我是逃出来的,什么都没带。” 少尉更加怀疑:“对不起,如果你没有护照和签证,我不能让你入境。” 英修罗想了想,平静地问:“能不能让我跟黎叔叔通个电话?” 少尉听他叫黎远望“叔叔”,不敢造次,和蔼地解释:“小黎将军是部长,我们只能一级一级报上去,一下子可不见得联系得上。你还认识其他的什么人吗?” 英修罗想了片刻,马上说:“那我就找我爷爷。” “你爷爷是谁?” “他叫英奇。” 少尉吓了一大跳:“你说的是英主席?” 英修罗有点茫然:“好像人家都叫他主席。” 少尉这下更不敢莽撞了,声音变得很柔和:“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英修罗往后一指:“有人追杀我们,我爸爸正在挡住他们,他让我先到这里来。” 少尉一听,大吃一惊,略一思忖,便道:“好吧,孩子,你过来。” 英修罗走过界碑,了中国。 他转过身,看向夜色中的雪峰,喃喃地说:“爸爸,我已经安全了,你快回来吧。”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第59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月色下的雪原寂静荒凉,看不到任何生命的痕迹。如果喜欢本,请推荐给您的朋友,记住我们的网址.。 黎远望乘坐的天车掠过险峻的雪峰,直驶那个英翔所在的山谷。 在他身边,鹰队的队员们全神贯注,随时准备行动。 这只特别战术与救援小队在近年来屡建奇功,为黎远望赢得了很高的声誉,因为成立这个特别行动小队是他首先提出的构想,并亲自指挥实施的计划。 但是,像这次这样事先不请示中央军委,亲自率领这支小队越境作战,以前从未有过。 其实,黎远望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这里是印度国境,中国现在正与印度军方建立更进一步的军事合作关系,以遏制美国的南亚战略。下个月,他就要率高级军事代表团出访印度,并与印度的国防部长继续新一轮磋商,以期建立中印战略伙伴关系。这对中国的意义非常重大。 当年,印度与中国就他脚下这一有争议的地区进行划界谈判时,印度做出了一定让步,这里才会有中国的哨所。为此,中国拿回了两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并为西南边防又增加了一道坚实的屏障。 现在,虽然印度在与美国进行联合军事演习,但印度国防部也与中国国防部达成了一致意向,明年春季将在同一地点举行中印两国的联合军事演习。其中意义,足以令众多的分析家推敲不已。 这一切,都不能在今天毁于一旦,他也没有权利这样做。这样的行动非同小可,必须报中央军委主席批准。但是,英翔一个人在那里抵抗强敌,毫无脱身的希望,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英翔在他面前遭遇不测而什么也不做。如果能救回英翔,而要撤他的职,甚至让他脱军装,他也心甘情愿。 他们的天车越过国境后,最多十分钟就可以赶到英翔所在的地点,不过,还没到五分钟,机上的警戒雷达就探测到了有导弹向他们飞来,并发出尖锐的警报。 黎远望是飞行员出身,亲自驾车向山坡猛降,并放出仿真干扰器,将攻击的导弹引过去。他后面的天车也采取了同样的规避措施。 导弹在空中爆炸,立刻引发了雪崩。巨大的冰块排山倒海般向下倾泄,黎远望立刻拉高天车,避开弹向空中的冰块。 与此同时,又有导弹向他们射来。 黎远望当机立断,命令道:“跳伞。” 三十秒内,所有队员都跳了出去,纵着动力翼伞飞向前去。。 两辆天车直线下坠,还没落地,便被接踵而至的导弹击中,变成两个火球。 雪崩加剧,黎远望率领着鹰队在夜色中惊险地躲避着咆哮如雷的冰雪狂涛,终于降落在山腰,随即躲进陷入山中的小径里。 他们脱下翼伞,沿着英修罗曾经走过的路,向前飞速挺进。 不久,他们便遇到了顽强阻击。 敌人派出的那一队特种兵本来是想迂回包抄,以前后夹击,活捉英翔父子,却在途中接到命令,返身截击这一队援兵。 很快,激烈的枪声响起,在群山间激起连绵不绝的回声。 黎远望心急如焚,但这里地势太险,举步维艰。他指挥队员们分成两队,一队拖住敌人,他则率领另一队悄悄后退一段距离,随即绕道而行,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目的地。 渐渐的,黎明来临了。 太阳从雪峰顶上一跃而出,将金光洒向大地。天地之间顿时大放光明,冰雪反射着阳光,亮得耀眼。 英翔取下夜视仪,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山上明媚的阳光,淡淡地笑了起来。 经过一夜的对峙,他的子弹差不多打光了。狙击步枪、突击步枪、冲锋枪、火箭筒都已经失去了作用,只有那把沙漠之鹰还剩下十五发子弹。 在冰山上呆了一整夜,野外的寒冷空气让他几乎快冻僵了。但他的心情却很平静。至少儿子已经确保脱险了。 他伸手去拿英修罗背的那个小登山包,在里面翻了半天,将所有东西都检视一遍。除了一本护照外,其他的都是零碎的小玩意儿,还有一小部分电脑配件,这些都不会泄露英修罗的身份或者可能的去向。他将那本护照一页一页地撕下,又将每一页都撕得粉碎,再放回包里。 随后,他又拿过自己的登山包。里面原来装的都是武器,除此之外,只有他过去使用的护照。他将那本护照也全部撕碎,扔进登山包,随即往里扔了一颗手榴弹,然后扬手扔下深谷。在下落的过程中,背包爆炸开来,无数碎片像一群蝴蝶一般随风飘散。 接着,英翔又塞了一颗手榴弹进英修罗的登山包,同样扔进了山谷。炸碎的物件纷纷坠进谷底的激流中。 在他的对面,远远地隐伏着的突击队员们骚动起来。他们的指挥官已经看出对方的用意,下令立即进攻。。那些身穿白衣,戴着头罩的彪形大汉们沿着狭窄的通道,缓缓向上逼来。 英翔沉着地将剩下的三颗手雷一一投掷过去。随着爆炸,对方又有几个死伤者,只得暂时退了下去。 不远处,似乎又有雪峰被这几声剧烈的爆炸声引得发生了雪崩。对峙的双方都听到了从空气中沉闷地传来的阵阵轰鸣。只是由于地形的关系,他们看不到正在发生雪崩的地方,但却能够想象出那种摧枯拉朽般的巨大威力。 过了很久,对方又开始往上运动。英翔举起手枪,瞄着对方的身影,沉着地扣动了扳机。他每射出一发子弹,就有一个人应声倒下。对方只得紧急救护伤者,其余的人立刻又觅地隐蔽。 这一天一夜,对方的进展一直非常缓慢,虽然心急,却也无可奈何。 英翔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飘散着硝烟味的空气,心里觉得很遗憾。如此纯净的空气就这样被我们这些人类给污染了。 在他身后,激烈的枪声一直没有停过。他心里有数,一定是中国方面派人赶来援救他,只是被对方拦截了。 他回头看了看,虽然看不到那边的情景,却仍然感到愉快。 边防哨所里,英修罗一直呆在电脑屏幕前,出神地看着他,一颗心一直提在嗓子眼里。 英翔轻松地笑着,拉开枪栓看了看,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了。他略一思忖,便将枪口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不想被俘,既不想忍受对方一定会做的严刑折磨,也不想被对方用来要挟儿子。此时此刻,他能为儿子做的都已经做了,心里静如止水。 眼前那连绵起伏的雪峰始终沉默地看着他,仿佛在向他展示死后的世界,平和、安 第60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就在英翔跳出悬崖的一瞬间,有三辆大型天车飞了过来,迅速向他弹出了捕索。吉林不仅为您提供在线免费阅读.,还可以txt免费下载到本地阅读。 那是仿生捕索,几根长须上都安置着成百上千的微型传感器,一触到英翔的身体便自动卷曲,将他紧紧捆住,随即往回收去。 英翔只觉得胸口一窒,便失去了知觉。 黎远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不能打下天车,否则英翔肯定会送命。即使现在英翔被俘了,他总会想办法救他出来的。 看着他们将英翔拉进车里,掉头向南飞去,黎远望便下令撤退。再与敌人多作纠缠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们与敌人隔了一道深涧,那边的人也不打算追击他们。 他们在周围搜索了很久,都没有发现那个孩子,最后只得撤离。 英修罗在营房里看着天车将父亲拽上去,随后掉头飞走,却不再惊慌。他平静地向网络中输入追踪程序,然后关上电脑,走出门去。 外面,空气仍然清冷,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雪峰,在阳光下静默地矗立着。英修罗远远地望向山谷的方向,似乎在目送着父亲离去。 几个小时后,黎远望带着鹰队回来了。他筋疲力尽,神色黯然,歉疚地说:“对不起,修罗,我们到晚了。” 英修罗却很讲道理:“黎叔叔,你已经尽力了,谢谢你。” 黎远望搂住他的肩:“修罗,跟我们回北京吧,我们跟你爷爷好好商量一下,看怎么救回你爸爸。” 英修罗立刻点头,默默地跟着他上了天车。 在另一个国度,另一个地方,英翔一直处于昏迷中。 然而,他这次却不像以前那样能在脑中感觉到依露逊关切的注视和努力的维护,却感觉全身的神经似乎被裹在了一层雾中。 很快,那层雾在他脑中弥漫。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向上轻飘飘地浮起,一阵激烈的眩晕忽然袭来,各种缤纷的奇异的光圈在他眼前出现,交替着朝他扑过来。。他闪避着,感觉到整个人在向前飞扑。 黑暗的雾、水流、晶莹的光不断地交替闪现,从他眼前、身边划过……这好像是……以前依露逊跟他提过的……琉璃世界? 忽然,一层天幕在他眼前裂开,他看见了繁星闪烁。忽然,天幕又关闭了,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身体在坠落…… 他感觉到自己正在飞速穿过黑暗的空间,疾速下坠。 待一阵沉陷般的黑暗过去,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周围是一片毫无生气的苍白,这种白却是他一向熟悉的。全世界的医院似乎都是一样的布置,弥漫着一样的气息。 他仍然觉得头晕目眩,便再次闭上眼睛。 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用英语说道:“英先生。” 英翔重新睁开眼睛。 床边站着一个中年西方人。他身材匀称,气质优雅,有一头铁灰色的头发,衬着一双灰色的眼睛,显得特别冷酷。他关切地微微俯身打量着英翔,神情之间似乎是英翔的朋友。 英翔冷冷地看着他。他认识这个人。 他就是赫赫有名的M国情报局局长拉里?福克斯。 福克斯从容地坐下来,缓缓地说:“英先生,我们找了你三年了。” 英翔很沉默,一言不发。 不知道他们此前用了什么药,他只觉得在冰山上就已经蠢蠢欲动,即将在自己身上肆虐的阴寒病气又龟缩回了血管和骨髓中,一时没有发作出来。随后,他发现他们把他的双手用老式的不锈钢手铐锁在床边的铁架上,令他的动作大受限制。 福克斯看着他,微笑着说:“我为那些士兵粗鲁的举动向你表示歉意。” 英翔的神色仍然很漠然。 福克斯仿佛没看见,继续说道:“不过,我很理解他们的感受。。英先生,你一个人竟然阻击了他们一天一夜,击落了两架黑鹰和一架大力神,打死数十名突击队员,打伤上百人,我想你也知道,在那样寒冷和严重缺氧的地方,受伤的人能侥幸活下来的也不会多。同时,在伞降时也死伤了许多人,如此惨重的损失都与你有直接关系。这些战士都是我们军队的精英。对此,不但是他们愤怒,我也感到很震惊。” “这样辉煌的成就我可不敢当。”英翔用英语冷淡地说。“那里是冰山,他们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被大自然杀死的,不是我。” “突击队的指挥官找我们大闹一场,要我们为提供给他们的不实情报负责。”福克斯轻叹。“我们事先经过大量调查,所有情报都显示你只是个懦弱无能的人,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靠着父亲的关系在办公室里挂了个整理资料的闲职,却常常不上班,你们单位根本连你的档案都没有。后来,他们让你陪着你儿子工作,你干脆带着儿子跑掉了。我们这三年来到处找你,你却一直在游山玩水,几次都被你莫明其妙地溜掉。你的行动毫无规律可循,完全凭心血来潮,四处瞎逛,没有目的。从这些资料上,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一个能在两天时间里从斯里那加突出重围,一直跑到中印边境的人,更不像是能与我们的突击队员相抗衡的人。那么,英先生,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英翔淡淡地笑道:“你的情报很准确,一点儿都没错,我就是个懦弱无能的纨绔子弟,一生游手好闲,一事无成,并引以为荣。” 福克斯也温和地笑了起来:“英先生,如果说这样的人竟然能够独自堵住我们那么多突击队员,你也太侮辱我们的智慧了吧?” 英翔心平气和地说:“堵住他们的,是喀喇昆仑,不是我。” “何必过谦?”福克斯笑道。“英先生,能够找到并充分利用那样的地形,绝非常人。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个游手好闲的人,一向就喜欢四处瞎逛,知道几座山有什么稀奇?”英翔淡淡地说着,索性闭上了眼睛。 福克斯的态度却一直很优雅,从容不迫地道:“何必呢?英先生,抗拒是没有用的。我很真诚地劝你,还是跟我们合作,否则,我们是有很多办法让你开口的。那样的话,就会弄得大家都很不愉快了。” 英翔没理他。 福克斯却不急不燥,关切地说:“好吧,你先休息。等你恢复过来了,我们再谈。”说完,他起身走了出去。 英翔这才睁开眼睛,仔细环视了一下房间,首先想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日子,他到底昏迷了多久。但是,病房里空空荡荡的,看不出任何端倪。 随后,英翔注意到,这间病房不太像通常的那种医院房间,这里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设备,没有监视系统,没有医学监测系统,没有内部医患对讲系统,没有对外通信系统,没有空气调节系统,也没有空调,输血和输液都用的最老式的那种输液瓶,针头刺进他手上的血管中。 他努力思索着,半晌才明白过来,这房间之所以给他这么怪异的感觉,是因为其中没有任何计算机控制的系统,甚至没有一件带着智能芯片的电器。他们一定已经了解了英修罗在网上的能力,于是全面隔绝了英修罗可能的探查。 这个没有任何现代化设施设备的房间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令人窒息的沉寂的坟墓,把他与外面的世界远远地隔离开来。 他神情始终淡淡的,闭上眼睛,想着儿子的焦虑,心里不由得涌起强烈的疼惜。 这时候,英修罗确实在北京急坏了。 当他随着黎远望上了军用天车后,一直不声不响地抱着电脑坐在窗边,呆呆地看着窗外起伏的雪峰和朵朵白云。黎远望悄悄留意着他,却不由得暗自心惊。此时,这个沉默的孩子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神阴郁,活脱脱就是一个小英翔。 当天车在北京国防部的大楼前降落时,英奇和黎盛都已经等在这里了。英修罗沉默地走下天车,看到英奇后,也仍然不发一言。 英奇已经听说了发生在边界上的事情的全过程。他安慰地搂住孙子的肩,轻轻叹了口气。 黎盛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黎远望,这位身经百战、功勋卓著的虎将此时却无可奈何地苦笑。 黎盛略一思索,便微笑着对英修罗说:“修罗啊,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爸爸救回来的。” 英修罗默默地点了点头,神情间却明显是不相信。 英奇似乎明白孙子的心思,便和蔼地说:“修罗,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全力救你爸爸的。” “我不信。”英修罗到底年少,不懂得利害关系,这时在悲愤之下,不禁锋芒毕露。“他们原来那样对我爸爸,逼着我爸带我逃走。现在他被人抓走了,他们真的会去救吗?我不信。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你们谁也拦不住我。” “修罗,你先冷静一点。”英奇叹息。“这两件事是不一样的。你爸爸是我的儿子,也是国家的功臣,我们一定会全力营救他的。我们需要你加入,但你不能擅自行动。我们救你爸爸,但要尽量不伤无辜。你爸爸也会这么想的……” “我不管。”英修罗大叫。“我根本不认识那些人,我也没有伤害过他们,我们只想躲得远远的,过自己的日子……可他们总是不肯放过我和我爸爸,我恨他们。我也恨你们。为什么让天下人安居乐业,就必须牺牲我爸爸?我偏要让天下人都牺牲,好救回我爸爸。” 英奇一时不知该如何才好。如果是别的什么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他早就厉声斥责了。可是,这个孙子固然不是普通人,又刚刚遭逢巨变,他理解孩子受到巨大刺激后的一时过激,却也有些害怕他会说到做到。 黎远望听了他的话,也呆了一会儿,随即便反应过来,连忙对他说:“修罗,我们会想办法救你爸爸的。你先休息一下,我们再商量。你暂时不要太心急,好吗?” 英修罗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黎叔叔,我爸一直对我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们从斯里那加逃出来的那一天,我爸还在网上关注你的消息。你这次过去救我爸,我很感激。我相信你。” 黎远望一听,心里不由得一恸,长长地吸了口气,才保持住平静。他沉声说道:“修罗,你爸也是我这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是我最亲的兄弟。我宁愿自己的性命不要,也希望能救回你爸爸。” 英修罗安静了许多,微微点了点头。 英奇拉着他的手,温和地说:“来,修罗,车子在这边。” 英修罗没再多言,乖乖地跟着他上了车。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第61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此时,十三岁的英飞年年跳级,已经读到了高中一年级,在学校里被誉为天才少年。如果喜欢本,请推荐给您的朋友,记住我们的网址.。他与英修罗一样,也长成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英俊少年。两个孩子本来可以有很多话可以讲,可英修罗却终日沉默不语,只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在电脑前忙碌着。 他现在住着的房间是英翔以前住过的,后来也一直保留着,没有动过。英修罗住在这里,偶尔会看看父亲的私人物品,满心都是对父亲的思念。 桂妙然过去曾经见过一次年轻健康的英翔,当时他沉稳俊朗,彬彬有礼,给她极好的印象。但那是惟一的一次。以后她再见到的,就是变得极其阴郁极其沉默的英翔了。现在,她很担心地看到,似乎英修罗正在走他父亲的老路。 一天后,盘古到了。 桂妙然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看上去与人类几乎没什么不同的机器人,有些手足无措。英修罗淡淡地对她说:“奶奶,盘古是我哥哥,跟我住一个房间好了。” 桂妙然见他竟然跟一个机器人称兄道弟,十分惊讶,却也只得由他。 除了出来吃饭外,英修罗一直与盘古躲在房间里。为避免泄露任何秘密,他们一直在电脑上用“依露逊语言”交谈。 ——我找不到我爸爸。你们呢? ——我们也都找不到。 ——为什么会这样? ——只能有一个解释,他们把英先生藏在了一个没有任何现代化设备的地方。 ——好像也没有办法探测到…… ——他们一定在那个地方采取了所有的屏蔽措施,多半在地下。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在调查全世界所有情报机构和军队系统,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 ——有结果吗? ——暂时没有。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们不知道。 ——……你说我爸爸……还活着吗? ——肯定还活着。据我们分析,他们要找的是你。只要没抓到你,他们就不会让你爸爸死。 ——我是绝不会让他们抓到的。 ——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他们抓到你。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英翔却一直杳无音信。似乎各方都在等某一方先行动,自己才好想出对策。 英修罗终于忍不住了,问英奇:“爷爷,你们有我爸爸的消息了吗?” 英奇知道他们一直没查到英翔的消息,自己这边动用了所有的力量,也没有查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英修罗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盘古,我想找我爹地妈咪。 ——苍月先生说,他不能过来,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爹地这么说吗? ——是的。苍月先生说,由于你的缘故,他已经出手救过你父亲两次。其实这都是不应该的,他已经违背了他们的规则。他不应该介入你们的事情,这会干扰你们的历史。 ——我不明白。 ——苍月先生说,就像你到海地去,无论当地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会干涉,因为你根本不明白他们的世界,他们有他们的规则,有他们的纷争。。苍月先生要我转告你,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出手干预你们的事情。他要你听你父亲的话,你父亲怎么吩咐你的,你就怎么做。 ——可是……我爸爸会死的。 ——苍月先生说,人总是要死的,但死后有死后的生命,要你不必为你父亲难过。 ——不…… 就在英修罗焦急万分却又束手无策时,国防部长黎远望上将率中国高级军事代表团如期出访印度。 当他率领代表团抵达新德里的时候,英翔被人从病床抬到担架上,极其迅速又极其秘密地往外转移了。 英翔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他的病情一直在反复发作,右臂和左肩上的枪伤也愈合得很慢。 各种各样的病状在他身上此起彼伏,他一直在咬牙忍受着剧痛和高烧的煎熬,时常陷入深度昏迷。种种怪异的迹象令一直在医治他的医生都惊诧不已。每天过来盘问他的那些人则根本问不出一个字来。 本来,那些医生都接到命令,不准跟他交谈。现在,那位主治医生火了,跟拉里?福克斯大吵一架,质问他,自己如果不向病人询问既往病史,如何对症下药?福克斯这才同意她在中情局人员的陪同下,向病人询问。 趁着病人恢复了短暂清醒,那位白发苍苍的M国女医生和蔼地问他:“先生,你能说说你过去的病史吗?你知道自己患的是什么病吗?以前用的是什么药?” 英翔看了她半晌,仍然一言不发。 那位女医生轻言细语地说:“我是凯瑟琳?霍布森,一个医生。我只问你病情,不问你其他的。请你告诉我好吗?” 英翔微微笑了笑,轻声道:“霍布森医生,我建议您最好放弃。” 凯瑟琳看着这个奇异的白发青年,他的脸苍白消瘦,一双黑亮的眼睛却清澈温和。病痛如此折磨着他,他整个人却显得异常平静。无论当局如何向她解释这是个“极其危险的恐怖分子”,她仍然对他充满好感。 听了他的话,她不赞成地摇了摇头:“我是医生,怎么能见死不救?” 英翔轻轻地笑道:“他们让你治好我,却是为了再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凯瑟琳微微有些迟疑,看了看病床旁如临大敌的那些穿西装的特殊人士,又看了看这个奄奄一息的病人一直被钢铐锁在床沿上的双手,不由得犹豫不决。 她身边的人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便道:“霍布森医生,这个人绝不像你表面看到的这么安全,他一个人就打死了我们六十多个突击队员,又害死、致残了一百多名官兵,绝对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英翔却淡淡地笑道:“那些人大部分都是被你们的黑鹰直升机开炮炸死的,你们也算在我的账上?” 在过去的很多次战争中,M国的战机或导弹都“善于”攻击自己人,媒体对此的报道层出不穷。凯瑟琳闻言,狐疑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那人瞧着英翔,冷冷地说:“真是一派胡言。霍布森医生,我们那两架黑鹰也遭到了这个人的恐怖袭击,已经在行动中坠毁,机上共有八名军人,无一生还。” 凯瑟琳悚然心惊,脱口而出:“你果然是恐怖分子?” 英翔淡淡地说:“医生,您可以问问他们,我属于哪一个恐怖组织?” 那人立刻接道:“这正是我们要问你的,你属于什么组织?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英翔静静地闭上眼睛,轻声说:“谢谢您,医生,不过不用费心了。” 随后,凯瑟琳向他们表示,在这种原始的医疗条件下,她根本无法对病人进行有效的治疗。拉里?福克斯却郑重地对她说,这样做是为了M国的安全。这个人还有一群同伙,并且他们都是网络高手、电脑精英,只要一使用带有计算机程序的设备,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电脑芯片,这些人就能找到他。 “一旦他们找到这个人,就会立即发动恐怖袭击,不止是对我们,还有整个M国。”福克斯严厉地警告她,不但只能使用上个世纪的那些不带电脑程序的医疗设备,而且不能在网上或者电话里提到这个人的病情,以免泄露风声,被那些“极其危险的恐怖分子”察觉,那将给M国人民造成极大的威胁。 “同时,必须救活他。”福克斯又说。“霍布森医生,我们需要他的口供,以便抓住他的同党。” 凯瑟琳?霍布森是国际知名的医学专家,一生都在研究治病救人,对政治十分陌生,此时也只好相信这位“政府要员”。她想了想,说道:“我需要很多的特效药,还有大量的血浆、血小板、脐血、丙种球蛋白、氨基酸……目前只有先遏止住病人病情的恶化,然后再查清病因,对症下药。” “我赞成。”福克斯立即说。“霍布森医生,需要什么尽管说,我立刻叫他们送来。” 由凯瑟琳担任组长的特别医疗小组为这个病人真是绞尽脑汁,使用了许多刚刚研制出来尚未投放市场的新药。 大量的特效药源源不断地注入英翔体内,强制性地暂时压制住他的病情,使他发作时的程度减轻了许多,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时,中国高级军事代表团到达新德里,对印度开始友好访问。为保证他们的安全,中国派来了大批安全人员,与印度方面的安保人员一起,对军事代表团将抵达的各个城市展开了大检查。在这些行动的掩护下,大量情报人员也印度,几乎在进行拉网式的侦察。 一直秘密隐藏在孟买的福克斯立刻决定转移。 英翔被他们蒙上眼睛,封住耳朵,塞住嘴,绑在担架上,用汽车秘密送到机场,随即抬上了飞机。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第62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这架新型的波音777-U2060型宽体远程客机一直往南飞着。不是无弹窗也不是无广告,希望大家能理解我们的辛勤劳动,谢谢。 在数个小时的航程里,英翔从头到脚始终被罩在一块厚厚的黑布里,让外人看不出丝毫端倪。机上那些负责押送的人员也都不吭声,仿佛只要一说话就会被潜在的监视者偷听到。那些医护人员都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得脸色发白,瞧着担架的眼神犹如看见鬼魅。很多人都离得远远的,似乎怕被连累。 飞机在赤道地区改变航向,在万米高空一路向西,飞越了所罗门群岛和斐济,最后到达了美属萨摩亚,降落在图图伊拉岛的帕果帕果国际机场。 美属萨摩亚又称东萨摩亚,位于太平洋中南部,属于热带岛国,共分为三区二岛,人口约有六万。境内多火山岛,热带丛林密布,沿岸多珊瑚礁。首府帕果帕果是个天然深水港,是萨摩亚群岛惟一能停泊万吨轮的良港,也是M国在南太平洋的重要海军基地。 飞机一停稳,他们便一刻不停地将英翔抬下机,塞进了汽车,随后一阵疾驰,驶入美海军基地内。很快,汽车停在一座山丘前,紧紧抵住了通往山腹的一扇大门,几个人将他迅速从车门直接抬进了门里,这才松了口气。汽车随即迅速离去。 他们乘坐的客机、汽车和这幢处在一座挖空了的山腹中的建筑一样,外表都喷涂了一层隐红外线、隐磁、隐微波的特殊材料,可以有效防止来自外层空间的探查和高空侦察。 这幢建筑里也与原来的那间房间一样,没有一切需要由计算机控制的系统,甚至没有任何带有电脑芯片的设备,总之,没有任何与科技沾边的东西。 为了隐藏这个人存在的痕迹,他们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即使使用了所有的手段,少数知道内情的人却仍然觉得不够,简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在整个转运的过程中,始终被裹着不见天日的英翔一直很安静。 进了这幢建筑深处的囚室中,护送而来的情报局的人才掀开他身上的黑布,解开对他的重重绑缚,让医生给他做检查。 英翔被这一系列转运过程的颠簸和长时间的紧紧捆缚折腾得疲惫不堪,现在正在昏睡。 那些医护人员使用的仍然是原始的医疗工具。检查完后,凯瑟琳叹了口气:“至少他还活着。” 一路上看到如此严密的防护措施,他们都相信这个人确实隶属于某个极其危险的恐怖组织。。想到世界上被那么多恐怖行动杀伤的无辜平民,他们都不再对这个人暗中同情。 他们所在的这幢建筑从外表上看去,纯粹是一座长满低矮灌木和青草的山丘。但是,虽然其内部极其原始,没有任何科技产品,外面却是武装到了牙齿。环绕着这座山丘,装备有先进的预警系统、防空系统、导弹拦截系统等等,这些系统并不是单独存在的,而是由高手设置,隐在海军基地的所有系统中,做得毫无特殊之处,不会引起别人的特别注意。同时,还有几队突击队在周围隐蔽地驻扎守护着。身处建筑中,可说是高枕无忧,固若金汤。 也许是到达了正处于夏季的热带地区,心理感觉好了一点,又或者是从北半球到了南半球,纬度的变化对人的身体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一直躺在床上的英翔似乎病情逐渐在好转。渐渐的,他能够坐起来,后来还能下地走动了。 看守他的那些人对此又喜又忧,喜的是终于能够保住这个人的性命了,忧的却是怕此人忽起杀意,无人能敌。 关押他的房间修建得十分严密,四壁都是钛合金制成的金属墙,在墙里,四周还加装了三层密密的钛合金栅栏,就像是一个关猛兽的笼子。门口用粗大的铁链拴住,上了那种古老的大锁。除此之外,随时都有八名全副武装的突击队员在笼子的四周看守着。 即使是这样,那些人还是不放心,仍然给英翔的双手戴上了手铐。只是这副钛合金手铐是双手分开的,用细细的然而坚韧无比的钛合金链子套在旁边的钛合金栅栏上。英翔在狭小的室内可以活动,但无法骤然做激烈的动作,更遑论攻击了。 不过,与上次全封闭的房间不同,这个房间有一扇小小的窗户,装的是全封闭的防弹玻璃,而且这玻璃是单向的,只能够从里面看见外面的情景,从外面看上去,却像是一块天然的岩石,完全看不到里面。英翔可以隔着层层栅栏,透过玻璃,远远地望见海洋。他常常站在那里,一看就是很久。 在热烈的阳光下,安静的大海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点点白帆不断地从海面上轻盈地飘过,偶尔有轮船和水上飞机来来往往。各种水鸟在海面上飞来飞去,不时有白色的鸟从窗前展翅飞过,给寂静的房间带来一点生机。 看这里的种种布置,真可说是机关算尽,而且每时每刻都在花费着巨大的人力物力。 每天早上,凯瑟琳会带着助手过来给他检查。。这个时候,即使有手铐限制,但英翔仍然有活动空间,很让某些人不放心。因此,每次都是守在门口的突击队员们先进来,将他铐到床上,才让医生们进行治疗工作。这些战士对这个人仍然充满了恨意,动作往往十分粗鲁。英翔却始终很安静,一直一言不发。 下午,情报局的审讯人员们会进来,将他的双手结结实实地反铐在栅栏上,然后对他进行讯问。他们反复问的一个问题就是他的真实身份。这是他们设计的第一个突破点。 英翔始终一声不吭。 他甚至都不去思考他们为什么从来不提英修罗。不过,他已经感到了儿子给这些人造成的巨大压力。有“恐怖的英修罗”在外面,他们似乎一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每思及此,他的心里就会浮现出一丝愉快。 与严密的防护设施相比,这间房间的生活设施却比较简陋,不过却附设有浴室。与四周中空的钛合金栅栏不同的是,这个小小的卫生间却是用实心的钛合金板材制成的,算是尊重了他的一点。 除此之外,他们还送来了从斯里那加达尔湖的船屋上搜来的他的私人物品,甚至还有那套法文版的《追忆逝水年华》。 英翔有种感觉,他们似乎打算在这里关他一辈子。 不过,要比耐心,天下只怕很少有人比得过英翔。 每天都生活在栅栏外守卫着的八个人十六只眼睛的注视下,他却过得从容不迫。如果没人来打扰他,他就看看海,读读书,或者闭目养神。他始终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但他根本无所谓。 这时,不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凯瑟琳也知道,他的病情只是被大量的药物暂时压制住了,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好转。他体内无处不在的病灶一直在积聚力量,随时会大举。 英翔现在觉得全身的骨头已经都变成了薄薄的空壳,并且一直在隐隐地酸疼,似乎骨髓都已经被吸干了,骨骼越来越脆,随时会碎掉。只是,他一点也不在乎。 凯瑟琳对他的病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心,简直是欲罢不能。她从来没见过这种病例,对他的病因、病史、既往的治疗方式都急欲知道,想一探究竟。 对这位真真正正的医学家,英翔表现得极其尊重,但他确实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略带歉意地告诉她:“我不懂医学,也从来不关心,真的不太清楚。” 凯瑟琳不断地轻叹,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距离英翔被捕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黎远望从印度回来后,虽然两国媒体都一致对他这次出访所取得的成就高度赞扬,但他内心深处却并没有真正的愉悦之情。在与对方的谈判、磋商以及聚会中,他曾不断地旁敲侧击,结果却发现似乎印度人根本不知道M国人在拉达克北部千里冰封的地区发动的那次突击行动,也不知是真的不清楚还是装糊涂。当他一无所获地回国后,甚至都不敢去见英修罗。 英修罗却没有放过他。他轻而易举地国防部的内部通信系统,找到了黎远望。“黎叔叔,我爸爸呢?”他毫不客气,单刀直入。 黎远望看着屏幕上那个跟少年时候的英翔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一时间张口结舌:“修罗……叔叔很惭愧……暂时还……还没有消息……” “那什么时候会有消息?” “这个……我们正在查……”黎远望认真地说。“真的,修罗,相信我,这段时间,我们在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你爸爸。” 英修罗淡淡地道:“我相信你。” 黎远望看着他,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时候,两个英姿发的少年人只要有机会聚在一起,便会指点江山,展望未来。那时候,英翔便显得成熟、内敛、温和、淡泊,人人都觉得他特别毛燥、粗枝大叶,都叫他向英翔学习,并且都断定英翔前途无量,必成大器,而这个粗糙的小子则未必有什么成就,多半会一路跌跌撞撞,闯祸的时候多,成功的时候少。然而,三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他已成了闻名遐迩的“铁臂少帅”,功成名就,英翔却半生坎坷,现在更不知所终,生死未卜。是不是这就叫造化弄人? 正想着,英修罗的声音唤醒了他:“黎叔叔,如果绑架者绑架人质,向人质亲属勒索赎金的话,人质亲属应该怎么办?” 黎远望脱口而出:“报警。” 英修罗平静地点头,随即又问:“那如果绑架者威胁说如果报警就撕票,人质亲属又该怎么办呢?” 黎远望一怔,忽然反应过来:“修罗,是不是抓你爸爸的人有消息过来?” 英修罗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微微点了点头。 黎远望立刻急急地问他:“他们怎么说?” 英修罗缓缓地答道:“当然是勒索。” 黎远望神色凝重:“他们要什么?” 英修罗轻声说:“我。” 黎远望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我想看看他们发过来的信息。” “好。”英修罗低头敲了几下键盘。 黎远望眼前的屏幕上出现了一连串的英文电子邮件。 ——英修罗:想见你父亲吗?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但我能帮你跟你父亲团圆。 ——是吗?你有什么建议? ——过来,就可以和你父亲在一起。 ——我父亲在哪里? ——你过来就知道了。 ——去哪里? ——你现在在哪里? ——不关你事。 ——孩子,对我客气一点,你父亲还在我们手里。 ——我父亲怎么样了? ——他很好。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有医生一直在照顾他。 ——我要确认,否则我们没有谈的前提。 ——好。 第二天,邮件再次出现。 ——你父亲拒绝合作,所以这几张照片的效果不是很理想,不过完全能够看出他的情况很好。 附件里是几张JPG格式的照片,黎远望急切地打开了文件。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第63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照片颗粒很粗,很像是用过去那种老式相机拍摄的,而不是时下最常用的数码相机,镜头的角度也不对,似乎是隐藏起来偷拍的。精挑细选是我们的追求,只挑选大家喜欢的,热门的书为大家呈现,敬请持续关注,不要忘了收藏本站。 照片里确实是英翔本人。他在一间四周都用金属栅栏牢牢封闭的房间里,正坐在椅子上,神情很平静。他穿着黑色的毛衣和长裤,白发萧然,有种奇异的超然气质,仿佛不似尘世中人。虽然画面不是很清晰,但足以看出,英翔的身体似乎已无大碍,而且对方也没有对他用刑。 不过,黎远望看着狭小的房间四周那一层层的金属栅栏,以及锁住英翔双手的那副手铐,觉得特别刺眼。 照片的一角有一张两天前的《纽约时报》,足以证明至少在两天前,英翔还好好地活着。 接下来是英修罗看过照片后发过去的邮件。 ——你们要什么? ——你。 ——要我做什么? ——你过来了自然就知道了。 ——我需要时间考虑。 ——多长时间。 ——十天。 ——太长了。 ——这是大事,当然要仔细考虑。 ——给你两天时间。 ——两天太短。 ——已经很长了。 ——五天。 ——两天。 ——三天。 ——好。英修罗先生,我们很尊重你,希望你不要玩花样。否则,我保证你父亲不会死,但会活得很痛苦,痛苦到他情愿死,痛苦到你后悔一生。 ——三天后我会跟你们联系。 ——好,我们等着你。 英修罗与对方的邮件对话到此结束。 黎远望关闭了这个传过来的文本文件,看着英修罗。。这个孩子似乎得知父亲还好好地活着后,心情平静了许多,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 英修罗问他:“我该怎么做?” 黎远望立刻说:“你绝不能去。” 英修罗面无表情,慢吞吞地问:“那我爸怎么办?是不是又该让他做出牺牲?” 黎远望觉得这孩子简直是在拷问自己的良心。过去,英翔是他的克星。现在,竟然又冒出来一个煞星,专门挑战他的权威、头脑和原则。 黎远望掩饰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这才说:“给我点时间,我们研究一下,好吗?” 英修罗不动声色地问:“要多长时间?” 黎远望想了想:“一天吧。” 英修罗没有跟他讨价还价,只简单地说了声“好”,不等他再说什么,便自作主张地结束了通话。 黎远望啼笑皆非。这个孩子与年少时的英翔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英翔比他要沉稳练达,却谦和得多,远没有他那种咄咄逼人。这孩子才真是干大事的料。 随后,他将这一情况告诉了父亲,同时向中央军委主席周汉基报告。周汉基听了后,立即指示委员会组织各部门专家,研究个可行性方案出来。 于是,英奇被请回来,由他主持,紧急召开了一个高级别的联席会议,除了黎盛、黎远望、魏勇强和戴犀都出席了外,三个部的高级专家也都参加了。 会议开了将近六个小时,其间争论激烈,方案多多,莫综一是。有人提议不如将计就计,让英修罗去赴约,派行动小组在后面跟着他进行暗中保护,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要英修罗做什么再说。有人提议不如引蛇出洞,调虎离山,乘机查探关押英翔的确切地点,等等。方案多得很,核心却只有一个,让英修罗作饵,引对方现身。 黎远望只是摇头。戴犀也摇头。 什么引蛇出洞,调虎离山?已经有人那么干过一回,并成功劫持了英修罗。那还是在北京,是他们自己的地盘。现在竟想到别人的地盘去引人家出来,真是异想天开,不着边际。他们只怕是把英修罗当成了刀锋战士、鹰队成员了。 黎远望皱着眉头,咳了一声:“大家注意一个前提,英修罗只有十五岁,而且没有受过任何训练,也没有任何秘密工作的经验。”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魏勇强更是言简意赅:“英修罗绝不能落到对方手上。” 戴犀也立刻说:“是的,英翔当初拼了命让英修罗一个人逃出来,就是这个意思。” 在这些人里,只有黎远望亲眼见过英翔独自守在雪峰上顽强阻击对方的情景。他斩钉截铁地说:“一步也不能让英修罗离开北京。我们必须保护他,否则也太对不起英翔了。” 大家只得另起炉灶,重新想方案。有人提议让人乔妆假扮英修罗去赴约,随即便被否定:“这又不是付赎金救人质,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会议开了一个通宵,每个人都筋疲力尽,最后一致得出结论,既然对方要的人是英修罗,而他们又绝不会让英修罗出现在对方面前,那实际上是无计可施的。 在谈到这点的时候,大家都避而不提英翔。 最近,他们都想尽了办法在找英翔,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一次,对方精心准备了三年,有备而来,不是仓促之间就可以查到蛛丝马迹的。他们已经比较清楚英修罗的本事,竟然将英翔藏匿到了连这位无与伦比的天才少年都找不到的地方。 只不过,这些高级领导人这次却都没有负疚的心理,第一不是他们造成的,第二他们已经尽力了。人生不如意者十常,他们也不可能事事成功,谁都不是神仙。 会议开到最后,大家都沉默了。黎远望环顾左右,见人人都疲惫不堪,有的人抱着浓茶使劲喝,有的人一杯一杯地猛灌咖啡,还有的则一根接一根地吸着烟。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空气污浊,却没有人像往常那样抗议。 他对英奇说:“英主席,还是先散会吧。我跟你一起去和修罗商量一下,希望他能理解,不要走极端。至于小翔那里……我们再想办法吧。” “这样也好。”魏勇强在一旁说。“你对修罗强调一下,这些人挟持英翔,无非是想逼他出来,只要他不出现,他父亲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黎远望点了点头:“我明白。” 戴犀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已经逮捕了对方潜伏在我们高层的几个重要间谍。我们会通过某种途径向对方建议,用这几个人去换回英翔,希望对方能够同意。” 魏勇强立刻说:“我们军中也抓了几个,可以一起拿去换。” 黎远望略微乐观了一些:“好,我去跟修罗说。” 在整个会议期间,英奇的态度始终很冷静镇定,没有丝毫感情的迹象,令人十分敬佩。散会后,他便带着黎远望回家,找到英修罗。 现在,九号院已被列为军事禁区,除了英奇一家人和经过严格审查的工作人员外,其他不重要的人都被挪了出去。空出来的宿舍里住满了突击队员和特警。满院也都站着军警,日夜守卫。院外也是如此,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安全措施十分严密。 半个多月来,英修罗始终呆在院里,没有踏出大门一步。 听完黎远望的话,他沉默片刻,便客气地说:“谢谢黎叔叔。” 黎远望颇有些意外,担心地问他:“你没生黎叔叔的气吧?” 英修罗摇了摇头,淡淡地说:“这么多天来,我仔细想过了,这件事也不怪你们。本来这就是我和我爸的事情,人家帮忙是人情,不帮是道理,我不会再生谁的气。现在,这是我一个人的战争。就像上次我爸来救我,对你们说这是他私人的事一样。” 黎远望看了坐在旁边的英奇一眼。英奇平静地问:“修罗,你打算怎么做?” “我绝不会送上门去。”英修罗坚定地说。“我要逼他们放了我爸爸。” “好。”英奇欣慰地点头。“我们英家的孩子,一向智勇双全,绝不感情用事。” 英修罗冷静地道:“我这样做,不为别的,是因为我答应了爸爸,绝不主动出去,让他们抓住。” 英奇的脸色有些奇异,缓缓地说:“那就更要一诺千金。” “爸爸答应我的事都做到了。我答应爸爸的事,我也一定会做到。”英修罗神态坚毅地说完,转身上了楼。 黎远望看向英奇,关心地说:“英伯伯,你怎么样?你也不要太着急了,自己的身体也要紧。小翔……万一有什么事的话,修罗还要靠你呢。” 英奇迟疑了一下,没有告诉他英翔的意思是要英修罗去找他的养父母。他轻声说:“我没什么。这一次,我,小翔,还有修罗,我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在雪山上,小翔不肯死,是为了修罗。现在,修罗不肯妥协,也是为了小翔。英家有他们,我感到很骄傲。” “英伯伯,我很敬佩你们。”黎远望感动地轻叹一声,心里感到非常难过。“我对不起小翔,也对不起你,对不起修罗。” 英奇看着他,和蔼地笑了笑:“远望,你不要老觉得对不起小翔,对不起我们。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是个好孩子,也值得你父亲为你而骄傲。国家更需要的是你这样的人。记住,不但拍案而起需要勇气,背负骂名更需要勇气。” “我知道。”黎远望苦笑。“私底下有人说我忘恩负义,卖友求荣,这次又有人说我背信弃义,见死不救。这千古骂名,我是背定了。” “你已经尽力了,甚至冒险私自越过国境去救他,对此我很感激。”英奇安慰他。“过去的那些事,你做得都没错。如果换了是我,我也会这样做。个人情感事小,国家兴亡事大。” 黎远望如释重负:“谢谢你,英伯伯。” 英奇呆着脸想了半天,才轻轻地说:“十五年前,我就已经失去小翔这个儿子了。只有每次看见你,才仿佛看见了那个过去总是替你出主意,帮助你闯祸捣蛋的开朗的孩子……唉,我是老了,开始喜欢回忆过去,也开始唠叨了。”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黎远望无限感慨:“英伯伯,如果小翔也像你就好了。这样,我和他就可以像你和我爹一样,一生都并肩作战,为国尽忠,岂不是好?可惜,我没那个福气。” 英奇缓缓点头:“你是个好孩子,是小翔没有这个运气。” 英修罗上了楼后,便一直在房间里忙碌着。盘古也和他呆在一起。两人用电脑不停地交谈,又和网络中的混沌以及身在巴格达的同伴们商量着。 英奇没去打扰他,却一直守在家中,密切注意着事情的动向。 第二天,英修罗给对方发了一封邮件。 ——注意你们头上的天空,那就是我的答复。 这时,在地球的那一半正是夜晚。 有人仰头望天。 不久,夜空中出现了璀璨的流星雨,千万条火花自空中划过。 属于M国的所有军事卫星、间谍卫星、通信卫星全部脱离运行轨道,直向地球表面冲来,随即被摩擦产生的高温解体、碎裂,在大气层中焚烧殆尽。 随后,对方又收到了英修罗的一封邮件。 ——这是警告。立刻放了我父亲!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2008,祝福大家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千山看斜阳Ⅱ》2008,祝福大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4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午后,英翔正站在临窗的栅栏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大海,背后的大门被打开了。精挑细选是我们的追求,只挑选大家喜欢的,热门的书为大家呈现,敬请持续关注,不要忘了收藏本站。他转过身来,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拉里?福克斯。 在福克斯前面抢先进来的几个突击队员一个箭步跨过来,一把将他拽到墙边,用手铐将他的双手反铐在了钛合金栅栏上。 福克斯这才慢条斯理地坐到桌前,看着他,温和地说:“英先生,你的儿子不太懂事,你是不是应该说服说服他?” 英翔一声不吭,嘴角却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 福克斯看了他半晌,轻声说:“你儿子根本没顾及你的性命,你却好像很高兴。” 英翔笑道:“对。” 福克斯瞧着他,忽然叹了口气:“你和你儿子一样难缠,连身体都跟我过不去。” 英翔很同情地说:“是啊,又不能打死了,又要我难受,这分寸可不好掌握。” 福克斯微微一笑:“你错了,我们没有那么暴力。我们没打算让你受伤,只打算让你疼,坦率地说,是疼给你儿子看。或者,你考虑一下,不如用语言去说服你儿子,何必定要用身体?” “你想做什么尽管做。”英翔淡淡地说。“不过,我给你一个忠告,不要激怒我儿子。” 福克斯也淡淡地说:“应该忠告你儿子,不要激怒我。” 英翔平静地闭上嘴,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福克斯看了他一会儿,回头叫道:“德怀特先生,请进。” 门口走进来一个高大肥胖的中年男子,他大约有五十岁左右,是个典型的M国人,有着粗糙的粉红色的脸、肥厚的下巴、褐色的眼睛、铁锈色的头发,穿着粉色的衬衫和淡褚色的棉布裤,脚蹬一双休闲鞋,满脸的轻松愉快,一副来度假的模样。 福克斯温和地对英翔说道:“这位是埃德蒙?德怀特医生,是分子和神经生物学教授,也是国际疼痛研究学会(IAP)的会员,著名的疼痛学家。” 英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德怀特颇感兴趣地看着他,问福克斯:“就是他?” 福克斯点头:“对,就是他。” 德怀特似乎有些怀疑:“他这身体,只怕承受不了多高级别的疼痛吧?” 福克斯淡淡地说:“这很简单,如果受不了,就跟我们合作。” “那我劝你还是合作的好。”德怀特立刻诚恳地对英翔。“人体对疼痛的忍耐是有极限的,再英雄的人最后都会受不了疼痛的折磨。当然,关键是看疼痛的级别。目前,我们把疼痛分为十级,或许有些人只能忍受二级的疼痛,有些人很勇敢,能够忍受接近八级的疼痛。不过,没人能忍受超过九级的疼痛。就连海明威那样的硬汉,最后都因为忍受不了疾病造成的疼痛而开枪自杀了。” 英翔沉默着,仿佛没听见。。 德怀特似乎教授脾气大发,耐心地向他解释着:“我看过你的病理检查结果,虽然你的病症十分奇怪,以前我从未见过,但你患有大面积的陈旧性神经损伤,却是显而易见的。在这种情况下,只需要稍稍刺激一下你的神经,你就会疼得非常厉害。嗯,或许你不知道,要诱发一个人的疼痛很容易,用普通的辣椒就可以。当辣椒的刺激性成分辣椒素激活身体里的vanidlloid受体-1,又称TRPV1时,1在伤害感受神经元至疼痛感受神经元上表达最多。此外,人体为什么会感觉到疼痛呢?那是遍布人体的神经接收到了信号后,传达到人体脊髓中的痛觉传入神经末梢,释放致痛物质,然后一路接力,把这种感觉传输到大脑中枢神经。嗯,这个复杂的过程非常短促。尤其奇妙的是,在脊髓中的痛觉传入神经末梢,分布着两种受体,即μ阿片受体和δ阿片受体。过去,传统的研究认为,刺激这两种受体将可以阻止致痛物质的释放,也就是关掉神经系统的‘阀门’,阻断痛信息的传输过程,那时候的大部分镇痛药物比如吗啡类药物的原理也就在于此。不过,在本世纪初,你们中国的科学家经过研究,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刺激δ阿片受体非但起不了闸门作用,相反,它能加速致痛物质的释放。啊,观察到这一现象的时刻真是激动人心。你们这些聪明的中国人……”德怀特越说越津津有味。“这项研究成果直接给人类带来的益处是,人们根据这种理论发明了一种刺激μ阿片受体而阻断δ阿片受体的药物。这样的药物可以更有效地止痛,同时也减少了止痛药本身的副作用,例如成瘾性。当然,在研究出这种特效止痛药的时候,我们顺便也研制出了另外一种药效完全相反的药,那就是刺激δ阿片受体而阻断μ阿片受体的药物,我们把这种药称为Blaze(火;火焰;毁坏性的大火;熊熊燃烧;光辉;闪耀;;爆发;地狱;……)。我想,你应该知道这种药物的功效了吧?” 英翔像一个学生听完老师的讲解一般,平静地说道:“是的,我知道了。” “顺便说一句,我们将在你身上使用的那种辣椒素是从智利的红指天椒中提取的。这种辣椒被誉为‘辣椒之母’,又称‘地狱之火’。在当地,凡是种植这种辣椒的田边都要竖立危险标志,以免伤人。如果将这种辣椒素和Blaze配合起来用,你也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了吧?” 英翔仍然很平静:“教授,谢谢你耐心的讲述,我都明白了。” 德怀特顿时大为高兴:“那你是不是愿意合作了?” 英翔淡淡地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德怀特很遗憾地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福克斯一挥手。几个突击队员上去,解下扣在栅栏上的钢铐,将英翔带到床上,又把他的双手铐到了床沿上。 德怀特忍不住说:“不用这样吧?他要疼起来,哪里还有力气干什么?” 不等福克斯开口,一个早已不耐烦的特种兵猛然抬头瞪着他:“教授,就算这个人疼得爬不起来了,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连杀你十次。” 德怀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顿时不吭声了。 福克斯轻咳了一声,转头朝门口示意了一下。凯瑟琳和助手推进来一个手推车,车上放着注射器和几种药剂。 这时,一个提着摄像机的人走了进来。这是过去那种古老的用录像带的摄像机,而不是现在通用的带电脑的微型数码摄像机。他把沉重的机器放到桌上,正对着英翔,调整了一下角度,让摄像机只录下英翔的全身图像,却不会把站着的人摄进画面中。 德怀特先拿起用消毒纱布裹成的圆棍,放到英翔的唇边,关切地说:“来,咬住,我们不想你弄伤你自己。” 英翔什么也没说,张口咬住了棉纱。 德怀特动作熟练地打开药瓶,用注射器吸取药液。凯瑟琳的助手将英翔的衣袖挽了起来,德怀特对准他的血管将药注射进去。 随后,凯瑟琳拿起另一支注射器,将另一种药液吸进去,递给了德怀特。德怀特看了看表,走到床的另一边,将药注入英翔的另一只胳膊。 在他们做这一切的时候,英翔一直平静地闭着眼睛。 德怀特放下注射器,又看了看表,非常温和地对英翔说:“英先生,如果你觉得受不了了,随时可以叫停。” 英翔没理他。 很快,剧烈的疼痛就像成群的导弹骤然来袭一样,对英翔体内所有的神经末梢狂轰滥炸。随后,疼痛的感觉越来越烈,几乎是呈几何级数在迅速增加。这种疼痛与过去折磨了英翔十余年的那种阴恻恻的疼痛完全不同,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飞快地沿着他的神经和骨髓一路烧过去,然后直窜到脑部,迅速将他的身体烧成了一片废墟。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第65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英翔紧紧地咬住嘴里的棉纱,双手握住了床沿的钢架,身体很快发生了痉挛。别忘记了收藏本章节,方便下次访问。。他觉得自己似乎在顷刻间掉入了炼钢炉,皮肤一寸一寸地被融化,随后是血肉在燃烧,最后是骨头慢慢在沸腾的钢水中碎成了齑粉。 三十分钟后,人们看到他一直非常苍白的脸泛起了奇异的潮红,额头沁出了一层一层密密的汗珠。 德怀特双眼放光,一直注视着英翔的反应,嘴里念念有词:“可惜,可惜,不能使用仪器观察他的脑电波。” 英翔强迫自己保持呼吸,剧烈的一浪高过一浪的疼痛却不断地令他窒息。他努力分散注意力,尽量去回想过去那种阴沉沉的疼痛。过了一会儿,似乎那种寒冷的深藏于骨髓的疼痛被激活,飞扑了出来,与炽烈的灼烧般的疼痛紧紧纠缠在一起。就如饮鸩止渴一般,两种疼痛似乎暂时达到了某种平衡,使他的神经略微缓解了一下。他的脸色迅速白了下去,呼吸得非常吃力,冷汗一层层地冒出来,迅速湿透了他身上的毛衣。 德怀特看了看表,惊异地说:“这个人的疼痛耐受极限太惊人了,我得查查他的基因。” 凯瑟琳忽然转头问福克斯:“你打算持续多长时间。” 福克斯犹豫了一下,看着德怀特:“一个人的最高极限是多久?” 德怀特摇了摇头:“这个因人而异,没有固定的标准。事实上,疼痛是一种主观描述,所以每个人对疼痛的感觉都不一样。虽然在物质上它们都是同样的过程,但却无法量化。令人沮丧的是,直到今天,最早困扰人类的那个哲学问题依然存在,那就是,疼痛究竟是意识还是物质?当然,很多疼痛学家都认为它是建立在物质前提下的意识描述。。从基因研究上看,疼痛就是一种显著的分子表达变化的结果,这可能是目前人类对疼痛最微观的解释了。但还有很多东西是科学家们不太了解的,比如人的意志与疼痛的关系。一个人对疼痛的忍耐极限与他的基因和意志都有关系,也就是说与物质和意识都有关系,因此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化学反应过程。对我们来说,这至今仍然是个未知的问题。”他一咏三叹地阐述着,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这个复杂的学术难题中了。 等他滔滔不绝地讲完,时间又过去了不少。英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身下那张焊死在地上的结实的床这时发出了“咯吱”声,似乎已不胜负荷。然而,在英翔那张犹如死人一般的脸上却依然看不出有什么愿意合作的表示。 德怀特转头看了看福克斯,很是无奈:“你是不是一定要等到他肯合作了才停下?” 福克斯看着眼前这个死也不肯妥协的中国人,犹豫了半晌才问:“再继续下去的话,会有生命危险吗?” “应该不会。”德怀特耸了耸肩。“疼痛最先摧垮的是人的意志,不是身体。” 福克斯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摄像机,还是下了决心:“那就再等一会儿。” 德怀特没有意见,只是在那儿啧啧称奇:“这个人,嗯,如果用他来做疼痛实验,一定对我的研究大有好处。” 福克斯猛然盯视着他:“德怀特教授,我已经跟你说得很详细了,这个人的存在是我们国家的最高机密。你根本一个字都不能提,否则就是叛国罪。” “我知道,我知道。。”德怀特立刻高举双手。“我只是忍不住说说而已。一个科学家的求知欲罢了。” 福克斯冷冷地道:“教授,我尊重你的求知欲,不过,也请你牢记禁口令。” 德怀特笑道:“你放心,局长先生,我一定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福克斯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那就好。”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僵。大家都不说话,只是看着在床上沉默地忍受着剧痛的那个人。 英翔努力保持着脸部的平静。他不想儿子看见自己显得狼狈,从而瓦解斗志。 德怀特看着他,眼里的惊诧之色越来越浓,只是不再出声了。 为了打破僵局,凯瑟琳以请教的口气对他说:“德怀特教授,我在神经学方面不太在行。请问,应该如何医治这个人的陈旧性神经损伤呢?或者说,如何医治由于神经损伤后引起的疼痛呢?” 德怀特果然又提起了兴趣,以专业的态度轻声与她探讨着:“从科学研究的角度讲,疼痛是分层递进的,它的发展基本上是从局部组织损伤、急性炎症、慢性炎症直至神经损伤。对于治疗神经损伤后引起的疼痛,目前医学界还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英翔全身的痉挛越来越猛烈,双腕由于激烈的颤抖而被钢铐勒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守在床两边的突击队员一直沉默地看着,这时忽然将手放到床头,紧紧握住不断发出巨响似乎就要垮了的床架。 英翔的肺部因过度痉挛而拒绝工作,使他再也无法呼吸。终于,他的头轻轻一侧,失去了知觉。 德怀特和凯瑟琳几乎是同时扑了过去,本能地一个去拿心脏起搏器,一个伸手拿氧气袋,并立刻展开了抢救工作。德怀特似乎想起了什么,马上把心脏起搏器塞给了凯瑟琳的助手,自己过去推车那里拿药剂,飞快地将两种药注入了英翔的身体中,一种是刺激μ阿片受体而阻断δ阿片受体的强效止痛药,另一种是可以阻断TRPV1继续被激活的拮抗剂。 英翔虽然陷入了昏迷,但身体依然在颤抖不已,让人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仍在继续摧残着他。大约十分钟后,德怀特注射进去的药剂才产生作用。他渐渐平静下来,但仍然没有恢复知觉。从他身体中沁出的汗水已经湿透了床单。 福克斯做个手势,那个守着摄像机的人便关上了机器。 足足一个小时以后,英翔才在他们的抢救下恢复了微弱的自主呼吸,但仍然处于昏迷中。 这时,德怀特才终于能够撬开他咬得紧紧的嘴,将已经被咬透了的棉纱棍取出来,扔到一旁的推车里。他情绪不高地说:“我累了,今天就这样吧。”接着便走了出去。 不止是他,大家都觉得很累。 福克斯没有任何表示,带着情报局的工作人员也走了。 凯瑟琳感觉疲惫不堪,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无力地对床边的特种兵说:“把他的手铐解开吧,他现在应该没有危险了。” 特种兵们一声不吭地将手铐打开。凯瑟琳的助手去拿来绷带,将英翔的两个手腕包扎起来。 凯瑟琳又检查了英翔的情况,吩咐助手准备给他输血、输液,这才沉默地离去。 八个突击队员退出去,锁上门,像往常一样守在栅栏的四周,却没有交谈。 屋里很安静。 英翔昏睡到第二天早晨,在高烧中醒了过来,本来被汗浸得透湿的衣服已经被滚烫的体温烤干了。 这时,有内勤进来,对守在外面的突击队员说要换掉沾满血渍和汗迹的床单。那个特种兵轻声对她说今天免了吧,明天再换。内勤却不肯,坚持说如果今天不换,让上司看见了,她会受罚的。 他们正在轻声争执,英翔听见了。他挣扎着起了床,缓缓走到临窗的栅栏前,沉默地往外看去。 特种兵这才打开锁,让那个勤务人员进来收拾内务。 窗外,依然阳光灿烂,海水湛蓝,白帆点点。 英翔站在那里看着,身体一直在微微地轻颤,却始终一声不吭。 那八个曾经十分痛恨他的突击队员此时都站正了看着他,似乎在沉默地表示心中的敬意。 等内勤整理完离开后,英翔重又缓缓地走回来,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第66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天后,一封邮件出现在英修罗的电脑中。 ——英修罗:你太不听话了。看看你父亲,现在他的身体里充满了地狱之火。他所遭受的这一切痛苦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这只是开始。如果你再不合作,下次时间会加倍。 跟随在这个邮件后面的附件,是一个极其庞大的视频文件。英修罗打开后,足足看了两个小时才看完。看到后来,他已经把嘴唇咬得血迹斑斑。 晚上,他没有下去吃饭。感觉到异样的英奇立刻上楼来,推开了他房间的门。 英修罗趴在床上,紧紧抱着枕头,大睁着双眼,却一言不发。 英奇问他:“修罗,你怎么了?” 英修罗一动也不动。盘古站在旁边,一直担心地瞧着他。 英奇抬头问他:“盘古,发生什么事了?” 盘古看了英修罗一眼,大步走到桌前,点开了那个视频文件,放给英奇看。 英奇静静地看着,脸色也越来越坏。没等看完,他便坐到床边去,沉默地抚着英修罗的头。此时此刻,他的手竟然在轻轻颤抖。 半晌,英修罗忽然说:“爷爷,我想去把爸爸换回来。” 英奇的动作停顿了,过了好半天才说:“不行。” 英修罗轻声说:“爷爷,他们这么折磨爸爸,我受不了。” 英奇紧紧握住他的手,说话的声音也很轻:“修罗,你爸爸所忍受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安全。他本来可以选择解脱的,但是因为答应过你,所以他要信守承诺。当他在雪山上放下对准自己的枪时,就知道以后会遭遇到什么。修罗,你要学你爸爸,要坚强,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绝不妥协。否则,你爸爸的牺牲就毫无意义了。” 英修罗沉默着,良久,才问道:“爷爷,你难过吗?” 英奇热泪盈眶:“是的,孩子,爷爷很难过。” 英修罗这才坐了起来,伏进英奇的怀里,失声痛哭。 英奇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绞痛,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时,默默地赶过来在门口看着的桂妙溪立刻递给他一粒药丸,英奇吃了下去,渐渐才好过一点。 英修罗忽然跳起来,跑到桌前坐下,发狠地说:“我叫人去抓他们的总统,一命换一命。” 英奇连忙起身拉住他的手:“修罗,别急,这种事可不能轻易乱做。你如果劫持了他们的总统,全世界都会当你是货真价实的*。而根据他们的宪法,总统出现意外,将由副总统接任总统职权,如果副总统出现意外,就由参议长接任,然后是众议长。总之,抓总统是没用的,但是可以逼总统放人。” 英修罗明白了,抬起头来殷切地看着他:“爷爷,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英奇想了想:“我得好好琢磨一下,不过,原则是尽量不要伤人,尤其不要伤及无辜。” 英修罗天真地问:“什么叫无辜?我爸爸算不算是无辜?” 英奇叹了口气,轻声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英修罗没听懂:“什么?” 英奇也不便解释,只是问道:“你知道这邮件是从哪儿发来的吗?” “知道,第一天收到信就查过了,是从纽约的一家公司里。爷爷,我叫盘古他们到纽约那家公司去抓他们的人,好不好?” “那没用。”英奇摇头。“很可能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英修罗皱着眉想了半天,问他:“既不能伤人,又要给对方施加沉重的压力,通常有哪些方法?” 英奇清晰地说:“有几种,比如,破坏对方的经济,扰乱他们的系统,在内部制造矛盾……” 英修罗想了想,便点头:“我懂了。” 英奇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英修罗思索着道:“我要找朋友商量。” “那好吧。”英奇叮嘱道。“你要注意,第一不能搞错了,不要损害别的国家,第二要保密,不要让人知道是你做的。” 英修罗点了点头,在键盘上飞快地操作起来。 不久,围绕在地球上空旋转的M国剩余的所有卫星,包括资源卫星、气象卫星、科学探测卫星等等,以及正在地球轨道上建设的新空间站,全部脱离运行轨道,向地球飞坠。 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了这场华丽璀璨的流星雨。 有媒体惊呼:“地球遭到了外星人的攻击。” “恐怖活动蔓延到太空。” “M国怎么了?” 网络上也是议论纷纷,各种猜测五花八门。 接着,M国的所有计算机系统全部瘫痪,由此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军事指挥、全球性的导弹防御、后勤保障、安全监控等系统全部失去了作用。M国成为一个不设防的国度,任何攻击都可以轻易地打中目标。 所有的电力网都断了电,备用发电系统也全部出现故障。这时正是严寒的冬季,所有暖气都被关闭。整个M国变得一片漆黑,陷入了寒冷的恐慌中。 此外,交通停顿,手机没有信号,固定电话不通,整个通信系统都稳入瘫痪……人们都变得又聋又瞎,惊恐不安,寸步难行。 接着,M国境内的所有导弹都自动进入发射状态,输入的座标全是M国境内的各大城市。虽然英修罗没有启动核弹,但只要这些导弹在城市中爆炸,完全可以把M国变成一片废墟。 英修罗进入了M国总统府的网络,在总统威廉·诺伊斯的电脑屏幕上打出了一行鲜红的粗体英文: 放了我父亲,否则我会炸平M国! 诺伊斯坐在烛光摇摆不定的房间里,面对着闪着诡异亮光的屏幕上那行触目惊心的大字,看向对面坐着的拉里·福克斯,脸色十分不善:“你看你做的这些事,现在怎么收场?不如放人吧。” 福克斯显然对这后果也有些始料不及。他与诺伊斯是多年好友,这时出不用绕弯子。 他轻叹道:“这父子两人简直让人难以捉摸,都不太好对付,我当初也没料到这后果。不过,到了这地步,就不能收手了。他摧毁了我们的全部卫星,我们更得把他逼出来。你也见识到了他的能力。只要他能为我们所用,天上所有的卫星就都是我们的,地上的整个世界也是我们的。如果现在收手,那我们蒙受的数千亿美元的损失怎么办?如果现在放弃,你的政治生涯也就到了终点了。” 诺伊斯看向窗外黑暗岑寂的华盛顿特区,那可说是M国有史以来从所未有的景象。他沉沉地说:“你的速度要更快一点,力度要更大一些。这是恐怖攻击,必须立刻阻止,否则我们无法交代。” “我知道。”福克斯立刻点头。“我会抓紧时间的。你放心。” 很快,英修罗收到了对方发来的邮件。 ——英修罗:不要做得太过火了,否则大家都收不了场。我们只不过要你来帮我们做点事,对你一直很客气。做完了你就和你父亲离开,我们愿意付重酬,让你们父子一生富贵,生活无忧,这有什么不好呢?再看看你父亲吧。如果你坚持不肯与我们合作的话,下次的时间会再加倍。另外,你要谨慎,你扔下的每颗炸弹,说不定都正好炸到你父亲。你现在断掉我们的电,瘫痪所有的系统,已经让我们对你父亲的治疗工作无法进行。你是不是打算害死你父亲?你真的这么忍心吗? 随着邮件有一个比上次大得多的附件。英修罗颤栗不已地点开了那个视频文件,果然是他父亲遭受更加残忍的折磨的录像。这次的时间是四个小时。 英修罗咬着牙,颤抖着手在电脑上操作着,使整个M国的所有计算机系统重新恢复运作,不过,由此对整个国家所造成的损害和波及到其他国家的严重影响却仍然需要数十天才能修复和缓解。 当M国的股票交易系统刚刚恢复正常,华尔街还来不及喘口气,纽约和纳斯达克股市忽然全面狂泄,顿时引起全球金融证券市场的动荡不安。 虽然英修罗恢复了民间所有系统的运转,但M国的军事系统仍然持续瘫痪中,边防和海关也全部形同虚设。 消息迅速传开,一些极端仇视M国的国际恐怖组织立刻行动起来,派人分别从北方的C国和南方的G国越过国境,长驱直入,很顺利地进入M国,准备发动一系列恐怖袭击。 英修罗发过去一封信。 ——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们!不要逼我!!立刻放了我父亲!!! 就在这时,刀锋一组的王子和玲珑传来消息,他们跟踪拉里·福克斯到达了东萨摩亚。他进入了一个看上去非常可疑的军事禁区。远看只知道里面有三个小山丘,分布着大批突击队员严密警戒,使他们无法靠得太近。 罗汉和梅林是在前半程跟踪拉里?福克斯的,接到王子和玲珑的消息后,立刻赶过去与他们会合。罗汉随即发现那个军事禁区里没有任何现代化的网络系统或电子设备,他无法借助电脑进入。 根据种种迹象,他们推测,很可能英翔就被关在那里。 以往,拉里·福克斯的行动都相当谨慎,他们跟踪了几次都在中途脱钩,没能跟到最后。这次,显然英修罗做的事让他心烦意乱,失去了过去那种严谨审慎,终于让刀锋们环环相扣,紧跟不舍,追到了终点。 立刻,黎远望召集鹰队,并准备亲自率队前往东萨摩亚,营救英翔。 中央军委和国家安全委员会迅速批准了他的行动计划,并在他的坚持下同意由他担任前敌指挥官。 正在南海游弋的潜艇编队接到命令,立刻改变航线,向南太平洋驶去。 两艘大型运输机从北京飞往东萨摩亚附近的斐济,停在苏瓦机场,等待着准备执行营救任务的突击队们。 国安部则将所有的“刀锋”都派往那里,他们伪装成各国游客,从全世界各地前往萨摩亚、东萨摩亚和斐济,侦察情况,搜寻资料,随时准备行动。 而盘古又叫来了两个精灵机器人。他们全是中国人的长相,名字叫夸父和后羿,都是战斗机器人。他们过来的任务一是保护英修罗,二是情况危急时带着英修罗离开。 英修罗看着南方的天空,喃喃地说:“爸爸,他们去救你了,你一定要坚持,要活下去。” 第67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当拉里·福克斯再次出现在英翔面前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如果喜欢本,请推荐给您的朋友,记住我们的网址.。 英翔刚从第二次的疼痛折磨中缓过来,身体各部分仍然不受控制,还在微微痉挛。他躺在床上,缓缓地呼吸着。镇痛药已经阻断了δ阿片受体,疼痛不再传递到他脑中的中枢神经,使他暂时缓了口气。 福克斯拉过椅子,坐到床前,温和地说:“英先生,咱们好好谈谈。” 英翔已经变得瘦骨嶙峋,脸上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灰白色,眼里没有一丝神采,显得很空洞。他睁开眼看了一会儿,随即又闭上了。他的视神经已被彻底毁坏,眼前一片黑暗。 福克斯缓缓地说:“英先生,你儿子前天把我们国家的所有系统都弄瘫痪了,为此死了不少人。这些人总是无辜的吧?” 英翔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这些人都是你害死的。你如此逼迫一个孩子,他的反击已经很克制了。” 福克斯不解地问:“英先生,我们调查过,你儿子对你的感情很深,他为什么不愿意为了你妥协?我们又不是要他的性命,不过是想请他来做点事。” “他不肯妥协,正是为了我。”英翔淡淡地说。“你不必枉费心机了。要他为你们做事,这是绝不可能的。” 福克斯的声音一直很温和,但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却全是冷酷。他轻声说道:“英先生,告诉我,这样的疼痛,你还能坚持多少次?你儿子还能坚持多少次?” “无论多少次,我和我儿子都会坚持到底。”英翔缓缓地说。“至死方休。” 福克斯摇了摇头:“你不是超人,英先生,你儿子更不是铁打的金刚。” 英翔显得非常平静:“最多不过一死,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福克斯一窒,过了一会儿才诚恳地说:“英先生,你们中国有句谚语:‘良禽择木而栖。’你何必这么固执?有什么意义呢?” 英翔笑了笑:“有什么意义我不知道,可我觉得这样做心里舒服。” 福克斯一点也不气恼:“英先生真是好兴致,令人佩服。” 英翔淡淡地说:“不敢当,比起阁下的处变不惊,我还差得远。” “英先生,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很像。”福克斯笑道。“为什么不可以消除误会,携手合作呢?” 英翔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跟你们合作?有什么理由?” 福克斯微笑:“你的国家待你并不好,有什么理由不跟我们合作?我们可以给你一切。” 英翔却笑起来:“我的国家待我怎么不好呢?我什么事都用不着做,照样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福克斯一时语塞,半晌才又问出那个老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 英翔已经十分疲倦,不想再说话了。。福克斯却很有耐心,一直坐在那里,等着他。 半晌,英翔才聚集起一点力气,问他:“你调查了我这么久,总该知道我父亲是谁吧?” “当然。”福克斯立刻说。“你父亲跟我是同行,是我们这行的前辈,我很敬仰他。” 英翔微笑:“如果你儿子忽然跑到中国跟我父亲合作,你会是什么心情?” 福克斯却说:“我会觉得这是儿子的权利,我只能尊重。” 英翔平静地笑着,良久,才轻声说:“那这也是我的权利,我选择不合作。” “好吧,那我们只有继续了。”福克斯遗憾地说。“你可要顶住了。” 英翔闭着眼睛,淡淡地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做什么尽管做。不过,我仍然给你一个忠告,这样下去,还会死很多人。” 福克斯轻笑:“你儿子不知道你在哪里,就不敢轻举妄动。这一点,我们已经证实了。” 英翔不再开口。他深深地呼吸着,准备迎接即将来临的新一轮更残酷的折磨。 听了福克斯的要求,德怀特教授与凯瑟琳医生都是大吃一惊。德怀特告诉他:“这样做的话,他会死的。” 福克斯却很冷静:“教授,你不是说过,疼痛首先摧毁的是意志,不是身体。” 德怀特耐心地跟他解释:“我也说过,对疼痛的感受也与意志有紧密的联系。这个人的意志实在是太强了,疼痛也许首先会摧毁他的身体,而不是意志。” 福克斯神色凝重地说:“教授,现在已经是千钧一发了。两天前,他的同党摧毁了我们国家所有的卫星和航天器,断掉了全国的电力供应,将所有的计算机系统都瘫痪了。我们国家为此死了很多人。教授,现在不是滥施同情的时候,我们必须迅速反击。你是专家,务必要保证这个人不死,但又要达到我们的目的。” 听到“这个人的同党”竟然发动了如此恐怖的袭击,德怀特大吃一惊,果然不再抱同情心理。他给英翔体内注入了一种被称为封阻γ-氨基丁酸(简称GABA)消化酶的药物,来降低他大脑中无粒脑岛皮质头端的活性,这个在医学上被简称为RAIC的部位是大脑对包括疼痛在内的感觉做应答的区域。注入药物两个小时后,英翔的大脑中便会产生出更多的GABA,从而使他的慢性疼痛耐受极限得到进一步扩展。 凯瑟琳却有些不忍,在进行准备工作的时候,她略带责备地轻声对英翔说:“为了什么信仰可以这样坚持?恐怖活动真的这么有意义吗?” 听着她的话,英翔沉默片刻,微弱地道:“医生,我不是恐怖分子。” 凯瑟琳似乎不信:“那你是什么人?” “我只是个父亲。”英翔缓缓地说道。“他们要抓的所谓我的同党,是我的儿子。” “什么?”凯瑟琳一听,感到很惊讶。“不会吧?” “你可以问问那些突击队员们,当时他们要抓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英翔仍然闭着眼睛,态度却很坚毅。。“我就算死一千次,也不会让他们碰我儿子一下。” 几个突击队员都保持了沉默。 凯瑟琳看到他们的表情,有些将信将疑起来,思索片刻后,却仍然感到难以置信。她低头看着他,郑重地说:“年轻人,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英翔缓缓地睁开双眼,淡淡地笑道:“医生,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凯瑟琳感到极度震惊。她替他检查了眼睛,发现他果然已经失明了。“你……”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英翔却平静地重又闭上双眼,轻轻地说:“医生,我已经不需要眼睛了。事实究竟是什么,也已经不重要了。他们要我背叛我的祖国,背叛我的父亲,出卖我的儿子,我是无论如何不可能答应的。他们想要你做什么,你就做吧。你不做,别人也会做的。” 凯瑟琳随即拒绝作,要求弄清楚事情真相。 福克斯威胁她:“你这是在帮助恐怖分子。你可以到市区去看看网上的消息,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他的同党发动了有史以来最可怕的网络恐怖活动,我们国家为此已经死了上百人。” 凯瑟琳看着德怀特说:“我必须了解清楚,到底这个人是不是恐怖分子。” 德怀特却心平气和:“我刚才已经跟国内的家人通过电话。他们证实了,情况确实是这样。这个人的同党实在是太可怕了。” 凯瑟琳半信半疑,福克斯示意她也可以跟家里通电话。 等打过电话,感受着家人经历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全国大停电后极度恐慌的情绪,凯瑟琳叹了口气,看着德怀特拿起了注射器。 在似乎长得永无尽头的剧痛折磨中,英翔觉得自己的意识与身体猝然分开了。在这一刹那间,他忽然觉得,这个身体不是属于自己的,自己也只不过是借用而已。他们要折腾它,也不过是在折腾一件工具,跟他好像没什么关系。 他似乎离正在身体上践踏的疼痛很远很远。他感觉自己正呆在现世与幽冥之间的空间里,却找不到去往依露逊的世界的通道,感到很茫然。 依露逊,你在哪里? 这一次,他没有得到依露逊的回答。但他并没慌乱,反而有种异样的笃定,心底深处好像隐隐约约地知道最后自己会到哪里去。 过了一会儿,他游离的意识又回进了千疮百孔的身体。在地狱的烈焰中,他的脑海渐渐地暗了下去…… 当这一次的酷刑录像伴随着威胁传到英修罗的电脑后,他通过网络控制了M国的所有国内航班。数百架客机在各地的天空中盘旋,随时会坠毁,这在全M国引起了极大的恐慌。 随后,英修罗发过去一封邮件。 ——想要他们死,还是活? 对方的态度却十分强硬。 ——如果他们死了,有多少人死,我就割你父亲多少刀。我会一厘米一厘米地剥了他的皮,一点一点地砍下他的手指、手腕、胳膊……不信你就试试看。 英修罗看着这样暴戾血腥的字眼,几乎要崩溃了。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要你。 ——要我做什么? ——你来了就知道了。 ——去哪里? ——无论现在你在哪里,立刻上飞机,离开中国,我们会在你到达的任何一个城市里等你。 英修罗放掉了那些航班,将控制权重新交回给民航驾驶员,随后抱起电脑就往外跑。 英奇一把抓住他:“修罗,你去哪儿?” 英修罗大叫:“让我走,我要去换回我爸爸。” 英奇紧紧地揪住他,厉声道:“修罗,告诉我,你爸爸要你向他保证过什么?” 英修罗拼命挣扎着,就是不肯说。 英奇极具威严地喝道:“说。” 英修罗被他镇住,静了下来,良久,才轻声说:“爸爸要我保证,如果他被抓了,第一,不要哭,第二,不要怕,第三,什么也不要说,第四,绝不主动出去让他们抓住,第五,绝不帮他们做任何事。”说着,他的眼睛里涌满了泪水,却极力忍着。 英奇知道英翔的性格,一定还不止这些。他冷峻地问道:“还有呢?” 英修罗愣了好半天,终于说道:“无论他们怎样对他,他都要我绝不妥协,不然,他宁愿去死,而且绝不原谅我。”这时,他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英奇这才松了口气,温和地看着他:“修罗,不要违背你父亲的意愿。我们英家的人,从来不轻易许下诺言,但一旦承诺,就一定会做到。” 英修罗瘫软在沙发上,捂着脸,抽泣着说:“他们……那样折磨爸爸……我爸爸……快死了。” 英奇沉默片刻,轻声道:“给我看看。” 英修罗打开电脑,调出那两个极其残酷的视频文件,将屏幕转向英奇,自己却偏过了脸,根本不敢再看。 英奇边看边打电话给戴犀:“戴部长,我传个视频资料给你,你让专家分析一下,看能不能找出一点线索。” 他将收到的前后三个视频文件一起传到国安部,然后关掉了电脑,自己也不忍再看。他心里已经明白,英翔这次是绝不会再有任何侥幸的机会了。 总共长达十个小时的视频资料随后又分别传到国家信息安全部、总参和国防部,要求专家们进行分析。那些本已见惯不惊的专家们看到如此残忍的图像,也都耸然动容。 黎远望对着电脑屏幕,边看边觉得喘不过气来,站起身来歇了几次,握碎了数只玻璃杯,才强迫着自己从头到尾地看完。随后,他立即赶到英奇的家中。 这时,英奇却陪着英修罗坐在草坪边上,呆呆地看着前方。他们的神情都很平静,好似明白英翔已经没救了,也就不再着急了,只是在等待着那个结局的到来而已。 现在已是春节将至,气候寒冷,滴水成冰,空气中却似乎有种喜洋洋的气氛。 英修罗不再落泪,神情间有一种古怪的麻木。他轻声问英奇:“爷爷,我爸爸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英奇回想着:“你爸爸在电脑方面没你这么能干,不过也很聪明,教什么都一学就会,而且性格很稳重,也很坚强,像个小大人。” 英修罗闷了半天,又问道:“我爸爸以前……淘气吗?” 英奇说道:“不算淘气,你爸爸从小就很懂事,很忍耐。不过,有时候会在后面偷偷出主意,帮你黎叔叔跟他爹捣蛋。” 英修罗仍然发着呆,轻声问道:“爷爷,我爸爸以前……身体好吗?” 英奇一怔,好半天才说:“他的身体很好。” 英修罗却已经不想这个问题了。他呆呆地思忖着,慢吞吞地问:“爷爷,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抓住我和爸爸?我们做错了什么?” 英奇更加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抬手放到英修罗的肩上,半晌才说:“你们没有错,是他们错了。” 英修罗皱紧了眉,忽然紧紧按住胸口,轻声说:“爷爷,我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是有什么东西顶在那里,却又吐不出来。” 英奇立刻紧张地端详着他的脸色。 这时,黎远望来了。 英修罗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只是用双手抵着胸口,一句话都不说。 黎远望铁青着脸,愤怒地说:“英伯伯,我立刻就出发,一定要把小翔救回来。” 英奇凝重地看着他,缓缓点头:“拜托你了。” “英伯伯,你怎么这么说?”黎远望垂下了头。“找到小翔后,我想辞职不干了。” 英奇轻声责备:“孩子话。” 黎远望一把拽起英修罗,将他紧紧搂进怀里,痛苦地说:“修罗,叔叔很后悔。我对不起你们。” 英修罗这时才把顶在胸口令他疼痛不已的东西咽了下去。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深灰色阴冷的天际,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十分奇异,似乎已经洞察了未来的结局。 他轻声说:“黎叔叔,我看见,我爸爸就要死了……” 他没有离开北京,也没有再回复邮件,似乎在沉默地等待着什么。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第68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福克斯却误解了英修罗的沉默,以为成功在望,立刻再接再厉,要德怀特继续。如果喜欢本,请推荐给您的朋友,记住我们的网址.。 自上次的折磨之后,英翔始终昏迷不醒。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反射逐渐消失,已经开始出现了心力衰竭、肝衰竭、肺衰竭和肾衰竭的种种症状。医生们尽了一切努力进行抢救,但仍然无济于事。 听到福克斯竟然还要求他们再来,德怀特当即要他另请高明。他干不下去了。“他可能马上就死了。你想让我当杀人犯?别忘了,我是个医生。”德怀特郑重地说。 昏迷中的英翔却仿佛听见了依露逊的声音。 英翔,你怎么回事?那声音很微弱。 英翔感到有些困惑。依露逊,你在哪儿?我感觉不到你。 等一下,我就来……依露逊的声音渐渐由弱变强。好了,现在呢? 英翔感觉到了,依露逊就在他的脑中,仿佛跟他紧紧靠在一起。他微笑起来。依露逊,你好吗? 比你好。依露逊似乎没好气。英翔,你是不是把你的八字报给我听听?我看你有点像是太岁冲顶时投的胎,命相生来就差,就像你们的古老相书上说的:太岁头上坐,非灾即是祸。 英翔只是开心地笑。依露逊,你还好吗? 我很好。倒是你,怎么回事啊?又疼得这么厉害。依露逊仿佛也被一直在摧残着英翔的剧烈疼痛袭击了。我看你也差不多到头了……来,让我看看…… 英翔感觉似乎有人在仔细端详着他的脑子,随后全身的神经都被一股轻柔的电流过了一遍,令他感受到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一些。依露逊啧啧有声,很是不以为然。地球人类总是这么,好好的科学发明不用在正途,却喜欢用在歪门邪道上。 英翔似乎感到她也正在被自己身体各部分的剧痛不断波击,心里很是不忍。依露逊,你别替我挡了,反正我是死定了。 是啊,挡不挡的现在也不相干了,你是逃不过这一劫的。依露逊深深地叹息着。你死了倒也没什么。只是,他们这么逼咱们儿子,只怕要出大事。。 英翔也叹了口气。我也很担心。 担心?担心你还这么干?千叮万嘱,要你保护好自己,结果呢?依露逊没好气地埋怨。看你们这几年挺好的,我都没怎么注意了。刚刚出了趟远门办点事,一回头你就成了这样。英翔,你试解释解释你的行为,为什么如此不珍惜自己?你死了,儿子怎么办? 这些年来,人人都对英翔小心翼翼,敬而远之,只有依露逊才会这么亲切地责备他。英翔心里一热,仿佛重又回到了初遇依露逊的那段美好时光,那时他才二十五岁……此时,听着依露逊的话,他也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是犯了很大的错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也不知道……我告诉他,如果我死了,让他去找苍月。 苍月?依露逊似乎在反复斟酌。也不能太麻烦他们。我还以为麻烦他们十年就够了。下面的活儿应该由你干,本来儿子你也有份。依露逊仿佛很是悻悻然地瞪了他一眼,那感觉却很可爱。 英翔忍不住轻笑。我知道,我何尝不希望陪儿子一辈子?可是,你激活了那些人,又不训练好就一走了之,结果给儿子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弄得我和他两个人都招架不住。我已经尽了全力了,你还怪我? 唉,这倒也是。混沌他们……也太宠修罗了。依露逊长长地叹了口气。英翔,怎么办呢?本来我一直在等你,一心想让你来我的世界。可是,最近几年来,你好像对战争极其厌倦,我那里却永远都在打仗。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英翔轻轻地问她。如果不去你的世界,死了以后……会怎么样? 会继续在地球上轮回转世。依露逊的声音很温柔。投胎也是门学问,你得好好研究一下。但愿你下一世投胎做个学者,娶一个如花美眷,安静地度过似水流年,从此不再这么吃苦。 英翔喜欢听她那洒脱豁达悠扬柔和的声音,一直在心里微笑。投胎这门学问,只怕我的成绩仍然是不及格。不过,能做我父亲的儿子,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依露逊,到下一世……你还会来看我吗? 不会了。等到再世为人,你就不记得我了。依露逊似乎有一丝惆怅。我也不便再去打扰你。 英翔微笑。。如果我去你的世界呢? 依露逊温和地解释。那当然就是新生,你会拥有另一种生命,过另一种生活。你不必非得参加战斗,完全可以做别的,一切都看你自己的选择,没有人会勉强你做什么。 英翔想了想,渴望地说。依露逊,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也想啊。依露逊十分温柔。可是……你愿意来我的世界吗? 愿意。 真的? 真的。我想和你,还有儿子,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 死后的世界……依露逊轻笑。 英翔轻轻吁了一口气。是的,死后的世界,令人向往。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那个世界,不打仗的时候,其实也挺好玩的。依露逊兴致。你来了就知道了,嘻嘻。 英翔笑道。现在我知道修罗的性格像谁了。 这纯属栽赃诬陷。修罗更像你,你少来陷害我。依露逊在他脑中爽朗地哈哈大笑。等你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周游银河,环游宇宙,那景象壮观得很呢。 好。英翔听着,不禁悠然神往。 依露逊重又恢复了简洁俐落的作风。那好吧,我派守护者来接引你。另外,我会托苍月先把修罗带走,以免他有危险。 依露逊,你要走了吗?英翔十分不舍。 是的。依露逊的声音非常非常地温柔。你就快要死了,只有守护者才懂得接引,我不会。我叫守护者过来,他会引导你去我的世界。 ……好吧。 英翔,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不要怀疑。 我相信。 好,我走了。英翔,我会在那边等你的。 嗯,依露逊,我一定会来的。 好…… 英翔渐渐了弥留状态。他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福克斯终于失去了镇定,简直要暴跳如雷了。这个顽固的人,总是跟他作对,明明自己已经成功在望,这人却在这时候不行了。他紧张地督促着德怀特和凯瑟琳这两位名医带领着其他医生进行抢救。 英翔感觉到似乎有个人了他的脑部,静静地守候在一边。 守护者?他问。 是的。对方非常沉稳。 英翔很冷静。我们要走了吗? 还要等一会儿,你还活着。守护者很从容。等你在这儿死了,我们就走。 英翔安静下来,如释重负。他终于可以放弃这痛苦不堪的生命了,终于可以不再忍受那无穷无尽的折磨了。而且,他会去到依露逊的世界,与她团聚。 那些医生、护士,以及守在四周的突击队员和情报局人员,眼看着英翔的生命体征渐渐消失,忽然都觉得茫然若失。 英翔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神情十分安详。从他寂然的身体里,忽然散发出一丝奇异的清香,渐渐在室内弥漫。 福克斯看着床上的人,不由得感觉束手无策。想起那个热爱父亲的神奇的孩子,他的眼里忽然流露出隐隐的恐惧。 与此同时,一直坐在阳台上的英修罗看着远处铅灰色的天际,忽然轻轻叫了一声:“爸爸。” 随后,他变得沉默,起身走到屋里的电脑前,在键盘上飞快地输入一串一串的指令。 当清晨的天光照耀着大地时,他轻轻吁了一口气,猛地抬手,重重敲下回车键。 屏幕上出现了一串鲜红的数字:24:00:00。 接着,倒计时开始。 这时,全球所有电视、电脑、电话的屏幕上,以及所有家用智能电器的屏幕上,都同步出现了这个数字,并且开始倒计时。 在人们惊异的眼光中,数字下面出现了一长串文字。 “M国总统威廉?诺伊斯,情报局长拉里?福克斯:我不知道你们在哪里,但是我知道我爸爸就要死了。你们再也不能威胁我了。你们绑架我爸爸,毫无人性地残酷折磨他,无非是为了逼迫我来帮你们做事。我不知道你们在哪里,但是,无论你们在哪里,我们都可以同归于尽。24个小时后,全球所有的核武器便会同时爆炸。我给全世界的人24个小时的时间,让你们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一起等待末日来临。卑鄙的绑架者,恐怖的杀人狂,我也给你们24个小时的时间,把我爸爸交出来,让我和我爸爸死在一起。记住,这是最后的时刻。” 这个文本文件反复以各种文字在世界各地重复着,而那行鲜红的数字则一秒一秒地在减少。 整个世界顿时大乱。 英修罗敲下回车键后,便呆呆地看着窗外。 盘古担忧地看着他。 英修罗对他笑了笑:“盘古,以后这个世界就是你们的了。” 盘古轻轻摇头,似乎不赞成他的做法。 英修罗不再说话,只是一直笑着,笑着…… 英奇和桂妙然冲进房间的时候,他的神情呆滞,对他们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 桂妙然立刻发现了他的异样。她迅速检查了一下,对英奇说:“这孩子忽然患了严重的自闭症。他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看不到外界的事物,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英奇转身看着桌上的电脑屏幕,神色骇然。 世界末日以八十多亿地球人猝不及防的方式突然来临了。 这一天,是2066年1月19日。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第69章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每个拥有核武器的国家都立刻检视了自己的武器库,却发现所有的核武器都已经被系统锁定,并同时了发射倒计时。如果喜欢本,请推荐给您的朋友,记住我们的网址.。专家们一直在试图关掉核弹上的计时器或者索性拆掉炸弹,但却毫无办法。他们甚至已经无法自己的计算机系统。 电话从世界各地如潮水般打到了M国总统府。 有许多国家的情报机构也都曾处心积虑地想要绑架英修罗,所以谁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要M国政府想办法立即终止这场世界大灾难。 许多国家的首脑也都打电话给北京,要求他们制止英修罗的这个举动。只要这个孩子终止倒计时,一切都好商量。 普通的数十亿平民则忽然感到窒息。他们看着那些正在不断倒计时的屏幕,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他们没有接到核武器的发射系统究竟有没有被启动的确切消息,不知道屏幕上的这个钟到底是恶作剧,还是真的。 世界忽然变得十分寂静。 M国总统威廉?诺伊斯立刻打电话给拉里?福克斯,命令他:“你马上把那孩子的父亲给放了。” 福克斯却半晌没吭声。 诺伊斯大怒:“你是不是想毁灭全人类?我要的不是这个结果。” 福克斯轻声说:“他已经不行了。” “什么?”诺伊斯的眼中满是恐惧。“你……全力抢救,听到没有?全力抢救,一定要保证把他交到中国人手里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我马上跟周汉基通话。” 福克斯刚刚放下话筒,位于东萨摩亚帕果帕果的海军基地便遭到了激烈进攻。 对方似乎并没有运用通常的特种部队潜入的战术,而是明刀明枪地大干,使用的却是M队自己的武器。 他们舰艇上的导弹全都射向了陆上的飞机库和军营,而陆上的导弹则随后向海上的舰艇发射。随着惊天动地的连续爆炸,整个基地成为了一片火海。 接着,从海里潜出大批全副武装的战士,全力向那个基地中的禁区冲去。 守卫那里的突击队员早已了战斗位置,这时立刻予以还击。 枪林弹雨中,那些战士很少闪避,却并没有因中弹而倒地。 那些突击队员正在惊异,又从空中飞来大批战士,直接在山丘旁边着陆,随即与那里的守卫展开了激烈的枪战和近身格斗。 这时,英奇住着的九号院已是车水马龙,被挤得水泄不通。党政军的所有高级领导人都赶来了。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领导人此时却都一筹莫展。 英修罗却一直躺在床上,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窗外的天空,一动也不动。盘古站在床边,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们反复劝说着英修罗,都说现在并没有证实他父亲已经去世,所以他实在不应该采取这样极端的行动,万一他父亲还活着,岂不是千古遗恨? 周汉基甚至已顾不得细想后果,慨然应允,如果英翔真的有什么不测,他一定会代表国家向M国宣战,为他父亲报仇。。 黎盛和魏勇强也都向他保证,只要他终止了倒计时程序,一定会派军队去把他的父亲救回来。黎盛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你爸爸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也一起死吧?” 英奇用力抱起孙子,安慰地拍抚着他。英修罗一点反应也没有,软软地被他抱在怀里,呆滞的双眼仍然一直看着空中。 周汉基看着英奇,示意他劝说英修罗解除控制。 英奇紧紧抱着孙子,柔声说:“孩子,营救你爸爸的行动已经开始了。你先把程序停下来好吗?” 人人都屏息静气地看着英修罗,准备等他一停下倒计时便立刻将他与电脑隔离,终身不准他再碰任何电子设备。 英修罗却仍然没有一点反应。 周汉基问英奇:“只有他能作吗?” 英奇点头:“是的,只有他。” 戴犀在周汉基身边悄声说明:“信息部的乔部长他们在网上忙到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们也跟国际著名的所有网络安全专家和黑客联络了,他们也都试过,却束手无策。目前看来,除了英修罗外,没有人能够阻止倒计时。” 周汉基的脸色非常难看,看着那个已经陷入严重自闭状态的孩子,焦急地问:“有没有办法马上唤醒他?” 桂妙然轻轻摇头:“这种状况,只能慢慢治疗。要马上唤醒他,除非他爸爸现在站到他面前来。” 黎盛看向盘古,急切地问:“你是修罗的好朋友,你能够阻止吗?” 盘古似乎侧头想了一下,其实却是在向混沌询问,随即便摇了摇头:“我们阻止不了,他们只听修罗王子一个人的指令。” 黎盛不解:“他们?他们是谁?” 盘古淡淡地说:“电脑。” 对他古怪的说法大家都没有往深处想,只得焦虑万分地商量着别的办法。 不久,江离找到了这里。她极为罕见地穿着一身黑衣,没有任何修饰,长发在寒风中微微飘舞。 江离低声对黎盛说:“我在克什米尔见过他们父子,让我进去跟修罗谈谈,或许有用。” 黎盛点了点头。 第70章END - 千山看斜阳Ⅱ - 满座衣冠胜雪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从北京飞往东萨摩亚的首府帕果帕果,即使是最快的超音速飞机也需要六个小时。不是无弹窗也不是无广告,希望大家能理解我们的辛勤劳动,谢谢。 英奇抱着孙子,坐在窗边,无言地看着下方。 到处都在腾起浓烟,仿佛大地在燃烧。不时有导弹飞向他们,却都被护航的战斗机群提前发现,及时发射导弹拦截了。空中不时出现火球,巨响在空气中回荡。 盘古驾驶着另一辆他当初开来的天车跟在他们的天车侧后方,一边向南疾飞一边与正在东萨摩亚发动攻击的机器兵团保持联系。 机器战士们的推进速度非常快,在攻进禁区后不到半个小时就冲到山丘旁的门前,连续发射炸弹将其炸开,随即冲了进去。 里面的非战斗人员全都躲在休息室里,不敢乱动,而特种兵们则顽强抵抗着。 可他们面对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机器战士们营救的是他们修罗王子的父亲,更是毫无顾忌,奋勇向前。修罗王子是他们视为神圣创始者的倏忽的儿子,是他们的兄弟,而修罗王子这次被严重伤害,让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罕见的情绪,愤怒,这使他们不再继续隐忍,终于在盘古的组织下第一次主动出击了。 拉里?福克斯坐在英翔床边,看着他安静的脸,苦笑着说:“你大概也不知道你儿子会为了你毁灭世界吧?” 他的话音刚落,机器战士便已经突破所有防线,冲了进来。 随着一阵激烈的枪声,栅栏外面的八个突击队员被相继击毙,倒在地上。 拉里?福克斯坐在那里没动,看着冲进来的那群人。 他们的身材和相貌都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这时都穿着各国特种部队通常使用的城市战斗服,拿着突击步枪,让人看不出丝毫异样。惟一让人感觉诧异的是,他们的衣服上都有弹痕,却看不到血迹。 他们冲进来后,都拿枪对准了栅栏站着的人,大叫:“不准动。” 接着,两个人站在栅栏前,一人握住一根栏杆,同时用力,竟然将坚不可摧的钛合金渐渐掰弯,当中出现了可供人通行的空间。 他们立刻陆续钻进来,围在英翔的床旁,枪口仍然对着牢笼中的那些人。 德怀特和凯瑟琳都在这里,还有两名护士缩在角落里簌簌发抖。 片刻之后,苍月跑了进来,直奔英翔床前,将手放到他的额头和心脏处。 一分钟后,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转头痛斥德怀特和凯瑟琳:“你们也配叫医生?还有没有人性?” 凯瑟琳满脸羞愧,无言以对。 德怀特勉强辩称:“他是恐怖分子……” “就算他是恐怖分子,也不能用这样的酷刑。”苍月怒喝。“你们的法律有规定,用酷刑是非法的。你们不配做医生,根本就是在犯罪。现在,全世界已经死了成千上万的人,都是因为你们残酷地折磨他,活活将他儿子逼疯。” 德怀特和凯瑟琳都感到很诧异,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恐惧地看向拉里?福克斯。 苍月也看向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他一向超然,竟然也有了痛恨的情绪。他沉声说:“福克斯先生,英翔带着儿子在斯里那加平静地生活,一直与世无争,你却派了大批特种兵去抓他们父子,说他们是恐怖分子,那我倒要请教,他们到底做过什么,让你这么大动干戈?”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人进来,在墙边放了一个电脑屏幕,上面是鲜红的时钟,正在逐秒逐秒地倒计时。。 那是死亡的眼睛,正对着他们,传达出令人颤栗不已的信息。 拉里?福克斯看着那个屏幕,决定不再虚词掩饰。这是最后的时刻,再虚伪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平静地说:“英修罗掌握着远远超越了现时人类科技水平的技术,我希望他能为我的国家服务。” 德怀特和凯瑟琳都是浑身一震。他们震惊地看着他,身体开始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苍月看向身边一位西方人模样的机器人军官,温和地说:“加百列,把他们带走,你们也都出去。我要救人,不能受打扰。如果没有我的召唤,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加百列一挥手。 那些战士便将栅栏里的人全都带走了,接着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加百列亲自守在门口外,不准任何人。 苍月的手始终没离开英翔,他喃喃地说:“依露逊,立刻派守护者过来,我需要他们让英翔醒过来。他必须阻止修罗,否则,只怕又得等一亿年,地球上才会再出现智慧生物……英翔,你要挺住,你父亲、你儿子、你弟弟,还有你的爱人正在赶来,你别让他们太伤心,不要让依露逊太难过,不要让我太失望……” 当东萨摩亚的M国海军基地变成一片火海时,黎远望刚刚到达斐济的首都苏瓦。当听到报告说有不明身份的大批军队进攻帕果帕果时,他立刻急了。这时也用不着悄悄潜入,完全可以趁乱大举进攻。他立刻率领鹰队和飓风突击队出击。 与此同时,所有的“刀锋”都已经投入了战斗。 他们目标明确,边打边向那座可疑的山丘运动,接着便亲眼看着那群不知道哪儿来的不惧子弹射击的战士炸开山下的门,冲了进去。他们急了,全都不顾一切地往那边冲去。 就是双方即将交战之时,他们的耳机里分别响起了盘古和英奇的声音:“对方是朋友,不要向他们开火。” 接着,黎远望、罗汉和加百列的通信被了。他们一边与M国的军人交战,一边迅速商量着联合行动的细节。 当加百列带着人攻进最后的密室,找到英翔时,黎远望和罗汉他们也同时知道了英翔还活着。他们能即时听到苍月和拉里?福克斯的对话,接着知道苍月要救英翔,要加百列他们都退出去。 他们在外面指挥着,战斗着,借以排遣心中的焦急,同时也燃烧起希望的火焰。 当铃音驾驶着天车在战斗机群的护航下出现在帕果帕果的上空时,战斗早已结束。 到处都弥漫着浓烟,但跑道已经清除出来,尸体也都运到了专门的地点停放,场面虽然很乱,却至少不会让孩子看了害怕。 铃音已经与苍月联络过了,她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径直降落在那个满是血与火的痕迹的山洞前。 英奇打开车门,拉着英修罗的手下车,镇定地走了进去。 英修罗的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他紧紧握着爷爷坚定温暖的手,才能够勉强保持冷静。 英飞跳下车,追上前去,伸手抓住父亲的另一只手。 英奇的腰挺得笔直,带着两个孩子大步向前。 通道不宽,仅能容两个成年人并肩而行,他们三人勉强可以并排通行。一路上都是机器战士,看到英修罗时都立正敬礼,神情间对他充满了无比的景仰。 英奇一声不吭,带着他们走过最后那扇已被炸得边框极不规则的门洞,来到了密室中。。 苍月站在床边,脸色煞白,疲惫不堪,汗水已经打湿了他里里外外的衣服,让人一看便知道他刚才做的工作有多艰难。 英翔安静地躺在床上,胸口在微微起伏,显然已经恢复了自主呼吸。他已经瘦得不形,此时的脸颊上却有一层莹润的光泽,满头银丝也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苍月没有让英翔说话,只是告诉了他目前的形势,让他知道,他的儿子为了他,即将毁灭整个世界。他要英翔保持体力,在见到英修罗时阻止他。 当英修罗钻进被掰开的栅栏,扑到英翔床前时,那个屏幕上的计时钟还有十二个小时。 英修罗看着受尽折磨的父亲,顿时泪如雨下。他不敢碰父亲,只能哭着唤他:“爸爸,爸爸,爸爸……” 英翔慢慢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地说:“修罗,别哭……” 英修罗使劲点头,却忍不住放声大哭。 英奇看了看儿子,又询问地转头看苍月。 苍月神情黯然,微微摇了摇头。 英奇心里大恸,眼中有了泪光。他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地握住儿子的手。 英翔看着他,微笑起来:“爸。” 英奇含着泪,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轻声说:“儿子,爸爸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英翔很平静。“有你这个父亲,我感到很骄傲。” 英飞伏到床边,一边抽泣一边叫着“哥哥”。 英翔安慰地看着他:“小飞,你长这么大了。” 英修罗哭得好了点,这才紧紧握着父亲的另一只手,满面泪痕地笑道:“爸爸,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英翔温柔地看着他,疼爱地说:“那你是不是把那个倒计时程序终止了?” “嗯,好。”英修罗很干脆地点头,用衣袖抹掉脸上的泪,直起身来。 跟在他们身后的盘古立刻递上电脑。 英修罗打开电脑,运指如飞,输入指令。 三分钟后,倒计时钟停止,随即隐去。接着,屏幕上出现了“取消”的字样,随后也消失了。然后,所有的屏幕上都出现了以地球上各种文字写出的同一句话:“以我父亲之名,我宽恕你们。” 世界又变得一片沉寂,似乎无人相信这个奇迹。 做完这一切,英修罗立刻又回到父亲身边,欢喜地说:“爸,我们到爹地妈咪那里去生活吧,我能治好你的。” 英翔有些抱歉,温柔地看着他:“修罗,你妈妈想让我去陪她。她孤单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想去跟她在一起。” 英修罗拼命摇头:“不不不,你要先陪我,然后我们再一起去陪妈妈。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不能……”说着,他又痛哭起来。 英翔的心就像碎成了千万片碎片,比忍受地狱之火的折磨还要难熬。他努力咽下涌上喉头的鲜血,脸上保持着微笑,轻柔地说:“修罗,爸爸很抱歉,你妈妈也很抱歉,我们不得不让你在这个世界上独自生活。不过,你还有爹地和妈咪,他们是你妈好朋友,会始终疼爱你,保护你,你以后就跟着他们生活吧。将来,爸爸妈妈一定会来看你的。” “多久?你们多久会回来看我?”英修罗根本不相信,哭着说。“妈妈离开了十五年了都没回来过,你要走了,也不会回来的……” “我向你保证……”英翔的气息渐渐微弱。“修罗,答应我,好好地生活下去,对这个世界不要有怨恨,还有,要关心你爷爷、奶奶和叔叔,保护好自己……” 他看着儿子,眼里是浓浓的不舍。儿子太小了,未来的路还很长,他多想陪在儿子身边,在他关键的时刻能指点他,不让他受到伤害,也不让他伤害无辜。 可惜,不行了。 他没有时间了…… 英修罗崩溃了。他忍不住伏到父亲身上,抱住他的脖子,痛哭失声。 英翔奋力抬起手来抱住他,温柔地说:“儿子,爸爸很爱你,你妈妈也一样。我和你妈妈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 英修罗哭得天昏地暗,已经说不出一个字了。 英翔看向英奇,感受着从父亲握住自己的手中传过来的温暖。他轻声说:“爸,我要先走一步了。修罗这次做的事,可能会让你和小飞以后很难受,对不起。” 英奇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小翔,你放心吧,相信爸爸,一定不会让修罗成为千夫所指,所有问题,爸爸都会解决的。” “我相信。”英翔微笑转头,看向哭成泪人的弟弟。“小飞,以后要好好照顾爸爸妈妈。” 英飞连连点头,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英翔慢慢闭上眼睛,缓缓地说:“告诉远望……在喀喇昆仑……我听见他……叫我的声音了……我很开心……” 当黎远望浑身是血地狂奔而来时,英翔已经静静地停止了呼吸。 屋里哭声一片,极其瘦削苍白的英翔安静地躺在床上,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容。除了双腕仍然包扎着的绷带外,几乎看不出他曾经受尽折磨。 黎远望看着自己生平最好的知己,也是自己最对不住的兄弟,不由得心痛如绞,泪流满面。 英修罗侧身躺在床上,将头放到父亲肩上,伸出双手,紧紧拥抱住父亲。他的神情变得很平静,只是默默地流泪,却不再出声。 这一刻,他似乎又长大了许多。 英飞也伏去,抱着英翔的胳膊,看着英翔的脸,一边哭一边轻轻叫着“哥哥”。 英奇伸手轻轻着英翔雪白的头发和冰冷的额头、瘦削的脸颊……他的手一直在颤抖。 黎远望痛悔交加,已经泣不成声。 过了一会儿,眼含热泪的苍月走了过去,抱起了英修罗。 英修罗察觉有人正把他带离父亲身边,立刻激烈地挣扎起来。 苍月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说:“修罗,你爸爸现在跟你妈妈在一起。你看,你爸爸多么快乐。” 英修罗的眼睛慢慢恢复了焦点,凝视着苍月,煞白的脸上满是悲伤。 苍月肯定地点了点头:“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来看你的。” 英修罗对爹地的话也是深信不疑的。他转头看着父亲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虽然泪如泉涌,情绪却稳定了一些。 苍月轻柔地说:“孩子,我们走吧。” 英修罗恋恋不舍,握着父亲冰冷的手,一动也不动。 苍月轻轻叹了口气:“修罗,让你父亲在这个世界安息吧。” 英修罗听到这句话,终于轻轻地放下英翔的手,直起身来。 苍月搂着他的肩,带着他往外走。 英奇忽然叫道:“修罗。” 英修罗停下来,回头看着祖父。此时此刻,他像是在一瞬间已长大。人们也都恍惚起来,仿佛看见了年轻的英翔正站在眼前。 英奇看着孙子,半晌才问:“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英修罗点了点头,轻声说:“我爸爸说过,如果他……死了,要我跟着爹地。” 英奇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地道:“孩子,你去吧。” 英修罗又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盘古跟在他们身后。 密室里和通道里都已经挤满了人,有罗汉率领的刀锋和黎远望带来的突击队员,看到他们往外走,所有人都沉默地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他们上了铃音的天车,车子迅速滑向天空,很快消失在浓密的云层之中。 英奇站在那里,目送着天车离去。他的满头白发在风中飘飞,却依然气势不凡。周围的那些官兵无不对他肃然起敬。 六个小时后,北京的首都国际机场里聚满了人。 机场里所有的飞机都已停飞,惊惶失措的人们早已被疏散离去。 外围,是大批的军队和警察。 所有的国家领导人都站在停机坪边,仰头望着天际。 隆冬的天空阴云密布,寒冷的空气令人瑟缩颤栗,狂风呼啸而过,枯叶满地翻卷,一片萧瑟景象。 渐渐的,空中响起了轰鸣声,一群远程战斗机从云层中钻出。 在战斗机群的后面,一架远程宽体客机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空中航线早已畅通无阻,这架客机笔直地向机场跑道落下,随后滑向等在停机坪前的人们。 战斗机群在空中编队飞过,似乎在向英翔致以最后的敬意。 舷梯车早已停在那里,还没等客机停稳,便迎了上去。 人们争先恐后地急步走向飞机。 舱门很快被打开,八名鹰队的战士抬着一口黑色的棺木从飞机里走了出来。 空气似乎凝结了。 人们抬头看着他们庄重地快步走下舷梯,心里沉重无比,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暮色苍茫。 人人都觉得怅然若失,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此时此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凄怆难言。 这一个冬季的黄昏,无比寂静。 ——完—— 吉林.为您提供寂静的冬季无弹窗广告免费全文阅读,也可以txt全集下载到本地阅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