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宝物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欧阳雨泽很穷,衣裳穿了几天不舍得换,只因没有替换。衣服是最老的款式,也是最不好的布料。膝盖,手臂处破了几次皮,擦擦草药,也就不在意。 欧阳雨泽是个道士,痴迷于寻宝。那他家很穷吗?其实不然,欧阳家,柳家,杨家,王家并称允城四大家,都是干道士抓妖降魔,极富。但鱼目混珠,有些人与妖为伍,有些自己更甚妖魔。 欧阳雨泽会沦落至此,是因同父亲打赌输了,每月零用减少,又因此人酷爱兵器,花费甚重,有时连作为道士画符要用的黄纸都买不起。零用不够花就节俭,欧阳雨泽这样想。 看起来真像是个有崇高品质的人,如不是他到处混吃混喝,以他那不甚大用的道符骗些小钱,别人可能就真信了。别以为他只想骗些小钱,想要大钱也骗不着啊。 这一日,欧阳雨泽听说蛇君山附近灵光乍现,即便知道那是万蛇之窟,他也想搏一搏。 他是爬山涉水,走了五天五夜才到那宝地。岷江以南是南疆国大部,蛇族居住的地方,蛇君山则在岷江以西,南疆国往北突出的一角。 欧阳雨泽庆幸他要找的地方绕过岷江就到,还未到蛇界。 离目的地近,欧阳雨泽便边走边歇,养足精神。 他走着忽然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千缘树,有八九米高,它生长在几块千斤巨石前。或许顽根独恋此地,可放眼看去,却也是孤芳自赏。 千缘花开得灿烂,散发一股香气,此花药用不小,欧阳雨泽打算返程的时候摘一些回去。 一路都是按道上传的地图走的,忽然眼前出现一个石洞群。那位置还得再深入些,欧阳雨泽壮起胆子往前去。 终于到了,这里灰沉沉的,积水潮湿,一股怪味,枯枝落叶满地遍是,全无生气。欧阳雨泽被灰尘呛得难受,环顾四周,也没发现什么宝物,也没发现什么入口。这可把他气得直骂娘,“早知道会被那群神鬼骗到这种地方,我死都不来!” 他这边动静把苧夜吵到,她那蓝色的衣裳被积灰染成灰色与这石地融为一体。她挣扎勉强坐起,缓缓睁开眼看向四周,忽然眼前欧阳雨泽凑近。她先开口:“你是谁?” 她虽一脸冷色,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可问出这句话时却是那样纯真。强烈的反差使欧阳雨泽看向她的脸。“那你又是谁呢?怎么在这大石洞里。” “我不记得,我只知道姓俞,名为苧夜。”苧夜据实相告。“哦,真的?”欧阳雨泽眼睛扫过她全身,是个样貌身材俱佳的大美人。“你头上这玉簪子倒值几个钱。” 苧夜眼光流转,似懂非懂,问道:“我忽地什么也不记得,只求你能带我离开这地方,这玉簪子给你也成。” 欧阳雨泽本不想多忙,但架不住金钱诱惑不想白忙活一场,斟酌许久也就答应了。 苧夜,欧阳雨泽两人走后不久。石洞之内一阵脚步声响。“你去哪了?你又能去哪?”一个女仙大嚷。 在欧阳雨泽前往南疆国边界时,一只凤狐也到南疆国找人。 凤狐,就是一只凤和女狐妖所结合生下,屁股处生出两条长金羽,脖子处也生几根羽,眼睛为凤眼。模样与狐妖大致相同,此便为凤狐。 凤狐琪娘心情不错,正整理包袱,要离开清幽山谷去找苧夜。她一身紫衣缓缓向凤狐清明的屋里走去。“师父,徒儿拜别。”凤狐琪娘应着声跪下。“你上回去蛇界出了何等事,不会怎么快就忘了吧?”凤狐清明他声音清脆动听,话语却是刺破她的心。 凤狐琪娘附身一礼,道:“徒儿不敢忘,只是姐姐一去蛇君山便没有回来,我总要去找她。虽她说生死免管,但总不能让她死于他乡吧。”她说着呜咽几声,做作地假装擦眼泪。 “徒儿知道哪里有不能见的人,也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是姐姐的事我如何放心得下。”凤狐琪娘自是不信俞苧夜真出事,但千缘和那片故土的缘故,她不敢去。 可凤狐琪娘偶然听闻苧夜佩剑萧云在寻夫,她心中一颤,觉得非去不可了,也觉得是时候去面对了。 凤狐清明挥手示意她嘴先停会,他长叹一口气:“要走的留不住,你走吧……” “琪娘谢师父成全。”凤狐琪娘作揖,欣喜地笑了。 待她到蛇君山时,那俩人刚巧离开。 欧阳雨泽到底还算正人君子,没因苧夜什么都不懂,就是让她做些苦力活。苧夜是欣然接受。她身上的谜团一直勾着欧阳雨泽的心,可惜她却是个一问三不知的。 蛇君山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凤狐琪娘这次是借送兵器来南疆国。当然最主要是找贺子兰。只是不知时光一逝千年,她是否还活着…… 步入南疆国,在引路使者带领下入了宫门,宫室建筑别样,一半是依着小丘建成。多为植物花卉,那条石子路一如当年。还未到宫殿门口,就碰到蛇君贺子兰,因此来求于她也不苦做挣扎。 她深深地看着凤狐琪娘,眼泪盈眶,为不在外人面前失礼,忍住颤抖,把凤狐带走。 凤狐琪娘感受她手掌微颤,任由她牵着,心中所思不露与言色。入了殿门,贺子兰遣散下人。凤狐琪娘视之浅笑:“您是蛇君,我理该敬重,只是您这样只怕不合适。” 贺子兰没想到她先发制人,当即松开手,抛出问题。“你来南疆做什么?你知道一只叫程琪安的狐妖吗?她跟你长得很像。”说着她伸手抚着凤狐琪娘的手臂。 她只做笑容:“我想您是误会了,我名凤狐琪娘,领师父之命,来送东西。”凤狐琪娘的故作轻松没被贺子兰察觉,她一下愣住,声音有些颤动:“你是凤狐清明的爱徒?” 凤狐琪娘蹙眉,假装烦躁,将一大包袱东西变出:“如君所见,都在这,君知此事否?”“我知。”贺子兰声音低了很多,她看见她在掉眼泪,凤狐琪娘的心不自觉紧了紧。 贺子兰无声地叹息,按理凤狐琪娘该上去询问,可此时她安然不动。不过是两相折磨…… “姑娘请坐。”贺子兰坐主位上看了眼东西,“上茶。”话毕她又忙着让下人把物件收起来。这世间怎会有想像的妖,可她确实,得再试探试探,不能疏忽。 “姑娘远道而来,实在辛苦,用茶。”贺子兰稍微转脸色冲她假笑。凤狐琪娘盈盈一笑:“不过是交易罢了,蛇君亦无须拘礼,唤我琪娘便可。” 贺子兰看她疏远,盘算着怎么让她留下:“呕吼,琪娘倒是爽快,把金子食物都准备好。”凤狐琪娘一手挥着紫铃铛花扇,一手拿着茶杯:“其实,我此来另有一事相求。”“可是令师有何吩咐?”贺子兰盯着那柄扇子,先是愣住,好似思索一番,整个人都开始不适。 好在凤狐琪娘并不揭穿:“非也,是在下有事相求,是为寻妖。”“寻谁?”贺子兰虽有疑虑,但嘴比脑快便问了。她起身,恭敬行礼:“俞苧夜,您或许听说过,她曾讲到南疆蛇君山来,千年来却再无音讯。听闻蛇君山险恶,还请蛇君相助。”凤狐琪娘说着声音越发抖,红了眼眶。 俞苧夜!怎么是她?这样一来,莫非是转世失忆还是……贺子兰结合所知,得出一个可能性,看见凤狐琪娘眼泪都要掉下来,思绪立即断了。“琪娘不必太难过了,即是千年未见,应不急于一时,你先歇息,我亦准备准备,与你一同前往。如何?” 凤狐琪娘总算真心地笑了:“如此,多谢子兰大人。” 不会,凤狐琪娘歇下用了茶点,贺子兰又想到点子,唤她看一起去宝物。她遣散下人,两人来到一个石洞,一路上,凤狐琪娘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路,心里很不自在。 此处自然不是专门放武器的地方,先前不过是贺子兰的临时住处,由于她想长住,就慢慢演变成这样。 贺子兰按动机关,又施法,一顿操作之下,石洞这才缓缓打开。凤狐琪娘刚入其内就惊于它的变换,但惊奇始终不露于表面。 又喝了几杯茶,两人对谈几句,“您这宝库,不仅有许多好人参,千年灵芝,连难培育的峥苦草都有真是难得。”凤狐琪娘看着四周的东西点点头,“你叫我子兰便是,恕我冒昧,不知你对此处可有似曾相识之感?先前可有得过什么失忆症?”贺子兰轻敲桌子,强装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凤狐琪娘被她话锋一转弄懵,手上的扇子却没有停:“这宝库,谁看了不是似曾相识之感。琪娘倒恨不得它是我的。再者,我未曾失忆过。子兰为何这般问?” 凤狐琪娘的回答可谓滴水不漏,脸上挂着笑,贺子兰被她来回拉扯的“太极拳”打得无语,思索道:“既然如此,你不妨仔细看看,我先歇息,沏茶。” 于是,凤狐琪娘就逛起来,石洞装饰再典雅,终究地方小。喝茶的地方也能一样看到里屋,只是单调放着床和桌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还收藏许多医书,更是有一小面药柜,她一个格子一个格子抽出,都是寻常药品,可治常见疾病。 末了就是几把铁器,工艺不是很好,属于半成品,至少在凤狐琪娘眼中是这样的。她感觉再深入些还有东西,眼见贺子兰确实没盯着自己,便走过去。 眼前出现一门木门,铜锁早已生锈得不起作用,她轻松进去,贺子兰也悄悄跟上。 此处面积更小,一个炼丹炉,一些制毒的书,桌椅,文房四宝,这里倒像贺子兰常待的,外面全是自己的偏好。忽然,凤狐琪娘发现一把古琴,扫去表面的灰尘,才发现是清音琴。 看到此琴,一根弦断了,一根弦没了不由得解气。但出于受害者本人,凤狐琪娘狠狠踢上两脚。 贺子兰自然看到这一幕,不想打断,偷摸着笑,凤狐琪娘自然察觉异样,转换表情,把琴抱起来这才看向门口。 “子兰君,怎么忽然在这?”凤狐琪娘苦笑,思索怎么圆回来。“这边都是毒药,怕你有什么闪失。”贺子兰靠上前,手搭在凤狐琪娘手上又摸了摸。她脸上浅笑,迎面而来的“春风”,凤狐琪娘受不了,脑子短路:“你这琴,这琴坏了,要不我帮你修。” 贺子兰蹙眉:“你又何必骗我?你该明白你骗不过我。过往皆是我的错,合该让我补偿你才是。”凤狐琪娘正眼看向贺子兰,一脸无辜状:“我不明白,子兰君这是认错了?”这话闹得贺子兰心塞,终究是凤狐琪娘技高一筹。 贺子兰也不敢对她上下其手,看着她往后退,强压怒火轻声说道:“或许你失忆了,不要紧慢慢来。”“是吗?失忆?真稀奇,我一千三百岁,这还是第一次来蛇界。从前与子兰君素不相识啊?”凤狐琪娘非得让她熄火,看她气急才甘心。 她说话间,灵动踱步,紫衣在贺子兰面前晃来晃去,既美又有毒……贺子兰气得脸黑,不知怎么接话,看她还抱着琴:“这琴我不用,不必修了。” 凤狐琪娘不知忽然想到什么,噗嗤一笑,很解气地抱着琴出去。南疆潮湿,春日里的阳光最是难得,一缕春光照进石洞,她迎着光,带着笑走出洞门。 凤狐琪娘见贺子兰跟上来,嫌琴碍事干脆交给她。贺子兰只好拿着琴锁门,这时老夫人的随身丫鬟出现,她赶紧把琴交给她,自己搁哪做界印。 丫鬟似乎认出凤狐琪娘,面露难色,凤狐琪娘不屑理她,整理包袱,“你来这有何事?”“夫人要您过去,她说您要再不过去就见不上她最后一面了。”丫鬟只能遵照主子说的答。 “看来还得去见她,才能去蛇君山。”贺子兰坏笑道,蛇君山……丫鬟心中一惊,犹豫着不敢开口。凤狐琪娘自然不去理会她,转头问贺子兰:“子兰,似乎与令堂关系不佳?” 贺子兰听着她愈发亲昵的称呼,很受用:“随我去看看你便知道了。” 两人刚进,程秋訸一眼就认出凤狐琪娘,再听见她们要去蛇君山时,直接暴跳如雷。她对着贺子兰一顿指责,她本就不想理会她娘,这会看她生龙活虎,更无话可说。 凤狐琪娘看着只觉着解气,她不晓得蛇君山有什么可怕的。“都是你啊,你这个狐狸精,之前骗她,害她,后来消失,如今怎么还有脸回来!”凤狐琪娘只觉得莫名其妙,打心底里的莫名其妙,只说:“我是凤狐。” 凤狐琪娘的神情贺子兰尽收眼底,越发生气,她娘还不肯完,她直接打断:“够了,她不是她,这是凤狐清明的徒弟,别乱得罪人。”程秋訸根本不打算完:“凤狐清明算什么?女儿你怎么总喜欢外界那些骚货呢?啊?” 她听着母亲污言秽语,又想起昔日她对程琪的为难,自己没有反抗到底……真是悔之晚矣,贺子兰心中万分愧疚。“您说话有点分寸,若成天找不痛快,本座大可让你搬的远远的,干脆不认你这个娘。” 程秋訸一时没想到什么话骂她,“你……” “父亲身体不好,您该紧着他才是,女儿反倒不需要您的关心。”贺子兰快嘴把她堵住,然后带着凤狐琪娘离开。“你……用你操心!”程秋訸气急败坏。 凤狐琪娘全程面无表情,看着这两位,这时却轻声笑了。贺子兰带上佩剑,整理包袱后,两人一同前往蛇君山。 “我帮你只是顾着多年交易,今后也继续,仅此而已,你不必有所担忧。”贺子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凤狐琪娘默不作声,她同她母亲的关系何时成这样?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死,她轻笑,那未免太迟了…… 贺子兰梳着简单的发髻,头的首饰却是不少的,两只珠钗点缀,小发冠位于正中,一只步摇垂于左侧,凤狐琪娘听着这铃铃响,心里不再去想程秋訸。 发髻后面是个珍珠蝶贝后压,余下头发红绳束着。 凤狐琪娘穿得简单,一身紫衣,衣服上绣着紫铃铛花。头上两个环包发髻往右边伸去,羽毛珠饰点缀,一支长步摇垂下。 余下的头发,一个精致的发扣夹着。 她的脸白净俏丽,却不是灵动活泼的型,五官端正,尤其是眉眼,天生魅惑。 两人行走于山林,时常鸟鸣虫声,贺子兰盯她好一会才开口:“母亲,话重了些,望君勿介怀。” “不打紧,您如此礼重在下,也是我意料之外。”凤狐琪娘假装客气,贺子兰脸色变了变,终究什么也没说。“或许是与我的样貌有关?不过都不打紧,您随意。” 贺子兰觉着再这样拉扯,啥也问不了,冷冷道:“俞苧夜,来这蛇君山做什么?”“你似乎不喜欢姐姐,见过她?”凤狐琪娘故意问道,“我生性如此,不曾见过。”贺子兰苦笑,笑得很不自然。 凤狐琪娘怕自己憋不住笑,转移话题:“不瞒你说,姐姐到蛇君山来是要向蛇神借灵结柱救人。”贺子兰本身就不喜俞苧夜,这会更气了,“灵结柱岂是她想借就能借的。” 蛇君山林间,风吹草动,树枝互啄,林丛茂盛,更添几分阴森。 她的睫毛闪动,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忽地,一条毒蛇不知从那冒出来。直冲两人,贺子兰当即立断,把它一刀砍死。 凤狐琪娘有些不适,亦预感到有更多的蛇,甚至别的。 此时她紧紧贴着贺子兰,胸口一股沉闷感,贺子兰似乎很受用,她愣神:难道我便是那移情别恋之辈…… 一条蛇爬过来直冲过来,被贺子兰数剑砍死,“它要伤你吗?”凤狐琪娘现出扇子法术形态,“刚才,那条是它的同伴吧,和同伴相比,我算什么。它们多数是蛇神豢养的,受其庇护,不通人性,与我们并非同类。”贺子兰的话让凤狐琪娘心放宽些,但愿蛇神别太计较…… “这样耽搁下去不是办法,我直接带你上去。”贺子兰不想在管顾什么蛇君山内不得动法的条例了。 凤狐琪娘好歹一千多年的功力,但贴着贺子兰还是为之一憾。 翻过一个山坡,到一块空旷的平地,矗立着蛇神庙,“这便是了。”贺子兰指向那精致又原始的庙宇。凤狐琪娘合起扇子:“我知道你蛇界的礼数,未免麻烦,我一个进去就行。” 贺子兰本想点头表示自己的敷衍,但当凤狐琪娘走门口时,忍不住说道:“切记小心。” 她看着她轻盈步入庙的背影,有些恍惚,如果她不是自己心中的那只妖,那难道程琪就这样消失了吗?贺子兰始终是不信的。 没想到,入这庙宇如此简单,凤狐琪娘心中诚惶诚恐,害怕见到蛇神莫楝,但更害怕不见她。在高大的蛇神像前,她恭敬行礼:“还请蛇神现身,凤狐琪娘有事求见。” “凤狐清明的徒弟怎么到这来?”莫楝正睡午觉就被打搅心中不悦。“你该从这蛇界消失才是~” 凤狐琪娘脸色不变,带着笑,挥着扇:“琪娘是为做生意来到蛇界,到这蛇神庙,是为询问姐姐俞苧夜的下落。”莫楝由尖酸刻薄到有些吃惊,那大败自己的女子和她也有关联? 凤狐琪娘看一会,莫楝不做反应,恭敬赔笑脸:“仓促到访实在失礼,还请蛇神海涵。”莫楝面现怒意:“少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是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看她还躬着礼,心里舒坦些“你姐姐她已经死了,自不量力的东西,被旦姬娘娘处置了。” 凤狐琪娘慌神,正视她:“您莫不是同我说笑?” 此时夕阳西垂,阵阵晚风吹过。俞苧夜,欧阳雨泽已然到了蜀地,真是西边出日东边雨,雨夜实在不宜赶路,欧阳雨泽只得掏腰包宿店。 近日蜀地实在热闹,像是过什么节又逢下雨,客栈只剩一间房。欧阳雨泽看着俞苧夜,有些踌躇:“我已订下一间,又点了几样吃食,你看?”俞苧夜眨巴眨巴眼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欧阳雨泽怕她有异议,连忙解释:“这外面下着雨,找客栈也不方便……”俞苧夜只觉得他误会自己的意思:“我睡哪都行,原是你付的钱,不必对我讲究。”她一话毕,欧阳雨泽放下心,饿了几天,上来菜肴赶紧狼吐虎咽吃起来。 三菜一汤,食材都不是啥稀罕物,不过还可以,至少欧阳雨泽快一年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 他胡吃海塞的间歇注意到俞苧夜没有动筷,问一句:“你为何不吃?” 俞苧夜正在努力回想往事,不料被欧阳雨泽打断,知对方是出于好意,也没多怪:“我本身是块石头,不必吃食。” 欧阳雨泽闪了闪他的汇灵眼,看了看桌上的菜,说道:“这原本就是两份食量,你不用,我也吃不完,快吃吧。”经欧阳雨泽一言俞苧夜也不好推托,动起筷子。他虽贪财,却也质朴,有善心,她有些恍惚,人真复杂。 八环岗里,白虎已往西北处迁移,整个八环岗里只剩虎王一个,虎族公主亦不在,她去那呢?她到了桐洲府,便是俞苧夜和欧阳雨泽的所在。 已经一更还有人来敲门,外面雨窸窸窣窣的,店家也不想起身,可是敲门声不断,还伴着叫喊,店家怕惊扰客人,只得下楼。他想着直接把人赶走,都没房间了。 谁知他刚打开门,萧云便悄声进去了,大晚上的吧他吓一跳。“哎呦,客人,客人,我们这已经没房了,您还是出去吧。” “可是我亦没了别的去处。”萧云说道,语气平淡,似乎事不关己,“这么多条街只有你们这家门口还亮着灯,这我才敲门。”哎呦,这死伙计,店家在心里痛骂伙计。 萧云说罢便丢给店家五两银子,店家见钱眼开,可实在没房间,对了,还有一间应急亲戚的客房。“这下有没有房间啊?”萧云把斗笠摘下来,交给店家。 “有有有,这自然是有的。”店家赶紧回道。萧云本身不想在此处久留,但王家似乎在这有事,她便得重新计划。 俞苧夜早已离开,凤狐琪娘一行注定未果,反惹得蛇神不悦。 凤狐琪娘同贺子兰下山,想起蛇神的警告。“若贺子兰再敢动手杀我徒孙,便休怪我手下无情!”“原是骤然袭击故而出手,还望神明息怒。”凤狐琪娘知有过错,收起扇子,作揖。“客套话少说。”莫楝没好气地说。 下山路上,天色已然昏暗,“蛇君,很怕蛇神吗?” 贺子兰停住脚步,歪头看着凤狐琪娘:“琪娘,何出此言?”凤狐琪娘笑道:“神明命你不得再动法伤她徒孙。” 贺子兰默了默,眼神盯着凤狐琪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天色渐渐暗下来,这条山路虽然宽敞,但沙尘石子可不少,夜里总是不好走的。一阵阵凉风吹过,凤狐琪娘直打哆嗦,揽起她的手臂。贺子兰正想出言制止,耳边却传来几声清甜的笑声,一时烦躁就没开口。 凤狐琪娘行走于刀尖,却为这刺激兴奋,想着:今后还要靠贺子兰,找姐姐。她便与她贴得更紧了。 她自顾自地说些民间传说吓唬贺子兰,她听着心情舒缓了不少。眼前的凤狐琪娘似乎与记忆里的她重叠,贺子兰心口悸动,有了亲她一口的想法,但很快就破灭了,融入月色之中。 她盯着那张脸心里更烦躁了,心脏搅乱成一团,呼吸也有些紧促。 难道因为她们长得有七分相似,我就要任她摆布,为她痴迷,不惜私闯禁地。贺子兰心里乱作一团,下山的路似乎越来越长,她禁不住思索:从第一面到现在我还一直欣喜着,她根本不是那只小狐狸,难道自己就那么容易移情别恋吗? 后者更使她恼怒,贺子兰愤怒一把把凤狐琪娘推开,她跌坐在地上,瞬间恼了,一会又轻声笑了。林子里,曾深情今无情的两个人,光透过树叶照在凤狐琪娘脸上,现出她讽刺的笑。 她的脸,上半脸上眉还皱着,下半张脸却笑咧开了,十分诡异。 “你笑什么?”清冷声音向凤狐琪娘问话,此时的她羞愤到了极点。 几声无情的笑声后,平淡声音说道:“真的有那么像吗?我跟她,啊?如果您今日帮忙只是因为这张脸而不是生意一场,恕我无法接受。今后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只是别再混淆我和她。” 设想的恼怒却瞬间消失,她都明白那便好……贺子兰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在凤狐琪娘踉跄起身时扶了一把,又是好言好语道歉一番。 凤狐琪娘没有应话,身上无不是,只觉着累,很累,师父的问话,面对贺子兰贺母,再到与蛇神对话,现下姐姐忽然消失。她知道姐姐还活着,可这下要到那去找呢? 她看着下山路远,脸上浸染了愁色。“让我歇歇。”凤狐琪娘寻一处干净的石块坐下。贺子兰则随意站着。 “先前可曾到过南疆?” “未曾。” “识得旦姬娘娘吗?她的洞府就在蛇神不远处。” 旦姬娘娘……是千缘!姐姐当初行事虽不妥,可本事摆在那,怎么会败于蛇神 难道她们……凤狐琪娘想通,事情就好办了。 贺子兰见她半会不吱声,凑过去。 “今日那把琴有那么重要吗?”她突然问话。 这相似的话,程琪曾问过无数遍,贺子兰思索片刻,依心作答:“以前是极为重要,自从我心里住进一个姑娘,就不需要那琴来清除心中杂音了。” 凤狐琪娘听到这话实在气得很,还好自己没死,不然她做这副深情给谁看。 “那是把好琴,是你故意弄坏的?”凤狐琪娘忍住气问道。 “是。为何忽然问那把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贺子兰把她的心掏出看看她到底怎么想的,可她不能,不管她是程琪,或是不是。 凤狐琪娘没有应声,手托着脑袋闭目养神,心里却不得安宁。 贺子兰跟她面对面:“怎么又不说话?恕我无礼,我实在想知道转世之说是否当真?你和她那么相似,有没有什么关联,或许你认识程琪?若不是带着这些疑问,我怎会陪你触犯禁地。” 她顿了顿,镇定地说:“若你真与她毫无关联,死缠烂打非我本性,只是今后交易你别亲自前来,我不想见你。” 凤狐琪娘心想这还得了,眼看靠山要自己长腿跑了,看着她那双暴起的红瞳,无奈道:“我是程琪。” 贺子兰瞬间压了过去,眼睛盯着她,手抚上她锁骨的位置。眼看着她的法术将自己包围,凤狐琪娘怕了,自己还是一如当年的软弱,脱口而出:“你要杀了我?” 不料此言一出,贺子兰气焰更升,凤狐琪娘也闪着紫瞳盯着她,“有何为凭?” 她闪着紫光与血腥相融,手抚上她的脸:“我是异族,狐狸和蛇怎么配有善终,更何况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入侵者,你道是不是啊?” 闻言贺子兰赶紧把她揽入怀里,“不是的,阿琪,不是的。”凤狐琪娘从她强有力的怀抱往上挣,面对面,使用媚术,整个林间都闪着幽深的紫光。 她用手指在贺子兰脸描起五官,贺子兰没有动作,眼里也闪着紫光,“只有我忘记过去,只有你铭记过去,我们才能长久下去,懂吗?”贺子兰僵硬地点头,她又从严肃的语气转换为轻盈的语气:“我不喜听到那些疑问,你不能有疑问~” 贺子兰似笑非笑着:“好,今后我悉听尊便。” 凤狐琪娘终于在此刻发出轻快的笑声,那么诱人的声音。 她轻轻将她弄昏,再消除记忆,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既然两人都动了法,那也就没什么忌讳,凤狐琪娘直接带着贺子兰一并闪回王宫。 此后,凤狐琪娘被要求留下探讨毒药,贺子兰则夜里一直琢磨那段模糊的记忆。 再后来便记住话,不去想究竟,跟凤狐琪娘你侬我侬的。 夜雨陈倩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饭毕,两人便要休息,欧阳雨泽睡床,俞苧夜打地铺。俞苧夜原想自己坐着睡,趴着睡也是一样何必麻烦,但见欧阳雨泽殷勤,不好回绝,反而骤生感激之情。这样想着,她冲他浅笑,这还是这几天来俞苧夜第一次笑。 她的相貌本是姣好,再一笑便是十足的倾国之相,真是妖媚。欧阳雨泽像是失了魂,好一会才回过神,可俞苧夜已然躺下,闭目安睡。他心想:真是我自作多情。他便羞恼着扯过被子,吹了蜡烛,睡下。 石本无情,失去不好的记忆,又遇好人,自然地动情了。 午夜时刻,欧阳雨泽睡了会儿又醒了,出于心理作用,他一直觉得让俞苧夜睡地上,虽然雨夜冷但她不怕冷,可还是过意不去。“可怜穷鬼累着仙女睡地上。” 俞苧夜只是浅眠,这下听他翻来覆去总算有句话,亦接过话:“我不是仙女,我是妖。况且当仙女有什么好的。” 床上,欧阳雨泽抱头看着围帐纱问:“你似乎对仙女有些见解?” 欧阳雨泽像是她脑里一笔一划,他说的每一个字生硬地进入俞苧夜脑子里。 “你如果不是对那负心汉痴心一片,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记忆里的她守在一具女尸身边,石头落泪,痛斥不公,“您别死,为何会如此,此皆是为何?” 她一阵头痛,记起一点,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欧阳雨泽见她半会没吭声:“这床够大,我不介意,亦不会对有非分之举的。” 俞苧夜嘴上功夫肯定拗不过欧阳雨泽。她倒不是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奉行者,只是天性不爱跟人亲近,故两人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却是泾渭分明。 俞苧夜仍是浅眠,只为静下来能否想起什么,不过有人却不让她安生……睡了一会,欧阳雨泽才知道原来良心不安而是内急。 他坐直看俞苧夜已然睡下,不想浪费一张道符,便蹑手蹑脚地起身下床,出房去找茅房。俞苧夜以为是有什么事,不放心就跟着去。 夜半还窸窸窣窣地下着雨,暗夜里也有人啊妖啊,不安生,你追我赶地乱来。 快到茅房的时候,欧阳雨泽才觉被她跟着:“你跟来做什么?”似乎问的不是她,她四处张望,也没正视欧阳雨泽应答:“这么晚,你要去哪,我这人生地不熟的。”俞苧夜亦确实为自己跟出来有些难为情。 “唉,我是内急,要上茅房,”他说这比划解腰带的动作,“晓得不?”俞苧夜这会是真不好意思了,脸有点发热,“哦哦,那你快去吧。”欧阳雨泽也没在应话,自顾自地走了,怎么跟老夫老妻似的,他心里想着有些窃喜。 萧云夜里出来观察地形恰好也看见了,两个熟人,活着说她的主人和她爱人的主人。其实白天便有遇到只是,对方没认出来,既然没认出,萧云亦不上前亲近,就好比此时,她看一眼便离开。 欧阳雨泽走后,俞苧夜倒没离开,就站在一个老旧地屋檐下躲雨,似乎顶漏雨,她感觉冷飕飕的。忽然一个素衣女子现身,她样貌清秀,可神情沮丧,俞苧夜仔细看才知道是个女鬼。 “你怎么一人在此,在等你的情夫吗?”她声音甜美,“你似没被我吓着?”人做了鬼样貌都是大变的,不过从骨相看身前应当是个美人才是。“我不是等情夫。”俞苧夜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她自己会说。 她忽然面色大变,变得狰狞丑陋,俞苧夜却不为所动,“在我一个鬼魂面前还矫情什么?”她大声地说,她的声音似乎只为俞苧夜一个听到。 “我不太信鬼魂,你既是鬼魂,该去投胎转世才是。”俞苧夜不知这些话从那学来的,但此刻她不想去管。 她忽然木然了,面无表情,又忽的大笑,配合越下越大的雨,雨声和笑声,一阵阵冷风声,奏起一段凄苦的乐曲。 她看着俞苧夜一脸不可置信,这还是头一个怎么淡定,也是头一个关心自己的。 “我是吊死鬼哎!”她指了指脖子上的草绳,“我是冤魂,阎王是不收的!” 吊死鬼,冤魂,信息量巨大,俞苧夜终于有所触动,“你的情夫也会辜负你,你也会成为想我一样的吊死鬼!”她又凑上前恐吓俞苧夜,可俞苧夜睁大双眼,厉声问道:“你为何要吊死在此处,成了冤魂?” 女鬼被她一问愣住了,她真的想听吗?“我本名殷琦,十几岁成了孤女,经营一家饭店,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后来店里闹了邪祟,我就让伙计去请道士来去邪祟,他名为何辛壹。经他一来,小店太平不少。”她便说去旧事,俞苧夜耐心听着,不作打断,期待后文。 “何辛壹,请恕我叫他何畜牲。这何畜牲,后来还来过几回,帮了不少忙。恰逢匪徒作乱,邪祟横生,小店生意越来越差。可他偶尔还会来小店照顾一下生意。聊及他修道之事,其中乐趣,他说我听。我与他,渐升情愫。” 说到这段琦漠然的眼睛闪着光,又转瞬即逝地灭了。“他样貌欠佳,但也是一表人才。” 有一天,他突然造访,匆匆忙忙,说是他师弟受伤,向我借钱。之后就没了音讯,再有来信时便说他是得了重病无钱医病再向我借钱……” 段琦声泪俱下,她靠在柱子上抽泣着:“我当时……实在太傻了,竟就这般相信他……” 俞苧夜为她而悲,不知觉中掉了一滴泪,上前安抚她,“于是后来他便一直骗钱。”段琦抽泣着说不出话,只是狠狠地点头。 这时,欧阳雨泽终于上完茅房悠哉悠哉地回来。迎面而来,他的别生瞳一眼看出那只女鬼,“你……你是谁?你要……要干什么?” 女鬼主动现身于俞苧夜,第三者却不是想看见就能看见的,难道这就是阴阳眼?段琦想着叹道:“狗眼睛真灵!”俞苧夜蹙眉,面露不悦。欧阳雨泽见她只是寻常魂魄,也就不怕:“狗眼睛是不能比人的灵的。” “那我倒是要仔细看看!”段琦突啸,那脸庞瞬间变得诡异恐怖,雨夜漆黑不见光,吓得欧阳雨泽腿都软了,扶柱才没瘫坐在地。段琦盯着他似乎饶有趣味:“只有负心汉才怕见到我。” 负心汉……俞苧夜咀嚼着这个词,她忽然手里现出一封书信,这封信的主要目的,是为让她去借灵结柱治病。她看完面露愁容,可自己的妹妹和剑灵都说是“他”别有目的,剑灵萧云更说,他是负心汉。 俞苧夜又不知怎的被击败,倒下趴着站不起来,一个女子说,遇见那个负心汉就是你劫难的开始……这时她没咽下一口气,彻底昏睡过去。 欧阳雨泽正衣襟,勉强笑道:“你骤然一惊一乍的,我是最怕的,怕鬼跟负心汉有什么关系?是吧?苧夜。”他悄悄绕后到俞苧夜身边,才觉她愣住,于是碰碰她的手臂:“哎哎!苧夜。” 俞苧夜终于清醒,压在胸口上的窒息感消失,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幻象吗?她现在不想去管。旁边欧阳雨泽叽叽喳喳地关心,俞苧夜只能笑着连道,没事。 雨原有止住停下的意思,此刻却转了性子倾盆直下,令人烦忧。因利益相争,人与妖撕破脸皮,争夺百草丹,及被猫妖偷走的珍贵物件。 “何辛壹,我怎的不认识,可知他是哪家仙门?”欧阳雨泽略过一遍来龙去脉,“之后呢?” 段琦收敛诡异面貌,皮包骨样还能看出生前的清秀:“我并不知,不过我知道他乃允城安泰县人,家在光宏街。之后嘛,多生变故,生意惨淡,后来他来了一次,借不是骗走钱财, 后来我病重,大约与多思多虑有关,店亦不再开张,清点东西才知我的一支金簪子叫他偷去了。”她话到此处十分懊恼,又拭去眼泪。 “啊?”欧阳雨泽听到金簪子被偷心里一颤,好似被割肉似的。俞苧夜不理会他,问道:“病重又何必悬梁自尽呢?” 段琦叹息,“我起先只是疑虑,可他一直没有音讯,便托友邻送封信去,结果被拒之门外,他回来同我讲说,那人看了信很是轻蔑,说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便是会娶妻也不会那痴傻呆笨的…… 还有许多,因我病重听不大清了。”“听不到才好。”欧阳雨泽说道,俞苧夜点点头,“清点钱财发现不但无法问医,连买副棺材钱都……何况发丧,下葬,立碑。 桐洲府连连起匪乱,官府只管有钱人家,我不愿受辱,一念之差撑着一口气,悬梁。” 她说着骤然下跪:“求你们要帮我,帮我找到他,就算他死我也不想放过他。” “好。”俞苧夜未经思虑就答应下,这回换欧阳雨泽一个头两个大,这时俞苧夜看向他,他赶忙说:“若能有点钱,事情便好办。” 一场争斗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哪有管冤魂要钱的,俞苧夜心想真想揍他,却又因有求于人没有动作。 “好,你要点钱我也安心。”段琦开口打断俞苧夜的思路,“临死前,我把所剩的一点碎银和几件首饰,埋在后院枯井旁的树下,运气好的话,它还在那。” 欧阳雨泽当即撑起伞,奔过去,一手挖,一手撑伞,不久后,真让他挖到东西了。 他粗糙的手指触到硬物,喃喃道:“还在,我真是好运气!”不一会,几件破旧首饰和沾了泥的碎银便出现在欧阳雨泽掌中。段琦盯着那些物件心口似乎又开裂了,阵阵叹息。 雨渐渐窸窣,俞苧夜见他泥沾了一手,还兴致勃勃时,忽感周围异样,她看了眼段琦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欧阳道长,段琦是鬼魂,我们如何带她去找何辛壹?” 俞苧夜清朗的声音实在好听,见她丝丝入扣待自己之事,段琦不再沮丧,重燃希望。 雨已然停住,欧阳雨泽收了伞:“这事好办,”他拿出一个小破布袋,开始念咒:“你到里面,我既收了钱,定然办到。” 段琦未曾应声,便被收进去,“欧阳雨泽,你这靠得住吗?”俞苧夜见那袋子加之方才的情形有些担心,“这可是锦囊怎会靠不住?”欧阳雨泽开始扯,“锦囊是好的。”俞苧夜盯着那破袋疑惑地点点头。 欧阳雨泽忍俊不禁:“你快说句话,叫俞姑娘放心。”“俞姑娘,他这不是什么锦囊,就是破布袋。”段琦在里面还算自在,欧阳雨泽要她说她就说呗。 欧阳雨泽难掩窘况,掂伞的水,周围瞬息变化,在客栈不远的树林,道士和猫族蝎子正因分赃不均,争斗个不休。 俞苧夜没理这些小心思:“欧阳雨泽,你感到这周围的异样吗?东南方向。”他顿时认真,往高处去,“是道士和妖族,打得很混杂,有的往这边来。” 才刚丑时,离天亮还早,因而做暗道生意的东西还不打算停,不过天亮亦不妨,毕竟这是他们的地盘。欧阳雨泽感到一股强烈的寒气,看向俞苧夜,在她眼里看到自己:“这些妖族便是所谓邪祟,道士便是所谓山匪,欧阳雨泽,你说是不是?” 他觉着自己额头直冒冷汗,事实亦确如他所想。俞苧夜手中现出一条鞭子,看看远处,又调转目光盯着他,冷淡道:“你我去瞧瞧,没准能发一笔财。” 俞苧夜走在前头,躲躲藏藏地靠近那两方,其实她不大会用手中羡芩鞭,她只一颗心在疯狂跳动,她必须去一探究竟。 猫族一方和人族一方都爱做表面功夫,又有利益牵绊,本该是天作之合。可猫族一方早已加入妖界联盟(并不包括所有妖族),人族能带来的利益没法使整体动容,但内里已经开始瓦解。 欧阳雨泽是收了伞过来的,现下正准备武器,“欧阳道长,你且慢慢捯饬,我先上前去。”俞苧夜悄声道,话毕,她施法靠前去。 “灵钻之事且先不论,虎族之事,长江布署也一概不与商讨,这还结什么盟?”蝎子精密娄愤愤道,说罢她直抚胸腔,胸前裸露些许花白,映着毒蝎子狠辣的印记。 密娄一个跟着十几个跟班,这次打斗她根本没下场,全是凤狐倩乐意做急先锋。 “娘娘,别生气,这还不谁拳头硬谁说话算数。”小侍卫低头哈腰道。 女侍婢抚着她主子的后背,轻声道:“毒娘娘,您手下群英荟萃,那些个算什么东西。” “哼不错,不过,凤狐倩,莫岑这两个和归合门的还算听话,其他外族嘛……哼,猫族不就和人族勾勾搭搭的吗?”密娄说着话拌着冷笑,话毕翻了个白眼。 俞苧夜一路隐身前来,也是听到一些议论,灵钻啊,虎族萧壬萧云。灵钻,虎族,他们要整什么?俞苧夜想,“你是谁?还不现身!”不愧是毒娘娘,很快嗅觉异样。于是乎,俞苧夜被卷入其中。 十几个一起上很快便都被撂倒,为首的侍卫第一个倒。侍婢躲到毒娘娘身后。 武器拿着陌生,但用着倒是得心应手。密娄有些慌了指着她:“你,你是人族吗?”俞苧夜学着她冷笑,一步步靠近,当密娄清清楚楚地看见俞苧夜的容貌时,想见鬼似的吓破胆。 只见密绫曼妙的身姿,摸滚打爬,“咻”一下消失了,侍婢亦紧随其后。俞苧夜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变脸色,自己也未必打得过她……俞苧夜本想追上问个究竟,但对方的反应显然是个“熟人”,自己又失忆了,这显然便不方便了。 羡苓鞭没发挥多大功力,她亦无意将人弄死,那十几只小妖不一会便醒了。 欧阳雨泽这边没找着俞苧夜,到处乱窜,偶尔能见些打斗场面,只是不敢多看。杂七杂八的人里竟有王家,柳家,陈家的人,不会有本家的人吧……他心下一惊,要坏事…… 猫妖杜卯自号妖王,可惜他自个乐呵,其妻早已不知和柳家的道士,陈家的道士如何纠缠了。杜戚戚同她手下都快办起猫妖青楼喽! 隐秘林子里,杜曼珠轻抚一个道士的手:“我说,柳道长您何必气呢?这灵钻,我们不过是讨来用用罢了。”她甜甜一笑,赖赖地趴在道士身上。 杜若翾很满意地盯着,杜卯没啥话说,只求平安度过这一夜。“这……这我可说了不算。”柳永安跟杜曼珠推推搡搡的,又有如胶似漆那味道。 林子里站几百只妖已是拥挤,这会忽然冒出几十个道士来,“你们分赃不均,反要连累我们?”陈小当家陈斌长得矮矮瘦瘦的,整天爱吆喝,像个八婆。 姓陈的是后头来着浑水摸鱼,本来就没他们的事。 这批人里柳家的来得多,当即脸上挂不住。他们爱搞妖可以说是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就是没成想怎么不顾大局。 杜卯敲敲他那破椅子:“话可别说得太满,现下唯一与你们有关的便是灵钻,可灵钻本是狐族所有。”杜若翾把玩把玩发间簪子接话道:“应当是大家分赃不均才是。” 顿时,猫妖里叽叽喳喳地,最大的呼声便是:“要是打起来谁也落不着好!”“是吗?”一位陈道士跑前头耀武扬威,挥着他手里的黄纸。 蜀地桐洲府边缘小县,一处小山林里,一时鸦雀无声。不过不一会便响起陈道士们的讥笑。 里头热闹,外头也火热。哐锵锵锵,“老猫,你说虎王萧壬在哪?”蝎子精第一手密桢小声问道,老猫是猫族的头号将军杜岗,他吐出一口老血:“我便是知道亦不会告诉你。” 凤狐倩赶来立即优势飙升:“同他废什么话!”蔷薇扇张最大,咻呼,粉色的光直击老猫。 杜岗赶紧比划法阵,可他一人还是难以抵挡。柳家三当家柳家之主的亲侄子柳不怀现身,几张道符干趴一片,随便解了杜岗危机。凤狐倩还想再打,但密桢察觉形势不对,立即拉着她离开。 柳不怀亦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当即下令把杜岗押住留待以后有大用处。 这场斗争打得混乱,甚至道士亦打起道士来了。 俞苧夜远远地瞅见凤狐倩,一如瞅见密娄,有些恍惚。好熟悉的面孔……欧阳雨泽闪到她身后,忽地拍她一下,俞苧夜被打断思绪也没再多想。 “功夫不错。”他话是说着,眼睛倒是四处张望,“那是法术。”俞苧夜笑了,刺眼睛的笑。 两人鼻头都快点到鼻头了,“接下来什么打算?”他问道,她挥挥鞭,“我倒是不怕,这些人我虽没见过,却有一种熟悉感,你说为何?” 欧阳雨泽晃晃脑袋,有些不屑地撇开,想了一会有了见解,看她眼巴巴等着答案,便说出来“每个人都不同却有通性,也许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亦遇到一群为利益相争的道士。一如今夜这般,为我不耻。” 俞苧夜有些出神地看着他,眼睛亮亮地,“我想掺和进去,打探到有什么柳家,王家,陈家,蝎子精,狼族,狐族,蛇族,猫妖等的消息。”“就这般?”欧阳雨泽挑挑眉,有些庆幸。 林里树丛茂盛,他俩站的地不远处就是人家,西北方望去就是客栈。俞苧夜一脸茫然“妖族或许还有别的种类,但也不能再多出什么花来了。”欧阳被她的神情和话逗笑 他抓着手里的铁剑,道:“那也不成,内里有许多认识我的道士,虽说他们不是好的,可我又何必惹祸上身呢?” 见俞苧夜仍不大明白,他道:“届时出了事,你拍拍屁股走人,我呢?更何况我们还有段姑娘的事没完呢。” 她想了想道士的职能脸色难看:“欧阳雨泽,待你有了能力有了钱财,会杀了我吗?” “现下我没钱都不会拿你怎样,你如此有能力,等到真家财万贯,那亦是托你的福,应该谢你才是。”欧阳雨泽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我是妖,为何不杀?”俞苧夜不解,大多数良善之辈都无法对妖做到宽容,何况是一个道士。 欧阳雨泽笑了,自己亦想不通,“苧夜,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何。”他用铁剑敲了几下树,树叶上蓄着的水全都往他身上倒。 俞苧夜赶紧后退,又感动又想笑,“段姑娘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现下我自个去就是了。” 她话毕便消失了,他还忙着拧干头发,“哎哎,你这是干嘛呀?” 妖族数量众多,道士们确实没讨着什么好。偷盗的灵钻多数都在王家,少数在柳家,没猫妖,什么蝎子精什么事……清剿虎族后,萧壬一直由蝎子精看管,后来又到王家,再后来便是被其妹妹萧云救走。 因此此次争斗注定没有结果。 话说毒娘娘这边也是头疼,好好的事办得一团糟。妖族在黑夜怎么会逊色呢?道士们虽然有道符,可也要看谁使。有些功力不足的,只要那妖有法力不低,道符便变成无用的黄纸了。 画符也是一门技术,年轻一辈里欧阳雨泽的道符画得最好,只是他自己发挥不出大攻击力。 双方撤的撤,歇火的歇火,可有俞苧夜加入又怎么会那么快结束呢? 西南那边,猫妖与王家还打得不可开交。俞苧夜下意识就是帮猫妖,也许和灵钻有关吧,灵钻是狐族的。 有几个自命不凡的道士也没认出俞苧夜是什么妖,只得认定她是猫妖。猫妖得了助力也是意想不到的狂喜。 羡苓鞭一挥,唰唰几下,干到一片,道士引以为傲的黄纸好像也没起什么作用。说到底是他们不行,毕竟俞苧夜本质上还是妖。 蓝光拌着寒气,威力之大地上都结起一片片冰,很好地起到吓唬作用。“你们是什么东西?胆敢偷盗我灵钻!”俞苧夜是真的生气,心疼她的母族被偷了宝贝,她话一出呼声一片。 “灵钻这种能提升功力还是加速炼丹的宝贝谁不想要,”王二没见过这种场面,很不服,“你们拿不到是你们没本事。” 人活着就要有脸,王道士不打算罢休,于是双方又打起来了,俞苧夜在混乱中消失。 她到了一僻静处,扶额,背倚靠在树墩,疼,头疼……“灵钻这种东西有它的好处,但它也常常伴随着大规模的伤害,不可归为私有。更何况它所能提升的远远没有我们自己练的快。”似乎凤狐琪娘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 她那张极亲和的脸,浮现在脑海里。 僻静的地方也没僻静多久,叫俞苧夜碰上她失忆前两个死对头——莫岑,密娄。 道符还没毒娘娘的毒粉好使,她刚刚弄死几个道士,现在正得意。 这俩都有点胆小,不过密娄觉着俞苧夜早已不比以前,二对一轻轻松松。俞苧夜是远不及从前,但对付她们两个还是勉强能行。 毒娘娘手里拿着一个铁杵上还带着尖刀,武器没她长,毒娘娘就开始撒毒粉,可惜俞苧夜闭嘴,屏住呼吸,毒粉在法术阻扰下也无法轻易接近她。除了口鼻,她身上的每一块肉都无法被一般的毒药侵蚀。 俞苧夜把玉石本体发挥到极致。 毒娘娘多次尝试无效只能硬上了,莫岑在一边拉着弓箭。铁杵与羡苓鞭纠缠,两人法力相持,俞苧夜可以说是轻轻松松。 莫岑这边连射两箭没中,额头上直冒冷汗。 羡苓鞭狠狠地缠住铁杵,毒娘娘感觉自己的毒炼尖刀都像冰化开一般化了。 毒娘娘只能使暗招,几记毒飞镖被俞苧夜一转身躲开了。 密娄越想打俞苧夜越被俞苧夜躲掉,俞苧夜也没办法,还得留个心眼,防着莫岑。两个由妖化成人形的美女,此时一个往前张牙舞爪,一个退后暗暗嘲笑。 像是毒娘娘在跳一支绝美的舞,而俞苧夜就像欣赏她跳舞的。“俞苧夜,你自号天下第一便可这般狂妄吗?”往昔的阴影牵拉着她的神经,密娄要崩溃了。“莫岑,你还不出手!” 知道我的名字看来真是熟人,天下第一,我之前怎么强吗?俞苧夜想着,羡苓鞭卷起一块石头,挡住飞来的箭。莫岑的箭透着一股阴起,上面沾满毒,给石头来个对穿。 好险,要多加小心了,俞苧夜想。 萧云便在三只妖身后,可惜她们都太弱,辨不出她的气息。比她还弱的主人她亦不想要了。 杜卯处的树林除了互相吐口水,一点小摩擦,暂时没有谁伤亡。 柳家有些吵不过姓陈的,毕竟他们不占理,而且陈家更不要脸。可这一切当柳不怀来时,实现扭转。“你很了不得,仗着谁的势,你父亲是谁?” 陈斌的狗腿子陈小奎半天说不出来话,小当家怎么忍心自己的人败下阵来“家父姓陈,名仟,阁下想必识的。”陈斌站在前头对柳不怀很不屑。不过是当家人的侄子罢了。后头有人小声吐出两个字“蠢货。” “哦~原来是少主。”柳不怀看向杜卯,杜卯表示自己看戏,“此事事关我柳家,王家,猫妖,灵钻之争,虎族之事牵涉妖族,与你陈家有什么相干,你竟敢在这耀武扬威!竟敢应我的话!” 陈斌终于察觉不对了,“你你,你敢做什么?” 柳不怀发出讥笑,忽地在道士里发现王家的小儿子,“这是我们的地盘,胆敢跑到我们地盘撒野!”柳家来了气势。 “想必是仗着谁的势,都说狗仗人势,你陈斌想必是仗着王小公子的势吧。”柳不怀说着把王名玦请出来。王名玦是王家之主王守擎最小的儿子,也是最稳重的。 既然被柳不怀认出来了,王名玦只得来几句“柳大公子说笑了,我王家怎会养这样的狗呢。”他说着挥挥衣袖很不屑,柳不怀笑道:“小小陈家胆敢我面前摆架势,害我还以为柳家不成了,明朝便是他陈家成了允城四大家之一。” 一番对话猫族那些小的们目瞪口呆。陈斌更是瞪着圆眼,心有不甘,可他父亲确实说过,自己家给王家做狗都不配。今夜本是被撺掇来的,一时不敢出声。 王名玦想着柳家落魄,和陈家得意这事不禁好笑“柳兄多虑。”他偏头,手指指着陈斌:“你敢踩到我柳兄头上,你和你父亲算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胆。” 柳不怀也就表面客气,心里对这班人早就忍得不耐烦了,拔出剑。说话间猫族已经离开,大家心照不宣地放走的。 王名玦知道非同小可,柳不怀真杀陈斌今后又是麻烦:“瘦黄瓜,你还不滚!我堂叔王守明也在此,等我堂叔来收拾你们吗?”听到王名玦说到他堂叔,柳不怀这才变了脸色,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怎么是使他来了,叔叔还是掉以轻心了……陈道士们更是连忙赔罪,行抱拳礼,然后灰溜溜地离开。 王名玦看了柳不怀一眼,和他一个随从离开了。 欧阳雨泽这回是遇着熟人了,好巧不巧跟心事重重的柳不怀碰上。“欧阳贤弟。”“呦,柳兄。” 看到欧阳雨泽,柳不怀头更大了,这事到底要多少人知道!“哈哈,贤弟来此做什么?” “这不是刚解手完嘛,柳兄这是做什么?”欧阳雨泽就多于问这句。 各处战火都歇了,王守明在收拾残局,他就多于来这,一点血腥味都没。 说回俞苧夜,她密娄,莫岑打得不可开交。她一下腰,一闪,羡苓鞭打在地上,结起冰,又是几鞭抽向那两位。莫岑汇集毒流屏障“俞苧夜,你与贼子同行伤我,还敢到我姐姐蛇神面前耀武扬威,今夜我要你死!” 说大话谁不会,不过她说的话俞苧夜爱听,都是线索。她手一转,羡苓鞭随意伸长缩短,由蛇化成的鞭子总是能够精准攀咬到敌人,然后缠住。 唰唰声,哐锵声,武器碰撞到一块的当声,伴着风传到远处。俞苧夜一点也感受不到雨夜的冷,可莫岑和密娄十足的冷啊,“俞苧夜,你和凤狐琪娘,贺子兰,一样贱!” 密娄本不想废话,可这会来了兴趣,怎奈莫岑喜欢话说一半呢。莫岑,密娄身上没挂彩,但受到不小的法术攻击,此时精疲力尽。俞苧夜察觉只有这边武器声作响,亦知道该走了。 莫岑为何说她贱,因为她们都为了一个字“情”,不是同一种情,却是殊途同归。 俞苧夜嗖的一下消失了,只剩两妖发愣。随后她们的手下找来。 而萧云盯着她的法术轨迹,啧啧称奇,俞苧夜怎么会成这样弱呢? 与此同时。解手,想来也是,此处已近人家,欧阳的会到这解手也不奇怪,等等近人家,那欧阳小子为何不住客栈,柳不怀脑子飞快运转,就是不回答欧阳雨泽一句客气话,他也不知该走该留。 如果他住客栈,何必跑这么远,如果不住客栈,身上连个包袱都没,难道……柳不怀最怕碰上欧阳雨泽这种,碰一回够他想半天,偏偏他这人够意思,经常来和他相遇。 可他全身都湿了,欧阳宇屏有必要这么苛责吗?没道理呀。柳不怀想着按住欧阳雨泽的肩膀,“怀兄,怀兄这是怎么了?” 可半个月前,我遇上他,他还有包裹带着伞,虽然这地方所谓的“山匪”多,但劫他几件破东西,却不劫他这个人?难道他已经被劫了!却也不像……欧阳雨泽眼睁睁看着柳不怀的眼神由审视变得奇怪。 柳不怀想太久了,柳家的人找到他,王守明亦带着王家人找来了。“王伯伯。”柳不怀这才惊醒,王守明远远看见柳不怀杵着,正想怎么回事?看到欧阳雨泽的王守明眉毛皱成“八”字。 王守明拍拍欧阳雨泽的肩膀,恨不得把骨头拍碎,“欧阳小子。”王守明可不会客气,一时除柳不怀,王二,柳家王家的人纷纷行礼“欧阳公子。” 欧阳雨泽自然感受到危险,但他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为俞苧夜祈祷了。 王守明的儿子王二,迫及不待帮着王守明按住欧阳雨泽。别问为啥叫这名,贱名好养活。欧阳雨泽想,其实你父亲一个就够了。 王二不知是不是收到信号,抽出小刀,欧阳雨泽当然知道王二的动作,他只能死死盯着王守明。 刀刃碰到欧阳雨泽衣裳那一刻,他立时反抗,恰好此时羡苓鞭缠住王二的脖子,蛇身紧紧勒住,俞苧夜一发力,把他甩到半空,“胆敢偷盗灵钻。”俞苧夜打着一样的旗号,又将他狠狠摔在地上。俞苧夜鞭子唰唰一下子的事,王守明都没反应过来,王二当即没气了…… 萧云一直隐去身形在一旁看着,当她看到这一幕,实在解气,若不是顾及还有怎么多道士在场,她都得笑出声。今夜实在收获满满,不过她不像俞苧夜那么莽,所以没留下什么痕迹。 王守明哪里还管得了那么许多赶紧跑去看儿子。欧阳雨泽,俞苧夜两人,眼神对视决定欧阳雨泽先走,好避嫌。 “欧阳贤弟,你也搞妖啊!”柳不怀好笑,但想到此时不合适,很快他被王守明瞪了一眼。于是他带着柳家人离开,欧阳雨泽早走了。 儿子王二确确实实没了气息,王守明暴怒,令人围住俞苧夜。几十个道士,俞苧夜该慌的,但想到欧阳雨泽那一瞬间的纠结,俞苧夜心中暗笑。 她自然不会硬抗,羡苓鞭在东西南北四个角各打一下,再往中间一打,现出法阵,俞苧夜立即逃出生天。这还是她刚刚发现的,之所以要东南西北各抽一下,是因为她是被围住的嘛。 他们能自己解困萧云自然不会出手,更何况王守明在这,王家的人对她别提多熟悉。王守明的实力是完全可以再叫一批道士,她与王家是死敌,绝不会有那两人那般的好运。 她肩负重任,不可贸然出手,也会消耗,不必要为自己吸引更多视线,完全没必要。 王守明下令追,自己赶紧抱回去看看还有没有救,也能吩咐柳家一起找。欧阳雨泽逃了不好追,一只妖还不好追吗? 好多道士追着他俩,王守明还不跟着,这不是白白往萧云刀上撞吗?她一出手,他们一会便被干趴下,萧云一遍遍逼问他们,知不知道隐尘的下落,可这些底层道士怎么知道呢? 她不好一下造成这么大一起凶杀案,只好让他们慢慢的,一点点折磨之后清醒,忘却一切,回去后不久便半身不遂了。 客栈里,欧阳雨泽已经打包好包袱,等着俞苧夜。“欧阳道长,方才好险。”俞苧夜回到房间轻声道,看到俞苧夜没事,欧阳雨泽连喝几杯水,“还好还好。” 他愣了一会,扑通跪下:“俞苧夜,你是我的恩人呐。”“你也是因我执意过去搅和,才会被抓,快起来。”俞苧夜轻声道。“我们现在是不是立即得走。” 欧阳雨泽拍拍膝盖灰,回答道:“对,不对,得等店家开门才能,否则太反常,太容易被发现。” “此处是柳家的地盘,柳家与王家联络不算密切,没那么快,等卯时三刻,天亮,店家就开门,我们……就走。”欧阳雨泽声音有些抖。 “我一路施法回来,会不会留下印记。”欧阳雨泽静下来,俞苧夜亦开始紧张,“不会,我留下道符,可以隐藏踪迹,这也是我放心坐这的原因。”欧阳雨泽看起来一点也不放心。 坟前了却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俞苧夜听完他的话,也就老老实实坐下,“可道符不是……”“道符两个字就摆那,看我怎么写,放心,不是用黄纸,道符红纸,灰白纸都能画。”欧阳雨泽边说边观察外边,“店家应是开门了,我们一会就下去。” 俞苧夜迫不及待开门,“段琦,没事吧?”“你放心,我没事。”段琦小小的声音回道,她也吓破胆,但此时也不敢再说什么来烦扰他们。 两人到柜前,店家算好钱,欧阳雨泽又与其闲谈几句之后便同俞苧夜匆匆离开。 两人出门不久便往东边走去,没多久,王道士们着这素衣就到客栈询问了,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有没有见一个六尺左右,大眼睛,衣着朴素的。” 一大早来这些人,店家也闲晦气:“可知道姓名,店里人那么多,我哪能记得住。”十几个道士开始具体形容俞苧夜的样貌,忽然有人提出欧阳雨泽问一下。 王守明手下王万问道:“对,有没有叫欧阳雨泽的?”“欧阳雨泽,哦,对,方才有两位客人,一个就是,我还恼他订了三天的厢房要在这过节,怎么就走了。”店家自顾自地抱怨。 “唉,你先说,他们往那边去了!”王万赶紧问,“大哥,别急。”旁边比他年纪小的王鑫说道,“我能不急……”“我看见往那边去了,说是去南边找什么人。”店家想一会说。 “快,追!”十几个人轰轰然全走,留着站最后的王名玦,他走上前,递给店家一两银子,“多有冒犯。”“哎哟,您客气,您慢走。”店家赶紧把银子收起来。 王名玦出了店门没跟过去,他也帮不上忙,回王家去了。 柳家的人开始找这欧阳雨泽,柳家好多人都认识他,柳不怀觉着找起来应当不难。可他们却在萧云的各种迷惑伎俩中迷失了自己。王道士们自然不能幸免,但他们的方向本来便是错的,萧云跟了一会自觉没趣,找地方休息去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苧夜,这边。”“好。”“来,小心。”绕过九曲十八弯的小巷,两人回到正道,往北去找何辛壹的坟。 又走了一会,俞苧夜还是轻手轻脚地,“我还以为你南辕北辙呢。”“你这词用错。”欧阳雨泽终于放松那根绷紧的神经,坐草地上歇会,“没错啊。” 两人也没心思去辩,欧阳雨泽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听到俞苧夜念叨:“我杀人了。”“杀了就杀了。”欧阳雨泽麻了。 俞苧夜盯他一会,终于问出口:“你如何想?他一定死了。”杀人对于走兽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人来说这很严重,或许他罪不该死,她想着心里不安。 下过雨的天是蔚蓝色,飞蝶在草丛中飞舞,一片生机盎然。那王二与欧阳雨泽也有几面之缘,可他今时对那王二只有厌恶。“他要杀我,他们父子都要杀我,他该死。” 俞苧夜不放心地望望四周,欧阳雨泽心想还是赶紧走吧,两人边走边聊,“那王二被他父亲王守明娇纵坏了,没做过什么好事。”“嗯,原来如此。” 两人整顿一下,欧阳雨泽给俞苧夜脸摸黑一点,给自己脸摸黑一点,把那些什么道符,有道士特性的东西都收一收。她在一旁看着,没由来的后悔,眼睛有些苦涩。 有明确目标,花了半天,两人总算允城泰安县,也不怪欧阳雨泽,他实在太久没回来了。到了地,又该打听起具体地点,好在泰安县离王府尚远,否则便是送肉上刀砧。 王道士一行人也是一路打听,中了欧阳雨泽的迷魂炮,死不回头。往南边去,对,往南就离开蜀地,欧阳雨泽在临安有住所,不错。向人打听也是说看见有这样两个人。发生这种事,他们一定选择跑得越远越好。 王万心想太对了,他弟弟王鑫察觉不对后怎么劝他都不听。王万还知会在找的其他道士一起,展开全面搜索,以最快速度。直到一行人离开蜀地好几里,夕阳西斜,再没有人可以说服王万时,他才意识到被耍了。 天色已晚,两人总算靠打听,靠摸索,从旧何府,到什么祠堂,什么旧巷打听到点消息。由于人生地不熟,巷子里老人小孩的不欢迎,闹得鸡飞狗跳。 忙活了半天,终于在大婶,大叔,小孩,何辛壹的远亲打听到他死之前的住所。到这欧阳雨泽实在是没法,向包子铺老板打听,向新主人的家丁试探,跟附近的乞丐聊上几句。 两人一顿分析,终于在天黑之前,得到一个模糊的地点。于是乎,在夜色里,两人偷偷摸摸进到一个坟墓群。 允城,王府里一片哀嚎,王守明暴怒打破一切:“混账东西,我要你们有何用!”老父亲痛失幼子如何不沧桑,王守明在王名玦的求情下,减轻对手下的处置。 接着又令人护送王小公子王名玦明早回本家去,王守擎在临安城有事绊着,就没亲来劝慰,王家人只有小公子贴身陪着他到天黑。王守明安顿好一切,坐在灵堂里,怅然若失,呆呆地盯着房梁,老泪点点滴滴落下。 王守明忽然想起那俩可能还在蜀地,脸上燃起一丝生机。 王二乃是王守明及先夫人所生的第二子,王守明的第一子王名科,养到十二岁还是去了,后来先夫人也去了。 王守明晚来得子,对这个儿子是十分娇纵,再加上他自己的性子,养得王二心狠手辣,不学无术。 王二喜玩符咒游戏,经常抓些弱小的妖来,组织一些道士,用自己的烂道符把它玩死。还偷摸用自己的下烂手段去压榨百姓,若惹他不满,便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甚至一些不合他眼的道士,王二也不放过,不论是姓王还是外姓的。 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前有因后有果,叫人叹息,叹息之后再无一丝一毫怜悯。 坟墓群阴森森的,欧阳雨泽头一回夜里到这种地方,心里有点紧张,俞苧夜倒是一点不怕。 找寻许久,俞苧夜停留在一块墓碑前,“找着了?”欧阳雨泽带着家伙事连忙过来,她指着墓碑上的字:“墓碑上写的都对得上,应该是这。” 欧阳雨泽捯饬捯饬把段琦放出来:“没想到,你认识的字还挺多。”把他慌忙做的道具和买的桃木剑摆好,开始念咒。段琦看着那坟墓出神…… 记得那时何辛壹还挺“好心”,“我说段姑娘,你独自照看着店,辛不辛苦?”何辛壹一杯擦水饮尽,“那些邪祟没再找上门吧!” 正是午后没啥客人,唯一的伙计也去休息。“有什么辛苦的,消停不少,没出啥事。”段琦擦着柜台,整理东西。 “段姑娘人好,神仙也庇佑,”说着他感慨道,“受你委托那次,还是我离开师父后第一次自己做道法。”那时是他真的在感慨吧。 何辛壹边说边靠近段琦,“段姑娘我来吧,我一个男人不好干坐着。”“这有什么不好,您是客人。”段琦回道,有些害羞。何辛壹还是固执地擦起桌子,段琦瞧他五官端正,又有修道的淡漠,越看越喜欢,“既如此,我给你下碗面去。” 何辛壹把桌上碗筷整理好,递给她:“那就有劳姑娘了。”可段琦刚进厨房,他便偷偷摸摸到柜台,打开抽屉,拿走一点碎银子。 风声和动物的低吟,听着心慌。一座座坟头有序坐落,这其中是否只有这一只恶魔,或是恶多善少呢?只是时过境迁,再也无从追究。 又到另一画面,何辛壹奉师命前往一员外家驱邪,可巧遇到段琦采买完归家路上。两人相遇自是喜不自胜,他们辗转来到一处祠堂,于门槛上对坐。 正是傍晚时分,徐徐清风,何辛壹望着眼前地女子畅谈他的近况。他笑着对段琦道:“日子渐渐好,虽说道士清修,但在这世间没有钱银亦难过活。” “如今说来当日姑娘之托,间接打开在当地的名声,才有何某今日荣光,姑娘真是何某的贵人,你我真是有缘。”他那双丹凤眼盯着她,似有暗沉于心的不可估量的爱意。 “哪里哪里,你常来店里关顾早已相抵,何道长修道也讲缘分吗?”段琦俏皮一笑,背倚门框,手握菜篮。 何辛壹不知想到什么却也不忍反驳她,只是发出几声爽朗的笑声。 她略作收敛,将自己的烦恼同他述说:“这时节不好过,我那店是块宝地只有那次邪祟 ,也无山匪捣鬼。只是人人都贫苦,生意便更难做了。原本捣鼓的小菜也用不上……唉。”段琦话至此,她便知两人志不同,天地之别,不再看他…… 何辛壹不知想到什么,看着她低眉叹气,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可恼那些妖孽作祟,可恼上层勾结共同盈利。他看着她,联想着所见所闻心中气恼不已,心中的情意满到要溢出,却没舍得对她透露半个字。 “是了,是这地方不好,姑娘早离了便是。”他一时热血上头,大概说的话亦不成保障,“姑娘双亲已逝,若姑娘有意,我也好尽早回了双亲父母,也好早日向……” “慢,你于我有意,我心中高兴,只是此事我还需细细思量,细细思量……”段琦虽打断他的话,脸上的笑却藏不住,“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何辛壹没得到准确答复也不着急,笑道:“如此我送姑娘吧。”“哎,何以舍得,横竖不过一里多路,何道长留步。”她说着便匆忙离开。何辛壹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辨不出了。 何辛壹早该回陈员外那住处去,刚走没几步,可巧遇上邪祟本“祟”,两只蝎子精。(那时候,蝎子精,猫妖,狼妖团伙作案,甚至连黄鼠狼也来掺一脚。) “你这道士好不识趣,当日你想独占那段氏女子财物也就罢了。可你屡次三番出手,如今又与我蝎子精为敌,实在不知死活!”那只年纪稍大的,胆子稍大的发话。 “我虽贪财,但绝无与你们为伍之意,两位只怕错了主意。你们那位有本事使动那位有权柄的东西向我发难,那何某才佩服。”何辛壹提了提剑,靠言语转移注意力。 “哼,你此种物类也有脸说起我们?”年纪小的妹妹也“狗仗人势”起来。作姐姐的赶紧按住她。 “你们这些妖孽势要将百姓吃抹干净,尚要踩上几脚,我与你们如何相同。我与你们势不两立!”何辛壹狠话还没说完,两姐妹登时消失……只有空中传来一句:“我等不及你这道士抽取有度,你可真是让我们长见识了……” 确定她们真的消失,何辛壹松了一口气,擦擦汗,我究竟爱财多一些,还是爱段琦多一些呢?如若只是贪财又何必娶她,可如若只是为财,心里却是空落落不是滋味。 何辛壹回想这一年多以来,至此陷入纠结,可他与段琦却因那次谈话越走越近,整天便陷入爱情便亦陷入纠结,这段时间里也没背后上手行偷盗之事了。 直到有一天何辛壹想通了,那是一次偶然,段琦在整理东西,恰巧翻到一木盒,木盒里是前些年收的一只旧金钗。而何辛壹悄无声息打开门看到这一幕,他盯着她的金钗,鬼使神差的小心地把门关上。 她怎么会有金钗?她不过经营一家小面馆,怎会有那么多积蓄,何辛壹没由来地妒意骤升。自那以后他就不再“心慈手软”,骗走段琦的钱让她有精神上和物质上的依托,物质上自然是其次,段琦一个商人,一个孤儿,一个女子,她凭什么配有这些,而她居然还把这些私藏起来…… 段琦有的也不算多,一直以来省吃俭用一个人有时干多份活,采买,记账,下面和另加的菜,上菜,打扫。伙计是看门和打下手闲时打扫打扫(她雇的钱不多,也就没多少要求)。 她是计划着生意做大再开一家店,增添伙计的事也预备那时再说,可这一切终究是没有实现。 此时段琦死死地盯着那座坟墓,人做了鬼,都难免起恶念,更何况是死得冤的孤魂野鬼。 俞苧夜看向坟墓旁边是他妻子的坟墓,不禁叹息,他倒是和和美美的过完一生。 何辛壹还真被欧阳雨泽招过来,“大约是你没做什么好事,阎王不让你转世这才得如今相会。”他得意地笑。 段琦看着那副苍老面庞,问:“这真是他吗?”“据道符所表错不了,一个人不论样貌如何变化,但他……”何辛壹出言打断欧阳雨泽,“你们是谁?想做什么?”这时段琦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你是?” “何辛壹,你还认得我吗?”段琦一步步向他靠近,“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段琦!你要做什么!”段琦亮相吓人确实恐怖,何辛壹连滚带爬往后退,欧阳雨泽怕她打不过还弄道符压制,结果根本用不上,都是做了鬼的,野鬼当然比他强。 何辛壹不明白自己都已经死了,为何还会遭受这些,“你们,你们不得好死!”段琦死死缠住,勒住他,他渐渐失去意识,段琦的意识完全侵蚀后,何辛壹终于彻底魂飞魄散…… 段琦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俞苧夜却紧皱眉头:“我听闻徘徊在人间太久的灵魂便再也无法转世。”欧阳雨泽听着这话亦心里揪成一团。 段琦却开心地笑了:“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我已心满意足。”一时响起呜咂咂的声音,她形体开始消失,从四肢开始,最后是头部,她大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可俞苧夜只听到一个“谢”字。 却别离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一时过于震撼,俞苧夜终于绷不住,眼眶被润湿,欧阳雨泽偷偷抹眼泪后,严肃问:“你方才说的那些是从何得知的?” 俞苧夜挣起那对漂亮的眼珠,一脸不可置信,疑惑却只能从实说:“我不知道……我……我不记得了。”她没有正视欧阳雨泽,只是回想方才事情经过,脑袋烧得火热,也没法理他。 “这也不是什么吉利地,我们先走。”欧阳雨泽话毕看她还是失魂落魄的,他也失魂落魄起来了。 两人都没法安睡,两人都选择赶路,但彼此很是缄默,初见时都不曾如此。 第三天中午不知不觉中已经离开蜀地。欧阳雨泽用点干粮,俞苧夜不犯饿则在一旁唠叨:“坟前说的应该是从前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只是我实在不记得,并非有意欺瞒。” 欧阳雨泽拿块破布擦擦嘴,“又是玉石变得狐妖,又是不害怕鬼怪,又是知道些杂七杂八的,初见你时差点没认出来你是妖。我真怕一直以来身边跟着的是个妖孽,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事情已了,到别时了。” 欧阳雨泽说着话时一直逃避她的眼神,万一我喜欢上一个妖孽呢……不可能,不可能。 俞苧夜对此没什么反应,似乎把这视为理所应当的,她对离别没什么印象,不知该挽留,还是不该挽留。 欧阳雨泽整顿一下行李,来时的竹篮落在客栈了,东西没差什么,拍拍衣裳的灰。 到了此处像是一处集市,不过人都往家里赶,不过一紫衣女子周围倒是热闹,此人正是凤狐琪娘。 话说凤狐琪娘在南疆国安定下来,就往周边发展生意。不关是她师父名气大,她自己名气也不小,还靠山多。成日里卖些灵丹妙药,利刀暗刃的,不值称奇的东西,也能让她整些名头以高价买出去。 来买东西的有慕名而来的富贵之家,但所需的少,主要的需求者,还是道士和妖。他们多是托人买的,更有些抓准凤狐琪娘的性子差小孩去买,可凤狐琪娘又不是傻子怎能看不出来。 既然有心来买她的东西自然好骗些,即便发现被骗了与他们而言也算不上大钱,还可借着凤狐琪娘的名头再去唬别人。 凤狐琪娘正买着东西,忽然看见两熟人,就提前“收摊”,不卖了。她走近一听竟是要分别,这如何舍得? 俞苧夜看他收拾好,又巴巴地看着自己再无话可说,伸手拔下玉簪,“既如此,玉簪权当谢礼,这些天真是有劳你了。”欧阳雨泽接过玉簪有些不是滋味,可又再无理由同她一道,他并非什么阔少爷,又不是能人可同她一起搏杀寻找回忆。 或许注定缘分已尽了,他心中哀叹。 “你这是做什么,要将我送你的簪子送人?”轻柔的声音传来。凤狐琪娘走近他们中间,竟不显得两人冷淡。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俞苧夜没了伤感,欧阳雨泽也是好奇,他似乎在哪听过凤狐琪娘的名号,只是还未见过本尊,只知她素日爱穿紫衣。 俞苧夜瞧着陌生的女子发问:“你是何人?这玉簪与你有何干系?” 凤狐琪娘脸上晴转阴,扇子往俞苧夜胸膛方向指了指:“我姓凤狐名琪娘,你竟把我忘了?”俞苧夜没由来地觉着熟悉,一时也想不起来:“实不相瞒,我失忆了,你可将与我的关系从实说来,我也好辨别辨别。” 凤狐琪娘把这两人瞧得真真切切后,这才开口:“我乃是你认的姐姐,从前是我收留你,你名为俞苧夜,乃是玉石化为狐妖。”她起了坏心,微笑着拉近关系,铃铛花扇打开,娇花跃然绢布之上。 欧阳雨泽瞅着凤狐琪娘不似好人,不过他感觉她就是是凤狐琪娘本尊。他道:“你说得太简洁,再说点别的什么私密的事。” 凤狐琪娘挥挥扇子:“如何才算私密,报几个地名?允城,燕京,凤狐山,弃忧谷。在凤狐山山脚弯邱路,我救了你。”他点点头,这些地与凤狐琪娘倒是密切,就是不知道跟俞苧夜对不对得上。 他见俞苧夜还沉思着,接着问:“可还有别的?”“便是如此,也轮不到你来审我,你叫雨泽对不对,我知晓你的前世,姓慕容,与你同名对不对?是为道士。”凤狐琪娘摇动扇子散热。 我确叫欧阳雨泽,只是名是后来改的,怎么会?慕容雨泽从凤狐琪娘口中说出,只能是那位,自己怎么会跟那位扯上关系,他心下一惊,只觉不妙。“放屁,你混说!” 俞苧夜冷冷的,眸中闪过一道蓝光,这会抬眼看欧阳雨泽无能狂怒。“那位可是不孝不仁,背叛亲友,整日与妖孽为伍,残害无辜。我就算再同妖为伍也绝不会做此种事!”欧阳雨泽面露凶光,这双灵眼从来没有睁得如此大过。 今虽是阴天却也闷热,俞苧夜灵石性冷,欧阳雨泽忙着给自己辩白,凤狐琪娘倒好,她最爱辩论了:“奇了,你又如何知道?他是否不孝不仁,背叛亲友我不得而知,这残害无辜,在道士眼中,何为无辜?你又是否残害过他们所谓无辜呢?你会如此激动大约你也是个道士吧。” 欧阳雨泽退后一步直接报姓名:“我是道士,姓欧阳,名雨泽,老家在允城。” 他虽面上气还没消,但听到无辜论,不由得心中一震,如此王二也算“无辜”吧,自己反倒成了“罪人”。俞苧夜在一旁看凤狐琪娘句句话刺,忽然从记忆里捕捉到几个关于她的画面,冲着老熟人点点头。 “哦~听着耳熟,”她装的,心里正打算着回去拿幽现镜查查,“你既憎恶这位道士,怎么同妹妹俞苧夜在一块,没听过她的名讳吗?”凤狐琪娘接收到俞苧夜的意思。 “俞苧夜……莫非她也是什么大人物不成!”道士界流传慕容雨泽这个败类的传言,却对俞苧夜甚少提及,知道她的提及时也不直呼其名,大约是他们从未胜过这个奇女子吧。千年后的欧阳雨泽就更不知道了。 凤狐琪娘拾起笑:“她本事比你强些,你俩是一对。” 欧阳雨泽听着脸一边红一边黑的,不知是不是太阳晒的。 俞苧夜收敛冷气,差点憋不住笑:“得了,琪娘姐,我记起来些,你说的我皆信,说什么是什么呗但别的话可不能浑说。”她话说得漫不经心,但她无钱,也不轻易应承什么,这便出不了事。 “这玉簪是我给你,你怎可随意赠人?”她识相地把话题转回开始时的,欧阳雨泽便把簪子还给俞苧夜,俞苧夜二话没说又插入发间。凤狐琪娘扇扇扇子,眯眼笑道:“你想必缺钱,我这刚得了五十两银子,就交给你,只是有一请求。” 欧阳雨泽看到钱眼睛圆圆的,眼里会发光,“不知您有什么请求?” “你要保护苧夜,再者便是说些人间的东西,规矩也成。且你们先不能离开蜀地。”凤狐琪娘把要求一五一十说清楚。 欧阳雨泽对保护俞苧夜之事不敢当,也应下来,只是对不离开蜀地不解。俞苧夜也同样不解,凤狐琪娘扇一摆,示意她不必开口,“允城藏着不少回忆,对恢复记忆大有助益。我现常居南疆国,时常在允城走动包括蜀地,有事我保你们。” 她可算把银子给欧阳雨泽,他连声说“谢”,躬了几次礼,若不是大路上又怕熟人瞧见他笑话他,他真想跪下,从未得如此多的钱。“我便是允城人,只是继续留在蜀地还是过于危险,我们前些时候刚杀了王家一位少爷。前辈识得王家吧?” 俞苧夜听他们那些话听不大明白,行的礼也不通,百无聊赖之余也担心起王家报复。 扇子戳戳头皮,她思考后笑道:“王家总还知道,就是不知根系了。哎,财银刀尖过,若无风险何来如此多银子?若打定主意留在蜀地,我给你指条明路,你便财源不断,如何?” 当时,欧阳雨泽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好说好说,只是前辈,是什么门路啊?”俞苧夜听他们银子来银子去,有些厌烦。欧阳雨泽这人,性命大于钱财大于原则,像出生在那些家族里的,心黑过墨,守原则求不来。 “虎族,萧壬托我找个人,或者说找她的转世,你若办妥,自有百金千金等着你。”她不顾欧阳雨泽目瞪口呆,从包裹里拿出一张图,自己画的虎族居住简图,没拿萧云给的那张。 欧阳雨泽没敢接,“这不妥,我们两个都不够他们吃的……”同时他心里也暗暗想着:虎族不是消亡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还……他只是想着半点不敢透露出来。 现下申时过半酉时未到,却半点不减暑热,凤狐琪娘不耐热的身子早已汗淋淋,脖子和衣裳领处浸着一层汗水。她环顾四周,确定妥当,这才轻声道:“这你不必怕,苧夜与他还算相熟,这张脸他认得,再者便是报上我名,说明来由就是。” 她说着又看眼四周,可巧和俞苧夜的视线对上,俞苧夜不感兴趣倒也听得懂这是隐秘事,自然仔细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可疑之物。 凤狐琪娘这会心彻底放下,“你是道士不错,只是在那别动用你的本事,小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真被吃了。”她用法器幽现镜照了照他,转头又过去同俞苧夜说话“苧夜,这边。” 欧阳雨泽看着她们在远处说话,掂掂手里的钱,得意地笑了,是在笑他的父亲。 凤狐琪娘简单地叮嘱俞苧夜几句,俞苧夜极快便悟了。她还拎起衣袂给凤狐琪娘擦汗。凤狐琪娘苦寻许久,没想在此处重逢,还都不记得了……看着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她心中百感交集,眼泪无声落下。彼此默契地静默下来。 过会,凤狐琪娘开口:“你要尽快记起来。”俞苧夜点头,她们的手紧紧握着,“我同他说的并不是什么门路,是去帮你的旧友,也利于恢复记忆。” “苧夜明白,姐姐。”俞苧夜心中一颤,开始对她产生依赖,眼眶湿湿的。这声“姐姐”,凤狐琪娘爽了,她从幽现镜的框框摘下一颗宝石交给俞苧夜,“到十分危急时刻对它施法,我便会赶到。” 俞苧夜老实接过,把它收好。三人又站到一块,凤狐琪娘的镜子已经收起,又扇起扇子。欧阳雨泽盯着镜子没出声,“对,苧夜本事比你高,把钱放她那较为妥当。”凤狐琪娘不由分说道。 欧阳雨泽还没捂热的银子,看了眼凤狐琪娘,这才看向俞苧夜,她还真是美娇娘,越看欧阳雨泽越欢喜,“给你吧。”俞苧夜照样妥善收起来。 凤狐琪娘见他们这样别提多开心,就像他们已经成为夫妻,完了前世遗憾那般欢喜。她也看出欧阳雨泽爱财,若不是前世今生的缘故,这样的人她都不爱理。不过她还是刮刮牙缝拿出二十两,“你身上也不能缺钱,好好待苧夜,免得往后忆起从前追悔莫及。” 欧阳雨泽听着话没多想,好听话一句接着一句。俞苧夜却看着他,一肚子地忧思。 说明好一切,临别之前,欧阳雨泽不禁向凤狐琪娘发问:“我是道士,即便是我不能,难道你就不怕我将这图交予他人?” 凤狐琪娘似乎认同道士会有此行为地点点头,“欧阳道长先保住自己的命才是。”她只是眯眼笑道。俞苧夜却暗下决心,绝对不会让他这样做。 看似各怀鬼胎的三人(化作人形的一律称人。),实则同气连枝。 一虎临山岗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分开后两人便循着地图出发,图上虎族这块地,虽然地处偏僻,但鱼龙混杂,不像是虎族聚居的所在……欧阳雨泽心想:果然…… 凤狐琪娘这边已回南疆国,不久前刚照了欧阳雨泽,这会休息正好看看前世过往。看过一番,她这才放心下来。自从把换得的东西弄回弃忧谷后,她便在南疆国住下,贺子兰也乐得如此。 过了一夜,他看着地图觉着越来越近,“苧夜,应该差不多就这附近。” 此处树高草茂,是泥土路,少沙尘少烟火,嚓嚓风声,啁啾清鸣,似乎一片祥和又仿佛暗藏杀机。两人再往深处走,便看到一处山岗,名为八环岗。地处蜀地北部,偏僻之地。 八环岗之内有虎族出没,八环岗之外,还住着恶狼,蝎子精和蛇精也常在这一块出没。这块地再远许多有一条商道,经时朝流转,也就没落了。 “你看,地图上就到这八环岗,对,不错,但虎族在哪?”两人凑一块看地图,欧阳雨泽问道。“嗯,琪娘姐总不能骗人,应该是在里面。”俞苧夜指了指图和实际的八环岗。 她说罢,欧阳雨泽差点没笑出声,“山岗哎,就是上去然后下去,有什么里面?”他说着还比了比,给俞苧夜涨了个无用的见识。 但很快他就被八环岗的精妙之处所折磨,“看,我们先拐这边,记着,这边要是不行,等会试试那边。”许久后,他又崩溃了,“苧夜姐姐,八环岗,我们都走九回了。”“我累了,这难道是那位仙师设下的障碍,我今过了这关,明便可羽化登仙?”他又开始发癫。 俞苧夜也坐下休息,想来对找路方面不比欧阳雨泽这个四处乱窜的人强。“兴许这个‘八’只是个代指,代表很多很多,如今至少我们可以去除从前的走法,还算有点盼头。”她很淡漠,甚至有点想笑,她对这个地方有印象,但好像从来没在里面走过。 萧壬已经锁定外来者,当他看到俞苧夜那张脸,先是震惊再是取消攻击。 最后两人还是在萧壬的暗中指点才终于到洞门口。“看来琪娘姐还是高估了我们。” 俞苧夜打趣道,我知道是凤狐琪娘让你们来,别多言了,萧壬想。“少贫了,也不知此处是不是,你要不要去探探路?”欧阳雨泽很无奈自己的体力不如一个女子。你俩起劲了是吧?他快要暴怒了。 洞还算比较狭长,就是质朴没俞苧夜躺的石洞精妙大气,也没贺子兰的小巧实用。内里很潮湿,阴暗,隐约能看到一个人端坐着。 萧壬眼里带着戾气,他情绪不稳有时很暴戾,做出的举动匪夷所思。亏得有个妹妹,时常“照顾”着他。 萧壬正值壮年,体态壮硕,五官周正,两抹浓眉,浑身透着一种雄美。他现下端坐着,手脚被缚,一种反面意味扑面而来,瞧着动人。 应凤狐琪娘的话,俞苧夜走在前面,欧阳雨泽还在嘴里念叨着什么。 “你是萧壬,虎族首领?”她试探着问道,“俞苧夜,许久未见。”他说着又把眼闭上,萧壬能感觉到俞苧夜的异样,但还有外人就不出言。欧阳雨泽看了眼俞苧夜后撇开。 “看来是,我来问吧。”欧阳雨泽给自己壮壮胆,尽管他对萧壬的法力没概念,对他和俞苧夜之前没啥看法。“我们是受琪娘前辈指引,她说道,您有事忙,或许我俩能帮上忙。” 萧壬睁着怒目,浓眉皱一块,“是吗?”“正是。”欧阳雨泽答道。 “你不是妖?”萧壬问。 “是人。”他答。 “人?也敢来插足我们妖的事,你看着真像那些该死的道士。”萧壬道。 “实不相瞒,正是。”他不知怎的便承认了。 萧壬的眼睁得老大老大了,他起身向前抓住欧阳雨泽的衣服,“嗯!”一声气声之后他被萧壬摔到地上。俞苧夜都来不及拦,欧阳雨泽也是很懵,不过萧壬就出出气没敢驳俞苧夜的面,他不妨事。 “萧大哥,他才几岁,虎族的事与他没什么干系?你快说,是不是。”俞苧夜横插在两人之间。 欧阳雨泽挣扎起身还没说话,萧壬便开口:“俞苧夜,你爱跟道士搞一块我管不着,但你把他带着来就是往我伤口上撒盐。拾掇拾掇你的良心吧。” 俞苧夜没有开口应话,脑子里面翻江倒海。“不会不会,我从未对妖动手,我家也是从我父亲才开始做道士的,绝不会与近千年前的事有关联的。”欧阳雨泽认真诚恳地跟萧壬对话,“现下我家于那家不知子孙几代的是对头,你要找的不也是人族女子吗?我是人找起来也更便利。” 他说了一堆话,萧壬总算平静许多,“是啊,已经过去千年,有什么仇怨过不去呢?哈哈哈哈。” 霎时寂静无声,俞苧夜蓝眸渐渐淡去,思考会,似乎在适应现在的状况。“虎大王,仇怨是极大的事,但我是死去一千年的妖我并不知虎族的内情,萧云如今如何?” 萧壬有些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俞苧夜确实消失了千年。欧阳雨泽这下愣了许久。“你,唉,萧云还好,只是隐尘不见了……”他话还没说完,便感受到她体内有强大的法力在运转,欧阳雨泽也隐约感觉到。 俞苧夜失神差点跌倒,欧阳雨泽赶紧扶住,“方才怎么回事?你说的我都听不懂。”“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俞苧夜扶了扶额,站正。 萧壬“扑棱扑棱”睫毛,隐约的白光流转,他指了指欧阳雨泽:“你叫什么?”“姓欧阳,名雨泽。”他答道,“行,欧阳雨泽,我想托你们帮忙找笗䄰,她就叫这个名,姓我记得姓邱。” 他手脚带着镣铐,有些不便,不知转身在找什么,过会他拿出一块金,交由俞苧夜。“我原本是托凤狐琪娘办这桩事,她有个镜子,找起来便利,我还投其所好备了些珍宝。不过既然凤狐琪娘让你们来,我也不必多疑。” 欧阳雨泽只做赔笑,俞苧夜的心也舒缓不少,带着友好和求知的眼神看着萧壬。 “事成之后,另有重谢。如此,你们便启程吧。”萧壬一时好像没了重担浑身轻松,沧桑的面孔透出一种希望。 “萧大哥,我还有疑问,欧阳,你先到外头等我。”俞苧夜说道。待到欧阳雨泽走远,萧壬还恍然想起来,“哦对,差点忘了,正好,我这有一幅䄰䄰的画像,凤狐琪娘看过,我就没想起给你们看。” 他说着往几个木柜里找。俞苧夜这才仔细看这布置,石洞被萧云打了个口,作窗,在右边摆一张床,左边放着几个柜子,还有一个矮书架子。中间放着一把椅子,就是萧壬坐的位置。椅子后头还堆放些杂物。 俞苧夜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没什么熟悉感。萧壬找着了把画交由俞苧夜,这幅画边框弄得精巧,她不大懂这个,忙一会才打开。 “这是我为她画的,上边还写了姓名,便是这三个字,不过她大致不叫这个了。既然你们应下差事那这幅画便交由你们吧。”萧壬补充道。 俞苧夜赶紧把画收好,不过越急越乱,好在她天生冷脸,表面上不甚尴尬,但她内心急疯了,而且有很多小心思。 她把画收好,“萧大哥,先前见过我,实不相瞒,我从一处石洞醒来,惊觉自己除了姓名,所知极少。若你知道什么,或是有什么事,不妨闲谈片刻,或可激发记忆。” 萧壬把俞苧夜从头到尾看一遍,确定后头的羡苓鞭无误,便是那股隐藏在她体内的气流也错不了。他有些失神道:“失忆了,怪道我觉着奇怪,方才你叫一声乎大王我才放心,仿佛是那个我认识的你回来了。” 俞苧夜只是点点头。“你现下记起萧云吗?”萧壬问道。 俞苧夜只是摇头。 “你记得你哪位同你一道的道士吗?” “不大清楚。”俞苧夜道。 “凤狐琪娘呢?” “有些印象,记得些,前不久才与琪娘姐相认。”俞苧夜道。 琪娘姐?姐?凤狐琪娘还挺会占便宜,萧壬想,但一想到她就算失忆也对自己摆一副臭脸,就很不爽。“那我便同你讲讲我同䄰䄰的事,你不好奇?” “您还未提一字,苧夜无从好奇。”俞苧夜恭敬道。 萧壬自觉无趣:“噢,这样,那我便长话短说。” “我与笗䄰初识,是一次猎狼,意外受伤,意识不清倒在她草屋前,她可是人间小医仙,就是不知与凤狐琪娘比起来如何,我受她医治日渐康复。”萧壬道。 俞苧夜仔细读取着线索。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与她相伴互生情愫,有一回我去劈柴好做饭。随从找到我,我这才回领地。之后偶尔会去见她,只是彼此不曾表白,我以为渐渐也就淡了。” “事实果如我所料,人妖殊途,即使我不介怀,可她呢?”萧壬咽了咽口水,“可有一天,她却突然对我说,她想同我回家,在这深山野林想有个依靠。我同她坦白,她却并无过多惊奇……” 萧壬嗓子干,倒了口水喝,也没缓解多少。她听到那算那,不过她还有疑问,“你为何四肢锁两个镣铐?” 萧壬一口水入喉才回话:“自从虎族几近消亡,我的性情大变,后来又听闻邱笗䄰逝去,加上母亲离世。一时全然无望,却无法摆脱困境,对着自己出气。” “妹妹萧云为了我好才制了这特制的镣铐,现下虎族在远处,在暗处一点点复兴,也算有点盼头。”萧壬心中百感交集,高兴不起来,垂头丧气。 萧壬感觉嗓子要哑,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近来,帮了我虎族许多忙的小子隐尘消失了,不知到何处去?真是揪心,问及内情她也不说,唉。” 俞苧夜接收到这么事,头有点重,“大哥是善辈,自会有拨云见日,水到渠成之时。” “对了,这隐尘是萧云的爱人,亦为你之前的伴侣姓慕容不记得名什么的佩剑,萧云亦为你的佩剑。”萧壬说道。 短短一段话,俞苧夜有点反应不过来,我之前还有伴侣…… “便说到这吧,你好自珍重。”萧壬精神不佳,嗓子也见干,发出逐客令。“您多珍重。”她说完便离去。 俞苧夜出了洞门,见到欧阳雨泽。两人这回聪明些,不一回就走出去了。 窥真相反被贼诬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直到出了八环岗,那迷茫阴森之境,欧阳雨泽才和俞苧夜对谈起来。 两人行走于山林,身段,体态都是极好的,貌美俊逸,天生佳偶,再恰当不过。 “你似乎知道不少虎族的事?”俞苧夜问道,“虎族这事毕竟是大事,总偶尔听到些。最关键是人族胜了,自然流传广阔。”欧阳雨泽叹息,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虎族与人无冤无仇的。也是自那时起盛行以邪祟妖孽说事。 “当初是官兵以清剿为名,由王家道士相助,这才……”欧阳雨泽话断一半,思索片刻,“我记得是位将军,为的是清除‘妖怪’,记一笔功绩。好似还有模糊军饷一说。之所以编排他,是他后来失势了,最后还气死了。” “对了,此事杨家也有参与,只是杨禹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我便不得而知了。”欧阳雨泽能觉出俞苧夜的气,“你也别气,现下我们是与王家为敌了,只怕有重现当日的机会呢?” 俞苧夜气话还没出口,就被堵回去,只是叹气,暂且撇开不想吧……“那块金子,他放我这,我无需这些,这东西暂且由我保护,你有需应取,将来都是你的。” “那便多谢俞姑娘了。”欧阳雨泽笑着给俞苧夜作揖行礼。他的笑极具感染力连带俞苧夜的心情也变好了。 两人为了伪装也是花费了点心思,把羡苓鞭弄短些再换个方式别上去。头上一点珠饰也弄下来,玉簪收着也不方便便照旧。把俞苧夜的脸蛋和脖子都抹黑,欧阳雨泽自然黄不用抹。 欧阳雨泽还让俞苧夜里边的衣服往外穿,把自己的衣袖收起来这种没啥必要的事。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天是在夜里,离得远他们根本无法辨认,要是倒霉逃不过,那这些伪装也没什么用。 就近到不远处的县城,一路走一路问,打听打听有没有,长这样,或是学医,医术高明的女子,再就是叫这名或姓这个姓或是就叫这三字。 两人在一间偏僻,粗陋的客栈住下。这个跟外人接触多的这类人重点去问,店小二,掌柜,族长,媒婆,热闹集市老字号的包子铺老板。 便是如此,过了数天,重重排除之后,一个符合要求的都没有了。 这天,欧阳雨泽在客栈里收拾会行李,便与俞苧夜一起去找。“太笼统了,地方怎么广真的不好找。”欧阳雨泽叹息他们刚刚又询问失败一回。 “是啊。”俞苧夜言简意赅的,但很快欧阳雨泽就出让她眼前一黑的话,“要是直接指明是那个便好了,再由我们去给她唤醒记忆,再给他们撮合撮合便妥了。” 尽说些没用的……俞苧夜和萧云想,话说两人离开桐洲府的客栈已近一旬,萧云再他们离开八环岗后回去过一趟,总算知道他们行踪。她对哥哥这样盲目地找人方式无话可说。 这几天跟着他们两人,见他们找人,也就觉着不过是些无用功。 不过又想到自己,隐尘没有转世,半年多前两人还好好的,自己不也找不到。半年多啊,自己不敢怎么跟哥哥提起,只能自己找。 隐尘不会又被抓了吧,她不禁心里泛起一阵战栗。 忽然一个女子主动向俞苧夜问好:“苧夜,没想到,我们还能遇上。慕容道长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是朱鹮成精,名叫㶧濛,是个稀奇古怪,极不会说话的人。 “你是?”俞苧夜对于突如其来的人有点招架不住,欧阳雨泽则是觉着晦气,“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于是三人同行,萧云看见熟人(化为人形的都写作人。),要是被发现也是无趣,也就不再跟着了。 找了处清凉地,㶧濛和俞苧夜贴着坐下,欧阳雨泽在一旁站着。“实话说,我不记得你了。”俞苧夜也不知聊什么好。而对方却好似极适应她的模式,“我知道,你定是失忆了,我叫㶧濛是只朱鹮。”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推托有事先行离开,往南边再去问问。“哎,两位,南边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要当心。” 此时的两人并没有把话放心上。 南边询问依然无果,但山地林间有许多身影闪过,若再往里瞧,便可隐约看到几个道士。那洞天幽寂之地藏着秘密…… 两人还没发觉异常,只是好奇心作怪,两人的心思一道去,正如那天那一夜。 灵钻不朽的灵力吸引着两人,尽管不明所以两人还是悄悄靠近。 十几像是打手的经过,他们运着重物,可是能操纵此物的却不是他们。 过会,欧阳雨泽看见了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近似椭圆,却有很多个棱面。他把宝贝捡起来,递给俞苧夜,“你瞧瞧这是什么?” 俞苧夜觉着奇怪,但还是接着,“这东西似乎隐藏强大的灵力,这不妥。”欧阳雨泽不解她的反应,“你思量什么?这便是灵钻。” 俞苧夜闻言默下来,只是盯着那灵钻,眼露凶光。她的手握得越发的紧,想是要将其捏碎似的。 俞苧夜把灵钻给欧阳雨泽:“既然是灵钻,想必有道士在这边,方才㶧濛也说了,这边不太平。我们赶紧走。” 欧阳雨泽却深深被灵钻所吸引,他对从灵钻吸食灵力不感兴趣,但如果能用其制成法器那可就太好了。“你别紧张,光是一块,我觉着不够,我们小心些‘捡’几块再走。” 欧阳雨泽说着悄声往里边去了。 这地方是王家存放灵钻的地方,灵钻便放在打造的几个石洞里,道符形成的结界,加上道士打手看守双层保障。在石洞不远处是个山寨。 “不,欧阳,这东西咱不要,你将它抛了。”俞苧夜越想越不对,也怕欧阳雨泽动了歪心思。欧阳雨泽不耐烦,但敌不过她强势,还是抛了,“为何?我真想不通,灵钻是狐族的啊?他们才是偷盗。” 俞苧夜感觉有东西要过来,“先走为上。”两人一块闪了,但还是被匆匆赶来的猫妖拦住,“往那去?” 两人以为要现身什么道士,高人,谁知是两只猫妖,宛平和玫琚一对“好姐妹”。 两只小妖不光“披”上人皮,还学来些人间精致的打扮,还自以为是地赶来威吓,真当她们是他们的自家人了啊。 欧阳雨泽看出是猫妖,亮出那柄铁剑,她羡苓鞭一挥地,斗争便起了。 “你们真是不知死活!”宛平轻柔的声音中透着杀机。她以为她是猫对方不过老鼠罢了。 很快四人撕打在一块,俞苧夜回旋一鞭打在宛平身上,她有一闪一俯身避开锋芒。宛平耍得是毛鞭,玫琚比划着两把短刀。结果可想而知,欧阳雨泽虽然功夫一般般,但是毕竟修道总还有几分压制。 俞苧夜则更不必说了。 “你是什么东西,在我们的地盘上动土。”玫琚张吧张吧嘴,说些胡话。 “哎,哎,”欧阳雨泽剑出剑收,几次三番下来,便是那三步样式,“哎~”看似贱贱的欧阳雨泽和玫琚打得有来有回,实则有老叟戏顽童的意味。 她羡苓鞭挥舞几鞭,鞭鞭打中,干净利落,翻身一跃,躲过宛平恼羞成怒的一鞭,几乎在宛平挥鞭岀去的同时,她闪到其身后,对着她的后背便是狠狠一鞭。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鞭子被玫琚挡下,可羡苓鞭却勾上两柄短刀,短刀交叉被鞭子死死缠住,玫琚两只手不得动弹。 宛平立时从俞苧夜后面袭去,被她另一只手“抓”个正着,毛鞭停在半空,像是饮了不少酒飘飘然的。“欧阳,还不动手。” 欧阳雨泽亮出看家本领,俞苧夜话音未落,道符已经冲着玫琚而去。 小猫妖一时被两边夹击,撑着一口气破开夹击,向侧边连续几个翻身,重重摔在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半趴着。 玫琚被击溃的同时,宛平挣脱出去,不过俞苧夜全不在意。“救命,救命。”没想到还真有人来救她,大约是打斗声不小,引来几个道士。 没想到,真是令两人没想到,王家底下也有人同猫妖搞到一块。“平平,这是怎么了,你无碍吧?” 宛平温柔妩媚,玫琚刚硬泼辣,两人都个性分明的美女,真是深受这几个道士喜爱。“您瞧,我像是无碍吗?” “哎呀,玫儿,玫儿这是怎么了!”又有一个跑过去,样貌平平,脾气不小的好道士,揽玫琚入怀,一时对比鲜明。 玫琚气息微弱活不了多久了。 “是他们,他们密谋偷盗灵钻,被我们发现,才成现在这样。”宛平一记绝妙的恶人先告状。俞苧夜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欧阳雨泽气得发抖,这群平常厌弃妖,对自己唯善恶论十分鄙夷的东西,这张张人皮底下竟藏着这样的真面目,好个冠冕堂皇…… “欧阳雨泽,先走吧。”俞苧夜拉了拉怒气上头的欧阳雨泽,他第一次觉出表面和实际的割裂,好似有一把刀把他炽热的心,片成一片片,甚至碾成肉泥。 一下子围来七八个道士,这些道士都是两只猫妖的床伴。王家的就这几个了,多的可没有了,不过这治理能力真是堪忧。 俞苧夜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由错愕惊慌到痛哭悲壮再到严声讨伐和畏缩不敢上前。她实在有点震撼住,在这一小段时间里,她心里想着:哦,原来,哦~原来。仿佛有一曲欢快又悲壮的乐曲迎合着“哦原来”这三个字,在这山林中奏响。 俞苧夜想笑但此时的处境不让她笑,小小猫妖还在挑衅,不过他们上前也只会被俞苧夜的鞭子吓退。众人盯着俞苧夜心想慢慢玩,更何况她实在貌美,轻易盖过两猫。 “便是他们杀了她,你们连这点胆量,这点本事都没有吗?她可是妖啊!”宛平自己疲惫无力,只能在一旁挑衅,“她在这撒野,你们怎么交差!”众道士震惊,竟没有一人觉察出妖气。 她知道不妙,赶紧拉着已经清楚自己处境的欧阳雨泽一块逃了。说是逃不如说四处乱窜,四人打斗间本就移了位,更何况惊慌未定之下,两人来到一个全新陌生的地带,此时两人离那两个石洞还不到一里。 欧阳雨泽虽然着急,但他也不认识路,所以他很干着急。俞苧夜就更不必说了。 好死不死王家大少,王名先正带着人巡逻。两人赶紧分别躲在两颗树后面,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没多久就被发现了踪迹。 那七八个道士也往这边靠拢,猫妖的事毕竟不光彩,畏畏缩缩,再得知惊动上层后,几个人面面相窥,汗如雨下。宛平自知这几个人靠不住,带着玫琚的尸体闪了。“你是为我而死,我定为你报仇。” 王家二少王名仕也赶过来,这回两人被活捉,俞苧夜羡苓鞭一直在蓄力,“欧阳,我们必须冲出去,若被抓住……”“我知道王家,又是王家。”欧阳雨泽一阵战栗,真是倒了血霉,他想。 王名先是三兄弟里见过欧阳雨泽最多次的,他自然也知道王二的事情始末,虽然王二死了他还偷偷庆祝过,但抓拿杀害王二的人可以邀功啊。 不过他到不急,反而王名仕急先锋,往前冲,形成半包围,二对多,开始作战。“就两人,好大的胆,敢来偷盗灵钻。” 这画符的本事和用符的本事,诸位道士可以说对俞苧夜没啥威胁,反而在羡苓鞭的挥舞下节节败退。欧阳雨泽这边,还算难顶,不过并不危急,毕竟他修道天赋异禀,画的道符仅次于欧阳家,王家,杨家,柳家,陈家的最强实力之人之下。 王名先阵前退缩,他以为有不少人在同王家对打,他还不知是欧阳雨泽,赶紧通知叔父。 两人打斗许久总算就其中两个破绽,开出一条路。大约是两人时运不济,正要逃出生天,王守明赶到,一张黄纸落下来,无差别攻击,欧阳雨泽彻底脱力,跌倒在地。 狐妖难免手影响,俞苧夜倒是还在蓄力,眉处点点冰晶,口里吐着冷气,这已经是她现阶段能爆发的最大实力。 王名先这回正正好好两只眼睛盯着欧阳雨泽,这是自投罗网吗?他想,王守明也是欣喜若狂,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王名仕可算认出人来:这不是欧阳贤弟吗?怎么到这来,虽说此处藏着宝贝,但这也是四大家族内部皆知的事。欧阳老弟的父亲还不愿入伙来着…… 伏狗林与桐洲府那片林里时不同,那一夜他们做的事每一件皆是机密,一是销赃,二是除去不听话的同伙,三是分赃。 欧阳雨泽不愿自认倒霉,他才刚拿到钱,还没花便要被了结性命了。但当他看向俞苧夜,她右手臂,因为强大的爆发不住地发抖,“不,苧夜,我们做不到了。” 他细微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里,更是激发俞苧夜的意识,力量涌上来。她向靠近的王守明便是一击,他直接反击,鞭子在方才变回发带,她的右手臂被治住。 两人的力量相持不下,道士们最爱看这一幕了,不管再乖张的妖,也会被这位道长折磨得生不如死。 俞苧夜且不说还没恢复到原本的三分之一,就连现在法力运转都很不稳定,像是根基不稳固似的。 欧阳雨泽十分担忧,但此时他也被人押住,喉咙涌上咸味液体,他知道那是什么,他更知道自己身体的不堪负。 一刻钟,王守明仍然没有取得大进展,众人开始奇怪这妖的强劲。王名先跟个二傻子一样,他没闻到妖气自然不觉着俞苧夜是妖。此时他看着那张绝艳的脸,色心至脑,开始幻想。 终于三刻钟后,俞苧夜被彻底击溃,她往后倒在地上,耳边隆隆声作响,喉咙像被火烤一样干。她连气息都变弱,上下睫毛打架睁不开,仅存的气力,轻咳了一声。 王守明却不打算暂且放过她,这个女子实在是个未知数,若能在此处便解决掉自是最好。这样也好为我儿报仇雪恨。 欧阳雨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眼泪悄悄从眼角掉落,上一次这样的场景,是他母亲重病药石无医时。在那之后他的一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尽管他现在才十七岁。 欧阳雨泽不想再经历生离死别,不能再承受这样一场生离死别。他将性命看得尤其重,重于一切,尤其是身边的人的性命。 王守明确定她还没死决定开始动手,“啊啊,”欧阳雨泽奋力挣脱束缚,带着哭腔吐字不清,他爬到俞苧夜身边,“你……你不……能杀她,一命偿……偿一命,你们的事她都不知情的。” 王守明发狠捏住欧阳雨泽的脖子:“你不必急,你排她后面。”一会,他又轻轻松开欧阳雨泽的脖子。几个道士赶紧哄哄上前,制住他,欧阳雨泽彻底绝望,实在是天命不公……他想。 恍惚间,他想起一个相似场景,那时不像此时狼狈,不过只是浮光掠影,过后什么也没留下。 山林间鸟儿飞出,远离这肮脏地。王守明拼起一身功力,要将俞苧夜一击毙命,可惜被法力远超于他的护盾拦住,这是她自己练成的,好在这个护盾还在。 王守明整个人拼力抵住才没被击飞,整只右手冰冷僵硬,寒刺似乎深入骨髓。他恼羞成怒,让王名仕拿锁链配合道符把将她双手束缚起来,特制的锁链施法过后看起来便跟寻常绳索无异。 王守明别说施法拿东西都难,只得吩咐人将他们押送回王府。 两人是被分别押送,但俞苧夜保住性命令欧阳雨泽露出喜色,算是苦中作乐吧。但他不知的是在今后的日子里,时常要经历一番生死攸关…… 一路被押送回王府,俞苧夜浅眠一会,便骤然惊醒,大约是法力无法尽显,身体也恢复得特别快,倒是欧阳雨泽还有些恍惚。 王府说大也大,竟还布置了牢房,说小也小,俞苧夜经过那一间间小格子间时,隐约看到一个身影,有种说不上来熟悉感。小格子间透着阴暗,内里关着的便是隐尘。 她才刚适应现在的情况,无暇去顾及什么别的。周边几个道士都畏惧她,因有特制的锁妖链捆住,也就没人押住她。 俞苧夜手被捆住,关在阴暗的小格间,所谓的锁妖链没起太大作用,她只是觉着有些疼,一时挣不开。道符对她似乎没什么特殊限制,只跟施法人有关,这几张没施加什么法力的道符,不过是一时作用。 这边人刚关住,那边王家几个领头开启紧急会,每个人都各怀鬼胎。 王府不能说富丽堂皇,却不是寻常道士所能享有,各种古玩摆件,真迹名画,光摆在外面便是数不清。房梁高大,不依建造格局,占地辽阔,阔到包裹一座小山丘。 王家这天奴才们忙碌,道士还是照旧外出行事,在允城这座宅子里,王家几个兄弟凑一块,分别为老大王守擎,老二王守和,堂兄弟王守昆,王守明,以及王守擎三个儿子都在。 “大哥,直接杀了了事,何必多费工夫?”王守明见他大哥优柔寡断很不爽但不敢直接发怒,“幼子之仇岂有不报之理,再加上桐洲府的事,绝不可犹豫。” 王守擎坐正位上悠悠喝茶:“急什么,你小儿子的仇一定报,桐洲府的事交给你,你办成那样还好意思提。唉,这小子毕竟是欧阳宇屏唯一的血脉,那家伙……” “欧阳小子一时无法裁断,那那妖孽呢?”王守明的声音都颤抖了,“那个,你自己解决便是。”王守擎蛮不在乎道。 王守明快气吐血,他一拍桌子,“便是解决不掉,才需押送回来,同大哥商量如何处置?”闻言,王守擎心慌,茶杯放下去都有些不稳,在座的亦震惊。 欧阳雨泽在牢房内,他的别生瞳巡视这周围,嗅着各种气息,有妖,有人,有“叛徒”。周遭寂静,却夹杂的气息混战。 没平静多久便被押到正堂。 萧云原本以为他们同朱鹮一块总不至于出什么事,结果……在她无意间看到,王家车队中有古怪时,心下一惊。担忧俞苧夜性命的她,只得再闯“虎穴”。 王名仕给王守擎提议:“父亲不必忧虑,给他们扣偷盗灵钻的罪名得了。”王守擎没有应声。 正说着把两人提上来,再好好收拾俞苧夜看看究竟如何。没想到王府今日又到一位贵客,蛇君贺子兰。 凤狐琪娘在这边有事情办,贺子兰亦是要同王家换回卜月轮,再便是商议虎族,狼族之事。 当贺子兰听到王家有热闹凑,执意要有个座位,王守擎觉着不好得罪,反正蛇族和狐族的关系不怎么样,近来也没打探到什么。 妖族的事人族消息不灵通也正常。贺子兰在看到俞苧夜时,强压兴奋,安心看戏。俞苧夜也在感受到贺子兰的强大气息后,不敢偷偷挣扎。 萧云潜伏于房顶,伺机而动。 因王家这些破事,贵客也只得坐在偏座,右边第二椅子上的蛇君,瞧着在座各位搭戏台,其间风云变幻。 “你们胆敢偷盗灵钻!”王守擎避那个见不得光的“重”就那个无中生有的“轻”。 欧阳雨泽没想到王守擎这么问,心中鄙视,怎么还惺惺作态。“王伯伯,灵钻是什么东西?” 王守擎被打个措手不及,俞苧夜觉着不止盘问这么简单,一直蓄势待发。“你少在那装蒜,难道你同这只妖是在我们地盘上游玩?”王守明怒道。 “这是伯伯家的地盘?是新建的吧,我久不在蜀地多时从何得知?”欧阳雨泽展现出他高超的演技。 “这简直是荒唐。”王守和是个和事佬,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着“荒唐”一词带过。“就是,放屁!”“少在那胡扯,不知道被抓时谁在那求饶。”“你跟妖在一块,你们两两相护,还有什么可狡辩!” 欧阳雨泽这可回答不上来:“我,我……”颠倒是非黑白不是不行,只是在这些人面前卖弄显得太蠢。“是我挟持他,他是受我魅惑才有此举动,”俞苧夜立即接话,一下来个大的。“灵钻为我狐族公家特有,你们不过是贼喊捉贼!” 贺子兰闻言笑了,抬眼看向正位上的王守擎。事情正按着他的预想发展着。 “你认了极好,把她的嘴封了。”王守擎不想白费嘴力,俞苧夜点到即止,也没啥话说。 “爹,此事非同小可,伏狗林确有灵钻及若干物失窃,定是这两人!”王名仕大约知道猫妖的事率先发难。 “什么?”王名玦没忍住发声。“你们是怎么看守的?”王守昆真的无语,还好这一块不是他在盘。 王守明本来怒火升顶,今失语,那块王守擎让王名先看管,他协理,关键是他有从其中得到好处。王守擎看王守明反应,知道这事好办,王家内部的得好好整整顿顿了。 “你还不跪下!”王名先对欧阳雨泽指指点点。男儿膝下有黄金,欧阳雨泽还是不愿轻易跪的。 忽然身后来了几个高猛壮汉,似乎也是道士,威吓他,这几个是平时跟在王守擎身边的。“欧阳雨泽,你小子虽然是被胁迫,但你做出这样的事,今后还怎么去见你父亲?倘若你堂伯伯不知情,一剑杀了你,我该如何向你父亲交代?还不跪下,”王守擎真爱演,可能说得他自己都信了,“还有你!跪下。” 俞苧夜只是定定地站着,心越来越冷,原来是有关系……在这里她是被独立出来的。还不如当时回狐族那去,尽管道路坎坷,总不至于受这气,还得丢命。不过她忽然想到凤狐琪娘留下的东西,房顶的萧云同样气炸,同样伺机而动,同时还在心里骂欧阳雨泽。 欧阳雨泽看了看她,也是怔怔地跪下,“谢堂伯伯明察,可是伯伯我是冤枉的,我都没见过那东西。”他说完丢了魂似的,发了一身汗。 欧阳宇屏自从发迹后便再没有对王守擎恭敬,没发迹前是个孤僻人不大跟人亲近。如今他听着这好几声“伯伯”很受用。 她除了在心里,说一百个活该被偷,真是狗咬狗,有点鄙视欧阳雨泽外,还在摸索怎么用那东西,可她不知她已经成功了。 凤狐琪娘忽然被传唤到王府附近,一脸懵,原本和她一起议事的人也一脸懵。不过她很快便知道她姐姐出事了。 几个道士要强行把她按下去,俞苧夜信念坚定,怎么会让他们得逞,纷纷被弹开,一两个还摔在地上脑袋昏昏的。欧阳雨泽在一旁心都提到嗓子眼,心在又骤然落下去,想笑又不敢笑,过会给自己擦擦汗。 俞苧夜的能力除了让在座各位受波动外,还让贺子兰想起挨揍的经历,心情瞬间不好,哼,不帮。 萧云用法术透过屋子看着里面,心想,这贺子兰究竟什么意思,又默默为俞苧夜祈祷。王守明觉出异样的妖气,但在场就有两只,实在分辨不出。贺子兰也知道,她知道那东西在房顶,只是不知道是谁。 正当萧云忍无可忍要下去“杀”个痛快时,凤狐琪娘出现了。 王府主力都在大厅,今日的中心也在大厅,她一路走着特别轻松,挥着扇子,三两下撂倒十几个道士。快速往里边去。 外边的动静惊动里边的人,贺子兰也不再被房顶的东西吸引,而是看向门外,嘁,还会搬救兵。 摇曳着寻常扇子,那扇子一面写着除一不二非三,一面写着否四去五莫六。 再见面,凤狐琪娘又是另一副打扮,发全然束起,扎做两高髻,两条绒毛带子缠绕往上缠绕再垂下。发髻背面别两个紫花簪垂着圆珠流苏,正面插着几支珠钗。 一身紫色衣裙飘然,袖口恰到好处,容下手后稍显宽松,只是少几分飘逸。袖口处刺绣着稀奇古怪的纹理做成黄色的围边。肩膀连接胳膊处绣着生长的牵牛花,藤蔓缠绕蔓延着。 腰处是由几朵黄色绢花与珍珠连接成的双链并行为腰链。原本还有一个黄色香囊,议事用到取下来了。 裙间绣着两朵牵牛花,伴着几片叶子,由同样的黄色纹理连起来,与袖口呼应。脚上套着一双薄底寻常的紫色绣花鞋。 “真是一出好戏。”只见她化紫尘,现于欧阳雨泽身边,她对着王守擎恭敬行礼,笑道:“在下凤狐琪娘,见过各位。”凤狐琪娘此时余光撇到贺子兰,笑意更浓了,她也聊到凤狐琪娘会到,仍放空不多事。 “凤狐琪娘,你有何贵干?”王守明想赶紧把她打发走,毕竟一早便知道这只狐狸,还偷摸跟踪过。 “我便说这样一出好戏,却你这嘉宾怎么成呢?”贺子兰见凤狐琪娘到来了精神,她却不看贺子兰。 凤狐琪娘没想到自己怎么出名,无奈看向旁边两位,只得明人不说暗话:“不知我妹妹做什么得罪了你?”她用扇指了指王守擎,她自然知道得罪的是他堂弟,但能做主放人的却是他。 “她是你妹?”一向横冲直撞的王守昆,突然冒出来这一句无用话。随即被王守擎瞥一眼,便不再说话,“好得很,她偷盗宝贝,你要知道你们妖是不配讲王法的,识相些便滚。” 凤狐琪娘乐出声,耳边传来欧阳雨泽的声音,“我们真的未行偷盗之事。”他不想舔王家,现在凤狐琪娘到,自然要赶紧寻求庇护。可在外人眼里是首鼠两端,俞苧夜亦如此认为。 王家几个听她笑和欧阳雨泽说的话,想骂人,但贺子兰在此,谁知道她怎么想的,还是交由王守擎决定罢。 “偷盗?真是稀奇事,我的妹妹什么宝贝得不到,王道长又有什么宝贝呢?”凤狐琪娘扇子拂了拂带来一点微风,带点戏谑的笑,“莫不是,灵钻吧?” “是。”王守擎顺嘴说出去了,反正凤狐和狐族王室关系极差。 “我有一镜或可帮王道长断案。”凤狐琪娘现出幽现镜,贺子兰皱了皱眉,“您瞧瞧吧。” 幽现镜中显现出,两只猫妖暗中撬动王家,勾引道士,随后趁着轮替的人是熟人便悄悄进入石洞,之后还被那几个道士包庇逃走。一个个片段看得王守擎心口气不畅。 “至于他们两个嘛,”凤狐琪娘又看向旁边两位,冲俞苧夜笑了笑,她亦点点头,随即悄悄破开锁链。“他们只是途径,碰上被你们自己人包庇的贼罢了。” 镜子在凤狐琪娘手,她知道怎么操作最能洗清,只放片段,俞苧夜和欧阳雨泽打死打伤那两贼。 “你还真能伪造,不过幻术而已。”王守擎表面不屑一顾,心里气死,王家真得好好整治一下了。 随着他的话,几个说话人叽叽喳喳地争辩,尽说些无用话。甚至有的辱骂凤狐琪娘,外貌性格之类的,她没在意,不过那人却遭到贺子兰怒视,被逼收敛。 “呵哈哈,这面镜子乃我师父所造,可显现大概过往,王道长是不是要多看些才能信服。”凤狐琪娘隐去镜子,王守擎一句不必了差点脱口而出,“事实究竟如何,你王道长心中有数,我看王家不仅不尊律法,还自欺欺人。” 凤狐琪娘就喜欢看他们恼羞成怒的样子,脑子跟不上嘴时更好笑。“我记得,灵钻是狐族特有吧?你说是不是,蛇君。”她又转头对欧阳雨泽说:“还不快起来。” 欧阳雨泽赶紧起来扫扫灰,跟俞苧夜小声说话,似乎笑话着王道士们。她跟进他的话题,一时忘却方才的处境。 既然被凤狐琪娘点到,贺子兰只得站起来,“正是,琪娘,我还知道点他们偷运东西的内情。” 王守擎没想到自己请的贵客也咬自己一口,一时不知怎么应付。“信口雌黄,简直是信口雌黄,凤狐琪娘,你从头到尾没一句真话!”王守明率先出击,他就坐贺子兰前边。 “你也配直呼她的大名!”贺子兰不想管那些叽叽歪歪,她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把王守明干懵。“王道长,桐洲府的事我也知道了。”凤狐琪娘牵起她的大手。 王守擎一颗心坠入海底,凉到底,此时此刻杀一个杀两个都于事无补,“哎,蛇君,何必如此呢?琪娘前辈说真说假有什么要紧。”他赶紧上前打圆场,在他两个不聪明的儿子眼中他几乎是在谄媚。 王守擎这话换做俞苧夜,贺子兰那都是要恼的,污蔑的事她看不惯,这些个善言者曾害苦了她。凤狐琪娘自然知道他在毁她,可她不在乎,她只想带走两人。凤狐琪娘没恼让贺子兰大开眼界,她也只得强压怒火。 “闲话少说,你王家归王家的事,我只想带走这俩位,以及诬陷他人便不对,道歉吧。”凤狐琪娘说话“轻飘飘”的,但她不知道对王道长而言有多“重”。贺子兰也亮剑威胁,她的身后可是整个南疆国。 灵钻失窃真凶已然知道,若为隐匿桐洲府一事,凤狐琪娘这张嘴只怕隐匿不过来,最后便是王二的死,他死了有什么要紧,怎么可以为他得罪凤狐清明和南疆国呢?王守擎打定主意。 他走上前,干巴巴地对两人说:“对不住,实在对不住,都是误会都是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两位请便。” 哼,我定不会放过你们这群贼,俞苧夜想。 少说些没用的,你们这群贼定不会放过我们,欧阳雨泽想。 一行四人便要走,王守擎赶紧上前:“哎,蛇君,我们商议的事,这……”“改日再说吧。”贺子兰只是随便应付,她对这件事没什么欲望,只是有必要做罢了,凤狐琪娘明白。 王守明心有不甘,还想阻挠,被王守擎回头一个眼神钉在椅子上。 没多一会王府内的争论声便此起彼伏,然整顿亦在悄然进行。 四人一走,萧云也只得走了。 出了王府寻到一处隐秘的空地,也是往两人住着的客栈赶。萧云也跟在后面。 “你们见着萧壬没?”凤狐琪娘问道,她看向俞苧夜的手,手腕处隐隐发红。 “见到,只是要寻人只怕不易,我们就是找着找着人被捉了。”欧阳雨泽道,他也知道俞苧夜手上的伤,只是不好去碰。 这地方与伏狗林正是相反方向,暂时远离了祸水,将来又不得不趟这趟祸水。已近黄昏凉风习习,夕阳最后温存,最终落幕。 俞苧夜打断凤狐琪娘思绪,“也不能光在蜀地找,是不是?”“不必,你们照旧在蜀地寻,”凤狐琪娘笑着回道,从镜子上又摘下一颗交给俞苧夜,“此物不慎施法扔出去会爆炸。是了,你们有没有遇到朱鹮?” “朱鹮,好像有。”俞苧夜一时想不起来,“罢罢罢,我也只是隐约记得她活动于这一带,她同咱们是一伙的,你们寻到她会大有助益,还有萧云,她是萧壬的妹妹。” 凤狐琪娘说着看向贺子兰,贺子兰自然也看着她,一下子三个人看贺子兰。“你们若出了什么事,子兰也会出手,对不对?”“如琪娘所言。”贺子兰很敷衍。 欧阳雨泽一时间贼眉鼠眼的,被她看破:“你们要说什么说去吧。不过记着我遇到会帮,不特意帮,你们好自为之。” 三个人凑一块,“您同蛇君什么关系啊?她怎么帮咱们。”欧阳雨泽忍不住发问,凤狐琪娘思虑一会回道:“这个你不必问。” “我记起是㶧濛,姐姐,找到她后如何?”俞苧夜一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她是个热心肠,她会帮你们,或许她还有忙要你们帮。萧云是你的佩剑,但她不认今时的你,我亦没法。不过你们遇到危险,她会伸出援手的,就像刚刚,她便在房顶。” 月渐渐升起,凤狐琪娘也不愿再说闲话:“你的手,欧阳道士知道怎么处理吧?”欧阳雨泽点头,“那便好,你们也累了,尽快回去吧。努力干,高酬金!” 她没走两步就遇上贺子兰。“又聊那么久,讲那么多话,喉咙干了吧,我们回去吧。”“我暂且不能回去,今日之事不要紧吧。”凤狐琪娘从出王府便一直担心。 两人边走边聊,“来换卜月轮,不是什么重要之事,不必放心上。”“卜月轮不是法器吗?为何不重要?”凤狐琪娘疑惑道。 “卜月轮是祭器,灵结柱才是法器,灵结柱是用来威慑我们的。”贺子兰淡淡说,“大致几千年前吧,蛇界混乱,经由莫楝等人协助平息,开始划分区域,建国。卜月轮约千年前被骗走,神明的事我自然避不开。 这东西对人族也没什么用,放在蛇君山好歹有象征意义。” 一提到蛇君山,凤狐琪娘便不大高兴,不过细听原委,倒也的确。“辛苦你出面,今天的事才暂时摆平,倒是拖累你的事不好办了。” 贺子兰似乎到这一刻,心里才缓了缓,给她记上一桩,“卜月轮连蛇神都不大在乎,没什么要紧,你还有何事?” “不好说。”凤狐琪娘摇着那把扇子,消失了。 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四人各奔东西。 她只身往回走,再同狐族议事收个尾才好离开,一边留心周围。月色朦胧照出倩影,阵阵晚风带动,衣带飘动,原本不算美艳的凤狐琪娘在自然月光下显出几分俏丽。 “琪娘前辈,”萧云确定就凤狐琪娘一个,跳到她面前,凤狐琪娘小吓,“都没事了吧?” “都没事,我只是奇怪,你一直暗中保护,怎会出这种事?”凤狐琪娘扇着扇,眯眼疑惑。 萧云长叹一口气,没人知道她有多煎熬,“事是如此,我从桐洲府巧合碰上他们,还帮着引开一路道士。之后听您说,她大致还活着,只是离开蛇君山,我便有意跟着,只是还要盯着王家以及哥哥那边一时分身乏术。 今日这一次,是我见他们遇上朱鹮,因而放心去允城探探隐尘的下落,谁知没多久便见他们被捉了。” 此处只是住人并非集市,晚上便更冷清,“唉。”萧云一声叹息久久回响。 凤狐琪娘合上扇子,也不笑了,“我同你商量件事,你得经常盯着他们,直至他们恢复功力。” 萧云转着转那双大眼睛,点了点头。她一身月白色的罗裙,在温柔的光线下,白皙的肌肤,尖锐下颌线分明的脸庞,鼻子高挺,两条柳叶眉,嘴巴小巧衬出几分灵气。 她的性格与俞苧夜从一块石头有了生命时的性格极像,那几分活泼,几分果敢,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是俞苧夜最像留住的。 她没有多言,正想话别,凤狐琪娘突然发问:“我很奇怪,你只是见到他们便有悄悄跟着,那些东西闹起来时你也在?” “是。”萧云细细的声音,带着淡漠,“可是你却不认她,为何?”凤狐琪娘问道。 萧云像是早有预料她会问,道:“最先是她来挑战我,我既服气她的法力,亦服气她的德行,只有这样的人或妖才配做我的主人。可后来她却抛下我独自前往蛇君山,至此一去不返。”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不想再说,凤狐琪娘也有些失神,时事难料,逝去的又怎会那么容易拾回呢。 过会,她开口道:“如今她失忆,法力远不及从前,但她的德行分毫未变。可即便她还是从前之她,只法力够不上,我便不会认回去。”说罢,萧云一挥手,从她眼前消失。 凤狐琪娘也只能感慨,只能尽自己一份力,之后静等时光给个说法。她又行色匆匆赶去狐族在此的临时住所。 两人回到客栈,店小二热情上前:“两位客官这是去了哪?去了整整两日。”欧阳雨泽只是赔笑。 回到屋内,俞苧夜赶紧躺上床,欧阳雨泽点了点自己用道符藏起来的行李。“你现在如何?”“很……不……好。”她一双手抖了抖。 他赶紧过去坐在床沿,给她疗伤,看着她衣服都弄脏了,心想:这衣服脏成这样可不行。 这还是欧阳雨泽四年来第一次怎么讲究,他已经有四年讲究不起了。 隔日两人便匆忙离开,去找㶧濛。找不到她也无妨,欧阳雨泽有规划,既然非得在蜀地找,那不如先带俞苧夜吃吃家乡的佳肴。 㶧濛这人都不用找,自己便冒出来,“我看了你们的行迹怎么还往南边伏狗林方向去,没出事吧?”俞苧夜怕她说起来没完,敷衍几句没事。 痴鸟儿唱殇情,巧医仙误诊情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于是一行三人,踏上为虎王寻妻之路。这下订房间都得订两间,她俩一间,自己一间。总算到了蓉城,欧阳雨泽听说有一间很出名的制成衣作坊,叫锦蓉坊。 先前俞苧夜推托不必,她用法术一下便完好如新,再加上㶧濛亦给她衣服穿。 因此,欧阳雨泽打算偷偷给她订,最好搞个漂亮点的。 伏狗林一事已过半月,似乎几个人也不一味急着找人,反而是边躲藏边享受占据主导。直到这天夜里,㶧濛睡不着,下了床,打开窗,透气。 俞苧夜浅眠,紧随其后也醒了。火热的㶧濛坐在窗前吹着冷风又多几分悲情,“对不住,吵醒你了。” 俞苧夜揭开围帐,束好,整理整理衣裳也下床。“你何必这样说,这几日我总觉着你有心事,却不好随意对你提及。你有什么心事不妨对我说。” “你不晓得,蓉城是个伤心地,”说着她簌簌掉下眼泪,触景伤情,遇事用情,易悲易乐便是㶧濛最大的特征。“它……它,埋葬了……我未过门的夫君,埋葬了一段真挚的感情……呜呜。”说着她低头痛哭起来。 未过门的夫君,听着陌生,不过此时俞苧夜只得走近她身边,轻声安慰她道:“这样说来,这里既然有你值得托付终身的他,我们算是来对地方。你别太难过,他定亦记挂着你,见你哭,我亦心痛,岂不是凭空多了两份伤心。”她悄悄挪来一把椅子坐下。 㶧濛听进去,也算止住眼泪,抬头看向俞苧夜,那梨花带雨的哭状真让人心疼。她拿起一块手帕为她擦泪,她却按住她的手,说道:“你竟变得如此会说话,这些年,这些日子定亦磋磨了你” 她说着便要为俞苧夜哭泣,俞苧夜赶紧劝她打住:“这些年,我一直沉睡,没受什么磋磨,你何必多想。不妨把前事说予我听,我好为你解解忧愁。” 㶧濛仔细地看着俞苧夜,这位不记得她的旧友,但她人很好,比千年前还要好。“好,如此,我便说与你听,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出生了……” “苦苦修炼不知几生几时,终于化为人形,只是化为人形后我却不贪恋人间。我翱翔于天空,栖息于树上,照旧过着以前的日子。直到两千多岁的我遇见了你和一位姓慕容的道长,你是我第一个见着和人站在一起的妖。 我实在太好奇,常常在你们周围啼叫吸引你们,可那慕容忘了叫啥却说我是在发情,好在后来我们还是一起游历过。” 一千多年前,慕容雨泽在弃忧谷久居两年多,好在凤狐琪娘同他讲,弃忧谷和整个狐界并非此处一天人间一年,只是相对还是过得慢一些。 慕容雨泽开始心不在这地方,他觉着得回去看看父母,虽然他在此其间也回去过,但两只手能数的过来,他实在良心不安。 俞苧夜不记得之前她作为狐狸时的事,如今她仅仅记得千缘及她被凤狐琪娘搭救之后的事了。因此,她想到狐界各处去看看,凤狐琪娘自然觉得极好。 于是两人异心同行。此时的两人可以说是无话不谈,慕容雨泽时常闲谈山水也给俞苧夜带来不少见闻。他和俞苧夜一起出行,回到江城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好像没了立时回去的想法…… 这天夜里两人憩睡于星空之下,慕容雨泽看着俞苧夜,他原本以为如此财力,如此身段必是高贵人家,他来报答,必备的修剪花枝和修镜他都会。 慕容雨泽以为做个长工便算还人情,可惜他白长一双别生瞳没能识破她的伪装。他说要报答自己的善心,俞苧夜没多想,他说要给俞苧夜做苦力,她便把他往家里带。 一切似乎在阴差阳错中冥冥注定,慕容雨泽不喜欢妖,甚至厌恶,可他在弃忧谷亦没受薄待。两年来,他有一年半的时间是在抑制他身为道士的想法和行为。他惊现化为人形的妖其实和人也没什么区别,生活在弃忧谷里的凤狐还比很多人更纯朴。 剩下的半年多,慕容雨泽便是一直在反思,一直在纠结,明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交谈,他却像是中了俞苧夜的蛊,似乎对她动了情。 离开弃忧谷,失去那道与世隔绝的屏障,慕容雨泽清醒不少,人妖殊途。等到这次回去,观察老父老母情况,便差不多要向弃忧谷告别。将这里所有赠予的东西,归还,此番不过是一次与以往大不相同的远行罢了。 可是在这个夜里,他却这么也睡不着,背靠着树侧身看向俞苧夜,他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因她实在太警觉。就这样盯了一会,慕容雨泽的脸上划过一颗颗水滴…… 不知不觉中,这份只能活着弃忧谷的感情,扎稳了根,向外狂野生长…… 第二天清晨,狐族一个小村落发生大动静,俞苧夜想着留下帮点忙。他显然很不舍,她想着不必要今后还能见,赶紧推慕容雨泽回家去。 他含泪与俞苧夜话别,而自慕容雨泽离开后,俞苧夜好久心里都是空落落的,可是以前她是时常一个人的。似乎谁也离不开谁了…… 狐族之乱,是炎龙勒乌和焰龙覃燃在作怪,俞苧夜协助清理两条作乱的怪物。 后来好久好久,慕容雨泽还是回来,他们却没有回去弃忧谷,而是选择继续游历山水,他们沿着江往西边去。 在一处茂密的林子里,遇到㶧濛,那片林子今时便叫伏狗林。 “我是一只朱鹮,名为㶧濛。”㶧濛身着一身红衣,一身衣裙轻便,袖口收起。头上是精致的编发上一些珠石作装饰,几块铜片铜珠串一起作额饰。 “朱鹮可是瑞鸟,是不是?”慕容雨泽想着别太沉重,正好㶧濛来得正是时候,他打趣道,“鸟亦能修练成妖吗?” “那是自然,”㶧濛说着贴到俞苧夜身边,“你身上有股清新之气,我很喜欢。”“是吗?我怎么闻不到?”慕容雨泽亦凑近闻闻。 俞苧夜当时的尴尬同今时再讲起的尴尬重叠,尬到发麻,“你还是快些进入正题吧。”她说了一刻钟,迷糊不寻重点,转眼喝了四杯水。“这都是铺垫很重要的!” “后来,在那之后过了几个月吧,我便又成孤家寡人了,有一回想着去蜀地玩玩,顺便找你们。但是却被那丧良心的凤狐倩和覃燃联合袭击,在关键时刻我逃出生天,却也奄奄一息,显出人形掉到地上。”㶧濛说道着渐渐沉闷。 “我被快十六岁的他救起带回家中,他家中好多人都喜欢我,毕竟我这一身羽毛太靓了。他并没有开心多久,他有什么心事常常跟我说,他姓李,名沉,字庐陵,家父李段季是蓉城守将,是个粗人。李家是靠抓拿山贼邪祟发的迹。 李段季希翼儿子能够走读书路,一举成名天下知。我原本也同其父一样觉着,可是后来我却觉出不对,庐陵念书并不上心,他更希望可以成为像他父亲一样的人保卫一方平安。 可他的哥哥已经是认定的继承人,家里一共就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想从军,战场上刀剑无眼…… 我被仆从精心照料着,他们希望通过向主子谄媚,进而得到利益。可庐陵却不愿意有那么多人围着我,和围着他。在他功课不解时,只有朱鹮是真心体谅他的辛苦。 因此,他更愿意和朱鹮待在一块。他因自小生了一场大病,习武晚,便被认为不是将才。除了看守的仆从,时常还有十几个人要跟着他围着他,这种过分的关心他并不需要。 我们两个时常偷溜到没人的地方,他同我展示他的剑术和拳法。再到后来,庐陵被他父亲强制在家温书,大约是他已经十七岁,将军明年秋打算举荐他去混个文职。 在这时我的伤才完全养好。 他读书苦闷,却很喜欢对对子,我从他那学来很多对子,自己也编了不少藏在肚子里。由于我时常不在笼子里,便化为人形去陪他,之后再消去记忆。 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我与庐陵渐生情愫,彼此爱慕却不宣之于口。”㶧濛说到此处脸上笑盈盈的,俞苧夜也为她遇到一个善人,一个良人高兴。 “可是后来,他发现我对的对子和他自己重复,推测我并非什么神仙,只是在戏弄他,是朱鹮在戏弄他。他都知道,却从来不说。”㶧濛说到此处又忽然盈满泪,“不久后,周遭的一切天翻地覆,我……我不知……知道如何同你讲……” “那便不说,就算发生天大的事,他最后还是深爱着你,我认为这亦是一种幸福。”俞苧夜低声劝慰她,㶧濛只是点点头,趴在俞苧夜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她多少有点缺心眼,刚说了那么多,过会有呼呼大睡,可俞苧夜却思来想去睡不着…… 话再提欧阳雨泽计划买衣的事,这天风和日丽,俞苧夜和㶧濛亦忙她们去,他总算出发,进了店,开始挑选布料,这还是他第一回见怎么多料子,觉着新奇得很。 直到他抬眼看见老板,思虑一会,立时一惊,愣了一会,往回走又折返。老板是个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跟据萧壬剥下记忆,她长得尤其像邱笗䄰。 其实不然,小姑娘名叫魏蔻蛾,由于她老娘有事出远门,店是半闭店状态,店里也没什么人。他老爹和老娘早前闹掰,于是姓窦的老爹一去不返十余年,魏苏云干脆给女儿改姓。 母女俩是一样的泼辣,不过说话还是对理的。 过会,欧阳雨泽还是鼓起勇气上前:“这店里什么布料最好啊?” “好布料不少,看您需要?”魏蔻蛾略带敷衍。 欧阳雨泽假装仔细看了看,“嗯,便装,厚实,华丽,要能抗皱抗劳的。你看?”“我觉着很难有如此布料,又须低调又须华丽。”魏蔻蛾对一堆布匹指指点点后开始在压箱底的布匹里找,“丝绸是不行,锦缎如何?也贵看着也硬挺些。” “制为成衣,内里用上好的棉布便好使些,”魏蔻蛾似乎还没找到心仪的布匹,“有何心仪的颜色吗?” 欧阳雨泽还在思量把眼前的“老板”告诉俞苧夜,可告诉了势必暴露自己买衣的事。“有无黛蓝或青冥之色。” 这小子穿得破破的,还懂挺多,本想随便打发一下不想……罢了罢了,不是真心买衣服的人也不是第一次见,正好我难得清闲,魏蔻蛾心道,“没有青冥之色,棉布倒有此色,我寻到两匹好布可供你一观。” 布匹被魏蔻蛾轻轻放在柜台,用木盘子托着,店面还有两位看东西的伙计,外头日头已然往西挂,再耽搁只怕俞苧夜要问。他看着眼前又发蓝又发灰的布匹,“这于青冥色搭吗?” “此是一匹云锻,天兰色上铺着薄薄一层灰,低调又有内涵。如此淡雅的蓝色怎会与青冥色不搭。这又不是纱布,不会让内里的棉布喧宾夺主的。”魏蔻蛾说着让伙计拿一匹青冥色的棉布匹来。 上辈子从医这辈子卖布制衣,看她头头是道,也不想是改行的,欧阳雨泽心里念叨,嘴上说道:“这布匹发灰不好看。”看来只能从头来过,自己感情之事都弄不明白,如何给人家充月老,唉,他只得在心里叹气。 “客官你这便不明白,这带点淡淡灰色之蓝,正是云在将放晴前时之色,是好寓意呀。此种云锻十分畅销于豪族,贵客店里只剩此两匹,而整个蜀地只有我这锦蓉坊有。”魏蔻蛾说罢便狂灌几杯水,等候欧阳雨泽发话或直接走人。 像是有一缕光正照着欧阳雨泽头上,他骤然开朗,“是了,那便用这匹,什么价?” “你真买?”魏蔻蛾愣住。 “当然,不久前在赌场发了一笔横财,想跟一个女子买一身衣裳。”欧阳雨泽拿出十两银子,只是他身上带着最大的钱。 魏蔻蛾点点头,这种事似乎她的老爹也做过,“需要选绣样吗?知道人家姑娘的尺寸否?” 她看欧阳雨泽似乎在思考什么,便赶紧给他说道:“牡丹便不错,淡黄的,菊也不错,莲花也妥,拒霜,或鸟景也可。您看呢?” 可她不知欧阳雨泽正因不知尺寸而陷入窘迫,不过灵活的人总能在窘境中想到好点子。“丰瑞花会绣否?不绣花开只绣花苞,连带枝叶一同,均用蓝线,只是要层次分明。” 魏蔻蛾赶紧拿起一本子,急急忙忙地记了几个词。“丰瑞花倒是不常见的绣样,不过可以一试,尺寸是?” “你且先绣着,尺寸我实在不知道……”欧阳雨泽不由得低下头,耳廓红红的,“连尺寸都不知,便给人买衣裳,袖口如何?裙头也带枝叶?绣样五处或八处?” “内窄外宽。”欧阳雨泽这几题会,“能带便带,五处吧。”因他想赶紧让她穿上,之后便能让她知道这个人了,便可共同商议。 倒是常见的袖形……魏蔻蛾边记边计算价钱,“先付五两吧,这样等你知了尺寸,便可制衣,绣工工期限一月余。” “这么贵?这么久?”欧阳雨泽从前是小少爷,后来再买不起麻布以上的衣服,这回长了见识。 “此等好布料和好绣工不算贵啦,小店已然不收大量生意,接下来大概关一阵门,里屋虽然还有两个绣娘,但排你前面还有几笔生意,一月余已是最快了,若你在一月余尚不能知了尺寸,那倒无妨。”魏姑娘好口才说得欧阳雨泽一愣一愣的。 期限便算了,欧阳雨泽对价钱还有异议。“这样吧,你交二两银子做订金,我先绣着。若你将来不要衣裳,订金不退,如何?”魏蔻蛾道,欧阳雨泽点点头,她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匆匆写下些字,写了两份。 魏蔻蛾吹了吹递给他,自己又找起印泥。大抵意思欧阳雨泽看得懂,说是到九月底完工以及衣裳总价五两银子。写名又按上大拇指印,魏蔻蛾亦按上。 欧阳雨泽把东西收好,交付了钱,便算告一段落。在此期间,魏蔻蛾问道:“你同那姑娘是何关系?” 魏蔻蛾看他灰头土脸,衣裳又破,还为别人买衣实在感动,只是身后挟把铁剑又有些不美。 欧阳雨泽犹豫道:“朋友。”“朋友?若只是友替人买衣只怕不好。要么您未识清与其之间的关系,要么人家吊着你这穷小子。” “并非如此,是,是生意伙伴。”欧阳雨泽不知该如何用另一种方式说明两人经历的事。以及俞苧夜自己不愿买衣的事。 他也不想再多耽搁,却还是留下五个字,“是生死之交。” 欧阳雨泽走后,萧云透过窗缝,一步步靠近看清,当即心下一惊。 他买衣之事果然还是暴露了,被㶧濛知道了。只因㶧濛知道,那离俞苧夜知道便不远了,不过这回㶧濛守住秘密。 那天,㶧濛到锦蓉坊寻些有新意价格低廉的布料,恰巧碰上欧阳雨泽。他总算从俞苧夜那忽悠到尺寸,正报给魏蔻蛾。“买衣服呢?这尺寸听着不像你的啊?” 欧阳雨泽有些难为情,靠近她一点,在耳侧轻声道:“给俞姑娘买的。” “哦~”㶧濛心照不宣,开始选起粗布,劣布,甚至碎布。欧阳雨泽也没跟着她,在座上同魏蔻蛾交谈,时不时提起些有关人妖的话题。 许久,㶧濛总算挑好,“老板这些怎么卖?”“一贯钱,”魏蔻蛾剪断丝线后比了比手势,㶧濛从布袋里掏出一贯钱摆在柜台上,“便予你十文钱的便宜吧,再多可就没有了。”她说罢将细绳拆开,抽出十文钱交给㶧濛,又给她打包起东西。 “㶧姐这是做什么,原来你有钱呀!”欧阳雨泽是见钱眼开的家伙,“这些钱是邻里托给我的,我自己是有点收入。”㶧濛已经是很穷了。 “那㶧姐有住处?”欧阳雨泽说道,“是啊,在垚县也在蓉城。”㶧濛如实回答。 “你俩什么关系?”魏蔻蛾打包得差不多,也一直听着他们说话,来了兴趣。 “是朋友。”㶧濛答。 “朋友?”魏蔻蛾轻笑,“男女之交?” “魏姑娘,确实如此。”㶧濛拦在欧阳雨泽面前抢答。 “哦~可他还给另一位姑娘买衣,也是朋友。”魏蔻蛾用诡异的眼神盯着欧阳雨泽。 “魏姑娘,我们三人彼此相识,她与另一位姑娘比和我更相熟。”欧阳雨泽没有经过这样的世事,小小年纪怎么整天问东问西的。 “哦吼,原来如此,是阿蛾失礼,不该打趣两位贵客和另一位姑娘。”魏蔻蛾只得尬笑。 “此是太平花?”㶧濛看向那手绷上显眼的花苞,“看着不大像。” “正是,原名丰瑞花。”魏蔻蛾理了理针线对道,又指了指欧阳雨泽,“这位贵客要我把花苞绣大些,看来还是不明显。” “哦~这么好的布,出手大方啊!”㶧濛感慨道,欧阳雨泽难道阔一次便遇到熟人,“哪里哪里。” 没什么话可聊两人便从锦蓉坊离开,“告辞。”两人道,“慢走,恕我不远送。”魏蔻蛾亦站起来目送他们离开。这世间感情事还真是古怪,她心里犯嘀咕。 贵家文弱今飘零何处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出了店门,两人行走与街上,天色渐渐暗下来,热闹的街市也渐渐散了。“㶧姐的邻里,日子不好过吧。”欧阳雨泽抬眼看天。“你们的钱都是冒险钱,偶尔买些好东西也算慰藉平生。不比我们还有安生日子过。”㶧濛说道。 “你先前在临安有住所,何不回那去,也安全些,顺便在那边找人。”㶧濛说道。 “我只在临安租过房子,来此处前便退了租,在临安城要么租房子招剥削,要么便是风餐露宿。”欧阳雨泽说着眼里泛起泪花,他又指了指自己那张脸,“我这面相去要饭都没人信,只能靠坑蒙拐骗挣几个钱。又无大本事,迟早过回从前的日子, 我倒挺乐意如今的生活。其实,这世道,可怜的是劳动人民,离不开土地也就避不了难。哎,㶧姐具体做什么营生?”欧阳雨泽总是擅长劝慰自己。 㶧濛看他由悲转喜又是哀叹的,不由得叹息道:“不过是做些竹编,纺纱,绣花我做不来,我还种了些瓜果蔬菜。哦对,如今我代买了东西,过几天要回家去,垚县离此处不算近,只怕照应不到了。” “㶧姐这是那里话,您自己有自己的营生怎可耽误。”欧阳雨泽客气道,“你方才说的找人,已然找到了,你不觉着那魏姑娘眼熟吗?” “你是说,我真是糊涂,我……那真是太好了。”㶧濛欣喜道。 “人已找到,不如到㶧姐家坐坐喝喝茶。”欧阳雨泽笑道。 “哎~我那地方还不及一分地,又堆着大量的东西,只怕你俩去了,连落坐的地方也无啊。”㶧濛直摇头,对于这些事想保持活泼开朗是不可能的。 “那就再说。”欧阳雨泽道。 说着闲话,两人回到客栈,俞苧夜已经在里头了,她还叫了几个菜,都是欧阳雨泽和㶧濛爱吃的菜。 欧阳雨泽看着那鱼香肉丝,香辣鸡炖蘑菇,青菜炒猪油渣,大份抄手,还有两碗辣酱粥和一碗白米粥。 往小凳子上一坐,动起碗筷边吃边闲聊。欧阳雨泽顾着吃话少许多,倒是㶧濛嘴碎,正好,俞苧夜吃得少又吃得慢便同她聊。 “苧夜,我去买了些布匹,明得回家去,不过很快便回来。”㶧濛说道。 “你既要回去,必是有事要忙,我常听你说的事,安心多待些天多缝些东西。”俞苧夜暂且放下碗筷说道。 “是啊,我还想着多缝几条手帕给你,不过还是保护你们要紧。”㶧濛忧虑道。 “哎,你这话便错,我们亦没什么要紧,不是吗?”俞苧夜看了眼欧阳雨泽又转过头。欧阳雨泽点点头,表示赞成和对㶧濛事业的支持。 “可……”㶧濛一时不知说点什么。 欧阳雨泽总算寻到一个话缝,他用手指点了点抄手,“苧夜,这个好吃,也清淡。” 俞苧夜夹起两个放碗里,吃了一口,那边还没话音,便问起欧阳雨泽:“你这饭吃得差不多了吧?” “何事,你直说。”欧阳雨泽回道,筷子速度慢下来。 俞苧夜一下把两个一起吃下去,又喝了几口饭后说道:“我要告诉你们个事,姓柳的道士便在不远处,且两天前我还碰到一个道士,醉醺醺的要对我动手动脚,不过被我打成重伤。” “只一个?没发生别的吧?你可不能瞒着我,”欧阳雨泽着急地用手帕擦拭自己的手后想去握住她的手又不敢,㶧濛便看着偷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他们一般都是一起的。” “不错,来的人应该不少,而且是来找我们的。”俞苧夜道。 为了给另两位反应时间,俞苧夜低头把粥喝完。 “你是说……”㶧濛话音未断便被他打断。 欧阳雨泽直直地看着俞苧夜,“这是真的?你遇到他们时在那?有没有听到他们有何计划?这地方不能待了。对了那个打成重伤那个,你有没有消去他的记忆。” 俞苧夜放下碗筷,她思索会道:“我皆不知,或者说不确定,这地方是不能待了。自然是做了,只是你知的我法力不稳定,有无消彻底难担保。” 㶧濛也停住碗筷,观察会四周,小厢房里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陌生起来,或许便在店内,或许便在门外,有许多双眼睛盯着里面。 “这两天,我也一直忙找人,探听他们动静,萧云亦特意与我相见。她亦同我说了这回事。”俞苧夜强装镇定道。 “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那我们赶紧走吧。”㶧濛赶紧接话,她又到俞苧夜耳边小声说:“你们到我那去吧,那地方偏僻。”俞苧夜轻轻点了点头。“那我们去收拾行李。” “哎,等一下,我有几句话想同苧夜讲。”欧阳雨泽立时站起来,叫住她。 屋子里,两人在床边也在窗坐着。“没想到㶧姐认识萧姑娘。”欧阳雨泽开始闲聊起来,方才紧张的气氛过眼便散。 “听她说是旧相识,我们明一早便走。”俞苧夜道。“萧云有无同你说什么。还有她兄长的事。”欧阳雨泽给俞苧夜倒茶。 “她只同讲我们大约是被盯上,切记小心,仅此而已。”俞苧夜一杯茶饮下后道,“不过我倒想问问你,你这几天去干什么去了?你可是有什么线索?” “那倒没有,不过是白忙活。”欧阳雨泽紧张得汗都要冒出来。过些天再说吧,到时魏姑娘再多绣些,她便不好回绝了。 “哎,我到处都找,实在想不通还会在那,夜里亦睡不着。”俞苧夜叹气,拿出买的酒小饮几口。 欧阳雨泽看着那状似酒壶的东西,“你睡不着还喝酒,这有损身心啊!”他赶紧按住她再提酒壶的手。 “我是妖。”俞苧夜道。 “妖也不成。”欧阳雨泽坚决回绝。俞苧夜老实用酒塞塞上。 “我有一事要想你探讨,当日伏狗林,你要我把那晶石放下实在是有先见之明,可是不知你对灵钻是何看法?”欧阳雨泽先前偷偷看过这东西,是柳家要拉欧阳家入伙时,带过去的,不过被欧阳宇屏一口回绝。 “灵钻是能短时提升功力的法器,并不是外界那种说法,可以吸收灵力永远保留。我觉着灵钻并不是可畏之物。它对于我自身法力而言,那是并不必要。于外人外妖对付我而言,对其并无太大助益。”俞苧夜道。 她盯一下欧阳雨泽才接着说道:“我当日是觉着,我族的东西被偷,那有一天要完完整整的取回来,而不是一点点在人家的地盘上以这种不太正大光明的方式。仅此而已并非什么先见之明。” “原来如此,姑娘的见地让在下开了眼。”欧阳雨泽表示赞赏。她听着心里有些高兴,又联想到王家,欧阳家,“我们这次被抓事不小,你父亲他会怎么想?” “我从十二岁被抛弃,王守擎是顾念我是欧阳道长的唯一血脉,自我母亲离世后,他又无再娶,因而不敢下狠手。”欧阳雨泽如实说来。“苧夜,你不必忧虑,我的事也不值得你忧虑,安心去找回你的记忆要紧。” “你我现今一道同行,互相扶持也是正理。只是我有一事须同你商议。”俞苧夜话越说越小声,逐渐没了底气。 “你只管说。”欧阳雨泽又给她倒了杯茶,顺便把酒壶放远些。 “萧大哥,并无嘱咐找不到如何,只是既不能替他找到人,那这金子我们便不能收。”俞苧夜道。 欧阳雨泽并无打断,也是想直面看看俞苧夜的为人。 “你放心,除了这金子剩下的钱都是你的,你身上的钱花完便来同我取。”俞苧夜道,总觉着他近来怪怪的,她想。 “那是自然,不过,苧夜,我……我跟你说了吧。”欧阳雨泽只怕她再为钱的事多思,还有找人的事,心里不忍,一上头便要招了。 “有何话但讲无妨。”俞苧夜道。 “是这样,有个开布店的姑娘和邱笗䄰极像。”欧阳雨泽道。 “是吗?你怎么不早说!”俞苧夜有些气恼。 欧阳雨泽赶紧说好听话:“我保证!就四天,我也想再确认一下,多问一下,之前没少白高兴一场。虽说行业不同但样貌,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据你说的性子也很相似。” “那可太好了。”俞苧夜高兴一会笑容便逐渐淡去,“在那边开店?你有问到什么吗?你是怎么找到那去的?” 听出俞苧夜话里几不可察的兴奋,欧阳雨泽心情舒缓不少,“西南边太恒街的锦蓉坊,没问到什么有用的,无非是她娘不在,店里四个绣娘,跟她娘出远门是一个,回老家一个。现叫魏蔻蛾,禾女鬼的魏,豆蔻的蔻,蛾便是飞蛾的蛾。家里还开染坊,舅舅还养蚕。 这么找到的嘛,这个,对了,锦蓉坊便是㶧姐买布的那家。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俞苧夜脸上淡淡的,心里很高兴,“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还往村子里找,找会医术的。” 一时再无谁开口,窗开着带来凉风,月光从窗口洒下来,照到俞苧夜身上,衬得她更清冷神秘。 看着那带着憔悴的面容,欧阳雨泽的心像被划了一刀又一刀,“苧夜。人已经找到,明我们要出发到㶧姐家,今夜你要好好休息,我会看着那些道士。苧夜,今后你要定要多吃多睡。这事也怪我,我该早点告诉你的。”他直赔不是,情难自抑地把手轻轻搭在俞苧夜手腕往上的位置。 我本身便少眠……俞苧夜想,想起她沉睡千年梦里那些东西便更睡不着。 她没有应话,直到他尴尬又小心地把手收回去,俞苧夜才慢悠悠地道:“成。”她也不知怎么的有点开心,微微弯了唇。 到了二更,仿佛所有人都睡着了,整间客栈都静悄悄的。 俞苧夜却翻身倚在床边,她已经睡足了,睡不着了,不过她还是打算活动活动然后再回去睡。她走到床边打开窗,向外探望,巡视着周围。 她看到有一个男子,赶到一户人家门前敲门,想是在送信,可是这么晚,这么会有人送信呢? 李沉是个居住于山野的孩子,父亲李朋砍柴,种田,母亲姜环搭理家室,浇灌瓜果,照料起居。偶然一次机缘,李朋砍到好多柴,留下些,其余的都拿去卖,卖到了好价钱,又去了赊账的人家讨债,却换来几本闲杂书敷衍了事。 十四岁李沉却爱上这些游记,他将这些视如珍宝,还加倍努力干活换书读。读游记这些书,李老爹是不理解,这书又当不了饭吃,我们这样的家庭啊……唉。 两年多的时间里,李沉读到些名篇,可是好多都是残缺不全的,终于两年过去,他苦苦央求父亲陪他一起去找书,有了结果。 他父亲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一贯钱,给他买下五六本书,李朋也总算知道读书的益处。有一回他打听到一个穷困秀才的住所,赶紧引荐自己的儿子。 丁秀才知道李沉好学,可是李家家穷,又何必花费家当来读书,到头来只会沦为自己的下场。 一眨眼三月过去了,丁秀才在李老爹的软磨硬泡之下总算见了李沉。待他见了面李沉,丁秀才一惊,“十六岁才真正读书,实在是太迟了。”他死活不肯收这个学生,那怕李老爹拿出两贯钱,还包吃食,他也不愿。 可是不知怎的,有一天他想通了,丁汝,字仲阳,已经四十多岁,作了三十年的秀才,父母皆不在世了,父母也不能看到他一点发迹的迹象,是带着忧虑苦恼而终的。 他苦读十年,年轻时好求功名,常常跟当地豪绅混在一块,替些有钱人写字,替祠堂写字,他还因为是秀才成了卖布的赵员外御用写字人,挂着他的名号,却给极低的薪水。待到他老了,有时候记性差出差错,赵家便把他辞退了。 丁汝现在也就偶尔给人谢谢书信,读读书信,可这种事并不多,所以他基本是混吃等死这条路。 那天晚上,他梦到恩师,他的恩师不计他穷苦而教他,之后丁汝未能金榜题名替他增彩,亦不曾埋怨。他想着自己饱读诗书,除了蟾宫折桂,是不是还能做些别的?蜗居在这繁华的闹市早已失去对文章的热情了罢。 是啊,李老爹乐意将儿子交给我来教导,是我之兴荣,即便薪酬不高,待遇一般,但只要能教书育人,我读的文章还有用,又有何未尝不可呢? 就这样,辗转几回,李沉终于成了丁汝的学生,他给他一个字,庐陵。 俞苧夜看着他在敲门,心里好奇,终于有人给他开门,他也被迎进门,她这才打消好奇,往别处看。 窗边,一女子半开着窗,仔仔细细地探查周围,她身着橘黄色的衣裳,衣裳上左胸上绣着一撮小小的兰花,针线稀松,不过俞苧夜很爱这件衣服。 这样一身明亮的衣裙,给她添了几分色彩,亦衬出几分气色。 更鼓敲至三更后不久,她也安心下来,怕打搅㶧濛安歇,便在桌边坐下浅眠。 转眼四更快到了,外面却传来响声。 垚县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一小队人找到店家,“你们,你们这么晚做什么?”店家被吵醒,看清眼前人便不做声。与此同时,俞苧夜也醒了,住在客栈深夜有异响亦不是稀奇,但此时此刻容不得她多想,她赶紧把㶧濛拉起来。 “柳掌柜,你连我也不认识了吗?”柳不怀往店家的红灯笼边探探,以便他看清。“哎,是少……”柳不怀叫停他,让他小声,然后轻声又快速地问道:“你这近来是不是来了一男一女或是两女一男?女的肤白,男肤偏黑,女的穿红或黄的衣裳,男的一身淡青色袍加外披。你好好想想,你们去找,给我仔细小心点。” “我这铺里要说一男一女到没有符合条件的,不过两女一男倒是有,就那三人符合您说的。”店小二仔细回忆着,店家在柳不怀跟前热脸奉着,旁边还有一个伙计给他擦汗。 柳不怀闻言让他带路,身边一个贴身的随从跟上,柳掌柜和几个伙计走在后面。临了,要贴道符,柳掌柜忽然问道:“这毕竟是贵客,究竟什么事呀?”“她们是妖孽,什么贵客?”“哈,啊,啊!”柳掌柜吓得腿软。“我就说怪怪,两女一男同行。”店小二立时附和。 柳不怀贴了两张道符,锁住妖气,便要进去。“欧阳贤弟,有些事还是可以再商议,你何必与狐族为伍呢?” 就在他们谈话间和搜寻时,俞苧夜已经带上行李拉着㶧濛,去叫醒欧阳雨泽,三人逃出生天。 柳不怀四处找都找不到,自己明明弄了静音符,明明用道符把这一块围住,“欧阳雨泽,你助纣为虐!”他一拳狠狠打在门框上,拿门出气,他脸气红了,耳朵亦红了,手是打红的。 不一会柳不怀便感受到附近还有妖气,萧云特意留下来笑一下后悄声离开,他赶紧去抓,可是他有缺口的结界困不住萧云,又被逃了。 柳不怀感到莫大的耻辱,不过很快耻辱感便褪去,心里一阵战栗,冷汗直冒。他不知不觉走到柳掌柜跟前道:“大当家,不会饶了我的。” 柳掌柜以为是跟他说,赶紧劝慰道:“妖孽已经被赶走,老爷怎么会怪你呢?” “叔叔指派给我的是活抓她们!”柳不怀怒道。柳掌柜,大半夜醒来,现在已然快五更天,又心里畏上,现在浑身直打颤。 柳不怀都看在眼里,畏叔叔责难,拿他撒气,他再对伙计出气,如此一环一环,一层一层的,又是何必?他道:“罢了罢了。” 话说这边三人快速已经进㶧濛屋里。㶧濛赶紧倒水,她道:“方才真是好险,那道符不知从那请来。”“那道符确实不简单,好在苧夜法力高深和我的助力。”欧阳雨泽喘着气。 俞苧夜则是气定神闲地喝下水,“确实险。”“唉,我真是睡得太死了,还好有苧夜。”㶧濛惭愧道。她刚想接话,可惜欧阳雨泽快嘴话走在她前头,道:“其实也不是睡得死,应该是用了静音符。” 他话毕要坐下却发现没椅子,思绪没停留在椅子上,飘向远方:苧夜是如何察觉的?就算是再警觉也会被道符干扰,难道是用法术?入睡还持着法术状态!还是她根本没睡…… 㶧濛也明白过来,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有些许紧张。俞苧夜垂下眉,欧阳雨泽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又一次险象环生,该高兴才是。”“是啊是啊,没有椅子是吧,院子里有几个树墩,我去看看,等会给你们做饭。”她说罢大跨步走出去。 屋里的两人循着天井看天,黑夜现白,拂晓时分,俞苧夜也期待着在这的新生活,微微一笑。 忙了许久,屋子被整理干净,早饭也做好了,一盆炒青菜,五六个馒头,三碗白粥。 吃完饭,㶧濛到长桌前,列出布料,盯着记尺寸的竹签,拿起尺比划起来。另一边,两人在㶧濛家里闲逛,参观她的储物室,发现许多竹编物件。 篮子,簸箕,竹筐,竹灯,竹席,每一件俞苧夜都觉得稀奇,喜欢得不得了。除这些外还有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和一个大物件,由木头和竹编制成的摇椅。 哎呦,这可少见,虽然是个半成品,欧阳雨泽兴奋得坐上去摇啊摇。俞苧夜赶紧劝他下来:“这里的木架得不对,快下来吧,别待会摔着。” 在储物室门旁有一架废弃的纺织机。 逛完室内逛院子,㶧濛在院子里种了不少瓜果蔬菜,欧阳雨泽一样一样给俞苧夜介绍:“这是芥蓝,这是白菜,那是芹菜,还有空心菜,韭菜。这边是倭瓜架,㶧姐家竟然还有瓜架哎!” 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家伙,巡视一番后又奔别处去,“这怎么有这么多木材啊?”俞苧夜问道,“不知道,不过这不像是生火的木材?”欧阳雨泽敷衍道,“这块是桃木吧!可以作木剑。”换作以前他只能想到武器,如今他想可以作木簪……是啊衣服买了,饰品还没买。 “为何不能用来生火?材质不好吗?”俞苧夜疑惑道。“并非如此,而是材质太好了,用来生火可惜了。”欧阳雨泽道。 “哎哎!你们两个家伙干什么?”一位大娘拎着一个菜篮跑过来,“啊,我们,我们不大识得路,随便走走,大娘这些木头都是您的吗?”欧阳雨泽回道。“当然,这些是我雇乡亲们帮忙砍的。”大娘道。“大娘好。”俞苧夜招呼她。“哎。” “大娘贵姓?敢问这些木头是用来做什么的?”欧阳雨泽道,“免贵姓李,作木雕的,我儿子是木雕师傅,底下还有几个徒弟。倒是你们那家的,怎么跑这来?”李大娘看着这两个温和的陌生人,却个个清秀夺目,惊慌褪去。作成木雕到不算可惜,他想。 “我们是㶧濛的朋友。”俞苧夜听到姓李若有所思,“哟,原来是㶧姑娘家的,”李大娘忽然牵住她的手,“没想到,㶧濛出了趟远门,竟带回这么两个不属人间,只应天有的妙人来。”“哪里哪里。”欧阳雨泽客气道。 俞苧夜听到不属人间,只应天有这些字眼心中一颤。他们在那互相恭维半天,她才回过神来,学着欧阳雨泽道:“哪里哪里。” 这可把李大娘给逗乐了。俞苧夜亦打趣道:“㶧姑娘,比欧阳雨泽你叫㶧姐还奇怪耶!”“这世上千奇百怪,姓㶧有什么奇怪,小孩子没见识。”李大娘很不屑,她给俞苧夜说懵了,欧阳雨泽忍俊不禁。 李大娘菜篮摇摇晃晃的,又拎紧些:“闲话少说,你们回去告诉㶧濛,李大娘这有些猪油渣,还有新得的一缸面粉,让她来弄几竹筒回去。”她说罢,道了别,匆匆忙忙赶回家去。 剩下的两人也只得回家去,进了门,㶧濛在里边忙忙碌碌,走上走下似乎在收拾东西。他道:“邻居李大娘说,有猪油渣和面粉,问你要不要?” 㶧濛却似乎很急切,“好,我知道了,现下还有别的事忙,方才我制成两件成衣拿去比对,顺便换了斤猪肉。两件成衣我又修改了一番,再拿去比对比对。制衣之余,我还弄一条帕子,你的帕巾,还有苧夜的纱布,这种纱虽然轻盈但很吸水。先不多说了,我得出门不知多久,你们饿了便先弄饭吃,不必等我。”她一下子说了一大堆之后,又裹了一个大包袱出门去了。 欧阳雨泽把帕巾别在腰上,俞苧夜小心把帕子收好。 日已近中,欧阳雨泽也饿了,“好了,既然㶧姐有事要忙,那就由我来大展身手。”过会,他看着简陋的灶台,还得忙着找柴活,劈了不少柴,忙了好一阵总算生了火。 欧阳雨泽汗如雨下,抓起帕巾,往脸上擦。“㶧濛,真是思虑周全。”俞苧夜说道。“行了,别说笑,要不你施施法做下饭?”欧阳雨泽瘫在地上。 “我又可以不吃,你不能用道符生火吗?”俞苧夜好奇道,“用道符生火,凭我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道符都用得差不多了。”欧阳雨泽无奈道,他只得接着做饭。 “可是你要大展身手的哈。”俞苧夜说道。“苧夜,这一斤猪肉要怎么处置?”欧阳雨泽问道,“肯定的留一些,留多少好?”“留一半。”她回道。 柳家道士这边失了意,也没放弃继续追赶,可他们怎么会想到,到穷苦的垚县,以及垚县里更穷的李家村去找呢。 柳不怀坐在大堂的副座,属于他的交椅上,坐立不安。 萧云这边确保,柳家追赶不到,便回了趟八环岗,把看见魏蔻蛾的事告诉哥哥。 凤狐琪娘还在发展她的生意,灵钻的事暂且不及。 良久,㶧濛家传来饭菜香。欧阳雨泽摆好菜,俞苧夜摆好碗筷。完事,欧阳雨泽也没动碗筷,在等㶧濛回来,她亦坐着等她回来。 㶧濛的家不大,平时闲坐的地方就这张饭桌,一间放着一张简陋的长桌,用来制衣,一张小小的木床的房间,一间小小的储物室,一个灶台,一个天井,这便是全貌。 等了许久,饭都凉了,欧阳雨泽眼神里有些失落,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欧阳雨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怎么伤感,也许是家教,也许是那份可望而不可及的父爱吧。 “饭都快凉了,我们先吃吧。”欧阳雨泽道。“好。”俞苧夜不知不觉中吃了许多。 衣服得到认可,生意也算成了。这才出了客人的门,便遇到一个人。那人主动上前问道:“姑娘,你知道李大娘和木雕师傅家在哪吗?我找到长桥巷,但找不到门户。” 㶧濛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激动,说道:“我知道,请,请问你姓甚名谁?”“那太好了,哦我姓李,名沉,字庐陵。”李沉从一个写信人变成了信使。 㶧濛心里激起波澜,难道真的有转世轮回?庐陵,庐陵……她心里反复念着。对方只是看着她没有开口。 过会,“还请姑娘带路。”李沉道。“好。”㶧濛回道。 “不知你家住那里?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做起信差的事。”㶧濛与他攀谈。 她身着一身由上好麻布所制的鲜红色衣裙,包边做得极好,袖口衣领都绣了黄丝点缀。头上作桥状小发团围绕的发髻,左边簪着木簪和由红原石为主的铜簪,耳上亦是原石做的普通耳环。 两条柳叶眉乃是她圆润脸庞的点睛之笔,眉色由深入浅,颇有渐入秘境,由实转虚之感。 㶧濛整张脸上带着褪不去的少女之感,但那一对眉却为她增添不少神秘之感。虽不及绝艳,但整张脸挑不出大毛病,性子亦是烈如骄阳,伤感不曾常留其眉。平常生活之艰辛不使她失去那份热情。 她脚踩着一双枣红靴,是在民间乡里之中保留的一份英气。 李沉饱经风霜,二十岁的他已然成为一位秀才,其实他从前并不送信,只是写信,毕竟也有专门的信差。只是不久前一位老嬷嬷托他,老人家自知日子快走到尽头,想再见一见弟弟。可惜老人家眼睛看不太清,不知道当地信差,他也不知道,因而帮着送。去了蓉城,又被交托了这封信,幸亏他一直走山路,才有这份脚力,这么快又到此处。 在读书时,李沉亦需打理家里的事,如今的他早已撑起家里的半边天。写信并非他的主业,家里不怎么种地了,大部分地种菜,一小部分地围成一个池塘,种莲花,养鱼。最为重要的是,李沉一家在垚县一处集市有个摊位。丁汝也早看破他不是当官的料,不过李沉已经决定给他养老送终,他亦没了别的念头。 自小在山里长大,他的身上保有一份纯朴,这份纯朴是在自然中生长的,是不易变的。很多有文化的人,尽管到写信的地步,亦绝不会愿意送信的,送信是个极为艰辛的活,当然他们同样觉着像李沉这样的山野之人是不配有文化的。 而李沉不同,他不愿意除开他还有其他很多事情要忙之外,他还害怕不认识路,那这信送不到,意思传达不到该怎么办……李沉之善心亦凑成他与㶧濛的相遇。 他剑眉入鬓,为他浑身文气之中,又添几点雄气,目若悬珠,中庭挺拔又不失柔和,唇薄而宽长,是张碎嘴。 一身衣服轻便,色彩灰尘,似乎下一刻便可下地,可又不沾泥土,倒也是斯斯文文模样,脚踩着一双干瘪的黑靴。 穿走在小巷,日西斜,阳光照在两人身上,照在她的脸上,轮廓清晰,明眸灵动,有种惊人的美感。 “我家住枝幺村,并非信差,是替人写信的,山村在青城山附近的一个小山岭,离此处近便帮着送了。”李沉道。 㶧濛听着神情恍惚,不再开口,李沉方想问下却没问出口。“到了,此处门楼便是,你随我来。”㶧濛道。 迈过大门门槛,进去行走几步又见一个小门,远远看去院子里似乎堆着些东西。“姑娘,不知姑娘家住何处?也好登门道谢。”李沉道。他想是应命运的召唤特意来找她似的,而非只是问路。 㶧濛眼泪都要掉下来,眼睛红红的,她却回避道:“你不该先找到李大娘吗?”“㶧濛姐,这是谁啊?”邻居李师傅的徒弟发问。“送信的。”她应道。“㶧濛姐好。”又有人向她问好。“你也好。”她道。 李沉想开口没问出来,终于他站住,说道:“怎么多间房间住了不少人吧?”“住的人是不少,但这一亩地都是李大娘家的,那西边往里一小角便是我家。”㶧濛强笑着,眼睛红红的。 他看着她的面容,心觉有异,正想询问关心,李大娘来了,“㶧濛啊,这是?”“大娘,他是来送信的。”㶧濛道,“这位便是了。” “李大娘,我是受李师傅的学徒李一木所托来送信的。”李沉说着掏出信递给李大娘。李大娘接过信手有些抖,指甲扣了一会打开信封取出信纸,“㶧濛,你识字,你给读读。” “好,”㶧濛接过信纸,她看着那永远忘不了的字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大娘,师傅,近来可好?一木成家至今也没怎么回去,还望大娘,师傅见谅。一木有出息了,在蓉城最富裕的地方开了家木雕行……” 㶧濛念到这,李大娘的嘴里吐出几个“好”字。 “生意做大,钱挣了不少,但娘子刚怀上身孕,我得在家照顾她,中秋也不能回去了。秋来风凉,大娘,师傅,吃好穿好。书信一封但求不多挂念。李一木念,李沉字。蓉城灵泉县灵池镇长安街南六户寄。送至垚县李家村长桥巷李萍秋家。” “好好,不回来没什么干系,在家里平平安安才重要。一木这孩子,有出息了。”李大娘接过信纸,激动地老泪纵横,脸上挂着欣慰的笑,“真是太好了,我儿也能放心了。” 㶧濛也为她高兴,李沉亦开怀地笑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哎哟,我糊涂,快小伙,进来坐,㶧濛也进来。”李大娘招呼着他,两人跟着进了门。“真是太感谢你了,天色已晚,不如便在这住下。内里还有一间客房,你可别嫌。” “大娘,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您不必客气,我家离这不远,回去尚还及时。”李沉回绝道,李大娘还想挽留,却被他一语惊到。“大娘,可否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想问这位姑娘。”李沉行起礼。 李大娘先是看看两人有些不可置信,过会幡然醒悟一副我都懂的样子。她道:“那你们尽管在这说,我先把信拿给我儿看。” 㶧濛看着他,好奇他嘴里要吐出什么话来。 “姑娘芳名那两个字是如何写的?”他问道。 “火加内里的内,三水加蒙蔽的蒙。”她答道。 “㶧濛姑娘,不知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我看着你好面熟。”李沉道。 两人面对面,中间隔着两个拳头的位置,何样的近,㶧丝毫不怯场,她道:“应当是没见过,不过我亦觉着公子面熟。”若是之前便见过,她又何必苦苦相思,真是他吗?他还能记起我吗? 李沉一时间想不起要问什么,只觉着脑袋疼得慌。㶧濛便进里屋,李大娘边打听,边掏东西给,她实在拿不下才“放过”。她出李大娘家门,于是,两人话别。 最终,李沉敌不过李大娘和李师傅的热情,留下住一晚。 㶧濛家里,在㶧濛引路的同时,“㶧姐还不回来。”欧阳雨泽百无聊赖,晚饭已经准备上了。“这都黄昏了,㶧濛不会出事了吧?”俞苧夜道。 “不会吧?㶧姐又不离开李家村,有什么动静我们会不知道?而且㶧姐很厉害,你放心。”欧阳雨泽道。 俞苧夜想着点点头,喝口水,回头看着忙碌的欧阳雨泽,又问:“不过,我们真在这住下,怎么睡倒成问题。” “苧夜,快,加点柴。”欧阳雨泽呼唤道。俞苧夜忙过去加上柴。 菜总算炒完,欧阳雨泽歇了会,道:“现在还不算凉,倒不是大问题,㶧姐家里不是有竹席嘛,不过需要清洗竹席和地面。” “我去清洗,不过这火?”俞苧夜道。“我来,我行的。”欧阳雨泽道。她临走前快速拉了几下风箱给欧阳雨泽逗乐了。 灶台要小心,清洗嘛,俞苧夜用法术三两下便弄好了。 她刚铺好竹席,正巧㶧濛拎着东西回来了。“哎,雨泽,好像是㶧濛,㶧濛回来了!”俞苧夜向㶧濛招手,她也笑脸相迎。 “㶧姐,饭菜还差盘白菜拌肉丝。”欧阳雨泽道。“哎,我来吧,你们坐,一斤猪肉安排得怎么样?”㶧濛说道,“还剩两三两。”欧阳雨泽回道,把锅铲递给她。 李大娘让学徒给他挑了两桶水,李沉总算可以冲洗冲洗。这边还在准备食材做饭,李大娘不让他帮忙,他也帮不上啥忙。闲坐也是无趣,他便去串门。 他问了下人确认了门户,走进去。他刚迈进门槛,便闻到一股菜香。 “你们是?”李沉有点奇怪这么点地怎么住的下三人。 “这是我朋友,你有什么事吗?”㶧濛没预料到他来,有些惊异。 “我在李大娘家留宿,闲来无事串串门,在下李沉,字庐陵。”李沉也脸皮厚,丝毫不尴尬。 俞苧夜听见这名字,看了看站着的两人,便赶紧自顾自地低头扒饭。欧阳雨泽有些好奇她的异常,也没报上姓名。 “哦,我们在吃饭,这,你要不要坐坐?”㶧濛道。 “不了不了,多有叨扰。”李沉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溜。 蓉城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八环岗里,萧壬听闻消息,欣喜若狂。 “她在哪?”萧壬自己解开锁链,扫了扫灰,整理整理衣裳,像是立时要出发的样子。 “王兄,你先别急,她的性子不似从前,姓名也不同,只是长得相似。”萧云看他那小孩样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边三两除下收拾好行李,兄妹两人出了八环岗,萧壬设下结界。萧云在一旁看着,她道:“你我先找俞苧夜吧,她们比较了解状况。” “那她们现下在何处,你可知?”萧壬大功告成之后大步流星向前走,萧云赶紧跟上,“我不知。”“那便,咳咳,先去找那位你说的姑娘吧。”萧壬自己先不好意思上。 “兄长,这不妥吧?”萧云话到嘴边又收回去,许久没见王兄这么轻松了。 两人到了锦蓉坊前,天已经暗下了,店也闭门。 两人欲行偷偷摸摸未果,转而在客栈住下,坐定休息。萧云便将近日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萧壬听。 萧壬苦笑道:“王家,我们还得罪得少吗?只是今后需更加小心罢了。你找人可有了线索?” 萧云摇头,满面愁容。 “兴许便在王家,你却绕了许多弯路?”萧壬道。 “我曾趁他们过节放松警惕,潜入王家,并无发现隐尘的气息,只能讲他们藏得太好。”萧云道。 锦蓉坊里,魏蔻蛾绣完叶子亦要休息了,烛火虽亮,却伤眼睛,在一着不慎,便毁布料。 绣娘也都休息,她娘又捎来信,说,要晚些再回来。一个时辰前刚送走信差。 整家店静悄悄的,院子里的绿宝树随着风摇曳着,那是她母亲不知从多远的地方弄来的,娇贵得很。听闻它寓意着幸福平安,魏苏云喜欢得不得了。 “这两棵可是她母亲的宝贝……”魏蔻蛾嘴里念叨,她今下是要管账,管饭,整天忙上忙下,娘,你还回不回啊!她心里哀怨。 夜来多思,她不经想起欧阳雨泽的一些问话,虽平常闲谈,却总透着古怪。问懂不懂医,又问上祖上家底,莫不是与窦老头有什么关系?不会,窦老头怎会舍得花钱来打探,消息呢? 最为诡异的是,问及对妖有什么见闻,这……不过他像是道上的人,只是…… 她在庭中踱步,衣裙随着风,走姿摆动,衣裳用的布料,是店里最畅销的上佳棉布,乃店里的招牌,云锻则是镇店之宝之一。干草灰之布上刺满了枫藤,一些大叶子上还带着透明琉璃珠如同露珠一般。 全包的发髻,于左边还垂下一片秀发,发髻复杂却便于干活,几点珠饰之外还簪着一支镶嵌寻常绿宝石的银流苏钗,耳垂坠着相应颜色的琉璃珠银钩耳环。 脖子间环着一条软璎珞,红琉璃珠排布底下坠着一小块银杏叶状粉岫玉。 她还有一件粉红,绣着桃花的衣裙,平回便交替着穿,外加一件轻便的尚佳麻布细袖衫裙专门干活穿。再多好看的衣裳也是过节时候穿,如今来看,魏苏云都不打算回来,这中秋节便她一个人过了。 魏蔻蛾坐下盯着那一片片绿油油的盆栽,陷入深思,医术?早前看过几本按摩秘籍来伺候她老娘,可这算什么……忽地她震住,眼睛失神,一个片段浮现…… 这天,邱笗䄰打开门要去挑水,挑着担子走不到几步,看到一男子倒在地上,身高八尺,身量魁梧,一身衣装很是气派,却不见真容,是张极模糊的脸。 她叫了几声,那人似乎有了意识,清醒过来,她赶紧连扶带拖加拽给人弄进门,然后诊诊脉,翻翻医书寻找对策,许久她似乎想出对策,给人喂了口水,便到竹筐里找对应的草药。 魏蔻蛾这边看着也无动作,她盯着那张模糊的脸,突然极力想看清他的脸。可却骤然惊醒,她只觉着身上凉了半截,头痛欲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垚县中,㶧濛家里,屋子里已经收拾出来,从一个门框加上放下竹帘作为屏障。此时还未到入睡时分,两人坐在门槛上纳凉。 “距离中秋也就不到一旬,据说中秋可是团圆的日子,你不回家去吗?”俞苧夜问道。 欧阳雨泽瘫坐在地,听她之问来了精神,道:“我无家可归啊。” 㶧濛亦过来凑热闹,她坐俞苧夜旁边,问道:“你具体说说家里的情况呗!我们都很好奇。”㶧濛说着看向俞苧夜,她看着他点点头。 欧阳雨泽双膝并拢,双手扣在膝盖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爹是个道士,但他一直希望我走科举路,可惜我不争气,不如他的愿。” 谈话间,李沉亦凑过来,“你们闲谈什么,我能听吗?” “你想听便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欧阳雨泽道,“五岁那年,我母亲患病离世,在那之前父亲很忙,家里的琐事以及外头牵扯进来的事都是由我病弱的母亲处理的,她是带着幽怨病痛离世的。” “哈,这这,欧阳宇屏还算人吗?他在外界的说法不是一直追思亡妻,痴情啥的……”㶧濛不可置信道。俞苧夜觉着奇怪那他父亲当时在做什么?她直摇头。 李沉不太能理解这种事,但还是垂下头,直到㶧濛发问。 “痴情?这便是他身上最矛盾的点,这也是我与他决裂的主要原因。”欧阳雨泽道,“欧阳道长他将母亲对他冒进涉险而担忧,不故家里母子安危,对妻子的关切和需要,从无回应,不愿归家亦不敢归家之恨全数抛之脑后。更有祸水东引,责怨到我身上。 他抓住母亲希望过平常的日子,欧阳道长觉着平常便是走科举之路,金榜题名,他将它加注在我身上,但他自己不通经纶,他儿子比他还差,‘不求上进’。他要我一月将数百篇名篇背得滚瓜烂熟,其中还不阀有些怨怼官场归隐山林,还有些写景抒情赞叹大好河山,更甚的是还有艳辞。” 欧阳又顿了顿,道:“诸位,我并非说这些词赋不好,只是这与他所想的为官做宰相距甚远。我点出来只是想说,他根本不知概意,甚至连上面的字都不识几个,只知道一股脑地塞给我,还时常鞭策,家规伺候。” 三人没人打断,都是全神贯注地听着。听到此处,李沉似乎亦渐升怒火,相较而言,自己的父亲虽是农夫却明理太多。 “他很快发现这样行不通,在他对我一通打骂之后,总算用脑子思考。他给我请了一位老师,那位夫子学才平庸,只是贪图他的钱,不过我倒挺乐意的。他将我交给那位夫子,自此便当起甩手掌柜,询问学程,亦只是偶尔问问夫子。自此七年,可以说是相安无事,只是我很少见到他,他富贵了和他刚起家那会一样‘忙’。” “痴情之谈,我持否定之论。”欧阳雨泽说道此处泪眼朦胧,“父亲大人虽无娶妻纳妾之意,但他留恋红尘欧阳家大半人知道。十二岁时,便是五年前,是我第一次撞破他的好事。” “父亲另有新欢,此事我无从干涉,只是他们便当着我的面,父亲醉醺醺的,他喝醉嘴上没了把门,我不过是讨他嫌的逆子,他对我之态连下人都要胜之。 两人你侬我侬,说着些污言秽语。此与父亲先前在我这所表全然割裂开来,我一时茫然不知所措,过会才吐几个字,你饮醉酒,便可全然不顾母亲吗?” 欧阳雨泽至今忆起仍然微微颤抖。“欧阳雨泽,多言不过勾起伤痛,你且缓缓,今后有缘再详细说来。”㶧濛亦无力从未见过此种场面,只能劝慰道,李沉亦频频点头。 俞苧夜轻微点下头,方才听着云里雾里的,此时她再不明白便连三岁小孩尤不如。可她挺想了解下文的…… 夜长长,此时才算天黑,正是初更。欧阳雨泽正襟危坐,郑重道:“不止于此,尤有更甚之事。父亲听清我的质问,十分不屑,语气刻薄,他道,你母亲还不是你害的?我当时一直公事缠身,如不是你不孝,阿栨怎会拖累坏身体?” “他虽醉,可出手极快,一招将我打倒在地。又立时转换姿态,安抚他的情人。那女子临走时还瞪了我一眼,他俩走后过会,才有人敢过来扶我。”欧阳雨泽说到后面声量渐弱,难掩愁思。 他话还没说完,㶧濛已然跳起来,“那有这样的父亲,若不是我打不过真想去揍他!”她说着比划拳头,欧阳雨泽亦看向她,㶧濛的热情好像永远用不完,跟个热心大姐一样。 李沉恍然间脑子浮出一问,其实这一问也是谁都能问得出来,只是由他问出带着明显地个人色彩,他问道:“后续如何?他觉察你不习正事,偏学道,你们因此彻底决裂是不是?” 欧阳雨泽也不悲不喜起来,他感觉自己现在像说书的,还是头回如此受欢迎,且是真心实意的。“不错,他有一天从我案头的一本书里,发现一堆黄纸,我当时写的道符只能算黄纸。 他雷霆震怒,对夫子一阵盘问,又提审下人,待我知道时已然看到,下人们被罚跪,而我的珍藏宝贝悉数尽毁。说来可笑,对于此事他从来只觉着我顽劣,瞒天过海,而从不觉得是他自己疏于管教。” 㶧濛总觉得他说的场景她好像见过。李沉忍不住感慨道:“恕我直言,家父比及令尊于教子之事强上百倍。” “我听兄台一提,不经心生好奇,不知贵居何处?”欧阳雨泽眼睛闪过一线光。 “寒舍便在青城山附近,明日我便要启程,欧阳兄若有意可随我一同前去。”李沉热情好客道。 院子周围,黄发垂髫,青壮之人皆已入睡,只剩这院子四个大人还在闲谈,李大娘家大厅还给李沉留了灯。 花食楼厢房里,萧壬辗转难眠,他不知明日如何面对那人。笗䄰之死与我难脱干系,我……他思来想去,眼泪打转,若她尚活在世,他何必再去打搅人家平常日子。 他又想起虎族,俞苧夜没失忆前打趣他虎大王这称呼过俗,可如今他又算哪门子大王,这些年他失去得太多。萧壬用被子包住自己,无声痛哭。 俞苧夜觉着一点奇怪,她向来角度清奇,“你父亲发现那些宝贝尚需时间,更何况处置下人?你不可能浑然不觉,你当时不在家中?” “不错,我在柳家别院,同柳不怀谈论道学。”欧阳雨泽如实交代,时过境迁,他四年不曾到柳家,竟已紊乱至此。 毕竟是允城四大家族有联系,也正常,苧夜不会多想吧,㶧濛想着看向俞苧夜,又想起他们被柳家追杀,一时有些奇怪,不过俞苧夜不曾发作,她担忧之心回归正位。 他见她没啥异常,接着道:“我们父子的矛盾已然摆在明面,他对于毁坏我的东西不觉有愧,对于我之质问不曾退让。我们就此僵持一年,外界听说打心里觉着我学道没啥不对,想必是学艺不精。他们反倒去安慰他,”欧阳雨泽说着气得往腿上一锤,㶧濛和李沉忍不住想笑,但很快眸色便暗下来。 他对于珍宝被毁之仇,过世不休,尽管那些个铁剑,桃木剑,量身定做的道袍,还有第一张起了一点作用的道符。 “他为了验证我学得不成给我立下一个赌约,我成了,让我学,不成便老实读书,缩减用度,那钱数连包吃包住的家奴一月的例钱都不及。”欧阳雨泽道,早前善心泛滥总是力所能及帮扶他们,但现在人家虽然上不了桌,日子却是过得有滋有味,比他好多了。 他用左手抚平右手拧成的拳头 省衣省吃,无非是为了不让他有闲钱搞那些物器,省衣,欧阳雨泽无意见,但吃食一省,人还在长身体,时常饿肚子。更加恶劣是,欧阳宇屏自从领过一个回家后,知欧阳雨泽的反应也就没啥顾虑,偷偷摸摸往家里带,入了家门便“光明正大”起来。 父亲这般对待,那些人更不会给他好脸色瞧,欧阳雨泽时常“摆不清自己的位置”而被减免一餐。自此,所谓痴情,除了府中那块牌位,只怕无一处有表。 欧阳雨泽在自己家中中,被欧阳宇屏的情人们瞧不起;被某些刁奴瞧不起,成了欧阳府里最有尊严的“乞丐”,事实上他也的确讨过,只是没人把当乞丐罢了。 精神和肉体双重折磨,他反抗之心愈加强烈,读书是不可能的,与其在这受气,还不能学道,还不如上街乞讨,至少自由,呸呸呸,是历练。 这些事欧阳雨泽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毫无悬念,我自然是输,那赌注如今来看于我依然是不可完成的。僵持一年,我决定离家,”欧阳雨泽不禁低头,很是惆怅。“起初尚能听到有人打听,而来四年,再无半点回音,父子之情竟淡薄如水,匆匆奔流而去。” 像此种,明明是子继父业,偏偏是父亲喜好左右之事激起李沉心中的涟漪。 李段季因贪生要儿子从文,并非大过,可他行极端之举,寸步不让,不仅断送李庐陵之理想,更断送其性命。 欧阳宇屏付出的真心远不及欧阳雨泽不论,对待教育并不上心。他所思所为理想远高于现实,荒缪怪诞之人,他只需欧阳雨泽跟他说的做至于能不能成,那无关紧要…… 欧阳雨泽是他的亲儿子总有感情吧,欧阳宇屏对外界的情感比做一个梨,那他唯一入族谱的儿子便是那梨籽,他唯一的妻子便是那梨柄。 同样的是做法,欧阳雨泽好学道,偏不让,李沉好学武,偏不让。如此之爱,如同山体崩塌,泥流滚滚,害怕又压抑着无能为力。 李沉的脑子思考嗡嗡作响,过会又轰隆隆的,他忽感头痛欲裂,手托着脑袋,眉毛,双目,中庭拧作一团。 㶧濛从他讲道,不让学道,便料到李沉会有反应,只是没想到……她心里一阵心痛,“你没事吧?”她招呼着他,带着他暂时离去。 见到这样的状况,欧阳雨泽很不解,俞苧夜大致猜到怎么回事,不过你不问我便不提。 他用左手抚平右手拧成的拳头。俞苧夜坐在一旁,看向别处装作无意道:“离家多年,不再有联络,你仍清楚地记得这些,足见怨恨之深。但从你中饭时地表现,你是渴望一个‘家’字,又或许是那份淡薄的父爱。” “我明白自己的处境,自知无法拿他如何,今旧事重提故升恼怒。至于你的后半段,其实我自身也不明白……”欧阳雨泽脸上阴阳变换,并无转喜之色。 俞苧夜未能注意到欧阳雨泽情绪微变, 她道:“今日你我尚能好好地活在世上,已经极不容易,有些事还得你自己斟酌。今时不早,你已疲惫,我有最后一问,柳不怀与你亲近否?若他做出十恶不赦之罪行,你又如何抉择?” “自然除之而后快,我欧阳雨泽并非为虎作伥之人,苧夜放心。只是现下的我还不能与柳不怀匹敌。”欧阳雨泽叹息道,走到这一步。 已是半夜稍过,明月西沉之时,“时已不早,夜来风紧,我们进屋去吧。”欧阳雨泽护了护他虽高大但瘦弱之体,说道。 㶧濛,李沉两人走出院门,又在院门外站定,她端详起来。 他托着脑袋,嘴里念念有词:“李段季,是我的父亲,从文不从武。若无武将守一方,何来江山太平享。一举兵戈,杀戮无数生灵,一行为功,终成一场空。” “㶧濛,”李沉念道,他的脑子被过往的事情占据,一点点记起来,脸上又是哭又是笑。“我总算找着你了。” 㶧濛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一幕,这一幕来得这样快却又不快,她已经等了千年之久。她一阵感伤,说心不动是假,但她观李沉模样似乎不对。一下子接受到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大部分记忆,李庐陵前世习武也会几招茅山术,如今他看起来便像走火入魔一般。 㶧濛赶紧用法术镇压住,又用法术驱使他回去,他身上的异样才逐渐消散。 㶧濛家中实在没地方,三人共处一室,都睡地上,两女一男间隔着框架和竹帘。 三人各怀心事…… 第二天一大早,李沉吃了早饭便要赶赴家中,他看起来似乎并无异样。欧阳雨泽则是提议一起去爬青城山。 㶧濛可没什么心思爬山,但李沉亦热情邀请着,她倒要看看葫芦里卖什么药,道:“这样,我先将布料都派去,咱们再出发。” 一路上,欧阳雨泽便明了怎么一回事,难怪从昨天便怪怪的,难道这便是一见钟情……俞苧夜反倒没什么表示,便算是那个人,亦需慢慢恢复记忆。况她不敢忘凤狐琪娘的嘱托,这些事都有助于她恢复记忆。 走了没多久,再绕一道,在李沉家歇会脚,再从李沉家出发到青城山亦不成问题。 欧阳雨泽却叫住几人,说道:“往这边,到青城山更近,苧夜往这边。”“好。”俞苧夜应道。 李沉觉出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想他不去打扰两人,他也“识趣”,道:“既然欧阳公子轻车熟路,那李沉亦不多陪,先家去,这便告辞。”他那读书人的身姿,虽沾了些商气粗气,但一行礼,那气概了不得。 㶧濛亦称道有事。之后便找到机会与李沉详谈昨夜之事。只有俞苧夜一脸懵。 青城山一路,欧阳雨泽感慨万千,自己一生向道,如今却与妖为伍,生死相系,难道在外几年,我便走错了路吗? 不论王家,柳家此等天天作耗,压榨百姓,涂炭生灵之辈才算真道之化身吗? 道说向善,无为,绝不是世间道家这般,莫非真道需到深山林处寻,非要清修,才能不被世俗利益所沾染吗? 欧阳雨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合格的道士,但究竟合不合格有什么重要,至少日子比从前好了,但人吃饱便没事做,就愈发思索精神上的东西。一时想不来什么,他便主张到青城山来。 欧阳雨泽不怕自己不被承认,只怕她不被承认,贵和之道,妖何有例乎?俞苧夜一路欣赏青城山之美,不觉中心里的那根弦松懈下来。她隐隐约约地感受到道之崇,他则别生寻常。 今日朝阳微弱,青城山上烟雾缭绕,枝丫相啄,一片兴荣之景。欧阳雨泽身临其境不禁褪去“外饰”,如同一个寻常的少年,急切地往上爬,俞苧夜看他好几次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忍俊不禁。 已近山顶,不见人往,远离世俗。 欧阳雨泽走的是另一处偏僻之地,道士清修,更无香火味。仿佛整座山都悄悄然,是个安谧恬然之地。 俞苧夜眼睁睁的看着他到达山顶,一切诡异之感达到顶峰。 “从始我便没有修上正道,我阿娘是弱方,因而我一心想学真本事,帮扶弱小,不使阿娘之悲在旁人身上重蹈覆辙,而我却无可奈何。”欧阳雨泽双手摊开,做“无可奈何”的姿势,现下他对于所出来的事确亦无可奈何。 俞苧夜上前几步,温和道:“你有此心,那是极好。” “苧夜,你且听我说,”欧阳雨泽自上往下看,颇有自得之意,“起初见世,亦念降妖除魔,可到头来惊觉,人祟同行,作耗祸民。往深里看,也好些妖不曾作恶,只因弱小,才致被除去。柳家是我知道的这一切的一把钥匙,当时我尚不能辨清是非对错,只是自那以后离柳家远远的。” 欧阳雨泽浅笑一下,他真的为此高兴,这个笑不单是俞苧夜听着惊异,对于所有妖这种话都很难不动心。 “你不是奇怪,为何对你没有那么大的敌意?大致是因如此,万物有灵,妖亦是这世间的一份子。此种道理,我竟了悟,哈哈,”清亮的笑声回荡在山间,他身上好似有缕光停留着,发着亮,“后来,我连存活下去都难,便只有活下去,做好人,做好事这点小憧憬。” 欧阳雨泽看向俞苧夜,正巧入原本看着他背影的她的眼中。他的眉弯起来,似乎要邀请她,要拉她的手,但真碰到指甲盖,他又立马缩回去。 且说山下,“公子,从何觉着我面熟?”㶧濛靠着围栏外,看着李沉挑水。“从心。”他由心道。 㶧濛笑了,心里甜甜的,嘴上却不饶:“花言巧语。” “庐陵不曾扯谎,当真如此。”李沉说着怪难为情的别过脸。 “那你可知?我乃是一只朱鹮。由鸟化作人形的。”㶧濛一句话打散渐浓的情愫。 “你是朱鹮鸟?这有何了不得?”李沉道,“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欧阳雨泽瞧着这山,骤然跪下拜了拜,他拜完,她亦跟着拜。 “哎哎,你拜做甚?”欧阳雨泽惊道,俞苧夜不明白他之问,对于行拜的礼数她亦不大明白。她问道:“有何拜不得?” “这……”他心里想得多,边说便念念有词,“也对,天人合一,既妖为我异族,该归属万物,自得天人合一。” “不错不错……”他心里想一遍,嘴里又念着。俞苧夜被他的呆笨模样逗乐了,却只心里乐,脸上的笑意达不到心里。 俞苧夜好似从未认识过他,好似穷苦贪财使他减免许多仁德正道的斥责。 为走兽尚有族群,为人便更难了,任何人都无法脱离世俗言语,唯有暂时远离。 日往西斜,两人玩够了打算下山,上山容易下山难,山路窄小,尽是些泥土石块,往下去,不易。若天色再暗下来,那可就不妙了。 俞苧夜在前,欧阳雨泽在后,不过一会两人便相互扶持,她觉着很怪,却也不反感。 大致走了十几步,俞苧夜禁不住此亲密举动,她道:“天色已晚,不如,我施法带你下山。”“这……这不大合适吧。”虽然两人手牵着手,但面对面还隔着三个拳头,若是让她带自己下去,那岂不是要美死自己,不成,君子不可心生歹念,不过我原不是君子。 错了错了,我好歹读过圣贤书,呸,我好似没读过,唉…… “你在思量何事?不过一瞬之间罢了。”俞苧夜疑惑道。 “这,我……”欧阳雨泽说不上来,要说男女授受不亲,可之前授受挺亲,苧夜,我恨你是块顽石。欧阳雨泽几番暗送秋波,眉目传情,俞苧夜都不曾领悟。 一下子,两人便回到㶧濛的小院,院里静悄悄的。 “想来,㶧姐为色所迷还未归,咱得做饭去。”欧阳雨泽话音刚落,便传来㶧濛的声音,她道:“谁为色所迷啊?快来吃饭吧!” 刚进里屋,欧阳雨泽的嘴便叽叽喳喳,他道:“那位李公子呢?你俩有没什么头目?”㶧濛浅笑一下,她乐道:“问他本尊,人便在此。” 李沉虽说有些被她惊到,但向父母报平安,吃完饭,还是灰溜溜地跟来,此刻他脑袋沉沉的,亦顾不上㶧濛的话。“哎,这是怎么了?”欧阳雨泽在杂物间门口瞧见李沉,他沉入回忆不曾觉察欧阳雨泽的到来。 㶧濛闻声赶来,过会松口气道:“气息平稳,想来不是大事,他已吃过饭,歇一歇也好。”她说着把他移到一个相对舒服的位置。 俞苧夜只是走过来,在后面远远地瞧着,记着她的往事,此刻安稳又能经得多久。 㶧濛手上拿着包子,咬了一口,道:“我在这看会,你们先去吃吧。” 闻言,欧阳雨泽看向俞苧夜,四目相对,他那双热忱的灵眼把她看得生怯。两人匆忙离开,院里又是静静的。此小院是㶧濛近十年的居所,她不再是笼中鸟,亦可似一个普通人活着,在一个地方住上十数年便需离开,此已然是最好的方法了。 㶧濛吃完包子,视线转回李沉身上,她看着他,不知想着什么…… 蓉城另一边,萧云待着客栈实在没劲,哥哥几次行动差点暴露身份,两人之事全无进展。与其自己在这虚耗光阴,不如去找㶧濛,商议从王家救隐尘的事。 路转忽明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外边院里孩子闹哄哄的,李沉总算被吵醒,却好似再次失忆一般。静若湖水,静水流深,事藏心中。 这边,㶧濛手头的活都弄完了,一行打算再到灵泉县去,解决萧壬那事。欧阳雨泽主意一出,㶧濛便将量好的尺寸,偷摸给了他。 李沉并未打算离去,让事情玄妙起来。 密娄因着桐洲府之事,还气着,派凤狐倩和莫岑去定要找到俞苧夜,找她麻烦,若有机会便将她杀却,解气。 凤狐琪娘早前说灵钻的事,需同狐族内部商议,其实不过是和官吏反映此事。若想达成共识,只怕八字没一撇,可巧前几天见了一妖,“你便是尧大人?”凤狐琪娘问道,“琪娘前辈无需客气,”尧朔见凤狐琪娘疑惑,补充道:“前辈早前应当见过家父。” “哦噢,你便是尧塘之子,幸会幸会。”凤狐琪娘轻晃扇子,心中感慨,尧塘大人不存于世之事,我竟给忘喽。 尧朔坐姿挺直,五官端正,面相正直,颇有家父之风,瞧着便靠谱。他道:“事关灵钻,琪娘前辈所提的计策大有可行之处,只是狐妖与道士还未到硬碰硬之时。若前辈,大人可从中协助,那便是我狐族之福。” 凤狐琪娘离开狐界,又重回蜀地,从萧云那得知俞苧夜的消息,赶到垚县。 萧云亦在不久后,与其哥哥商议,打定主意,前往垚县。 凤狐琪娘刚同几人没聚多久,凤狐倩与莫岑便惊现眼前,凤狐倩空有武力,不会迂回,只得硬碰硬,莫岑更不通其道。 此处还是个群居地,两人不想在这打,万一惊动了人也不好办柳家的人可没离多远。俞苧夜等人也松了口气。 林外别处,荒地沙土,正值午时并无人往。李沉没战斗力,凤狐琪娘不出手,三打二没打明白。 双方都没带伤,便这边僵持着。一招两招……双方过了十多个回合,㶧濛和欧阳雨泽都累了。 就在此时,凤狐倩手挥蔷薇扇直冲凤狐琪娘而去,她紫扇摆动,一闪,一跃躲过凤狐倩攻势。“没成想,多年未见,姐姐的本事越学越倒退了啊~”凤狐倩轻柔的声音刺着凤狐琪娘。 俞苧夜挡在凤狐琪娘面前,凤狐倩着实比密娄,莫岑之流难对付得过,且身上气息迥异,不可辨察。 凤狐琪娘见俞苧夜挡在前头,㶧濛也与其配合,点了点头,姐姐果然是姐姐。 欧阳雨泽让李沉躲到一边,“这是在斗法吗?原来妖异之文并非天马行空。”李沉半信半疑还带点好奇的模样让欧阳雨泽很闹心,这又不是闹着玩的,他不耐烦道:“得了得了,快躲起来吧。”这边弄完便到凤狐琪娘那边去,“我说琪娘前辈,您别点头了,眼下该如何处理?” “凤狐倩乃是修炼禁术,才得这般功力,但此术累及身躯又不得长久强大,不足为惧。”凤狐琪娘换右手摇扇子。 二打二,俞苧夜㶧濛打得吃力,朱鹮吹着骨笛在她们头上吟吟作响,红色的流光法术挠的莫岑阵阵刺挠。凤狐倩本是想着引开俞苧夜注意,趁机打下朱鹮,逐个击破。不料俞苧夜直接露了个破绽,她一躲,一后退,站远了,一鞭子又打到莫岑那边。 凤狐倩抓准时机,对朱鹮就是一记重击,紫扇一下飞过去挡住,㶧濛吟唱才没被打断。“好,好!”刚刚还在絮絮叨叨的欧阳雨泽当即叫好,凤狐琪娘却面露异样,转瞬即逝。 “这凤狐倩这功力是一时的,那什么时候褪去?是不是不一会便消失了?”欧阳雨泽问道,凤狐琪娘眯眼笑道:“我亦不知。”她收回扇子,换右手扇风。 这第一次在凤狐琪娘面前展露本事,凤狐倩心中七上八下,接连受挫,让她转攻为守。 莫岑射在㶧濛脚底,㶧濛爪子险些被箭发出的刺扎到,她只得腾空,仔细提防。 一番打斗下来,俞苧夜反而精神抖擞,好似功力又进了一步,一鞭子将蔷薇扇卷起来,凤狐倩一时无法破开,一阵冰冷让她想起面纱下伤疤来源。 㶧濛配合一击,一根三寸长的铁针,替凤狐倩解围,一面铁扇替凤狐倩消去攻击。 看他来了,凤狐倩心中别提多高兴,但不到一瞬,只因他走到凤狐琪娘身边,对他恭敬作揖,道:“师父,许久未见。”“确是许久没见了。”多年未见,凤狐倩变了不少,浓妆艳抹,青筋暴起,瞳孔放大,圆润的脸如今瘦削不少,颧骨抬起。她着一身粉黄衣裳,梳着简单的发髻,发间几件发饰倒是不俗。 凤狐琪娘差点没认出来,反倒是凤狐弈筠,怎么多年,一点没变,莫岑她不熟,只知是蛇神的妹妹,是慕容雨泽的仇家。 凤狐弈筠的到来,俞苧夜担心打不过,欧阳雨泽一阵懊恼,恨自己没本事,否则也不至于眼下束手无策。 㶧濛看见瞅见凤狐弈筠帮她更加激愤,冲他就是两阵红旋风。凤狐弈筠不使全力只是挥着铁面扇,化解攻击,“诸位别动怒,我来向师父切磋的。”说罢他直冲凤狐琪娘而去。凤狐倩气得牙痒痒。 凤狐琪娘勉强回击,几次闪躲,她左手挥动扇子,迂回回击,但多少受到一点法术影响,她使动紫铃铛花扇,铃铛花从扇面生长出来,扇面边缘绕着黄丝带,金色亦绕丝带流动,至两支主扇骨中处,脱离扇子垂下。紫扇黑骨,金光流动。 几番下来,凤狐琪娘占据上风,欧阳雨泽暗暗叫彩,凤狐弈筠却笑道:“传闻果然不假,师父灵力流失,无法以全力对敌,你何必多管俗世之事呢?”凤狐弈筠话里带着气愤,对凤狐琪娘心口刺去。 “你我同为凤狐,又是师徒,你为何帮她不帮我?” “你所选之路与我不同,我无从帮之,凤狐弈筠似此等唯利是图,谋害他人,便是你所言的抱负吗?”凤狐琪娘说道。 “说得轻巧,我离开弃忧谷,若不为利如何活?您以为狐族是好东西吗?”凤狐弈筠步步紧逼,“你如今帮狐族办事,又有何颜面对我说教。” 一提及凤狐,善辩如凤狐琪娘亦失了言语,凤狐弈筠亦不开口,铁扇紫扇乒啪,她心力交瘁,他亦不忍。 欧阳雨泽看着凤狐弈筠步步紧逼,而凤狐琪娘脸色难看,㶧濛亦注意到了,只是分身乏术,俞苧夜打得正起劲,刮得凤狐倩手臂两道口子。 凤狐弈筠又是一记攻击,凤狐琪娘避无可避,右手使动紫扇,勉强接下,那一瞬她瞳孔放大,面部僵硬,心和手都在不住地抖。 欧阳雨泽往身上摸,却只掏到黄纸,连支笔都没有,凤狐弈筠丝毫不曾留情,他是有些私怨上头了,好在此时萧云萧壬兄妹及时赶到。 “要伤琪娘前辈,我可不答应。”萧云一记重击打得铁扇冒烟。凤狐弈筠看形势不妙,当即逃了,那两只亦跟着闪了。萧云俞苧夜不谋而合,都兴冲冲要追去,“别追,万一闯入贼窝便不好收拾了。”凤狐琪娘说道。 料理完场面便返程,遇到这些人,正说明,俞苧夜等人正在往对的方向前进。这不收拾完战场,一道回家,一路上每人都想自己的事,唯独欧阳雨泽没啥事,“琪娘前辈,你没事吧?”欧阳雨泽小声询问,“无妨,只是你好歹是个道士,半点法子也无?”凤狐琪娘好奇道。 欧阳雨泽拿出一叠空白黄纸,“起作用的道符之前用光了。”凤狐琪娘汗颜,这人真不靠谱…… 一行人回到小院,共同商议今后的打算。 允城王府中,因卜月轮之事,双方正激烈谈判中。 “王道长,我此行只为卜月轮,不必再论其他,您提条件便是。”贺子兰嗅到其间剑拔弩张之意,却悠闲自在地喝起茶。“若条件超出我之本意,那弃了卜月轮又有何妨,只是王道长白忙一趟。” “蛇君说得轻巧,那日之事放走那两位可是你执意为之,如今轻轻揭过,叫王某如何做人?”王守擎道。 他话毕,便有忍不住的弟子,对贺子兰方的蛇精出手,只见她清音琴轻轻一拂便消去攻击,不愧为神器。“我贺子兰今日满怀诚意,当日道理道长明白我不多言,终究欠道长一个人情,道长一并清了账便是。王道长亦需明理,禁我之言,限我之行此种我断不应允。”贺子兰笑道,强装笑颜真不易……她想。 王守明本想令蛇族今后提供便宜,或不插手,如今看贺子兰之意,是不能了,不过他断然不会就此放弃。 贺子兰与此些道士几番交涉,也略知其底,故不再生惧,几番辩驳,直到昏时才得脱身。 㶧濛这小院一下来怎么多人怪叫人称奇的,李大娘招待些果品,又询问㶧濛,那这些人是?㶧濛只得说,是县城里结交的朋友。你这住得下吗?,李大娘热情问道,用过便饭便走了。㶧濛只得应道。 天暗下来,萧壬便离开小院,称道,虎族有要务,萧云明了他意,亦不做阻拦,只是说道:“切记,有事唤我。”“我知。”萧壬离去,一路上思之切切,满心惴惴,不一会便到锦蓉坊前。 他还不曾靠近去瞧她过,所幸今闭店得晚,他却在店前踌躇,还是魏蔻蛾唤道,作甚?他这才进去。 小院里,㶧濛设下结界,内里有在商讨今日凤狐倩等人之事之人,也有在为中秋做准备之人。凤狐琪娘看萧云心事重重那样,不经意扫了一眼俞苧夜的耳垂,察觉那耳洞长合了,便撺掇萧云给俞苧夜钻耳洞,气氛一下欢快起来。 萧云有些紧张,拿着红花枝,无所适从,过会才对着耳垂慢慢磨起来。“白日里,那些人与你是旧识?”俞苧夜倒像是乐得清闲。 “是旧识。”凤狐琪娘之音随着清风传来,一反平日没了温度。 欧阳雨泽在一边木凳子坐着,一边有些羞涩,一边又禁不住往俞苧夜那边瞧。 “其中那男子似乎有别另两位?”俞苧夜虽是问话却肯定的语气。“那是我的徒弟。”凤狐琪娘话音刚落,便“咻”一声,她亦循着声目光转移,是贺子兰……她想。 “有人!”萧云穿好第二个耳洞,刚松一口气又绷紧心弦,“琪娘前辈,似乎是来找您的。”另一边的两位方才发觉有修行者接近。 凤狐琪娘垂眸轻笑道: “我去瞧瞧。” 天已和瓦之黑浑为一体,尚未到浓墨之境,依稀还可辨妖。从院子的后门进来一条蛇妖,凤狐琪娘站在台阶倚着柱子笑脸相迎:“你怎么来了?” “来蜀地是为卜月轮之事,恰好你亦在此处便来瞧瞧。你勿烦扰,我是一妖悄声前来。”贺子兰说道就此止步,与她对望。 后门杂草丛生,呜咂咂一片,随风摇曳,凤狐琪娘端正姿态,亦扇动紫扇,“功力深厚便是好,轻易便可循气息,知我之所在。”贺子兰上前几步与她站在同一石阶之上,方想给自己找补,便被凤狐琪娘打断,“卜月轮之事如何?” “东西落在人家手中自是麻烦,更何况王家贪得无厌,不过已经拿回来了。”贺子兰话里不起波澜,凤狐琪娘亦不知她作何想,她道:“当日之事,有累于你,若不因那事,取回卜月轮要减轻阻力。” “不必同我客气,不管有无此事,王家都不会轻易松口。多了一个筹码又如何,所提条件非我所能应允,卜月轮此一虚物弃了便罢。”贺子兰全不将王道长们放心上,但南疆国不同,今后便需细细计量人间之事。 凤狐琪娘低了眉,她道:“届时多亏你相助,想来我自与你相识便多累于你,不知该如何报答?今后有需只管吩咐。”意诚之声发自肺腑和缓动人。 她说真话假话之声不同,却是一样动听,琪娘若想报答怎会不知法子……贺子兰想了一会却未说出口,只道:“琪娘修复清音琴,与我南疆国学术相授,助益良多何须客气?” 两人这般站立相视,凤狐琪娘半分没有邀她入内,喝口热茶的意思。 “夜深了,我之将走,琪娘也快歇息去吧。”贺子兰语气有些沉重,隐有不舍之意。凤狐琪娘只是点了点头。 她走下两级台阶,回望凤狐琪娘似情思绵绵地道:“我走了。”凤狐琪娘又复倚柱之姿,未有言语。 近中秋,月圆皎洁,毫不吝啬地撒下月光。贺子兰转眼欲走出院子,月光落在院子里,落在她身上,与她那鸽羽灰衣相映,凤狐琪娘没忍住叫住她,“子兰,已入秋时,南疆国极寒,保重身子。” 她一唤贺子兰便回首,她思虑一会只道一字“好”。 贺子兰又转身,心中泛起心声:程琪一去,自己再无机会补偿她,再无机会与她说笑,共侍琴声。倘若二琪终为一琪,琪娘不愿相认,而我又如何能相逼呢?可若不是……凤狐琪娘与她模样真像,只是性子不似。她哀叹,阿琪受屈而去,我又如何能安度余生。 贺子兰想着眼中泛起泪光,她又回首,见她还站在原处望着她,她忽地嘴糊了米浆不知如何言语,过会才说笑道:“凤狐琪娘,我与你原是旧相识,你道是不是?” 凤狐琪娘此时已然明了贺子兰心中之意,她却只是笑着道:“我见贺君亲切,想来应是如此。” 贺子兰深深地看了一眼凤狐琪娘才又转身,两颗豆大的泪珠落地,她终不似来时跨过那道门槛,而是施法离去。 直至贺子兰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凤狐琪娘方转身回屋。 前尘往事不堪忆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凤狐琪娘刚一转身便看见俞苧夜,那人好似立在哪许久了,冷冷清清地,好似当初,只做照应从不由心干涉。 一条细长狭窄的走廊上,她忍住那声姐姐,又复常态道:“不知苧夜有何事?”“她来找你有何事?”她好似在俞苧夜眼中看到一丝凶光,这使凤狐琪娘有些恍惚。 “不是什么大事跟咱们狐族无干系,明晚还要拜月娘,早些睡吧。以及萧壬离去,应是去了锦蓉坊,你需多留意。另外院落狭小,琪娘留下多有不便,再者出弃忧谷,离了师父已有多时,中秋夜便不便与夜夜相续啦。”凤狐琪娘直至说到最后一句才勾起一笑,随即一挥手亦消失了。 俞苧夜细心听话加之嘴笨,她说一大段话,她愣没回一字,人施法而去,她闪到凤狐琪娘原本站立之处,抬手却无法触及她。你与贺子兰究竟有何般纠葛…… 院子另一边,㶧濛来送李沉,“李公子,不远送了。”㶧濛轻声道,李沉只是一会看她一会又瞥向别处,㶧濛姑娘,我满心满腹的疑问,只是连我自个都理不清,不好妄提,只是你我,我…… 㶧濛有些不自在,她道:“中秋佳节,理应归家团圆,”她的声音在抖动:“李沉你我也算是交浅言深,你近来的所见所闻切不可对外提及半字!” 她情真意切,他也情不自禁握上她的手,察觉异样李沉赶紧松开,“那是自然,我知道姑娘是好人,这便告辞了。”他说完便匆忙离去。李庐陵心中唯有一处放不下,人与妖,得知他上了心的女子是妖,他总归是惊大于喜的,人妖陌路,强求相伴,亦无法长久…… 锦蓉坊里,魏蔻蛾也不知怎的请萧壬进去。“若是为了裁衣,便明朝再来吧,小店要打烊了。”她说道。 萧壬一时情急,开始编理由道:“我是为爱人买衣千里迢迢赶到此处,如今你却说要打烊,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知上哪去……”他说到这摆了摆手,满脸的无奈至极,加之对往事的追忆,使他红了眼眶。 这可让魏蔻蛾有些为难,她看他那模样不像作假,可他明明一身贵气,思来想去也不明白他的动机。魏蔻蛾可是能一口气几十匹,几十匹这样搬布,力气不小。外加每个房间的坚固程度,都是她娘特意弄的,还有两个店里的伙计住在前屋,她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可怕的。 萧壬看她杵在哪老半天,以为她要把自己赶走,有些窘迫,泪意更浓了。 “那你如今作何打算?”魏蔻蛾试探性问道,“别无去处,只好原路返回。”萧壬故作难过,打动了她。魏蔻蛾,思路转了转,道:“不如,你留在此处,就住前屋吧,伙计们应该还没睡。你是要定制?” “是的。”他道。这样便更有机会与她接近了。 “我实在乏了,你若有什么想法,便明朝先同我提,我好记录下来。”魏蔻蛾慵懒的口吻道,“这,这只怕是不妥吧?”萧壬受宠若惊,这是天赐的机会。 院子本就不算宽敞,前屋离店面也近,不一会便到了。“还未请问姑娘大名。”萧壬盯了她一眼道,“魏蔻蛾。”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却又说不出那不自在。 萧壬想尽量展示自己的真诚,想到什么便说什么:“魏姑娘,来的路上我想了一下绣样,大致是百合,芙蓉,绣球,你酌情看看。” “成。”她只是简单一个字后便匆匆离开。 这一夜,一心赚钱的魏蔻蛾,如今却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男子弄得失眠。直至隔日,她才恍惚间记起好似以前见过只是不知自己与他有无关系。 她的鬓间异样地疼了好一阵,才褪去,她才得入睡。 萧壬也睡不好,满心愧疚,但他毕竟是妖总归无伤大雅。 一间屋子里隔着竹帘,一间房四人睡,欧阳雨泽的心里揪成一团,他独自睡,整夜里翻来覆去。 大致几百年前,邱笗䄰之父邱桁因尤擅于治风湿,头疾,以及外伤包扎,在引蘅山一带被称为医仙。 邱桁与其妻邱惠生下一女,一家三口在这山林间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可是天不假年,在邱笗䄰九岁那年,邱慧终因长期的风寒以及长期过于劳苦而得的不可治之疾而离世,年仅三十岁。 这年,邱桁三十九岁,他是老成娶妻,夫妻恩爱十年,这对他的打击是何样大…… 他一生苦读医书,专研医术,却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妻子死在他面前。也因此让许多人怀疑起他的医术,难怕邱桁还是如以前那样说,他只能做到九成,剩下一成看天。他也确实做到,治好了不少人。 可是村民却对他越来越不信任,在背后诽谤他,讥讽他的,“都是寻常风寒,都是老毛病,他媳妇不就被他治死了吗?”有人道,“那镇上的陈大夫世代从医,你们怎么不信他,信那个草根。”有人道。 之后越传越疯,甚至有说,邱桁为了以病谋财,故意拖延病情,还曾故意治死人。 邱桁是老了,自从妻子去了,人也颓了不少,但对于治病他从来都是一丝不苟,他通过行医所挣得的尚不足以开个小医馆,那间小草屋似乎在世人的言语里变成鳞次栉比广厦,变成郁郁琼楼。 不知为何那间草屋,在他们身边,甚至在他们眼前,却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邱桁父女亦是如此,百姓看不清,看不见……对于这一切,无权无势,还有一个这么小的女儿,邱桁只能忍了。 终于在三年后,这间草屋许多陈设被挪走,邱大夫收入甚微的从医事业彻底终结。邱桁将门口那块木板摘下来,上面写着“医者仁心”这四个字,他粗糙的手指摸了摸那四个字,留下一把辛酸泪。邱笗䄰看见了,冲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呼道:“阿爹别难过,女儿会一直陪着您!” 邱桁只是摸摸她的头,失了言语。 他认为只要他的女儿还和他一起,那么生活的一切都不能打倒他。他垦荒种地,捕鱼,砍柴,使出浑身解数总算换来两人温饱。 女儿跟着他,也爱那些药草之类的,时常拿着一株草跑到自己父亲面前请教,很多时候邱桁只是笑着摇摇头。邱笗䄰渐渐不再问父亲,而是开始看那些医书,模仿父亲年轻的时候的做法。 在邱桁四十五岁这年,小女儿已经能帮上他不少忙。是一个夏夜,邱桁忙碌一天回到家,备下明早第一顿的食物,让女儿去挑两桶水,自己把火烧起来,把鸡先处理了。 当他处理完鸡时,忽然重重地跌倒在地,双腿抽搐着,他动弹不得,回想起这些年,邱桁总是心有不甘的,不甘妻子的离开,不甘医术为人诟病,而如今,他又不甘无法再陪伴女儿。 邱桁临死前,他的不甘终于溢出体内,脸气得涨红,双目死死盯着破旧门后染上霉的木板,那上面歪歪斜斜的“医者仁心”是邱桁亲笔写下。当初的他胸怀大志,心系百姓,如今什么也不剩了。 十几岁失去双亲,摸爬滚打才成长为一个大夫,好容易娶了妻,却在送走岳父岳母的第二年也离他而去了。几十载的光阴,一路坎坷,满是不如意。 待到邱笗䄰赶到时,她的父亲已经咽了气。 矮矮的蜡烛上火苗摇晃,邱笗䄰进了家门,连唤了几声“爹爹”,却不听应答,她慌了神,不祥之兆涌上心头,在灶前,她的父亲瘫倒在地。 邱笗䄰大步上前,先把了脉,又不可置信地探了探鼻息,全然没了气息,她将瘦小的父亲抱起,抚摸着他的脸。许久草屋才传来痛哭声,“阿爹,爹爹您……您怎舍……舍得离女儿而去。笗䄰只是挑两桶水,为何会成这样?为何!” 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可往后的日子仍是不得安生。有些道士莫名其妙来扰,询问其父有什么秘术,是不是有救命的药方。有对她软磨硬泡的,有对她言语相逼的,介于双方势力意愿不同,实力又不分上下,一时邱笗䄰是安全的。 可这一切原是她不该受的,那天道士说容她考虑,便都离开了,这一夜她做了噩梦,满地血淋淋,她快死了因这莫须有的药方,要了她的性命。午夜梦回,湿了被褥,她连夜整理包袱,带上父亲的骨灰。 因父亲不愿离开故土,邱笗䄰摸着黑到引蘅山山脚的碧江,将骨灰都洒出去。她跪下道:“父亲,女儿不孝,无奈离开故里,今夜将您洒入碧江,也是让您留下,希望您能谅解女儿。” 之后,邱笗䄰没有过多停留,而是连夜赶路,这时她才十五岁,前路漫漫,不知该往何处,世间人情冷暖,各为己利,她早已体会,不得不变得淡漠,变得利己。 终于一路行走于偏僻之地,大致十几里路,她再也走不动了,幸得好心人相助,至此,她在这一带安定下来,靠她的医术和捕猎为生,中间也有变换住所,到底还是在永榆谷(今八环岗)附近。 传言此处有老虎群居,很多人都开始搬离,邱笗䄰却不愿离开,一来有了老虎,道士便没那么大胆子贸然来找,二来她已经在这片土地扎根两年,实在不想离开这片她好容易熟悉起来的地方。 这天,萧壬出外,受到道士算计,随从侍卫算是全军覆没,分开逃窜,萧壬一路逃回八环岗(俞苧夜起的名)。他鲜血从肺腑涌出,不得已向人求救,可没发出声,便重重倒下。 这一夜,魏蔻蛾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还见到萧壬时醒来,鸡还没打鸣,魏蔻蛾觉着这个不似以往脑海里偶然浮现的画面,以及偶尔出现在梦的场景那般新奇。 这一梦,此父女好苦,魏蔻蛾想如果这是什么前世今生,那她的前世未免过得太不如意。比当初被她母女狠心的爹抛弃后还惨,她好想倒头大睡,把这个梦续上,可是却再也不入梦。无奈何,她只得盘算手里的活做到哪,算到欧阳雨泽订的衣裳过几天便能完工,她算是颇有成就感。 魏蔻蛾又想起这些天一些古怪之事,前段时间那个自称道士的欧阳雨泽便很古怪,今日住在蓉城的道士所作所为亦甚古怪,不过她阿娘不让她管闲事,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先关门,魏蔻蛾便连道士们为何奔忙的缘由都丝毫未知。 她又想起昨夜那男子,细思得头皮发麻,魏蔻蛾打定主意,若他没些重症,即便要买东西,也不能让他再住下去。她忽然觉着背后凉飕飕的,把窗关牢,而透过窗注视着她的萧壬亦随之离去。 一早,萧壬便阐明所需,交了定金,然后离去,魏蔻蛾竟然生了挽留之意,想来中秋佳节,到晚上绣娘和伙计都要回自个家,而母亲还有一月余才得归来。 她不禁心里空落落的…… 八月月圆时,中秋夜,㶧濛在小院内也弄出一张简陋的木桌,桌上几块月饼,几样水果,还有芋头,亦仅此而已。 俞苧夜刚穿的耳洞还在发红,发痒,与她周身气息对比鲜明,好似只有见了她那耳朵,才记起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萧云亦偷偷看,看着对她陌生的她,那最熟悉不过的过去,她瞬间有些恍惚。 “㶧姐,拜月娘就这么简单布置了?”欧阳雨泽问道,“不然呢?心诚则灵”㶧濛回道,“连香火都没有?”他惊奇道。“哎呀,我问人去借几根。”㶧濛急急忙忙要出门,她没走出门,被萧云拦下,“借了香,插那?”她微微勾唇道。 俞苧夜闻言,泛起戏谑之笑,平淡而无凶气,反倒像冷冽带着距离的笑。她手指指了指芋头,问道:“插在哪不成吗?” 㶧濛当即亲拍手心应和:“这主意不错!” 俞苧夜帮着切一块芋,总算准备就绪,许久,拜完月,院子冷静下来。俞苧夜欧阳两人小声谈论着什么,萧云还矗立在那,她不知该乐该悲,㶧濛过去轻轻碰一下她的手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太伤怀。” 萧云似有些恼羞成怒,拍开她的手,“你之情形未比好上多少?别理睬我。” 隐尘的处境实在不好受,自从桐洲府的事闹到伏狗林,闹到王家,当家人王守擎便坐不住,前不久他才收拾了些丢人现眼,吃里扒外的东西,处理的人多了,王府几个当家也是面面相窥,虽然废除法力和逐出王家的不乏败类,但自己的势力被削,心里仍不好受。 王守擎面对这种情形,只得安抚,毕竟大多时候王家还得倚仗王守明,而包括王守明在内的人又都倚仗杨家。 王府人手有些紧缺,地形布置也快被摸清了,王守明提议把隐尘挪到伏狗林深处的铁石牢里,王守擎觉着为了一个对他们没啥用处又构成威胁的人实在不宜轻易挪动。有朝一日,败露了,就连伏狗林里他自己私密的老底都得被抖露出来。 铁索紧紧捆着,他的胸前伤痕累累,最中间处皮开肉绽,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流,顺在他的薄薄的衣裳流到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王守明向他走近,假惺惺道:“隐尘,这些刑滋味不好受吧?” 四面泥墙一面铁门的牢房,只在墙角留个地方透气,却不足以将里面照亮,使他无法分辨白天黑夜,亦无法分辨自己在哪。隐尘浑身被捆住,附着道符,上面写满他们对同为人族的他的诅咒,脖子上还有被烙红的印子,头发乱且脏,整个人萎靡不振。 听到他这半年里最熟悉的声音,最痛恨的声音,他努力睁开眼睛,盯了一眼王守明又垂下眼眸,道:“妖道,我可什么都……帮不了你,你……你还打算一直将我关下去吗?” “你与妖同伍作耗,罪在当诛!”王守明施法抓住一张道符,眼睛紧紧盯着他,隐尘没松下一口气,亦没提起一口气,“自称正义,却与柳家败类畜牲之类称兄道弟,猫妖之事尚不见你们主持正义,却要置我于死地!”他说得缓些,但每句都算完整。 “知道今夜是何时吗?”王守明鄙夷地一笑,“你为你的正义做事便要灭了虎族,王守明你凡事做绝,你不会有好下场!”隐尘实在无法挣脱,面目狰狞地喊道。 “今夜是中秋夜,二月春我和从兄埋伏将你抓住,到如今已六月有余,你嘴巴还真是硬!”王守明振振有词道,隐尘有些失神,低沉下来,“你和她,你们两个守护些什么,我还真是好奇?” “团圆夜,怎么还特意来?”隐尘不屑一笑,“妻子均已去了,再无团圆之时,”王守明看似悲叹,内里藏着怒意。“是个叫俞苧夜做的,我让画师绘画,让杨道长识过了,与当年的妖女一般无二。”“哈哈哈哈……”隐尘开怀大笑,由于他身负重伤,笑声极为尖锐。 王守明上前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想来是你那旧主做的,那我便更不能放你走了。” 隐尘不再言语,只是脸上挂着笑颜。 此后牢内还传着,王守明质问声以及刑具的咔嚓声。 通过那个小小的墙角无法得见月,可他却一直往那看,他的心中无比想念萧云。 㶧濛弄了几只漂亮的墩子,欧阳雨泽把它挪到最佳的观月点,招呼俞苧夜过去坐。“拜月其实有诸多讲究,㶧姐不按这讲究来,倒是别有乐趣。”欧阳雨泽翘着二郎腿笑着说,“古时对月的向往,人们时常替月亮编造故事,道教里也有,只是我总不信天赋神力的,好比凡人拜月祈求万事顺意,家财万贯,身体康健,若只是守着香案,永世永年都无法得偿所愿。” “我可坦言,我不信神,此信为信任之信,”俞苧夜叹然,“我知晓一故事,你可愿听?” 欧阳雨泽不再看月而是面向俞苧夜,说道:“愿闻其详。”“从前,在山林间生长一个身怀灵力的女子,她守护一方,救助百姓,功德无量。可却在她死后,形体具散时给她一个封号,让她做神仙。”俞苧夜语气不再往日那份平静,她话里带着怨气,“天上神仙欠那女子一份公道。” “如此,这女子真是叫人惋惜,苧夜,那女子是否与你有关联?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欧阳雨泽只得通过转移话题来转她的注意力,俞苧夜确实断断续续想起些东西,找人那段时日,㶧濛欧阳雨泽两人也是极力地帮她唤醒记忆,“嗯。” 中秋夜的孤寂,自己还是头回领受,过往就算没有爹疼也有娘爱,魏蔻蛾打定主意不做饭了,出去吃。 醉仙楼里,由于魏蔻蛾是孤身一人就没叫酒,只是要了三菜一汤。这等别人做菜的感觉真好……她想,闲来无事就跟店小二攀谈起来,“今是中秋,你们大老板想必在家左拥右抱的,你们怎么还在忙啊?”“贵客您说笑了,我呀是外地,反正是赶不回去,再说我们忙些,您才有去处不是?”店小二应付完这边,还要应付那边。 “哎,我说小二,近来蓉城的生意不大好做,你知道缘由吗?”魏蔻蛾问道,“近来是不太平。”萧壬宿在楼上厢房,实在无趣下楼用饭,没想竟能见到魏蔻蛾。 魏蔻蛾听着声音不对,瞥了一眼,衣料也不对,抬头一看,道:“我正想着,原来是你。”没想到萧壬简单打声招呼便在她对面坐下,叫人点菜。 “你那衣裳有几种绣线不好找,只怕要候些时候。”魏蔻蛾说话的间隙还狼吞虎咽的,做生意习惯了,做生意时一顿饭得被打断多次,闲暇时就得赶紧吃。“无妨,你不必吃怎么急。”萧壬有些惊异,像他这样的粗汉也鲜少这般吃饭。 “最近蓉城里不太平,你若是孤身一人,就需小心。”萧壬关切道。“不就是道士要抓什么人嘛,让他们来本是为保卫一方平安,不是由他们胡来,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撑起这蓉城的一片天。”她的话里带着不屑,锦蓉坊的生意就时常受道士的影响。 “姑娘,如今这情形没准还真是。”坐在隔壁桌一样是生意人的老兄说道。“他们有官府相帮吧。”萧壬不大了解人间俗事,官场之事便更不知了。 魏蔻蛾三下除五地就算吃完了,萧壬也吃得差不多了。不一会,外头传来动静,说是要查什么。 醉仙楼多是外来宿客,一时人心惶惶,魏蔻蛾面露不悦,萧壬连忙带着她上了楼。 一捕快头趾高气扬道:“丢了东西,是来抓贼的,诸位勿怪,搜!”掌柜立时呵止道:“届时贵客都在用饭,各位官爷这样闯进去只怕不合适吧。”“正是因为都在吃饭,才一个都逃不了!”捕快头带人冲进去,掌柜立即招呼伙计去找大老板。 两人进入厢房,好好一顿饭被打搅了,心情都不咋样,魏蔻蛾这才仔细看着他,粗眉锐眼,身材高大,换了身橙黄的衣裳,平添了几分贵气,她看着样貌倒是挺合她心意。想来他的爱人也是样貌出众,男才女貌,叫人羡。 过节,今日魏蔻蛾也细细打扮过,画着细眉蜿蜒翘起,脸上扑了水粉,脸颊上扑了胭脂,樱桃小嘴上润了颜色。 头发挽起一个低髻,在前头插着几支珠簪,后头两支铜簪底下垂着黄色毛球吊着流苏。 她身披一件秋香艾草两色晕染绣着蝴蝶山野的披风,内里是一件青白色的衣裳。 他身上那伴着流光衣料难得,“那夜你到我店中是故意扮的?”魏蔻蛾疑惑道。“你我,留在此处届时搜上来,那些东西可不长眼,我怕他们乱来。”萧壬没有回答。 “我亦不想被那些个人牵着鼻子走,你应当识得路,我跟你走。”魏蔻蛾道。“对了,你付了钱否?”萧壬又多嘴问一句,“早付了。”她回道。 不一会两人便回到锦蓉坊,“你既是故意扮的,那你那爱人?”魏蔻蛾步步紧逼道,“害,预先准备。”萧壬还是第一次面对此种情形。“那是有姻缘还未成亲?”魏蔻蛾疑惑道,他连忙摆手,说:“那倒也没有。” 她点点头,轻笑出声,“你且在这住下,至于这谎话连篇,明日再说。”她说罢便锁门回屋,进去里屋后,又把门给锁上。 县太爷家丢了十几颗比龙眼还大的珍珠,当然是家里出了贼,美娇娘猫妖为配合道士,只好委身做贼喽。 一番搜寻,竟然丢了可疑目标,几个有资历的王道长包括王名玦都很意外。 这边刚搜完,醉仙楼大老板,鞋都没穿好就火急火燎地赶来,这要是店里出了贼那传出去多难听,好在没搜出什么。 捕快头不得以低头向大老板赔礼,然后一大伙人又急匆匆地走了。瞬间店里的客人,伙计,店小二,掌柜,大老板都感到晦气。 “今夜月明,为何我总想起一个模糊的身影,渐近而又渐远……”魏蔻蛾神思倦怠,快入睡了。 垚县的这片院里还是一片喧闹。“我想拜月只是拜月亮,是敬畏这世间万物,仅此而已,外道诸多神奇,不过因人之所思加以缀词,虚幻无极。”俞苧夜对着月拜了拜,楠楠自语道。 “我亦同君之所想。”一语摆,两人都开了颜。 转眼,中秋便过去了,几个还得冒险去蓉城锦蓉坊瞧瞧。 欧阳府中,欧阳宇屏恼羞成怒,“中秋又中秋,这都几年没回来了,不回来就永远别想回来。” 又过几日,欧阳雨泽到花簇宝所取了订制的珠钗饰样,再到锦蓉坊取衣裳,没想到魏蔻蛾太闲弄了点边角料做了双鞋,正好配成一套。 欧阳雨泽到时,萧壬挽起袖子洒扫,魏蔻蛾正拿着尺子比划萧壬给的尺寸,身上穿着那件麻布细袖衫裙,两人倒是和睦相处。 他们对看一眼心照不宣,欧阳雨泽也没多看,取了东西便走了,回去便给俞苧夜扮上,经由㶧濛一双手,俞苧夜灵动俏丽,但衣裳的缘故,清冷之风更甚,欧阳雨泽亦从没想过改造她。 㶧濛给她挽了个复杂的高髻,左边寻着空隙簪了几支精致珠钗,发间插珠饰,右边则是给玉簪留了位置。往上边插了两支镶嵌蓝宝石,四片灰色花瓣围着银珠成的珠花团着蓝宝石,底下的银垫片像花儿盛开般左右两支,各往左右开着。背面是月白色的珠子围着月白色天然石。 两个银环底下垂着两颗蓝玛瑙珠,珠子底下垂着椭圆间着玉珠的流苏,才不到六寸,饶是如此,俞苧夜还是觉着不方便。 前后带着落着天兰色带着淡淡灰的两个精致钿片,与衣裳相呼应。耳洞刚弄,欧阳雨泽也没买耳饰便暂且放过。 白漆带点出汗嫩红的脖颈上带着一条月白圆珠到中处间着几个银花珠子,坠着一块圆状丰瑞花的精致欠缺珍珠母贝,连着一簇兰玉宝石流苏,长度将至腹部。 这一水实在亮眼又层次分明,未加金饰簪花的俞苧夜虽说生嫩,但也衬出她浑身的气质。 “你这容貌本就如花似玉,只需稍一打扮便羡煞旁人。”㶧濛夸道。 “还是㶧濛姑娘妙笔生花来得奇。”俞苧夜整理整理衣裳站起打趣道,“此衣真乃欧阳雨泽所购。” “这是自然,我何须骗你。”㶧濛说道。“琪娘先前提过置衣之事,亦算他细心罢。”俞苧夜难掩喜色,自己亦是不明缘由。 客栈厢房外,欧阳雨泽等得急,萧云无奈道:“真不知你急什么,若真是急又何必买那么多首饰?㶧濛竟还有成套的装扮工具!”她是不爱打扮的,即便在虎族强盛时,身为公主出外游玩也是素面朝天的。 许久房门的竹帘才被缓缓掀开,欧阳雨泽赶忙去帮,正好与俞苧夜照了个对面,她嘴角微翘却无过多笑意。他不知怎地呆住一会,真是漂亮……他想着。“这一身,你费心了。”俞苧夜应景似的声音怯生生的。 “阿,苧夜,无须客气。”欧阳雨泽语气恭敬非常,就差行起礼来。萧云在欧阳雨泽被美到时,便想到与主人的过往,㶧濛紧接着出来,“嗯哼~都看完,还杵门口阿。”她一句话闹得两人怪不好意思的,萧云亦回过神来。 锦蓉坊来两单生意,一单是买布,一单是制衣,魏蔻蛾只接下买布的单子,现今手头还有两单成衣,半旬后染坊还要染布有得忙,实在应不下来。 买布的订了十几匹布,还看上萧壬身上的衣料,“哎姑娘,你这伙计的身上的衣料真不错。”买布的布衣店的老头说道。“萧大哥,你过来。”魏蔻蛾只得叫他过去,“这位贵客看上你身上的衣料。” 魏蔻蛾摸了摸他身上的料子,虽然无可厚非,但萧壬觉着怪怪,“应当是香纱。”魏蔻蛾在柜里找到几匹布,“您摸摸。”布衣店老板摸了摸布匹又摸了摸萧壬身上的衣料,他一连被摸了两下,被老头摸感觉更怪了,倒是新奇的经历。 魏蔻蛾虽说热情招待客人,但目光老瞟萧壬身上,看着他没变脸色,也算安心些,他察觉她刻意地看他,倒是有些害羞。 “这料子不便宜吧。”布衣店的老头说道,“你们店里的伙计用如此好的衣料?”“香纱倒不算稀奇,不算贵。”魏蔻蛾道,“陈老板,这并非店里的伙计,而是家母生意上的朋友。” “哦这位兄台勿介怀,姑娘你这布还有多少,拿十匹来。”布衣店的老板阔气道,“陈老板,十匹实在太多,香纱本就不是常销的布料,再者已入秋,再入冬便更用不上了。”魏蔻蛾又找来两匹香纱,“拢共五匹,您若卖得好还可再来。” “哎呦,老头子看见好布料便犯糊涂,多亏姑娘提醒。”布衣店陈老板说道,“那就这五匹。还是老价钱?” “那是自然,阿生过来,帮陈老板搬过去”魏蔻蛾这边算盘敲得响亮,萧壬也帮着搬,陈老板只是点点头。“您看,这个数目。”“好,成交。”布衣店陈老板把一张票子交给魏蔻蛾,她将拟好的单据给陈老板。 “我送送您。”魏蔻蛾和陈老板有说有笑,一路送到店门口,目送人离开,才回店里。。 掠影惊莺碟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成了这一单,魏蔻蛾清算起店里的布匹。 “若不提醒他,便买多五匹不是?”萧壬问出心中疑惑,“陈老板是熟客,做生意讲究常来常往的。提醒了他,下一次便是今后买布都得先考虑我家不是?”魏蔻蛾笑道,这不过是最浅显的道理,这不会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吧? 原来如此,他心道。 “哎,你还打算在我这店里做伙计活多久?”魏蔻蛾问道。“我,中饭前便离开。”萧壬回道话里带着不舍。 “那倒也不必那么急,你帮了不少忙,买成这五匹布也有你的一份功,不如……”魏蔻蛾开口一次怪难为情的,她跟她母亲都这么别扭,别说外人。 萧壬愉悦道:“你是指我还可以留下?你放一百个心,我绝对不添乱。”“呵哈哈,”魏蔻蛾干笑几声,“你只要不有所企图便成。” 很难不有所企图…… 用饭时,魏蔻蛾向他提起那些奇怪的梦和偶尔浮现的画面。“你是说真的?”萧壬之心情大约是欣喜却不敢言表,“这那有假……只是我也记不全了,很奇怪。”她说到最后只剩下喃喃声。 也许那不是梦,或是说那不是假的……萧壬想却没有说出口。萧云边吃中饭边在心里抱怨哥哥见色忘妹。 魏蔻蛾见两人都用完饭,把碗筷交给萧壬,问道:“你这衣裳,上面的布料工艺都不算常见,你并非普通人,又为何执意在我店里帮忙?”“我……不知该从何说起,我并非……什么显贵人家。”萧壬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是,生意人?”魏蔻蛾问道。 “算是吧。”萧壬只想糊弄过去,他对人间的了解真不多。 “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魏蔻蛾笑问道 “怎会,定是光明磊落的。”萧壬一时一边红一边黑,随意说来句,她倒也对此多问,只是一笑了之,心里念叨:哦~光明磊落。 “还不知如何称呼姑娘?”萧壬问道,“奴家姓魏。”魏蔻蛾客气道,“敢问您贵姓,家住何方?” “豁,魏姑娘。我姓萧,名壬,暂住住南山西南处。”萧壬回道,“南山西处,莫不是外族?瞧着不像。”魏蔻蛾道,“并非外族,住于山野寻常之人后因变故,故而往西而去。”萧壬道。 “既是如此,今后若有他人问起,你只说南山南便是。”魏蔻蛾细心道,他倒像有什么说什么,只是这世上多是违心汉,难道真假,还需今后细细品来,模样倒是舒心。“还有你当时真是随意搪塞我,并非有了心仪之人?” “姑娘一说我便明白了。”萧壬故作明白,“在下真是随口一说,想来姑娘不会计较,今后也好生意来往。在下到此地还有一事,且先去办,申时前归。”他微微作礼,礼数不是很对。 魏蔻蛾眨眨眼看着他离去。 “申时前归……哼!”她嘴里喃喃。 萧壬循着萧云留得讯息,找到添香客栈。 王府的人动作不快不慢,找上锦蓉坊,“呦~魏姑娘。”来人道,“咱还是有话好好说得好。”魏蔻蛾没给几分颜色。 来人正是王守和,九月一九,王守擎过寿,桐洲府料理得懒散也便罢了,只是伏狗林失窃一事不可再缓,已经“抓”到一个真凶,剩下的还要问猫族讨呢!听闻杜戚戚近来常在这一带出没,要将她请过去。 一行人走近柜台前,魏蔻蛾也在柜台上坐下,两个伙计也靠近柜台站着,人挺多,真审讯犯人之感,可惜若此处为公堂,再人多势众也只能是囚徒。“近来有没有什么行径古怪的人,说的话提的事与咱们不大相似的人来过?” 魏蔻蛾这几天都没遇到什么陌生的来人,装作思索一番,可她越是思索越觉得像萧壬。不成,萧兄若成他们口中的邪祟,不论好坏,都不是自己所能肖想得了了。王守和看她这么认真还以为真有线索,结果她道:“那倒是没有。” 王守和脸有些黑,好在他道术少成,一直做着地主老爷,因而戾气轻些。“不瞒姑娘,是要找一女子。”“女子……”魏蔻蛾又想到阴沟里去,若是萧壬是妖,那他也可能曾变成女的,或是说他就是女的,如此一来,他购女装便有了解释。 想是如此想,只是她还是不愿相信,也不愿向这些人透露一丝一毫,须知请神容易送神难,“还真没有,您也知道近来的行情,那都萧条,还真没见过,您给描述一下面容,我定留意。”魏蔻蛾“真心实意”道。 做生意还是跟寻常百姓不同,见惯了便少信多疑,尤其是她母女,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摊上个倒霉丈夫,魏苏云逢年过节还拎他出来骂几句解气。 一行人,有十几个人又磨蹭一会才离开。 杜戚戚其实来过锦蓉坊,今晨她便幻化身形到店里,问魏蔻蛾制衣一事,她一直幻化身形来买衣裳,来来回回好几次,是熟客魏蔻蛾便没有多想。 当时萧壬正睡觉呢,当时光顾着想要怎么留下,做梦都做得断断续续的,自然没注意到这一离得远微弱的外族气息。 长街拐角一处房屋,正是杜戚戚的歇脚地,她进入内屋,神神秘秘地打开一个木盒,灵钻闪过蓝光,她拿出一颗在手上把玩,真是爱不释手。 忽地外屋传来敲门声,不一会两人便进来了,来者正是杜曼珠和她的贴身随从。她看见两人赶紧将灵钻藏起,又要逃了,她想。 客栈里,萧壬找到萧云,“兄长,你怎么来了?”她倒是有些意外萧壬还能移开脚。 兄妹两人进入房内详谈,“她应允我留下,只是我该如何让她想起从前呢?”萧壬想着萧云隐尘两人感情那么好,问她要法子。萧云却有不同意见,她道:“何必急着让她想起来呢?既然她肯让你留下,那便是对你有几分上心。若是如此,可使你们二人再次相爱后,再道从前。” “这可行吗?”萧壬疑云满天,“信我,不过你要真认定了她,否则只会打扰她平静的日子。”萧云语重心长地说。 “哥哥很确定。我还在锦蓉坊订了衣,以此留下,”萧壬苦笑道,“还有一事,近些日子虎族讯息便都传到你这里,若有急事再做商议。” 萧云左手指点了点桌子,右手拿起茶杯,说道:“成吧,喝茶。” 之后他便同俞苧夜等人又交流了经验之后,才离开客栈。 经方才那一遭,魏蔻蛾倒有些想萧壬了,萧大哥,能把这些人都干趴下吧…… 俞苧夜与㶧濛上街去买果脯。 㶧濛嘴里嘟喃着荣庆街一店铺的果脯好吃,她旁边那位显然没心在听,她是为躲萧云才出来,不知为何跟萧云待一块总觉着怪,偏偏萧云又没觉着不对,三个人在哪没话找话,闹得俞苧夜头疼。 荣庆街,人来人往,行人不多,大约是近来风声紧,但毕竟是蓉城,少不了人流。 可巧柳岸带着几个道士出门买吃的,俞苧夜认出此人是柳不怀跟前的,立即小声叫住㶧濛,“那边几个道士,咱们走,别买了。”“好。” 但妖气还是促使几个道士往这边瞧,两人为不暴露落脚点,茫然无目地走着,跟住到紧逼,很快上演了一出你追我打。 俞苧夜一翻身躲过一击,鞭子狠狠向几人打去,她一后仰躲过赶来的柳不怀一击,起身又是狠狠几鞭。她一跃,以防代攻,急着脱困,俞苧夜几鞭下去为道符所制,可不一会却破开道符。 此又是柳不怀耍得阴招,符文深深地印在羡苓鞭上。 俞苧夜很快觉察异常,她连连后退,向㶧濛靠近,㶧濛亦往这边靠。 羡苓在挣扎,俞苧夜亦不轻松,冰术快速包裹羡苓鞭,很快又能开始作战,这可让柳不怀意外。 一闪,一击,㶧濛吹着骨笛,她的笛音攻击只有柳不怀能抗得住,但只要有他在,其他道士就不至于沦陷。 她一闪,闪到柳不怀身后,拉开距离,左右两鞭,与柳不怀真面对刚,他终于拔出宝剑,与道符齐用,几个回合下来,俞苧夜躲,后退,低头,侧身躲过攻击,一蹦一跃打出十鞭,柳不怀有些招架不住。 六人的道士阵型不攻自破,经不住一击。长街拐角偏僻之地,打得激烈,俞苧夜和㶧濛边打边逃,俞苧夜觉着不能再拖,再拖下去只怕要面对的便是柳家,伏狗林那次给她留下阴影,也是俞苧夜这些年来唯一败绩吧。 骨笛吹动烟尘,阵阵红色音波,一点点打击柳不怀的内心,他不禁想到自己的从妹柳不惜。㶧濛一阵花里胡哨地操作,非常注意周围的形势。她了解俞苧夜的意思, 俞苧夜几番出招,灵活闪退,若即若离,却要一击必中,几鞭子打到两个柳道士及柳不怀身上,那两个痛苦倒下,柳不怀亦是露出狰狞的表情。一阵烟尘过后,两人成功逃脱。 客栈内,剩下这两人也不太对头,萧云看欧阳雨泽不顺眼。不过,他还是顶住压根萧云闲聊起来。“人已经找到,恢复记忆之后再续前缘,那么再之后呢?作何打算?”欧阳雨泽嘴碎得很。 萧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这名字倒亦是赶上巧了。”“萧云姑娘所说的,我略知一二,但我什么亦没想起来,”欧阳雨泽喝了口茶,“她俩怎的去这般久。” 萧云只是轻笑一声,说道:“即便遇上什么事,难道你能帮上忙?” 她想了想还是觉着好笑,又笑了几声,“大约是我多想,只是你何至于这般笑,真是不讲礼。”欧阳雨泽说道。讲礼亦是要分人的……萧云想着没说出口,她虽偶尔刁蛮了些,但还从未有谁说她不讲礼,看来真是虎族“败落”,公主谁都说得了…… 可巧这时两人同步打开门,进门门,㶧濛有些神色慌张,倒上茶喝起来,俞苧夜倒不似她那般,赶紧道:“遇上柳不怀,还打起来了。” “什么?”欧阳雨泽当即从椅子上跳起来,萧云亦是觉着难办,倒是看欧阳雨泽那样,她又想笑。她笑道:“欧阳道长,没成想你投胎转世竟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真是……” 㶧濛定了定神,制止她道:“萧云休的说笑!”俞苧夜倒是有些惊异,毕竟她现在跟她的佩剑一点感情都没,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生怕惹她不悦。 萧云无奈点点头,道:“那么如今该当如何呢?” “不如,去找你哥?”俞苧夜提议,萧云和欧阳雨泽都是尬笑。 锦蓉坊内突然来了好多人,这下可热闹了。 “你哥到这来了,我听琪娘说……”俞苧夜想起首要任务是恢复记忆,“琪娘的话不可全信,你跟我哥哥都只有几面之缘,她要你,”萧云这些年也算是了解琪娘,这话不是贬义,说着还看向店面的方向,指了指,“你们这般做,不过是应承了哥哥的托付。” 两人一经同意便遛到后院来,同样是不爱打交道的性子,却都不是冷心的人。 俞苧夜看了萧云几眼,总有一种浓厚的熟悉感,她不语,收敛情绪,端详起她。 “我还是喜欢你这副冷淡模样,起码不会似当时那般,做出那般事,叫我寒心……”萧云躲避俞苧夜的视线。 欧阳雨泽和㶧濛两人和魏蔻蛾攀谈起来,述说起不易,希望她肯收留一阵,还要再北上寻医呢。 萧壬看着他们那么熟络,彼此亦心有灵犀地装作不认识,“收留你们是不难,㶧濛,我这店里的布局你是知道,留下这么些人,只怕要住阁楼,得好好清洗一番。”魏蔻蛾倒也爽快。 “不成问题,只要你肯就是了。”㶧濛笑道,“多有叨扰。”欧阳雨泽说道。魏蔻蛾乐了,“怎会,您是贵客,哎我说那身衣裳穿在那姑娘身上,真是锦衣配佳人,实在惊羡旁人。” 她说着说着,欧阳雨泽都有些不好意思。“好了,你别打趣了。”㶧濛赶紧打断她,“哎,还有一事,王守和今日来了,就是咱们州官王守昆的堂弟,你知道吧?蓉城近来不知怎的,总之你们四处行走要仔细些。”魏蔻蛾边说边留意萧壬的神情,他毫无波澜。 㶧濛倒是有些慌张,魏蔻蛾生长在蜀地数年,自然知道允城王家,只是做老百姓总是先提当官的,也怕㶧濛不认识,不过她这般说㶧濛是清楚,萧壬完全不知道,说实在,虎族险些灭族的大事件已经过去太久,王家除了道士里的主干他略微了解,其他一概不知,此时他只当她们是在闲聊。 欧阳雨泽听到姓王也有些应激,可怎么也记不起这个人,确实不论是王守和还是王守昆,在他离开蜀地前都没有名声大到连他这个被关在府内的顽孩都知道。不过此时他也从㶧濛思绪重重的眼神总读到了什么,但毕竟见过大场面,欧阳雨泽一直表现得很淡定。 王守昆做的官不算大也不算小,不是个握大权的官,早年他也依赖堂兄王守擎,配合官府做些生意,很会讨好卖乖,那两年官做得不错,上头也想提拔人上来,他便升迁了。 为官四年,行贿受贿,贪污,他一步步在扎根,在官场做大,深谙商道,把握官商,如今已是根基牢固,也名声在外,褒贬不一。 俞苧夜努力回想与萧云有关的一切,萧云是自己的武器,那萧云的武器,好似是个轮珠,不知怎的她对轮珠记忆特别深。 轮珠是由一个宝石盘中间镶嵌一颗玉珠,蓝石盘绘许多法术纹理,萧云还给它系了带子,便于携带,很是精致漂亮,是众多法器中难得的才貌出众。与隐尘的护身符,那诡异的蛛状夹着鳞贝的东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隐尘的武器,便是蛛鳞贝中的蛛金丝网。 “怎么不见你的轮珠?”俞苧夜倒是直肠子问道,“难为你记得它。”萧云现出轮珠。轮珠一出现,俞苧夜便感受到强大的法术气息,“轮珠是极强的法器,你怎的好似不大爱用?”俞苧夜说道。 萧云将轮珠又藏了起来,她回道:“琪娘前辈说,我总是把握不好轮珠的使用,便改用剑了。” 俞苧夜这回彻底没什么话说了,萧云则只是看了她一眼,亦陷入沉思,随后欧阳雨泽和㶧濛的话音倒是打断她的思绪。 㶧濛把王守和今天到这里来的事仔细剖析一番,觉着此地不宜久留,但又害怕魏蔻蛾起疑,她说这话时还盯魏蔻蛾有无在附近。而魏蔻蛾与萧壬此时正绕近道到阁楼去,先看看。 “我倒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此时若离开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欧阳雨泽只得乐观说道。 萧云和俞苧夜也明了局势,萧云赞成他们暂时留段时间,不过她要走了,得回虎族一趟,与猫族和狼族有关,甚至与龙族有关。还有王家过寿这也是个机会,她的心放不下…… 俞苧夜则是想长期居住,不论以何种方式,直到魏蔻蛾想起一切,能够重新爱上萧壬之后,进一步发展成为一个长期的落脚点,毕竟凤狐琪娘太缺一个与她之间合适的落脚点。 王家要办事,他的老爹不一定会来,但杨家一定会来……欧阳雨泽想。 合计完之后,便要找魏蔻蛾到阁楼去,萧云亦道了别,可巧两人迎面遇上,“多谢姑娘款待,我一时还有急事得先行一步。”萧云匆匆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身后的萧壬一眼,萧壬明了她的心思,亦不做多言。 魏蔻蛾也没多做客气,送了几步便回来引路。 一笔交易,两心相悦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一时住下来,锦蓉坊倒比往常热闹不少。 只是日子渐渐长了,魏蔻蛾亦觉着哪里悄然生变着…… 她正坐在纺织机前忙,萧壬试着帮忙纺纱,魏蔻蛾观他的举动,有些恍惚,自己的父亲是否也曾如此让人安心,体贴入微呢。 俞苧夜觉着感情之事,应一步一步由浅入深,欧阳雨泽却觉着,尽早完成任务要紧,可几番暗示明示下来,不但不起作用,反倒叫魏蔻蛾起了疑心。 㶧濛不常在锦蓉坊内,时常两地跑,有时也到李家,逗逗李沉,只是她这般行走于路上,一切是那样安静祥和。 叶子黄了便掉,枝头上又长出绿叶。魏蔻蛾和萧壬没太多话聊,他更是怕自己多说多错,一直埋头苦干。因而有时她也同俞苧夜闲聊。 “姑娘,两尺的腰,这肩,这面容……”魏蔻蛾看俞苧夜脸上虽不常欢心喜悦,但这周身来回一瞧倒让人心喜。“这身量却只怕要压男子一头,压我两头!劳姑娘闲谈起来莫要直视前方,但请低头看我一眼。” “那,那是自然……”俞苧夜没被逗笑,半笑不笑地面容反而将魏蔻蛾逗乐了。 她手里忙着活,俞苧夜亦试着帮她理着线,“不说这些了,说到欧阳雨泽和萧壬,他俩似乎很熟?”“蔻蛾何以见得?”俞苧夜问道。 魏蔻蛾对着茶壶嘴了一口后,说道:“不必同我打马虎眼,我最不喜马虎眼。你与欧阳雨泽之间关系不一般,若是知道萧壬点什么,告诉我身份来历便是。” 梭子在她手中转动,白里溢光细线流出来,好似旧时时光又再现一般,可惜过去之时终成过去,再不可能再现。痴心之人只能在记忆中细细摸索,而俞苧夜是个没有记忆的人…… 俞苧夜的眼珠睁大了些,好似看破了什么,直勾勾盯着那梭子往上游离着肩颈,好似要将眼前之人的面容模糊,才能使她说出些话来:“或许他虽性格如此,但他的一切不同常人,蔻蛾,萧壬并非良人。”直到她话落,她双目才看向魏蔻蛾的双目。 而她话毕,以为她要说出惊天动地的话来的魏蔻蛾,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多心思一涌上来,我也想不明白,可遇到一个相貌性子都合我心意,且亦合我母亲心思之人难得,可我总怕,这样一个人最终变了面目,成了像我生父卷走母亲与他共同经营之财,带着他一家老小抛下我们母女的歹人。那年他连夜逃了,再无音信!”魏蔻蛾越说越发激动,身躯亦经不住地颤抖,但眼神是那样坚毅,所幸,她熬过来了,所幸,她们都熬过来了。 一时间,俞苧夜脑袋里有些乱,她并无探究别人过往的愿景,只想对她稍作安慰道:“你不怕他是个呆子吗?”俞苧夜认真发问,果然,魏蔻蛾一下便被逗乐了,“哈哈”清笑几声,道:“我此类爱打趣逗乐之人,兴许与呆子还相配,不过他未必喜欢我,我总觉着他是心喜我的。” 俞苧夜听到她后半段,轻微点了点头。魏蔻蛾当即喜笑颜开,好似有人再逗她一下,便要欢腾起来,可惜没有,俞苧夜只是跟着她微微弯了唇。 “不过,眼下他身份来历却显得更加可疑,你若不知道,我亦没有别的办法得知了。”魏蔻蛾念念有词,不过她想了想又说:“这些年我与母亲经营这小作坊,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与太多的人打过交道,不过区区萧壬倒也不足为奇!便是刀尖起舞,我熟练其门,亦可分毫不损!”稚子之心便是她明明只是喝了茶却好似喝了酒。 染坊之事要张罗起来了,交易结束,她能见到萧壬的可能便不多了,有些事若错过了便又成了一个结。 刀尖起舞非可崇尚之流,真心愿你求仁得仁,却免于伤怀身伤……俞苧夜思虑一会却未说出口。“你与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她有意绕开话题。 “是谁呀?㶧濛姐吗?”魏蔻蛾紧了紧绳结,完成缝合,“是我的亲人,她叫琪娘,她亦爱逗乐人。”俞苧夜帮忙收起线,说起琪娘到让她的心放松许多。 “哦~那若有缘还得俞姑娘引见一下。”魏蔻蛾乐道。 秋时将过,时日渐完,染坊事宜备完,准备开工,到了冬日,萧壬亦需回虎族中去。两人都好似知道终要分离,她莫明地将做活速度放慢,萧壬有时亦心中烦躁,而另一边亦开始与虎族联络,确保一族平安。 她有很同他讲起过往种种,又多感慨今时世道多变,尤有耕作之百姓广受欺压,行商之人又如何保全。 他不敢同她谈论妖的事,只是常说故里,在他的描述中那是个极好的地方,那么安宁祥和,多好人。 他从她的嘴中明了人间许多礼仪习俗,布料甄选技巧,侍弄花草方法。她乐意他教她功夫,如何在一时之间将有限的力气发挥到极致,他会为她做饭洗碗,哪怕样式单一,但这也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过此种情景。 常言男女授受不亲,魏蔻蛾常想他们这般种种算不算是离经叛道……有时又常做欣慰,幸得自己只是区区粗鄙行商之人,若在富贵严规之人眼中只怕是要被打骂,甚至赶出家门,她娘应当因此多责难,她又是一幸。 可人们为何要摒弃这种男女相处的美好,又或是某些人为何要立这些繁规,魏蔻蛾想不明白也不愿多想,可疑问的种子一旦种下便迅速生长。 “你坦白说与欧阳雨泽是旧识,可你与他又不亲近?”魏蔻蛾敲着算盘对账目,间隙侧目和萧壬闲谈。萧壬帮她瞧瞧布匹剩余顺便清理灰尘,一时没有听见。“他俩又一同出门去了,一去五六日的。”魏蔻蛾倒不是与他们有多熟识,只是她对俞苧夜很好奇。 “大致有旁的事忙吧。”萧壬亦不知,“欧阳雨泽到像是耍赖之辈。” 魏蔻蛾闻言喜甚,道:“这便是你不愿与他亲近的缘由?”她手一动账本又翻了一页,摇了摇头,“人是多样的,人的一生又是多彩。你又为何在店里如此殷勤?出手便一块银子,换做有些人做这么一笔生意,只怕要拿人家当父母。” “竟是如此吗?姑娘技艺精细难以寻得,故重金相求。一码归一码,我既在店内住下亦不好什么都不干,就干坐着。”萧壬想了一会才答。 魏蔻蛾毛笔一挥写下一笔数目,“真是怪人啊,哎呀,这田姓人家不来取衣的,阿娘又没有相告所在,真是愁啊……” 日头渐渐短了,萧壬在锦蓉坊待了一月有余,虽心中不舍,可亦放不下虎族,不好再拖延了。 魏蔻蛾这天清扫着灰尘,不知不觉中到萧壬住的拿屋,可巧那天昨夜萧壬睡得不好,便到院子里透气。他的被褥不曾整理,她看到被子下的包袱,当下心一凉……他之将走,我亦需到舅舅那去,也好也好,她想。 锦蓉坊自不接生意大门便不常打开,下午,萧壬看到大门开了,魏蔻蛾独坐在大门门门槛,那背影好不凄凉,他自觉心痛赶忙上前,“虽是秋日,但日头仍毒,姑娘别坐日头底下。” 魏蔻蛾看着蚂蚁搬家,意有所指道:“都走了,走了好,终归是要走的。”萧壬一时不解:“姑娘,何出此言?”她扭过头盯着他:“蠢笨呆子,不明我心。”她一时情急便说了气话,两颗豆大眼泪掉下来。 萧壬顾不得那些繁规,伸手便要为魏蔻蛾擦拭,但她别过脸躲开他的手,拿出手帕擦拭,转身入门内。他着急地关上门,伸手搭上她的肩,又觉不妥赶忙松开,她亦回头看着他。 他轻声安慰道:“魏姑娘,在下不明姑娘的心意是在下的错,姑娘不妨指点一二,在下也好开开窍。” 这些话反到触及魏蔻蛾伤心处,眼中又盈上眼泪,“即使关系再亲近,不是一家,关上门,便无法知内里。”她说罢便匆匆离开。 许久,萧壬才明白过来,只是魏蔻蛾却进了屋。 不舍已无用,再留长伤心,她既知道,我也尽早离开罢,萧壬心想。 才刚入夜,萧壬这才鼓起勇气,轻敲魏蔻蛾的房门,轻声对她说了返乡之事,以及返乡是为冬时将至已无再候。他句句真诚,好似要剥开心给她看,可话里却是劝自己,劝自己下决断。雨声不算小,他的声音那么轻。 魏蔻蛾轻轻翻身看着月光照着他,那门透过的影子消失才合上眼。 隔天,雨停,两人都起身,随意客套几句,可萧壬忽然将木箱取出,“我为订衣而来,如今我……想这衣裳已有了其主,便是姑娘。”他说着将木箱递给魏蔻蛾。 “这如何使得!如此贵重即使萧大哥有意,魏蔻蛾也不敢厚颜收下。”她那里是脸皮薄,两人分明什么也不是,怎好收下重礼。 萧壬双手托着木箱,有些无措,却不得不开口:“魏姑娘,萧某不善言辞,只知锦衣配佳人,姑娘若愿收下这衣裳便算收下我这一片心。今后若是有缘,我到锦蓉坊来,来……”说到后边,萧壬不好说下去。 魏蔻蛾亦接过箱子,喜笑颜开:“我明了,萧大哥说回去了将来还会再来,锦蓉坊随时恭候。” 萧壬见她展颜,十分欣喜,点了点头,向她一俯身后便要走。 那人踏出门槛时,她才从欣喜中回过神,将木箱放下追出门去。 萧壬听见身后脚步声,立即驻步回头,“姑娘留步。”“别口称姑娘了,叫我蔻蛾吧。”魏蔻蛾眼里满含不舍,好似眼泪又要掉下。“好,蔻……蔻蛾,”轻柔的声音从粗犷之人发出,另一番新奇,他许诺:“总有再会之期。” “总有再会之期,”她又笑了,萧壬的身影渐渐离她远去。 妖情难续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欧阳雨泽先离了锦蓉坊,由后又来带走俞苧夜,话说着为他们二人留些空间,其实心里想什么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垚县好不热闹。 几人有说有笑,穿过小巷,进入小院。㶧濛和李沉自来投缘,㶧濛居住人间多年,却不受拘束,一直是自由自在的。欧阳雨泽看着两人甜蜜蜜,心想还不如留在锦蓉坊。 狼族狐族猫族又整些新花样,道士们也“忙”得很,暂时顾不上俞苧夜等人。萧云时常出没道士其间,这也激怒了柳大当家柳善珍,抓捕她之时也想把也虎族一窝端了。 萧云可不是那么好抓的,她不经常行走阳关道,身处阴暗不易予人所察,虎族早已远离蜀地,他们是寻不着了。虎族如今处境亦不好,关季节更替便非同小可,许多子民也想家了。 狐族想跟猫族谈谈灵钻,可那一点点灵钻他们也是偷道士的,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聊。好在凤狐琪娘比较了解内情,一一将杜卯的话驳回去。只可惜,猫族也不可能凭空生些灵钻,亦不可能为此与道士为敌,最后只是不了了之。 凤狐琪娘近来在为蛇君做事,除了贺子兰所需,她也不禁手痒痒开始研制武器。练铁选材铸器,她一忙起来就是几天几夜,终于累得摊在竹椅,双眼无神地看着近来的成果和那一大面药柜,心中感伤:这副身躯如何变成如今这般…… 中秋前夕,凤狐琪娘本是赶路回弃忧谷去,谁料中间恶疾发作,渐渐行走缓缓,正是夜里目不识路,身子虚弱,一步踏错,失了力,滑下一个小山坡,衣裳被划破了一道,身上也只是几处破了皮。 此次恶疾发作来势汹汹,她身上亦没带什么立效药,不过配的药大致是管用。她的嘴巴疼得合不上,嘴唇一直在颤,鲜血从胸腔里往上涌,从嘴里淌出来,右手爬上黑色暗迹,密密麻麻地好似要将她整个身体吞尽。 凤狐琪娘忍着剧痛左手往荷包里探,又是夜里又只有一只手,打开荷包显得格外艰辛,好容易才从里面拿出药瓶。她摘掉塞子,头疼起来,那毒好似流淌在她身体血液,整个人都被侵蚀着,左手一直抖,药瓶滑了几次,好在都掉在衣裳上。 夜更深了,明明弃忧谷快到,明明自己也没有大动干戈却还是在中秋前夕收到这样的恶果。凤狐琪娘内心痛苦万分,此种折磨看不见尽头。终于在恶疾发作将近一个时辰时,她吃进去药,一刻钟后,浑身不再疼痛,她亦昏过去。 隔天,凤狐琪娘还是虚弱,不过也能赶路了,不久便回了弃忧谷,凤狐清明仔细给她查看一番,觉出此次发作比以往严重,好好的节时,师徒之间都不大说话,直到凤狐琪娘走后,凤狐清明也悔了,心想:既留不住,又何苦动怒…… 她独坐贺子兰安排的小幽居,心中无限愁思,可巧这时贺子兰来了,后边跟着人端着点心,“凤狐姑娘辛苦了,看,可有爱吃的。”凤狐琪娘没胃口,便是烤了鸡也没意思,只是看了她一眼。想来若是她直接拒绝,对那些点心师只怕不好便不做声。 贺子兰也无过多客气便让下人放下,“多杏,岚雯你们也都退下。”岚雯本是程琪的旧仆,自从程琪一去,她便坐上王宫总管,凤狐琪娘此时撇见故人有些惊讶,但又赶忙回避,岚雯亦不敢多看,忍住好奇以待来日。 “蛇神之妹如何为妖,她是何性情,子兰,你可知道?”凤狐琪娘怕她又要问些自己现在不想答的,选择主动出击。 “蛇神之妹莫岑,我与她不过几面之缘。不过她的行事作派与蛇神差不了多少,有许多相似的阴狠,有着共同利益。”贺子兰没得到凤狐琪娘恭敬礼遇也不恼,往她身边的椅上一坐便聊起来。“莫岑所为皆可为蛇神所为,莫岑也深得蛇神信赖,卜月轮在她手上丢了亦不曾怪罪。” 凤狐琪娘思索一会,觉着不对:“那莫岑对待狐族,以及虎族做的一些事便与蛇神有关?”“自然脱不开关系,不过蛇君山与外边如何打交道,我议庭一概不知,有时不好妄下断语。不过依蛇神和你师父的关系应当也不会对凤狐做什么。”贺子兰说道。 竹椅摇了两下,凤狐琪娘只是咳了两声,没有应声。贺子兰轻声开口道:“你这病发作起来甚是骇人?”凤狐琪娘大致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子兰大人,琪娘实在疲惫,并非有意怠慢。” 贺子兰看她虚弱的模样,额头上还渗出汗,凤狐琪娘双眼微眯,她拿出手帕为她擦汗,“终有一日,我尽数告诉子兰。” 安宁的日子过得飞快,㶧濛没什么活忙,陪着李沉闹,有时也会给他出出力。 小院里,李沉父母只当㶧濛是生意上的伙伴,这夫妻两人也没看到他们有逾矩之举,不过李母倒是多想了一重,这姑娘心灵手巧,若真是有意,我儿也是适婚的年纪。 过了一阵,㶧濛便要离开,这里的日子平静安逸,李沉做生意虽两地奔波,这段时日倒也长居于林间为陪伴父母又为收集商品。古人云,羁鸟恋旧林,㶧濛对此却无过多迷恋……一千年前,她初化人形,便是赖于山林灵气,自化为人形,更无心苦修。 一天,她在林间遭到莫岑,密娄,凤狐倩三人袭击,被剥离部分灵力,幸得为李沉所救,可却再无法复初。或许命运有意让她滞留人间,如今她也舍不得离开了。 这几天,李沉,㶧濛奔忙在外,俞苧夜只得和欧阳雨泽一道忙活度日,㶧濛有时会发信号告知平安,日子好似变得那样安宁。 在几次闲聊中,俞苧夜向欧阳雨泽透露自己时常睡不着,或是被一点声音惊动便醒了。欧阳雨泽料定,深夜仍不入睡,必是白日太过闲散,才会夜里想些有的没的。 天朗气清,冬日里难得的好日子,㶧濛正想回去问俞苧夜拿主意,正巧李沉要去看望老师,丁汝昌也住到垚县去,两人“又”同路了。 嫉妒心暗下狠手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山林的绿色在慢慢褪去,此处仍是郊外,格外僻静。莫岑偶然看到过㶧濛,然后展开寻找,想将她捏在手心里。一路跟着,莫岑对㶧濛在几百年前的一段奇缘还是有所了解。 可她看前面两人,眉目传情,两人说说笑笑,甚至还嬉戏打闹。莫岑心想,我求之不得叫他们轻易得了,这样平常的日子……莫岑拿起一支箭,拉弓对着㶧濛就是一箭,幸而躲闪及时,那箭只划破一点皮。 连发数箭,冲李沉而去。对着接二连三的箭,李沉躲闪不急,又无力抵挡,㶧濛一击,击落一箭,紫扇施法对拉弓的手就是一击。 凤狐琪娘落在两人面前,紫扇握在她的右手上,莫岑看见凤狐琪娘,立即就撤,凤狐琪娘确定两人没事,也追上去。 莫岑见她真敢追上来,便将她往凤狐倩所在引,她一落地便看见凤狐倩,顿时喜出望外,赶忙道:“我方才遇到凤狐琪娘,她追过来了。”“你说什么?”凤狐倩跟密娄的几个手下还没说笑就被她吓着,但也见过大场面得表现得镇定。 她呵退手下,跟莫岑一起应对凤狐琪娘,凤狐倩和凤狐琪娘熟人相逢,上回没说上话就走了,如今倒是有许多话要说。 三人一上来就过了几招,凤狐倩发现她一直用右手,觉着古怪,须臾后她便明了凤狐琪娘不过强撑罢了。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对凤狐弈筠假称师父之名,不行为师之道,不成想如今过得还不如我这个修炼禁术的。”凤狐倩有意激怒她,句句锥心 凤狐琪娘一连几个凶招,但对面实力不容小觑,两人互为矛盾,把握攻防之度。蔷薇花扇步步紧逼,粉色光束打乱凤狐琪娘的攻击节奏。 “姐姐,我明明告诉过你我喜欢凤狐弈筠,为什么要夺人所好呢?”凤狐倩眼里的恨要溢出来,若不是手里拿着蔷薇扇可以直接打,她得气得跺脚。 “我从不喜欢他,我支持你的念头,有意撮合你们,你懒下功夫,练习法术之事我教了你多少,比教凤狐弈筠都勤,你这把蔷薇扇还是我所制……”凤狐琪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被凤狐倩打断,她似乎根本不在乎凤狐琪娘说话的内容,莫岑也是如此,她就在一旁听,对凤狐琪娘越发恨了。 “够了,可凤狐弈筠的心还不是在你身上!”凤狐琪娘是不会想通,两个都是千岁数的妖,一点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无。 紫扇在凤狐琪娘手中转动,一张一合,不落下风。“你们两人是我救回弃忧谷,可却无心静修,一心想离弃忧谷,而你还修炼禁术。未曾分说,两人偷偷潜逃,我一路追去被你鼓动的狼族险些杀害。” “好啊,你真可怜,那我脸上挂着的三道两寸长的疤,是从那来的!我有什么能力鼓动狼族维。”凤狐倩有意嘲讽,无意作战,莫岑看着心里直摇头。 正因两人想法不同,攻防变得毫无默契,凤狐琪娘和凤狐倩的对话也变得断断续续。 李沉右上臂受箭伤,此时变成紫青色,㶧濛简单包扎,也给去去瘀血,有所缓解,却未起大用。她觉着今日的琪娘有些古怪,而且已过了两刻钟,她也不曾发信号,难道是跟丢了? 㶧濛满心的疑虑,只得先带李沉到垚县家去找俞苧夜和欧阳雨泽,共商对策。 紫扇一击一打,凤狐琪娘使足了力气,往两人身上袭去,她有一翻身躲过莫岑一击,凤狐倩直奔而来,她瞬间左手凝起紫流,往她臂上一记重拳。 “你有意害我,受了苧夜报复,便是如此简单,”凤狐琪娘脸上挂着讥笑,她今天实在任性过头,不过她也想探探她们的底,也探探自己的底。“你为何能够知道北漠狼族,连名字都晓得,你真当我那面镜子是吃干饭的吗?至于凤狐弈筠,你真觉着他喜欢我吗?那为何同你一起潜逃,他如今不正在你身边吗?为何呢?自他离开弃忧谷,我便没见过他几面……” 凤狐琪娘一大段话,凤狐倩是没有一句半句听进去,只有自己做的丑事被揭露的羞愤,她撇了一眼莫岑,惊觉她并无异样,也放下心来。 莫岑从她们的对话中也能听出,凤狐倩不占理,可她并不要求盟友是个十成十的善人,反而是脑力一般又手段恶毒更合她心意。 对打这么久她也看出凤狐倩犹犹豫豫,但看她屡出狠招,她也就不说什么。至于凤狐琪娘,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并不关心,只要站在俞苧夜那边,那就是她的死敌,她还恨凤狐琪娘这张嘴太能说才让凤狐倩嘴上说不过,出招也犹豫。 三人撕打起来,好似不惜代价,挣个你死我活,莫岑从来不是这样的打架思路,因为凤狐琪娘不值得自己搭上许多,但已经到这一步了,也不能抛下盟友。 紫扇张开,在凤狐琪娘手中流转,一阵强大法术攻击袭去,可她的身子越发虚弱。 凤狐倩吸引攻击,莫岑一拳击中她的右臂,又是一脚踢过去,将凤狐琪娘踢到树上,一口鲜血不受控地喷出来,她的神情也有些恍惚。两人都觉着她再无招架之力,忽然一阵紫烟过后,凤狐琪娘竟然逃了。 看见她逃了,凤狐倩悲愤之余,也面露惨色,莫岑赶紧扶住她,这便是禁术的弊端,短时之强劲又有反噬。 她此时也明了,莫岑是未到绝境不使全力,可到最后又积极找时机抢功的盟友。 㶧濛已向俞苧夜说明一起,她不管许多,循㶧濛所说到那片郊外,可却再无头绪,幸运的是,她遇上奔逃回来的凤狐琪娘,凤狐琪娘只是听到她的一声呼唤,便一头栽在她怀里。 凤狐琪娘再次醒来是在一处客栈,因李沉身上有伤到此处好寻医顺便管顾蓉城的生意,欧阳雨泽也想着赶紧把邱笗䄰和萧壬的事办了,不管是不是,总得说个明白,好过放任自流,他还想着拿剩下的报酬。 卧榻上,凤狐琪娘缓缓醒来,只是十分奇怪,毒症竟没有复发,莫非是时候未到,还是自己配的药起了效果……不由她多想,俞苧夜在几声敲门声后进来,“身子好些了吗?” 凤狐琪娘勉强一笑,还是十分虚弱,“好多了。” “是莫岑和凤狐倩?”俞苧夜还给凤狐琪娘端了盘鸡肉,放圆桌上,肉香早已传到凤狐琪娘鼻子里,顿时神清气爽,“是。” 此时㶧濛也过来了,她还未说什么,凤狐琪娘便想起箭伤的事,“那位公子如何了?她那箭我先前有过研究,此为前些时候新配的药,你快拿去试试。” “是了李沉那伤一直不好,倒也不十分严重,”㶧濛接过药膏,“多谢琪娘。”她拿了道完谢便急匆匆地走了。 俞苧夜将她扶起来,坐直,疑惑道:“琪娘这也算未卜先知了?”凤狐琪娘干笑几下,没有声响:“好久前,你曾带回莫岑的箭予我研究,只是这箭不算厉害,苧夜也鲜少碰上莫岑,这药便没有用上……” 刚醒来,脑子不灵活,喉咙也干,她把脚垂在床沿接着说:“前些时候一直待在南疆,找到许多此种箭的说法,以备万一,便新配了药,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去吃鸡肉。 俞苧夜没看出她的意图,忽地又问:“我还有你,与那凤狐倩莫岑有什么仇怨吗?”凤狐琪娘思索一番答道:“你我与她都有仇,苧夜应当没见过那凤狐倩那三道两寸长伤疤……” “那是我所为?”俞苧夜猜想道,“正是。”她道。“因凤狐倩心里不纯,嫉妒我与凤狐弈筠之间,又修炼禁术,有违妖性,受我谴责便暗下狠手,有意置我于死地,未果,后来便遭到你的报复。” “原是如此,那是她罪有应得,”俞苧夜手握拳,往床板上捶。“不过,我只划三画?”凤狐琪娘乐了,“自然不是,这些事三言两语说不明白,今后再叙。只是琪娘有一求。” “琪娘请讲。”俞苧夜看着凤狐琪娘怒意全消,“凤狐倩毕竟是小孩心性,入弃忧谷前常受狐族欺凌,她为孤女,如今养成这般模样,我亦有责。苧夜若不到万不得已,还求留她性命。” 俞苧夜只是静思,凤狐琪娘顿了顿又提起另一个人,“莫岑是蛇神之妹,我等若与她有仇怨也早已化解,如今只为私利,假借情名,而且祸害他族。但此时还未到除她之时,介于南疆,其中利害关系,还请苧夜莫下死手。不过虎族与蛇神的仇不能忘,此时却不能提起。” 俞苧夜思索一番,点了点头,“既是卿之所言,我无不应答之理。” 凤狐琪娘心想:凤狐弈筠应该不会主动招惹,应该没什么好多言的。 她便欣欣然,下床去吃鸡肉,入口一块鸡肉,这肉质,这味汁,两人都不爱吃辣,正好合口味。 她吃了几块,俞苧夜也跟过来坐下,“苧夜要吃否?”“不必了。”俞苧夜摆摆手,不过看到她爱吃,心中悦然。“不过,方才提到这两位,以及蝎子精等妖,心思多,苧夜别轻信。”凤狐琪娘又叮嘱几句,她点点头。 凤狐琪娘东西都快吃完,俞苧夜反应慢才道:“我记得这鸡肉你爱吃的。” “姐姐,你究竟记起多少?”凤狐琪娘停下筷子,“不多不多。”俞苧夜心中惭愧,忙说, 她听这话也没心思吃了,两人出了房门。 之后,事情忙完,几人凑到一块共商怎么安排魏蔻蛾和萧壬。 凤狐琪娘全程只是赞同,并无过多主意,反而是对李沉的胆量称许,李沉没放心上。 后来,㶧濛有问李沉将来的事:“庐陵,不怕妖吗?”“怕你吗?㶧姑娘心善,你待我好,我待你好,人妖之间,大家相安无事又有何不可呢?”李沉说道。“你不怕累及家人?”㶧濛鼓起勇气,在情之未浓时斗胆问一句。 “不怕。”李沉答道,心想,㶧濛既知,便要对我负责,保我家周全。㶧濛觉着这样的回答实在太过天真便离了他回垚县小院去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欧阳雨泽使了怪招,还真把萧壬唤了过来。 萧壬被传唤过来,一时慌乱道:“可是蔻蛾出了什么事?”“没事没事,大家都无事,”欧阳雨泽耍起他老油条那一套,俞苧夜开了眼,萧壬还未来得及揍他,他便夸张道:“难道是不想再续前缘了?八月九月十月,快十一月了吧,过了小半年,时间不等人啊!” 也不知萧壬怎么被他三言两语鼓动的,竟真跟他去锦蓉坊,俞苧夜也跟着去,独留凤狐琪娘在客栈休息,另两位忙生意去了。 萧壬到访,魏蔻蛾自然高兴,不过去了不到半月便又回来倒也稀奇。 一行人坐下,欧阳雨泽眼尖边看到,铺面空空的,问道:“魏姑娘这是打算要去哪?”“舅舅的染坊在动工,再晚些时候水凉,冬去春来,又有蚕丝之事要忙,我正打算过去,不远,去锦蓉坊也就五六里。”魏蔻蛾听得出他的意图,疯狂提示。 欧阳雨泽没怎样,萧壬急了,俞苧夜用她的眼神抚虎毛,魏蔻蛾干笑几声,他赶紧接话:“既然已经动工还有什么要事要魏姑娘亲自前去?”“哦哈,舅舅那边呢,”魏蔻蛾一笑,向萧壬递眼神,手指勾了勾自己的辫子,“缺人手,我也有些样式图得去传递,只是你们又来了,这……”俞苧夜看这情形有些惊异。 欧阳雨泽忙拉起俞苧夜的手道:“我们愿意代劳,实不相瞒我懂染布,是吧?”他说着看向俞苧夜,她微微皱眉,右手从欧阳雨泽那抽离,魏蔻蛾笑出“咳咳”声,萧壬也微微勾唇。 她轻叹一声,举起左手,用不大但明亮的声量说道:“我会干苦力。”“好极了,”魏蔻蛾边笑边拿出那些个款项,一张发黄的纸张上,细细小小一些字。“有劳两位,这东西格外重要务必亲手送到舅舅手上。” 她知道欧阳雨泽好财,便说:“若染布之事办好了,不单舅舅有酬劳,我亦有重谢,这个是我娘的木章,舅舅认得,也请收好。”她说着给欧阳雨泽递了个眼神,满满感激之情。 于是,两人便要循着魏蔻蛾说的住址和路线出发,临行前,欧阳雨泽格外在萧壬耳畔叮嘱:“勿忘邱笗䄰之事。”“欧阳兄弟,我明白。”萧壬轻声回道。 魏鸥云看着眼前这两人,虽衣着素朴了些,但一看就不是凡相,尤其是俞苧夜。他瞅了瞅纸和章,再看看两人,“两人真是店里的伙计?” “当然,您别看她是女子,力气特别大。”欧阳雨泽用超夸张的表情,配合着动作取信魏鸥。“哦吼,如此也行,那你们熟悉下工序,便干活去吧。”魏鸥云看着那纸上内容,一边盘算一边回应两人,后边还有个记事的人,一直在记着什么。 俞苧夜撸起袖子准备去干活,欧阳雨泽赶紧又问“老板,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疑惑。包吃包住吗?”“当然包吃包住,小兄弟,这才第一天,你们若办得成,往后留用少不了月薪。记得如何了?”魏鸥云忽然看向后边的记事人,两人也跟着工匠和婆婆走了。 “依照魏姑奶奶的款项,还差两种样式未入工序。”记事伙计答道。“如此,你和我到库房里瞧瞧。” 这边工匠教了两遍,欧阳雨泽还只是听个大概,俞苧夜听了一遍就已着急忙慌地要去干活,一位中年妇人领着她走,边走还边打听她的情况,甚至还问起她与欧阳雨泽的关系,俞苧夜本想说朋友,但她知道在在这位妇人眼中,男女并无朋友之谊,只能回她四个字“同为伙计。” 这可把妇人乐坏了,欧阳雨泽没听到她们的对话,但他能感觉到这种热情跟李大娘的热情不一样。 差不多干了一个时辰,欧阳雨泽虽然没出什么差错,就是不大熟练,但还是诚惶诚恐,偷偷溜到俞苧夜这边,小声说:“你记得清楚吗?弄坏赔钱不说名声也不好了。” 俞苧夜看周围人不多,各忙各的,就小声嘴贱道:“你时常干赔钱的活计吗?莫非这便是赔钱货?”俞苧夜思路与常人往往不同,她常常根据事实得到一个奇怪的结论,起不到一时的打击作用,但回味无穷。 “你记性怎么好,怎么就失忆呢?”欧阳雨泽也不甘下风,俞苧夜闻言不语,只是低头干活,琪娘说他能帮我恢复记忆,可他记性比我还差,他真能帮上什么吗? 又过半个时辰,欧阳雨泽挂布回来,没看到俞苧夜,四周瞅瞅才看到她在忙磨颜料,便假装无意悄悄过来,“怎么在干这个,我还以为你在染池边。” 俞苧夜瞧他一眼,“染池那边少了颜料,这边人磨累了,我就来磨。”欧阳雨泽假装走开看看颜料情况,实则轻声对她说:“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你知道我读不成书就是因头脑不好,说的话你也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 俞苧夜看他青灰色的衣裳染上五颜六色,既然话说的坦诚,该是个心地不坏的人。“成。” 她身着一身浅橙间蓝的糙布衣裙,头上还是原那几样,只是进门前把玉簪收起来了,只是这两人都不懂玉,俞苧夜那支玉簪并不值钱。 在染坊内干活,两人都格外小心,生怕出了差错,但熟练的伙计怎会看不出他们是新手,不过他们肯吃苦,大错不见,小错少犯。欧阳雨泽和俞苧夜又是魏姑娘叫来的,想必干不久,大家都是为了这一份营生不容易,也就没多责难。 一连忙活了好几天,俞苧夜觉着这日子不好,待在这什么也想不起来。欧阳雨泽知道也就是来帮忙几天,就魏蔻蛾他们几个人之间,他就不会被长期聘用,哎将来功成身退连个养老的地方都没有。 干了半月有余,暂时忙碌的染坊也逐渐缓下来,两人便向魏鸥云告辞,魏鸥云本觉着这两人不错,若是要留用跟小外甥女说一声就是了。但一看两人念头不在此处便不多做挽留。 在染坊的格子间渡过最后一个夜晚,这的小格子间,与王家府宅的关押小格子间截然不同,这四面通透,房子宽敞,每个人都一个小木床,就是布局紧凑,每间房住十人,其实只有染坊最忙时一个房间才睡怎么多人,还有一个简易的茅房和更衣处。 俞苧夜睡不着,这些天她并没有因为劳累而睡得更香,反而因为想东想西反而合不上眼。常常天将亮,才小眠一会,这并无对她身体有什么影响。 不知从何时身为玉石的她变得格外警惕,便常常睡不踏实,其实原先只是偶尔睡得少,可睡了千年醒来,却睡不下了,或许真的睡了太久了。 她觉着在这睡又睡不着,待着也是无趣,便悄然起身,开门,跨过去,阖门,离去。 乘夜游荡十分有意思,她一时兴起,便离开染坊,离染坊不过百步,便听到周遭有异动。 另一边,午时欧阳雨泽睡多了,今时睡不成了,他知道俞苧夜的习性,于是想着离开前再在这染坊谈谈天也不错,不聊…… 不久,一人的眼光看向俞苧夜,她也循着感觉看过去,两人还未相看,一支冷箭便射了过来,俞苧夜反应迅速躲了过去,那箭落地,那一小块地裂了几道缝。 夜晚的俞苧夜更加镇定,她清楚莫岑不是她的对手,皎洁的月光照在她脸上,削掉拙感,只剩下满满的清冷美艳,看得莫岑愈发嫉妒。 “俞苧夜,你可知,你我有仇?”莫岑一阵怪笑,俞苧夜自信搭腔:“我正要找你报仇,没想到你送上门来。”她挥出羡苓鞭。 两人过了几招,羡苓鞭挥舞,时而延长时而缩回,灵动自如,鞭子打莫岑的双臂上,却无直击要害之意。莫岑挥舞两把短刀的手渐渐迟缓,双臂发疼,好强的冰术。她打起别的心思,假装愤慨道:“你有那么喜欢欧阳雨泽?” 偏生俞苧夜不开窍,又不爱打架时多说话,只回她一个疑问的眼神。一连几鞭,鞭鞭到肉。莫岑欲挥刀断鞭,几次都是差点,便知道是俞苧夜在耍她,她的法术并非全然无用,这法术影响俞苧夜的气息,她身上不爽,鞭打莫岑便越发狠了。 很快鞭子将两把短刀交叉缠住莫岑手上的刀被控制住,寒气逐渐蔓延到手腕,手臂。她双脚抓地不让她拉。 莫岑只得再次尝试言论战术:“你可知他一千年前曾是蜀地永州王家的一条狗,便是他从我这骗走了卜月轮,还祸害无辜的蛇族。你与他亲如一家,你的良心安否?” 毕竟是旧事,蛇神之妹这位神灵殿下还是肯表露一点感情来讲述。俞苧夜听着停下欲将莫岑拉过来,狠狠摔在地上的手,给了她喘息之机,由于俞苧夜被打乱了想法,于是发力不对,羡苓鞭卷紧一挥,一扔,只将那两把短刀甩出去。 俞苧夜不知为何打得兴致来了,或许将这个人抓起来,可以让琪娘盘问。 足有一丈的羡苓鞭不适合近战,俞苧夜只能对莫岑用起拳脚功夫,莫岑也不想在受打击,奋起反抗。 顿时叮锵声兵器相碰声停下,转而成了一两句“喝哈。俞苧夜手脚灵活,给娇贵的莫岑亮亮武功。两人打了好几拳,莫岑一直在挨揍,不过打了俞苧夜两拳,俞苧夜还踢了她几下,莫岑差点倒地 尽显疲态。她想事情应当成了也无心再战,打算佯退。 只见俞苧夜双手置于胸膛前,左右平行运功,后右手做兰花指升起,左手也将它扶起,又交叉往下,冰莹流光,随之流动,托于右手,右手向前张开,顺方向一转,冰术法攻直冲莫岑而去。其间动作之快,饶是莫岑也眼花缭乱。 莫岑原想抗下这一记后走人,不聊这法术非可轻易抵挡,她若能及时闪躲,也不至于双脚往后磨了十几步,绣花鞋底险些要磨破。 那冰寒之术之冷比脚底之热尤甚,使她清醒了些,法术攻击消失后,她胸口一阵冰痛,双脚入土三寸。不过,她还是如一溜烟似的逃了。 俞苧夜一直记着凤狐琪娘的嘱托,不打算追过去,她想,若此时回去,再有敌人跟着自己,岂不连累无辜者。 于是,她找了一处偏僻之地,待到天亮才回染坊。 莫岑不喜不悲地坐着,好似满不在乎,但凤狐弈筠欣然归来,她又立时跳起来,询问道:“办成了吗?”“自然办成了,有劳吸引俞苧夜注意。”凤狐弈筠客气道。 真心,假情?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锦蓉坊中,既然连身在局外的两人都催上自己,还为此去做苦差,萧壬琢磨赶紧想办法,近来对魏蔻蛾做不少暗指,好激起魏蔻蛾的记忆。 她似乎亦想起了什么只是不曾言说。 这些天来干活时,时常恍惚,仿佛失去的记忆找她回来了。 这天入夜,魏蔻蛾悄悄到她母亲居住的屋内打扫,萧壬在这几天除了留意道士,还有她的情绪,魏蔻蛾心绪为佳,自己何必多添烦恼。 没想太多别的,甚至也没想过他们的将来。何况入夜,此时他正呼呼大睡,怎会留心她呢…… 魏苏云离开也有一段时日,做些清扫也是应该的,但这已是本日第二遍,实在不寻常。她心中烦闷,对着桌子擦了许久。 母亲不在家,她无处倾诉,或许她心属的并非良人。联想到欧阳雨泽和俞苧夜等人,以及与萧壬初次见面的情形,还有之前来盘问的道士。莫非他们为妖做事?莫非他们便是要妖?她思虑至此心下一惊。 仅凭那些毫无依据的零碎记忆又能说明什么呢,自己不该如此想,可萧壬这张脸出现在那些记忆里好多次了…… 忙活了两个时辰,她出了绣房,歇息一会,看着满眼葱绿,小假山底环绕可小池,几尾金鱼在其中游动。她盯着出神,陷入沉思…… 一座敞亮又布局简易的院子坐落在利迎道附近一处入山口,往右入小路,又再行百米才能遥遥一望窥见其内的一个亭角。 自打官道不行,又有老虎出没,这里便鲜少人居,而老虎精便就此定居,占领山头,方圆几百里成了虎族之国,国内最多有过近两万只老虎,不过因天灾,族斗,常常只在一万多数。 整个虎国以八环岗为中心,层层外沿,这一带崇山峻岭地形险恶,为何偏偏选了“八环岗”这个山谷,正因这个山谷是个奇谷,就算有地图也很难从外绕进去。 再经过萧壬设计的八环岗便是有地图,也常常走几十步便晕头转向,若有重兵把守无人能破。这也是虎族破败之际八环还是保住几百只老虎的原因,如今八环岗无人把守,想要近去也不是易事。 时间一下回到八百多年前,房门之内,虎族正在紧急作着商议,族内核心虎员大王萧壬,公主萧云,巫师萧桓,原有三个如今仅剩的一个护卫长萧挺。 他们除了商议如何防敌和准备之外,还要做一个重大决定,如何处决这位有可能是间谍的未来皇后。而隐尘因养伤错过这一绝议。 兄妹表面犹豫不决,内心早有打算只是不能言道,另两个想着将邱笗䄰杀之以除后患,也可泄剩下几千族民的恨。 几人商议几个时辰,连后撤路线和相应的粮食供应都做了决定,唯有邱笗䄰之事未下决议。 “够了,笗䄰为我们虎族做过什么,日月共鉴,现下限制她的行踪是为了她免受危险,你们以为是什么?”萧壬越说到后面越激昂,萧云没能多说什么,只能在旁边顺老虎毛。“自己杀自己人,虎族还在这,本王还在这,你们妄想伤她!”他说罢气愤离去。 巫师试图叫住他,“那您的母后呢?王上后生前一直反对邱笗䄰在此长居意图除之,大王连她的遗愿也不顾了吗?” “老巫师,还是办好自己的差事为先。”萧云不想再多言,起身也要走,两人拦住她,一人一句,“难道您连王上后都不顾吗?”萧挺说,“她可是最疼爱您啊。”巫师叹气道。 “母亲是因年轻时深受外族之害,因而固守旧思,她病中呓语,也被你们用来威胁我与王兄吗?”萧云知道此时不是发生争执的时候,只能强压怒火,语重心长道:“那隐尘呢?他也是外族,他为护虎族深受重伤,尔等定要说隐尘与邱笗䄰身世大不相同了?” 两人刚要说出点什么,就被这句问话堵住。“可你们却不知她在人间受人族何等迫害,她先是救了兄长,再到战争开始,救了多少伤者。仅凭她去过人间?” 萧挺沉不住气反驳公主道:“那八环岗地形何以被敌人知晓,他们已经打到第二环,我们不过勉强击退,这些天也是风平浪静,说不定他们正等着我们的好王后送下一环的地图呢?” “萧挺你身为领兵者,不思人员损耗,粮草不济,还有十天前八环岗外不明敌者的袭击,死了十几个弟兄。还要仅凭一些虚无缥缈的阴谋论调,逼迫我除去我的嫂子,我哥杀害他的爱人!如今是什么时候,再如此疑神疑鬼,自相残害,何愁虎族不亡!”萧云说到最后一句捶了下桌,看下两人没话说了,便气愤离去,去看隐尘。 邱笗䄰被关一处偏僻小屋,她算算日子有二十日了,其间萧云来见过自己,没说什么话。而萧壬从未近来,只在开始门外问了几句,而她从头到尾只有一句,去过人间,为寻药材仅此而已。 外面严防死守,倒没有薄待她,三餐正常,只是送餐者那藏刀的眼神,让她越发心寒。 短短二十日,邱笗䄰却仿佛要将这一生的眼泪都留尽了…… 萧壬终于还是进了这间屋子,对着她脸色不算好,但还是轻声道:“不吃吗?” “你吃过了吗?你有旧病不能饿着。”邱笗䄰只是冷冷道,仿佛在置气着什么。 萧壬还以为和从前一样,赶紧凑过去,勉强笑道:“一块吃吧。”她没应声,却也动了碗筷,只是吃了几口,便不想吃了,垂头丧气地倚回墙边。萧壬这才惊觉她变了,那是她的另一面,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她。 “我想带你出去,你不必在顾忌外面的议论。”萧壬想和她商量的语气,劝慰着她。 邱笗䄰早已看惯他的阴晴不定,苦笑道:“身为邱家人,我是逃不过被议论的,就像我爹那样。” “好,我都知道了,今后一定不再让你受委屈。”萧壬说道。 “你我虽相爱,但或许你从来都不了解我,也不必再装好心了。”邱笗䄰盯着他的双眼道。 她盯他那张瞬间乌云满布的脸自嘲地笑了,“从你我初识到如今,你疑心我几次,而要将我除去的局面也不算少,你的母亲不逼你了?” 萧壬顿时默然,伤感爬上他的身,抓挠他的心,许久他才开口道:“我娘,她病逝了……” 邱笗䄰顿时愕然,一心想除掉自己的老太竟然就这样死了,她也知她病重,只是如此突然……“虎族之事你瞒我多少?她的死与虎族战事有关是吗?”她问道。 “她的一生操碎了心……”语未毕,萧壬便掉了两颗眼泪。 邱笗䄰不知以自己现在的情形该说什么才对,才能不被疑,“还请节哀,既然她走了,我也该走了。” 萧壬顿时愣住,眼眶又盈满了泪水,饶是对他寒心的邱笗䄰也不得不动容。他粗糙的手掐住她肩膀,顺着肩膀掐住她的喉咙。邱笗䄰这才清醒过来收住那一丝心软。 一间破旧的小屋里,连空气也凝重了几分。 “他们……都想……想杀我,我的医术如今帮不上虎族,我留在此处也没什么意思了。”萧壬看见邱笗䄰张口,缓缓将她放开。“你妹妹不还有有位姓凤狐的前辈?虎族从不缺医者,不过她不也是异族吗?” “她,她是凤狐清明的徒弟,与我虎族一直有渊源,她的姐姐还降服小妹,成了她的主人。此次又多有想帮,如此一来关系实在不算浅。”萧壬紧张地想解释清楚。 “那隐尘呢?”他刚想再说什么,邱笗䄰继续发问。 “隐尘这险些为我虎族捐躯的自不必多说,何况他还是我未来妹夫。”萧壬听着她的问题觉着很不对劲。 邱笗䄰忽然揶揄笑道:“那我不过区区救命恩人,且救了不少只老虎之人罢了,还是说因我是你的枕边人,所以我才成了错的。” “不是这般,不是这般的,我从未要怪罪于你的意思。”萧壬痴痴道。 邱笗䄰拉过他粗糙的手,嘴里发出甜蜜轻柔地声音:“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无法明白你我之间,你我本是人妖有别,从你向我坦白你是只老虎时,以我从前的经历便不得不多一份防备。我是不想离开人间,但人间实在乌泱泱地欲吞了我,我必须寻找庇护。 可是我到这里,处处不适,还常被疑心刁难,我多怀念那片故土。可当我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之时,战事起了,我又一心扑在伤员身上,可最终你为我打开囚笼的门,把我送进来。今日,你动动嘴皮说些不知算不算好话的话来,就想将我一辈子关在这。” 听了她一番话,萧壬更坚定放她走了心,此刻不想反驳邱笗䄰,只觉着心被挖走一块…… 邱笗䄰莫名其妙地笑了笑,抚了抚他的虎毛,两人对看,好似要说出些悔过的话了,却终究没人说。 萧壬又想起另一个顾虑,说道:“你为何忽然如此想离开虎族?你声称只是寻药,可有人看见你与敌人相谈甚欢。” “我确实见过那些所谓‘仙长’,可你也知道我在人间有‘小医仙’的称号,”邱笗䄰张了张口,无过多神情,只是看着他,“王家什么家的,并不清楚你我的关系,他们一直想请我过去做治骨头经脉的医师,还想要一张并不存在的药方。我若想去,你我或许都没法遇上,回来时用你教的闪移密器,不过只是闪移到八环,应该不会暴露地形吧?” 她将话说得明了些,也好让他明白两人之间的不同。 萧壬语气稍微和缓些,说道:“你为何不做那医师?”他问出这些话,都好似有小刀扎在嘴上,但他不得不问,就像是当时为了稳住虎族之心,关住她一样。 “他们那些人,一旦答应便是上他们当,失去自由,还要终日被盘问药方,我听说那些‘仙长’不止杀妖还杀过人……”她从头到尾端详起他,好似要将他刻入心里。 “好聚好散。”她回想过去的美好,吐不出什么告别的深情之语。 萧壬嘴里话软,神情却是一副不饶人的样子,“这个时候了,你要好聚好散!为何?难道你无半分眷恋吗?” “也许我非走不可,如果我选择不了走法,如你的愿好似也无妨?”邱笗䄰扯了扯嘴角,说道。 他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是拿性命威胁他放她走,曾经邱笗䄰坚定跟自己来,如今她坚定地要走了。“我放你走。”萧壬落寞道,眼眶不觉又打湿了。 “若黄泉共为友,死生不分离亦可行,”邱笗䄰道,“只是阿爹生前常常要我好好活着,阿䄰活着也是为看恶者死在我前边才能连同阿爹的不甘一同化解。把手铐解开吧。” 她说到最后一句,萧壬才恍惚惊觉,他有时做的决定其实挺伤人心的。 战火未再燃,邱笗䄰要离开便需尽早离开,于是萧壬不知为何给了她一个香囊,还让萧云亲自护送,此刻她未有所感是不能了,可过去自己亦常常有如此心境变化,如今终于要摆脱反复无常的人和家烦宅乱的生活,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两人往北走在山谷绕了好几圈,走出山谷,,萧云将她悄悄送到虎界之外安全处,又与她随便说了几句知心话,到最后时刻,两人都落了泪。 邱笗䄰走了没多久,在林子里遇到好几只恶狼袭击。魏蔻蛾看见她好似被要吃尽了,只剩白骨…… 魏蔻蛾恍然惊醒,她想了怎么多事,看看时间好似才过了一个时辰。 她一时想要站起身,一个错步险些跌倒,萧壬见状赶紧过去,他还未伸手,魏蔻蛾已经站定。 萧壬看她神色不好,心有不忍,说道:“这是怎么了?”“近来常常如此,什么虎族,还有什么王家仙门,好多模糊的面孔,你道,我是不是中邪了?”魏蔻蛾先叹了口气,后又疑惑不解道。 “我想不是中邪,好好的怎么会中邪呢?”萧壬嘴上随意敷衍道,心里却坚定了几分。“桐洲府就有不少中邪的‘人’,我要是真中邪也无足道怪……”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萧壬,他被看得一愣,“可若不是,这些就是发生过之事,只是我记不得了。” “我想也许是你不记得之事,现下你正慢慢想起来。”萧壬在她的眼光中勉做笑颜。 魏蔻蛾闻言,心里又凉了几分,嘴里念叨着:“怪事”,自顾自地走了。这让萧壬摸不着头脑,可到用饭时,她还跟往常一样,他也就没有多想。 一连数日,魏蔻蛾没见到俞苧夜和欧阳雨泽,还怪想的,只是他们也有要忙的事,而且这些个事也不好往外说,只好暂时放下,可愁绪又上眉头,她只得放下绣工,摆好纸墨,拿起笔,跟母亲诉说近况,只是那些真正忧心的怪事却未提半字。草草几行写完,似乎也没了要去寄信的意思。 可她一看到萧壬过来,却又急忙粘上米糊封了信袋,慌忙之际还确认了柜台是否锁好后才离开锦蓉坊。 魏蔻蛾正在找熟人信使的路上,此时刚过辰时不久,街上小巷内充斥着叫卖声。 她辗转问了几人都说近来世情不好,不好随意走动。 她早该知道会是如此,白白走了一趟,不知该怪妖,或是怪所谓道长,或是“青天大老爷”们,还是自己。人常常在无处可怪时,将错落到自己头上,骗过自己,以求换的一片“安宁”。 魏蔻蛾正无助地往回走,一路人还遇到不少熟人,寒暄几句过后,又买了点米食,她才有种脚下是实地的感觉,自己还活在人间。 李沉和㶧濛因少货之事,精器店经营的时间便逐渐缩短,㶧濛提议在店里买些简易的绣品,李沉觉着不错,于是两人便要去㶧濛家中取物件,半路看到买糖葫芦的,两人停步。 魏蔻蛾看见他们时,她正指着一串糖葫芦,他摆摆手,遂只买了一串。魏蔻蛾见着情形总算展露笑颜,走过去,跟㶧濛搭话:“㶧濛姐姐,这位是?” 三人走到路旁,㶧濛看她笑得欢喜,反倒皱了皱眉:“哎,你怎么在此?我们可……你可不能乱说。” “哦~我心里门清,正找人帮忙送信呢。”魏蔻蛾欢喜一过,便又故作轻松道。 “你这信还拿手上,没寄成?”李沉细心询问道,“都说寄蓉城内还好说,之外便不干了。我阿娘若是在蓉城内我又不是没能力找过去,用得着寄信还得等回信费这些时候。”魏蔻蛾絮絮叨叨地抱怨道。 对面两人心眼大,没多想,笑嘻嘻的。㶧濛笑道:“可巧了,我身旁这位便有为人送信之劳。”“正是,姑娘是要寄到何处?”李沉应道。 “那便太好了,蜀地南边燕单城的安乔路一户姓安的人家,我阿娘叫魏苏云主要是去做那家人的买卖。我只知道这些,这能寄吗?”魏蔻蛾仔仔细细地回想一下。 “我只在蜀地送信,正好也要到南边购些器物,燕单城的安乔路我还真去过,”李沉看向㶧濛,乐观那劲,看着就舒心,“在稍微打听打听,不成问题。” 魏蔻蛾赶忙把信递过去,问他路费几何?李沉推托都是熟人何必客气,若是为花钱买个心安,那意思一下就是了。她摸摸钱袋,只有一两银子和一些碎钱。只有一两多,她试探着对李沉说。一两多便足够了,李沉回答她。 魏蔻蛾把钱给完,想起连名都没问:“㶧濛,你怎么不介绍介绍?”“成成成,这位姓李名沉,做买卖顺便帮送信,这位是锦蓉坊的魏姑娘。”㶧濛无奈道。 “魏姑娘,闻名不如见面,久仰。”李沉身子微微前倾作礼客气道,魏蔻蛾只得:“哎哎”几声。 于是三人话别。这边两人商量起来,“先送信还是?”李沉细心询问道,“自然先送信,魏姑娘应当挺急的。”㶧濛一下把两颗糖葫芦吃进去。 “也是,店里物件单薄,再开怕坏了名气,没什么客人也没趣。”李沉考量一番说。“只是此去路险,怕要花些时候。”“哎呀,你忘了你身边的我是什么吗?我再捎上你,加之歇息时候,顶多几天就能到蜀南,”㶧濛神神秘秘地小声说,“哎,好酸。” 李沉被逗乐却只笑在心里,“一点点吃,就不会太酸。” 一晃,俞苧夜和欧阳雨泽这边完成差事,回了魏蔻蛾情况,便到旅馆歇脚。俞苧夜觉着这两人中间怪怪的。有时会到锦蓉坊和魏蔻蛾说说话。 要不了几天果然到了蜀南,两人辗转问路,可算找到魏苏云,她说了本月下旬回家,托了口信,让女儿勿牵挂。 两人离了府上,到市集上采买,而不远处却有人在盯着他们。 “便是他们了。”一个女声传出,凤狐琪娘点点头,两人躲在偏僻巷子里。 前些时候,贺子兰使了金银在蜀南置了宅子以做据点,便于联络,足有几亩地,只是还有几间房要修葺修葺。 不久,两人便与凤狐琪娘“偶遇”了,“真巧,没想到,在这也能遇到琪娘。”㶧濛笑道。“是巧,要不要到小院坐坐?”她说。“成。”两人齐声道 府门两个家丁看守,到内里倒是静悄悄的,没什么人。㶧濛有些好奇,凤狐琪娘向她介绍道:“这片主要我在活动,我不爱那么多人伺候因而静了些。贺子兰也在此。”两人点点头,未有言语。 三人边走边说话,但只要是女声,“萧壬和魏蔻蛾好事要近了?”凤狐琪娘问道。“我看不像,有些怪怪的。”㶧濛思索道。 “那你呢?”凤狐琪娘笑道,前后瞅了瞅两人,“我没有。”㶧濛有些不好意思向她摆手。 “是不是有人不开窍?”她问道。 “谁不开窍?”他好奇问道。 “我不开窍成不?”㶧濛怪无奈道。 凤狐琪娘瞥了一眼李沉,又拍拍她的肩膀,说道:“缘分的事慢慢来。对了,你们要回蓉城时要捎上我,我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三人往大厅去,蛇君贺子兰和她的右护法贺予正坐在里头。右护法便是当今南疆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衔。 㶧濛就这样遇上贺子兰等人,还挺紧张的,李沉什么都不清楚,便随机应变。 “你们坐,请用茶。”凤狐琪娘自然地坐在主位上,指了指旁边两个位置,“两位是我朋友,这位是㶧濛,这位是李沉。”贺子兰眨巴眨巴眼睛没说一个字,“这位是蛇君,这位是右护法贺予。” “我是没有姓名……”贺子兰正要打趣她,便将两人要行礼,便示意他们不必多礼,“两位不是南疆国之民,此处又不在南疆国内无需多礼。” “蛇君既这样说,便罢。”㶧濛很尴尬,言毕瞅瞅李沉,他正在擦汗,她就很想笑,果然也没憋住,他看着有外人只好忍着气。贺予也在心里打趣两人,不一会又看向凤狐琪娘。 “这房屋格局,这梁柱和这些摆设价值不菲吧?”㶧濛问道。 “都是些老东西不值什么,李公子不是打理一家精器店?有没有什么精品器物推荐,我好买来摆上。”凤狐琪娘抛出话引子。 “都是些粗鄙之物,与贵府怎相配。”李沉进门时便一直打量。“不过我看这屋子不是正形的建法,反而是有些向左边倾。” “有种倚靠什么之意,是不是?”凤狐琪娘笑道,他点点头,“被你们怎么一说,看着越发歪了。” “我们那的屋舍多倚山而建,便把这也修成类似模样。”凤狐琪娘解释道,“我们那也是如此。”贺子兰看着凤狐琪娘笑,贺予快受不了了,㶧濛自然看到了,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李沉细细品道:“不拘一格,倒别有一番乐趣。” 闲谈一会,旁边那两人用着茶点,这边聊起正事,“蓉城城郊,见过密娄的人,看来是要有动作了。”凤狐琪娘说。“到那边去会会她们,我倒想知道她们要干什么,贺予收拾人马,准备到蓉城去。”贺子兰吩咐道。“是。”贺予领命。她们自然指蛇神之妹莫岑和密娄。 “密娄,是那个毒娘娘?”㶧濛问道。 “什么毒娘娘?”贺子兰好奇道。 “就是毒王的妻子,是一个门派的头领,是蝎子精。”贺子兰对此不了解这倒在㶧濛意料之外。 “㶧姑娘,如何知道怎么许多?”贺予问道。贺子兰也看过去。 “因为虎族的事,当时蝎子精从中作梗,因而有所了解。”㶧濛回道。 贺予又问:“虎族的事与姑娘有关系?” “我与虎族公主是旧识,又因虎族战事重逢了……琪娘,能说吗?”㶧濛有些心虚,也拿手帕擦汗。 “话既说出口,还能收回吗?反正不是什么要紧事,她俩是因为住在深山里头,没有出来见人,因而不知。”凤狐琪娘取笑道。 “琪娘口齿伶俐,但也得给国主留颜面。”贺予笑道,好似事不关己。“还不是你,一直问问问……”贺子兰话说一半,才聊道被贺予将无知转移到自己身上了。她一时很是无语,凤狐琪娘等人一时很是开心。 这院子不小,但落座在这地方到很是隐蔽。㶧濛和李沉的厢房到茅房的过道旁边有个小院,李沉起夜时看见两排的红缨枪,一时恍惚竟上前抽出一把,在手中把玩。 㶧濛正想开窗看看夜色,恰巧看到这一幕,李庐陵战场上的英姿飒爽和最终惨死柴房的画面涌入她脑中,不禁泪盈眶。 李沉挥舞不畅,停住手,放回。他正要回房,便看见㶧濛,她赶紧假装无事,“舞得不错。”李沉只是腼腆地笑了笑,回房去了。 过了一晚,收拾包袱便要启程到蓉城去,贺予受贺子兰命令,已经悄悄行动。 不久便到了蓉城,进了锦蓉坊,贺子兰也是挑花了眼,看了几块绿布,尤其是那块墨绿的尤其喜欢。㶧濛给魏蔻蛾报完口信,看见贺子兰一直盯着什么,过去看看,“这种布你们那没有吗?”凤狐琪娘则战术回避。 “不是。”贺子兰摆摆手,“琪娘,你过来。这块喜欢吗?”她们聊,㶧濛就走开。 “呵,墨绿,”凤狐琪娘莫名发出冷笑,“你穿吗?”“我记得你以前穿过?”贺子兰试探道,“嘿,你不是深蓝大蟒?怎么这么爱绿的?”凤狐琪娘压低声音说道。 贺子兰一脸自然地说道:“我记得我们初见时你就是穿着一身绿衣,而且这块墨绿的布料尤其好。” 凤狐琪娘摇摇头,轻声道:“你记错了,我知道你什么心思,蛇神就是墨绿大蟒,别在我身上耍你的心思。” “掌柜的,这布料有没有做好的成衣?”贺子兰问道。 㶧濛不打搅魏蔻蛾做生意,走开,凤狐琪娘也正有话问她。“可难得,贵客您手上这种布有两件成衣,您要墨绿的是吗?改改尺寸便能穿。”魏蔻蛾笑道。 “那就按那位姑娘的尺寸改。”刚问完俞苧夜下落的凤狐琪娘忽然被指,一下乐了,“我是不穿这颜色,姑娘还是按她的尺寸改,免得浪费衣裳!” “这位姑娘你莫生气,这种成衣还有别的颜色,要不看看?”魏蔻蛾赔笑道。“不成,定要这种颜色。”贺子兰厉声道,㶧濛这会才从贺子兰身上觉出怪,很是不适。 凤狐琪娘眯了眯眼说道:“留给你自己穿吧。”她说罢便匆匆离去。㶧濛,李沉也告辞,魏蔻蛾想着改天请他们吃饭。 贺子兰垂眸,好似有一瞬的失落,转头便与魏蔻蛾聊起来,“什么价钱?” “哦,我们这在同种绣工中,是最实惠的,别的店比不了,一件衣裳,这么一水下来要二两。”魏蔻蛾反应过来开始展现她的口才。“成,但我身上没有碎钱,待我来取衣裳时一并给你,你且帮我留着。”魏蔻蛾看着她一身衣服华贵,但又不像本地人的样子,应承下来。 贺子兰交代完,就去追凤狐琪娘。 魏蔻蛾觉着稀奇,萧壬听见动静,好似还听见凤狐琪娘的声音,便出来瞧瞧,正巧她一阵头疼晕过去。 风谲云诡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贺子兰看到他们住的客栈所在后,便悄声离开。 这旅馆虽偏僻却很是宽敞,说来,凤狐琪娘与这两人倒是许久未见,一时不知说什么便打算先吃饭。 吃完饭又闲聊一通,天色暗下来,凤狐琪娘告诉俞苧夜说要时常去激起魏蔻蛾的记忆,这样事情才能快点解决,而且还告诉许多属于魏蔻蛾的记忆,㶧濛听着那些往事点点头。 正要各自四散歇息时,不巧欧阳雨泽与凤狐琪娘走近,她感觉到一股邪气,现出幽现镜悄悄一照,看见凤狐弈筠的傀儡印记。凤狐琪娘明白缘由,脸上一笑,心生一计,款款离去。 一行人多,又能力高超,威胁感骤然褪去,此处郊外一片安静祥和。 俞苧夜待在厢房,细细思索记忆里的片段,努力要将它们串联起来,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颓然地卧在床上,有着石洞里那重重梦魇之感,十分压抑。 她的反常自然引起注意,凤狐琪娘察觉后,只是悄然离开,午后,㶧濛那边忙完,跑来闹她,俞苧夜的心口总算松了些,骤然,与萧氏兄妹的记忆涌入脑中,她沉默着,只是冲㶧濛笑了笑。 看来还得去问问魏姑娘,她想。 快到日落,两人走出房门,俞苧夜惊觉许久不见,他之前似乎和自己说过有事处理,只是过去这么久…… 她动身离了客栈,要去寻欧阳雨泽,不料被凤狐琪娘拦下,听她说起欧阳雨泽约莫去处理和伪道门有关事宜,以及她赠了他信号弹。 俞苧夜这才想起这回事,急躁的心转而变得空落落的,直到入夜,她于塌上久久难眠,起了身,凤狐琪娘问了一嘴,她回道:“到锦蓉坊去确认一些事。”对面的人似乎也默许她的做法,不再作声。 星夜赶路,俞苧夜思虑着该如何从魏蔻蛾那知道往事,她又知道多少…… 锦蓉坊内,魏蔻蛾收拾着案台,忽然脑中传来声音,像是久远的记忆,放虎归山,且放且杀。 前世中,邱笗䄰离开虎族境内,不过一日安宁,夜里便遭到袭击,黑暗中只能隐隐看到它们的眼睛,密密麻麻,似有好几只兽类扑上来,她似缓缓死去……魏蔻蛾能回忆到的片段越发黑暗不明,只能听到撕咬声,她从回忆里惊醒过来,此时锦蓉坊还未关门,俞苧夜亦进入店内。 引狼入室,魏蔻蛾心里只一个念头,看到俞苧夜她眼神眯了眯。 俞苧夜察觉她的反常,手于身施法,先下手为强,将她弄晕,将她扶起。 房内打扫的萧壬察觉不对,急忙赶出来,看到魏蔻蛾昏倒在俞苧夜怀里。 他道:“你做什么?”“虎大王,我在帮你。”俞苧夜回道,眸中闪过蓝光,亮出一张闪着红光的道符,灵力低的道士绘出的道符对俞苧夜没什么威胁,那符咒被她抓在手里逐渐失去效用。 “你果有神力。”萧壬认出她是千年前那个俞苧夜。 说话间,俞苧夜将魏蔻蛾置于椅上,轻轻放下,趴在桌上。 屋外月高高挂起,参差排列的屋舍蒙上一层薄纱,透着凄清。行至今日,俞苧夜的记忆并无大进展,似乎亦并无什么威胁即将来袭,如果不是她发现那张粗陋道符,而此条街上还有不少,似乎陷入不进则退的死局…… 她腿微屈,手置于魏姑娘头上,手指如波浪流动,几束蓝光照在魏姑娘身上,沉睡的记忆似乎与俞苧夜泛起的回忆交织在一起。 虎族之国举行比武,挑选厉害的武士,看护“八环山谷”但效果不佳,后来极受虎王看重和极为族民尊重的公主亲自与这些武士对练,并亲口许诺高官厚禄,还可再求其他,王室尽力办到。 此项事宜逐渐有了起色,虎族朝廷官员也多了起来,日久,武士需习得统兵要领和管理国家的条例明文。考核兴起,文官增加,比武场逐渐衰落。 忽然,有一天一个异族妖闯进来,拿出手写信,上面还有凤狐清明的独特印记。 当她拿出这封信时“你清明老前辈的什么人?为何到我国中来。” “我乃凤狐师傅徒儿认的姐姐,暂居弃忧谷,到此来是为寻找合适的剑灵。”俞苧夜悠悠说道。 兄妹二人均是茫然,虎王看见母后还在瞄那封信,赶紧吩咐奴仆将母后领去休养。“儿阿,清明师傅可是我们的贵人阿,你可要善待这位贵客!” 萧壬点了点头,安抚一下母亲,俞苧夜进入这宫室,见着这位太后,看她神情动作,便觉着不对。她小心地指了指太后正要问,萧壬开口道:“母亲因先前的族乱,有时精神不佳,方才应是想起旧事。” 这些事,俞苧夜知道表层就足够了,她此行只有一个目的带适合她的剑灵回弃忧谷,按凤狐师傅的方法修炼,或可冲破某种抑制。 玉石初到世间,不懂得婉转,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尽全力去做。 萧壬看俞苧夜不做声响,只是指了指他身旁的萧云,想起轮珠之事,他问道:“可是清明师傅有什么指示?”他都问了,她没多想就说了:“我欲收服她成为我的剑灵。” 之后经过重重考验,萧云半不情愿的认了这个主人。 虎王也允萧云到弃忧谷去历练,异族之妖相伴多年,这中间发生许多事。 俞苧夜与邱姑娘的初次见面,是在虎族宫殿,邱笗䄰因受萧壬灵力而容颜不老。此时俞苧夜与慕容雨泽被迫分开不免,心情低沉,重新踏上这条路,而萧云也走在归乡的路上。 两人之间多了几分欢快,似乎一切都可能有转机,俞苧夜心中新的希望熊熊燃起…… 俞苧夜并没有太多关于邱笗䄰的记忆,她再次到虎族之国见到萧壬,他希望萧云可以长居九重谷,做自己的左右手,俞苧夜没意见反正可以随时召唤,她废然而返前只办了一件事,改名。 将九重谷改为八环岗,她给出的理由是:“明明是八个似环山,那有九重。”虎族并没有这方面的学士,九重谷也不是虎族起的,自然对改名没意见,虎王萧壬为表示双方的友谊,还特意立石碑。 进入记忆流河中的她,仔仔细细地看着邱笗䄰,探索到许多发生在她和他之间的事。直到邱笗䄰几近癫狂的声量从嘴里冲出:“你是说他死了?他怎么可能会死?为何他会死?你告诉我!”她抓住萧云的衣裳,一连串的发问让萧云发怔。 忽的,回忆因俞苧夜灵力失控而中断,魏姑娘彻底昏睡过去,俞苧夜清除干净她身上的法术痕迹。她的头部一阵晕眩,看来还是不行,她想。 萧壬先将魏蔻蛾安置好,转头过来问俞苧夜:“有没有收获?”“有,但有些头晕,以及蔻蛾之前应该也想起不少,你们之间的事……”俞苧夜停住声音,观察萧壬态度。 魏姑娘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还有些迷茫,不过,不久她便又去干活。萧壬订的衣裳已经眼看快完工了,他还是要魏蔻蛾慢慢来,她心里越发泛嘀咕。 傍晚,魏蔻蛾倚着柱子坐着,赶制一个绣样,虽说不一定用得上,金色的丝线绘成流光模样。贺子兰订制的墨绿的衣装绣着竹子,特意将黄色衣裙绣上松树,只是这松树是淡绿的枝干和嫩黄的枝丫,点点光落在上面,美得不似真实。 萧壬缓缓走近,看一会,方欲开口,又怕开弓没有回头箭,粗大的手指抚上柱子,不由己的紧张。 魏蔻蛾放下绣活,没有抬头,他缓缓俯下身去,“魏姑娘,可有心仪之人?”她放与绣绷上的手抖了抖,“并无。”她并无抬眸。 萧壬神情舒缓些,缓声道:“鄙人初见姑娘时便觉着姑娘之貌可比仙子,这些天来承蒙姑娘款待,却也早已钟情于姑娘你。” 一片寂静,周遭弥漫着紧张,魏蔻蛾陡然站起身,想着这院落还住着绣娘,声量放小些,她道:“你不是人对吗?” 闻言,萧壬的虎眼挣得圆滚滚,想说话什么却仿佛噎在喉咙里。 她话没停下,笑道:“你钟情于我,那笗䄰可怎么办呀?阿?”他冷静许多,粗壮的手臂攀上她,想安抚她,却好似怎么都抓不住,“是不是随意找个相似的人,是不是你根本也没多在意她,在意我!哈哈哈哈哈……”魏蔻蛾忽然捧腹大笑起来。 听着那些刺耳的话,萧壬再也无法平静,他环住她,说道:“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便该知道我一直苦苦寻找只是䄰䄰,便是你!” 魏蔻蛾的神情却越发可怖,“那为何不珍视她,到底这份所谓痴情不过满足你自己!你与我的生父所做之事不同,却是一样的畜牲不如,滚出我的家。” “不不,蔻蛾是不是那里想差了,当时正是虎族危机时刻,八环岗并不安宁,我也不想你被那些东西彻底记恨上,让你离开是我当初能想到的最好选择。相信我,我绝不会害你。”萧壬解释一大段,人已经被魏蔻蛾推着后退几步。 魏蔻蛾没有松口,她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高抬贵手,这一世放过我吧。” 淡淡月光隐隐约约照着院子,披上霜色,更添几分伤感。 萧壬似乎也看清楚一切,自己如今的处境……“或许从始便是我错了……我不该……都作罢吧。”我又如何不是错了……魏蔻蛾心里说着,泪珠从他脸上划过,他不再犹豫,像是落荒而逃般,身影逐渐消失。 魏蔻蛾清醒一些,怕吵到人小声哭起来,悔自己爱错了人…… 这边没伤感多久,萧壬又“杀”回来,“你店门偏侧贴着道符,这是为何?”“什么道符,我用不起那东西。”魏蔻蛾无奈道,看他突然折返心里害怕,现在倒是想笑了。 “难道是道士偷偷贴的?我看你们这整条街几近都贴了。”萧壬察觉这其中阴谋的气息。 魏蔻蛾没忍住反问道:“那么多道符怎么没困住你呢?难道此便为魔高一丈?”“多少受其所扰,只是不足以困住我。”萧壬说道。 “我从未看到你行恶,不会报官,不过你赶紧地,给我快快地走。”这下萧壬被推了十几步路远,果然还是有所作用吗?他心里想着,却不知魏蔻蛾蛮力十足。 终于,两人还是作别,出了店门,忽然,萧壬心里空落落的,眼泪不经意地流。他想着如她所愿,或许也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此日晨起,欧阳雨泽打算利用自己能力之便,到允城四大家的底层打探打探。 道符作用到允城城郊便停下,整座城竟然戒备如此森严,未免打草惊蛇,欧阳雨泽不再使用道符,反正除了道法自己还是个普通人,没道理进不去。 他跨进这隐隐约约的结界,忽然觉着脖间一阵刺挠,心底觉着:这结界竟有如此大威力,不可久留。 他顺着路返回,忽然看泥洼路旁,一些人正在用石子填路,很是艰辛,更有幼者根本搬不动,欧阳雨泽赶忙上前几步,靠近他们帮忙,顺便打探点什么,也算不虚此行。正当此时,许多妖怪从天而降,那些搬搬扛扛的人亦是他们爪牙。 别生瞳看清眼前妖,凤狐,蝎子精,蛇精,他抽出铁剑,却是无力支撑,剑狠狠插入地里,才勉强站定。“弈筠,果然洞察人心。”毒娘娘盛赞,看着欧阳雨泽痛苦不堪得意地笑了,“中了傀儡术,他怎样也逃不过,我的师父想必也料到这一点。”凤狐弈筠前半句凤狐倩爱听,后边她听着耳朵刺痛。 欧阳雨泽悄无声息拿出一张道符,打算驱逐这浑身的浊气,却未起作用,喉咙一阵干热,不到一瞬,像是一颗心要被掏出来之感,一口黑血吐出来。凤狐弈筠一惊,“凤狐琪娘没你想的聪明,赶紧抓免再生变。”莫岑向毒娘娘提议。 密娄觉着有理,他们将欧阳雨泽抓到蝎子的一处据点,蝎子本住烟山山庄,密娄之夫自称毒王,她便为毒娘娘,后来势力扩大便多了许多据点。 翌日,欧阳雨泽已被抓了六个时辰,总算有了抬起眼皮的力气,除此之外身体无一处听自己使唤,脖间一阵抽痛,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欧阳雨泽的灵魂被驱逐出体外,慕容雨泽的灵魂被唤醒。 他灵魂离体,再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周遭六只蝎子看守,外边仍是白日,欧阳雨泽以为自己刚被抓不一会,虽这样以为让冷静些,但他也无法回到体内。 他眼睁睁地看着红瞳漫着黑气,慕容雨泽想要挣扎,可这副身体受制于傀儡术太久,实在无力回天,很快失去自主意识。 “这只眼睛真讨厌,倘若能够挖下来为我所用就好了。”密娄愤愤道,“不过是能看清妖怪和鬼魔的眼睛罢了,没什么稀奇。”凤狐弈筠满不在意。 “并非如此,它能辨清毒气,制毒之人最是讨厌。”有蝎子精应道。 “原是如此。”凤狐弈筠觉着稀奇,这样一只能辨清邪恶的眼睛,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过会,他看到本该被关在王府的隐尘剑居然出现在慕容雨泽手上,虽说转瞬即逝,但已足够惊喜。看来需要点时间让他在我手上发挥最大的作用。 顺水推舟,恢复玉身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锦蓉坊歇业几天,并非因萧壬之事,只是蓉城内生了异变,魏蔻蛾不擅应对这些,干脆关了门。过去桐洲府是如此,如今要到蓉城来了吗?事到如今,各路道士定是恶虎无疑,可又是谁在为虎作伥,是萧壬,不像,难道另有其妖?她想。 到底是蜀地最繁华的地方,他们不敢明面上为所欲为,总该有所掩饰,可许多事都是保不准的。 天空落下黑幕,乌云团聚之中,又似乎隐隐有点点光亮。魏蔻蛾毕竟还是个快十六岁的小姑娘,总归是好奇,尤其是她还和妖住过,虽说没住到一起,但总归一起生活过。可惜我没那个本事去查,也没有那么多条命去抵,她想。 两位绣娘都是本地人,要向魏蔻蛾告忙回家打点事宜,看到魏蔻蛾似乎满脸愁容,也是安慰了几句“总归会好起来的。”诸如此类的话。她自然也准了,毕竟全城防妖,清理邪祟,她们也将应尽的事都办完,自己无法挽留。只是她隐隐觉得她这没有“关照”的地方,反而更安全。 一连几日,锦蓉坊里,她手上的绣活不敢迟,日出东边,院里草木欣欣向荣,偶有翠鸟吟叫,好似春到了,却仍在严冬。 魏蔻蛾出了房门不经打了个哆嗦,又披了件袄,这才到厅里用饭。 萧壬找上凤狐琪娘,告诉她内城的情况,以及商议之后相救隐尘之事。 “内城里的事苧夜已告知了我,这其中内情便是道士以出邪祟,高价出买道符。”凤狐琪娘说道。 “这其中被特别光照的有锦蓉坊,染坊,柳家的一家客栈,以及一些你们常活动的街道。”她悠悠然说道。 “做怎么大阵势,除了抓我们,还有杜曼珠,她你应当记得吧?” “是猫族首领之妻。”萧壬答道,俞苧夜在一旁静静听着,听到此处有些恍惚她好像不但听过这个名字还见过她。 凤狐琪娘喝了茶,故作神秘道:“她背叛柳家,又与王家闹僵,尚不明其由。” “这蓉城还能待吗?蔻蛾会不会有危险?”萧壬急切道。 “王家在蓉城没那么大势力,因而只通过游说贴符咒的做法……”凤狐琪娘没倒茶,只是喝了口糯米咸蛋粥,顿了顿,说道,“此处暂时是安全的,魏姑娘那,她想必很快就明白过来那些人的不可靠,至于她最后如何抉择,还在于你……” 她说话比从前还缓慢而声音有力,萧壬差点听急,不过过会他便明白过来,她是比之前自己见她还要虚弱…… “隐尘为王守明所抓,这个我们皆已知晓。”她说道,俞苧夜忽然靠得很近,不肯错过一个字。“隐尘囚处,我已探知便在允城之内,具体所在尚不能以镜得知,伏狗林以及王府水下石牢最有可能,只是此两处皆不易闯,一着不慎便成飞蛾扑火,还需从长计议。” 她摊开毛绒扇子,五指红红的,很怕冷。 俞苧夜和㶧濛两个不知商议些什么,跑到凤狐琪娘跟前,欲她用镜子解惑。什么㶧濛和李沉相遇之时,俞苧夜和欧阳雨泽相遇之时,伪道对蓉城是什么布局以及李沉上一世的种种,到底他们如何走向惨局…… 她都没应允,还告诉俞苧夜,蓉城之内如何还得你自己去寻。“还能去吗?”俞苧夜疑惑,“不如虎穴焉得虎子。”凤狐琪娘乐道。 天色灰沉沉的,看着那天,俞苧夜心里愁起来,她原本想问欧阳雨泽的下落,但她知道凤狐琪娘会让她自己去寻……在不知不觉中,凤狐琪娘走近,“想去便去,小心行事。” 于是,她离了客栈,可她又不知欧阳雨泽的去向,难道去允城吗?思来想去,还是去了锦蓉坊。 说来奇怪,蓉城之内兴师动众,却没人能道出所以然,亦没人追问,都只庆幸平安当大赚。 只是他们到锦蓉坊来,推开看门的伙计,一行人大咧咧地闯入,便免不了魏姑娘的质问“这又是那一遭?”她问道。 王名玦还没处理这种事,可他那大哥偏要他打头阵,只能把官府除邪祟的公文又说了一遍,这些魏姑娘从小听到大,“到底什么在作怪,你们是来卖东西,还是来看我这有没有邪祟?” 王守擎最喜爱这个小儿子,还以为他嘴多能说,王名先在心里嘁了几声。“两者都要,”王名先道,“你小姑娘别问那么多,魏掌柜呢?” 魏蔻蛾越发觉着不对:“阿娘出远门,你们允城王家,我记得阿娘认识王守和前辈,交了好大一笔钱,现下又要交了?” 一时,王守和面露不悦,他脑子不太好,也不太会说话,他说道:“现下世间多妖怪作乱,什么多腿精老鼠精蛇精老虎精,那那都不太平,此处还尚可抑制,允城老百姓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看着魏蔻蛾不为动容,王守和使了使眼色,“是呀,魏姑娘,城西一男子昨日便被吸了阳气,全家都不安宁。”“城东门荣华路一中年妇人买菜时忽然倒地,转瞬被洗劫一空,幸亏我等及时出现这才救下她。” 幸亏你等及时出现,否则大娘便不必被洗劫一空了。王名玦想。 他的眼神忽然和魏蔻蛾对上,有些心虚,他又看向大哥,大哥正得意于他安排下的祸事,今晨父亲极力夸奖了他,还想王家的势力很快就能扩张到蓉城了。 道士们声情并茂地举着例子,她假装认真在听,偶尔面路惧色,“都听到了吧,小姑娘家家别掉到钱眼里,买卖成了,大家受益,以后也能更好保护大家伙不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然而他的丑陋早已被魏蔻蛾窥探一清二楚,她阿娘亦心里明白。凭你也配对我指指点点,她想,不禁地低下头掩饰快压抑不住的笑意,“阿娘出门两个柜子都锁着藏起来,手头的现钱大都买了粮食,几位道长看在往日的交情少算点钱。” 王名先当然不愿意,而且他还有一种被这姑娘耍了之感,正要编些说辞,王名玦打断他:“大哥,搜找邪祟要紧,这才是父亲交代的正事。” 你小子倒乖,这会又知道说话了?王名先想。 魏蔻蛾没呵止只是笑了笑,他们便搜找起来,又动用了道符,未果。 王名玦这里还想软磨硬泡一番,他道:“魏姑娘近来有没有看到可疑之人?”“有一男子高高壮壮的,到这买衣裳,待了一阵,已然去了。”魏蔻蛾想萧壬再不会回来,他们不止一次找上门来,想必发现了什么,不说不成了,但怎么编还不是随她。 高高壮壮,王名玦看她比划便知不是欧阳雨泽,“何处可疑?”“近来客人不多,一男子比较奇怪,他说他从北边来,不似没有钱财的人物但言行有些古怪,可那是贵客,再无异举,我又何必多事,如今看来……”魏蔻蛾说道。 王名玦本想问贴着道符怎么不见,还想着怎么开口,这会听到这个脑袋轰隆隆的,北边,男子,高高壮壮,妖气,难道是虎王萧壬…… 锦蓉坊的道符是王名玦贴上的,比其他地方要早,当时他路过,觉出一丝妖气,可是他身无法力,只能贴上道符,即便坏了王家“安排”的祸事也无妨,他能出一份力挽回一分是一分。 她看他倒比较像人些,可那又如何。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道士为祸百姓,而你充好人,做帮凶,我看不起他们,更看不起你……她想。 最终以十两的价钱勉强成了这笔“生意”,王家嫌少,魏姑娘嫌多,不过,魏姑娘提要求道:“既然摆好阵法,那烦请诸位以后别登门,免得我担惊受怕的。” 王名先动了动他那不太有的脑子,应下了。 做生意要交的税目不小,还如此压榨,人道不成,便扯些妖魔鬼道,如此绵绵不绝地送钱,尚要被不可一世地指点,点头哈腰地过日子倒不如与虎同行。魏蔻蛾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想到前世的结局,她打消这个念头,老老实实待在家,守好这一亩三分地,哪怕做困兽之斗,也算死得其所。思至此,她紧闭起门,屋外的道符不理,将屋内的道符全都撕下来,撕成碎块,走到粪桶旁扔下去。 锦蓉坊闭门,她小心走近,看见道符,退后几步,绕到后门,又看了看四周,扣了扣门环。 听见动静,她心道果然。魏蔻蛾由于全城不知为何的警戒起来,人们都少出门,夜里更是一片寂静,铜环声格外清晰。 魏蔻蛾拿起量布裁衣的尺,小心走过去,她问道:“是何人?”俞苧夜靠近门缝,小声道:“是苧夜。”她说罢又看了看四周,闪过蓝光的眸子没察出异常,魏蔻蛾犹豫了一会还是打开门。 魏蔻蛾也把俞苧夜拉进去,也打量起四周,过会,她轻轻关上门,她的表现让俞苧夜多少有些诧异。 “你若是妖为何看到道符仍要过来,你若是人又岂不知全城戒备,唯有一种可能你是不怕那些东西的妖,那么你是站在哪一边?”魏蔻蛾小声又极快地说道。 俞苧夜觉着她在内城之中见到一抹亮色,轻轻一笑道:“我若说我是妖你当如何?”“你是妖也不要紧,别露原形吓我便成。”魏姑娘面上强撑,手上发抖,心道果然,果然…… 闻言,俞苧夜觉着大有收获,她道:“我原形是块玉石,或是狐妖,应当吓不到你。我站那你一边对你来说才是要紧的?” 魏姑娘点点头。 “我站你这边,今夜便是为你解惑而来。”俞苧夜说道。 “此为何意?”魏蔻蛾警惕了几分,俞苧夜好像没平时看起来那么呆。 两人坐在里屋,魏蔻蛾椅子都没坐热,就被俞苧夜拉着走了。 俞苧夜边走边说:“我听他说起你们争吵的内容,我想这其中有误会,只是他不会申辩。” 他不会,难道你有多会?魏蔻蛾心想。 两人去往的地方很偏僻,“三更半夜带我来着深山老林?”魏蔻蛾很难不心惊,“你受惑你上一世的死因,可萧壬为何要杀你?”俞苧夜看她的神情,抚抚她的肩膀,想安抚她,“你记得萧壬在你离开时给了一个福袋吗?” 魏蔻蛾默认下来,“你且听我一言,欲害你者,是狼族,而正是萧壬给的那个福袋庇护了你,至于后来你因何而死,仍需你自己去回想。” “我为何要信你?”魏蔻蛾冷冷道,俞苧夜手中闪过蓝色的法术,光流靠近她的脑袋,“这些都是从你这知道的。” 她将手移开,坐下靠在树上,今晚的月格外分明与蓝光流相映,相容。“当时就在此处,我以你的眼睛去看,以你的身体去感受,我清楚你当时的恐惧。只是真相并非你所感知的那样。这些你可以慢慢去分辨……虎族和狼族的关系,想起后来的结局。” 魏蔻蛾静静的听着,琢磨着那些混杂的记忆,“若是我想不起来呢?” 俞苧夜并未有情绪的波澜,用眼神安抚她,她很坚定,很可靠,说道:“我来到这除了解除误会之外,望你能够信我,至少别抗拒我护你。” 她靠在树上,她靠在她的肩上,想是要靠近那蓝光。“我曾经帮过一个人族姑娘,深知在这世间生存之艰,段琦与同族之情尚被辜负,何况人妖殊途,我明白你的感受。” “不论你与萧壬之间,你如何选择,我都不做参谋,尽我所能保护你,直到这场祸事平息。因我们是朋友,㶧濛亦是如此。” 魏蔻蛾多日的困局终于解了,红了眼眶,俞苧夜看着她,她睁了睁眼没让眼泪落下,听到最后一句,觉得不对,“㶧濛姑娘也是妖?” 俞苧夜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敢再出声,眨巴眨巴眼睛。“哈哈哈哈,无妨无妨。”魏蔻蛾笑道。“今日道士登门,那么锦蓉坊目前还算安全?” 她点点头,她变出一个东西,是凤狐琪娘给的紫砖,交给魏蔻蛾,“如果有异动,拿着它默念我名,我能知道,赶过去。”魏蔻蛾接过东西,心里不胜感激。 欧阳雨泽的灵魂游荡在外,却无法离肉身太远。凤狐弈筠再对他做法,他仔细看那张脸,“那时,是你!便是那时动的手。”那离开染坊一夜,凤狐弈筠疑惑忽而了然一笑,“此时方悟,未免太迟。”他对虚无的空气说道。 欧阳雨泽想起被抓的情景,那些伙计,心里话脱口而出:“你利用一时恻隐。” “我是利用了你的愚蠢。”凤狐弈筠眼神发狠,“真不知师父为何与你一道,或许她也在利用你,可你实在太愚蠢了。”他话毕再无回应,脸上露出得逞的坏笑。 难道这一路行来,我果真犯了诸多错事,可我不想死,永远不…… 翌日,蓉城城郊,朱鹮遵照凤狐琪娘的意思,去相告李沉,让其和家人千万小心,李沉照做后,不知哪根筋抽到,非要跟着㶧濛到客栈来。 两人也算低调,小心走在乡野小路上,未行大道,日正中,冬日暖洋洋的,她享受这安逸,他也很高兴。本想绕过小道,再过横过通往可以通往客栈的路,忽然见可疑之人,正站在路旁东张西望。 “这路真绕哎……”李沉正感慨道,忽的被㶧濛拦住步伐,“那老者有古怪。”她说,李沉认同㶧濛看法似的点点头,思索会,半开玩笑道:“那应是年过半百之人,㶧㶧可不能胡来。” 两人走近过去,老者竟也不避,“一脸道士样……”㶧濛道,老者笑得慈祥:“老夫便是道士阿。”㶧濛嘴上没说什么,眼睛陡然睁大却暴露了她,倒像极了鸟眼了。 正巧,俞苧夜也赶往客栈,四人正好碰一块,俞苧夜不大辨路口,刚好在三人对面走过来,看他们走过来的方向也明白,自己走错绕小路还绕了远路。这乡野小路纵横真多啊,她呆得在心里也要掩饰自己的心虚。 俞苧夜有时有些呆,尚不及对面那两位,有时那是呆到底。 俞苧夜离得还有十几步,㶧濛赶紧招呼她:“苧夜快过来,这有个道士。”她听说老者是道士亦不再犹豫施法闪过去,制住老道士。“她应是朱鹮鸟,可你,老夫为何一时不察。”老道士有些震惊,像是遇上什么怪事了,仔细辨认似确有几分妖气。 俞苧夜挥出常态三米长的羡苓鞭,鞭打地面,震慑他,㶧濛鸟嘴喳喳道:“小道士不是好久没见了吗?没准就是这老道士抓的。”闻言李沉点点头,“你这后生可不能乱点头阿。”老道士忙想打住她,双手都要抬起以示投降,羡苓鞭立时将他死死捆住,速度之快不过谈话间。 “是你抓了欧阳雨泽?”俞苧夜眼眸闪过惊色又瞬间严肃道,“欧阳雨泽?欧阳家的后生,老夫还不曾见过,不过,他不是与父决裂,离了允城,老夫也不知其去向,”老道士赶紧辩解,“鄙人姓陈,名檀,陈仟我儿诸位或许听说过,抓那后生老夫亦不知有何益处?” 两个名,俞苧夜似乎都没听过,㶧濛倒觉得这两名耳熟。“既然如此,你倒此处做甚?” “我是为寻一个名为琪娘的……”她听到这两个字,鞭子骤然勒紧,“我并不想与尔等为敌,王家何等心思老夫清楚,不愿他们弄得蓉城乌烟瘴气。可同为道士,老夫也不好他们正面对上。我想着来找这位传说中的琪娘,她既然在此想必会有高见。”陈檀突突一大段话,㶧濛仔细捋捋,俞苧夜却为他知道凤狐琪娘行踪而震惊。 羡苓鞭松了松,堪堪收住陈檀,害怕引狼入室,她们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或许此人居心不良,”李沉忽然开口道,“但万一,既然不好将他望住处带,不如请凤狐姑娘出来,或许可解此危机。” 俞苧夜与㶧濛对视,两人犹豫之间,凤狐琪娘出现了,法力高强便是不错,这会子便把人叫出来,过会李沉便明白凤狐琪娘是自己出来。 㶧濛怕真抓错人,或是抓了不该抓的人,打算揽下来,开口道:“琪娘,此人十分可疑,我看着不对,便让苧夜将他抓住。” 凤狐琪娘眯眼笑着,不置可否,她问道:“你是陈家那个老道士?”“正是老夫,呸正是后生,琪娘姑娘。”陈檀是个老油条,嘴上应变能力极快。“如传闻中的陈道士一样上道,只是这称呼我不喜欢。”她回道。 老道士有些开不了口,可不开口不成,只得试探道:“琪娘姑奶……奶?”“苧夜,松开他。”凤狐琪娘喜,放松下来,倒也是因对这道士有所了解。“好。”凤狐琪娘开口,俞苧夜没有异议。 㶧濛心想,琪娘有大谋。 其实,凤狐琪娘当下一点数都没,“你们方才的谈话我大致听到了,”她看了另三人,笑得开心,“请吧。”平白多了个侄孙,凤狐琪娘觉着有意思,走在前头,俞苧夜被特意看了一眼,脸微微泛红,另两个没听出话里的意思,紧跟其后,俞苧夜走最后。 凤狐琪娘与陈老道闲聊一会,知晓他从前在青城山修炼,现居蓉城的清修之人,至于子孙后辈之事,偶尔也鞭长莫及。两人终未达成什么协议,俞苧夜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 客栈里的日子过得分外宁静,却似有狂风骤雨将至,可到底谁能从中获利呢。 俞苧夜这两日过得冷冷清清的,回忆放不下,少了一个人心 魏蔻蛾最近一直隐隐不安,贺子兰来取衣时,差点把她吓个半死。萧壬也没那么忍得住,他无法想象她发生意外,不顾潜在威胁,偷偷来到锦蓉坊,其实他一路走来过了两道槛,虽无受伤,却心惊未定,“我们那比这安全,跟我走吧。” 魏蔻蛾这回没有犹豫,留了封信,关好门户,两人便匆匆离开。 王名先向王守擎汇报他等去往锦蓉坊的景象,王守明还在细细琢磨,欧阳雨泽,俞苧夜这两个名字一直浮现在他脑海,恨意渐升。 随从觉着家主不对劲,而且这火像是要烧到自己身上了。忽地,王守明道:“叫十几个人随我到锦蓉坊去。” 一行人立时赶到锦蓉坊前,悄无声息地进入,可还是扑了空,“果然,这个贱人竟然与妖孽为伍,王家的废物竟无发现。”王守明气得捶桌。一个临时过来充人数的小道士随口劝道:“也许这魏姑娘只是临时有事,也许是这魏蔻蛾太多花言巧语,同门才……” 小道士被王守明狠狠掐住脖子,想用道法自保可以才能不济,双脚离了地,四周寂静无声,王守明开口道:“王家正是有你这种废物,才要依附杨家。”很快他没了气息,一条性命死得静悄悄。 旁边一个还算受王守明重用的道士王平安,心一紧,真是蠢阿,全城戒备,魏蔻蛾又受道长提醒,此时离开还能为了什么……他连叹息声也不敢出。 一个道士哆哆嗦嗦上前,“家主,搜到一封书信。”王守明坐在正厅,四周围着十几人,他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平安,知会县令一声,你便留在此处,抓住魏苏云,也算握住这帮人的软肋。” “是。”王平安回道。 贺子兰寻上凤狐琪娘,她亦有求于她,正好一下子说清,她要她相帮对付凤狐倩和莫岑,她定要她着那墨绿衣裳。 凤狐琪娘苦笑道:“我因身患有疾,又力量弱小。但求蛇君,蛇君只需应付她们,无需动真格,来日司毒司自有琪娘一份谢礼。” 贺子兰见她改变称呼面露不悦,“无需谢礼,只需接受此礼便可。” 凤狐琪娘看她面色有异,商量着那件黄衣裳成不?贺子兰瞬间不再讨价还价,答应相帮,凤狐琪娘早知她醉翁之意,可也无可奈何,隐隐欣然,或许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吧。 她又问起锦蓉坊的情况,贺子兰却说并无异常,那道符呢?她问,贺子兰说,为了不引人耳目,并无从店面正面进去,走了小门未见道符。一切仿佛如旧。 是夜,道士和猫妖起了冲突,但城郊这边并无动静,狐族一位地方驻守有言趁此机会,找回灵钻,凤狐琪娘却并不加入,说了一句让尧息迷惑的话,试探即可,我会帮你们看住凤狐弈筠和凤狐倩便悠哉悠哉走了。 蓉城外望西边去有个小山坡,而方圆几里人烟稀少,为了将这个局做到极致,凤狐琪娘取下幽现镜的两颗紫窥石,置于东西两角,形成结界,这个结界暂时对外边和里边并无伤害,防止无辜者涉局罢了。 凤狐琪娘身着流光裙,披了件外披,发间簪了几支金珠簪子,后边两支凤簪坠着黄色娟布落成飘带,十足飘逸。贺子兰令人给她好好打扮一番,正所谓人靠衣装,凤狐琪娘其貌不扬,五官不算周正,如今好好打扮一番凭空生了几分美感。 俞苧夜立于其后不远处,她也让凤狐琪娘好好捯饬一下,玉簪收起来,又簪几支坠了灵巧流苏银簪,绕环精巧的发髻见别了几朵冰蓝缠花,玉兰花耳环下坠着可冰蓝珠子,身着一身冰蓝短衫褙子齐腰襦裙与之呼应。 褙子厚实了些,蜀地没那么冷,只是凤狐琪娘很怕冷,让她也穿上。 慕容雨泽受凤狐弈筠操控,变出隐尘剑,剑落他手中,凤狐弈筠一碰却化为虚无,倘若不与之争夺,却实实在能用。 欧阳雨泽的魂体逐渐淡化,他什么也做不了,现在受他控制是另一个灵魂,那之后呢?他好像也要与这傀儡术相融。 隐尘受道符锁链禁锢,身受重伤,却被强行召唤,痛苦非常,可过会又好似真的逃离王府,顷刻又被傀儡术控制,他难以承受,意识淡薄,无法反抗。 凤狐弈筠欣喜若狂,“这可能是你发挥最强实力的时刻了吧,在我操纵下,是时候了。” 好戏就要开场了。 “小心行事。”凤狐琪娘对萧云道,四人站在她和俞苧夜对面,“为何不能一道呢?”㶧濛问出她和李沉的疑惑,“凤狐弈筠是奔着我和苧夜来的,分开行事不失为上计。”她道。 俞苧夜走上前,拉住魏蔻蛾的手,“把你弄到另一个战场,对不住。”魏蔻蛾只是笑笑,轻声道:“既是冲你来的,切记保全自己。” 她们说话间,萧云一直盯着她们这边,凤狐琪娘看在眼里浅浅笑着,连萧壬也觉出不对劲,只是大敌当前的紧迫感似乎要磨灭一切。 俞苧夜看向萧云那边,两人都视线总算对上,萧云回避她的目光,凑近凤狐琪娘。“要是那仇家不来该如何?”萧云问道。 “他们人多势众,既然有了动作何必按兵不动,若他们真沉得住气,我也自有法子……”凤狐琪娘微笑道。萧云凑近凤狐琪娘身边,小嘴对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前辈身患有疾,能不动武便不动武。” “成。”凤狐琪娘回道。 一行人隐蔽起来,严阵以待。 凤狐弈筠果然出现了,连带着毒娘娘山庄若干人,气势浩大,他们出现在贺子兰眼前,再看到傀儡慕容雨泽时,蛇君也不免觉着诡异。贺子兰从前并未见过慕容雨泽,只是那强大的气流不容忽视。 慕容雨泽身着紫袍,头戴金冠,他与欧阳雨泽的形态有诸多不同,皮肤也白上不少。那张惊羡世人的脸配上贵公子的气质,莫岑此时仍感慨,不愧是能对我使美男计的人。 贺子兰弹奏起那清音琴。凤狐倩和莫岑两人对付贺子兰,她悠哉悠哉拨弄琴弦,知这是持久战。 凤狐弈筠向俞苧夜叫嚣的时,还操纵傀儡袭击南疆国的军队,右护法贺予吃力抵挡,小将军程宁赶来相助,“护法首上,为何此人如此强劲。” 凤狐弈筠知道不能一直攻击南疆国的军队,以免招来更多祸事,转而攻向萧壬等人。不过他还想养精蓄锐,利用攻击激发傀儡的潜能,所以频率很慢。 那两个同陈家道士躲在百米外一个小山坡,上头长满杂草,凤狐弈筠虽占领高地但亦难以窥探另一个山坡的背面。 “姑奶奶,这可怎么办啊?”陈檀隐隐听着叫嚣声紧张道,“还不是时候,老道长让人留心王家人和柳家人,此事过后我有好酒相赠。”凤狐琪娘淡定道。陈檀这个老顽童最爱喝酒,听到酒又全乎忘了现状,他的老脸还是能使动陈家上头几个人物做事的。 俞苧夜听着两人交谈,勉强镇定。 今夜燕山山庄出了不少人,往平地瞧去还能看到道士,萧壬捏了把汗。 㶧濛抽出骨笛,保全性命,大不了就撤,她想。 他对凑近的蝎子就是几拳,抽出宝刀,骨笛吹响,蝎子精无法靠近,密娄悄悄退到后面,萧云晃了晃轮珠,玩味地笑了笑。 轮珠在她手中转动,白色的流光锁住密娄,“娘娘!”随从有些慌乱,“萧云,你抓我有什么意思?抓莫岑去啊。”密娄小声说道。 场面一时陷入混战,蝎子的浓。紫暗流围住几人,轮珠飞空,她的手指如波浪抚过,双手快速抚动轮珠,又于头上扣上,食指相对,拇指相对,凝聚月光,忽地,双手五指摆动此起披伏,向两边去,光流也向四周冲击。 她还是一如虎族当年的卜月灵女。 这可让魏蔻蛾心下一惊,可以说又惊又喜吧,李沉则近乎只剩喜了。 时间持续久,魏蔻蛾越发能觉出萧壬身上那股凶气,一时间有些愣神,是啊,此恨滔天。 柳岩天带领着悄悄靠近这片地方。 萧壬手起刀落之时,又拳顶下颚,哀嚎声一片,朱鹮看形式大好,现出原形飞向天去,施展全力。 萧云乘机悄悄上前,从密娄背后抓住她,剑架脖子,密娄一丝也不敢动。“尔等谁敢再动!”萧云喊道。 “都别动。”密娄胆子小,她相信,真有妄动,萧云真会杀了她。 凤狐倩那边觉察密娄不对,“娘娘出事了。”她在莫岑旁边低声道。莫岑双目睁大了些,现下还不能让她死……该死贺子兰为何要插手,她想。 两人被贺子兰逼退几步,凤狐倩想救密娄可又担心莫岑,打了两刻钟,莫岑也看出贺子兰只使了三成功力,“贺子兰,其实我们才是一样的人。”她冲贺子兰笑道,贺子兰只是笑笑,旁边凤狐倩却急得想热锅上蚂蚁,“让凤狐弈筠动手,用不上姐姐的。”莫岑低声道。凤狐倩开心地点点头。 贺子兰隐隐听到她们的交谈,笑得得意。 自家主人被挟持,一只站在外围的鬼机灵蝎子,现出原形,朝同样躲在后边的两人奔去。 黑暗里分辨不出东西,只听到细微泥土被踏足的声,“这是什么?”魏蔻蛾保持高度警惕很快察觉了不对,拉着李沉到处逃,“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为何骤然如此?”李沉愣愣被拉着走。她不想理他。 蔷薇扇被举起,转动一下,粉光指向密娄的方向,凤狐弈筠接受到信号立时使动傀儡往萧云身上攻击,一连数下,萧云不敢冒险,一个闪身,密娄也被松开。 她躲闪之际看到嫂嫂一脸惊恐和另一个呆子,立时闪到两人身前,那蝎子精正要现人形扑向魏蔻蛾,她一剑砍断他的双手,仍要做困兽之斗,他往侧边扑上来,魏蔻蛾吓一跳,她发狠掐住蝎子的脖子,很快他气息奄奄,下一刻用足劲将他摔在地上,他当即头破血流,没了气。 密娄脱离危险,松了口气,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裳被凤狐弈筠狠厉的剑法割破,这个疯子,她想。旁边的地也劈出几道裂。 柳家那柳岩天最是胆小猥琐,这会也忍不住派人向前探查,“二当家,明知那边各路妖魔鬼怪,还要我去,我去送死谁给二当家汇报。”柳岩天的手下和柳不怀自小就玩得很好的柳磊小声试探 “加上一个人。”柳岩天没反驳,“两个。”柳磊笑得开心比出个“二”。“成。”柳岩天不耐烦地推柳磊向前。 贺子兰拂了拂琴,琴音飘扬,对于莫岑凤狐倩无异于无数刀片,凤狐倩贴近近攻,扇子挥动,莫岑打配合,她琴一拨,借力一个飞身往凤狐倩狠狠一踹,使出八成功力。贺子兰琴弦一拨,莫岑要划向的短刀一抖,感觉耳震得生疼。 凤狐倩直直摔到地上,胸膛生疼,嘴角流出鲜血。 莫岑气极反笑,“蛇君要为一个外人做到如此程度吗?”琴音还在响动,贺子兰只是不明所以地笑了笑。 凤狐弈筠操纵傀儡近乎如鱼得水,慕容雨泽的功力被激发了几近就成,这种有违常理的激发功力极伤身,却也有可能发生逆转让欧阳雨泽恢复功力,最差的结果便是费去大半武功,费去的武功尽归操纵者。 只要凤狐弈筠还想要傀儡发挥作用,欧阳雨泽的肉体便不会有事,这傀儡术不算凶险,所以凤狐琪娘才敢赌。 “凤狐弈筠,让那傀儡往这来。”莫岑往凤狐弈筠那叫道,她扶起凤狐倩,贺子兰不想伤莫岑,伤了她对自己弊大于利。凤狐弈筠操动傀儡,挥动隐尘剑往贺子兰那劈了几下。 贺子兰飞快躲闪,那法术慢强度高,起初吓了她几跳,又要应付莫岑,凤狐倩的禁术法力持续不了太久,现下这混乱,也帮不上大忙。 莫岑挥舞短刀向她逼近,总算真正地交手了,清音琴一击,她勉强抵住,短刀劈空,贺子兰五指暗动,在她躲闪之际击中她的左肩,又要应付凤狐弈筠,一翻身躲避袭击,莫岑似后退之时,忽然闪到贺子兰身后,她躲闪不及,被袭击了右臂,贺子兰勉强托住清音琴,瞬时清音琴往莫岑狠狠一拍,又调转过来急切弹奏。 莫岑连连后退,按住发疼的左肩。 “你敢伤我妹妹。”凤狐倩又向贺子兰袭去,上边还有凤狐弈筠,真是难缠。 贺予想占领高地,抓住凤狐弈筠,也好给欧阳雨泽脱困,凤狐琪娘却用法术偷偷传信,不必如此,你去帮萧壬,分散他的注意就成,解救欧阳雨泽我这边来便成。贺予对此并无异议,便到萧壬那边。程宁却很是疑惑。 “姐姐,现下该当如此?”俞苧夜问道,凤狐琪娘一身漂亮衣裳趴在坡上,悄悄探出头,她没正面回答:“激发出九成灵力了吧,好强的气息。”陈檀和她一起趴在一个略陡的平台,俞苧夜往下站立在低几米多的平地。“这可如何是好?” 她小声道:“你别担心。” 陈檀看她悠哉悠哉,还是放心不下,叫来探子问情况,“不好,柳岩天道长来了,咱们的人要不先撤吧。”来人与先前的探子不同,一身衣装气派,不远处凤狐弈筠似乎看见凤狐琪娘,大声挑衅着,往远处眺望可以看到乌鸦鸦一片人不甚清楚。 俞苧夜听着交谈声忧心,听着挑衅声刺耳。 “柳岩天有什么好怕,后生别自乱阵脚。”陈老道长乐呵呵的笑着。 “柳不怀也来了,他可读过书的!”来人似乎很害怕柳不怀,“什么?”陈檀当即一惊,“什么?”凤狐琪娘随口附和,陈檀看凤狐琪娘也惊了,赶忙道:“读过书就一定有脑子吗?” 此时此刻,凤狐琪娘难得一刻放松,她扇动紫扇,笑道:“你的神色却不同嘴上说的轻巧?” “这……”陈檀还想给自己描摹描摹。 凤狐琪娘话锋一转道:“你不是探子吧?” “咳咳,还不自报家门。”陈檀道,余光他还偷瞄到俞苧夜脸色不大对。 俞苧夜此时脸色不大对,凤狐琪娘觉得才对。她手中紫扇进入完满状态,紫扇面中长出紫铃铛花,黄细纱围着扇面上端,直到两端乌色扇柄处垂落,扇柄闪着金光,张开时扇动可谓灵动精巧,人也显得神采奕奕。 “在下姓张,名相,字恬澹,年二十有六,是陈家主内弟。”张相娓娓道来。俞苧夜听着这谈话实在听不下去,她觉着既然把解救欧阳雨泽交给自己,那是时候出去应对了,她匆忙离开,她走得与欧阳雨泽越来越近,凤狐弈筠嘴都要咧开了。 贺子兰觉着奇怪,到底没有阻止。 凤狐琪娘了然地点点头,幽现镜的连续映像没白看。“不对,姐姐呢?”“哦,那位姑娘方才离开了。”张相憨憨道。 “遭了,”凤狐琪娘又趴在草上往远处眺,果然……“稳住柳道士,别再造杀戮。” 事态紧急,陈檀不好拒绝,只能点点头。 俞苧夜觉得眼前人那样陌生,与从前大不相同,可忍不住想靠近,她眸中闪着蓝光,想要牵制欧阳雨泽。 苧夜,是苧夜吗?慕容雨泽发怔,倘若不是被人控制,为人操纵,他定表露出十分的惊喜若狂。 凤狐弈筠忽然发现慕容雨泽不受控制,欧阳雨泽在一旁也着急,俞苧夜你怎么了,我在这!可惜他不仅灵魂淡化,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得赶紧回去体内。 慕容雨泽面容惨淡,剑眉间一个鬼画符,下颚处往上长了许多黑痕,双目暗红,别生曈散出一点白光,木然看着前方。他使着强度高的纯阳之法,却命中不多,累得散了些许发出来。俞苧夜试图如此用法,直接接除禁锢,可她太天真了。 这片空旷沃野之中的一个小丘,生长一颗古榕树没有耕田,而今夜又有多少人在此死多少人生,月光仿佛不显。 敌人太多太多,兄妹打算使用同心术,置换,召唤,依托轮珠为两人吸收法力是这术法的特点。 悄悄地,凤狐弈筠掌握了主导,他的手轻轻摆弄傀儡丝,剑术朝俞苧夜猛烈一击,她与他对视着仿佛被定住。凤狐琪娘及时出现,不敢犹豫,右手转动紫扇,挡住这一击也后退两步才站稳。 她设下结界抵挡攻击,“师父,你终于出现。”凤狐弈筠清亮的声音旁边三个也听到了,凤狐倩神色气愤,有时无名火最挠人。她没理,将俞苧夜拉过来对着自己,她的眸中已尽是蓝光,散着浓浓的冷气,受凤狐琪娘的动作好似回了点神。 欧阳雨泽趁机回到肉体,只是他无法主导身体,攻击仍在继续。 结界快撑不住了,凤狐琪娘胸口一阵闷疼,她半蹲下对她道:“你想起了什么,是吗?”可俞苧夜只是木然地摇摇头,“苧夜,此已为危难之时,此处只有你有能力又有决心救他,救我们大家,可明白?”她说着双手握住俞苧夜的双手,真情流露,神情慌乱,眼中含泪。 “我该如何做?”俞苧夜手动不得,脸靠近她些,她将手搭在俞苧夜的上臂,感受外边攻击,勉强站稳,“记起那个千年前的你,想起……过去,就当是……琪娘……求你了。”她说罢眼泪簌簌地掉。 俞苧夜很伤心,她似乎跟着心痛,亲手拭泪,蓝光褪去,眸中蓄泪,是那个千年前号称天下第一的她,“琪娘,莫哭。” 下一瞬,结界破碎,凤狐琪娘被击飞了十几步远,狠狠摔下,觉着天旋地转,紫铃铛花被甩了出去,恢复寻常状态。 俞苧夜凝聚法流,右手五指推去,左手手心朝内做兰花指,新练的冰流法给慕容雨泽一击。她回头看了眼凤狐琪娘,她已经坐起身,冲俞苧夜摆摆手。 她一身玉灵衣裳,此衣装是千缘在她还是玉石时做的,怕她那天变幻出人形,一时没衣裳穿,中间淡绿色往衣袖出为蓝色,是两块布缝的,下身蓝绿两色,一长一短,短的将到脚踝,当时怕裁的绿裙短了才内加一条长蓝裙,又用丝娟做的银色修边。 头上两个环状发髻,那玉簪竟也在左侧可见它在俞苧夜心中的份量,羡苓鞭系于发间,萧云变幻的银簪插在右侧。 俞苧夜又回击一下凤狐弈筠后,取下银簪,银簪顶上是一颗带纹样的银珠,下边垂着小小淡淡白绿色石珠串成的一束流苏,十分精美。 银簪在她手上变成萧云剑,流苏变成剑柄上的流苏尺寸成了八寸长,银珠镶于剑柄,剑中间一道蓝色纹路,其中许多古字列的纹样,纹路之中还有道道白色流光如同月光。 她反手握住,直冲慕容雨泽而去。 兄妹二人正在使用同心术吸取法力,萧云忽然被召唤走了,萧壬慌了,过会有些明白过来,可敌众我寡,妹妹又走,此时贺予总算靠近包围圈的四人。“方才与陈家交涉来迟了,琪娘要我相助。”贺予道。 她这阵势,蝎子精吓退不少,密娄想撤了,“你是南疆国人?”萧壬看了看军队规模,“正是。”贺予看出他神情有变可她又没法改变国别。“右护法,你是来帮我们的吗?”㶧濛飞下来,开心道,贺予点点头。 “与这位右护法应话之事便交给㶧濛姑娘。”他冷声说,魏蔻蛾嗅到这其中怪异的气息。 萧云剑受她的冰术影响发出寒光阵阵,凤狐弈筠退后些操纵傀儡丝,俞苧夜身姿轻巧,挥剑朝慕容雨泽劈去,他执隐尘剑来挡,萧云心下一惊,可惜她现在只是一把剑。 两把交碰发出锵锵声,傀儡发力欲下狠手,俞苧夜浑身透着冷气,周遭凝结起不少冰。 隐尘剑刺来,速度极快,于她身前转瞬之间闪到身后,欲袭击,她剑一回打,用力一脚踢过去,他没想到受了一脚,赶紧又一跃拉开距离,转身道符落下,俞苧夜一剑破开道符追上。 两人过了数招,力量上都下了用了全力,俞苧夜怕出招伤身有些许犹豫,又无奈慕容雨泽剑法,移位太花里胡哨才打得难舍难分。 十几步远的凤狐琪娘坐起来没能站起身,头下坠着抬不起来,眉骨疼得眼睛不想睁开,她头靠在双膝,勉强稳住心神,其间苦楚,他人无法身受。 贺子兰注意到了,心痛极了,终于使出全力,加紧速度打压两人,莫岑见形势不好又缩进龟壳,跟自己同伴玩装死,这倒成全了贺子兰。 三尺长的琴轻易翻转,一击击中莫岑,又飞身一脚踢到凤狐倩,又快速波动琴弦,这对己手伤害不小,但肯定是对面两人受影响大,甚至凤狐弈筠都有点被影响。 两人拉开距离,蓝与暗红交碰,俞苧夜更胜一筹,她抬手抵住一劈,借力将其剑压在腹部位置,凤狐弈筠急了,一使力挣脱,双剑又是交碰,隐尘剑用右颈一劈,被水灵盾躲过去,傀儡的眼珠睁大,那是凤狐弈筠的惊恐。 清秀的脸庞流露惊恐愈发好看了。 只那一瞬,萧云剑一撩,劈掉无意几根碎发,寒气进入慕容雨泽周身,这个傀儡几近崩溃。俞苧夜又抵挡几次剑劈,其间右手五指向他,食指中指下划,尾指划圆,凝聚蓝光圈,内回点,再推出去。 这熟悉的法术,慕容雨泽剑眉微蹙,一计道符破开,她又一翻身,左手挡住侧边拳击,寒气入臂,欧阳雨泽干着急,但他的魂魄却好受些。 慕容雨泽与俞苧夜在高地略微平坦处打斗,两人始终保持一定距离。除非必要抵抗,常隔着三尺左右是凤狐弈筠所调控,他站在数百步外的地方,确保俞苧夜无法靠近。 她剑顺势一挑落在持剑的右手上,没成功,躲闪得快,划破衣袖口,慕容雨泽额间冒冷汗,意识逐渐恢复,他的眼睛闪过一瞬清明,黑痕也暗淡褪去,俊美的脸越发出挑。他的法术是红中混黄,俞苧夜是蓝中带白。 隐尘剑几斩发出好看的红黄光流,颜色变了,她想,一个飞身躲过,右手往后数斩击散剑气。她洋装攻其脖子,他急忙防守,一云,蓝白两束光流合并斩断傀儡丝。 慕容雨泽恢复点意识,向后几步,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呃阿。”他抚着胸口顺气,黑痕散了不少,可神情却十分痛苦,只那一瞬,俞苧夜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 凤狐弈筠十指像断裂般发痛,面色惨淡,我从未失手,他想,使力续上傀儡丝。俞苧夜正上前要查看情况,傀儡丝又续上,“什么?”她惊呼,萧云直道:“没完没了了。” 她蹙眉,握好剑,严阵以待。可对面似乎不是傀儡,他对她笑,“夜夜是你,我还以为在梦中。” 这贱贱的气息很熟悉,她上下扫视。 他瞳孔只是清晰了些并不恢复完全,眉间的印记更深了,是慕容雨泽的灵力和凤狐弈筠的灵力对抗的结果,别生曈闪着点白光从暗曈中透出来。 贺子兰抚弄琴弦击退凤狐倩,她耳边轰鸣,痛苦不堪,无法站立,莫岑方才欲偷袭凤狐琪娘不成,贺子兰一掌呼过去,深蓝的法术,快速拨弄琴弦,趁其不备又一脚击中腹部。 清音琴是淡淡莹绿光芒,她自身法术是深蓝色内中实心,如同铁在搅动,可卷蚀各物。 莫岑看到毒娘娘发出指令撤退,一步步往后退去,捞起凤狐倩。贺子兰没去管她们,直冲凤狐琪娘,凤狐琪娘已恢复几分精神,匆匆将扇子捡起,又将她用力扶住,她才勉强站稳。 “要紧吗?你穿着一身倒是增彩不少。”贺子兰说道,凤狐琪娘只是笑笑看着对面两人打斗。 “慕容傻瓜,我得怎么做?”俞苧夜打趣,眼里却满是苦涩,“难得一见,竟冷言冷语~”慕容雨泽多少被情爱冲昏头脑,乐呵呵的,“往这边来,咳咳。”他一手贴在胸膛,另一只手指向其,凤狐弈筠要气炸了,接受到指令,他不想撤,可看到凤狐倩深受重伤,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悄悄溜了,傀儡丝留在欧阳雨泽体内。 她不敢犹豫,几道剑花,一斩,隐尘剑一挥,不可犹豫,欧阳和慕容两位都暗下决心,转动抵挡,金黄色的光真好看,照亮黑夜中的半边天,与月光照亮的半边天相融。 他移开隐尘剑,两束光流最终对欧阳雨泽去,隐尘剑落在地上随即消失,他往后摔去,滑了几米,头往后嗑生疼。欧阳雨泽刚占据操控权,只得说很倒霉,不过慕容雨泽不在了,他消失了,他想,但很快身体扛不住昏过去。 傀儡术彻底消散,些许灵力回到欧阳雨泽体内,另一些到凤狐弈筠手中,可惜欧阳雨泽进入得早,他拿到的灵力不足鸿毛之重。 傀儡印记从他脸上消失,那脸庞恢复到从前略微发黄发黑的肤色。欧阳雨泽的容貌还是俊朗讨喜的。 隐尘回到囚笼,原来只有几时自由,原来夜里做梦也算不得真。他没受伤,还吸收了他主人的纯阳之气,外头的道士过来查看,只看到隐尘在睡觉。 他们也不想在这昏暗的牢里,守着怪物,只想到上边享受荣华富贵。 她现出剑鞘,剑鞘外边也是做的银色,中间一道月白色,如同一把小剑贴在上边,这道月白色没做双面。萧云变回人形,她想,要去帮哥哥,隐尘也不见了,觉着气氛怪怪的,相顾无言,无话可说便走了。 俞苧夜了然,但无言语,她将欧阳雨泽扶起来,手搭在自己肩上,一步步向前去找凤狐琪娘。 她衣装变回原来,欧阳雨泽却没有,这有些奇怪。 凤狐琪娘看她们走来,勉强笑了笑,贺子兰在一旁,与她举止亲密,俞苧夜不敢太靠近,她关切道:“何处伤着吗?” “不妨事,无……妨。”凤狐琪娘轻声道,头配合着轻轻摇了摇,“那可客栈回见。”她温柔地看凤狐琪娘,又扫一眼贺子兰,贺子兰感到那眼神不善。 “成。”凤狐琪娘点点头。俞苧夜用法术带着欧阳雨泽走了,她总算安心,嘴角流淌鲜血,双腿无力,贺子兰托住她,“琪娘琪娘……”她的声音逐渐发抖。 情意绵绵衣裳成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她用手帕擦了擦血,“不妨事的,走吧。” 右护法远远地看见两人,向此处走近,贺子兰眼神示意她打扫战场,凤狐琪娘亦收回那两颗紫窥石,精神尚未恢复。 贺予看她们都没听她话的兴致,忻忻道:“㶧濛姑娘说,到客栈再会,您的意思是?”她说话间又瞅了瞅凤狐琪娘。 “成,一会去。”贺子兰有些不耐烦,贺予还没问她要忙什么,她便带着凤狐琪娘离开。 穿梭在小巷中,正是深夜,凤狐琪娘隐隐发寒,“既然不能与人斗法,为何出手?”贺子兰问道。 “也不是完全不能斗法。”凤狐琪娘敷衍道,自顾自地走开。“他那威力我如今也见识了,难道你还想瞒过我?”贺子兰疑惑不解道。 凤狐琪娘虽觉寒冷,却因所受之伤,额间冒出细细的冷汗,收了紫扇,手捂住胸口,“此种事,何须隐瞒?”她脸上似笑非笑,寓意不明。 深巷的尽头,拐角进小路,往东去,便到那客栈。倒也在凤狐琪娘意料之中,只是不知她到这地方能有什么话说。 “大致一千四百多年前有一对君臣,受贼人所扰,夜里奔逃到似此种深巷中寻觅住处,”贺子兰对着她悠悠道,似有我早就看破你之感,“琪娘,你觉着可有此事?” 凤狐琪娘深色淡然,若换别的或能看在今夜相帮的份上,重伤之际敷衍一下。可她提起旧伤旧痛,自己硬撞上来没法,她神色淡然,“子兰,我不曾听闻此等佳事,亦不知其有无。” 贺子兰眼睛眨了眨,有些无奈道:“那位臣子,姓程名琪,在坞宫中向我承认她是异族,有一天,她不见了,你见过她吗?” 凤狐琪娘的心弹跳一番,过会才开口:“贺君,不会是要找我吧?”她语出惊人,贺子兰浑然不觉其异常,心喜道:“过往皆为我之过,你可以怨我,但请别否认我们之间……” 凤狐琪娘咳嗽几声,贺子兰轻托住她的肘关节,只当她回避问题,但那也并不要紧。她看着她勉强压抑住的欣喜,此身如此皆由君至,如今重逢,有何可喜?凤狐琪娘想,她觉着太可笑了。 她眼前冒出青一块黑一口的,胸口闷疼,发出几声骇人的咳嗽,她顺着贺子兰手的势摔下去,贺子兰及时扶住她,手顺势落在她的腰,是病态纤瘦。 凤狐琪娘半跪着,人站不直,头部到贺子兰的胸膛,贺子兰想一把把她捞起来,你我的过往一文不值,她想着清醒几分看着贺子兰,她没了动作,凤狐琪娘开口道:“贺君只当我是您的那位旧人,可除……容貌,明明……毫无干系。是……我有求于君,可你……不能将我做,代替。除我这一身贱命,其余皆可为君而劳,望……勿再……” 凤狐琪娘在贺子兰眼泪落下时重重摔下,她的心狂颤。她合上眼,昏过去。贺子兰将人揽入怀,她半跪着,一时哭得凄惨,一时亦不知哭什么,只知一腔长恨无处述,茫然无处间,她感到凤狐琪娘气息微弱,瞬时将她带回客栈,不顾㶧濛的惊讶,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入了厢房。 萧云刚好赶回撞见这一幕急切道:“你要对琪娘前辈做什么?”她直接进了房,“她受了伤,我不会害她。”贺子兰立即布下阵法,为凤狐琪娘疗伤。 萧云观察两人,感受到里边的气息变化,亦不再质问。 她又前往另一间厢房。 萧壬想着交银两,寻一间房间住下,可魏蔻蛾说,她心里不安,想回去看看。㶧濛亦觉应当如此,以防万一。 俞苧夜将欧阳雨泽扛到床上躺好后,她便坐在末尾的床沿上,沉思着,其他人多少都记起一些,为何我独独没想起关于你的一切,你在我心中究竟是什么所在,为何方才心中反应那般强烈。其他人多少都记起一些 又为何自己的灵力无法尽然恢复,难道灵石之法与冰术不能相融吗?还是此身早不复以往。她手按了按太阳穴,异常地疼。萧云闯入打破平静,她看她的眼神变化不少,眼神变得柔和许多,可俞苧夜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萧云快步走上前去,一时说话有些磕巴,掩饰不住的激动:“苧夜,你……是不是……都记起来了?” “萧云,我记得一些零星片段,模糊不明。”俞苧夜突然嘴里冒出一句,萧云来了火气,那眼神中似有要划去的剑,结果反而转向自己,刺得她心痛。“那隐尘剑怎么回事?” “此事欧阳雨泽或许能知,可他尚在昏迷。”俞苧夜小心回道,萧云的神情看在眼里,心痛万分。 再无言语,她带着笑红着眼眶地离开。 萧云,我实在不知这模糊记忆和不知能否恢复灵力的身躯,算不算好消息,又该不该告诉你?待我帮你我达成心愿,便分开,或许那样你会自由些。 萧壬和魏蔻蛾匆匆赶回锦蓉坊。 临近家十几步远,忽然萧壬察觉异样,拉着魏蔻蛾躲起来,两人躲在一处偏僻破屋的门前,算不上隐蔽。 两人都很紧张,魏蔻蛾更多是害怕,她小声道:“怎么了?”“到那边我法力波动厉害,应该是有道士布下法阵。”萧壬回道。 魏蔻蛾的心一紧,立即闷声不敢说话,听候他安排。“你母亲还未归,此局不破不成。”萧壬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在抖,“别怕。” “想必,他们是要抓住母亲以此做要挟。”魏蔻蛾猜测道。方才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对他也放下心。 “或许是等我们呢?我们这不就要去自投罗网了吗?”萧壬对道士没什么好气,忽然他察觉有些不对,“有人。” 两人走到巷中果然看到一个人,他身着麻衣,背着包裹,像是赶路人。“两位三更半夜,在这做什么?”王平安便衣前来,他并不知萧壬长相,此时也察觉出妖气。 他悄悄拿出道符要唤来王守明,可只那一瞬,萧壬一掌使他一怔,痛得眼睛瞪直。萧壬掐住他的喉咙,没多久,他便没了气息。 魏蔻蛾看在眼里,十分震撼,“你……他也是道士吗?”她的声音比她想象中还要抖。萧壬快速和她说明缘由,又在他身上翻到几张道符,其中一张闪着红光在他指间。 她顿时冷汗直冒,这些道士竟如此险恶。 萧壬立即用同心术唤来妹妹,萧云初到有些疑惑,“用轮珠将锦蓉坊四周围起来,要快。”萧壬立即道,她看到倒地的道士,“是王家的道士。”她说着挥动轮珠,将这四周的道士围了起来,一并绞杀,好似有月光穿过照在他们身上,个个倒地没了气息。 “还好只是些能力弱的道士。”萧云念道。 两人赶忙到锦蓉坊去,由魏蔻蛾上前将道符揭下,里面的人也都一命呜呼,萧云在清理尸体。“萧云今夜亦挺累的,突然叫她来是有什么玄机吗?”萧壬给她照明,魏蔻蛾便找东西便说。 “这四周的屋舍都贴道符,又有道士布阵,我怕出闪失。妹妹的轮珠可以越过道符的限制。”萧壬回道。 魏蔻蛾始终没找到那封书信,又在置于床底的瓮里拿了铜钱和碎银。“我给母亲写的信不见了。”她慌乱道。 两人出了锦蓉坊,萧云亦清理干净尸体,“这周围没有道士了。”她说,“母亲,还不知情况,如何是好?” “我用轮珠给你偷偷照看锦蓉坊,你们出发去截下你母亲。”萧云说,两人都觉着萧云的法子不错,魏蔻蛾赶忙回到家中收拾几件衣服,连带萧壬买的那件,又用了纸写了几个字,薄薄一张塞到布匹之间,“若母亲走的路与我们不同,她回到这不知能否看到。还是希望它别派上用场。”魏蔻蛾嘴里念叨着。 收拾完一切,萧壬和魏蔻蛾便离开,萧云亦布下法阵后便离去。 两人一路话少,萧壬嘴笨,可他用午饭时忽然问道:“你给你母亲留的信是如何写的?” “没什么,说了些蓉城之事。”魏蔻蛾回道,“萧壬。” “嗯,你请说。”萧壬吞下一口饭说道。 “从前,你我有美好的回忆,也有数不尽的遗憾,将来呢?”魏蔻蛾说话要打几个弯,萧壬便学不来,但勉强能听懂。 “不管结局如何,你是被我牵扯进来,我定要保你平安。”萧壬小声说道,只淡淡的一句对于魏蔻蛾胜过无数。 自用午饭起,天上便下起雨,按理来说这时节与少之又少。 “店家,就这些赶紧安置一下。”雨中檐下,一位妇人模样清丽,身着紫衣后外衫内里豆青衣裙,看着不过三四十岁,她正是魏苏云。 她和两个绣娘还有三四个伙计,都在这店里安置下来。 绣娘穿着嫩绿衣裳,伙计则是统一的黄麻夹棉衣。 “不知母亲行至何处,怕亦被这雨所阻……”魏蔻蛾正说着,魏苏云忽然在她身后开口,“你是在找我吗?”魏苏云乐道。 此情此景,魏蔻蛾不禁红了眼,“娘。” “娘不过出趟远门,又不是头一遭,怎么还赶着来找我啦?”魏苏云说道。魏蔻蛾转移话题,“您一个人?”“他们在那边,我说来跟你一桌,店小二加菜。”魏苏云又添了几个小菜。 可久别重逢,女儿一反常态,三人两种心思,这顿饭终究只是对付一下,蓉城内之事才是主菜。 魏蔻蛾仔仔细细将蓉城近来发生的事告诉魏苏云,少不了一些添油加醋好让母亲暂时别回去。 魏苏云大概也能猜出来,只是有些事始终不好办,毕竟那个店就摆在那,她没予肯定的答复。“这位有些面生?”魏苏云问道。“是店里新来的伙计。”魏蔻蛾应对自如。 萧壬一身灰色厚重衣裳,倒有几分像伙计。 “哦~”魏苏云语意不明,左看看右看看,终究什么也没说,正是冬日,萧壬身上起了好几层汗。 饭毕,回到屋内歇息时,魏苏云把女儿叫来询问。“到底是什么人?孤男寡女地上路。”“虽说我不把他当伙计,可暂时也没别的关系。蓉城封锁,又有几个人肯陪我上路寻母。”魏蔻蛾语字真切。 “咱们要是得罪王守明那可就不好收拾,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魏苏云重重道。“所以,咱们现在不能回去。”魏蔻蛾说了好半天这种话,终于魏苏云有些动容,她道:“伙计和绣娘都散了,那我们到那去。” “这个……”魏蔻蛾支支吾吾地。 房内卧铺上躺着那件萧壬所订的衣裳,一丝一缕熠熠生辉,萧大哥阿萧大哥,我要我将我们怎么办……她想。 蓉城城郊正是风和日丽,却暗含杀机重重。欧阳雨泽总算醒了,他轻唤几声:“苧夜,苧夜。”俞苧夜这一觉亦睡了许久,难得睡得久些,虽说多梦,她被惊醒,思绪落了实地,“你醒了,现下感觉如何?” “我没事。”欧阳雨泽乐道,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还对自己身上摸摸拍拍向俞苧夜证明。 于是乎,两人下了床,“你有没有想起什么?诸如另一个灵魂或是前世之类的。”俞苧夜沉默许久才开口。“凤狐弈筠便是召来一个叫慕容雨泽的,他与我有九分相似,只是,记不清,我连与你对打的一些场面也记不得了。”欧阳雨泽头疼起来,他按着头,沮丧地说。 他什么也没想起来。 俞苧夜的心沉了沉,便没有说及自己的事,“无妨,我们也不靠过去的记忆活着,现下便很好。”她话锋一转,“倘若你想找回记忆,我愿同你一道。”欧阳雨泽也严肃地点了点头。 两人便一同去寻找其他人。 房内,凤狐琪娘从昨夜一直昏迷,直到如今才悠悠转醒,身上已无伤痛只是身体万分虚弱,贺子兰早不见踪影,应是同贺予出去了。 俞苧夜见着她,正想询问,昨晚之事的究竟,她张了张嘴,却在看见贺子兰时停下,蛇君,琪娘她为何……想问的话没有出口。 “若有什么事,不如进屋细聊。”贺子兰不咸不淡地说,她果然一如平常了,凤狐琪娘想。 贺子兰简单敷衍俞苧夜几句,凤狐琪娘点点头。五个人没聊出什么东西,各自没劲,便一同用午饭去,正巧萧云过来,场面热闹起来。 傍晚,凤狐琪娘似乎要做什么,倒腾着幽现镜,贺子兰刚离开,南疆国有事要处理。 正要动身,俞苧夜过来询问:“好些了吗?在我面前不必隐瞒。”凤狐琪娘只是淡淡一笑:“姐姐,都想起来了吗?”“想起许多,只是在千缘那待了千年,还需适应。”她神情黯然道。 “昨夜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吗?”俞苧夜问道,“是又不是,顺水推舟罢了。”凤狐琪娘回道,她气息微弱地倚靠在椅上,俞苧夜半蹲下身看着她:“今后,你要做什么,不妨提起告明,我定全力相助你。” 她笑了笑,“姐姐,不怕……被我带到阴沟里吗?咳咳。” 俞苧夜没有疑虑,眼神坚定地看着她,“你明知自己的身体……今后不可再亲身涉险,一切有我。”她又反过来安抚她。 在一旁偷听的萧云觉着没劲离开了,凤狐琪娘没别的要说,仿佛用尽全身的气力,俞苧夜给她盖上被子后也离去。 她看萧云来时的方向,即便我记不清你,难道你与琪娘也生分吗?何必闭息偷听? 另一边,店内,两人关起门,商量起怎么办,“还有什么如何是好?我亦没法子。”魏蔻蛾满脸愁容细声说。“不如我变一处宅子来,反正只做暂时居所。”萧壬试图劝慰她。 “不成,母亲是人精,她已看出你我不一般,再被她发现你不是……”魏蔻蛾说到后边压低声量,正巧,魏苏云进来打断对话,她看破不说破,只是安慰女儿:“你也知道母亲有钱,怎么不知道,母亲在别处也置办了一处宅子呢?” 她看魏蔻蛾转忧为喜,内心小小得意,但看到萧壬的目光,她神情微变,未有言语。 相续朱鹮情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日头越来越来长了,春近了。 蓉城出了不少事似乎也平息。 那次,王家抓住杜曼珠,与猫妖一番谈判,不光要回东西,还要杜卯赔不少金银,折腾许久才平息,他们的事解决了柳家也是松了口气。 柳道长柳岩天白忙一趟,柳不怀缉拿的猫族将军折磨得差不多,只是现下从猫族也榨不出什么,只能作摆。 柳不怀不曾现身作战,最终过来观摩战况,刚巧跟朱鹮打了个照面。只是各路人马都退去了,对面的妖功力不浅,他不敢乱来,阴狠狠地笑了笑,离去。 在一处山坡底,给他遇上几只小狼崽,顺手便抓回去。这会儿天刚破晓,露水还未退去,柳不怀靠在床怀抱着自己的爱宠猫妖杜茵茵,说着:“所有的事都有意思起来了。” 那时,㶧濛看凤狐琪娘和欧阳雨泽都醒,便将柳不怀看着自己笑说了。欧阳雨泽检查一番并未发现施加的道法。 俞苧夜的意思是,在这客栈里,欧阳雨泽自不必说,现下她们更不算安全,像李沉和㶧濛从前过着平静的生活,只怕影响最大,不若找个地方躲躲。 欧阳雨泽也赞成,只要无利可图,他们不至于抓那么紧。 这些时日,两人回垚县住了,不是回李沉老父老母那,也不是回小院,而是到了李沉在市镇暂住的小居。李沉打着㶧濛是他恩人的名号,不论居住,还是饮食都十分周全,她不知自己算他哪门子恩人,不过是被自己牵扯进来。 蓉城内的店面,李沉招呼伙计又开起来了,这段时日他也算是忙里偷闲,日子过得爽朗,这会正在灶前倒腾。 㶧濛从东屋出来,坐台阶上,看着偏西南方的小屋,她想起凤狐琪娘的话。 “前世今生之情,一路以来走到这一步,我不信他毫无所知,你毫无所望,别再留遗憾了……”㶧濛心中一动,可是很快就打消了,李庐陵,今生你已过上与截然不然的日子,我如何去打搅……若真执念太深,只怕有朝一日自己后悔不及。 两情相悦比之自己与他人妖殊途,及这险恶的世道,或许实在算不上什么。自己在人间生活这么久,终究不是人。 㶧濛这会回过神,闻到阵阵飘香,才惊叹他已经起了,李沉摆上一盘辣菜,一盘辣肉丁炒豆腐,两碗白粥,两双筷子。可算忙完,李沉过来招呼㶧濛过去。 菜香极,又是㶧濛最爱,她吃得很香,“要是不够瓮里还有。”李沉温柔地说。两人一人两碗把饭吃完。 饭毕,李沉在院里浇花,㶧濛追过来,“你对妖魔的畏惧几近于无,那夜连我自己都还怕……” 李沉浇花的手顿住,把瓢和桶放下,“或许不知者无畏,㶧濛,我们不必如此紧张。”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生命只有一回,你自己还有你父母。”㶧濛焦急地说。 李沉赶紧出言安稳道:“还来得及吗?我可在诸多妖怪露不少次脸,妖怪拿人可比妖怪还要不讲人情。” 这给㶧濛说愣了,她差点忘了,“可……我能帮你们逃开这一切,不必越陷越深。” “我们一定要逃吗?或许,一切并没有姑娘想得那么糟糕。我先前欧阳雨泽讨过道符,就那夜他的威力,他那道符应该管用。”李沉快速地说着,要打消㶧濛的顾虑。㶧濛心思也简单,很快被忽悠过去。 “要论急我只会比你更急,可什么都未发生,我们不能自败长堤,不能使其防范水患,适得其反。”李沉炯炯有神地看着㶧濛。 㶧濛由看着周遭的事物愣神到紧紧盯着他,有些不可置信,他竟这样类比……是否对我太过信任。 “而我还有事情需要确认,自同姑娘头次见面时,庐陵便想自己遇上过去求之不得的良缘。如今,情难自抑,到底该如何继续下去?”李沉郑重地对他心爱的姑娘说。 㶧濛的双眼睁大几分,痴字仿佛覆于她脸上。 “我……”她不知该说什么。 他坐在石阶上,“我明白现下局势紧张,但庐陵上一世到最后一无所有,这一世要图一个圆满。” 㶧濛激动地不知所措,喜悦的泪水不自觉地落下,李沉赶紧起身要为她拭泪。 她一把将李沉揽在怀中,“庐陵!”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还从未如此真实地感受到她,这种感觉他好喜欢,“李庐陵不明局势凶险,㶧濛姑娘也要跟着不明局势凶险吗?” 此时似乎没有什么局势凶险,两人只是幸福地笑着。 两人乐得自在,㶧濛收拣几块碎布,缝了件衣裙,李沉方才在练字,现下画起画来,她编着竹篾,悠哉悠哉地走过来,“呦,真巧。”原来李沉正在画竹,他笑了笑说:“编什么呢?” “你说咱们,行走江湖需低调,编个斗笠如何?”她的手又麻利又巧,而凤狐琪娘则手慢不过她花样多。“你要吗?我给你也编一个。” “你带的竹篾够编一个斗笠吗?”李沉反问道,“来,坐。” 㶧濛环顾四周,这小房间里就李沉身后那把椅子,她也理所当然地坐下,他站着画画,她又编了会发现确实不够,便把活放下。 此时李沉也放下毛笔,靠过来,半坐在椅把上,“小濛,你记得一个名为隐尘的人吗?”“隐尘?他是龙族和人族的后裔,相助虎族,是当初李家的对手。”㶧濛说道。 “这个人或许不是人我见过一面,也从李家人口中听闻不少他的事迹,唯竹堪配之。”李沉嘴里念叨。“为何如今独见萧姑娘不见此人。” “不,他就是人,只是他的情况我亦不知。说实在的,这么多年,亦是近半年才得见萧云,只是每次相见,重点都在苧夜身上,完全没想到隐尘身上,或许他……”㶧濛说到后边忽然面色难看,她似乎得出一个推想又摇了摇头。 李沉抚了抚她的肩,“好人自会长命,别多想。” “好。”㶧濛点了点头,可内心旧事翻涌。 山林处,几处简陋的小木屋里堆满妖,这原本是虎族的地盘,真是山中无老虎,猫猫自称王。 “戚戚主上呢?”几个猫妖娘子都慌了。杜曼珠就是这帮小娘子的头,杜戚戚是杜曼珠的头头。 杜戚戚近来身体不适,在妖族联盟的别居休养,杜卯也因此便心浮起来,惦记上杜曼珠了,从前摸过几下,这回想一举拿下。 “曼珠,你实在不该糊涂到涉险去做这些事,真是蠢,可知我为救你耗费多少心思。”猫大王杜卯坐在大位上,杜曼珠和她的手下站着,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莫非不是你怂恿我怎么干吗?” 原本这些个姐妹觉着理亏,脸色不大好看,但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听头发话倒是硬气不少。 杜曼珠看猫王发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从始你便对我威逼利诱,使我步步堕入圈套,如果不是你怎么会有我沦为玩物的今日!” 看猫王由“你闭嘴”到“你小声些,小声些。”他庆幸把弟兄们安排在别处。 屋里三十几个姐妹都笑出声,就这些猫妖长得玲珑可爱,又心思多,正是猫族向道士谋利的工具。 “杜卯,你我谁也说不了谁。”杜曼珠原本有几分笑意,但看到他狠戾的神情,心凉了半截,挥袖离去,猫族姐妹也跟着离开。 杜卯的猫将军数月不见了,他现下一点底气都没有,不知道死哪去了,他只这么想。 而杜曼珠如今在猫族威信不低,她只怕那个老货,但那个老货从桐洲府那次后就不见了,莫非……她有些得意忘形了。 王家和猫族倒是挺光明磊落的,物主跟贼的关系,陈家很容易就打听到,倒是柳家和猫族的龌龊关系,在人间到口风挺紧,什么也没打听到。 “那能不能通过猫妖得到王府内部的地图。”俞苧夜问道,“就我看来,猫妖跟王家关系不深,王守擎王守明都挺抵触人与妖这种。关押隐尘必是重中之重,杜曼珠这次应该是临时起了贼心,不一定了解王府里的情形。”陈檀说道。 欧阳雨泽倒是挺乐意跟这位前辈说话,他说道:“若是舍了猫妖,线索便断了。难道要我们去抓王道士或是亲自去找吗?此时我们已经招来蝎子蛇精凤狐,若是不与王家起冲突,尚可使其放松警惕,若是起冲突,只怕无立足之地,猫妖则不同,力量微弱,又无利害关系。” “这倒也确实,救出隐尘此事宜急不宜缓,老夫一定鼎力相助。”陈檀许诺道。 “我倒觉着宜缓不宜急,一来王家势大,二来我觉着就算我们按兵不动,先找上门来也是柳家和猫妖。”凤狐琪娘说道,“王守明虽心狠,可他在王家需倚仗王守擎,王守擎又要倚仗别人,而柳家三位当家都心狠手辣,总无过多谋划,往往出我等不意。” 俞苧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在座几位也表示认同,达成共识。张相便邀几人去用中饭,欧阳雨泽被他牵着走了,他看见俞苧夜已经站起,没多想跟着张相走了,凤狐琪娘已经站起身,瞥了瞥坐着的两人,也跟着去了。 萧云没在这,早早听凤狐琪娘的话,去探听猫族的事。 “俞姑娘有话说?”陈檀招招手然身边几个道士也去用饭,留下两人。俞苧夜这才开口:“是什么让陈道长打定主意,帮我们。” 杨预谦为情求凤狐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日正于顶,竹叶翠绿欲滴,山林清泉涌动,林中身影闪动。 一记鞭子勾住猫妖,杜曼珠直接被擎住,羡苓鞭冷冽寒光闪入杜若翾的眼中,她妙手一动,在转瞬间,给杜曼珠解了围。 有高手?欧阳雨泽想。 杜若翾做两个挽髻,头顶圈两个圆包,十分俏皮可爱,发间垂满珠饰外还簪了一根梅花木簪,一身淡粉映烈红的罗裙。 俞苧夜几鞭子挥下去,杜戚戚慌了神,摔下去,杜曼珠恨得牙痒痒,她扶起杜戚戚。 “有些事想和你们商谈。”俞苧夜平静地说。 杜曼珠看眼杜若翾,没什么大碍,“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我也想和姑娘好好谈谈,但姑娘不依。”她说道想杜曼珠赔礼。 杜曼珠冷哼了一声,一时也没再出手。 杜若翾听着她的话,又抬眼看一下她,有些出神,但很快便看到她身旁不远处的欧阳雨泽,面色有些凝重,一句,“姑娘,你想谈什么……”还未出口,柳家道士到了。 柳岩天说出在场所有人都熟悉,唯有俞苧夜不熟悉的话,“大胆妖孽,竟还敢兴风作浪!” “他在说谁?”俞苧夜小声问,凝起羡苓鞭,准备应战。 “自然是我们啦。”欧阳雨泽也是很自然的脱口而出。 他竟也是妖,旁边那个女妖亦是施展妖术这才看出来……难道我真的老了。 这时一小伙人匆匆赶到,为首的便是柳不怀,他说道:“父亲。” 柳岩天点了点头,两只猫妖被他们围起来,杜曼珠还有得意柳不怀会到场,杜戚戚面色不太好,不知是身子不适还是丝缕忧愁。 与父亲点头之际,悄声说了欧阳雨泽的来历,柳不怀又笑着看了眼他,又是你小子…… 欧阳食指中指间夹着一张黄纸,两只手指一动,调转到有符咒的那一面,道符发出红光,瞬时之间,着实给柳岩天吓了一跳,欧阳宇屏的儿子怎么跟跳大神似的只会些没用……不一会就出乎他意料。 一道火在柳道士间点燃,一片呜然,这倒有些出乎柳不怀的意料,形势严峻,他几乎用撒道符的方式,做出挽救。 俞苧夜鞭子活动两下,第三下直打柳岩天,以他为首鞭子无限长将他们团起来,四周寒意骤起,羡苓鞭所到之处寒冰狠戾,温度下去,地面凝结冰,空中飘起雾。 她深知柳岩天在蓉城城郊没干好事,蛇族伤了十数者,萧壬也为道法所扰。 她与柳道士撕打起来,欧阳雨泽亦抽出铁剑。 柳不怀躲开鞭子没被圈住,这美人儿,总是让他惊异,上次还是桐洲府摔死王二,不不该是蓉城城郊斗法。思至此,柳不怀不禁凝眉看着手握铁剑,身手敏捷的人,你到底是欧阳还是他。 “孽子,愣什么神?”柳岩天经热又经寒,精神气都提不上来,他给了俞苧夜一击,转头看到柳不怀那模样骂道。两只猫妖亦盯着他,她们退也不是,上也不是。 柳不怀回神,挥剑抵御俞苧夜的一击,他的面容凝成破布,胸膛在涌血,一张道符划过长剑落在羡苓鞭上,羡苓猝不及防地受了一击,冲着武器来的,好,俞苧夜脸有些干,冰冷面上冒细汗。 鞭被扼住,亦将长剑卷得越紧,欧阳雨泽拦不住那么多人,许多人往俞苧夜这边冲,两头作战,她意念一动,鞭随念动,绞碎长剑,柳不怀脱力,身不稳,她一翻身,往他胸脯结实一脚,又冲其他柳道士挥了几鞭。 柳不怀连退十几步,差点往后跌下,没受很重的伤,幸好今天用了灵钻,他想。 欧阳雨泽看了眼她那边一眼得意地笑了笑,“毛小子,多担心你自己吧!”柳岩天看柳不怀那衰样气个半死,他眼珠一转想出话怼他:“柳伯父礼遇对手,可敬。” “你这三脚猫功夫,难怪你父亲弃你多年而不顾。”柳岩天露出那恶心的坏笑,又冲他砍了几刀,他们都知道,都知道我是被抛弃了,欧阳雨泽气极反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而况伯父与我难分胜负,虽自己功夫疏漏,却心念激励后生,用心良苦啊。” 柳岩天本就脾气暴,险些气过去了。 欧阳雨泽左眼冒出白光,着实给柳岩天吓了一跳,“你哪学来的妖术。”他指欧阳雨泽的手抖了抖。 “柳伯父还请蝎子精做外助吗?”他回道。 俞苧夜狠狠挫伤十数个道士,此时亦觉出周遭气息不对。 什么……柳岩天亦反应过来了。 蝎子精和王家骤然出现在柳家道士眼前,除了柳岩天和柳不怀其他人都愣住,柳不怀觉出方才那一丝不对劲从哪里的,他眼神示意两只猫妖,她们早准备躲了,这会已经躲到巨石后面,天色渐渐暗下,几棵竹影摇动。 柳不怀放下心,可他发现那两个也不见了。 “柳二当家怎么在这?”王守擎问道,趁他们谈话间,柳不怀也脚底抹油溜了。 可喜的是,柳不怀在那巨石后面发现今日重要嘉宾,数双眼睛瞄来瞄去,欧阳雨泽收了别生曈,撇了一眼几百步外一群人,离得太远什么也听不清。 “真巧,”柳不怀擦了擦脸上的灰,看着她凝起的鞭子,“那边王家两位都来了。” 欧阳雨泽慌了神,俞苧夜犹豫着没说话。 他问柳不怀:“你打算如何做?” “我一直想把你们抓住,现下借王家的东风,何乐不为?”柳不怀觉着太痛快了。 “柳兄,我们只想跟王家作对,你我也不是不能化干戈为玉帛。”欧阳雨泽不得不低头。 杜戚戚垂眸,不喜不悲,杜曼珠一脸看热闹。 “柳兄,”欧阳雨泽愁眉,“今日之恩,来日定报。” 俞苧夜开始做两手准备。 柳不怀倚靠石,思虑一会,又看向他父亲的方向。 “你们柳家是不是快不行了,你还是快去帮你父亲?”欧阳雨泽试探道。 “你少在此危言危行。”柳不怀气愤道。 欧阳雨泽乐了,“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俞苧夜想了一会也明白了,另两个没想明白。 柳不怀脸色变了变,面露尴尬,像是从过去的回忆里回过神,“桐洲府?” “我不说,也什么都不知道。”欧阳雨泽郑重地说。 “不重要了,你也没什么人说,其实你要相信有些事并非出自我本意。柳家是做了许多不义事,可我在这个位置上,别无选择。”柳不怀像是在下很大的决心…… 明明恶事做尽,却要用言辞修饰自己的恶行。他想了想说道:“不怀兄,我明白你的苦处,那些事我欧阳雨泽也管不着,若不是王家死咬我不放,我只怕已经在柳兄面前消失。” 柳不怀睁着那双眼睛看着他,明显不信。 此时,远处传来洪亮的声音,“柳岩天,你是不是窝藏俞苧夜那个女妖?”是王守明的声音,着实将欧阳雨泽和柳不怀吓了一跳,两人直冒虚汗。“那女妖确有几分姿色,但她可不好惹,你别作茧自缚!” “我不可再被王家抓去。”杜曼珠异常慌乱, 柳不怀无声地笑了,“只需一呼,你们就逃不掉。” “柳兄柳兄,关乎性命开不得玩笑。”欧阳雨泽低声急忙道,俞苧夜眼神发狠,但此时此刻,她也赞成欧阳雨泽的求饶。 “你死了,我也不愿看到,只是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我父亲不会放过我的。”柳不怀说道。 欧阳雨泽有些紧张,拉起俞苧夜的手,她的心一动,什么也没说,“今后柳兄若有难处,我必相帮。”他这句倒是发自内心。 “戚戚,我这算不算做了好事。”柳不怀有些迷茫,“不知。”杜戚戚不想回答,而况她也不知道他要放走的是不是良善之辈。 此时几百步外的一帮人已经散了,不知如何收场的。 柳不怀转过头看向俞苧夜,一片昏暗中,她神情不悦,“俞姑娘有何见解?”“恶人一做了好事就能成好人吗?”俞苧夜眼神定定地看着对面三位。 杜曼珠莫名有些心虚,杜戚戚倒是有点高兴。 这话若是别人说的,欧阳雨泽只怕要说些什么叫她闭嘴,但那是俞苧夜,她是有能力挽回局面的。 “美人所言有理。”柳不怀若有所思,又笑了笑,“此处尚不安全,你们走,你们也快些走。” 两位猫妖匆匆离开,俞苧夜也急忙跟上,欧阳雨泽留在后面,“这会不急着走了?” 另一边,“两位留步,在下有事相求。”俞苧夜做了一个不像礼的礼,“在下有位重要的朋友受囚于王家……” 杜曼珠本想一口回绝,但听到王家,“受囚于王家?王家的事我们可帮不上忙。”“曼珠,你和王家怎么了?”“没什么。” 俞苧夜思索一番,“你去过王家,想必对王府的地形有所了解,我需要一份详尽的地图。” “你觉着我会帮你?我得考虑考虑利弊,下次有缘再说。”杜曼珠随意回道,心里已有主意。 俞苧夜有些恍惚,“可……” “我们还有事,姑娘本事不小,想必我们很快会再见面。”杜戚戚温柔地说,两人翩翩离去。 有希望……昏暗中俞苧夜的眼格外亮。 欧阳雨泽向柳不怀一礼,他赶紧示意他起来,“柳兄,切不可一错再错,怕后悔莫及。” 柳不怀听这话倒没回应,“既不走那就别想走了。”一张道符立起结界。 欧阳雨泽辞道:“柳兄,告辞。”随后一张道符划开结界,“原来愚兄早不及你。贤弟念着过去,但就此一回,下回绝不留情。” 俞苧夜反应欧阳雨泽没跟来,站定往后瞧瞧,又往四周瞧瞧。 “这边。”欧阳雨泽向俞苧夜招手,黑夜中,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凤狐琪娘见两人半天没回来,安抚完其他人,便到陈府前不远处等着。 可巧来了位稀客,“凤狐姑娘,果然在此。” 杨预谦道, “你找我有何事。”凤狐琪娘 杨预谦,“是有事相求……”这会,俞苧夜和欧阳雨泽回了,“你要做什么?”俞苧夜警惕起来。 “我今夜前来并无恶意,”他见俞苧夜时,一千年前的狐妖死而复生还是怎的,对于他到没有很震撼。但看欧阳雨泽那张脸,那张不说五分相似起码八分相似的脸,惊住了,越发坚定转世之说。 “爱妻逝去数百年,至今未得相见……”杨预谦,“邱冬䄰和萧壬的事我都知道了,既然你让他们得以重逢,我想你能帮我。”他一字一句情真意切,却给另三个听毛了,他怎么都知道…… 凤狐琪娘很快镇定下来,“可我并不通转世续缘,杨预谦,你另寻高人吧。” 这个名字一出来,另两个小伙伴惊呆了。这名俞苧夜有所耳闻,欧阳雨泽再熟悉不过了。 杨预谦眼眸含泪却未有怒,“我知你不肯帮我之缘由,我实在想念苓儿,这数百年来一刻不停。既然你当初肯帮我们夫妻,如今为何不能全我一片真情,倘若姑娘愿意想帮,我必投桃报李。” 他饱含真意俞苧夜有些感动,欧阳雨泽觉着很奇怪又觉着暗含阴谋,他一个道士,这种招魂的事难道不会?两人面面相觑,未发一言。 凤狐琪娘觉着自己被架起来了,可她确实不会,暂时又不能得罪杨家的当家人,有些难办。李苓儿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但她的死……自己要有这本事就更不能帮他了。欧阳雨泽假装身体抖了抖,俞苧夜刚想询问,他便开口道:“夜里风凉,不如到屋里再行商议,没准琪娘前辈就答应了。” 杨预谦听见这称呼倒无惊异,只觉着如出一辙,和一千年前一模一样,他有些恍惚:“不必了,我不宜多待,倘若姑娘决定帮我,自能找到联络的人,告辞。” 俞苧夜观欧阳雨泽是装的,也没多理他,转头问:“那是杨家的人?”此刻,杨预谦的身影完全消失,她才轻声道:“那是个刽子手,回去吧。” 俞苧夜跟凤狐琪娘走在一起闲聊。欧阳雨泽在她们身后跟着,琢磨这方才那句话,刽子手,他觉得杨预谦很眼熟,可仅仅如此罢了。 九转曲折,往往出乎意料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近来蓉城不大安宁,一行人常常挪住处,也常常因追击挪住处。 夜里,幽深林中,忽然出现一个倩影,是有意招摇?俞苧夜立即追上去,十步远的地方看清脸,是杜曼珠。她冲她笑着,留下一张草率的地图。 俞苧夜立即拿着图,去找萧云。 “这大堂,还有监狱的位置倒有点用,可真就这么简单吗?”萧云思虑一会道。 俞苧夜没有经历长时间的寻找,从未碰壁,此刻很急切:“我去查探。” 萧云沉思一会,良久才说:“我们先别冲动,寻找个合适的时机,务必一举成功。” 她抓紧地图的手却微微颤抖,想着,你若出事,萧云以后倚仗谁? 由于王家近来动作不断,杨预谦也久留允城未走,为表他的诚意,常常对一行人的一些行动知而不报。 可最关键的凤狐琪娘的行踪他却一直不得而知。 允城城郊别居里,魏蔻娥玩着狗尾巴草,“这地方算是我们发家的地方,只是好久没回来过了,你一直躲我做什么?” “我怕你阿娘看见。”萧壬有些心虚,看着他这副模样,魏蔻娥总算一展笑颜。 营救隐尘之事,暂且搁下,但蛇神之妹莫岑一直在她们跟前蹦哒亦不成,将她抓住才算一劳永逸。 俞苧夜觉着她的想法是对的,可抓住她便不是易事,她的功力深浅尚不得知,背后又有蛇神。 可巧猫妖找上门来,“王后帮了你们的忙,总要有回报吧。”杜卯从一棵树后走出,其实他不必走出,那树根本掩他的身形。 萧云率先应答:“什么回报?” “帮我除掉柳岩天,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杜卯道。 两人对望一眼,柳岩天……俞苧夜对这个名有印象,貌似没干好事,便点头应下。 猫妖一行随杜卯匆匆离开。 清风拂竹,明月西移,夜色渐浓,久久无话。 萧云忍不住开口:“真要动手?” “我又没说能办到,柳家跟灵钻有干系,该为狐族办点事了。”俞苧夜说道。 萧云听罢直摇头,气得走开了。 俞苧夜后知后觉,回首,妖已不在。 之后,俞苧夜便与欧阳雨泽商议起动柳岩天的事,“想要把他抓住倒是不难,不过抓到后要交给狐族。”俞苧夜说道。 “交给狐族,猫妖那边……”欧阳雨泽脸上浮起意义不明的笑。 “帮忙抓人已是仁至义尽,”俞苧夜回道,“而况猫妖在灵钻之事也没少掺和,还有段琦的事,他们作孽太多……” 前半句欧阳雨泽认同,后半句他不置可否。 允城,盼了数百年的萧壬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我很感谢你的救助,却没有与你再续前缘的心思。”魏蔻娥的一句话让萧壬措不及防,她也不再理会他,挣扎许久,还是决定离开去找凤狐琪娘拿个主意。 陈府,凤狐琪娘这边忙着给司毒司回礼,还边想着怎么忽悠杨预谦,贺妍便在一旁潜心学习。陈檀惊异凤狐琪娘真是毫不顾忌,“姑奶奶,这是在制什么灵丹妙药呢?” “叫我吗?”贺妍学习得认真,听来什么话就随便应, 凤狐琪娘忍俊不禁,贺妍知道说错话了,抬头一看,又是那个老道士,赶紧退到一旁,不做声了。 “一个小器物,不足为奇,陈道长要上我们这条贼船,却不知能帮我们到什么程度?”凤狐琪娘随便应答后转移话题。 陈檀干笑几声回道:“自然能帮,然我并非家主,只怕答不了姑奶奶此问。” “所以是什么程度?”贺妍小声问凤狐琪娘。 “精卫填海。”凤狐琪娘打开扇子遮掩,小声说。 贺妍摇摇头。 “濡沫涸辙。”凤狐琪娘只得随便找个词回她。 “还是不知。”贺妍恼了,抬高声量。 凤狐琪娘在调配剂量,忽然被她惊到,“无用。” “我又不识人间的典故。”贺妍从未如此受挫。 凤狐琪娘想了想,也是,便说个南疆国懂的:“地母再生。” 她瞬间便懂了,所以是微乎其微的帮助,大概是提供除了帮助以外的所有帮助吧。贺妍是右护法的小女儿,长得玲珑可爱,制毒方面也算天资聪颖。 凤狐琪娘又认真敷衍陈檀几句,定下一单不知道能不能成的买卖。 两个蒙面人悄悄潜入柳家。 寻到一处,戒备森严,装饰华丽的厢房连着亭廊,其中一个蒙面人进到里面便有些晕,而到此处,巡逻人数增加,反而不那么晕了,两人知道来对地方了。 房内,几只猫妖和柳岩天,柳磊呆在一块,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柳岩天原本是不爱动妖,可偏偏他弟柳岩傲拉他入伙。 柳岩傲爱找雏,人间找不来时,便找上妖,而柳不怀最开始便做承接他叔叔女人的角色,后来他父亲发现后,他便变成第二顺位了。 因柳不怀有“好事”自己先上,被柳岩天记恨上了,是叔叔带他走上这条路,又受他父亲的气,母亲因父亲早年作孽后,却无可奈何,便一直潜心礼佛,不问世事。 人总要有发泄口,整个柳家都是一片乌糟,绝望中也使自己成为“同类人”。只不过,柳不怀更愿意保留表面上的这层皮,维持着彬彬有礼。 杜曼珠长得好,也最受他们喜爱,杜若翾这很少和柳道士,因为怕引杜卯注意,亦怕王守和不满。 这其中还有宛平,猫妖并非全都姓杜,有不少分支,姓杜的上位,它们一族自然地位不同了。 “岩天相公~”杜曼珠的声音实在动听,“哎呦呦~我的心肝啊。”柳岩天十分受用,房内三妖两人一起同乐。 杜曼珠本来已脱得只剩肚兜了,可她忽然又将外衫穿上系好,“总是这种玩法也是无趣,”她说着取出布条,“来玩抓猫好不好?”“抓老鼠听过,却没有听过抓猫的。”柳岩天色眯眯地说,说罢便被蒙上眼睛。 蒙上眼这个做法让他犹豫,柳岩天说是谨慎实则胆小,我好歹是个修炼多年的道士,难道怕小小猫妖逃了不成?他想。 他蒙上眼走路踉跄,想用道法透视,却发现上面附着妖术,“不可以作弊哦。”杜曼珠看出他的想法。柳岩天听到她的声音,伸手要去抓住却什么也没触摸到。 “这位柳磊道长,便同两位妹妹在此等候吧。”杜曼珠看了一眼柳磊说道,这本是两全其美的事,他岂会不同意。“请。” 这边两位蒙面人潜入,观察一下地形,可就是没找到柳岩天,硬闯风险太大,只能等他们入睡,这个好时机的出现。 可巧,房门此时打开了,杜曼珠从里面走出来,跑出亭廊,到院子里,两人立即闪身到一片树丛中,没入黑暗。 “好相公,快来呀~”杜曼珠充满诱惑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院落。 柳磊走出来照看照看,不然柳岩天又要神神叨叨的,但也不会照看太久,毕竟有美娇娘在等他呢。 柳平安上前回禀:“一处院墙的道符有异,您看?”“这里都是妖,道符有异难道不正常?”柳磊喝了不少酒,警惕心怕是吃进肚子里,已经消化掉了。 俞苧夜耳力惊人,将她听到的用唇语向欧阳雨泽转述,可她忘了她还蒙着面,正要摘下,却被欧阳雨泽阻止,示意自己明白她的意思,无非是他们暴露了……他拉起她的手悄然往道法弱的地方去。 柳岩天好不容易抓住杜曼珠一处衣角,“这里太亮了,我们到花园那边,再给你好好欺负小猫好不好。”杜曼珠向柳岩天求饶,“好好好。”他应声着露出色眯眯的嘴脸,两个追追闹闹到花园去了,而两个蒙面人身处之地便是花园。 柳平安着急了,“可那是几位姑娘过来之后的异动,我看得真真的,得有一刻钟了……” 柳磊算是酒醒了,“有没有多派人巡逻。”“自然,我来是为看二当家这边……”柳平安说道心想:若是三当家在便不会如此了。“二当家这边不是好好的吗?你也看到了……”柳磊揉了揉脑袋,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很不好看,直冲花园去,也不怕坏了主子的好事。 可就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柳岩天已经被抓住,还来不及呼救便被拎着跑了。 话说当时两人跑进花园,黑夜里,柳岩天又蒙着眼行动迟缓,杜曼珠快速跑到隐秘处躲起来,拿出暗器。 两人不敢犹豫,欧阳雨泽早早设下迷路符,俞苧夜使一招从凤狐琪娘那学来的幻术,柳岩天和杜曼珠进的根本不是同一个花园。 凭俞苧夜现在的实力收拾一个柳岩天不成问题,更何况还有欧阳雨泽在。她一记重击,他根本反应不过来,晕死过去。俞苧夜逃到墙外,欧阳雨泽才收回道符。柳磊到时只感受到一丝道法的波动,早不见柳道长,杜曼珠回头准备动手时,也只看到柳磊和柳平安,她赶紧把暗器藏好,茫然走到两人面前。 他们抓到人,提人便去找凤狐琪娘:“这人,狐族那位尧大人或许感兴趣。” 狐族有两位尧大人,一为尧淳,二为尧潭,分别是文臣武将,尧潭年长于尧淳,他俩是一对兄弟。两位在澜豫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柳岩天被抓终是惊动柳岩傲,直接嫌疑猫杜曼珠被关起来。 “大当家,如果我要抓二当家,何必以身入局呢?更何况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杜曼珠为自己解释道。 杜曼珠这个女妖第一次见就不是雏,所以柳岩傲一直没亲近过她,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事,他还真不想见她,“谁跟一条船?还不是你的主意!你逃不了干系。”柳岩傲大发雷霆,吓得杜曼珠身子一颤一颤的。 “老爷,姐姐没必要这样做的,二当家那么疼她,那可是她的靠山。”猫妖杜苒沅替杜曼珠求情。妹妹你错了,我确实想杀了他,然后若翾远走高飞,杜曼珠心想。 “你不必替她求情,没了她,我让杜卯提提你的职务不好吗?”柳岩傲看着新得的宠儿,怒气总算消了点。 杜苒沅一看行得通又补充道:“老爷,我纯粹是看在姐妹情分上才求情的。”“哎呦,那你心还挺好。”柳岩傲说着话眼睛却盯着杜曼珠。 柳磊也借机开口:“二老爷,我们老爷和杜曼珠欢好的时候,才有贼子闯入,应当不是她做的。” “我还没治你失职之罪,你还敢帮忙说话?”柳岩傲眼睛眯成一条缝,起了杀。 这时,柳不怀赶到:“叔父,叔父别动怒。” “你父亲都被抓走了,你还有闲情替你相好求情。”柳岩傲说罢喝口茶算是愿意听他的后文。 “并非如此,贼子闯入是柳平安发觉的,也加派了人手,并非一人之言。而况花园我也去过,不像猫妖的手笔,一点打斗痕迹都没……”柳不怀忐忑回道,眼睛是不敢看杜曼珠一眼的。柳平安在一旁一直点头。 “分明是你们看护不力。”柳岩傲失去耐心,向柳不怀下最后通牒。 “侄子只怕,这贼子来头不小,”柳不怀试探着说,“但不论他什么来头,侄子都把他揪出来,救出父亲。” 柳岩傲得了答案总算搂着杜苒沅离开。 而杜曼珠还是被作为嫌疑犯关起来,直到狐族向柳不怀提条件,杜曼珠才得以离开柳家,自然这都是后话。 欧阳雨泽奇怪柳家竟然没找上门,这不一猜便知,先找上门反倒是一位熟悉的蛇妖。 紫扇张开,一旋,抵挡住一击,莫岑挥动两柄短刀,加深法术攻击,单打独斗自然要出全力啦。 紫扇与短刀碰上,她收扇用扇柄与短刀交锋,时而打开扇子抵挡,几个回合下来凤狐琪娘有些气喘。 莫岑自是得意洋洋:“在八环岗时不是挺有能耐的嘛。” 她持刀又是迎面一个冲击,凤狐琪娘将紫扇转移到右手,抵挡下这一击再回以一击,又一个转身,配合幻术移到莫岑身后,此时莫岑手中一把短刀,当紫扇袭击她背后时,另一把短刀便破开两根扇骨直冲凤狐琪娘而去,她立时收回紫扇,连翻几个跟斗拉开距离,又用法术击落短刀。 就在此时,莫岑破开幻境,“你的幻术的确厉害。” 之后,凤狐琪娘以扇化凶器,两妖又撕打起来,动真格的莫岑即便凤狐琪娘用右手也只是勉强抵挡。 又过几刻钟,凤狐琪娘觉得浑身乏力,恶疾将要发作,就当那柄短刀刺来时,俞苧夜用鞭子制止了,随后欧阳雨泽赶到。 莫岑收回短刀,一闪身没影,俞苧夜看到凤狐琪娘的样子,怒上心头,便追过去,“照看好琪娘。” “我无妨,你快跟上去。”凤狐琪娘声音变得细微。欧阳雨泽也怕出岔子,凤狐琪娘再三说明,他才跟着追过去。 他走没多久,真正约凤狐琪娘见面的人出现,“你想见我到底为了何事?”“没什么事,就是想请师父不要再帮狐族办事了。”凤狐弈筠清朗的声音传来,说的却是刺痛心的话。 灵结关中出险情(一)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没办法,毕竟有共同的敌人。”凤狐琪娘强撑着说道。 “狐族对凤狐的残害您难道忘了吗?”凤狐弈筠貌似痛心道。 “狐族之内可以合作的妖我还是知道的,”凤狐琪娘不禁想笑,又笑不出来,眯起眼睛,“算而今,谁在残害我,我心里清楚,你将我引出来,便是要引出苧夜,是吗?” 凤狐弈筠不想同她吵,留下一句:“这不也是如你所愿。”便走了。 俞苧夜一路追过去,落在莫岑前头。 “俞苧夜,够快的。”莫岑面露惊慌,羡苓鞭直冲她去,灵结柱将鞭子制止在半空。霎时间,地为纸,天为印,将俞苧夜纳入灵结柱中,“这便是你求的灵结柱,进去感受感受。” 不久,欧阳雨泽便赶到,灵结柱法阵隐于林中,他观察地上的脚印,走过去,便也进入法阵中。 她刚一进来便觉着忽冷忽热,玉石怕极大的温差,一时止步不前。不过她想到一个法子,冷时变狐狸做“真身”,热时变玉石做“真身”,避开极度温差对玉本体的影响。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因为许多蛇一涌而出,而暗器亦冲过来。 “慕容雨泽,很久没见了吧,我都快忘了你。”莫岑对慕容雨泽有着不寻常的问好,“你总是在我快忘了你的时候出现。” 欧阳雨泽大概可以肯定慕容雨泽是他的前世,但眼前这个姑娘,不论前世今生除了敌对好像没别的关系了吧。 “姑娘怕是认错人……”欧阳雨泽话还没说完便被莫岑打断,“你被凤狐弈筠控制的时候便是你的真容。其实不论你如何转世,只要你不站俞苧夜那边与我作对,你我之间的恩怨大可两清,可惜……” 欧阳雨泽就算再迟顿也觉察这里头的不对劲,而设下这东西的便是他眼前这只蛇妖。“那就请姑娘高抬贵手,把我当成屁,放了吧。” 一路上,踢木棍,躲飞刀,俞苧夜忽然觉着没什么稀奇,可是怎么出去呢? 忽的一阵风过,里面本来黑漆漆的一处天井起了烛火,黑色的影子飘来飘去,是蛇。 俞苧夜一鞭子打过去,羡苓小蛇反被大蛇缠住,她使出冰术才勉强脱身。 灵结柱九层多点十层不到,下面接着一个握柄,是圆柱体,通体呈黑柱状,有九个格子门,只有打通九层,让九个格子转到同一条线上,才会形成一个出口,当然这是正确解法。 她眼睁睁看着那蛇影消失了,手中羡苓鞭不知怎的活跃起来,变出水蛇原形,黑白相间。羡苓原形的样子和人形的样子,俞苧夜都见过,可叹芳魂一去再不可追。其实这些年她一直觉得羡苓是可以感受到她,可如今竟然真的见到她了。 水蛇变出人形,身着一身蓝底白鳞的衣裳,发带形态的羡苓鞭竟成了她的装饰和衣裳。 “苧夜,我好像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生前曾经来过这里一样。”羡苓看见俞苧夜,就如老友重逢一点也不觉得生分。 羡苓的原形不算太长,大致三米,这就是羡苓鞭常规形态是三米长,至于变得更长,便是俞苧夜意志了。羡苓鞭并非蛇形的鞭子,是有羡苓的灵魂所化,施法时偶尔会呈现隐约蛇的形态。 俞苧夜已经记起她来,这会过于激动,反应一会才疑问道:“此处应是灵结柱内,你怎么会来过……”她才刚说完,便意识到什么,可羡苓却开始消失,她想抓住却束手无策,是炼蛇…… 俞苧夜从地上惊起,往上仰,长叹一口气,原来是梦……她摸了下头,又观察一下四周,羡苓确实不见了。 她便想萧云召唤过来,可无论如何尝试,都没成功,大约是里面和外头不一样,萧云进不来。 萧云此时正在偷偷打探隐尘的消息,萧云想所谓营救隐尘不过是空话罢了,心里有气,便不听召唤,甚至打算偷偷潜入王家去找囚禁隐尘的所在,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却有一个更不好的征兆…… “羡苓,羡苓?”俞苧夜只得赤手空拳地前进了,边走边找她,“俞苧夜,别叫了!羡苓本就是灵结柱的一部分,你以为在这里她还会帮你吗?”回应她的只有莫岑,她第一次使用灵结柱还不大熟练。俞苧夜听见这话不禁皱了皱眉,心中忐忑。 俞苧夜走了许久才到第一层,但她觉得到了第二层,前面依稀有个蛇影,“你是谁?” 两人追击莫岑不久,㶧濛就找上来,许久不见,她问了好些问题,凤狐琪娘一一回答后,便结伴去找那两人。 许久才找到莫岑设下的灵结法阵。 “琪娘,你确定是这里吗?”㶧濛观察,发现并无异常,凤狐琪娘拿出幽现镜一照,灵结柱便现于眼前,一个巨大的黑柱体,散着一股墨绿色黑烟,九层一层不到七尺,底下还有两尺为地基,握在手里会缩减到不足一尺。 但除了九层之外,还多出一截。 “这是什么东西?”㶧濛又惊有恐,退后几步。 凤狐琪娘也和她一样退后些,脸色苍白,“灵结柱,”她用手指数了一下,“有九层对应九位蛇君。” 㶧濛听到后半句,又是一惊,“里面会有贺子兰吗?” “贺子兰是第十位蛇君,”凤狐琪娘逗逗她觉得很有意思,“是灵魂和灵力献祭,贺子兰恐怕得等死后才会在里面。㶧濛你攻击一下试试。” 不对,贺子兰的父亲还没死,那怎么有九层,那九层上多的那一点难道是……凤狐琪娘心惊。 “好。”㶧濛变出骨笛便开始吹,可灵结柱却没什么反应,正欲加大力度,身后传来一个熟悉,“且慢。” 是贺子兰的声音。 “你们没发现它毫无反应吗?”贺子兰大声道,“灵结柱可能会吸收法力为己所用。” “你怎的在此?”凤狐琪娘眯着眼问道。 灵结柱内,那个蛇影回应俞苧夜,“我是第一任蛇君程煜。”一道红色的蛇影下露出南疆国开创者的面容,五官深邃,通身有玉树临风之感。 他飘到俞苧夜面前,“你何故到此?” 欧阳雨泽进入这里面,便一直在寻俞苧夜,他用了好几张道符,不得不说恢复到慕容雨泽的功力,再加上他画符的能力,简直可以在灵结柱内穿梭自如,可又不是来去自如,便没什么用。 这回施咒后他终于见到他想见的人,正巧赶上这一幕。 “前辈识得莫岑吗?”俞苧夜问道。 “不识得。”程煜回道。 “那识得莫楝吧?”俞苧夜又问道。 程煜点点头,觉得俞苧夜直呼其名理所应当,抬眼便看到欧阳雨泽。 “苧夜。”欧阳雨泽上前叫了一声。 俞苧夜转身看到欧阳雨泽又惊又喜。 “前辈,便是她派她妹妹莫岑将我们关在此。”俞苧夜说道。 程煜看了看俞苧夜又看了看欧阳雨泽没有说话。 “前辈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出去吗?”欧阳雨泽赶紧问道。 程煜摇了摇头,“你们是一对?”他说着两根手指比到一起。 俞苧夜低下头,欧阳雨泽怕这样的误会对两人不好忙摇头。 “你是修道的?”程煜深深看了一眼欧阳雨泽,“可不能对我使道法。” 欧阳雨泽连忙摆手,“前辈,似乎不厌恶凡人?” “南疆国刚建国时境内就有凡人,南疆国的神明之一便是人。”程煜笑道又看了一眼俞苧夜。 “前辈怎么会在这里?”俞苧夜忍不住好奇。 “我向神明献祭我的灵魂,”程煜说道。 欧阳雨泽知道献祭灵魂这种事,但献祭的对象竟是神明!他脱口而出:“献祭灵魂,这……” “生前允诺,死后便将灵魂归属于此,”程煜倒很是坦然,“死后一切皆属飘渺,若能换得一丝庇护,对尚存于世的父母亲朋,乃至数万子民,确是好事一桩。” 欧阳雨泽勉强能够理解,也许这就是信仰所到来的。 俞苧夜仍觉得很是奇怪,问道:“千缘仙子也参与其中吗?” “献祭给蛇神,与献祭给地母娘娘有何分别?难道如今两位神明关系不好吗?”程煜面上现出忧虑。 “还是好的,”俞苧夜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南疆国也越来越好了。” 一瞬间,第一层暗流涌动,程煜笑得很开心,可眼神和遍身都布满红光。“这是……”欧阳雨泽拿出道符抵挡。 “大约是幕后主使坐不住了,你们方才看到只是我的一点意识,在这里我听命于用者。”程煜勉强说完这一段话,接着整张脸没入蛇影中,如同鬼魅直击两人而去。 “我本就此附近,这会过来寻你,便听到笛声。”贺子兰浅笑转而严肃:“蛇神竟会将灵结柱交给莫岑。” 凤狐琪娘问道:“有何奇怪?” “虎族一役有用过吗?”贺子兰好奇问道。 㶧濛听到虎族也有些好奇。 凤狐琪娘想了想,“没有。” “灵结柱本是她和旦姬娘娘共同缔造的,如今竟然……”贺子兰心中忐忑不安。 凤狐琪娘早就看穿,任何突破底线的事放到这姐妹上都不奇怪,“你可有破局之法?” 贺子兰眼睛睁大,想了想回道:“我进去和我自己打吗?” 她这话让㶧濛心一惊。 “我对抗不了灵结柱,你我都别想,俞苧夜或许还有几分希望……”贺子兰说道。 凤狐琪娘叹了口气,看眼㶧濛,装作不知问贺子兰:“和你自己?” 这回贺子兰倒没同以前一样对凤狐琪娘装不知表现出来的行为沮丧,而是直接说:“是献祭,虽然如今止了此事,可过往献祭的却不会凭空消失。” 灵结柱内,俞苧夜赤手空拳,虽打得过不受侵扰,但当红色遍布整一层,两人便一起坠入红色炼狱。 那是蛇的欢乐处,却是俞苧夜的噩梦的开始。 “那我进去。”凤狐琪娘想要逼她一起进去。 “别逞能。”贺子兰嘴里只吐出三个字。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吗?”凤狐琪娘反问加上一些真情实感,让人觉着好似下一瞬她便会闯进去。 㶧濛觉得凤狐琪娘要进那自己就跟着进。 贺子兰信了,紧紧拉住她:“欧阳雨泽已然可以召唤出隐尘剑,若是他们四个都打不过,那你进去不过是多一具尸体罢了。琪娘,我们再等等看,好吗?若真到万分紧急的时候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贺子兰说到后面,语气近乎恳求,㶧濛看她脸色变得越发白了也认可地点点头。 凤狐琪娘垂下眸,似乎在思考什么。 红色爬满石墙,温度骤升,蛇们纷纷爬出,可是如此高温蛇竟然受得了吗?它们都是被炼化的蛇,附着主子的意识去咬她们的敌者。 欧阳雨泽还有点精神,俞苧夜全然失去力气,靠在一个不明物体上,身上汗津津的。 不一会,整块地被蛇占据了八成,欧阳雨泽的道符根本杀不尽,它们都不怕死的闯过来。 “苧夜,苧夜,”欧阳雨泽呼唤着她。 俞苧夜眼睛微微睁开,冷气从她身上向四周散开,许多蛇就想冬眠一样变得一动不动。 自然现象由法术呈现,欧阳雨泽觉着挺有意思,莫岑有些惊讶,难道她的法力比灵结柱厉害,还是我法力不够。莫岑有一瞬的失落,是过往不曾有过的情绪。 “呃,”俞苧夜托着地,有了一点精神后缓缓站起,她拉住欧阳雨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冷气从她身上流逝开来,这一层蒙上一层白霜。 欧阳雨泽拉起俞苧夜正要走,她忽然脱力,险些两人一起摔到,欧阳雨泽扶住她。 莫岑两只手在拂过双鬓,垂下,左手画一个半圆右手托住左手,左手位于面中,两指弯曲,三指并拢,向蛇群发出指令。 “羡苓鞭呢?”欧阳雨泽好像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羡苓是被强行炼化的蛇妖,”俞苧夜说道,“因她心有不甘,她的灵魂找上我,从此附在鞭子上。水灵盾的由来是她自保属性,让她不受莫岑的影响,修炼成蛇妖。之后我同她共同修炼,成了主动保护机制,只要我有意识,还有羡苓在场,便可以开启。羡苓不在,水灵盾很难起作用,我受这里面的机制影响太大。” 欧阳雨泽看着蛇从冰下冒出睁大眼睛,一边施咒一边说道:“你是说她们将活生生的蛇和蛇妖变成这般?它们炼化后算是死了吗?” “与它们而言确是生命的结束,于别人,是灾难的开始……炼化后的蛇会产生变异,千万不能被它们咬到,羡苓便看到过。”俞苧夜有气无力,声音远比从前小,他贴近才能看得清。 “好。”欧阳雨泽回应她。 她的表情透出怨恨与不甘,“今日我要杀了她。” 她十根手指贴住位于左肩,转换至胸前左手食指托右手,右手向内旋转一圈,推出去。 整一层都附上厚厚的冰,冰上的蛇开始摇头晃脑。 “用剑除了它们。”她说。 欧阳雨泽利落的十几剑,眼看蛇群要被一窝端,莫岑透支自己的灵力加强灵结柱的机制,俞苧夜的冰术无疑是跟她对着干。现在莫岑输入灵力,最受打击的就是俞苧夜。 很快第一层又慢慢附上红色。 这样还不够,得让他们分开,莫岑想,她将灵力注入到灵结柱中,启动两面机制,将欧阳雨泽调走,他深深看了一眼俞苧夜,却不得不与她分离。她又使用分身术,分别监视两人。在灵结柱内,莫岑几乎是无所不能,哪怕是透支灵力,炼化的蛇和历代蛇君的献祭都会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所以欧阳雨泽要把炼化的蛇一窝端了,莫岑才会着急。 俞苧夜无力留住欧阳雨泽,在忽冷忽热的环境下,玉石起了裂纹在皮肤上呈现,她重重昏睡过去。 莫岑乐不可支,握着程煜的恶灵,又命令蛇群咬上去,可俞苧夜周身却起了水灵盾,裂纹亦逐渐消失。 在一边观察的莫岑气得捶胸顿足,“羡苓呵羡苓,你生前修炼成蛇妖要取代我的位置,死后也要和我过不去。羡苓,躲哪呢~” 她昏睡过去,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是什么玉石吗?”几个奇装异服的“人”拾起苧夜的本体。 “碧莹莹,看起来真不错。”“把它献给大王吧。”“大王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赏我们点什么。”几个人三言两语就将苧夜盗走。 苧夜被蒙上布,装入盒中,她还只是一块玉石并不能奈这群要何,只能被拿走。但他们大王没有见到,反而是一路跋山涉水到了澜豫国,献给狐帝。 狐帝俞梦卓得了宝物很是高兴立即让狐后一起前去观赏,玉石只露出一个小角,狐后俞怡媠什么宝贝没见过,但瞧了瞧,还是说道:“这碧色确实脱俗,为何盖着布?” 狐帝看狐后瞧得上这玉,心中高兴溢于言表,笑道:“定是下边的过于仔细,狐后都到了,还……”他说着便要吩咐侍从,谁知狐后却先一步,他也就收了话音。 形状不规则的蓝绿色玉石,透着一股强大的灵力,狐后为此吸引。 苧夜知道这是个机遇,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总要想办法幻化成形,不能成俎上鱼肉……而从结果看也是个机遇,离开了千缘,开启另一番生活,避开蛇神最疯狂的时期。 她忍不住用手去触碰,才摸到一个凸起,忽然一根刺刺破玉指,“啊。”一滴血滴落到玉石上,玉石上现出蓝光流,“你是什么妖孽?竟然伤我爱后!”狐后觉得非同寻常,阻止狐帝呼唤护卫,“别吓着它。” 一束光芒过后,苧夜幻化出人形,她的模样是照着千缘十几岁时来的,受她点化有了生命后,千缘便着手给她装饰了衣着,还给她挽了一个发髻。 她一身打扮那古朴的样子,真像传说的仙女,只是对当时的狐后来说过于古朴了,狐帝倒没有留意这些,反而是防范着她。她轻声说:“你名甚?” “苧夜。”她说出千缘给她起的名。千缘说她虽然是在溪边发现“它”,应该属于溪流。但千缘拾起它时是在溪边一片乱草上,夜里它发着光芒。溪流把它送到这来,它便属于草的,也就是属于她的了。 “苧夜,”狐后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人,觉得她是像她,心里也是美滋滋,“我呢,姓俞,不如这样,给你添个姓,你跟我姓,你看着也不大,来做母后的女儿吧。” 狐后的眼神带着期待,“俞苧夜?”苧夜试探的说出,可她却无不耐的神情,眼前这只温柔的狐妖就这样成了她的母亲。 从石头到人形,苧夜有些不适应,数千年的修为也好似封尘一般,不灵验了。 可狐后觉着既然幻化成狐妖,大概要从头来过,这几千年的修为不会白费,只是需要时机将它激发出来。狐后想培养自己的势力,便需要一个完全依附于她且得力的帮手。 虽然当了一个多月的公主,苧夜却找不到归属感。宫内还有对她的议论,说她从玉石变成狐妖很古怪,又说她蛊惑了狐后,也有说她是祸星。 在苧夜之前,狐后有三个女儿,三女儿最不受宠,大女儿最受宠,二女儿是大女儿的跟班。 姱容修态,狐帝狐后从里面拣出三个字来给她们起名,说是按照顺序,三女儿分到修字,俞又修,她不喜欢这个名,不过是剩下来的给她,便擅自给自己改名俞又辛,后来她父亲也默许她这一做法,但他们都当是这个“馨”。 狐后顾着苧夜修炼的事,俞又姱受冷落生气,作为她的跟班俞又容更气,妒火之下便产生一个阴谋。 观园原本逛一大片古园林,在园林之外是流经澜豫国的澜江,每年狐帝都要到这视察,在祭拜祖宗。于是观园便发展成澜豫国的大型活动,又谓观察家园,除此之外还囊括其他活动。 狐后便想借此机会宣布苧夜是她的养女,有个比试俞又姱故意为难她,她都一一败下阵来。 比试过后,俞又姱还邀苧夜一起去观园,苧夜本想拒绝,可狐帝想让她和姐妹们亲近亲近,狐后也觉得这不是坏事,苧夜不得不同意下来。她为比试之事还宽慰苧夜几句,可她的眼神却掺带着什么,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利用,可即便是为那滴血回报她也是应该的。 两位公主偷摸换了轿车,驶向悬崖边,一个分散她的注意,一个打晕她,将她推下悬崖。 灵结关里出险情(二)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观园这种大事,凤狐琪娘这个前代皇室后裔自然也有份,那片园林是凤狐族的祖先建的,她从前也住进过。 不过今天,她只看了看园子,又跟几位熟人寒暄几句,有大人说及狐后认女儿的事,可凤狐琪娘对此不感兴趣,还未见到苧夜的面便走了。 她正绕路回弃忧谷,看见一只狐妖躺在悬崖边,原来苧夜掉下悬崖,被几处丛木垫了一下,饶是如此,她还是磕破脑袋,摔断几根骨,动弹不得。 凤狐琪娘发现她时,她头流了好多血,气息奄奄。她赶快把苧夜扶起,给她止住血,当她看到苧夜正脸时,她心跳一滞,瞳孔放大…… 苧夜被她带回弃忧谷救治,凤狐清明原先是不同意留下狐妖的,但当凤狐琪娘带他去看苧夜那张脸。她还是不可置信:“师父,她明明是狐妖,怎么可能……” 凤狐清明眯起眼,问道:“她怎么样了?” “血止住,骨头也已经接好,再养养便能痊愈。”凤狐琪娘回道。 凤狐清明似乎努力回想着什么:“为师记得千缘有一块她很宝贝的玉石,她的原形也是玉石只是又幻化成狐妖,或许……” 凤狐琪娘打断他,“师父,她醒了。” 然后她用法术闪身到床边,“我是凤狐,叫凤狐琪娘,你唤什么?是哪的人?怎么会掉到悬崖下?” “我叫俞苧夜,我只记得掉下悬崖时磕了一下特别疼,其他的都不记得了,谢谢你救我。”俞苧夜如实回答。 皇室那边晚了一步,没找到俞苧夜,但那淌血还是可以说明点什么的。 燕宫内,狐后训斥俞又姱,“是不是你做的好事?你为何要这么做?” “母后无凭无据便认定是我所为吗?”俞又姱愤愤不平。 狐后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还敢狡辩,俞苧夜就是跟你们在一块。” 俞又容低下头,车夫也跪在地上。 俞又姱理不直气也壮:“母后问孩儿为何,这一个多月来,母后怕是早把我们姐妹俩抛之脑后了吧。” “母后平素最疼你,不过一个多月……”狐后看她又装起可怜样,难免心又软了,“母后只是觉得她是灵石,将来能为我所用,这才格外上心,可你……”死一只狐妖,对俞怡媠来说不算什么,但俞苧夜是她认下的女儿,同为公主,俞又姱竟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是品行败坏,也是挑战她的权威,她便不能容忍。 “母后,儿臣只是想给她一个小小教训罢了,并不知道会酿成这样的后果啊母后。”俞又姱还在嘴硬。 “若只是小小教训,你连悬崖边都不去,事到如今还在嘴硬!”狐后捂着胸口,双眉皱到一块。 俞又姱知道说错话了,立即改口:“儿臣知错了,可是儿臣不能承认自己是凶手啊,况且,今日您也看到那苧夜,她就是废物,不值得您费心。”她思路一转表起忠心:“您放心,儿臣一定加倍努力,为您效劳。” “儿臣亦然。”俞又容附和道。 弃忧谷内,俞苧夜累得又睡着了。师徒对坐在烛火前,姓俞,又是在观园这天,难道……凤狐琪娘想。 凤狐清明看透她的想法:“知道了,也不能放她回去。” “可……”凤狐琪娘有些犹豫,毕竟要得罪的是皇室。 凤狐清明笑了:“你猜她为何会掉下悬崖?” 凤狐琪娘如梦初醒。 “让她回去未必是好事,而且千缘被猪油蒙了心伤了你,你就不想留着她看看她们的关系。”凤狐清明直接摊开了说。 “那师父你肯让狐族的留在弃忧谷?”凤狐琪娘笑着扳回一城。 凤狐清明强撑着笑:“不差一间房。” 最终,皇室不知派了多少人,都没有找到俞苧夜,而那两姐妹被罚思过三年不得离宫半步。 在凤狐琪娘的精心照料下,俞苧夜很快就好起来。 “清心甜汤,夏日解暑的。”凤狐琪娘笑着给俞苧夜端一碗,顺便交交心。 俞苧夜不太明白世间交往之道,但凤狐琪娘冲她笑,知道那是对她友好回以一笑,接过喝了一口,惊奇道:“没有味道?” 这甜汤虽然清淡些,可不至于没有味道,凤狐琪娘心说,“你这是味觉出了问题。”可凤狐琪娘又不会医这个,便请她师父来。 凤狐清明诊断好久,没弄明白什么问题,凤狐琪娘才跟她说明原因,心中气恼又加休息被打扰,便直白地说:“一块玉石没有五感也不算反常。” 俞苧夜神情并无异样。 “之前尝得出来的,大约是这汤太过清淡。”说罢凤狐琪娘转过头对俞苧夜说道:“以后你那份我放多点料。” 俞苧夜看向她,眼睛亮亮的,浅浅笑了。 凤狐琪娘身体不好之后修行也不落下,只是武斗练习减少许多,所以她特别担心俞苧夜的修炼,毕竟弱小在面临危险时只能任凭推搡。 她向师父询问:“苧夜身体修养得差不多,该进行一些训练,免得再被欺负不是。” 俞苧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点了点头。 “不急,摔得那么惨烈,如今只是面上好了,修炼起来嘛,”凤狐清明眯起眼看向凤狐琪娘,她被他看得瘆得慌,“徒儿,受伤躺了四个月,忘了?你着急给她陪练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撑不撑得住。” 凤狐清明话里带着气,旁边两人自是听出来了,但他又措不及防地从衣袖里拿出几本册子,交给凤狐琪娘,“这是身法术,运功术,转功术。特意挑的,拿给她。”凤狐清明看向俞苧夜说道,“你先看着,不急,若这些尚练不好别的也别想了。”他说罢便扬长而去。 凤狐琪娘把东西交给她,说道:“这可是独门秘术,你有什么看不懂的便问我。师父说的也是,你我都着急练功的事,但身体吃不吃得消却不是我们说了算,你失忆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说到失忆俞苧夜垂眸,后来凤狐琪娘知道她垂眸便是说谎心虚。 她听凤狐琪娘一番话,明显心情不再压抑,问道:“你受伤的事?” “时机到了,自然告诉你,”凤狐琪娘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先睡吧。” 凤狐琪娘走后,俞苧夜,既激动又茫然,既高兴又紧张,这师徒对自己是好的,她心里明白。其实她并没有失忆,在燕宫的事不值得说,她跟千缘的事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她一开口便称自己姓俞,是想同为狐族,拉进一下关系,结果凤狐与狐族似乎关系不好,又被看穿是玉石。 俞苧夜从诞生到有实体以来真是屡屡受挫,本就少眠,今夜更是一整夜没合眼。 弃忧谷里建筑多是石洞竹子木头搭建而成,凤狐清明的住处在弃忧谷的中心,十几间房屋倚山而建,别有一番风味。 除了这处住宅,后山连着镜湖的一大片也由凤狐清明管理,此处鲜少凤狐落脚,俞苧夜便在此处看秘籍,顺便比划几下。 后来,凤狐琪娘带俞苧夜到武器库挑武器,她挑中一条鞭子,“鞭子,你会否?若不会便算了不方便一起练习。”“这里武器,我没有全会,会将近一百种吧。你手里的鞭子我自然也会,不过,都是半桶水的功夫。”凤狐琪娘虽然功力不行,如今也是半个废妖,但能炫耀炫耀这些个本领她还是很开心的 俞苧夜不禁汗颜,半桶水也很厉害了,不像自己…… 短短两月,俞苧夜便将三本书看完,依照修炼进度要加紧锻炼武功了,但她想回去看看千缘,毕竟从未离开千缘怎么久,她现在应该很着急吧……她的心里一直很不安,但她不再想变回石头待在千缘身边了。千缘仙子还能变幻实体出来游逛,与朋友闲聊,传授箭术,可自己只能做一块石头,枯燥乏味甚至痛苦压抑。 可千缘仙子毕竟给她生命的人,予她快乐,陪伴,没有她就没有自己的今天,自己就这样离开真的对吗? 凤狐清明作为修行之妖,很多时候都闭关修炼又兼辟谷,出关后,他也一直在修制武器,用具。谷里的凤狐都爱和凤狐清明换些用具,因此称他清明师傅。 凤狐琪娘不同,她偏爱平常的生活,吃喝拉撒的,觉着有趣得很,受她感染,凤狐清明除必要时候也很少过辟谷生活,就这样,多了几分烟火气,多了几分热闹。 这天,正准备午饭,凤狐琪娘在拣菜,俞苧夜在一旁生火,她动作娴熟,从缸里舀水倒入锅中,待其沸腾,下菜,又放了些调料,出锅,一道菜便成了。俞苧夜在她忙活的间隙,试探地问道:“这些天,我功力渐渐恢复,渐渐想起从前的事。我从前是一块玉石,千缘仙子唤醒我,予我生命。” “嗯,没想起当狐妖后的事吗?”凤狐琪娘手上忙活着,处理着冬瓜。 俞苧夜帮着剁了几块排骨,又挑了几个菌子,切了对半,回道:“没,琪娘,我想回蜀西去看她,我去去就回。” 凤狐琪娘笑了笑:“苧夜应当比我年纪大吧?” “几千岁了吧。”俞苧夜有些措不及防。 “我八百多岁,那今后,你做姐姐,我就是你妹妹啦。你想去就去,用不用给你准备盘缠?”凤狐琪娘问道,俞苧夜忙摇头,“千缘要是问起,你可以报我师父的名,他们认识。” 正巧说到凤狐清明,他就到了:“说老夫呢?闻着真香。” 凤狐琪娘忙招呼他过去处理鸡,师徒两人都爱吃鸡。 第二天,俞苧夜便启程去找千缘,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让她心情都好了不少。 快走完蜀地,才远远看见千缘的洞府,和记忆里的出了偏差,但对俞苧夜这种看图都不一定找得到路的妖,在山里能找到路已经很不错了。 她往前十数步便离了蜀地,原本一直盯着洞府的方向这回视线移开一点,看到一座高山,那上面蒙淡淡的黑气,那是蛇君山,俞苧夜识得。 忽然,树林间有人在狂奔,可却好似毫无方向地往四面八方跑,边跑边回头观察身后。 俞苧夜觉着有些古怪,但她身后也没有东西追她。俞苧夜姑且认为她是迷路了,便招呼她,想为她指路。那女子看见俞苧夜便像看见救星一般,直冲她而来。“你也是蛇妖吗?”她倒是也不怕生。 “我不是,我是来找千缘,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旦姬娘娘。”俞苧夜说道。 “哈,那你和旦姬娘娘什么关系?”这小妖一听到俞苧夜提起千缘便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 “我……我是她的女儿。”俞苧夜有些犹豫道。 “什么!那你一定功力深厚吧。”她已然完全没有之前的惊慌。 俞苧夜尬尴道:“还好。”“你跑着,是要去哪吗?” “我叫羡苓,要逃离蛇君山,神明喜欢炼蛇,神明的妹妹更容不得蛇妖,她们要害我!”羡苓回道,脸上惊慌之色再次浮起,脑袋一直观察着四周。 蛇君山不是未修炼成形的蛇的福地吗?怎么会迫害蛇?俞苧夜心想。“她们如何害你,又为何要害你?”她看着这张稚气未脱的脸语气十分温和。 “将我炼化,炼化之后便能吸取到神明的福气。这是蛇君山的规矩,没有原因。”羡苓愤懑道。 俞苧夜又有些不解了:“既然是规矩又能吸取福气,为何说是害呢?” 羡苓更加生气了,其实她已经被莫岑打伤到,是趁她不备才逃出来的。“这是坏规矩,吸取福气之前需要先置我于死地。” 俞苧夜震惊地睁大了眼,实在是奇怪,蛇神为何要这样做,已经成形的蛇妖,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她冷静下来,又觉得不能听信一面之词,还需要取证。羡苓看她面露犹豫,“你不信我吗?” 俞苧夜却反问道:“你既已逃到这,为何不离开?” “因为我走不了,蛇君山及其周围有一层结界,里面的蛇都不能离开蛇君山。”羡苓说道,俞苧夜回想起她方才四处碰壁的样子又信了几分。可羡苓怕俞苧夜不信又念念叨叨许多:“你别不信,自南疆建国,蛇君山便成了蛇神的领地。我是生存在温溪的水蛇,我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那,我的成长包括修炼成蛇妖都没有受蛇神的帮助,可如今却要……” “不必说了,我信你,你先找块地方躲起来,我叫俞苧夜,等我见过母亲后就过来看能不能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俞苧夜说道。羡苓真的好开心,连声道谢,俞苧夜心中不安,如果蛇神真的…… 羡苓躲起来,俞苧夜也赶去千缘洞府,洞府并不在南疆国境内。 天色暗了许多,千缘洞府前有一棵高大的千缘树,俞苧夜在那说一句暗语,类似于凰交流的古语,才得进。 千缘再次见到俞苧夜其实是很惊讶的,但她的精神好似不大对。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或者说和她被烧伤前的脸,千缘仔细端详起来。 俞苧夜也看着她:“母亲。” 她头上是结髻式的半环挽起上半部分,半环处有鎏金环形发插装点,中间处是金色流苏簪。下半部分由玉石金簪收拢。上身是黄色的衫与橘黄色的外衫相应,淡红披帛绕于手臂,玉色绶带点缀腰间,下身黄色间鎏金色的下裙。 “到哪去?可知我有多急!”千缘质问道。 俞苧夜便将被捡到澜豫国,再到弃忧谷的事简单概述一遍。 “姓了俞成狐妖了?”千缘眼中流露不屑,她不喜欢狐族,为何凤狐也讨厌,其实讨厌凤狐的另有其妖,借口说话罢了。“我们之间还是母女吗?” “自然。”俞苧夜虽然觉得千缘反应不大对,可还是直接说。 “为何非要修炼成形?还是狐妖!鸟自己飞走不常来看我,连你也是如此吗?”千缘说道。 俞苧夜连忙安慰她:“不是的,不是的,女儿还是想陪你一起的。” 千缘脸上闪过一抹坏笑:“那你就变回石头,永远陪我。” “这绝无可能。”俞苧夜直接道。 “你说什么?”千缘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俞苧夜犹豫一会还是直言:“女儿想在弃忧谷修炼,一定会常常来看你的。” “哼,可笑,凤狐清明为何要同我抢你,我身边就只有你了,到底为何!”千缘的脸色变得及其难看,眼睛里闪过红光。俞苧夜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知道不对。俞苧夜试图询问蛇神炼蛇祝祷的事,可千缘却说:“背弃母亲,还要污蔑莫楝!苧夜,这难道是是我教出的德行吗?” 千缘情绪激动,可她口才不好,根本不知从何解释,于是俞苧夜上前靠近千缘,想用肢体安慰她,可她很难过又一直乱动,一个不慎俞苧夜碰掉千缘遮住半边脸的面具。 这回是触及真千缘的痛处了,那另半张脸的下半部分烧得每一点好肉,上半部分好些只是眉毛被烧剩一点。 那样的脸很是瘆人,俞苧夜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有一大半的烧伤心疼不已,几颗眼泪夺眶而出。 千缘又重新带回面具,清醒了不少,“不用你可怜。如果你不依我说的做,那你就走,从此你我再无干系。” 说罢千缘便走了,俞苧夜想抓她却抓不住,“对不住,我的选择要让您伤心了……”她落寞地转身走向外边,她知道千缘一定会生气,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绝情……她刚转身没走几步路,千缘就转身看她,看到她往外走的动作,千缘不可置信,噙满泪水,终是滴落。 俞苧夜强拖着身体走着脸上早已泪如雨下,离了洞府几步,她想起还有要事,拿手帕擦了擦眼泪,找起了羡苓。不到一会便发现一具尸体,她看得心惊肉跳,羡苓身上受了两处刀伤,已然断气了。如此紧赶慢赶竟还是出了意外,伤心事碰到一块,俞苧夜哭得也像要断气。 有一处虚影靠过来,已近傍晚,又无日,俞苧夜看清她,是羡苓。 “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俞苧夜气愤得浑身都在抖。 羡苓刚死不久,脸上还是痛苦的表情,嘴唇却勾起,“你走之后不久,有妖假冒你,并且报了你的姓名,我就出来了,是蛇神的妹妹,莫岑。” 俞苧夜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接着又是气愤自己疏忽大意,她想去摸羡苓,可她什么都没碰到。如果不是凤狐琪娘,自己只怕也被妖害死了,可她能救自己,自己却救不了羡苓,悲愤溢满胸腔…… “或许我难逃此劫,神明就是神明,任凭我怎么做也不可能逃过,这便是蛇君山的规矩。”羡苓的灵魂已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什么狗屁规矩!”俞苧夜给羡苓收拾着尸体,应声道。 羡苓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串一样,颗颗落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的灵魂因有水灵盾而无法被炼化。我徘徊在这里,就是想问问你,你还愿意兑现你的诺言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我该……该怎么做?”俞苧夜抬起头看着羡苓的眼睛。 “拿起你的鞭子。”羡苓说,俞苧夜照做。 霎时间昏暗的树林被蓝白色的光流照亮。 “还真是一出好戏啊。”正是凶手莫岑。莫岑不甘心放过羡苓的灵魂去而复返,结果撞见这一幕。 “莫岑。”俞苧夜见过她,但她还没见过莫岑。 莫岑走近她,看到那张脸心下一惊,额头起了一层薄汗,强定心神说道:“谁许你管蛇君山的事?” 俞苧夜看着莫岑,一脸惊异,莫岑见她这副神情,竟然笑了。 “蛇君山的规矩就是残害生灵吗?”俞苧夜质问道。 莫岑淡淡回道:“神明的事不容置喙,它们自南疆建国以来便受蛇神灵气供养,如今只是到了回报的时候罢了。” 她的话看似很有道理,其实好比在野外圈一块地,没有维护,没有饲养,到点就指望它们自动往锅里跳。蛇君山是南疆国君为报答莫楝和千缘相助,划给莫楝的领地。 南疆国内爱制毒,蛇妖也会捕蛇制毒。莫楝和千缘商量之下决定留住这处自然之所,予蛇栖息。莫楝在蛇君山及周遭地区起了结界,该境内没有蛇妖居住自然不用交税,反而国君要向蛇神献祭。莫楝给千缘的理由是制衡,巩固她作为古神的地位罢了。 炼蛇最恶心之处便是,炼化之后的蛇虽是死了但会衍生很多虚影,它们性情暴虐,完全异化。更有甚者不能炼化的蛇,模样与常蛇无异,体内毒素激增,像发疯一样“觅”食,真是作孽…… 莫楝起初是没这想法的,后来修炼进程实在太长,她发现蛇君山里的蛇也有灵力便将它们体内灵力炼化变成自己的。她还以为这些灵力的诞生是由她而来,回馈她理所应当,事实上呢,体内有灵力的蛇是因为它们即将修炼成形,而普通的蛇是无法被炼化的,所以莫楝也经常炼化失败,但她无所谓,只要抓得够多。 莫岑是从蛇君山变成莫楝的地盘之前便在此生存,后来,她也一心为蛇神效力,千缘也很喜欢她,亲授箭术。成了蛇妖的,莫楝不好动手,养蛊也不错,所以莫楝知道羡苓的存在是不会要杀要剐的,多一条蛊虫不好吗?而莫岑则十分害怕被取代,自然她杀了羡苓蛇神也不会责怪,大蛊虫斗赢小蛊虫,还把战利品给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但这些俞苧夜都不晓得,也难以懂得,“不容置喙,好,那我们到千缘仙子面前对质!” “你!”莫岑急了,连发数箭想要拦住她,俞苧夜一转身,一低首都躲过去了。 莫岑觉着用箭去射这张脸实在良心不安,绝不是因为箭术不好,她改用短刀直逼俞苧夜。 俞苧夜挥动羡苓鞭和她对打,两相之间一时难分高下,莫岑见杀了她灭口是不可能了,还会惊动旦姬娘娘和姐姐,便开始劝说俞苧夜:“羡苓平时性格有多乖戾你不知道,她受姐姐多少好处你也不知道,仅凭一面之词,你就信了,枉我认识你怎么久。” “那上面的刀伤是你下的手,我没有下定论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我的眼睛会看,到千缘面前对质你都不敢。”俞苧夜说道,羡苓鞭狠狠咬住她的双刀,怎么砍都砍不断。 “千缘都不认你了对什么质,你觉得她会信你还是信我?”莫岑直击要害,俞苧夜当即崩溃,话都说不利索,“那……又如何?总……不能……让凶手溜走吧?” 羡苓鞭攀上她的手臂,她一发力,双刀挣脱俞苧夜的束缚,“你何必呢?这是蛇君山传承至今近两千年的规矩,我也没有办法,你以为我乐意!” “近两千年,我记得南疆建国前莫楝便占领这里,至今得有两千多年吧,这规矩倒是灵活变通?”俞苧夜抓到漏洞。 鞭子和短刀撕打在一起,“我记错了,”莫岑见说情没用开始恐吓,“你在蛇君山撒野,哪位知道你小命难保!不是要带羡苓离开,她的灵魂我给你了,快走吧。” “你在怕什么?”俞苧夜哭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她,她是真怕呀,此事若姐姐知道或许不会怎样,若被旦姬娘娘知道,那她…… 天色已暗,这时俞苧夜却察觉到周围气息有变,是莫楝,难道……她立时闪身跑了。莫岑看俞苧夜远走,手还在抖,莫楝忽然出现在她身后,“蠢。” “姐,我是没法立时杀了她才和她周旋,万一她把事捅到娘娘面前……” “废物。”莫楝冷冷开口道。 两人一起往回走后,莫岑试探道:“妹妹杀羡苓是有些过了,还请姐姐责罚。”羡苓和姐姐又没见过,也没什么感情,应当不会罚我吧……她心说。 结果莫楝的反应着实给她一惊。 “愚善,”莫楝似乎终于有耐心对她妹妹说一句完整的话,“蛇君山内你只需知道效忠我就够了。” 她说罢,莫岑便将羡苓的灵力献上。 心向黑暗者,终会走向末路…… 到了弃忧谷的神秘入口,天已将明,“羡苓,对不住,我没法为你报仇,”俞苧夜心说,手握鞭子凝聚法力,“你放心,我一定努力修炼为你讨回公道的。” 她将羡苓鞭变成发带,那上面闪着白色的鳞纹,“你可以听到的对吗?从今以后,我们会在着开启新的生活。”俞苧夜心说,发带没有反应,鳞纹在黎明的光照闪着…… 弃忧谷内,俞苧夜向凤狐琪娘说明事情来龙去脉,凤狐清明看到俞苧夜回来也走过来询问关心。 “这蛇神姐妹还真是奇怪……”凤狐琪娘在她离开期间制了一把紫扇,只是还不完善,“听你说来,千缘仙子也有些古怪……” 凤狐琪娘一下提起俞苧夜的精神,“怎么说?” “据我了解,千缘是个很护短的人,这也说明她很重感情,你和她一起走过那么些艰苦日子,没道理不认还让你走。”凤狐琪娘推测道。 凤狐清明接话道:“人是会变的,苧夜,若有一天千缘变得面目全非,你能对她狠下手吗?”凤狐清明还想说什么,却被凤狐琪娘阻止了。“师父说话向来犀利,勿怪。” “妹妹,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师父?”俞苧夜不愿去想,转移话题。 “姓凤狐,名清明,是只男凤狐,他们都叫我清明师傅,凤狐就是凤与狐的结合。”凤狐清明难得话多。 俞苧夜想到什么:“说到古怪之处,我向千缘仙子提起凤狐师傅的姓名时,她好像不太高兴。您和千缘仙子什么关系?” 凤狐清明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满意,笑了笑。 凤狐琪娘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眼她师父,没说话。 “故交。”凤狐清明示意他徒儿快应话。 凤狐琪娘装作为难:“其实我们师徒跟千缘关系并不好。” “别捎带上师父哈。”凤狐清明说道。 凤狐琪娘赶紧补充道:“其实呢,是我得罪了她,被她惩罚,但后来她发现误会我了,好像又有点心怀愧疚……心怀愧疚是师父说的,至于跟我师父关系如何,你问他。”她的手指过去。 俞苧夜算是发现凤狐琪娘这只妖话有点密,但听她的话,目光转向凤狐清明。 “从前去过南疆那一片,其实苧夜你应当见过我,因为当时我看见你在千缘身边,后来我要离开指千缘树旁边的你要带走,千缘还不肯。”凤狐清明试图解释道,但他和凤狐琪娘一样知道得太多,就有点罗里吧嗦。 俞苧夜也注意到师徒找重点的能力还不如自己。 “南疆建国前经历几场混乱,我帮过忙,和千缘是棋友,她们制作法器的时候我也给过意见。”凤狐清明说道,“心怀愧疚确实是她用幻境和我说,想尽力弥补也确实出了力,至少在半年前我们的关系还是好的。至于蛇神,我们师徒很讨厌,之前便得罪过我们。莫楝很不喜欢我这个异乡妖,也不愿我抢功便是如此。还有千缘,她也未必喜欢,因为莫楝如今所做的一切都违背千缘的理念。只是千缘比她生活在西南早,不论那个部族都信仰地母娘娘,不过千缘对她倒是不错。” 俞苧夜了然地点点头。 凤狐琪娘突然戏精起来:“是啊,可她是神明,我们再讨厌又能如何,只能像两只阴沟里的老鼠,窥视她们,伺机而动。” 凤狐清明有点气,可又不能打她,有失风度。 俞苧夜经她一番话倒是开解不少,看凤狐清明似乎生气,于是说道:“凤狐师傅似乎见识很多?” “老夫不问尘世很多年,曾经到处云游,最后一次想到南疆去找故友没去成,倒是帮了虎族一个忙。这些事有空说给你听。”凤狐清明很是自得道。 俞苧夜看凤狐琪娘那“听他吹”的神情忍俊不禁,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有可能千缘仙子觉着我在凤狐师傅这挺好,才放心让我走。” 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千缘的表态倒像是被影响了,可她又没有实体,如何被影响呢……凤狐清明想。 千缘确实没有实体,但她有一俱不腐仙身,需要的时候使用,使用一次需要耗费大量灵力,这个事只有她和俞苧夜知道。 已入秋了,凤狐琪娘还是觉着热扇着紫扇说道:“想要知道是不是,找个时机再去找她一趟不就成,但在此之前,你要好好修炼,免得再遇上那对姐妹脱不了身。” 俞苧夜点点头。 凤狐清明听到她的提议眼睛亮了亮,似乎也认同她的说法。 于是,严格的训练拉开序幕。 卯时开始,酉时结束,期间半个时辰休息用午饭。 甩鞭子,勾鞭子,反复训练,她的灵力和羡苓的水灵相融。 鞭子在枯木上绕了三圈,比一般形态延长三倍,鞭子末尾还再往上探,“不错,以你为中心甩出一里来。”凤狐琪娘大声说道,声音伴着回响分外好听,她就站在一里外一点。 她有些紧张,鞭子延长到将近一里时,明显不那么受控制,鞭子被收回,“不成,可以延长到一里,但甩不了。” 听到俞苧夜的话,凤狐琪娘拿出鞭子抖动几下延长一里时甩出一个大圆,那鞭子就在俞苧夜眼前划过,不过一瞬,一阵不小的风拂过,凤狐琪娘又将鞭子收回。 凤狐琪娘在教授东西时很用心认真,她师父教她时也是如此。 “鞭子是应对群攻的好武器,要发挥这一点,你也不必急,我练会这一招花了半年。”凤狐琪娘笑道,“这一招也未必能派上用场,我身上病痛甩不了几下,你真想学的话得靠自己。” “好。”俞苧夜回道,她知道时机未到,问了未必有答案,“妹妹,别勉强自己。” 训练到最后,就是检验成果,凤狐琪娘上前同俞苧夜实战。 随着俞苧夜越来越熟练,陪练的时间越来越长,凤狐琪娘也是玩得不亦乐乎。 俞苧夜一鞭子甩过去,狠狠抽了一下她的右手并勾住,鞭子往上探去,她用鞭子解开而不得,不一会脖子也被勾上。俞苧夜立时收回鞭子,礼貌道:“承认。” “可以再往上绕一点,对待外妖可不能如此,要是被外边知道弃忧谷里教出网开一面鞭那可就不好。”凤狐琪娘笑道。 俞苧夜也是开心地笑了,凤狐琪娘看她那样觉着自己被当笑料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三月弹指一瞬,入了冬,弃忧谷还不算冷,凤狐琪娘却已披上一件厚点的袄子,给俞苧夜也拿了一件。 俞苧夜觉少,清晨起来总是她在等凤狐琪娘,由于训练,两人还住到一块。 “穿厚实,练起来不方便吧,其实我不怕冷的。”俞苧夜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衣服。 “我怕,今天不练了。”凤狐琪娘说道。 她对俞苧夜穿不穿不置可否,俞苧夜还是老实穿上,免得换了别的项目需要厚衣物。 两人收拾吃完,凤狐清明在闭关修炼,两人也没去打扰。 出了门,凤狐琪娘开口道:“在这里修炼有个固定体能训练,爬山,一月三小爬,三月一大爬,所谓大爬便爬高峰,今天爬回青峰,不用灵力敢不敢。” “有何不敢。”俞苧夜自信道。 爬了不到一半,凤狐琪娘气喘吁吁,从未觉得如此难爬,俞苧夜倒是气定神闲,一路还欣赏不少美景。 回青峰将近千丈高,俞苧夜兴致勃勃,不到三刻钟就爬到山顶。 凤狐琪娘跟在后面精疲力尽,一来她爬过太多次没有兴致,二来体力确实不如从前。她身上这病,毒血在周身流淌,片刻不饶。 俞苧夜等了一会,凤狐琪娘才到,她看到俞苧夜兴奋地四处眺望,“那是什么?” 她指向一片巨大的水域,“那是镜湖,其实我们不必爬那么快,上下山便是我们一整天要做的事。”凤狐琪娘无奈道。 “不妨不妨,我还没有好好看过弃忧谷。”俞苧夜看向凤狐琪娘眼睛亮亮的。 “倒了隆冬这里会下雪吗?”俞苧夜问道。 “会的。”凤狐琪娘回道。 “蛇君山的山顶也会积雪,以前我们……”俞苧夜话没有说下去。 “这里可以看到日照金山吗?”她又问道。 “姐姐,应该很难。”凤狐琪娘不大确定。 “弃忧谷的妖数好像不多?”俞苧夜问道。 “能做到弃忧的也不多。”她回道,兴致缺缺。 这两个都不是弃忧之妖,只是心事放在心里罢了。 俞苧夜看她好像不大开心,便转移话题:“虽然三月一大爬,但等到下雪的时候,我们再来一次看雪好吗?” “好。”凤狐琪娘轻声道。 时候尚早,她们便在回青峰旁逛起来,这一逛起来发觉可以玩的地方不少,玩得不亦乐乎。 俞苧夜还用木条比划几套剑术,“练得不错,姐姐,想不想练剑?”凤狐琪娘顺嘴说,俞苧夜却反常的答非所问,“我发现那边有个好玩,走。” 到了隆冬,两狐一起去看雪景,那只凤狐很怕冷,狐狸不怕冷,于是凤狐身上就多了一件衣。 共度四时,又到一个冬天,这一年里俞苧夜很关心凤狐琪娘的身体,在练功之余还会一起去采草药,她说清了毒血就好了,可一年了…… 这一年里,那只雪色般的狐神功练就了。 俞苧夜想出发去找千缘要个说法,理由是冬天到了,蛇不灵活,正是好时机。凤狐琪娘很赞同,凤狐清明听见无话,就在旁边笑。 这些日子里,俞苧夜练了剑,凤狐琪娘给她备了剑,又给了一颗紫钻可以求援。 说起来容易,准备得也齐全,可真到出发时,凤狐琪娘忍不住地忧虑,而俞苧夜,比起自己更担忧凤狐琪娘的身体,毕竟在眼前发作过几次了,身体似乎越发差了。 萧云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灵结柱中,俞苧夜的回忆时间流逝飞快,但在这里,其实不过一刻钟,但莫岑也是急坏了。红色越来越浓郁与俞苧夜对比鲜明。 欧阳雨泽这边,来到第二层,遇到一个很怪的蛇君,他邀他一起堕入“阴”河…… 俞苧夜回忆中,她来到蜀地,听到虎族一些八卦消息觉着颇有趣味,不过并无过多逗留边来到千缘洞府。一切似乎很平常,千缘见到她也很高兴,她其实很后悔自己的话,可是不知怎的,狠心的话轻易说出口,一句比一句狠心。 她明明知道俞苧夜到凤狐清明那去并无坏处,这会回来,果然周身灵力不同,既然有了形态就要有能力保护自己,如今这般甚好。 母女交谈了许多,俞苧夜说到献祭的事,千缘皱了皱眉,她之前确实不知此事,蛇君是自愿的,如今也没再献祭了。至于蛇君山里的那些普通蛇,千缘制止过,可她的话对莫楝没有效力,而且她现在也不想靠近莫楝,每次靠近她都很奇怪。 炼蛇这件事除非有很严重的后果,否则在整个南疆都不算稀奇的事,子民默许神明拥有特权,至于最初的目的,这事吃亏的是蛇君,而蛇君在南疆子民里只能是蛇神的头号信徒,千缘实在管不了。 摆上棋盘,千缘与俞苧夜对弈一局,“自从当今蛇君贺子兰断了一切献祭供养,莫楝便越发疯狂。此妖报复心极强,若不能一击即中,不知又有怎样的风波……”她说道此,面露苦色,落下一颗子,昔日好友怎会变成…… “那炼化蛇妖呢?那是和我们同等的,她跟女儿跟莫岑都是一样的啊。”俞苧夜有些激动,本来棋艺便不如千缘,这会下得举步维艰。 千缘平静得如深潭之水,说道:“我不信这事是真的。” “我说这就是真的!”俞苧夜冷静不下来,她恨不得拍案而起。 “你有证据吗?”千缘冷冷道。 “莫岑都亲口承认,难道?羡苓都死了!”俞苧夜声音哽咽。 “你所说的一切都是一面之词,亲口承认的也不是蛇神,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呢?你错信了妖,又冤枉了另一只妖,损两条性命到头来却是个错误。”千缘说道,又下了一个子 “您心里只有与莫楝的交情。”俞苧夜拿起棋不知如何下。 “程琪之事一出,我便对她失望。”千缘说道,这个莫楝并不知道,后来她知道千缘这么早就对她失望,还为了这点事,气得不行…… “苧苧,你也说了羡苓死了,死无对证,而莫岑,她有可能作证吗?”千缘看俞苧夜思绪万千,举棋不定的样子心里也难过,“莫楝不背上羡苓这条命,那她的罪怎么算?你拼上这条命为羡苓报仇,若有幸活下来,南疆子民如何交代,你会有无尽的麻烦你知道吗?” 俞苧夜忽然定了定心神,苦涩地笑了:“如果有一天莫楝事迹败露,她的丑恶嘴脸摆在明面,届时您会帮我吗?” “我想我会的。”千缘说罢,俞苧夜落下一子,她再下一子,“我赢了。” 俞苧夜低下头,收拾起棋子。 “我寻得不少仙草,你拿去给程琪。”千缘不知从哪掏出一大盒,交给她。 俞苧夜面露惊异,将那盒子缩小收好。千缘看她这样便不好意思地道:“我不知她的本名,你交给凤狐清明他知道的。” 俞苧夜点点头。 临别了,千缘有许多话可最终都憋回去,看着她的背影只有一句:“其实你在凤狐清明那,我很放心,但也要照顾好自己。” 俞苧夜没有回应这句话,转过身,对她心中的神明说:“凤狐师傅说一切都会变,我想若是越变越好那该继续维持,若越变越差那便要改,花上多长时间都值得。”她神采奕奕,眼里饱含期待。 听到这话,千缘嘴上什么也没说,但她的心是受触动的。 没等千缘的回音,俞苧夜也没有失落,而是继续大步地往前走去。 她想起之前听到的事,想到虎族去,在地上走了会路却发觉迷路了,忽然看见一块碑,上面刻着:九重谷。 量力石,那是什么?俞苧夜一直听到这个词,她的衣着与虎族站一块也没什么区别。 一群老大粗上去试了,大多都对结果还算满意。“姑娘,你要不要上去试试。”前一批量完的姑娘们围在这个漂亮姑娘旁边对她说。“我可以吗?”俞苧夜道,“自然了,我们都试过了。”一众姑娘说。 如此她便自信上前,拿起铁锤狠狠一锤,灵力会满一圈又一圈,一直到最外圈都闪着白色的光,过会便暗下去,接着又瞬时闪起布满整块石头的白光。这还真是闻所未闻,周边的白虎精都很吃惊。 出了风头的俞苧夜很自然地被引荐给王室,直到站在萧壬和萧云兄妹二妖面前,她无半分慌张。难得一遇的妖才,萧壬很是高兴,未考虑过多。 “你不是老虎?”萧云虽然用疑问语气,但答案已经在她心中。 “我不是,”俞苧夜在兄妹面露不解正要发怒时灵机一动,“我是凤狐清明派来的,想必你们知道他。” 听到凤狐清明,兄妹俩有些惊讶,“你跟清明老前辈什么关系?” 俞苧夜简单解释一番。 两妖面面相觑,萧壬先开口:“清明老前辈派你来有何要事?” 俞苧夜很犹豫,因为她确实不是凤狐清明派来,怕因异族被抓才乱说的。 萧云看她这副模样,认为她是心虚,上前几步,明眸盯着她。她被盯着倒还挺愉悦地道:“我还是千缘仙子的女儿。”兄妹惊呆了,萧云越发觉着俞苧夜不可信,直到她拿出紫钻,辗转联系到凤狐清明,俞苧夜施法让两妖听见声响。 结束对话后,萧云还是有点懵,毕竟凤狐清明相助时,她才刚出世不久,但看到兄长的神情情,她低下头,毕竟是自己冤枉了对方。不一会她抬起头想说点什么时发觉正在和兄长客套的俞苧夜,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快宴请贵客。”萧壬的大嗓门一出,热闹的气氛便在九重谷散开。 虎族的国度建立初期基本以部落的形式存在,至今仍有很重的部落印记,翼国之名的由来便是部落信仰地母娘娘,她作为古凰受命守护西南子民,对于小型兽也多加庇护,如今大型兽也都消亡,西南一带的地母信仰一直很重。 俞苧夜的到来还惊动国太,太姬年岁已高,一遇到她边说起很多往事,自己病魔缠身,吩咐萧壬代自己带着俞苧夜好好逛逛。太姬刚走,俞苧夜便结束他的客套流程,直入正题:“听说打赢公主有封赏。” 萧壬立刻给介绍起来:“我虎族妖才稀缺这也是无奈之举,能与妹妹过三个回合赏银币留用,过十个回合赏黄金留用,打赢公主直接封为国师。只是……”萧云接过话,“只是你不是翼国子民,是不能参与其中的。” 俞苧夜笑道:“那若是这些我都不要呢?” “那你要什么?”萧云不解。 “打赢什么就得什么,”俞苧夜话说到一半看到萧云恼怒赶忙改口,“就是切磋切磋别无他意。” “切磋好啊。”萧壬虽然觉着前半句不妥,但切磋一下倒是无妨。 萧云却不想答应,气道:“你就自信自己可以打败我?” “打不赢也没有惩处,苧夜有何可畏?”俞苧夜故作无所谓道。她早几天听过萧云的性格,觉着她太傲,今一见模样可人,生气来,自己更想逗她。 萧壬怕妹妹当即动起手来,吩咐侍从招待俞苧夜,然后把她拉到一边,笑道:“规矩咱们定,哥哥来主持,你怕什么?”萧云也笑了。 “切磋一下,点到为止啊。”萧壬看了看两边这两位。 萧云抱胸,“便是切磋也要有奖惩,你说说?” “若是输了便答应对方一个条件。”俞苧夜笑道。 萧云点头,萧壬乐道:“如此便三回二胜决,苧夜姑娘规矩我来定,如何?”俞苧夜点头。 按照俞苧夜会的武功展开,第一回比试鞭子,第二回比试剑术,第三回比试范围内抓捕,武器不限。虎界萧云熟悉第三回明显偏向她。 萧云鞭舞得狠辣,几个回合下来,俞苧夜也看清她的路数。 她的鞭子粗且紧实,本身功力也不浅,若是受她一鞭,俞苧夜吃不消。萧云将鞭子狠狠抽向她,将要打到她那一瞬被俞苧夜抓握在手,手心泛红,而羡苓鞭便在这一瞬狠狠缠上萧云。 树林间气息变化剧烈,羡苓鞭发着蓝绿色的气息,那是玉灵的法力,萧云被勒得难受,脑子却抓紧想着对策。有了……以她为中心轮珠隐秘在她胸前转动,很奇怪,被勒住的萧云神色如常,捆住她的俞苧夜却有些站不稳。原来是轮珠在吸食她的灵力,萧云很快脱困。 这法子使用了一回便不大管用,俞苧夜看出来了:“你……使用……别的法器。”她握着羡苓鞭的手发抖且疼,另一条鞭子也扔还给萧云。 见情况不对,萧壬旁观的萧壬也到场里,“妹妹,既然比的是鞭子,怎么动用轮珠?” “兵不厌诈。”萧云对哥哥下场很不满意,冷冷道。 虎大王生气妹妹不懂事,“可这不是战场,那是老前辈的学生,都是自家,何必伤了和气。”萧壬说着还看向俞苧夜那边示好。 “无妨。”俞苧夜吐出两字,蓄力以待。 她目的分明不纯,俞苧夜,我不会让你如愿,萧云想。 “那继续。”萧壬拍拍妹妹,“比什么还记得吧?” 萧云点点头很不服,见她点头萧壬也就离场,俞苧夜见她那副样子反而笑了,她看见对手脸上的笑,杏眼中流露凶光。 比试继续,萧云挥舞鞭子的力度足也够快,准狠她只能做到一个就是狠,俞苧夜就像蚯蚓一样,总能溜走。在此期间,萧云还被她鞭子擦过衣裳,俞苧夜有些气恼,努力这么久鞭子连她身上都没碰到。 过了午时,即使在冬日也渐渐暖起来,她将羡苓鞭转了个圈,又延长了,鞭子空中浮动着一道蓝光,萧云手中鞭子发出白光。 俞苧夜连出几招花式,打到萧云站立的地方,打得她措不及防,她伸出鞭子想效仿,却被俞苧夜一抬脚踩住,萧云鞭子挣脱她的脚,退出十几步远,羡苓鞭立时追过去,她又同时左手施法打掉萧云手中的鞭子。 萧云在退回的空中被羡苓鞭缠上,足够的长度将萧云捆得紧紧的。俞苧夜将还停在空中的萧云放下,羡苓鞭以极快的速度缠上她的肩膀再到她的胳膊。 萧云大喘气着,“你……”俞苧夜还未应声,羡苓鞭出现蛇头,靠近脉搏,“毒蛇?”她大惊失色,连反应都来不及,感觉到一个蛇头在她的胳膊蹭了蹭。 “精彩!”清亮的声音传过来,随着这一声俞苧夜收了鞭子。 萧云输了,还是输得这么快,怎么惨,傲气失了住所,散落一地,她带着怨恨的目光盯着俞苧夜。她明了她的想法心里不好受,萧云却想,赢了还不高兴,真是,气死我了…… 天色已晚,第二回安排在第二天,那一夜,萧云勤加练习剑术,俞苧夜剑术不佳,却没有多加练习,她整夜睡不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翌日一早,第二回比试开始。 俞苧夜练习剑术多用木剑树枝比划很少拿铁剑,这回也没带剑出来,用的是虎族的剑。 萧云一贯出招,一套九式剑术摆出来,她的剑术比鞭子也好很多,俞苧夜却相反。 她措不及防一味挥舞剑抵挡,“一直防守只会陷于不利。”萧云轻声说道。 一剑劈开萧云的进攻,又一转身快速在在天地间画了一个圆圈,萧云剑术出击,两个印记将它压制。 萧云没想到有妖把防守做到极致,她一向是以进攻作为最好的防守。她一个滑步靠近俞苧夜,凝光剑剑气逼妖,周围掀起阵阵风。几个回合下来,俞苧夜被她击退倒地,萧云知道没那么快结束。 忽的一柄剑朝萧云飞过去,她及时躲开,“你就剩这点伎俩?”瞬间那柄剑变成俞苧夜,萧云一下子反应过来看回身后,在俞苧夜倒地的地方果然一柄剑飞过来,被她击落。 俞苧夜趁机把爪子搭到她的手臂,凝聚法力,“俞苧夜,我们比的是剑,只论剑术……”她话还没说完那柄被她打落的剑就出现在俞苧夜的手里,可惜还是被凝光剑打断。 又撕打了十几个回合,太阳都快升到头顶了,俞苧夜虽然落了下风,但专心致志。徒劳罢了,萧云心想。 上抵,下挡,之后剑在她手中旋转一圈,俞苧夜终于又抽出功夫可以出招,剑术一出,如同深潭里掉落巨石,激起层层回音。 萧云抵挡住了,一凝法力,她的剑术在空中炸开,蓝光刺眼,萧云不见俞苧夜心说,又来这一招,哼。凝光剑一连十数斩,俞苧夜反应不及,左手抵了一斩,血液渗出衣料。 烟雾中两妖拳脚相加,萧云被她一脚踢到左肩后,消失不见了,俞苧夜还奇怪着,萧云出现在她身后,剑就抵在她的脖子上,这回她输得比萧云快。 萧云得意地勾唇,俞苧夜像是还没回过神来。“好。”萧壬适时出面,“俞姑娘,你这手,都是那烟太浓了都失了方寸,下一回比试要不延后?”萧壬看了眼妹妹,萧云点头没意见。 “不妨,不必延后。”说话间俞苧夜已经简单包扎好。萧云看着有种奇怪的感觉,就那么想赢我吗? 萧壬处理正事的同时给她们举办这场比试,还派了几千妖围住场地。如此重视,他想让妹妹从其中学到点什么,甚至想让萧云到青谷去学习。 “若要到前辈那学习,也不必借她的风吧。”萧云说道,萧壬笑道:“傻妹妹,不跟着她,你识得路吗?”萧云听他嘱托拿了一瓶伤药走。 几处宫室建在山坡,俞苧夜便住在其中一处。萧云穿过长廊,到她屋前,俞苧夜听到动静便出来,萧云将药塞给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俞苧夜,你究竟有何目的?”萧云的眼睛盯她,似乎想看出什么。 “公主还记得赢了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俞苧夜道。 萧云收回眼神,望向廊外一片山景,“你若是赢了,想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俞苧夜试探开口:“公主……”“过于放肆的条件,就是哥哥也不会答应的。”萧云把她的话逼回去。 “那确实是有些放肆的条件。”俞苧夜低头垂眸,萧云见她这副神态觉得特别顺眼,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赢让你永远说不出这条件得好。” 俞苧夜确实有点难为情:“我的条件唯有公主能够成全,倘若赢了还请您守诺。”萧云瞪大眼看她,心里多了几分思虑:“自然。”说罢,她便扬长而去。 俞苧夜心想:萧云可能有点小性子,但心地是好的,她看着手里的药回了屋。 第三天的场地设在整个九重谷,是一场角逐,不限武器,胜负判定,抓住对方控制到萧壬面前,出了九重谷即负。 比试开始,萧壬命侍从将两者带到第五重的两端,安排完后位置后,谷中几乎所有卫兵都到了谷外和第九重,萧壬便在第八重等着她们。 这场对俞苧夜有两个不利,一是不限武器,意味着萧云可以使用轮珠,二是认路问题,俞苧夜拿着地图也未必走的对,而萧云不用地图也能走对。 没想到,开始不久两妖便遇上,每一重都有瞭望台,驻兵向萧壬汇报情况。 羡苓鞭强力拉住凝光剑,萧云扯不过,反而脱手,剑被鞭子甩开,她刚想用法术收回,俞苧夜的脚已然踩到凝光剑上。她转过头看向萧云,面无表情,带有一股势在必得之感。 萧云又气又恼,“俞苧夜,你不仁别怪我不不义。”轮珠在她两手间转动,周围气息立时变了。俞苧夜重新融合的水灵盾并不完善,防御一会便闪身跑了。她并没有走多远,怕迈太大步出了九重谷,顺着一条幽径到了第四重。 轮珠虽然压制俞苧夜,但也不是完全不可战胜,只要她一直打出重击比轮珠吸食的灵力和发出的伤害加起来之和大,那么轮珠吸食的灵力就会越来越少。但是这样做的结果便是胜了也是惨胜,那是俞苧夜不想看到的。 如此一来,她一路躲她一路找,就这样一直追逐了两个时辰,山谷广阔,谷中奇石怪路多,一冲通往另一重的路未必能够直接找到。当时被带到王室是直接进了第九重,如今俞苧夜真是后悔这两天没有熟悉熟悉地形。 “俞苧夜,你在那啊,我看见你了。”萧云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传得悠远,在俞苧夜听来就好像萧云已经离自己没两步路,她勉勉强强找到一个出口,可谁知道这个出口会不会通往谷外,她也不敢飞上天观察,那就直接暴露位置。 虽然听起来离得近实际上两妖还隔了一层。 不久,萧云便嗅觉俞苧夜的气息,二指捏着轮珠,悄声靠近,俞苧夜躲在暗处,已然看见影子,立即起身闪击,她赤手空拳对着萧云几计法术重击。 即使是用了全力,俞苧夜也只能和轮珠加持的萧云打成平手。不过她早就将羡苓鞭隐形,羡苓鞭借着水灵盾避开轮珠的影响,靠近萧云,在她右手上打圈,俞苧夜见时机成熟,收紧羡苓鞭。 萧云还是没看见羡苓鞭,右手直发抖,但看俞苧夜赤手空拳也猜到了,很快被牵制住。俞苧夜利用转功术攻击轮珠,轮珠吸食的灵力也只回来一点点。 萧云抬头看着俞苧夜透露出不甘,“俞苧夜,你功力深厚,我打不过你,可你到底为何一定要赢我?” 俞苧夜平静地回视她,眼底如同一汪深潭。 “即便你想侮辱我,这三回比试也该够了,你把我得罪透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萧云又气又不敢发怒。 她看见萧云跪瘫在地上,额头起了薄薄一层汗,面色很不好看,心软了。 她蹲下看着她,温和道:“我的条件需要你来完成,我不会对你怎样,更没有想侮辱你。” 萧云又惊又恐,她究竟什么意思,我答应的条件自然我来做,为何要特意强调……“苧夜,算我求你,放过我一回,我们再决胜负,成吗?”“成。”俞苧夜甚至没有多想,她回过神萧云已经消失。 这回是俞苧夜掌握主动权,可她掌握主动权没啥用,找了许久,别说看见萧云了,便是连萧云的气息也没感受到。过了午时,萧壬看还得焦灼不少时间,想让侍从送饭,可两妖都回不必。 终于两妖狭路相逢,不由分说立即打起来,这回萧云手脚并用,对打十几回合,她的狠辣,俞苧夜一时没有招架住退后几步,一只手出了范围,幸好她及时又往里边绕,一回头,萧云又消失了。 刚刚那一次对拼,萧壬以为就要结束,可惜并没有,他还没见萧云如此,平时跟虎妖上擂台不是轻松打败,也是游刃有余后再打败,此番若是败了,他真不知道萧云会怎么样…… 俞苧夜找不到路这个特点让她被萧云暗算了好几回,不能再拖下去了,要快点找,她想。 暗算几次没成功的萧云很郁闷,难道自己就只有输这条路可以走了吗? 又一次交锋在第四重,双方拼尽全力,俞苧夜绝不想再让萧云逃了, 萧云双手相叠置于右肩又置于左肩,又于胸前再泛开,启动轮珠收集的全部月光。 俞苧夜在轮珠发出伤害前一瞬对萧云使出数计重击,一波剧烈的灵力波动后,两妖双双倒地。本该是先倒下的萧云先起来,可俞苧夜求胜的欲望更加强烈,她先清醒过来。 萧云睁开眼,起身,还未完全清醒时,一把短刀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短刀是凤狐琪娘所赠,十分锋利,给萧云吓了一跳。 俞苧夜用法术让刀架萧云脖子,又用羡苓鞭捆住她,自己拿起地图找路,绕了半天,走到第三重。 她似乎有些累了,靠着石壁轻咳了两声。果然,如俞苧夜所说,她不会对萧云如何,那几计重击多是控制,这会萧云已然恢复,可俞苧夜受轮珠一击,这会还没恢复。萧云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这样永远到不了兄长面前,也就赢不了我。”萧云狼狈地笑道。 俞苧夜仰头叹气,扔开那张由羊皮精心制作的地图。 过会,她开口道:“你识得路吧?” “你觉得我会帮你?”萧云觉得不可思议。 随着她这样一句,俞苧夜无力地坐下,被捆的萧云也勉勉强强坐下。 萧云试探开口:“其实如果你说出你想要我答应的条件,我若能做到,就考虑考虑给你带路。” “就是你可能有一段时间要和我待在一起,在弃忧谷,也就是你们说的青谷,我会和你共享东西,你也要帮我忙,差不多这样……”俞苧夜说出来的时候心虚得很。 她的条件跟自己的目的几近相同,可总感觉不对劲。 萧云还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眼前这个仅有数面之缘的妖竟敢提这样的请求,而且萧云觉得俞苧夜没说完全。据她的观察,俞苧夜不像爱说谎话的人,但不代表她会把真话说全。 “你说得不完全,我没法答应你。”萧云说道。 俞苧夜发现一个入口,觉得格外眼熟,那是通往第四重的入口,顿时泄气。“其实这样也挺好,我找不到路,还有你陪我,还能一起谈谈天。” “哼,”萧云冷声说道,“你我从前素不相识,为何要提出这样的条件?” 俞苧夜犹豫了一会,说道:“几天相处,我觉得你很合我的意,打败你或许是我的目的之一,却不是最终目的。” 两人又接着走,许久绕到第五重。 “如果你真正提出的条件是我和哥哥不能承受,自然不会答应,那你所做的一切不就前功尽弃了吗?”萧云不解道,“难道说你觊觎我?” “我只需要一个提出条件的机会,至于能不能被同意,不重要了。”她看着萧云笑道,“没觊觎你。” 不是觊觎,有什么比这还难以启齿的条件吗?萧云看向俞苧夜,这张脸近日忙着比试也没仔细看,虽然姿色不错,但也十分讨厌。所有的疑云在萧云心中越积越浓,终于爆发了:“你方才的回答是在以退为进?本就是带着目的而来,所以那些讨好,示弱,甚至那么想赢却放过我都是你的计谋,目的就是逼我答应你的条件。可若你的条件我难以容忍,无法答应,我便成了无赖之妖。所以你不仅要打败我,还要践踏我的尊严,甚至毁坏我的人品吗?” 俞苧夜强忍着听到最后,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确实没有这种想法,可是实际上确实是萧云所说的效果,因为她在不知具体是什么条件之前已然下不来台了。俞苧夜只想提升萧云心中对自己的好感,她是不无赖的,但她遇到一只更不无赖的。 申时,日影西斜,九重谷虽大,但俞苧夜也确实绕了太久,萧云没指路,就跟着她走闲聊。 “你说你是旦姬娘娘的女儿,你又是狐族,这是怎么回事?”萧云问道。 俞苧夜只得讲故事再讲起,她说过后,萧云也就对弃忧谷内关系有个大致的了解。 “今后一直在弃忧谷,还是会回洞府?”萧云问道。 俞苧夜思虑一会:“将来的事说不准,应当会回去。” “功力如此深厚,剑术却不配不上。”萧云和她闲谈。 俞苧夜在她说出这句话时,手上动作停下,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缺一把好剑。” “也有这个可能。”萧云双手被捆住,但她仪态自然,飘逸轻盈的。 “若没有这场比试,你我应当能成为朋友。”萧云道。 俞苧夜郑重其事道:“就不能是不打不相识吗?” 萧云乐了,手一抽想起搭俞苧夜的肩,结果还被捆着,就不乐了,“我不吃这一套的。”她是不喜欢别妖主动,要自己主动,不然那个主动的妖就要吃吃苦头了。 她似乎也没什么话聊,便开口道:“你就不好奇我的事?” “你对蛇精如何看?”俞苧夜问道。 萧云没多想就回答:“谈不上好或不好,我们两国几乎没往来。你就好奇这个?” 俞苧夜点头。她看出俞苧夜是很在意这个问题,试探问道:“你对蛇精有意见?厌恶?”过会,出乎她所料,俞苧夜犹豫一会还是点了点头。“可旦姬娘娘是亲蛇的。”萧云不解道,“为何跟娘娘她不一致?” 俞苧夜长叹一口气,脸上覆着一片愁云,“说来话长。” “哈哈,那你在我们这一带要小心反旦姬娘娘可没有好下场,不管你什么身份。”萧云有意转移话题。 俞苧夜也跟着笑了两声。 她看不下去给俞苧夜说了方向。 很快就要到第八重了,俞苧夜还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萧云挣脱束缚,打落朔月刀。 两妖又拼打起来,萧云拳脚并用,过了十几招,见打不过逃了,俞苧夜立即挥动羡苓鞭牵制她。 她走到萧云身边看着她,“你看着我做什么,坐以待毙不是我会做的事。”方才俞苧夜也算是拼上最后力气和萧云搏,这胸口难受得劲,双脚软绵绵的,踉踉跄跄,又跌跌撞撞地把萧云带到萧壬面前。 萧壬得知这一情况也立即到入口处等着了。 判定俞苧夜胜,但条件她要单独和萧云谈。 “就剩你我了,可以说吧?”萧云故作轻松其实什么紧张。 本来已经十分疲惫的俞苧夜,此刻不得不提起精神:“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佩剑。” “你说什么!”萧云震惊难以言表,平时还算端庄的妖也失了仪态。“你……”她很想骂什么但她骂不出口。“不知道你晓不晓得,翼国是两主制,我亦是掌权者,你说的条件如何办到!”萧云要气崩溃了。 俞苧夜不知该如何使她息怒:“有时限,若是过了时候,你我便不再是主从关系。” 萧云思量了一刻钟,天知道这一刻钟里她如何煎熬,“不如我……”俞苧夜正要开口换个条件,被萧云打断,“成为你的佩剑,如何做?” 忽然陷入一片静默,过会萧云看不下去了:“为何不语?就差这临门一脚,难道要放弃吗?” 俞苧夜说道:“附在这柄剑上,不断融合化为一体,便算成功,可随时变回本体,我从古籍上看到的。” 萧云说服自己要守诺,“把你的剑拿出来。” 她现出那柄剑,萧云便施法要往里边钻,一束强烈的白光闪过,她消失了,剑上现出萧云和俞苧夜的法术印记,不一会,剑动了一下,萧云又变回本体。果如俞苧夜所言,她看着俞苧夜面色有些沉重,“跟我来吧。” 两妖来到萧壬跟前,“你自己对王兄说。” 俞苧夜一直是敢开口的,她也知道萧云应该是答应下来了,没什么好顾虑:“我想让公主成为我的佩剑。” 萧壬一下子脸色铁青,上前几步想要动手。 俞苧夜站在萧云身后,“王兄。”萧云开口阻止。 “你不会想答应她吧?”萧壬看向俞苧夜的眼神透出凶光。 “王兄,言而有信,萧云耍过几次无赖,实在没脸赖下去。”萧云说出自己的想法。 萧壬愁眉苦脸的,拉住萧云:“妹妹,你好糊涂。你就不怕这是她的计,先前不过是一步步诱你上钩。” 她转过头看了看俞苧夜,后者向她坚定地点点头,“你还敢点头你!”萧壬动了怒,卫兵也围过来。 “王兄,先别动怒,你们也先退下,”萧云指了指俞苧夜,“你再和王兄解释解释。” 俞苧夜作揖:“虎大王,公主答应我之后并不会失去自由身,是有期限的,时后到了自然就回到翼国。我提出这样的条件也并非阴谋,只是我需要一个帮手,在将来我回到这里进行我未尽的事,只是在此之前,萧云需要和我一起到凤狐师傅那去修炼。” 萧壬有些被她说动了,但她又补了一句:“最后,虎大王这个称呼我建议改改,不大好念。” 此事萧壬还需再思量,吩咐两个医者给她们看看伤势。 夜幕降临,之后,萧云去向她母后说明这件事,直到深夜,萧壬才又召见俞苧夜。“你和妹妹的契约过于简单,本王要定一个双生契约,出了危险你要优先保护萧云,你与萧云共生死,亦可以互相感应到彼此。” 俞苧夜答应了。 翌日,两妖便出发到弃忧谷去,一入谷中,萧云就开始对俞苧夜没好气,一场好戏夜要在此登场了。 当初,弃忧谷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弃忧谷内,一切如常,凤狐们在此丢弃忧愁,不再有性命之忧。 凤狐琪娘看见她姐姐带萧云回来有些惊讶,但萧云挺讨喜的,对着凤狐清明一口一个老前辈,对着凤狐琪娘一口一个前辈。凤狐清明已然收留一只“外族”,再收留一只也不多,不过他让萧云同弃忧谷内的妖一样唤他清明师傅便是了。 如此凤狐清明的住处热闹起来,听他吹嘘往事的听众也变多了。 云游的往事讲完,已经久居山谷的凤狐清明也没什么新鲜事,俞苧夜倒是挺好奇凤狐琪娘的过往,这一身病的由来。 南疆旧事不过四年,她还是决定从头叙述起,她的父亲凤狐棱潼是当时凤狐君主在世最小的弟弟。当时在位的狐帝过于残暴,等到她父亲封王时,狐帝在世的兄弟也不多了。凤狐琪娘从小备受宠爱的长大,自然法术也没有落下,因她的母亲教司长凤狐怜香是严苛的武术师傅。 日子一天天过着,凤狐棱潼已久处官场多时,凤狐统治不得民心,凤狐棱潼各处监察,倾尽心力也无力回天,边地又起动乱,这回和上回一样不是外敌而是内患,豫澜国境内实在不是太平,身处高位的他更明白王朝到了衰败的时候,他想为女儿寻找一处安全的所在,让她平安快乐的长大。 他正打算跟凤狐怜香商议,她却先开口:“得给女儿找给新师傅。”“由你教她不是最合适吗?”凤狐棱潼打趣道。 凤狐怜香露出“去去去”的神情,她对他说:“狐帝膝下儿女早夭,他多忌惮我们一家你又不是不知,我怕琪娘在教司待久也成了他的眼中钉,更何况我能教她的也早就教完了。” “那将女儿送去哪合适?”凤狐棱潼道,凤狐怜香觉得凤狐清明不错,凤狐棱潼觉得弃忧谷僻静也安全,但学成之后更要报效家国。 可是哪位莫论收徒,便是先前狐帝造访也是不见。可也想不出更合适,凤狐棱潼给弃忧谷递了信,凤狐清明起初是想拒绝,但听到是小王爷又改变主意应下。 凤狐琪娘在教司学得好好的,跟王室贵族玩得好好的,400多岁正是贪玩的年纪,突然被要求到那与世隔绝的地方,她有些不悦。凤狐清明对于这个徒弟也并不十分待见,答应收徒是一回事,能不能成才又是另一回事儿。 不过凤狐琪娘确实花样多,到挺应他的喜好,光阴一去,到凤狐琪娘500岁时,谷外传来噩耗,狐界起了叛乱,狐族,凤狐族都兴兵,狐帝被杀,教司长被俘后后自尽,瑾王下落不明。此番是凤狐和狐狸联手,凤狐琪娘收到消息时乱象已出现一年多,不得已为护凤狐琪娘只得跟她出谷。 两人找到正规军时,被告知凤狐棱潼已死,现军队由尧灿和俞梦卓统领,他们是凤狐棱潼的部下,都是狐族,凤狐没有统兵之才了。年幼凤狐琪娘跪在灵前,泪流满面,顶上的白绸似乎要将幼小的身躯压垮。 他的师父过来安慰她,可当他,正是那两块牌位时,眼泪从他的脸颊划过,发出哀叹,叹好人不长命,也叹如此贤能的人也救不了凤狐。 不久后尧灿向俞梦卓投诚,瑾王凤狐棱潼生前也看好他,对比叛军的穷凶极恶,师徒自然站在俞梦卓这边,凤狐琪娘这张牌,对于他统治的正统性也大有帮助。正常上凤狐清明浴血奋战,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凤狐琪娘也多有协助,历时九年多,豫澜国境内终于再现太平。 经此一役后,凤狐族人丁凋敝,走向衰落。 新的狐帝封了凤狐琪娘察情官这一虚职,许她一年一述职,让她安心在弃忧谷学艺。至于凤狐清明,弃忧谷是在他父亲在时,朝廷以礼祭的方式献给凤狐青,永世不变,如今再赐也不过是延续以往,俞梦卓觉得不够,还要封赏官爵,但凤狐清明不想与尘世再有过多牵连,便谢绝了。 在弃忧谷修炼了三百年,凤狐琪娘决定出谷去展示自己的才能,凤狐清明却以为不妥,让她先到南疆试试水,到时出了事直接逃。只是,凤狐清明不许报师名,顺便帮忙探望一下故交。 凤狐琪娘又将南疆的伤心事说起,两位听后皆愤愤不平,那便是她一身恶疾的由来,俞苧夜岂能就此作罢。当夜,她喝了点酒壮胆后带上萧云便到南疆去。其实他只知道南疆王宫的大致位置,但要是论闯王宫的事儿,她还是敢做的。 来到千缘洞府附近蹲守,萧云担心俞苧夜是不是又迷路,巧了,贺子兰因失去程琪,跑到洞府附近诉苦,为何只是附近,因为洞府并不属于南疆国境内,她很气自己的所作所为,酒一坛接一坛地喝,喝到半醉时,看到一个人影,给了她一拳,用拿着未出鞘的萧云剑对他砍了几刀,贺子兰痛极了,赶紧反抗,可根本斗不过这俩,被打趴下又站起。 贺子兰酒清醒不少,当她看到和神明一模一样的脸,收了手,再三问神明为何如此做,却被站在她身后偷袭的萧云狠狠一击。如此一觉到天明,两位得以逃之夭夭。 因这件事,萧云与俞苧夜亲近了些,两人也默契多了点。 日月轮换光阴逝,身影练剑长河比。 又是一天日落西边,沃河练剑回来的俞苧夜看见凤狐清明在等她,“苧夜,我有话和你说。” 三人一起到凤狐琪娘那,“我好友蛛后,她是龙族炼药圣女,为人族,自丈夫炎龙死后到近些时日,害怕身为人族的儿子隐尘面临危险,想将儿子送到弃忧谷来。事因如此,我想让苧夜代我去接隐尘过来。”凤狐清明说着看了一眼萧云。 她立即应声,“我也一起去。” 凤狐清明点点头,萧云看了眼俞苧夜,只见她向凤狐清明点点头,又向她露出一个晦暗不明的笑。 凤狐清明面上露出几分忧愁,“此行只怕没那么简单,会有危险……” 他剩下的话还没说出,萧云立即接话:“老前辈我最爱冒险了。”俞苧夜看向她,这回萧云脸上也带着晦暗不明的笑。 带上必要物品和求救装备,第二天,俞苧夜便和萧云一同出发,一路很顺利到了龙族边界,往前望去便是双雄山。 俞苧夜拿过来那张地图,比对了一下,“是双雄山。” “到双雄山,离圣女的住所也就不远了。”萧云道,“那两座山还挺像的。” “那萧云知道为何吗?我不知道。俞苧夜疑惑道。 “我上哪知道去,别骚扰我,”萧云见俞苧夜还要说点什么她立即阻止,“平时没话的妖,起个话头,就说个没完没了。” 两妖靠近蛛后住所,找不到具体位置,便向龙族打听,龙族衣着有自身特色,见她们这副打扮也无面露异常,“圣女的住所,便在这条小路的尽头,围栏有块招牌,上面有金丝带。”一位好心龙回道,“我和你们都是受过圣女恩惠的,你们知恩图报不远万里的赶来自然好,但近来龙族内部也不太平。” 她们笑着连声道谢,“多谢您指点,我们会小心的。”萧云说道,好心龙她听此也就走了。 不久,便找到蛛后的住所,围栏上的招牌写着炼药,一条金丝带挂在上面,大门正对着双雄山。 两妖进去后,简单说明来意,蛛后便招呼她们坐下,又把隐尘唤出来,他五官俊朗,眉眼间又有像蛛后一样的柔和。他在一旁坐下。 “凤狐老妖怪跟我说,他出不了弃忧谷,不问尘世很多年,可能会派妖来,但也嘱咐我另谋别的出路。”蛛后说道。 “前辈,我们方才刚到此地便被认出,是否需要换身装束。”萧云说道。 “是了,你们凤狐前辈应该给你们塑了龙身,塑形这一块他是真厉害,”蛛后看了两人几眼,认可地点点头,说着她又忙不迭地给她们找了两身衣着。蛛后与凤狐清明便是因为学术研讨熟识的。蛛后欣赏他的技术,凤狐清明欣赏蛛后欣赏他的样子以及她为龙族奉献的精神,龙族有许多不好的地方,但圣女能够容纳并使其发出更耀眼的光芒,凤狐清明是十分佩服的。 蛛后的炼药术对凤狐清明也有不少启发,而且她一发现什么奇珍异宝就会联络凤狐清明一起探讨,所以这些年来从未断联。 “前辈怎么住在这偏僻之处?”萧云问道。 “我是龙族圣女,龙族本该是我最大的依托,可现在我待在龙族却很不安,于是搬到这里,唯有每日看一眼双雄山才能稍稍安心。”蛛后说道,“双雄山埋着我的丈夫。” 萧云知道自己问错话了,看向俞苧夜,对方对她没啥反应,劝慰蛛后几句,便转入正题,带隐尘走的事。 “急不来,王后给我下了拜贴,不日便会来到,待她走后,你们再走。”蛛后说道,眉宇间带着不安。 用过晚饭后,萧云提起一点蛛后年少时的事,想让她开开怀,“您怎么起了蛛后这个名,有什么寓意吗?” 提起年轻时候的事,眼前这位圣女神情确实愉悦许多,“这个嘛,我是孤女,这个名是我自己起,龙族的姓是以种族区分,所以我没有姓。至于为何起这个名,因为我当时喜欢用蜘蛛炼药。” 之后,几个人畅谈到三更才各自回房,期间隐尘只是接了几句话,仿佛是个少话的人。 等待龙族王后的这几天,两妖便给蛛后打杂,鲜少出去,蛛后前些时候常常说起年少的事,萧云很能感同身受,两位相谈甚欢。俞苧夜虽然年纪大,但出世不久,还在经历年少,蛛后说起年少之事,或许这些年她过得不好,“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俞苧夜突兀地开口,蛛后看了看隐尘,见他还算镇定,便回道:“我生在此地,长在此地,受龙族所养,能够在此安眠我很心安。” 其他三人正想说点什么,外头似乎有外人闯入,俞苧夜率先察觉,蛛后神色如常,隐尘心情不好,脸耷拉着,萧云看着也不好受。 “谁?”俞苧夜起身问道。 “苧夜,”蛛后话语阻止,“是熟人。” “圣女姨母,”来人褪去隐身,摘下斗篷,“您这里好热闹。” 隐尘给他搬个凳子。 “这是大王的三儿子,青璧,因我给他母亲医治过,所以长大后便来答谢。”蛛后向两人解释,“你来找我有何事?” 青璧坐下,他的皮肤如水一般透彻,让人眼前一亮,“青璧此来只为一事,如今龙王年迈病颓,时局不稳,舅舅保护姨母,请您到他那去,免遭毒害。” 坐在主位的蛛后摇了摇头,“我不想卷入你们之间,你还是快些走吧,以免被那边察觉。” 这天采药之事,三人出动,蛛后特意交代几种难找的药材,让他们去找。 前脚刚走不久,圣女的屋前便有许多龙踏足。 王后乃一金龙,她缓步入内,其余龙留守于外,而蛛后正端坐等候。 她往正位上一坐,抬头便是一声:“圣女。” 蛛后听这一声,有些恍惚。 “我与你家那位皆为金龙,圣女面上无私,实则偏心贱者,叫我如何不气!”王后说完,锤了一下桌子,好似真为这陈年旧事而来。 蛛后一恍惚看向别处,看向王宫的方向。 “她已是被你害了,如今我也要被你害了,你实在斩尽杀绝,大王老了龙族由你当家,也愈发狠了。”王后听她提起大王冷哼一声,她又接着道:“我嫁与那位前已为圣女,我是可怜她,那位在地下也不会想偏心什么金龙的。” “好圣女,你难道不知我的苦处?贱者生着绝色,惹得大王偏疼,若不是我狠下心,王后之名早不是我担着了。她死了便死了,你又为何与我疏远?”王后字字恳切,反到像她受了委屈。 蛛后气上眉头,“医治王妃,本是大王旨意,我只是给她解几分愁苦,碍不着你什么,倒成罪过?你原不是为此事而来,我也不会因此事对你容忍。” 王后变出杯具置于桌上,缓缓倒出一杯,她看着蛛后反而笑道:“我只顾诉苦,却不知予你许多不安,这杯权当赔罪。” 蛛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她赐下的酒饮尽。 王后见她乖乖喝下,面上带笑道:“我还要向你讨要一个人。” 她话到此,蛛后心中也明白,诉说起旧情:“我丈夫身为大将军,平内乱拓疆土,因功高受尽大王猜忌,战场之上力竭而亡。届时娘娘明哲保身,如今金龙一脉势微,却要隐尘给你做打手,难不成我一家世世代代都要做你的奴仆,临了我的孩子也要像他父母一样不得善终……” 蛛后话及此终是变了脸色,口中吐出一口黑血。 王后挥挥袖起身:“我知道你不肯,青龙族崛起,老龙王昏聩病危,我儿即位面临威胁,我只是想铲除威胁罢了。” “若有能耐大可自创伟业,也不必贪图蛛网术和炼金术。可从我认识你以来……眼看你做下种种,你实在是贪得无厌……”蛛后临终想起这位旧友一路来犯下诸多恶事不禁感叹。 王后走近,蛛后头伏在桌上,只剩一口气。她笑道:“贪?这一切本就该是我的,我不过狠下心罢了,生前得享福死后受供奉,又何不好?隐尘虽是人,可他传承的两种术法该归属龙族。” 话毕,她看了眼,蛛后气息奄奄,索性直接走到房门外等着隐尘自投罗网。 三人齐力,采药速度极快,不多时便完成蛛后交代的任务,高高兴兴回家去。 离住处十几步,看到房屋闪着金光,上边有只蜘蛛,只有三人能够看到,萧云明白她的意思,让他们快走,俞苧夜自然反应过来,但隐尘不管那么多,他只知道母亲危险。 “有危险。”萧云说道,“我们还要不……”后半句她说得有些犹豫,俞苧夜打断她,指了指隐尘的背影,随后她们追上。 隐尘一进门看见王后带着一帮王宫内侍正在等他,大感不妙,王后正欲动手,俞苧夜赶上了。 羡苓鞭一挥出去,圈定范围,让王后逃脱不得。 王后盯着几人,发出不屑的笑。 “先去看你母亲。”萧云说道。隐尘已进了里屋。 “我乃王后,你想做什么?”王后说完,护卫上前,站立左右。 萧云转动轮珠,“定。” 霎时,除了王后皆被定住,“废物。” “母亲,母亲。”隐尘赶到蛛后跟前。“这是怎么了?” “隐尘……王后赐毒酒,”蛛后唤道,“将蛛网……拿着,从今往后跟苧夜她们到弃忧谷……不必再回来了。” 他为蛛后整理遗容,又赶忙跑到外边:“她毒杀母亲。” 这话一出,连俞苧夜的神情都变得凶狠,萧云气得变回她手中剑,“你们敢动我一根头发,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王后料定她们没那么大能耐。 她们与王后对打起来,四周的侍从能动了,隐尘现出长枪阻挠他们保卫王后。 她挥动宝剑,下手利落,但功力不足,空长年纪,三个回合下来,败势已显。 她只身便要逃走,隐尘立即张开金蛛网盖过去,王后被束缚住,与他同时,俞苧夜刺过去,萧云剑穿过张开的网眼,亦穿过她的胸膛。 剩下的侍从,大多被隐尘打伤。萧云转动轮珠,“定。”“他们也是受她差遣,手下留情。”俞苧夜说道。“好。”萧云应话,隐尘往他们身上施咒,个个晕死过去。 正巧,又有妖登门,不止一个,其中一个脚步声有些熟悉。她们严阵以待,隐尘伤心母亲之余,也看向外边。 青璧入门,看着这一幕倒是没有很惊讶,王后一死倒是让他方便不少。他冲三位笑笑,便收敛笑容,生着顶好的容颜却吝啬笑颜,说道:“你们放心,是友非敌,外头是我舅舅和他的部队,是来接圣女过去保护的。” 隐尘沮丧着摇了摇头,“母亲她被害了。” 青璧不可置信的神情也可以看出王后杀圣女是多么离谱,但她现在也是死尸一俱,也不用再为此付出什么…… 好半天青璧嘴里才吐出两个字:“节哀。” 豆大的眼泪直掉,隐尘无法抑制伤心,萧云受其影响落了泪。“今后什么打算?”青璧犹豫道。“要不要到舅舅那边。” 旁边站着的两位正打算开口,隐尘便出了声。 “既报了仇,我也不想留在此地。”他看向俞苧夜和萧云。 青璧说道:“如此随你,快些走吧,我给你们掩护。” 他便转身出了门,和他舅舅说了不少话,一行人乌泱泱的又走了。 于是隐尘便同两妖一起离开龙族。 青璧无心王位,只想为母报仇。 一千多年前,青龙族势弱,需仰仗炎龙,便进献美龙,明。 大王很老,她也从未见过,而且传闻王宫的女子除了王后大都没有好下场。 她一入王宫便封为王妃,大王格外疼惜,招致王后妒恨,明晓得王后之狠毒, 后宫妃子不少却也被残害不少,可各部族年年都有进献,王后却未停手过…… 于是明做小伏低,为保自己平安,她从不争宠,甚至避宠,即便兄长怨怪,大王过了新鲜劲也就很少理会她。可青璧降生了,这个孩子很特别并未传承大王的炎火术,只传承她母妃的驻颜术。 龙族的传承往往对被传承人是一种残忍,可是为了繁衍后代又不得不行,这是它们的天职。这种传承也让幼龙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增加存活率。可这个孩子竟然不传承其中一方,减少大王的痛苦,他便格外疼爱这个孩子。可风波随之而来,有人怀疑生下的孩子并非大王亲生,大王便求教圣女,圣女说,只传承一方也非无先例,孩子是青龙,或许更易接受母亲的法术。 明也一再说明,炎火术排斥驻颜术所以才没能一起传承,风波这才平息。 龙族的圣女起了两字名后,便兴起两字名,但青龙族过于古老,还保持着旧俗。明本就格外美丽,驻颜术更是延续这份美丽,大王在她生产后更加宠爱。所以即便他的儿子只是传承了驻颜术这种没用的法术,生完孩子后她也渐渐衰弱,王后还是气不过,便暗自下了慢性毒。 龙族的传承使她实在喜欢不来这个孩子。 青璧的降生也给她带去不安,过分的宠爱就像夺命索,她总觉得有人害她,她大致能猜到是谁,可她没有证据,也不敢查,大王只当双倍的衰弱,感叹美不长留。蛛后便被传唤给她治病,蛛后治病期间,王后便不下毒,而且她还留了个心眼每次都是微量的毒药。 蛛后作为炼药圣女,除了给王妃治病还有很多别的事忙,而且大王对她的丈夫猜忌越来越重,她也想做点什么能够帮上大将军。 由于和王后那层关系,一开始她也对明有所防备,后来她发觉明很温柔,很善良而且越来越依赖她。王妃一开始也给她检查自己的身体,应付了事,后来她发现,每次圣女来即便没做什么,她的身体也会有所缓解。圣女每次来不一定次次开药,因她摸不准病情所以也是就明的描述开一些温和的药,并嘱咐有何异样及时告知。 明晓得其中关窍,便常常盼望圣女来,在青璧的记忆里,每次圣女来母妃都会很开心。正因为这个关窍,明也知道圣女与王后并非同谋,便和她说起很多心里话。这一天她身体很不好便传唤蛛后前去,可蛛后一连待了几天,她都感觉不到自己好转,她知道自己只差圣女走后的一剂猛药,可脉上却什么也诊断不出来。 “蛛后,我是被害了才会变成如今这样。”明说道,“你丈夫,大王很忌惮,你让他小心些。” “是谁?”蛛后拉过她的手。 “还能有谁?”她看着蛛后苦笑道。 “你如何确定是她?”她抓住明的手。 “哈哈哈哈哈,”明只觉得可笑,“真不知道你是天真还是害怕王后被揭穿,我要你记住是谁害的我,你要是也着了她的道,我看不起你。” 明冲蛛后笑,她也回以一笑,这笑实在不应景。她勉强睁开眼睛说道:“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我不喜欢隐尘,可如今想明白了龙族传承这事怪不了他,我亏欠他的已无法弥补。你若与王后同谋,希望你良心发现,不要再对青璧下毒手。若不是,希望你能够保全他。” 蛛后一直点头,“我答应你,也请你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亦从无害你之心。” 不久后,明死了,之后不久,大将军也死在沙场,金龙族许久没出龙才,失了大将军也就是失了唯一的支柱。 青璧身为青龙,又能力不济,从没有资格即位,她母妃一走,王后也对他少了几分忌惮,父王也不怎么喜欢他,近几百年,舅舅才和他联络。当时他的舅舅确实很会拍马屁,渐渐的地位提升,权力也有了。 王后死了,他别提多高兴了,将这个好消息传达给他的父王,久久卧病在床的大王察觉几分不对,问道:“”“怎么回事?” 他俯身低头好似要告诉他,忽然在大王看不见的地方掏出匕首,捅下去,“老匹夫,你该死。” 明怨恨哥哥把自己送进宫中后不管不顾,享尽她的荣光,却不顾她的生死。但比起哥哥,明更恨这对夫妻,一个下狠手,一个对后宫女子欲之如疯魔,弃之如敝屣,更放纵王后行凶。 老年的龙王有些后悔,于是和王后生了嫌隙,所有的一切青璧都看在眼里。 他盯着大王咽气后连夜潜逃。 不久后,炎龙大殿下和金龙二殿下两人勾勾搭搭地走到父亲的殿宇。“还去看他做什么?老东西近几年很恨母后呢。”炎龙景炎道,金龙仰华说道:“我总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两人走到龙王面前,炎龙还在说:“能出什么事。” “父王他……”仰华指着大王,手指颤抖。 忽然一批人将他俩围住,掌管内军的青龙走到龙前。 青璧杀了龙王后,便逃到龙族境内偏僻处,那有一片湖面,青龙变出原形,潜入湖中,湖边有块碑上边刻着明湖,是他母亲的安葬处。这件事情是他舅舅办的,意在还明自由,青璧正因此才重新和舅舅走近。 龙族王位的竞争常常是血雨腥风,照理来说,是轮不到青龙即位,但他舅舅都改朝换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一行三人也近狐族边境,这天夜里,隐尘单独找俞苧夜有话说。 “蒙您相助,若是不弃,隐尘愿与萧姑娘一般为君效力。”隐尘向俞苧夜跪下。她赶紧让隐尘起来:“我有意萧云成为我的佩剑,而你又有所不同,你是凤狐师傅的座上宾。” “有何不同,您为我报了杀母之仇,隐尘理应有所回报。”隐尘说着红了眼眶。 在他话语间,俞苧夜回想起那个夜里跟蛛后的谈话。 “您为龙族做到这个地步,为何仍一定要留在此地?”俞苧夜问道,面露不忍。 “我多年炼药加之龙族传承,身体日渐虚弱,离开了此地也无多少光阴。”蛛后说道,“这地方发展滞后,争斗不休,可底层百姓何辜,他们生长在此别无选择。他们从不排斥我这个异族,反而还因医术尊崇我,余下时光我若能再为他们医治医治,还有隐尘平安……我的心愿便可了了。” “苧夜明白了。”俞苧夜向蛛后一拜。 龙族传承,要父母双方在孕育后代时倾注心力,孩子长成之时,父母的寿命也不剩多少了。这是先辈留下确保龙族血脉传承的方法,如此原始。 这种方式给隐尘烙下阴影,他甚至以为是他害死自己的父亲,可他是大将军的遗腹子,如何越过漫长的生长期,害他的父亲。可如今的隐尘更加无法平静,他渴望担起责任,渴望做点什么对亲近之人有益的事。 “不妥,不妥。”俞苧夜说道,她试着安慰隐尘:“你的母亲是位伟大的母亲,她是想为龙族乡亲治病才留下的。你是她的寄望,她希望你平安,到了弃忧谷,好好练功,学会保护自己,便是对我和圣女最好的回报。” 萧云躲在一旁偷听着,没想到俞苧夜的性格也不止是在她面前装装,之后便回去接着睡觉。 回到弃忧谷,隐尘正想大展身手,好好练功,便看到他琪娘前辈不知在忙什么。 凤狐琪娘出了一趟谷,有人因追捕逃到山谷附近,询问后得知是朝廷下令满门抄斩。来者直呼有冤情,“我父亲没有做过……”小男凤狐泣不成声。 官差追捕到了弃忧谷前,凤狐琪娘先让他进谷内,差役刑势汹汹直奔此处而来,“站住,到这做什么?”凤狐琪娘亮出令牌,察情官,是个有地位没什么实权的官,领头认出那是二品阶的令牌,却不知什么职务。“大人,我们是来拿要犯的,并非有意惊扰。”领头地说。 狐族离人间极近,称呼也是一字不改地套用。 “既是要犯自是非同小可,下令的谁,又是谁指派你们?”凤狐琪娘问道。 领头报,朝廷下令,润洲州官派遣,至于其余的他们也不知道。凤狐皱了皱眉,“本官要了解案情。”“大人,您别为难小的,小的还有要事在身。”领头回道。 凤狐琪娘想多言无用,直接报上一个名:“这事政首司尧灿能不能管?”既是这么大的案子没道理不经手政首司,可几个差役还是不依,凤狐琪娘问及为何,却似乎不可告知,无奈之下,她用官位压制,“既是朝廷下令自是铁证如山,本官不过了解案情,你们是官差该知此处不容擅闯,确认无误后本官可做主让你们搜捕。” 她废了许多口舌这才打发了他们。 俞苧夜回来时便看到那只凤狐待在中厅,一脸不安,凤狐清明在旁边坐着,他已得知蛛后离世的事,心情低落。隐尘和俞苧夜正想问什么,凤狐清明便开口堵嘴:“老夫也不知内情,且等琪娘回来再说吧。” 三人回弃忧谷,萧云走在最后面,这会还没到却也奇怪,俞苧夜便悄悄溜走回去找她,一路竟找出了谷。 话道不久前萧云跟在后面,跟着两人进了弃忧谷,可又听到不寻常的动静,便过去察看。她看见几只凤狐在欺辱一只小凤狐,她赶忙上前阻止,施了法术将他们抓住,“你抓我们做什么?”小姑娘脱困后便在一旁哭泣,问不出话。 正当萧云不知怎么办好,俞苧夜到了,她抚了一下她的肩问道:“发生什么事?”她无声无息地靠近,萧云一无所知,这会有些诧异:“呃,这几个男的欺负小姑娘,我把他们打一顿,现下该当如何?要不要押到清明师傅跟前。” 俞苧夜摆摆手:“山谷之外的事,凤狐师傅也不好管。”她看了旁边的小姑娘一眼,模样长得可爱,上前去安抚她。一旁的萧云为自己的没耐心而感到手足无措,小姑娘抽泣一会终于开口道:“他们要强暴我。” “什么?”她们异口同声地震惊道,“你胡说!”三人异口同声显得更不寻常。“我没胡说……”小姑娘又开始抽泣。俞苧夜继续安抚她,萧云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报官吧。”小姑娘止住声后俞苧夜道。 没多想便把人押进去,萧云在后面带着小姑娘:“你叫什么啊?”“我叫凤狐倩。” 她们大咧咧地回到凤狐清明的住处,一路上凡有发问者,便大声宣扬其恶行。回到屋里时,凤狐琪娘已然回来了,她便抓紧将事告到县官去。 之后又连夜去找尧灿,萧云跟随保护,了解案情后发觉他父亲的罪行证据并不绝对,证词更是一面之词。 真正让他一家走到这一步的是,许多年前,他的父亲在审理凤狐和狐族的案子,对狐族的罪行判得不轻,命案中,主谋被判斩立决,其余帮凶也判了流放。许多狐族觉得判重了,自此之后,他父亲便一直被穿小鞋。直到有了一个他受贿的证据,狐帝才能借题发挥,睡觉便有人递枕头,给他安了个贪污受贿的罪,之后便下令满门抄斩。 尧灿年老,大儿子尧潭不在京,尧淳凤狐琪娘接触少,讨论一会案情后,他也发觉其中不妥。 “凤狐崞的罪行是怎么定下的?还是说,判得不如狐族的意,才招致此祸。”凤狐琪娘一言切中要害。 尧淳解释道:“刚平祸乱不久,正缺才能者,因而说判重了。” “既然如此,州官凤狐崞及其夫人和几个儿子一家几十口不也是为朝廷效力的能者吗?为何轻易判下满门抄斩?”凤狐琪娘说道。 尧淳没经手这案子,但混迹官场时间也不短,早就和那些旁的思维一样,而且贪污受贿是他最憎恶的。“尧淳,”尧灿提醒道,“你不知琪娘前辈学了妙术,能追过往之事,她既找上门来定是错判了。”“不敢当。”凤狐琪娘知道自己说话直接了这会客气道。 尧淳明白了,脸上并无恼羞成怒,无三人沉默一会。 “重启旧案不是易事,”尧淳思虑道,“照前辈的说法难道从受贿的铁证,两枚奇钻查起?” 说到这凤狐琪娘又不明白,“为何奇钻会是铁证?” “前辈有所不知,自本朝起,灵钻开挖提上日程,但难度极高,所以要求国民得了都需充公,以备研究这一灵石。”尧淳说道。 “此规何时出的?我竟不知,若是凤狐崞是在其后得的,也不该是受贿罪……案卷中凤狐崞称不过是往来送礼得的,如此便判定是受贿吗?”凤狐琪娘暗笑道,“不过这一条却被之后诸多贪污检举埋没。” “如此一来倒也简单,送礼的人查,再查其中有无利益往来,检举此事的查,便大可明了。”尧淳豁然开朗道。 凤狐琪娘知道他是个能办事的也就放下心同尧灿喝起茶,“琪娘不知,这案卷是专门从当地审判记录那得的,再往上都不真切,他们啊都知道把尾巴藏好了。”尧灿说道,“我老了,许多事,唉,朝廷中能为凤狐主持之人太少了。” 他看向凤狐琪娘,寄予厚望,她自愧,低下眉,暗叹,心有余而力不足…… 凤狐倩之事很快有了眉目,那几个混账都得几百年牢饭,出了牢狱,还要服几百年苦役。这事也是尧淳亲自来说的,在他的住宅里,这回凤狐琪娘没带萧云,只带了凤狐倩和凤狐弈筠。 凤狐倩出了口恶气别提多高兴,可坐在她对面的秀气哥哥却还是愁云满面。尧淳安慰道:“已然有眉目了,我已上奏朝廷,定还你们全家老少一个公道。” 凤狐弈筠点点头,眼里也满是对尧淳的感激。 由尧淳亲自去办,事情查得格外快,奇钻是规矩之前得的,也非受贿所得,之前污蔑其贪污也有翻供。查到这时,狐帝也知这回事,下令尧淳彻查,污蔑忠良者立斩不饶,这倒是一奇景。 审判结果出了,凤狐琪娘和凤狐弈筠便在一旁听着,检举受贿主谋者与当时查案官都判了斩首,其余各个有参与者,也都有罚。 检举受贿的也不一定清楚后来的事,更不会知道狐帝丧心病狂到下令满门抄斩。查案官顶着朝廷的施压,也如实记载案情,上头下的判罚,却说查案不明,他们有无私心,自然是有,而狐帝则是赶尽杀绝,狐帝的重罚使得此案平反格外困难,也使得不得不拿出替罪羊才能交代过去,他们是罪有应得,可排除异己的浓雾却不曾散去。 狐帝做出悔悟的样子,要为凤狐崞平反,还要宴请凤狐琪娘,但她推托此求。 凤狐弈筠明白此番若无凤狐琪娘并无重提旧案的机会,她是为公道而来,结果反倒是欠了狐帝什么似的。 气氛过于沉重,尧淳开口道:“此案总算查明,凤狐弈筠,此后你再考取功名也使得,若要由我引荐也使得,本官期待与你同朝共事。平反之后,你不会再受任何影响,我尧淳担保。” 此话一出,凤狐弈筠明显感觉到凤狐琪娘愁眉舒展,他自己开心了些,“多谢恩公。”尧淳看他要跪下便立即将他扶起。 凤狐琪娘几番道谢,尧淳连道应该的。 最后他牵着凤狐弈筠的手,亲自送至门口。 凤狐倩到弃忧谷很是自来熟,当日便认凤狐琪娘为姐姐,她长得玲珑可爱,谷中诸妖都很喜欢。不久后,凤狐弈筠拜凤狐琪娘为师,从此跟在她身边学艺。 七个一起生活在弃忧谷,一起度过一段安宁的日子。 有时,是在林间,“再抬高些,动作要到位。”凤狐琪娘指点道。凤狐弈筠照做,一剑抬高下劈断开木枝,她也会下场陪练,可往往练半个时辰便要歇会,等练到将近两个时辰时练俞苧夜也开口制止,由她顶替,只是如此一来,她跟萧云的磨合进程就变慢。而且,虽然俞苧夜和凤狐弈筠练的是剑术相似,但法力却不大合拍。 尽管如此,在那两百多年里,凤狐琪娘还是一直陪练,对教育这个徒弟可以说是勤勤恳恳。尤其是教及铁扇术时,打了三个时辰还不尽兴,她的徒弟却不愿止于此。 可她的病症也会在之后爆发,凤狐弈筠之前有听过,直到那时,他才真正明白,为何俞苧夜,萧云等妖,包括……师祖都那么呵护。 凤狐琪娘明白凤狐弈筠的想法,将他带到她师父面前,他却怕伤了师父的心,三辞三让起来,凤狐琪娘不配合他的这些弯弯绕绕,直白道:“师祖教徒孙这也没什么稀奇。”凤狐清明问他想学什么,他说什么都想学,他却要他在几种术法中选一个,他选择傀儡术。 之后他常常跟着凤狐清明修炼,凤狐清明也很疼这个凤狐后生。同样模样姣好,凤狐弈筠比那凤狐倩上进不少。 凤狐倩天天围着凤狐琪娘,好徒儿跟他师祖专心修炼后,凤狐琪娘空下来的时间也变多了。她给凤狐倩制了蔷薇扇,教她扇术。她又制了许多新奇玩意,凤狐倩很喜欢,多数被她讨了去,但论及修炼……凤狐倩却十分懒惰,凤狐琪娘一心一意地教,她却练得不专心,这可气着她了,这会又吵起来了。 “姐姐是在教你些保命的本事,你怎么不听呢?”凤狐琪娘痛心疾首,俞苧夜站她那边,低声劝解。而凤狐倩则躲到萧云身后,“后生,你要救我,姐姐好凶。” “怎么就后生了?”萧云虽然不解但还是帮着劝和,“倩倩毕竟还不到四百岁,我这个年纪时也皮得很,前辈别生气。” 凤狐琪娘没了脾气,讨论起前辈后生的事,“你称为姐姐为前辈你不是后生是何物?”凤狐倩说道,“但你和苧夜姐怎么论辈分……” 站在一边的俞苧夜正要开口,便听到,“她是我主人,辈分又没乱,她还是隐尘的主人。”萧云反应过来,“我和隐尘的辈分很小。” 她听到这句话内心窃喜,倒不是什么辈分问题,而是小云云已发自内心的认可她了。 “呦呦呦,辈分小也要宣传,”凤狐倩不屑道,表情很是惊怪,逗得凤狐琪娘直乐,俞苧夜只在心里小小乐了一下。 萧云根本不用凤狐琪娘帮她,她自有法子治她:“你弈筠哥哥也跟我们同辈。” 隐尘在一旁点点头,他听她们说话觉得有趣,就跟着听,但他几乎不言语,因为他有个习惯,在心里想过就相当于嘴上说了,再者就是凤狐清明给他立的规矩,少言则少忧,他是这样想的。他给隐尘立的规矩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要在他闭关时去问东问西和不要刨根问底。 在别妖闭关时去问武器材质,医药配方也就隐尘做得出来,但也只那一次,凤狐清明很喜欢这个后生到底没发怒。 “那如何一样!”凤狐倩反应过来,颇有恼羞成怒之态。 萧云笑道:“有何不一样?” “我跟他是老乡。”凤狐倩认真道,“哎,萧云你多少岁啦?” “一千多岁,怎么了?”萧云说道,她看向隐尘,“我亦然。”听到这回答,萧云也学隐尘点头,但他不知道是学他,还觉得很有默契,他刚想点头,她代点了。 紫扇扇了扇风,她笑道:“那萧云比我大哎。” “前辈多大?”“八百多岁。” “无妨,琪娘前辈显老。”萧云一句话脱口而出。 凤狐琪娘眯起眼笑着,萧云也觉察危险低下头,凤狐倩看戏,俞苧夜忙劝和道:“琪娘琪娘,她是无心之失。” “我能有什么手段治她呢?”凤狐琪娘说道,隐尘这会抬起头,似乎很好奇她的手段,“今夜由萧云抱柴烧火。” 凤狐倩还没乐出声,萧云立刻应话:“好!” 萧云这人,软硬不吃,你硬,她就以柔克刚,你软,除非软到她心坎,否则也不起作用。对外是这样说,对于亲近之人,更多表现为软硬皆吃。 又到爬山的时候,六个一块去爬山,萧云和隐尘兴冲冲走在前面,凤狐琪娘和凤狐弈筠走在最后,沟通些心得。俞苧夜看护凤狐倩,也要照看前边,爬得很快,凤狐倩跟得有些费劲,她本想跟萧云一块冲的,但又挂念她姐姐和姐姐的徒弟,便落在中间,俞苧夜只得和她一块走了。 “苧夜姐,你说他们聊什么?”凤狐倩问道,“其实他们有些话我亦不通。”俞苧夜如实说,既然连苧夜姐都不知,那自己不知也没什么了,凤狐倩又开心了。 到了下山的时候,凤狐倩的冲劲没有了,山路虽说修过,但下山也是不好走的。她走到一半不想动了,扯着萧云的衣裳耍起无赖。 “萧云,你背我吧,”见她还不答应,她又接着说,“你背我嘛,不然我找姐姐背我。” 萧云远远看去凤狐琪娘那,琪娘前辈参与此项已是不易,她正在与凤狐弈筠和隐尘说笑,凤狐弈筠问些凤狐族的旧事,隐尘则问些沿路的草,她的额间满是细汗,正用手帕擦着。 萧云叹气道:“你姐姐病弱都没让我背。” “可是我脚好酸,你找的这条路好难走。”两人走的山路与凤狐琪娘的有些不同,虽难走但近。虽然看着离那三不远,实则得有几百步,而且路不大能通过去。 主人不知怎的不见了,“行吧我背你一段。”萧云道,凤狐倩上背前还连声说“好”,等到萧云背起她时,她硬要她背到山脚。 萧云正要说什么,俞苧夜出现了,“你们怎么往这走?”“你去哪了?”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虽然俞苧夜先问,但还是俞苧夜先答:“我就跟在琪娘后边,以为你们在后头便想慢慢走等你们,结果一抬头看见你们在这边,便和琪娘说后,绕路过来找你们。”萧云瞧见她眉尾流了几滴汗,也没了脾气,向她说明走这条路的理由。 “都是大妖有什么好怕的,之前我还带琪娘前辈走过。”萧云说道,又走了一段路,“倩倩,下来走吧。” “不成不成。”凤狐倩拒绝。 “实在不行你用灵力。”萧云说道。 “那你怎么不用?”凤狐倩问道。 “这是体能训练,我不想作弊。”萧云说道。 “我也不想。”凤狐倩理不直气也壮。 “你又不是头一回作弊。”萧云说道。 “我灵力浅,不想消耗灵力。”凤狐倩回道。 两人快言快语,俞苧夜一直插不上话,这会总算找到话隙开口:“小云云,我来背吧。” 萧云没应声。 她凑过去讨好道:“你背累了,换我一会成不?” “俞苧夜,你瞧不起谁?”萧云定了定神,“倩倩勾紧。” 忽然,萧云疾步下山,俞苧夜追过去,但怕追得太紧成了竞赛反倒不好。很快,两人到了山脚,萧云放下凤狐倩,回首对俞苧夜一笑,她知道那其中嘲讽之意,无奈地笑了笑。 春去秋来一年过去,又到葡萄成熟的季节,葡萄架上硕果累累,小弟摘一颗给凤狐琪娘尝,还是酸的。两人约了等过段时间,再来以物易物。 过了几天,凤狐琪娘清点仓储,发现别的东西也不多了,萧云就在旁边,得要采买的消息,赶到俞苧夜这边告诉她,俞苧夜正和凤狐倩在喝茶,隐尘在一旁看医书,便也都知道了。 凤狐倩兴奋的跑着跳着去找凤狐弈筠,由此也惊动了凤狐清明,他走到大厅,把六个都聚齐了,“这时节热,瓜果成熟的也多,不必买一堆,反倒吃些不新鲜的。另外,我这还有点钱,谷里买不够就到狐界去,前提是不能贪多啊。” 凤狐清明确实很疼这些小辈,之所以如此包容,也是因为这其中不少人是客,不会久待,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不能好好招待,也不能亏待不是。 一伙人带上东西兴冲冲的就到街坊邻里去,有的扛工具,有的拿食物,有的拎女红。先到小弟那换,葡萄几个人都算爱吃,剪了一串又一串,到最后有一筐之数。一行人又换了几斤李子和几斤桃是萧云和凤狐倩爱吃的。 几个人中除了两个小的,其他人对吃食已然没有裹腹之需,所以换的东西多是自己爱吃的。又换许多肉类和些许面食,蔬菜住处后边有一片菜园子根本不愁吃,来换的物品中就有蔬菜,最后凤狐琪娘弄了几匹布来做衣裳。 进行交换的物品都是众人的劳动成果,这些个人除了下锅不会和犯懒外,别的事都乐意去做,所以虽然人多,但掌勺还是凤狐琪娘。种菜挑菜洗菜,种稻割稻晒稻,挑水砍柴烧火,除了女红,这一项主要凤狐琪娘和凤狐倩做,俞苧夜偶尔也学着做。 换了一堆东西回来,便要开灶,做佳肴,这次凤狐清明研究的工具换来的东西真不少。几个小辈拉着请着凤狐清明上座,其中凤狐倩最讨乖,逗得凤狐清明直乐。 练功之余,也到四处去游览,到溪边,小溪的来源是泉水,格外凉快,凤狐倩立即脱了鞋袜下去试。 “师父,镜湖那边水面宽,我们到那玩吧?”凤狐弈筠问道,“好啊好啊。”凤狐倩立即附和。 另两位也很有兴致的样子,俞苧夜见凤狐琪娘还是迟疑便道:“若有什么不妥便不去吧。” “弈筠不成,我们都知道弃忧谷外有一层结界,那结界便是自镜湖始,那地方是防卫重地不是可以玩耍的地方。”凤狐琪娘回绝道。 一阵沉默后,凤狐弈筠开口:“师父,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您说。” 于是两人走向林子深处,凤狐倩还想跟过去偷听,被俞苧夜拦下,“倩倩,之前教你的防身术还未练全,现下正好有空,不如?”“好啊好啊。”凤狐倩这种应和放在这种平常对话真的很乖。 两人走开几步,“师父,请。”凤狐弈筠让凤狐琪娘上前,就此站定。凤狐琪娘神情严肃道:“你想问我镜湖的事?若问此事或许问你清明师傅更为妥当。” “清明师傅那边我迟早会去问的,我还有几句别的话跟您说,”他说道,神情一如往常,“如今,狐族与凤狐族矛盾之深,师父不是看不出,您和您师父既有能耐,为何无所作为,弃忧谷难道是缩回脖子换取暂时安宁的乌龟壳吗?” 凤狐琪娘被他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缓了缓才开口:“我的话,我可以答你,师父的话,就看你自己去问了。”她顿了顿又接着说:“狐界局势非我一妖之力所能改变,而况我去了南疆一趟,回来得了一身病,弃忧谷内自狐族朝以来收容的不止你们两个。” 凤狐弈筠继续追问:“那您有无想过,南疆之行,是他设局害您,为的就是将您留下。”他指了指镜湖的方向。 “阴谋论?可惜弃忧谷不是滋长阴谋的地方。”凤狐琪娘眼睛睁大了些,俨然是气着了。“弈筠,于情,我父亲是师父认定的恩公,我与他三百年的师徒情谊,于理,狐界动乱时,他浴血奋战打击反贼,为的也是留住凤狐族的荣耀。” 凤狐琪娘眯着眼,走远几步,平缓了一下心情,“我是弃忧谷的长留客,我每年都出谷,也不止一两次。师父他不愿弃忧谷内妖们进进出出,恐再生乱,立下只进不出,出不复返,也是防止一些心已经和我们不同的凤狐破坏这最后一片安宁。” “弈筠明白了,师祖……他用心良苦。”凤狐弈筠低下头。 林间阵阵清风,拂乱少年的心事,彼时凤狐弈筠一心光复凤狐族。 凤狐琪娘走近安抚少年,“其实不光是你,我即便疾病缠身,也不可能一直待着此处,静待天命安排。你我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光复凤狐族,但又有区别。” 凤狐琪娘说到凤狐弈筠心坎上,他抬起头,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你父亲一案虽然平反,但一家几十口到底是被狐帝害了,你心中有恨,我明晓。而我是前朝王室遗孤,身份尴尬,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要做什么也得思量再思量。澜豫国不是从前靠武力便能掌舵一切的时代了,所以羽翼未丰之时,切忌锋芒毕露。”凤狐琪娘一番话把内心的想法言尽。 “今后若要离开弃忧谷,提前告知我,我来替你转圜。” 凤狐弈筠看向凤狐琪娘的眼神里多了许多尊敬,他们是同路人,他作揖道:“有劳师父指教,徒儿知道该如何做了。”迷茫的少年似乎有了方向。 两人回归团队,凤狐倩正在和俞苧夜比试,检验练习成果,可惜结果不大好。两人过来,凤狐倩立即邀两位一起比试,凤狐琪娘看着还是一脸愁绪,所以她率先登场。 凤狐琪娘开心地接过剑,她比划没两下,软绵无力的,凤狐倩还以为自己精进不少,结果下一瞬,凤狐琪娘捂着胸口向后倒去,离最近的俞苧夜赶忙扶住。 原来那不是愁绪,而是发病的前兆,凤狐倩恍然大悟。 凤狐琪娘被俞苧夜迅速抱往里屋休息,隐尘去找凤狐清明,这次发病来得突然,凤狐弈筠看着躺在床上的师父,比起往常她发病时,除了忧心之外,他还多了几分心虚。 凤狐倩害怕姐姐是因为自己的馊主意才这样的,推卸起本就没有的责任,“一定是你说了什么,姐姐才这样的,她的病是不能多忧多思的。” 虽然凤狐倩不知其中内情,但凤狐弈筠被这样说,还是觉得烦闷。 萧云正要劝,床上凤狐琪娘咳了几声,急得开口道:“我只是寻常病发,无谁可怨怪。” 她此话一出,凤狐倩这个喇叭也没声了。 俞苧夜坐在床沿,给她整理头饰,压低声音道:“病症发作就要休息,他们起了口角,还有我们来劝,倩倩说得也对,别太忧思了。”她们的手搭在一起,如果可以她多想以此缓解她的病痛。 凤狐清明到了,他先给她服了颗丹药缓解,又去备药,除了凤狐弈筠,其余人都到外边,让她静养。 “既然留下,那就到这边来帮忙。”凤狐清明招呼道。 几人到了外边,凤狐倩又不知溜到哪去。 夜深了,熬了药喂凤狐琪娘喝下后,她清醒了些,对师父说:“这回倒没有那么难受。” “还当多静养。”凤狐清明又转头看向他,“是不是做了亏心事杵在那,倩倩的话我可听到了。” 屋内烛火明亮,凤狐弈筠没有辩驳,她看他那样反倒笑了,“原也没什么,你跟师父直接说就是。” “我只是跟师父一起思考凤狐族的将来。”凤狐弈筠老实地说。 凤狐清明把药碗放下,“有这份心是好的。” 屋外,凤狐倩溜达回来,饭菜都做好了。萧云忙招呼她过去,“这么晚都不急着吃?”“我以为没饭吃了,还打算去抓只鸡,到底也没去。”凤狐倩说道,“这些菜蛮素的。” 今晚是隐尘掌勺,另两个给打下手,他热情对凤狐倩说:“前辈,我来给你介绍,这盘是青椒炒菜叶,这盘就是炒蛋,里边加菜脯丁和肉沫,这盘最好,是苦叶拌鸡丝。” “真的?”隐尘的表情实在过于真诚,凤狐倩将信将疑地尝点那道“最好”,“好吃的。”萧云在一旁帮腔。她又多夹了点,不一会,就吐到盘子里,“呸呸呸,又苦又干,鸡丝也没味。” “哈哈哈哈,太可乐了。”萧云拍案跳起,指着凤狐倩笑个不停。 “苧夜姐!”凤狐倩知道说不过,立即求援。 隐尘以给她倒水止笑声。 俞苧夜也笑了笑,说:“可惜琪娘刚喝药歇下,不然她也有得乐的。”她这句话看似顺着萧云,实则刚说出口,她的笑声就止住了。 “死萧云还骗我。”凤狐倩就气她。 “我们可都尝过,没道理你逃过一劫啊。”萧云说道,“哎,你别的也别尝都不好吃。” 隐尘脸皮薄,为自己挽留一下脸面,“今夜发挥不好,往常这道菜确实还能吃。现下我都吃饱了,你们怎么办……” “不是,七个,三盘菜?”凤狐倩发出不解的声音。 “做的不好就没做了。”俞苧夜接过话。 “唉,我就说萧云自己觉得好吃怎么不是辣口的。”凤狐倩懊恼道。 她又给萧云逗乐了:“这菜要做成辣口的,那更不好吃了。” 隐尘真的又被气到,来来回回,气到最多次还是自己,以后再不掌勺了。 “不能饿着孩子,抓只鸡来烤。”俞苧夜说着就行动起来。 他们这边吃得津津有味时,里屋凤狐清明和凤狐弈筠还在聊。 “吃饱的,你怎么还吃?”萧云说笑道。 “出了力吃点怎么了。”隐尘回道,他又想到凤狐琪娘,“给琪娘前辈留只鸡腿吧。” 俞苧夜摇摇头说道:“琪娘病着吃不下东西,留个鸡翅给她。” “那弈筠呢?”凤狐倩说道。 “刚刚还冤枉人家,这会是……”萧云逗她道。 “也是,他是没事人,自己饿会找东西吃,不管他。”凤狐倩强装镇定道。 “这不还有,难道再杀一只?”隐尘问道。 “给留个鸡屁股。”萧云道。 “再留个鸡脖。”俞苧夜道。 “鸡项骨还有肉也留给他。”隐尘说道,“还得给老前辈留。” …… 凤狐倩听得无聊,“分完了?分完我要收拾桌和洗碗了。” 夜里的弃忧谷静悄悄的,萧云和隐尘出屋去处理剩饭剩菜,月光照在他们的前方。 “拿给婶当猪食,别浪费了。”萧云道。 “看来以后是做猪食的命了。”隐尘感叹道。 “还好没做我们那的辣口,不然猪都没法吃了。”萧云安慰道。 “阿云,你这张嘴真是不损人不行。”隐尘气得没话说。 屋内,三只凤狐都去睡觉,俞苧夜到凤狐琪娘那屋,拿了鸡翅进去,她刚走近床边,凤狐琪娘便睁开眼。“饿不饿?”俞苧夜低声说,“还真有点饿了。”凤狐琪娘回道。 当初,弃忧谷(二)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四时光景,太阳再次升起,谷中的人渐渐成长。 不光是凤狐清明住处被这几个小辈弄得热闹不少,就连弃忧谷内几百户妖也添了许多趣事。 在院子不远处有一大片池塘,萧云与俞苧夜常常到那划木筏,这木筏还是跟看池塘的老伯借的,池塘一年换一户人家看。 划着木筏越划越远,到一处对岸,上岸便是一个小山丘,水与山相接处自然生长许多桃树,这个山丘并无归属,桃树野长,绿树成荫,桃花年年开。 两人摘了许多桃,原是临时起兴,木筏上不好放,俞苧夜将桃藏于袖中后返程。 天色渐暗,划到池塘中心,周身起了水雾,远远传出萧云的声音,“主子,会水否?” “小云云,我不善,汝通,愿请赐教。”俞苧夜划着船桨轻声说道。 萧云展露笑颜躺下,“犹待虑之。” 凤狐清明在做木工,隐尘在一旁帮他切药材,咵呲咵呲地切完,又捣鼓起别的。 他做木工的手顿了顿,看向那个忙活的人,“尘,尘儿?” “老前辈,怎么了?”隐尘端出捣药用具就要开始,这时闻言停下动作。 凤狐清明问道:“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练功?” 隐尘开始捣药,三下一停,停下后回道:“我的功夫就是把炼金术和蛛网术练好便成,与他们的术法相通处不多,而且锻炼臂力也很有必要,老前辈,这些是给琪娘前辈用的吗?” “非也,谷内他妖讨的。”凤狐清明回道。 隐尘正要说什么,远处走来一个大嫂,“清明师傅,清明师傅这是到院里干活啊?” “来,你昨讨的药给你包好了。”凤狐清明拿出一包早就备下的药给她,那妇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木篮,“一点心意。” 凤狐清明笑着眯起眼,隐尘接过东西,沉甸甸的,“谢谢大嫂。” 大嫂看见隐尘笑眯眯的,说道:“这小郎君模样真不错,清明师傅这是你家中什么人啊?” “哦~尘儿是我收养的后辈。”凤狐清明见她眼神都没离开隐尘便道:“这可不是凤狐。” “这有什么大不了,凤狐不就是凤和狐的结合嘛,”大嫂说道,“我听说是叫‘赺’尘吧?要不要来我家做女婿?” “大嫂这不可能说笑。”隐尘说着低下头。 “哎呦,这孩子有意思,清明师傅你家另一个后辈就不禁逗,我刚说一句他就恼了。”大嫂接着絮絮叨叨。 凤狐清明抬起眼看她,隐尘接话道:“大嫂是说弈筠?他年纪小,可能当真了。” 大嫂点点头,凤狐清明这个家长也发话了,“小孩子容易把说笑当真,还是别逗得好。” “也是。”大嫂话毕便离开了。 凤狐清明转移话题道:“隐尘,这个名有什么用意吗?” “母亲说,灰尘是除不尽的,但能隐去表面的,也算不错。”隐尘回答。 “除尽和放任,选择了中间。”这种想法到让凤狐清明一乐,也算戳中他的心事。 “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是没得选,在这世间无论能力多高,都有受挫之时……”他低头捣药,眼泪在眼眶里摇荡。 凤狐清明定了定神:“或许有另一种说法,你母亲希望你明辨是非,在恶者浮于表面时,隐去。此时隐只是除的委婉表示罢了。” 此刻的隐尘别提多感动,他感觉到如同一把野火点燃了,誓要烧出一片红,“老前辈的话,隐尘记下了。” 又多了许久,凤狐清明干木活累了,用法术整理,另一边的隐尘早就完工,只是在等他的老前辈,“还好有你陪老夫,那些个都是没良心。” “前辈说笑了。”隐尘笑道。 凤狐琪娘和凤狐倩窝在房里做女红,两人手拿绣绷,一个绣着竹,一个准备绣梅。 “姐姐,你看我绣得好不好?”凤狐倩将绣绷拿给她看。 “进步不少,妹妹,你看我这个,样式喜不喜欢,这是绣给你的。”凤狐琪娘说道。 俞苧夜的回忆断断续续的,凤狐清明和凤狐弈筠的事她不甚清楚,纵有知道也多是由别妖转述。百年的事回忆起来不过一时半刻的。 她的脸凝起一层冰霜。 在菜园拔芋的萧云忽然看见一些凤狐行色匆匆的,“大叔大婶,这是在干嘛?”她冲着人群喊了一声。 各自奔忙的妖群中,有妖回应了她,“哎呦,孩子快下雨忙着收谷呢。” 萧云抬头看天确实阴沉沉的,很快一滴雨落在她的脸上,“我来帮你,大婶。”萧云快速把芋放好,越过栏杆,冲出去。 俞苧夜戴个斗笠,刚打完水回来,就看见萧云的身影搁那忙。 与此同时萧云刚帮忙一户,回头看见俞苧夜,“快过来!” 俞苧夜立即开了结界隔雨,“你怎么也不知避雨。” “我在帮忙收谷,一时着急……”萧云也觉着自己草率了,头发都淋湿了。 俞苧夜也帮起忙,逗萧云道:“越活越像个凡人了。” “哎,这可怎么办呀!”远处传来哀叹,“快收,能收一点是一点。” “主子,那边是大晒场。”萧云拉住俞苧夜。 俞苧夜闭眼凝神聚气,将结界扩大,“俞姑娘,快帮帮忙。”她听这话担心小了就一直阔,直到远处传来,“怎么没雨了?”“是谁帮了我们。”她才停下。 大婶看到这情形手里动作加快,冲别的地方喊:“快收快收,俞姑娘这结界不知能撑多久。” 俞苧夜笑道:“大婶你放心,时间是绰绰有余,您可别着急收差了。” “不会!谷子多少我心里最有数了。”大婶脸上有几滴水珠,不知是雨还是汗,但带着笑。 收完谷,萧云飞到空中察看各户情况后落下,跟她主子说:“可以收了。” 两妖在檐下看雨,萧云理了理头发,“你说他们为何比起结界,明明那么急的事?” “小结界应当不是问题,那个大晒场呢?”俞苧夜说道,看向萧云,她还是不解,“若是本领高,又为何生活在这?” 萧云看向她的眼神更为惊讶,但似乎明白过来。 “凤狐师傅跟我说,他设下结界之前,这个地方是边境,人间与妖界。”俞苧夜解释道,“山谷是凤狐师傅父亲的礼祭场,自凤狐朝时赐下至今延续,朝廷放任不管,这是一个危险重重的地方。凤狐青去世后,凤狐师傅没有继任谷主,而是将大部分可种植的地方分出去。只是自从凤狐师傅设下结界,这反倒成了安逸所在,只是这里的妖还是保持传统不滥用灵力,因为灵力是他们最后一张底牌。” 萧云摆摆手不同意她的看法,“如今的弃忧谷真的是安逸所在吗?跟琪娘前辈出去一趟,我虽没开过一句口,但我肯定凤狐和狐族矛盾不小,来日真有冲突,处于边界,岂不是无路可退?” 俞苧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澜豫国这片土地本是凤狐族聚居建立的国家,狐族是后来迁入,凤狐朝的狐帝对狐族还算接纳,后来的狐帝统治黑暗滥杀无辜,其实狐族也是他提拔的,以致今日……” 这样说来,萧云就有些明白了,因为虎族那边经常有地盘之争,种族残杀,“如此说来,狐族和凤狐便不是一脉?”俞苧夜点头,她又接着说:“狐族登上帝位,澜豫国落入他们手中,他会不会想种族灭亡?” 俞苧夜沉默了,这种事她想都不敢想,可萧云这么说出来,她心里不免起波澜,可她的手现下实在伸不到那去,羡苓的事还未完……她抬头看天:“这雨什么时候停啊。” 又到一次爬山活动,凤狐弈筠借故不参与,一月三小爬,三月一大爬,这其中有问题,他便在一次大爬时决定探探究竟。 他的住处离凤狐清明不算近,特意去看了一眼凤狐清明的房门,看到房门紧闭后,径直出了门,到了镜湖,可惜他错了,三小爬才是凤狐清明到镜湖的时间,三月一次的大爬,他把自己关在房中修养。 凤狐弈筠到了镜湖怎么也找不到他,“您在这对不对?清明师傅。” 房中的凤狐清明似有感应便醒了,使出千里传音:“弈筠,我在房中,不在此处。” 凤狐弈筠很激动,也很紧张,他确实将这个地方找遍了,直接闪回凤狐清明的房前。 打开门,一转头便看到凤狐清明从床上下来,“你找我何事?” “镜湖底下有秘密?”凤狐弈筠问道。 凤狐清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回道:“是。” “跟你不管外界的事有关?”凤狐弈筠没想到他会回答,“是您不理会外界的原因?” “不是。”说罢他放下茶杯,自嘲地摇摇头,说道:“不完全是吧。” “那底下有什么?”凤狐弈筠试探道。 凤狐清明看向他,又眯起眼:“镜子,你不是看到了吗?如果你没看到说明你功夫不到家……” 他确实看到镜子可这说明什么呢? “镜子里藏着真相,这就是镜窥术的由来。”凤狐清明道。 镜子?师父手里那个镜子!凤狐弈筠想。 “可……可是为什么?”凤狐弈筠不解道。 “凤狐弈筠,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还是说你心里想着师祖是个恶妖?”凤狐清明问道。 凤狐弈筠羞得无地自容。 “留下自然能知道更多,可你不会……”凤狐清明眸色暗了暗,“你是去是留也不必知会我,自有你师父去承受。” 终于让凤狐弈筠找到话柄了,“休想!是您教导的我,是您立下的凤狐只进不出,怎么能让师父承受呢?”他说罢便挥袖而去。 屋内的凤狐清明气得摔掉茶杯。 九月廿三是凤狐族的大节日,弃忧谷内也热闹起来,入了夜,俞苧夜等妖便到山谷中心看戏。 凤狐族自己搞的类似皮影戏东西,凤狐琪娘因身上累,搬了只躺椅过去,抢到一个不前不后的位置,几个人来找她打招呼后就躺下了。 一排排看戏的妖都从家里备了些吃食,或用篮子装着,或用布包着,或直接用手拿的。俞苧夜便是回去拿吃食去了,其他人看了一会戏,便躲到别处玩去了。 俞苧夜来时一手拿着碗,一手拎着杌凳,到戏台前时,正好凤狐琪娘斜后方的座位空着,她放下凳子坐,招呼一声:“妹妹,葡萄。”葡萄硕大一颗,晶莹剔透,她送到嘴边咬一口,香甜弥漫。 旁边一同看戏的老婶子此时站起,对凤狐琪娘说:“小妹,我去看夜宵安排得怎么样,你帮我看下凳子哈。” 凤狐琪娘笑着点头答应,俞苧夜捧起碗,说道:“您来一颗?”“哎呦,我急着回去,小妹年纪小又消瘦,你给她吃吧。”说罢老婶子急冲冲地走了。 “身体感觉怎么样?”俞苧夜问道。 “一切都好。”凤狐琪娘回道。 “这又换了什么戏?”俞苧夜问道。 “精卫填海。”凤狐琪娘回道。 这时,凤狐倩一蹦一跳地过来了,两人带着笑看她,“我和萧云在那边玩,弈筠和隐尘都在,你们也快来。” “哎有葡萄,我要。”凤狐倩说道。 俞苧夜看了看碗里还有九颗葡萄,对凤狐倩说道:“这样吧,碗里现在有九颗,一人三颗。” “好。”凤狐倩拿了三颗,放在手绢上。 在她做动作时,凤狐琪娘低声对俞苧夜说:“你去不去?”“看你。”俞苧夜回道。 “妹妹,我们一会再过去,你们先玩着。”凤狐琪娘话毕,凤狐倩便挥手告别走了。 凤狐琪娘又拿了一颗葡萄吃起来,“这戏有那么好看?精卫填海的传说我们也是听过……”她此话一出,凤狐琪娘看向她,“看个座用法术就成。” 躺椅上的凤狐琪娘调整一下姿势,力求最舒服,又拿了一颗葡萄,“这场是新编的。” “新在何处?”俞苧夜问道。 “故事大概是一样的,新增许多内容,结局也改了。”凤狐琪娘说道,“这场戏添加了许多女娃在到东海游玩前的事,精卫一直衔木石远远地飞到东海填下,结局改为精卫成功填海,复仇之业成了,成为更厉害的神鸟,从此自由翱翔于天际,不必再来回于西山和东海。” 俞苧夜沉思一会说道:“其实我觉着原本的结局便是极好。” “是啊,虽死不曾输,”凤狐琪娘病容憔悴,俞苧夜看向她,俨然是被打动了,“女娃死后不甘,敢于向浩瀚的海洋展开报复,是那么可贵。可我们都知道填平大海是不实际的……” “新编的也挺好的,丰富了女娃身前的经历,带来一个具体的人,更让我们心疼最后的结局。”俞苧夜说道,心里一阵酸涩。 “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凤狐琪娘说道,“一开始只是改了前面没改后面,可乡亲们看完又是伤心又是气愤,又因大节日热热闹闹才好,所以改了结局。” 俞苧夜沉思着,盯着那戏,已经演到女娃上了船,耳边传来声音,“既然已经那么艰辛,痛苦,为何不能给个好结果?这样改编也只是反映乡亲朴实又美好的愿景罢了。” 风浪来了,台上传出雷声,白色的幕布翻涌,几块巨大的黑块起起落落,小小女娃着急应对风浪,只见她动作敏捷,逃过一劫,风并没有减缓,反而越发急了,小船难以支撑,剧烈晃动,当巨大的黑块扑向她时,再也无力抵挡,船翻了,女娃坠入大海,被海浪吞噬…… 巨大的风浪过后,小木船重新浮出水面,船上再不见人影,大海浩瀚一片,除了涌动和呼吸声外,十分安静。 台下的妖看得激动包括其中的两个,凤狐琪娘先是坐直再是站起,俞苧夜噙满的泪水滴落入泥,她虽然感触颇深,但还是记得稳住凤狐琪娘,“妹妹,这……这是戏,别太难过了……”她拿出手帕擦眼泪,“琪娘知道,只是……”她边说话便抽泣。 俞苧夜拿着葡萄给她吃,她也顺势吃了几颗葡萄缓缓,在得到她默许后一下子就把葡萄吃完了,这会老婶子回来了,“姑娘,谢谢你呦。”她看向台上,最后一颗石头落地,精卫变成巨大的神鸟,飞向天际。同一块幕布,方才是悲剧,如今…… “哎呦,这都完了。”老婶子后悔道。 “老婶,您可错过高潮,可精彩了。”凤狐琪娘笑道。 俞苧夜有些不解道:“按理来说老婶应该看过这戏了,就结局不大一样。” “这回不一样,换了班底,听说动作流畅得多,真是可惜,只能明听我的老姐妹讲讲了。”老婶子说道,还是挺乐观的。 前排的转过头看老婶,“哎呦,老婶你没看到啊!”老婶正要说她。俞苧夜见气氛不错,顺势接话:“哎,老婶,我来跟你说呗。”“你们这些小辈讲故事啊那是不行的。”老婶子直言不讳道。 凤狐琪娘笑着头探过来看俞苧夜道:“姐姐,这是被嫌弃了?” “看完了,走吧。”俞苧夜也不计较,拉着凤狐琪娘就要走,她起身又对老婶子道:“老婶,帮我们看一下座呗。” “好,小姑娘玩去吧。”老婶子又专心看起台上的戏。 他们一块一块玩的是投石游戏,上回此节便玩了这个,凤狐倩输得特别惨,但钱袋子的钱够(弃忧谷的钱也就是金银那些),也就愿赌服输,付了河灯钱。这回她可不干,这回是真没钱了。 “那你在旁边看着吧。”萧云说道。 “不行,好不容易等到两位姐姐一起过来玩。”凤狐倩暗示她的两位姐姐为她做主。 “这样吧,设置两个输家,不至于负担太重。”俞苧夜慷慨解围。 最后,俞苧夜和隐尘输了,一伙人一起去挑花灯,萧云凑到隐尘那边,“小隐尘,你苧夜主人输了可能是因为光照倩倩,你不能吧?”萧云令隐尘更羞恼了,“你也就比我大一个月,别这么叫。投石这种游戏,比距离还有各种限制,就是手气不好,你看苧夜主人上回第一,这回倒一。若说是为了倩倩前辈,她排倒数第四,也不需要我们帮不是。” 萧云听后觉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买完河灯,就要到泊溪放,在下游用专门的人处理这些河灯,一群人玩得不亦乐乎,到溪边时,水面已经飘着大量的河灯,找了合适的地方开始放。 “你许什么愿?”萧云偷偷问隐尘,“愿望不能随便说出口的。”隐尘认真地说。她又转身问俞苧夜,“我没写。”她看向萧云低声说。“你看人家多坦荡。”萧云笑道,隐尘只觉得无奈,“那你问主人不写缘何?” 她又转身问俞苧夜,“怎的不写?”俞苧夜确实没写,但原因是她觉得许愿没用,可这个理由无法让人信服,她思考一下答道:“没有想许的愿望。”“你看人家多坦荡。”萧云又重复道,隐尘真的有点性子上来了,“你许何愿?”“你想听哪一个,那种类型,我可是写满两页纸。”萧云得意道。 隐尘立时失了兴趣,这个话题就此翻篇。 已经二更天,但他们似乎觉得不尽兴,又坐在溪边的草坪上一直闲聊。 忽然萧云似乎看到什么,伤心之色溢于言表,甚至埋头抽泣,隐尘脸上立即显露紧张的神情,其他人也看过去,俞苧夜严肃问道:“怎么了?看到什么吗?” 萧云抬头看向她:“我看到一对母女有说有笑地离开了,我想到母亲,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还有哥哥……没忍住就哭了。”俞苧夜靠近她那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想家了?” 俞苧夜右边三位松了一口气,隐尘为安慰萧云说道:“我也想家了。”俞苧夜一时还真安慰不过来,而另一边凤狐弈筠看此情形,躺下,摆出个“大”字型,“我也想家了。”“我好像也想家。”凤狐倩有样学样,这两位,俞苧夜更不知如何安慰,一个是孤儿,另一个是孤女。 好在凤狐琪娘一句话就到位了,“好啊,这是针对我来了。”她这一句惹得众人发笑,俞苧夜支持一下她,“没事,我跟你一家。” 萧云也收拾好情绪,高兴地跑到凤狐琪娘那边,跟她琪娘前辈亲近亲近。躺凤狐琪娘旁边的凤狐弈筠也开口:“师父,我可不是有意的。” 夜深了,泊溪还时不时传来欢笑声。 凤狐弈筠跟着凤狐清明练功,他的要求十分苛刻。傀儡丝在他的作怪下,又断了。 一次次的练习中,彼此也增进感情,凤狐清明是只矛盾的妖,对一个注定离开的妖加注太多感情,在他心中是不允许的。而凤狐弈筠心里把他视为和师父一样重,既然他师父能够理解他,自然凤狐清明也能。 在弃忧谷待了两百年,练成傀儡术,凤狐弈筠觉得自己该离开了,但他也不想大张旗鼓,更想悄无声息,甚至于想不辞而别…… 这一天,凤狐清明在镜湖边打坐,并未唤他去修炼,院子里那一群还是一样的打打闹闹,一切一如往常…… 凤狐弈筠悄步进入镜湖地带,他只想再看一眼,这个一心传授他武功的妖,他们之间有许多矛盾分歧,但这一刻凤狐弈筠不再想那些,感激涌上心头,眼尾泛红。 可凤狐清明隐去身形,他怎么也找不到,待到凤狐清明发觉他时,他看见他缓缓站起,额间满是虚汗,“找我何事?” “我……”凤狐弈筠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师祖,您怎么了?” 凤狐清明没有回答,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他。 “是不是和镜湖有关?镜湖又是否与弃忧谷的结界有关?您……” 凤狐清明垂下眸:“继承弃忧谷,也就接过守护镜湖真相的责任,与旁的无关。” “那师父会是下一任吗?镜窥术!”凤狐弈筠忽的睁大双眼,“您不问尘世也是因为这个吗?” “琪娘不会是下一任。”凤狐清明说道,“我父亲是礼祭长,这一带原本就是被凤狐族抛弃了的,老夫管好弃忧谷便够了,至于凤狐族的兴衰,没有那个心力……琪娘乐意把责任抗在肩上那是她的事,收她为徒时便知,因而也并无多怪。” 一时无话,凤狐弈筠很想问问他,如若有一天凤狐族如同自己一家被灭,他还能坐得住吗?可那太强人所难,毕竟凤狐清明有着守护镜湖真相的责任,守护弃忧谷的事,再则他也不希望凤狐族迎来那样的命运。 他在低眉思考,凤狐清明则盯着他。 “那您为何收师父为徒?”凤狐弈筠也算是问出他心中所想。 “她是我恩人的女儿,又伶俐能干,性格亦投缘,最重要的是她足够包容这符合弃忧谷的原则。”凤狐清明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破什么,“我这一生只会有这一个徒弟。” 凤狐弈筠脸色变了变,纵然凤狐琪娘于他有恩,可他知道即便她插手谷外之事,凤狐清明也不会对她怎样,可自己却不同……有时他觉得自己更适合当这位功力深厚的前辈的徒弟,为何不能多收一个徒弟?让自己也有同样的权益,可如今他知道凤狐琪娘是特殊的存在…… 可他又有什么好怨的呢?如果不是凤狐琪娘,自己只怕活不到今日。 “你是不是想当我的徒弟?”凤狐清明说道,“或者说你觉着凤狐琪娘不配当我的徒弟?” “我……你……”凤狐弈筠的脸一片涨红,他下定决心似地说:“你为何不收我为徒?” 凤狐清明激他后也是觉着无趣,反倒给自己惹了一身臊。他强装镇定道:“我为何要收一个一心离开弃忧谷的妖为徒呢?” “那凤狐琪娘呢!”凤狐弈筠心里的一抛火彻底被点燃,讽刺地笑了笑,“她不也是一样?” “我知你离开此地,只怕不会再想回来,”凤狐清明见他还想说什么,犹豫一会打断他开口,“我也坦白相告,你与年轻时候的我有相似之处,可如今的我……你我不是一路人,世事不可强求。别总是往好的想,倘若有一天矛盾激化,又当如何?” “我与琪娘除她自己想复兴凤狐族之外,还有别的事需要我一起去办,她的父母将她托付给我,不管如何,我不能置之不理。” 凤狐弈筠明白了,他的师祖是个无情的妖,他过往总是叫他清明师傅,不以师祖称之,从今往后,只怕再也不能了,他定了定神:“今日我是来道别的。” 凤狐清明一恍神,一来今日护法耗费大量心神,二来便是这句道别,仿佛不久前才入谷,如今便要去了,他紧皱眉头,一时不语。 过了一会,他才悠悠开口:“想好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了?” “路是闯出来的,弈筠不想一辈子窝在这里。”凤狐弈筠坚定道。 那便是没想好……凤狐清明深吸一口气,“其实不应急的。” 他想留,却也知无法多留,不是同一条路的人,始终会越走越远。 他还想说些什么,凤狐弈筠却跪下,“弈筠心意已决,蒙您大恩只怕无以为报。” 凤狐清明不知该说什么,愁思少见地浮于他的脸上,“无需你报恩,要好好跟你师父告别,不可同方才那般。” 凤狐弈筠沉思一会,说道:“事有迂回,当面直言,只怕师父承受不住,弈筠自有思量。”他说罢又是一礼。 凤狐清明被这话气着,一句既走了便不必再回来还是没忍心说出口,泪水在眼眶打转不曾流出,“既选择离开便不要与谷中有过多牵扯。” 凤狐弈筠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弈筠明白。” 他拿出一瓶药,上头写着万灵丹,亲手交给他,“祝你得偿所愿。” “弈筠感念师傅深恩。”他话毕便转身拭去眼泪匆匆离开。 离开镜湖,凤狐弈筠也很忐忑不知该如何同师父说,正巧在路上碰上俞苧夜砍完柴火回去,“苧夜姐。”凤狐弈筠是不会按辈分来的,所幸没妖和他计较。“弈筠?”俞苧夜在此处见着他还挺惊讶的。 于是凤狐弈筠便把一份书信交给她,托她交给凤狐琪娘,说,那里边有许多他的心里话,不好当面,仅能书信传之。俞苧夜接过信,像是接过千斤重担,彼时她对情事不甚了解,刚想问他点什么,凤狐弈筠却消失了,这反倒印证她的猜想,难道……难得细心妖因这点猜测疏忽了。 躲在一旁的凤狐倩正好看到,听到,其实从凤狐弈筠去镜湖时她便尾随着,只是他进入镜湖,凤狐倩就没敢跟着,缘由便是她觉着凤狐弈筠近日总是心事重重的,放心不下,如今看到这一幕,误会凤狐弈筠对凤狐琪娘有意,更是觉着自己枉费心思。 俞苧夜不见凤狐弈筠,只得回到住处,将信交给凤狐琪娘。她接过信,心中一阵奇怪,打开信,一目十行,又飞奔到凤狐弈筠的住处,果然不见踪影,东西也都收拾整齐。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俞苧夜疑心凤狐弈筠写了什么不好的话,便借过去看。 凤狐倩没找到凤狐弈筠,回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此刻的她没想这么多……只觉着,姐姐跟凤狐弈筠有什么。 四处游荡的凤狐倩看不出神情,她绕路到小山后,那里她们常常练功的地方,却不是她的,这些年到底是荒废了。 她觉着自己跟凤狐弈筠年龄相仿,自己比不上他,自然也配不上他,所以他才对自己的情意置若罔闻…… 不知不觉中,她走近一间平时不曾见过的屋子,锁起了锈,敲击下便破开,她进入里边,入眼是许多坏掉的器物,在一个木架上有几本古籍,她拿起来便修炼个没日没夜…… 凤狐琪娘为着凤狐弈筠的事伤神,便让俞苧夜等帮着找凤狐倩,俞苧夜寻着气息来到一个小木屋前,看到她时,她昏倒在木屋里,她伸手去抱她时,凤狐倩在她怀中惊醒,轻声对她说:“苧夜姐,有一天我也会像你们一样,法力高强……” “好,姐姐带你向前。”俞苧夜回应她。 此后近半年里,俞苧夜一直陪她修炼,凤狐琪娘多在床上修养,萧云与隐尘便比试对练。 凤狐倩在俞苧夜面前多练基本功,背地里在偷偷练“秘籍”,可是有一天,她发觉凤狐倩的运功方式很古怪,无法正常地吞吐吸纳。凤狐倩见她起了疑心,亦开始心虚,“倩倩,你近来都练些什么?” 法术发力时只从首出,无法与躯体融合,此法起初作用时四肢会比平时更有力也更迟缓,有力使不出,之后作用时会有爆发期,爆发过后身体十分虚弱,而且极其消耗灵力,破坏五脏六腑,之后便是死亡…… 这俨然是师父禁用的法术,凤狐琪娘看着手中从凤狐倩那夺来的书,“你从何处得来?” 凤狐倩低着头,不想回答却又不得不答,“这是从山后一个废弃的小木屋得来的。” 凤狐琪娘不想责怪她,她想提升功力的事她是知道的,这么久不曾发觉,也是自己有失,俞苧夜似乎心有灵犀地想到这一点,低下头。“此法虽有短暂地提升功力作用,但极损耗身体,不可用。” “琪娘前辈,其实龙族也有些秘法,有一定损耗,却也不是完全不能修炼。”隐尘说道,秉持着练都练了,不如看看有没有用。“是啊,事在妖为,术法如何还得看妖。”萧云也接过话,近来因着凤狐弈筠的事本就气氛不好,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修炼时可觉出什么?如实说。”凤狐琪娘看向凤狐倩,关于这些禁术的事她也只听过师父偶然提起,如何处置只怕还要请教凤狐清明。 “功力增长速度变快,运功时气息会不稳,灵力在周身无法舒展。”凤狐倩越说越小声,隐尘和萧云听完也觉着不妥,俞苧夜是亲眼见证的更不必说。 “这是师父定下的禁术,师父的父亲便是因此法脑部损坏逝去,我们所学许多术法便是由他创造,他的功力何等高深,也难逃……”凤狐琪娘盯着她的眼睛,“凤狐倩你还要试吗?你听姐姐的,姐姐帮你剥离此法,好不好?” 此时的凤狐倩没有异议,只是点头。 过后凤狐琪娘便去求见还在闭关的凤狐清明,他听闻此事亦是着急,“她从何处找来的?” “那个木屋……”出了事,凤狐琪娘在师父面前也是心虚。 从前,凤狐清明的住处只住两凤狐,后来到这的妖也算听话,让她们少去后山便也都没怎么去,那木屋偏僻,关键是自己上了锁,“她破开锁进的?” “有心不怕难……”凤狐琪娘敷衍道,“师父,眼下事已出,该如何解决才是要紧。” “这还真是棘手。”凤狐清明说道,可他还是着急忙慌地去准备用具。 十几天里,凤狐倩被捆在木卧椅,凤狐清明施法压制她体内混杂的气体,聚气之后又将其提炼出来,又往她的头部施净心诀。凤狐倩浑身没了那禁术的痕迹,她只觉浑身麻木,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又过了几日,她的身体渐渐恢复,除了偶感不适,大体如前,可她的心里空落落的,留在心里的残影还在诱惑她。 凤狐清明对剥离禁术算不上有经验,十几天里耗费心神,时候到了他也需回镜湖那去,便让凤狐琪娘盯着她。 原以为凤狐弈筠走后,他们六个可以会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可事实不尽如意。 这天夜里,凤狐倩哄病着的凤狐琪娘回屋休息,自己安寝时会去找她,之后她独自坐在窗前发呆,算算日子,凤狐弈筠离开半年多了,还真有点想了,虽然在她心中凤狐弈筠比不上姐姐重要,可感情的事,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自己,她喜欢他。 夜色中有个身影向她这边走近,“阿倩。”他轻声唤道,是凤狐弈筠。 凤狐弈筠离开后在狐界溜达一圈,发觉狐族与凤狐族的关系越发紧张,他也不想做狐族的臣子,刚好有个燕山山庄的组织想来拉拢他一起对付狐族,他也欣然答应,这回是最后来看看弃忧谷,可他待了几天,发现凤狐倩过得不好……虽然知道凤狐琪娘不会害她,但是看她愁眉苦脸,不由得揪心…… “弈筠!”凤狐倩见到他自然高兴,但还是压低声量,“不是想好离开弃忧谷吗?” “阿倩,你近来过得好吗?”凤狐弈筠说道,“我见你没什么精神。” 凤狐倩思虑一会说道:“虽然你走了,但你以前也不怎么跟我玩,离开后偶尔会想你,倒也没什么吧。” 凤狐弈筠听着有些恼也不知恼什么,“我是说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了?” 一听凤狐弈筠这话,凤狐倩就觉着心虚,“我练了一种法术,对身体不好,要把它弄掉,就成如今这般。” “这法术怎么不好了?”凤狐弈筠问道。 “姐姐说这是禁术。”凤狐倩回道。 “只有不适合,哪有不能用的,师父虽然功力比你强,但万一这术法刚好适合你呢。”凤狐弈筠认真解释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凤狐倩这些天来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 凤狐弈筠又接着表明自己的来意,“既然你在这待着拘束不如跟我走吧。” 凤狐倩有些犹豫,不想答应,一句我觉着待在这里挺好没忍心说出口,“你为何想离开这里吗?” “你不觉着弃忧谷变了吗?从前这里是凤狐族的庇护所,现在你看看你身边的妖和人便知,接纳外族却不肯对谷外同族多眷顾。”凤狐弈筠说道。 凤狐倩思考了一会,“你说的有一点我知道,弃忧谷自从狐族朝后就成了法外之地,不受管自然也不能对国内事多干预。你想说的意思我知道,可这些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阿倩从小没有父母,当初接我入谷的就是外族,这些年的相处,他们在我心中就跟我的至亲一样没有分别,你亦是如此。” 凤狐弈筠刚想反驳点什么,凤狐倩一句话便把她堵住,“当初在谷外欺负我的也是凤狐。” 凤狐倩看向他失神的双眼,笑着说:“不过,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 “好,记得保密。”他比出一个“嘘”的手势,笑着离开,他的声音充满诱惑,引妖堕落。 在那之后,凤狐倩又偷偷练起禁术,终于她的脖子接近喉咙处起了无法抹去的玫紫色印记,痛得晕过去。 她的小屋里,除了还在闭关的凤狐清明都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萧云着急道。 凤狐琪娘皱着眉坐在床沿。 “倩倩说,是那禁术在她体内又起作用了……”俞苧夜说道。 “阿倩前辈这般,得赶紧想个法子。”隐尘走近尚还体虚病弱的凤狐琪娘,“老前辈还在闭关……” “既然是怪力无法压制,那我来给她度气。”凤狐琪娘说道。 “前辈,您身体虚弱不如我来。”隐尘说道。 凤狐琪娘摇摇头,“妹妹功力浅,如今情况糟糕,并非同族只怕功力相斥。”这也是先前治疗时,俞苧夜上前度气得来的一种可能。 萧云看着床上的凤狐倩气息奄奄,心中不忍,抬眼看向俞苧夜,她直盯着床上的妖,“我来给你护法。” “不……”萧云看向凤狐琪娘急得不成样子,“让隐尘护法,既然非同族相斥,那萧云就一家一家地去求,能借一点灵力是一点,等到琪娘前辈耗尽灵力情况只会更糟,苧夜你……”隐尘立即应下,“实在不成,我会及时找老前辈的。” “好,我们走。”俞苧夜拉起萧云的手,两妖便快速地出了门。 她们一家一家地敲门,虽然她们在这的人缘好,但借灵力这种事在弃忧谷闻所未闻,待她们解释明白事由,也少有凤狐肯借,终于天色渐暗,存在轮珠的灵力也算不上多,只是耽搁不起了,赶紧回到住处。 又经历几天苦熬,凤狐倩的情况总算好转不少…… 凤狐琪娘大概能猜到为何复发,而且来得如此急,只是她不愿面对,而俞苧夜刚好要向她求证,因为她在疑心的驱使下发现凤狐倩房中还有“秘籍”,平静的湖面起了涟漪,凤狐倩明白再也回不到从前,她有愧于帮她的妖和人,却也不想放弃禁术,这种灵力增强的感觉…… “我知道该当如何?她心性不稳,禁不住诱惑也并非无法理解。只是……”俞苧夜站起身,在窗边走动,焦躁不安。 凤狐琪娘垂下眉,“我知道姐姐担心再有下次,可我亦相信倩倩经历此番会明白的,我们一定能度过难关的。” 当夜假寐的凤狐倩又看到凤狐弈筠,他不再那么开朗,而是担心起凤狐倩的身体,她却是自暴自弃,敷衍凤狐弈筠几句后,“我们走吧。” 短短四个字,可她的眼神那么炽热,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凤狐琪娘便找不着妖,弃忧谷进难出易,一夜的时间不知能走多远……可凤狐琪娘还是不想放弃,便到处去寻。 凤狐倩和凤狐弈筠一同入了归墟门,又见了蝎子族的盟友狼族,他们能结盟除了首领觊觎毒娘娘这个寡妇的美色外,也因为狼族内部分歧很大,多个朋友多条路。 “就这样不辞而别,姐姐一定到处寻我,不行。”凤狐倩离开弃忧谷后感受到自由之外,还多了一层担忧。 她决心甩开凤狐琪娘,不惜一切代价,于是做了两手准备。 她回到弃忧谷,在一处山洞见了凤狐琪娘,凤狐弈筠变成一只小飞虫落在她的肩上。 “姐姐,我决心离开,既然这禁术如此难革除,那我也不想连累你们。”她说得大义凛然,一来是凤狐弈筠在场,二来也是为自己良心稍安。 “妹妹,师父和我耗尽心神帮你,你不但知错不改,如今更想一走了之,如此做真的合适吗?”凤狐琪娘问道。 凤狐倩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姐姐,是想阿倩报答吗?只可惜凤狐倩今生都难以报答。” “你……不论如何你都不能离开,你的身体……”凤狐琪娘说道,“你想离开我不会阻拦,但现在不是时候。” “阿倩不知何时才是时候,姐姐,我怕,有一天会变得和你一样。”凤狐倩认真地说,“弃忧谷不是永远的安全所在,如果有一天大难临头,姐姐还能保护我吗?阿倩必须自强。” 凤狐倩越说凤狐琪娘越难受,她有些哽咽,“倩倩,非要以这种方式自强吗?外边的世界你了解多吗?” “姐姐,我不瞒你,弈筠带我去了解。”凤狐倩虽然还是红着眼,但心情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不管他是否喜欢你,今后都和我一起过。 凤狐琪娘听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支持你修炼禁术?凤狐弈筠,我知道你在此,给我出来,倘若她将来为此付出性命,你的良心能安吗?” 凤狐弈筠自然不会出来。“姐姐,他不在此,你眼中的禁术,在我眼中是快速增长功力的大法,只是一时还未适应罢了。” “灵力弱的人,或许不会那么危险,但你和凤狐弈筠在一块不也希望长长久久吧?如果有一天无限的寿数变得屈指可数,你不会后悔吗?届时你无法回头。”凤狐琪娘苦口婆心地劝道。 “姐姐!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你放心,阿倩不会后悔的,你不要再为我忧心了。”她说罢便迅速逃了。 凤狐琪娘赶紧追过去,她落到一处空地,此处不在弃忧谷内,不见凤狐倩,她只得四处寻找。为何要将自己的后路堵死,反过来自认为没有后路呢,真傻,她想。 不久,林间传来动静,一群狼围上来,每一只都张着獠牙,凤狐琪娘挥舞紫扇一只只扑击,十几只狼不知疲倦地扑上来,她被咬到左肩,用力将那头狼甩掉,接着又是围攻,她一个法术攻击将它们打散,左肩渗出血。 无奈之下改用右手,她身中剧毒后,运动方式要反过来,习惯用的右手要改用,但右手能发挥的法力更强,同时也会引发恶疾。 紫扇变幻形态,成两个锥子的结合,被扑倒几次,咬了几口的凤狐琪娘,一鼓作气,向狼群刺去,她的眸中闪过紫光。 待到十几只狼纷纷倒下,凤狐琪娘已然站不稳,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身体摇摇晃晃,身上不光有狼的血,左肩和脖子及左下脸都被咬了好几口,血珠一颗颗地冒。 她凭着最后的意识,先用法术,失效后,半走半爬到之前的山洞,俞苧夜知道凤狐琪娘在找凤狐倩便跟过来,到了此处,气息便断了,也不知到何处去寻。 她在山洞附近等了一会,便看到从另一边走来一个人。看清楚来人和她身上的血,俞苧夜赶紧抱起她,“琪娘琪娘,怎么会这样?” 俞苧夜扶她进山洞,给她简单地包扎一下,处理伤口时满眼心疼,恨意填胸,又运功给她疗伤。 过了两个时辰,枕着她大腿的凤狐琪娘有了反应,但还不大清醒,“是你救了我?” “妹妹,是姐姐,苧夜。”俞苧夜将脸凑近些。凤狐琪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狼族的巢穴,走进去,别有洞天,装潢古典,陈设清雅。 凤狐倩立于大堂,凤狐弈筠不在身边,她正在询问狼族阻拦凤狐琪娘的情况。 首领的一个分支部下,怒骂道:“十几只狼出去,就跑回几只,还都身负重伤。小美人~你那位姐姐还真是厉害。” 凤狐倩面露几分尴尬,“那我姐姐她……” “哼,那地上有一摊不是狼族的血,你放心好了,你姐姐不会再纠缠你了。”那个部下露出阴森森地笑脸。 凤狐倩听后心里一沉。 这件事是谁干的不难猜测,但凤狐琪娘幽现镜一看,还是心底一凉,临行之前,她再三嘱咐询问清楚,妥善处置,俞苧夜回道:“做了什么便该有她的报应。”这件事弃忧谷内也只有她们两个知道。 俞苧夜咽不下这口气,必要以牙还牙,她虽然对路不熟悉,一时也无从找起,但她总能找到。 可巧了,凤狐倩因为害怕闯下大祸,重返此地察看,便遇上俞苧夜。 一记鞭子便将她捆住,“凤狐倩!”她怒目圆睁地看着她,凤狐倩被捆住有些难受,见着俞苧夜又心虚低下头,这些天来她几经折腾,身体虚弱,此刻无力反抗。她被俞苧夜拖拽着上了山坡,俞苧夜实在伤神,除了拉着凤狐倩也是满腹心事,全然不知凤狐弈筠在几百米外悄悄跟着。 到了顶部,俞苧夜停下,此处离悬崖不远,凤狐倩一阵腿软,凤狐弈筠见势不对躲起来。 “苧夜姐我可以解释的。”凤狐倩可怜巴巴道。 见俞苧夜明显缓和态度,她开口道:“我想离开弃忧谷,已然找到去处,可姐姐死缠烂打,我害怕她跟着我入狼窝届时不可控制,于是让十几狼来阻,好使她知难而退。” “知难而退?你明知你姐姐身子如何,近来又因为你疗愈愈发虚弱,分明是想置她于死地!”俞苧夜越说越恼火,手指指向她的胸膛又收回。 “我并无害她之心啊,害死她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凤狐倩恳切地问道,顿了顿又接着说:“那只是一个意外,姐姐,这件事会成如今这般,倩倩也始料未及啊,我今日回来就是想乞求谅解的。” 凤狐弈筠躲得远,听到的声音很小,只听到似乎凤狐倩因为无心之失害了谁。 “意外?你如何说得出口,既然是来乞求谅解,为何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只知为自己开脱,我也算是看清楚了,”俞苧夜面露讽刺,嘴角弯起,却没有笑意。 “琪娘左肩伤痕五寸长,左臂和身上都被踩压,左边脸更是被咬得不成样子,到如今还在休养。” 凤狐倩跪爬过去,抓住俞苧夜裙角,眼泪先一步夺眶而出,“姐姐,我真的不是有意,你想报复回来,倩倩也答应,只求你们能够谅解。” 俞苧夜却是不发一语,抽出短刀,往凤狐倩脸上划了三下,动作之快,她反应不及,一阵刺痛后鲜血直流,“啊!” “你是不是觉着琪娘没遇害,此事便可以轻轻揭过,可这是不可能的,这些天来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你有那一点对得起你姐姐她的付出?她会顾念情分,我不会。”俞苧夜说罢将一直摇头说“不”的凤狐倩周身灵力封锁,“你从此处摔下去,这件事才能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你与弃忧谷恩怨两清,倘若你还有来日,存报复之心,只管来找我,今日也全是我的主意,琪娘并不知情。” 凤狐倩反抗不得,一直被推着走。 “姐姐,我也是你的妹妹啊,难道你忍心看到一个重伤在床,一个妹妹身死己手吗?”凤狐倩赶紧求饶,脸上还挂着血。 俞苧夜有些恍惚,只是沉默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到了悬崖边上,只差一步,凤狐倩忽然扭过头对俞苧夜说道:“我恨你。” “我亦恨,更不明白何以使你成今日这般疯狂?”俞苧夜痛心疾首道。她将她推下去,她还想拉着她一起,可以她无力为之。 凤狐倩坠下崖后,俞苧夜看着悬崖边久久出神,之后又失魂落魄地回了弃忧谷。 她回去之后将此事一点一点地告诉凤狐琪娘,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此后弃忧谷一切如旧,但总感觉有些冷清,又到夏季,天气燥热,躺在床上的凤狐琪娘什么都吃不下。 俞苧夜自告奋勇要为凤狐琪娘到人间买点好吃的,她曾经和凤狐琪娘一起去过金陵城,凤狐琪娘倒是没有反对,而是给她准备钱银,站在一旁帮忙拿钱的萧云问道:“你自个去能行吗?” “你去过金陵吗?”俞苧夜笑道,“不是最爱和你琪娘前辈说小话,这回有的是时间说了。” 萧云没再说话显然是认同了,凤狐琪娘看向她,终于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笑。 隐尘陪着俞苧夜一起去,他也想去看看这个满是他同族的地方,只是同族与同族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慕容雨泽随着他师父降妖除魔,放弃过去还算尊荣的生活出来闯荡,他的师父名气不小,前段时间清缴祸人蛇妖,功业一成,便说到金陵城,这豪华所在庆祝庆祝,结果他一过来,饭没吃上,连许诺他左堂位置的师父也将他抛下,几十天来音讯全无。 几十天里,他去过码头当帮工,可码头近来生意不多,老板看白白净净,又是外乡人,干了没几天便叫他走人,工钱也少得可怜。本身他出门是带着钱银的,只是从蜀地到金陵的路费,他那道士组织还没报销,如今他连从金陵回家的路费也没有,只能是留在此地另谋生计,再看看能不能联络上他师父。 道法符咒他也是会用,但那些手段早就在前段时间用尽了,如今身上什么用具都没有,以至于他现在实在不像道士,想做回老本行都不能。而他也不想如今这副模样回慕容府,他爹会如何训他,乡亲会如何笑他,对他最好的阿娘会如何伤心,他不敢想…… 慕容家受祖辈荫庇,如今过得还算不错,他爹就在大江中游做郡守,可惜这一脉子嗣单薄,慕容老爹和慕容雨泽都是单传,到慕容雨泽好些,他还有个姐姐,如今已然出嫁,过得美满。 就在刚刚,他走进一家饭馆,想去当洗碗的也成,结果刚进店门就被赶走,还递给他一个破碗,让他上一边去,他的穿着实在破,因为没钱便把先前那身衣服当掉,换了身朴素的衣裳,近日三天饿九顿,人也清瘦不少。 拿到破碗,他也就自然地在路边坐下,这中间还被一旁的老叫花子赶了几次,这些俞苧夜都看在眼里。 俞苧夜这边买一只鲜鸡,说是用了什么特殊的烹饪手法,又被忽悠着买了几个小菜和一个巨大食盒。 沿着街一路逛,买了许多精巧的小玩意。弃忧谷自然没有人间通用的铜钱,好在金银还算通用。这些年凤狐琪娘虽然换过铜钱,但量不多,这回也全被俞苧夜带出来了。 慕容雨泽在这坐着乞讨一个时辰了,分文未进,还被旁边的人用他听不懂的口音说,活在这世上十七载,第一次受这么大的屈辱,也第一次如此想家。 过了一会,俞苧夜心想也该回去了,犹豫再三,跟隐尘感应沟通完,还是走到慕容雨泽面前。 她走过来时,慕容雨泽觉着自己好似看见仙子,但仔细看她一身衣着装扮,也不想能一下拿出几两银子给他当路费。不过干一行爱一行,慕容雨泽还是认真乞讨,俞苧夜在他面前犹豫许久,不知该给多少。 慕容雨泽捧着碗说了许多好话,看着她似乎不悦的神情,也奇怪着。她认真问眼前这个长相俊美的男子,“你讨钱做什么?” 慕容雨泽当即跪下,俞苧夜赶紧将他扶起,不顾男女有别,他当即又是一阵感动,泪眼汪汪的,“讨的是回江州的路费。” 路费……俞苧夜想,主人,路费确实要许多钱,隐尘通过感应对俞苧夜说。 “就这些。”俞苧夜递了一块银子给他,足有二十两,慕容雨泽也是许久没见过这么多钱了,他顿时笑逐颜开,接过钱,赶紧收好。周围几个叫花子一直盯着他,想去抢俞苧夜,被他拦下,已经走远几步的她看见了,想抢他的被三两下干趴下。 不过,慕容雨泽也没有恋战,赶紧追上去找俞苧夜,“恩人,恩人请留步。”本来,俞苧夜走到少人的地方,正要施法走掉,又被他叫住。 “还不知恩人大名,家住何处,来日也好报答。”慕容雨泽作揖道。 俞苧夜思量片刻如实说了,“姓俞,名苧夜,我家离江州不远,往东边走一处山谷,有一座高数百丈的山峰附近,我就住那。”她说罢便飘飘然走了,慕容道士这才发觉不对劲,可他居然感受不到一丝妖气。 当初,弃忧谷(三)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当慕容雨泽回到家中,他的父母别提多高兴,虽然孩子没事弄些修道的事,跟着老道士一修就是三年,但好歹是回来了,只要回到正途什么时候都不晚…… 慕容雨泽在家待了两月,中间派了人去蜀地找他师父,谁料看门的都不让进,他也亲自书信一封断绝师徒关系,这些事,慕容雨泽后来都向俞苧夜剖白。 在家尽孝一段时间,中秋一过,慕容雨泽就向父母提出请求,要去报答自己的恩人。 慕容老爹问及恩人是男是女,直接派人送钱送礼便成了。慕容雨泽回道,是男的,开商行很有钱,需要的是诚心的报答,又认真敷衍了几句,磨了一个月,他父亲也是同意了,知恩图报本就是应该的。 “老爷,你怎么就答应孩子去呢?”慕容夫人问道。 “夫人,你不觉着孩子出去一趟懂事不少吗?”慕容老爹说道。 隔日一早,慕容雨泽偷偷多塞了些吃食和衣物,“父亲母亲,孩儿走了。”慕容雨泽走远了还向父母挥手道别,他又是一个人,一双黑鞋走向远方。 “老爷,这孩子一走,不知几时回来……”母亲珠泪直滴。“你放宽心,孩子没了银两自然是要回来的。”慕容老爹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模样。 慕容雨泽这一路去寻,实在不好找,弃忧谷确实离江州不远,但这中间太多弯弯绕绕,过了三天,总算找到像是她描述的地方。于是他便向过往路人打听,“这山谷里附近可有一座回青峰。”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那地方没听说过有人进去,我劝你也别过去了。”老伯在这边生活很多年,好心奉劝年轻人。慕容雨泽嘴上应下,心里却想,那就来对地方了。他知道那可能是个妖窝,可是那又如何,他是道士,而且那姑娘也不像恶妖,正好去一探究竟。 可当他走近山谷,却发现自己止步不前,有一股怪力,是谁设下结界?慕容雨泽连施两张符也破不开。 凤狐清明自然发觉这边的情况,他已出关数日,当时正在用早饭。 “有人入犯。”凤狐清明说道。 “真人?”师父亲自下厨,凤狐琪娘也赏脸下床来用些。 “前辈真会说笑,难道还会……”隐尘说着意识到不对看向俞苧夜,她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俞苧夜也没有避讳,“这个人与我有关,之前跟琪娘说多花了二十两便是因给他路费,他是报恩的。” 说罢,在座各位表情各异,萧云最是生气,凤狐清明反倒很平淡,“既然是你招的人,便由你去解决,我把他放在滇坡枫香树下,随你处置。” 俞苧夜走后,桌上又是一阵热闹,“你看都是你,要是我去,主子都不至于自报家门。”萧云气愤道,“你主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她心里想什么你也未必清楚。”凤狐琪娘打趣道。 隐尘被说了,也没敢辩驳。 “云丫头,她要跟真多带个人回来,你又多一个人可以逗着玩,也不是坏事。”凤狐清明眯眼笑道。 慕容雨泽刚被卷入这个地方,正观察着周围,就看见一个倩影翩翩走来。 她身穿紫色内搭,蓝色外衫,橙黄色下裙蓝色修边与外衫相互应,发髻还是那日的样式。 他眼前一亮,虽说衣裳衬人,他一身华丽的紫袍,全被他背上那个巨大包袱坏了气氛。他又着急忙慌地放下包袱,整理着装,“俞姑娘,请受我大礼。” 俞苧夜还什么都没说,他又絮絮叨叨起来,“姑娘慷慨解囊,解我于困境,今日前来报答,还望勿怪来迟。” 她伸出手,冷淡地说:“你是来还二十两的?” “啊,这,此番离家身上没带多少银两,但姑娘所赠的银块,花得不多,都在这。”慕容雨泽从胸前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俞苧夜。她掂了掂重量,确实花得不多,抬眼看向来人,就觉得这人长相斯文,言语上文邹邹的十分有趣,“你是什么身份?如实说。”“我,”慕容雨泽一时语塞,他顿了顿才坦白道:“我是一个道士,但我并非有意犯境。” 俞苧夜很是无奈道:“你同我说无用,这钱是别人的,结界也不是我设下的,你去同他说吧。” 慕容雨泽有些害怕,还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的道法根本不起作用,俞苧夜就在他眼前,他也感受不到一丝妖气。 “你说要报答我,如何报答?你不知我是妖吗?”俞苧夜冷冷道,“不过你进了这里边也没那么容易出去。” 慕容雨泽心想,还真是进了妖窝,他心里一阵怕,眼前的俞苧夜好似变了一个人,完全不是那个帮她的“仙子”。 俞苧夜话锋一转问道:“你会做饭吗?” “回姑娘,在下略会一些。”慕容雨泽虽然是富家子弟,但是跟着王道长,刚起家那会,确实要给他师父做饭,好在他师父不挑,就是喜欢有人给他做饭的感觉。 “那你到这谷里卖苦力吧,还你花掉的钱。”话毕俞苧夜用法术把慕容雨泽引到住处。 “主子,你怎么还把人带回来了!”萧云的声音回荡院子。 “他说会做饭。”俞苧夜回答。 于是,慕容雨泽就留下来了。 灵结柱里,欧阳雨泽缓步上前,那位国君阴笑只待他掉下“阴”河,“渡过此河,滴水不沾,全身与渡水前一般无二即可。”他坦露胸脯,躺在河中沙地,怀握美酒。 别生瞳看见许多黑烟在河面上冒气,河面下,有很多气泡在滚。 欧阳雨泽心里有底了。 周身起了符咒,脚踏着铁剑,御剑过河,做到滴水不沾。 他将要抵达时,忽然平静的水面起了波浪,黑烟卷上欧阳雨泽,蛇君笑着正想看戏,别生瞳一击破开,符咒熄灭气泡,在蛇君还未反应过来之前,闪身到他身后,铁剑架脖颈。 蛇君颤抖着声音道:“你可以往上走了。” 到了第三层,是第三任蛇君居然是个小孩,一直哭闹,一整层堆满各式玩具和金银珠宝。 “闹够了没有啊?”欧阳雨泽把数颗金珠悄无声息地放在他周边,很快小蛇君就摔倒了,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竟然比他纵欲过度的父亲看着还要不成模样。 他倒在地上许久才爬起来,“你想干什么?” “让我过去。”欧阳雨泽直白道。 “莫岑,叫我拦你们。”小蛇君直接说漏嘴。 欧阳雨泽“嘿嘿”笑了几声,又继续捉弄他,小蛇君灵力弱,无力反抗,没几下便受不住。 第四层是篡位小蛇君的老臣,他长相不年轻,但能看出几分和蔼,与年轻时雷厉风行不同了。 “年轻人,你想从这过去吗?”他满脸堆笑说道,“比试比试。” 欧阳雨泽跟他过招没两招就被打趴下,他出招阴险狠辣,但他被打倒总能迅速起身,这倒让蛇君意外。欧阳雨泽半边脸都被打肿了,精神有些恍惚,嘴角流出血来,他擦掉血,接着应战。 当他被彻底打倒时,以为死到临头,结果一个熟悉的身影,替他挡住,是慕容雨泽,也是他自己,是欧阳雨泽的躯体配合让他能够顺利挡下。 慕容雨泽连出数招,招招必中,打得蛇君连连后腿,“若不是你得罪蛇神妹妹,否则老夫又岂会和你费工夫。”老蛇君说道。 到了第五层,欧阳雨泽一阵头疼,正巧第五层的蛇君精通幻术…… 弃忧谷内,劈柴的,生火的,洗菜的,炒菜的,洗碗的,全给慕容雨泽一个人包了,不过区区一日三餐。不过干了数日他便后悔自己大放厥词,如今也算骑虎难下,之后也不得不日日辛劳。 俞苧夜发觉她们认为最辛苦的活,都让慕容雨泽承包,觉得甚是不妥,便在夜里到厨房与他商量。 “你……”她到了人跟前又不知道如何启口。 慕容雨泽以为她是来说月钱,“有月钱?” “什么月钱?”俞苧夜不解道。 “便是为奴为婢也有月钱……”慕容雨泽说道。 “你不是以工抵债吗?我来是同你说,若觉辛苦,可让我替你分担些。”俞苧夜耐心道。 慕容雨泽有些惊喜过头,“此话当真?” 俞苧夜都走出门口了,想了想还是回头说道:“你做的饭,挺好吃。” 此后,慕容雨泽越来越融入这个大家庭。 凤狐清明身边又多了一个跟屁虫,但他主要是听隐尘转述。 慕容雨泽本不打算长久待在此地,殊不知,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若是妖界也是如此,那自己岂不…… 幸得凤狐清明告诉他,此处离人间不远,并无如此大区别,反而与凡间时间流逝几近相同,如此慕容雨泽也就安心了。 他跟凤狐清明走近,他也会授他一些术法,偶尔慕容雨泽会跟他交流道法,关系也逐渐亲近些。 三月廿三是一个大日子,是凤狐族远古女神的生辰,慕容雨泽也被特许今日不必做饭,一起去活动活动,为念及数月辛劳,也让他吃顿安稳的饭,由俞苧夜掌勺,凤狐琪娘盯着,萧云切菜,隐尘烧火。 饭桌上,有说有笑,真像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 到了夜里,这个节也就要过去,慕容雨泽在廊道看月,廿三的月亮弯弯的,像一个钩子,勾住离人的心。 “你想人间了?”俞苧夜远远瞅见他独自在那站着。 慕容雨泽回过身看她,“人间有什么可想?当今的人间乱得很。” “那你的父母呢?”俞苧夜也看向他。 慕容雨泽轻声说道:“我的父母只需我到年纪懂理些,按着他们期望入仕,振兴家族。其余的都不上心,但其实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够尽心。” “父母生养子女已是不易,或许我不该留你在此。”俞苧夜思虑道。 慕容雨泽愁绪越发重了,他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做每件事前都有自己的思量,可做成之后又容易后悔。他轻声说道:“我不想为官,朝廷黑暗,父亲为官多年我也看在眼里,往上走自有大家族把持,不得上升。我不是有能耐的人,也很难改变什么。” “当道士一开始是喜好,但跟着我师父一起四处游逛后,惊觉世间灵异多不胜数,于是便想为深受其苦的百姓做点什么。”慕容雨泽脸上挂着微笑,心里苦涩。可他的笑是那样有感染力,俞苧夜也跟着心情好了不少,“没高价卖道符吧?” “我可干不出来。”慕容雨泽急忙否认。他长叹一口气接着说道:“人间常年打仗,上层都常换人,可想而知底层百姓有多苦,这里真是我见过最安宁的地方。” 俞苧夜闭眼后又睁眼看向慕容雨泽,淡淡月光不及他皮肤的白,剑眉,桃花眼,薄唇浅浅笑着。 时间停在这一刻也未尝不可,只是有许多事未了,许多妖和人都还生活在痛苦之中。俞苧夜长叹一口气,慕容雨泽知道他的话影响了她,赶紧说:“有一句话说,‘任重而道远’,我想正适合此时。” 一句话说中俞苧夜的心,她眼睛亮亮的,就像遇到了知音,曲高和寡,知音难觅,后来她便懂得这个道理了。 清晨,下了床,收拾好自己,俞苧夜便向院子里走去,看见萧云的背影,她转着轮珠,“做什么呢?” 萧云赶紧收起,笑道:“没什么。” “我都看见了。”俞苧夜说道。 “哎,看见还问,”萧云恼了,“还不是因为轮珠会吸食你的法力。” “这也没法子,不适应。”俞苧夜顿了顿又接着说:“将来离了我,想练什么都成。” 萧云靠在围栏上,“少说这种话。” 俞苧夜不语,又看向远处像在找什么。 “那个慕容道士去打水,隐尘非跟着去。”萧云说道。 接着她便听到一句让萧云不明所以的话,“他俩倒是挺投缘。” 俞苧夜倒腾起菜园子,萧云也帮着浇水,“琪娘前辈还未起?” 见她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俞苧夜说道:“琪娘她无碍,她有面镜子可窥过往,昨看了一夜的人间故事。” “哦~原来如此。”萧云说道。 这边两人正聊着,慕容雨泽和隐尘挑着水回来,正要往里走,萧云赶紧招呼他们,“那边那个水缸水多,往这边来。”她说罢便给他们引路。 倒第四桶水时也是聊起来,“午时吃什么?”萧云问慕容雨泽。 “做羊肉羹,青菜炒河蚌,黄瓜炒鸡蛋,山药排骨汤。”慕容雨泽一个一个念出来,脸上带着喜悦的笑,“节后东西多,做起来便利,羊肉羹我来做成辣口的,如何?” “不错不错。”萧云表示肯定。 俞苧夜在一旁看,表面冷淡,心里也跟着开心。 弃忧谷常绿,有一处因景色别致常有妖往,又因气候变化,形成一片小沙丘,沙质松软,绿中沙白,凤狐族的建筑不少是早期建成,古朴又富有趣味。 慕容雨泽在去这两个哪一个中间犹豫,隐尘则劝他要不两个都去,慕容雨泽却说他只是一个凡夫,没法绕两个相隔甚远的地方。隐尘却觉着他真是说笑,慕容雨泽也确实是在说笑,他就希望有个人或妖可以跟他一块去。 于是,两人便一同出发了。“还不知你是哪里人?”慕容雨泽问道,“我是从东北方向来的,不知从地域上怎么算,我知道你是江州人。”隐尘本不是爱说话的人,但这种正经人慕容雨泽越爱逗,勾得隐尘也变得话唠起来。俞苧夜却不是不爱说,有话就说,大事细讲,小事略讲。 “竟然被你知道我的家乡,但你肯定不知我母亲是那人。”慕容雨泽说道,“我……”隐尘把这个“我”字拉长钓足胃口,“确实不知道。”“哈哈,我母亲是江州人。”慕容雨泽看他受挫那样笑得更疯了。 这半年多里,慕容雨泽与人打交道不算少,所以那些古巷他显得更熟,但找那片沙丘,就得靠隐尘了。 “其实,清明师傅向我说过,要不要真正学点弃忧谷的术法,清明师傅真是只好妖,有教无类。只是我不知道……”慕容雨泽说到后边没了声。“清明师傅所教的术法,又不会被你们道士辨别出,多学点总没什么坏处。”隐尘分析道。 茫茫一片白沙进入眼帘,慕容雨泽就像这沙丘,由多方的人变成如今这般,可往后的路该如何走,风卷起沙土,迎面而来,沙子打到脸时,慕容雨泽“嘶”了几声,或许他的选择是一条艰苦的路。 在回去路上,两人遇到俞苧夜,慕容雨泽看见她,不自觉地带上微笑,她看见与他同行的隐尘也很开心时,也回以一笑,他感觉他的心发出热,心声越来越快。 夏季到了,水稻一年两熟,正是收获的季节,凤狐琪娘今年深受大娘鼓舞也组织他们一起种几分地水稻。“妹啊,怎的种这么少啊?” “全副武装”的一群远远地就听到老伯调侃,萧云大声回应他:“老伯,我们够吃!” 萧云,俞苧夜,慕容雨泽负责割稻,隐尘摔稻,把谷子分离到农具里,凤狐琪娘负责看天气,供水和帮着装谷。摔稻这个活比较累,过一段时间就得换妖或人来做。 俞苧夜割稻方面不大熟练,萧云帮过凤狐割过几次,比她熟练得多,就剩慕容雨泽在那无从下手。割得快的萧云很快割完一排,站起身休息会,看向认真仔细的俞苧夜,正准备继续,便看到慕容雨泽傻愣愣的一点一点割。她挥着镰刀冲他喊道:“你是不是不会啊?” 准备加速的俞苧夜听到这话正想反驳,便听到慕容雨泽应话,“确实不大会。”有个比自己还不会的,俞苧夜很开心,又多了几分动力。 不多时,这一片的水稻都割完了,天上渐渐凝起乌云,正在装谷子的凤狐琪娘大声说道:“快下雨了,动作快些。” 慕容雨泽接过俞苧夜摔稻谷的活,萧云开始收拾田里,隐尘过去帮慕容雨泽的忙,俞苧夜一身使不完的劲,又去帮着凤狐琪娘装车,萧云弄完也跟着过去。 装完车,隐尘和慕容雨泽一起驾车回去,他们去了不到一会,天便落下几滴雨,“哎呦这可如何是好!”田中发出惊呼,旁边的大婶更是怨声载道,她们赶紧跑去帮忙,几位乡亲都说要给些好处犒劳,由萧云代表她们应下。 在弃忧谷的日子里,慕容雨泽也没忘记练功,晒谷那些天里,他经常在谷子旁边练习,他们的谷子不多,有时他还会帮其他凤狐看谷子。 天长日久,他的功夫渐渐见长。 八月到,正是桂花开的季节,院子里早先种了几棵桂花,唯有一棵长得最好,金灿灿的花垂在枝头。 他们准备好道具,要开始摇桂花啦。 地上布一铺,慕容雨泽直接上了树,他抓着树便一直摇,满枝头的桂花被摇落,桂花树下金色一片。 他摇过后,萧云也尝试上去摇,枝头的桂花不比之前多,可她用力一摇,那花还是纷纷落下。隐尘帮着收捡,凤狐琪娘在一旁挑拣,院子里满是笑声。 秋一到,天气渐渐转冷,入了冬,他们也跟着保养起来,先是买了冬衣,凤狐琪娘弄几个花样,要做几件大袄。 冬至,凤狐琪娘放下手中未完的活,准备制汤圆。糯米粉揉成面团,又搓成一个个圆圆的小汤圆,圆滚滚的白色入了锅,加入红糖,出锅时上面包裹着一层金黄色的外衣分外好看。 舀上几颗便填满一碗,入口软糯香甜,又有些许较劲,大家都在细细品,唯有萧云一颗一颗让它滚进喉咙,旁边的也跟着学,仿佛成了冬至固定节目。萧云是不会因为这个害羞的,反而会自得有了这么多追随者。 难得弃忧谷里下了场大雪,百年难遇一次。外头下着雪,屋内暖烘烘,他们围在一块攀谈,凤狐琪娘还有一点绣活没完,边绣边聊。 萧云跟凤狐琪娘坐一块,“前辈,这件是谁的啊?” “这件是你的,之前的绣样过于简朴,我又添了些,不过你放心,赶工的话,几天后你就可以穿上了。”凤狐琪娘回道。 “琪娘前辈辛苦啦。”萧云附在她耳边说,但被俞苧夜超强耳力听到了全程,在那偷笑。 “重活都外包了,缫丝裁布你们也包了,说辛苦也就不怎辛苦了。”凤狐琪娘低头跟她说完,抬头看向那两人,隐尘和慕容雨泽在聊武器,过会又跳到过年去那玩,俞苧夜在一旁偶尔插几句嘴。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另做了六件大袄,过几日便能穿上。” 慕容雨泽一听就反应过来,“我也有份?” “难道你不畏寒?那索性给隐尘得了。”凤狐琪娘说着给隐尘递了一个眼神,他当即乐开花,慕容雨泽赶紧接话,“那倒不是,多谢多谢。”隐尘脸上露出“没劲”的表情,逗得凤狐琪娘和萧云直乐。 俞苧夜轻声对慕容雨泽说道:“前段时日给你看的便是这件大袄的绣样。”他脸上浮现“原来如此”的表情,还带上一点红。 萧云的话才让这个话题揭过去,“你们刚不还商量玩的事?过几日去烤全羊。” “那来的羊?”慕容雨泽竟然不知道。 “就昨日你跟隐尘去收拾柴火的时候,清明师傅掏的钱,我俩去弄回来的。”萧云指了指俞苧夜,隐尘在一旁听着喝了口茶。旁边俞苧夜已经和凤狐琪娘商量起怎么烤的事。 雪夜里,一群人在雪地里搭起来柴堆生火,火烧得周围火红一片,把劈砍后的羊肉串起来,架上去烤,凤狐清明和凤狐琪娘在研究火候,他俩比较有经验。忙了没一会,凤狐琪娘就坐下搓手,手都要搓出火星子了。 “琪娘前辈还是这么怕冷,按理来说不应该啊。”慕容雨泽好奇道。 “琪娘前辈,就是畏寒怕热的。”萧云边说边往肉上撒调料。 “这也没啥好奇怪的,我们这些妖不还过着如凡人一般的生活。”凤狐琪娘笑道,旁边的俞苧夜给她递护手。 戳了戳羊肉,发觉还没熟的隐尘坐下,“哎,你称呼琪娘前辈是前辈,那称呼主人什么?不会一直称呼恩人吧。” “这……”慕容雨泽偷偷撇了一眼俞苧夜,又赶紧收回眼神,“称呼什么还不是你主人决定。” 慕容雨泽的脑袋朝向隐尘,但他感觉背后多了双眼睛盯着他,果不出所料,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琪娘认我做姐姐,但她是我的恩母,我对她也礼敬,前辈是应当的。至于我,顺便怎么称呼,与我是不是琪娘姐姐并不冲突。” “好,我便称呼您为俞姑娘?”慕容雨泽试探道,俞苧夜道。 凤狐琪娘露出探究的表情,凤狐清明寻着她的神情看过去,“聊什么呢?”“没什么。”慕容雨泽回应的声音不大,夹在雪声中,隐尘对这种事和他主人一样不敏感,萧云忙着烤肉没注意这边,“熟了!” 过会儿,每人手上拿着一大块羊肉啃,凤狐琪娘捏着木棍,把羊肉放到嘴边一点一点吃,肉香在口腔内爆发,“功夫如何?”他问道,“师父,又进益了。” 香味随着风飘向远方,羊肉落入肚中暖暖的。 他们又添了些桂花酒来配,凤狐琪娘酒量不行,只喝一小杯脸上便红红的,其余酒量都不小,萧云更是海量。那么明艳的美人,吃起肉喝起酒,才真的有种老虎的感觉,豪气冲天。 吃饱喝足,纷纷躺下休息,六个人躺出一朵花状,脚收起,手缩回,听雪花飘落声。 “那称呼萧云不就是萧姑娘了吗?”隐尘真的很认真,“是啊。”慕容雨泽回答。“那我呢?就隐尘啊?”隐尘问道。“你觉得隐公子如何?”慕容雨泽逗他道,“怪怪的。还是叫隐尘吧。” “你俩有点吵了。”萧云说道。 大袄穿在身,兜帽盖脸上,躺着是真舒服,“我快睡着了。”凤狐琪娘说道。“这可不兴过夜。”凤狐清明说道快到三更时分,他们收拾收拾,熄了火,一起回到屋里去。 隆冬时节,俞苧夜还是没有落下练功,到了往常练功的场所,遇到一个人,他的手里挥舞着一把金色的剑,剑光割开白色,威力不容小觑,是隐尘和慕容雨泽。 俞苧夜将所有的一切看在眼里,为不打扰他们,往远处去练功了。 慕容雨泽起初认为隐尘是人族,自然与他比别的妖更有话聊,可隐尘不善交际,一开始根本不怎么跟他聊,慕容雨泽每每主动,每每受挫,可他还是坚持不懈,又在凤狐清明那旁听,他们渐渐话多起来。隐尘是知道他的品行的,但他真的很能唠,唠到他有点烦。 他有时候自己的话便思考便说,这边思考出来,慕容雨泽那边已然换了个话题,好几次还被他发觉,便止住嘴等他,这一来二去的,隐尘的话就越来越多,特别能聊,连萧云都察觉到不对。 于是,她去找隐尘聊了,“你跟那个道士关系很好?” “还成。”隐尘看向她的眼睛,坐在床边,她站在房门边,“你也坐。” “那……你会一辈子待在这吗?”隐尘问出这句话时,声音是自己不曾察觉的抖。 “我大概只陪主子走一段路,始终是要回我的国度去。”萧云被她这一问,心有些乱,原本坐下又站起。 隐尘仰视着她,说道:“我明白了。” 萧云很想问他,明白什么,可她问不出口,最后是在一番犹豫之后后转身走了,隐尘追到门口已不见踪影,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慕容雨泽的心思跟隐尘的心思是一致的,他想和他一起修炼会对提升自己更有益处。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俞苧夜,她对此并不反对,但劝他慎重,还不大清楚他的底细,隐尘却认为也就在弃忧谷里共同修炼,等慕容雨泽离了弃忧谷也就散了,再说他打不过自己,隐尘自信的认为。 于是,他们决定试试慕容雨泽的人品和武功。 此时的慕容雨泽还厚着脸皮赖在凤狐清明那喝茶,“你的天赋确实好。”凤狐清明喝一口茶感慨道。“人生不过百岁,及冠之年将至,修炼如此算不得有天赋吧。”慕容雨泽刚跟凤狐清明比试过,此时有些低落。 “看和谁比,我是只近万岁的老妖了,你比我不得。”凤狐清明摇头笑道。 慕容雨泽表情很认真地说:“比起俞姑娘也是相差甚远。” 凤狐清明眯眼笑道:“她也是存在几千年的灵石,由仙子孕育而成……”他抬起凤眼盯着慕容雨泽,他被盯得紧张,连喝几杯茶。 “我倒是觉着你可以和隐尘比比,他根基也不扎实,还爱研究偏门。”凤狐清明说道,他还真是又戳中慕容雨泽的心事。 于是慕容雨泽就去缠隐尘,要和他比试,两人数日比试数次,各有胜负。 过了年,春到了。 林间,剑与剑的碰击声,久荡回响,慕容雨泽回身一剑,直中隐尘命门,“我败了,算上之前的胜负数。” “那我是不是可以提个要求?”慕容雨泽问道。 他问了一下,萧云是如何成为俞苧夜的佩剑,之后便提出要隐尘当他的佩剑。“慕容道长,你也太急功近利了吧。”隐尘尴尬道,毕竟他说了什么都行。慕容雨泽靠在树上,双手垫着头,“那我想个别的吧。”他看着隐尘笑道:“其实等我百年之后,你就自由了。” 隐尘最终也没有答应,毕竟答应他主人试探一下,他去找他主人了,正好萧云也在,场面一下热闹起来。 隐尘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萧云就开始说他,然后再说慕容雨泽,说着说着忘了重点,“你不会答应了吧?”“还没。”俞苧夜总算能插一句嘴。“那你作何打算?”萧云转过身问隐尘。 “小云云,要不你去会会他。”俞苧夜擅长出馊主意。 数月的练习准备后,萧云便同慕容雨泽比试,她败了,俞苧夜就在一旁看着,“险胜一招。”他作揖道。 她走近俞苧夜,“主子,这下怎么办,要不你上?” “我已经赢过了。”俞苧夜谨遵千缘教诲,刻意和慕容雨泽保持距离,但其实也没怎么保持,因为她经常代凤狐琪娘跑腿找他。 “那什么打算?”隐尘凑过来一起讨论,但好像不是当事人不是很有所谓,“弃忧谷内,你主人我说不算?”俞苧夜笑道,表情拽拽的。 最后的最后,还是被慕容雨泽连日的美味佳肴攻陷了,毕竟慕容雨泽连龙族的原始特色菜都做。 这件事凤狐琪娘是最晚知道的,萧云觉着他们这么草率不妥,凤狐琪娘反而问出一个她不曾想过的问题,“慕容雨泽可不是死后才离开弃忧谷,届时隐尘跟着他走吗?小云云都没有想过?” 她笑着摇着紫扇离开。 萧云心里一沉,所以原本的隐尘试探慕容雨泽变成萧云试探隐尘。 俞苧夜看着底下两人在窗边思考,千缘教她的没忘,不要妄动私情…… 这天,慕容雨泽在跟隐尘探讨切磋什么,可他却推托太累了。“有点不对劲啊。”慕容雨泽探究的眼神,仿佛看穿一切,还想说点别的试探,隐尘就全说了,“萧云,她怪怪的,好吧,其实是我怪怪的。” 慕容雨泽一个眼神,一个“请”的动作,隐尘便全招了,拿捏得死死的。“我背地里喜欢萧云,她还不知道。” “如何察觉的?”慕容雨泽问道。 “喜欢是可以感觉到的。”隐尘肯定地说。 他的话让慕容雨泽心头一热,脸也红了起来。 他一抬头看到的便是俞苧夜,她好像有意回避似的走开了。 萧云是只做事直接的妖,她直接叫齐除了尚在闭关的凤狐清明,“你从前有没有什么不是的地方,有无做过恶事都需如实招来,还有今后什么打算?” 慕容雨泽绞尽脑汁要想不起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 “生平也可以。”凤狐琪娘说道。 慕容雨泽简要介绍家世,又说起从道的经历,在追问之下,他说起在蛇君山附近的怪事,蛇妖伤人,他与师父和师叔若干等人前去降妖,当中有一只妖嚣张异常,他受师父之命去行美男计,骗走传说中的宝物卜月轮。 “什么?你说卜月轮!”萧云拍案而起。 慕容雨泽没想到她如此激动,又重复一句,“是卜月轮,如今此物在师父手里,师父说他还得研究研究。” “那是虎族的东西,为何会在她那里,又到了你们那?”萧云问道,俞苧夜带着关心看过去,隐尘不解中有些震惊。 “什么?在下真的不知,但蛇妖伤人确有其事,我只是想骗走法器,停了干戈,毕竟哪有千日防贼。”慕容雨泽赶紧为自己解释。 “我看不是免千日防贼,而是想源源不断,难道你们不是受人之托吗?”凤狐琪娘笑道。慕容雨泽刚想回答是受县太爷之托,但反应过来她这不是好话,也就没接这个话,“细细想来这事师父确实不地道,但如今他不认我这个徒弟,正因此才遇到俞姑娘……我在这件事中也有不是之处吧。” 恰巧,凤狐清明来了,“不是之处?从你的角度想又有何不是呢?可不能说违心之话啊。” “清明师傅,卜月轮便是您赠予我们虎族的,您还记得吗?”萧云看到凤狐清明,急切地问道。 “自然记得,可流落到人间,你清明师傅也爱莫能助啊……”凤狐清明皱了皱眉。 一时静默无声,俞苧夜这才开口:“卜月轮因何丢的?” “当时虎族刚建国不久,父王年老,周边各族你争我斗各不相让,于是起了战火,卜月轮是在一次逃亡中丢了。”萧云说道。 “那轮珠为何没丢?”凤狐琪娘问道。 “轮珠和月轮是可分离也可组合,母后将轮珠拿下作为我的护身符。”萧云回答道。 “卜月轮定要拿回来。”俞苧夜说道。 隐尘应声看向萧云:“是。” 慕容雨泽也答应引路。 萧云联想到这背后种种关系,愁眉不展。 到蜀地王仙门的事提上日程却没有立即行动,慕容雨泽在弄作战计划和思量如何应对父母的询问。萧云因为这事跟慕容雨泽探讨过数次,关系也从前熟络起来,俞苧夜反而避着慕容雨泽,经常跟隐尘去练武。 又是一次爬山运动,慕容雨泽待在弃忧谷两年多里也参加过多次爬山活动,不是每次都来,但每次他都异常兴奋。俞苧夜问过他为何如此兴奋,他回答说,大自然钟灵毓秀,每一次都能发现不同的一面,登高于我而言就是一件兴奋的事。 慕容雨泽跑在前头,隐尘也紧跟着过去,俞苧夜在居中位置,照看前后,萧云陪凤狐琪娘走在最后。 一次,凤狐清明不知从哪弄来一堆木桩,俞苧夜和慕容雨泽劈木桩有一手,她快准狠,他精益求精,劈出来的形状完美,萧云经常劈坏底座,但她这次想搞波大的,集两家之长,她把这个计划告诉隐尘。隐尘感慨道:“我比你劈得还烂,但又不想学。” “以后到翼国来,给你设个劈柴火的官,届时慢慢学。”萧云招揽道。 隐尘笑而不语。 翌日清晨,院子里传来劈柴声,那声音响亮清脆,正是劈对地方才能出的声音。 俞苧夜寻着声音走过去,扒在门上,看着她:“如此的认真啊。” 萧云笑了一下,给她展示成果,果然快准狠,又形状完美,“好!”慕容雨泽抱着东西走过,俞苧夜为她送上掌声,弄得萧云害羞得低下头,凤狐琪娘也走过来,说笑道:“年轻就是有活力。” 萧云脸白里透红,头羞得有点抬不起来了,这时隐尘走过来,冲她一笑,萧云赶紧阻止他:“没练过的不许评,走走走。”她话毕,收拾完跟着一块去了。 秋风阵阵起,咳嗽声从屋内传出,“这点难受不算什么,只是咳嗽这就表明快好了啊。”凤狐琪娘劝慰道。俞苧夜被她一说更止不住眼泪,她在躺椅旁蹲坐,“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寻找办法,一定有办法治好。”她的手盖在凤狐琪娘手上。 她使劲抬起头回应她:“好。”俞苧夜赶紧又给她垫给枕头和薄毯,让她往前靠。“这段时日我常常想起往事,倩倩和弈筠在时,咳咳,我有时也在想,到底为何……”她说到这有些哽咽,俞苧夜看着她的脸,泪珠从她脸上滚落,“即便选择离开,又何必闹得如此不堪啊。” 她伸手为她拭泪,“莫哭,莫哭,不值得的。” “姐姐,我说提起旧事,并不完全是想念从前,还有你离开弃忧谷到人间的事,他们极大可能跟狼族勾结,加入什么组织,与你为敌……”凤狐琪娘语重心长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会记在心里。”俞苧夜回道。 “各怀鬼胎”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一行人带着大包小包出来,施法到了蜀地,按照地图靠近那个“王神仙”住处。 夜已深,不识得路,便不能用法术赶路,寻一客栈落脚。月升于头顶,正是寂静无人的时分。黑夜中,有“簌簌”声极响,俞苧夜靠在床头,盯着那道黑影,不久门开了,她假寐躺下,那人靠近察看一番后,便去翻包裹。 俞苧夜推了推萧云,她睁开看见贼人。 他正翻到些财物往胸前装,忽然脖子一阵冰凉,“做什么呢?” 抓住贼人后,掌柜的提醒她们,财不外露,她们这是被人盯上了,她俩也没反驳什么,只是感激掌柜的善意。 离了客栈启程,四人又重新理一遍这回事,把钱交给俞苧夜保管是因为她实力最强,警惕性也最高。可是倘若凭着法力高强便不多加注意,招来无尽的麻烦时又不能随意使用法术,所以在人间久待便需要适应人间的规则。 日已被埋没,天边现出一片红。 在林中将歇时,忽然有暗影掠过,“是谁?”俞苧夜手中剑出鞘,他们也醒过来。 来者速度极快,立于高处,数箭并发,地面显现暗痕,俞苧夜一闪身躲过去,黑夜之中,一时难以分辨,忽然一支箭从后面穿过来,被她抓住,黑烟中透着绿光,俞苧夜和慕容雨泽都反应过来,他说:“是莫岑。” 萧云现出本体,“既然有意而来,又何必躲躲藏藏?” 暗绿光后,是莫岑的身影缓缓走来,“俞苧夜这才多久没见,你就沦落到跟这种人为伍?” 俞苧夜看了慕容雨泽一眼,又看向她,“有话不妨直说。” “他,欺骗感情,盗取宝物,卜月轮,你若还想跟他为伍,便是与蛇君山作对,令娘娘失望。”莫岑抓住重点,直击要害。 俞苧夜见萧云要开口,打断她:“你不妨去问问莫楝,卜月轮她从何得来的?” 她上前一步抽出短刀,这时慕容雨泽才发现俞苧夜不握便改用鞭子,直冲莫岑,“你此话何意?” “卜月轮是清明师傅,也就是凤狐清明所制,宝物落到你们手中也没有作用。”俞苧夜说出一个莫岑熟悉的名,她仔细想了一遍,果如俞苧夜所说,对自己有何好处,选择不信。 “莫岑,苧夜愿以你我几千年情谊担保,并无虚言。”俞苧夜说出这样的话,倒是让莫岑一笑,她又看向慕容雨泽眼里充满恨意,俞苧夜注意到了,“卜月轮如今在道士手中,你待我去取回卜月轮,届时娘娘面前,我们再辩个明白。在此期间若再动手,休怪我翻脸无情。” 莫岑不敌俞苧夜,以一敌四更无可能,她思量一会也觉着此时不是好时机。 “主子……”萧云刚想说什么,莫岑便笑着应下,又恶心她道:“苧夜,与朋友交,言而有信。”俞苧夜笑不出来,勉强维持表面的平和:“愿不负卿。” 一阵风吹过,莫岑消失得无影无踪。 俞苧夜看向慕容雨泽,脸色极其难看,他也不知她们还有几千年的情谊,此时面对三人,他是浑身发抖,又是额头冒汗。 “若有什么未说出的?此时交代清楚,我不想错保了人。”俞苧夜冷冷道。隐尘也附和道:“苧夜主人所言有理,主人。”萧云随口一个“是”后再无声音。 于是,慕容雨泽只得将旧事重提,14岁时入了道门,跟从王玚修道,修点火术和符咒术,两年多后便是我第一次去降妖。我以凡人之躯接近莫岑,她大概也被这副皮囊吸引,把我抓走后没舍得吃。 经过我有意献媚讨好,莫岑也渐渐落入陷阱,她说,要与我共度百年,直到阴阳两隔。而在此期间,卜月轮作为礼器由莫岑保管。相处时间长了,我也知晓她一些习惯,于是利用这些窥知卜月轮的位置。 盗取卜月轮之后,我也算是功成身退,余后的事,俞姑娘也都知道了。 “所言句句属实。”慕容雨泽对着三人一礼。 俞苧夜面色没有好看多少,自顾自的走开了,萧云赶紧跟过去,隐尘跟在她们后面,但还是放慢脚步等慕容雨泽。 重新找了个地方歇息,四人相顾无言。 待到他们都睡了,萧云忍不住问道:“主子,你为何那样说?” “这两姐妹,并无良心,何必把祸水引到虎族。”俞苧夜平淡地说道。 “但您真的要到娘娘面前辩吗?”萧云不解道。 俞苧夜解释道:“到时试探试探母亲的态度。”她是不会真的将这件事由千缘做主的。 听她如此说,萧云放下心来。 慕容雨泽睡得不安稳,刚刚走来时,隐尘小声对他说:“如此手段,不大光彩。”他还理直气壮地说道:“兵不厌诈。”如今睡梦中,真实想法藏不住,俞苧夜会如何看他?一连做了几个俞苧夜嫌弃他,并展开报复,这也就说明他为他做的这件事感到心虚。 翌日晚上,俞苧夜等人爬上王玚院子的围墙,她轻松一跃,不打算施法惊动道士。既然找东西,免不了发出动静,王玚发觉有妖气,妖精到了道士家,自投罗网,他正乐着,一转身发觉一个美艳的女子正在放找东西。他仔细探知后,才确定俞苧夜是妖。 “妖孽,你闯入此地,还真是自寻死路。”王玚抽出宝剑,直冲俞苧夜而去。 她丝毫不慌,以剑抵之,又与王玚过了几个回合,难分胜负。她握紧萧云剑,回身就是一招,破开桎梏,剑在手中一旋打落数位道士攻击。她几击飞踢,打到数位道士,跟着王玚到了中庭。 进入此地后,俞苧夜与他分开行事,只留一个符咒联络,慕容雨泽边设逃跑法阵,边往里边摸索,浑然不知俞苧夜已然遇上王玚,等他得知已然晚了…… 他几张符咒轻松放倒数名道士,嗅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你是何人?”“这话该是我来问吧?”彼时的杨预谦还很稚嫩。双方很快打起来,打了一会,杨道士招来更多的道士,慕容雨泽试图联络俞苧夜撤退,却联络不上时,惊觉不好…… 变化往往在瞬息间…… 难历道林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俞苧夜对上王玚,占不到便宜且不论,萧云还被道符克制。 王道长一击过来,俞苧夜转身一闪躲过,剑与剑碰击发出火光,她用尽力气压制道长的剑,给了道长一击,但错估道术深浅,轻敌了。 她转身侧跳舞剑相对,萧云剑在面前一旋,挡住符咒攻击,王玚一手剑持头顶,一手两指向天,嘴里念叨着什么,萧云剑发出强烈的白光,“我难受。”俞苧夜收到讯息,可她还不想退,又是几个回合下来,王道长发现这只功力深厚的妖弱点竟是她的剑。 俞苧夜一翻身后滚往后躲,王道长跨步跟上,正面一击,侧边一划,趁其不备拳头一击,现出道符,她仙子所育,仙气充足,本是玉灵妖气弱,道符对她仅有一点攻击作用。 饶是如此,对手毕竟是王道长,俞苧夜一愣,他剑又是一击,她使剑去挡,反应过来心中呼唤萧云,没有回音,心里一沉…… 慕容雨泽对上杨道士还算轻松,只是一大群道士实在难缠,令隐尘去找俞苧夜,他走后,慕容雨泽变出师父王道长所赠木剑。 王玚先前受了两击,如今更是紧追不舍,十几个回合中,俞苧夜以守代攻,一时难分胜负,可她觉着不对劲。忽然王道长一记重击直冲萧云而去,轮珠不自觉转动保护主人,俞苧夜右手腕发疼,萧云剑被甩出去,隐尘及时赶到,金光在空中托住剑,她缓缓落到地面。 俞苧夜在不知觉时被吸食一下,完全没有防备,手上生出裂纹,头发晕。萧云变出本体人形,躺在石阶上,过会才缓过来。 隐尘跟王玚对上,让她俩先做休息。 王玚跟隐尘过了两招,便知他功夫学不到家,可他居然感觉不到一丝妖气,“你不是妖?”王道长发问,隐尘置之不理,长枪对利刃,他挥动手中枪,使出慕容雨泽教的道术。毕竟是人,王道长没怎么把他当回事,一边对付他,一边又念两个符咒对付她俩。 俞苧夜迅速抵挡攻击,又双手竖拉,靠掌,又恢复竖拉为萧云挡下攻击。 隐尘刚要张开蛛网,发觉被法阵反击,原来早早设下阵法,也难怪主人和萧云…… 慕容雨泽看向以前这个品貌端正的少年,就如同当年的自己,“你是王道长的徒弟?”“难道你不是吗?”十几岁的少年咧开嘴笑着,“我听师父提起过一个师兄,和你挺像的。” 他比划着同样的姿势,这是杨预谦的强项模仿法术,慕容雨泽第一次接触这种,不过不一会他便想到对策,别生瞳唤起,模仿的法术回击他自己。 一根根金丝错乱排列,将他们围住,形势越发不好了。 隐尘和王道长还在对打,“你联络你主人,撤。”俞苧夜向隐尘传递信息,萧云也能听到,她站到她旁边,“主子,对不住弄伤你。”俞苧夜摇摇头。王道长似乎察觉什么,一张符暂时将隐尘控制住,转头对付俞苧夜。 忽然,她印堂穴中发出强大光流,充斥全身,令王道长心下一惊,她用法术打破王道长的攻击,并给他一击,亮出狐爪,右手置于胸前,腾空而起,蓝绿光中金丝被铰毁,隐尘掷下一颗烟弹,在蓝烟中,三位顺利逃了。 法阵一破,一群道士围了上来,王道长这个法阵从未漏过一只妖的。 慕容雨泽收到讯号,一鼓作气打伤杨预谦,一溜烟逃出王道居。 俞苧夜落到之前那片林中,其他人紧随而至,她失神靠在树上,右手裂纹还未散去,“咳咳。” “此番是我思虑不周。”慕容雨泽说道,俞苧夜挥手示意他别把责任往身上揽。 没想到才劝住一个,那边又此起彼伏的,“是我拖累你。”萧云道,“我太弱,不能保护主人。”隐尘道。 “是我太着急了。”俞苧夜看着手上裂纹一点点愈合自嘲道。 慕容雨泽想到一个方法,“要不你和我一起修炼道法,或可抵御王道长?”萧云则提议休整,俞苧夜两个都采纳了,于是四人一块到翼国休整,途中遇到那只自来熟的朱鹮鸟。 时隔两百年回到翼国,萧云别提多激动,这些年虽未断了联络,却也不曾亲自回来,母女抱在一块便是眼泪汪汪,萧壬也双目含泪,但是没忘了招待客人,那两跟在萧壬后边,隐尘走最后回头偷偷看萧云,心里也是一阵酸涩。 萧壬招呼,发觉怎么多了两个“凡人”,俞苧夜便跟虎大王解释一通,自然未有全盘托出,但萧壬后来还是在妹妹那得知一切。 翼国近来不算平和,萧壬忙得焦头烂额,但看妹妹学成归来,还是高兴得不得了。 之前那次比试最终也是选出了一只虎妖,成为国师,现如今,翼国周边各族对虎族脚下这块土地多有觊觎,地盘之争越演越烈。 即便如此,萧壬在听闻妹妹跟随俞苧夜是要拿回卜月轮外壳,他还是同意让她去。 萧壬为妹妹腾出一片练习场,四人便抓紧在此处练功。 黑夜中两人鬼鬼祟祟的,“要学画符?”俞苧夜说道,“不必,学点道法融入自己法术中试试。”慕容雨泽思虑道。 俞苧夜两指一指,往胸前一扫,剑持于顶,一捅出去,挥出剑花,一拍向下,往上刺。 收回剑,剑往左侧手臂下往后捅,收回,划过左臂下,向上划去,比出结印。 练了几十日剑术,又练上道术跟妖术结合,起初慕容雨泽和俞苧夜都很紧张,怕有不好后果,但隐尘一句“法术还得看怎么使。”打破沉闷。 此番修炼可以说紧凑且枯燥,但慕容雨泽和俞苧夜也走得更近,两人没事会聊聊天。 黑夜中,月亮隐去唯有星辰,星光不足以照亮人脸,但两人摸黑也要聊。“你跟你师父三年,说赶走就赶走?”俞苧夜不解道。“都没说赶走,只是装不认识,一点情面不讲。”慕容雨泽感慨道。 “你这只眼睛很特别,”俞苧夜这句话是客观事实,但她还是补充道:“凤狐师傅讲的。” “我这一双目都挺特别的。”慕容雨泽有意回避别生瞳的话题。 “你若不求入官场,可愿求长生?”俞苧夜试探道,她本以为修道之人羽化登仙自是心中所求,可慕容雨泽却并不如此想。 “古人诗说,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人生在世,顾好当下足矣。”慕容雨泽说道。 “这诗就这两句呢?”俞苧夜好奇道。 慕容雨泽坐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这诗讲的便是劝人及时行乐,我是听进去,你也听听吧,何必为自己招来无尽的愁苦呢。” “我眼下是不能所谓‘及时行乐’了。”俞苧夜明白他的好意,苦笑道。“事成之后亦各有去处,挺好。” 那一夜,在遇到杨预谦之前,慕容雨泽摸索一边道居的地形,找到一处他之前不曾进过的地方,那地方上了钥,十分可疑,但当时他联络不上俞苧夜,又听见人声,一时闯不进去,只得先退出来。 这回夜闯进行得十分顺利,四人一块找到那地方,正破着锁,忽然触发结界反噬,亦招来了王道长。 俞苧夜跟他比试了几下,果真比上回,好了许多,但王玚明显更戒备了,招来几百道士,俞苧夜对上慕容雨泽师父师叔,打得火热,他师叔看出不对劲,“谁教的道术?”王玚一转头看向慕容雨泽,面色复杂。 这一回,隐尘在外望风,由他们进去,接着他们和王玚还有他师弟打得难解难分,但一时也无法攻陷,见道士开始摆阵,四人赶紧溜之大吉,黑暗中慕容雨泽看见隐尘被打伤,他还为萧云抵消几张道符,可一道金光闪过,回到住处,隐尘便如同没事人一样。 此番收获不小,慕容雨泽用别生瞳窥见里边的东西正是卜月轮,那感觉入别生瞳里,今后换了位置,找起来也不至于毫无头绪。“你这眼睛有无限制?”萧云不禁问道,“自然有,且还不少。”慕容雨泽顺便乱说的,其实他也不知道别生瞳的弊端。 在回翼国路上又遇到朱鹮鸟,㶧濛提醒他们要小心,这里最近聚集许多妖怪,搅得原本的山林不安宁。 四人没怎么在意,比较萧壬算是此处的大王。 但俞苧夜看她锲而不舍的,还是和她攀谈几句,于是便了解到一个组织,燕山山庄,底下还有个什么归墟门,这归墟门便是燕山山庄的毒王之妻毒娘娘创立的,招来了两只凤狐。 据说燕山山庄和狐族,狼族都有关系。朱鹮鸟说的神神秘秘,激发俞苧夜的好奇。 夜里赶路,忽然看见几处怪异建筑,她俩好奇心作祟,躲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偷听。 这一听不得了,听见蝎子族要和蛇精,狼妖,共谋对付虎族,听她们的计划,萧云想笑,听她们的大话,萧云又生气,俞苧夜只得耐心哄哄孩子,未免被发现,她俩悄悄溜了。 这天,正要启程到王道长那骚扰,途径一处忽然被几只小妖拦住,“你们什么妖,敢闯入我们的地盘?哈!” 萧云气笑了,这地界什么归他们管了,“我乃天下第一高手,识相点让道,留你小命。”俞苧夜吹牛不带心虚的,“还有别以为在一块上过茅房,哎,这地方便成你的了,好不要脸。” 俞苧夜那样一张脸说出这样的话,旁边两人忍俊不禁,萧云只觉着她主子被带坏了。 俞苧夜嘴上说着,手也没闲下来,三两下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到王道长那一探果然换位置了…… 打斗间,俞苧夜悟到什么,灵力被激发,功力大增一举打伤王玚及其徒众,带着另三人跑了。 逃离王道居后,四人也不曾走远,没成想,这回道士紧追不舍,四处搜查,大致是因为师父被打伤了吧。一回夜里,慕容雨泽在林间解手,忽然他大师兄从背后冒出,“小师弟,不对,如今小师弟另有其人,你怎么沦落到与妖为伍啊?” 慕容雨泽是不怕他的,从前一起在道观修炼时他便不如自己,只是王玚会不会也在,他整理着装回头一瞧,果然这人倒霉起来啊——王玚便在他大师兄身后。“徒儿,为何见到为师像是遇到鬼一样?” “是您不认我这个徒弟。”慕容雨泽不知他假惺惺的要做什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情谊可不是由徒儿说废便废的。”老道士不要脸道。 慕容雨泽有恃无恐,他看着王道长说道:“你又能奈我何?我再如何也是慕容大人的儿子。” “哼,”王玚笑了,“我便因你父亲的话才想断了师徒缘分,到底没下定决心。” 慕容雨泽理了理头绪,“当初引我入道,难道便不识我家世吗?还有那几十天的苦也是我活该?你们串通好,我就得吃苦头?”他转而笑道:“何必为自己开脱呢……”他话还未说完,两边就打起来,俞苧夜也赶到。 老道士对亲徒儿也不留情面,下手不轻,只是没有取其性命之意,而对俞苧夜便不同了。 慕容雨泽一张道符为解开困境,隐尘剑光配着火光照亮整片林间,一招一式,王玚看在眼里皆是欣赏。 双方对打一个时辰后,王道长招来更多道士,慕容雨泽便用千里符逃了。 这一逃,竟回到江州,回到故乡的慕容雨泽免不了激动,但他也是操作有误才到这边。 “哎,故意的,要回家直说,何必把我们一块传过来。”萧云不屑道。 慕容雨泽还没开口解释,俞苧夜就来打圆场:“罢了,离家两年多,音讯全无,再不让回去,怕是要以为被妖怪吃了。”慕容雨泽心想: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便也无话了。 开始逛起慕容雨泽的家乡,江州这一片跟弃忧谷的习性挺像的,街上热闹,叫卖声不断。 “不逊于金陵城啊。”俞苧夜打趣道, “这可比不得。”慕容雨泽赶紧回道。 隐尘也一块开他玩笑,“我看这地方真是好,百姓过着安宁的生活,主人怎的说人间不好。”他正说着,慕容雨泽塞给他一支糖葫芦。 接着,慕容雨泽无奈道:“先前陪王道长四处游历,见过许多不安宁。” 萧云对这个话题感兴趣,问道:“往北最远去过哪里?” “漠北。”慕容雨泽回道。 “那地方好玩吗?我还没去过。”萧云好奇道,俞苧夜在一旁插话道:“漠北离你翼国也不算远啊。” 四人走走逛逛,离慕容府越来越近时决定隐秘行踪,待到夜深人静时,隐尘随慕容雨泽一同入了府里。 屋内烛光通明,常有人走动,不久后多了个高大的身影,“母亲!”慕容雨泽才进门,慕容夫人便出来迎,“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她话毕泪水溢出眼眶,用手帕去拭泪,他见此扑通一声跪下,“是孩儿不好,让母亲担心了。” “哎,快起来快起来。”慕容夫人将他扶起,一旁围着十几个仆从,迎着少爷进去。 俞苧夜坐在外墙瓦片上,看到此情此景,亦是心中惆怅,一番心思在千缘,一番心思在他们这些人,一番心思在慕容雨泽与她之间的缘。只是最后那番心思不是最紧要的,也无从说起,有口不能言。 少爷回来,慕容府好不热闹,老夫人招呼做了些酒菜,两人说话间,菜便堆满了桌。 “父亲不在?”慕容雨泽此时回来,不会久留,所以怕遇上他父亲。 慕容夫人端坐着抱怨道:“你父亲外出公干去了,现下外边不太平,你呀总在外漂泊,母亲总是忧心,何时才着家啊。” 慕容雨泽听后有些心虚。 简单用了饭后,慕容雨泽还在为接下来的离开做铺垫,屋檐上的俞苧夜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此情此景,她心情不免杂乱。慕容夫人膝下只有一女一子,慕容雨泽作为独子也确实需担起责任,可此时他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否则他良心难安啊。 “母亲,孩儿此番回来,便是来看看双亲,只是儿肩上还有重担要挑,不敢多留。”慕容雨泽见母亲眼泪又要留下,加快语速,“待孩儿把这事办成,一定回到您跟前尽孝。” 他说着身影渐渐远去,手下怎么都追不上,慕容夫人被仆从围着劝慰。 翻出外墙,就看见俞苧夜站在墙角,她似问非问道:“拿回卜月轮,过回从前的生活?”“拿到卜月轮,我们都能回归正轨。”慕容雨泽状若轻松地说道。什么正轨?俞苧夜真想问他,可话到嘴边又不敢问出口,人妖殊途,她再清楚不过,只得扭过头双眉皱成一团,自顾自地往前走。 慕容雨泽悄声跟在她身后,察觉到她心情不好,细心地保持着距离。 王道长也不是吃素的,加上俞苧夜上次虽然只是得罪几只小妖,燕山山庄可是相当护短的,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她“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也算是打响了,毕竟跟这些妖对上未尝一败,名声大噪到王道长都听说了。 又是一次夜袭王道居,这次俞苧夜正中圈套,重重道术下,她开始还算如鱼得水,后来随着道术对她压制逐渐显现和法阵的围困她有些体力不支。点火术在空中画符,以血为墨,以手为笔,以天为纸,层层符咒,圈锁法阵。慕容雨泽手立两指于胸前,左手在上,右手在下,“破!” 画符和意念都达到顶峰,非王道长之法阵所能抵挡,法阵瓦解,慕容雨泽也是再次对上他师父,打得十分焦灼。 “徒儿,你为何助纣为虐?”王玚痛心道。 慕容雨泽天真地反问道:“卜月轮是他妖之物难道不该归还吗?” 原来如此,王玚心想,那宝物说得神乎其神,但他一直弄不明白有何用,他本身是想用这“无用”之宝来钓蛇精的,没想到钓到另一尾“大鱼”。 俞苧夜和道士打起来,显得轻松,但王道长的师弟和他几个徒弟也不是很好对付。 几番来回,在道士的人海战术下,两人都负伤,慕容雨泽为隐尘挡了一下,气急,点化一张道符灼烧他的师父。 俞苧夜身上和剑上都沾了血,刀剑挥舞之下,她逐渐疲惫。道士对她也是有所研究,不一会便牵动旧伤。 脱困之后,俞苧夜倚靠在树上有些沮丧,当她看见慕容雨泽对她身上投来的眼神,笑了一下,“是不是觉着我没你想的正义。”萧云剑还残留着血迹,“我不会杀却无辜,一点打击也是手段。” 慕容雨泽在沉默许久才开口:“你的伤没事吧?我明白你急于取回卜月轮,但……”“够了。”俞苧夜不想听丧气话。 养伤和休整期间,他们便在边地小城走动。 燕山山庄内,凤狐倩也是听到俞苧夜的名号,“倩倩,这不会就是你那位好姐姐吧?”密娄一语道破天机。“没想到,她竟然还敢出现,”凤狐倩感慨道,“娘娘,我倒是觉着这是个好时机。”“哦~”两人相视一笑。 近来,俞苧夜练功越发勤快,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但她无处比划,找慕容雨泽陪练,好几次他险些招架不住。 慕容雨泽闲下来也会,加紧道符绘制的练习,在此期间他还用血与火为隐尘绘了一张符,贴于他的心尖作为护身符。隐尘感慨道:“我认你为主人本该由我保护你的。”“没什么该不该的,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本领似乎能起死回生,只是如此冒险,别想在我眼皮底下再用一次。”慕容雨泽信誓旦旦地说。 四人一块走街上,拐进一家店铺觅食,江州的吃食也有不少辣口,萧云爱吃得很,正好一缓多日的紧张。“吃猪蹄,大补。”萧云把慕容雨泽的菜推向他,然后把自己点的放跟前。“没想到,年纪不少竟是小孩脾气。”慕容雨泽了解萧云脾气后,也能跟她开起玩笑。 他们在厢房里聊作战计划时,也会扯东扯西地聊些别的,萧云不愿聊家里的事,就把话题往三人那边扯。“对了,主人,你是道士怎么不用拂尘,我看你师父也用的。”隐尘主动提起话题。“你这突然提起师父,我心里不上不下的,我也用。”慕容雨泽说道,“但是,我总不能在一群妖面前用,就算有的妖不懂,自己心里也别扭。” “尘,好端端作甚说起王玚是他师父。”俞苧夜一下明白问题在哪,但她不直接戳破。“是啊,慕容道士不是不认这个师父吗?”萧云不解道。慕容雨泽看着俞苧夜,再看向那俩:“人间有些情,不是说断就断的。” 萧云笑了,看向慕容雨泽的眼神带着调侃的语气问道:“凡是情都不好断吧?”只是这个话题过于压抑,也就没聊下去。 后来,慕容雨泽还是说起跟随王玚修行的事,也牵出了隐尘最关心他的左眼别生瞳。在慕容雨泽年纪尚小时,误闯一处偏僻的地方,在树荫下看见怪异的东西,当即吓晕过去,这可把他父母吓坏了。 幸得一位道长相助,小娃娃才悠悠转好,慕容雨泽恢复如初后,道长极力想拉他入道,只是他父亲并不同意。王玚说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但也只是个道士,还得看慕容老爹的脸色。 终于,他十四岁时,在王道长的招惹下,成为他的徒弟,不思学业,一心降妖除魔,为民除害。 那时,王玚的道观规模并不大,由于流年不顺,生活得很贫苦,慕容雨泽跟着他作为徒弟,自然也不会过得很好,要洗衣做饭伺候他师父。三年里有两年在游历,几乎游遍大江南北,边玩边练,王玚是个道痴,比起慕容雨泽的身份,他更看重这只眼,但后来发觉这眼睛实在没什么稀奇。而在世间行走久了,对于一些事也就没那么执着了。 游历过后便回王玚的老家蜀地,开始收钱除邪祟,并越做越好,最大的一次是县太爷说当地闹蛇,而且十分古怪,以往的方法皆不管用,咬死不少人。这回是县里乡绅百姓共同出资,王玚着实挣了一笔大钱。 “这样看来,你师父也算为民除害。”隐尘说着看向萧云,“只是卜月轮不该落在他手里。” 萧云点了点头。俞苧夜皱了皱眉不语。 人真是复杂…… 一行回到蜀地,四人面上都不再那么急切,去游逛许多名景,其中便有峨眉山。峨眉山有一佛教圣地,当朝崇佛,战乱四起,佛教却渐渐兴盛。 站在峨眉山上,俞苧夜和慕容雨泽闲谈,“取回卜月轮后,作何打算?”慕容雨泽问道,“我还有什么能为姑娘解忧?” “到蛇君山去,那地方你也去过,”俞苧夜说道,“你说的闹蛇患也许并非虚言,但看莫岑如今嚣张气焰,可见……只是王道长,往好点说是能力不足,往坏处说便是养患为私,祸害百姓,兴的是可是伪道。” 慕容雨泽细细想来过往细节,他似有恍然大悟之感,“你的师父如若是个恶人,事态便越发不妙。”俞苧夜说道。他的思路被她打断,发觉世间妖魔鬼怪他这只眼看得清,可人心却看不明白。 早些年,毒王便在族斗中丧命,如今燕山山庄和归墟门皆由毒娘娘密娄执掌。 一千多年前,蝎子精,狼妖,猴子精,虎妖争地盘,蝎子精实力微弱,却硬要争,毒王为虎妖所杀,由此结下仇。猴子精退去深山,如今蝎子精和狼妖与其他小妖共谋对付虎妖。 燕山山庄内也算是“群贤毕至”,狼妖首领和他部下,蝎子精,两只凤狐,近日投效毒娘娘的两只熊精,原本被俞苧夜活抓封印的炎龙和他弟弟金龙也在。 这些妖里许多都与虎妖无仇,而如今风水轮流转,曾经与虎族结仇的渺小蝎子精成了领袖,那便大有不同了。 炎龙与俞苧夜有仇一直想报复,密娄为团结整体,也是应下,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虎族公主萧云和俞苧夜是一伙的。 困囚此生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四人一闪身,寻到一处石洞将歇,俞苧夜汗如雨下,慕容雨泽亦是如此,她刚休息一会便问道:“萧云,隐尘如何?”他仔细查看一番回道:“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无法变回本体。” 她终于无力瘫软,昏倒,“俞姑娘,俞姑娘。”他起初还喊着俞姑娘,后来便是一声声:“苧夜”。他施法为其疗伤,一个时辰后,俞苧夜缓和一些,嘴巴干裂,连唤:“水,水。” 慕容雨泽赶忙拿出竹筒,往她嘴里到了数滴,水流经喉咙,她抿了抿嘴,艰难睁开双目,意识模糊,“你?” “我是慕容雨泽。”他回道。 “知道,我身上不但难受……还使不上劲,动弹不得,怎么回事?”俞苧夜说道。 “我可用道法为你疗愈,你背上那个印记需要去除。”慕容雨泽轻声说道,如春风拂过心间。 三天三夜里,慕容雨泽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为她去除道符所留下的伤痕,又为她度了法力,他精心照顾终于让俞苧夜渐渐好转。 不久后,此处石洞的主人找来了,他俩不想硬碰硬,自认不曾动用洞中分毫,暂时借住便留下些粮食回报。不料那野兽死心眼,穷追不舍,他俩一路躲到一处诡异的地方,有许多怪异的建筑,俞苧夜率先反应过来,那是蝎子精的地盘。 “小云云,怎么说?”俞苧夜没主意,萧云想了一会没回答,慕容雨泽便答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也有几分道理。”萧云表示赞成。 于是,四人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躲起来。 俞苧夜面色发白,脚底飘飘,精神没有完全大好,这数日里恍恍惚惚的,慕容雨泽看在眼里着实心疼。 这天入夜,周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四人立刻警觉,萧云隐尘变回剑,她抬眼望去,来者竟是凤狐倩。 她笑盈盈地看向俞苧夜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数百只妖将他们团团围住,俞苧夜四周一瞧,入眼皆是“熟人”,龙族兄弟和凤狐倩。 双方打成一团,萧云转动轮珠,一场血雨腥风即将到来。 俞苧夜熟悉凤狐倩和炎龙的路数,可是她一旁一位貌美女子,所用招数奇异,令她深觉惊险。 几次躲闪之下,俞苧夜还是吸了点烟,一直咳嗽,回头发觉萧云也是如此。炎龙趁其不备攻其下腹,她捂着肚子后退,面色发白。凤狐倩虽然记恨俞苧夜,但到底没法下狠手,那异族打扮的女子提醒她:“你就不想出口气,可不能再让她溜走了!” 蔷薇扇动,凤狐倩带着不甘出招逐渐狠辣,与那女子配合默契。双拳难敌百妖,俞苧夜逐渐失措,好在水灵盾一直有效。 这期间,有人暗中观察,伺机而动…… 俞苧夜一反手长鞭刺穿一只狼妖,烦了众怒,一大群妖一哄而上,羡苓鞭围了两圈将众妖抵挡,经过数波攻击难以支撑,她一跃而起,羡苓鞭圈住周身,往外一挥,消去法术攻击。 她一落地上横摆侧身,打落金龙的长枪,炎龙扑上来,为隐尘长枪所挡,炎龙看清他的脸,面露震惊:“是你!”他挥动长枪试图挑起隐尘的枪柄,隐尘一抡,他的枪被扣在地上,数妖冲过来,隐尘一闪身,一躲避开攻击,炎龙也暂且脱困。 慕容雨泽身上的黄纸不多,但他也丝毫不吝啬,圈出一个金圈,摆上十张道符,期间俞苧夜给他护法。 道符将数百妖一冲而散,能够再站起的妖只剩几十,“你这法术不错。”俞苧夜一鞭甩开凤狐倩的扇子,“你的鞭子也成。”慕容雨泽回道,很快他察觉到一丝异样,但不敢肯定,“他们是针对我来的,鞭子施展不开。”俞苧夜回道,并无再听到回音,只当他专心应敌。 轮珠吸收月光也吸食周围的灵气,其中俞苧夜便吸食得最明显,感受到吸食到她时,萧云立时停下,法力散出去,给周遭一顿冲击,随后改用剑。这些妖的路数有些俞苧夜不识得,两人正想商议,忽然一法术攻击直冲两人,躲闪不及,俞苧夜握住她的双肩,快速转身,挡下攻击。 萧云正想骂她,看到水灵盾,水波声响,也没话说了。 一个时辰后,打斗间都各自负伤,俞苧夜等人无法脱身,凤狐倩等妖也难以抓捕,俞苧夜觉着周身疲软,体力不支,又是凤狐倩,两龙,狼妖,连带着那女子也常来光顾。萧云配合隐尘的长枪,挥落劈砍,打伤不少妖。 慕容雨泽终于察觉到那股异样从何而来,那是躲在暗处的神秘力量,这股力量正在逼近俞苧夜,别生瞳亮了起来,低等的妖被他照得难受。他看地上有隐藏的蓝光,这股力量他熟悉的,抬眼看去,俞苧夜忙于对付周围攻击,并无留意到,“苧夜,小心!” 蓝色珠子在快速跳动几下后直冲慕容雨泽而去,那珠子砸到他的胸口,一口吐出,混乱之中他看清那张脸,是莫岑。俞苧夜起了一层护盾,捡起那颗珠子,是母亲的镇殿珠。慕容雨泽喊的那一声,她便注意是周遭有怪异的法术气息,难道母亲竟连镇殿珠也给了她? 慕容雨泽躺在地上,挣扎着起不来,蕴藏这数千年灵力,在那一击过后,珠子暗后失去效用。 他又咳出几口血,她明白这其中痛苦,心下不忍,将他扶起揽到怀中,“主人!”隐尘冲过来,“如何办?”萧云见俞苧夜都无法缓解慕容雨泽的痛苦,着急道。护盾很快便要破了,“变回剑,我绝不落下任何一个。” 很快护盾破了,不等俞苧夜挣扎,刀剑已架上脖颈,四人被抓了,变成剑的被收起来,俞苧夜把水灵盾分裂给萧云一个。 冥色小屋翘起两只蝎子钳,屋内堆满刑具,俞苧夜被捆在木架上,慕容雨泽被捆成粽子丢在一旁。那些手下浇了几次水,他的眼睛还是微眯着睁不开。凤狐倩对收拾慕容雨泽没多大兴致,况且莫岑和她说过,慕容雨泽受镇殿珠一击活不了多久。她操起鞭子,往俞苧夜身上狠狠打,约莫打了几十下,打累了也解气,便让手下代劳。 凤狐倩看着她浑身布满红色的鞭痕,生出许多惆怅,俞苧夜在她们大刑伺候之下,还是打起精神看向她。“俞苧夜,你以为这样就算完吗?”凤狐倩厉声道,“当日,你坠下崖,我们之间便已两清,你侥幸活下,今日落你手中,我也自认倒霉。”俞苧夜回道。 “我最看不惯你这副样子,好似什么事都无法让你低头,那如果是这样呢?”凤狐倩指派手下对慕容雨泽动手,他本受镇殿珠之苦,如今再经不起折腾了。几个手下对他又踢又踹,俞苧夜皱眉,青筋暴起,两眼瞪着凤狐倩,双手挣扎着往他那边靠。 “你俩果然有不轨之事。”凤狐倩笑道,她看俞苧夜眼里有泪,觉着没劲,“俞苧夜,你怎么成这样了呢?”她话毕,觉着无趣走了。 他们是被特制的绳索捆,屋外那位衣着怪异的女子正在吩咐布防,旁边另一位着盛装的女子打断她:“娘娘,你再如何布防也关不住他们。不如除之而后快?”莫岑看着密娄说道。 凤狐倩脸色变了变,密娄笑道:“帮助神女除了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记住,你不是在帮我,是在帮你自己。你想除掉他们,但一时又办不到,所以才文火慢炖。”莫岑戳破密娄的心思。凤狐倩不解道:“慕容雨泽受了一击,不是快死了吗?” 莫岑看着她那副天真的模样笑道:“凤狐琪娘在南疆的时候,我们也觉得她必死无疑。”她的脸上露出怖色,但此时的凤狐倩跟她不熟,后来也不是一条心。 屋子前后共八人守卫,屋内还有两人盯着,俞苧夜施法将他俩定住,又用御水术捆住,设下结界,与外界相隔后,她轻声唤着慕容雨泽,他被浇水时便清醒几分,只是被捆成粽子,动弹不得,也就看不大出。 “苧夜。”此时此刻,慕容雨泽不再避讳他的心,“现下作何打算?” “这四周防备森严,即便闯出去,你的身体,”俞苧夜说道,“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来这一遭。” “是我自己,不……察珠子改换路数。”慕容雨泽说道。 “我是指到此处疗伤的事,之前……”俞苧夜看着此情此景有些说不下去。 慕容雨泽苦笑道:“那也是我自己蠢,选了这里。” “你从前可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俞苧夜安抚道,“到此处疗伤,我也赞成,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失。” 他身上难受得几次想说话却说不出,意识模糊,俞苧夜在一旁也只能看着,等着。“何必……将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我觉着……你从出谷以来就没有真正开心过……”他挺着一口气说完,她听完这话也不想就这个话题聊下去。 木架上的她低下头看着他,“慕容,你记得出谷前问过我什么吗?我没法答你是缘由的。”她沉下心,想跟他讲讲自己的事,“你若还清醒,可愿意听一则故事?” 他一双带着疲惫的明亮眼睛看着她,用力地点点头。 于是俞苧夜开始讲起过去的事,数千年前,大概有一万年吧,千缘生活在西南一带,母亲早亡,父亲被野兽所杀,她立志驱逐野兽,保护一方。在此漫长过程中,她领悟到神力,又将父亲教的剑术和母亲留下的铜铃串运用起来。 林间是原本住着一家三口的木屋,可如今,只剩千缘一人孤零零的,西南还是部落形态,尤其森林里,人群更是住得分散,千缘不愿再沉溺过往种种,可住在这样的林子里,她也常觉孤独,于是常常对着她捡到的一块玉石诉说,她相信它是有灵性的,也果如她所愿。 于是乎,她给它起名苧夜,到哪都带着玉石,狩猎魔兽时带着,采药的时候带着,救助乡亲时带着,睡觉时也带在身边,玉石偶尔会泛出水光回应她。她还收藏很多别的宝物,都格外爱惜。 千缘连自己都吝啬做装束,却给她安排上衣裙,只是玉石的脸还是模糊,没有五官,也就不能跟她聊天。 忽然,有一天,千缘在驱赶野兽时,跌到,滚到灌木旁,玉石不知掉那去了,她气愤地怒射数箭,怪兽灰溜溜地跑了,一只腿留下,也是给千缘加餐了。原本千缘因父亲的事会一箭直击要害,后来她发觉这样并不能减少魔兽对子民的扰动,用驱赶代替猎杀才得和谐共处。 千缘一般只在迫于无奈之下猎杀大型魔兽,在那个时代,虎蛇之流都不算骇人,魔兽怪物才是食人,食小兽族类。所以千缘此举不单保护人族,也保护不少小兽族,它们对千缘都是心怀感念之情。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她好似不会老,一直坚守在那里,保护她想保护的一切。 一日清晨,她如往常一样,到林间巡狩,顺便寻觅食物,在此过程中她遇到一个人,一个改变她一生的男人。 他说他叫商和,不知是何原因流落至此,他见千缘手持弓箭,施展异能,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但看懂她举动缘由后他放下心来,开始靠近她。 千缘即便跟许多乡亲有走动,但从未住到一起,忽然看见一个人,一个从外地来的人她不可违不好奇。 他说他来到这有些天了,搭了个茅草屋,但搭得不好,想求千缘相助。 千缘那乐于助人的性子自然是帮了,后来她发现他也会法术,但她并不觉着奇怪,只当他和自己是同类人。 渐渐的,他们会一起觅食,会一起狩魔,有时她得了什么新奇东西也会跟他分享,就连苧夜她也会提及。日久天长,商和还是不知其来历,只记得名,千缘劝他别忧心,他和她待一块也感到踏实,不再去深究过去,想好在这片处处危险的林中度日了。 一天,千缘来到一处泉眼取水喝,“做什么了?一身汗。”商和笑道,她得意道:“我打了一头巨兽,把它赶跑。” “累了吧。”商和体贴道。 他拿出一块麻布给她擦拭,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看他,擦完后,她试探道:“你不也身兼武力?”商和有点懵逼地点点头,“不如……”她的手放在身后,手指一直相互扣着,十分紧张。 “不如?”商和同样试探道。 千缘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道:“不如你与我同住,这样便减少单独面对魔兽的风险。” “姑娘诚邀,乃我之幸也。”商和回道。 此后,两人便同住在木屋,她住在屋的那头,他住在屋的那头,一块吃一块睡,一起躲风雨,一起迎晴天,日子过得清贫,却也自有其乐。她与他,两人之间,早已两情相悦,只待戳破那层窗户纸。 这几年,他们对魔兽不讲情面,魔兽也是穷追不舍,商和挑水回去的路上,被一只魔兽盯上。 天色暗下来,他还没回来,千缘打算挑灯去找,打开门,看到一个身影走近,提灯一照,商和浑身湿漉漉的,仔细一瞧竟然是血水,千缘心下一惊,闪身上前,“别害怕,这是哪怪物的血,我挑的水只剩不到一桶。”“没什么要紧,快进去歇着。”千缘关心道,说话声有些哽咽。 坐到屋内后,商和得意道:“缘姑娘,真不要紧,我们有几日没吃上肉,我给咱们带了几十斤肉来。”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这偌大个林子便又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千缘越说越伤心,眼泪一直掉。 “你别哭啊,这林中本就危险重重,我活着躲过这一劫,是幸事。不曾发生的事,何苦去想呢?”商和安抚着千缘,又低头擦拭自己的衣裳,她看见几颗泪水从他脸上滚落,“你可知这一哭,又惹得我多伤心。” 千缘止住泪,正眼看着他,有话想说,又说不出口。 “缘姑娘,其实我……心悦你很久了,愿与你携手直至白头,终老。”商和对千缘的脸说道。他脸有点红,她也一样。“好。” 商和把自己的衣裳洗干净,千缘见她实在辛苦,便帮忙把衣服晾了,又从树上摘几个果进屋,“商和,你知道吗?我们这里两个人选择相守,是要订姻亲的,你带的肉我看到了,我也得准备准备。” 他坐着听她说话一时紧张,一时激动,最后是窃喜。那时的他们以为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人,可惜事与愿违。 一同拜了天地,订立契约,约定一起守护此林,相守一生。 成为夫妻之后,生活依旧过得甜蜜,他们在对抗魔兽灾害时也历练自己的本领,日子算是过得越来越好。千缘还是时常跟苧夜说话,但跟苧夜说话又多了一个人,他们把她当女儿一般。 后来,苧夜幻化出五官,与千缘一模一样,她看到后越发喜欢苧夜,商和也感慨自然之奇。 两人在一起共度三年好时光,可惜好时候不常有…… 自从有一次商和从到外边回来,他便有些古怪,近来,千缘身体发虚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感觉到商和的变化,便不把心思放自己身上,直到日子一天天过去,肚子有些奇怪,询问乡亲才知,她这是怀孕了。 她想,这么大一片林子住两人也确实少了,生个小娃娃出来也热闹些,她正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商和。这天傍晚,商和回来,身后还多了一个老者,那老者气度不凡,千缘有些奇怪。 过了一刻钟,屋内除了俞苧夜的声音便只剩喘息声,慕容雨泽垂眸似乎是在思考,他的体内有一股灵力在滚动。 过会便有妖来巡逻,俞苧夜立即回复本来模样,低头假寐,顺利躲过巡逻后,她看向慕容雨泽,他也看向她,两人默契一笑。 老者是来带走商和的,他挡在商和面前一脸怖象,“他本不是凡人,只是下凡历练,如今功德圆满该回天上去了。”千缘不解,看向商和,“我从前不记得,师父……前些日子过来,我……才慢慢想起。”他吞吞吐吐说。 她看着老头一脸不屑,心中气愤:“你与我的誓约呢?我本以为我们夫妻一体,没想到你成天上仙子便嫌弃地上妻了。”“我并无此意,千缘,我们凡缘已尽,或许……”商和说着看向他的师父。“行了,徒儿,别误了时辰。”老者说道。 “不成,我们一定要说个清楚,至少要让我们夫妻道别。”千缘强硬道。将要腾云的背影中,商和转身看他,冲她摇头。他师父察觉了也回过身,拂尘对着千缘便是一击,商和伸手挡住,“师父不要!” 谁料老者施法将商和定住,见千缘还要出手,他也不再留情,伸手去挡,可惜抵挡不住,摔倒。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腾云走了,“商和,我有话跟你说清楚,你到哪我都会去找你。”她不甘道,抚摸着肚子,到屋里头,和苧夜说明情况后,腾云而起,不过一会便到了天上。 她找到南天门,可是她并非仙子,进不去,“方才有一个须发全白的老者和一个年轻男人,我是跟着他们老的。”“这……”守将有些犹豫。正巧,那师徒还在附近,听见动静,“已然到了天上,不该再纠缠不清,否则违背天规,不但是她,连你师父也保不住,先进去拜见天帝。这里交给师父。”商和只得听他师父的话。 老神仙转头去找千缘。 他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守将一眼,他们便放行,千缘跟着老者的脚步进去,他走得极慢,千缘也不敢越过她。“我只想和他说清楚,从此一刀两断,如您所愿,再无瓜葛。”神仙笑了笑俨然不信,“姑娘天庭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老朽这样做是为你们彼此都好。” “你是认为我一定会纠缠不清吗?还是说做神仙的听凡人说几句话都不成。”千缘气愤道。 可她刚说完,神仙便加紧步伐,不再理睬她。绕过重重宫阙,到达凌霄殿。 商和拜见天帝后便要退下,此时听到动静躲到殿后,天帝很喜欢这个后生,见他这般有些不解。神仙走进殿内,旁边紫衣,红衣两位仙子向他一礼,他向天帝一礼,天帝站起,回一声:“仙尊。”他便到天帝一旁站着。 千缘不知该行什么礼,直接跪下,“您是天帝陛下?” “你是什么人,为何私闯凌霄殿?”天帝不满道。 千缘低下头:“我叫千缘,是追着商和到此处来,天帝勿怪,凡女本不识凌霄殿阁,是仙尊引我进来。” 天帝看了仙尊一眼皱了皱眉:“所为何事?” 千缘刚要作答,仙尊便到天帝耳边说道:“此女是小徒惹的桃花债,不可让她见徒儿,若是传出去……”他这样一说,天帝便知道站那边了。“天帝陛下,我是想与那位商和说几句话便走。” “大胆凡女千缘,不仅私闯天界,还攀扯灵尊,传我令,赐火刑,雷刑,永世不得上天。”天帝说道。 千缘当即站起:“天帝不公。”仙尊得意地笑了,“老夫早劝过你。”一旁的火神和雷神明白怎么回事,只是天帝下令,他们只是小神干涉不得。很快天兵天将将她压住,千缘立即反击,玉箫声动,天兵天将无法靠近,她准备逃走。 天帝站起大喊:“抓住她!” 火神和雷神有些犹豫,仙尊立即上前出招,她玉箫中蕴藏着来攻击的魔兽的灵力,他一时无法击倒。在仙尊的眼神示意下,火神和雷神出手,千缘寡不敌众。她在空中一个转身过后摔倒在云团中。 火神口念咒语,控制住她,天兵天将将她带到刑场,待他们离开后,仙尊看了看殿后的徒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灵尊一阵后怕,冷汗直流,天帝带着耐人寻味的眼神看向师徒两人站着的方向。 千缘被押解到刑场,她心有不甘,凰告诉她,她很快就能回去了,她只是怕商和是受其师父裹挟,只怕他不知道他们孩子的存在,如今看来一切都错了。铜铃声传,千缘与雷神火神众天兵天将对打,火刑上来,千缘被灼烧成一片火光,雷神趁其不备,一道雷击将她击溃,火神看见凰的真身。 “慢着!”火神话出口时,雷神数道电击均已落下。 雷神不解地看向火神,她说道:“她有凤凰真身,我们竟然亲手杀死古凰。”“凰怎会脱胎到一个凡人身上。”天兵天将议论纷纷,一个人出现打断议论声,是商和,他表情痛苦,抱着亡妻的残骸,眼泪直流。 雷神长叹一声,说道:“我们也是受天帝之命,如此错杀古凰实在罪过。” 商和没有理会他们,他带着千缘回到西南部落,他为千缘修整一下遗容,一点一点刨坑,泪珠滚落坑中。 苧夜知道主人此去凶多吉少,感受到商和的气息后,她立即操纵自己出来,落到他附近,便看见主人的尸体。她难以置信,想要去触摸她,却因没有实体而没有成功。她痛哭流涕,质问商和,可他始终不语,埋葬千缘后,又在她的墓前守了很久,直到他师父召他回去,因为蟠桃盛会临近,需准备一番。 朱雀星君在洞府之内惊闻噩耗,疾速赶到西南去找凰。 原来,缘起朱雀星君,当年,朱雀星君因南海一战受伤,需要闭关,可在巡狩西南时,发现魔气盈天,便需要人守护西南,恰巧遇到出来找吃的的古凰缘。“朱雀神君。”缘向朱雀星君行鸟族礼。“你是一只凰?”朱雀招呼她免礼。“是,乃祁连族。”缘回道。 “既是如此,那本座欲点化你成仙,你可愿意?”朱雀问道。 “缘拜谢星君。”凰缘当即跪下。 “本座要你在此处守护子民,待功德圆满,自可入我座下,如何?”朱雀面若桃花,笑容亲切。 “缘愿意。”缘说道。于是朱雀让她脱胎成一个凡人,名唤千缘。 天上火刑连凰本体也不能幸免,“怎会变成这般模样?”朱雀面露怒色,心中愤愤不平。 她衣衫褴褛,身上不少烧痕,半边脸尽毁,朱雀使尽也不能让其完全复原,它就像一个烙印不当烙在千缘脸上,还烙在她的心里。她为左脸做了一个面具,由羽毛所化,末端垂着一根羽毛,从眉毛到与耳齐平的位置。 “不如本座为你恢复凰真身?”朱雀星君问道。 “不,”缘却拒绝了,“我便是凡女千缘,凡女又如何?灵尊不也是受凡女庇护,得以在此生存。我如今只想讨回公道,可天帝老头下令我不许上天。” 朱雀星君思虑后说道:“既然本座许你位列仙班,如今功德圆满,却招此祸事,誓要讨回公道。本座会先到天上去和天帝说,届时你再选个日子上天。蟠桃会,便选蟠桃会,越多神仙越好,也让他们知道知道那对师徒嘴脸,届时不怕他们耍赖,本座会给你一道旨意。” “千缘谢过星君。”她向朱雀一礼后,朱雀便腾云上天去了。 顺利过了南天门,天帝得知朱雀到来,起身相迎。 朱雀星君说道:“天帝陛下。”“朱雀星君。”天帝回以一声后才坐下。仙尊向朱雀一礼,朱雀没理,“星君经海战之后,不是闭关修炼了吗?如今特意上天,足见对蟠桃会的重视。”天帝开口缓和气氛,他觉着这些灵兽野性难训,不及仙尊这种“好说话”。 “是啊,本座闭关几十多天,西南便发生一件大事,事关仙尊和灵泽仙,不得不到天上来。”朱雀缓缓道。 他本以为朱雀便是为蟠桃会而来,没想到她这一开口,他刚想开口,她又继续说下去:“本座不明白,凡人相恋,为何灵泽仙可得敕封?” “灵泽仙功德圆满。”仙尊回道。 朱雀星君说道:“西南是本座地界,他有何功德本座竟然不知?” “星君此来到底是何用意?”天帝及时打断。 “古凰千缘受本座之托庇护西南子民几十载,而天帝对有功之人下令诛杀,对无义无德之辈大加敕封,何以服众?”朱雀愤愤道,连天帝也变了脸色,震惊地看向仙尊,他老脸皮厚仍说道:“星君错矣,凡女勾引幼徒,对本尊动手,私闯凌霄殿,冒犯天帝,数罪断难轻饶。” 朱雀气急想要动手,“对你动手又如何,本座现在就想对你动手,你当本座对西南之事一无所知吗?” 天帝赶紧劝:“星君,星君勿恼,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本帝只以为千缘凡胎,私闯凌霄殿,不得不罚,如今已成定局该想法子弥补才是。” “千缘便是凡女又如何?凡人不是陛下的子民,你怎可为庇护恶人名声,滥用私刑!本座在自己地界留下无数铜镜视察,仙尊有何可辩。一来本座不认为千缘真那么顺利进入凌霄殿,二来即便千缘私闯凌霄殿,事出有因,本座想夫妻生生被拆散,也不会轻易算了。” “朱雀星君,陛下已然退了一步,你可不能胡搅蛮缠啊?”仙尊厚颜道。 “天上之事,本座不能全知,但灵泽仙抱着千缘尸体掩埋,却与仙尊所言大相径庭。”朱雀直言不讳,仙尊立时说不出话来,天帝比方才还要难看几分,“仙尊,你是如何教徒的!”他气得捂胸口,仙尊垂眸,心中气愤。 一条性命不及那神仙的名声,朱雀气得眼睛瞪着两人,身上也不痛快。 大殿之内,天兵天将低垂着头,朱雀瞪着两位,仙尊在天帝审视下羞愧难当,正想辩驳,被朱雀打断:“本座无法知天上的事,但女娲娘娘能知,若天帝不愿还以公道,本座愿与仙尊到娘娘面前对质。” “好了,星君消消气。”天帝可不想把事闹到女娲娘娘面前,届时他处事不公只怕要传遍四海。天帝又瞪了一眼仙尊,他赶紧赔笑:“实在是小尊教徒不善,既然天帝言说处置不公,不知朱雀星君有何主张平此不公,小尊断不敢言一个‘不’字。” 朱雀星君忽然向天帝一礼,“这笔账自会由苦主来算,唯愿陛下言行合一。”她从胸前拿出铜镜,“铜镜为证。”话毕,她振开双翅,轻盈地飞走了。 蟠桃会众仙齐聚,西王母娘娘居主位,天帝位于其侧,忽然,天上竟刮起风,仙娥还感慨那个神仙不识相,还娘娘的蟠桃会,凰飞于空中,翅膀快速振动,外头坐着的神仙还以为这是哪位仙子的特别登场,直到凰一路闯入主殿,守殿大将率领天兵天将,立即列阵,王母娘娘座前的贺兰山神女,立即挡在娘娘面前。 千缘在空中振翅扫落几个天兵天将。 王母觉着有些古怪,探身去看,发现凰缓缓落于殿中,坐骑青鸾仙君留意着王母娘娘的神色变化,好及时应变。 千缘一身红衣带着金羽,跪于殿中,“拜见王母娘娘,天帝陛下。” 各路神仙正欲动手,天帝也暗自幸灾乐祸,“且慢,千缘有事要陈情。”千缘跪向王母娘娘的方向,“扰乱王母娘娘的蟠桃会,是我的罪过,但且让千缘将冤情诉说,您说是不是?天帝陛下。” 天帝一个字都没说,看了看西王母,她皱了皱眉,一旁的火神挤进来为千缘说话,“王母娘娘,小神知道她确有冤情,而且与开化无量仙尊,灵泽圣尊有关。”王母娘娘面色没变化,仍不悦。太阳神看见古凰振翅实在漂亮,他平生最是喜欢这些,便为千缘说句话,“王母娘娘,您就当她是为贺蟠桃会,到这天上一舞吧。这古凰也是您那个时期来的不是?”自从火神一开口,殿内便开始议论纷纷,天帝屁都不敢放一个,而仙尊还在许愿王母娘娘发怒。 西王母摆了摆手,示意肃静,“本座可以听你一言,只是没有拜贴私自到蟠桃会也该罚,若你真有冤屈,众仙在此,不单是本座,他们也都会为你做主。” “王母娘娘所说,千缘认罚,”她向西王母一拜接着说道,“当初,朱雀星君托我庇护西南子民,许我位列仙班,之后我便托生凡胎,在人间度日。” 当她说到朱雀时,大殿内气氛缓和不少,青鸾仙君笑着看向西王母,好似在说,扰乱蟠桃会也就朱雀星君做得出,王母娘娘看一眼青鸾并无笑意,但也没那么生气了。 “遇到下凡历练的灵泽仙,结为夫妻,共同守护西南。而后遭变,仙尊唤爱徒上天,不许我们夫妻话别,千缘身怀有孕,追到天上要个说法,本被南天门守将拦住,却被仙尊引进凌霄殿。”千缘字字恳切,旁边无利益相干的神仙多少有些动容,“于是,天帝不分青红皂白,予酷刑,毁我仙根,致使千缘肉体糜烂,魂魄不全,今日能在此鸣冤,也全是因为朱雀星君救治,如今这副模样也撑不了多久。” 王母娘娘皱了皱眉,怨愤道:“天帝判了冤案,害得本座的宴会也亦办不成。” 天帝不敢接话,仙尊赶紧出来辩解:“王母娘娘您不可听信一面之词啊?” 王母娘娘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等天帝回话,“凡女私闯殿阁,王母若是觉本帝罚重了不如您来。”“事成定局,当时为何不言?天帝竟是这样当的。”王母娘娘此话一出,有心为千缘平反,同情她的也都活跃起来。 “夫妻被拆散,还不能话别,仙尊未免还狠心。”太阳神说道。“还不止这些,仙尊种种举动不过是为维护爱徒,公私不分,酿成大错,陷陛下于不义,岂不犯了天规。”火神附和道。 贺兰山神女也接话道:“火神说得有理。” “既然喊冤,可有凭证?”西王母看向她身上的烧伤,温和道。 “自然有。”千缘抬头自信道。 仙尊没想到朱雀星君竟将铜鉴给她,那可是远古的宝物。 铜鉴显现一会,天帝便喊停,“问她所求什么?” “星君说,我说什么天帝都会许。”千缘说道。 此话一出,当即一片哗然,“这话太狂妄了。”有些不知究竟又偏向天帝的神仙斥责道。 “朱雀许你位列仙班,既然功德圆满,理应如此。本座便赐你一副仙身以换之前受损肉躯,赐封号旦姬。你还有何求,不妨一一道来。”王母娘娘原本为他们所做之事生气,如今看她敢争,面上又多了几分喜色。 千缘深深一拜:“凡女千缘谢西王母娘娘隆恩。” 随后千缘在王母的法术下站起,她浑身换了一副装扮,金黄衣上绣着祥云,绣样焕发日光,缘边带着纹路,长裙拖地,头戴金步摇,背后两个长簪,还有增色的珠钗,发髻特别,余发盘起。 唯有那脸上的印记不曾去除,她将面具带上,“旦姬如今灵力垂危,魂魄不全,唯愿久留西南,用最后一点余热庇护子民,所以请求除天庭特召外,不必回天述职。” “许。”天帝道。 “除此之外,广子仙尊和灵泽仙商和,还有天帝陛下,如何论处?”千缘问道。 “你连天帝陛下也敢论处?”仙尊此言一出,天帝脸上更过意不去,众仙面面相觑,本是要说点什么,但怕千缘再拿出点什么。 太阳神看天帝的窘况插了插手,打算缓和缓和,只是他还没出口,与天帝关系更近的利益集团先开口了。“不论如何,你大闹蟠桃会和私闯凌霄殿,天帝和王母娘娘不曾怪罪已是格外开恩,竟然得寸进尺……” 千缘站在殿中,周遭是众仙包围,兰花指从额间缓缓落在鼻尖,另一只手托起,转一个花,双手向两边伸开。红色卷轴在空中展开,两个红木轴中间泛着红光,上头出现金字。 朱雀严肃的声音响起,南帝朱雀有令,众仙免跪。 见她带着朱雀令来,西王母欣慰不少。 今拟定此令是为座下凰仙言声,也为受边水贼寇所致不能亲临蟠桃会赔礼,欠西王母一份礼还有现下的人情,今后加倍奉还,还请王母娘娘谅解。当日本座追到天庭,天帝自认己过,如今却要反悔,此次的朱雀令,如同当日所诺,苦主所言便是朱雀令的内容,若违此令,便是与天道作对,本座绝不放过。 “天帝,千缘所求便是惩治灵泽仙和广子仙尊,你向众仙坦诚己过,以平此冤。”千缘说得有些犹豫,她并没有把握,但朱雀支持她这么说,不管如何,这些话她都必须说出口。 西王母点了点头,“旦姬,回去告诉朱雀,她欠本座的人情记下了,这日蟠桃会是办不成了,归根到底还是天帝所致,陛下可认?” 天帝犹豫一下怯弱地说:“自然。” “好,我记着天帝欠我的这个人情,摆驾,”她大声说,转头对青鸾鸟轻声说:“你留下向我宴请的众仙赔礼,再回去。” “是,主人。”青鸾仙君回道。 天帝的脸被按在地上磨,此刻别提多生气,气愤之下对商和的惩治自然不轻:“灵尊好凡间,那便废去仙力到不周山下凿石,直到凿空不周山,重新修炼才可成仙。仙尊教徒不善,袒护徒弟,罚仙奉三年,今后若无要事也不得到凌霄殿。” 天帝的惩罚让众人松了一口气,仙尊自觉无比吃亏,老泪都流出来,千缘把头低得很低,祸首只罚三年仙奉,自己魂魄不全,连做回正常人的机会都没有……她心有不甘,愤恨地盯着天帝。宝座上的人说道:“此事本帝确有不是之处,本帝另赐你一套仙服,在西南划一处地方作为你的洞府,古凰便安心在哪度过余生吧。” 这句话是暗讽她今后的日子不好过。 青鸾仙君还站王母娘娘宝座旁边,她下边是贺兰山神女,神女刚想说什么,青鸾仙君便给她禁言,察觉到千缘的视线,对方的请求青鸾明白,但却垂目不语。千缘明白,这已然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可她心有不甘,恨意难消。 此事以千缘低下头头收尾。 天宫长廊上,青鸾仙君向众仙赔礼后送走他们,正巧贺兰山神女来找她,“我觉着实在不公,即便是商和受苦几年重新回来做神仙,千缘也不知道,还有广子道人他才是致她于死地的人,却被轻轻放过。” “天庭上这样的事还少吗?”青鸾仙君反问道。 太阳神一身红衣,翩翩而来:“连青鸾仙君都如此说,真是叫人灰心。” 太阳神向青鸾一礼,神女向他一礼,退到一边,“火烧过的心是黑。”青鸾一身青衣,做束发,由头及腿坠着挂饰,少年模样却染上几分沧桑。 “仙君是王母娘娘的心腹,不知老夫今日算不算尽心?”太阳神年轻的面孔上满是老道的狡诈。 青鸾仙君面露不悦:“太阳神自有主张,无需对谁尽心,主人从未予诺,不敢收您这份心。” “作古的东西总归要走下坡路,本神可惜古凰,只是古凰是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仙君你说是不是?”太阳神不怀好意地说。“本君是可惜,也可叹天上诸般神仙,害人不敢偿命,扯些高低贵贱来为自己遮羞。你可惜古凰,那若是真是凡胎,千缘便不无辜吗?”青鸾澄澈的眼睛满是气愤。 太阳神得到想要的答案,行礼离开。 他一走,神女立即上前,“他什么意思?仙君别生气。” 青鸾仙君长叹一口气:“无非是来试探,但他有句话说得对,我们是走下坡,不过是仗着主人的荣光庇护罢了。” “如今已不是当初想什么便能做什么的时候了,神女保重。”青鸾仙君向贺兰山神女一礼后飞回昆仑山。 “故事中的玉石便是我,天道实在不公,让千缘蒙受无妄之灾,却无法使她恢复如初。”俞苧夜气愤道,“此类事不是一桩,在南边有个仙女为民除害,可惜害虫权高,仙女被活活烧死,最后平反也只是给一块好地方安葬。何处都有不公,我也恨自己无力改变。” 慕容雨泽说道:“是可叹可气,却也常常无能为力。苧夜,你说出这些个故事,是不是在预示什么,关乎我们吗?” 俞苧夜说道:“千缘自认一失足成千古恨,为此杜绝私情私爱也不会允我生此念。”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 “所以你当初那一问我回答不来,如今你可明白?我确心慕你,可我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从前我都是摸黑前行,可如今,你我还能不能见到明旦尚不可知,过去的想法是否也会发生改变。”她有意试探道,也想看一看他的真心到哪一步。 “我愿与你携手共度难关,不奢求白首,但求你需要时,我能帮得上你,不负此心,”他憔悴的脸上露出笑容,“不负此情。” “苧夜,我或许有法子可以出去,只是我现下浑身没有力气。”慕容雨泽忧愁道。 俞苧夜难得露出一点笑容,施法一用力便破开桎梏。 他眼睛一睁,用符咒解开绳索,被她拉起来,这一站起,有些踉跄。 半夜三更,将看守的人放倒,寻找那两位的气息,找到萧云和隐尘,只是他们没法变回本体,俞苧夜将他们带上,慕容雨泽找到一处结界薄弱的地方。 他将隐尘变为短刀,在手臂上画符,一笔一划,渗出血珠,俞苧夜有些不忍心看,画出符咒潦草,但寄托的意志过高,威力无穷。 慕容雨泽将手探出去,不过半刻,结界破了,两人迅速逃了,带毒娘娘发觉,派妖去追也没追到。 出了毒娘娘的地盘,慕容雨泽本吊着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浑身疲软,身上被寒气侵袭,逐渐僵硬。“苧夜,你先走。”他的嘴用尽全力,勉强吐出这几个字,“已然到了这里,慕容我们不要半途而废……”她话还未说完,慕容雨泽已然倒下,安慰的话不知说给谁听,她红了眼眶。 入了冬,夜里寒风阵阵不停,两人在山林中艰难行走。 俞苧夜身上的新伤旧伤都没好全,背上慕容雨泽耗了些灵力,也没能直接到弃忧谷,镇殿珠在她的背后起效,犹如泰山压顶,让她喘不过气。 俞苧夜一个踉跄后支撑不住倒地,背上的慕容雨泽也滑了下去,但他好似没有知觉,她赶紧去探鼻息,脉搏,还好,她张了张嘴,这两字没发出声音,这一片空旷的山坡上一片寂静。 她抱了抱他给予他温暖。 “慕容雨泽,坚持住,我们就快到了。”俞苧夜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看着眼前人,她越发恨,您竟将镇殿珠也给了她吗? 慕容雨泽感受到俞苧夜输送的热,帮助他体内的热,抵御镇殿珠的寒气,他咳嗽几声终于有了反应,“俞姑娘,我们到那?”俞苧夜抬眼看他,难道所有的情意,天明过后都不算吗? 她黯然神伤,轻声说道:“快到弃忧谷。”她用手给他捂一捂,慕容雨泽忽然笑道:“快到家了,我们的家。” 浑身好冷,好冷,他以为过了一个永远过不去的冬天,可是现在他看到希望,生的希望。 俞苧夜将他带到药库,那是一处山洞,俞苧夜跟着凤狐琪娘学过医术,镇殿珠她也了解,寻了些驱寒回阳的药,熬起来,过了两天,熬了两次药,勉勉强强喝进去些。 俞苧夜还一直给他渡灵力,帮助抵御镇殿珠的威力。 他清醒一点又一直咳嗽,咳出许多血丝,喉咙到胸膛发红,其他地方都是僵硬的。他咳嗽声停,她又趁机喂进去几口药,一碗喝完,他脸色好了不少。 他睁开眼看着俞苧夜,俊朗的脸本就白,现下更是白得出奇,唯有眼眶发红,她第一次发觉他如此的媚眼如丝。俞苧夜大眼挣得大大的,看直了,她用抚他的脸,又要度灵力,可此时慕容雨泽的手也搭上来,却貌似天真地看着俞苧夜。 她贴过去亲了他的嘴唇,“你想这样渡灵力吗?”她笑着看慕容雨泽,“苧夜,我们安寝?”他有点害羞,碍于身上不适,不然早把头躲进被子里。俞苧夜全身上了床,亲亲他几下,山洞之内便传来脱衣声,两幅白嫩的身躯贴在一块,两人时时发出喘息声。 两个时辰后,外边有人叫她,俞苧夜醒了,慕容雨泽还睡着,给他收拾一下,她穿好衣裳,打开门。 “琪娘。”俞苧夜此番徒劳无功,见到凤狐琪娘颇有无颜见江东父老之感。 凤狐琪娘闻着药味,看到慕容雨泽躺在床上,“慕容公子怎么了?” 两人在里边低声讨论了一会,慕容雨泽在睡得不安生。“这种情形,不是一般的棘手。”凤狐琪娘看了一眼,又探了探脉象。 又休息一晚,将他挪到凤狐清明那边去,凤狐清明给看了一下,摇了摇头:“体内有一股强大的灵力在窜动,即便我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根治,慕容雨泽还算有点修为,靠着这点修为再活个二十几年还有点可能。” 此话一出气氛很是沉重,萧云和隐尘站在一旁帮不上忙干着急,慕容雨泽在睡梦隐约听到点什么,其实他的身体,他心里也清楚。 凤狐琪娘又和凤狐清明另找一处地方讨论,主要是凤狐琪娘在问,凤狐清明答,最后也讨论不出什么。 慕容雨泽安心在弃忧谷静养半月,所有人都在让安心,但他心里清楚,眼下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这天,山谷外传来,呼唤凤狐琪娘的声音,“凤狐大人,尧潭有事求见找您。”凤狐琪娘没多想,闪身出谷,“你我同官阶,无需如此客气。” “不妥不妥,”尧潭粗壮矗立在凤狐琪娘病躯前,客气之后便说起正事,“近来,边界有些古怪,常有凡人活动,凤狐大人有无发觉。” 凤狐琪娘扇着紫绒扇,皱了皱眉,“弃忧谷内一切如旧。” 她看见尧潭身后的军队,发觉此次非同寻常,不过一会,一群道士似乎早有预谋地从天而降,慕容大人带着手下围过来。“大人,这些事还是交由我们道士来,凡人还是别跟妖硬抗。”慕容老爹点了点头,旁边慕容夫人有些紧张。 “你们要做什么?”凤狐琪娘问道,可道士们不管不顾,冲过来。 王道长当即和尧潭,凤狐琪娘等妖打起来,杨预谦擅模仿,跟尧潭过了几招,便模仿尧潭的招式把他打得一愣一愣的,凤狐琪娘的紫绒扇,无暇应付道士,木扇柄与长剑拂尘相触明显弱了一头。 她本不想让俞苧夜与狐族官府扯上关系,只是此时此刻,她实在支撑不住。 凤狐琪娘向俞苧夜发出求救信号,本来在床边看病人的她立时闪身过来,他也察觉到了,努力睁开眼睛。 紫扇一开,一旋身,扫开许多修为浅的道士,眼看妖军被打伤不少,尧潭被刺伤肩膀,她头晕喘着气,被王道长的大弟子从背后偷袭,拂尘一扫,凤狐琪娘直不起腰,尧淳突然出现一闪身将她拉开。 “兄长,需不需要向王庭求援?”尧淳说道。“你是有旨意来的吗?”尧潭问道,“为何他们都说要找慕容雨泽,这是个凡人?” 慕容老爹也问道:“你如何确定慕容雨泽在此?” “慕容大人,跟着慕容公子的女妖就是狐妖,这周边一股狐狸味。”王道长回道。 凤狐琪娘深吸一口气有些心虚,很快道士又围攻上来,俞苧夜赶上为凤狐琪娘挡住攻击。 妖军那些小妖都是修为浅的道士对打,几只大妖被道长和他们徒弟围住,俞苧夜和王玚打起来,一旋身又抵住他师弟的进犯。凤狐琪娘又一转身,又一转身四处扫,当杨预谦模仿她的法术,破开她的法术时她彻底慌了,几次闪身后退以为逃过一劫,却不料,王道长的二弟子从背后偷袭,她打落到一边,慕容雨泽出现将她扶起,“琪娘前辈。”她嘴角流出血,“你别出来,快走。” 慕容雨泽刚冲她摇摇头,杨预谦便冲下来,打到妖界来,他不能容忍他们破坏这片平静。 他拼尽全力,打压师叔师兄和唯一的师弟杨预谦,当时的杨预谦年纪尚轻,面对如此粗暴的攻击根本招架不住,他一退后,慕容雨泽又是追击,将他打落在地,吐出一口血。 尧家两兄弟看此情形亦明白了。 俞苧夜记恨他们打伤凤狐琪娘,下手非一般的恨,王玚之前便被打伤,如今还是阵阵后怕,一个不留神,便被逮到。慕容夫人见局势不对,赶紧站上前,“泽儿,你当真要一错再错吗?你知道当做父母的知道,你离开我们是为了与妖为伍,我们有多伤心吗?” 慕容雨泽停下动作,看向那边。 “俞姑娘,我们都知道你的厉害,只想找回慕容公子,还请你放过我师兄。”王道长师弟道。 俞苧夜用羡苓鞭捆住王玚,又拿剑指着他,“那好,交出卜月轮,一切好说。” “断无可能。”王玚愤怒道。他亮出满身符咒,破开羡苓鞭的桎梏,而萧云又近了一寸,离他的咽喉不过毫厘,王道长根本不敢动。“慕容雨泽,老夫养你还不如养畜牲,你便是如此对你师父吗?” 慕容雨泽站到俞苧夜身边,说道:“可是爹不也说过王玚是妖道吗?” “是王仙师指路我们才能找到你,谁是人谁是妖,爹分得清!”他说着看向对峙的两人。“俞姑娘,你们什么卜月轮的事,与本官无关,此来除了找回儿子之外,我们一行人都必须全须全尾地回去。” 俞苧夜迅速把移到慕容老爹的咽喉,“姑息养奸,只怕不好?” 慕容老爹双手举起来:“俞姑娘,本官对除不除妖没半分兴趣,也会勒令他们不伤界内分毫,还请你让本官带回儿子。” 双方暂时熄火,凤狐琪娘半靠着尧淳,恶疾又犯了,俞苧夜胸脯起伏得厉害,气愤道:“王玚伤我妹妹,放过他断无可能。”她握剑的手抖了抖,只因慕容雨泽跪到她的身侧,“王玚与我自三年前便再无关系,你要杀要剐慕容雨泽绝无二话,但父母生养之恩,做孩儿的尚不能报答分毫。若你要对他们动手,不如先对我动手。” 她怒目看向慕容雨泽,又看向他的母亲,想起千缘,陷入犹豫…… 尧潭看此情形,正要冲动上前,尧淳拦住他,又看了看凤狐琪娘,“前辈已然如此,若再失那位公子的助力,我们又当如何?能暂且熄火,弟弟在王庭也好交代,若真打起来,王庭一定会怪罪前辈窝藏凡人挑起战火。” “俞姑娘,老夫此行只为带走慕容雨泽,你与王玚之间有什么账,待此行过后,想怎么算怎么算,我绝不干涉。”慕容老爹说道。 俞苧夜皱了皱眉,放走王玚,她心有不甘,看向凤狐琪娘,想请她拿个主意,可凤狐琪娘却捂着胸口,含泪向她摇了摇头。俞苧夜的愤怒与委屈到了临界点强行压下去,她缓了一口气,将剑指向慕容雨泽,起了一层结界屏蔽外界,说道:“应许之事,又当如何?” “慕容雨泽定当竭尽全力,直至生命尽头,苧夜,我可以到那边当间谍。”慕容雨泽勉强安慰她道,他还是把王玚想得太像人了。 俞苧夜取消结界,收回萧云剑,看向尧家两位兄弟,尧潭别过头,尧淳向她点点头,她对他们一众人说道:“速速离开狐界。”他们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前脚刚走,萧云便现出本体,“慕容道士想走,隐尘凭什么跟着去?” “既然慕容雨泽还想替我们做事,那隐尘留在他身边又如何?”俞苧夜心情不佳,对萧云也没好气。 萧云正想反驳什么,忽然凤狐琪娘直直向后倒去。 又过了十几日,慕容雨泽可以说是了无音讯,俞苧夜除了练得更勤了,忽然山洞里多了一份来信,是隐尘的术法和慕容雨泽的道符。她拆开信,里边写到:苧夜,我身受重伤,卧床不下,听闻灵结柱可解百病,或许,可缓解病发,若君能求之,便可救我性命,若君不能求之,便只当这封信为我的遗言,珍重。 俞苧夜拿着信思考了一夜,总觉得那不对劲,可是符咒和法术都对得上,但这通篇的说法倒像是奔着灵结柱去的。难道是哪位道士的手笔?她把信拿给凤狐清明看,他也辩不出是与不是,师出同门,能够做到相似也不难。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数日里,俞苧夜等得越来越心焦,可是慕容雨泽却也真的再也没有来信。近来,凤狐清明除了忙着救治凤狐琪娘,就是到镜湖那边去。俞苧夜不知道再这样等下去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她想便是去借灵结柱又如何?灵结柱是千缘帮忙做的,镇殿珠可以给,灵结柱为何不行? 凤狐琪娘劝她再等等,她让还在修养凤狐清明帮着看慕容雨泽那边,他察看一番,惊觉那里竟是模糊一片,慕容府上笼罩一层黑烟。 凤狐清明觉着古怪又觉着熟悉,他近来太忙了,忙得焦头烂额…… “如果那黑烟连清明师傅都不能窥探,那不更说明这是个陷阱吗?”萧云问道。 “这也更说明那边情况实在不好,慕容雨泽和隐尘陷入绝境,你能坐视不管吗?”俞苧夜愤愤道,多年压抑的情绪似乎再也压抑不住了。“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可你也了解蛇神姐妹的品行,去借灵结柱,届时腹背受敌,又当如何?” 她的手拧成一个拳头,“我无法再忍看悲剧发生,你以为慕容雨泽在那些道士心中有那么重要吗?何况他身受重伤,若是他如同羡苓一般,因我一时犹豫没有及时施以援手而逝去,追悔莫及之时,你萧云有使人死而复生之能吗?”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凤狐琪娘赶紧劝架,萧云心情也低落,虎族最近事不少,俞苧夜让她回去处置,这才刚回来便惊闻噩耗。 俞苧夜心意已决,萧云是劝不了了,就在此时萧壬找上门来要妹妹,还想俞苧夜一块到翼国帮忙。 萧云回去一趟翼国,在其位上处理政务几天后,又回一趟弃忧谷。俞苧夜准备动身去蛇君山,两妖约在一处山洞见,便是之前凤狐琪娘受伤休养那个山洞。“苧夜主人。”萧云唤道,“公主殿下。”俞苧夜站在阴暗处凝视着她,平静得陌生。 “你要去哪?”萧云也没多纠结称呼,“蛇君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我也有自己的事去办。”俞苧夜说话像嘴里带鱼刺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 “哥哥是哥哥,萧云是萧云,你不该误解我的用意,你想去蛇君山,我同你一起去。”萧云急切道。 俞苧夜走近一点,“不成,蛇君山一行险恶,你不该与我同行。” “既然险恶,你当初早该想到,为何提出那样的要求?她们两姐妹与密娄为伍,迟早与虎族为敌,萧云没什么可怕。”萧云质问道。 “那不一样,我与她们有纠葛,如今卜月轮之事尚未解决,即便有镇殿珠落实莫岑出手,可道义上,我仍是不利。”俞苧夜说着转过身,背对萧云,“实在不愿此事牵扯到你,此去凶多吉少,翼国你还有职责未尽,而苧夜孑然一身,没什么好怕的。” “既然凶多吉少那多一个人不就多一分胜算吗?你当初的请求不也是此意?”萧云红了眼眶。 俞苧夜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也知道她们迟早与翼国为敌,如果你我死在蛇君山,苧夜便是死也不能瞑目,你贸然决定和我同行,可有想过以后?”她话毕又别过身,两颗泪珠滴落在地。 “萧云管不了那么多,你当初予诺,如今反悔,到底为何?如果明知是死路一条为何要去?慕容雨泽就那么重要吗?”萧云气愤道。 “小云云,我说过,我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即便是死路一条。”俞苧夜坚定道。 萧云更是火冒三丈:“你一意孤行!” “是,我是一意孤行,”俞苧夜被戳中脊梁骨,还是耐心解释,“得罪蛇神的下场也就是死,好过终年良心难安。萧云,不想继续下去,不想自己骗自己了,我们解除契约,从此我所做的事都与你不相干。” “不成,你想如何做,与我们的契约无关,当初是你相求,如今也不可反悔。”她蹲下扯了扯俞苧夜的衣裙。 “当初是我求你,如今我不求了,萧云也不必相求,我受不起。”俞苧夜一挥手将那条,佩剑保护主人的契约线抹掉。萧云眼泪夺眶而出,跪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眼泪模糊视线时,她隐约听到,俞苧夜说:“保重。” 俞苧夜动身前往蛇君山,先到千缘洞府,发出法术信号后,千缘打开结界。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俞苧夜,千缘有些恍惚,可俞苧夜心急并未细究这些,“母亲,我此来便是为了两百年前羡苓的事。”她拿出镇殿珠。“此物为何会出现在外边。” 千缘看见镇殿珠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有些意料之中,“如何?出什么事了?” 俞苧夜将镇殿珠呈上给千缘看一眼又收回,千缘都眼神暗了暗,“镇殿珠被用过,珠子失去效用,伤了谁?”她语气似乎不像方才那般冷淡,“伤及无辜。”俞苧夜有意回避这个问题。 千缘脸色不好看,有能力启用镇殿珠的只有在这南疆除了自己,也只有莫楝了,这姐妹俩究竟要做什么?可是很快她又恢复平静,变得像只是听见一句稀疏平常的话,反问道:“你想怎么做?” “我想替您去试探她,届时你就在一旁看着听着,成吗?”俞苧夜小心问道,千缘温柔地笑了笑,这样的笑容她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了,那是过于美好,她是多么渴望,一切事情平息后,她们便又能把握住这样的美好,俞苧夜喜出望外地走了,千缘跟在后面。 她一路顺利到达蛇神庙宇,立于庙中,呼唤莫楝,“没想到有一天你还会到这来?”莫楝虽话这样说,但对俞苧夜到这实则并无过多惊讶。 “此番求见蛇神,是为救人,恳请您施以援手。”俞苧夜强忍气愤向莫楝一礼,她在试探不管是灵结柱,镇殿珠,还是道长那边,她都只能试探,试图化被动为主动,可惜此时她已如鱼儿咬钩,被蛇神钓上来。 莫楝露出一丝轻蔑,手握一把斧头,俞苧夜想带着羡苓对战莫楝,将鞭子化为长剑。 她一回身,躲过一斧,一连数脚攻击,莫楝勉强抵住,长剑一击,打到斧头上,发出“嗪”一声。 俞苧夜手中长剑飞舞,这些招式,莫楝都不大熟悉,一时手足无措,俞苧夜实力如此,她还真是有些惊讶。双方打了几个回合,莫楝被打得没脾气,身为神明,她打不赢便算是输,于是出言嘲讽道:“程琪,贪心不足,滚回弃忧谷,你以为你会有意外吗?你可不是娘娘。” 这话激起俞苧夜的怒火,她数招下去,莫楝连连退缩,她双指水平拉开,左手一旋往回一缩,右手合指向前一刺,水形法阵凝聚法力。莫楝一连几斧,跃起,一翻身勉强躲过,柱子被打烂一块。俞苧夜丝毫不留情,长剑横劈竖劈数下,莫楝愣了愣神,凝聚法力一斧,出乎她意料的是并没有破开,受了数击的同时,她的法术在俞苧夜背后偷袭,被水灵盾挡住。 她连连后退,嘴角流出一口血,变出灵结柱,正想启用,千缘到了。“苧夜你在做什么?” “娘娘,她说她来借灵结柱救人,可灵结柱何来救人作用?”莫楝貌若无辜道。 “母亲,我是为羡苓报仇,为蛇君山生灵报仇。”俞苧夜解释道。 千缘皱了皱眉,说道:“胡言乱语。” 局势对莫楝有利,她赶紧煽风点火:“娘娘有所不知,她借着灵结柱是为了就一个凡人,她喜欢的道士,无需狡辩,莫岑都告诉我了。” 俞苧夜脸一边红一边青,“慕容雨泽是被镇殿珠所伤,这是谁的过失,苧夜只是求蛇神救人,您不应也罢何必动手?” “我说过,灵结柱并无救人之用,且灵结柱对于蛇君山极其重要,本座为何要借又为何要对提出莫名其妙的请求的你有好脸色?”莫楝笑道。 千缘听明白了,“苧夜,你竟然,动了私情,你忘了我对你的教诲了吗?”她一出手,金光闪动,俞苧夜被击倒在地。 庙堂之内一片寂静,千缘的目光落在俞苧夜身上,莫楝擦了擦血看着她俩,眼神有些古怪。 “我说了,镇殿珠造成的伤找谁,母亲你也是人,如今他重伤在床,性命垂危,为何你如此轻忽性命?”俞苧夜埋怨道。 莫楝见千缘似乎有点犹豫,将灵结柱抬起,冒着黑烟,但此刻她手中的灵结柱并不能用,只是一个分身。 千缘却好似并没有在听,对俞苧夜道:“我是不会再让你走了,不会眼睁睁看你步我的后程,你看看你如今变成什么样了,凤狐清明是如何教的!”她话毕伸出五指,靠近俞苧夜的额头,想要控制她。 一道道金光落下,俞苧夜感受到的不是温暖,而是锥刺,她的意识逐渐被控制,表情十分痛苦,最后一点反抗让她短暂回过神,蓝光从她眉眼间迸发,又迅速熄灭,她由不甘转向颓然,进而面无表情地倒下。 “来,跟着我来。”千缘轻唤着,她眉眼冒着金光,毫无意识,四肢着地爬到千缘的洞府,不论途中碰到什么都无知无觉。 灵结关中,出险情(三)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灵结柱中,第一层,欧阳雨泽施了脱水咒,隐尘剑架到第二任蛇君脖子,逼他让行。 第二层欧阳雨泽遇到一个小孩,他也是蛇君?他想,可这样的想法没存在多久,欧阳雨泽被一旁的珠宝堆吸引,他跑过去,一个个看,小孩当即生气了:“你是国君我是国君?” 欧阳雨泽笑了,发觉他没什么妖力,便开玩笑道:“国不国君有什么重要,你把这些宝贝给我,你认我为父我也没意见。” 小孩似乎没察觉话里的不对,解释道:“这宝物只在这里存在,你带不走的,这些是我的陪葬品,所以你不能碰。” 欧阳雨泽应了声“嗯”,他心很急,找不到俞苧夜,没法坐这陪他闲聊。 “你知道出口吗?国君。”欧阳雨泽问道。 第三任国君是第二任国君的幼子,他见欧阳雨泽挺老实的,便给他指了出口,过会反应过来,“你说要当谁的爹?”可惜,欧阳雨泽已然打开屏障逃之夭夭了。 他实在心急,到第四层,同蛇君打得火热,蛇君也是从未见过如此有能耐的,还是个凡人,过了数个回合,他便顺利越过他逃了。 之后几层,欧阳雨泽都想尽办法用道符过关,俞苧夜是在第一层消失的,可他怎么也找不到,但不管如何,只要找到莫岑便有一丝希望找到她。可他不知道他和俞苧夜分属两个世界,只有一起出去后才能见到。 俞苧夜缓缓醒来,那受千缘压制沉睡千年的一个个噩梦,让她喘不过气来,悔恨交加,不甘的情绪充斥她全身。 恢复记忆的她,更好地操纵法术,用法联通羡苓鞭,为羡苓疗愈,双指从肩上划出去,还是无法召唤萧云,她觉着奇怪,但还是迅速去找出口。 来到第二层时,欧阳雨泽已然到了第四层, 她也看到那个君主,“美人,帮我从这河里捞点东西,我便让你离开。”他先是笑脸盈盈后直勾勾地看着她,俞苧夜有点不清楚状况,但还是多留一个心眼,施法隐身,让羡苓鞭下去。 河面很宽,蛇君坐在河中沙洲,久久没有听到动静,心情别提多愉悦,“留下来,陪我吧~” 瞬时之间,俞苧夜看破他的阴谋,出现在他身后,轻拍他的肩,蛇君面露震惊,“这不可能!”一条鞭子从河水出,变幻出羡苓的模样,可惜只是一个虚影,她又喜又悲,伸手想触摸,却摸不到,犹如大梦初醒一般怅然若失。可她还在,湿了眼眶的俞苧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带着她走了。 到了第三层遇到那个小孩,蛇君正因被欧阳雨泽戏耍气愤,没想到这会又有人来,“你也想离开这?” “你见到他了?”俞苧夜问道。 小孩有些不解,但很快明白过来,“想离开这里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羡苓先俞苧夜一步开口。 蛇君有些震惊,指着羡苓鞭,又指了指俞苧夜:“你屠戮我的同类?” “你想错了,我是被蛇神姐妹炼化的,我不信你对此一无所知。”羡苓说道。 “倒是你,妖力这么弱,为何还得献祭?”俞苧夜问道。 小蛇君坦然道:“活妖献祭,妖力不算重要,怨念够就成。” 对面的俞苧夜看了一眼羡苓,齐声道:“竟如此饥不择食?” 小娃娃叉了叉腰,摇头道:“那倒不是,是奸臣贺举夺了我的位置,每任国君死后都会埋在蛇君山,而我也被他作为礼物孝敬给神明。” “第二任国君是你的父亲?”俞苧夜好奇道。 “正是。”小蛇君答道。 “你父亲看起来可不好欺负,怎么到你便成这样?朝臣也不反对吗?”俞苧夜问道,羡苓也很好奇,鞭子亮了亮。 小蛇君叹了口气说道:“我父君荒淫无度,昏聩养奸,这才酿成恶果。父君膝下并不止我这一个儿子,但他们都死了,后来议庭便是贺举说了算,他扶持我,再后来他实在不想等了,便逼我退位。” “既然如此,我们也是被蛇神害的,现下要找出口,你知道在哪吗?”羡苓问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我长久地待在这实在无趣,你们要陪我玩一会。”小蛇君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俞苧夜心中感触颇多,将地上的小冠冕给他带上,笑道:“那国君想要玩什么?” 小蛇君笑得灿烂,“你把我当国君,很好,我也很看好你,我有一个心愿希望你能帮我达成,毁了灵结柱,让我死后得以自由。” “苧夜一定尽力而为,完成你,还有我,我们共同的心愿。”她握住他的小手郑重道。 小蛇君留下感动的泪水,他小身子一闪,出口便出现了。 来到第四层,俞苧夜见到贺举,与前三任蛇君不同,他竟然是一个垂垂老者,这位极有耐心的蛇君,一步步夺得他想要位置,可他也没能在这个位置久待。 “年轻人,莫岑令我拦你,”贺举厚重地声音传来,“你能闯到此处也几分本事,不如跟老夫切磋切磋,若赢了便能走,若输了便长长久久地待在这里吧。”他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便举戟出击,俞苧夜鞭子回击,往后退。 俞苧夜已然清楚地知道他是心狠手辣的蛇妖,没再留情,两妖在空中对战数个回合,谁都没有松懈,她回击地过程中,还将鞭子定点落于八方,随后鞭子伸出紧紧捆住贺举,冰刺一点点插入骨头。 八方连点,形成一个水网,将他困住,俞苧夜逃了。 到了第五层,一个男子体态端正地坐在位置上,神情几分忧郁,“你不该到这来的。” “那你告诉我怎么走。”俞苧夜接过话。 那男子笑道:“你是不是见过贺举?南疆国到我这一代,又回到我们姓程的手里。” 俞苧夜站着倾听,蛇君邀她同座,“回到程氏正统?” “程是国姓,我跟第一任国君没什么亲缘关系,但当时我确实想复兴程氏一族,无奈重病缠身。”蛇君说着抽泣声不止。 “可知这病的缘由?”俞苧夜疑惑道。 蛇君却转移话题,看着她说道:“其实拦你不让你出去并非我的本愿,我们都不过是蛇神姐妹手中的傀儡罢了。” “你想做什么?”羡苓还被他的忧伤吸引注意力,俞苧夜已经察觉周围的不对劲,他的瞳孔全黑:“你知道吗?每任蛇君登上宝座后,都活不长久,你不知道我心中的怨恨,是上天不公!” “上天?”俞苧夜听着周遭轰隆隆的声音,沉住心问道。 这一层连摆设的窗都没有,是一个铁牢,没什么光亮阴森森的,唯有蛇君坐着的地方上头发出一点光亮。 他站起身,冠冕正好触碰到顶部,“南疆的天自然是神明莫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几声轰隆隆的声音吞没他的笑声,犹如山洪爆发一般,整个房间涨起了水,俞苧夜是个旱鸭子,只能召唤羡苓,她变出蛇身托着俞苧夜,可水还在涨,这不是一般的水,她不能施法隔开,陷入水中的她任由推搡,强大的意志力让她撑下去。 房间里的水不知源头,乌黑混浊,俞苧夜见不到一丝光亮,只能在黑暗中坚守,直到还在不断上涨的水冲破铁门,羡苓抓住时机,带着俞苧夜一起离开。 羡苓变回鞭子,俞苧夜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浑身粘腻,第六任蛇君走过来,笑容亲切,说出的话却让人胆战,“哥哥真细心,已经把你裹好汤汁送来了。”他说着舔了舔嘴唇,就要咬下去,她意识到危险开始反抗,最后卯足劲一脚把他踢开,从地上以缓慢的速度艰难地坐起。 这里每一任蛇君的面容都是他们最后的样子,这蛇君模样长得阴森恐怖的,生前也不是什么好妖。 “我是狐妖,可能不对你的口味。”俞苧夜身子往后退一点,还是不大使得上劲。 蛇君笑脸盈盈看着才有几分像人,“好妹妹,我是吃蛇,吃蛇妖,可偶尔换换口味又如何?” “不成。”她浑身还是湿漉漉的,“没什么不成的。”他气愤道,两人当即扭打到一块。 蛇君下半身是蛇原形,打起架来很麻烦,“你这样还和我打。”俞苧夜一时去除不掉身上这些粘腻腻的东西,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知道他对羡苓可能更感兴趣,于是把羡苓变回发带,以气凝剑,无奈她心神不稳,只能赤手空拳和蛇君对打。 她一转身,滚到别处去,蛇君抓又抓不住,吃又吃不到,“你别小看我吃东西的决心,本座可是吃蛇吃到被大祭司和神明废了的蛇君。”他亮出一把匕首,就要开餐,俞苧夜明白此人良心全无,她也出手狠辣,强撑着粘腻的身体,去抢他的匕首。 她一个翻滚绕到他后面去,他尾巴一甩,虽然没有命中,但还是打到她的右手,向前一滑,五指扣地,左手兰花指向下流转至右手,向外横扫,合指往里一收,触发。蛇君也像她一样行动迟缓,数次抢夺失败后,俞苧夜明白可能是最后的机会,毫不迟疑,向前一滑,打击他的右手,拳打左手,抢到匕首,翻身坐起,往背上一滑,喷出血液,弄得脸上,身上满是血痕。 蛇君呜咽一声后好似没有动静,她的眼睛变得和他一样的红,长出狐狸的牙齿就要去咬,还没触碰到肉,她便清醒过来。 “小姑娘没想到你如此厉害,不过在这灵结柱中,除非它毁了,不然我可是不死不灭的。”蛇君浑身狼狈,苦笑道。 他这话提醒了她,她赶紧逃离,前往第七层。 第七层是个热衷武力的蛇君,为南疆开疆拓土,同时也是神明的狂热信徒,收到命令,上来对俞苧夜就是一顿打。 她体力不支险些招架不住,以气凝剑。俞苧夜后退几步,蛇君飞过来,位于她身躯的上边往下压。这一击,直接给地上压出一个属于俞苧夜的形状。“就这点本事还敢擅闯灵结柱,真是找死。”他愤愤道。 她拼死抵挡,拳打脚踢,模糊他的视线后,嘴里默念咒语,冷气自眉间泛出,攻击到他的眼睛。趁他眼睛睁不开之际,俞苧夜赶紧起身,汗湿了衣裳。 他立即冲过来砍她,俞苧夜挥剑跟他对砍,上抵,下挡,之后剑在她手中旋转一圈,剑术一出,凝出重重冰层。 蛇君反应迅速,伤得不深,拔掉冰刺,又对俞苧夜出击,他往她双臂,双肩上砍,她有一回意识到了但手上动作反应不及,他的剑便要将她的手臂砍下,水灵盾起效,保护住她。 她没有多少机会了,不能再耗下去她对自己说。 灵结柱中,莫岑看到这一幕别提多兴奋,俞苧夜,今日,便葬身此处吧。 “咳咳”几声咳嗽声后,她又重振精神应敌,几个飞踢过于无力,唯有法术上取胜了。 掌心朝外,一旋朝上,向左边送后两指化开,施展幻术,重重迷雾中,俞苧夜闪身其后,冰与火交碰。 第七层火光冲天,后来被冰术覆盖,一层又一层地覆盖,楼中成了一个冰窟,蛇君成了冰雕。 俞苧夜来到第八层时,欧阳雨泽已经利用道符之便,到达第九层,奇怪的是第九层什么也没有。欧阳雨泽一路施咒中,好像忽然领略到不曾学过的道法,是慕容雨泽,我就是他,他看着手中的道火。 回到慕容府,在院中,道长们早已布下重重法阵,困住两人,隐尘受法阵所扰,现出本体。慕容雨泽怒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的父母便站在不远处的回廊,看着他们。 此时的慕容雨泽根本抵挡不住群攻,很快被击溃,他的喉间涌起一股血,自嘴唇留下,“咳。”血液糊住喉咙,他艰难地咳嗽。 “主人,主人你怎么样了?”隐尘急切道。 慕容夫人见此情形,不忍心,“仙师,点到为止,可不能下重手啊!”“只有给除了这些什么道术,他才能重返正途啊,夫人,狠狠心也是为着他好。”慕容老爹劝道。 王玚一出手便知慕容雨泽的身上伤得不轻,可他不想留手,往后的事往后再管,今后便是死了,这些人不过凡人又能自己何,现下除去这个跟自己不对付的徒儿和拿到酬金要紧。 王道长的师弟搁旁边说道:“慕容公子动不得,先把那个妖人除了。” 慕容雨泽闻听此言 ,立即坐直拦在隐尘前面,说道:“师父,你们若想杀他便先杀了我!” 王仙师双眉紧皱,几年的师徒情,原想利尽而散,不想还有今日,“雨泽,这是你父母的请求,为师也无可奈何,苦心教了你这么久,今日却为你剔除道根。” 隐尘因受困法阵一阵晕乎,其实本不该只是晕乎。 他话毕毫不留情,对隐尘下手,众道士齐力,,隐尘难以抵挡,千钧一发之际,慕容雨泽用符咒改换法术方向,王玚的大徒弟和小徒弟当即把法术改到慕容雨泽身上,他被打飞在院墙上,重重摔下来,“慕容左堂,别再逞强了,都这个关头了保住自己要紧。”大徒弟甄康说道。 王玚建立仙门,设下堂部,与慕容雨泽约定事成之后,给他左堂之位,如今,慕容雨泽不为王仙师效力,左堂位置也未有他人坐,王玚时常嫌弃这个大徒弟没本事,便连小徒弟都给了右堂的位置,他却什么也没有。 可想而知,慕容雨泽此副模样,他看在眼里有多痛快。 王玚皱了皱眉,让他不要躁动,可他也没打算放过隐尘,他向隐尘走过去,隐尘跪在地上浑身灰扑扑的,手中握着长枪。慕容雨泽根本动弹不得,“师父,徒儿求……求您手下……留情,求您高……高抬贵手……放过他,师父……” 话毕他昏过去,眉眼间闪出金光。 王玚看了一眼,觉得不对劲,但此刻杀了隐尘要紧。 隐尘此刻哪里是王玚的对手,受他几番攻击,捂住胸口不住的喘气,王玚正要给他致命一击,法术落到胸口受金光所挡,是慕容雨泽之前给他的护身符。王仙师受金光所迫退后几步,施法的右手僵硬欲裂,他震惊地看向昏过去的慕容雨泽。 过会,在众目睽睽下,王仙师不得不上前,蹲下对隐尘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你也是人,老夫没有杀害同类的道理,望你以后潜心向善,不与妖为伍。” “仙师仁慈。”王道长的师弟带头道。 隐尘看着他,开不了口,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嘴角抽了几下,怒目看着他。 慕容雨泽受道长们重创,提前病发,来势汹汹,卧病在床数日,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王玚撂挑子,只留下杨预谦看护,若出事了便让他来承担。 慕容雨泽不清醒,隐尘留在慕容府十分尴尬,他不开口说话,只是常常盯着他主人,还有被一些讨厌他的人使唤,但因他身负神力,那些仆从也不敢造次。连日近不了身,杨预谦总说,病人需要静养拦着他,可他就是不信为何偏偏他不行,他心中焦躁,这天他趁杨预谦不注意,溜过去。 杨预谦发现这要拉开他,忽然慕容雨泽昏睡中唤着隐尘,“主人,主人,我就在这。”隐尘激动道。恰巧,慕容老爹和慕容夫人赶到看到这一幕,慕容雨泽昏迷中接过话:“你没事便好。”慕容夫人当即伤心得落泪,她开口道:“杨道长,你师父也说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身相信这小家伙无恶意,你也别拦着了。” 夫妇二人赶来除了关心儿子外,便是找杨道长兴师问罪。慕容雨泽卧床不起,请了不知多少大夫,连她姐姐也从婆家带了大夫赶回来,可这些大夫都说这病实在罕见,束手无策啊。但杨道长未免慕容老爹盛怒牵连,狂言道,他能治。于是,夫妇二人又是恨这些道士下狠手,又不得不依仗他们给儿子治病。 屋内,他身上骤寒骤热,痛苦不堪,思及隐尘,俞苧夜,更是噩梦连连,却始终醒不过来。 慕容雨泽这一病反反复复,在床上一躺便是一月有余,他迟迟不见好转,为父母的难免心焦。隐尘亲自去找杨预谦,与他争论:“你师父酿下这一切,他撒手不管了,你呢?留在这看戏吗?” 两人一路争论到慕容雨泽床前,但杨预谦吵不过隐尘要动手时,慕容雨泽醒了,他一醒来便看到这一幕,别提多着急:“住手……”杨预谦赶紧收手,隐尘坐到床边关心他,“主人你还好吗?” 这时侍从端着药进来,隐尘接过正要喂,慕容雨泽摆摆手说道:“这药无用的,不要白费功夫了。” 隐尘正想说什么,他身后便出现慕容雨泽的父母,“泽儿,你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他们的影子盖过隐尘,也盖过慕容雨泽的头顶,他忽然剧烈地咳嗽,咳出一条一条的血丝。 隐尘扶住他,递手帕,几个侍从赶紧围过去,他缓过神,便在众目睽睽下把那一碗药端起喝下。 他喝完便浑身无力地又躺下了,“泽儿,为父相信,你一定能挺过去的。” 慕容雨泽垂泪:“爹,娘。” 之后便再无声音,缓缓合上眼,又昏睡过去了。 “慕容公子,这是要大好啊!”杨预谦说道,“只是公子还需静养。” 此番过后,慕容老爹和慕容夫人便更相信杨预谦了。 听闻慕容雨泽出事,便连远嫁的姐姐也赶回来,大堂里,慕容小姐和慕容夫人议论起来,“娘,弟弟他怎会变成这样?” “你弟弟还不是被妖孽蛊惑。”慕容夫人满脸愁容。 慕容小姐安抚道:“我看他身边那个小伙照顾得倒是贴心。” 慕容老爹摇摇头,慕容夫人拉住女儿的手说道:“他虽然是人可跟妖孽是一路的。” “娘,终究是人不是妖,”见慕容夫人还要说什么,慕容小姐赶紧接话,“弟弟纵然有断袖之癖,也好过和妖成夫妻,闹得丢了性命得好。” 慕容老爹本觉小女荒唐,见慕容夫人点点头更是气火攻心,强压怒火道:“你嫁出去反而越发胡闹了,这趟回来也待不了多久,多和你娘说说话,还有看看你弟弟能不能清醒,你们见见。自你出嫁后,都好久没见了吧。” “是。”慕容小姐道。 又这样反反复复病发病数次,慕容雨泽的脸色苍白得骇人,隐尘看后更是心惊,这天他忽然从床上惊起,“爹娘,为何害孩儿咳咳咳为何!”隐尘赶紧给他顺气。良久,他抬眼对隐尘缓缓道:“隐尘,我……活不长了。” “主人,主人,你别灰心。”隐尘听到此言泪止不住地落下,“你别灰心,我们一起想法子。” 隐尘托着他还是脱力,掉到床上,眼神空洞看着床顶,说道:“我身体我自己清楚。” 隐尘揪心,想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安慰。 慕容雨泽又喝下药,大夫开的药都是温补的,毕竟还有杨预谦给他医治,大夫不知病症但求无功无过,这药喝下去于病缓解微乎其微,杨预谦的治法一是度一点灵力,每日一点点,有些日子慕容雨泽的身体还能撑过这一天,那他这一天便不度灵力,二是模仿王玚的道法画一些解咒符,试图修补一下道根,别让他死得太早。 他喝了药,来了一点精神,求隐尘扶他下床,坐到案前,慕容雨泽有恍若隔世之感,他身子不稳,握住椅把,勉强坐稳。他颤抖着展好信纸开始书写,隐尘扶住他,好容易把毛笔提起落到纸上,忽然脱力糊了一片,连试几次,接连如此,他急得开始咳嗽。 隐尘关切道:“主人别慌,您可是要写书信,隐尘会写字,清明师傅教过。” “咳咳咳,你写的字,苧夜应当看得懂。”慕容雨泽苦笑着被隐尘扶回床上,他在一旁桌子收拾一番,便握笔倾听信的内容。 “久违芝宇,时切葭思。自别君后,于慕容府内遭变,王玚害我,添先前之伤,已是药石罔效咳咳咳。”慕容雨泽咳嗽打断书信内容。 他喝了口水,顿了顿接着道:“此信是提醒你要小心王玚小人挟私报复。再者便是我咳咳咳,自知时日无多,无力以偿夙愿,更有负于君,今生无望偿还。我痛恨己身无能为力,愿有来生践行此约,以作稍稍弥补。” 隐尘写着信强忍泪水。 慕容雨泽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道来,到了末尾难忍伤心泪落,“望君保重,若是挂念伤神,那我罪过便再添一重,命隐尘送信,自此以后他不必再回此处。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一颗颗泪划过湿了枕巾。 “隐尘,事不宜迟,你快到弃忧谷。”他用袖子擦了擦泪,隐尘封好信,“主人,这封信……隐尘还想留下照看主人,不愿就此离去。” 他摸了摸隐尘的脸,“这是我最后的愿望,倘若无法完成,死不瞑目。”本就哑的嗓子说出“死不瞑目”这四个字更是凄然,隐尘看着他,无法不答应他的请求,眼泪夺眶而出,点着头,反握他的手。 “一路平安……”慕容雨泽说道。 隐尘刚走出院门,便遇到杨预谦,“隐尘小弟,你今天只怕是走不得了。”隐尘身负有伤,跟他过了几招便被擒住,那封信自然也被他换了。王玚那边来信要找什么灵结柱,也不知何处得来的消息,殊不知灵结柱此刻便在慕容府之上。 隐尘被他关在别的院子里。 过了许久,春天到了,慕容雨泽在此期间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慕容老爹和慕容夫人十分忧心,对杨预谦也越发不满。 慕容雨泽生了好久的病,瘦得近乎皮包骨,下边人还宽慰他,“公子虽然身上还不全好,但精神好多了。” “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慕容雨泽说道。 他想明白了,看开了,苦苦与病魔对抗,身子也不会好转,能过一日是一日吧。这时莫岑找上他,俞苧夜被留在千缘那,灵结柱又给了她使用,灵结柱使她得以隐去妖气不被察觉。 灵结柱的消息也是她放出去的,目的就是一环扣一环害俞苧夜,这样旦姬娘娘心里她的地位才能提升。 “许久不见,不成想你竟沦落成这样?”莫岑从房顶跃下,手里握着灵结柱。 “姑娘不是一直都在吗?”慕容雨泽笑道,“那枚珠子也是你的手笔,我看见了。” 莫岑露出一丝惊讶,过会说道:“看见又如何?谁又会信你呢?” “既然卜月轮不是你们,你们自然用不了,就像我师父一样守着个空壳,你根本不在意是否拿回卜月轮。”慕容雨泽缓缓道。 莫岑笑眯了眼:“不论你说了什么,亦不过是为自己开脱罢了。” “你不在乎卜月轮是否取回,对我动手,想取我性命,既然如此,慕容雨泽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尽管拿去便是。”慕容雨泽郑重道。 莫岑眼神流露出一丝意外,“你如今不过是烂命一条,想解脱?” 慕容雨泽苦笑一声道:“你就不怕我渡过难关,只怕到时候悔。” 莫岑犹豫片刻,将一包砒霜扔给他:“我会盯着你死,别想耍花样。” 侍从进来,莫岑隐去身形。 慕容雨泽的书童扶他起来,“公子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哎。”慕容雨泽轻叹一声,自知他只是安慰,“我正打算下床去看爹娘,你跟我一同去吧。” 他一出房门,十几个家丁和几个道士都看过来,慕容雨泽无视他们,到了大堂,站定拂着胸口喘着气。 侍从们关切地围过来,从慕容雨泽话一出,书童便先派人去传话,此时慕容雨泽想见的人也来了。 两个老人看见儿子如今活生生站在此有话对他们说,自然高兴大于忧伤的。 可慕容雨泽骤然跪下也着实是给在场人一惊,书童赶忙道:“公子您还病着,何必行这样大的礼。”然后又抬头看慕容老爹和慕容夫人的脸色。他跪下后,向向双亲一礼:“因受过伤还在疗愈,却受王玚重击,如今道根已毁,性命不保,到此地步,儿不知该怪谁。爹娘私以为为儿,却是害儿。” 此言一出,全场静默。 “可儿此身本就是父母生养,如今不能报此大恩,乃是不孝,如何敢怪爹娘?爹,娘,你们便只当从未生过我,从此以后生死免理,雨泽再拜。” “你究竟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慕容老爹不想管慕容雨泽所言是真是假,只想制止他的话。 慕容雨泽抬起头,眼睛无神,突然吐出一口血,晕过去,再醒来已是翌日清晨,书童受慕容夫人的命说了不少好话,可慕容雨泽还是昏昏沉沉,听不进去。 让书童退下后,莫岑出现了,“别装死。” 他勉强起身当着她的面将那一包砒霜尽数倒入口中,莫岑得意笑后又有些惋惜,可惜这张脸……“卜月轮的事不要再牵涉无辜了……” 莫岑刚想说什么,杨预谦进了院门,她赶紧利用灵结柱隐去身形。杨预谦是受慕容老爹的命来的,慕容老爹其实对此事也不是不起疑,最后派他过来给他看看,看怎么复命,杨预谦当然知道怎么复命都要遭殃,毕竟慕容雨泽确实快死了,所以他打算来看慕容雨泽最后一眼便逃之夭夭。 他一进房门便看到慕容倚着枕头,哪里还有当年的风光,杨预谦打了声招呼,便听到他说道:“杨道长竟会来送我一程。” “慕容左堂何苦出此妄语,”杨预谦假笑道,“院中春光正好,不如到院里走走。” 慕容雨泽想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他其实就是为了好跑路一点,毕竟外边还有几个同门。 “我原受珠蚀,今遭王道长摧残,时日无多。”慕容雨泽说道。 “你怨恨师父是吗?事到如今你竟还厚颜至此……”杨预谦似乎对他师父有种奇异的崇拜,慕容雨泽闻言轻蔑地笑了。 杨预谦住慕容雨泽,慕容雨泽也倚着他勉强站稳。 “慕容左堂,我至今想不明白你究竟为何要背叛师父?”他天真道。 “王玚,何处值得尊崇?修道之人暴虐残杀,权贵所指便是他的道义……早弃我之如履,而今有意至我于死地。”他怨恨道。 “杨道长,我生于人世,为人子,为人徒,自有一份责任要尽,可我仍是我自己。”他的嘴里流出鲜血。 “……而我因任而归,何以为师者加以谋害,何以为父母者诓骗儿子,送子上路?” 他的不甘却不能打动杨预谦分毫。 “妖言惑众。”杨预谦推开他, 慕容雨泽脱力,无力维持,身体不由自地晃动,突然几步不稳,跌倒下去,头重重地磕在岩石上,后脑流下血。 他吐出一口血,六窍也随之流下血,死状凄凉。 欧阳雨泽从回忆中回过神,继续赶路。 另一边,俞苧夜到达第八层,第八任蛇君是个痴情儿,南疆在他治下达到顶峰,如今他的层楼里如殿阁般华丽,坐卧在床上抚摸爱妻做的袄。 “姑娘你生得也好,只是不及我妻子分毫。”蛇君说道。 俞苧夜上到第八层已是精疲力尽,坐下靠着柱子休息,听他这句话毫无波澜,但过会便发觉除第一任蛇君往后的君主似乎对她这张脸都没什么反应。 “我有话直说,您打算如何才让我过去?”俞苧夜问道。 于是,两人上来便过了几招,蛇君打累了,做回座上抬头看屋顶,很是惆怅。 “日含天光明朝至。”蛇君道。 “晗。”俞苧夜说道。 “这是爱妻的名,他同我一样姓贺,”蛇君道,“日天边缘金乌起。” “昊。”俞苧夜说道。 “金乌又做何解?”蛇君问道。 “金乌托日。”俞苧夜道。 “既然你猜出我和爱妻的名,那我……”蛇君缓缓道,就在俞苧夜以为他要放行时,他说:“我再想一个。” 正好俞苧夜也想歇息一会。 另一边,欧阳雨泽对上莫岑,“你竟然闯上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莫岑拉开弓,连发三箭。 他一张道符画出烟火,烧尽机关术法,“莫岑姑娘,我今天必须从这里出去。” 他召唤出隐尘剑,往地上一插,剑鞘上的蛛网也随之散开。“乾坤易位,天地另启,重归混沌。”他右手两指往上指,右手握拳,左手做包拳,往怀中旋转两圈,两掌拉开,合上,向外一劈。 于此同时另一边,“自有一日出头天。”蛇君悠悠念道,“春。”俞苧夜回道。 “夫人何处去。”蛇君又出题。 俞苧夜都不想答了,手指比个二。 “三个目。”蛇君盯着她问道。 “瞐。”俞苧夜回道,在地上写出。 “四个木,木头的木。”蛇君有点佩服她了。 俞苧夜也是有点不耐烦了,“困。” “这困字何解?”蛇君有些不解,但毕竟头脑都用去出题,这会没反应过来。 “答上了,我先走咯。”俞苧夜向蛇君招招手走了。 俞苧夜走后,蛇君在地上比划半天,不对,答案分明是…… 上了第九层,竟是空的,周边阴森森的,是灵结柱的本貌。 想必莫岑便在这一层了……她想。 她甩出鞭子,很快莫岑从黑烟中走出,“苧夜,许久不见。” “闲话少说。”她一记鞭子甩出去。莫岑短刀一甩想断了鞭子,却不成,反被羡苓鞭捆住。 莫岑感受到俞苧夜的功力不比之前,赶紧往回收,可惜为时已晚。俞苧夜设下结界,她无论以何种方式都无从逃脱。鞭子甩得极恨,在体力对比差距极大的情况下,数次擦过莫岑的身体,她感受到危机。羡苓鞭一圈圈翻出,圈住莫岑,一股股水浪涌到她身边,将她冻住。 她利用灵结柱破开桎梏,一退,跃到上空,现出弓箭 ,连发三箭,瞬息之间,俞苧夜一支箭躲避不及,擦破肩膀,发出阵阵寒气。她捂住伤口简单包扎一下,莫岑喘着粗气,面对敌人的松懈也是有心无力。 两人过了几招,打得难解难分。 又一次纠缠在一起,过会寒气弥漫这一层楼,水汽一阵阵上来,让莫岑有一种快要溺毙之感,次次冰冻让她有种入了水晶棺之感。她知道俞苧夜全无技巧,用的是最野蛮地灵力压制,可她也无可奈何。只能静待恶狐无力,松开爪牙。 莫岑好容易挣开,两柄短刀挥了几下,发出几道深绿色的光,不曾击中俞苧夜,她的位置散出迷雾。俞苧夜检查一下伤口后闪到莫岑身后,她连出几招花式,打到莫岑站立的地方,迷雾渐渐浓了,莫岑无力倒下,是幻术…… 羡苓鞭绕上莫岑的脖子,绕了两圈后,俞苧夜使劲勒她,莫岑识破这是幻术,也很快破解,只是还是晚了一步,“你是想为羡苓报仇吗?只可惜……老天……不会让你如愿。” 俞苧夜不语,只是越发的使劲,她的手在莫岑的挣扎下有些使不上劲,过了好一会,手中的莫岑咽气了。 又过了一会,迷雾消散,莫岑又重新出现。 两人又开始打斗,第二次勒死她后还是没有作用,莫岑站在她面前,带着笑。 两层一模一样的第九层,是两个平行世界,有两个莫岑。 根根蛛丝插入墙壁中,欧阳雨泽一施法,墙壁起了裂隙,既然往上走有出口,这里已到顶部,出口便是这里……他想。 莫岑露出一丝惊讶。两人对打,刀剑相碰撞出火光,他抬剑数砍,闪身回避攻击,一记道符更是直击蛇妖命门。 就这样两人过了几个回合后第九层成功被慕容雨泽摧毁。 虽然这个世界里的莫岑没被除掉,但还是削弱另一个世界的莫岑能力。 灰头土脸的俞苧夜看着她死而复生,心有不甘,拳头拧紧,羡苓感应到了,“这地方不能久待,先出去要紧。” 俞苧夜不愿错过良机,又与莫岑对打起来,另一个莫岑刚从欧阳雨泽那边抽身,她的身体衰弱的厉害。实在不是俞苧夜的对手,向姐姐求援。羡苓鞭一勾,横扫,冰锥卷,一打,莫岑两柄短刀追着鞭子打,本尊忙着闪躲,最后短刀被击落,长鞭一挥,冰锥刺入胸膛。 她口中喷出一股鲜血,跪倒下去,一股黑烟将她包围。 就在俞苧夜等待着莫岑再次死而复生时,第九层开始坍塌,她环顾四周皱了皱眉,“我们先走吧。”连羡苓也开始紧张。 灵结柱外,已是翌日清晨,左护法也寻来了,四人先是看到一束金光,过后不久,俞苧夜从里边出来,“姐姐,姐姐你可有伤着?”凤狐琪娘拉住她的手问道,凤狐琪娘担忧她,可她看她苍白的脸色反而更忧心。灵结柱里的伤不会带到外边,但是灵力流逝和身心俱疲却不会随出灵结柱而消失。 俞苧夜摇摇头,轻唤声:“妹妹。” 正当她要寻找欧阳雨泽时,他出现了,向凤狐琪娘一礼,又看向俞苧夜,欲言又止。 “有话不妨直说。”凤狐琪娘说道。 欧阳雨泽郑重向俞苧夜一礼,“灵结柱这一关让我明白,姑娘所走的是一条险途,雨泽只是一个普通人,想着好好活下去,无谓去冒这些险。” “你……”俞苧夜不可置信。 凤狐琪娘愕然,以为是钱不够,㶧濛则是不解,旁边两位看戏的有些鄙夷。 欧阳雨泽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能与姑娘同行一段路,我自知有福,昔日所赠银钱,所剩便是这些,悉数奉还。” 俞苧夜没理会他手上的动作,气愤道:“临阵脱逃,一副德行!” 凤狐琪娘一听这话深深地看了一眼姐姐。 欧阳雨泽还是保持着递银钱的动作,贺予都想开口让凤狐琪娘收下了。但凤狐琪娘开口道:“相识一场,应许之物也并无要回之理。”她又看向姐姐,欧阳雨泽同样看向她,俞苧夜挑了挑眉眼说道:“你便那么想走吗?”欧阳雨泽没有回音,低下头,又复说道:“既怕死,也是,趁早走。” 她话毕,欧阳雨泽收拾东西,因着疲惫,缓慢地走远了。 这边几个人正要转移话题,问问灵结柱里边的情况,萧云出现了,她走上前问道:“你召唤我,是你吗?” “既知召唤为何不至?”俞苧夜质问道。 萧云也是气笑,“你可知我去了那?王府,我去探知隐尘的下落。” 岔路,分歧?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俞苧夜垂眸,凤狐琪娘想替俞苧夜描补:“在灵结柱里边情况确实比较紧急,所以……” “所以什么?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说话,我在你们眼中不过是个可利用的工具罢了。”萧云说道。 凤狐琪娘又羞又愧。 贺子兰正想说什么被凤狐琪娘眼神阻止。 “小云云,不论如何,琪娘她并无恶意。”俞苧夜真的很累很累,上件事她还没有缓过劲,又遇到更棘手的事。 “那我问你,隐尘去年二月被抓,如今已是今春二月,整整一年,他尸骨是否尚存我都不知,你们还在从长计议!他也是你带回弃忧谷的,身为主人,一点应尽之责都没有吗?”萧云愤怒道。 “自然有,只是能力不足,时机不对时,必须徐徐图之,小云云。”俞苧夜上前拉住她。 “够了,你的这些话还是留着说给你的良心听去吧。”萧云讽刺道,甩开她的手,“隐尘不单是我的丈夫,更是翼国的战士,即便他已经逝去,我亦要把他的尸骨带回翼国。从今往后我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你们的事我也不想参与,就当我是一意孤行吧。” 她话毕,俞苧夜一颗颗泪珠夺眶而出,“萧云……”看她泪落,萧云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红着眼睛转身走了。 俞苧夜还想追过去,突然凤狐琪娘仰面吐出一口血,倒向㶧濛那边,她赶忙扶住她。 凤狐琪娘缓了缓气力,来了点精神,贺子兰刚要上前,俞苧夜便抱住她,“到一位道长林锦玉那去。”俞苧夜让㶧濛想回去,这里有她。 “你带路。”俞苧夜将她打横抱起说道。 贺子兰想插手发觉自己根本插不上。 到了林道长住处,这里布置很是朴素,林锦玉似乎也对她们的到来有些吃惊,“凤狐姑娘这是怎么了?” 俞苧夜将凤狐琪娘放到床上,着急道:“她的病发作了,你这里有药?” “我这里自然有药,先让她服下随身带着的药吧。”林锦玉指了指香囊。 她又指了指贺子兰:“这位是?” 俞苧夜自然没空应答,贺子兰似乎更没空,她看了一眼便又匆匆地走了,回了林锦玉一句:“是朋友。” 天色暗下来,俞苧夜还在床边守着,林锦玉带着汤药过来,招呼手下退下,她坐下和俞苧夜聊两句。 俞苧夜试了试温度,便开始喂,“熬了两次药辛苦你了,你应当知道我们是妖吧?” “道士与妖做朋友是不是很奇怪?”林锦玉神情莫测道。 “是不多见,但你亦不是我见过的头一个了。”俞苧夜笑道,缓和气氛。林锦玉却出乎她所料道:“我与这位姑娘不算朋友,因而你们休憩一会,尽早离开。” 俞苧夜有点不知所措,药喂完,手也跟着手足无措起来,“是。”林锦玉笑着接过碗,带着站在外边的手下走了。 此时,凤狐琪娘缓缓醒来,把俞苧夜丢的魂找回来,“新交的朋友是……是不大熟。” 俞苧夜上了床榻看她。 凤狐琪娘忽然剧烈地咳嗽,吓得俞苧夜脸色也跟着不好看。黑暗中,唯有烛火微微映着光,她喝了口水后缓过劲。 “琪娘,即便只有我们,也……也要携手去完成夙愿,永远不放开彼此的手,快点好起来啊。”她说着说着一颗颗泪滑落。 凤狐琪娘为她拭泪,张嘴说着些什么。 她的声音很小,即便是在寂静的夜里,俞苧夜尽量靠近她去听。 “苧夜,把萧云找回来吧,我们还有许多事要一起去做,不能中途撒开手啊……隐尘……不是不救。”凤狐琪娘说完一颗泪滑落发间。 “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别太忧心了,萧云我会去找,隐尘也要救。”俞苧夜回应道。 两人又低语几句,俞苧夜便出门去。 萧云离开她们,也不知去哪,她去王府一趟了解隐尘是由王守明看押,目前应当还在王府。 正想到故地八环岗看看,密林间忽然传来动静,毒烟扑来被月光打散,萧云捂住口鼻,静待幕后之人出现。 两位女子便现身在她眼前,密娄没想到萧云面对偷袭反应如此快,一时不知如何进行下去,故作镇定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她话毕看向凤狐倩。 萧云此刻心绪不佳,心事重重,对她们下手又快又恨,三人打了几个回合,密娄便被打趴下,萧云一剑正要刺下,凤狐倩赶紧挡在她前面:“萧云,看在我的面上,饶过我们一回吧,我知道你们之间有深仇大恨,但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待我如母亲的妖死在面前,萧云,求求你。” 萧云眼珠子动了动,叹了口气,转身走了,两妖立即闪身逃了。 她又走了很长一段路,竟然走回清早与俞苧夜诀别的地方,老天啊,这才是我的心吗?她想。 在此处她又看见她。 “小云云,我想跟商议营救隐尘的事。”俞苧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据杨预谦所说,隐尘被关押在王府,暂无性命之危。如今的王家自然不比从前,但仍需谨慎再谨慎,我和琪娘都想制定一个周全的计划。” 萧云只是盯着她,一个字也没回答。 “我们再承担不起任何牺牲,一千年,我们谁都再等不起了,这份公道已经迟了太久。”俞苧夜诚恳地说道,“过去我们或许有误解……” 萧云被这句话打动了,眼睛莹莹,但表面上不想显露抬手制止下文,“我不听空话,一起救出隐尘,往后的路怎么走往后再说。” 她说着抱着凝光剑走在前头,过了一会回头对身后俞苧夜说:“带路。” 几人就这样回到客栈,凤狐琪娘将事情交代后一连躺了几日。 俞苧夜抓了几个蝎子兵,让他们供出布防图,然后将他们藏起来。抓猫妖杜曼珠时有些棘手,一连蹲守几天也没寻到,这天夜里四人一起出发,在离柳府不远一处狭道发现了她,她被俞苧夜和萧云逼到角落,再退身后有树挡路。 狠下心,她一仰头,“萧云,快。”凤狐琪娘喊道。萧云掐住她的脖子拎起,另一只手掐她的腮帮,从嘴里拿出毒包。杜曼珠心有不甘还想做什么,凤狐琪娘立即使出幻术将她迷晕。 一行人来到垚县㶧濛家,“你们猫妖的驻扎点,你应该清楚,告诉我们,我们不会拿你们如何的。”俞苧夜平和道。 “还有王府的地形图在再画个详细些的。”萧云道。 杜曼珠一开始不配合,总是瞪着眼睛看着她们,猫妖的驻扎点对她们来说不算重要,只是了解一下她们地盘范围以免误闯腹背受敌。杜曼珠都是瞎报的,但王府的地形图,要她画却有条件,“帮我救杜若翾。” “她被道士抓了?”㶧濛问道。 “不是,是大王。”她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面面相觑。 原来是王道士们要和猫妖划清界限,过去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也被重提,让杜卯赔了不是财宝。杜若因不愿王道士一同所以总是在陪他们时明里暗里地捞些东西,让自己心里好受些,也让自己的姐妹开心开心。于是,这次出事,她一力承担猫王的怒火,被他关押起来。 正说话着,俞苧夜觉着哪里不对,看了眼屋顶。 “这杜卯……”萧云对他用妻子讨好处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件事我可以应承你,尽早把图画出来。” 在杜曼珠画图时,凤狐琪娘又是找杨预谦,利用幻术让他看到他最想见的人后,向他提要求。 “怎么不会说话?”杨预谦刚要跟她说什么,凤狐琪娘便取消幻术。 “能不能再见到她,全看你能不能带我们去救隐尘。”凤狐琪娘说道,“不用试图模仿幻术,幻术会印证内心,她临终时如何想你,你最清楚。” 就这样两人磨了三天,杨预谦勉强答应带路,带到路后一切与他无关,也不会对王道士出手,王道士的事只能由俞苧夜等妖解决。 这边杜曼珠的图也画好了,几只妖围着看,据这张图看,萧云看了一下那张图,发觉除了一处水池,其他可能的地方她基本都摸索过,正巧也和杨预谦说的水牢对应上。 最近的一次,他们把隐尘移到水牢,看守更加严密,杨预谦说。 “既然杨道长答应带路,那这张图?”㶧濛问道。 “杨预谦此人不可全信,若临时反悔,有这张图便多一条路,但他对水牢的了解一定比我们多,又不能缺。”萧云说道。 “何况当时也不知他会答应。”俞苧夜说道。 杜曼珠把图画完,按照约定,救完隐尘后便放了她,再一起去救杜若翾。 “这杜曼珠也算作恶多端,就这么放了?”㶧濛问道。 凤狐琪娘摇了摇扇子说道:“近来王道士正在清算猫妖,当然我们与猫妖之间和王道士与猫妖之间不能等同,此事放救出隐尘之后吧。” “既然行走江湖,就按江湖规矩,不能失约。”俞苧夜一本正经地说道。 萧云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想救人就要在允城王府守卫最薄弱的时候。二月十八,王府道士到临安城杨家去举行庆祝此番打击猫妖全面胜利。 此事杨预谦一得消息便告知凤狐琪娘,宴席去了大多数王家头目,但他们只吃席,吃完深夜里还要回允城来,便由俞苧夜去拖住他们。毕竟他们的席可以说专门为杨预谦办的,不单是打掉猫妖这扯后腿的,还打压了蝎子一派,杨道长一出手大快人心。他早早走,王家的只会更早回来时间上不好安排,必然要拖住他们。 在其他人看来这不是一个好的主意,但凤狐琪娘相信她姐姐,萧云听完计划后一直盯着她,“想救人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萧云别过脸,似乎不认同,低头纠结一会,对着凤狐琪娘点了点头。“好,那照计划行事,”凤狐琪娘笑着摇了摇扇子,“萧大哥到临安城那边照应,我和㶧濛在允城接应萧云和隐尘,镜子联络。” 俞苧夜近来总觉着不对劲,看了看屋外,出去查看,却没有发现什么。 欧阳雨泽离开这些妖已有数日,这数日里,他便寻他讨厌的道士不在的小城去。 夜里他感觉到一丝诡异,打开窗一看,一户人家里,老太动作有些奇怪,往她四周一瞧,别生瞳映鬼怪,那是什么东西……欧阳雨泽想。 见鬼怪欲伤人,他赶紧动手,谁料那鬼怪受他一记符后竟然现出人脸。老太太似乎在抽泣:“儿啊,是你吗?是你吗?” 欧阳雨泽听到这一声声唤,心颤了颤,收回道符,一路往允城的方向去,越靠近仙家道门的地方怨气竟然越重。有被“神仙符”祸害的,有被土匪残害的,有因官员贪污腐败,日子过不下去的,他们似乎都被困在此重重群山中,难见天日…… 可他似乎只一心往前去,路上遇到很多不平事,他动动手也就解决了,可是阴阳两隔的事他一点忙帮不上。是人变成鬼,也是人让人变成鬼…… 他来到母亲陵墓前,离家这些年,挣到钱的年里他都会回来看一回她。此时他便跪在他娘面前哭得像个小孩,“娘……娘……” 哭了许久都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直到眼泪再流不出,眼睛干涩,才将悲伤的情绪往回收一点,“儿悔了,做了这么错误的决定,。我是贪生怕死,那是因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便像娘你苦日子过完好日子亦没轮上。娘你教我的,命是第一条,要平安健康。儿苦日子过够了,留着命过好日子。” “可是这些天,忽然之间不知该做什么,儿好悔,看着那些百姓的悲欢离合,又记起您说过要做一个有出息的人,孩儿不知何为有出息。但总归于百姓有益的事儿想去做。如今世道,伪道大兴,妖孽横行,百姓没有好日子过,好日子不是从天而降。既然造成这一切是人和妖,那由人和妖来改便再合适不过不是吗?我学道法也有了意义!”他越说越激动,像个疯子一样在墓前大哭又大喊的。 他又回了一趟欧阳府,去把过去学到的东西,做成的东西都取出来,正要离开时,忽然被叫住,“闯了祸事还敢自报家门。” “你与我已断绝关系,我乐意报你的家门,管不管用看我命够不够硬……”欧阳雨泽面对父亲总怯弱,说话有些不过脑。 欧阳宇屏打断他,说道:“去看你母亲了?” 他此话一出,欧阳雨泽心跳得厉害,害怕事情败露,所幸欧阳宇屏也上心到让人跟踪,只是猜到了。 “坐下吃饭吧。”欧阳宇屏招呼他。 他这才放松些,看向他指的方向,这才看到院里的一桌宴席。 营救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入了夜,临安城的王府内,道士们喝得酩酊大醉,但王守擎海量愣是不醉,杨预谦没管那么多,借了个由头,离开。王道士们尽了兴也要往允城那边赶了,毕竟那边才是重中之重。 几个头目正打算走呢,此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允城王府这边,萧云跟着杨预谦顺利进了王府,避开护卫视线进了水牢,水牢因材质特殊,因而看押的人手反而不多。杨预谦不动手,只能由萧云打晕他们,带路中杨预谦觉着不对,但她已走在前头。 终于走到关押隐尘哪一间,萧云冲上去,强力破开门,进去后,除了隐尘外还看到另一个人。 在萧云到来之前,欧阳雨泽先到了。 王守明没到宴会上去,留在水牢盯着隐尘,此次宴席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早在牢房里布下天罗地网,信号弹亦备下。 欧阳雨泽其实是跟着王守明找到位置。一到牢房看见旧人昏睡,便顾不上王守明,“隐尘,你如何了?” 王守明看到欧阳雨泽独自前来,咧开嘴笑了,欧阳雨泽一身紫金道袍,走近隐尘,并没有注意到王守明。“隐尘,醒醒。”他摇了摇被捆在架子上的人。见隐尘浑身伤痕累累,他眼眶都红了,立即给他疗伤。“主人小心!”他一闪身,铁剑挡住砍向隐尘的剑。 两人相持,他一抵一挡,一回再出击,王守明上挡下挡转攻为守,一旋剑削弱攻击,一闪身火术爆炸在身后,他道:“这回没人保得了你。”左手两指向上,右手两指向左,一拉开,再水平一回,双手两指皆向上,念着咒语。“大可一试。”欧阳雨泽说道,他双手旋转于胸前,合并拉开,两掌往外张。 他决定先来探路便做足了准备。 很快金网被烧成火网,满屋火光,隐尘看得眼睛都亮了。王守明被道法反噬行动迟缓,欧阳雨泽执剑冲击,他一翻身一跳,欧阳雨泽立即追上,左手还施着咒,两剑相碰发出“锵锵”的声音。 在空中一阵对打后转向地面,王守明已支撑不住,但他心中有恨不愿就此放弃。欧阳雨泽忆及他种种恶行还有隐尘的伤下足狠劲。两人拳脚相加,不过几个回合,王守明一个没防住,被他一脚踹到,欧阳雨泽冲过去一剑刺到他的胸口,欧阳雨泽刺的力道极大,眼里满是恨意,他瞪大眼睛,口留鲜血,不久后咽气了。 萧云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形,他的铁剑刺在王守明身上。 她有些愣住,困住隐尘的是诸多道符她一时破不开,欧阳雨泽立时抽出道符,一记破开,但亦受到道符反噬,收敛心神回身道:“你们保重。”话毕闪身走了。“阿云是主人!”隐尘觉得解恨,嘴角弯起。“是他。”萧云亦有些激动,解开后扶着他走了。 杨预谦没想到如此顺利,又回到那间牢房,看到一具尸体,不单是如此还有那个人的气息。他立即追出去,在屋顶看到欧阳雨泽的身影,他正注视着萧云和隐尘离开,“慕容左堂,果然是你。”他回过身看他,笑道:“还真是别来无恙。”欧阳雨泽讨厌杨预谦不论前世今生,他是伪君子,他心中明白。 “我就知道,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真是左堂转世回来了。”杨预谦客套道。 “我这名还改过。”他调侃道。 “是啊,缘分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慕容雨泽,左堂你说是不是?”杨预谦问道。 欧阳雨泽却不想再和他说下去,他讨厌这个称呼,“回见!”他明了俞苧夜她们还在和杨预谦合作,便没有撕破脸。 欧阳雨泽自从灵结柱出来后,功力充沛加之先前数月苦练,一点道符反噬不至于将他如何。他现下便只有一个念头,到临安城王府去,去找她,之后向她说清楚,表明自己的心,再向她赔罪。 临安城,府院里,王守擎四处寻不到杨道长,心中有些怪异,大家伙也觉着没劲,未到一更,便要散。在一处院道狭口忽然出现一个倩影。 “谁在哪?”王守擎问道。 “来要你命的人。”俞苧夜回道。 道士们列阵对抗。 她手持鞭子,身法轻盈,如同一道闪电般攻击敌人,她的眼神锐利,动作敏捷无比,鞭子打落几个小道士,而俞苧夜他们却怎么也抓不住。 几次旋鞭,大范围地扫射道士,寒冰刺骨,王守擎面露难色,王守昆刚想说什么便俞苧夜的鞭子打断 每一次攻击都像是预先计算好的一样,准确无误,鞭子灵活出击,施法者灵力充斥整个狭道。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王守擎道长失措,但他很快定了定神,几记道符在空中泛出红光,两张顺利落到俞苧夜身上,“呃。”她扶着墙,缓了缓精神,挣开道符的压制。她必须坚持,乃至将他们击溃。 一波波灵力冲击下,王守擎不得不严肃起来,一张张道符飘落在狭道两边,黄纸红字贴在冰霜上格外显眼。 她握拳靠胸,一开,击破道符攻击,许多功力浅的道士要么倒下,要么逃了。终于可以用上拳脚了,俞苧夜双手置于胸膛前,左右平行运功,后右手做兰花指升起,左手也将它扶起,设下结界。 这种场合王守和自然不在,王守明亦不在,这让俞苧夜觉着有些古怪,但此时此刻她无暇顾及。 王守擎,王守昆,王名先,王名,四人将她围住,身后还有道士们接应。羡苓鞭在东西南北四个角各打一下,逼退道士,她右掌往左脸一旋,与下巴处变为兰花指,与左手翻转几圈凝聚法力,两手六指朝上,向外推去。 其他人没抗住,王守擎屹立不倒,又一次加紧符咒。王守擎这个人她知道他除了表面那样耍嘴皮,卖乖,讨好杨家,实则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货色,但她不知道的是他有意到八环岗寻黄金,对隐尘抓捕也是他下的令。 她一飞身跳到岩石躲开一记攻击,身体几个旋转后将鞭子打过去。“啊啊!”倒了一片,有些道士直接昏死过去,有些道士勉勉强强撑着站起来。 很快与王守擎对上,出招中,俞苧夜打掉他的长剑,两人拳脚相对,他一拳一按,她反身侧击,挣开给王守擎腋下一拳,一脚上去被他抵住,他数计冲拳,俞苧夜都躲过去,又有人围过来,她几记飞踢,踢出蓝光。 双拳握紧,只见她出拳利落,拳拳到肉,招招朝准打击点,无奈人多势众,未必全中,主打她的四人连连喘息。 王守擎找准时机收回长剑,飞步向前,数张道符自剑刃出,王守昆在其身后偷袭,众人起上被水灵盾挡住,俞苧夜打散道符,却还遭到侵蚀,王守昆也偷袭成功,她捂住胸口靠在墙壁上。 众人齐力施咒。 俞苧夜觉着头好痛好痛,手上握紧鞭子。 众人环伺齐上,羡苓鞭甩开一圈,她的额间流出密汗。 王名先率先冲过来,“自投罗网的妖孽!”结果被俞苧夜,大手一挥送他数记鞭子,他父亲给他挡了几记。 不等他喘息分毫,她又是一脚飞踢而来,王名先歪斜倒地,身体在地上滑行飞出,直至撞到墙角。 俞苧夜忙着和王守擎,王守昆双拳出击,又要抽出空来对付其他道众。忙得不可开交,逐渐体力不支。 在对打中,不单敌人吃了她拳脚,她也结结实实地抗下几拳。必须速战速决,她想。羡苓鞭在空中旋圈,将他们打散。右手做波浪状,自额间划下,左手水平滑开,右手在上,左手在下,翻转,右手手指朝下转三圈,向外推开。 水波阵阵散开,她手一回旋,水术往王守擎脑门一弹,他当即倒下,俞苧夜受到道法反噬,捂住右肩,闪身走了。 王守擎重伤倒下,其他人更无心应战,王守昆受了点伤,但还是着急忙慌地去扶堂兄。 她逃出王府,月上枝头,渐渐凌空,近三更。 她边走边给自己疗伤,精神好了许多,正欲腾空,发觉周遭有些古怪,便站立待其现身。 “俞姑娘,你近来可好?”欧阳雨泽一句话问得婉转动情,俞苧夜舒张了眉头,“不曾料到还有再会之期。” “一别十数日,闲日无事,便管了几桩事,发觉祸源不除难以成事,我思来想去,唯有姑娘可解。”欧阳雨泽认真道。 俞苧夜很少见他如此认真,这倒让他想起一位故人,“既想苟活,他人之事为何要管?” “雨泽亲眼看见,于心不忍,不忍家乡变成人间炼狱。过去我是无用之人,可是这将近一年发生的一切也改变了我……那日那道难关让我想起过去的我,于是便逃避了……”欧阳雨泽说到后边有些哽咽。 “你若想明白是去是留,便让我看到你如何做,如此便无需去去留留反添烦恼,你道是不是?”俞苧夜问道。 欧阳雨泽闻言高兴道:“好。” “总得做点什么来表白表白你的心吧……”俞苧夜小声对欧阳雨泽说她要他做的事。 明明是要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他却高兴得想得了个终生的依靠。 于是,两人就此分手。 俞苧夜在小院门口看到凤狐琪娘,她在等她,“姐姐,你都想起来了,对吗?” 俞苧夜垂眸道:“不是,我只是想起一些,一些。”她对过去的记忆一时接受不来,在将回忆和一千年的噩梦联系起来时她十分痛苦,她想她能够感同身受一点欧阳雨泽的逃避。 人有时无法原谅过去的自己,她觉着一千年前自己是有些冲动,以至于造成恶果,她喜欢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的她,而这份责任她毫无准备,不愿面对过去的自己。 只有在救出隐尘,这种可以稍稍弥补她的错误的事能让她的心好受些。 凤狐琪娘在宽慰她,亦像在宽慰自己道:“慢慢的,总会想起来的,若过去的事你都想起来了,琪娘想主意亦不至于六神无主。” 俞苧夜忽然有些愧疚,她垂眸,后悔撒了谎,走近抱住凤狐琪娘。 难以言表的感情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萧壬和魏蔻娥的感情的曲折唯有李苓和杨预谦的感情可以稍稍比之。 但两者间又大不相同。 杨预谦出身贫寒,父母早亡,辗转找到远亲李家,幸得李苓之父接济,这才健康长大。李家也不算十分殷实的人家,家里多了杨预谦这个人,李苓起初对此没什么感觉,可是天长日久,情分渐升。 两人渐渐长大,李父便为两人许了婚事。 后来流年不顺,李家破败,李苓被旁亲收养,杨预谦不好同去,辗转成为王玚的徒弟。 杨预谦学习道法算有天赋,他也一直铭记着李家和王玚对他的恩情。 可是这一切自从慕容雨泽的再次出现便变了,王玚发觉慕容雨泽修炼年数不长,道法竟然不在自己师弟之下,若真跟他们一样长久修炼下去,前途不可限量。于是自那以后,从未当过一天左堂的慕容雨泽,一直在王仙师门下被尊称着。 杨预谦与慕容雨泽在交锋之前只见过一次面,对此人的印象便是翩翩公子不像个道士。 后来他对慕容雨泽有嫉恨亦有畏惧,带这样的情绪直到慕容雨泽死后,王玚与慕容家决裂,他师父嘴里说得最勤的变成他,可是左堂之位始终没落在他身上…… 21岁的杨预谦也算小有成就,一别6年,他赶去找她,所幸她亦尚未嫁人。两人成了亲,感情和睦,只是总有小人从中作梗。 许多人见杨预谦所得便眼热,公事上挑不出错,便从私事上来。杨预谦整日里忙着除妖,两人纵有青梅竹马的情分,也在他人的挑拨下,和彼此观念不同而渐渐走散了。 十八岁的李苓嫁给杨预谦被嘲笑是老姑娘,婚后两年未有子嗣,被说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后来好容易有孕,却难产了,幸得前来刺探消息的凤狐琪娘碰上,她救了李苓。 李苓十分感念凤狐琪娘的恩情,能够活下来,她亦决定摒弃前事,今后重获新生,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受外界叨扰。可当她听闻,丈夫所做之事竟是有害于恩人时,她立即劝阻他。 可惜杨预谦是不会听的。 “你夫君今日所得,皆归于师父,妖孽祸害苍生,除妖乃是正道,临阵退缩,即便我真答应你,师父亦不会答应。我于你有情,难道便对师父无情吗?这项事业是你夫君立身之本,苓妹你怎么不懂呢?”杨预谦耐心劝着她道。 李苓亦软话语:“夫君,我不信恩人的亲朋是残暴之辈,师父不也常说,上苍有好生之德,何苦赶尽杀绝?仗打了几年打得为妻心神不宁,你便当为咱们女儿积德,少些杀戮吧。”李苓苦心劝着。 自从凤狐琪娘救了她,并对她一番安抚后两人便再无见过面,后来凤狐琪娘想起怎么一个人,用镜子一看,这才看到另一悲剧。 李苓没有办法阻止杨预谦,也没有能力帮上凤狐琪娘,只能在屋内拜一拜,为她的恩人祈福。 这天她照常礼拜,“老天,请您庇佑我们一家外亦多多庇护我的恩人凤狐姑娘,凤狐琪娘您一定要平安无事啊。”她正念着,忽然杨预谦推门而入,前方战事不顺,而又听到爱妻在做这样的祈祷,他当即怒火中烧,将香案推倒。 他从她背后突然闯入,又推倒香案,转身黑脸看着她问道:“你在做什么?” 李苓着实被吓着了:“我什么也没干啊?难道你连这也不许吗?” 摇篮里的孩子被突来动静吓醒,呜呜大哭起来,丫鬟赶紧跑进来哄孩子。 小孩的哭声渐渐止了,杨预谦才开口:“若被外人知道我杨预谦的妻子在为一只妖祈祷,外人会怎么样看我们一家你想过没有?” “你不是能耐高吗?瞒这点事都不成吗?”李苓有些失神,她自从生产后一直心绪不佳。 杨预谦冰冷开口:“纸是包不住火的,苓妹,从今往后再不许了。” 李苓两汪清泪留下来,默默无声地起身回到床上,看她的女儿去了。 杨预谦不住地叹息,心里亦是难受极了,“老爷何必如此绝情呢?夫人生产九死一生,如今不过是靠这点念想活得开心些。”丫鬟亦过来劝道。 杨预谦并不松口:“连你都知道了,外人知道还需多久,他们一人一口唾沫,后果老爷不敢想……” 仗还在继续打着,李苓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外人本就看不惯她,王家也得知她不愿杨预谦久留战场,对她没好辞色外,还暗中使坏挑拨。李苓的身边除了沉默无言便是叽叽喳喳,她并非感受不到,眼中常常挂着泪,最后抑郁而终。 如今,杨预谦不老之人,唯一的女儿死后,便剩他孤零零一个。 而萧壬还在追寻他的心上人。 “娘,你相信前世今生吗?”魏蔻娥问道。 魏苏云道:“你这糊涂虫又犯糊涂了。”她手上的绣活没听,“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魏蔻娥害羞得不说话。 隐尘回归,他稍作休息后,跟萧云回过一趟八环岗,在哪里他们时隔多日再次看见萧壬。 他端坐在山洞内,手脚被铁索捆住,他压抑着心中怒火,那天晚上他也遇上王道士,他没受什么伤,而是被激发出兽性,是原始的记忆被激发,他虽还维持着人形,但意识已经跟一只疯狂的走兽没区别。 “哥哥,哥哥。”萧云唤道。 萧壬没有开口回应,白瞳转了转。 萧云气得眼睛红了:“是那次被抓捕,哥哥才会变成这样……” “阿云。”隐尘轻抚萧云,两人协力缓解他的痛苦。 终于,经过一个时辰,萧壬稍稍缓解,“哥哥这仇,萧云誓不甘休。”萧云说道。萧壬亦坚定地向他点点头,隐尘握住萧云和萧壬的手,三人达成共识。 经俞苧夜对王家的打击过后,王家的人力收拢不过来,加之蓉城毕竟是繁华地段,因而不能总是处于半封闭。 同样心思的人聚到一块。虽说贺子兰因关切凤狐琪娘,让她到蜀南小院将歇,但几个人商议事情还是到㶧濛的小院。“接下来,”凤狐琪娘看了看在座几位后,“既然打了王家,不如打击到底,拿回灵钻。” 又经过一番热议,几个人相视一笑,萧云对俞苧夜的态度好些,但关系并不密切,反而跟凤狐琪娘关系更近。话说凤狐琪娘先前那一病,至今未有痊愈,不得已凤狐清明出马,离了弃忧谷,到这小院为她治病。 “咳咳咳,近来身子越发不好了。”凤狐琪娘蹙眉躺在床上。 “琪娘,熬过这一阵,慢慢的,会好起来的。”凤狐清明宽慰道。 凤狐琪娘看着凤狐清明说道:“我好担心,有些事……咳咳。” “你忧心什么不妨跟师父说。”凤狐清明给她端来一碗药。 她咳嗽着起身,“烦忧不在眼前,若来日有求于师父,师父可否相助?” 凤狐清明没想太多,点点头让她安心。 凤狐琪娘笑着将一碗药一口气喝下去。 王家家主经此一役精神颓丧,又是痛失王守明这个好助手一时郁郁寡欢,回了允城亦是终日窝在房中。 隐尘被救走一事,他开始亦有所怀疑,觉着有内鬼,只是没有证据,先前已然清理过一些,如今方立功不久也不好排查,显得他王守擎卸磨杀驴的。他不知道的是王家的大难就要临头了。 救回隐尘后,俞苧夜便把杜曼珠放了,不久后随她一起救出杜若翾,三妖刚走出囚牢一段路,忽然她察觉动静,“谁?” “苧夜,你工夫真多啊。”萧云这一句听不出褒贬。刚从八环岗回来不久,她的心很焦躁。 俞苧夜默默注视着她,杜曼珠自个扶着杜若翾离去。 萧云挑起半边眉:“猫妖,怎么个说法?” “你若有兴致,我们可以先把他们手里的灵钻夺回来。”两人达成共识。 萧云看向她握住自己的手,有些恍惚。 南疆国内,贺妍近来忙的很,“妍首上,近来怎么这么忙,都没空理我一理?”程宁俯在贺妍身上。 “你亦知我近来忙,可知我在忙些什么?”贺妍问道。 “怎么了?司毒司有什么要紧事?”程宁凝眉关切道。 听她一言,贺妍摇头,她再想去揽抱她,却被贺妍躲开,“难道你真的想你我之情不见天日吗?” 一提起这个,程宁亦伤怀,四下并无他人,她压低声音道:“你打算如何做?” “南疆之内,唯有蛇神,只要神明点头,旁的亦不敢再有异议。”贺妍笑道。 萧云,萧壬,㶧濛,俞苧夜,隐尘,甚至魏蔻娥也一起研究过猫妖的布防图,但都没什么眉目。 这些天俞苧夜等人联同狐庭,到猫妖处骚扰。柳不怀先前抓了猫将军眼下,正要以他跟杜卯换点东西来。可巧他遇到了正在探知灵钻下落的欧阳雨泽,“你那心上人真厉害,你让她别把猫妖逼得太紧,我对猫妖还有事未了,别让她坏我好事。” “什么意思?”欧阳雨泽脸有些发红,“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柳不怀自知不是对手,只能强压怒火:“我父亲是被狐妖抓去,告诉他们,将我父亲放回 ,什么条件都好说。” 欧阳雨泽不置可否走了,但他还是把这个消息给了俞苧夜,她当即召集几个人一起商议。 “这桩事可能得跟尧淳商议。”凤狐琪娘说道。 萧壬此时亦开口道:“此事倒不难决定,既然要打击王家与猫妖,那暂时与柳家议和也成。” 正商议着,萧云忽然问道:“你与柳家有接触?” 众人这才发觉这个问题,如何得来的消息,俞苧夜并没有提及。 “主人今生亦是道士……”隐尘说着看向俞苧夜,隐尘归来也同俞苧夜说清千年前的详情,她对慕容雨泽已没有偏见。 “其实,救隐尘他也出力,所以他如今是何用意?”萧云问道。 俞苧夜始终不发一语,默认了是欧阳雨泽传的消息,听到萧云的话她亦并无意外,只是答不上来。 萧云见她沉默,知道她答不来,在一旁摇了摇头。 打击猫妖夺回灵钻的事很快得到狐庭的支持,于是猫妖的衰亡亦加快速度…… 杜曼珠虽然是胡诌的布防图,但对猫妖的境况不可为不担心。 妖王已是靠不住了,她在房中与众姐妹商议,杜若翾亦在,她开口道:“大家姐妹一场,临了也只得各奔东西,我是没法再为你们做什么了,都各自图谋吧。”杜曼珠看向她,她身上的伤痕还未完全消去。 聚一块讨论不到两个时辰便回自己小屋,做最后的打算。 屋内杜若翾蜷缩成一团,做蚕蛹状,“我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一件礼品,在他们中间周旋,因为报复心又贪受赃物,沉沦下去,黑白早已混合,我亦有罪……”她面如死灰,嘴巴张张合合,眼泪颗颗落下。 “若翾,该死的是杜卯,他所做的一切那一点值得宽恕?”杜曼珠说道。 “我们一直跟随着他,难道便没有作孽吗?从前我修炼渴望修成正果,如今不论人还是妖贪图的皆是‘利’字。”杜若翾一直压抑着自己,亦一直不得自由。 杜曼珠紧紧抱住她,“我知道你想得到什么,我们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后一起修炼,一起渡过余生。” 猫妖姐妹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追击猫妖,直捣它们的居所,直到围困山头,花了一个多月。 眼看猫妖要被清缴,柳不怀心里亦不安,众猫妖中,他独独对杜曼珠情深,虽说她看谁都是一样的眼神,只有利益能够打动她,可他就是喜欢她这副姿态。 狐妖难得和柳家统一战线,一起追击猫妖,可这是柳不怀又有异议,他想保下杜曼珠。“你糊涂!猫妖跟王家已然交恶,此时与她们断得越干脆越好,还有你父亲还在他们手里,你却只顾着儿女私情,混账!”柳岩都不知道先气哪一件事。 柳不怀试探着开口道:“若是父亲在亦会……” “荒唐啊……”柳大当家刚想站起来打他,又被气得捂住胸口坐下。 “叔父,切勿动怒,既然这是不怀所想,那不怀自己去做,不劳累大当家。”他说着又是一礼,翩然离去。 坏日子来得很快,据萧云的了解和狐族这些天的情报基本锁定杜卯的藏身处,亦找到灵钻的藏匿点。 由她们直接闯到杜卯面前,隐尘和萧云在最前边,两边站着萧壬和㶧濛,俞苧夜身后凤狐琪娘摇着紫扇眯眼笑着。 经过一番苦斗,妖王杜卯早已精疲力尽,猫将军杜岗已死在座前,他看着他的尸体,幽幽叹息后,想向俞苧夜告饶。 “你们猫妖做过什么,咱们蜀地的子民可都领略过。”㶧濛先发话 杜卯坐在宝座上,瞪着眼睛看她。 “喵喵喵,那些女猫怎么不在?”凤狐琪娘说道,俞苧夜回头看她一眼,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神色倒是愉悦,她多了几分安心,回头看向杜卯,示意他说。杜卯摇摇头:“她们见风向不对早就逃了,但你们要的东西我都占着,她们带不走多少,还请你们饶我性命,我将悉数奉上。” 一阵风过,一根匕首扎入杜卯胸膛,他睁大眼睛,没一会便倒在宝座上。 萧云回头看了一眼俞苧夜,她眯起眼不耐烦地说:“听他多说一句,我都嫌晦气。”是幻术,她到底机没记起从前的事……她想。 与此同时,尧淳赶到,大喊:“手下留情!” 凤狐琪娘走近他,说道:“尧大人您来迟了,已然死了,不过,灵钻的下落我知道,不必忧心。” 尧淳一听这话立即转悲为喜。 看着狐庭的人在清算灵钻,俞苧夜陷入沉思,在决定营救杜若翾时便对杜曼珠有过盘问。“你们跟杜卯那些勾当一一交代清楚。”俞苧夜问道,凤狐琪娘便在身侧。 “起先,我们都是不起眼的小妖唯有在大妖中间周旋才得以生还,后来又出各门道士,杜卯要我们以身相侍,连王后亦不例外,我们这些女猫一开始是不同意,这一切都是被逼的,包括桐州府闹了近百年匪患,亦不是我们的主意,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复去找他们去。”杜曼珠辩解道,说着泪如雨下。 “又为何会被王家记恨?”俞苧夜问道。 “因为杜卯一直看着财库,娘娘要钱只得往王家伸手,我们做这些不过是为了尽早离开这个鬼地方,而这世间没钱是万万不能的……”杜曼珠见两人面露疑惑之色,补充道:“王家有位高权重的不通道法。” 俞苧夜看向凤狐琪娘,她只是摇摇头轻声道:“被逼是真,残害无辜亦是真。” 杜曼珠当即瞪大双眼说道:“你们想反悔?” 俞苧夜看着她道:“苧夜言出必行。” 凤狐琪娘只是冷冷道:“如今我们要挪开你们身上的大山,还请不要再助纣为虐。” 杜曼珠恍惚一阵后,跪在俞苧夜面前说道:“我的父母依附杜卯,后来他们死了,我便成了无根浮萍,不得不听从杜卯。自以为柳家的主意甚好便拉娘娘下水,到如今自觉有愧于她,她从未害过人,最多是窃不义之财。倘若你们要下手还请你们放过她。” 俞苧夜将她扶起,“曼珠姑娘,先顾好眼前吧。” 她从回忆中挣脱,阵阵喘息。 段琦的面孔浮现,她不敢忘…… “女猫妖既然逃了,如今一时也找不来,先收拾王柳两家,也算让她们跟着乐呵乐呵了。”凤狐琪娘说道。 她的话让俞苧夜宽怀。 陈道观里,萧云说道:“王家这装潢比王宫还华丽,不会有什么……” “这老夫从何知道?”陈檀摇了摇头,他又落下一子,“姑娘,请。” 凤狐琪娘笑道:“王守和不就是王家最大的保护伞?” 陈檀笑了,“若是姑娘们能找到罪证,老夫愿意代劳。” “哼。”凤狐琪娘笑了,赢下一局。 王家除了王守和这个州官做保护伞和杨家的道法支持之外,还有允城齐茗山上王氏的传承,传闻那里有王玚道长的真迹,亦记载关于王家的一切。 欧阳宇屏是王守擎之父王浩章的徒弟,亦是他最出色的徒弟。王浩章通过翻阅族谱联络上杨预谦,不老之人在他眼中与真仙无异,所以要求要格外礼敬。王浩章是当年王家的后人,只这一个理由,杨预谦便愿意相助,王家换了当家人,杨预谦便改变了想法,如今的王家,实在糜烂,他又要准备褪皮,躲藏,等待“新生”。 为着对付狐族,王家请来大名鼎鼎的甄道长,他便在齐茗山修道,是王玚的大徒弟的后人,声名远波。 王家特意请来却是个面貌粗犷,身量与萧壬相近,食量更是大,道法不似传闻,王家招待他几天后,发觉他实在是中看不中用,戏称为甄力士。 名头大到狐族皆知,俞苧夜近日跟他交过几次手,发觉不过尔尔,空有蛮力,全无招法。 欧阳雨泽按俞苧夜的吩咐已在齐茗山上找寻多日,这传说中道家仙门,王家本源的地方如今亦没多少人看守,很是冷清。 里边有些古籍都是些经文类,修身养性的,道法便都是些基础的东西,欧阳雨泽最爱研究这些,越往里走道法越难,但进入亦有“门槛”,这难不倒欧阳雨泽,倒是把俞苧夜给难倒。 齐茗山上庙阁,俞苧夜被拦在外头,是王浩章留下的道符,只需人进,妖进不得。俞苧夜一时想不到办法,幸得欧阳雨泽及时出现,他用道符破开 ,发觉东南西北各有一张,他走近伸手竟然被轻轻揭开了,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偷偷摸摸地又进去了,欧阳雨泽悄声说:“往里边走。” 月色正浓,把两人的影子拉长。俞苧夜开始翻阅道经,有些实在看不懂便请教欧阳雨泽。 忽然,她翻到一本书,内容倒是看得懂,只是这内容实在夸大,果真有这么神奇,翻回封面,竟然写着甄诚征传,“这人都能有人作传?” 她此话一出把欧阳雨泽逗乐了,“我瞧瞧,”他接过册子,“吾心广力,道法无穷,广力跨天,道法破海,这这这,读起来怪难为情的。”俞苧夜看他那做作模样,亦被逗乐,“办正事要紧,这地方真有正经道经吗?” “你觉着杨预谦的模仿术如何破解?”欧阳雨泽觉着眼下唯有此处值得探究。 “幻术应当可行,我们同王家为敌,与杨预谦自然做不成盟友,还有你父亲与王守擎师出同门。”俞苧夜思虑道。 她手上正翻着一本传记,是记载王玚云游的事,此传记拓印了几百册,欧阳雨泽手上拿的亦正是这一本,他一阵头晕后回道:“我父亲……欧阳道长他与王家有些仇怨,会不会出手,我亦不甚清楚。” 俩人又看了一会,俞苧夜有些无聊看向他,说道:“你似乎神色不大对?” “不妨事。”欧阳雨泽看向外边,他看得入迷,不想天已泛白。 两人一起出了庙堂,俞苧夜戏道:“你犹如仓内之鼠,饱餐一顿。” “我确实悟到许多新东西,你如今是跟蛇妖狐妖同来往,我在哪亦不方便,不如由我再去探查王家的情况。”欧阳雨泽说道。“也好,一切小心。”俞苧夜说道。两人分别,欧阳雨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头痛欲裂。 几人一行,回到翼国故土,这边有一处萧云从前修葺的小屋,几人暂时在此处落脚,亦开始准备集结人马。 凤狐琪娘还在南疆国同左护法谈笑风生。 自王家与猫妖决裂,王守和许久未见杜若翾,对长兄颇有微词:“想对猫妖怎样都行,为何放走杜若翾。” 王守擎气不打一出来,“亏你还是地方之长,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你官声不保!” 王守和不以为意说道:“官场之事弟弟自有主张。” 王守擎苦恼道:“守明被害,如今又听闻柳家跟猫妖打起来,若再不小心谨慎,仔细祸殃临头。” 一片安静过后,王守和忽然说出一句很没有良心的话:“守明得罪太多人,会有此祸亦不例外。” “守和,你不在宴席不知,当夜出现一只狐妖阻拦,回来后守明被杀,隐尘被劫走,当夜你亦在王府,便一点也不后怕吗?我跟你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王守擎气愤道。 “我是和兄长不投机,和兄长投机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游走在生死边缘,守和,不敢。”他话毕挥挥衣袖走人,留王守擎被他气得捂胸口。 又过数日,双方看似风平浪静,内里已经紧急布署起来。 齐茗山上有数座庙宇,王守擎每月十五,如今已是四月十五,他又携众道士前来拜祭。 王守擎这边拜祭,王家自然少不了留人看守,王守和却做主,叫几个道士同他一块去找杜若翾。“你们不是道士吗?不过是找只妖而已。”王守和逼迫道,于是王守和便开启寻找杜若翾之路,他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王守擎刚拜完,便听到屋外几声动静,怎么回事,他想,过会看清来人便反应过来道:“注意防御。” 杨预谦亦在场,他无需拜祭,站在一旁。 俞苧夜,萧云等妖落到台阶上,隐尘受到召唤过去。 她们竟然能闯入这道家仙门,王守擎汗毛直立,“你们如何到此处来?”“哼,交出灵钻,一切好说。”尧淳说道。因凤狐琪娘身子不适,贺子兰不放心带着人马也来了。虎族也派了几百只妖来助阵。 王守擎看向杨预谦,他神情自若,他看后亦少了几分慌张。 “你们想要灵钻亦不该闯入道场。”杨预谦说道,抽出拂尘。其余道士听到这亦是冷汗直冒,这杨道长到底几个意思。 他的眼神看向别处,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妖。 俞苧夜亦在看着别处,不知思虑着什么。 底下藏着重重道网,俞苧夜等妖不敢妄动。 杨预谦拂尘一挥,四面金光笼罩下来,当即有些低等妖受不住,同时俞苧夜开启结界抵挡,一步步扩大,笼罩所有妖。 此时,欧阳雨泽从天而降,手持隐尘剑,劈出八下,断掉阵脚,他迅速运功在四角立了道符,减弱对方道咒,双方道法相持。 尧淳仔细看着大堂中心那人,低声道:“此人我似乎见过。”旁边尧潭回答了他。他看向欧阳雨泽的眼神又带上一点不同。 “欧阳雨泽,你真要助它们击溃王家?你疯了吗?”杨道长过招之间还有空说闲话。 欧阳雨泽笑道:“王家如何?” 他一句王家如何,杨预谦心头一紧。 “不管如何,王浩章是你父亲的师父,不看僧面看佛面,真搞垮王家于你又有什么好处?”杨预谦质问道。 “说出这话,不觉着可笑吗?”欧阳雨泽平静道。 杨预谦定了定神,拂尘一扫,两人交手难分胜负,但欧阳雨泽反而游刃有余,或许没有顾忌的人更轻松些。 王道长们和尧淳,尧潭及其手下打起来,萧云,萧壬,贺子兰等妖为其护法,俞苧夜同王守擎打起来。 此番拜祭欧阳宇屏亦到了,但他跟如今的王家基本断了来往,只是毕竟是王氏一脉,拜祭的话常来,但极少上大堂来,只是在侧边小屋喝茶,此时他已知晓这边动静。他似乎还听到欧阳雨泽的名字,不得不起身察看。 “你此番举动传扬出去,又如何立于人世?”杨预谦笑道,“连名声亦不要了吗?” “杨道长错了,这张脸从前如何立于人世今后也是一样。”欧阳雨泽笑着冲他挑了挑眉,他那张脸上五官并无多大变化,只是留了许多胡须,多了几分沧桑。 杨预谦眼睛瞪大了些,声量低了些:“慕容左堂。” 欧阳宇屏走到大堂便只冲欧阳雨泽而去。 杨预谦看见欧阳宇屏,心里好笑的看向欧阳雨泽,像是在说看你还如何得意。 欧阳宇屏并不了解慕容雨泽,对他们既往那些恩恩怨怨亦不了解。 欧阳雨泽一看见他父亲,便好像显了原形,没由来的恐惧。 但他的手还是灵活操纵隐尘,上抵下挡。 他让隐尘变回本体,隐尘手持长枪和欧阳宇屏对打,欧阳雨泽现出铁剑,与杨预谦相抗衡。 隐尘长枪一扫,向前一捅,往上一扬把欧阳宇屏逼退。他用剑硬抗,闪出火花。他利用道法持剑往隐尘手上刺出,长枪上扬。 看见家主动真格,二把手欧阳志文亦上场相助。 隐尘挥动长枪,几个旋身躲避两人攻击,两人追击过来,枪头两头进攻,大堂之内隐尘几个翻身跳出道法攻击范围。 他灵力一动,蛛网网住欧阳宇屏,挥动长枪一跃身,几记飞踢,暴打欧阳志文,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欧阳宇屏本就不是心绪稳定之人,如今被网住更是暴怒,长剑施加破空术,蛛网上几颗珠结被铰碎。 隐尘收回蛛网之际,两位欧阳道长手持长剑,长剑乱舞之中,欧阳宇屏起身便是一张道符,被隐尘身上道符反击,他看向欧阳雨泽,眼睛都瞪大了。欧阳宇屏被激怒招招狠辣,加之欧阳志文夹击,隐尘抵挡不住。 欧阳雨泽分神瞧见,立即收回隐尘反手一记道符抵挡两人进攻。他腾空而起,那一身道袍又挂在身上,持剑落地击开阵阵烟雾。 另一边,上回王守擎已被打成重伤,如今尚未恢复,萧云和俞苧夜正想着趁他病要他命。俞苧夜看了眼欧阳雨泽这边,皱了皱眉,但还是不敢分身过去。 此番围击,李沉,魏蔻娥自然不在,㶧濛被俞苧夜等妖劝回去,怕她招道士记恨。 大堂之内各方势力,都在暗暗较量,很快王家道士站着打的人越来越少。俞苧夜在火拼之间,两指一指,往胸前一扫,剑持于顶,一捅出去,挥出剑花,一拍向下,往上刺。 收回剑,对着肩膀一掌,又对着胸膛一脚。王守擎被踹倒在地,吐出一口老血,俞苧夜仍然步步紧逼。他的兄弟儿子要么被打伤起不来,要么不敢靠近。萧云剑进一步迫近,王守擎却无力回天,“手下留情。”王名玦本就因不同道法被嫌弃只能排在末尾拜祭,如今冲过来已是耗费不少力气,他喘着气说道。 他蹲下做低姿态,“求求你,饶了我父亲。” 杨预谦稳不住了,当即要过去相帮,被欧阳雨泽拦住,欧阳宇屏没有帮王家的意思,正好借着打逆子,避开援助王家这回事。 他一人对抗三人有些吃力,汗水滑落,隐尘剑一阵剑光,他左右劈砍,萧壬一阵气旋助了欧阳雨泽一把,对着杨预谦和欧阳宇屏重拳出击,对着欧阳志文次次飞踢,终于他在道法攻击下,倒地不起。 剩下两人看向欧阳雨泽,他喘着气后退几步,抬眼盯着他们。杨预谦观察周围情形,再不复平静,几记道符打得欧阳雨泽和他目前的同伴欧阳宇屏都乱了阵脚,一切不过瞬息之间,他步伐如踏轻云,符咒字出了纸一个个印在空中,他数拳打散之际,两脚踹向还敢冲过来的杨预谦,身体也因脱力飞旋出去。 杨预谦模仿道术给他一击,但因他出招已中了招,又被踹了两脚,威力自然大大减弱,但欧阳雨泽结结实实地接过这一击,左腿摇晃难支。 杨预谦擦了擦嘴边的血后,便看见欧阳雨泽咳了几声。 因欧阳雨泽失防,所设阵法失去效用,齐茗山的道阵再启,好在那晚俞苧夜已对此有所了解,她赶紧推开王名玦,令萧云劫持王守擎,自己开法阵抵御道法冲击。 俞苧夜闪身去扶欧阳雨泽,将话事权交给尧淳,“交出灵钻。” “你若敢杀了他,今日便别想轻易从此处离开!”杨预谦说道。 欧阳宇屏附和道:“杨道长说的是。” “灵钻是自我澜豫国而窃来,该物归原主 你们交出灵钻,饶他性命。”尧淳做主道。 王守擎坚决不肯,灵钻可不比卜月轮,那是真用得上的。 尧淳看破人心,给他哥使个眼色,尧潭往王守昆被重伤的地方一击,他当即哭着求饶,见求饶无用只得劝他堂兄:“兄长,你便把东西给他们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兄长!” 他被剑架颈侧,连连叹气:“想要灵钻,好,我给。” 欧阳宇屏一听这个结果,一抬手给欧阳雨泽重重一击,杨预谦也偷袭他。欧阳雨泽接招,喘着粗气,杨预谦偷袭而来,被他一脚踢开,突如其来的攻击,他法阵尚未修复,屋顶开始震动。 他被欧阳宇屏击退,连连后退撞到柱上,嘴角流出鲜血,他被道法反噬,伤到五脏六腑,留了一手把这道法反噬转嫁一点给了偷袭的杨预谦。 杨预谦呕出一口血,他的对手是欧阳雨泽,出现这样的情形,这让他精神萎靡。 欧阳宇屏伸手拉了他一把。 那边已经准备出一些灵钻给狐妖。凤狐琪娘察觉不对,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俞苧夜点头示意自己清楚。贺子兰温柔地看向她说道:“我在这,别担心。”萧云闻言看了贺子兰一眼什么也没说。 隐尘现出本体扶欧阳雨泽起身,他唤道:“主人!” 欧阳雨泽向他摆摆手,“告诉她们尽早离开。” 杨预谦扣指向上,推开旋身,立于胸前,左手外旋,一推,道法向外波及。 法阵启动后,许多狐妖,虎妖,甚至跟在贺子兰身边的精锐都觉着不适。 琴声急促,氛围变得紧张。 俞苧夜凝神聚力,撑着结界,回头对尧淳尧潭兄弟说道:“清点完,我们撤。”她的手紧紧握住羡苓鞭,身心痛苦难支,转过身对杨预谦说道:“你当敢再轻举妄动,他们小命不保。”闻言,萧云手中剑紧紧贴在王守擎脖子上。 欧阳宇屏眯了眯眼,唤道:“杨兄。” 杨预谦整理衣裳后看向王守擎,对方似乎被收拾得有些老实了,冲他摇摇头。如今的王家……或许是时候该放手了,他想。 道阵一点点往回缩,杨预谦不甘心就此成全了狐族,许多妖疼得倒地,欧阳雨泽修复方才设下的法阵。 只是法阵一旦破碎便极难修复,必须速战速决。 终于,计算和交涉清楚,凤狐琪娘在后方救治众妖,俞苧夜露出疲态,萧云用卜月轮为结界注入灵力。灵钻收起,一大帮妖撤去,欧阳雨泽跟着离开,欧阳宇屏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他逃避他的视线。 一大帮妖落脚到尧淳用幻术制造的大堂内,凤狐琪娘引领隐尘和欧阳雨泽在后边歇息。俞苧夜坐主位旁边,尧淳坐主位此时他是澜豫国的话事妖,凤狐琪娘和尧潭坐一边,萧云和萧壬坐另一边。 侍从们先上来斟茶,尧淳对贺子兰笑道:“蛇君请,诸位请。” “今日这一趟有劳在场诸位,”尧淳向众妖一礼,十几箱灵钻摆在堂内,他笑道:“灵钻可短暂提高灵力,对于修行突破亦有助益,在下愿取一箱相赠以作略略报答您今日辛劳。” 贺子兰没有立即表态而是看向凤狐琪娘,她因了却一桩心事,心情还不错,贺子兰收回视线,尧淳的视线亦跟着收回,相视一笑,她道:“小事一桩,贺予收下吧。” “归墟门一派对澜豫国多有扰动,今狐后下谕,愿同蛇君共伐恶贼。”尧淳向递一封文书,听到狐后两字,俞苧夜看了看凤狐琪娘,心里跟着她发愁,贺子兰点点头,郑重接过,说道:“便由凤狐大人传递消息吧。”凤狐琪娘笑着应下,本已是商量好的,如今不过走个流程。 事已毕,贺子兰便先走,一行人走后,尧淳便请萧云上座。 要商议正事,俞苧夜坐在侧边不合适,便让萧壬往前,自己坐他现下坐的位置,萧壬却谦让她,她也只得坐方才萧云坐过的位置。如此一来,主位旁边的两把椅子空了,尧淳便说道:“那两位义士若已无恙不如请到此处,我也好郑重相谢。” 随后侍从便把欧阳雨泽和隐尘请出来。 尧淳站起向他们一礼,高兴道:“今日多亏两位义士相助,因我对欧阳公子并不了解,所以便赠黄金百两吧。”尧淳让随从拿出黄金,欧阳雨泽亦在凤狐琪娘和俞苧夜的示意下收了。 “隐尘小兄弟你我见过几面不知你还记得否?想必黄金你自身也不缺,我找来找去,得了这个,这柄长枪是用上好的材料铸成,但又恐从前的用惯,便又找了一种材料可直接用于枪上,还望都收下。”尧淳如此精心准备便是怕隐尘拒绝,他自然也就不推托,接过长枪又看了木盘中的材料很新奇,欧阳雨泽看到此情此景感慨地笑了,众妖也都乐呵呵的,一改严肃的气氛。 “公主,国君,虎族为我澜豫国出力,尧淳有黄金千两相赠,我知翼国不缺黄金,但如今你们行走人间亦用得上。”尧淳对萧云和萧壬说道。 萧云苦笑道:“本是举手之劳,又有琪娘前辈这层关系,翼国确实不缺黄金,尧大人又何必自掏腰包?” 萧壬亦说道:“虎族的兄弟大多居住大漠实在用不上。” 澜豫国不可能和如今的翼国结盟,这个萧云心中清楚。 “澜豫国是澜豫国的事,收回国宝是大事,这也是尧淳一点心意还望莫要推辞,”尧淳说道,“还有一桩喜事,由兄长来说。”他话罢喝了口茶。 他既然如此说,那萧云也就收下。 要说这个消息,显然尧潭更加兴奋,他说道:“我已向狐后请示,如今澜豫国无战事,运些粮食到漠北,于灵力浅的小妖也有利。” 萧壬这回可高高兴兴地接下了。 此番商讨,尧淳代表狐庭决定只要将灵钻找回便不干预王家的事,俞苧夜却不认同,只是真的清除王家亦不是易事,也恐伤及无辜,彷徨之际,战火暂熄。 一行人到翼国旧居暂歇,这里多是一些老厝,要居住这里生活起居还是要一应俱全。欧阳雨泽自回归到这里,与众人相处总有些尴尬,萧云不知其中缘由,但对欧阳雨泽亦没有多热络。 这天,欧阳雨泽提议去挑水,萧云便同他一块去,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处古井,她一到便发觉有怪异,井中甲鱼翻肚。 “欧阳道士,这井水不对。”萧云喊道,木桶掉到地上。 “甲鱼翻肚,难道……”欧阳雨泽还是不敢确定。 萧云立即接话道:“有人投毒!我们虎族也有这种传统,为的就是防止投毒,可是如今这里早无妖居,还有谁会费尽心思到这投毒?”萧云说着心里已有了答案,眼睛气得充血发红。 “是妖!”两人异口同声道。 萧云真想骂出声,立即施法先把井口封了。 “找贺子兰!”欧阳雨泽倒是没那么多想法。 萧云封完井口便去找凤狐琪娘说理去。 恰巧俞苧夜不在。 王府内中,王守和派出的道士已然找到杜若翾。 一群道士大咧咧地跑去抓她。 杜若翾一身粉衣,前边簪着数个玉珠钗,背后别一个巨大的粉蝴蝶。 此时她们已经躲过一轮抓捕,已是精疲力尽。“你快走,他们不是漫无目的,是冲我来的。”杜若翾又恨又悲道。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杜曼珠话未完泪先留,“真傻,不要再觉得愧疚了,我们中能活一个便很不错了,曼珠,我没有怨过你,你亦不要再怨你自己了。”杜若翾艰难地说出这些话,她的身体状况远没有表面那么好,坐在石墩上,气息不畅。 “若翾,若翾,我不能没有你……曼珠情愿死在一起。”杜曼珠说道。 闻言杜若翾有些恼了,将杜曼珠推开走了,她走向密林深处,企图在那里觅得一线生机。她最期盼自由也绝不轻易放弃。 今日,俞苧夜在外练功,便发觉阵阵异动。 道士们形成一个包围圈,往里边聚拢,自齐茗山败后,士气大伤,正愁没有出气筒,这回逮着杜若翾便不会轻易放过。 “你们……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杜若翾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王守和从道士中走出,“若翾,老夫找得你好辛苦,这些时日你不在,可知我有多想你?” “猫妖和你们已经两清,你还想做什么?”杜若翾边说边往后退,直到退到池塘边。 “我和你如何呢?”王守和猥琐地笑着,上下地打量她,不仅是他,还有其他道士。“兄长说,要我和你断了,可我如何舍得,只是如今再舍不得也只能舍得,抓住她,一起享用。”王守和一个手势,众道士齐上,杜若翾拼死反抗,池塘里淌着鲜血。 等到俞苧夜找到发出动静的地方时,发出动静的人早已走了。她不见任何踪影,又开始四处寻找,直到寻到那片池塘,池塘边躺着一具赤裸的女尸,她走近一看,竟然是杜若翾,这种场面给她极大的震撼,但快速反应过来后,她开始为杜若翾整理遗容。 俞苧夜与她非亲非故,甚至曾是敌对关系,但是见此情形,她的眼泪还是禁不住地掉下。 她边将杜若翾的半边身子从池塘里捞起来,便思考是谁会如此恨她,害她至此。杜卯已死,难道是杜卯的什么好弟兄,又或是道士,柳家?王家?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是谁会疯狂至此。 她抱着杜若翾,吐出一句话:“上苍不公” 过了会,俞苧夜决定给她掩埋,这时杜曼珠找到这里,她与俞苧夜对视过后,将视线留在她怀中的杜若翾身上。 俞苧夜怕误解:“我听见林中异动过来察看,便看到她的尸体躺在池塘边,你可知是谁害她?” 杜曼珠第一眼看到俞苧夜抱着杜若翾时,是差点误解了她,可当她仔细想过后,俞苧夜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又看见她衣裙破败,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跪在杜若翾面前,“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是我引你堕落,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跟王家有这样的关系,也就不会有今日……”她开始号啕大哭,她的心跟着锥痛。 俞苧夜听着她的话神情复杂,为了利益坑害姐妹,如今悔过……她看向杜曼珠的眼神有些莫测,但见她如此悲伤又不好责怪。 “是谁杀了她?告诉我。”从俞苧夜坚定的眼神中她好像抓住了什么,可是心里的悲伤已经盖过一切,她已无力再奔波。 “是王守和,还有王家的道士。”杜曼珠冷冷道。 俞苧夜闻言眼睛睁大了几分,王守和地方长官,竟然伙同道士们做出先奸后杀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良久,俞苧夜才轻声说:“我们先一起将尸体掩埋吧。” 她发觉杜曼珠情绪有些不对,便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既然知道凶手,我和你一起为她报仇,好不好?” 杜曼珠知道她这句话的份量,以至于让此刻极度悲伤的她露出一丝微笑,她的笑也让俞苧夜安心许多。 将杜若翾掩埋后,俞苧夜正想跟她说什么,杜曼珠起身走远些,抬头看天不知思考些什么,忽然抽出短刀,抹颈自刎,鲜血溅了一地。“娘娘,我来陪你了。”杜曼珠喊道。 俞苧夜过去扶住她,“我们还要一起去报仇,你为何?” “我自知平生作孽太多,成日里东躲西藏的日子……实在难熬,若翾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可是如今她不在了……俞姑娘,我求你为若翾报仇,铲除……那个老奸贼!”杜曼珠话毕咽气身亡。 俞苧夜红了眼眶,不管两只猫妖做过什么,王守和与众道士所为也实在丧尽天良,她轻声道:“苧夜,绝不食言。” 她将杜曼珠和杜若翾埋在一块后,踏上回去的道路,亦是新的起点。 神明的赠礼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小屋内,萧云同凤狐琪娘说清楚,她立即联络程娴,让她禀告贺子兰,此事闹得越大越好。 贺子兰听到消息便让右护法去查。 不久,便听到有妖认罪。 这天风和日丽,阳光照在凤狐琪娘身上,很舒服,程一见凤狐琪娘便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她只答老样子,自凤狐清明医治后已然不再发作,只是还需慢慢恢复。 她们决定在古井旁来拷问这个罪妖。 萧云扶着凤狐琪娘坐下,但当她看清,罪妖是谁时,又难以平静,是贺妍。 贺妍被捆着跪在众妖中间,低着头。 萧云看向贺子兰嘲讽地笑了笑,贺子兰不敢跟她对视,又是气愤又是惭愧,怒火落到贺妍身上:“还不从实招来!”她身后的程宁脸上满是担忧。 “是我投毒,但我不是要害谁,是为试毒。”贺妍说道。 “谁教你这么试毒的!”贺子兰气愤道。 萧云看着贺妍问道:“谁教你到这里‘试毒’?” 两妖虽然所说相差无几,但效果大相径庭。 贺妍看着萧云和凤狐琪娘,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所以然。 程宁怕贺妍太痴就此揽下罪责,那便错上加错。 所以她不合时宜地开口道:“她们这样做并非好心,别再犯糊涂了。” 凤狐琪娘看向程宁,心想,又来一个…… 贺妍怕牵扯到程宁,赶紧接话:“是神明,还有神女莫岑,她们要研制毒性最好的毒出来,便可满足我一个愿望。也是莫岑神女说,毒药威力太大不如到这试毒。” 萧云气得青筋暴起,但未发一语。 “你可知你险些害了凤狐姑娘还有萧姑娘等妖,贺妍你没有思虑过做这种事的后果吗?”贺子兰难得如此失态。程娴给她放置个小马扎,让她坐下,消消火。 凤狐琪娘听到那个愿望才是重点,“非常所为必有非常之愿,贺妍,她们许你什么了?” 贺妍闻言比方才被逼问还要害怕,左手抖右手压,右手抖左手压的。 程宁见情况不对,联络左护法贺予。 萧云看她鬼鬼祟祟的,便开口道:“旁边这位小将军似乎知情?” 程宁行礼欲言,跪在地上的贺妍赶紧拉住她的裤腿,她半蹲下看着她,温和道:“贺首上,事到如今,没什么不能说的,若是国君不容,便算程宁起的歹念,与你无干。” 程宁又向众妖郑重一礼,说道:“贺首上所求,是我与贺首上的私情。” 此话一出,萧云一愣一愣的,好在在场没有外妖,贺妍听她说出反而放松许多。 萧云看向凤狐琪娘,凤狐琪娘眼神在贺子兰身上飘过,落到贺妍身上,长叹一口气。而贺子兰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 贺妍跪向凤狐琪娘,“琪娘前辈,是贺妍不够细心,但我确实没有歹意,今日到此我自知有过失之罪,此事只有我一妖知情,程宁也只是知晓我有求于神明,其他一概不知情。” 贺子兰起身冷冷道:“依律宣判,司毒司贺妍玩忽职守,偏信莫楝莫岑,投毒未遂,判入狱中思过终生。” 贺妍本以做好心里准备,可但审判出来时,她还是承受不住,跪坐到地上。 凤狐琪娘知道她极气愤才做出这样宣判,皱了皱眉,萧云眯了眯眼,知道贺妍这是被抓典型了。 程宁跪下为贺妍求情,她说道:“陛下,会不会罚得太重,南疆国没有这样的律法啊。” 贺子兰阴冷的眼神落下来,她鄙夷道:“你还敢替她求情?” 这时,贺予赶到,她先向贺子兰行礼,转头看见凤狐琪娘坐着,脸色苍白,心下一惊,眼神里带着惭愧。 她没听到宣判,但见程宁亦跪在地上,便知不好,但一联想到凤狐琪娘险些被莫岑莫楝借刀杀除,便又不敢求情。 贺子兰又复坐下,静听她能说出些什么。 “陛下,是臣教女不善,还请陛下念其无知,又受妖蛊惑,饶她一命……”贺予说着有些哽咽,她从军中匆忙赶到心力交瘁。“琪娘姑娘,她此举确实对不住你,我……” 凤狐琪娘于心不忍,回道:“贺予,我没有喝那井中之水,子兰,囚禁终生未免罚得过重。” 贺子兰看了眼凤狐琪娘,“既然凤狐姑娘这么说,贺予,右护法已向本座,你也不妨听听你女儿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再求情,程宁,你先起来。” 程宁边起身边看着贺妍,直到贺子兰看向她说:“贺妍,你,起身回话。”贺予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听贺妍将原委到来后,贺予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充血,“不遵律法,不听父母教养,你这些年学来的,那个告诉你可以在井中试毒,更何况是境外!”她抓起贺妍的衣领质问道。 “母亲,此处破败,莫岑让我在这试验,我没想那么多,如今我知错了母亲。”贺妍赶紧求饶,眼睛里满是畏惧,眼泪滴落。 贺予只联想到贺冰的死,气得不受控制,一拳高高举起,凤狐琪娘有些坐不住,程宁想拦又不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子兰只看着,神色平淡,她似乎也想到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贺冰。 就在那拳头即将落下之际,萧云上前拦住她,贺妍紧闭的眼睛又复睁开,看向萧云。“贺予,她所犯过失之罪,投毒未遂之罪,自有律法宣判,何必滥用拳头?再者便是国君也不能临场改定国法吧?” 凤狐琪娘方才急得站起,又坐下,咳嗽声响,贺子兰担忧得起身上前一步,看着她,她摆摆手。 贺予,她看着萧云,听着她的话,逐渐平静下来。她看向凤狐琪娘,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凤狐琪娘又何曾不为贺冰的事难过,她眼眶红了红。 贺妍不知为何一时之间南疆的天变了,国君说她偏信神明。 贺子兰只想速战速决,不想凤狐琪娘再忧心,说道:“贺予,你来说说,如何处置?” “回陛下,按国朝律法,贺妍应罚入狱中三百年,但臣还想再加二十军棍给她长长记性。”贺予看向贺妍,“你可知你姐姐贺冰怎么死的?便是你一心追随的神明害死的!” 贺妍震惊得无以复加,跌坐到地上,贺子兰不忍再听,问道:“贺妍,你服不服?” 贺妍失神,嘴里吐出一个字:“服。” 凤狐琪娘看了萧云一眼,萧云退回她身边,她向贺妍伸出手说道:“贺妍,可有解药?” 贺妍赶紧摸索,把解药交给凤狐琪娘。 贺妍入狱后,在牢房内,贺予将所有实情告诉她,“为何从前……女儿从不知道。”贺妍留下悔恨的眼泪,本来不合理试毒这罪她是认的,但当她知道自己是被利用,又痛苦不已。 “因为母亲也是近来才确定,但你从国君对莫楝的态度也该明白的。”贺予话毕便走了,不敢回头直直地走了。 拿到解药,贺子兰关心几句,凤狐琪娘便向她告辞。 萧云投了解药,回到住处,俞苧夜还未回来,其他人也都歇下,她便去找凤狐琪娘打听贺冰的事。 屋子里没点烛火,隐隐月光透入,凤狐琪娘靠床上,萧云坐床头,凤狐琪娘说起:“贺予是我在南疆的姐姐,这你是知道的,前些时候我便到她府上拜访……” 凤狐琪娘一进护法府中,贺予便过来迎她,“这会不怕被国君察觉我们的关系了。”贺予打趣道。“你这亲自来迎才会暴露关系。”凤狐琪娘紫扇打在她拉拉扯扯的手上。“这你放心,他们不会将今日情形泄露出去的。”贺予笑着引凤狐琪娘进去。 大堂里,两妖坐下,贺予招呼看茶:“近来身子如何?”“时好时坏。”凤狐琪娘皱了皱眉,又垂眸,舒展眉头,“这会好些便来找你。” 两妖闲聊几句近况。 “姐姐这府里,一如往昔,没大变。”凤狐琪娘紫扇指了指。“一千两百年多年了,你既还活着何不偷偷来看姐姐?”贺予说道。凤狐琪娘叹了口气说道:“死里逃生,怎会想再回来,说心里话,此番若不是为了苧夜,我只怕不会回到南疆。”她转了转茶杯,似乎在想什么。 “今日你来,我有一桩事想问你,你之前提及的炼蛇……”凤狐琪娘打断她,她近来为着灵钻的事忙来忙去,脑子乱糟糟的,这会不想说正事。“不急,贺项有公事也就罢了,为何数月来只见贺妍不见贺冰啊?” 一提起贺冰,贺予难忍伤心,“冰儿她,她在八百年前便逝世了……”凤狐琪娘对此十分意外,嘴唇虚张却不知说什么,最后只能说出一句:“姐姐,节哀。” 贺予接过她递来的手帕擦拭眼泪后说道:“我方才要提及之事便与冰儿有关……” 八百年前,贺冰带着侍从出门游玩,从碧溪下游玩到上游,此次游玩让本困于医书的她玩得尽兴。 天将暮,小小姐在河边戏水,旁边是鱼篮,里边是贺冰与仆从一起抓的鱼。 “小姐,我们要尽快回去了。”一位侍从道,“是啊,否则主子该怪罪了。”另一位侍从道,“行了,你们先去收拾,我随后就来。”贺冰低落道。 一条黑紫色的蛇自林中爬行过来,它四处乱撞,直到锁定贺冰…… 她走神想着什么,忽然毒蛇冲上来咬上她一口。她疼痛非常,跌坐在地,侍从闻声立即赶回。那蛇并不罢休,还要继续袭击,侍从拦它,便袭击侍从,只见她长剑一挥将它击退,鳞甲之硬令侍从震惊。侍从费劲力气将它击晕,收入瓮中。 林中又闯出几条蛇,胡乱攻击,侍从对付不及混乱之中,两位侍从一起,毒蛇已然被她们斩于剑下。 一个侍从左手仅仅被碰了一下,便冒起黑烟,另一个侍从边救治贺冰边喊道:“快来蛇,带小姐回去。” 回到护法府,贺冰昏迷不醒,只有微弱的气息,连让几个郎中看过,都束手无策。贺子兰得知消息,带医官赶到,他们也束手无策。 陷入回忆的贺予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凤狐琪娘问道:“没有将那蛇给医者看吗?”“自然是看了,只是……”贺予拭了拭泪,凤狐琪娘安抚着她,一旁的侍女也跟着伤心 外边仆从在熬药,里边医官查看贺冰的身体,看能不能下更准确的药。一个时辰后药喂下去了,但根本无济于事,贺冰的气息越来越弱。夫妻二蛇焦灼不已,贺予带着哭腔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位医官说:“只能尽力而为……”“两位护法首上,臣再想想办法。”另一位医官说道,她其实心里没底。 夫妻两妖在床畔守了一夜,直至天将破晓,外边仍再熬药,床上小女已全无气息,一命呜呼。 右护法贺项掉下两颗眼泪,呆呆地坐在床畔,左护法贺予颓丧着抱着女儿的尸体,“你们无用!” “护法首上,臣等无能。”众蛇跪下。 贺予谁也怪不了,谁也不想怪了,“冰儿,我的冰儿啊……” 贺子兰闻声进到屋内,“贺予,冰儿她……” 贺予没有回话,侍女低声回道:“小姐,她去了。” 贺子兰闻言震惊之余,走上前去,安抚贺予,对两蛇说道:“逝者已逝,活者更要保重。” 她话罢亦红了眼眶。 “我的女儿是被害的,贺项你去查,”贺予红着对右护法大声说道,贺项像是回魂般往外走去,“那些蛇自毁式的攻击,她们有什么事为何不冲着我来啊!” 身旁的蛇们都不解其意,唯有贺子兰明白她话里有话。“你们都先退下。”她又走近些说道:“节哀。” 贺予终于放下女儿的尸体,转过头红着眼睛看着贺子兰,“程琪生前,一直提醒我们要防备蛇君山那位神明,碧溪的源头是哪,陛下不知道吗?” “贺予你糊涂,无凭无据,不得胡言。”贺子兰平静地说道,更像是害怕外妖知道。 凤狐琪娘理了理头绪,“你怀疑是莫楝所为?” “一是地点,二是蛇君山便就豢养大量的蛇,三便是前些时日俞姑娘从灵结柱出来提到的炼蛇一事。”贺予分析道。 凤狐琪娘点了点头,再问道:“那此事后来没有结果?” 贺予摇摇头。 “陛下,臣不会怀疑错的,当时蛇神作恶,且害程琪,我与陛下皆不信,如今报应来了,这是我的报应。”贺予悲痛欲绝,推开贺子兰搭在她身上的手,贺子兰一个不稳险些跌倒。 “不会的,不会的……”贺子兰两颗豆大的眼泪滑落。 在查访中,发现在贺冰出事之前,有两起相似的事件,但一起毒蛇已死,当事蛇妖自己也养蛇怕有牵扯便不在追究。另一起逝者亲属还想继续追究,然而线索断了,而且他们还将矛头指向另一起的受害者。 贺项费工夫核查这中间有无干系,但也确实没有关系。 最后不了了之,贺予因此怪罪贺项,也是怪罪自己,夫妻渐渐生分了。 但时间终会冲淡一切,四百年后她又有了如今这个女儿。贺予没忘记贺冰的死,她还常常在贺妍面前提起这位天资聪颖的姐姐,直到听到俞苧夜的话,她的心再也抑制不住。 时过多年,贺予再次提起悲伤少了些,更多的是坚定。 当年那位侍从贺霞仅仅是碰到那蛇便在手背留下伤,凤狐琪娘自己研究过后,又去找当时还在蜀地的凤狐清明探讨,终于确定是当年莫楝姐妹在翼国作乱,蛇君山炼化的蛇不受控制逃了出去。 听凤狐琪娘说完,萧云也是一阵唏嘘,这世间真是太多阴差阳错。 贺子兰本想跟着凤狐琪娘过去,可一听到贺妍所言之私情,又想起过往…… 她到狱中去看望贺妍,“你与程宁有私这不是错,滥用毒药,险些害妖才是错。你也别怪你母亲,这二十军棍也是本座的意思,为的是让你长记性。好好反思己过,过了这道槛,依旧前程似锦。” “是,罪臣明白了。”贺妍屁股正疼着向贺子兰行了一个不规范的礼。 从狱中出来,贺子兰还是难排苦思,即便是如今的她亦忧愁女子与女子之间的感情,何况贺妍一个四百多岁的毛丫头。 她回想一千两百年前,她面对自己与程琪的感情彷徨不前。已经彻底迷茫及有些神志不清的贺子兰唯一相信的只有神明,她的信仰。 她提灯只身进入蛇君山。来到蛇神庙,进到庙中跪下,求见神明。莫楝很奇怪,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有什么急事需要连夜求见。 她不曾料到她听到竟是这样的消息,贺子兰喜欢上了程琪,她问自己该怎么办。 莫楝摇摇头叹了口气,假装自己很仁慈。 “你是受外界蛊惑,产生错觉。”莫楝安抚道。 “不是的,子兰是真心实意的。”贺子兰有些胆怯地开口道。 她自然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即便神志不清还记挂这份感情。 莫楝也没有动怒,而是复述教义,从根源上否定她们之间的感情,说起女子与女子之间的感情是违背伦理的,是不利于蛇族昌盛的。又提起贺子兰的身份,她是国君,必须诞育子嗣,延续王朝。她是一国之君更因做子民点表率,若引效仿蛇族的未来也是完了。 她又提起另一种可能外敌以此挑拨,让子民不信任君主,届时南疆国会如何…… 贺子兰从她刚说完教义便开始掉眼泪,这让她震惊,无奈何,莫楝只得硬着头皮讲下去。 庙堂中神像俨立,那是万民的天,如今便结结实实地压在贺子兰身上。 灯内蜡烛将要烧尽,莫楝讲得口干,但不得不继续下去。“所以,子兰你明白吗?如果你执意继续下去,最终会一无所有,包括失去你的心爱女妖。”莫楝语重心长地对贺子兰说。 她哭着点头,神情痛苦,她道:“子兰,明白了,子兰听您的。” 那一夜贺子兰失魂落魄地离开蛇君山,她挣不开思想禁锢,更想不到为自己争取,一次次错失与程琪站在一边的机会,最终生生错过,负了她。 从回忆里挣脱,她脸上有泪痕,烛火摇曳映着她的心在摇摆。 凤狐琪娘不是程琪,自己变心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果只做朋友,她不甘心,如果再进一步,程琪的事,她良心难安。她总是在犹豫,许多事并没有她所想的复杂,有的感情,她想再多也枉费心思。 杨预谦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杨预谦作为王玚的小徒弟,其实是最受疼爱的,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心里跟慕容雨泽暗暗较劲,原因是王玚常常在讲经是提起他的过往,提起慕容雨泽。 他的这种暗暗较劲王玚看在眼里,也不反对,毕竟对自己没坏处,而且还能让杨预谦对自己死心塌地的,这没什么不好。 虽说战事多,但千年前的蜀地还算平静。李沉的父亲李段季是镇守一方的守将,在自己的地盘上人人都恭维他为大将军。 近来他为一桩事发愁,军饷的事,总想办出点成绩好对朝廷有交代,毕竟是从朝廷兜里骗来的钱。 正好王玚搭上州官的船,也顺利跟李段季有了往来,他向李段季献了一计,捕杀恶虎,于是持续六七年的征伐开始了。 王玚将这事告诉徒众,杨预谦明白这是个机会,是他大展宏图的机会,也是取代他师父心中慕容雨泽位置的机会。 军队一点点靠近蜀北,有道士协助,在没靠近翼国腹地前一切都很顺利。 杨预谦阵前英勇,很受李将军青眼,李府举办庆功宴,他也受邀前去,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李庐陵。 李沉好武,他父亲却劝他习文,因而父子间矛盾重重。但而今不同了,战况一直好下去,李段季也想推李沉一把,让他上战场立功,这一夜有许多人来做说客,意图说服他,但他虽然连连喝酒,却没有点头。 长廊,月色朦胧,李沉拎着鸟笼往回赶,“李公子。”到拐角处忽然听到有人唤他,他一转身便看到一个男子,已然醉了的他没好气地说:“你也是我父亲的说客?” “非也,李公子我们在宴席上见过。”杨预谦尴尬地笑道,李沉走近他,脸红红的,“哦~你是杨道士,年少有为啊不错。” 杨预谦本想再客气几句,但实在憋不住了,“在下初到贵府,不知茅房在何处啊?” “哦~哈哈哈哈哈,”李沉笑得灿烂,“从那边往里走便是了。” 杨预谦闻言连声道谢后便匆匆离去。 待他上完茅房出来,发觉李沉还站在那,怕他醉倒不省人事,杨预谦便上前察看。 李沉嘴里念着什么,杨预谦靠近给他吓了一跳,“你做什么?”“公子,夜已深,不如回房休息。”杨预谦关心道。 他摆摆手说道:“不必你多嘴。” 杨预谦确实没有往下说了,他定了定神发觉附近有妖气,往李沉身后探去发现那个鸟笼。 “你到底要做什么?”李沉见势不对,赶忙转移注意力,“你果然是我父亲说客,想说什么便说吧。” 杨预谦睁大眼睛有些不明所以,李沉接着说道:“在你们看来,我定然是怯弱胆小,可是我确实爱文章,唯有读书能让我平静。” 杨预谦不认同但也没反驳,“公子所言有理,但李将军他是希望一代比一代好,也是一片好意。” 李沉似乎酒醒了,眼神里多了几分悲悯,“万物之情虽异,其情一体,这样道理怎么杨道士反而不懂呢?” 杨预谦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又接着道:“那些老虎祸害百姓了吗?妨碍你们了吗?我父亲冒领军功,如此一来正好对朝廷有交代,也好为往后晋升做准备,而你们图钱财名利,说到底都是为了一己之私,如此长久下去,杀戮不休,良心怎安?” “李将军也是为了李府,公子也是李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杨预谦不明白,李沉为何不顾家族的整体利益,这样说。可是人与人之间总归是不同的,李沉只是不愿与他们为伍,便饱受折磨,来自自己对自己良心的苛责,也有父母亲朋的逼迫。 “是他贪得无厌,我的父亲做的事一朝败露,祸秧临门,我不也在其中?如今起战事,战士伤亡,不也是替我李家抵灾。庐陵只是不愿举起刀刃,却要受重重逼迫,便不许有怨言吗?” 秋风阵阵,吹得人心凉,两人不欢而散。 李沉的话对杨预谦的震撼不小,他似乎明白只为名利不在少数,但本在泥沼却坚守本心的却也不是个例。不管是不知内情,读书不多的李苓,还是饱读诗书的李沉,他们竟然会说出一样的话来。 杨预谦虽然心里有所触动,但战场上,刀剑不曾懈怠。 虎族除了八环岗及周边地区,还有五个看守台有居民点,各台皆有一名守将,三名斩于杨预谦剑下。 他在最后一个看守台,轮珠的结界笼罩着,隐尘常常出来应战,这回跟他对上的是杨预谦。 最令杨预谦震惊的是被他师父打致重伤的隐尘,没过几天,又奇迹般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本可以靠这一战声名远扬,却屡屡因隐尘受挫。 其实战火燃到八环岗,虎族保护家园的情绪越发强烈,团结得像一块铁。王玚想用邱苳䄰挑拨,萧壬便把她秘密送走。 又过了几年,八环岗久久攻打不下,李段季本就对消灭虎族没太大兴致,这会伤亡惨重,正打算如何从中抽身。 而王玚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至少要消灭虎族几个头目,才不必担心被报复。因而他们开始活抓虎妖,试图套出地形图。 暂时的牢狱设在战场附近,环境很不妙,但丧妻的杨预谦却愿意呆在这。有什么意思呢?大头的归了李家,小头归了夏家,师父捞点油水,轮到自己又能剩下什么,自己的宏图大志也许从一开始便是个笑话。 而为此忽略他妻子的感受,放弃一个幸福的家,到如今也没走出来。杨预谦渐渐明白这其中他师父也有参与,他不认可李苓。李苓死后不久,他便向他亡妻的不好,还有哪些嚼舌根的不过是看他上边的意思罢了。害死李苓,王玚亦有一份,杨预谦记上了,此行除谋利之外,原想受君之恩忠君之事。 牢房里,烛火摇曳,越往里走越阴湿。 杨预谦开始对拷问,软硬兼施后,虎妖就是不松口,杨预谦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夸下海口:“只要答应带路,我可以许你活命,再给你些粮食,从此离开虎国。”虎妖恨极了,他喊道:“你们要毁了我的国,我的家,绝无可能!” 牢房里又开始行刑,但是最终还是没有结果。 深夜,杨预谦走出牢房,大师兄甄道士,过来和他谈天,“呆在这地方拷问他们,确实辛苦。”“师兄,不辛苦,我乐意待这。”杨预谦接过他递过来的水。“你跟这些妖待久了,可不能生出怜悯啊。”甄道士提醒道。 “不会,”杨预谦铁了心在这条路走下去,绝不会优柔寡断,而且他还要做得更好,才能有朝一日代替王玚,才有可能为李苓报仇。“但这样下去也不成,我们得像个别方法。” 杨预谦的眼里闪着精光,他已经有了主意。 现在的杨预谦表面上是王玚手里最忠诚的刀,实际师徒间的感情已经有了裂缝,他将一步步侵噬他师父的一切。 虎族过往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俞苧夜回到住处后,将杜若翾杜曼珠的事告诉凤狐琪娘。 她亦是一阵唏嘘。 “我绝不放过那些畜牲。”俞苧夜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凤狐琪娘的右手搭上两人的手,“我永远和你一起。” 今日的事,俞苧夜得知后,觉得此地也不算十分安全,她想让凤狐琪娘到蜀南的小院去,哪里鲜少道士知道还有贺子兰和蛇族的守兵,更安全些。她还告诉她,自己已经恢复记忆,让她不必担心。 凤狐琪娘答应了。 但此后对王家的打击也并不顺利,一群人聚一块计划后又计划,还是没什么进展。萧云对清算王家是双手双脚支持的,两妖也因此关系近些。 几个月后,又一年过去了,王家再快速集结各方力量,誓要虎族,狐族,蛇族吐出点东西补充他们的元气。局势已不是相持阶段,而是进入决战。 这晚,他们一起商议对策,魏蔻娥,㶧濛,李沉他们都在,一大屋子人聚在烛火下。 眼看商议得差不多,魏蔻娥开口唤道:“云儿。” “嫂子,你记起我了。”萧云眼中难掩兴奋。 魏蔻娥有些难为情,点了点头,萧壬眼睛发光似的看着她,过后又收回视线。她说道:“云儿,我想了解虎族的往事,你可愿意讲给我听。” 萧云有一丝意外,但也没有拒绝,酝酿一会情绪后说道:“当年,李段季带兵进犯……” 人族带兵杀来,各族外妖也不松口,虎族腹背受敌,局势很不乐观。 萧云救出隐尘后不久,战事便起,于是隐尘留在翼国协助。 普通虎妖对上道士毫无反击之力,但虎军队精锐对李家军还是有极大的优势,道士又不得不保护李家军,于是一开始李家行进很慢。后来他们逐渐配合默契,军队入了翼国,到达八环岗附近。 战火一起,萧云便到前线,但除了看守台之外,虎族实力实在太弱,无可用之军,保护机制也不好,轮珠开启不到半日便被道法破坏。 翼国没有很好的应对道士的方法,光靠萧云和隐尘也是远远不够,但杨预谦作为先锋推下几座看守台后。萧壬和萧云开始组织虎族子民往内迁。而往内迁的虎妖又成一个新的问题。 朝臣们都很为此事担忧,萧云提议暂时将他们先安抚下来之后在计议。屋内点着烛火,照得一片红光,那就像死去战士的鲜血。萧云,萧壬,国师,大将军,还有隐尘,翼国实在没能妖了,他顶替的是一个守将。“是我们无能!”萧壬懊恼道,“而今,不单是让战士们的鲜血白流,还不知如何安置英雄亲属。” 萧云也是面色沉重。 做好一些战略部署,萧云也提出自己的想法,“兄长,西北方向那些地再建些屋子吧。” “我愿意出力。”隐尘积极响应。 国师和大将军都面露难色,国师开口道:“这大战在即,这哪有功夫……” “安顿好子民亦是备战的一部分,只是那地方临近与外族的边境,妹妹要小心再小心。”萧壬关切道。 她一直忙于安顿子民,前线的事萧壬便多仰赖隐尘。 这天夜里,隐尘到萧云的住所找她说话。“阿云,许久未见!”战火四起,隐尘能保有这份明媚也实在难得。萧云见到他是高兴的,可过会脸色又变了:“镇守前方的怎么还往后方跑。”“一别十数天,不过难得抽出空闲来找你罢了。”隐尘语气抱怨道。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我这边快忙完了,之后也会赶过去,不必太记挂了。”萧云温柔地看向隐尘。 过会她又面露愁容,忧心道:“过往也会有外族骚扰,入侵,但这回我总感觉那里不一样,或许比我刚出生那场立国之战还要艰难。” “翼国兴盛已久,外族也同样蓄谋已久,但是我还在这,势必尽我全力保护你我想要的东西。”隐尘牵起萧云的手。萧云苦笑道:“你也要保重自身。”“我身怀炼金术,阿云不必太忧虑了。”隐尘安慰道。 “炼金术,也是有限制并非万能,否则你……总之要慎用。”萧云看向他,“好。”隐尘回答道。 “哎!”㶧濛地一声叫唤打破屋内的平静,也缓解压抑的气氛。“你和隐尘这一段,怎么不细说?” 萧云不好意思地笑了,隐尘看了眼她后侧过头,萧壬身后靠。 萧云接着说…… 两位再次见面时,翼国发生不少变故,国师和大将军认为翼国出了奸细,他们都把矛头指向魏蔻娥。直至把魏蔻娥逼走,由萧云亲自送出翼国,“您为我翼国士兵医治,却遭受这样的污蔑,是我等对不住你。邱姑娘,此后一切保重。” 邱苳䄰却好像没在听,看向她身后的重重高山,木讷地点了点头后快步离开。 她说到此,萧壬眼眶红了红,魏蔻娥看向萧云,一点一点地印证她的记忆。 八环岗里,药味飘散,气氛低沉,此时一碗药随着萧云一起到隐尘屋中。 他还在昏睡,偶尔在昏睡中挣扎亦始终醒不过来,萧云让侍女帮忙,自己一点一点地喂进去。她喂了一大半,他开始咳嗽,却仍是意识不清,眼睁不开。她让侍女先下去,自己和隐尘说起小话。 萧云伤心地伏在他身上,“隐尘……”他蹙眉,睫毛微动了几下,挣不开眼。 “近来发生许多事,战况越发不好,兄长命我将嫂嫂送走了,母后病逝,隐尘,翼国如今已是风雨飘零,将来又会如何,萧云不敢想。”她话毕泪水划过脸庞。 泪水滴在他衣裳上,她起身别过脸擦脸。 此时,隐尘的声音响起,“何故如此伤心?” “我……”萧云欲语凝噎。 隐尘想起身为她拭泪,却体力不济,只能躺着用手擦去。 “你不要再出事,我们都要平平安安的。”萧云哽咽道。 “你不会有事的,翼国更不会有事。”隐尘在向萧云和翼国表忠心,他每每如此,她便知他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继续毫无保留地为翼国奉献。可她唯有感激,感激之余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涩。 之后隐尘的伤逐渐好起来,炼金术起效,他又活过来了。 经过一年的坚守,翼国也到了与人族决战的时候。 八环岗外围一点点崩塌,远在弃忧谷的凤狐琪娘听闻,赶到翼国。 “怎会如此?”从密道出来的凤狐琪娘发问道。 萧壬低头,“虎族腹背受敌,各族都凶神恶煞地盯着这边。” “前辈,你身体不适何苦到此处来呢?”萧云一开口便想劝她回去。凤狐琪娘摆摆手打断她,“眼下还是翼国的处境更重要。” 杨预谦因之前被隐尘和萧云围攻过,伤得不轻,但他坚持过来,甄道士与萧壬做灵力互噬时,被打伤右臂和下肢,成了废人便没有前往。 王玚仙门众人,和他师弟,及他师侄,共百来人,随军队到八环岗一百步外处驻扎。 宫室内众人一块商议,“人族先是挑拨离间,又不知从何处得到八环岗部分地形,琪娘前辈,熬过这一劫,后边还有燕山山庄一派,狼妖,蛇精那边伺机而动,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他们先小范围骚扰,然后等人族退下后,便一哄而上。”萧云最后的话有意缓和气氛,可国师却只在意那其中一句话,“魏蔻娥不是因出卖翼国才被赶走,仅是赶走已是格外开恩,公主为何如此说?” 大将军受他一鼓动,便气鼓鼓要说点什么。 萧壬对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眼下局势,民心不稳。 凤狐琪娘忍不住开口道:“国君送走魏姑娘应是为了保护她,她并非叛徒……”她转过头看萧壬一眼,确认并无说错后接着道:“既然内奸还未抓出……” 萧壬接过话:“那便要继续查,这是一场持久战,抓内奸也必须持续下去。” 萧云,隐尘都双手赞成,国师也没话说,大将军也没了声。 开始商议起战术时萧云让国师先去统筹粮草,安排好子民的生计。 一通决定后,萧云歇下喝口水,隐尘,萧壬,大将军几个人一块去吃饭,凤狐琪娘抓起药便倒水吞下。 “琪娘前辈今日的话倒是提醒我了,内奸还没抓出来。”萧云比划起桌上的缩小作战图。 “你是怀疑国师?”凤狐琪娘还不大了解情况。 萧云叹了口气,“之前能接触到地形图,作战图的兄长,隐尘我信得过,剩下的一个一个试呗。”两人相视一笑。 萧壬萧云商议的战术确实不错,反其道而行之,打得道士们猝不及防。战火暂歇,可各族却逐渐在八环岗附近形成包围圈,凤狐琪娘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求到凤狐清明面前。如此危难时刻,他亦坐不住了,但他不便离开弃忧谷,便假托凤狐琪娘的身体作战。 一时之间,翼国出现一只悍妖,连王玚也不能为敌,直到众道士齐聚才能与之抗衡,可萧云,萧壬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被连连击退。 李家军那边对上隐尘和大将军,没了道士打配合,李家军溃败,隐尘和被父亲推到前线的李沉对上,两人过了几招,李沉不是对手连连后退。长枪落下,那一刻是他父亲救了他,李沉在震惊之余也狠下心,他舍不得杀老虎,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同胞被害。 他与几只虎妖对打,几次闪身过后,他刺向一只虎妖,一个小女孩,如今虎族真是全国皆兵,那小女孩受了伤,他于心不忍,不一会被大将军踹到在地。 这场大战后,虎族惨胜,人族军队从蜀北深山退出,自然李段季不会报败战,而是上报猎杀四千多只虎妖,大致翼国子民的八分之一,是巨大的成果。 本来退回后,李段季觉着为了这一遭损失两千多名部下怪吃亏的,想着由王玚带路在扫荡一下,看能不能再捞点什么,可却数日联络不上他,后来也做罢了。杨预谦在紧张中吃完李府的宴席,后来便找到王仙师的尸体,以及李府…… 萧云说到此也没再说下去,各自散后,俞苧夜又找上她。 她想萧云询问起王玚是怎么回事?萧云一言不发,还是跟上来的凤狐琪娘解了疑惑。 “是师父。”凤狐琪娘说道。 八环岗岩石滚落,萧云卜月轮罩着这片大地,蛛网网住敌军的前进。凤狐清明控制凤狐琪娘的身体,向道士们扫击。届时混乱之中,萧壬被抓走了。 凤狐清明因慕容雨泽对他们的招式有所了解,也有足够的功力同王玚掰手腕。 这天王仙师在杨预谦的怂恿下前往八环岗三里外地方勘测。此地虽险恶,但也许藏着些宝贝,从前有恶虎坐镇,如今可要好好搜罗一番。他一步步往前,杨预谦往别的方向去,拉远了距离。 由凤狐清明操控身体,凤狐琪娘也就放心地随便走了,他到各个临时驻防到检测有无妖物侵占,也为寻萧壬而努力。他走了不久,便在一处岩壁往外望时,发现王玚的身影。 他闪身玄阳剑劈下,王玚立即闪身还是被割到左臂。王玚眼看这只女妖飞奔过来,这只妖他还见过,当时并无如此强悍啊? 十几个回合下来,王玚落了下风。 他身子轻盈如飞,腾空跃起,一霎时拔高数尺,轻飘飘地落在了岩石之上,衣袂飘然,长剑作响。 两人剑刃交互,点点火花映出,长剑锋芒毕露,只冲王玚要害之处。 王仙师也算是他千百年来,交手的唯一一个称得上对手的。 战况焦灼之际,凤狐琪娘闪身一跃,跃到另一岩石上,王玚紧跟过去,岩石边的一摊水,照到他的眼睛,反应不及之时,凤狐清明连出数招,将他击倒。王玚见势不妙便要用道法逃走,凤狐清明立即设下结界困住他,结界内烟雾缭绕,王玚觉得自己四面楚歌,更是身心俱疲。 王玚砍落眼前剑,霎时之间,又一把剑穿过他的胸膛,凤狐琪娘的脸上露出凤狐清明的笑,过后幻术散去,她看向王玚的尸体只有痛恨和鄙夷。 凤狐琪娘话毕,周围寂静无声,过会俞苧夜才打破沉默,“既然如此,那后来翼国……” 萧云神情忧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哥哥被抓便是蝎子精所为……” 林中传着叹气声,是传了千年的哀怨。 最终,她们没有说下去,都各自奔赴自己的事去。 俞苧夜和凤狐琪娘一起走着,“许多事我不清楚,并非有意冒犯。”她说道。 “姐姐,我看萧云亦没有怪你的意思,不必太挂心上。”凤狐琪娘说道。 风波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欧阳雨泽跟她们又聚到一块。 㶧濛和凤狐琪娘在拷问他。“过去的事,当真不记得?”凤狐琪娘问道。 “小道士当真记不起许多。”欧阳雨泽回道。 㶧濛看了她和他一眼并未言语,凤狐琪娘摇着扇子说道:“你说你想同我们一道是为故土之民打抱不平,我看亦不必然。” “凤狐姑娘何处此言?”欧阳雨泽并不像慕容雨泽那样细究礼数。 桌上放着几杯茶水,但因无人饮用,杯中茶水已冷。“当年,你被逼离开故土,过去那四年日子过得清贫,对此地纵无怨念,又如何为之肝脑涂地?既想明哲保身,又怎会为此轻易改变主意?”凤狐琪娘问道。 “为救隐尘,也为我自己的心。”欧阳雨泽坦然道。 凤狐琪娘喝了口凉掉的茶水,㶧濛目瞪口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她接着道:“怎么说,你记起与隐尘的过往。” “在回忆中,慕容雨泽卧病在床,一直是隐尘照料,我与他通感,所以心中感念,既有余力,如何不救?当时渡过难关,心绪实在复杂,一时冲动才草率决定,不怕前辈见笑,人一时一时的想法是不同的。”欧阳雨泽比方才还要坦然几分。 “你以前觉得自己是为钱财卖命,可得了钱财却仍不能填起心里那道槛。”凤狐琪娘笑道。 “什么槛?”欧阳雨泽和㶧濛异口同声,一个是明知故问,一个一知半解。 “名与利,若不图利,便是图名,可是跟着妖行事,恐怕做不成人们心中的大英雄。”凤狐琪娘道。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欧阳雨泽嘴里念着。 “这是一桩,恐怕还有另一桩,而这一桩只有我们这里才能帮你达成心愿,以你想要的方式,推到那座大山。”凤狐琪娘说道。“可即便你思虑那么多,为自己找了那么理由,心还是不够坚定。” “琪娘前辈竟将我的内心都道明了,知我者,前辈也。”欧阳雨泽越说越激动。 凤狐琪娘笑道:“眼下料理王家是第一等大事,至于他,还需要慢慢麻痹,温水煮青蛙!你不如就做那个在他面前懦弱的儿子,一切以待来日。” “成,有前辈这句话,鄙人一颗心也算是放到肚子里了。”欧阳雨泽爽朗道,这才算是拨开云雾见日升。 王家自齐茗山一闹后,个个颓靡,去养伤的去养伤,找出气的找出气,想报复回去的除了几个核心人物竟不剩几个了。 王名玦从前无力,如今更是无心,他到观里去找他母亲,母亲依旧在哪吃斋念佛,嘴里念叨的依旧是那些,在别人耳里是神神叨叨,在王名玦心中却是至理名言。 “你祖父起家是不干净,后来便遭了报应……你父亲也会遭报应的,迟早的事。”黄芙盈对着他儿子便只有这些话,王名玦第一次听到便问过:“您为何这样说?”“是你祖母告诉我的。”黄芙盈当时回答道。 王家都当她疯了,便将她关在这里,可她不修道,只念佛,他丈夫问起,便说自己问心有愧,唯有如此才能安心些。王守擎听后便再也没来看她。 如今这一切都应验了,王家将有大祸临头,而王名玦不过十几岁,明些事理,却也全无主意。 “娘,真如你所言,可孩儿该怎么办?”王名玦几乎是乞求的语气。 黄芙盈全无精神气,“我儿不兴伪道,念你年幼,又心善,若你果真言行合一,天道行事也必不会牵连你。” “娘为何笃定王家会败?”王名玦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从前他只当母亲是害怕。 黄芙盈苦笑道:“你父亲,叔叔们起家,是谋财害命上添点慈善,贪赃枉法上守点清廉。你祖父行伪道而亡,你外公家盛极而败,这些娘都看在眼里,看在眼里……”她说着似乎回忆起往事,情绪激动起来。 “娘,娘,你要保重身体,孩儿明白了,今后儿知道如何做,请娘放心。”王名玦话毕,黄芙盈摸着他的头哭成泪人。 夜里,王守擎叫王守和过来问话,“近来你都在做些什么?”王守和一改往日兄弟和气,直接道:“什么时候弟弟做什么还要兄长一一过问。”王守擎恨铁不成钢:“你可知如今这个关口,上边盯得有多严?” 王守和不屑,上边盯得严也是因为他的兄长,从前他们之间利益捆绑得紧,如今他的官越做越大,从前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奸杀杜若翾便是他下定决心后想的最后一次享受。可既然本在一条船上,行至水急时,有怎能独善其身呢? “兄长多担心自己吧。”王守和话毕挥袖离去。 一连数月,虎族对道士进行几次骚扰,道士也展开围击,俞苧夜对允城四大家族不大了解,前进一步便受到重重阻碍。 柳家知道狐族对搞垮王家没有兴致,自然也不会站俞苧夜这边同王家作对。 王守擎开始召集各大势力,前来援助,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王守和也乐见他招揽护卫,毕竟也保护自己。杨家的重金请来几个,其中也有杨预谦,甄道士,欧阳家和柳家也招揽。 欧阳雨泽一直在找足以佐证王守和罪行的证据。是夜,他与隐尘商议,“这王守和当真洁白无瑕?”隐尘觉得奇怪。 “他与王守擎做的那些事?还有杜若翾的事,又如何说?”欧阳雨泽问道。 隐尘又提及另一种可能,“若他并无为官无大差池,王守擎与他罪行,由王守擎揽下,如之奈何?” 欧阳雨泽听完他的话越发头疼了。 由于王家盯得既紧,一行人在李沉的古董店暂时落脚,之后便打算到蜀南与贺子兰汇合,此时凤狐琪娘并不清楚她们转移地方。刚从南疆国回到蜀地,便到㶧濛的小院去寻,谁知便遭了伏击。 夜里法术光流阵阵,打得凤狐琪娘措不及防,她几个飞身才算跳出包围圈,立即改用右手,试图使出全部功力,以此脱身,长剑飞舞,发出阵阵金光。王守昆,王名先,甄道士,柳岩天全部不在怕的。 她长剑一转,躲过一击,王守昆因当日之伤,气急败坏,一脚踢向她的脊椎骨,所幸凤狐琪娘反应迅速,只踢到肩头。长剑上划下砍,背后镜子护身,紫光伴着金光,在院落里闪动。 甄道士出拳力道极重,凤狐琪娘只顾着躲和用法术消解,王守昆和柳岩天立下道阵,将凤狐琪娘包围,她手持镜子用出全力,破开。 她低腰旋身,数击飞踢破开阻挠。随即王守昆和甄道士扑上来,对她猛攻。凤狐琪娘连连后退,手臂的伤渗出血,柳岩天一记桃木咒飞去,在凤狐琪娘躲闪之下,于其身侧炸开,她重重跌倒,口吐鲜血。 众道士立即围过来,她踉跄起身,道士出手她难以还击之际,动用幽现镜。 又打了几个回合,打得凤狐琪娘筋疲力尽,不能再拖下去了。 在四人夹击中,凤狐琪娘心有惧念,却不敢放松,她挡去攻击后在空中旋身,一脚踢倒王名先,反身一剑卸下甄道士的右臂。 她被柳岩天和王守昆制住,手臂上的血还在流着…… 幽现镜照过众道士,一道金光闪过,凤狐琪娘得以脱困,她一路逃……往蜀南去。 或许正是赶巧,贺子兰这一夜试图联络凤狐琪娘未果,终于在某一瞬有了反应,不一会却又断了,她寻着最后施法方发出的气息找过去。只远远看见一只狐狸,额间金色印记,眼尾生凤羽,身后长两条凤尾。它的右前躯还在流血,浑身灰扑扑的。 它似乎看见贺子兰,用尽力气往那边爬去。 贺子兰认出凤狐琪娘,一个闪身到她眼前,将浑身血淋淋的她抱起。 回到院里,床榻上凤狐琪娘已然昏睡,贺子兰和侍从一起给她止血,包扎。贺子兰见凤狐琪娘睡得很沉,数次探鼻息,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她赶紧请医官。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凤狐琪娘恶疾发作,嘴角流出黑血,贺子兰用手帕去擦拭后,又因手足无措而着急得不成样子,压抑着情绪对医官说:“快救她。”这名医官之前与凤狐琪娘有过交流,对她的病情还算有几分了解。 贺予也问询赶来,她不顾繁琐礼节,急匆匆地进了屋,“参见陛下。” 贺子兰见她来也没说什么,贺予见礼后便没有下文,问道:“你到这来有何事?” “臣只是……”宫中被调走医官往蜀南去,这事是程娴告诉自己,贺予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这时,凤狐琪娘因针灸清醒几分,贺子兰赶紧靠过去,也就无暇顾及贺予的回答。 “咳咳……咳咳。”凤狐琪娘一清醒便爬起来给自己喂解药,从端过去水,“慢点。”贺子兰道。 她吃了解药便昏昏的,眼睛半开合,看向贺予和贺子兰。贺子兰让医官和两个侍女留下来照应,其余蛇都退下。 医官依着惯例,和凤狐琪娘方才手抖掉落的一颗解药为参考前去配药。 深夜,她的床畔贺子兰还在守着,贺子兰和她说了很多话,除了关心她的话,还有向她坦诚,自己喜欢她,与任何别的妖,别的事都没关系,她变心了,可她只是想珍视眼前。 凤狐琪娘半开合的眼睛还在看她,贺子兰凑上前问道:“你可是有话对我说?”“我好恨……”她紧紧抓住她的袖口说道。她看着贺子兰,不知自己该恨谁,过去的事又开始浮现在眼前。 她顿时难以平静,咳嗽得越发厉害,眼睛变得紫红,一只手紧紧抓住贺子兰,一只手紧紧抓住床褥。贺子兰知道她灵力不受控制,赶紧施法为她压制。凤狐琪娘呕出许多血块后眼泪随之流下,她神情痛苦,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好些的脸色又复枯白。 全身都在疼痛,她无力动弹,一张嘴开开合合不知说着什么,贺子兰贴过去才听清,“你离我远点,或许我能好些……” “为何?”贺子兰如遭雷击。凤狐琪娘费劲地摇了摇头,贺子兰,眼看你要遗忘过往,开启新生,我却不得不沉浸旧痛,如何不恨? “琪娘,即便你要拒我这份情意也不要紧,还请你告诉我是谁害你至此?”贺子兰嘴上这样说着,眼里泪水却夺眶而出,而她的对面,凤狐琪娘的脸上亦划过眼泪。 “道士甄诚征……”她话未尽,便疼晕过去。 眼看着侍从给她喂下药,她也睡得踏实些后,贺子兰嘱咐仔细看护后出了屋。 她一出门,没想到贺予竟还候在外头,“怎么到这来?”“臣只是来询问一些小事,一进府便听到……”贺予还未编完贺子兰便打断道:“既是小事,今后再议,甄诚征是何许人物?” “好像是为王家效力的一个道士。”贺予回道。 “王家,那好办。”她说罢便离开,贺予看着她的残影急慌问道:“陛下,这个时候,您还要去哪?” 一夜过后,甄诚征死了。 过了大半月,凤狐琪娘的身体渐渐转好,贺予偷偷摸摸地来找她,推开门刚坐下,便听到凤狐琪娘说:“带我离开这吧,我不想待在这,还有姐姐那边……”“放心,你到这的第一晚我便同俞姑娘说了。”贺予回道,将她带到护法府。 小阁里有一处日头正对着,贺予将软榻挪到那去与凤狐琪娘同座。 凤狐琪娘觉着很舒适,心情也好了不少,贺予借机问道:“你似乎在躲贺子兰?” “那天夜里她向我表明心事。”凤狐琪娘说道。 贺予略带歉意道:“先前灵结柱的事了了之后,她一直心绪不佳,那天夜里是事先约好看绘山川图的进展,她边看边流眼泪,如今南疆国运昌盛,程琪却不再了,若是她看到了,也一定会高兴的……” 贺予说道着也难掩伤心,眼泪滚下来,“姐姐你知道的,程琪就在眼前。”凤狐琪娘用手帕擦泪,贺予感动地点点头,“我当时感触颇深,或许说了不该说的话。” 贺子兰边流泪便说:“先前,你跟我说你让我别把凤狐琪娘和程琪弄混,如今我将她们分清,可仍心系于她,你说我是不是变心了……” 贺予回道:“陛下……您何必折磨自己,您不过分沉浸与过去,程琪知道也会高兴的。” “她还能知道吗?”贺子兰的眼里有泪光,“贺予,你说,这两段感情,我该怎么做?” 贺予有些呆住不知如何回答,她现在该骂贺子兰变心吗?还是说点别的什么。 贺子兰坐在地上看向站着的贺予,“贺予,你说啊!” “陛下……您还是活在当下吧,若凤狐姑娘对您也有意,又何必拘泥过去,让自己不开心。”贺予说道。 贺子兰听进去了。 凤狐琪娘苦笑着摇摇头,“换作是我或许也找不到更好的说辞了。” 她无力地靠在贺予身上,吸食着落下来的阳光,贺予轻轻抚着她的肩。“身子好起来吧。旁的事都不打紧。” 凤狐琪娘微微地点了点头,鼻头有些酸涩,贺予温柔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感谢老天,能让我再次见到,也算稍稍弥补过去的诸多遗憾。”凤狐琪娘定了定神,头抬起,认真道:“你别再信什么报应,实则是善者受害,我们要将矛头对准始作俑者。” 贺予一开始听到话怔住,但一想到还在病着的凤狐琪娘说这些话让她感动,一颗热泪划过,她很高兴,也许所有的事都会迎来一个好结果。 凤狐琪娘受到伏击一事,几个道士的名到俞苧夜手里她们很快行动起来。 又是一年春,柳岩天被抓,欧阳雨泽拎着他来找陈檀,“陈老头,做笔交易如何?” “这……”陈檀和他儿子看到装柳岩天的麻袋有些吃惊。 “桐州府这块地盘,陈家家主不感兴趣?”欧阳雨泽笑道。 “后生,别把这些道士得罪惨了,不然你也会有苦头吃的。”家主心动欲言,陈檀便开口道。 欧阳雨泽眯起眼道:“前辈错了,雨泽吃十几载的苦头,该吃点甜头了。” 陈檀还是有些犹豫,陈家主却是心动了,“柳家,我们可以料理,王守擎那边不光你们自己上,还要多加提防。” 蜀南院里,俞苧夜向贺子兰一礼,说道:“甄诚征消失了。” “我将他杀了。”贺子兰说道。 俞苧夜没再说话,往别处瞟酝酿要说些什么,贺子兰先开口:“你有见到琪娘吗?” “她说她养伤去了。”俞苧夜说道。 她一句去哪养伤正欲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你在二月十八后还见过她吗?” 俞苧夜点头,不大明白她的用意。“但她去哪养伤,我便不清楚了。” 贺子兰觉着有些好笑,她不清楚?“那晚凤狐琪娘为何会受伤?她之前不是一直和你们待一块吗?”贺子兰质问道,瞬间气氛有些不对。 俞苧夜垂眸道:“琪娘到㶧濛的住处去,没成想那地方已经不太平了,这也是我们始料未及……”她抬头看她,真想说点什么。“主人,不好了。”隐尘赶到打断了对话。 尚未烧开的水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莫岑被莫楝救回蛇君山后一直在修养。 深山之中,阴影之下,莫岑抬起头,身后是从庙里延伸出来的拖拽痕迹,听着姐姐莫楝说话:“那日救你出来,可是废了我不少劲。” 莫岑低头一言不发。 “莫岑,看着我。”莫楝轻声道。 跪窝在庙前的莫岑吃力向爬起来,如同一条蛇想伸起脑袋,“姐姐,我好痛苦。”她面色苍白,语气中带着乞求。“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莫楝的手在吸食她的灵力,一点一点抽出,“姐姐,真的不能……”“这不过是你失利的一点惩处,你可知俞苧夜将我的灵结柱捣成什么样。”成了之后莫楝也失去安抚的心,莫岑晕过去。 莫楝把她弄回蛇神庙后便再没有管。 莫岑昏睡许久后终于清醒过来,之后她便到洞府去找千缘,两人一起说说话。待了两个时辰出来便遇到密娄,莫岑没给好脸色,“何事?” “消失这么久,音讯全无,不得来找找?”密娄说道。 天色暗下来,林中传出怪叫,“你是有事求我。”莫岑嘲讽道,过后便跟着她离开。 月光下,她的脸色实在吓人,“你若身子不好,还是待蛇君山多休养?”密娄担忧道,莫岑轻轻摇了摇头,“待在蛇君山也没意思。” 回到燕山山庄,几个头目坐一起商议,“近来王家就像疯了一样,王守和发动缴妖,我们也不例外。” 龙族发问:“是谁闹出的动静?我俩最近可没动作。” 狼族首领说道:“不是我们这边,是虎族。” 蜀南院里,俞苧夜问道:“出了什么事?” “是萧云,我们到那边去聊。”那两人走,贺子兰和贺予也跟着去。 八环岗里一片寂静,萧壬身体不适,由公主驸马指挥将士,只是公主让他们撤回八环岗后便没了音讯。 俞苧夜记起那一夜,萧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虎族与王家千年的恩恩怨怨,你知否?我有多恨王守擎,你能知否?” 萧云此刻站在屋檐,收起鞭子,四处察看。 王守和发起抓妖令,萧云一时逃不出,只要不同时碰上杨预谦和王守擎便成。 “其实,萧云独自行动也不是头一回,我与她之间有同心法通联络,但我如今……”萧壬叹气道。 贺子兰露出嘲讽的表情,“那就是说萧云知道你的情况,却仍然一意孤行……” “她没事,我感应到了。”俞苧夜短短一句话给了在场除了贺子兰之外的妖一记强心剂 ,隐尘还是有些疑惑,她补充道:“我跟她的契约还在……”似乎连她自己也有些出乎意料。 忽然萧云的脚后跟,传来瓦片声,她转身看过去,是欧阳雨泽,“你得手了?” “自然。”欧阳雨泽自信道。 “我被盯上了,恐怕……”萧云皱了皱眉。 欧阳雨泽亮出金色道符,“万念同心,万物合一,遁。”他带着萧云走了。 两人逃到城郊,此时天色尚早,四处无人,“你查到什么?”萧云急切问道。欧阳雨泽笑道:“我弄到几封书信,盖着官印的那种。”“好好好,”萧云有些激动,“若能光明正大地处理王家也好。” 正当萧云沉醉如何料理往家时,欧阳雨泽忽然道:“萧姑娘,你不曾认回苧夜,我不知道你跟苧夜起了什么别扭,只是……” “原来是当说客来了。”萧云勾唇道。“我们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她发出灵魂的一问,欧阳雨泽顿感哑口无言,萧云走远了些回头说道:“今夜,多谢了。”随即她消失在即将破晓的夜色中。 消息很快传回俞苧夜耳朵里,她长舒一口气。 欧阳雨泽在前去八环岗的路上头疼得厉害。 出了八环岗,在蜀北一带等待,却是等来不速之客。 “俞苧夜,真是好久不见。”莫岑挥动短刀,如张开獠牙的怪兽。 凤狐倩遇到俞苧夜面露几分惊恐,拉着莫岑的衣袖,想逃。 她挥动羡苓鞭,看着莫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时,萧云出现了,欧阳雨泽也紧随其后。 三对二,萧云都没怎么出手,莫岑和凤狐倩便被制住。见识不妙,莫岑便打起感情牌,“慕容雨泽,你忍心对我下手吗?” 欧阳雨泽脑海里闪过一丝恍惚,萧云想直接动手,俞苧夜却制止她,她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瞪着她。 “你上一世负了我,欠我一世的情债还没还清!”莫岑说道。欧阳雨泽皱了皱眉,回忆起石洞中的事,那两月里,真心与欺诈,他一想起便头疼得厉害。俞苧夜看了一眼欧阳雨泽后径直走向莫岑,“那我呢?我总没欠你什么吧?”俞苧夜笑着看向她。 那陌生的眼神连莫岑都浑身生寒,她神情不变,睫毛颤了颤,凤狐倩将她护住,她又看向凤狐倩,心里起的波澜好像一下便停了。“姐姐,苧夜姐姐,你就再饶过我们一回吧……”她的声音发颤,面纱下的伤疤若隐若现。 俞苧夜还在恍惚之际,萧云走到凤狐倩面前。“饶你可以……”“姐姐……”伴随一声姐姐,一阵白烟过后,两妖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这么让她们逃了,萧云气得锤空气,“成天欠来欠去,欠了这么久还没还清,一个又爱心软,行事不果决的。”她气得走了,走时她嘴里念的这些,俞苧夜和欧阳雨泽都听到了。 回到八环岗,他们三位还得面对面吃饭,三人对此一句话没提。 眼下虎族,蝎子,蛇精,道士,虽针锋相对,却没有真正开战,如同一锅尚未烧开的水。 饭毕又开始前话,自从萧壬消失后,隐尘也在养伤,㶧濛找到萧云,“庐陵被关起来了,我们一块到李府看看。”事因㶧濛不大清楚,那天她变回原形前去,便听闻,李庐陵被关在柴房,他因与父亲抗争,李段季不送饮食看他何时求饶。 救人如救火,萧云虽对此人没什么好印象,但毕竟没害过同族,又是好友恩人,自然乐意相帮。谁知赶到时却迟了一步,李家门庭冷清,萧云觉着不对,闪身进去,只见李家横尸户外,有的靠在饭桌,有的倒在石阶,手里拿着浇花壶,有的睡了一觉再未醒来。 整个李家上下无一生还,饶是经过怎么多战事的萧云都心惊,这是谁下的手?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萧云搀扶着㶧濛到柴房,柴房外倒着毒发的小厮,破开锁,只见李庐陵本强壮的身体饿得干瘪,㶧濛上前去探,早已没了气息。她拖李沉的尸体出了柴房,哭声不止,萧云见此情形心里也不好受,又环顾起四周,这是李家众多院落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地处偏僻,只因庆功宴李家人多留了一会,府里还张灯结彩的,看来这些人死了不久。 正在萧云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个头发杂乱,走路姿势怪异的女人走出来,“哈哈哈,都死了哈哈都死了。” 萧云走过去,认出此人竟然是邱苳䄰。 “是嫂嫂下毒杀了他们?”萧云拉住她问道。 “什么下毒,那,那都是没有的事,谁让他们井里不养王八呢哈哈哈哈哈……”邱苳䄰拍着大腿便是一阵狂笑。 萧云看向她来的方向,不远处果有一口井,可是即便没养甲鱼,也不至于全府除了被关押的李庐陵都中毒,萧云很快便找到一丝不对,这里有法术印记,难怪自己方才进来时外边和里边俨然是两个世界,邱苳䄰跟着萧壬也学过法术,看来学以致用加上特制的毒药。 她看向㶧濛,㶧濛还抱着尸体抽泣着,萧云想这府内,清明师傅教过不可滥杀无辜,只是如今,李家和虎族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即便是手段极端点又如何?“嫂嫂,你怎会到这里投毒?” “李家人说他们杀了虎王,他们杀了萧壬,我就除掉他们。”邱苳䄰说道。原来李段季宣扬自己杀了虎王,如此看来也算罪有应得,但这其中的不曾涉及战事的人,她摇摇头,从思虑中脱身,眼下还是尽早离开此处为妙。“此地不宜久留。”萧云观察到邱苳䄰神情不对,主动牵起她,又喊了㶧濛一声,几人一起走。 萧云帮着㶧濛刨坑,邱苳䄰站在一旁愣神。她亲自将爱人的尸体下葬后,掩面而泣。 日头逐渐沉下去,萧云找到邱苳䄰未入八环岗时的住处,陪她聊了一天一夜的话,知晓她可能一下子杀了很多人有些迷茫,也有可能是因兄长“逝世”太过伤心,萧云都一一给她解了,“兄长,他没死,他被蝎子精抓走前不久那边还发来书信要我举国去换回兄长,李家屠戮虎族近三分之一,他们都死有余辜。”萧云知道她精神已经不太正常,尽量用利她的话去说。 隔日夜里,她便走了,其实除了解开她与兄长的误会之外,她还有好多话要聊,比如离开八环岗后,她去了那,过得怎么样,但从头至尾邱苳䄰似乎对虎族这几年发生的事更感兴趣,萧云也就没有主动提起。 救出哥哥,事不宜迟,她牵起邱苳䄰的手,嘱咐着,放食物,水的地方,还有安抚她的心情,“不管此行结果如何,我都会尽早回来找你,你要好好活着。”这是萧云临行前的最后一句话。邱苳䄰微笑着挥手送她走。 经过一夜,萧云一番查探燕山山庄未果,再次回到草屋,已是晌午,草屋一片静默,难道嫂嫂还在休息? 她推开门进去,却发现邱苳䄰倒在案桌,手里拿着几块石头,她还有一口气,张着嘴不知说些什么,萧云含着泪凑近去听,“云儿,我杀了那么多人,这是我的恶果,你别伤心。在这世上窝窝囊囊过了这么些年,临死之前出了一口恶气,挺好……”她话毕便没了气息,萧云眼泪掉落,还有些愣神,手摸着拿着沧桑的脸,泣不成声。 这时,㶧濛来了,原本她们约好,若萧云没赶回来,便由㶧濛过来照看,谁知…… 邱苳䄰安葬后,朱鹮鸟坐在地上摔石头,低声说着:“这一条条性命,要没多少,老天才肯收手……” 萧云勉强提起点精神,摸了摸鸟羽,“先回去,琪娘前辈还在等我们。” 绕过岩壁,又拐了几道弯,到了凤狐琪娘的住处,凤狐清明看见她,第一句话就是,“他还没好全,情况比之前好许多,王玚死了,他师弟,徒儿,除了杨预谦都死了。” 萧云点了点头,上前去看隐尘。 他的周身泛着金色光流,面色确实比起先前好许多。 “您是清明师傅还是琪娘前辈?”萧云问道。 凤狐琪娘抬眼看她,“我们共存,称呼一个便使得。” 㶧濛闻言有些惊奇。 “既然隐尘情况好转,这里还有将军和卫兵,不如设下结界,琪娘前辈先随我去营救哥哥。”萧云说道。 这时,㶧濛开口道:“我留下照看。” 萧云拍了拍㶧濛的肩膀,眼里满是感激:“多谢。” 解救兄长,再遇故妖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循着之前的经验,萧云绕开重重巡狩,到达深处,一座暗黑色的建筑,外边有重重守兵,随后她们便陷入凤狐琪娘的幻境之中。 牢狱之内,布满铁链,萧云一点一点地行进,她一双眼睛终于看到她最想见到的妖,萧壬。 正当她开始解绳索时,突然出现两个身影,凤狐倩和凤狐弈筠。“萧云,许久未见。”凤狐倩说道,他俩虽说没对翼国动过手,但也是密娄那一派。萧云见到他们还是一阵胆战。 “萧云,你不必怕,我们给你望风。”凤狐弈筠悄声说道。萧云有些震惊,“你们……为何?” 凤狐弈筠看向外边,萧云背着她伤痕累累的兄长,凤狐倩走上前说道:“阿倩没忘记弃忧谷的美好,你对我的好我也记得。” 萧云含着泪向他们感激地点点头后背起萧壬,迅速离开。 两个身影相视一笑,从牢狱离开。 出了牢狱所在与凤狐琪娘汇合。 回到八环岗,她向凤狐琪娘和萧壬仔细说了此事,这也让凤狐琪娘对两凤狐改变些想法。 “也就是说,凤狐倩和凤狐弈筠并未参与此战?”俞苧夜问道。 萧云摇摇头,不过后来凤狐琪娘告诉她,他们当时被派到澜豫国那边,密娄真是会用人,这也使得一帮手下那么忠心。这些她也都告诉在场的人,他们才恍然大悟,毕竟密娄不可能养闲人,这样一来便解释得通。 另一边,莫岑和凤狐倩失利,回到燕山山庄,密娄对这个结果很是不满,私底下分别对两妖发作,凤狐倩自然是老实听着。另一边莫岑便没这么逆来顺受了,而是翻起老底,“当初你为了哪两凤狐还人情,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萧壬放走吗?萧壬被救回去,难道也是受苛责?我们燕山山庄的一家亲,就连亲人伤得怎么样都不顾,便开始借题发挥!”莫岑质问道。 密娄被怼得没话说,她和手下睁着大眼瞪着她。 “说到底,我又不吃燕山山庄的粮,何苦受你的气呢?”莫岑说罢背着手离开自己的房间。 离了房间,她一时不知去处,上回私开灵结关,导致灵结柱被破坏,受莫楝苛责,现下灵结柱已经被收回。 被抽了一千年的灵力,她现在只有面上风光,底下还未痊愈,说实在的与莫楝相伴数千年,灵力说抽就抽也不是一回两回,只是这一回……或许是想到俞苧夜她们何等相亲相爱,不离不弃,又或许是这回真割到大动脉,莫岑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拿着千缘仙子所赠的弓,在训练场踱步。 忽然,身边多了一只妖,“既要练箭,怎的只拿弓?” 她一转头对上凤狐倩那张笑盈盈的脸,心一下子就化了。目光一移看到那三道伤疤,凤狐倩注意到她的目光,别过脸,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不难看,只是你不恨她吗?” “恨啊,可恨又能如何?但是你看起来跟她无冤无仇,完全是为了利益吗?”凤狐倩不愿就着话题继续说,转移话题道。 “或许还有嫉妒,从前我过着那样的日子,自以为理应如此,可是看着她们……”莫岑到达情绪崩溃点,眼泪不受控制地填进眼里。凤狐倩安慰道:“我拿你当亲妖看,结果你跟我‘见外’,原来是生活习性不同啊?”莫岑笑了,她知道她在暗讽什么,面对得意之处她也从不掩饰自己的得意,这点她跟莫楝是一样的,喜欢躲身后,喜欢坐收渔利,唯一不同的可能是她没莫楝那么狠。 凤狐倩又安抚几句后,试探性开口道:“蛇神对你不好,不如离开她?” 莫岑知道这句话是真心的,可她还是面露不满,蛇神的妹妹,历经数千年,对她来说早已是一种身份认同。陷入思想囚笼,觉得自己累死累活所得的一切是不应得的,是额外的,离了她自己将一无所有,什么也不是。 凤狐倩知道自己的话她不爱听,便没说下去,过会,凤狐弈筠来找她,便跟着他走了。 不久后,燕山山庄召开高层商讨会,特意派密桢来请,从她的话里这会莫岑才明白,凤狐倩不是密娄授意前来,看向凤狐倩离开的方向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莫岑一进去,便看到密娄,狼族首领,两龙也来凑个热闹。 此次商讨只要划定今后要盘的区域,可不能真让虎族复兴,但密娄宁可让利给蛇神也不想让利给狼族。 商讨到后边开始天马行空,密娄向莫岑询问规中术,这是关于灵结柱的一个术法,也是莫岑的一张牌。她一提起,莫岑的脸色便不大好看,“你将这术法借我一用,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术法不是吗?”密娄试探道。 最终莫岑敷衍过去,没有答应。 另一边,俞苧夜和欧阳雨泽正筹划怎么告王守和,听闻蜀地不安,朝廷要特意派人来查,这也是个好机会。但这也让王守和狗急跳墙。 允城城郊,一帮道士乌泱泱偷袭两位,打得欧阳雨泽和俞苧夜猝不及防,柳家也与欧阳雨泽彻底撕破脸。“你们所作所为,那一点有利有利于我柳家,反而是一步步不利于我柳家,真让我不安啊?”柳不怀全场下来唯一的话。 俞苧夜现阶段属于新伤叠旧伤,一对一无敌手,一对二遇到王守擎和杨预谦联手都够呛。她在不遇到绝境的情况下,很难有爆发,但一爆发便可压制所有。 敌众我寡,加上萧云,在重重围攻下,被砍了两刀,一刀在左胳膊,一刀在背上,躲闪及时都不算深。欧阳雨泽一边应敌一边为俞苧夜规避道法,她那边一出事,他这边阵法立时便瓦解,金光闪开那一刻他看到了欧阳宇屏,长剑相碰,一反身打落王名仕手中剑,杨预谦也围过来,“交出王守昆道长,饶你一命。”欧阳宇屏在两人身后阴测测地笑了一下。 “想要我的命,凭你?”欧阳雨泽不屑道。 剑术四散,混乱他几个旋身,长剑伴着身体一转击倒一片,闪身跳出包围圈,找到俞苧夜,“苧夜,可还好?”俞苧夜冲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又对眼前的局势摇摇头。 对面的柳大当家冲着她的美色笑着,“真不怪那么多道士制不住小小女妖。”柳不怀怕叔父再语出惊人立即发话:“欧阳雨泽,你们已经穷途末路了,束手就擒吧。”这时萧云腹诽道:“对上王玚都能在王府里七进七出,如今是怎么回事?” 她的话只有俞苧夜听得见,听得她一阵羞愧。 “小云云,位置转换。”打斗间,俞苧夜用腹语对萧云,她对萧云对单向契约还在,所以完成一些法术协作还是不成问题的。“我想怎样都行?”她问出一句,俞苧夜下意识点头,一旁欧阳闪过一丝错愕,萧云能感受到,现出本体,俞苧夜变为手中玉石。 轮珠转动,玉石吸附。 “柳不怀,话说早了。”萧云的轮珠第一次有这么充沛的灵力,也是打了一场富裕的仗了。 白色核心在空中转动,天已昏,珠如月当空,照到月光的低阶道士纷纷倒地。 柳大当家有些慌了,他可不想柳家有什么损失…… 轮环保护己方,欧阳雨泽开始跟萧云商议对策,她低声说:“我来吸引火力,然后走。” 萧云翻跃,手中强大的灵力冲击,冲垮欧阳宇屏,他一时站不住往后跌,伤不重,但真疼。杨预谦和王守擎联手上前,她长剑一挥,横劈侧扫,将杨预谦和王守擎分开,她对付杨预谦,轮珠对付王守擎加护卫她。 在萧云照看不到的地方,欧阳雨泽正要启动地网上缚,这术法耗费时间,柳大当家和柳不怀,欧阳宇屏立即围过来,王名仕自剑被打落和轮珠吸食后便倒地不起。他躲过柳家父子,但欧阳宇屏实在灵活,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打出内伤。 欧阳雨泽立即运功击退还要上前的长剑。 术法已成,金网自地下上涨,将道士们逐渐缚上,每个结都可以缚一个人。 萧云那边打得正起兴,考虑到她琪娘前辈还没跟杨预谦撕破脸,她压住怒火,将火力集中到王守擎身上,他连连后退,逐渐力不从心。杨预谦反应迅速一手拉住王守擎,一手道法攻击萧云操控轮珠的另一只手。轮珠不能掉地,她只能硬抗再慢慢收回。“萧姑娘,我们可以走了。”蛛网快速缩小,杨预谦和王守擎身上也缚上金光,萧云闪身后退,来到欧阳雨泽身边。 “走。”随着她的一声,四人消失了。 回到八环岗,俞苧夜从玉石变回人形,身上的伤也抓紧让凤狐琪娘做了处理,萧云看着她们处理伤口的处理伤口,休息的休息,说了一句:“在这山上,我收拾了几间房,你们都可以住。” 萧云身上无碍,请凤狐琪娘一起喝茶,“琪娘前辈,身子如何?”“无妨,你清明师傅亲自确认,我这才回来。”凤狐琪娘接过茶,“只是你和苧夜姐姐的契约,你们……我听隐尘的意思当时情况很危急,我们既然选择同一条道要一起走下去,能否不计前嫌?” 坐在位子上的萧云摇摇头,“不完全是前不前嫌,我就一定得成为她的佩剑吗?她苧夜的剑术有我好吗?”她直接了当地冲她对面的俞苧夜说。一直低着头让凤狐琪娘处理伤口和等药效时间的俞苧夜这时抬起头,接了一句话让凤狐琪娘瞬间哑火,“萧云说得是。” 包扎好后,俞苧夜便躺床上休息,凤狐琪娘想再去劝劝萧云,她也没有阻拦。 俞苧夜和欧阳雨泽的房间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因建筑破损,更加冷,外头常常传来呼啸声。 过了许久风停了,俞苧夜勉勉强强入眠,她还没睡熟之际,隐约感觉到有人靠近,正要睁眼,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呼唤:“苧夜。”是欧阳雨泽的声音。于是,俞苧夜假寐看他要做什么。 欧阳雨泽见她睡着不是有什么动作,小心翼翼地查看几次后,“应当无大碍了。”看着她“睡着”时舒展的眉目,他开心地笑了,相处下来他知道俞苧夜常常睡不好,如今这般真是令他舒心。 探望完毕,他又蹑手蹑脚地离开。 从俞苧夜屋里出来,屋外又吹起风,吹得心发颤,内伤没好全,他施道法,捂着胸膛快步回到住处。 他一走,俞苧夜便睁开眼,再三犹豫下,她还是起身,穿上外衫,前往欧阳雨泽的房间。 用法术打开门,又轻轻合上,她翩步上前,欧阳雨泽已陷入熟睡,今日自己也受伤还特意来看自己,看他睡着那样,俞苧夜觉着很安心,有什么人牵挂在心头,而那个人也在回应自己。 回屋的一路上,俞苧夜反常地欣喜,寒风阵阵,却没有一丝吹到她的心头。她先是快步地走,邻近屋子,更是一蹦一跳地进了屋。 自俞苧夜说出那句噎人的话,萧云回归佩剑这件事还没完。 凤狐琪娘身体时好时坏的,狐朝有多有事要商议,加上劝和她们两个的事,谢绝几次贺子兰要求的面议。 新一轮的辩论开始,八环岗又热闹起来。“你们原本是双向契约,你对她,可做佩剑,她对你可做法器,这有何不可?”凤狐琪娘问道。 “她是能给轮珠提供灵力,但她愿意吗?轮珠吸食她的灵力,她叫疼都来不及。”萧云滔滔不绝,“再者便是佩剑,当时她只是想多个打手助她上蛇君山,我归她,效用一直是一加一弱于二,从前面上的风光,不过是靠灵力压制,可莫楝是何许妖,她缺灵力吗?” 俞苧夜心虚地点点头,向凤狐琪娘示意确实如此,欧阳雨泽和隐尘听完这番话后,便像两个乖宝宝,再不敢插嘴。 “那就练剑术,练出效用来,还有轮珠的事,事到如今,四面是敌,由不得她俞苧夜愿不愿意。”凤狐琪娘拍板道。 俞苧夜没有表态,萧云一阵犹豫后先皱眉反对道:“不成,我们如今是合作关系,凭什么迁就她协同剑术?之前何等信任不也没练成?”她话毕挥袖离去,不留一点商量的余地。 凤狐琪娘叹了口气,看向俞苧夜,她轻声道:“我可以协同她的剑术。”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小云云是放弃我,还是另有所图,总得搞搞清楚。”凤狐琪娘认可地点点头,一转头发现隐尘已经追出去找萧云了。 夫妻两个,在伏狗林附近遇袭,一群狼妖和一群蝎子精,围着他们。 这可给萧云杀爽了,但太多妖,杀不过来,金光照不到的地方,她也杀得疲倦,想用同心术召唤哥哥,才反应过来哥哥疯病发作,接收不到召唤,一想到这个病,萧云便更恨,狼妖蝎子精一个个倒下,凝光剑鲜血淋漓,萧云用手帕擦了擦。 杀这些小喽喽,杀多了太消耗灵力,萧云手杀麻了,隐尘长枪也快舞不动。她原以为会有密娄,莫岑等她消耗灵力后突然窜出来,但是并没有,蝎子精里有一个灵力不低,似乎是个头目。她跟萧云过了几招,节节败退。 “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萧云不是弑杀之辈,面对重重围困,她也心累。 可这些妖就想木头一样没什么反应,大致杀了几百只妖,杀得萧云手臂酸。这时林中闪出双龙,金龙率先攻击隐尘,连过数招,火龙掩护诸妖撤退,金龙一个不留神,在萧云和隐尘的夹击下,重重摔出去,过会直直坐起冒出金光,是炼金术。 他捂着胸口,萧云捂着手,是炼金术反噬,一阵白烟过后,他们消失了。 萧云除了受点轻伤,身心俱疲,“你不用管我,去找欧阳雨泽吧。” “阿云,别说气话。”隐尘温柔道,察看伤势。 “我心里有数,不用跟着我,我还有点别的事。”萧云回道。 诸妖回到燕山山庄,密娄大发雷霆 ,接连失利,想不生气也难。 “密桢擅作主张,做出伤敌分毫,自损八百的事,该如何受罚?”密娄气愤道。 密桢已经跪在堂中。 这回狼族首领也是气得一语不发。 莫岑心里发笑,听完审判结果,她笑着摇头离开。 随后不久,密娄接到一封信,安排莫岑等妖去偷袭。 八环岗内,俞苧夜在空地上练剑,㶧濛急匆匆赶来说王守和之事的进展,很简单,朝廷派钦差,李沉将王守和告了,耗费不少力气收集一份万民请愿书一并呈上去,此事已在调查。 俞苧夜觉着眼下要保护钦差的安全,便将此事同凤狐琪娘,欧阳雨泽他们商议。 欧阳雨泽自告奋勇,“我去,保证……” 㶧濛打断他,“那李沉呢?” “李沉那边不是有陈家吗?”欧阳雨泽看向凤狐琪娘,凤狐琪娘没表态。 俞苧夜理了理头绪说道:“陈家未必靠得住。你保护李公子,隐尘去暗中看着那个大人,我也会暗中照应。” “如此一来,便要分头行事了。”欧阳雨泽有些不舍道。 事不宜迟,他们也立即行动起来。 蜀南院里,贺子兰这几日很无聊,听手下汇报了南疆的近况,又汇报蓉城的近况,蓉城有大变。 她却提不起多大兴趣,已经数次没联络上凤狐琪娘,十分沮丧,“你说凤狐琪娘是不是在躲我?”程娴有些懵,不知情况但还是选择为凤狐琪娘说话,“兴许,凤狐姑娘太忙了。” “是啊,很忙,到底在忙些什么呢?”贺子兰叹气道。 案子进行不久便遇到阻力,隐尘盯着,王家有些人要狗急跳墙。 王家其实一直是知道燕山山庄的存在的,奈何相距遥远,又很团结。她们就像土匪,此类的妖,最坏不是难以击破,而是打下来也没好处。 萧云到弃忧谷向凤狐清明询问兄长的病情后,回到蜀地,已是数日后。 在蓉城和陈家进行一些经济往来后,独自走在城郊,柳岩板,王守擎,王守昆,欧阳宇屏,还有杨预谦,他现下不会对虎族留情,但也不想动真格。听闻上回他们差点打死凤狐琪娘的事,这回特意跟过来。 王守擎秉着解决一个是一个的想法,集中精力对付一个,从灵钻事件,他也能知凤狐琪娘是核心妖物,而且这妖一死,杨预谦一些不该有的念想也该断了。 凤狐琪娘和他们对上也不慌张,自信拿出镜子,唤凤狐清明。 凤狐清明初现身,有些愣神,和王守擎交手惊觉与王玚相去甚远,和杨预谦对上又觉着有些熟悉。其他后生便不了解,一边对打,一边顾着凤狐琪娘这边。他几个旋身,躲避王守昆和王守擎的攻势,直冲欧阳宇屏,一击击中,又是数击,杨预谦平静不了。 正当他要袭击,凤狐琪娘提醒道:“师父小心。” 此时与双方缠斗的凤狐清明,忽然转过身,对着杨预谦便是一击。他几掌几剑落下去,几个道长不好招架,连连后退。但对面这几个道长也不是善茬,凤狐清明一个后翻躲避攻击,谁也降不住谁。 欧阳宇屏改道袭击凤狐琪娘,她想要接招怕接不住,幸好凤狐清明挡在身体,玄阳剑划出火花,看来欧阳宇屏是用尽全力置凤狐琪娘于死地,凤狐清明自然不留手了。他数击过后,欧阳宇屏连连后退十几步,捂住胸口,紧皱眉头,像是疼极了。 这几个人不是一条心,杨预谦是出于某种情结,或者说保住王家也便于他继续在蜀地作威作福。柳家是为报团,欧阳宇屏单纯是王守和给太多了。这些人都不是一条心,办起事自然没效率。过了十几个回合后,欧阳宇屏,王守擎受了些轻伤,凤狐清明受了擦伤,瞬时之间,凤狐清明双脚合踢,踢向两人。 欧阳宇屏捂住胸口,咳了声,他不干了。 凤狐清明护在凤狐琪娘身前,屹立不倒。 欧阳宇屏一走,军心便散了,柳岩贺被抓住,一直求饶,“琪娘,如何处置?”凤狐清明对于她的详细安排并不算了解。 只见凤狐琪娘摇了摇头,总得留一个关心柳岩天的柳家人,抓太多也不好控制。 各位道长气急,招式有所变化,随后被凤狐清明一一打服,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凤狐清明过后才受到道法反噬,握剑的手不稳,凤狐琪娘看着心疼:“是徒儿无用。”凤狐清明收回剑,“师父保护徒儿是应该的,何苦为此烦忧呢?琪娘,只要你少些烦忧,师父会尽我所能帮你。”随后他便消失了,弃忧谷还需要他守护。 由于案件进行,魏蔻娥母女便常常跟在俞苧夜这边以免遭遇不测。狐后病得更重了,朝廷各方势力都在暗暗较劲。萧壬病情有所好转,魏苏云对于他的看法也减少些。 在对簿公堂和㶧濛相处中,李沉想到许多前尘往事,往事一点点浮现眼前,人难免多愁善感。思及从前更犹现下,李沉对着㶧濛熟睡的脸想着。 萧云回来又和凤狐琪娘说了萧壬的事,凤狐清明的意思是或许在与蝎子精对抗中能好起来。凤狐琪娘听完也是云里雾里的,这几日,她毒发后,身体很不好,此次毒发很突然,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这病发作的间隙似乎越来越短了。 这天夜里,李沉在蓉城的居所里有身影闪过,欧阳雨泽不在此处,他被王守擎引走,他走后不久设下的结界被破开,他想转身走,结果是被拖住,刚想通知俞苧夜,发觉她在另一个包围圈。 击退众人,千里传音给萧云,寄希望于她及时赶到。 院子里,两人在闲坐,忽然莫岑,凤狐倩和凤狐弈筠结伴出现,㶧濛立即起立,抽出骨笛联络欧阳雨泽,但并没有回音。 来者目的明确,只冲李沉,㶧濛翅膀张开紧紧护住他,过了几招后,不是对手,被逼后退几步。 “朱鹮鸟,真是好久不见。”凤狐弈筠说道。 㶧濛闻言一个激灵,现出鸟眼,是啊,一千年前,打伤自己,吸食灵力不就是他。 莫岑快刀斩乱麻,配合凤狐倩将㶧濛击溃,她重重倒在距离李沉十几步的地方。 凤狐弈筠上前与李沉交手,本以为今世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他掏出长枪,兵器在他手中挥动,丝毫不减当年。几个回合下来,凤狐弈筠竟没能要他性命。 来到此地已经一刻钟,不能再拖了。莫岑利用手中灵结柱给了李沉狠狠一击。㶧濛从地上爬起来,发出一声鸟鸣,他呼吸有些不畅,咳出一口血,幸好先前欧阳雨泽给他贴了张道符,否则受着一击必死无疑。于是,他向后倒去,装死。 三妖发出奸笑,㶧濛急得眼泪都掉了。 凤狐倩两次失利,消耗灵力,禁术反噬,身体不支,凤狐弈筠正想用傀儡丝抽点灵力给她补补。此时,贺子兰却赶到了,她一剑破开傀儡丝,清音琴一扫,三妖后退。 㶧濛察看李沉伤势,发现不幸中的万幸是他没死,贺子兰就站在他们身前,“蛇君,怎么在此?” “我在找凤狐琪娘,在街上听到鸟鸣,上回听说你们在此开店,便进来瞧瞧。”贺子兰回道。 莫岑怒道:“别听她们废话,我来牵制蛇君,你想做什么快些做。” 瞬间,灵结柱里爆发墨绿色光流,几乎笼罩小院半壁上空。 贺子兰没有试图对抗,她弹起清音琴,升起结界,但很快结界在灵结柱的作用下,濒临崩溃。凤狐弈筠和凤狐倩赶紧帮忙,㶧濛躲在贺子兰身后瑟瑟发抖。 就在此时,围墙上方跃下一个身影,轮珠打断双方攻击,贺子兰趁此机会修复结界,她走出结界看向来者。 “凤狐琪娘在哪?”贺子兰问道。 萧云运转轮珠,“琪娘前辈想去哪去哪,萧云如何能知?主人应当知道。”她使出一记祸水东引。 不料听到这话贺子兰更急,“我用联络器没联络上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体,要是有个万一……” “没有万一,上次遇袭之后,前辈回了趟弃忧谷,她如今不管走到哪都有清明师傅保护,再不济有他在,琪娘前辈总能抽出身联络我们吧。”萧云解释道。但这却不能说服贺子兰,她心中更气。 轮珠在夜空中发出光彩,萧云和凤狐弈筠对上,轮珠吸食他的灵力,凤狐倩一扇子打断进程。很快,萧云运势,轮珠快速运转对上灵结柱,莫岑有些吃力,同时也吃惊,轮珠也跟她对吸。 “先走一步。”莫岑不想再耗下去,于是三妖闪身走了,萧云想追,但看向身后,又看了眼贺子兰,她等三妖走后,自己也闪身走了。 无奈何,她转身去看㶧濛,李沉,萧云不通医术,但所幸她们发现在李沉胸前一道符挡住致命一击,他现下应是昏过去了,“如今该怎么办?”㶧濛还是没从刚刚的危机中走出来,正着急着。 萧云用联络器联络上俞苧夜和凤狐琪娘。“她们一会就到,别着急。”她安抚㶧濛。 许久,凤狐琪娘先到,随后俞苧夜也到。 她一到便开始处理伤口,给李沉一颗丹药缓解,不多时,他便幽幽转醒,开口第一句话便是:“㶧濛,我没事。” 凤狐琪娘笑道:“好好好,我们都知道了。” 李沉还需静养,㶧濛用法术将他送回房后,院里气氛有些怪异。 凤狐琪娘在看俞苧夜身上的血,她起初还想遮掩,不料萧云也看过来。“这不是我的血……”㶧濛打断俞苧夜的话,“贺子兰一直在找你,为何不见她?” 凤狐琪娘思虑一会回道:“贺子兰的联络器,我落在弃忧谷了。” “不过是一个联络器,你和她不是盟友吗?为何我觉着你们之间怎么奇怪?”㶧濛说道。“反而是对凤狐弈筠和凤狐倩,还留有余地,甚至还有对什么神女手下留情的说法。” 听她前半段,三人皆心虚,但听后半段,萧云怒问道:“是谁说对莫岑手下留情?”“是我。”凤狐琪娘一开口,萧云都不敢发火了,“但是姐姐尚未恢复灵力,我想别跟太多妖正面对抗,不过缓兵之计。” 萧云听到尚未恢复这四个字反应过来,看向俞苧夜,刚想说什么,㶧濛还是不解道:“那缘何你们对贺子兰都那么疏离,好歹是互帮互助过的。” 凤狐琪娘轻轻摇了摇头,强装镇定道:“南疆过往,琪娘放不下,我与贺子兰仅限互帮互助,不过暂时同道,可与你却不同。” 她终是忍不住,泪水掉下,她看向萧云,俞苧夜和㶧濛,“我们才是一家,生死与共。” 凤狐琪娘一哭,俞苧夜便慌了神,向㶧濛解释的话也咽下去,萧云还算冷静,“贺子兰确实曾对前辈造成不可磨灭的伤痛,还有起初贺子兰确实对蛇君山手下留情,如今便不大清楚。” 㶧濛犹豫一会,喃喃自语:“谁跟你是一家,你们弃忧谷出来的才是一家。” 凤狐琪娘无奈笑道:“一家也逃不过敌对不是吗?” 她双手手指转了转,还是小声地说出口:“那我怎么没有联络器,像今晚这般多危险……”她越说到后边越小声。 她此话一出,逗得在场三妖都笑了,凤狐琪娘笑得最厉害:“原来是为了这事,来来来。”她拿出幽现镜,从镜子上摘下一颗,给她。㶧濛双手接过,抬眼看向凤狐琪娘:“这个是不是很珍贵?”她忽然有些后悔,提出一个无理的要求。 凤狐琪娘笑道:“是挺珍贵,但只要活着东西总可以再造。”她将㶧濛手指按回掌心,示意她收下。 㶧濛得了这个自然是高兴的,“那我先安歇,你们也都休息去吧,尤其是苧夜。”几声好后,便分开了。 八环岗中,萧云坐了一会又站起,“不怪㶧濛有怨,今夜发生什么,怎会这般迟?”“此事确实处置得不够周全,但我们也是被那些道士缠住,谁能料到……”俞苧夜说着想到什么,三人似乎同时想到,异口同声道:“难道他们合谋?” 凤狐琪娘皱了皱眉:“燕山山庄和王家合谋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 萧云也是叹了口气。 她看了看俞苧夜都衣裳,“往回也没见血淋淋地回来,这回是怎么回事?” 俞苧夜摇了摇头,这又是另一桩棘手的事,“我们合力杀了王守擎才脱困。” 两妖都露出吃惊的表情,俞苧夜喝了口水,缓缓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王家的衰亡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当时,俞苧夜在伏狗林勘察,王家道士着急忙慌地进进出出。 她走近瞧见,是些财物,大量的财物运进这个偏僻之处,是何缘故?不言自明。 俞苧夜瞧清楚内情,正要弄晕两个手下,伪装前往,但由于靠得太近,暴露了踪迹。王守昆见到俞苧夜就像见到鬼一样,但他不能忽视看见俞苧夜的事实,立刻开启防御状态。 王守擎知道消息已经晚了一步,他去引开欧阳雨泽,便是要引到伏狗林附近的法阵。 他用的是有柳家标志的道符,传音符上传来柳不怀的声音,“欧阳贤弟灵钻都在伏狗林了,但……”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晕,王守擎没好气地对柳岩贺说道:“你这个内侄,吃里扒外啊?” 柳岩贺脸色不好,王守擎要他帮这个忙时,他笃信柳不怀帮不了,真给他帮上了他越发恼怒。 欧阳雨泽陷入包围圈便心想遭了,符咒抵住众人,开始千里传音,传音快速到达,他心道不妙,果然俞苧夜便在不远处。 告知萧云后,他赶紧找机会和俞苧夜汇合。 道士群中,他几个侧翻,铁剑舞出火花。 一道九星神咒求得周身庇护,他又找机会给俞苧夜一道,金光笼罩她全身,长鞭挥出生出冰刺。 俞苧夜和欧阳雨泽又被隔开。 她长鞭舞动,灵蛇伸缩,空中数跃,抵住周身攻击。 安全落地后,受到道网缚脚,她迅速水平合掌,张开收回,位于胸前,向下通达全身。是道法,王守擎一惊。俞苧夜一翻身又躲开攻击,长鞭旋出几个大圆收紧,不久鞭上浸着血。 缠斗将近一个时辰,俞苧夜也累了,辟出一条道来,正欲离开,王守擎捂着胸口也要给她施加道法。 冰刺划出,打伤几个道士,衣裳溅到血。 也许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战了,彻查下去,官商勾结,贪墨误民,尤其挣黑心钱时的命案,一旦追查起来,只会是自己顶锅。王守擎想剔除掉最大威胁,或许还有转机。此刻,他心里想的已不是拖延时间,而是满满的杀心。王守昆当然也知道哥哥的意思。 俞苧夜重重地摔在地上,吃了灰,咳嗽几声,一抬头,周身大汉,她心中一念,施法将他们击退,爬起来有些踉跄。很快,她的前后,左右侧,浮着四张道符,向她靠拢后形成冲击,她“啊”的一声,扑通跪下。 这回他彻底激怒俞苧夜,她撑着站起,挥动长鞭打碎道符,眼睛里流动着蓝光。 欧阳雨泽见俞苧夜那边局势不利,也跟着着急,就在前不久,王守擎向杨预谦求援,现今,欧阳雨泽正在对付他,他说道:“让俞苧夜收手,一切好商量。” “商量?王守擎先让我们走,苧夜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欧阳雨泽回道。 说时迟那时快,长鞭空中几旋,光流声震响林间,她几拳破开道法,几脚打击道士打来的拳脚,正欲去时,又出现一道屏障,长鞭挥动,寒气与道法之下,灵蛇缩回,又再受阻挡,一个转弯,刺穿王守擎。 俞苧夜心下一惊,落到地上,她收回长鞭,再次传音欧阳雨泽。 道士们见此情形纷纷后退,他们怕极了,俞苧夜却也露出害怕的神情,一脸干坏事的模样。 欧阳雨泽也算是被点着了,不管不顾拳脚下去,总算挣脱,到俞苧夜身边,“苧夜,如何了?” 俞苧夜挥出鞭子,周边的道士们抖了抖,“他死了。”她的声音有些抖,又贴近他耳边低声说:“怎么收场?”见她慌张,欧阳雨泽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让她安心,“放心交给我。” 心咒,奇妙无穷,庇佑平安。空中现出这几个字,见欧阳雨泽也过来,王守昆一伙只想溜之大吉。 红光笼过去,跟杨预谦对波,“既然王守擎已死,你先走,我来收拾。”欧阳雨泽低声对俞苧夜说,她击退几个蠢蠢欲动的道士,“伏狗林的石洞里有玄机,我必须弄清楚。” “好,我帮你拖住。”欧阳雨泽回道。 她闻言便转身欲走,走前看了他一眼,他手上专注道法,眼睛看向她快速地点点头,她又转身直冲伏狗林而去。 欧阳雨泽在杨预谦等人的围击下撂下火令符,烈火灼烧中,刀光剑影,不到一会,他便用隐尘给的蛛网控制火势,肘击开杨预谦后,他开始准备逃。 王守昆忙着扑火,唯有杨预谦紧咬着他不放。 “不管怎样,你们必须对王守擎的死,有个交代!”杨预谦也是难得对他们这么客套。火光中,欧阳雨泽笑着摇摇头,他向俞苧夜传音,已得到回信。杨预谦觉着看见了慕容雨泽上前一步,他后退几步,强撑着手指比划位于眉上,杨预谦睁大了眼,“你妄想消除记忆?” 瞬时之间蛛网收拢住火,金光一片,盖住所有道士,合掌后再击出,冲击过后,欧阳雨泽受到强烈的反噬。 月光之下,他一步一拐,仍不敢停留地向前跑,成功和俞苧夜汇合后,他松了一口气,俞苧夜将他送回八环岗后赶到李沉住处。 眼下情况便是这么个情况,王守擎死了,他的尸体被俞苧夜带回八环岗。 俞苧夜有些后悔,低着头,又因身体虚弱弓着身体,“王守擎死命拦,我们只能和他拼命,羡苓鞭穿过他的胸膛时,苧夜我……” 凤狐琪娘抚着她的肩,“姐姐,没事的,妖与道士对上本就是你死我活,王守擎穷凶极恶之徒,他死得不冤。”俞苧夜却反手拉住凤狐琪娘的手,她调整一下和俞苧夜的手握在一块。 萧云显然没有安慰她的打算,她说道:“案子还在审,王守擎却死了,现下如何处置?” “欧阳用道法冲破屏障,将他的尸体带回,或许我们可以做做文章,以免王家恶人先告状。”俞苧夜强打精神道。 萧云强装淡定道:“此事交给我,欧阳道士如何?” “我方才去看了,受的是内伤,需好好疗养。”凤狐琪娘回道。 随后俞苧夜又将伏狗林所知见闻告诉萧云。 萧云抿了抿嘴,终是难以压抑,“你们今夜辛苦了。王守擎死了,王守擎终于死了,这些他对虎族的侵犯和对隐尘的残害终于大仇得报了!”她笑出了声,眼里含着热泪,“事情处理完后,得尽快告诉哥哥去。” 她说着几乎是一蹦一跳地走出屋。 凤狐琪娘凝眉,看着俞苧夜面露担忧,“姐姐,我会看着萧云处置,你服了药便先休息吧。” 俞苧夜点了点头,可她一直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道法反噬或许只有欧阳雨泽能解,俞苧夜想。 这一夜,她睡不安宁,如同那沉睡的一千年里,她因为千缘的压制,意识不清,陷入一个又一个的噩梦。 今夜她入睡了,却又做起噩梦,梦境那么真实,梦见了,她离开的一千年里,虎族亡国,险些灭族,萧云悲痛,凤狐琪娘力竭。俞苧夜不知自己为何会梦到这些,之前也从未听过,她想象出来的吗? 一片黑暗里,躺在床上的俞苧夜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想坐起却是双肩疼痛,接着便又重重倒下,昏睡过去。 萧云做的文章是王守擎被燕山山庄一派所害,将当夜冲灵结柱吸食到灵力附在王守擎的尸体上,并将他抛尸允城街上,嘴里含着石头,寓意自食其果。这手法或许不够完美,但足够恶心,萧云很满意,出了这么大的事王守和也慌了,哥哥在她们眼里已经没用了,下一个该轮到自己了。 俞苧夜第二天醒来,先去看一下欧阳雨泽,受到千缘的召唤离开八环岗,到洞府去,她强打精神,以为千缘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两年多,我一直呼唤你,为何不应?”千缘说道。 俞苧夜因先前灵力未恢复,一直没有感应到,自恢复灵力后,这种感应才慢慢恢复,离开洞府后她唯一一次感应到便是这次。她一五一十地说给千缘听,不管她听不听,俞苧夜也都无所谓了,若不是王家那边暂时风平浪静,自己又负伤什么也干不了,她也不想理千缘。 谁知千缘怒火丝毫不减,她的身后出现缓缓出现一个黑影,是莫楝,她身着墨绿华服,数支金簪,奇形冠,额饰点缀。“她们”合力,用灵力压制俞苧夜,希望这个不乖的孩子听话……她又回到床榻,出了一身汗,额间有几条细纹很快恢复。 凤狐琪娘盯了俞苧夜和欧阳雨泽一天后,离开八环岗去蓉城看一下进程,萧云过来看过俞苧夜,听到她梦中呢语,深觉俞苧夜太不坚韧。而实际上俞苧夜面对千缘,确实不够勇敢,也是常情。 这一夜,她又做梦,梦见一个她根本不敢想象的场景,千缘和莫楝联手,一直以来,蛇君山的一切都是她们合谋,当画面到千缘要对萧云出手时,俞苧夜再次惊醒,这次即便是醒来,她的情况也没有缓解,喘着气的同时,头疼得厉害。 这时,她看见凤狐琪娘缓缓走近,“姐姐,姐姐你怎么了?”“琪娘,琪娘……”俞苧夜的声音有些颤抖,屋内弥漫着浓厚的法术气息。“妹妹,我只要看你无事,我便心安了。”俞苧夜觉着很奇怪,似乎从凤狐琪娘出现后,她浑身和头便不痛了。 她难掩痛苦,托着凤狐琪娘的小臂,要握她的手,正当她要握紧时,凤狐琪娘却消失了。她还以为是梦,定了定心神,明白是自己给自己施的幻术,凤狐琪娘并没有回来。痛觉重新席卷全身,她痛得直咬牙,抽出短刀,插在在桌上,强打精神。 她的眼前又浮现千缘和莫楝的身影,瞪着她们,眼睛都红了,气极了,却无可奈何,趴在床边呕出一口血。 俞苧夜终于清醒,月色朦胧中,她竟站起身,周身灵力抚平伤痕。 不管怎样,要强的她强令自己今夜一定要入睡。 又过几日,天刚蒙蒙亮,俞苧夜便醒了,这几日一直如此。 用过早膳后,在院里练剑,正巧隐尘虚影回来报信,“苧夜主人,案子有新进展了,伏狗林里搜出王守和及王守擎的罪证,王守擎已死但王家其他人都免不了遭殃。两位主人想做什么可以动手了。” 俞苧夜点点头。 就在前不久,李沉作为证人,也是蓉城商贩的苦主之一,受钦差传唤到衙门去。 没成想,王守和也在场,他见李沉全须全尾地出现有些吃惊,但没忘了正事,“后生今日叫你来呢,是有事相商,你看你何必把这点小事闹到公堂。你是秀才,若想仕途开拓,老夫也不是不能帮忙不是吗?” 李沉摇摇头说道:“与案情无关的事,学生对大人无话可说。” “哎,你这……”王守和又看向旁边的王钦差,他只是笑笑不说话。 王守和使出三寸不烂之舌,将一些抹不掉的烂事堆王守擎头上,将一些罪行较轻又修饰一番在说出口,向李沉等百姓致歉时,一句道歉后便是一句开脱。 饶是李沉一个读书人也听不下去,他喝口茶压压火后说道:“孔夫子说,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王大人可是君子否?” “啊,这……”王守和一时不好回话,但毕竟为官十数年,眼珠一转便想到回话,“后生这话便不对,本官是君子,李公子也是君子,那敢问李公子所求何物呢?哈哈哈。” 眼看脏水就这样泼过来,李沉不慌不忙,“心中有佛即是佛,心中有粪即是粪,如此道理,大人莫笑。” 王守和气得脸火气上来,但他没忘记正题,李沉不过是次要的,王钦差才是重点,“王大人,我们是老乡,可不能做了京官,忘了老乡啊,啊?” 王钦差笑了笑,“王大人哪里话,大人涉嫌不过小事,欲辩公堂之上自可辩个明白不是。”王守和闻言眯眼笑起来,李沉适时做出睁大双眼,吃惊的表情,使他深信不疑。 王守和走后,王钦差便请李沉上座,说了好些话,李沉也说出关键证据。 此证据为王守和官商勾结,扰乱市场,欺压百姓的证据,加之先前搜证的官匪勾结,收收贿赂,贪赃枉法,欺辱无辜,这回整个王家都逃不过了…… 离了衙门,隐尘过来搭肩和他说话,“怎么跟着我,我有㶧濛,萧姑娘保护还不够?”隐尘露出晦暗不明的笑,“换岗,今日我俩换位置,走吧。” 两人边走边说话,隐尘挑眉笑道:“我看你心情不错。”李沉回道:“我看你心情亦不错。”“如何了?”隐尘不想说客套话了,胳膊戳了戳他,他拍开他的胳膊,“回去再说。” 是夜,李沉久久不能入眠。 他起身,下床,推开窗,望过去,院中竟有一个和他极为相似的身影,他手持红缨枪,舞出一套李家的枪法。 八百多年前,堂内烛光闪动,老父亲坐堂上,儿子跪堂中。 “你为何就是不明白做父亲的一片苦心呢?”李段季因他不读书,偷溜出去而恼怒。 “儿便是偏爱习武。”李沉低声说。 李段季的眉头没有片刻松缓,他强压怒火道:“世道不太平,原是想着让你习武保身,不成想你便只知打打杀杀,不读诗书,不通谋略!” 李沉低下头,但仔细想来他指的是什么又抬起头,直视他,他老子被他一看,像是威严扫地,拿起茶杯往地上便是一砸。李沉赶紧把头埋下去,李段季似乎消了几分气,说道:“今天又干了什么好事?” 李沉不得不把事情从头说起,今日清晨,用过早膳后他没去读书而是溜出李府。 一路跑得极远,李沉跑到街市,买了几个肉包子,正边走边吃着忽然看见几个恶霸围在一个老阿嬷的铺子钱。 李沉走近些,探头去听,“哎,几位爷,今日小铺刚开门,那有银两!”老阿嬷求情道。 “没钱,没有积蓄,当哥几个傻。”老大说道。 旁边的手下也“劝”起来:“阿嬷,我们哥几个真站在这守,你今天也别想挣钱了。” 李沉忍不下去走上前,“光天化日,敲诈勒索,不合适吧?” 老大一转身怒斥道:“多管闲事。” 李沉一把按住他的手臂,老大没想到他看着文文弱弱,力气这么大,将老大摔到地上后,两个手下也有些慌张。周边看着的人都走开,生怕祸及己身。 三人一起上,李沉三下五除二便将他们解决了。 眼见打劫无望,三人撑着断胳膊断腿离开,看他们走远,旁边有人小声叫“好”,老人家不禁留下感动的泪水,抹抹泪道:“少侠,多谢你啊!”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阿嬷无需客气,”李沉回道,“您可知他们是何许人?竟如此猖狂!” “小县叫安乐县,他们便叫护乐帮,帮众好似数十人,听闻个个穷凶极恶,以勒索,欺压百姓为生。”老阿嬷一下子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地方官不管吗?”李沉问道,老阿嬷摇摇头,“那些官差管一阵停一阵,好不容易安乐一会又开始了……你啊今日为我招惹他们,今后也要小心。” 李沉点了点头,又皱起眉,老阿嬷来了生意便忙着招呼,他便向她告辞,正要走还被强塞了几块枣糕。 离开小铺,李沉便往衙门的方向走去,正巧官差过来请他进去,几个官差用严肃的表情看着他,他却丝毫不慌,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我道是谁?怎会是李家公子呢?” “那原本你想见谁?”李沉笑道,他刚坐下便倒茶,看来这县令有话说。 “李公子,听闻你当街出手,打伤三人,这恐怕不合适吧?”县令问道。 李沉摇摇头说道:“此等劫掠之辈,打伤已是我手下留情。李大人您是地方父母官,对这些败类无所作为,却对仗义行事者问责,是何道理?” 县令脸色变了变,又压住心绪,故作高深道:“咱们同姓李本是同宗同源,你父亲与我也是同僚,又何必来断我财路呢?” “你说什么?”李沉面露惊色。 “哎,这些人粗俗无礼,但功夫了得,如今世道不太平,有这些帮助衙门难道是坏事吗?若放任他们,岂不是为所欲为,更害百姓嘛?”李县令油腔油调地说道。 李沉当即拍案而起,“官匪勾结,也能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李县令赶紧让给李沉又按下去,“你这小娃娃,懂什么?这地方大家一样的穷,大人我想捞油水都困难,怎不知体谅体谅。” “吃民之禄,保民有责,你还有一点良知吗?恶霸欺压百姓时,你正安然用着百姓血汗吧?”李沉质问道。 李县令擦了擦嘴边的油,咳嗽几声,说道:“这话太难听了。”随即话锋一转,“既然出了此等恶霸,捕头去管管。” 李沉说道:“大人有公务要忙,李沉可以走了吧?” 李县令笑着起身送他,“有些事你长大后当了官自然就懂了。哎,何必一副苦大仇深的呢?你我又没仇,代我向李将军问好!” 李沉知道说再多也无用,一刻也不想在这衙门待下去,快步离开。 回到家中,并未有外人发现李沉跑出去了,他又回书房读书去了。是夜,便不知怎的父亲召见。 “父亲,您都知道了?”李沉试探道。 “谁教你如此行事的?”李段季脸色更黑了。 李沉回道:“爹,孩儿只是看见恶霸横行,您不要听……”他的声音被李段季的拍桌声打断,他老爹见他不乖乖认错,还在“狡辩”,火一下就上来了。 “安乐县,县令要如何管我不能插手,但你是我儿子,我还管不了吗?家法伺候。”李段季向管家伸手,管家递来一把戒尺。 李沉便跪着受着,李段季边打边教训:“如此行事,给自己惹一身臊,你啊你,在外惹事生非,在内不孝不仁……”李沉问道:“直接动手是孩儿不对,可孩儿哪里不孝不仁了?”“还敢顶嘴?爹娘一心盼你上进,你不到书房读书,跑到外头做出此等事,你也算孝子吗?” 李沉不敢再反驳,咬紧牙关受这三十戒尺。 李段季打完也累了,会座位上休息,“老爷息怒,少爷不过十三岁,还是小娃娃吗?”“十三岁还小吗?十三岁便闯出此等祸事。” 李沉站起,后退一步,李段季虽然没打算再罚他,但他未经自己允许站起他便很不爽,又见他后退,似乎有些怕了,又消了几分气。“何为祸事?孩儿不觉得。”李沉见他爹“簌”的一下站起,也丝毫不慌,“似你们官官相护,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之辈,才会有祸事临门。” “你这小畜生,说什么呢?”李段季指着他,气得胸口疼。 李沉往后边退边说:“天道若存,正义不死!”话毕他看了即将暴怒的老父亲一眼,便逃之夭夭。 李段季气得想吐血,“你看这便是习武的坏处,做儿子的敢反老子。” 院子里,月色更浓了,李庐陵拿起那柄枪,好像重新找回些什么。 证据线一挖,王家的罪行很快便定下下来。俞苧夜在后边听着很是不服,如此畜牲竟只是流放?公堂之下,她便开口,“王守和的命还真是值钱。” “国朝无杀文官的先例,流放三千里已是重惩。”王钦差笑了笑回道。欧阳雨泽也不认可但没办法,俞苧夜压着气匆匆走了。 不久之后,王家便被抄了,王守昆却逃了,王家其他人该处置的都处置了,其中王名玦,顾念年幼无知,不通道法,又与世无害,便不多加惩处。 这天欧阳雨泽要出门刚好俞苧夜也要出门,“苧夜,你要去哪?”俞苧夜却反问道:“那你要去哪?” “王守昆逃了,我想去王府看看有没有线索,你呢?”欧阳雨泽说道。 俞苧夜点点头,“王守和流放今日启程,老天不收他不要紧,我了结他也成。” 欧阳雨泽并无反对,他点点头,她道:“那分头行事?”“好,小心些。”欧阳雨泽回道。 晌午时分,王府外,欧阳雨泽没想到再次来到王府竟是这样一番景象,他走近些便看见是王名玦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门前,王府大门已上了封条,日正当空,阳光正好,此处与之比起如此落寞。 “欧阳兄。”王名玦主动开口。 欧阳雨泽看向他,“你叫王名玦?怎么还留在这?” 王名玦垂着头,“王家败了,我也不知该去哪了……欧阳兄,那些事真是我父亲做的吗?” 欧阳雨泽欲言又止,看向王名玦沉默不语,他则摸着门前石阶,有些呆愣…… 许久,欧阳雨泽才开口道:“你娘还在人世吗?不如……”王名玦却是摇摇头,“心不诚,念不成经,我想去闯荡,老天既许我逃过一劫,我想不负此生,不愿就此荒废。”他说着看向身后王府的牌匾。 欧阳雨泽有些怔愣,短暂怔愣后,他又勾唇温柔笑着,拍他的肩膀道:“好,你堂叔王守昆不见了,你见过他吗?” 欧阳雨泽问后,王名玦便将自己所见所闻统统告诉他,“欧阳兄,王家不怀仁慈,才致今日恶果,您是良善人,还请……” 他对着王名玦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解决王守和不是算易事,他就像猪一样,无知无畏,震慑不住,四面乱奔,好似发疯一般。 到了夜里,她才料理完回来,回来便听闻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王守昆出现了。 他到李沉蓉城家去,徇私报复,届时李沉正在摆弄长枪,“你竟然还敢出现?”李沉疑惑道。 “一个秀才竟也会弄枪?”王守昆面现几分诧异,手中燃起一张道符。 李沉以身去挡,身上道符泛起阵阵金光,长枪舞动叫老头进退两难。王守昆不曾料到此场面,他只想报复解气后逃之夭夭,未想到,走了一步臭棋。 长枪上顶,下扫,拂尘挥出,收回,对打下来,王守昆竟一时难以攻破。 㶧濛察觉这边异常,赶到时,正打得火光四射,李沉转身一跃,跳到㶧濛身边,“㶧濛小心,这厮是来寻仇的。”㶧濛却是看着他手握长枪有些吃惊,她轻声唤道:“庐陵……” “嗯。”李沉应她,霎时两人身前爆出金光,长枪骨笛去挡,李沉身上道符竟然在长枪凝出道光,他声称能挡住,㶧濛不放心便吹骨笛便飞到上空,终于看见王守昆有泄气之象,张开双翼,扇动翅膀,投下锁链。 王守昆额头直冒汗,有些慌了,锁链未能捕住他,震碎地面,虽然成功躲避,但朱鹮鸟在他头顶一直盘旋,压力如山大啊,不行,得先把它打下来,他想。 他和㶧濛过了几招,在李沉的辅助之下,他完全不是对手,转攻李沉,可惜士别三日,今日的李沉可没那么好惹。长枪飞旋,只防不攻,给王守昆带去自信,谁料骨笛再次吹响,受攻击者将头疼难忍,行动迟缓。 李沉抬枪就是反攻,王守昆立时受到前后夹击。 几个回合下来,李沉一直给㶧濛挡道法攻击,拳脚相击下,王守昆气喘吁吁,㶧濛看准时机几个羽翼飞击,扇得他脑袋嗡嗡的,她投下锁链,红光链子捆住王守昆,却被他快速用道法震碎。正在庆幸逃过一劫时,李沉长枪一扫,王守昆一跃躲过,㶧濛鸟爪一踩,他生生落在李沉再次出击的长枪枪头,他向前一捅,用力一翻,给王守昆翻了个面。 他趴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捂着胸口,眼神涣散,捂着胸口起身,李沉逼近,王守昆赶紧求饶:“少侠饶命,饶命。” 李沉长枪数捅,他还能稳稳化解,㶧濛正要靠过来之际,他又偷摸挥去一张道符,㶧濛几个旋身变出原形,飞向李沉,他无暇顾及王守昆的小动作,挥拳去挡。 此时俞苧夜和欧阳雨泽赶到,王守昆吓得赶紧溜了,欧阳雨泽先到,他前脚刚到,后脚便追王守昆而去。俞苧夜询问两人伤势后,也紧追而去,两人越追越远,直到齐茗山。 王守昆躲进庙堂,以为已经安全,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料欧阳雨泽随后便到。 因先前闯过此地,欧阳雨泽对此地还算熟悉,很快便寻到王守昆,他便面露畏惧:“欧阳道士饶命啊,王家的事与我不相干,不知情的,我资质平平,从未能对你们下狠手啊。” 他这话便虚假,他资质平平,后来开展商业,这官商勾结,他便是其中之一,从袭击凤狐琪娘,伏狗林藏脏物,意图报复李沉来看,足见此人心不怀仁,手段下作。 “王道长你如今是通缉犯,再者我也不能放任你伤害我的朋友啊?”欧阳雨泽步步紧逼王守昆。他反应过来那小子身上的道符是出自欧阳雨泽,他竟有此等功力,“欧阳道士,我今后老老实实同先前甄道长一般在此处修道,再不插手凡尘,您就放过我吧,全当为自己积德。”王守昆又害怕又紧张,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甄诚征,也不是什么好货啊?”欧阳雨泽说道,语气无波无澜。 忽然,王守昆抬头一看,便见他身后俞苧夜逼近,向妖求饶,他做不到,不知怎的燃起斗志。欧阳雨泽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想是掌握主导权得意几分便让王守昆逃了。 王守昆逃跑虽慌乱,却是有路数的,他原本想苟且偷生,可在清修之前气不过,想宰个李沉出出气,他也不怕世人事后得知,只因他有这齐茗山“龟壳”。 两人一路寻找,所幸对这里可谓记忆犹新,此刻他们都认为这是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欧阳雨泽开启道符搜索缩减范围,王道士自然感受到了,冷汗直倒,他擦了擦汗,又往里边走,此刻他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这座庙建在半山腰,越往里边便离山的内核越近。 想王守昆从前也是享受过荣华富贵的,如今如此落魄,被妖祟欺到头上,他俩已然追到此处,齐茗山上代代相传的法阵是否还能保护住自己便成未知,他心有不甘,事到如今唯有拼死一搏,哪怕是同归于尽呢? 俞苧夜追逐蹦跳,全然不知危险来临…… 很快两人找到王守昆的藏匿处,离他不过十几步时,道法溢出,金光四射,殿宇之中,深深埋藏的金光连接到一块。“先祖贤士,做儿孙的对不起您,但是除去这妖孽要可为祖辈们解恨,守昆无悔。”他伏在地上,念着咒语。 两人面面相觑,俞苧夜先开口道:“他在做什么?”欧阳雨泽却是露出一个更难看的表情,“这是一个道阵,他要对齐茗山做什么?” 随即齐茗山半山腰处发出金光,红光难以抵挡,屋内三人搏斗。 她长鞭一甩定住王守昆留给欧阳雨泽施法时间,“没用的,齐茗山是王家世代的道场,多位道友法力凝聚成这个道阵,今日便要降妖!”他此话一出,俞苧夜似乎也感受到周身刺挠,长鞭解开。 可王守昆坐着一动不动,打坐运功,周身金光连接,俞苧夜浑身发抖,半跪在地上,强撑几分意识,“杀了他,有没有用?”“这个道阵本就存在,门既已打开,毁不毁钥匙都于事无补。”欧阳雨泽托拳,外伸,回来,横扫,酝起红光。 王守昆开始泼冷水道:“你们逃不出去了,到了这个关头,如果有你们陪老夫共赴黄泉,何乐而不为呢?” 他虽说无用,俞苧夜还是蹒跚向前,眼看抓回去是不可能了,那么杀了他,让他永远看不见如愿那一刻。她的手刚触及王守昆,他便作云雾散去,以身殉阵。“呃啊……”俞苧夜觉得浑身刺痛,头更是痛得厉害,变出白狐原形,一条尾巴耷拉着,头也抬不起来。 欧阳雨泽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换掉他之前附在俞苧夜身上的道符,换时发觉,原先那道符咒竟已破碎不堪。换好道符,他用刀划开手臂,下血咒,人的意念有多强,下的咒和自身干系越大,更显威力。 红光阵阵,他浑身经脉凝出红色,红瞳与别生瞳同时出现。欧阳雨泽还在放血,吸引那些死去的灵魂,而别生瞳又有破除亡灵的能力,越来越多的小鬼围过去,越来越多的红光凝聚,隐尘剑刺向那些魂魄。 陡然间,地震山摇,俞苧夜恢复人形醒过来,看到的是一片血色,“雨泽,你在做什么?”她闪身过去,“你快走。”欧阳雨泽并无回答她的问题。经脉冒出红色,那红色涌上那张映着光的脸,好似变异了一般。 “你在反吸道阵的灵力?”俞苧夜问道。 那么多鬼魂一时消不尽,但也去了不少,但山体抖动全无减缓。欧阳雨泽点了点头,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地上的灰尘都在跳动,“我们快走,这座山撑不住了。”“先走,我拖住。”欧阳雨泽的意识显然没有方才那么清醒,俞苧夜还在犹豫,可他周身红流她无法靠近,“如果整座山都塌了,我们谁也逃不掉。”俞苧夜嘴里快速地说着,似乎在劝他一起走。 黑红之中,一只手往外伸,破除红流,颤抖但又迅速的往下抓,本想握住她的手,却是伸得太急,过了头搭住她的小臂,“相信我。”两只不同颜色眼瞳看向她,看似空洞,却装着满满的爱意。 俞苧夜再不犹豫,闪身离去,她是施法助力逃脱飞到半空,一颗清泪留下。她还来不及收拾心绪,忽见半山以上,山体轰然欲塌,吃惊之余,迅速飞到其倒塌方向不远处。往下看,夜里,山脚隐隐有灯火,俞苧夜不忍祸及无辜,凝聚全身灵力拖住山石及欲崩山体,头顶定住千斤万斤,身下也不松懈,不少块头不小的石块溜下去,法术迅速追过去,裹住所有石块,掉到半山腰处,所有石块都被磨成粉尘大小在空中散开。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山体上竟然也附着道法,顿感晦气无比,一边用尽全力往上托,一边在心里咒骂她王家世世代代。 王家人给自己修祠,修庙,如今也被自己人毁了,夜深了,不见月光,欧阳雨泽恍惚间,好似想起一个人王玚,虽然他对他的记忆不多,但这齐茗山不就是自王仙师始吗?他双手撑地,托着上半身,血咒已成,他止住血。王玚……消灭王家这一人间大恶已是快事,若能灭了王道长留下的“仙山”,他今若葬身于此也死而无憾了。 俞苧夜一点点激发出数千年的功力,意图盖过道法,动法过于急切,却也有效,将大部分山体托上去,小部分山体用水术细化泥化,让它们粘在那些树林里。她托举山体,浑身冒汗,只差一步,她想,身体几欲崩溃,也撑下来,不可前功尽弃。 又进一步,却仍是稍差一点,说到底是俞苧夜太苛求了,可身体的崩溃却不允许她继续前进,一脱力下坠,最后一点意识,使出定石术,玉灵术法贯穿整个山体,本不稳的山体,却以一种危险的姿态立在山顶,俞苧夜给这座仙山留下自己的印记。 隔日一早,山脚下的村民看向头顶,齐茗山竟变了一副模样,他们并无追根究底,反而是感慨奇观。这座仙山本不是谁都可进的,但经此事过后,不少探究奇山怪事的登山客走过后,齐茗山开始属于大家。 清晨一早,俞苧夜还是没消息,㶧濛不禁有些担心,企图联络也不得,另一边李沉匆匆赶来,“濛濛,隐兄来消息,要我们到齐茗山接应。”见㶧濛收拾着包袱,“要走啊?”“是啊,事情了了一直待在这也不好,你说接应的事,我这就去,正放心不下呢……”㶧濛小嘴一下说一大堆。 李沉闻言立即折返,㶧濛见他竟然不送送自己有些失落,走过长廊,到院中正欲振翅,李沉急匆匆赶来手上拿着一个包袱,“等等。” “你要和我一起去?”㶧濛问道,“对啊,多个人多份力,来搭把手不搭把爪。”李沉这话一出给㶧濛逗乐了,“好歹修炼这么久,捎带个人还是能的,不至于让你被我抓着在半空飞。”她话毕,两人一块乐。 两人很快到了齐茗山,虽然俞苧夜和欧阳雨泽共同阻止灾难,但半山腰处还是一片狼藉,㶧濛不得不落地先观察观察,难道出事了,她想着面露担忧,李沉似乎看到什么,“濛濛那边有个身影?” 远远看过去飘在林间,怪瘆人的,他俩狗狗祟祟地上前察看,这一看不得了竟然是俞苧夜挂在上边,浑身脏兮兮的。㶧濛震惊之余施法把俞苧夜放下来,又扇了两翅膀把她唤醒。 俞苧夜醒来有一股初生的感觉,看见两个老熟人有点没反应过来情况。㶧濛见她脏兮兮,正要拿她玩笑,俞苧夜也注意到身上的情况眼神躲避。 过会儿,她后退几步说道:“你们怎么会来这?”“欧阳道士没跟你在一块吗?他叫我来的。”㶧濛回道。“是隐兄啦。”李沉这回还不急不慢,当他抬头看到旁边有座庙塌大半,心道不好。“㶧濛,快看那边!” 㶧濛脸色都变了,“他在哪里边吗?”俞苧夜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但就怕万一,她还是点头了。㶧濛立即带着隐尘赶过去。俞苧夜正欲施法过去,却发现施不了法,她无比震惊,可眼下也管不了,法力用不了还有体力,她快步跑追过去。 所幸离得不是很远,她也是赶上了。㶧濛赶紧呼唤隐尘,“㶧姑娘,我在这!”抬头一望过去,隐尘坐在柱子上,“我在这找好久没找到,苧夜主人我唤你,你没传音回来,出事了吗?”“她昏过去,所以没给你回音。”㶧濛说道。 俞苧夜点点头,“找你主人要紧。” “隐兄,当时什么情况你跟我们说说,我们好找些。”李沉边搬开几块大石边说。 “当时那道阵就要落下来,这庙也快塌了,主人将我送出庙外,后来塌得突然我也昏过去……所以他应当在这个地方,但我找了半天没找着……”隐尘百思不得其解,“若我们也没找到,我便联络阿云,让她派妖一块找。” 㶧濛边搬杂物边说:“隐尘你也别多想,如果我们一起都找不着,那你主人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李沉赶紧过来捂住她的嘴,“她不是有意的。”㶧濛也意识到了,“我说错话了。”李沉松开手,他手上带着灰尘,㶧濛“呸”几声,清掉赃物。 隐尘冷冷道:“没事。”然后他转身自顾自地找起来。 那俩也赶紧找起来,可不敢辜负这位欧阳道士这些天的庇护。 俞苧夜回想起昨日的种种,那句“相信我。”他不会有事的,“你醒过来离我们找的地方近吗?”隐尘不解地摇摇头,“我在外边醒过来。” 昨夜的情况是这样的,俞苧夜扶正山体后,落在欧阳雨泽身上的压力竟轻了许多。他立刻疯狂吸收这千年道阵的灵力,已经陷进道阵,只有吸收干净他才能挣脱。几声“吱呀”和震动声却表明,这座庙逃不开塌的命运。他赶紧把隐尘送出去,在危急关头的最后一刻,吸收所有灵力,选择最近一个出口,靠过去。 几人都反应过来俞苧夜的意思,跟着她找过去。俞苧夜忽然看见一块木板和断围栏旁边有毛发。她赶紧跑过去,“快救我。”欧阳雨泽道。 俞苧夜搬走遮掩物,下边便是欧阳雨泽,他头发炸了,但炸得不是很潦草还能认出来。 “原来主人在这?刚刚怎么不呼救?”隐尘又惊又喜,“我呼了。”欧阳雨泽气道。俞苧夜帮着解释道:“离太远了。”她给他扶起来,他竟板板正正地坐着。“欧阳道士,你头发怎么了?”㶧濛觉得这样式稀奇。 “呵,也没多远,有人咒我,我都听到了,你管我头发炸不炸?”欧阳雨泽因为死里逃生耗费大量力气而虚弱,又因断断续续喊了半个时辰救命气愤,尤其是听到㶧濛那句话,急火攻心,又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作罢。现下他一块发泄出来。“哎,我这张臭嘴,这不就救你来啦?”㶧濛赶紧找补。 俞苧夜搭一下他的胳膊,也发觉不对。她跟他的眼神对上,欧阳雨泽刚想点头,却发现头也不好动,只能眨巴眼睛,这场面不知情的人有点尬尴。谁知他刚眨没两下,眼泪就盈起来。“苧夜!我醒过来后浑身动不了了!” “哈!”山间发出三声“哈”。 “这都是一时的,我们都经历过类似的不是,兴许是那灵力太深厚又对你有敌意才会这样,会好的。”俞苧夜一想到自己的情况也没好多少,不禁低下头,欧阳雨泽不忍俞苧夜担心,也振作起来。 王家的事了了之后,㶧濛便和李沉一起回垚县院子,带着脏脏的俞苧夜和炸毛僵硬的欧阳雨泽,隐尘在后边施法帮忙弄他主人。 旧恨新仇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宋媛听着暗灵的介绍,差点没惊掉下巴。凤君逸钱多的没处花吗?不但救她还给她用那么多天价都难买的珍贵药物。 郭灵凌拿起花神剑,花神剑发出剑身上显现无数桃花的实质化的剑气打向万春柔。万春柔也化出自己的剑出来,万春柔也发出实质化的剑气出来,剑气的剑身上现出片片绿叶出来。 林嫣无奈叹了口气:“可怜了凡洛江,先前一直在等。”那家伙人生是比较悲催的一个。 而师姐回了苗族,因为故意延误回来的时间,被族长关了幽禁三年。 封凌转身要向外走的时候,忽然看见敞开的柜门里叠放着的那套她昨天换下来的黑色基地战服。 他猜那个假扮成沈媚妆的可能是神族,因为现在只有神族对人鬼两族之间的事情特别在意。 刚才在议政大殿,盛皇被宗澈卸了两条手臂,侍卫去通知云后,如今盛皇已在医治抢救当中。 黛眉微蹙起,绝美的脸上现出难色。夏君曜是个高傲的人,让他主动去讨好自己母亲还真是难说。 靳成赫知道他们领证的事也未多说什么,毕竟孙子都已经五岁多了,能早点把证领了,把孩子的户口迁过来是最好不过的了。 恭泽对这事情倒是看得开,他觉得天姬当初绝对是死绝干净了,复活的机率很低。 他今年恰恰十八岁,虽未及弱冠,然而打量身材面容,已然隐隐显出凌驾诸人的霸气。肩背结实,臂长腰细,棱角分明的面容,漆黑高挑的眉峰——两腮细细的胡须已然刺破了少年人白皙的肌肤,露出头来。 木显龙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的伸手,将脑袋上的宽大斗笠给摘了下来,露出了那张狰狞丑陋的脸。 洞庭湖作为神州浩土内第一大内陆湖,又在这湘西境内,更添神秘,自古便有八百里洞庭之说。而洞庭湖西南方向一千三百里就是七星山脉,与峨眉山脉相连,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将数千里外的南疆异族挡在山的另一边。 同时,他还想起了曾经和骸音开的那个玩笑,没想到骸音真的做到了。 这大力鬼猿王,显然把我当成了它的猎物,还未等我来到隧道底部,它已经咆哮着,主动迫不及待的杀了过来。 那特使确实如同他所说,气势暴涨的同时,整个双眼变得血红,让人望得毛骨悚然。 耀白炫见到远处的传令兵打得旗语,知道自己的军队已经完成了对绿水城的合围。 “两头白背虎!”方白说着,摸拟室自动摸拟出了两头高大的白背虎。 “什么!”副队长正打算来个铁拳制裁而从道场中央跑过去时,卡缪的身影已经从入口飞奔而出。 “嗡!”方白身形一晃,幻影十字步化成了十二道身影同时出手。 唐昊往前走了几步,便觉心神猛地一阵恍惚,眼前也是一阵模糊,出现了无数的幻觉,隐约间,那些雾气变幻了起来,化作了无数婀娜的身影。 只留下通灵境修士的逼人威压,叫几位姑娘连连退后,呼吸也难得很。 许潇也没心思打扰这对老相识叙旧,只是看了一眼6月红,递过去一个探询的眼神。 就比如这一次和艾斯塔尔联邦作战,天心军团所用的战舰,尽管是当年最顶尖的战舰,但和艾斯塔尔联邦的精锐舰队的战舰相比,也只是旗鼓相当了,甚至在某些性能上还略有不如。 天瓜学大人们的模样拱手告别,一夹碧眼噬血魔狮,腾开而起,半空之中,噬血魔狮召来云雾,踏云而去。 林刚看着自己手机上的短信提示,惊喜的眼睛瞪圆了,尤其是那一连串的零,让他数了数遍,生怕自己数错了。 赵婉玉又不傻,很显然,这些人是有目的而来,不然刘青山都记不住了,这还算是什么朋友。 天心军团居然申请了共同体联合军的援助,说明来犯者的势力还是非常强大的,居然要集合共同体所有的力量去抗衡。 这一趟,他把整个第九洲转了一遍,收获也是颇丰,尤其在葬魂山,收获最为巨大,斩出了一条苍龙,二十多尊佛陀。 我跟他说了一下叶家现在的遭遇。宇城飞说让张北辰他们几个跟着我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我说不用了,有砖头就够了,只要桃子去了,砖头肯定是要去的。况且去的人多了,也会引起新香的警方的注意的。 这一刹间,他便面对着雪杏,半身敞开,那洁白如玉的身板便一览无遗。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林音一想之下竟然出了神,自己也觉奇怪。 之所以认为是杜苍松所为,是因为仙界虽不少仙道,仙阶都在其之上,但真的论起武力,他自认能将自己逼进仙灵镜的,不会超过三十人。 不过现在黛瑾身上也没有身孕了,也不怕别人对自己的饮食起居打什么主意了,只是不让她们两个服侍的太多,但仍然留在了院子里面。 “卑微的人族虫子,你的斧头不简单,我正想换一把称手的武器,你就给我送来了。真实太好了。”骷髅天帅说道。 心绪暗生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萧云脸上带着神秘的笑道:“跟我去八环岗,再细细跟你说。” 时已至中午,俞苧夜也不饿,就这样跟着她去。 清晨到现在中间有人过来找俞苧夜,看见她们在聊便没有打搅,用午饭的时候,欧阳雨泽问道:“苧夜人呢?”“她跟萧云走了,不知道去哪。”㶧濛夹起菜回道,凤狐琪娘意味深长地问道:“是吗?”“是啊。”她呆呆地回道。 既这么说,欧阳雨泽也不再多问,只是午后到入夜便一直眼巴巴地等俞苧夜回来。 萧云没有带俞苧夜到修缮好的屋子里坐,而是引她到战场遗址。“身临其境,才能有更深的体会。” 自密嫱逝去,毒娘娘灭亡翼国之事越发上心。 八环岗内,虎员流动,训练兵马,气氛紧张。 这天夜里,凤狐琪娘自床上悠悠转醒,萧云扶着她坐直,“我身上觉着好些了,你放心。” 于是,两位对着烛火夜聊起来,萧云向凤狐琪娘提及密嫱之死。凤狐琪娘也由此觉得密嫱对澄民河毒患并不知情,之前她们推断是莫岑姐妹与密娄同谋,如今又不大能认定。 “我们已经知道是她们的手笔,真相重要吗?”萧云问道。 “真相当然重要,”凤狐琪娘思虑一会没有拿虎族举例,“凤狐族若有灭族之时,凶手大致是谁我们能知道,但真凶是谁便是谁,不能因多了假共犯而分减仇恨。若不分个明白,地下亡灵何安?” 萧云和凤狐琪娘开始追讨起这毒患的真凶。借由各种手段去探知,范围缩减到莫岑姐妹和密娄。凤狐琪娘的灵力无法探查莫岑的举止,而密娄与莫岑往来密切同样无法探知。 虎皮交椅上,密娄不住地叹气,手里握着授予密嫱的令牌。如今大仇未报,君却先走一步,怎不叫我伤心?她想。 这是,莫岑握着两柄短刀大咧咧地走进来,“为你的嫱儿伤心呢?” 密娄闻言坐直,“为她伤心有什么值得取笑?” “时至今日,有没有后悔当初为了两个小的的人情而轻放了萧壬?”莫岑笑得讽刺,句句直扎心窝。 她拍了一下椅子试图让自己更有底气,“萧壬中了我的毒心刺,今生都别想翻身。” 莫岑在一旁坐下,抱臂翘起二郎腿,“你那毒心刺真那么有用?” 毒心刺之毒,是密娄模仿蛇君山的“毒”加以改造得来的,有没有功效她心里清楚不需要莫岑多嘴。“深夜到此就为了说几句闲话?” “我想尽快攻下第一关。”莫岑给自己到了杯热茶,吹了吹道:“姑息养奸可不妙。” 密娄来了点兴致,“真得了翼国,您……那边想怎么分?”本来她是想问分多少,但不敢在言语上让这位姑奶奶听得不顺,只得改口。 闻言,莫岑笑了笑,把腿放下,严肃道:“话别说得太早。别的我不知道,但你要让这地方改信蛇神教,那姐姐她会满意的。” 说罢,两妖奸笑出声。 夜色渐浓,密娄也累坏了,撑不住安寝去了,莫岑离开看守台主阁,到林中练功。 床榻上,密娄沉沉睡去,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竟看到密嫱。 飘渺虚幻中,她的密嫱却是那么清晰。“娘娘。”密嫱柔声道,密娄却是十分气恼:“你何以舍得今时才入我梦中来?” 闻言,密嫱有些怔愣随即严肃道:“我有一事碍着心里,故而不想见你。” 密娄皱眉不悦,“什么事?”很快她明白这可能是自己的想法,势必得不到真正的答案。“我们跟虎族打仗为的是报仇雪恨,何必赶尽杀绝,整个翼国都是我们的仇家吗?” 密娄边后退便道:“你此话何意?” “我们约定过什么还记得吗?既然要报仇自是光明正大,为何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密嫱的身子贴过去。 密娄多日的沮丧在这一刻崩溃,曾经一心追随自己的蝎子竟然质疑自己,可她已经死,又无法撒气,或许自己……“这事是莫岑干的,是她们姐妹的主意,嫱儿,我是想接管这片地方的,毁了澄民河不是我的初衷,你相信我!” 与密娄的急切不同,密嫱的脸上是伤心和怨恨,她登时气急败坏,“自你逝后,这一月有余,第一回进我梦境就是为了这个吗?”可密嫱却开始消失,密娄在床上坐起来,泪流不止。 凤狐琪娘变回本来面目,萧云在外边给她护法,“是你们!”密娄脸上除了未擦尽的泪只剩羞恼,“既然被你知道了,那……”萧云的剑架到她脖子上。 密娄看近在眼前的剑刃,浑身发抖,在萧云看来,她成为刀下亡魂也不算怨,虎族那么多条性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妖施法打落萧云的剑,黑影现出本象,“果然是你们,想做什么。”莫岑灵结柱一动,将密娄护住。 萧云和凤狐琪娘不敢多留,闪身走了。 困守八环岗,物资越来越少,关中百姓难免有怨言,而敢经历一场浩劫,萧云眼看手底下没了出力的。眼下虎族便是这个情况,老幼多死于毒变,青壮多困于毒变,整个八环岗内死气滞留不散。 可惜敌人并不会因此而止步。 虎族之内有妖觉得只要轮珠罩住八环岗,便可长久地相安无事,对于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萧壬觉着有必要做点什么,不能让妹妹有一天力竭而亡,而虎族百姓还沉浸在安乐梦里,那便是最遭的情况。 隐尘想到国师还收监在牢里,有必要拿他做样,告诉敌方的强大,也告诉敌方的卑劣。若不是这其中种种,虎族何以沦落到今天的地步,也要彻底公开地证明邱苳䄰的清白。 虽说邱苳䄰受污蔑一事,早在数十年前便有公示,而低层百姓也没几个信这事。但公示范围太小,百姓信的妖多少都是有,有些事是做给自己的良心看的。今日萧恒被处决,是对逝去英灵的交代,亦是震慑国内某些蠢蠢欲动的妖。不过因毒发一事,无数虎妖亲者丧生于此,对燕山山庄那一派已成强烈的仇恨,难以平息,便少了投敌的可能。 激起子民心中希望的同时,也要激起爱国之心,异邦它族,诸如邱苳䄰诸如凤狐琪娘为救治百姓竭尽心力,隐尘战场拼杀,多少次死里逃生,捍卫翼国疆土。萧壬用这些话鼓动子民那颗颗畏战的心,未战先怯,才是国之大忌。 他一番番谈话下去,再加上他看上去半身不遂的样子,再加上一旁真的落了残疾的萧云,十分有说服力。 可世间的事往往事与愿违…… 莫岑主张攻打,自然由她做先锋。炎龙龙尾被刺穿后一直未能恢复如初,夜里,他痛苦地嚎声,让仰华心中悲愤难平。 她便来找他提起攻打八环岗的事,仰华赞成,可若是再使什么投毒的事他也不干,毕竟截水不是易事,他不想为弟弟报仇不成反惹一身骚。灵结柱中现有有九重关卡,莫岑打算布下九重法阵,凭她一蛇可敌千军万马。 只是她心中担虑龙蛇相克,想请金龙护法,这个请求仰华爽快地答应了。 “灵法天纵,日月重合,启,”莫岑挥出灵结柱,“山地依势,天元重合,印。”黑影快速蔓延整个八环岗,她将灵结柱九重关中的灵力搬到现实,又依各层不同属性,设置不同阵法。 灵结柱在空中转动,发出建筑旋转的声响,似乎在预示翼国大厦将倾。 莫岑早有准备,布下阵法不过一刻,萧云反应过来时轮珠结界已被灵结柱围住。 “这是什么东西!”萧云说话声带着几分惊恐,“琪娘前辈……” 凤狐琪娘正施法唤出凤狐清明。 隐尘甩出蛛网,可始终够不到灵结柱,原来整个八环岗都在灵结柱控制之下,“地”不能包住“天”。 关外,莫岑正悠哉悠哉地坐在马上,八环岗只有八重灵结柱比其多上一重,不论如何八环岗也别想逃脱。 “神女殿下看来是势在必得。”密娄在战车中感慨道。 “不止是第一关,我要将整个八环岗收入囊中。”莫岑得意道。 “凤狐琪娘”拿出幽现镜,说道:“告知所有妖,闭户不出,轮珠还是挂着。”镜子顺利照射到灵结柱的一角,角檐冒出黑气。 “清明师傅,”萧云点起蓝光,“如今八环岗内不见日月,轮珠无法吸收日月,只怕撑不了多久。”她面色难看,感受到灵力的流逝。哥哥知道事发后便快速安排军民,她留在此地以防凤狐琪娘身体的万一,也不知前线隐尘如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个不难。”凤狐清明安慰她道,他双手双指往外一伸,镜子威力增强,劈出一道天光。“可以做法了。” “是。”萧云已经打坐好,接受那一屡屡的光束。 关外,莫岑自然看到那一束金光,可那有什么要紧,她现下要打的是第一关,凤狐琪娘有什么能耐陪她耗。 “攻下山岗,抢夺一切。”莫岑发下指令。 轮珠由于灵结柱的影响,变成由中央向四周扩散,到了第一关,灵力最弱。 隐尘心焦之际,传来的是有一个噩耗,莫岑三箭穿过三位守关将士,城楼上一片恐慌。 他设下蛛网抵挡。 莫岑望而却步,回头看密娄的意思,密娄也觉着她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够意思,“都给我全力进攻,占领关卡,论功行赏!” 说话声落,一片乌泱泱地士兵冲向第一关,有蝎子精,狼妖,蛇精莫岑,金龙仰华,还有密娄收编的各路妖族。 隐尘发去求援讯息,宫城最顶部,凤狐清明受到讯息,匆匆赶去,临行之前劝住萧云,让她一定要守在这里,不让整个八环岗都会陷落。 凤狐清明一刻不停地赶到时,第一关已被黑烟摧毁。 隐尘驻守关门,奄奄一息。 一刻钟前,隐尘虽用蛛网抵挡,可抵不过黑烟弥漫,他只得一边指挥作战,一边思虑头顶悬着这东西该如何对付。长枪一挥划出一条金龙,腾云至笼罩这片土地的巨大黑柱,忽然有另一条金龙居上,压得下边的金龙难以反抗 。 朱鹮鸟临空对着敌军羽击,莫岑精力放在隐尘身上,给了她发挥的机会。 她与萧挺各领一支军,但隐尘告知他们只得后撤时,而敌方紧追不舍,㶧濛挡在另一支军队前,朱鹮鸟原形停在城楼破碎掉下的石块上眼发红光,张开双翅,羽毛成无数锁链,穿过一个个敌军胸膛,密娄短剑挥出断开锁链,狼族首领次笛张开狼爪保护子孙。 朱鹮鸟不得已在隐尘示意下后退。 莫岑双刀突去,隐尘长枪挡下,他一挥金枪劈开她极具侵略性的黑烟。 枪柄一划,一横,招架不过来,短刀猛击,借由金枪传到隐尘的脑袋,他脑子嗡嗡的。 长枪一立,隐尘一弹跳躲过密娄的偷袭,见后边撤得差不多,他也迅速往后撤。 正在后退之时,仰华飞来两个金腰圈,弄得隐尘头相当难受,莫岑当即收集灵结柱灵力给他致命一击,他身上现出龙纹,金龙知道那是炼金术的印记,“地网为缚。”蛛网自地下升起,横亘在两方之间,隐尘竭尽全力往后退,为炼金术起效寻找一个稳定的环境,此时,凤狐清明出现了…… 他拉起隐尘往第二关送,出招阻断莫岑的攻击。 “凤狐琪娘。”莫岑的脸色很黑,说话声咬牙切齿,凤狐琪娘正眼瞧她,她便看见一只眼瞳红混着金一只眼瞳紫混着白。莫岑皱了皱眉,密娄和次笛领着军队占领第一关去了,第二关关口,唯有凤狐琪娘和莫岑对望。 左手持扇,右手摆剑和双刀对打起来,她左扇在头上作势,右手玄阳剑击打,莫岑操动短刀,灵活应对,可凤狐清明攻势太猛,双刀交刃抵挡,被其破开,刀尖有细微的碎痕。 紫扇一动将灵结柱传送过来的黑风一遮,玄阳剑逼得莫岑险些现出原形,莫楝察觉形势不妙及时附体。 她从地上撑着短刀起身,上半身微偻,右臂渗出血,显然伤得不轻,“凤狐清明躲在后辈体内打后辈就没意思了。”“我知道这个时刻你一定出现,这叫引蛇出洞。”凤狐清明又提剑冲过去,莫楝废剑改斧,挡住冲击,此时仰华出现,“莫岑神女,我来助你。” 龙族王后的金腰圈传给仰华,此物可保自身金蝉脱壳,也可使对手灵魂出窍。凤狐清明识得这东西,金腰圈传给哥哥,红片鳞簪传给弟弟,此簪犹如钥匙专用“开门”,每用一次会脱落一片,待全部脱落便形销物亡。 莫楝见来着是龙,心中几分异样,二对一打了一会,她觉得吃力,摆法阵消耗太多灵力了,这具身体不适宜继续打下去。仰华劝“莫岑”道:“娘娘认为循序渐进为好,我们不妨趁机脱身。” 于是两妖灰溜溜地走了,凤狐清明有心无力追不过去,正欲回头,发觉关口被封。原来萧壬,安顿军民到了第二关,顺便将得以脱逃的军民一起安顿并封了关口。 无奈何,凤狐清明施法回到中央。 宫城上,萧云再次见到凤狐琪娘,她感觉自己记忆在流逝,师父附体自己时的记忆不大清晰。 萧云在宫城上打坐,趁着那一缕裂缝,吸食更多的日月精华,吸收能量的轮珠也把裂缝撑得更大。 布阵者是莫岑,因而莫楝不太清楚其中细则,以至于疏漏了这一细节。 第二关中,萧壬将战况报回萧云知道后,也没闲着去察看隐尘的情况。 隐尘如今正是一半清醒一半混沌的情况,有意识但身体无法动弹。炼金术施法者总是提前释放在死亡临脚时起效,越是厉害的炼金术施法到起效这段时间越长。隐尘身负这样的能力,所以萧壬很信得过这个后生。 他自从人虎之战,便对虎族尽心竭力,萧壬都看在眼里,母亲认为异族必定生异,如今想来是她错了。 关内医者给隐尘察看身体状况,萧壬注意到他身上有黑印,像是被什么伤到。原来医者在布阵之后,曾出门去医治小孩。萧壬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凝聚法术,替他消除黑印的影响。 隐尘在精心照料下,不过十日便清醒过来。 密娄占领第一关后,燕山山庄和狼族一派分了资源后,分歧越来越大。以致按兵不动,莫岑也没法,身上好些了上瞭望台看灵结柱的情况,饶是之后绝对的防护,但布阵过于突然,不少虎妖中了招的。 她站着又观察一会,发觉中心处有裂缝,又似乎已被修补。 为确保万无一失,她只得动身去查看,留信给仰华,让他禀告密娄此事,她听后自然也没意见,还命金龙在城上接应。 绿色大蟒借助法力在空中飞旋,翼国的上空竟成了她私家的池塘。 阵法之中偏西便是八环岗的中央处有丝丝缕缕地裂痕,还有几处法术印记,莫岑左划半圆右划半圆,双手交合,施法补裂。 宫城上凤狐清明也看见这一幕,萧云询问该怎么办,“莫岑到此处来正好,拖住她。眼下八环岗内黑烟逐渐消散,只要击溃布阵者,此阵不就……” 数日之久不见莫岑,密娄不放心,鳞片簪在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鳞片簪之前用过两次,一次截水,一次夺取看守台,近来炎龙的伤好些了才能动用这支簪。 于是,鳞片簪开关门,军队大举进犯,隐尘分解蛛网拦住四面八方。他不能大耗灵力,所以这第二关便只能靠萧壬守护。狭道内,萧壬跟密娄对上,仇家见仇家,打得不可开交,他因为毒烟总要避让,密娄暂且占上风。 长刀又击又打,铁杵尖刀对上,毫无优势,只得撒毒粉,如此下去可不行,得想个办法。 次笛还在和蛛网周旋,炎龙身负有伤不敢入内,密桢也不在身边,忽然,金龙赶到。 “你怎么来了?”密娄问道,“看您有危险。”他金鳞片片开反而消散不少黑烟,“也好。” 宫城上,莫岑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修补此阵竟如此耗灵力?正想和仰华通信却联络不上。 萧云使计将她拽下来,轮珠收集许久的日月精华打得莫岑措手不及,凤狐清明也在一旁相助。 她长剑上划下转,展开攻势,莫岑短刀猛击,足以跟她比划比划,但加上轮珠,光流照得她难受,身上又有伤便显得劣势。 刀剑声,频频作响,萧云一旋身一挡,逐渐靠近莫岑,短刀正刺反刺,她飞旋一踢,拉开距离,张弓放出数剑,萧云箭箭躲过,向前逼近,腿上的伤拖了后退追不上。莫岑一直后退,顺便收回射出的剑,但她还想再退时却不料凤狐清明设下范围,后退的那一步正好陷于幻境。 “我教过你怎么在幻境中辨妖,你可放开些来。”凤狐清明说道。 萧云和莫岑在幻境中过了十几个回合,莫岑觉着身心疲惫,意图借用灵结柱之力,但她忽略了凤狐清明的镜子。 灵结柱的攻击正欲落下之时,幽现镜挡住,反照过去,伤了灵结柱,好机会……他想着,凝聚大量灵力对着灵结柱重重一击,法器失了施法者的灵力支撑,跌落下来,掉到莫岑手中,她看向手中法器,灵结柱上出现裂痕。 莫岑又气又恼,但还是立即告知金龙和密娄,灵结柱失效,阵法很快关闭。 萧云抓准时机,凝光剑数旋,对击短刀,莫岑缓过劲,看清局势不在意气用事,正找时机逃脱。 短刀划过长剑,萧云饶后左手鞭子使出,莫岑跳起,鞭子落到大腿,她收回鞭子也收回长剑。 此时有将士来报,璧莜关情况紧急,萧云闻言愣住,被莫岑一击,脱离幻境。 “你先去支援,此处有我。”凤狐清明道。 “可是莫楝……”萧云担忧道。 “灵结柱已伤,莫楝亲临又能如何?”凤狐清明回道,萧云闻言安心离去。 莫岑仍困于幻境中。 待萧云赶到第二关时,黑烟已完全散去。 就在莫岑和萧云打斗之时,密娄和金龙合力有意挑起萧壬的旧疾。事实上,他们也成功了,金腰圈一敲击,萧壬开始神智不清,密娄使出蝎子精独门秘术,调动萧壬的神经,老虎一时伤了神智反而对他们大打出手。 金腰圈一击,老虎又不动了。“娘娘,现下该当如何?”仰华问道。 蛛网割伤狼族首领次笛,隐尘远程施法,虎兵虎将全力配合,打得狼族连连后退。 次笛开始狼嚎召集更多狼族,他手拿狼牙棒在找隐尘。隐尘听部将说,萧壬似乎旧疾复发,情况很危急,隐尘赶紧给他化个分身回去禀报。 㶧濛在上空盘旋,发觉了黑烟尽散的事实,赶紧将这个喜讯传遍三军,士气大大鼓舞。 她听到隐尘的消息,飞到萧壬那边去,在岩壁上落下,吹奏骨笛,吹了许久才从他们手中将萧壬拉回来。“你意图操纵一头野兽,简直疯了。”密娄怒骂道。原来她的秘术就是让他陷入野兽状态,又利用萧壬青年丧父,中年丧母丧妻这种崩溃情绪,让他深陷两极分化,易怒易悲。 㶧濛别得不懂,但她懂得如果敌方对你的举动气急败坏,那说明你做对了。 她吹着笛子让萧壬对那两位进攻。 金龙灵力远高于㶧濛,密娄也不受笛声的影响,只需对付萧壬,便能对付他们,也没什么不好。金腰圈一敲击,震得㶧濛也有些难受,仰华低声道:“娘娘,你趁机去夺骨笛。”密娄点头。 正当他们找到时机,㶧濛托着脑袋坚持吹奏时,密娄冲过去,萧云及时赶到,轮珠打落小小蝎子。 轮珠给㶧濛护盾,萧云下去和哥哥并肩作战,很快,密娄连连败退,狼族精锐也不少折在隐尘手中,他还指挥所有人,捡装备捡物资,平民百姓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也去捡,现下八环岗最缺这个。 长剑一扫,长刀一劈,金龙暗道不好及时推开密娄,她只被削去几缕头发,金腰圈一击抵消法术,㶧濛急奏笛,兄妹追击得猛,仰华难以招架,长枪一横他几计飞踢,兄妹纷纷躲过,快速追上去。 金龙带着他的恩妖一路逃,密娄散出毒烟,萧壬设下屏障,毒烟往后上方散去,恰好㶧濛也有护盾。 她本以为多撒几次总能替金龙拖住,但她忽略兄妹多年来积压的仇恨。 仰华被一击击中,往后退了几步,起不了身,萧云又一剑补上,让他动弹不得,“仰华,仰华你……”“我没事……我们快走。”他浑身散着金光。 另一边关外,次笛顺利逃出来,遇到炎龙,“娘娘有危险!”景炎道,“那你想怎么做?”次笛还出惊慌中,他拿出鳞片簪。 宫城内,萧挺暂时担任护卫长看护宫城,凤狐清明和莫岑对打,她难以招架,只能边打边逃,可还是难以逃脱,玄阳剑一直打压短刀,灵结柱暂时用不了她只能收起来,之前姐姐出山,蛇君山那边出了急事,正在处理不知能不能赶过来。 玄阳剑数击,莫岑短刀一架,将它移开,跃上宫瓦,凤狐清明紧追上去。两妖在檐上对打。凤狐一招一式都只向她要害而去,她心慌到了极点,额间汗珠如雨落,“我也是受密娄指使,您放过我一回,来日我一定报答您。”她向两只凤狐求饶,也向莫楝求援。凤狐清明没有回声,凤狐琪娘同样没有,脸上只有仇恨。 她一剑过去一击,腿上配合,数踢过去,莫岑抵住数踢,生生挨了一击,面色惨白,胸口处作痛,“凤狐琪娘,凡事不要做绝!”莫岑捂着胸口好似在劝凤狐琪娘,实则也是威胁。 凤狐清明提剑前去,“我等做不做绝,也不妨碍你做绝,少废话。” 玄阳剑跟两柄短刀过了几招,找准时机,一阵猛击,找到时机,幻境再开,长剑下刺,往她背上长长一划,“呃啊……”剧烈的疼痛,让莫岑精神崩溃,不知如何处理,作为灵结柱认可的第二使用者,它不忍心看她死掉,一道金光闪过,幻境消散,本该被劈成两半的蛇竟然愈合完整,凤狐清明怔住,她快步往后退退到檐角,灵结柱带着她离开,一直到蛇君山,放下,莫岑跪倒在山前,痛苦得眼泪直流,呕出一大口血来,这时莫楝才舍得出来,看架势像是要去救她的样子。 凤狐琪娘震惊,惊她能够愈合,又惊她还能逃走。“是灵结柱。”凤狐清明解答她的疑惑,“这东西成精了。”她还是难以置信,真是无奇不有,凤狐琪娘和凤狐清明想着。 密桢赶去救助密娄,并告诉她另一边战况,还有灵结柱已经从八环岗头顶移开,后者那用她来说,现下只希望它不要落入敌方手中。 于是,密娄金龙,在各妖的帮助下逃脱了,捡回一条命,回去后,也不得不躺床上休息许久了。 “胜利喽!”关内忽然传出这样的呼声,军民应声都齐齐喊起来,虎族又一次抵抗外敌的侵略。 隐尘从里边走向外边,萧云迎面匆匆赶来,在触碰到他时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隐尘许久未见萧云,情难自禁亲上她的脸颊。两位身体分开后,眼神却没有,隐尘眼神含着笑意看她,萧云虽有些羞涩,但也直视他。 没料到,哥哥随后便到,正好叫他瞧见了,“怎么还这么难舍难分的,不累啊?”“累。”两位异口同声道。 欢呼庆祝的夜晚,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她在轮珠放出去吸收光,自个儿在底下守着。可巧隐尘过来在她身侧坐下,“我正打算一会去找你,你就来了。” “那是我们心意相通了。”隐尘笑靥如花,令妖沉醉。 “阿云,我有话对你说。”他说道。 “不,我先说,你静听。”萧云说道。 萧云看向隐尘郑重地说道:“隐尘,自邀你入蜀,我便想迎你做驸马,只是战事纷杂,嫂嫂被迫离去,母后病逝,再是哥哥被抓,嫂嫂离世……这中间有太多太多的事。萧云也明白了,即便是妖也有旦夕祸福,我不想再等了。倘若此时此刻我想迎你正式成为驸马,此生相守,永不分离,你还愿意吗?”她话毕有些紧张,十指互相摩挲。 隐尘前边一直认真地听着,再到有些伤感,最后是感动和不解。 “阿云,我这颗心自弃忧谷内,沃河之畔便许给了你,又何苦问什么愿不愿意呢?”萧云激动又伤感,眼泪滑落,她转身擦拭,隐尘牵起萧云的手,“我们相识相知,相恋相许,从此天上地下没有任何东西能将我们分开。”隐尘平时是这种事很郑重严肃的,他能一下子说出这些浪漫的话倒叫萧云意外,他说罢也有些羞涩,忆起过往种种,热泪盈眶,两人的手紧紧相连。 确定隐尘心意,萧云便向萧壬提出给他们主婚的事,还需凤狐琪娘也一起。大破敌军,其疗伤养兵还需时间,凤狐清明亦觉得是他们成婚的好时候。 翼国成婚有个传统,素面拜月。每对新婚佳偶,在成婚当晚,身着朴素衣裳,头上可有发髻不可有装饰,脸上不涂任何脂粉,在月下跪拜,乞求月亮庇佑。 这天晚上,月明星稀,萧云与隐尘便循着传统,两人牵着手,赶往第二关法坛。之前萧云做过法用轮珠吸收月光,今是昨非,虽生出许多感慨和伤感,但心上人在侧,萧云觉着很踏实。 他们对着法坛正面,月亮在上头照着,跪下,虔诚拜了三拜,后回去,于大堂里向他们王兄,清明师傅一礼后就寝。隔天午时之前赶回宫城,若是平头百姓便是回门到村里去给瞧瞧做个见证。 两人回到宫城便各自分开,去梳妆打扮,改换衣裳。不久后召集群臣,萧云和萧壬登上大殿,隐尘在其侧。身为王兄又是主婚者,向二十多个大臣介绍妹夫,这些大臣有一部分萧云都叫不上名字,许多能臣名将,在战争中殒命,叫妖唏嘘。 介绍完后,隐尘登台,萧壬往后,之前迎邱苳䄰也是萧云来引荐,只不过那次她的母后不愿主婚,还是由她主婚。这对夫妻在诸臣面前,给双方一礼,确认关系。 俞苧夜听到此,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倒是萧云有些不好意思,进了一出屋内,她跟着进去。 自打败敌军后,虎族妖力损耗不少,亦无力在去追击,双方处于相持阶段。 八环岗的地形是个椭圆,一层环着一层,整体层数自第一层向西边圈,西边有群山高耸跟第一二层相连,也是现今虎族对外沟通的重要途径。 停战这数年里,莫岑一直在蛇君山养伤,在密娄看来她似乎对攻打八环岗已不太热心,她心里也明白光靠莫岑也不行,需要召集更多精锐。 转眼俞苧夜离开已有两日,欧阳雨泽难以抑制地思念她,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凤狐琪娘和㶧濛不让他乱走动。这天夜里,他坐在窗边,心绪自肺腑边涌起,一路飘远与月色相融,扩散。 他脑子一直反复出现她的身影,夜半三更,难以入眠。欧阳雨泽一遍遍叩问自己的心,是喜欢,却不敢轻易靠近,俞苧夜的身上藏着太多事,做战友,做同伴可以,但若成为伴侣,他心中忐忑,迈不出那一步与着急迈出这一步的两种思想在互相打架。 一夜未眠,欧阳雨泽在㶧濛临时收拾出来的小屋子中出来,迎面便遇到她,㶧濛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休息这两日怎么脸色反而更差了?”欧阳雨泽闻言不自觉地把手往脸颊靠,“不应该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心虚地低下头。 㶧濛硬拉着他给凤狐琪娘诊脉,她诊了半天,观闻望切来了一遍,并无觉出欧阳雨泽的异样,反而脉搏很有力,精神应当不错。 凤狐琪娘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你笑什么?”㶧濛猜出点什么,附耳过去,她小声说:“怕是相思成疾。”㶧濛明白了,一颗心也放下。 欧阳雨泽问她们说什么,她们只笑而不语,最后,他羞恼地走开了。 既然琪娘姑娘说自己没事,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找苧夜,他立即想到。 沉痛久尝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山林之间,鹿精羔羊鹰鸟之众,对百兽之王历来不喜,如今难得让小小蝎子精占尽上风,它们也不愿错过。而密娄投出的橄榄枝诱惑巨大,这些精怪也乐意接受。 初加入自然要磨合,正好军队伤病,该养伤的养伤,该治病的治病。莫岑此次回到蛇君山后,又陆陆续续从第一关弄些好处回去,可莫楝照样看她不顺眼,莫岑本是蛇神庙的看门将,如今成日在外游荡便罢了,不成想回来连本责都做不了。炼蛇之事险些公之于众本已让莫楝忧心,如此一来又多了一件忧心事。 两蛇成天在蛇君山相看两厌,在这数年里,莫岑也观察到她姐姐往娘娘身上倾注不少心力。这一点上,她们是一条战线,但莫岑没有莫楝心那么冷。 训练出一批精炼干将后,密娄信心百倍。正巧,莫岑也回来,她邀莫岑到殿内用膳,顺便聊点近况和蛇神的指示。 闲聊中,莫岑跟密娄提及之前和凤狐琪娘交战的细节,“此妖是个劲敌,倘若能除掉她,我们能少不少阻力。”密娄说道。她本想问问蛇神有没有什么法子,但看莫岑回避的眼神,她也就按下不提了。 出乎萧云意料,燕山派再次举兵来犯,竟然多了这么强劲的对手。 老鹰临空,飞翔速度极快避开㶧濛防线,直冲萧壬而去,配合仰华对他狂击。萧壬觉着眼冒金星,身体也是受到摧残,次笛本来联同鹿精羊怪和凤狐清明对打,这会冲过来,争萧壬的首级。 有了次笛的助力,萧壬更加难以招架,㶧濛及时发出嗓音,震得敌妖难受,密娄瞄准时机向她撒出特制毒粉,她呛得两眼发黑,从空中堕落,萧云挥鞭接住。由于隐尘多次使用炼金术,让虎族各将领都难免担心,于是留他在宫城看守。 萧云一面统御全军作战,一面对付莫岑和密娄,密桢等妖,还得抽出空来照看另一边的局势。 凤狐对付鹿羊这种实力不算上等,但很是纠缠的一点办法也没有,萧壬被打下马后,次笛回来跟着上,不知道他怎么忍住不对美味动心的。 萧云见哥哥受伤,打马往那边赶,可行军布阵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莫岑等妖也不会撒手,她只能干着急。 她急于摆脱,出手更加不管不顾将密桢打伤,又打算打击一下密娄。 凤狐清明对打之中感受凤狐琪娘身体上的疲惫,玄阳剑一划将自己和鹿精羊怪等隔开,左手方才不慎被角撞到,现下隐隐作痛。次笛从背后袭来,狼爪划破他的右肩,滴滴鲜血直冒,他又抡起狼牙棒,直攻下三路,凤狐琪娘上身被困,下身被砸了几下。 他迅速调转幽现镜于头顶跟护心镜对照,光流对冲,击退围困他的妖群。 眼前尘土飞扬,凤狐琪娘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倒下,上半身玄阳剑支撑才勉强保持跪姿。 萧云刚抽出身,看到哥哥被㶧濛捞起,萧挺扶着,站起身,刚放下心,却忽然看到凤狐琪娘倒地,她立即长鞭一挥将凤狐琪娘救起送到关内,凝光剑替她挡住莫岑和密娄的攻势。 可一句可怕的话语在她耳畔响起,“萧云,不会觉着我只有这些招数吧?”密娄轻柔的声音在萧云耳里只有狠戾。 她暗道不好,往后望去,炎龙伤好了之后,便研制一种炮火弹,轮珠摆下的结界或许能够抵挡,但关外的将士们呢,很快哀嚎连连。 她回头迎敌,对上莫岑的眼神,她吹了号角,各族齐心协力,配合火弹攻击保护关中黎民的结界。 萧云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亥色,她还击回看两妖,她们是要毁了八环岗吗?莫岑得意地看着她,就算灵结柱暂时用不了又如何? 密娄脸色有些古怪,用炮火加快攻势,是次笛跟炎龙提的,景炎不同意,他又找密娄磨,最后妥协下的结果。 凝光剑代为抵挡,萧云抽身出来,左手于上,右手开合,兰花指靠胸,向天空左一圈,右一圈,圈住己方所有妖。时至月升,轮珠快速转动,一片白光覆盖下来,萧云施法带着所有妖逃离第二关。 轮珠的运转机制是,吸收日月精华为己用,直到入夜,月至天中时,轮珠吸食的灵力达到最高。但由于凤狐清明留下的占卜性质,轮珠吸食的灵力多少全凭天意,抵消因果中的反噬作用,这样一来卜月轮所有者,施法时便能大大减少灵力消耗和使出更多的灵力。拥有卜月轮者往往能与比自身强大数倍的敌手作战,但卜月轮的外壳丢了,威力大大减小。 因此,拥有者往往需要承担起更大的责任。 落到第三关后,轮珠升在上空,设下结界,吸收月华。萧云心情难掩惆怅,但此刻她也顾不上心里那点情绪,进入里边。 “萧云,你这是弃城而逃,知道吗?”萧壬坐在大堂没有好气,宫城内的隐尘怕还不知情况,不知他会怎么想自己,凤狐琪娘在城楼里休息,她精神不振,嘴角滴出血,凤狐清明魂体想要附身不成,在一旁飘着。 “我不忍见城破妖亡,我们可以拿自己性命去赌,但绝不可拿百姓的命去赌。”萧云说道。 萧壬皱着眉,“话虽如此,你可知第二重关隘破,我们翼国离亡国还远吗?多年苦心坚守,一朝被破,萧云你现在冷静想想,不后悔吗?” 此话后,站离他极远的萧云许久没有出声,正当萧壬想安排做点什么时,萧云出声了:“哥哥想算数,妹妹可以算,第二关有两千多只驻军,外加近一千只寻常虎妖,占如今翼国妖数半数以上,倘若这些妖没了,翼国不是亡得更快吗?” “你以为而今打战还是拼头数吗?若拼头数,密娄,次笛底下有万千兵马,我们如今军民加起来还不及敌方一半。”萧壬没想到萧云还要反驳。 萧云听他说完这些话很是不悦,“不靠它们,难道只靠我们,来日翼国复兴,再次繁荣,还不是靠万千百姓。哥哥说出这样的话,枉为翼国之君!” 自人虎之战,萧壬重伤又被掳走之后,他的心态发生莫大的变化,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只希望这条命死得值,哪怕是同归于尽也可解他心头之恨。 两妖吵得脸红,㶧濛听到枉为翼国之君时进来,赶紧劝和他们,萧云看见㶧濛,便联想到很多人和妖,隐尘,凤狐琪娘,凤狐清明,甚至邱苳䄰,他们本可与这场祸秧无关的。 她的眼睛忍不住红了,看向萧壬,他眼睛发疼,正揉着,“哥哥好好休息,我们走。”萧云招呼侍从上来后,带着㶧濛离去。 安顿好兵马,带㶧濛一起去见凤狐琪娘,顺便一块诊治,有医官和凤狐清明帮着察看,萧云便先退出来,在那样的情况下携走一城军民,消耗太多灵力,头剧烈地痛,眼皮垂下来便要昏过去。她立即咬牙逼自己清醒,长廊冷风习习,看着头顶的轮珠,打起几分精神。 屋内,萧云书写一封公文传给隐尘,之后便在位子上沉沉地昏睡过去。 隔天一早,敌军之前攻占顺利,于是又来叫阵,结果被轮珠拦在外边,只得先回关中商议对策。 敌军来临时,萧云因结界受攻击醒来,眼看敌军退去,她正想转身回去在休息,毕竟睡了一晚反而浑身酸痛。 可此时㶧濛匆忙赶到,说凤狐琪娘情况不妙。 两妖赶到时,只见凤狐清明魂体飘荡,他眉间带几分愁,“我没法进入她体内。” 萧云闻言怔愣住,很快反应过来,开口便道:“琪娘前辈可有大碍?” “身上的伤养好,想来应无大碍,只是精神不振,也许是多年恶疾……”他说到此便没有说下去,萧云也明白了,“无法进入她的体内,我也就不能久留。” “是的,我找你便是想看看有无解决方法。”㶧濛说道,今一早便又见举兵来犯,赶紧召集迎敌,而后侍从来禀凤狐琪娘还是没醒,忙前忙后跑了好几趟,额间冒出许多汗。 “不妨事。”现在对于萧云来说不是太坏的消息就是好消息。 凤狐清明坦明:“弃忧谷有事我得回去。” 萧云应声后,凤狐清明抚了一下她的肩膀后消失。 另一边狐族境内,凤狐弈筠和凤狐倩带着一小部队,在边境骚扰,加上边境本就鱼龙混杂,一时间挑起不少风波。 这边凤狐清明走后隐尘赶到,还带着萧挺,“那跟大将军一块来,后方岂不空虚。” “王兄连夜回去了,别担心,我们着急赶来也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说。”隐尘说道,请萧挺来讲。 “殿下,”萧挺向萧云一礼,“第七层已破,眼下只能把重心放在第四层和后方,一个字拖,燕山山庄狼族之流毕竟不曾立国,没有正规军,我们……” 萧云示意他先停下,她问道:“第五层,第六层就决定要放弃吗?” 随后,萧挺指了指地图,“殿下,第五层和第六层现在的防御能力并没有您想象的高,您看这里的山体走势,这两处地方是相连的。”他说着看向隐尘,他点点头道:“是,萧挺将军百年来一直驻守在这一带,会更了解其中弊端,之前与官兵交战时,我也有此感,第六层不适宜坚守,它离易守难攻的第四层太远,和第五层又是相连的。” 大将军提供计策这自然没错,只是这次与蝎子,狼妖交战,时日已过百年,翼国内已经空了,一旦退到第四层必须保证有反击之力,否则…… 萧云叹气,精神有些恍惚,请对面三位坐下,她说道:“眼下的局势与一百多年前并不相同,我原本的计划是坚守此关,第二关对这第三关并不能包全,第一关离第二关还有距离。八环岗的西南角有一座看守台,距其他看守台远得多,而且这块的地形我们熟……” “公主的意思是,拿下这座看守台,再里应外合以第二关不能包全第三关这点打通第一关与本关的联络,再自西南往东打,断开第七层,第八层的一部分山岗也就是第一关第二关为我们用。”隐尘很快明白萧云的用意,她听他讲话也舒心不少。 “这计划不错。”㶧濛不太懂这些,不过听得出一点好坏。 “公主的计策自然不错,可无兵可用,而且不等我们拿下看守台,脚下关隘已经沦陷。”萧挺说道。 萧云睁大眼睛看着萧挺:“按你说的来,我们虎族更是拖不起,与人族不同,我们对付它们既无寿数的优势,又无武力的优势,物资更不论……真退到那后边,最后也不过死路一条。” 萧挺低下头,公主这样说,他心里也没底了,“属下无更好的计策,殿下息怒。” 得出这样的结果,萧云反而更加忧愁,“不怪你们,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听到这句话,萧挺倒是冒出几句更颓丧的话,“不怪公主,我跟驸马到这时,询问了几个将士,加上您王兄的说法。当时再坚持下去,最后不过是多填进去三千多条性命。公主做的不错,保存实力,才有可能跟它们耗。” 事实如此,真说出来也显得虎族实在太弱,不利于军心稳固。 讨论到最后也没什么结果,萧云想着在这两关再拖点时间,让她有时间再想一想,想一想…… 回弃忧谷,也不代表凤狐清明会管谷外之事,弃忧谷属于边界也被波及,尧潭向凤狐清明借兵器。凤狐清明看在往日情分也就答应,只是他制造武器精益求精,所有哪怕这么多年,也没多少产量。 既然给了狐族,那谷内凤狐也分了些。处理完这些杂事后,他到镜湖去,于湖边做法,闭关修炼。 “漫绵,虎族是我眼看着立国,到而今一千多年,实不忍其覆灭,若你地下有知,求你庇佑它们。”凤狐清明心里念道。 十日后,当凤狐琪娘完全清醒时,凤狐清明也回八环岗,第五层沦陷已在眼前。凤狐清明赶紧附体凤狐琪娘作战,可惜没什么成效。 凤狐清明倾尽全力挡住莫岑以及密娄,可举兵攻城又岂止她们。 隐尘遵照萧云的谋划,尽量拖延时间,在短短十日内使用两次炼金术,产生极大副作用,“习惯炼金”,当危险来临时炼金术起效,而非生命有威胁时。 拖到二十日后,在军民无力抗衡时,不得不后撤了,一路往西走,不少虎族子民回望自己的家乡,不知这一路的终点是那里…… “萧云,”凤狐琪娘声音悲切,腔内痛苦难以抑制,“为什么会这样?”她倒向萧云怀里,隐尘在外边掩护撤离,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她们了。她大手将凤狐琪娘扶起来,她哭得不能自以,“是我醒得太迟。”萧云强撑精神,“不怪你,倘若真要有一妖担起这千古骂名,也只能是萧云。”最后,萧云强势地带凤狐琪娘和㶧濛等妖离开。 经过战事的地方留下皑皑白骨,有虎妖,有狼妖,有蝎子精……太多太多都做了土。 打下第五层,摆在眼前的问题是第四层难以攻克和之前的盟友离开。 打下第七层也就是第二关到打下第五层也就是第四关这段时间里,与蝎子精等妖的相处中,很多妖见识到他们的真面目,喜欢“狗咬狗”。关于虎族不仁遭天谴,他们也不大信,毕竟澄民河那么大,难道所有妖都遭天谴? 这场浩劫中,谁没遭殃,显而易见,它们逐渐离心,自己回家去。 而有的更简单,为利而来,分完利吼自然就走。 于是,新培养的这一批留下的不多。 要打下八环岗,密娄认为凤狐琪娘是关键,毕竟她没来之前连人族都能打进八环岗。 蛇君山中,莫岑看着眼前熟悉的景物有些恍惚,不过,她也没多犹豫去找莫楝去了。 见到莫楝,她还没说什么,莫楝便递给他一颗珠子,那珠子虽是透白色却发出金光。“这是什么?”莫岑问道。莫楝转身看向案台,语气冷漠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从千缘那得来的,妥善使用。” “妹妹想问姐姐是怎么得来的?这珠像是娘娘衣服上的。”莫岑疑惑难消。 莫楝平淡的表情中似乎有几分波澜,“正是千缘朝服上的才有如此威力,我在她身上倾注不少,不过一颗珠子。” 莫岑正想反驳些什么,可莫楝接下来的话却是堵住她的嘴。 “妹妹,这是最后一回帮你,攻下八环岗将我要的东西带回来。在这之后若想我再帮你,你知道用什么来换吧……”莫楝眼神里投出阴冷。 莫岑低下头,咬牙,之前是做错事的惩罚,如今又开始另一桩吗?我的姐姐。 她应下,对此虽有不适感,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蛇君山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也养成她如今性格的缘由。 她的认知里,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上天就该偏向她,而她的姐姐是天,她也必须服从她。而千缘对她来说就像母亲的存在,可她心里自己不过是个小友……在现实面前,莫岑还是“利”字当头。 第四层按原计划加强防御,蝎子精做前锋狼族做后盾攻打十数天也没有任何进展。密娄虽然心急但也只能等莫岑回来看她怎么说。 当莫岑拿起一颗珠子放在她眼前时,密娄有些意外,“跟之前那颗珠子一样,只能用一次吗?”她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不是,但使用次数亦不多。”莫岑说道。 只要能除掉凤狐琪娘便可,密娄想。 攻打第四层时,莫岑和凤狐清明过不了几招,便一施法绿光激起珠子的金光,落到凤狐清明的头顶,如烈日一般。 她的眼睛先一步难受,他也能感受到,蝎子精将士立即拥上去,凤狐清明运功将他们击退,“啊啊……我的眼睛。”她双手捂住眼,可惜根本没用,强光流直击她的眼睛,头部,眼中的灼烧,脑内脑浆被火烤。 她四肢不听使唤,身体不稳,拉不住马的缰绳,马避强光时,凤狐琪娘的身体从马匹上坠下,摔得不轻,这颗珠子是针对他凤狐清明来的。 萧云在城上转轮珠时,看到一颗珠子,待看清那颗珠子的样子时,凤狐琪娘已从马上坠下,所有动作都在顷刻间发生,根本反应不及。 凤狐的眼睛用来汇聚法力使用法力,他们弃忧谷一派都习惯这种用法,所以眼睛非常重要。 凤狐清明瘫在地上,身体仍十分难受,忽然前方有一阵蓝光出现,轮珠与她那颗珠子对拼,莫岑立即收回珠子,短刀两下抵消轮珠攻击。 “怎么没妖跟上?”莫岑回头怒道,“神女,您动作太快了,我们姐妹刚被击退反应不及。”密桢毫无负担地回道。莫岑气急反笑看向萧云,她将凤狐琪娘扶起来。凤狐清明运功减弱法术残留,终于能睁开眼睛。 难道这是千缘仙子的东西,凤狐清明心中疑惑,眼上的火辣还是难以抑制。 凤狐琪娘稍微能正常运功后,萧云上前去对付莫岑,“萧云,你以为多个轮珠就能拿我如何吗?” 一群妖受指令对付萧云,莫岑在空中应援的同时,主攻凤狐清明,金龙在空中盘旋,炎龙看隐尘应对各路妖,又被击退,握住手中鳞片簪沉默不语。 萧云闭口不言,只一心将她们击退,在之后几次大战中,敌方还是一直针对凤狐清明。 莫岑短刀数下划中凤狐琪娘要害,之后她在马背一直坐不稳。最终在马上要跌落之时,身边几个将士不顾危险冲过来扶住她。凤狐琪娘一丝意念催动幽现镜,使周遭将士不至被害。 “凤狐前辈!”在他们心中凤狐琪娘是他们的救命恩妖甚至亲者的恩妖。 凤狐清明勉强站起,眼皮红红,眼睛睁不开,玄阳剑旋转几下御敌,心里在想怎么对付眼下的局面。 玄阳剑在单调的战场挥出红光,天与地一束红光相连周遭是结印,这是凤狐清明的逃跑招,往往施完法,他就消失了,可这回,凤狐琪娘捂着胸口,一口黑血还是抑制不住地吐出。 战场上,萧云,隐尘,㶧濛,萧挺都是少对多,炎龙知道炼金术起效后,暂时动不了武,所以他想激起他的炼金术,使用两片鳞让战士可以来回穿梭。但这样的通道很快被隐尘打破,却还是让他受了不少伤。 最后凤狐琪娘被顺利接回关内,她头痛欲裂,摊在床上,身体虚弱,凤狐清明无法附体,魂体形态的他也在揉自己的眼睛。 将士百姓一心,坚守第四层,守了四个多月,轮珠高挂于顶,萧云一日日苦心运转轮珠,维护结界,可该来的总会来的…… 凤狐琪娘没法上战场,凤狐清明的魂体也在她体内休眠了。 缺少了凤狐清明的助力,在应对那么多敌手时,萧云难以招架,隐尘为了保住此关,用了三次炼金术。他身上泛起黄斑,炼金术的重生本就伴着折磨,更别说如今的情况,力竭之时,隐尘也无可奈何…… 密娄的毒烟虽说对主将不是很有效,但对将士们作用明显,没了凤狐清明,她也能抽出身对付这些妨碍她的将士了。虽然凤狐琪娘之前配了解药,但那毒烟未必是一成不变的还是避着点好。将士们要避着毒烟,对抗敌军的事便主要落到主将身上。 果然还是到了那一天,萧云退回城楼时,握着凝光剑的手抖得厉害,上苍不公……她原以为倾尽全力就可改变的想法幻灭,这才怨起天来。 属于虎族的领地不断缩小成一个小圆,第三层不能破,因为其后的第二层的山岗连接着八环岗后连绵群山,那也许是虎族最后的退路…… 萧云如今的处境十分痛苦,她一直一直在思虑着虎族该如何安顿,虎族的将来该怎么办,常常看地图看到天亮,写了无数的纸又扔掉,心情实在郁闷时便到外边练剑顺道观察敌情。 凤狐琪娘还在养着,隐尘本受了伤,在掩护撤离时,生生挨了一颗炎火弹后,又将两颗炎火弹踢走,点着次笛的背,和密娄的右手,把他俩气个半死。但隐尘也逃不掉,这段时间都在休息。 㶧濛和萧挺在察看将士伤情,也练练兵,萧挺的妻子早年在战火中牺牲,这些年的相处下来,他对㶧濛还有有意思的,可惜㶧濛没那个意思。在这生死关头,他们还能一块走着,并肩作战,萧挺也觉着没什么遗憾了。 在宫城,萧壬紧急统筹物资,即便翼国一直减员,还有上层紧缩,但伤兵,上战场的将士不能不吃啊。翼国这边粮食确实有点不够吃了,虎族这一脉只剩两千多将近三千只妖了。粮食的事还能想办法,可这么些妖能不能守住这最后的阵地才是最大的问题。 他的病自上次被挑起至今没有好全,如今又多思多虑,头发白了不少。正当他在思考对策时,萧云利用同心术回来,这样那边只要有情况她也能立即知道。“兄长。”她称呼一时后便坐下拿起地图跟萧壬谈。 兄妹两妖,谈了特别多。 “且不论粮食问题,如今敌军攻到第三层,眼看胜利在望,即便是跟他们耗,敌方也难有可能撤军。”萧云说道。 萧壬摇摇头说道:“所以说,萧挺那个想法是错的,我们的敌手比我们想象中的强大,这个哥哥早前也见识过。” “那么我们又要如当年建国前一样颠沛流离。”萧云说道,看了一眼萧壬,观察他的神情。 萧壬思虑一会却是反对,“不成,在此地居住千百年,父老乡亲是有感情的,萧云,这是我们的国啊。” “哥哥,自父亲逝去,虎族的重担便落到母亲和你肩头,到落到你和萧云肩头。国破可以再建,族灭何以为继?难道哥哥想着建一只虎的国,再做那个国的君主吗?萧云绝不想如此。”萧云认真道。 萧壬似乎被说动了:“你有什么计划?” 屋内烛火明亮,屋外是一片危机四伏。 “你看这里,从这条路,到大漠,他们再追不过来。”萧云说道。 “大漠气候恶劣,咱们这些虎妖到哪能生存吗?”萧壬质问道。 “我知道哥哥当初往西南下和母后汇合,可如今却大不相同,南边敌方势力强大。”萧云分析道。“前不久,南疆刚和漠北狼族打过,大漠之中生存各凭本事,我们是妖不比狼族的原始。而且大漠有强烈的光能,轮珠法力将大大增强。” 萧壬沉思一会,勉强点点头道:“要想好如何向父老乡亲交代,如何向将士们交代。” 案台上,萧云比划的手停下,长叹一口气,萧壬面露苦涩,“哥哥若信得过我,此事便由去办,哥哥好好养伤,准备最后一战后之后的撤离工作。” 与哥哥别后,萧云稍作休整,于次日到将士间,子民家去,询问情况,关心一下。 事态发展到今日,百姓难免对上边有怨言,萧云也只是受着,实在不成就叫上凤狐琪娘一起。即便有的不管萧云是什么公主的,起码还能记起,凤狐琪娘是解毒患,清河水的恩妖。 不久后,便将战士聚到一块。虎族有拜月的传统,凤狐清明便将吸收日月精华的法器冠以月名,而八环岗各层有许多处法坛,今夜便聚到第三层的法坛。卜月轮是虎族定国之器,多年来除凤狐清明再无妖能使动。 而上任虎王遗腹女萧云长大后竟能使得,当时翼国上下可谓好好热闹一番,她的母后更是想直接把女君的身份传给她,但她只接过名,没接过实权,直到她母后离世当时都认为萧云是天命之妖,将主翼国兴盛,然而时过境迁,翼国虽有一段时间繁华如今也走向衰亡…… “将近两百年的战事,落得今日这个局面,你们中有些妖有怨言,我都理解。”萧云跪坐在法坛边。 凤狐琪娘在一旁站着不知该说什么,萧挺闻言有些惊恐,立即上来圆她的话:“公主尽心尽力,我等与公主齐心。” 他们当中,有的跟在大将军后喊,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则根本不想听她说话。 萧云并无退缩之意,“我知道你们也和我一样关心着虎族的将来,只是大话我也说不出口。而各位将士们最担心的莫过于国家存亡,身家性命。”她起身看着各位将士,“萧云在此承诺,一定竭尽所能保护你们,不会抛弃你们,倘若有一天真到了逃亡的地步,我一定会留守你们的后面。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倘若虎族真有亡族之日,必先亡萧云!” 她的承诺在虎妖心中泛起波澜。 正在此时,隐尘赶到,“公主怎好背着我说这些话,倘若阿云欲亡隐尘愿替。”萧云看见他,说不出的欣喜 凤狐琪娘看着他们有些激动又有些无奈。 有许多原本低着头坐着的虎妖抬起头,萧云向前拜去,“这些年来,苦了我们虎族将士,萧云拜谢诸位,明月有知,定会许我们光明前景。” 于是公主向月拜下,其余妖随后向萧云拜下,凤狐琪娘和㶧濛是客便在一旁看着。 不久又迎来一场大战,战前,密娄牵着缰绳问莫岑:“自上次受伤到现在,可都好了?”莫岑点了点头,握着修复过的灵结柱,心中有些忐忑。 关隘上,萧云牵住凤狐琪娘的手,“萧云,我的眼睛看不见,你吩咐我怎么做吧。”她温柔地笑着看她,“你在此处做法阵,打战的事暂且全权交由我吧。”凤狐琪娘了然地点点头。 战场拼杀,翼国这边出场的多是主将,还总是退回法阵再来,一场战打得分好几个上下半场,次笛打得不耐烦,狼牙棒往山岗砸。 凤狐琪娘感受动静,施法将它击落。 她现在由凤狐清明附体,可本体有些疲累,面对各方攻击,反应越来越慢。 长枪抵住仰华,脚踢次笛,枪回旋再打密娄,㶧濛和萧挺除了对面密桢之流,还接他打过的妖打,偶尔协助隐尘。 萧云那边缠着几只精怪,还有莫岑,炎龙在她一旁点起诸多火炮。 隐尘数计飞踢,在空中旋转,长枪一扫,往中心一立,法术散开。密娄被踢了一脚,又被法术波及,气愤不已,当场责怪蝎子兵不一起上。次笛和仰华被后边萧挺和㶧濛打得嗷嗷叫,羞恼至极。 “自我被我断尾以来便只会躲在将士们身后吗?”萧云提及景炎,可惜他太能屈能伸了,只是骑着马躲在后边,听到鹿妖说加大火力时,他正看着手中鳞片簪,簪子缀着十片鳞,待鳞片尽失,便形销物亡。 这是龙族的宝物,是母亲和父亲传给他的,他看着最后一片鳞很是不舍。 加大火力后,萧云便总是跳跳跑跑的,莫岑则是如蛇身前进追上去,打了不到半个时辰两妖都出了一头汗。 “够了,他在打谁,让他放小!”莫岑说着萧云趁机跑完,她又赶忙追上去。萧云一回头长鞭打落她正欲张开的攻,一后空翻闪到几位精怪身边,费些法力用轮珠压制她们的法力,几只妖当即现出原形,在地上挣扎难以起身,莫岑露出惊色,一闪身用灵结柱挡住萧云的致命一击。 这一下,消耗她不少法力,于是萧云的鞭子碰上灵结柱后她又逃了。 这一路便逃到隐尘这边,见次笛有意在破法阵,又操动灵珠,光芒万丈往他头上一砸。 把他打伤,也把他惹怒召令全体狼妖进攻。 见攻势极猛,萧云等退后,隐尘见她来,也不知有啥乐的反正就是乐了,她小声对他说:“你到上边照看一下前辈。”一听她的话立即又严肃起来,闪身到山岚上,“清明师傅?”隐尘问道,凤狐清明自从遭了莫岑的道后精神不太好,凤狐琪娘的身体更不必说越来越差。 凤狐清明附体后勉强能看见一点东西,但仍是疲累,他点点头,又问道:“怎么上来了?” “晚辈怕您身体难支这一轮又一轮。”隐尘的视线从凤狐清明身上看向远方,凤狐清明抿紧唇,缓了缓抬眼回道:“真到那时,我给你信号。”“是。”隐尘话毕匆匆离开。 战火四起之境,就这样来来回回打到第二天下午,密娄在昨夜被轮珠吸收的最大能波及头破了,现下特别的恼怒。可其他妖都主张先休战,商议一下对策,唯有莫岑一妖支持她。 很好,密娄决定听莫岑的建议。 莫岑这回全程冲着俞苧夜去火拼,她一跳一飞,长鞭挥出去绊住莫岑,她边施法消解鞭子,边张开弓瞄准那只老虎。萧云一见这情形,闪身多了,箭晚了一瞬,三支尽落地上。 “萧云,你究竟要躲躲藏藏到什么时候!”莫岑说道。“我对你这种阴险毒辣的妖无话说。”远处传来萧云的声音,莫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位射出一箭,从萧云的右臂穿过,划破衣裳,留下一条血痕。她快速躲起来,然后紧急包扎了一下。 躲不到一会,发觉密娄靠近,后边隐尘跟着,“还不快来保护我。”密娄是个很怕死的妖,她并没有为丈夫报仇而死的心,所以一场这么久的大战下来一直把自己保护得挺好。 这会,她同样没有忧患意识,身边有蝎子兵护着,仰华很快就到。 另一边,隐尘感受到萧云的气息,她也故意暴露一点,让他知道。 他露出微笑,不过一瞬,长枪一扫一震,蝎子兵被击退,萧云长鞭挥过去,蛛网一落,密娄变回一只蝎子。 “我倒是忘了,你这蛛网网虫子最好,小心……”萧云说道。 隐尘一反身,长枪舞动,掀到仰华,他还未起身便开口道:“你们能不能放过她?”隐尘对上这个老熟龙道:“你要不要问问她会不会放过我们。”一人一龙对打到一块,长枪一捅与仰华的枪擦过,一扭身,一别手一抬一压,隐尘使出十足的功力,无奈久战,不曾好好歇息,枪头一扫,仰华只是掉了几分鳞。 萧云收紧鞭子之时,莫岑也隐身赶到,她感觉到一丝不对,隐尘又正与仰华和后赶来的炎龙交战。密娄感觉到灵结柱的法术气息,对莫岑密语道:“快救我。”莫岑对救妖不是很熟练,让她先忍耐。 很快,次笛赶到,见到这情形当即怒了,这可是他惦记许久的寡妇。萧云察觉哪里不对时,长剑往密娄上边一伸,底下密娄趁此机会脱困,莫岑亦立即收回灵结柱,萧云扑了空。 莫岑现身护住密娄,仰华才察觉她的存在。 蝎子兵和狼妖有些听从指令,一直在运功破结界,尤其是密桢修炼近千年还是没能耐,只能干笨活。 凤狐清明再次运动挡住感觉身上疲惫难支。 白剑刃上一团绿气,“隐尘小心。”她说完又被莫岑追着跑,现下的萧云因为长时间地消耗是没有和莫岑一战之力的,只能边打边逃,寻找时机。长剑与短刀交锋,莫岑一把短刀架开长剑,另一把短刀上前划上去,萧云往后退,划到她胸前的甲胄。 她心下一惊,一鞭勾到岩壁,飞过去,莫岑立即追过去,她使出全力,短刀劈了数下,最后一下,萧云避之不及,鞭子捆住,长剑挡住下压的短刀,灵结柱在空中也压轮珠一头。 她定了定心神,顶住灵力的压迫,长剑数划,别开莫岑的刀,又逃进关隘。 这回你不会那么幸运了,萧云,她想着,凤狐清明给了隐尘信号,蛛网立即顶上法阵而于此同时的是,她运起全身功力利用灵结柱破开一个小口,进去,而又立即复原,蝎子兵和狼妖没跟上。 莫岑也觉着有些奇怪,但她笃定萧云已经穷途末路了,不能错过时机,萧云也确实没想到她能追进来,慌了神,往偏僻无妖居的地方逃。同时,怕凤狐琪娘出事,给隐尘信号,可惜他与多妖混战,见结界尚完好便无多顾。 莫岑追萧云追到,北面山的祭台里,萧云边战边退,她想再抽出空发信号,却被莫岑紧紧盯着,进了祭台便更无机会了。 萧云虎妖本相现出操动轮珠,莫岑绿蟒本相操动灵结柱,两妖斗法开始了。 只见莫岑疾步冲上去,短刀划出白光,萧云手上白色光流运转,长剑左右比划。 萧云腾空而起避开追击,短刀挥出刺中她要下脚的柱子,她一旋身往另一边去了。莫岑收回短刀又追过去,萧云被逼得无路可退,只得一战。短刀一落,长剑上攻,鞭子缠住短刀,莫岑一低身用力,长剑下劈,她旋身飞出,两把短刀消失,回到她手里,她慢悠悠地落下。 轮珠斗不过灵结柱,祭台无光,渐渐暗下来。 哥哥坐镇后方,倘若过来被趁虚而入,她不敢拿几百近千条性命去赌,事到如今唯有挪开灵结柱才有一线生机,长剑轮出残影,短刀却似乎定点打击。 空中兵刃交互,萧云反身几计飞踢,莫岑闪身轻盈躲过,白光破除暗面,萧云和莫岑又打起来。 莫岑短刀步步紧逼,萧云回手反击,长剑力压短刀,快压不下去时,看了一眼上边,吸引莫岑注意,下身双脚往上一踢,整个人往后边翻过去。 莫岑刚想收回,萧云长鞭已将两柄短刀收回自己这边,她登时气急败坏:“真好,靠着弃忧谷得了不少宝物吧?”她心中有气,灵结柱不过是借用,弓箭是千缘仙子给的,短刀是南疆献上来,莫楝不要的,自己为她劳碌半生也不过如此。 可是这些妖得了这些宝物,还不知足,还来挡住她的路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双手水平向前,向上又向下,再如水涡下流般旋转,凝聚大量灵力,水流向外延生,饶成一圈,上边有着古老的符文。萧云被暗影定住,鞭上双刃随之掉地,她见法阵起用力挣扎。法术袭来,如奔流泉涌,漫向萧云。轮珠上隐隐白光找到萧云身上,她终于在最后一刻挣扎开,往侧后边躲去。 可惜,法术波及范围太广,汹涌法流中白光闪动,她看见莫岑靠过来,法术散去她扶着主座旁边的栏杆勉强站起身。短刀劈过来,萧云竟如云雾消失,她跑到莫岑后方不远处气喘吁吁。 她定了定神,唯有攻击才能免落于被动,一个箭步欺身而上,左臂向莫岑肩部挥拳,长剑一移,朝莫岑脖颈扫去。莫岑急忙后退,抬手臂挥短刀阻挡,却不料她虚晃一招,后退右腿迅速跟进,如铁槌般狠狠踢向腹部。 莫岑回身后退十几步,灵结柱法流稍退一些,可萧云也没讨着好,不住地喘气。 必须再打得猛些,不能让她有翻身机会,莫岑想着,短刀再次立起。 萧云趁着刚刚的空挡给隐尘,凤狐琪娘,㶧濛,萧挺,让他们撤退闭关,到祭台这边来。而另一边,萧壬一直联络不上萧云,心中隐隐担心。 两妖从空中打到地下,打了十几回合,萧云屡占下风,旋身躲避,莫岑快速跟上,她灵力不济,被莫岑劈中肋骨,又伤到右腿,跪地难起。莫岑被打到脑袋,鬓发间流出血,长鞭刚刚束住内脏,这会她才能缓缓,可她终究不同,有无数次试错机会。 萧云强大的意念让她重新站起,也是这样的意念,让轮珠快速运转,长剑与短刀相碰发出响声。莫岑似乎看出什么心里想着赶紧将她解决掉,在过招时,总一脚踢过去,萧云勉强躲过后,又是一脚,她连连后退,终是躲不过,落到主座前边,跪地难行。 莫岑得意一笑拉起弓箭,射过去,萧云硬生生往后仰躲过去,她现在心里只想着,如果我注定逃不过这一劫,那么同归于尽也是好的,轮珠中央的白珠受萧云控制脱离,隐到莫岑身后。正当她想再次张开弓箭忽然背部遭到重击,珠轮接到指令射下一束束光芒。 莫岑刚想召灵结柱,便被白光照得难以翻身,身子在地上痛苦地爬着,躯体之上冒着青烟。 隐尘接到信号不到一刻,料理完敌方得以脱身,赶回关中,“你也收到信号了?”凤狐清明问道,“是。”隐尘着急道。“你未回来我不敢走,琪娘的身体又快撑不住,你快去我怕萧云出事。”凤狐清明说明自己没有前往的理由。 凤狐清明并不清楚莫岑跟着进来,这事情发生前前后后不过一瞬,实在太巧了。 但战场未见莫岑也能猜到了…… 隐尘还是去迟一步。 她后仰之后险些向后倒去,勉强回过身,想过去给莫岑致命一击的念头敌过已经无力支撑的身体。她跪爬前几步,忽然眼前一黑,手落不到台阶,大半身子失去支撑,从上边滚下来后昏过去。 莫岑已无暇再顾萧云,她在心中乞求,姐姐求求你,救我,我快要死了,你救我啊。 随着萧云昏过去,轮珠威力大大减小,两柄短刀扎在地面撑起上半身,此时隐尘赶到,看到萧云情状,赶紧过去扶起她,凤狐清明,㶧濛,萧挺,萧壬等妖随后赶到。 莫岑看着这一个个冒出来,心里是难言点绝望,灵结柱,救救我,救救我,可它似乎失去效用落到她手中,轮珠也似乎完成使命般回到萧云身上。 另一边,密娄自退兵便觉察不对,对诸妖道:“莫岑是不是进到里边去了,没回来。”没有得到回音,“怕是出事了,不行我们得救她,炎儿,鳞片簪。” 景炎握着鳞片簪有些不舍,“娘娘,这鳞片簪可只剩一片了。”仰华提醒道。密娄此刻头脑复杂,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救莫岑要紧。”哥哥的请求景炎能拒绝,但这位救他们于水火,又给他们丰衣足食的娘娘,他是真的没法拒绝。 “别让她逃了。”隐尘又悲又恨,凤狐清明,㶧濛,萧挺刚守在门口时,萧壬赶到。 “清明师傅,您快来看看。”隐尘说道。 凤狐清明给她服用一颗救命药后,让他把她扶到一边休息。 密娄等妖赶到,隐尘不愿罢休,“既然都来了,正好一起打。”他现出长枪正欲上前,却被凤狐清明阻拦,“莫楝来了。”莫岑撑着短刀终于能够起身,身上的伤没有好半点,神情却截然不同。 密娄闻言,赶紧上前一礼,“不知神明……”她的话被莫楝小声打断,“先撤。” 于是眼睁睁地看着敌妖跑了…… 待他们走干净后,凤狐清明长叹一口气,捂住胸口,头上汗直冒,待回到屋内靠在床边晕过去。 前往漠北,以待来日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这一段,听得俞苧夜很是揪心,可她还是忍住没出声。 不久后第三关被破,敌方粮草不济,养兵之需,暂且歇战。 这天夜里,萧云终于能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战况,得知敌军暂且围在第二关外,她脸上忧愁不散。 萧壬蹲坐在床边,眼神里藏不住的关心和忧虑,他牵起妹妹的手:“妹妹,所有一切统筹完毕,如何撤离,何时撤离?我们还需商议。” 于是,喝了药来了精神的萧云下床,和哥哥一起来到案台边,传信凤狐琪娘,隐尘前来。 她打开地图,“哥哥你看,这边……” “妹妹,这边的路我认识。”萧壬回道。 萧云脸上终于露出点喜色,此时凤狐琪娘和隐尘赶到。 几人一起谈了许久许久,直到天明,商议决定,自绵山之路,通向漠北,此路偏僻少有妖知,再者密林茂盛也好躲藏,同样预示着有物资,待走到漠北便要各凭本事了。 八环岗即将迎来这最后一关,萧云召集全体军民前往一片空地。妖陆陆续续地来,但这要点人头数数也不是本来,能有差不多两千妖数。 两位国君站高处发话,“各位,今天唤你们前来是有一事,要向乡亲们交代,我们或许要离开这片土地了。”萧云说道。 底下立即议论纷纷,萧壬立即出声道:“我们会在漠北哪里重新建设我们的家园,此处已被重重锁困,再待下去,只有死了一条,将来若有机会……”他看向萧云。 两妖齐声说道:“我们还会重新回到这片故土。” “隐将军带领你们。”萧云说道,隐尘出列,点头示意,“㶧濛和凤狐琪娘两位战友便护送我们出关隘。” 萧云思虑一会还是说出:“迁往别处只是嘴上说着好听,翼国或许从此不复存在,虎族子民失了一份安定。你们当初对我们信任拥护……”她说到这不禁泪落,隐尘递来帕巾,萧壬牵起萧云的手,关心唤道:“妹妹……” 妹妹看向哥哥,坚定地点了点头,他们一起说道:“是我们负了你们。”“是我们对你们不起。”萧壬脸上划过泪水。 “倘若你们想要各奔前程,我们绝不反对,待护送打家离开八环岗后,你们可为自己做主。” 隐尘,㶧濛,萧挺等妖眼里都含着泪水,隐尘睁大眼不想让眼泪划下去, 凤狐琪娘看向老幼青壮,他们个个脸上迷茫,忧愁,还有疲惫,她勉强让自己神色好些,轻声道:“神灵会庇佑虎族的,一时东风一时西风,可自来上天偏占好妖,我们不会就此一败不振,我相信我们还会在此重逢的!” 萧云看向凤狐琪娘,有不可置信,有惊叹,也有佩服,隐尘脸上勉强挂起笑,但心里并没有底,萧壬似乎想起往事,㶧濛扶着凤狐琪娘对她予以肯定。 不知底下何妖突然出声,“琪娘前辈说得对,是她救了有澄民河养育的生灵,救了我们,又救活养活我们的东西。”萧云看过去是一位少年。 “是啊,当初凤狐清明便是如此,我们走向别处只是一时的,我们迟早会走回来的。”一位老爷爷大喊道。 “是,云公主是月轮选中的妖,当初是虎王带着我们建立的翼国,我们为什么不信?”又有妖说道。 底下响应一片。 萧挺立即应声:“是啊,那大家快去收拾行囊,我们早去早回。” 萧云哭脸里露出笑容,萧壬笑妹妹哭成花猫。 结果,大家散了没一会,哨兵紧急鸣钟,探子从前方赶来,“两位主上,大批军队向我方行进。” 看来这一战是逃不过去,萧云脸上带着坚定的笑,“哥哥,可不能让信任我们的子民失望。” 萧壬点了点头,“你守护好后方。” 两关轮珠结界再次增强,这次除了几个立过功,自告奋勇的战士上场,其他虎妖都躲在一二层,宫城的内侍官亲自指引他们该多收拾些什么东西。 莫岑立在关上,指挥作战。 她因养伤后又伤,屡屡如此,导致伤情反复,因之前的事,莫楝从她身上提炼走几百年的灵力。 她身着一绿沈衣裳,缘边各种古老纹理,衣裳空白处是一副礼祭场面图的暗纹,内衣是艾绿色,一层又一层。脖间带碧玉璎珞,腰间佩玉环。 头发挽起,发间山云状发簪,团着草木,后边坠水蓝流苏簪,如泉流下泄。 此刻她站在关隘,满是恨意,这段时间打仗她都没参与,身体养到现在终于来了点劲,她要杀了萧云。 莫岑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她是顺天而为,而逆天而行者,她怎么对他们都不过分。 灵结柱自损坏之后修复了,也需谨慎使用,上次对打之后,它又坏了一点。 底下对打激烈,莫岑也不敢松懈,下令射箭,无数支箭射到轮珠结界里,要碰到结界掉落,要么在与结界触碰时被萧云阻拦,她的身体飞出结界。莫岑气急,张弓拉开三支箭,也全被阻拦。萧云运转,双手转了一圈后左手向上舒张,右手下压,所有的箭都射回去。莫岑反应不及,未能阻挡她出手,短刀数劈击落射下的箭,身边已经倒了一片,再看过去,萧云已经回结界。 莫岑气得拳头拧紧,自己拉弓配合打一波法流,不多时她便看到结界有明显的松动。 如此反反复复后,隐尘抽出蛛网罩住,莫岑只能暂时罢休,又将目光移至隐尘。 她一连拉开九支箭,六支箭被别开,三支箭被㶧濛阻挡,她弄出自身三支羽破除莫岑箭身,而反应不及,被密桢打了左胳膊,连连后退。 莫岑有些吃惊,看了一眼弓,又从怀里拿出那颗珠子,如果您和我想的是一样的就好了,您保下俞苧夜,但萧云我必须杀不要怪我……一旁士兵询问:“主上,您有什么计划吗?” 这一战打得没日没夜,莫岑弃了弓箭,左手垂直于后,右手水平向前,现出两柄短刀。忽然莫楝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响起,你不要命了?再被凤狐清明抓住背后开合,神仙难救。 隐尘抡着长枪,现出金龙本相,御马应敌,杀尽无数,血染发黄战衣。 萧壬一举一动伴随毒心刺痛,长刀在手,握出汗水,越发疲惫,敌犯越紧急。 忽地,毒蝎刺入铠甲,萧壬眉皱成一团,次笛包围过来,凤狐清明一剑阻断毒爪,数剑扫射,阻挡上前,他知道萧壬是药失效又给喂进去一颗。 蝎子精和狼妖族数杀到下还剩几千近一万,现下只有几千兵力在战场,其他都在镇守关中。 如今关内外有四五千妖数,实在太多太多,打得不尽,又是经历多场战争一路走到这里的,命难除。 天地之间,日月轮换两回,凤狐清明在凤狐琪娘身体里大展身手,而本体破碎不堪,抵住新一轮进攻,凤狐清明不住地喘气。秋冬天气干燥,嘴边却有湿度,是血。 莫岑看准时机提刀下场,场面陷入一片混战中,萧云的职责是守好结界,盯住莫岑,既然她下场了,萧云也必须有所行动。 当她看见,凤狐清明往后退时,长鞭一挥,拉回关中,轮珠转动四处扫射。 莫岑灵活躲闪,可手下便要遭殃,没了凤狐清明的助力,虎族这边战力紧张,可双方毕竟对打许久都在等一个时机。 凤狐琪娘金色瞳光消散,嘴里流出黑血,她痛苦难当,四肢软弱无力,努力许久想起身,可就是不成,身体靠着岩石,止不住的咳嗽。 她的眼里渗出眼泪,萧云,我再也帮不了你了吗? 萧云眼看局势紧张,亲友受伤,心中无比焦灼,可她心里只能劝自己平静下来,抬头看见月,月亮啊月亮,您帮帮我吧。 她看着莫岑手持灵结柱,如鱼得水,与自己对抗,与整个虎族对抗,上天不公,偏占恶妖……她心里想,红了眼,恨意从眼睛里溢出,至今不能消解分毫。 轮珠是当前能与灵结柱对抗的唯一法器,让轮珠吸收吸收大量大量的光能,并发挥出去,为打退敌妖,以便后撤这便是开战前定下的计划。 月亮高挂空中,夜色渐深,时机成熟了。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密娄看见那轮月亮想到什么,“快打下那轮子。” 莫岑想除掉萧云,便要先拿下轮珠,不得以运转起灵结柱,祈祷它能靠谱点。 萧云施法与她抵抗,白色光流与绿色暗影形成强大冲击,她双手竖起两指靠内,再往外推,交互,左手转半圆两手水平,右手转半圆水平,双手运转催动轮珠,合力出击,释放轮珠最大能量。 灵结柱被光重重照射下,暂时失去法力回到莫岑手中,莫岑双手及时挡住眼睛才免于灼伤。 隐尘摆脱控制,带着萧壬等后退,巨大的强光集中照射在战场和敌方关隘大地白茫茫一片,莫岑感觉体内灵力被一股强大的灵力冲击。 密娄用衣帽遮挡,大呼道:“快撤,快撤!” 凤狐琪娘听到这一声呼喊清醒几分,擦干嘴边的血,艰难地站起身,敌军撤退,我方收军,隐隐有欢呼声,是㶧濛,她本是乐天派,再看到莫岑痛苦的表情时,实在忍不住了。 回到关中稍作休整,萧云两天两夜没怎么合过眼,靠在凤狐琪娘肩头眯一会。 萧壬和隐尘去调动各位百姓,连夜启程。 不到一刻钟,萧云便担心得睡不下,“清明师傅回去了对吗?”“是的,他有事不得不离开,他看见我们成功了。”凤狐琪娘说道。 “成功?”萧云闭着眼自嘲地笑了,“云儿,何必如此消沉呢?”凤狐琪娘说道。萧云本有些自负一身本领,可这近两百年的磋磨,让彻底失去傲气,多了几分沧桑。 “好,我不消沉。”萧云不想再让她担虑,回以凤狐琪娘温柔一笑。 又是一刻钟后,㶧濛和隐尘赶来,“琪娘,你身体可还好?”㶧濛问道。 凤狐琪娘知道她是来叫自己去做什么,立即回道:“当然。” 然后跟着她出去。 隐尘走近这里,“在这生活这么久,没什么要收拾吗?” 萧云摇摇头,“该收拾的早收拾好了。” “子民们集合完,我们也得尽快过去。”隐尘说道。 萧云想到什么,带着隐尘来到宫城,宫城底下有几座矿,两位合力将它封印了。 往西北走离开八环岗,这里便成了空城,为了拖延些时日,以便老弱病残及到后适应当地需要的时间,凤狐琪娘给这两层施了幻术,在敌方看来,关中一妖一物,一如往昔。 萧云的腿又开始不好了,费了点劲才上马,隐尘在旁边看着她。“你不如到前头去,后边危险。”隐尘关切道。 萧云摇摇头,“你们在前边开路才对,我的腿不好,走在后头还能顺便照顾老弱。” 旁边萧挺和一众将士百姓在向凤狐琪娘和㶧濛道别。 隐尘还是放心不下萧云,可他又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她,眼泪在眼睛里打转,给萧云看得心软软的,但她还是坚定她自己,“还有轮珠,同心术,有什么好担心的。” 凤狐琪娘和㶧濛别赶过来相送,“一路西去,要多保重。” “这得多久才能到?”㶧濛看着队伍有些担心。 这时,萧壬走过来,解释道:“普通虎妖灵力不高又受了伤自然走不快,我们对那边地界不了解,也没法带着这一大帮妖瞬移,几天能到吧。” 萧壬看向两妖,对她们一礼:“凤狐姑娘,㶧姑娘,这些年来有劳两位,您们的恩情萧某没齿不忘,就此别过,来日定当报答。” “好。”两妖应了声。 萧壬走过去,隐尘和萧云也在其后上来,向她们道别后,萧云又问道:“㶧濛姑娘你今后什么打算?” “我还是想留在蜀地。”㶧濛回道。 “会不会……”隐尘的话难以启齿。 “我能照顾好自己,”㶧濛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倒是你们夫妻俩要好好相守。” 难得对面两位也带上一点笑意,齐声说:“一定。” 凤狐琪娘看着他们眼睛有些发酸。 “身子可还好?”萧云牵起她的手问道。 凤狐琪娘的脸苍白如纸,确实吓人,“都好,放心吧。” 萧云看凤狐琪娘消瘦好多,忍不住泪落,回头看,隐尘也是如此,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 “好好的,哭什么?你们这样,琪娘岂不更伤心。”㶧濛说道。 凤狐琪娘哽咽,但点着头。 夫妻俩跪谢两妖的恩情,又再次向她们道别。 天蒙蒙亮时,军队启程了。 凤狐琪娘察看幻术完善后,和㶧濛两妖跟在他们后面偷偷送他们。 大部队走到太阳高照时,军队中有灵敏的士兵察觉有妖跟着,萧云知道是谁跟着,眼看大部队就要全部离开八环岗,她怕再也见不到,立即调转马头,跑马上前,果然看见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凤狐琪娘见她跑马过来,有些惊讶,也带点心虚,真当萧云近到跟前时,她心里只剩下不舍。 见萧云下了马她想阻止却来不及,右腿一波一波地上前两步,“你身体不好,何必再跟着呢?” “舍不得你们。”凤狐琪娘温柔道。 萧云闻言情绪有了明显的波澜,她将凤狐琪娘抱入怀中,鼻子里有点湿,眼泪忍住不落下,“我们的心永远在一块。” 她抱完凤狐琪娘又抱了抱㶧濛,她惊讶道:“我也有吗?”萧云都被她逗乐了。 “这腿还是得好好养着,”凤狐琪娘关心道,“有什么不是还是可以联络我的。” 萧云边点头边擦泪。 㶧濛也说道:“是啊,你也可以来找我,我还离得近些。” 凤狐琪娘将她的手牵紧又松开,颤抖地搭在她的手:“快走吧,别为我们耽误了。” 萧云重重地点头,“琪娘前辈岁岁常乐,㶧濛姑娘百事无忧。”她说着骑上马,向她们挥手,带着不舍走远了。 见她连背影都看不清时,凤狐琪娘全身无力瘫倒,嘴里涌出鲜血。 “这件事,是㶧濛后来告诉我的,还有㶧濛在人间生存常常要假死改换身份。”萧云思及往事,心情低落。 日已近昏,影子拉长,俞苧夜感受到其中悲情,彼时她却无能为力,心中郁闷难消。 萧云似乎暂时把往事撇开,向俞苧夜提起另一件事,“琪娘前辈要我认回你这个主,我不愿意,你也不用有怨言。” “你想怎么做,便按你的心意去做,我知道我现在什么也帮不上,待我恢复后,我希望我们还能一起商议,一起说说话。”俞苧夜认真地说道。 萧云带着一抹笑,说道:“好话谁不会说呢?” 她说着将俞苧夜带回㶧濛的小院。 夜里,俞苧夜又试了试施法,隐隐有暗流涌动,可表面上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虎族等了八百多年,而时至今日,我却一科也等不下去了,俞苧夜心想。 石桥言情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俞苧夜待在外边吹冷风,忽见欧阳雨泽的身影,“你在哪吗?” “是啊,这秋风多凉,回去歇息吧。”欧阳雨泽担忧她的身体,也担忧她的心里。 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听着让她很平静,“我睡不下。” “心里有事?”欧阳雨泽似乎有意引出她的话。 “我看你有一会了,一直在这走来走去,是找不到茅房吗?”俞苧夜有意岔开话题。 “哦,我……”欧阳雨泽有点羞涩,吞吞吐吐,“我其实,是来找你。”“没什么事,就是看见你会比较安心。”他又补充道。 两天多没见到俞苧夜,欧阳雨泽确实有些想了。 俞苧夜坐上墙头,“那你困吗?不困的话,可愿陪陪我?” 欧阳雨泽自然答应。 过会,俞苧夜让他武一套剑给他看,她看着他的一招一式,尽管跟前世不同,但俞苧夜还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段时光。 为了卜月轮,从他身上专研道法的时光。 彼时虽有巨大压力,却也暗含无限希望,可如今…… 她捡起一支树枝,比起剑术,周身毫无灵力围绕。 “好!”欧阳雨泽鼓掌道。 俞苧夜笑着自嘲般摇摇头,“我说真的。”欧阳雨泽说道,她知道他没有记忆,更没有听到翼国往事,两人担虑有所同有所不同。 “我相信你。”她说着,欧阳雨泽有些怔愣,两人同行回到屋内。 这几日间,欧阳雨泽和俞苧夜便一直住在㶧濛的小院,凤狐琪娘因狐族有事要忙,外加回弃忧谷找古书看看,俞苧夜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 贺子兰因此很是着急,“之前我向你表明心意的事,不都解释清楚了吗?我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你为何一直对我不冷不热?” “我不知该怎么面对你,仅此而已。”凤狐琪娘跟她说话便开始心慌,因为她如同之前一样又喜欢上自己,可那些痛苦地记忆如在眼前,有时候她也在想为何自己要记得那么清楚,甚至害怕那些记忆。 这一夜,凤狐琪娘陷入深深的回忆,浑浑噩噩,又强逼自己清醒,她不住地咳嗽,声音越来越大,惊动凤狐清明。 凤狐清明赶到时,她正下床去找水喝,他赶忙给她倒杯水,“身上如何了?” 凤狐琪娘摇摇头,喝了几口水,咳嗽声不再那么频繁。“你啊,一回到澜豫国办事,便回弃忧谷,一回弃忧谷便闹起病,发病越发频繁了。”凤狐清明担心道。 她忽然感觉周身难受,但还在强压着,“最苦的日子都过了。” “可是狐廷出了什么事?”凤狐清明问道。 凤狐琪娘轻轻摇头,“都是陈年旧事。” 她被师父的眼神看着,有些心虚,低下头,这回是因为贺子兰,凤狐清明正想给她把脉,忽然,她的嘴里呕出鲜血。 弃忧谷内一切如旧,凤狐琪娘一病到便又多待了些天。原定日子到了,也没回到蜀地。 这几天,两人一起饮食起居,一同练“剑”,一同谈天,还常常到周边散散心。 欧阳雨泽心中的情愫又被挑起,如今他们这样算什么关系,朋友,战友,可相处起来如同夫妻一般。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如果俞苧夜也有那份心思,男女有别,那自己迟迟不表明心意岂不是耽误了人家。 这天夜里,两人散步来到一条石桥,这便是长桥村村名的由来。 走到桥的一半时,他们一起停下看风景,“苧夜,我有话说,你静听。” 俞苧夜转过身看他。 “我们相识相伴三年多,自石洞相见,坟前招魂,王府被诬,染坊轶事,城郊混战,灵结险情,到如今,我承认或许是一见钟情,否则我不会带着你出石洞,但我真正动了心,是那天晚上,在齐茗山,我忽然好想好想和你永远走下去,不需要有任何别的因素,只是我们。”欧阳雨泽一下子说了一大堆。 俞苧夜听得有点愣住,他说喜欢我,那他可还记得我们在千百年前就已相恋…… “苧夜,我心慕于你,我想……如果你和我一样的心的话……”欧阳雨泽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俞苧夜却没让他转过身,“你有慕容雨泽的记忆吗?” 欧阳雨泽闻言愣住,坦然道:“我没记起什么,可是这重要吗?苧夜。” “这当然重要,”关于慕容雨泽的记忆在俞苧夜都脑海中浮现,“我喜欢的是有着那些记忆的你,我们有那么珍贵的记忆可你都不记得……”为什么先想起来的是我,如今连我的身边人也没法排解我的苦思,俞苧夜想。 “可我就是他。”欧阳雨泽想了想又道,“即便我不是他那又如何,我们相识之时,你也没有那些记忆不是吗?在这段时间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你心里有那个他也没关系,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 “那不一样,”俞苧夜发了疯地摇头,眼泪留下,“欧阳,你不记得便不知你的仇怨,上一世的友情,亲情,一概不知,也不知你我当时的向往。” 欧阳雨泽只说出三个字,“你莫哭。”便彻底愣住,等他回过神,俞苧夜已经从桥的另一头走了。 她没回㶧濛的小院,他也没回,她到锦蓉坊去,他没有落脚的地方,去找李沉去。 俞苧夜穿着锦蓉坊的衣裳,到了地方,找到魏蔻娥,“魏姑娘?”她笑道:“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叫我蔻娥吧。” 此时,魏苏云过来了,“女儿,这是?” 黑暗中,母女挑着灯,“娘,这是苧夜姑娘,您见过的。” “哦~”魏苏云努力回想着,“你们啊别怪我多嘴,如今日子虽太平些,但这夜里来去还是能免则免。好了我也就不打搅你们。” 两人乖乖点头 待魏苏云走后,魏蔻娥长舒一口气,俞苧夜偷摸笑,“好了别笑了,跟我进来吧。” “其实我娘说的也对,你这夜里来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魏蔻娥疑惑道。俞苧夜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来,这回轮到魏蔻娥笑了,“原来是躲人来了……” 笑了一会,魏蔻娥认真道:“你也是赶上好时候了。” “什么好时候?”俞苧夜问道。 魏蔻娥说道:“我娘明要去采购制冬衣的材料,之后还要到我舅舅那一趟,所以你可以好好躲一阵了。” 俞苧夜笑着道了声谢。 这天夜里两人便睡一块,魏蔻娥有些兴奋得睡不着,“我记得,那个冬天你们到染坊去帮我的忙,如今又是一年冬天……” 她语气很平静,可俞苧夜却能想象她的心情一定很复杂。“有些事我还是不明白,苧夜从你对萧壬的认识来说,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妖?” “其实,我跟萧壬的相处并不多,对你恐怕帮助不大,毕竟做朋友和做夫妻是不同的。你问我这个,就不怕我跟他合起伙来骗你吗?”俞苧夜说道。 魏蔻娥轻轻摇了摇头,“你品行告诉我你不会,你做的很多事也印证我的想法不是吗?” “蔻娥,不论你跟萧壬结果如何,我们做一辈子的朋友好不好?”俞苧夜的声音轻缓。 “那是自然要的。”魏蔻娥回答她后,便进入梦乡。 不知怎的,俞苧夜这一夜竟也睡得很好,也许是很安心吧。 欧阳雨泽到李沉村里去,李沉老家一共两间房,他俩只能睡一块,他俩因为王家的事熟络起来。但李庐陵对欧阳雨泽突然到访还是觉着奇怪,“方才进屋怕你尴尬不问,现在倒要问你,怎么回事?” 欧阳雨泽打了个马虎眼,敷衍了事。 可隔天起来,欧阳雨泽还是没离开,这回他可逃不掉了,无奈只能把事情原委说起,“你可不能告诉㶧濛姑娘。”李沉乐道:“为何不能?” “㶧濛知道无异于公诸天下。”欧阳雨泽叹气道,“哦~”李沉似乎是答应下来,“我这里可以给你住,但是不能久住,毕竟㶧濛也是会来找我的。” 欧阳雨泽抬眉垂眼叹气,很是无奈。 他们待一块后呢,不免发觉点新鲜事。 这天,欧阳雨泽发现李沉屋里有一把很简陋的枪,取笑道:“你还会舞刀弄枪啊?” “当然,你手里那把是我自己做的。”李沉说道。 欧阳雨泽说道:“你真有这样的能耐?” “哎,我虽是个书生,可我前世……”李沉不小心说漏嘴,“可你什么,”欧阳雨泽像是抓住李沉的把柄,“前世什么。” 李沉瞬间闭口不言。 “我可都听到了。”欧阳雨泽笑道,“哎,你既然想起来为何不告诉㶧濛?” “我之前有告诉过她,结果反而弄得她伤心,这回我打算彻底搞清楚再告诉她。”李沉认真说道。 “哦~是这样,那你要不要我来帮帮你?”欧阳雨泽吊儿郎当地说道。“你?”李沉将信将疑。 提出帮助李沉恢复记忆,便收拾好盘缠出发,欧阳雨泽觉得故地重游应当有效,便将他带到如今的李府的大概方位。李沉在这逛了几天,觉得确实有些熟悉,可欧阳雨泽却觉得跟他记忆里一点也不重叠。 有一天夜里,“我们前世不认识吗?”欧阳雨泽终于问出心中所想,李沉闻言忍俊不禁,“我我记事时,你早驾鹤西去了……”欧阳雨泽闻言震怒,“话说得真难听。”“驾鹤西去是好词,㶧濛跟我说你什么时候死的。”李沉解释道。欧阳雨泽心想确实是这样。 由于这地方离翼国近,又因萧云去蓉城有事隐尘百无聊赖就来找欧阳雨泽。 于是三个人,便挤在一张床,“哎我说你们主子佩剑的能不能另外订一间厢房吗?”“钱要省着点花,给你睡最里面永远不会掉下床,你还不乐意了?”欧阳雨泽说道,“是啊是啊。”隐尘附和道。 快到半夜的时候,李沉辗转难眠,睡在他旁边的隐尘被吵醒,“李公子怎么不睡啊?”“我其实想起一些事,所以睡不着觉。”他此话一出,欧阳雨泽也醒了。 “什么事?什么事?”欧阳雨泽问道。“对啊,想起什么了?”隐尘也感觉没那么困了。 李沉正准备说,欧阳雨泽抢先说道:“尘~你睡里边,让他睡过来。”他说完反应过来不对,“忘了你们都是那个音,这样隐隐你睡最里边吧,这样我能听清楚些。” 折腾了一会,总算开始讲了。 那天我…… 九百多年前,李沉在书房百无聊赖,便想到花园里逛逛,逛着逛着觉着这花园怎么这么小,便开了后门,到后山去了。 李沉走不了多久便见红羽,走近些才看清那是一只朱鹮鸟,他看它还有气息便将它带了回去。 府中人也认为朱鹮象征吉祥,于是这只鸟便陪着十四岁少爷日夜起居,共读诗书三载,哪知朱鹮竟化了形呢? 有段时间李庐陵因为习文还是习武之事被家里打压,很是郁闷,终日待在书房,书童也不愿其多陪。 可他却在忽然间多了一个笔友,那友人说,如今人间征伐不断,她那也一样邪者当道。 他们聊了许多许多,李庐陵渐渐沉下心来读书。可那个时代,好些古怪书,他也算是“越读越偏”。 李段季惊讶于儿子竟肯乖乖读书,当他听到他用书上的道理来对付他时,气得七窍生烟。 李庐陵一直很好奇,那笔友是谁,他虽没有多高的见识,但也不难猜出,那“人”若不是天上神仙,那便是眼前这只鸟儿了。 㶧濛也没有料到,这段关系会逐渐有李庐陵主导,总是让她魂牵梦绕的。 后来呢,他便又问又哄地套出她是灵鸟的事,为了虎族的事,李家常有道士来往。 李庐陵也渐渐明白朱鹮鸟可能是一只鸟妖,起因是李段季看道士们法力确实高超,便让他们把宅子看一看,逛到李庐陵这时,嗅到一丝妖气,可李沉令下人把朱鹮鸟偷偷带出去后,王仙师便什么也没感觉到。 “你的伤好了,还是不要在这久待,还是回林子去吧。”李庐陵话是在赶她,实际上是担心她。 可鸟开口说道:“自己舍不得他,即便是身处野外,也是危险重重,倒不如在这里陪陪他。”其实那时的㶧濛是在逃避,这地方有吃有喝,笼子也关不住她,还有人陪她玩有什么不好。 此时两人虽然熟悉,但对彼此却不大了解,后来通过梦境增进了解,㶧濛也更了解他心中所想。 自由二字实在是太重,在这个礼教形同摆设的时代,自由仍是遥不可期。 㶧濛渐渐明白自己还是要比李庐陵幸运得多,凡人不过百岁之寿,而自己却可以活得更长久。李庐陵今生会受到各方压制,战死沙场已是最好结局,更遑论平安喜乐…… 李庐陵重道,但也并不完全弃儒,所以㶧濛也耳濡目染到不少上进的话。 道士在这常住后,㶧濛也意识到危险,李庐陵也是无时无刻将她带在身边,回到书房两人又能谈谈闲话,得一丝自在。 “你既是灵鸟,有无名字?”李庐陵问道。 “火加内里的内,三水加蒙蔽的蒙。”鸟嘴张着竟发出声音。 李庐陵强压惊色,在纸上写出㶧濛的名,“可是这两个字?” 小鸟点点头。 “好,我记下了。”李庐陵温柔说道。过会他又在纸上写出自己的名和字。 㶧濛为他的话触动,张嘴叫了两声,“庐陵,庐陵。” 李沉忽然伤感起来,“这李府就像一个鸟笼,关住我也关住你,可你为何这么傻,偏偏要留下来。” 可李沉不知道,㶧濛不久前才折了将近两千多年的灵力,如今确实有些怕了,而且她想,即便要走,不如李沉和她一起走。 “我想报答你。”朱鹮鸟犹豫许久才吐出一句话。 李沉摇摇头说道:“这话便错了,我救你不过抬抬手的功夫,如何能让你以身犯险来报答我。施小惠而攫大利,非庐陵愿为。” 观察完四周,关严门窗后,李沉小声对㶧濛说道:“其实我已知道你是妖精所化,如今的李府对你与虎狼窝无异,可我因私心,因爱慕你,而顺水推舟想将你留下,欺你不懂,这便是错。如此恩过相抵,你不欠我的了。” 李沉所想与㶧濛实际不同,他以为㶧濛是懵懂无知,而她却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将话说出口,㶧濛急得化为人形,李庐陵到底没见多少次㶧濛的人形,此时突然出现,他一惊:“㶧濛姑娘?”“你说的大道理我听不懂,但爱慕这两个字我可听得懂。”㶧濛手按着桌,向他的脸凑过去。 此时外边传来脚步声,㶧濛立即变回朱鹮鸟,待来人敲门时,李沉握笔的手还是有些抖,脸上红红的。“进来吧。” “少爷,老爷有请。”家丁传话道。 李沉的神情由晴转阴,“是,知道了。” 说到这,李沉沉默了好一会,欧阳雨泽打破沉默道:“哇,你们爱的好轻浮,不对,好轻松。”当即把老实人激恼:“你才轻浮,你才轻松,我只是不想和你说太多细节。” 隐尘不语,只是偷笑。很快欧阳雨泽就犯贱到他身上,“你不知道,我隐隐和萧姑娘第一面就看对眼了,隔了两百多年才表明心意。” 李沉奇怪,“这事你如何知道?” “他自己告诉我的。”欧阳雨泽乐道。 “将别人私事当闲话讲,可是君子所为?”李沉教训他道,欧阳雨泽当即没声了,隐尘笑道:“李公子说得对,小人欧阳雨泽,李公子你接着讲。”欧阳雨泽在旁边拱了一下李沉表示自己的态度。 李段季叫儿子去便是为了让他上战场的事,他想这下李庐陵即便不感激涕零,总不能反对吧。他没想到,李沉对他的劣行看在眼里,一直有怨在身,许久没有大声说出口,他又以为他这个父亲可以操控他的思想了。 李庐陵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那一夜他睡不踏实,醒着的时候便看着朱鹮鸟,始终未发一语。 隔天,他换了一身装束,带着鸟笼偷偷到园子里。 “不久后,我就要走了,到时便不能护着你,这下你想留也不成了。”李庐陵苦笑道。 㶧濛出声道:“要走一起走。” “我不能走,会出乱子的。”李庐陵说着将朱鹮鸟盘旋于顶,始终不去。 李庐陵心中感动,不禁落下泪来,“㶧濛,我只要知道你我的心在一块就足够了。” 闻言朱鹮鸟飞到他身边,“如果有来世,做平常百姓,和你一起,平安喜乐,那便再好不过了。” 朱鹮鸟闻言叫唤两声,终于肯高飞,她边飞还边往后看,李庐陵始终站在哪送她。 李沉说完这事便不肯再说下去了,囔囔说要睡了。 隔天一早,锦蓉坊里,一切如旧,魏蔻娥刚醒便听到有人敲门,是萧壬又过来送东西。 “这是什么?”魏蔻娥问道。 “这是一味灵药,可做药膳,你娘不是有风寒嘛,哎,你娘在否?”萧壬问道。 此时,俞苧夜出门来说道:“她娘不在,正好我也有点风湿杂症的,一并给我些?” 萧壬有些难为情,魏蔻娥顺手把东西接过去,“她说着玩,天气凉,我们进屋去吧。” 他们进了屋,便聊起来,俞苧夜自觉没趣,便出了锦蓉坊。 隐尘不在,哥哥到蓉城,萧云也跟着来,正好来碰碰凤狐琪娘,不料先遇上俞苧夜。 之后去找萧壬,在街上遇到魏蔻娥,“魏姑娘,我哥他?”萧云之前以为两人续上旧情,没想到没有,不免改了称呼,以免魏蔻娥心里负担。 几人在街上遇到,便聚一块聊起来。 忽的,贺子兰找来,身上还背着琴。 “凤狐琪娘在哪?”贺子兰问道。 俞苧夜有点懵,萧云知道点,但也不想跟贺子兰说,“你觉得这是说话的地吗?” 于是四人来到一块空地,时已近午,街上没什么人,“我说实在话,我不知道她在哪,你找错人了。” “不可能,如果她不见了,你们能这么安心闲聊?”她此话一出,俞苧夜也有些急了,但她想先将魏蔻娥送回去再说,魏蔻娥倒是很好奇,探头探脑的。 贺子兰看到她们那边的动作,“你们做什么,一个也不许走!” 这话把萧云惹恼了,使她人在屋檐下也不知低头,“那你想做什么?” “我找凤狐琪娘有急事,要你们帮我。”贺子兰道。 “什么事?”萧云问后,贺子兰含含糊糊说不清楚。 萧云凑过去说道:“这不是还没到春天,怎么……” 贺子兰当即抽出琴,动起手来,两人打成一团,俞苧夜护着魏蔻娥躲远点。 她卸下琴就是打,琴声外拨,俞苧夜有些难受,魏蔻娥只会更难受,她赶紧将她护得远远的。 萧云使动轮珠,两人对打不过几个回合,便落了下风,近来事多,萧云身上旧伤新伤找来了,实在不是对手。 她一挥琴,一回,一拍被萧云躲过,一反身踢过去,她摔倒在地。 琴声止了,俞苧夜赶紧过去,萧云勉强站起身,贺子兰盯着她,她嘴角流出血,但贺子兰似乎没有罢手的意思。 萧云瞪着她,“不服?”贺子兰道,“我可不会像俞苧夜一样容你。” 俞苧夜冲上去,将萧云护在身后,“你既提到我,不如冲我来。” 萧云又赶紧把俞苧夜往身后推,思及俞苧夜现在的情况,倘若真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不是挺主仆情深的吗?”贺子兰看了看两人说道,“说不说?” 她拔出剑,萧云也不怂,硬杠着。 正在此时,扇动,紫扇张开立于两妖之间,两妖同时将目光往旁边移,萧云低下头走开了。 “你这是做什么?以大欺小,想找我,为何不敢到弃忧谷去?”凤狐琪娘看了眼萧云,气得捶胸顿足,收了扇。 贺子兰见凤狐琪娘脸色不好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就这样一行人到八环岗去,魏蔻娥则回家去。 到了八环岗,俞苧夜恍惚这整个八环岗与前些时候大不相同了,可见这些时日萧云下的功夫。 萧云出事回八环岗,隐尘也急着回去,欧阳雨泽也只得跟着回去。 他进屋,在场现下最难做的除了贺子兰便是他欧阳雨泽了,他尴尬,不敢看俞苧夜,看向萧云,“萧姑娘,这是被打了?” “死道士,你想说什么?”萧云此话一出,欧阳雨泽便觉着是自个想错了。 俞苧夜想阻拦未果。 欧阳雨泽又提起另一桩事,“是谁希望你跟苧夜修复关系?” “是琪娘,如何?”萧云回答时没看欧阳雨泽,而是看向一旁坐在椅子上的凤狐琪娘。 “那你是不是绕开琪娘前辈,直接怪到苧夜身上?”欧阳雨泽以为走上“正道”,开始侃侃而谈。 俞苧夜不及隐尘能忍,开口道:“我亦有修复……” 不料欧阳雨泽跟没听到一样,“我循循善诱,你别……” “若说怪琪娘前辈,你肯定舍不得吧?所以……”欧阳雨泽话说一半,萧云若有所思,“那又如何?” “你看你,何必跟苧夜争吵,更甚之当着外人把自己气吐血多不值当。”欧阳雨泽一句话脱口而出。 萧云眼睛瞪得能吃人,俞苧夜这回真不想说话了,摸摸头发又以手掩面的。 “阿云,别生气。”隐尘说道。“主人就这样,脑子想得怪。” 凤狐琪娘总算出声:“是贺子兰动手。” 她此话一出,欧阳雨泽又白又红的,不敢看萧云。 萧云回头对隐尘道:“你和你主人走远些。” “不对,那贺子兰又为何多事?”欧阳雨泽不解,直接开口道。 门外站着的贺子兰一阵发虚。 萧云见凤狐琪娘出声,向她开口道:“是啊您问问贺子兰这个癫狂凭何打我?”她语速极快,俨然是气火上头了。 “她若是那种任我摆布的蛇,今日又怎会打伤我珍视之人?”萧云一听这话才稍稍好受些,把嘴角的血擦了。贺子兰想给自己解释,又不知如何解释,凤狐琪娘躺在椅子上连连叹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旁俞苧夜一听这话亦有些伤感。 凤狐琪娘躺不下去了,起身到门口,四人八只眼睛一直看着她,她大大方方地推开道:“让你走不肯,所以你要偷听到几时?” “琪娘,我……我只是……”贺子兰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此时仿佛说什么都不是,偏偏她也不会说对的话。 “只是什么?”凤狐琪娘说道。 “只想压压她的傲气,萧云此妖唯有打服才可……”贺子兰声越说越小,贺予为她的话捏了一把汗。 “用得着你?”凤狐琪娘恶语相向。 “我,我许久没跟人真刀真枪敞开打,可能……打得重了些。我留下来是为道歉。”贺子兰彻底不知道说什么。 “不论你怨我气我,但是我还是想征得你的原谅。”贺子兰说道。 “你跟苦主说罢。”她转过身,不理她。 “我不想听,请去。”萧云说道。 贺子兰低下头思虑一会,道:“此事是我思虑不周,还请萧姑娘让我为过错担责。”她向萧云作揖。 “你不用借由和琪娘纠缠,有事派贺予来。”萧云发话道。 贺子兰看向她身后的贺予,她识趣地上前点头应声,她也只能答应。 贺子兰走了,贺予却没有走,凤狐琪娘当着众人的面,问她:“她到底有什么事找我?” “是心魔之症,国君前不久去了蛇君山,回来身上便不好,这不抱着琴急着找您。”贺予一礼道。 凤狐琪娘不关心她那什么症,“她去蛇君山做什么?” “事关卜月轮。”贺予直言道。 萧云登时急了,“她将卜月轮拿回去了?” 贺予摇头,“个中之事,过于繁琐,恐怕只有国君才能说清楚。” 萧云也毫不客气地回话,“你放心,事关卜月轮,待八环岗事毕,我自会去找她问个清楚。” 贺子兰闹出的事,算是毕了。 夜里,俞苧夜留在床边不走,油灯火摇曳映着萧云的脸,凤狐琪娘就坐在一旁。 “琪娘前辈,您回去休息吧。”萧云话落,她却一动也不动。 萧云也没对此再多言,“你是我的主人吗?” 俞苧夜沉默一会,摇摇头。 萧云看她摇头便好接着说话,“既然要练剑术,你这玉也要归轮珠使,如此我们互为主仆?” 俞苧夜听着很是不解,凤狐琪娘也竖起耳朵听。 萧云却摆摆手,又靠回床去,“即便互为主仆我也不愿意。”她看着俞苧夜希望她理解她的心思,主动说出那话。 “那既无主仆之实,何必多受主仆之名,你我今后,做姐妹,做朋友都使得。”俞苧夜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萧云扬了扬头,摆出架势,此时凤狐琪娘起身,笑道:“既然你们是说这事,那我就先走了。” 萧云被她这一弄,差点破功,看她走到门口,又转身道:“那隐尘他怎么说?” “隐尘他老家那边就好搞这一套,老传统,没个主都不习惯,”萧云想了想接着说,“不过,这臭毛病也得改,到我虎族来,就不能是龙域做派。” “好好好。”凤狐琪娘深觉有理,萧云也为得了凤狐琪娘认可了得意一笑。 出了外边,夜深霜重,却见欧阳雨泽站立等着,隐尘已化为腰间佩剑。 “她们还要聊好一会的话,回去歇着吧。”凤狐琪娘轻飘飘一句后便翩翩离开。欧阳雨泽也听进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萧云意识到俞苧夜的重要性,于是接着她的说辞,“光是如此也不够,尽快恢复法力,如前辈所言练剑术。” 火光中,俞苧夜的眼睛冒出精光,点头答应道:“是。” 她的反应,让萧云有些不适应和无措。 “小云云,你我千年未见,如今重逢不过几载,再亲近分开久了也会起疏离,不必烦忧。”俞苧夜说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好,苧夜,夜里黑,行路小心。”萧云说道。 一条战线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过段时日,贺予受命来送东西,并邀妖进南疆。 “请走前辈,我不同意。”萧云拍案道。 贺予也不恼,“不光是请凤狐姑娘,还有两位。”她的手指指向俞苧夜和萧云。 两妖面面相觑,最终决定去会一会她这鸿门宴。 路上,萧云忍不住问起找她们何事。 贺予便将之前发生的事透露给她听。 自贺子兰收回卜月轮后,便将法器留在自己身边,这东西在当时贺子兰眼里是个筹码,不论给谁只要有利于自己便够了。 随着,莫楝不断对她骚扰,加之炼蛇疑云,教唆贺妍之事,都令贺子兰越发反感,自己不能动南疆的神明,可神明是个祸害,这可如何是好呢? 自灵结柱困不住俞苧夜之后,她屡屡见识到俞苧夜的能耐,终于在前不久打定了主意。在莫楝的又一次明示下,同贺予去了蛇君山的院子,蛇神休息的地方。 “神明在上,贺子兰见礼。”贺子兰向莫楝行礼。 两蛇向莫楝行礼。 “不必假惺惺,我知道你心里有多恨我,我叫你来,只一件事,不再派出南疆的兵,别逼我对子民动手。”莫楝说得义正言辞。 贺予气得想动手,贺子兰将她按住。 “恕难从命,史书记载,蛇神曾说,念同为蛇既为同胞,圈地设界保护,几世几代……可您却残害同胞,您也只顾自己的利益罢了。”贺子兰说道。 莫楝当即震怒,就要动手。 贺子兰退后一步笑道:“我今出门拜了地母娘娘,想必她不会让我成斧下亡魂。” 莫楝惊异间,收了手,“贺子兰,你竟变成这般……” “变成那般?”千缘忽然出现在殿里同院里的门口处,仿佛为了应验贺子兰的话一般。莫楝这下真有点怕了,“你怎么来了?” “棋下到一半忽然走了,我过来找找你,”千缘看着莫楝,眼里满是温情,“子兰也在,真是好久不见了。” “是啊,不如坐下聊聊。”贺子兰挑眉笑道。 贺予立即上前自荐自己的身份,千缘也就点点头,四人一同坐下。 “今日前来不为别的,是为卜月轮之事,还请两位神明做个见证。”贺子兰一说起这话,莫楝立即明白,但碍**缘在场不好发作。 “那不是蛇君山的物件,先前丢了吗?”千缘问道。 这会贺予没话说,心里正感慨,是真像啊。 “是丢了,却不是蛇君山的。”贺子兰此话一出,莫楝当即急了,“贺子兰你想说什么?” 贺子兰笑盈盈地接着说:“经证实,此物本是凤狐清明相赠虎族的国礼,因战乱流落至蛇君山。如今那当家的是萧云,她曾为苧夜的佩剑,你应当有印象。” 莫楝正想说什么,千缘看她一眼便说不出来了。 “是有这个孩子,苧苧留在洞府后,她还来找过。既然是凤狐清明赠虎族的,理应物归原主。” “是这样的理。”贺予在一旁帮腔道。 “娘娘,此物自两千多年前便归了蛇君山,怎可轻易还回去。”莫楝只得认了贺子兰的说辞,只是还是不依不饶。 千缘脸上也起了疑云。 “蛇神这话不错,”贺子兰不便开口的话,贺予来说,她也乐意说,“只是卜月轮自千百年前丢后,今时找回,或许缘分定了还回去的时候到了。您因与虎族之事与程青前辈闹大不愉快,倘若他找上门来,您还是这说法吗?” “你在威胁我?”莫楝茶杯往石桌上一掷,气愤道。 千缘看看在场三人并未出声,莫楝气愤,她不出声,态度不言自明。 “神明这是说气话,贺予是统兵之蛇,说话是直接些,但意思没错。这卜月轮本身也不是蛇君山的,更也不可能是南疆的圣物。”贺子兰说道,“今东西在我这,我给虎族这个面,将东西还回去,您有何异议?” 莫楝想捞点好处都不成,卜月轮归了虎族,更是如虎添翼,偏偏卜月轮在她那,若在自己这,她自己毁了便是。 “如此说来,理应如此啊。”千缘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莫楝,莫楝只得低下头,“是,但娘娘,你别掺和这事了。” “子兰要我做个见证,再说南疆的事难道我说了不算吗?”千缘话里带着气。 眼看千缘也站自己,莫楝只得作罢。 萧云和俞苧夜听后对视几眼,不知在想什么。 “那我们就去看看喽。”凤狐琪娘摇着绒毛扇说道。 入了明宫,程娴便来相迎,看着凤狐琪娘脸上笑盈盈的。 不久便见到贺子兰,请凤狐琪娘进内后,让侍从给俞苧夜和萧云赐座。 殿内装束清雅,显然是蛇君私己的住处,侍从倒完热茶,贺子兰举杯邀同饮。凤狐琪娘摆摆手:“你请我来,有什么事直说。” 贺子兰离了座,右手靠前,显出宝琴,“你看看这东西有没有问题?” 凤狐琪娘抱着琴在侍女引路下到偏殿去。 她走后,程娴又上来,放下一杯茶,“陛下,安神茶。”贺子兰点了下头便没理会,座下,俞苧夜和萧云对视一眼,眼神里透出饶有兴趣的意味。 俞苧夜今日着了一身深蓝色衣裙,缘边绣着黄色小花,下裙边墨蓝色萦绕。额前头梳起,头发两边别了两个珠花饰,发髻簪着蓝紫色花,花蕊里垂下蓝紫流苏。羡苓鞭变成的后代系在其后。 萧云身着一身暗绿色衣裙,腰间围着粉红围裳,增加一抹亮色,系带还坠着轮珠。她头发挽起簪了几朵绒花,后边两边又各簪了几只簪子。 贺子兰发冠旁插着数朵花,红发带从前边绕到后边。身上还着朝服,显然刚下议廷不久。贺予束着头发代发冠,身上穿着类军服的衣裳,腰间别着刀。 贺子兰当着三人的面将卜月轮的外壳拿出来,将它仔细递给萧云,“物归原主。” 萧云一挥手,卜月轮响应与轮珠融为一体。 “国君找回此宝物辛苦,萧云真是感激不尽。”萧云心明白卜月轮的事怨不到贺子兰身上。 “本座所愿不过友军有所助益,不必言谢。”贺子兰坦诚道,“只是还有一事相求,请求两位助我南疆除去这两颗毒瘤,莫楝,莫岑。卜月轮便是本座的诚意。” 萧云看向俞苧夜,俞苧夜看着贺子兰,忽然她回头看萧云一眼,她肯定地点点头。 俞苧夜回过身,伸手与贺子兰击掌,“成。” 四位又一同坐下,喝茶,“你,你们法力如何?毕竟打杀那姐妹我只怕帮不上多大忙。”贺子兰放下茶杯说道。 俞苧夜扬起手指,得意勾唇,运起灵力,蓝色光光流如流沙汇聚于掌中,正往这边来的凤狐琪娘也为之一震。 俞苧夜灵力已经恢复,且不单单是恢复…… 她收了神通,贺予大呼:“好。”“是,难怪能把本座打得屁滚尿流。”贺子兰感慨道。 萧云脸上喜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尴尬。 此时,凤狐琪娘进来,贺予也顾不得疑惑立即起身,她刚一进来便看到四人齐齐站起,连忙道:“这是怎么了?快坐吧。” 身姿款款走向贺子兰,将清音琴递过去,其实之前修琴便将内藏魔囊取了,这回又仔细查看,确实没有什么了。“清音琴没有问题,您恐怕是旧疾难消。” “是啊,陛下,这琴之前琪娘姑娘便修过,您没得此琴前不也有心魔症吗?”贺予说道。 贺子兰勉强接受这个事实,请凤狐琪娘坐下。 “什么旧疾治不得?”萧云问道。 贺子兰说道:“心病难医。” “当时不知蛇神真面目不知,如今看来是国君小时候被莫楝炼化的巨蟒吓到。”贺予说道。 “巨蟒多是无毒,她……”俞苧夜打断萧云道:“她什么都练,万物有灵,有灵力的她都取。”羡苓便是如此……好在如今灵力强大,羡苓的意识也跟着活跃。 凤狐琪娘在一旁听着陷入深思。 “不提了。”贺子兰说道。“对付莫楝的事,找狐族结盟是无用,所以我只找你们。”言下之意便是不让狐族那边知道这回事。 如此一来,南疆,虎族,弃忧谷等妖连成一条战线。 从南疆离开后,萧云得卜月轮外壳后便抓紧练功。 春未到,八环岗高处仍下着雪,但其他地方位于群山边,地势低平,很是舒适。 凤狐琪娘同俞苧夜等讲起狼族的事。 如今要对付的并非漠北那一支,而是位于大河原上的狼族,狼族又分为南北两支次,北支是次楚带领那边环境极不稳定,所以作为哥哥的次笛便赶到南边去发展。 眼下与次楚达成共识更有利于对付狼族,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自古如此。 商议完后,欧阳雨泽便毛遂自荐要去说和,但俞苧夜没有点头,还得从长计议。 商量完,萧云练了好半天剑术先下去休息,隐尘还在忙着练,练带他主人一起。 屋内,“你近来跟贺子兰越走越近。”俞苧夜兀然提起,“不论我们与她是什么关系,我不希望你的心为此左右。” 凤狐琪娘咳嗽几声掩饰自己的心思,“那您跟欧阳雨泽也怪怪的。” 这是头一回凤狐琪娘在自己面前,提及贺子兰如此避讳的,她当即急了,“他同我表明心意,我给婉拒了,这话我没什么不好直说。倒是你……”难得俞苧夜来了性情,凤狐琪娘也不想再敷衍过去,她嗔怪道:“她天天那样盼着望着,对我也不错,如何不动心呢?” “我知道总是记着前尘往事只会让你更痛苦,但是贺子兰委实不是一个可靠之蛇。”俞苧夜又急又悲。 “她如今对我来说,是可利用之蛇啊?”凤狐琪娘有意了结这话头。 “她对你好不要紧,你自己觉着好才要紧。”俞苧夜说道。 “若我觉着不好又岂会受着?”凤狐琪娘反问道。 “你……哼。”俞苧夜和她说不到一块去,气愤离开。 凤狐琪娘并非改变心意原谅贺子兰,只是她心地柔软,怜悯之心又泛滥了。 此刻见俞苧夜如此生气,她又后悔不该说那些话,捂着胸口,趴着桌上。 这段时间,贺子兰也确实来得勤,总是借由来看凤狐琪娘,俞苧夜看不得,但怕她忧虑,心中难受,只当看不见。 萧云因诸事繁杂,虎族往事常记心头,对凤狐琪娘在南疆发生的事记不大清了,又因卜月轮的事刚热乎,也就不跟贺子兰针尖对麦芒了。 俞苧夜在林中练剑,萧云在一旁跟着比划,剑气在树间穿梭扩散。 “你来。”俞苧夜一套剑术练了十几遍,先退下,让萧云来展示她独门剑术。 俞苧夜前几日在运功时,突感阵阵灵力涌上来,浑身强健不少,像是玉石历经风化,更显其坚硬。 身上蕴藏的灵力一点点释放出来时,把萧云这个修炼两千年的妖羡慕得…… 那天,萧云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她靠近她,说道:“教我你们的独门剑术。” 按照凤狐琪娘所说的协同剑术,俞苧夜练萧云的,萧云练俞苧夜的,融合前,各自练出自身剑术的细节,一一笔来更加熟练。 得了卜月轮外壳后,更着手试炼玉石。吩咐勿扰,萧云调动卜月轮,从一个四角碗变成月亮,各种形态的月绕着中间轮珠。 俞苧夜进入其中,原本白色光流中添了青。 这边日日苦练,另一边欧阳雨泽在专心致志地画道符,隐尘在一旁练枪。 过了几日,欧阳雨泽将一张倾尽他心血与灵力的道符给隐尘做护身符。“我知道你有炼金再生之能,但我既为你的主人,理应为你做点什么。” 之前隐尘受伤,他取了这张符融了点,如今又融了些自己的灵力才成。 轮珠玉石试炼结束后,萧云询问俞苧夜有无不适,她倒觉得尚可,也许是之前少了外壳容不下俞苧夜,加之萧云运转轮珠不够熟练误伤的缘故。 两人收起东西,回去用饭。 凤狐琪娘气色好了不少,饭桌上瞧见,让人心中高兴。 因复国之事,俞苧夜也往返漠北几次,如今也是把找次楚结盟之事担在肩头。 “就由我和苧夜去吧,眼下柳家,燕山山庄都不盼着虎族好,你们留着这看着,不必跟着我们冒险行事了。”欧阳雨泽说道。 隔天萧云特意请来魏蔻娥,㶧濛,李沉等到八环岗去一聚,这会见到㶧濛和李沉已然彻底粘在一起,再续前缘多么美好。 而萧壬与魏蔻娥之间又是否破镜重圆呢…… 收拾收拾,两人便出发到原上前,萧云给她虎牌,相当于翼国的使节前往草原讲和结盟。 因不识路,只得日月兼程。 燕山山庄沉寂已久,对虎族复起之事也有心无力,凤狐弈筠利用傀儡丝到处收集灵力,只因凤狐倩受邪术所累,险些走火入魔。 都是爱收集灵力的,莫岑和凤狐弈筠又一同出马,狐族柳家一起对付。 能啃下的绝不剩一根骨头。 密娄很是头疼,但见普通蝎子兵都在养伤,得力的又各为己业,心下不知如何是好。 八百多年前,密娄攻下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八环岗。 幻术散去时,大队人马进入关中,虎族早已人去楼空。 莫岑遍地寻不到萧云,不能施展报复,气愤难平虎族宫城外,右手短刀插地,左手捂腹部。 八环岗打了怎么些年,早就没什么东西可留下,萧云隐尘封的矿,他们找都没找到。 虎族败走,蝎子称王,可惜她在位置上待不了多久,主要矛盾转移,蝎子又成了众矢之的。 可惜蝎子精不比有深厚地根基打走虎族从鼎盛几千只蝎子兵到只剩两千多。 次笛得了好处后对蝎子精也就不大上心。 大战中,炎龙受了重伤,又因伤情反复,终生难以恢复,鳞片簪毁了,景炎再赌不起了。他劝哥哥保住性命要紧,仰华自知炼金术走到尽头,两龙最初所求不过平安和生存所需,如今都得了也不必再去拼命,于是,两龙住回密娄给他们打造的简朴石室去了。 其他小族在地方作威作福,于是道士之流又兴起,燕山山庄不光要面对其他妖兽,还有道士。 莫岑灵结柱还回去,多年应战诸方没什么成效,也学会保存实力,不硬拼。 虎族去往漠北几百年不到萧云偷偷回到八环岗察看,发觉荒草丛生,巨石成碎,山不复形,房屋欠修,倒塌大片,有用的部件都被其他小动物拿走了。 萧壬离开八环岗,割舍不下故土,又因日子平静常常想起逝去的妖和人,毒心刺发作的厉害,大漠之上,一片空旷,他影响到其他弱妖,萧云便将他绑到八环岗隐蔽处,那底下便有金矿。 因有同心术也不怕,把他放过去好了收回来。 当时,凤狐琪娘找过来时,兄妹都在八环岗,隐尘已经被抓了。 “想不想为死去的妖报仇,想不想为不平之事平反?”但见到凤狐琪娘,又听到这话时,萧云的心软成一片,拳头却硬得可怕。 虎族休养至今,已从一千多头增长到两千多将近三千头,而蝎子日显颓势,也许亡国灭族之恨真的到了报仇之时。 这天,萧云练完功,往回走,发觉萧壬在身后,“哥哥。” “哥哥有事跟你说。”萧壬神情很严肃。 两人到一处地方坐下,“哥哥受毒心刺所累,终不见好个完全,复国之后不能交给一个这样的君主。而蔻娥也有心求一份安定,待复仇,所有事情料理完后,我会到人间。虎族的将来就交给你,或许还有隐尘。” 萧云听后并没有立即否决,“待一干事宜完后,你在想想清楚吧,不论你最后如何决定,我都不反对。” 她话毕便向萧壬告辞。 回到自己的住处看见隐尘,他见萧云来了忙倒茶,“请。” 萧云不由自主地笑了,“晚饭备下了吗?有点饿了。” “我弄了食材,让厨娘帮着做,这会应当快好了。”隐尘说着便要起身。 萧云按住他,“不急,正好我们说说话。” 两人说着说着,便提到欧阳雨泽给的那张道符,其实欧阳雨泽给了不少道符,隐尘如同献宝一般将东西摆出。萧云摆手,“我等妖族不适用,他既给你好好收着。” “好。”隐尘笑着答应。 另一边,两人已然到原上,只是还寻不到狼族,更别提狼族首领。 此时正值隆冬,原上下着雪,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两人拿着大致的地图到处找,找累了,欧阳雨泽便想着搭个草房子,奈何此时此地,那来的材料呢? 俞苧夜劝他别忙便躺下了,厚厚的一层雪,睡着不算硬。 “使不得,快起来。”欧阳雨泽急道。 “以前比这艰难的又不是没经历过,你过来,和我谈谈天呗。”俞苧夜说道。 欧阳雨泽听罢凑过去,“你是玉,可是宝贝,要呵护着。” “你有没有听过,石映人心,自我有了意识到化形唯一见过的就是千缘,因而和她长得一模一样,行事也像。”俞苧夜说道。 “这倒稀奇。”欧阳雨泽说道。 “后来受了狐后一滴血,竟将她的习性也学了些,萧云说得对,虽然本意不坏,但举动本质是不妙的。”俞苧夜说道。 “你这样刻苦反思自己,真叫我汗颜,不过,我跟隐尘从头至尾都是兄弟相待,这倒还好。”欧阳雨泽为自己解释道。 俞苧夜侧过身,托着头,“那是现在,慕容雨泽那时,那时的人间,人的阶级分得清楚,你是官员之后难免的。如今转个世,竟都改了,我竟到今天才察觉……” 她提及慕容雨泽,欧阳雨泽有些无措,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俞苧夜看出他没有聊下去的兴致,“罢了,不提了。” 于是,俞苧夜用法术织了一个幻境,两人就此睡下,睡得安稳。 天地为床,白雪为被,他们永世永年在一块。 就在这样在雪里待了几天,这太阳高高照着,俞苧夜身上有雪,从雪里挣出。 欧阳雨泽起身看俞苧夜,他身上脑海浮现起往事,从密娄那逃出来的那一回。 他本有火气,现日头高照,手上雪竟化成水滴,她看得有些愣神,也想起过去。 他脸上浇了雪,反倒显得清俊不少,有滴水从脸上划下来,添了秀色。 “我们路还长,快起身。”欧阳雨泽拉起俞苧夜的手笑道。 路还长,这三个字在俞苧夜心头荡漾,“是我们路还很长,雨泽,即便是不得永生,”她坐起身低头看自己,“人妖殊途,只要我们还在一块便足矣。” “你可是想明白了?”欧阳雨泽兴奋道,“是。”俞苧夜含羞点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此刻,他的高兴浑然天成,“过去的事,不记得也无妨,我爱的是你,你现下便很好很好……” 她说着站起转过身,“我一定尽快搞清楚前世的事,这样心里明白,也不会像有什么硌着心。”他快步走过去看她的脸。 忽然,不远处现出狼群,领头的打扮和次笛有些像…… 林锦玉早就想来找凤狐琪娘说点事。 因王家事发,同在临安城的杨家忙些,又盯着自己,反倒不便。 如今可好姐夫找自己有点事,一切顺理成章,先登柳府,又到陈檀那去找,一连找了几天,可算遇上了。 正好说说她此番入蜀的苦闷。 陈家说话不便,林锦玉请她到自己在蜀地的家中去一叙。 林锦玉也算清修之人,原本以为杨预谦是德高望重之人,却没想到,是这般心狠。 她与杨预谦同住临安城,因听他介绍起凤狐琪娘,以及那往事才有所了解。林锦玉的姐姐是柳大当家柳岩侃的原配,因多年前生病病得重了,骤然离世。此事,柳家十分漠然,彼时林锦玉刚入道,因姐姐去了一趟柳府,闹得很不愉快。 渐渐的姐姐的女儿长大,却因长时间生活在虎狼窝,而后父亲又娶了续弦,添了几房姨娘,少了关心身子越发坏了。 外甥女柳不惜身体不好,林锦玉第一次见到凤狐琪娘便同她说了,凤狐琪娘见过她两次面,给配了药。她医术高明这回事还是杨预谦跟林锦玉提起的。 进了屋内,屏退家仆,林锦玉坦言道:“你们推到了王家,不如将柳家也推推?” 这倒让凤狐琪娘不解了,“柳家当家人是你姐夫,你外甥女不还在柳家呢?”她喝了口茶,润润喉。 “只有柳家倒了,我才能把她接出来,她这样待在柳家能活得过几年?”林锦玉说道。 凤狐琪娘思考了一会,没有正式答应。而是关心起柳不惜的情况,“待些时日,我把惜儿接到这边来,请您给她看看。”林锦玉十分客气道。 忙了这些事,凤狐琪娘又到南疆宫中去,武器库里检查完后,被引到一出亭阁等贺子兰。 期间她拂起清音琴,琴声悠扬传远,忽然背后传来掌声,“好好好,这琴声实在妙极,有姑娘在身边又何愁心症不解?” 凤狐琪娘含笑低头,不再弹了。 她实在有些累了,眼睛有些无神,“累了就歇会。”她听到说话声,“近来身子可好些?” 凤狐琪娘闭上眼,她模样不算佳丽,只是闭上眼时模样文静,讲起话来又活泼动人。 她不说话,贺子兰便弹起琴,一曲罢,她却悠悠转醒,“那日那番话很好,只是我不能答应你的真心,你我注定如此。”她如此一锤定音,让贺子兰着急,“那你我现在又算什么?” 凤狐琪娘抬眼瞧她:“你知道吗?你是南疆的国君。”“仅因如此?”贺子兰心如锥刺。 她装出疑惑的表情,“还有什么?我们之间能有什么感情?” “难道你反对金兰情?”贺子兰整个脸像如遭雷击般裂开。 凤狐琪娘见势不语,反而是笑着点点头。 程娴送来茶水糕点,阻止贺子兰将说出口的话。 在南疆用完晚饭,凤狐琪娘便离开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俞苧夜这边遇到他们要找的狼,次楚。 次楚“请”他们进围帐,“你们是什么来路,到我的地盘做什么?” “敢问您是?”俞苧夜试探道。 “我是狼族首领。”次楚说道。 “狼族竟有两个首领?”欧阳雨泽卖乖道。 次楚面色不悦,“难道你们是来找哥哥的?还是说你们是他派来的。” 他提起刀,从宝座上下来,周围是死死盯着他们的狼妖。 “我们和他是,死对头。”欧阳雨泽谄媚道。 俞苧夜殷切地点点头。 次楚将信将疑,“那是我的兄长。” “可一片原上岂能有两位狼王?”欧阳雨泽深谙其道,上前一步说道。 次楚闻言笑了,回到宝座坐下,轻蔑道:“要帮我,你们有何能耐?” 两人相视一笑,一抖身绳索掉了,她亮出羡苓鞭,他显出铁剑,“要试试我们的能耐吗?” 帐内狼兵持刀上前,次楚惊起身,欧阳雨泽一张道符定住诸狼,“不能坐下聊聊吗?” “聊什么?”他操起狼牙棒。 看来还得让他吃点苦头,欧阳雨泽想,给她一个眼神,他吸引次楚注意,俞苧夜闪身鞭子扣住次楚。 起初次楚还不以为意,这下不得不认真了,“不不是……要坐下聊吗?” 于是,欧阳雨泽取了道符,次楚喊他们退下,俞苧夜起结界,严盯周围。 “这又是做什么?”次楚坐着腿不住地抖,真害怕了。 “难道你不怕有内奸?我等是诚心而来,若真伤了你也达不到此行目的,还惹得一身骚,不值当。”欧阳雨泽说道。 商议不到半个时辰便达成共识。 “不伤一兵一卒便能将次笛拉下来,你们的话当真?”次楚惊讶道。 欧阳雨泽和俞苧夜对视一眼,向次楚点点头。 俞苧夜撤了结界,次楚赶紧招呼手下,宴请远客。 俞苧夜观帐中狼,他们中有的还是狼头,有的长着狼尾,有的习惯保持狼的形态,有的成人模样,便如次楚。她真不知道这样的盟友,是好是坏,但北支狼族究竟怎样她不知道,但南支怎么样她还不清楚吗? 留了一晚,隔天一早,他们便离开了。 听闻燕山山庄对柳家有所行动,凤狐琪娘提议坐山观虎斗,欧阳雨泽却不大赞同。这天,几个人难得聚一块吃饭,饭桌上说说笑笑的,贺子兰给凤狐琪娘夹了块鸡肉,“我不吃。”“你不是爱吃的吗?” “吃腻了。”凤狐琪娘说道。 旁边贺予接话道:“这汤清甜,我舀点给你。” “我自己来。”凤狐琪娘说道。 左手边的俞苧夜看在眼里不语。 另一边,欧阳雨泽和隐尘几天不见,讲起这段时间的趣事,笑得很不正经。 “你要尝尝这鱼吗?”坐得离凤狐琪娘极远的萧云忽然说道。 “有点辣吧。”凤狐琪娘说道。 “不辣的,贺予你帮我递给前辈。”萧云说道。 贺予收到贺子兰眼神授意,又将小盘子递给她,再由她递给凤狐琪娘。 “好吃吗?”贺子兰问道,“不错。”凤狐琪娘说道。 吃到一半,欧阳雨泽忽然提及此行个中细节,“那次楚当即吓得腿发抖……”他讲得绘声绘色的。 “苧夜,是真的吗?”萧云问道。 俞苧夜点点头。 “如此一来,计划通,接下来……”凤狐琪娘看向左右两人。 贺子兰先开口道:“你之前和我提及过狐族的事,不妨先到狐族去,莫楝逃不开蛇君山的,就是我舍不得你。” “少说这种话。”凤狐琪娘说道。 贺子兰点头应声,脸上还美滋滋的。 俞苧夜皱了皱眉,筷子都懒得动了。 萧云自贺子兰提及狐族的事便陷入思考,狐族…… 坐贺子兰对面的欧阳雨泽和隐尘,吓了一跳。 贺予低着头。 吃饱饭,凤狐琪娘发觉场面有些僵,便说了个故事:“话说,有只老鼠很贪心又要金屋,又要美伴侣,还要当鼠中王,可惜它只得生活在阴湿之地。这个地方也是有灵,这天掉下一只乌龟,老鼠扮可怜骗那只乌龟……”凤狐琪娘坐着说没劲,起来绕圈走。 “乌龟信了它的话,可它不知道怎么帮它,只得任它指挥,贪心的老鼠总算得偿所愿,却发现离了阴湿之地,处处是天敌,你们猜猜乌龟的结局?”她摇着扇子眯眼笑着。 萧云赶紧回答:“乌龟代替老鼠留在阴湿之地?” 凤狐琪娘摇摇头,萧云想不出便让隐尘快想,他道:“想必那老鼠还有几分良心,给了乌龟好处,只不过十分少。” 凤狐琪娘还是摇头。 欧阳雨泽想到了,“想必那乌龟是被老鼠害了?已然身死?” 凤狐琪娘摇摇头,见都想不出便道:“那乌龟的结局也是巧宗,它回到它原本的家,一口井。” 她说出一口井时,收扇敲了贺子兰的头,不知是故事有趣,还是她的神情动作好玩,在场笑声一片,俞苧夜笑着摇摇头。 凤狐琪娘坐下,“这故事告诉,我们什么的东西都有该有去处,老鼠离了阴湿之地便没有摇身一变,仍是那只过街老鼠。” 欧阳雨泽接过话,“人人喊打。” “这乌龟也算因祸得福。”凤狐琪娘说到加重后边四个字的音。 整个故事听下来,贺子兰觉着怪怪的。 “乌龟离了井,本得自由,不料却掉入阴湿之地,是不幸,为老鼠所骗更不幸,最后又落入井中怎么算因祸得福。”俞苧夜说道。 欧阳雨泽接腔,“是了,像琪娘前辈所说的这类故事民间也说书,只不过实际如何又很难说。”他怕俞苧夜说得太直接会让凤狐琪娘尴尬,开口打圆场,但他这样一来俞苧夜更喜欢他了。 而在凤狐琪娘看来,俞苧夜说到她心坎里,而欧阳雨泽又完善了俞苧夜说话直,凤狐琪娘听后看了贺子兰一眼。 贺子兰却没有反应,她总算知道这故事哪里怪了,程琪……可她再不敢将凤狐琪娘和程琪联想到一块。 之后,凤狐琪娘又说了几个玩笑。 过了两日安逸日子,这天夜里,八环岗一处池塘,萧云和俞苧夜坐一块说话。 两妖坐一块也没闲话,而是分析起眼下局势,“如今与次楚暂定结盟,蝎子精便成为我们要对付的敌方主力。之前猫妖被打散,有一支在外游荡,这也是隐患。人族这边柳家欲与杨家及欧阳家结盟对付燕山山庄也对付我们。杨预谦从商谋利已久,家中道士能比划比划的没几个,但欧阳家的情况又略有不同。” “按琪娘前辈的意愿柳家是要打的,打完柳家,你们还得回澜豫国一趟,自然我也跟着去。先打蝎子精一脉妖族还是先打柳家等道士结盟,便成问题。”萧云说了一长串。 “一起打,欧阳雨泽比你我更懂得与道士周旋,由他和隐尘拓展此线,陈道人和林锦玉是潜在的朋友在团结起来。妖族这边……”俞苧夜说道。 萧云来了主意,“好,既然要打燕山山庄,从蜀地来看,先打密娄密桢一脉最便利,据狐族那边说,凤狐弈筠进来忙于给狐族添乱,对这边不大上心。再者便是两条龙,依隐尘所说,数百年前,他们几近被打废,不过经过这些年的休养……又会不会因密娄当年解救之恩在最后关头出场,也未可知。” 俞苧夜点点头,“我倒想起一条龙,青璧,既要团结一切力量,或许可以请他出山。但目下这不是最紧要的,或许也行不通。”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既然要回澜豫国,狐族的事也就提上日程。狐后病弱,对狐族内部是储君之争,对于你我而言,推到国中压迫凤狐势力才是重中之重,但此事仍需从长计议。”她说着停下喝一口茶水。 “莫岑对密娄或许没那么上心,但打完燕山山庄,莫岑作为燕山山庄的暗手势必会露在表面,难保有什么阴谋毒计等着我们。”萧云思虑道。 俞苧夜笑着点点,指了指萧云和自己,“如此一来岂不正合你我的意。与莫楝莫岑姐妹正式交战前,削弱她们部分实力还是很有必要的。” “你这样一说,我又想到一件事,莫楝炼蛇汲取灵力,背靠蛇君山,我们不好对付,必要时还得引蛇出洞,而作为引蛇出洞的最佳蛇选,莫岑,恐怕要先留着。”萧云得出结论。 “嗯,这姐妹的宝物,莫岑两柄短刀,青羽箭,莫楝灵结柱,青铜斧,还有一个法阵。此法阵为莫楝所创,专供吸食灵力,而后她又将此法用于灵结柱,依托灵结柱的属性扩大实力。灵结柱似乎到哪都能铺设开,而这法阵据你们说都没见过,我也是听千缘和凤狐师傅说才知道的。引蛇出洞确实是一种好方法。”俞苧夜先肯定又提供另一种思路,萧云对于未知的事情没由来的慌,喝了口茶水。“若有特殊状况,先除莫岑也无不可,毕竟她也是莫楝灵力来源的渠道之一。” “这她们竟是这样的姐妹,苧夜你又是如何知道?”萧云对这方面的设想还真的少。 俞苧夜表情有些凝重开口,“猜的,南疆立国有将近三千年,莫岑是立国前便存在的妖,缘何越修炼越回去了呢?回头看之前在灵结柱的交战也可印证。” 又是一轮月圆,春将近,俞苧夜接着说道:“莫楝无底线,莫岑不见得高多少,未避免出现不可控的局面,先杀莫岑也是必要举动。” 两妖商议许久,直至夜深,才各自回房。 萧云擅长收集信息做谋划,俞苧夜执行力方面更强,但双方也会有认知上的信息差,需要互相补足。可以说,这两妖互为头脑,互为武器。 扫荡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有了计划,很快也就有所行动。 而燕山山庄一系也不是吃干饭的,在之前平静的日子里发生不可思议的事。 话又说回南疆,贺子兰自凤狐琪娘说起那个故事之后,便想起程琪,夜里做梦常喊。之后几天一直抑制情绪,也没主动去找凤狐琪娘,不过在她面前她还是伪装得很好。 这天凤狐琪娘来找,却见她醉倒,不省人事,看了几眼,便去找贺予询问。正巧这时程娴端着醒酒汤来,两人相视一笑,便询问起是怎么回事。 南疆冬至初春常常没什么事忙,可贺子兰睡不下,便点起灯看书,看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书,而是一本医书。那夜似有风吹进房中,烛火摇曳,也动了贺子兰的心。 她忽然潸然泪下,接着一颗颗如水球般的泪滚落,一时间泪流满面,有的泪滴到医书上。 风吹起,医书翻到一页,上边有作者名,程琪。 贺子兰难忍悲痛,断断续续地哭到天破晓,程娴原以为这时候贺子兰总是止住泪吧,只是走近房门,又听见哭声,她吩咐不许打扰,程娴也不好做什么。 后来她给自己灌酒,才浑浑噩噩地醉死过去。 “当年那事,倘使她还有一丝良心,想起悲痛也正常,”她看了看周围没蛇接着说,“这不关您的事,您获新生不易,何必在乎这点小事,更别为此忧心。” “我提及的事,如今目的达到,有何忧心呢?”凤狐琪娘强装镇定,出了门,过去已是定论,如今悲痛又有何用,她想。 俞苧夜那边去搜寻蝎子精的走向。 发觉近来蝎子精游走蜀中,蜀北,江州一带,密娄所设归墟门有诸多别族妖,但除了凤狐弈筠和凤狐倩都不够看的。 虎族兵呼应公主指示,对蝎子精进行围捕,密娄慌了,专门到蜀中去找莫岑。 “俞苧夜萧云二妖近来在我们那活动频繁,怕是不妙。”密娄拉住莫岑的衣袖,有恳求之势。 莫岑撇了密娄一眼,请她先坐下,厢房内一片死寂,她的脸色不好看。打柳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柳家道士灵力还没多少。可欧阳雨泽也在对付柳家,那她只能抢在他们前面,多少好处,夺了再说。 “娘娘,我这不是正在为你效力嘛。”莫岑说道。 “可是你也不能不顾后方啊。”密娄说道。 莫岑叹了口气,“姐姐要我暂时别跟俞苧夜硬刚,你这个主对我这个二把手没那么喜欢,莫楝也是如此,但她毕竟比你有用些。” “你这是何意?”密娄气问道。 “这些年少得利,都把错处往我头上扣,唉,没想到我行走奔忙这些年,竟走成这个样子。”莫岑捏了捏手指,愤愤不平道。 密娄也算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只要拿下柳家,挡住俞苧夜虎族一系,扩大我们的地盘,不愁没有来日啊?” 莫岑喝两口茶什么话也不想说,密娄灰溜溜地回去。 眼看局势不妙,密娄召回凤狐倩,凤狐弈筠,凤狐弈筠被狐族正规军拖住,凤狐倩先回来。 俞苧夜出招对蝎子精动手,不是密娄嫡系的在逃离燕山山庄后四处逃窜去了。 密娄没敢跟俞苧夜对上,直接套出燕山山庄,寻了一处地方安置后,凤狐倩又紧急去找莫岑。 “莫岑。”凤狐倩轻呼一声,又倒水连喝几口,莫岑给她接过茶杯,看着这只对密娄忠心耿耿的凤狐。 “发生何事?”莫岑问道。 “俞苧夜率军踏破燕山山庄,娘娘危矣。”凤狐倩着急道,把俞苧夜行为说得严重些。 莫岑神情看似很冷淡,但心里是有触动的,毕竟那也是自己的“基业”。 “莫岑,算姐姐求你。”凤狐倩声音柔软,眼里带着泪光。 她这话一出,莫岑想到很多,正眼看向她,“整天干脏活还这么乐意,密娄到底给你什么好处啊?” 她不理解凤狐倩与凤狐弈筠不同,他们是没有退路的,而且加上他们年纪小好掌舵,密娄格外信任。 加上凤狐倩性格格外讨喜,对于密娄是仰视的,她很享受这种感觉。而莫岑之前虽然出力最多,但因二主和地位不同与密娄关系远些。 后来,知道莫岑和莫楝的关系不过如此,便起了想控制她的心,但莫岑不服她,两妖常在一块却暗暗较劲。 “难道你没有得好处吗?”凤狐倩不禁反问道。 莫岑听这话,虽然密娄对自己不好多于好,但凤狐倩……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回道:“我可以帮她。” 剑刃划开一束光,密桢和密娄连连后退,“你们绕了我们吧。” 另一边,莫岑在高处观察局势,右手于前,左手在后现出双刀,对凤狐倩:“在这等我。” 俞苧夜正要落剑,忽然,两把短刀挡住,用力一推,萧云剑被弹开,她收回剑,“换位。” 萧云持剑,俞苧夜成为凝光剑是一颗她的手指如波浪抚过,双手快速抚动轮珠,又于头上扣上,食指相对,拇指相对,凝聚月光,忽地,双手五指摆动此起披伏,向两边去,光流也向四周冲击。石,她的手指如波浪抚过,双手快速抚动轮珠,又于头上扣上,食指相对,拇指相对,凝聚能量,双手五指摆动此起披伏,向两边去。 卜月轮的法力跟灵结柱对上,莫岑有些吃力,因吸食灵力为姐妹俩所用,所以灵结柱莫楝暂时不会收回去。“还不走。”她对密娄喊道。 密娄看了她一眼,赶紧逃窜,她逃了方向正是凤狐倩的位置,莫岑因而安心些。 长剑对短刀,卜月轮和灵结柱对吸。 莫岑见势不妙,连连后退,俞苧夜变回人形追上去,她的行动速度比萧云快,同样也比莫岑快。 羡苓鞭与短刀对打上,灵结柱背后偷袭,但被水灵盾挡住,“苧夜,你有没有听过水满则溢?”莫岑说着,往后退去,俞苧夜这时才看见已然追到蛇君山下。 莫岑召出莫楝,灵结柱轻飘飘地在她手上浮起,给了她一击后,转身进内,羡苓……她想。 俞苧夜感觉有些异样,这回又是徒劳无功。 八环岗内,“一连三天,蝎子精被清除得差不多,剩下的都四处逃窜去了,主干中密桢密娄还活着。”萧壬说着看向两妖。 “是萧云办事不利。”萧云应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她们。”俞苧夜说道。 萧云有些惊讶于她的话,萧壬则是回道:“我也不是责怪你们,只是别让乡亲们等太久。” 俞苧夜听完没有回应自顾自地走了。 萧云微笑应了声:“是”,便跟上俞苧夜。 “苧夜,别太心急。”萧云说道。 俞苧夜回头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今夜她做了好长好长的噩梦,羡苓被害,慕容雨泽被害,凤狐琪娘,萧云陆陆续续地……沉睡的千年里她常做这些梦,还梦到莫楝对萧云,隐尘下手。醒来发觉梦境与现实竟分别不大,而凤狐琪娘早受其害,俞苧夜的精神陷于低迷。 她一大早起来,就在棋盘上摆棋子,摆了密娄密桢莫楝莫岑,又摆了仰华景炎,最后摆了凤狐弈筠凤狐倩。 “在做什么?”萧云走近问道。 “我想尽快除掉这俩,我们敌人还有很多。”俞苧夜说道。 萧云指着最后两颗,“这是?” “凤狐弈筠,凤狐倩。”俞苧夜说道,“这些年,他们残害无辜,终有报应。” 又过几天,凤狐琪娘来了一话,抓猫妖,凤狐琪娘列了一张名单,用幽现镜窥得。 事情的起因是在柳家,柳不惜闺房中,她姨妈在跟她说话,“姨妈,你要常来好吗?” “好孩子,在这住一切都好吗?”林锦玉说道。 柳不惜浑身软无力,蔫蔫的,“都好都好,只是惜儿想姨妈了。” “姨妈也想你,不如这样,你跟着姨妈到姨妈家里住几天好不好?”林锦玉问道。 柳不惜点头,眼里透着兴奋。 “好,那姨妈找你父亲商议一番。”林锦玉说罢依依不舍地离开她。 柳家堂内,“师兄,便让惜儿到我府上玩几天吧。”林锦玉说道。 “不惜十五了,不小了,还是别随便跑得好。”柳岩峰冷冷道。 “到师妹家中怎么算随便跑。”林锦玉说道。 柳岩峰撇了她一眼,“你姐姐在世时,你们姐妹情浅,如今到对她唯一的女儿这么上心,心里想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 “长姐未出嫁前,我便入道,自姐姐去后,我见不惜可怜我才……”柳岩峰直接打断林锦玉,“可怜,我的女儿在家有我和叔叔哥哥关心,有几个娘关心,怎么又成你嘴里的可怜?” 林锦玉也顾不上体面,“不惜可怜患了这样的病,你们又忙‘修道’,睡女人,府中各方妇人家冷清,不嫌不惜碍事便罢,对她那能谈得上关心。”她的话一连串地说出,速度之快柳岩峰反应不及。 “师妹,你越发无礼了。”柳岩峰一句话就把林锦玉定性。 林锦玉没有理会他这句话,“你我师从王泰一,一起在齐茗山修道,师父讲的道理,也都忘了吗?” 柳家兄弟和林锦玉共同的师父是齐茗山王泰一,也是王浩章的师兄。 林锦玉是他后来收的小徒弟,老人家很长寿,数年前才过身。 于是乎,林锦玉顺利接走外甥女,但柳岩峰也有要求,柳家道士必须跟着去,之前也是如此,怕的就是林锦玉把女儿扣下。 他知道林锦玉心里暗暗和自己不对付,一直不放心,怕她走极端,可以说是以己度人。 柳不惜刚接进林府不久,林锦玉便去请来凤狐琪娘,趁柳道士喝酒去,她给柳不惜问诊。 “我还好吗?”柳不惜的声音软弱无力。 “姑娘,身上都好。”凤狐琪娘委婉道。 凤狐琪娘开了药,便随林锦玉一同出去,房门外,林锦玉小声又难掩急切说道:“到底如何,一共看了两回,你两回一回比一回脸色难看。” 凤狐琪娘摇摇头,“姑娘是胎里带来的弱症,这些年又累受蹉跎,太迟了。”她说着走离柳不惜房屋,回头一看,林锦玉还怔愣在原地。 回到林锦玉自己房里,她说起往事:“我姐姐气盛,身体却不好。我父亲是做生意的,爷爷却是教书的,因而我们姐妹也跟着读了几天书。家中只有两女,自我入道,家里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姐姐身上,于是招赘已经出师柳岩峰,要他也从商。” “没成想,柳岩峰修了那么多年的道,竟如此粗俗,姐姐和他性子合不来,他也嫌姐姐假清高,明明是商贾人家的女儿却好读诗啊书的这些。”林锦玉说到这面露几分愁色。 后来,柳家渐渐起来了,林锦环与柳岩峰成亲多年没有孕育,便起了休弃之心。就在这一年,林锦环怀了柳不惜。发觉有孕前,林锦环一直担心害怕,诊出有孕后,好不容易松缓些,柳岩峰“求子情切”的诸番言论也逼得她不得不在担虑中度日,生下柳不惜后不过两年便撒手人寰了。 柳岩峰原本便有几房小妾,原想挑一个扶正,可后来又图新鲜,又娶了一位续弦。 柳不惜在府内可以说是人人嫌,唯有堂哥柳不怀对她还不错,但更多的还是顾影自怜罢了。 “走到今日,我也有错失。”林锦玉掩面痛哭。 凤狐琪娘只得安慰她别难过。 天有不测风云,这天夜里,柳不惜服完药觉着身体好些了,便入睡。 林锦玉正准备去休息,忽嗅觉一股妖味,虽然知道府上也有一只妖,但她还是放心不下,四处搜寻,待到哪味道浓烈处,林锦玉才惊觉有妖在柳不惜房中。 她想也没想推开门,却看到一群柳道士竟在强奸自己的外甥女,“你们在做什么!” 林锦玉见喊不动他们,赶紧用道术将他们弄开。 过会,凤狐琪娘听到动静过来,还在门口不远处,当场抓了两只猫妖。 她进房门时,林锦玉正在为柳不惜穿衣服。 这件事给柳不惜的心里造成重创,当时,她几个男的忽然压住,根本动弹不得。 林锦玉要打死这几个道士,凤狐琪娘劝住她,让她看那两只猫妖。 “柳家的,他们都活该,柳家睡我们,他的女儿也活该被睡,你也一样。”一只猫妖指着凤狐琪娘骂道。 谁料立即见血封喉,“锦玉。”凤狐琪娘喊了她一声,“我这一生从未像此刻这般想除掉这群妖魔鬼怪。” “你招不招?”林锦玉问那只一直低着头的猫妖。最后,她都招了。 事情一出,柳不惜也没心情玩了,几个柳道士被缚,这件事也不能拖。 隔了一天,林锦玉便启程到柳家去。 柳岩峰听完不管是非,急于向林锦玉问罪,“你是怎么照看我的女儿的,否则怎会被猫妖得手?” “这猫妖又是从何而来?”林锦玉说道。 那猫妖也适时说了一句,“死东西,我就是要你不痛快。” 柳岩峰有些心虚了,这猫妖他认得,谁料他思虑之间,林锦玉悄悄放水,那猫妖立时打伤周边几个道士,这也是林锦玉答应的条件。 她很快便被制服,收拾了。 收拾完,柳岩峰竟有些后悔。 “那五个道士如何处置?”林锦玉道。 “他们也是受猫妖蛊惑不是吗?”柳岩峰说道。 “道士受妖蛊惑,这话可不可笑?我已用过吐真符他们都招了,他们的话都能对得上,是因为先前认识所以不设防。”林锦玉冷冷道。 “那你想要我怎样,将这五个人都杀了吗?林锦玉有这样的国法吗?我的女儿在家中好好的,到了你家便出事,难道你不失职吗?”柳岩峰质问道。 “我的家中怎会对道士设防?”林锦玉问道。 两人不欢而散。 又磨了几天,柳岩峰毕竟是柳不惜的父亲,在柳不怀的说和下,柳不惜被接回柳府。 柳不怀接妹妹下车,直到送入房内,站门口跟她说话:“你放心,那五个道士我收拾了。” “爹,他……”柳不惜本没什么精神,听了这话心头动了一下,起了身。 “我好歹算是当家,不过收拾几个人……叔叔这件事好糊涂,他只知事情闹大对你的名声不好,可留着他们始终是个后患。”柳不怀似平常小事般开口,柳不惜觉着堂哥手段狠,但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这个府里关心她的人就那么一两个,哥哥就算一个,她实在不想怪他。 柳不怀走近些,安慰道:“妹妹,别太伤心,妹妹大好年华,这个家将来终归是你我做主。到那时,钱权在手,其他的事不过浮云。不管发生什么,哥哥都会保护你。” 柳不惜没有说话,柳不怀嘱咐几句,忙自己的去了。 柳家小姐回柳家本是稀松平常的事,柳大当家和柳夫人在睡觉时提起这回事。柳夫人说的话却十分狠毒,“不惜身子不好,多费银子,如今出了这事更不好嫁人,从今往后就由她自生自灭吧,老爷也别太操心了。” 隔天,柳夫人便来看望柳不惜,“姑娘,听说你已不是处子之身。我看你平时还算老实,你说好好姑娘,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柳不惜气极,无奈她对上的是个强势的人,不敢回话。 后来柳府中也渐渐有了议论,凤狐倩到蜀地后,凤狐弈筠也跟着来了,想对柳不怀下手,发觉柳不惜这个发力点。 暗地施法鼓动道士,也鼓动柳不惜去死。 那些脏话烂话都入了柳不惜耳朵里,她想了一夜也睡不好。 这天柳不怀又来看她,看觉她竟下床吃饭,很是欣慰,“妹妹,可是好些了。” “哥哥,别再为妹妹操心了,只是让妹妹心里左右为难。”柳不惜说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柳不怀问道。 “猫妖害妹妹,哥哥也与猫妖为染不是吗?”柳不惜冷冷道。 “妹妹……”柳不怀说不出话。 “家里人都想让我自生自灭,我即便是死也不要死在柳府。”柳不惜大声道。 门外声音又响了,连丫鬟跟了这样的主也自认倒霉,“都是小姐不捡点,偏怪我们这些小的。”“是啊,出了府内更了不得了。”“还害了我们几个兄弟。”“这事还是三当家给她出头,别是他俩有什么吧……” 柳不惜气得直咳嗽,她觉着自己活着只会拖累关心她的人,可她不想死得无声无息的。来了力气,避开几个大门看守,其他人没有责任也不关心她,从后门离开柳府。 像是回光返照般,柳不惜今天格外精神,出了那污烟晦气的地方,柳不惜有些悔了,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蛊惑她,告诉她,她只有死路一条。 最终,柳不惜吊死在林锦环墓旁的树上。 林锦玉来找时,柳不惜刚离开柳府,哪到找不到,意识到不好,赶紧让凤狐琪娘帮着找。 而凤狐琪娘找到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不远处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而在柳不惜身上也确有凤狐的法术气息。 “是你们!”两只凤狐正得意着,没注意到凤狐琪娘的出现。 凤狐琪娘持剑便要他们偿命,几番交战下,无法拿下,一阵白烟后,两只凤狐逃之夭夭。 事发后,俞苧夜她们刚收拾完猫妖和蝎子精。 俞苧夜按之前的计划先抓密娄密桢,密林里她俩已是无处可逃。 密桢没密娄怕死,向俞苧夜求饶道:“我的命给你,饶过娘娘。” “我可以让她晚些再去陪你。”俞苧夜只好“如她所愿”。 密桢陷入绝望,“快走!”密娄大喊道,可她根本走不了。 蛇将蝎子捆死,萧云冲上前追密娄。 凝光剑与短刀交锋,发出“呯哐”声,密娄亡命似的向后逃,一股白烟过后,密娄消失了。俞苧夜杀了密桢追上来,“有诈。”萧云拦着俞苧夜。 卜月轮快速往外扩,把这片林罩住。 躲在远处的巨石后的两妖心慌得厉害,“娘娘,有危险。”凤狐琪娘看见密桢死了,身子发抖。 莫岑设下法,隐藏气息,“她们来势汹汹,我们救不密娄。” 凤狐倩陷入恐慌,“怎会变成这样,怎会……”她说着就要冲下去,莫岑拦住她,“不怕死了?” 俞苧夜,萧云四处搜寻,却看见一个紫色的身影,她转过身,竟是凤狐琪娘。 她回头看萧云,“你这结界,琪娘应当不能进吧?”“能进,不将琪娘前辈排在外是我设下的卜月轮准则。”萧云说道。 俞苧夜摇摇头,忍住不说萧云,“我用法术辨不出,你呢?”萧云也摇摇头。 “姐姐。”这时,凤狐琪娘轻声说。 如果是密娄,那好强的变身术,萧云俞苧夜竟难以看破。 俞苧夜也没就此姑息,“琪娘,我们方才在追密娄,追到此地没了踪影,你用镜子帮我们看看。” “凤狐琪娘”当即慌了,她只会模仿身形,若连法术也能仿得不至于到今日才使出来。 俞苧夜抓住她的手,密娄无力反抗,变身术时效过了,果然是密娄伪装的。 俞苧夜提剑追不了几步,两人又撕打起来。 长剑回身如清泉涌动,剑一出如惊涛骇浪淹没密娄。 几个翻身连攻,密娄连连后退,嘴里没有求饶:“从前你们杀我丈夫,如今不过是一时东风压倒西风罢了,别充什么正义。” 萧云剑亮出白光,“你丈夫挑拨离间,毫无信用,而你比他留世久则更胜一层。” 俞苧夜眼神凶狠上前一步,“虎族上万条性命,成了东风压倒西风?真是比南山厚的脸皮死都要赖。即便是一时东风压倒西风又如何?我让你到底下跟他们说你的论调。” 萧云闻言有点惊讶,羡苓鞭缚住,萧云剑刺穿她的喉咙。 巨石之后,凤狐倩陷入深深地低落。 “姐姐说我们错了,我们是错了。”凤狐倩颓丧道。 莫岑扬着头不以为意,“你们毒言毒语刺激柳家的,与我没干系。” “是,仔细想来,这些年被这禁术所累,不知做了多少……早知如此,不如当初死在谷中倒还干净。”凤狐倩忽然抽泣起来。 莫岑听到抽泣声,有些不忍转过头,看她,“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你也别伤心还有一场苦战在等你。” “我不想在挣扎了,与其这样因禁术疯魔,不如赎罪……去死。”凤狐倩低语。 莫岑眼里流露出一丝惊慌,过会才道:“就这么死了也心甘?” “有言道,失道寡助,你们斗不过她们的。”凤狐倩说道。 即便要死,也不能自个死,必要拉着她同我共赴黄泉,莫岑想。 莫岑脸上浮出一个晦暗不明的笑。 除了蝎子精报了仇,也减去威胁,俞苧夜便开始着手搜寻猫妖。 这可不好抓,将蜀地找了个遍,逮到十几只,或用恐吓,或真刀真枪,忙了十几天,净除了。 事情了了,俞苧夜陷入恍惚,敌人越来越少,压力却越来越大,她到湖边看月,鱼儿搅动水面,月竟消失了。 汇合后,她听到近来道士也出了不少事。 混乱柳家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柳不惜死后,林锦玉与柳家彻底结了怨。 林家家主去找陈家家主陈唤商议。 “陈家主,柳家早年将桐州府搞得乌烟瘴气,如今王家没了,他们也走向穷途末路,既然如此,何不将他们推下去,以正道士清名。”林锦玉说道。 “甚好,请坐。”陈唤又敷衍了几句,并未明确答应,他有些犹豫,毕竟林锦玉是柳岩傲的小姨子,此前一直住在临安城,对蜀地诸事不算了解,是谁让她来说这些话呢? 后经欧阳雨泽的说和,正所谓无利不起早,陈唤没那么好利,但白白错过也可惜不是。 这段时间,柳不怀真是愁到不行,整个人消瘦不少,说是要见欧阳雨泽一面也不知是不是鸿门宴。 欧阳雨泽也没退缩,安排隐尘在外头接应也就去了。 此处是柳不怀的小院,外人少来,他请欧阳雨泽入内坐,“欧阳贤弟,内请。” 柳不怀早早备下好茶和各色点心,诚意十足。 “你们都看柳家不顺眼,我都知道。”柳不怀说道。 “不怀兄哪里话。”欧阳雨泽装装客气。 “你要搞柳家不出我意料,但你却只对柳家动手而不对与你怨恨更深欧阳家动手。自王家没了,欧阳家一直想和我等改善关系,我都是不赞同的。”柳不怀说道。 他这话让欧阳雨泽陷入沉思,回想起年少时,在府院内,廊坊间,谈道评书……彼时,欧阳雨泽的母亲刚去世不久,大欧阳雨泽四岁的柳不怀常来找他,柳家势大欧阳家势弱,欧阳宇屏不愿得罪,只好随他们去了。 长大后,两人却渐渐走远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过于简单,欧阳家对世间危害小,而柳家……我也不能纵恶行凶吧。”他说道。 柳不怀有些火上了头,脸色不好看,“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呢?愚兄生在这个地方,根本没得选,你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他此话一出,欧阳雨泽立即接过话,“可以,收掉你作恶的武器,从今往后,我们只当不认识,天涯海角任去,我都不会去拿你。” 柳不怀见他说得认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本该是敌人的两人,最后竟是说说笑笑地出了园子。 回去之后便制定起计划,“要除柳先弱杨。”凤狐琪娘说道。 隐尘问道:“具体怎么做?” 欧阳雨泽正想提欧阳家的事,这时俞苧夜回来了。 “柳家近来仿佛和燕山山庄那一派打起来。”俞苧夜走近圆桌喝了口水。 “是有这么回事。”欧阳雨泽说道。 俞苧夜坐下,萧云紧跟其后赶到,“莫岑忙着对付柳家,八环岗最近倒是清净不少。” 他们筹划一下,决定关注柳家对人间这边的动向,如若柳家和杨家压不过莫岑等妖,那他们就出手,若能够暂且平衡,便先静观其变。 这天夜里,俞苧夜在院里练剑,出招时狠时缓,并不干脆,水灵盾若隐若现,她是觉着自己不安全吗?凤狐琪娘在一旁看着想着。 对于现在的她,静倒不如动,心焦得很,渴望做点什么让自己平静。 柳家自发家便跳出允城这个圈,掌握桐州府,蜀北诸地的资源。 柳岩傲直到此时已是志得意满,唯有一点,没有后嗣,续娶的妻子,也就不成孕。一个小妾生了个儿子,长不了几岁便死了,另一个小妾的小儿子也不过几岁,而得柳岩傲器重的柳不怀已经二十多了。 柳岩天是柳岩傲的哥哥,但他比这个大当家还先与妖同伍,柳岩傲有了儿子后也自以为功业已成,便跟着哥哥一起。 柳岩天变心,痴恋猫妖,夫妻离心,妻子效仿黄,也到庙里修行,可惜他也和王守擎一样不为所动。 柳不怀自十岁起,他的世界里便没有母亲这个人,直到后来才费尽心思查到母亲的取向。 柳岩天只有这一个儿子,可他心理与常人不同,他的府内所有人都必须听从他。他又是个变态,压迫着柳不怀跟他一样成为变态。 自柳不惜去后,原本指使他去应付的事也不那么积极。 纵使守住着家业,也无人可以共享了,柳不怀想。 蜀南院中,凤狐琪娘无神地调配着药,恰好此时贺子兰入内。 “这是?可是身体不舒服?”贺子兰问道。 她一个外声打进凤狐琪娘内心,她清醒过来了,有些错愕摇摇头道:“是配给柳不惜的药,如今用不上。”她一撒手,落到桌案上,药物有滚落之势,贺子兰赶紧抓起收好。 “出什么事?”贺子兰扶着她坐下,“她是柳家的女儿,因亲人漠视导致身体越来越不好,后因猫妖受柳道士奸辱又加内外言语之辱,才十五岁,就走了。”凤狐琪娘声音哽咽,手帕拭泪,贺子兰听得拳头硬了,“柳家,还有那一干别的妖,会有报应的。” 凤狐琪娘抽泣声不止。 “别太难过了,可知你太难过身体也受不住。”贺子兰关切道。 过了许久,凤狐琪娘缓过精神,意识到对面是蛇君,有些无措。 侍女进来送茶水点心。 贺子兰拿一块蜜桃糕,递到她手边,“好吃,要不要尝尝?” 这回凤狐琪娘接过她手中的糕点,她看见她眼尾泛红,有泪痕。凤狐琪娘看贺子兰顺眼特别多。 她尝一尝,点点头,贺子兰凑得过近,凤狐琪娘转头在她耳边说道:“我并非对你无情,是有苦衷……” 贺子兰让自己的身体离凤狐琪娘远些,她有些感动道:“等你愿意告诉我,解开心结,我们再考虑要不要在一块……” 她的声音虽然越来越小,却还是说出口,这话凤狐琪娘听进去了,似乎感觉出,贺子兰不再是一千两百多年前的她。 城外柳家和林家陈家斗法,欧阳雨泽趴大树上观察局势。 另一边杨预谦竟跟莫岑在斗法,“杨道士,你敌人又不是我?”她发出轻灵地声音,手边却使出全力,杨预谦额头冒汗。 不久后,他们便达成共识,如果柳家真的没希望,财产一人一半,不落入林家陈家,柳道士的灵力就归她去吸,他也不在意。 隐尘探知这一消息后,赶紧回去告诉欧阳雨泽,他一张道符告诉陈唤,林锦玉此事。 陈林两家在之后也有调整策略,不能让柳家倒得太早,但林锦玉本身便不为灵力财物,所以配合陈家之外,加速摧毁柳家几个头目,她的两个师兄。 她做这样的决策是有原因的,陈林两家与柳家对抗已一月有余,柳不怀曾来找过他。 “眼下局势复杂,柳家的位置不高,却能影响全局,可能会坏您和我的事。”柳不怀说道。 “但说无妨。”林锦玉没计较他未实现承诺,反而很宽宏大量地请他说下去。 柳不怀说了他的目的和杨家及燕山山庄一派的目的,“我所求不过带走一生辛劳所得部分,脱离柳家,去往他乡再创基业。而杨家和燕山山庄一派是要分食柳家,已然暗中勾结,陈家也有意夺取财物,可您不一样……” 林锦玉点点头,听他接着说。 “您想要除了柳岩傲,柳岩天之流,我从前虽未想过弑父,但事情走到这一步,一切好像水到渠成般……”柳不怀说到这,林锦玉反倒笑了。 “也就是说,这对你也是个好时机,既能推到他们,又不必承担外界骂声,甚至留下青山,一举三得。”林锦玉原想着他这个人必要说些弯弯绕绕的,没成想如此直接,想必心里早有想法,顿时和颜悦色起来。 柳不怀被戳穿心思,微低着头,“事事或许不尽如人愿,但只要他们死在不怀前头,不怀死也无怨。还有一样东西至关重要不能落入妖族手中,此物我还未得手,不知俞苧夜那一派妖族是何说法。” “嗯,只要留着你,柳家的财产就还有正经的继承人,”林锦玉说道,“妖族与妖族之间也是不一样的,你的主意不算妨碍她们。你柳家那什么宝物,我记得是顺风鉴,或许她们会感兴趣些,可用此物找她们谈。” “您这番话,晚辈受教,”柳不怀豁然开朗,起身行礼,“时已不早,晚辈先告辞了。” 俞苧夜听了林锦玉的话,到柳家那蹲守,配合她打突击战。 柳家不甘居允城争小利,向外扩张时,常常单打独斗,待到他们站稳脚跟,别家勿论王家必会追来,谁叫王守擎有个好弟弟。 可向上走时的单打独斗和如今向下走的单打独斗可不同,柳岩傲疲惫难支,白发又多了些。 这些天,他也泛起愁思,想过别的王家交涉太深,走陈家的路子,或许不该与猫妖有牵连,至如今局面。俞苧夜在屋檐上看他伤感,坐立不安,这活真难干,她恨不得现在动手。 柳岩傲离开书房,她一路潜行把整个地方摸了遍,搜到一些官商勾结的痕迹,和“邪祟”传说的部分来源。 这天夜里,林锦玉潜入,俞苧夜给她打掩护。拂尘与柳岩傲相碰,“师妹,你如今不同了,有妖祟协助,狂妄起来。” 林锦玉一语不发,只管出招,她一仰头,腰一弯躲过一击,回身侧踢,旋身过后又是数踢。 柳岩傲受伤不轻,不得已拿出顺风鉴,风能聚集大量的灵力涌出,卜月轮落到柳岩傲和林锦玉之间,与顺风鉴对波。 她也插一手,柳岩傲不敌,连连后退,退入法阵中,俞苧夜还想追,“此法阵是杨家设下的,暂时别惊动他们。”林锦玉说道。 柳岩傲回到屋内收起顺风鉴,受了内伤,此夜痛苦难当。 之后,柳岩傲在多方夹击下病逝越发重了,大量的事务只得交给柳岩天和柳不怀去做。 她的续弦夫人秦闵雯对此很不满,若老头真的归西,她对他名下的东西丝毫不知,连与伯侄一争的能力都没有。 另一边,密娄死了,归墟门理应散了,可余下残部却意外地团结,凤狐弈筠便是其中之意。 他有充分和柳家斗争的经验,经他师父的骂后他也想做点什么弥补,不如顺师父所说,把矛头对准那些管事的。也可搜刮些灵力,为凤狐倩续命,一举两得。 由他运作,莫岑配合,一个新的布局开始了。 交战的快速推进,俞苧夜终于和杨预谦碰上,“琪娘姑娘前不久才给我织梦,没想到这么快,我们便兵戎相见。” “少废话。”俞苧夜提剑冲过去,左右一抡,拂尘扫过来,往左侧一闪,旋身之后左腿一踢,正中杨预谦大腿。 他不再含糊,亮出宝剑,与俞苧夜撕打,上划下踢,抡拳毫不留情,剑光潋滟,黑夜中闪动。 萧云剑在手中斡旋,与杨预谦厮杀,过了几个回合,这些时日没白练功,他额间已然冒出细汗。 长剑一旋,受萧云剑所挡,扣住,双脚飞踢,踢向握剑的手。杨预谦手抖着丢了剑,俞苧夜乘胜追击,一张道符过去挡住俞苧夜,他往后退,谁知后退却是另一条绝路,欧阳雨泽正蹲守在哪。 “你这对奸夫妇,别把事做绝了。”杨预谦这话一出,欧阳雨泽更乐了。 道符交碰,两人使出一模一样的术法,杨预谦功力更深厚,欧阳雨泽技术更先进,一时难分胜负。 俞苧夜追过来,萧云剑劈向老道,杨预谦左闪碰在欧阳雨泽,连忙蹲下后移。俞苧夜追上去,长剑上挑,反手把杨预谦的剑压下去,全身功力倾注萧云剑,剑上轮珠牵制道法反噬,上脚一踢,杨预谦倒地。 他刚要爬起来,欧阳雨泽又来一踢,方才俞苧夜踢出的内伤还未显现,这会儿踢到肋骨真疼啊。 他心道不好,立即使符遁逃,俞苧夜打不尽兴正要追过去,欧阳雨泽拦住她,“别追,小心有诈,此处是柳家地界,我们还是不要久留为上。”说罢,两人一起离开柳府。 柳家多年经营如今也像夕阳西斜,急转直下。 又过了一月,柳岩傲因受陈唤和林锦玉夹击,加上杨预谦暗地里做的那些手脚,身子很快不成了。 临终前,他白头发多过黑头发,面色难看,身体衰弱,告诉他的哥哥顺风鉴的使用方法和保管的位置。 柳岩天伤心着点点头,他也终于撒手人寰了。 柳不怀暗暗盯着,周边那么多人一点动作都多不了,饶是离得近的秦闵雯都没听到,他更别想了。 柳岩傲其实也想过,可这事告诉秦闵雯也无用,如今柳家到了危亡之时,若所有东西都交到秦闵雯手中,难保她就此跑了,柳家真要败,倒不如告诉哥哥,二来自己一去万事空,唯一惦记就是身后名,把权给柳岩天正好让这个傻子担恶名。 很快,柳岩天接过大当家的位置,由于他本身是个狂性子,不服杨家的压制,还想拉欧阳家搞个平衡,被他儿子一通说理,才罢休。但由于他有自知之明,胆子小,不敢跟任何家抗衡,反而稳住许久。 柳岩傲死了,欧阳雨泽也不急着对付柳家,要想平衡,便不能只抽一方的力。 只是眼下局势复杂,得像个更好的法子,越多人加入,池子满了,反而成了死水。 这局面,直到一个人出现解除,一只擅于傀儡术的凤狐。 凤狐利用傀儡术让他们自相残杀。 那方弱了助那方,俞苧夜等到时就躲,如此反反复复,凤狐弈筠借助傀儡丝吸了不少灵力。 唯有杨预谦不好对付,而莫岑之前已与其结盟正好抵消这一点。 几次扑空,俞苧夜急了,“就这样继续按兵不动?” 欧阳雨泽回道:“杀了柳岩天,柳家垮了,对我们不少坏处,在柳不怀未掌握顺风鉴前,我们不轻举妄动为妥。” “等到柳不怀掌握顺风鉴后,将他控制起来,化被动为主动。”俞苧夜眼里凶气很重。 欧阳雨泽与她走得近自然察觉到了,林锦玉也觉得意外,若要合作,最后可能要饶柳不怀一命,可俞苧夜似乎没这样的打算。 凤狐琪娘这段时间身体欠安,一直没露面,前夜她居然收到凤狐弈筠来信:师父,徒儿会助你心想事成。 她看到后心里叹道,杀尽柳家人便是助我心想事成?为了利益骚扰边民,为了灵力打伤朱鹮,为了龌蹉心思逼死不惜。我的好徒儿这些年你做的孽又止这么多吗?柳家人该死你岂不亦该死? 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流涌动。 凤狐琪娘眼看着,俞苧夜越发“着急”,“有些事情急不得。”可她这样一说,俞苧夜反而难过地低下头,做出自省的样子。 “不如这样兵分两路,我推测密娄死了,金龙和炎龙反而会出手。你和隐尘到明湖找青璧,请他出山,即便他们最后没出手,多位龙族也对对付蛇族有好处。”凤狐琪娘向俞苧夜和隐尘说道,萧云坐在一旁喝茶,欧阳雨泽靠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隔天,两人便动身,萧云嘱咐:“快去快回。” 柳府之内,一下子聚集不少人,有外人也有族亲,原来是柳岩天没安抚好遗孀导致的。 秦闵雯坐正堂,“既然是柳家家事,诸位义士还是回避得好。” 柳岩天客套几句也请他们下去。 他们议起事,柳不怀插不上话,后来便被叫出去了。 他刚离开大堂不久就给欧阳雨泽一讯息,“伤柳岩天以求顺风鉴的下落,其他东西他不贪图了。” 转身走在回廊中回看一眼柳岩天房间的方向,“父亲啊父亲,有些东西你霸占不了多久了。” 多年经营,柳不怀在柳家自然有自己人,近来他也屡屡示好以证自己无害。 柳岩天就一个这一个儿子,但其实对他谈不上多喜欢。因为他母亲带发修行让他脸面无光,一辈子“抬不起头”,所以他记恨那个女人,也记恨她的儿子,是个极其自私自利的人。 反而是柳岩傲会比较欣赏柳不怀的才干,经常让他做些脏活累活。秦闵雯希望将柳不怀边缘化,以求将来让柳岩傲的儿子有份,甚至大份的基业继承。不过她想茬了,柳家能活过去便不错了,这会急于压人,来日还有谁为柳家效力。 不过柳岩天自然是答应了。 柳平安,柳磊这两个人竟然中了傀儡丝打起来了,而且打的是柳岩天。 打得他直乱窜,柳不怀从外边过来,忽然看到这一情况,眼睛都睁大了,嘴角都压不住。 “儿啊,这可如何是好。”柳岩天冲过去就是一顿抱,他们像是中了傀儡术,把傀儡丝照出来。 柳不怀一张道符过去,傀儡丝显现出来,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们制服。“厉害。”柳岩天缓过劲。 使唤起周边持剑不敢动的柳道士,“将他们押下去。”“还不听三当家的话!” 柳平安,柳磊二人虽与自己相亲,却不能为自己所用,顾念旧情,柳不怀选择引狼入室这么做,卸掉柳岩天的左膀右臂,让他彻底只能听他的。 欧阳雨泽这边,一直在排查柳家的混杂势力和给柳岩天使绊子。 他发现之前还有意与欧阳家结盟的柳家忽然没了这方面的动静。难道是因为自己师叔有可能被他小徒弟欧阳宇屏害的事而作罢?那柳岩天可没这么像个人,这是柳不怀下的指令。 柳岩天近来总觉得自己不平安,开始清点东西,几次与欧阳雨泽交战下顺风鉴作用不大,实则是他太废。他拿着也没意思给了柳不怀,口诀却没告诉他。 这天他正在园里赏花,狭路忽然出现个欧阳雨泽,“老道哪里逃!”他几分少年气又溢出来,真是少年时因困苦而老气,如今生活好些,也能青年留稚气。 萧云在外头,控制杨家道士。 柳岩天仓惶而逃,欧阳雨泽几个翻身追上去,一跃跳到他身前。“柳道长,你死期到了。” 兵刃交碰,发出脆响声,他一侧身躲开一击,长剑架上他脖子,柳岩天勉强挡住,晚辈对前辈,俨然成了老叟戏顽童。 欧阳雨泽灵活转变,打得柳岩天那是嗷嗷叫,“哎呦哎呦,欧阳雨泽你我前世无冤,今世无仇的,你放过我吧。” 欧阳雨泽那会放过他,铁剑一劈,划开一道火光,老道踉踉跄跄就要逃,他赶紧追上,踢了他数脚,他躺在石路上奄奄一息。 他收剑去找萧云。 另一边,萧云弄晕几个杨家道士后留守在哪观察,忽然看见一个熟人柳不怀,手上拿着一个东西鬼鬼祟祟的。她去看了一眼却发现他还在清点财物。 她觉着有些怪异,正想一探究竟,欧阳雨泽找过来,“柳岩天活不了多久了。”“干的不错,柳岩天伤我虎族时该想到这一天。”萧云正高兴着也就没管那么多,两人一起走了。 回到李沉那边去说,正好俞苧夜和隐尘也回来了,“接下来怎么打算?”俞苧夜风尘仆仆地回来,第一句话就问起正事,“等柳岩天死了,先把柳不怀控制起来?” “我觉着不妥,不管柳不怀其人如何,毕竟现在是盟友。”欧阳雨泽说道,一旁林锦玉点点头。 俞苧夜似乎不认同别过脸,凤狐琪娘出言缓和:“青璧那边怎么说?”“他答应帮忙。”她回道。隐尘补充道:“只是有些突然事情未了,还得过段时间才能到蜀地。”萧云点点头,“我倒是有点不同看法,你还盯严点柳不怀得好,别太信任他。若要说控制此人只怕不好控制。” 欧阳雨泽听了这话当即把柳家查了个遍,查到那两个中了傀儡丝的柳平安和柳磊及柳家财产存放处(不知止不止这一处),欧阳雨泽看见傀儡丝时便想到凤狐弈筠,于是他在柳家蹲守。 直到深夜,见到凤狐弈筠…… “你的这些财物,我没那么缺。听闻,你柳家有一方宝物叫顺风鉴。”之后两人又密谋些什么,欧阳雨泽没听清。 之前他到柳府,不论干什么都会先告知柳不怀,独这会没有,没成想…… 他在柳不怀回房路上,将他拦住,“你跟凤狐弈筠狼狈为奸啊?”欧阳雨泽对凤狐弈筠的印象可不好。 柳不怀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剑,吓得要死,“贤弟,你这是做什么呢?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你要把顺风鉴给他,你要害我啊?”欧阳雨泽恶狠狠地道。 “我我……”柳不怀有些说不出话。 “柳家真有金山银山啊,看到那一屋子还以为是所有,原来只是你向凤狐进贡的一部分。”欧阳雨泽说道。 说到这,柳不怀就来劲了,“柳家的东西本就该归我。你是不贪,可等到陈林两家来,杨家来,欧阳家来给分得一分不剩,我拿着破碗沿街乞讨去吗?” “这些年挣取不义之财真以为是自己的啊?”欧阳雨泽说道。 柳不怀乐了,淡定地理了理衣裳,“不义之财正好配我这个不义之人。”欧阳雨泽当即给他一只手掰折。 “啊啊嘶,我……你。”柳不怀痛得说不上话。 “你可你妹妹走到那样的结果,凤狐弈筠也有一笔,是他用法术,用言语蛊惑她自尽。”欧阳雨泽义正言辞道。 柳不怀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若不信大可到自己去查,他害你妹妹难道不敢害你吗?”欧阳雨泽说道。 柳不怀没有查证也不敢轻易相信,“顺风鉴底细不说,他不至于狗急跳墙。” 顺风鉴是柳岩傲在师父的帮助下制成的,在风来之时收集风能,时长日久,转化为灵力。 阴影里透过几声苦笑,“这你有所不知,凤狐弈筠所求是灵力而不是一件法器,他把顺风鉴扎破取了也是一样用不上你。”欧阳雨泽看他错愕的样子觉着没意思,收起剑。 “你若不信,可以去看那两位中傀儡术道士……”欧阳雨泽正想再说什么,柳不怀打断他。 “你让我想想……”柳不怀被这一个个消息震住,“倘若真如你所言,我也认了,还如当初所言,留我一命,给我一条生路。” “那要看你如何取信于我们了。”欧阳雨泽话毕提剑离开。 欧阳雨泽回去之后便将此事告知众人。 屋里点着烛火,同心不同思的人聚到一块,“为何不把他押回来?”俞苧夜说道,“还当是盟友?” 众人眼光齐齐看向他。 “我与他交谈中,发觉许多事他不知不晓。就算我们要将他抓来也等他自己弄清楚真相吧。方才,刚被骂我们和陈家对付柳家,是黑吃黑,他也算柳家中对柳不惜还行的人,总该让他知道真相吧。”欧阳雨泽一下子解释一大串,其实也有他出于私心,念旧情,怕他在重重打击下,再受监禁会自寻短见或是误解他们。“再则,凤狐弈筠近来不是神出鬼没,抓不到,留着他诱凤狐弈筠出来,还请大家合力,别错过这个好机会。” 萧云表示认同:“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林锦玉接着说道:“柳不怀做诱饵有点风险,我们还是要仔细盯着,我先去调派人手。” 在众人齐齐表示赞同后,俞苧夜似乎还有异议,欧阳雨泽直直看过去,似乎察觉她什么不同。俞苧夜上下扫视他两眼什么话也不说,算是同意了。 隔天一早,柳不怀出门把事情弄清楚后回到家,柳岩天就命丧黄泉了,他一死,柳不怀她娘就来了。 一来就是抱怨他,他爹出事他去哪,柳不怀受她一通牢骚,心里烦得很。 柳府又挂白,柳不怀应对亲戚,忙前忙后,可谓筋疲力尽,下午日落西山时,欧阳雨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府门前。 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很给面子称呼一声:“柳兄。” 柳不怀兀地抬起头,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眼泪夺眶而出。 “都弄明白了?”欧阳雨泽问道。 “雨泽贤弟,愚兄错怪你了,没成想仇敌就在眼前……”柳不怀抱头痛哭,“我……我知道……时至今日,你不可能不记恨我,待我们先将凤狐弈筠拿了,余下要怎么办在说。” “可巧,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欧阳雨泽说道。 两人进了屋,欧阳雨泽向他说自己的计划,柳不怀也十分认同,“这局只怕有很大风险,凤狐弈筠不是单枪匹马,身边还有个女刹法力高强,待我将家母安置后再议。” “成。”欧阳雨泽对他最后一点表示认同,给他留了几张道符,还下了个法术,如果他出了事能立即赶到。 之后,欧阳雨泽不放心还嘱咐俞苧夜,萧云,林锦玉多盯着些,凤狐琪娘便好生养着吧,唯恐生什么变故。 可变故还是来了。 入夜,杨预谦对一黑影说道,这道符像是欧阳雨泽设下,里头还有文章,你们仔细行事。 明白,那黑影回道。 整个柳府一时间成为人间地狱,一黑衣人对旁边的黑衣说道:“俞苧夜她们应当没那么快反应过来,我去拖,你动作快点。”另一个黑衣人点头。 柳不怀看着满地倒下的人又惧又悲,他的母亲听到动静出来,吓愣在原地,她哪能见过这场面。 柳不怀与那人交手,却是不敌,也被拦着发不出信号,对方却不想打伤他似的很呵护。 黑衣人限制他的举动,一剑架在他母亲脖子上,“交出顺风鉴。”“你是凤狐弈筠,我们……”柳不怀还想拖延。 “你背信弃义的事没少干,我怎能放心?杀了你们这些不义之人我还能做点好事。”黑衣人长剑往里压,柳燕珍脖子渗出血,柳不怀急了,“我给你。”他在交出顺风鉴时趁这个时机打伤自己。 黑衣人见他使诈,当即顺手就将柳燕珍杀了。 欧阳雨泽吃了一半的饭,本打算吃完饭接萧云,俞苧夜的班,凤狐琪娘回八环岗修养,忽然收到感应,闪身到柳家,看到血泊横尸,触目惊心。 黑衣人被他设下的结界挡下,他一跃而起打算与他交战。 不到一刻钟前,另一边,萧云看见杨预谦,觉着有些不对,“苧夜我去看看,你盯着柳家。” 萧云这会可不会因之前薄弱的帮助留情,她追过去,不到一刻钟后,杨预谦似乎收到什么信,笑意藏不住。萧云疑惑,很快反应过来,“萧云,你这回真因为仇恨忘记正事了。” 他扛不住欧阳雨泽全力一击,幸而另一黑衣人及时出现,破开结界,黑衣人趁机逃了,欧阳雨泽别生瞳亮对着黑影隐尘剑劈了两下,可惜已经于事无补了。 躺在地上的柳不怀发出声响,“雨泽,雨……泽。” 欧阳雨泽追不上,只得折返看看柳不怀还能不能救,“是谁?”“凤狐弈筠,”柳不怀的气息已经很弱了,救不回,俞苧夜赶到时正听到他这番话,“愚兄死前未能手刃仇妖,心有不甘啊。我母亲虽刻薄,但到底没做过恶事,罪不至死,不惜,又有何辜?” “若能回到长廊论道那时便好了,至少一切都来得及挽回……”柳不怀的声音越来越小,“回”字一落,他再也没有气息。 欧阳雨泽听到这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长廊论道,从一开始便是一个大孩子骗一个小孩子,要斩妖除魔,匡扶正义。柳不怀一生背信弃义太多回,手上流过不少人和妖的血。可这个结局到底让人唏嘘。 俞苧夜刚到不久,萧云便赶到。 柳不怀已死,顺风鉴也被拿走了,此地不宜久留,一块回到八环岗去。 凤狐弈筠得到顺风鉴,却被打至重伤,他躺床上休养。莫岑仍一身夜行服走进来,夺了顺风鉴,凤狐弈筠连忙坐起来,“你做什么?那是阿倩……”他话音未落,莫岑已然砸了顺风鉴,一时间屋内宛如白昼,凤狐弈筠受冲击手臂挡在自己面前。 花了几刻钟,顺风鉴里的灵力全数被吸进灵结柱中,“你这些天收集的灵力,足够给她续命。”她说着冷冰冰地走了。 冷冷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刚进屋内坐下,萧云看了一眼俞苧夜,询问起欧阳雨泽,柳不怀怎么死了,他怎让凶手逃了。言语间态度不算好,欧阳雨泽听着心里不舒服,凤狐琪娘也询问道,凶手是谁? “凤狐弈筠。”欧阳雨泽答道。 凤狐琪娘听完登时脸色发白。 萧云因而对欧阳雨泽的不满更甚,“你们连凤狐弈筠都打不过?” 欧阳雨泽回道:“我打伤他,最后仍给他逃了。” 原本充当调和剂的凤狐琪娘因凤狐弈筠的事出神。 萧云看了眼俞苧夜,她不知在想什么,接着说:“怎么能给他逃了。”隐尘原本想让她缓缓说,没想到她话已经说出口,他担虑地看向欧阳雨泽。 “够了,”欧阳雨泽怒起,“柳不怀纵使再如何,也是关键,可你们一个两个,也不该如此疏忽,漠视。他死了是不可惜,顺风鉴落入敌方手中便满意了吗?今晚我是有不力之处,可你们又在哪里?” 俞苧夜回视萧云透来的视线,“欧阳道士,气着自己不值当,萧云话说得不对,今夜是我们太轻视敌人了,自然是我不对。往事发地赶时,被灵结柱拦住,才致这样的局面。”她看了一眼欧阳雨泽,两人视线对上,他长叹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萧云也解释自己为何不在,“被杨家的绊住,也是我私心的缘故,方才急切了些,对不住。”她低着头,偷瞄隐尘,他也给她说起好话。 欧阳雨泽没仔细听萧云的话,而是上下审视一遍俞苧夜,她眼神回避,他轻声说道:“你今天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 俞苧夜没多想起身回屋,随后萧云隐尘也纷纷起身,凤狐琪娘没动,直到她走出房门,他才开口道:“等等,难道你们不觉得苧夜有点古怪吗?” 凤狐琪娘闻言看向他。 “我也觉察出来了。”隐尘表示认同。 隐尘同俞苧夜一起去找青璧发现的。 一同上路,俞苧夜少见的寡言,她心里想着什么隐尘并不清楚。 到了明湖,唤出青璧,旧友重逢,青龙并非昨日之青龙。 他在听隐尘说起虎族往事时,脸上难得露出点生气,“这两个混账。” 他面带愁思,“舅舅扶持新帝,他们流亡他乡,怎知……唉。” 青璧瓷白的手拂过额前须发,俞苧夜发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做?” 青璧赔笑道:“事发突然,湖中还有琐事未处理完,只怕要晚些时候赶到你们那去。”隐尘这边正要向他告辞,俞苧夜却有话说。 “湖中还有琐事?”青璧已将计划说明,俞苧夜还是发问,“自然,湖中事物尽归我管。”他闻言有些不悦,“苧夜姑娘,多年未见,倒忘了你是这样的性情。” 他说这话无非是怪罪,主人说话是直些,而且喜欢刨根问底,但她接下来的反应引起隐尘的怀疑。 她竟显出一丝恐慌和畏缩,还是由隐尘了结这个话题,“主人的性子向来多变,只是从前内敛些。” 俞苧夜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之后和两位聊天比较自然,因而隐尘觉着是自己想错了。 回来后,凤狐琪娘问起,他便跟她说了。 “当时琪娘前辈就说,由您来说吧……”隐尘摆出请的手势。 “是这样,你,你们听过石映万象,石本无心,受身边人和妖的思想所影响。”凤狐琪娘接过欧阳雨泽递的水,他期待地等着她的下文。 “生她者千缘,这一路走来身边还出现了羡苓,萧云,我,隐尘,你,段琦,㶧濛,我,萧云,魏蔻娥,杜若翾等人或妖影响,甚至还有莫楝和莫岑。”凤狐琪娘说道。 她此言一出,引起谈论声,“怎么你们排两次?”欧阳雨泽问道,“很简单,因为排的妖是我,你不服可以自己排。”凤狐琪娘笑道。 萧云偷偷笑着问凤狐琪娘道:“哎,第一轮前辈怎么我后边?” 隐尘在一旁听着津津有味。 “我记着之前同你说过,姐姐在两次重返洞府包括之间只是养伤,学艺。所以我才感慨她出去两趟变化颇多。”凤狐琪娘说的也只是旁观者的视角,但已经很全面,因为俞苧夜有什么事,只要她问她都不会瞒着。 “那您是说?又有一个影响了她,千缘,还是……可莫岑没那个本事。”欧阳雨泽说道。 萧云想起点事,偷偷和隐尘叽叽咕咕后说道:“凭莫岑现下那样,怎么能拖得住她,能怕她的只有……”她把手放到隐尘下巴边,“羡苓,做什么非要我说,哎……”隐尘想到什么,看向对面,凤狐琪娘点点头,“我近来的观察也是如此,媒介就是水灵盾。” “原来如此,难怪我怎么也没找到傀儡印记。”欧阳雨泽说道。萧云有些尴尬地低头,“我倒是没什么发现。” “可能是受羡苓影响的俞苧夜很符合你内心所想哦。”凤狐琪娘挑眉笑道。 几人商议一番后各自散去。 俞苧夜出了房门,却没有回屋,到那池塘边,人像映在水中,一个玉人,原是冷淡淡,经历万般,仍是那个人,却也大有不同……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水里那张脸。 那张脸上浮出熟悉面孔,她有些恍惚,找到浮现出莫岑的脸,她回过神,往后躲,最终浮现凤狐琪娘的脸,被池中鱼儿搅散。 俞苧夜伸手去捞,却什么也没捞着,久久失神。 柳家不在了,官员也展开调查,陈林两家都退出来,杨家得了财物便逃回临安。 陈家倒是没得多大好处,而对于林锦玉只要柳家人死便是最大的好处,只是满门被害这样结局,还是太过残忍。 各地势力离去,允城又变得冷冷清清,唯有俞苧夜一派还在这边活动。 经过半个月的调查,地方官很快给下了定义,是被洗劫,柳家的财产尽数被盗,还在追捕,嫌疑人为杨预谦。事情发生时的乱象则是邪祟作祟。 在这调查期间,也发生不少事。 莫岑灵结柱,让凤狐弈筠给俞苧夜种傀儡丝。 俞苧夜近来愈发反常,贺子兰来探望凤狐琪娘,许多亲密的话当她的面讲,她也毫无反应。 这天,贺子兰羞涩拿出一条抹额,悄悄递给凤狐琪娘,当她脸红着说出那句:“我自己做的,可能粗糙些。”凤狐琪娘承认自己恍惚了。 贺子兰匆匆来又匆匆走开,她看着手中的抹额,不知如何是好,她的心不受控制融解。 可要不了多久,她又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 春暖花开的季节,她一件豆绿色内搭外边披着深紫色衣裙。 这天是个阴天,他们聚到一家客栈,凤狐琪娘向他们提及前尘往事。 “我先前同你们说过我到南疆一行的事,想必你们都不记得了吧。”凤狐琪娘说道。 “我记得。”萧云立即举手,拉着隐尘的手一起举,“对,我也记得。” “那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欧阳雨泽大声问道。 俞苧夜无奈说道:“你当然不记得,琪娘没跟你讲过。” 她转过头对凤狐琪娘说道:“你全当说给他听,我们也乐意跟着听听。” “好。”凤狐琪娘喝了一口茶将旧事重提。 南疆旧事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弃忧谷内,凤狐琪娘想找地方施展自己的本事,凤狐清明却说,狐庭险恶,她年纪轻轻,如此前去无疑送肉上刀砧。可政治上的事,凤狐清明也没经验,凤狐琪娘想着那便到别的国度去试试,一时间,凤狐清明便想到一个地方——南疆。 “有一个地方,我十分挂念,若你想到哪去,为师可以助你。”凤狐清明说道。 南疆国,只要是可闯的地方,凤狐琪娘都愿意去。 她化名程琪,自认程青后人,是为孤女,居住南疆国北部偏僻山村。 师徒相别,临行说了许多话,凤狐清明多是打退堂鼓,但凤狐琪娘是听不进去,“此去不论出了何事都不可报师名,不可祸连凤狐,若真大事不妙便回来吧……”凤狐清明的后半句凤狐琪娘没听进去,她想的是事成之后,回到澜豫国。 彼时七百多岁的她,一心想着干成大事,亦历练好自己的本事。 在南疆居住一段时间后,她便听闻一次特殊的秋考,取的是制药之才,这还正中凤狐琪娘下怀。 到了此处她便习了文字习俗,自认万无一失。 果然在考核中,一切顺利,在最后制药实践中,左护法出了一道难题,要入选的八位考生制出此毒的解药。 凤狐琪娘脑子费劲地搜刮医书上知识,又经过反复试验,三天三夜后终于制成一小瓶,为八人中的魁首。 左护法得了药,欣喜若狂,公布程琪位列第一,又将这个好消息上报国君。 其他七位中也有不服的,当中便有蛇直言道:“程琪制药工序简陋,药效微弱也是左护法首上所言,为何她便胜出?” 贺予摆摆手,反驳道:“这一点点毒,百年却未有蛇能寻到解药,而程琪之药,虽药效弱些,但已有成效,这是后生可畏。” 彼时的程琪,不知有多么得意。 过不了几日,她便随贺予入宫,其他七位也一同前往,国君亲自接见,颁旨册封程琪为少司制。 南疆国官阶分三等,一等为大,二等为长,三等为少,少司制其官为三等中地位排第二,同级职位多不胜数,但新官上任如此册封已见重视。其他蛇受封三等之末流小官。 一等中分两级,二等分四级,三等分三级,一等中的两级分别为祭司,护法,不过寻常蛇最多不过是在二等浮浮沉沉。 少司制,只是一个开始,如今她仍处于诸多弄权者之下,她至少要在当上一个品阶与在狐朝相近的官职,当一个百姓信服的好官。 大内总管程珍亲自颁旨,国君求贤若渴,一个个亲授官印,劝其向上,来日为南疆出大力。 明君对上贤臣,这本是多么美好的开端。 程琪一头栽进医书里,专研各种古怪毒药及解法,不过半年,国君知其在京无居所,天天住衙门,便专门设立一处制毒所,令她为所长,一应设施,交由程琪去安排,左护法监管。 琼台夜宴中,大家都喝醉酒,程琪也不例外,她酒量差,吐了,被带到一处,发生些古怪事,她在那之后记忆全无,只隐约记得一张脸,是那高不可攀的大祭司程仪。 后来,程琪明白南疆之内最不能得罪的便是大祭司。 南疆国的雪停了,天气渐渐转暖,京城中多了些蛇气。 弃忧谷只有山顶有雪,而南疆大多数地方都下雪,包括京城这些地势高的地方都下大雪,这个冬奇冷,程琪第一次遇到还不大适应。议庭在每年最后一个月之前便休了,直到雪停。 程琪这些时日里,身体偶有不适,但诊断不出病症,便吃了些师父给保身的药,找了外边的大夫来看,也看不出所以然。贺予还打趣她医术这么高超都诊不出,想来是没什么大事,她也就没太当回事。 为官数月,她采药制药颇有建树,治蝎子毒药,治阴湿药,防冻伤的药她自己便先用上。国君大加赞赏,贺予统领的部队广泛使用下去,无不称赞,很快推广全国,子民受益。 贺子兰赞赏归赞赏,实际封赏却很抠,居然是赏了大批的药材,让侍官传话令她再接再厉。程琪无奈,虽然南疆国等级森严,但这位国君性子温和,她对她印象还不错,可现在呢?有功无赏,反而催她干活,那她还不如她的同僚,还清闲些。 她原本在院中练剑,刚好贺予来制毒所,便找她询问。贺予行军经常遇到难解决的药问题,程琪这个蛇才解决她不少困难,她心里别提多感激这个小姑娘。程琪知道贺予这个人大大咧咧,公事上也是全心全意为了南疆,心思很单纯,所以跟她关系越来越亲近,什么话都敢对她说。 “护法首上,咱们国君是条怎样的蛇,您应当比较了解吧?”程琪喝了一口热茶,笑道。 “你想知道什么?”贺予眯起笑道。 程琪有些不好开口,犹犹豫豫地道:“程琪初涉官场,有些事不大了解,国君,诸位首上,程琪都想多了解些好打交道。” “确实,有的蛇便不好打交道。”贺予说道,“比如,程首上。” “您是说大祭司?”程琪疑惑道,心里却打鼓,左护法深得君心,她说上级大祭司不好相处是何意?这也代表大祭司外甥女贺子兰的心思吗? 贺予无奈地点点头,饶是她迟钝点,也闻出程琪话里的味了,“是不是因此次制药封赏的事,才突然聊起这些?” 她此话一出,程琪只是尴尬地笑,说了声:“不是。”便再也聊不下去,告辞制药去了,贺予也匆匆离开制毒所。 她回去处理些军务,忙碌过后又想起蛇君封赏药材的事,思来想去还是觉着不妥,于是她又思虑起如何向贺子兰提及此事。 隔天,贺予特意去求见国君。 大殿内,贺子兰端坐于上,贺予双手交叠跪下叩头:“参见陛下。”“爱卿免礼,赐座。” 贺予就坐后,贺子兰才开口道:“议庭近来才渐渐召开,也没什么大事,左护法今日特意前来,难道是军中有事?” “非也,下臣求见是有一件私事。”贺予说道。 “哦~”贺子兰眼里贺予还是很少这样别别扭扭的,“何事?” “臣听闻,程琪有功,陛下却只是赏了些药材。”贺予试探道。 贺子兰严肃几分,“你觉着本座的赏赐有不妥?” 贺予一礼,音量压低道:“只是眼下程琪制药,全国受益,若不加重赏,臣恐将来再无蛇为南疆效力。” “原来你是为她讨赏来的,”贺子兰摇头笑道,“可是她同你说了什么?” “这只是臣鄙薄之见。”贺予回道。 贺子兰无奈道:“你以为本座不想重赏,只是眼下不是丰收之时,过年又做了礼供……本座已然给了少司制的官位,短时便再升一级也不妥。” 她看了贺予,她点点头后不应答,于是便说道:“本座便赏黄金百两以示嘉奖,她为官半年时,若再有功,本座考虑考虑升她的官。” 就此决定下来后,贺子兰见贺予也没公务,便邀她一起去品酒。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程琪到南疆快一年,制药成效远超以往,贺子兰执政两百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奇才,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更多留意这条七百多岁的小蛇。 程琪却对眼下的官阶不满,只是少掌阁,远远达不到她心中所想,但在南疆待了将近一年她也明白,想要代替最顶端的那三位,难如登天。这一年来她也并非一无所获,为官这些时日为百姓做事,收获赞誉,看着南疆因她变得更好,心中喜不自胜,她认为澜豫国在她的协助下也将如此。 因她所立之功非同小可,贺子兰却难一直给她晋升,知道她明法擅断,便让她身兼两职,到青州任监察寮总长,归属右护法部下。 一时难以晋升,又到青州赴任,难见天颜。这一年多的相处,她只知贺子兰是位明君,对她也器重,好穿蓝或绿。其余便是些经由贺予口中得知,原来她从贺子兰未登上宝座与她便是好友,有从龙之功在身,很顺利便晋升到大护法的职位。 所谓一蛇得道鸡犬升天,她的丈夫也被引荐,后来,进过层层考核,为官几十年,也是在权贵的注视下登上大护法的位置,彼时的贺子兰刚摆脱太姬,得以亲政,贺项学识高,所思所想也能和她到一块去,她正缺一个在司法领域的自己蛇,由此便设立左右护法。 程琪是赶不上这样的好时候了,只能另辟蹊径,但如今她也难见天颜,不知力往何处使。南疆是个亲缘关系很重的地方,官场之上的权贵多与国君有着宗亲关系,但贺子兰更亲近太姬一系,但如今太姬的手伸得太长,令今上不满,亲政一来便一直培养自己的势力。 贺子兰不愿意用一座大山去打击另一座大山,若是如此她便一直当不成南疆真正的握权者。 这天夜里,程琪去寻一种特殊的药材,夜里会发光,白日里却格外难寻。可谓瞌睡时便来枕头,她遇到贺子兰。 此前她听贺予说起过,贺子兰私底下阴晴不定,好的时候极好,但一旦发作便易怒且神志不清。这是贺子兰心病,让多少医官看了也无用,直到地母娘娘托蛇神送来清音琴又授琴谱,她每每烦躁之时弹起缓解。 贺子兰是少年君主,又亲政不久,正是得意之时,何以让她阴晴不定,程琪觉着蹊跷,贺予却没有再说下去。 “有些事多说无益,你自己仔细些便是了。”贺予敷衍道。 她越是如此程琪便越是好奇,山洞中果然传出琴声,她走近些,不加防备,受琴声所致现出原形。 听到外来者的声音,贺子兰也看过去,疑惑道:“这是哪来的狐狸?”她没有多想,用法术将她召过去,她窝在她怀里,她把她当暖手的。 贺子兰又弹了许久的琴,程琪清醒过来便要变回人形。她的红眼刚褪去,便看那狐狸变成人形靠在她怀里,那张脸有些眼熟,但还是有些模糊,她想看清,伸手去探,但程琪坐不稳,她赶紧搂住她,程琪赶紧暗暗施法,贺子兰睡死过去。 她又用幽现镜噬取她的记忆,她的功力比贺子兰低,只能噬取她大部分记忆。程琪坐在昏睡的贺子兰旁边又惊又怕,此刻无比庆幸她在靠近之前用了幻术,以至于没被贺子兰看穿。她赶紧起身离开。 隔天一早,贺子兰才缓缓醒来,这一觉虽在简陋的山洞里,但她睡得格外好。昨晚心魔发作得厉害,弹了一曲无效,她便想到宫外,神明旁边或许更有效些。按理来说,不该睡这么久,但是好像有只小狐狸,她怎么什么也记不起,颇为懊恼。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贺子兰又在山洞弹琴,程琪特意来探一探,果然又遇到了。年轻就是莽,她继续用幻术靠近,这次她准备周全,给她织了一个幻境,琴声清扬,贺子兰心情平复不少,这时睁开眼,她又看到那只小狐狸。 贺子兰招呼她过去,她摸着她,自言自语道:“你怎的又来了?摸着真舒服。” 程琪有些紧张没有开口,她便继续道:“那天夜里,本座想看清你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 “我因灵力低,修炼不到家,变不出脸。”程琪小声地说。 贺子兰笑着摸了摸,“原来还是只灵狐。” 程琪不敢再说话,贺子兰开心道:“那你算是来对地方了,听这琴声,可有助你修行。” 如此一来,十数日里,她们夜夜相见,渐渐熟悉,听着程琪讲起一个天外之域,很合她的心意。 见贺子兰近日神清气爽的,不但朝臣们放松些,贺予也十分高兴,闭了庭,还特意来求见贺子兰。 “陛下可是心魔解了?”她恭敬一礼。 “你也觉着本座近日精神好许多?”贺子兰问道,又命令侍从,“赐座。” 贺予笑笑不说话。 贺子兰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本座,近日来做了几个好梦,遇到一只……不,是仙子,至少是狐仙。” 贺予笑了笑,说道:“见陛下如此,臣远征西北也可安心。” 贺子兰闻言不禁起身,贺予自然跟着站起,“这天渐渐转凉,多添衣,一路顺风,本座等你凯旋。” “是!”贺予应道。 今日青州也飘起雪,程琪处理完公务忽然倒下,被婢子扶上床后渐渐清醒过来,原以为只是偶感风寒。不料半夜肺腑发热,呕出一口黑血。婢子赶紧挑灯来看,对着程琪颤声说道:“主子,是黑血。” 她赶紧服下解百毒的药,然后给自己看脉,连夜挑起灯制药,研究了一夜,咳了一夜,勉勉强强配出药,她收起药方,自己亲自去煮药。 忽然,京中一处住宅传来笑声,“终于,很好很好。”“主子,咱们的蛇,想偷药方,但没成。”另一个声音响起。 “那慢性毒可无药可救,你放心,若担心自己蛇,那更不必,程琪活不了多久。”那个声音笃定地说。“是,恭喜主子。”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熬制多时的药服下去也只是稍稍缓解,第二天接近午时,程琪终于清醒,婢子进来服侍,见到自家主子吓了一跳,短短一天,她变得面色憔悴,眼下和嘴唇都发黑。 “主子,您这是中毒了呀!”婢女说道。 “我知道。”程琪声音有气无力。 “是谁要害主子!”另一个婢女道。 程琪摇摇头,她本不想将药方交出去,以免自己配药不善,出了事,合府都有麻烦,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只能让她们去熬药了。 两个时辰后,她服下药来了些许精神,又坐回案桌,屏退左右写啊写的。 很快,那另一张一模一样药方便传到京城,“给本官看这个做什么?本官又不懂。程琪何等聪明,一旦露了马脚,她死了事小,攀扯到本官身上便不妙。”一只手把药方扔桌上,手下捡起,回道:“是,只是若真被她……” 另一位摇摇头,拿出一个药包,“若真那样便不好处理,你叫自己蛇机灵点,必要时把这个添进去。” “主子不怕以毒攻毒。”手下问道。 另一位笑了,说道:“之前为了不留痕迹用的是慢性毒,此为同一种毒,这个毒性更强。” 程琪又重新配了药,一整个月里一直在咳毒血,她的脸色逐渐好转,但身体却清瘦不少,精神一直不佳。毒留存身体太久,一时难以尽除。 贺子兰未见到程琪,也觉着无趣,军中出事,她不得不回宫中去。 今日她不得不爬起来处理公务,婢女劝她不如多休息些时日,反正已然上报朝廷也不急于一时。程琪摇摇头,固执地写着。 不过一会,外头突然来报,外蛇求见,婢女惊慌,“难道朝廷真派蛇来催促?”毕竟过去也来催过药。程琪笑着摇摇头,门童接着说:“是贺予统帅的部下,她有要事求见!” “快引进来,”程琪因毒发近来消息不灵通,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心想,“将桌上东西收拾一下。” “首上,末将贺丹。”来蛇一见,她身上有泥泞脸上还带着慌张,可见战况焦灼。程琪便跪下,“快起来!”程琪也跟着起身,“到底所谓何事?” “我家首上腿上受了伤,被贼寇大刀刮一大片一直溃烂,难以愈合,经军医说……这是书信上边有军医的详尽描述。”部下回道。 “好。”程琪看过信便快速看起来,“先请贺将军堂内休息。” 程琪看过信后便开始制药,忙了几个时辰也没有进展,她又开始咳嗽,咳嗽声连刚从大堂往这边走的贺丹也听见,疾步前往,抱拳行礼:“程首上。” “贺……将军多礼……咳咳。”程琪说道。 贺丹坐下便开口道:“首上脸色不好,这是?” 程琪摇摇头,“我家主子不知怎的中了毒,正在疗愈,因将军在前线所以不知。”她身旁的婢子解释道。 “制药之事一时半会成不了,贺将军一路行来风尘仆仆,不如在府中暂且歇下。”程琪说完这一长句话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的身体不好,一直在苦熬,身边的婢子心疼,便劝她休息,她只是说,军中之事宜急不宜缓,直到最后昏睡过去。 第二天她一起身便进了药房,这一忙便是三天三夜,终于药制成了。程琪看着那瓶药,眼里闪着光,她激动得眼睛盈出泪,“贺茼,成了。”“是啊,首上,”她扶着程琪躺下,她的身体在抖,拿出一包药吞下,贺茼赶紧递水。 “首上,身子不适,婢子将药拿过去吧。”贺茼说道,她这几个婢子,这些天的细致照料她看在眼里,程琪点点头。 一过数日,程琪的身体竟然渐渐转好,这天夜里处理完公务在院子里练剑。 忽然,她收到贺予的千里传音,那制成的药竟是寻常的敷伤散掺了点清凉的东西,有一点效用,但治标不治本,她觉得奇怪,这不是程琪的水平,并询问她的近况。程琪闻言震惊,她辛苦弄成的药绝不可能是…… 那个环节出了错,程琪思虑半晌,难道是……她何来这样的胆量,又是谁让她这样做? 这次她制成药,声称军方说,药效好,她要亲自送去,要贺茼随行。 贺茼心里奇怪,难道军医做不出敷药散和清凉油,不信邪,她在途中又把药换了,她倒要看看药效好在哪。这回在将要盖上药箱时,被程琪抓住手,她两眼一睁便要扯谎,“不必辩了。” 贺茼被定住,带到军营。 “青州监察长程琪前来送药。”程琪喊道。 将士立即去禀报。 程琪一见到贺予便道:“元帅要的疗伤药不在药箱中,而在这个婢子身上。” 贺予身边的贺丹也惊道:“是你!” “将她拿下。”贺予说道。 敷上药,贺予躺下舒服不少,“她是什么来历?” “我府上的婢子有买来的,还有宫里那位派的。”程琪回道。 贺予闻言惊出一身冷汗,“那是……” “是买来的。”程琪俏皮地笑道。 贺予长舒一口气,贺丹在一旁假模假式地要给她擦汗,“去去去。”惹得程琪连连大笑,“你的脸色看着还不错,比我这位副将来时叙述的显然好多了。” 程琪点点头。 “此蛇是要你还是我,你都先别操这份心,此事非同小可,这蛇我要扣下。”贺予说道。 程琪点头后又是摇头,向贺予一礼说道:“来之前我已查过,近来她并无格外的收获,家中亲族也是如此。一条蛇办事不是为了钱财,或者不止为了钱财,她能招出什么呢?” 贺予闻言也是摇摇头,此事最终也如程琪所料不了了之。贺予见程琪还行着礼,赶紧摆手让她免礼。 “此番实在是辛苦你了,你这小姑娘,我记着你才七百多岁?”贺予说道。 “是。”程琪低头回道。 “如此,我认你做妹妹,今后便姐妹相称如何?”贺予见程琪笑着点点头,接着说:“议庭讲究这些礼节,但你我之间,私底下便无需拘那些俗礼,可好?” “好。”程琪说道。 程琪回到府中便逐一排查,她先是测出几个信得过,再让她们与那些她信不过的互测。 最后查出一个手脚不干净,关入狱中,一个只发现些蛛丝马迹,最终找不到确凿证据,程琪心有不甘,便只调到别处去,没有赶走,并暗中盯着她。 贺予抓了贺茼之事,也没瞒多久,再程琪说清查完后,便上报朝廷,在此之前有无泄露便不得而知。 京城中,“怎么手底下的蛇总是沉不住气,谁让她换药的!”那位大发雷霆。 手下慌了,“是她擅作主张,主子。” “那毒药还在她身上?”那位说道。 “是,如今也下落不明了……手下得知程琪已然在调查内奸,主子您看?”手下问道,意思便是要灭口。 “他们能供出谁?”那位此话一出,手下也是一惊,一直都是自己联络,能供出的……那位脸色稍稍缓和,拍了拍手下的肩膀:“他们不敢供出本官,别再被抓着把柄了。” “是。”手下应声道。 程琪找了正当理由清了内奸后,总算安生一阵。 贺予打了胜仗班师回朝,贺子兰顾念程琪此次战役种有功,便想加以封赏,程仪却不赞同,她认为程琪献药是尽了本分,送药途中还出了岔子,功过相抵便罢,贺子兰竟也就这样答应了。这回不但是两位护法和程琪不满这结果,连一起出征的将士都脸色各异。 宴会结束后,贺子兰在殿内抚琴,忽然有蛇求见,竟是程琪。 贺子兰没什么顾虑便宣她进殿,程琪恭恭敬敬将礼数行好,匐在地上时,蛇君才悠悠开口:“平身吧。” 程琪起身正要献策,不料贺子兰先开口,“该不是来讨赏的吧?”她语气透着不悦,抬眼看她一下,穿着绿裳,脸上带着病气脸色不好,相貌也平平。程琪一礼回道:“下臣并无此意,而是要献策。”贺子兰听到献策二字总算提起点兴致,“哦~说来听听。” 程琪听闻军中兵械老旧,有意改良老的再造些新的来。贺子兰觉着这主意不错,感慨她还有制些之能。当贺子兰问起程琪如何知道军械老旧时,她这样回道:“臣是青州监察寮,自然对地方军队应有了解,推己及外,想来各地也有此情况。” 殿内气氛稍有缓和,贺子兰想要委以重任,屏退左右后跟程琪说了好些话,她对答如流。于是,贺子兰定下程琪做军械师,与贺予直接交涉,不过个中细节还需在探讨 。 奴婢受吩咐上茶,总管程矜回到身旁伺候,两妖止了要务商议,这时贺子兰却突兀地问道:“本座倒忘了你几岁,只是你如此年轻却生了怪病,还需好好诊治。” “回陛下,臣今年七百八十九岁,如陛下所愿,臣定快快好起来,好为南疆效力。”程琪一礼道。 贺子兰放下茶杯,“七百多岁到底还是要年轻得多,熬过这一劫,将来大好光景。”她笑着,笑得那样温柔,眼神落在程琪身上,带着不明的期许。 “陛下亦是年轻,况且妖老得慢。”程琪只得附和道。 时已不早,贺子兰也不想留她,“你不明白……退下吧。” 这话有些突兀,程琪赶紧放下茶杯,拜别君王。谁料她刚走两步咳嗽起来,想到身后的贺子兰更是吓得冷汗直流。但身后的贺子兰未有言语,皱了皱眉,程琪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殿外。 程琪走后,程矜问道:“不单是程首上不明白,奴婢也不明白陛下话里的意思。”“你如何不明白,历朝历代的蛇君那个长命?”贺子兰所虑一部分是历史的原因,一部分便是她自身……程矜劝慰道:“您是南疆第一位女君,自会开创不同。” “由你这样说下去,将来本座成了那颗老鼠屎,你程矜的姓名也跟着我遗臭万年。”贺子兰挥了挥袖,快步进了内殿。光是成为君主怎么够,她还要做得够好,有朝一日她的生死由她定,下一任君主由她选,连下一任辅政大臣……她瞬间想到程琪,晃了晃脑袋表示现在的程琪还配不上这个位置。 程琪回到青州便着手开始安排贺子兰吩咐的事。青州是贺予的老家,作为贺予的好友贺子兰在登位后也在此处置办私宅,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当时是为自己寻找好友考虑,如今又多了一层。 于是一条连接贺子兰宅子和程琪府上的密道便开始打造。历时数月,精细修理,总算完成,密道还连接贺予的老家。万事俱备,程琪开始安排制造兵械的事,此事非同小可,她不打算让蛇知道,唯有她发病时一直看顾她的程娴知道她有要事要忙,具体什么事她亦不清楚。 打造着武器,练功方面程琪也没落下。欧阳雨泽乐道:“没想到,琪娘前辈还是全才,若没有……这毒症是不是在后头很关键?”凤狐琪娘认可地点点头。萧云怪他打断,凤狐琪娘劝和道:“人间说书便是如此,有个人来点对话,也少得我嘴巴说个不停。” 萧云似乎认可这种说法闭口不言了。凤狐琪娘喝了口水接着说,俞苧夜低头,知道他是在调节气氛,嘴角轻微地勾起一个弧度,隐尘观察着他们,他记得这一段后边可是十分悲情啊。 这天贺子兰循着密道来找程琪,可巧跟贺予撞上,“陛下要来方才面见却不提。”“呵呵,每一回都能撞上,说不是约好的,你看程首上答不答应。”贺子兰说道。 另一边,程琪闻声赶到,“臣参见陛下,参见左护法。”贺予刚想上前将她扶起,贺子兰一摆手示意程琪便快速起身。贺子兰似乎留意到了这个小细节,“若没有外蛇,就别拘礼了。” “是。”程琪说道。 她的态度让贺予意外,毕竟多年好友,私底下还是不免拘礼。 当贺予看到那些结实,精美的武器时,也接受了贺子兰为何对程琪如此重视。 除了这些,贺子兰还想安排一些暗器,向程琪提起,她没接话,犹豫一会才道:“暗器也得臣造吗?” 贺子兰眨着眼,反应过来,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她看向贺予,贺予立即道:“程首上别小瞧暗器的作用,哎,不过程琪是负责改良并提升这些武器质量,这暗器……”她看向贺子兰,把问题又抛回去。 从贺子兰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她在心里骂了贺予好几句:“本座想差了,暗器小玩意交给兵械制造所去办就是了。况且你这地方小,人手少,也不好办不是?”贺子兰递出一个台阶,程琪立即接过话道:“陛下所言极是。” 于是,程琪引路,贺子兰跟着她参观起来,贺予跟在后头有些怔愣,陛下很少对外臣态度这么好,程琪在她心里如此不同吗? 君臣三者逛完整个密室后,左护法和国君都对程琪很是赞赏。 想来两位贵蛇也累了,程琪便请她们坐下喝茶歇会再走。 两蛇坐下,也没光坐着,贺子兰和贺予聊着聊着便聊到木珂城,“这是一座名城,其发展仅次于国都,如今乌泱泱的。”贺予说道。“那是多了不轨之蛇?”程琪试探道。贺子兰放下茶杯:“让右护法查,什么也没查出来。” 程琪闻言震惊地看向贺予,她正襟危坐道:“有线索,但都离奇地……断了。”她话毕拿起一颗果子放嘴里后看向程琪,她已经猜出贺予要说什么了。 “如今外事已平,国君要微服私访,由我暗中护卫,打算捎上你……”她说着看向贺子兰,贺子兰因被抢了风头,有些扭捏不想接茬,“什么时候打算的?”她看向贺予,贺予看看程琪又看看贺子兰,怎么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她打圆场道:“这不是正商量着嘛?” 程琪见贺予尴尬赶紧接过话,“陛下执掌山河两百余年,而经过两百多年,底下蛇难免有所‘懈怠’,您欲查访也是应当的。”贺子兰直勾勾地看她说完,直接把话挑明道:“你若想便如护法所言,跟我们一块去。这些器物找时日弄走,青州政务也不必太操心,出了急事也无妨,反正离得近。” 她抬起头知道这是一个机会,顺着贺子兰的意思应下。 如此一来,君臣两蛇此行目的便已达成,就要归去,程琪起身相送几步。没成想贺子兰走了不到十步路忽然回头看她,“程首上就送到这吗?” 于是,程琪只得将两蛇送到出口。 回到地上,她叫程娴进屋说话,她知道程娴信得过,便向她嘱咐几件事,“此番外出公办,事关重大,不可泄露风声。另外,本官先前已经提你做青州监察寮总长的副官,若无要务你自行裁决。”“首上首上,这事很大吗?您要离开多久啊?”程娴到底年纪小些,糊糊涂涂的。 “不可多嘴,造我说的做。”程琪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数日后,贺子兰和程琪便出现在木珂城的大街小巷,由于贺予的脸地方官吏也不是没见过,所以一开始计划做暗中保护。如此一来,大多数时候,贺子兰便同程琪待在一块。 “我带你来,是觉着你身负探案之才,你可不能让我失望。”贺子兰低声说。 能我身负的东西可太多了,不就是怕心症发作随身带个大夫吗?程琪心想,嘴上自然不能如此回话,她点点头,绕开话题:“您出行,怎么不易容?”贺子兰看着她那张易容过的脸比之前还要平平无奇,本也不显眼,何必把皮肤摸黑呢。“这些小民没几个见过我,倒是你这身打扮……还,还真像个家仆。” 程琪听不出她话里的褒贬也没再多言。 两蛇入了一间客栈,一进门屋内浓厚的焚香味便吸引了程琪的主意,那是南疆国官方的神明,莫楝。 她再仔细一看这客栈装束教味很弄,到了厢房落座后,程琪小声开口道:“一路行来,属下留意到,拜神多宣之于外,气象很是浓烈。”贺子兰没什么反应,“神明是整个南疆的天,这有什么奇怪?” “难道陛下不怕南疆子民心中只有神明,而没有君主吗?”程琪说道。 贺子兰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程琪注意到她眉毛动了动。“木珂城是大祭司副官贺壶治下,信教浓厚些也属正常。” “那陛下觉得此地有问题,却也觉得完全与大祭司无关吗?”程琪没有畏缩。 可贺子兰却气恼了,“木珂城本就是大祭司与神明联络的道场,不能仅凭这些判断,而且探案讲究的是证据。程琪,纵你有三寸不烂之舌,也别想无凭无据地说服本座。”贺子兰越说越上头,全然不知有蛇靠近,“是,小姐。”程琪一改口风,让贺子兰有些惊讶。 不过一会,小二便来敲门,询问客官觉得味道如何?两蛇几句话便把他打发了。 入了夜,两妖各如一间厢房安寝,程琪住在楼梯边,方便观察情况保护蛇君。 果然,这一夜她便知悉了不得的消息。 掌柜在问小二近来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妖,走走问问的,小二回答没有,而后整间客栈便也没什么大声响。程琪赶紧给贺子兰传音,另一边又竖着耳朵听外边还有什么动静。 不一会,贺子兰出现在她身后出现,程琪没想到她从后边来着实吓了一跳。 两位坐下便聊起方才听到的话,贺子兰设下结界,程琪也就敞开聊,“陛下此行……”程琪试探道。 贺子兰摇摇头,放下水杯道:“本座此行除了你我,贺予,再无蛇知道。” “那您对宫里怎么安排?”程琪问道。 “本座有心魔你知道吧?宣称的是心魔复发需要疗养。”贺子兰回道。 这程琪便不明白了,困惑之际又想到什么,“那您之前是不是出……”贺子兰打断她,摆手示意之前没有微服私访过。她看了程琪一眼,一句不会是你出卖本座吧?说出口时却体贴地改口道:“看来真得像你所说易容了。” 程琪哭笑不得。 贺子兰起身,看向窗外,“她们畏惧本座,正说明本座来对了。” “可……”程琪想劝贺子兰小心为上,但她一时也想不到解决方案。又因会不会是程娴泄密有些心虚。 贺子兰摆手制止她说下去,“夜深了,此事多留个心眼便是,不急于一时。”说罢,她就回去了。 翌日一早,她们便四处暗访,远离城中心,来到小县,这里地段虽然不算差,但百姓居所不甚繁华。 木珂城之富波及当地官差,豪绅已是不易,更遑论平头小民。 眼见一口棺材从眼前过,两蛇很快找到一个可打听之蛇,卖棺材的小伙。 “兄弟,我们是来寻亲的,看着县里老百姓都怪怪的,你可知道什么?”贺子兰问道。 “寻亲,你生得这般好,跟你旁边这位有亲?”小伙心直口快说道。 程琪当时年轻气盛,立即道:“也不知你怎么做的生意。” “这是我的丫鬟。”贺子兰说道。 “哦~这位姑娘便有所不知了,在我们落衡县,别的生意我不知道死蛇的生意最好做。”小伙说道。 “死蛇生意。”程琪给贺子兰使了个眼色,觉得这里头大有文章。 “一来我棺材做得好,二来嘛,”小伙忽然小声说道,“落衡县死蛇多,官老爷特意指我给他们做棺材。” 贺子兰听到这脸色微变。 程琪接着循循善诱道:“受官府指派,没想到你这棺材生意倒给自己混成半个官差。” “哎呀,这些你们不懂,外乡蛇别打听那么多。”小伙却不接茬。 她便看向贺子兰,示意她按寻亲的说法往下引。 “小兄弟何必恼火,”贺子兰给他递一块小银砖,“我的亲蛇也不过平头百姓,也是怕出了什么意外,这才多向你打听些。” 小伙见钱眼开也被她的话打动,“你对亲戚还挺好,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们点事,只是你们不可外传。” 当地官老爷在做一门生意,只是风险极大,有受伤死的,也有病死的,这些蛇死了,官老爷就会吩咐他给他们做一副棺材。 “什么生意这么古怪?”程琪问道。 “这小的哪里还能知道。”小伙回道。 眼看再打听不出什么,两蛇一同离开。 沿街寻了一住处,隔天便听见敲锣高喊,说着什么“收贡银。” 贺子兰走出去看怎么回事,发现程琪已经在下边说着话。 “这也不是纳税的日子,这是做甚呢?”南疆国对于对于偏僻之地一年都收不起一次税,木珂城却要有违国法,收两次。 “姑娘,这倒不是缴税。”大嫂说道。 程琪在贺子兰耳边小声说着什么,“给神明贡银还需要由头?你们,交钱!不交钱小心神明不保佑你。”敲锣的官差说道。 程琪丝毫不为所动,贺子兰上前一步就要掏钱,“兄……差爷,给,你们这天天收啊。” “原来是外乡蛇啊,每月初一收,你们外乡蛇也每月都要交,不交小心让你们出不了乡,你呢?”他说着看向程琪。 贺子兰挡在她身前,说道:“我们是一行的。” 那官差瞪过来,她就瞪回去,为了可持续,他只得就此罢了,带着那些小的走了。 “他这样月月收没人闹吗?”程琪问道。 “这东西,我小百姓又出不了大头,多是那些富蛇出得多。”大嫂说道。 “收的钱有定量吗?”程琪问道。 “说是有,但我嫁过来这么多年,没见几次‘收得齐’,不过是恐吓我们罢了。只不过老百姓事情不闹大,没几个能团结起来,真团结起来,官差才几个蛇啊。”大嫂说道,“昨因为你们借住交了钱,今我才有余钱交,不然我都装听不见,熬到他们走。”大嫂说着就要回屋去。 两蛇也跟着回屋,关起门窗,为图省事,两蛇租了一间,但不同床。 “你一早知道是如此,才不交?”贺子兰不知是何目的冒出这一句。 “是,”程琪回道,“他们信奉的不是蛇神,而是大祭司程仪。” 贺子兰闻言意外地看过去,程琪别过身,低下头。 两蛇许久无话,整个南疆谁不知道大祭司是神明的信使,当今国君又是她外甥女。当着贺子兰的脸直呼其名,程琪都搞不懂自己咋想的,讨厌也不能表露这么明显啊,偷偷给自己小小两巴掌。 白日里除了买点东西,吃个饭,都待在屋里,到了晚上,两蛇一起到县官家夜访。 几番下来也算探知一些消息,可贺子兰还是愁眉不展,经她的口说是,这些消息贺航之前都差不多告诉过她。 于是,两蛇坐在屋里,便开始梳理信息,贺子兰在京都问知,木珂城赋税繁重,大祭司个蛇信仰崇高,百姓离奇消失,甚至死亡。赋税繁重这个事,贺子兰没亲政前便很是不满,但由于木珂城有史以来便对神明有极高信仰,各种税也乐意交。 又由于木珂城的长官贺壶是大祭司副官,所以她搞个蛇崇拜也符合常理。 就目前来说,还是那个卖棺材的小哥说的生意比较关键,这几次夜访却没听到什么生意,只有一次听到什么合祭坛修建不善,城长贺壶特别生气。合祭坛这个事是贺子兰前几年批的,陆陆续续修,到现在也没修完。 当这两个信息摆在一起时,程琪想到什么,“会不会这生意和修建祭坛是同一回事?” 她的说法让贺子兰有点意外,“你是说修建祭坛能害死那么多蛇,这不大可能。” “或许修建祭坛只是表面呢?”程琪在凤狐朝没少听过这种事。 贺子兰听到这句话睁大眼。 “您知道修建祭坛的方位和整个过程吗?”程琪问道。 贺子兰摇摇头,“此事是大祭司,也就是程仪亲自上表请的,本座就全权交由她去办。” 她撑着方桌,看向程琪:“那么你现在是要地图?” 程琪坚定地点点头,眼里透着锐气,“是。” “贺予那有,我让她送来。”贺子兰说道。 之后,君臣二人开始第六次夜访,这次又不同于以往。 屋内两蛇都站着,好似有什么紧急的事在说。 “上头前段时间一直在查,你这虽是小地方但也别太张扬,小心些做事!”一个女声似乎在苛责县官。 因两蛇离得远听不真切。 “是是是,因今日县中……”县官忽然声音变小,两蛇根本听不清,程琪蹑手蹑脚地靠近,想听真切些,刚走过去,发觉腿蹲久都麻了,站那动不了。 贺子兰跟过去发觉她动不了很奇怪。 “修建之事得加快了。”那女声说道,县官想,既不能张扬又要加快进程,紧张得擦起汗。 贺子兰听出那声音是谁,是贺壶。 两蛇的影子叠一块,程琪缓过来,出一点细微动作,贺壶忽然注意到这边,根本没声响,又黑漆漆一片,“谁在那?”她放出飞镖后说道,曾为军蛇的警惕让做出这一动作。 不禁吓到两蛇,还把屋内的县官吓个不轻。 程琪见暴露,便要亮刀剑,贺子兰摇摇头,她刚刚看见飞镖,把她揽住,这会忍痛把飞镖从左肩取出,擦了血,又挪附近的盆栽到她们的位置,飞镖丢进去,两蛇逃了。 贺壶点火出来了后,在那个位置只看到一个盆栽。 “首上,您多虑了。”县官弓腰低头地。 “但愿如此。”贺壶把剑插回腰间,一行蛇又回屋去了。 两蛇回到大嫂家,贺子兰脸色不好看,程琪怕她因被自己连累受伤发怒连赔好几个礼,把她逗笑了。 她是惊讶于贺壶如此重视,也就是说此事不小,怕她们害的蛇太多,悔自己查得太晚。“那屋子里的是贺壶。”贺子兰说道。“陛下何以确定?”程琪问道。“你不常听到她的声音自然不懂。”贺子兰回道。 贺予的速度也是快,说她到木珂城了,看要在哪联络。 贺子兰想叫她过来。 程琪以为不妥,“贺壶既然起疑,那就不得不以防万一,我们还是离开这里为上。”她怕连累大嫂。 隔天一早,两蛇向大嫂话别,“你们就这样急匆匆地走啊。”白挣将近十天的租金,大嫂还是高兴的,但相处这些天也有感情,她孤零零住着总归是不舍。 “若有蛇向您问起,您便说请蛇来帮忙,是城中蛇,具体什么来历不大清楚,请来帮忙修屋顶。”程琪编了一个拙劣的借口,贺子兰听着直摇头,大嫂连声应好,“你再多说点,真公堂对质的时候,我才不会露馅。你们放心,大嫂对这个地方没什么感情的。” “没了。”程琪笑着摊开手。 贺子兰拉过她的手臂,向大嫂做最后的道别,“我们做的事,不会对簿公堂的,您放心。”说着两蛇一块走了。 城郊,贺子兰借木信鸽跟贺予联络上,“这是祭坛位置的地形图,还有落衡县的地形图以及木珂城的地形图。”贺予一一介绍。 “木珂城的地形图有,贺予,现下暂时没有落脚点,你给安排一个。”贺子兰吩咐道。 贺予连声应下。 到了新的居所,贺子兰和程琪沐了浴又要出发去探,贺予见她们要出门,问道:“若合祭坛真有问题,那是否再准备准备再去?” 贺子兰回头不解道:“你不是一直有派暗卫保护吗?” “那下臣加派点蛇。”贺予说道。 她看着她俩这样“出双入对”的,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探查过后,收获无几,防卫森严,无法得知他们的真正用意,也不知他们走的什么路不好利用法术进一步查。 第一次去,贺子兰简单在周边巡查一番,圈了几个点,又偷听他们说了会话。 决定下次一个一个摸过去,程琪认为这样效率太低,她提议附体在一个头头身上,这样找起来不费力。 第一次尝试没成功,又走老办法,忽然有一天夜里,这合祭坛可热闹啦,她们成功附体两个头头,终于窥知这地方的另一面。 一条幽幽隧道下去,无数工蛇劳作,他们大汗淋漓,“初更了,都回去歇息吧。”一个头头说了一句,便走了。 程琪观察到这些工蛇的住所离矿区并不远,而且十分简陋,生活在隧道边也是有的。 这头头和另一个头头一起喝酒去,没想到迎面撞上贺壶的随行侍官程绱,“急急忙忙的,又要喝酒去?” 两个头头恭敬行礼,幸而这侍官灵力浅,并不能辨出她们的气息。 “把那些工蛇盯严一点,过几天上头要来巡查,知道吗?”程绱说道。 两个头头连声应是。 “还有多久竣工?”程绱问道。 “把里边东西挖干净还得一个多月,之后还得处理,转移,没个定数的。”头头回话后,看向另一个头头,有些尴尬。 好在程绱没有发怒,“大祭司跟前可不能这样回话,行,下去吧。”她带着侍从也走了。 两蛇脱离两个头头的身体,程仪居然要来,程琪有些意外,贺子兰面色凝重,也就是说留给她们的时间最短是一个月。 回到住处,干脆让贺予留下,“我们算是探得差不多,大祭司私藏铁矿,要追查,需要点蛇力协助。再者还要弄清楚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些百姓到底如何死的?木珂城赋税问题,查证,对比律法取证,找贺项来。”贺子兰跟贺予说明接下来的任务。 “是。”贺予语气带着几分激动,南疆的阴霾似乎就要拨开了。若能证实,即便不能扳倒大祭司,那一派势力就此衰弱也是必然,她想。 贺子兰转头发现个程琪,“你也别不能放松,税收一事就交由你去查,办得好入司法院。” 右护法部下也就是挂个名,入司法院那才是真正靠近京都权力中心。 “是。”程琪一应下,便抓紧筹划怎么办。 不久,调派不少蛇力来,程琪提议将做棺材生意的小伙和租给她们屋子的大嫂保护起来,贺子兰便下令去办。 程琪这边便要动身到木珂城的中心,起环县,听闻这里是蛇族王室起家的地方。 她在城中驻留,查访,发觉他们在城中心行事并不敢那么猖狂,而是潜移默化。 “后来怎么样了呢?安排您做这个事可也不简单啊。”欧阳雨泽听得很兴奋,期待着下文。 萧云想埋怨他打断,自己听得好好的,但见凤狐琪娘停下喝口茶水,润润喉,她也识相地闭上嘴。隐尘和俞苧夜都静静听着,她的眼神偶尔在她身上流转。 程琪在这边住大半个月,打探之外,最重要就是搜证。 她让贺予给她做一个假身份,这一次她交了钱,成功打入内部,跟周边街坊混到一块。 在祠堂他们每月都会演讲,这回,程琪被拉着一同前去。 她因只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还坚持记他们说的话而屡受褒扬,“这位姑娘,很不错,有前途。” 后来,她越记越厚,周边的蛇中难免有的起了疑惑,“小妹,你能记怎么多啊?”一个妇蛇问道,程琪赶紧收了收,做出腼腆的样子,不用她说,带她来到街坊自然就替她解释,“这小娃娃很可怜的,爹娘都不在了,我带她来听先生讲话,她穷没书读,因而记得勤。” “哇,这么乖啊。”周边随即有了附和声。 “每天都要拿起来读呢。”另一个街坊说道。 “小姑娘,今年几岁了?”周边蛇问道。 “七百多将近八百岁。”程琪小声回道,装得很到位。 “哎呦,还没八百岁,那说亲有些早了。”她此话一出,程琪羞红了脸,这回不是装的。 夜里,程琪点灯开始研究这一套东西的运转逻辑,木珂城自然找不到真正的南疆律法,这还是她让贺予找来的。 有一天,那差役竟在程琪面前露了账目,这可给她等着了,过了半天,找着一个好机会,给他拿住。 取了本子,那可真是如获至宝。 她这边有了进展,落衡县那边也出了不少事,司法院副院贺霆抓着几条蛇,却都出了事。 上上下下为这些证蛇奔忙,贺子兰身体不适,程矜过来伺候,不要紧的事都不避着她。 先前说是程仪要亲自来,到如今都没抓着,想必是她过于谨慎或是走漏消息。 没法抓个正着,想要治她的罪便更难了。 程琪回来看到一大屋子蛇,便知道事情不好。这些蛇聚一块,若真有好事怎么会她在城中心反而不知的道理。 她跪下行礼,行完繁重的礼仪,贺子兰才让她起身。 这么多蛇,程琪坐在最末,听着一屋子吵吵闹闹的,也没讨论出啥来。 各自回去歇息后,贺子兰单独找程琪,她要求屏退左右,“陛下,臣得了这个。”她把东西交给贺子兰,她接过去时难得有几分喜色,可多翻几页便全无喜色了,“这东西可当真?” “当不当真,还得他来告诉您。”程琪变出一个差役来。 差役现身跪趴在地下,没了往日趾高气扬的样子,颤抖出声:“您……您是?” “不识得本座不要紧,只要你老老实实把这个中事详详细细地告诉本座,便可饶你一命。”贺子兰端坐着说道。 差役在威逼利诱下说出实情,百姓种公家的地要交税,收获公家的粮食要交税,住公家的地要交税,这些都是基本的。买东西要收各种税,尤其是敬神拜神的东西,各家各户购入物品数量有限额,超过也得交税。 读书不但要交钱也要交税,但听祠堂宣讲是不用钱的。 百姓出县办事要交税,而若有外来物交的税最重,不论书籍,用品。徭役也是不可避免的。 最后便是给神明的香火钱,一年富者给一两银子,穷者给两三百钱。自然还有详细的划分,比较有些家庭实在付不起,而有些家庭在这样的环境还能挣到钱自然要多收点。 比起繁重的税,香火钱显得微不足道。 听到他说完最后一句话,贺子兰厉声道:“放屁!谁许你们假借国法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 “这都是上头定的。”差役低下头。 这多收的税,贺子兰是没见到一分,倘若她们真有生财之道也就罢了,竟搞出这等祸事。 “这只是条例,还没说具体怎么实行的。陛下,若是听了便更明了了。”程琪侧身站着说道。 “我们这些官差少交一半,若收得多还有赏,这少交的钱由那些富者填上,百姓就这么交着。自然了,富者不会多交钱,那些钱还不都是在百姓身上来的。听闻老辈的说,一开始没这么多税,后来经过各种宣讲,威压,才能施行一部分,如今全部条例都用上。宣讲就是族长还有一些长辈带领,好像上边的侍官发的文书里的内容。这些蛇少交三分之一的税,官府赋予他们对族内的绝对管控,同时若出了事,他们也有责。”差役听到那一声陛下,吓得身子抖,吐出更多话来。 “蠢才蠢才,你们给上司拼命,被蛇卖了还帮着数钱!”贺子兰怒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小的无知,小的无知啊。”差役叩着头,连连求饶。 贺子兰从刚刚气得捶胸顿足中还没缓过来,程琪看着小役,眼神带着几分可怜,“程琪,你想将他押下去,交由贺予,待深入调查县官,侍官程绱和城长贺壶后,本座给你铁令,将她们问罪归案。” 程琪领旨便匆忙去行事,遇到贺霆,对他行足了礼,他才慢悠悠地让她起身,小声说道:“程琪,议廷是一个池塘,你想听个响可以,想掀起波澜却不能。” “程琪受教。”她笑着回道。 这些官场之事暂且不论,先将木珂城的事理清楚再说。 她在将罪证搜集得差不多时,与程绱发生冲突,将她擒拿面圣。 近来,贺子兰也很愁,大祭司私藏铁矿,豢养蛇兵,只要找到罪证,一谋反论处,她便可将大祭司势力连根拔起,可惜…… “陛下,这是臣搜集的罪证,还有这个蛇证。”程琪把程绱的脸露出来。 她的那双眼睛瞪着程琪,“你无故擒我,有违国法。” “陛下下令搜证,大祭司侍官程绱阻拦,臣无奈之下……”贺子兰摆手止住她的话。 “程绱,铁证如山,有何可辩?”贺子兰看了那些物证,一些公文条例盖了章,虽是假冒的公文,但章是真的,还有来往书信。 程绱张着嘴,还想说什么伪造,嫁祸,可当她听到贺子兰说:“你的罪行,本座也曾亲眼看到。” 她跪坐在地上,恐惧地留下泪。 贺子兰理完朝中政务,又听完贺霆的禀报,到程琪屋子询问点事。 正巧之前保护的大嫂被她请到屋里。 “这个关头了,一点防范都没有。”贺子兰指责道。 “这可是陛下的院子,臣也是向贺予与贺霆首上请示过的。”程琪解释道。 贺子兰坐下,“贺霆能答应?” “左护法点头,他哪能不答应?”程琪说道。 这会,大嫂颤巍巍地跪下,“见过陛下,见过陛下。” “大嫂快请起。”贺子兰招呼道。 大嫂向程琪说起,他丈夫因加入县官那门生意,不但减免些税,逢年过节还有些贴补。但是这一去不多久便阴阳两隔,活生生的蛇换了副棺材。 程琪问她,她丈夫去上工后,你还见过他吗? “见过一两次吧,他当时跟我说,很辛苦,具体的事一概要求保密。”大嫂说道,“首上这样问,难道我丈夫果真是被蛇害了?” 程琪不敢下定论。 “一条性命就赔了点殡葬钱,这算什么?”贺子兰气愤道。 “饶是如此,还有不少蛇顶上,都希望这些蛇能撑久一点,百姓的日子实在过得太苦了。”大嫂说道。 屋里传出沉重的叹息声。 京都,大祭司府里,“禀告主子,程绱被抓了。”侍从告诉程仪,“现如今,抓我的侍官都不需要告诉我的吗?”程仪愤怒道,“是陛下的旨意。”她转头又想到什么,“贺壶那边不会也出事了吧?” “贺首上,希望大祭司弃了铁矿,交还公家。”侍从回道。 闻言,程仪更愤怒,“本官苦心经营,搭进怎么多财力,现在要我拱手把让给贺子兰?” “国君亲自查访,不死也得扒层皮,贺首上怕自己也搭进去。” “去去去。”程仪现在烦躁得很。 国君身边也藏着不少大祭司的自己蛇,程绱从前在她跟前掌握不少脉络,如今也通过这些向程仪求救。 黑暗牢里,程绱跪伏在地,“大祭司救我,救我。” 忽然有蛇出现在她跟头,“我是冤枉的,程琪这厮欺我太甚。”程绱为自己喊冤。 “你放心,大祭司不会放弃你。”那蛇回道。 之前,几个证蛇,铁矿区的两个头头,和另一个木珂城铁器制造所的蛇都消失不见了。 “有蛇在阻断我等调查,想动大祭司势力看来没那么容易。”贺子兰这几日心绪一直不高,程矜站在一旁说道:“这些年,陛下对南疆用的心大祭司总是不明白。”她干坐着也是无趣,拿那个买棺材的小伙来问。 可谁知他是个一问三不知的,报了名和籍贯,别的便说不出什么来。贺子兰问及家中情况,他说父母都不在了,父亲是工蛇,在他幼时,父母相继死去。后由县官扶养,直至成蛇,为他谋棺材生意。 听到着贺子兰便明白了,“可叹你认贼作父,上了贼船啊。” “您这话?”小伙不解,想了一会才明白,惊道:“这不可能!我父亲与县官相熟,他是去开创基业的。” 他此话一出,程珍心下一惊。 贺子兰来了点兴致,“这么说你父亲还是最开始那帮蛇,有无内情说来听听。” 但小伙说他当时太小什么也没记住。 贺子兰让蛇给他带走,让程珍去查他父亲程光晃的生平。 程琪最近忙得脚不点地,国君给了权限,她查到程绱,贺壶受贿敛财,程绱更与京中大臣结为一党。 起明县的县官自不必说,这天程琪正要去抓捕,这天贺子兰对于程仪也有参与的罪证纷纷断了之时,就在这天前夜,程绱逃了。 她一路逃到贺壶跟前,“贺子兰就在木珂城,你为何按兵不动,坐以待毙?” 贺壶见到她也不意外,身上没受什么刑罚,只是消瘦不少,“这都是上头的意思。我想蛇君亲自下来不会轻易干休的,势必要有一个蛇顶锅。坐以待毙也不好,把两个县官绑来交出去。” “你以为这回还那么好混过去吗?程琪在城内散播你的不是,叫那些老百姓起来反你。”程绱着急道。 “让百姓辨一时好坏容易,开民智难,木珂城历史在那,不论换谁坐这个位置他们都难逃陷入骗局。”贺壶说道。 “你就不怕大祭司信仰再度辉煌时,你命都不在了吗?”程绱说话有点难听,贺壶听不下去。“你不该逃到这里来,你往京里走,主子还能保你。” “主子很快就会过来了。”程绱说道。 程琪登门来逮捕,贺壶没想到她会突然到来,叫属下把程绱带下去。 “程首上风光更胜从前啊。”贺壶喝了口茶,看她一眼,见她脸色灰白,心中喜色难掩。 程琪向贺壶行礼,“城长首上,县官程度 篡改政法,欺压百姓,下官受陛下之命,前来抓捕,亦特来告知您。” “没想到你一个小小青州监察寮也来管我木珂城的事了?”贺壶很是不屑。 “时有所需,必有所用。”程琪不卑不亢。 贺壶忽然变了脸色,和颜悦色地送她走,出了正厅,下边蛇忽然来报,“首上不好,有一群蛇将城主府团团围住。” “什么……”贺壶没想到这么快,她看向程琪,她也有几分意外,很快往后退,与贺壶拉开距离。 双方都拔了剑,程琪进城主府没带多少蛇,眼下情势不利于她。 外头往里边打进来,贺壶想走被程琪拦住,两剑相碰,发出声响。天上忽然下起雪,待贺予赶到时,程琪身上乏累,几乎要被她挣脱。 南疆旧事(二)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程琪长剑用全力一抵,旋身下刺,牵制她的双脚,腰间铁令发出声响。 贺壶破除桎梏,贺予围上来,周围围上来各方大臣,她的四面八方,皆有剑刃指向。 “贺壶,你包藏程绱,意欲何为?”贺予此话一出,程琪吃惊地看向贺壶,眼现凶光。“贺壶首上,别再妄自挣扎了。”贺霆说道。 贺壶一手握剑一手拿着剑鞘,划向四周,有意做困兽之斗,她眼里带着锐气,寻着这群蛇的破绽。 她找上程渺,仗着自身的灵活,和白雪的掩护,突围,长剑一指,横扫,打伤程渺,往贺予所在的相反方向逃了。 程琪离得近些,急忙追过去,贺予被她扫了一下雪,反应迟了些。 贺壶用尽蛮力,她知道程琪体虚,此时正是好时机,不能被当场抓住,她在心里对自己讲,她不想沦为阶下囚。无奈贺予追来太快,“贺壶你再如此便是死路一条。”她看贺予的眼神带着怨气,长剑扣住大刀,不过片刻,长剑被大刀拼死往下压,正当她想对策时,程琪捂着左臂,上来给她一脚。 贺壶脱力跌倒,大刀架到她的脖子上。 贺予给她带上镣铐,回头看向那一群对抓贺壶十分懈怠的大臣,“一群混账!” 这群蛇本来有些心虚,被贺予这么一说,反而“理直气壮”起来。 贺壶成功缉拿,程琪也松了一口气,她忽然想到贺子兰,问道:“你们都在这,那陛下那边呢?” 贺予立即意识到什么,心想遭了。 自程绱出逃后不久到现在他们一直往起明县赶。 昨天深夜,贺子兰所住院里,匪徒团团围住,他们长驱直入。 她立于庭中,拔出剑,“你们是什么蛇?” “狗国君,拿命来。”刀斧划过贺子兰身侧,一场大战开启。 程矜和几个侍从在屋内往外探,有些恐慌。贺子兰施法将他们吓退,转头对她们说:“你们退回去。” 贺子兰的剑光在雪夜中频频出现,她的手脚不得空闲,手砍脚踢,不敢有一丝松懈。 她不能不能,神明告诉她不能滥杀。 贺子兰抓住他们的头目,“谁再妄动!” 很快,有蛇劫持程矜,“陛下,陛下。”她的眼里有泪光。 贺子兰慌了,这个自小陪着自己的蛇,“放开她。”“你先放了我们头目。”双方争执间,贺子兰看到被他们杀死的护卫,怒火上来,眼里红光浮现。 一击将劫持程矜的蛇击倒,长剑一划杀掉头目,这下匪徒更一哄而上。 程琪与贺予赶到时,日已昏,贺子兰坐在雪地石阶上,身上溅满血,剑尖滴着血。她的瞳色全红,俨然走火入魔了。院中竟一个活口不剩。 匪徒一波又一波,其他蛇不敢靠近贺子兰,贺予过去时,程琪门口那边又有情况。 她的剑抵住匪徒的攻势,这群匪徒跟不要命似地冲上来,鲜血四溅。 程琪这几日马不停蹄,此番赶回来身体是在苦苦支撑,她在贺丹,贺予赶到后终于撑不住,跪倒在雪地,长剑插在雪里。“活抓他们,留活口!”她的嘴里吐出这样一句话,同时也吐出一口黑血。 他们似乎收到指令,准备撤离,被贺丹指派的军队团团围住。贺予下令,他们被抓住,部分手脚太快服毒自尽了。她扶起程琪,她的手紧紧抓着贺予的臂弯,“不能前功尽弃,不能……”之后便昏睡过去。 贺子兰那边没什么事,贺予立即赶到程琪这边,摸着黑点了烛火,“妹妹,你醒着吗?” “姐姐,我好痛。”程琪摸着床把怎么也起不了身。 她大手一揽把她扶起来,“你不久前吃了药,得吃点东西进去,来我喂你。” 程琪吃进去两口后,拉着她的手,“我是中了毒,我是被蛇害的,我想要真相姐姐。” 贺予手一顿,面露愁容,“我知道,但你要先休息,我们不急,再吃几口,好不好?” 她又撑着吃了几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贺予给她喂了点止咳的膏,这东西对她这情况作用不大,但程琪确实爱吃。 刚出房门,没成想程仪竟然到了。 这会,她正在和贺子兰说话,贺予进去见礼之后问道:“大祭司,您……” “我把木珂城交给贺壶,闹出这样的事,确实是……”程仪手指抚着琴弦。 “都少说两句,此事不干您的事,本座想同左护法说会话。”贺子兰揉揉眉骨说道。 程仪走后,贺子兰问道:“程琪在哪?尽快将程绱问罪。” “她……倒下了,一时好不了。”贺予犹豫道。 “无用。”贺子兰不屑道。 “是毒发。”贺予解释道。 贺子兰摇摇头说道:“她程琪不就是解毒能手吗?” 她说完这句话,贺予也不再吭声。 程琪休养这几天,程仪给贺子兰吹了不少风,“那么几百号蛇,你亲手杀了他们,他们是匪徒也是你的同胞啊,你违背教义,滥杀无辜。” “他们想杀我。”贺子兰声音颤抖道。 “他们中尚有罪不至死的,你一概除了,岂不错杀无辜。蛇神教的是要明判罚,少杀戮,你却不懂。”程仪假装悲伤道。 程仪抚着琴弦,“那些大臣理应来保护你,他们却一大队蛇走了,才会让国君陷入困境啊。” 贺子兰低着头,心里是恐慌,害怕所做“恶行”被“天”知道。 “都是本座所见,大祭司勿怪于下。”留守这么一个小地方共两百多号护卫尽逝,贺子兰一时竟没有想到。 “陛下。”程仪还想说什么,却见她眼瞳呈红,头疼得厉害,“大祭司先退下吧。” 又过几日,贺子兰在程仪说动下,放了贺壶,但下令司法院暂且将尚任木珂城城主的贺壶扣在落衡县。 在此期间,程仪借她的蛇脉偷偷去看程绱,“主子怎么亲自到这里来了。”她的脸照在月光下,格外可心。 程仪蹲下,伸手入内捧她的脸,“我救不了你了。” 程绱是自程仪刚当上大祭司便是她身边的侍官,多年没有长进,特让她到木珂城历练,彼时她是想让程绱成为城主的,但程绱实在扶不起来,国君和诸大臣皆不同意。 “可是主子……”程绱还想再求。 “贺子兰言之凿凿,铁证如山。我接连求之,上仍不动摇,她认定那看守此地的两百护卫之死也与你有关,所以死不松口。念你追随我多年,我定视汝之父母为吾之父母,你安心去吧。”程仪说着不禁潸然泪下。 这批批匪徒来袭与谋反确实没多大关系,所以后来程琪怎么查都查不出。一来程仪要动贺子兰必须有莫楝点头,但她认为贺子兰实在听话,决定准她寿终正寝。二来,程仪收纳铁矿便是为自己夺权存蓄实力,这些匪徒不入流她看不上,此番举动仅仅只为程绱潜逃拖延时间,真相被揭露后也着实让蛇一惊。 只是她未有想到,贺子兰下定这么大决心,派了这么多蛇去追,自己的计未能起效,后来她思及仍有悔意。 程仪自狱中离开后,贺壶也劝慰她,意思是程绱太不识相,不该往她那逃。 程仪怪她多言,又加办事不力,不欢而散。 休养这么些天,没想到这一醒来,便听右护法要来换贺霆回去的消息,而贺壶竟然被放出。 她喝了药也未能恢复完全,毕竟此地条件有限,不及自己青州老巢来得便宜。 程琪听闻这些消息心情非常复杂,坐在案前开始写表。 此时贺予听闻她恢复不错,来找她,让她一起去觐见国君贺子兰。 贺子兰在处理公文,提笔写着写着忽然变得忧郁,把纸揉成一团丢到贺予脚边。贺子兰时常忧郁,暴怒,她都习惯了。两蛇跪下恭敬行礼后,贺予坐到贺子兰一旁,程琪站着。 “碌碌一生,平添三百多条债,贺予你说该当如何是好?”贺子兰悲色现在脸上。 贺予一生走南闯北,所系不过平安,比起她,对蛇神的信仰只会多不会少。 “未定冤案,先出鲜血,于上难以交代啊。”贺子兰说话带着抽泣。 贺予只能道:“陛下也是逼不得已。”她无助地看向程琪,她一个粗蛇,碍于信仰也不知该说什么。 “陛下,”程琪一礼道,“子民之仇敌为陛下之仇敌,您之仇敌自然亦为天下之仇敌,此等乱臣贼子,仅是诛杀还是太轻了。” “你这无信无亲之辈!”贺子兰振作精神骂道,贺予拦住她指的手。 “臣还有一言,陛下,左护法请听,”程琪说道,“匪徒伤民是地方不幸,君此来便为消解不幸,还百姓以幸,如此行事,不知错在何处?既为百姓之敌,便不受神明庇护。木珂城里受苦的百姓才是神的子民,死去的两百护卫才是神的子民。神明有知自不会怪罪陛下。若以陛下之行伤陛下者,不明理也,若以陛下之行愚陛下者,是为误也。其心比前者更可恶,也更可恨了。” 贺子兰听着怔愣地看向她,直至听完有恍然大悟之感,“程琪。” “臣在。”程琪作揖。 “你所言有理,即日起,由你与右护法全权负责此案,给本座查个水落石出。”贺子兰说道。 程琪领命。 她接手之后就开始审那些匪徒,程绱,还有两个县官。 查程绱和县官倒是很顺利,搜证过程中却总是在牵扯到贺壶时断了,之前也是如此。贺壶也因为证据不足被放出来。 她搜的程绱受贿的证据放在桌上,以及之前与落衡县官勾结私纳铁矿,残害蛇命,假拟公法,滥收税务。这些加起来够程绱死好几回的。 由贺丹保障程琪的性命安全。 这天在案前处理公文,“一群混账,本官才离开几天……”程琪气得捂住胸口。 贺丹赶紧蹲下抚她的背,关切唤道:“首上。” 程琪摆摆手让她放心,此时,大祭司座前灵童到访,两蛇起身相迎,侍从跪倒一片,“您怎么来了。”贺丹说道,此蛇程琪不大识得。“原来,长将军在这啊。将军到木珂城来不保护国君和大祭司,反倒保护一个小小监察寮总长。” “国君,大祭司有两位护法相护,我也是受命前来。”贺丹也算个这灵童好脸色了,可他给脸不要。“她也配,也不怕折寿!” 程琪刚想辩解,贺丹开口道:“住嘴,贺丹哪里保护不周,自有国君,大祭司论处,轮不到你说嘴。我受君命而为,倘若再有话,那我们便到座前分说。” 此事就此了了。 不久,程娴到这边交接事务和送药,“你是程琪首上的副官?”贺丹问道,“是。”程娴向她行礼,她连忙扶起,“军蛇不拘礼,首上随我来。” 这边交接完事情,程琪也对青州的情况明朗许多,但眼下还是木珂城的事要紧。 两个县官论罪革职后,很快轮到程绱,贺壶也身负受贿罪,又牵扯到铁矿案入狱,而贺子兰身边,程仪还在为贺壶以及她那一派蛇求情。 而程琪在贺丹陪同下,前往起明县走访。 自县官被提审入狱后,起明县内百姓有种恍然大悟之感,却仍是陷于黎明前的混沌状态。 贺丹向程琪说起起明县的蛇神信仰之事,提及此地自南疆未立国前就是一个信仰繁杂的地方。南疆立国后主信蛇神,贺壶居城长之职便信大祭司。 一路走着,两蛇也在暗访中得到点百姓心里的想法,县官革职将要被斩,城主也入狱,过往的一切都是错的吗?木珂城中泛起信仰迷茫,他们好像一下子没了主神。在南疆,蛇神代表上头,上头也代表蛇神,所以程琪认为不能放任子民对正统失望的情况继续蔓延。 回到起明县衙门,便开始启表,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正收好东西,一抬头贺项在门口不远处。东西装好,起身去迎他,“护法首上,内请。”程琪邀他进入。 “程琪,你发没发觉,这些蛇已经审不出什么了,”贺项面带失落之色。“也许这条线牵不出什么了。” 程琪明白他的意思,让他先坐下,“不管如何,贺壶这个城主是做不下去了,落衡县的县官在拷打中招了。” 贺壶在修筑合祭坛时贪了不少,这些是入了自己私囊,被搜出来了。 程仪听到消息时,贺壶已经被带走了,她气得久久无话,最后长叹一声:“这点钱贪来做什么。”她不能再失一个臂膀,也明白贺子兰是有意针对自己来了。这时她再说什么话也没用了。 “光这些个根本不够……”贺项叹了口气,“只要不是灭门之罪,国君一回心转意……唉。” “贪赃枉法已被证实,包庇恶者残害百姓,私纳铁矿,这东西就在合祭坛附近,合祭坛修筑流程有,相关蛇等证词有,她难逃干系。”程琪说道。 贺项喝口茶,说道:“就你说的后两者便很难证得,只要不是谋反论处,牵扯自己,为君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为民。过两天,一松口,就给她放了。” 如此一来,程琪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十月里忽然下起一场雪,过了这些天,院里的梅花开了。 “陛下,十月忽然下雪,这说明有冤情啊。”程仪说道。 “姨母,您先起来吧,贺壶这回是逃不过了。”贺子兰回道。 程仪起身凑到贺子兰跟前,“陛下,不觉着奇怪吗?左护法同程琪举止言谈密切,而今所惩之蛇皆为我部下,分明是她贺予排除异己,暗里构陷。而姨母未涉党派这才孤立无援。” 贺子兰近来心情烦躁得很,只因程琪查刺客土匪查不到大祭司身上,身边臣子鱼龙混杂,并不想对贺壶一事往上推到程仪头上。小小国君想要摆脱大祭司的控制成空,于是频频弹起清音琴,如今倒像是被迫看程仪越来越顺眼。 她低头沉思,未有明确答复,一句“本座也很担心姨母的处境,容本座想想。”便把她打发走了。 司法院内的臣僚,几个保护国君的随从官,还有程仪一派都在说起程琪办事不利。 右护法虽有制止,无奈上头就是这个意思,程琪只能当做没听到。 隔天准备完善措辞,料理一些杂务,确保万无一失后,到贺子兰跟前禀告。 经通禀,程琪入内找贺子兰,在一处亭廊远远瞧见,快步上前跪下行礼。 “你所呈表本座阅过,尚有话要说?”贺子兰深深地看向她,期待她的内容。 程琪恭敬行礼,“臣记得当日,陛下曾言缉拿罪臣,革去官职。” 贺子兰点点头。她便继续下文,“除去贪官污吏容易,改民风难,木珂城走到今日并非没有历史缘由,如若这些错误没有被拨正,多少蛇顶上这空缺也难保再次陷入此境。” “起来回话。”贺子兰一摆手,仍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加之臣先前几次查访,上表中有提及,木珂城中尤其起明县,开始怀疑,或者说对神明有所疑虑,甚至对中央有所怨言,这万万不可。”闻她此言,贺子兰点点头,看向远处,“加之百姓多年经受苦楚,蛇丁锐减,臣想请蛇去说讲,也怕他们不愿听,而况臣微言轻,故……” 程琪说到点子上,贺子兰了然转过脸,“贺壶做这个城主也有百来年,虽伪法施行年日具体尤为可知,但百姓确实受了不少苦。” 程琪一礼倒,“先前陛下下令,收铁矿经营所得,合祭坛贪墨,收归国库。伪法所获税钱充木珂城财政。臣以为聪明而不沾愚昧者,也未必会为面上的话而心怀感念,百姓更不必说。若要收民心,必然要让百姓对朝廷心怀感念。” “这倒不难,贺壶,程绱之流贪得不少精器珍宝,尽数抵了钱分下去。未免不均,那些搜证所知的欺压百姓的富蛇除罚处外,将这些精器珍宝买下。”贺子兰提出一个主意。 程琪作揖犹豫道:“陛下,臣还有一提议,这一年之前假借税收以及各种由头收的钱,据记录已经超过律法规定两年多的税收。” “免了之后的税收,记得妥善处理,本座让厘物部协助你。”贺子兰想着往后走。 程琪跟着往回走,小声试探道:“臣还有一个提议,能否将上月所获伪税分回去?百姓交多少给多少。” 贺子兰站住有些犹豫,程琪解释道:“收缴的银子已上交,余下两位新任县官告诉臣,统算之后还有盈余,经下臣计算,这笔抵一个月还能多些。百姓中有的穷得揭不开锅,这时候就该有一场及时雨下去。” “这确实开了先例就是开了一个口子,”贺子兰思忖一番,抬头看向程琪,“按规章来,果如你所说多出这些钱,那就这样做吧,统算结果过了司法院和厘物部两关还有木珂城城长,要施行下去时直接来找本座讨旨便可,不必再道道程序,程琪,要准也要快。” “是,程琪谢过陛下,”她说着叩拜贺子兰,“臣代百姓叩谢您的恩德。” “进里边,外边凉。”回应她的只有这么一句话。 回去之后,程琪又不知计算多少遍,才把结果递交上去,厘物部不少程仪一派的蛇,他们认为她想做的事不完全是坏事,甚至对程仪来说可能是好事,出了事也是程琪担着,便给她过了。 木珂城还没有新任城主,这里是蛇神的辖地,自然由大祭司管,这件事传到程仪哪,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她这是替自己打造名声,还是替我挽回名声呢?” 灵童小心问道:“那您给不给过。” “前两关都过了,我嘛,”程仪说道,“先拖着。” 她一拖,程琪就急,找她去。 “参见大祭司首上。”程琪叩拜过后,便问起正事。 “我想知道,这件事你是为谁做的,像你这样嫉恶如仇的蛇,也会帮我做事吗?”程仪问道。 “您是受蒙蔽的,这是陛下亲口说的,下官亦是同感。此事既有利于朝廷,又有利于您。短时间来看是百姓得了好处,可若长期下去,得益最多还是您。”程琪说道。 程仪看了程琪几眼,“还算不错,取印来。” 程琪得了令立即去办事,我将那些受害家庭聚集要请她们做讲师,这里头多成了孤苦无依之蛇,对程琪的话也很听劝。 “都识字吗?”程琪问道。 “做这个要识字吗?”大伙不解道。 “能说理也成。”程琪改口道。 大伙还是没声响,那位大嫂举手发言:“首上这事不难,我们这因为这个政策教书,说书的没饭吃,不如把他们弄来教我们,这些蛇虽然不跟百姓亲近,他们说未必有我们说传得广,但他们可以教我们嘛。” 她一开口程琪便反应过来,但见她神采奕奕,她也听进去了,直到她说完有些犹豫地看着程琪时,她才开口道:“这个主意甚好。贺丹去办。” 程琪一高兴忘了礼数,贺丹也没计较,“是,程首上。”她又立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们也跟着一起笑,程琪有些不解,她们中有蛇解释道:“首上那气势好像要抓壮丁呦哈哈哈。” 其实这些姐姐,娘们多是能说会道的,毕竟要独当一面,但没有一番学习,没有底气。 那买棺材的小伙,事情出了,多了许多误解,程琪也一一解释清楚才走。 又带了几个略识得字的姐姐到起明县,大嫂便是其中之一。 主导祠堂宣讲的官吏都撤下来,族长等叫来问话,讲几轮道理后,不服者换蛇当。程琪先把钱分下去,发动百姓的激情后才将他们叫来问话。他们也因分的钱少,当中不少蛇不满,但无奈她旁边站着贺丹,县官和护卫。 讲过一**部分没说通,讲第二轮许多都被百姓整老实了。 但程琪还是希望不要激化矛盾,当时有蛇的话,程琪印象特别深刻,“您放心首上,之前咱不知道那是错的,由他们说了算,现在道理您讲我们大家伙都听明白了,但他们装聋作哑就是不行。”“对!”“是啊!” 之后该走的蛇,程琪不会留,木珂城四个县落实到每一村,她花费大量精力。连贺丹都觉得是一场苦战,不少蛇轮流跟着,只有她一直跟着。 祠堂宣讲那些歪风邪气要改,学堂,要重新办起来,尚学之风也需再度兴起。 她们作为讲师去同每个百姓讲理,去传达贺子兰要程琪传达的意思。 明确真正的蛇神信仰,明确什么是信仰之下该走的正道。 顺顺利利办完这件事,木珂城总算安定下来,百姓无不感念。 而一些贵族觉得这种事太不入流,很是鄙夷,而毕竟开了先例,也有不少未牵涉利益的蛇不认同。 可这是贺子兰点头,他们不好明着攻击此事,只好明里暗里攻击程琪。 这些言语攻击程琪倒是很难放心上,程绱成了最后背锅的,揽下一切罪责,她要去当监斩官。 这事背里也是有蛇推动,不让程琪和程仪有交好的机会,议廷的高位多少世家大族霸着,绝不想让程琪升上去。 贺子兰这边也听到不少话,对程琪种种“放肆”行径也心生不满,眼下这个结果她并不满意,而这责任多是落到程琪头上。 对此贺项也不好说话,贺予临时被调去处理军务,过几日才能回。 程仪最近往贺子兰那走动得勤,但却是闲聊家常,还提及程琪做的那桩事,觉得她做得不错。 此案了结,怎么多臣子在此,大冬日的举宴是最相宜的。 贺项见贺子兰未加封赏,态度不明,殿后向贺子兰提及此事。 “程琪办事不利,入司法院难以服众。”贺子兰说道。 “陛下,即便不入司法院,也可行别的封赏。程首上数月奔忙,天寒地冻地这样跑着,而若干大臣借由天寒窝着,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则她将此案办得如此漂亮,不应不加封赏,陛下。”贺项说道。 “这事不忙,本座思虑思虑。”贺子兰说道。 既然陛下这样说,贺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前边,诸臣也说起不少话来。 许多世家贵族奚落程琪,尤其是贺霆的簇拥更是起劲,程琪辩驳几句也不多吭声。 贺壶的处置,司法院的意思是带回京都处置,她亲去问了贺项,说是上边的意思。 程仪派对程琪更没有好脸色,“首上忙前忙后,没得一点好处,青州那边又疏忽了。”程仪说道。 “是啊,别陛下也去微服私访,您也把官丢了。”司法院那一边出声,奚落的却是程仪和程琪。 “青州那边出事的话,也不知吃痛的是谁。”程琪夹起一块鱼肉吃进嘴里。 贺子兰就坐后,诸臣没有那么多话说。 宴席间,贺壶居然出现,一步步走来,问道:“程首上,我木珂城的鱼好吃吗?” 程琪有些怔愣,看了上边,各大臣脸色各异,程仪笑道:“贺壶不做城主还是我的副官,在未获罪前,我让她过来伺候,这没什么。” 看来是吹风出效力了,她想,回答道:“这里的鱼虽好,却不如青州的好吃。”贺子兰看向坐在最末的程琪,面带不悦,未发一语。 之后,贺子兰上了黄金百两,又给了少制三级的誉号,今后她便领长制三级的俸禄,但没有长制三级的实权。 再之后,回了京都,程琪回任上,听到贺壶仅是免了城主之职,还做大祭司的副官,还是长制二级的官衔。 许多蛇都觉得惊异,但也都闭口不言。 转眼,春到了,青州下起绵绵细雨,雨停之后,鱼儿更加鲜美。 这天程琪正在着急地处理政务,忽然院里有动物跑动撞碎瓷瓶,一个青瓷。那是上天的征兆吗?她想。 监察事务收关时发现不少问题,近年关,不想大动这些,仅是制止,敲打。如今春暖花开是时候活动活动了。 这天,贺予来看她,询问身体,“还是老样子。”程琪说道,脸上略带愁色,“听说边境又有动静。” “你放心,都解决了,”贺予搂着她的肩,两蛇一起往里走,“放心好了,若真有大事,你青州兵第一个要被调动的。” 两蛇闲唠家常,贺予能待不过两日,只能说些勉励的话。“姐姐,贺壶的事……从前只听过大祭司协助当时国君登位,可到而今,这感情竟让陛下泯灭是非,免去她城主一职倒像是无奈之举。” 贺予闻言摇摇头,“有些事,有些蛇也不知几时变成如今咋办模样。” 一千多年前,贺子兰降生,之后王后再无所出,本该由国君王后所出继承的国君之位眼看就要到别蛇手上。 贺子兰身为公主儿时过得艰难,她被摆在一个炙手可热的位置,却不受重视,深陷非议。连母后都嫌她为什么不是儿子,让自己脸面无光。 贺子兰常常将自己关起来,哪都不去就是练功。 当时程仪已经经过重重选拔,又经王后举荐,受洗礼成为大祭司。她成为大祭司后虔心向神明,一生将无偶无后。 “姐姐,已有个女儿又何必成日里唉声叹气的。”程仪说道。 王后程秋訸埋怨道:“荷仪,你服侍蛇神改了名,可你仍身处宫中却忘了姐姐的难处。” “国君打算过继一个做储君?”程仪问道。 “正是,从来没有的事,怎不叫我难堪。”程秋訸说道。 程仪似乎不关心王后姐姐的担虑,“我外甥女子兰在哪?” 程秋訸报个地名,她说,照旧在涂桐宫不出门。 之后,程仪便去探望过几次,她发觉这孩子资质不错,不过四百多岁,便能和自己过十几个回合。 日子渐渐过着,转眼贺子兰六百多岁,国君是老来得女,议廷诸臣都提议早立储君。 不久,贺子兰不见了,后来知道是被有心蛇骗出去,想害她没成,在她逼问下,服毒自尽了。 贺子兰不知这一行走到哪里,只知道走了许久许久,她不认得路了。 她在密林里喝露水,野果充饥。 这天夜里迷迷糊糊就要睡着,忽然觉得头顶滴下什么,湿湿的,睁眼一看,眼前近乎漆黑,大蟒瞳色闪着光,贺子兰被吓得魂飞魄散,几日艰难日子和这一生背负的莫名其妙的罪名,也许就此死去也是好的。 心里闪过这样一瞬的念头,但当她逃出几步,看清那变异恶心的东西,不行,即便要死也不要死在这鬼东西嘴里,她加紧地逃。 大蟒速度也不慢,她只得喊起救命,跑到了一处绵绵石山,试过反击,却有心无力,黑暗之中是无尽的绝望。 此时远处传来箫声,一根闪着金光的玉箫向这边走近,大蟒受到袭击在地上抽搐,被她打伤后逃了。 她走近贺子兰轻轻摸着她的头,“吾保佑你。” 贺子兰吓得眼泪直流,根本没看清她的脸,过后她竟沉沉睡去。 隔天一早,贺予随父亲到山里捡柴火,皆因她太好动捡着捡着就跑远了,她父亲只得追过去。 过会他们便在一处巨石旁发现一个小姑娘。 “爹,爹,这里有蛇晕倒了。”贺予喊道。 贺予和父亲将贺子兰带回家中,休养之后,贺子兰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明显好转。 可她毕竟年纪不大,从小受攻击萎缩,待在涂桐宫也没有太多见闻。那夜生死一念间,如今再想怎能不怕,贺子兰睡不安稳,贺予也被吵醒。 “妹妹,你来我家几天直说姓名,年纪,不说来历,也甚少说话,如今又整夜睡不安稳,不如将事告诉我,好叫我心里明白。”贺予抚着她的背说道。 贺子兰抽泣着描述起那夜的情形,旁的一概不提,“也不知那来这怪东西,你莫怕,今后我保护你。” “你跟阿叔将我救起带回,对我有救命之恩,子兰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贺子兰说道。 过了不久,贺予她爹便说要给贺子兰找回家的路,她本是不愿,心愿却难以对他们说,只得答应。 贺子兰丢了,程秋訸也难免着急,可她身处宫中,只能听任国君的安排,可偏偏国君对此事极不上心。 程仪因礼法大事,往返宫中与蛇君山,晚一点知道消息,可她一听到消息便派蛇去找。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要是这样不明不白丢了也不成。 程仪认真办起事效率还是极高的,贺予和她爹也亲自把消息递上去,这天,程仪在官吏引路下,只带着当时年纪尚小的程绱一同前往。 贺子兰见到是程仪来,一颗心落了地,看到程仪如此关心自己,她心中难得欢喜些。 “青州是个好地方啊,姨母在青州也有宅子,跟我走吧。”程仪说道。 贺子兰却摇摇头,她怕。 于是,程仪又提议,给贺予一家置办宅子,也让她的外甥女住好点,贺予她爹却不愿,“禄远大于功,小的受不起。” “可……”程仪犹豫看向贺子兰,“你住在这舒坦吗?” 贺子兰点点头。 “也好,也许在这反而平安。”程仪无奈,只命蛇将贺予家修缮一番,又给了贺予老爹百两,他还要推,程仪却不肯,“我这外甥金贵得很,真要在这长住下去,花费可不止置办宅子的钱,您不必推辞。我会派暗卫保护你们一家,出了什么事,还请及时告知我,我好……”她说着流露担忧,“但愿别再有了。” 她安排好一切,便着急回到宫中。 程仪利用手头的权力拖了立储君之事,又到王后宫中,“见过王后姐姐。” “妹妹,何须多礼。”程秋訸说道,“看你这神情,子兰找到了?” “正是。”程仪扶着着急的程秋訸坐下。 “怎么不接回来?”她问道。 “姐姐别急,我都安排妥当了。眼下立储之事才是要紧,”程仪说到后边略带着气,“这储君还没立,他们便敢害您的亲生,倘若将来他蛇孩儿坐上此位……妹妹照旧是大祭司,您照旧是太姬,可时长日久难免会变。如今国君对您有怨,外头对您敢起议论,将来是何处境,妹妹真是胆寒啊……” 程秋訸被她说动,可是她是个没主意的,前半生听父母的,后半生听妹妹。 “子兰既然是您与国君所系唯一血脉,那个位置本就该是她的。”程仪此话一出惊醒程秋訸。“你的亲生女儿坐上宝座不比外蛇来得便宜。” 此后,她们便开始为此事奔忙。第一等便是说动娘家,原本娘家在朝中的势力分派别,非常不团结。 贺子兰同贺予一块吃住三百多年,程仪常常来看她,程秋訸也会在她帮助下偷偷来看她,两蛇一块练功,贺予的邻居贺项也常有来往。 她将近一千岁时,程仪来把她接走,并没有立即送回宫中,“子兰,你听姨母说,我对上说的是你在姨母里受教,受的是蛇神的教导,回到宫中后,姨母会帮你成为储君。” 贺子兰在她期许的眼神下点点头,可心里还是迷茫。 程仪在这些时间里一直壮大自己势力,也在挣取程家派的支持。 当她提出由贺子兰作为储君后,国君强烈反对,经过几月的磨战没有结果。 这天,程仪又入宫去,国君正在呵斥她的姐姐,他辱骂声似乎没有传进她的耳里,她正襟后,低着头,这是通传大祭司求见,她眼睛亮了亮:“快请。” “站住。”国君喊道。 程仪听到动静,自己走进来了,“姐夫不希望我来看姐姐。” “今日正好,程仪也在,我把话说明,我只认贺子兰,你有本事害子兰,不如连我一同害了,便一了百了。”程秋訸说道。 国君仰视大祭司,程仪行礼道:“臣相信,子兰在臣的扶持下会成为一代明君。” 国君见她坚决地将程秋訸护在身后,登时无话可说。他自己是个糊涂混账蛇,程仪平时除了虔诚向神明,骄奢混账模样他也见过,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有这样的打算,下这么大的决心。 之后,程仪迎贺子兰入宫,不久便成为储君。 程仪曾向莫楝提及立贺子兰为君的想法,莫楝觉得这个主意新鲜。 她下定决心是在贺子兰成为储君后,时常陷入心症,千缘听闻了特意做清音琴又给了贺子兰琴谱托她拿去后动心的。 千缘不参与南疆政务,所以在南疆民间信仰弱些。“难道造世之神却要被遗忘吗?”“那你觉着怎样才对。”千缘端坐听她讲。 “娘娘,当今国君昏庸,我觉着应拥立新君,可助南疆再次繁荣。”莫楝说道。 “你不对蛇君设那些条条框框,或许再次繁荣也很容易。”千缘喝着茶道。 又过了一段时间,莫楝忽然来找她,“贺子兰就要成为国君了,娘娘您也为她付出过,不想去做个见证吗?” “贺子兰……”千缘嘴里刚吐出三个字,便被莫楝拉着走了。 贺子兰特意到青州向南疆的天和地见礼,才回京都登位。 大喜的日子,千缘也换上朝服,莫楝身着华丽的衣饰,旁边的莫岑也翘首以待这场盛典。 贺子兰摆了三拜后,千缘赶紧将她扶起,“你是……”她想起她是那夜自己救下的女孩,缘分……或许这就是天意,千缘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莫楝看见后心中之喜更胜千倍。 一千岁坐上国君的位置,由大祭司和太姬主政一百多年,近几十年才亲政。 她听了这一层故事,心中多了几分底。 程琪说道:“妹妹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贺予摆出“请”的手势。 “陛下微服私访,何时到青州走走?”程琪原来是想请贺子兰来,这事她贺予做不了主。 不过她在贺子兰提了一嘴,没想到贺子兰竟然答应了。 刚开春没什么政务,贺子兰最近头疼得厉害,需要休养,程仪那边算刚逃过一遭,这会也没盯她那么紧。 她移步来到青州,同程琪商讨。 “青州有臣不能轻易动的蛇。”程琪解释道。 贺子兰坏笑道:“又要借本座这支旗。” “是臣愿为马前卒,为青州为陛下效力。”程琪恭敬道。 两蛇动身到青州各处寻访。 一处厢房内,“这帮混账,也是聚到青州了。”程琪有种身处主场的无力感。 “都是纨绔子弟,你还不好好伺俸着。”贺子兰嘲讽笑道。 简单吃了几个菜后,商议着正这么抓住他们的尾巴。 “青州五县三郡中,这两个县屯兵屯成地方恶霸,州长受贿卖官,贪赃枉法的也难以估算。”程琪气愤道。 贺子兰挑了挑眉,“你是打算好,让本座过来给他们一锅端了?” 程琪略带心虚地点点头,“这是最近的一封检举信,一些事往上禀过,之后也了无音讯。” 贺子兰闻言紧锁眉头,拿过检举信,“先把这个受检举的恶霸拿了。” 一行到达柏峰郡香林县,进入酒家后,便里边热闹异常。 原来是两家蛇争订座位做喜事,吵起来了,打伤一方的一个仆从,“明明是我家先订,凭什么你说什么是什么。”一方代表说道。“凭小爷我有钱。”另一方的公子哥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程琪立即向周边蛇问道。 “听说是东家的小少爷要办周岁宴,但郡守的侄孙也要跟他那些……呃朋友,要宴请他们。”有个男子回答道。 “这么说,便是无理取闹,以财权压蛇喽?”程琪说道。 她的话立即吸引了那位小爷,“怎么,你有话说?”程琪还没应声,他便动起手来,贺子兰护住她,将他压在桌子上,“她随口乱说,你们本是办喜事,别闹到去见官反而不好。”贺子兰说着将他推回给仆从。 此时贺子兰是女扮男装,那位小爷被按一下缓不过劲,“总之小爷,二月二十一定要在这办,走走走。” 他看向贺子兰这边,正要放狠话,忽然腿一软,手使不上劲,跌倒了。惹得哄堂大笑,仆从赶紧拉他起来,“你们都给我等着。” 仆从扶着他抓紧走了,那一方的先生上前笑着行礼道:“有劳仁兄仗义执言。” “客气客气。”贺子兰笑道。 一场闹剧过后酒楼里又回归平静,两蛇进了厢房,“这就是受检举的那位?”贺子兰问道。 “正主是那位郡守的儿子,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程琪笑道。 “看来这一家子都不简单。”贺子兰说道。 程琪不只顾之前的初步调查,而是实地地,真正对着这个蛇去查,未有进行仔细地调查她也不敢下结论。 夜来风静,程琪胸口阵痛不禁想起弃忧谷中的师父,若师父在她也无需如此痛苦了。 平日里,两蛇一块走着,打听到的话都说这郡守蛇不错的,就是太纵这侄孙。 两位对视几眼,贺子兰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回去说。” “这封信,白纸黑字写着身份名姓,不可能是误传,有蛇要害你啊?”贺子兰笑问道,语气又有点严肃。 程琪尴尬地笑笑,“陛下,监察寮鱼龙混杂的检举信不少,臣也不敢往上传,不过欺男霸女却有其事。” “你啊,还好之前没把话说满,不然……”程琪抓住她要指控自己的手,“陛下,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得好。” 她俩又展开一些明察暗访,又听到另一批蛇骂这个郡守,说他治下不严,本身也贪图享乐。 “这是?”程琪看到贺子兰手里一封像信的东西,“请帖。” “东家小少爷周岁宴?”程琪问道。“要不到他那去打探?” 两蛇正借问着路慢慢走着,忽然在拐进小巷后,眼前出现一群蛇,围住她们。 “两位留下你们的狗命。”为首的恶霸说道。 “光天化日下,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程琪喊道。 “别的地方不知道,但在香林县我们小爷就是天。”嗯吧一呼百应,他们齐齐攻上,被贺子兰一一击溃。 “陛……公子。”程琪一时忘了身处何境,“我留着你的脑袋有用。”贺子兰只回道。 程琪以为她看不上自己的武功,冲上前三两下继续向前的贼子打趴。 恶霸头头腿软得打摆,“常言道,擒贼先擒王,你是贼首,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程琪上前控制住他。 “什么首不首,小的有眼不识两位高手,还请你们饶恕我无知,再不敢了。”恶霸头头回话。 “先将这一干蛇收监,公子你说如何?”程琪小声附耳问道。 谈笑间,她被控制住的贼子,一干蛇等,被她收起来。 又到那东家程府去了解内情,东家是做丝绸生意的,生意做得极好,因而起了个东家名号。一说东家便知是这个程府。 在家翁的引荐下,进了府内,进了里屋,没见到主子家,便同府上聊起郡守侄孙程皓翔。 此蛇,常住本县由于是郡守侄孙,县官格外给脸,任由其胡来,如今恶势力越发壮大,不满足于欺负欺负平头百姓满足自己的私心。而是嚯嚯起县里商户,找他们不痛快,以此彰显自己的权势。 贺子兰听着摇摇头。 程琪跟这些地方权势也纠缠不少时日了,惊讶之余反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做?小主子的周岁宴……” “这还真是个难题,我们老爷行商,结交四方朋友,此番宴请亲朋好友,要是忍让退一步,这全乱套了。”家翁敦厚的声音让贺子兰听得入神。 “天色不早了,既然你家主子事忙,不如我等先走,周岁宴再会。”程琪拉了拉贺子兰的衣袖,她转过头轻点头,回看家翁。 忽然厅堂传来响声,一个洪亮的声音说着,“贵客留步。” “是老爷。”家翁上前几步相迎,两蛇也起身,“程老爷。” 一起去到厅堂,程老爷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贺子兰只是笑着点点头应和几句。 程琪提及一事,“县官和程皓翔交好,可您毕竟是地方大户,便可以轻易得罪。” “虽是一伙,可行径未必统一,便是一家子也无法弥补这一点,何况他们……”程老爷乐道。 距离程家周岁宴还有几日,程琪和贺子兰又去调查了这位香林县官。 当日酒楼异常热闹,掌柜要求添钱办席之前也给添了,酒席摆起来,贺子兰和程琪也赶到入座。 府上总管跟掌柜又是好一番交代,“这些银子是我家程老爷额外请你喝酒的,今日您可得布置妥当。”“是是是。”掌柜接过钱,一脸谄媚。 那边酒饮得热络,祝贺声不止,突然程皓翔带着一帮蛇杀来。 他直骂掌柜,“狗东西,你不把小爷放眼里是吗?” “这这,谁给钱谁说了算本就是他家先订的。”掌柜说着躲起来。 “不听小爷的,还想办席?”程皓翔怒道,“给我砸!” 程老爷让家丁把小少爷和妻护住才出面,“程公子,这是何必,您要宴客,楼里边还有厢房。” “放屁,我看你是没懂我的意思,动手。”听到他这话,程老爷脸现惊色。他自己自顾自动起手,打伤两个家丁。 程皓翔好一会没听到动静,一转头便看到贺子兰,她又施法让客蛇和酒楼掌柜伙计动起来。 “又是你,你是程家雇来的?”程皓翔恶狠狠地看着她。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你要加钱,东家也出得起,也做出让步,而如今你不过是在无理取闹。”贺子兰跟他掰手腕,他根本不是对手。 程皓翔见势不妙,转而袭击程少爷,程老爷赶紧护在母子前边,而他的手臂被贺子兰一把抓住,用力一拧,又狠狠推开,周围蛇拍手叫好。 贺子兰取消定身术,又施法将所有恶霸击溃。 程琪怕不好收拾,走上前,一时情急喊了一声,“子兰。” 贺子兰又踢了程皓翔一脚,转头问道:“怎么了?” “不能闹到见官,县官见过我。”程琪小声道。 贺子兰正在想对策,程皓翔扑上来,她给了他几拳,揍得他鼻青脸肿。这时衙门的蛇进来了,“你在做什么,竟然动手伤蛇。” “是啊,把我家少爷打成这样。”侍从怕自己刚刚保护不利被怪罪赶紧出声。 “差爷,是这位程公子先闹事的。”程老爷解释道,周围应声。 “不管如何,把程公子打成这样是事实。”捕头说道。 “是,我要报官,我要报官!”程皓翔说道。 贺子兰似乎不惧,“一蛇做事一蛇担,您别打搅这喜宴,我不怕跟你对簿公堂。” 一行蛇洋洋洒洒往官府去,程琪带上斗笠追过去,程老爷又招呼一下客蛇后,带着两个受伤家丁也上衙门去。 县官似乎早有准备,高坐公堂,说道:“堂下何蛇报上名来。”他懒洋洋的态度,做事没个章程的样子气着。 她见四周无蛇应声,行礼回话,“草民贺心,青州环郡河乡县蛇。” “本官问你了?自然是苦主先禀。”县官有意戏弄,一时间哄堂大笑,公堂那还有公堂的模样。 贺子兰拳头拧出汁。 “首上,草民程皓翔要状告这厮重伤我,还有我的仆从。”他说得可怜。公堂外不知情蛇都要被骗过去,“是你先动的手。” 这时程老爷赶到,带着家丁赶到,“首上,我有证蛇。” “县官首上,此蛇先打伤我家丁,这位贤士才出手。”程老爷虽然在衙门边说得极大声,但他根本就不理。 民蛇反应过来原来那个程皓翔,还先打伤蛇。 程皓翔雇的讼师说道:“他们是一伙的,首上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首上,在场除了本家,还有客蛇,伙计,皆可作证。”程老爷说道,县官就像没听到一样将蛇晾在一边。 贺子兰已被激怒,考虑他蛇处境不敢妄动。 “贺心,你承认程公子身上的伤是你所致吗?”县官说道。 “是。”贺子兰说道。 程琪站在衙门外干着急。 “那程公子觉着理应赔上多少?”县官问道。 “十万两才勉强够。”程皓翔狮子大开口。 贺子兰气得说不出话,瞪着程皓翔。 外边也传来议论声,“十万两也太多了吧。”“是啊是啊。” 程老爷有些紧迫,他现在根本没有插手的权力。 “就这么定了,当堂结清,”他惊堂木一敲便要贺子兰赔十万两,“若赔不了,便暂押天牢。” “刑罚判定竟然不按国法皆听一蛇之言,程县官你胆大包天!”贺子兰骂道。 “你同本官争这些无用,收监。”县官说着捕快便将贺子兰押入天牢。 贺子兰最后往蛇群中看了一眼,跟程琪的视线对上,让她尽快处理这件事。 程琪整理好斗笠往回走,途中遇到程老爷,“哎,这位姑娘,你那位同伴有麻烦了。” 到程府里,“程姑娘快请坐。”程老爷的内蛇招呼道。程琪摘下斗笠坐下。 程琪提议程老爷到郡守首上那上禀此事,程老爷怕帮亲不帮理,又担心官官相护。程琪让程老爷尽力去做就是,实在不成还有别的对策。 这样一来便可测两蛇之心,只是国君受苦了。 程琪急召副官程娴,将所抓十几条蛇递交,由她主审,自己监督,又跑去查县官底细。 经程老爷及其他小商户之口,县官前不久连接本地商户组成联盟,打压小商户,平调市价。 东家因不服其中规矩并没有加入,但大宗商品的商户皆已加入,对平常老百姓的生活影响极大。 “什么联盟,这不就是官商勾结。”处理文书的程琪抬起头对程娴说道。 “这帮蛇……首上,您在找什么?”程娴问道。 “没什么。”程琪在调查县官就任一来上交的文书,之所以不告诉程娴,是因为她心中也有疑虑,木珂城之事会不会从她这泄露,“审得如何?” “不少蛇招了,他们是程皓翔和香林县官豢养的打手。”程娴回道,“整日里就是做些打压百姓,还有打他主子不满的蛇,这是供词。” “嗯,我有几点事要问,你提审吧。”程琪话音一落,程娴立即安排几条蛇上来,“首上。” “首上首上,我们是无辜的啊,都是受程皓翔和程廖指使。”一条蛇求饶道,其余的立即附和。 “程廖小小县官,他缔结这些联盟,谁给他的胆子,郡守也支持吗?”程琪问道。 “不是郡守,是之前一位高蛇指点这门路。”底下蛇小心回道。 “什么狗屁门路。”程娴骂道。 “指点的蛇你们见过吗?”程琪问道。 “小的见过,看着不像官场里的,那些蛇的手段比我们更凶。”其中一条蛇回话道。 “县官公堂公然不遵国法这事多久了?”程琪问道。 “小的不怎么了解这些。”他们回道。 “嗯?”程琪出怒音,吓得他们不得不回,“有两三年了吧。” 审问就此告一段落,暂且收监。 青州有谋逆派,程琪也不是头回听说,但光凭恶势力就敢轻易在百姓面前藐视国法,上头还得有蛇才是。 “首上要出行只身一蛇不行,万一身体有什么状况连个报信的蛇也没的。”程娴说道。 “我新制了药,我乏了,你先退下吧。”程琪说道。 夜里,程琪翻阅着文书,忽然咳嗽几声,想喝程娴做的梨子汤,可惜…… 她彻夜翻阅了香林县近三年的文书。 程老爷也有些手段,先利用舆情,再辗转告诉郡守此事,程康听闻此事派亲近之蛇去了解。 果有此事,他便动身前往香林县,令下属押住程皓翔,登县衙,“首上,拜见首上。” “传贺心来见。”郡守说道。 “快,快去。”县官边吩咐边赔笑道。 天牢里火把亮着,阴冷之地,贺子兰待了一天多,此时气燥得很。 衙役过来开门,“你还真是走运,郡守首上要见你,快走吧。” 贺子兰却没有动,“郡守首上要见我,就请他亲自到天牢来。” “你……”衙役门都开了听到这样一句话,强行拖出去又不得,只得折返回去禀报。到了郡守面前,颤颤巍巍回道:“首上,他要您亲去见。” 郡守闻言有些意外,面色不好看,“真是狂妄,罢了,带路。” 程康走到牢房外,招呼他们退后些,自己进去,一个身影矗立看向小窗。 未等郡守出声,她转过头便把程康吓了一跳,“陛……” 贺子兰一摆手让他小声些。 “都退下吧。”等蛇都走空后,程康腿一软便是一跪拜,贺子兰不放心又起结界,“柏峰郡郡守,好个程康!你的好侄子可是要本座赔他十万两啊。” “陛下陛下,我那侄儿荒唐,您切勿当真,下臣也断无此心啊。”程康跪在地上身子都在抖。 “混账东西,纵你侄儿,纵得在本座面前打起蛇来,本座阻止,连本座也要一块殴。”贺子兰气得只指程康的脑壳。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程康只是重复说着,边说边磕头,“陛下,下官该如何处置。” “照国法办,你那侄儿罪行累累,你先自查,本座在此等你,还有打伤两个家丁理应致歉。”贺子兰说道。 “查清楚再看看我打他应不应该,需不需要赔偿呢?” “是是是,可……您也不能一直待在这,有伤圣体啊。”程康犹豫道。 “尽早查明,公道,本座想要的是公道。”贺子兰说道。 程康只得领旨去办。 另一边程琪已经听闻消息,便动身到程府打听,“郡守到香林县了,但你那位同伴还没被放出来。”程老爷道。 程琪思虑一番,心中暗笑,佯装道:“我近来也在筹钱,就怕真给赔空了钱袋。” “怎会,姑娘你多虑了,郡守既然来了,定赔不了这么多,这钱由我来出,你和那位公子受惊了。”程老爷说道。 夜来风凉,程琪虽然心里有底但还是有些忧虑,担心贺子兰,还在牢里总归不好受。 程皓翔之前强抢民女,加之当街打伤蛇,又与县官勾结,其父与程廖同盟,收受贿赂,排除异己。 程琪将相关证蛇找来,并排查程康与这其中的干系。 程皓枫是程康的儿子,程皓翔之前强抢民女,就是假冒的程皓枫的名,最后也是程皓枫收的尾。 据程琪下级所说,这信应是这民女一户所递。 但他连最基本的调查也没有,就这样交上去了。 程琪找到她家门楼,身上带着银子和药箱,找到姑娘一家了解内情后,递上钱银。 酒楼老板也是联盟中的一位,程琪之前顺着他这条线查到不少东西。 在查访过程中,发觉漏洞,找到一家虽黑心却捞不到钱的商户,在程琪引诱下愿意检举程廖。 程琪在仔细调查那写文书后,发现程廖很喜欢搞冤假错案,可以说是无法无天。 她招呼上程娴,“告知郡守,程廖涉受贿贪赃,拉帮结派,欺压百姓,提审。” 程康刚收到消息不久,程廖已经被提审走,他已然查到程皓翔当时当街打伤蛇,与各类蛇结交,前段时日又在酒楼闹事同贺子兰起冲突,四月二十这天,打伤东家两个家丁。 他叫程皓枫来问,“你堂弟打伤蛇的事,是你收的尾?” “是,弟弟当时假借我的名头,苦主找上儿,只得赔了三百两药费了事。”程皓枫有意避重就轻。 “混账东西,这么大的事竟也瞒着我。”程康怒道,“你的好弟弟,还拖欠两百多两银子,监察寮的特意来问我这事,你如何交代?” “儿确实替皓翔出了这三百两银子,只是……他竟然,孩儿办事不够周全,真是该死。”程皓枫回道。 “你确实该死,包庇他的县官已经被提审了。”程康长叹一口气。 因罪证过于齐全,程廖被定了罪扣在监察寮,还有几项罪责在追查。 今日,贺子兰已被关在牢里三天有余,“逢香楼打伤蛇一案,经监察寮复议,搜集证词后,贺心为正义之举,判其无罪释放,所系十万两银子赔偿皆系枉法。”程娴宣读完文书后,师爷不乐意了,“程皓翔伤得不轻,无需赔偿吗?” “若是斗殴自该赔偿,可程皓翔是先动的手,以多欺少,贺心不过反击。”程琪亲自迎贺子兰出来后说道。 “您是那位首上?”师爷疑惑道。 “我家首上是监察寮总长,我是首上的副官过来传达文书。”程娴严肃道。 “程娴将他也一并带走。”程琪说道,她身后跟出个贺子兰。 不日,程皓翔被其叔父抓去审问,天黑之前给去审问结果,“陛下,您看。” “他好侄儿还跟谋逆派勾结,这也查不来。”在牢里待了几天贺子兰正换完内衣,披外褂。 “将他那个商盟了解清楚,顺势解了,别再搞得地方乌烟瘴气。”贺子兰说着往圆桌走,“是。”程琪应声还在整理东西,程娴正安排着菜。 “陛下,这道铜锅鱼滋味好,您尝尝。”程娴说完便退后。 “嗯。”贺子兰应了一声坐下,程琪反应迟了,急忙赶到,又愣住。她笑着起身,程琪摆出“请”的手势后,她坐下,程琪才跟着坐下低头说道:“陛下恕罪,下臣失礼。” “不妨事,用饭吧。”贺子兰笑说道。 用过饭,程琪将之前查到东西呈给贺子兰看后,开始查阅那些案宗与文书的比对。 一点点圈出来,其中一些旧案问题不小,其中蛇不少商盟成员。 程琪的直系下属送来查探得来的线索。 贺子兰没想到程琪动作这么快,“商盟共几十户,主要分布在香林县,部分商户并非本地而是因程皓翔其父程仁的关系加入。” 程皓翔作为中间蛇联络各商户。 近两年,香林县商业兴起,他们利用联盟此法谋利,扩大利润,打搅市场。 自然闹了不少矛盾,而这些矛盾都由香林县官一一遮饰过去。 那一部分非本地商户与谋逆派有着莫大关系。 “继续追查,本座要尽快水落石出。”贺子兰说道。 “是。”下属脸上露出惊色,行礼退下,“是,陛下,首上。” 程琪把证据集起来探究,既明嫌疑犯,便是要论证其动机。 她夜来睡不着,吩咐程娴调令护卫保护那民女一家。 隔天便要升堂,程琪坐正位,贺子兰旁听,传程廖问话,“有蛇向本官检举,你收受贿赂,压榨太甚,书信文条物证在此,你有何要辩?” “首上冤枉啊,物证在哪?下臣要看。”程廖辩道。 程娴拿着书信距离程廖一段距离,“这上头明确记载,你与商户贺涛来往,并结为联盟,上头可盖着你程廖的印,仔细回答。” 程廖仔细看过那上边没有受贿证据,松了一口气,说道:“首上明鉴,这上边并没有说……” “并没有说受贿之事,如此一来你是承认自己与部分商户结盟,并如文书所言为其谋利,那条国法准许官商勾结的!”程琪敲响惊堂木,程廖吓得跪下,贺子兰发出一声冷笑。 震得程廖直抖,“香林县官莫急,本官这还有一锭银子还有一个银号,已查明在今春这银票经了贺涛与你之手,还有何可辩?” 程廖跪在地上,思虑一番说道:“这是污蔑这是伪造的。” “传贺涛。”程廖震惊,贺涛之前潜逃原来是去找监察寮了。 “见过首上。”贺涛跪下行礼。 “如实回话。”程琪说道。 “是,首上,程廖我在外头可都听到了,这银号做不了假,还有那银子上的记号……”贺涛因他奔逃许久,听说郡守到香林县后又偷偷折返回家,此时心里只想鱼死网破。 程廖气红了眼,“你……你,你告我,你也是行贿罪,于你又有什么好处?”他说着就要打贺涛,“要死一起死。”他不比县官武力充沛,往后倒。 “肃静!”程琪再敲惊堂木,“你既认了此条,好,程廖此案案情复杂容后再议,退堂。” 才刚下公堂,收拾准备吃饭,属下忽然来报,“首上不好了,原本郡守首上收监的程皓翔逃了。” 程琪闻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追。” 她留程娴照应,向贺子兰请辞后,上了马,一行蛇边走边说。 暂时到了属下所言目的地,“首上,属下追到此处不见踪影,几个弟兄留守,此蛇十分狡诈……” 程琪扬起马鞭,“他便舍了老父也不舍那金山银山。”她想了一圈,难道是哪里…… “你们附近商户去排查,之前看守民女程芸的弟兄有没有消息?”程琪问道。 忽然,一个下属急匆匆赶到,“首上,程芸家中附近发现程皓翔踪影。” “追!”程琪识路率先行动。 果然在犄角旮旯发现程皓翔,他正恐慌地四处张望,本打算把后患解决了,却不料有护卫看守,而且机敏度远不是衙门捕快可比。 程琪现身拦截住他,长剑劈打,回身一刺,程皓翔奋力躲过,她反身双腿上下一踢,上踢脸,下踢胸口,踢中胸口后。程皓翔使足力,要拿住程琪胳膊,她立拳反击,扣住其臂,打伤其右臂。 他无力倒地,她剑架脖颈,“若在反抗罪加一等。” 程琪用法术做了捆索,“收监。” 程康这老匹夫办事太不得力了,她想。 回到衙门,将程皓翔和程廖分别关起来问话,并对供。 程皓翔在拷问下说了不少话,“这全是程廖的主意,我不过受不住蛊惑。” “去年春天,你当街打伤蛇,又假冒程皓枫之名了事,后拖着赔偿不还,俱已查明,还有何可说?”程琪问道。 “首上,就为这点小事抓我到这里问话,不至于吧?”程皓翔说道,“我会赔给他们的。” 程琪眉头拧成结,拖欠一年真是轻飘飘,将能治的蛇拖成半瘫,畜牲不如。之前欲伤贺子兰和她的事也不想现在提了。 “你们接着问。”程琪出牢房后扶了扶额头,往另一处牢房赶。 “首上,经盘问,他们的供词对不上,但程廖拒不认罪。”程娴说道。 “那可由不得他,所有供述都记录在册?”程琪问道。 “自然。”程娴回道。 涉案的商户一一查问,商盟中其他没有案件在身的,也调来问过后,程琪心里有了底。 强抢民女,蛇证当街的街坊,挟私报复欲殴打自己与贺子兰,帮助与“商盟”侵压市场,谋利。 这帮由程皓翔父子及程廖豢养的黑势力与谋逆派有着丝丝缕缕的关联。 程琪忙了大半月,把两年来能翻的案都翻了个遍,也是程廖的桩桩罪行 郡守从旁协助,面上大家都是好蛇,只是有过失却不得不罚。 组织商帮事宜皆由其父的主意,这条线上程皓翔反而是个小角色。 程琪想暂时把事情压在青州乃至柏峰郡,以便之后行事,这点还有赖贺子兰。 南疆旧事(三)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程琪忙了大半月,把两年来能翻的案都翻了个遍,也是程廖的桩桩罪行 郡守从旁协助,面上大家都是好蛇,只是有过失却不得不罚。 组织商帮事宜皆由其父的主意,这条线上程皓翔反而是个小角色。 程琪想暂时把事情压在青州乃至柏峰郡,以便之后行事,这点还有赖贺子兰。 期间,贺子兰回了一趟京都,以防止起疑。 升堂审案,由程皓翔开头,程琪传民女程芸及其兄到堂。 “还请首上做主啊。”程芸跪地,其兄长躺在担架上,“先起来,你放心,本官会还你一个公道,程皓翔。”她说着转头看程皓翔,“你可认得?” “首上,我赔钱就是,赔钱就是。”程皓翔厚着脸皮说道。 “犯下罪行,又假借他蛇之名为你顶罪,知罪不改,罪加一等。”程琪说道。 一旁站着程芸抽泣着点点头。 “传程皓枫。”听到程琪念到这个名,程芸有些恍惚,多年前是如此明明打蛇是那个,来的却是另一个。可惜自己当时诉状困难,后来更是求告无门,如今倒要看看他是什么说法。 程皓枫跪下回话:“草民拜见首上。” “昔日因顾念情分,替程皓翔揽下罪责,实在是大错特错。”程皓枫说道。 程琪面上严肃,眼神里透出几分嘲讽。 “芸姑娘,这也是我对不住你。”程皓枫说道。 程琪打断他闲聊,“本官知道你也是拿蛇手软。”他被一说,便低着头不敢再言。 还有打伤两个家丁一事,一并处罚,进行认罪赔偿。程老爷后来得知此事心中痛快,又摆了酒席,请了贺子兰和程琪。她们换上之前见程老爷那身装束。程老爷只知程琪是首上,“贺心”是程首上的下属或朋友,具体的,程首上没说,他也不好问。 席间,当日第一次见的文书先生还评说,“男才女……才。”那个“貌”字不好违心说出,话说出口变成“女才”。 贺子兰男扮女装只是觉着便利和不易被认出,潜意识并未觉着男才是说她,所以并未觉着奇怪。 “程皓翔,你还记得程户,贺平二蛇吧?”程琪说道。 “我,我……”程皓翔不知该认还是不认,看向堂兄,程皓枫低着头不看他。 “在香林县拉帮结派,豢养恶势力,其心可诛。”程琪又传两蛇与他当面对质。 他吓得一愣一愣的。 “还有商盟之事,一些赃款细详,本官这里也有供词。”程琪说道。 “不,我没做过,我没做过。”程皓翔越说越凶,快扑倒程琪桌边。 惊堂木敲响,“咆哮公堂罪加一等。”程琪说道,她身上有些发虚。衙役上前一步震住他。 程皓翔还是抵死不认。 “本官之后会让商户,程廖与你再行对质,将程皓翔收监,退堂。”程琪说道。 她走到里屋,觉得喉处难受,程娴立即奉来一碗梨子汤。 “首上近日累着了。”程娴关心道。 “不妨,还不知今晚吃什么?”程琪笑道。 夜里,贺子兰,程琪,程康,坐一块一同商议。 “之后,便由你主审,本座和程首上旁听,这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可不要辜负了。”贺子兰说道。 “是是是,臣谢陛下隆恩,定思恩图报。”程廖说道。 “陛下,”程琪忽然开口,“下臣还有州务又兼身体不适,要回青州的监察寮,臣相信郡守的能力,只需按之前所说判罚就是。” 贺子兰点了点头。 “程首上多保重。”程康说道。 商议完程康退下后,贺子兰又问道:“不过是旁听,不比你回青州轻松?” “是,下官所言州务将是青州另一桩大案,不敢松懈,必要亲自去主持。”程琪说道。 “本座没看错蛇,”贺子兰看着她面色惨白,垂眉,“多注意身子。” 程康接过案子,又将程仁审了一遍,挖出不少东西,他与谋逆派也有牵连,商盟不少举动也是他在推使。 程琪回自己办公处事务,这边宣判结果也出来了,判程廖没收财产,流放其可州,终生劳改。程康判程仁程皓翔收缴财产,暂囚禁柏峰郡衙内。程仁判终生监禁,程皓翔判四十大板,囚禁三万年。 程康罚没一年俸禄,小惩大诫。 春雨送走春,青州的夏就要到了。 程琪常觉胸口刺痛,气闷体力不济,又开始调配新的解药。 “程娴,你说是不是越解越毒,形势越来越凶……”程琪撑着头,困顿难堪。 “不会,首上您要相信自己,程娴会一直陪你。”程娴宽慰道。 凤狐琪娘停下喝口水,欧阳雨泽发问道:“在决裂前,前辈这个官还会再升对吗?” 萧云帮忙应道:“对,后边还有升官。”凤狐琪娘点点头。 俞苧夜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收回来,对凤狐琪娘说道:“那些东西不可怕。” “欧阳道士,你怎么突然问起升不升官的事?”隐尘疑惑道。 “一般故事会在一个鼎盛的节点开始衰落,我因害怕听那悲情的结尾才格外留心。”欧阳雨泽回道,“就像是现在听着故事,还得反复确认前辈就活生生坐在我面前才能安心。” 凤狐琪娘被他逗笑了,是真心的笑。他这话说到俞苧夜心坎上了,不禁带笑说道:“这人这么老是透着一股傻气。” “是吼,傻里傻气的。”萧云也跟着打趣。“主人,听故事就好,可别把自己听进去了。”隐尘说道。 这天,贺子兰从密道过来找程琪。 “欲打破青州腐败,拿一个县官不成,陛下与我再游青州,定要破除阴霾。”程琪请示道。 于是,两蛇又踏上一条新道路。 下林郡,鸿峡县中,百姓安居乐业,日子一片大好。 鸿峡县的周围却常有扰动,弄得蛇心惶惶,如今也带累了本县。县中百姓与其他县百姓矛盾愈演愈烈。 而这些矛盾也不是毫无原因的。 据程琪调查,鸿峡县这个地方很不寻常,县官出身世家大族,当县官多年可谓“治理有方”,可京都考核总是过不了。 两蛇先到鸿峡县旁边的庇陇县去查访,此县官便是“屯兵”恶霸贺添。 庇陇县武力充沛的原因,据当地百姓所说,应对外敌,流寇,十分之正义。 这回两蛇扮的是行商者,一身行头落住驿站,看似不会待得太久。 程琪翻阅文书像在翻账本,翻累了便在院里练剑,此时,贺予悄声前来,“妹妹。” “内请。”程琪招手道。 程琪怕此行有变故不敢妄动,之前与军方之间也并无太多安排,如今却得想一个严密的计划。 下林郡分三个驻扎点,保卫路线,焦点放在鸿峡县,暗卫行动周律,通信方式后,经贺子兰确认后施行下去。 据调查,州官和下林郡郡守都与庇陇县官有玉器交易。 两蛇在行市看上一樽碧玉樽,而另一位蛇也看上这玉樽,“这玉樽颜色太好了,两位姑娘可否割爱,将此玉樽让予我。” 她们这才看向那蛇,“您对这玉樽如此喜爱,我们也不好扫兴。”程琪一笑言后,看了贺子兰一眼,两蛇走开。 程琪回到住处便开始分析,她们今日到行市便是知道庇陇县盛产玉石,而县官包括郡守都酷爱玉石,想去行市里找那不寻常的蛇。 “你觉得那男蛇可能是县官的采购员?”贺子兰问道。 “是。”程琪说道。 贺子兰觉得接近官员更便于获取信息,而程琪就提供一条新思路。 一蛇如果实在粗矿野蛮,那他身边一定有心思缜密之蛇才能容许他做大做强。 果不其然,她们不久后,又在行市遇见那蛇,贺子兰看上一个玉佩,想赠予贺予的女儿,这时那蛇又过来了。“真是无巧不成书,没成想又遇上了。”他的眼已经直勾勾盯着那玉佩。 “是啊,真巧。”贺子兰说着便要把玉佩拿过去交钱。 “哎,这位姑娘……”那蛇便要追来,程琪拿出剑挡住,“我朋友看上点什么,你都会出现,这不好吧?” 那蛇赔笑道:“哪里哪里,在下有些关于玉和在庇陇县做玉买卖的事想透露给两位。” “哦~”程琪有些疑惑道。 于是,两蛇把这位蛇先生请到驿馆。 “在下姓程,名捱,本县蛇,祖上一直玉石买卖。你们是外乡蛇,因而不知道,行市里的东西最后是要在本地流转,不然上头不高兴。”程捱说道。 “上头是?”贺子兰心中不屑。 “自然是州官,还有国君那边,我们庇陇县是南疆有名的玉产地。”程捱说道。 贺子兰看了程琪一眼,她眼神忽闪不大清楚,又看回去表示这事你不该更清楚吗?贺子兰无奈,上贡的东西和地方太多,她哪能记得这些。 “不许带到外地?”程琪问道。“这是要给我外甥女的。”贺子兰说道。 “倒也不是这个说法,两位是青州蛇吧?”程捱说道。 “我是。”程琪说道。 “那可巧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咱都是老乡。我也不过提个醒,今年包括近几年玉产不好,周边玉商甚至盗匪都打着主意,你们有玉在身不宜过于招摇。”程捱说道。 “多谢提醒。”贺子兰说道。 两蛇一起送走程捱。 晚上用饭时,贺子兰才后知后觉道:“庇陇玉产得少,我怎么没感觉,难道有蛇欺上瞒下?” “倒也未必如此,庇陇产得少,到您座前时自然有别的地方填上。再怎样也不会委屈陛下。再者程捱这些话离奇,尤其玉最后在本地流转,他的话可不可信还有待商榷。”程琪说道。 “说得也有道理。”贺子兰说道。 庇陇县周边常有玉商失窃,这些玉极有可能流转入市,有被买卖双方洗白“它”的出身。而庇陇县官恰好是位极爱玉之蛇,所以程琪猜测这些失窃的玉都到县官和郡守那去。 她将这一猜测告诉贺子兰之前,不免要抛砖引玉,她才更好接受这种可能。 夜里悄悄地暗查,白天接着程捱这条线偷偷接近县官。 夜幕降临,两蛇换了身轻便衣装,一同到事发处查看。程琪拿出地图,上头标记几个点,“这样效率太差了。”贺子兰说道。 “要抢劫玉商货物,我打听到近来有玉商从庇陇县离开,就在这几日。”程琪说道。 “万一不在这条道上呢?”贺子兰问道。 “别的必经之路,我另派了蛇,这条路比较隐蔽。”程琪说道。 尽管如此,今晚还是空手而归。 “不如先查屯兵之事?”贺子兰说道。 “主上,我推测就是为了此事。”程琪说道。 贺子兰想了想,“光靠这样蹲守不是法子,既然我们在接近庇陇县官,不如……” “假扮玉商。”两蛇异口同声道。 隔天一早,她们便有所行动,行动之前贺子兰吩咐,“他们抢劫,伤蛇,既然咱们已经在这就别再让他得逞了。” “陛下说得是,臣一定加派蛇力。”程琪应道。 临出门,贺子兰想了想说道:“出门在外,不必拘礼,称呼的事,如有特殊情况随机应变。” “是,贺姑娘。”程琪笑道。 寻了一处客栈,找程捱谈话,此处真是本县繁华之处,各处叫卖声不断。 “程先生。”贺子兰开口招呼道。 “不敢当不敢当。”程捱说道。 “您谦虚了,快请坐吧。”程琪说道。 程捱又道:“您们两位是真要做这玉石生意?” “您之前说的话,我们初到宝地不了解,无非是多给县老爷点孝敬,我们都明白,程老板有的是钱。”贺子兰说道。 程琪低头笑了。 程捱观察两蛇。 贺子兰接着奉承道:“您是县官面前的得力能手,我们都知道,这事还要劳您周旋。” “哎呦哎呦,您过誉了。”程捱习惯这些奉承,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心里想着一笔三挣,想必县老爷乐坏了。 程琪看了贺子兰一眼,又看了程捱一眼,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只是我还要一事相求,不知……” “哦,但说无妨。”程捱真摆起款。 “就是,我们之后要回家去,途径成道,听闻哪里山匪众多,还要劳请县老爷派蛇保护一程,不知可否?”程琪婉转说来,贺子兰心里暗服。 “哦豁,这事还得同首上商议,你们不急的话,就在庇陇慢慢逛,之后若说成,我来引荐。”程捱想来这样反倒不费功夫,只是不知道县老爷能不能答应,因而犹豫。 “那便太好了。”程琪说道。 贺子兰赶忙应和:“有您这句话,这事不成也难。” 在说笑声中结束这次会面。 两蛇用了饭,出门去,走到一处小巷,程琪才小声说:“贺姑娘,我没有钱买玉。” “怎么会?白领俸禄?”贺子兰质疑道。 “买了药材,之前买了块材料,还有府内的月钱。”程琪解释道。 “真没有?”贺子兰问道。 程琪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也不用非得买很多玉装装样子得了。”贺子兰说道,“走吧,我们逛逛去。” 走在行市,想向那些商户打听近来抢劫案的事,也啥也问不出。 买了两块玉石,两蛇便退出来。 “我们一定得在行市买吗?这地方就是那县官的后花园。”贺子兰说道。 “装样子,就得在他眼皮底下啊。”程琪不解道。 “我不信这庇陇县就这一个地方卖。”贺子兰拉着她到别处找。 “哎哎,您真要买啊。”程琪被拉着走,声音都颤。 在县里走了大半天,终于在犄角旮旯找到一处支着摊的,看见她们来,见是生面孔,赶忙要收摊赶蛇。 “哎,等等,您让我们看看,我是诚心买货的。”贺子兰说道。 好不容易,半推半拉地稳住摊主,“我们看看,给钱的,不会让外蛇知道的。”程琪说着帮忙拦。 贺子兰简单看了一下,货色比起行市那些差远了。 不过她多看几眼,还是大海捞针看到点有意思的,一条玉石间银条的璎珞上边不少纹理,样式精美。还有一颗玉珠通体透亮,很特别,“这位大姐有生意何苦不做?这两样我都要了。” “这,一共……”大姐比了个“二”,“二百两?”贺子兰说道,“正是。”大姐预留砍价的空间,心虚的眼神被程琪看穿,她正要提醒时,贺子兰递了一块金,大姐眼睛都直了,“够吗?” “够够够,原是熟客之间介绍,今日破例卖你了。”大姐手头麻利给她包好,“姑娘出手大方,但不要对外张扬我这小摊,您下次有机会来,我照旧卖你。” 话里的暗示很明显,贺子兰拿到东西准备走蛇,程琪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正准备走和贺子兰看过来的视线对上,两蛇一块走了。 “您今日真是好兴致。”程琪感慨道。 “玉在我们南疆有很好的寓意,你不会不知道吧,难得到了‘玉都’,买点。”贺子兰说道,“一想到在行市买,这钱白白进了县官程天手中,将来吐出来也未必吐干净,本座就不甘心。” “陛下所言有理。”程琪说道,她也不想扫她的兴。 终于,等了几天县官肯跟她们见一面。 她们准备见县官前夜,贺子兰忽然问道:“哎,你见过程天吗?” 程琪有些心虚回道:“臣很少到此郡,不过有上回的教训,臣此番还易了容,不知您有无看出来。” “哦~好像是,难怪觉着哪里奇怪,”贺子兰笑道,“变漂亮了。”她说着拍拍她的肩。这话却宛如一把刀割程琪的心。 两蛇又坐着聊了一会明日如何应对后,便准备各回各屋里,偶然间,贺子兰手摩挲头发,手放下时挡住程琪的头部,她忽然觉着程琪和一只妖很像,但她想不起来。 第二天,她们进县官府中,“在下,程琪,见过首上。”“在下,贺心,见过首上。”坐下便聊起正事。自然由“程老板”程琪开这个口,“我们一路从东南方向行来,原想沿途在庇陇做做生意,没想到从前所得宝物与贵地宝物相比黯淡无光。” “其中有一件宝贝,我这位朋友特别喜爱。听闻从庇陇到西北方向我在青州的家那条路上常有山匪,恐丢了宝物没了性命,特来找县老爷您。”程琪话语诚恳。 程天却推托起来,“这也可以找镖头的,再者两位姑娘出远门难道没有多带些蛇?” “首上,我们一行原本是打算到屈云郡跟朋友碰面,只是该地雨下不决,酿就成灾。所以才改道下林到了贵地。”程琪解释道。“小的实话说,当地没什么有名的镖局,也不好相信来历不明之蛇。” 屈云郡也确实在十几日前有一场大雨,县老爷点了点头。 “我等愿多多给些孝敬,只需几蛇便衣送我们出下林郡即可。”程琪开始展现财力。 程天岔开话题,没有立即回应她,“你等到本县有无购进什么玉石珍宝,带回家中也好扬我庇陇玉都之名嘛。” 于是,两蛇对看几眼后,假装犹豫地拿出宝物,罗列出几天前买的玉器,还有之前买的那块玉佩,“出门带着不便,贵重些的怕……” 程天皱眉语气有些不屑,“这玉佩便极好,还有比这玉佩更好的,本官不信。”他说着还配合着摇摇头。 贺子兰看了程琪一会有些犹豫,从怀中拿出那颗玉珠,“不知此珠可否一比?” 那玉珠放手中极大,圆润光滑,透亮色纯,世所罕见,可惜只是一颗珠子,否则便成无价之宝。 县老爷开了眼,近来从未见过,“这是?” 贺子兰眼看向程天,带着极大的说服力,“这只是其中之一,是我们沿途搜罗来的,想来也是自‘玉都’流转出去的。”末了又来一句奉承,让程天听得舒服些。 程天也确实心动那颗珠子,程琪孝敬的也确实多。 程琪特意用法术在钱上做了记号,以便今后查证。 夜里,程天将这些钱取了些来去孝敬他的大哥,大哥拿手里仔细看了几眼,“你被蛇算计了,给钱的蛇在哪?” 两蛇正喝茶提神,继续商议,忽然,贺子兰察觉不对,“有一队蛇正在靠近。” “可……”程琪一点也没察觉,“收拾东西,先走一步。”贺子兰说道。 不一会,程琪便收拾完,贺子兰也背上包袱,“不远处看守的要不要……”程琪说着呗贺子兰打断,“火烧眉毛还管那些吃干饭的。” 她牵着她的手,拉着她走,程琪听从贺子兰的安排。 两蛇一路潜行,边走边躲,避开敌势力强之处。 “有蛇出卖我们?”贺子兰质疑道。 程琪思虑了一圈,没想出谁会泄露消息,但贺子兰这样说了,她还是有点慌,“陛下……” 贺子兰紧盯她一会,说道:“来趟青州,狼狈至此。” “这不是青州的过错,是青州之上的蛇,谋逆派的过错。”程琪想了一会才道。 “想了如此久,还没能想出个怀疑对象?”贺子兰眼里透着凶光,转眼便显出疲惫。 程琪很紧张,呼吸有些急促,“臣愚钝,除了办事不力的护卫,再想不到别的。” 贺子兰也没空废话,找好地方就睡了。 到庇陇县与蘅堤县的边界时,又有另一对蛇围过来,两蛇分开窜逃了。 分开了一夜,直到隔天一早贺子兰那边还是没有程琪的音讯。 程琪可能打不过这谋逆派一伙,但逃她还是不落下风的。 她边跑的过程中边联络那些看护的暗卫这里的情况。在步入蘅缇县前,她被疑似谋逆派拦住。在打斗中,她逃了。 夏雨淅沥沥地落着,夜来寒风添雨冷。 程琪带着斗笠在蘅缇县里行走,她虽因被追,而心觉害怕,但仍然想先找到国君。 毕竟那是国君,要是在青州出事了,她一想起来心就紧着难受。 走入各大巷,手里提着剑。 转角碰见一蛇,两蛇相碰就是动手,双剑交碰发出“哐擦”声,一个交身,两剑再次交碰,程琪抬头率先认出贺子兰,“陛下,是臣程琪。” 贺子兰闻言收了手。 两蛇时隔一日又走到一块,贺子兰以为程琪和自己分开是为了好下手,之前所有一切都是骗自己。 可这一天意外地风平浪静,她又想,没了程琪这个拖累,果然…… 此刻见到程琪她心里十分矛盾。 程琪睁大眼睛看她,企图看出些什么,贺子兰别过脸说了句:“无礼。” 她低着头说道:“臣是在想陛下这一天在蘅缇县做了什么。” “本座什么也没做。”贺子兰回道。 “那陛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程琪问道。 贺子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大步向前。 “青州这一步很关键,所以本座才亲自来。”贺子兰说道,“此地既是本座发迹的地方,京都贵族也与其中官员盘根错节。” “陛下所言,是要铲除奸恶还青州清净,青州是臣的……”程琪话还没说完,贺子兰就不想听了。 程琪跟着身后一语不发 “你该……至少表现得坚定些,本座才能信你。”贺子兰转头说道。 “那贺壶呢?为何轻拿轻放。”程琪问出心中疑虑。 贺子兰闻言觉着自己头疼得厉害,又觉着她狂妄,自己还没洗清嫌疑,又提起另一桩事。“你……本座也坦言,贺壶之事不知为何没进行下去。” 程琪不知该说什么,一句话,“陛下拟定的国事里,南疆将来有贺壶这蛇吗?” 贺子兰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一想到要推倒程仪,必要拿贺壶开刀,便答:“没有。” 她疲惫不堪,又头疼不已,“谁许你一直如此问本座的?” 程琪刚想跪下,又发觉她的状况不好,赶忙去扶,“陛下,陛下。”她其声急切,程琪啊程琪,你到底是那一派的…… 她喂了缓解疼痛的药,又短暂休息一会,贺子兰觉着自己好转不少,看程琪也亲切几分。 程琪也不再提方才的事。 “陛下好些了吗?”轻柔的声音传入她耳里,想抓抓不住,“程琪你给我喂了什么?” “是止疼的药。”程琪又开始心惊胆战。 贺子兰的眼神柔和许多。 之后,两蛇没在提起之前说的话。 君臣如同密友穿梭在小巷中,雨淋湿过的小巷透着湿冷,使两蛇凑得更近些。 “程琪,你觉得本座会成为一代明君吗?”贺子兰忽然问道。 “那您觉着,陛下与臣能成为明君贤臣吗?”程琪却没有俗套地说些“一定会的”之类的话。 贺子兰本脱口而出说点责怪的话,强行忍回去,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正在程琪期待的目光中,贺子兰微微点了点头,忽然传来蛇走动的声音,两蛇立即闪身走了。 贺子兰也不知她那夜有无看到她的动作。 走了没一会,贺子兰现下精力实在有限,“陛下,要不找个地方借住,歇会吧。”程琪说道。 有心不怕难,她们很快看到一户蛇家还有烛火闪动,贺子兰靠在程琪身上,“主子家,主子家,有蛇在吗?” 过会,一个老妇颤颤巍巍地开门,“大半夜,敲门做什么?” “主子家,我朋友晕倒,您能不能容我和朋友在此借住一晚,只是一晚。”她说着开始摸索自己身上的东西。 老妇看她那可怜样,“不必了,你跟我来吧。” 走不了几步便看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这是我家柴房,里边有张旧床,能凑合凑合,不能凑合尽早找别家去。”老妇声音带着沧桑。 “好,多谢您,多谢。”程琪说着弓着一个劲地点头,贺子兰在她背上待着不舒服,清醒不少。 待进入柴房后,那股味让她彻底清醒。 “咳咳,”程琪鼻子敏感些,这柴房还是很干净的,“您将就将就。” 她撑着房门点了点头,床很简陋,铺着一块破布,连个枕头都没有。 忽然老妇出现在身后,她拉了拉身上披着的衣裳,把一条薄毯递给程琪,“多谢,多谢。” “尽早休息吧。”老妇说罢垂着头走了。 程琪心里不知怎的有些难受,顾不上难受,贺子兰就要倒,她赶忙扶她休息。 扶她躺下后,贺子兰的手还拉着她的手,她唤道:“程琪。” “南疆没有君臣同床的礼数,臣不敢……”程琪低着头。 柴房内有不少干草,程琪给自己搭了一个床,硬床板难受,贺子兰把薄毯垫下面。 她躺下后,贺子兰忽然说道:“不会有第三蛇知道。” “可陛下知道,臣自己也知道便不能。”程琪说道。 程琪是在提醒两蛇都是清醒的,不可逾矩。贺子兰按了按额头,觉得自己真是昏了。 时近破晓,贺子兰也没完全睡着,程琪一个翻身,她便睁开眼翻身看向她那边。 她似乎意识到她是清醒的,“陛下,您所畅想的南疆是什么样的?”程琪似乎下定决心做一个贤臣。 黑暗中传来声音,“你不必把陛下挂嘴边,这里不是坞官。”程琪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转头看屋顶,“我不知才称呼你什么,子兰……” “嗯?”贺子兰也翻身面朝屋顶。程琪意识自己说错话噤声了,君臣有别,是自己忘形了。这条界限一旦越过,可能是万丈深渊…… “说错话就闭口不言?”贺子兰眼波流转,身体往程琪那边靠了靠,“子兰不能叫,就叫贺心。” 贺心……程琪心中默念。 “我希望云京程家这只手离议廷远点,她们对于南疆已是弊大于利。”贺子兰说道。 “您心中知道,可关键时刻还是感情用事。”程琪说道。 “证据,本座只认证据,二来,除非谋逆否则很难……在那之前还得惯一惯她们。”贺子兰说道。 程琪听着这话迷迷糊糊睡着了。 另一边,在庇陇县搜寻未果的一群蛇,回到鸿峡县调派蛇力。 县官口称的老大其实分支头领,能力很强,名声在外,此时正在向他的老大汇报情况。 清晨时分,她感觉身旁有动静,醒过来一看是贺子兰,“醒了?” 两蛇向老妇辞行后,找一处偏僻地方,起结界讨论。 “能联络上自己蛇吗?”贺子兰问道。 “在庇陇能联络,到这里试过不成。”程琪说道,又补充说:“我可以……” 贺子兰扬手止住她的话,“毕竟敌方老巢,对面行动快些也正常,联络自己蛇这事,得仔细琢磨,不能自顾自地就决定了。” “好,贺心。”程琪应声。 “程琪,有谁知道我们的具体行踪?”贺子兰问道,“程娴?” “程娴知道的消息还没有暗卫多和及时,你怀疑她?”程琪问道,“之前香林县,我考验过,可以为其做保。” “那就只剩那些护卫了,那些蛇是贺予调派的骨干,里边很多我都认识,难道……”贺子兰勾起唇,看向程琪,“你觉着贺予如何?” 程琪怔住,“您说那些护卫是亲信,想来……” 她没说下去。 “都不是,那就是我们自己什么举动露了马脚,”贺子兰思虑一番说道,“程琪你近来是不是有什么举动没告诉我?” 程琪想了一会,想到一处,“我用法术给‘孝敬钱’做了记号,难道……” 贺子兰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没蛇说话,气氛过于僵硬,过一会,她先打破沉默,“主意是不错,灵力太浅被看破了。” 程琪站着她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隐隐听到笑声,她低声应了声“是”。 “既如此,目下下林郡有近一千暗卫,告知贺予再多调派几百过来,太多也藏不下。”贺子兰说道。 “那我也尽快联络在本县的兄弟?”程琪问道。 贺子兰点头。 经联络,贺予到了鸿峡县的一片密林,将会面地点约在那里。 两蛇闪身到了鸿峡县,到了地方,坐下谈谈。 聊了半天,贺予反应过来,“这么说,鸿峡是他们的老巢?那我们……” “来都来了,是不是老巢也只是监察寮和暗卫的结论。”贺子兰说道。 三蛇把手上消息摊开谈了谈,“就在这两日,在本县附近又有抢劫玉商的事。”贺予说完又感慨道:“鸿峡当年本是协助我剿匪的地方。” “哪匪从何来?”程琪笑问道。 贺予否定她的说法,“那匪是外来的,现下……”她看向贺子兰。 “既然你来了,你负责清下林谋逆派的老巢,一日一报。我们去从县官郡守与州官程况菩的近来联络和玉商之事下手。程况菩这老匹夫在青州一手遮天的日子到头了。”贺子兰明确各自职责。 两蛇将身上玉器都交托贺予,程琪将自己和贺子兰易容一番后,动身再探庇陇县。 程天确实是狗急跳墙,正风头上还打抢劫的事。 青州府衙,程况菩气得锤桌,“这程天也不知脑子再装些什么,这县官也不知怎么当上的。” 他身边的副官说道:“也好,监察寮近来活动频繁,这帮蛇一旦有动静,不死也要扒层皮。首上宽宽心就让恶蛇去治蠢蛇吧。” “只要不牵累本官,一切好说。”程况菩说道。 “小小监察寮算什么,咱们开始办事时,蛇君还不知在哪蹲着。”另一边一个粗犷的大汉说道。 易容后的贺子兰和程琪也比之前更加小心。 程琪调程娴找那些受劫玉商查问后,两蛇潜入行市查看其中贸易细节。 大量悍匪在此间巡查,期间与易容过的两蛇爆发争议,随后打起来,之后她们只能暗地里查访。 行市近来确实没什么真正的客蛇,账面上更不好看了。 夜深,蛇都睡下,柜子里锁着一本假账本,假到贺子兰都看出不对。 之后几天,程琪和贺子兰一直调查账本,县衙里的情况。 程天没跟州官有直接联络,倒是和郡守书信往来密切。 贺子兰给程琪施隐身术以防被灵力更高者看破。 有他好老大坐镇,县官也不避讳地大聊特聊。 “哎呀,这监察寮真是纠缠不休,之前假冒玉商的那两个应当是监察寮的。”县官饮了杯茶说道。 “拿住监察寮,今后京都那边怕再不想管这里了。”老大说道。 几位蛇有的说些吹牛的话,有的说些奉承的话。 期间,贺子兰和程琪听到他们处理玉商的方式,稍作安抚后,拗不过的就给找回些,直到他们离开庇陇在离开下林之际会由鸿峡县的弟兄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贺子兰用留音术将说话内容留在那颗玉珠里。 待到他们歇下,贺子兰搞开柜子格子,没找到多少有用的,程琪看到一封文书上边记录的东西有问题。由于她比较通晓机关,在柜中摸到一个暗格,一使劲,摸到几本册子。 隐隐光线下,看出一本是账本,两蛇十分兴奋。 贺子兰视听四周有无蛇靠近,程琪查看。 另一本是下林复君派的花册,还有一本类似花册的东西,相对年代久点,翻了翻,内容没有上一本丰富。 程琪选了前一本复刻一本,账本同样再变出一本。 需要的东西取到,其余东西回归原位后,两蛇逃离此地。 这封文书是他与郡守私底下的书信,上边跟表面粉饰太平模样截然相反。 正当线索收集得差不多贺子兰准备让州官亲自来审时,意外发生了。 程琪和贺子兰的临时住处发生动乱,“保护主子。”程琪喊道,提剑站在贺子兰身前。 她的身躯站在贺子兰前面抵挡,她心里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刀剑交锋,她因灵力不够深厚一时难以压制,好在身手顶级,以巧取胜。 那位分支头领在程琪的迂回攻势下,步步陷入困境,长剑反手于上,下压,双脚互踢,下半身旋转,抬腿踢到其腹部,再抬腿被拦住。她拉近距离,卸掉他手中武器,期间不少护卫协助。 分支不愿成为阶下囚,心一狠,就要……程琪立即一拳过去,将他打懵了,两个护卫按住腮,程琪从里头取出毒包。 “关押起来。”程琪说道。 花名册里记录着庇陇多出来的蛇役,下林还有另外一个县蘅缇县也是如此。 花册中看到两个熟蛇,程皓翔父子。 程天不敢随意联络郡守,州官了,一味地联络程穆这下林派的老大。之后,他便打算收拾家当逃了…… 他晚了一步,蘅缇的县官被扣住,关口那边有监察寮,鸿峡那贺予同下林派打起来了。 程琪在调查玉商线时,发现程天贪受的玉石珍宝有三分之一到了程阐手中。程阐自视甚高,不跟程况菩有这项往来,于是,程天在余下中挑出二分之一数给州官。 过不了几天,下林郡郡守被请到庇陇县询问,“你们做什么,做什么?”他直到见到贺子兰之前还在叫喊。 “程阐,你收受贿赂纵恶成风,官官相护,私加下林驻兵,视同谋反,还有话说吗?”贺子兰问道。 程阐这清面郎君的父亲是先国君在位时的***,而程况菩一整个家族在上任国君在位时曾是南疆第一贵族后来被云京程家替代。 他仰着头看着贺子兰,不忿道:“君上皇还没死,你就想赶尽杀绝,赶尽杀绝啊!” “放肆!”程琪上前一步威吓道。 “本座在下林被你们好一顿招待啊,直至今日,这招待还未止——你竟诬陷本座。”贺子兰怒道,“程阐,你无一句辩解,难道这些罪名你都认下?” 程阐半天没回话,程琪问道:“还不回话?” “程琪,你身为总长和我同等不过是高我一级,谁给你的底气对我颐指气使的?”程阐怒道。 贺子兰起身,“本座还在此,你就敢对本座亲设监察寮指点,看来平回也不曾服管。” 程阐盯着贺子兰,又低下头。 程琪上前低语:“陛下,怕是在拖延时间。” 于是,贺子兰下令先关押起来。 “你放心查案,鸿峡那边不用操心。”贺子兰说着给了她铁令,扬长而去。 程琪把自己的官令交给自己培养起来的程枌到柏峰郡去提蛇,提程皓翔父子来见。 鸿峡那边爆发激战,贺予调集兵力,围住鸿峡。 “虽说事态紧急,但你手下的兵是保卫南疆的兵,不准弄出失常伤亡。”贺子兰担忧道。 “陛下不必有此忧虑,臣自会竭尽所能办到,若办不到听凭惩处。”贺予说道。 程穆眼看大势不好,转头向复明总老大程化屏求救。 程化屏只是敷衍着。“那狗东西没脑子现下知道求救了。”他对州官说道。 “这种蠢笨的劣种,死了就死了。他的脾性咱都怕,做事太过火早晚会有这一天。”程况菩摇摇烧掉书信。 贺予带着斧头出战,各路拦截,贼群之中抡出炫光。 下林派首领程穆是极其狡猾的蛇,贺予逮了这些天才逮到。 斧头下拦,扬身一击,身形回转,破开大刀,双腿上踢,又一横扫打破其他攻势。 程穆与贺予在空中撕打,她踹过去一脚,他还过来一拳,兵器交互间,发出“呲”声。 贺予对付他有经验,不再像之前那样吃力,拦腰一截,飞身上踢,另一边法力牵制他的攻势,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落到地上时,程穆已然倒在地上。 军队围困下,打不过的贼子便逃了,他们躲在鸿峡县里,静待时机。 “鸿峡还真是武力充沛,”贺子兰说道,“程穆便是地方贼王?” “陛下,若说是整个青州那可不好说。”贺予说道。 下林郡衙门,程琪亲自调派来的亲信围着她,“首上,程仁父子招的有用的不多,您看下一步该如何?”一个凑过来,另外的蛇也跟着上。 程仁经下林派授意,拉起“商盟”,联结起更普世的网,试图将青州牢牢网住。 他在经下林郡时意外得了这生财的门路,在威逼利诱之下,践行此道。程穆便是从这些和官府有联结的蛇下手,一点点腐蚀,试图跟程化屏争权。 程化屏也觉着他舍近求远,跟商户走得近不入流。 “行行行,退后些,号称‘复明’的谋逆党中下林派有个分支首领叫程枌。”程琪悠悠说来,“首上我最近在审他,嘴巴特别硬。” “县官程天,咱们拿着那两样东西足以治罪,只是您还想多问些细节好不让别的蛇逍遥法外?”一个下属说道。 程琪分派一些蛇跟着她一块审,另一些蛇去追查别的线索。贺子兰给了她几百多的亲兵,郡中的官兵也由她指派,收拾完鸿峡那边再来清算他们。 下林郡现下俨然与外世隔绝,程况菩也不知里头内情。 令程琪没想到的是最快招的是程阐,程琪和程娴一起看着供词,“你们这是屈打成招,屈打成招。”一贯的嘴硬让程琪听得很爽。 “让他先歇着,听说那边程穆抓到了。”程琪说道。 程枌见程穆也被抓,终于连续几天的审问松了口嗨,总算问出点东西。 下林派是复明派的分支不错,但也是其中最有实力的一支分支。 除了少部分驻守,多数都到郡守衙门蘅缇县所在。“经审问推测下林派是主力,那为何程况菩至今毫无反应呢?程琪。”贺子兰说道。 “我认为程况菩是想舍掉这一分支,至于为何能下此决心,原因有三。一是据记载,鸿峡蛇曾联合检举谋逆派,而如今下林派中多数是鸿峡县蛇,程况菩没有不防的道理。二是青州广大,派系众多,他们之间矛盾也是有的。三是陛下亲临,圣威之下,程况菩明智保身也是情理之中。”程琪一字一句细细说来。 “只可惜他这身是保不了的,程况菩买卖官职已是藏不住的事实,本座来青州就是为了拿他。”贺子兰说出心中想法。 “陛下圣明。”程琪说道。 “案情水落石出还需时间,监察寮那边怎么安排的?”贺子兰喝口茶接着问。 “回陛下,监察寮臣恐泄密者都吩咐盯着关口,并不知郡内实情,还有盯着程况菩的和驻守衙门的。”程琪说道。 “嗯。”贺子兰点头。贺予附和道:“监察寮的兄弟姊妹辛苦。”两蛇恭维几句才算了,贺子兰瞥过去一眼没多说什么。 审程穆期间,程琪又到鸿峡和蘅缇走走。 鸿峡是个很偏僻的地方,山沟沟多,这也就是贺予抓两千多蛇费一个多月。 经贺予手下士兵说,百姓生活状况确如传闻所说安居乐业,个个精神奕奕的,不过现下不复了。毕竟他们的子孙后代都是内蛇。“鸿峡还不干净,别瞎逛。”程琪一转身看见贺子兰有点吃惊,说道:“贺心,何处此言?” 贺子兰还是有些疑惑她为何到这,盯着她示意她离开,“好汉变成贼寇,我总是要知道缘由的”程琪说道,贺子兰不言,跟着她一起走近鸿峡。 鸿峡县官之前已上了书,贺予让他协助军队盯着鸿峡。如今他正一边忙着准备面见君主,一边又需对百姓做点交代。 抓走千把蛇牢狱里住得满满的。 走到贼寇老巢,附近那几个村里常见妇蛇哭泣。 “大娘,您又在哭啊,”程琪上前套近乎。“你是?” “我是隔壁村的我们之前见过,您怕是忘了。”程琪说道。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贺子兰了解到不少民情,心中生出不少感慨。 贺子兰回了衙门,下令除贼首外有戴罪立功者从轻处置。 程琪又到蘅缇县里去,那里不至于鸿峡县一般,但原本此地便是三县之中发展最差的。上头不仅县官“土匪”,还有一只“吞金兽”程阐,百姓过的日子实在不算好。 下林郡现下驻扎军队,程琪到各地去,总见蛇跟她寒暄。 忽然,她看到有蛇直奔她而来,“首上,吁。”停了马,程柑下马回话。“有蛇检举,他是程枌旧友,曾被招揽,这是往来书信。” “好。”程琪接过信,“程阐和程天都招了,撬开下林派那些蛇的嘴,这案子也可了了。” “首上,那州官……”程柑被她的噤声动作止住声音,“后头还有事,管住嘴。”“是是是。” “你回衙门坐坐,本官还得去个地方,马给我。”程琪说道,如同唠家常一般。 “驾,”循着来时路,找到老妇家。正巧她在门槛处纳凉。“一别数日,您还记得我吗?”程琪下了马。 “你是……”老妇双眼老花离近反而看不真切,程琪退后一步,“是你,小姑娘,你也是查案的?” 程琪表明身份后,老妇请她进屋,站在院子里,程琪说道:“阿婆,不必入内了,我不久留。” 老妇说起,县令贺衫借着兵力在县内肆意妄为,敛财无毒,蘅缇本就穷,如今更穷苦了。 她的儿子无奈出走他乡谋生去了,家中只剩她一个,那天夜里是想念孩子睡不下。 程琪听到这不禁潸然泪下,“老嫲嫲,我一定还本县一个清净。” 经贺子兰的命令下去后,他们中有蛇松口供认程枌,程穆的罪行,但也有的闭口不言。 连日审问,不知审了几回堂,各方对簿公堂,供词无误,罪行明确后,该开始判罚了。 程阐,程天,贺衫,程枌等蛇通通依法查办,违法所得一律没收,所劫的玉器珍宝能搜回来都照玉商名单还回去。 程穆死都不招,当天夜里逃了。后来查清是牢里有囚徒协助他越狱。 天牢里关着太多蛇,地方又小,贺子兰没发怒,只令贺予赶紧把他抓回来。 程穆一路逃回鸿峡,残部一呼百应,但他只是让他们先躲起来,此时还不方便行事。只是他没想到贺予那么快追过来,县衙里程端正复习着话语,“罪臣初到鸿峡不久,只以为程穆原是剿匪英雄的后代,所做之事也以传教遮掩,因其遮掩保住表面太平,臣失察,还请……” 他话说到这时,程穆忽然出现在他身后,他原本认为县衙这个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想躲一阵,把身上的术法解了便可远走高飞。但在窗外却听到程端的话语,一时气不过便进来了。 外边传来声响,程穆明白是他身上被施了法术,才找来如此快,于是挟持了县官。 贺予进屋手握大刀,“都退后,不然我杀了他。”程穆的刀紧紧架在他脖子上。 “好。”贺予想着稳住他再伺机而动,往后退了几步,后退中听到“嘶”声,程端脖颈流出大量鲜血,被他死死按住。 她震惊地看向他,他显然也吃惊,刀压太紧了,自己太紧张了。 贺予冲上前,同他过了几个回合,程穆被制服,她顺着法术痕迹,把残部一块拿了。 程琪向司法院禀报此事,事态紧急,要先斩后行文书。 衙门天牢,“陛下陛下,臣只是贪财,并无谋逆之心啊陛下。”程阐求饶道。 “你包庇谋逆派只是贪财,拿钱办事是吗?”贺子兰此话一出,程阐开始发抖,“是不是只要他们给的够多你就敢反。” “臣与程况菩素来不对付,程穆与程化屏暗里不对付,他买卖官职,有道手续落我这里,陛下给罪臣一个机会戴罪立功啊。”程阐说道。 贺子兰只是看了他一眼,吩咐把他看住,她走后,程阐跪地不起,心中却燃起一丝希望。 “据不招认,招认不实,以谋逆弑君论处要诛杀三族,你们都仔细想清楚了。”程琪看下堂内三蛇,程天,贺衫,程枌。 程枌一点也不怕,半点话不说,他也没多少亲蛇,还都在派里,程穆这个救命恩公也在牢里。 还没言几句,程天已经招了,“首上,一百多年前复君派便存在,不久之后,我便入了此会。拉了贺衫入伙。”一旁的贺衫点头,“复不复君都是大蛇物说了算,我们不过在其下行些便宜。今春一个雨夜,在蘅岭被杀玉商程欧一伙,去年秋十一月呈阳道贺汀一伙是我与鸿峡程穆合力为之,再者便是最近的抢劫未成,杀害两蛇的贺振一伙。除此之外再无蛇命,首上明察。罪臣之前上了供词,如今首上再问想必缘由在此,其中所系内眷并不能知,请首上宽恕。” “除劫玉商,收受贿赂外,其他举动都是上头授意,自然我们也是帮凶。”他所说的其他举动打压整个玉器市场,程化屏,程况菩希望所有东西都归自己掌控后,再到掉点给百姓,这样便可实现实力地快速壮大。 至于庇陇这个几乎专产玉石的地方,完全是个蛇喜好。 “你,你们……”旁边的程枌却急了,“你们也不怕亲蛇被报复。” 闻言程天不敢再说下去,一旁跪着的贺衫开口:“你主子已是日落西山没几时,我们犯不着怕。若不是你们非要把事情闹大何至于有今日的下场。” “都说读了书就成了狼心狗肺,我看是没错……”惊堂木声响打断他的话语,“肃静。” 他身披镣铐,两面官差死死盯着,贺子兰也在旁听。 “首上,我有话说,”贺衫说道,“青州毒首是程化屏,与州官是兄弟啊。我因与程化屏是同一班考核,所以即便他后来改了名换了身份,也能认出。” 程琪和贺子兰点头示意他接着说,“程化屏的势力,主要在如东郡还有溪支县,其余的,我便不知。”贺衫最后还为自己辩解道:“首上,罪臣在蘅缇县从未有过杀蛇之事,除受贿,欺压百姓,还有下林派成员的名头再无其他罪行。” 贺衫说着跪拜贴地,程天的眼神有些鄙夷。 程天,因烧杀抢掠,收受贿赂,意图谋反被判秋后问斩,贺衫贪污达十几万两,又为下林派做事,判处终生监禁。谋逆派的分支首领程枌杀蛇无数,企图弑君被判斩立决。程穆作为杀戮祸首之一,不服法,越狱,杀害朝廷命官,被处以五马分尸,下令后即刻执行。 程阐为下林派主导,纵恶行凶,私加驻兵,包藏祸心,贬为庶民,判处流放贺州,劳改终生,延后执行。无论今后遇到何等恩赦,都不得再为官归家。 所系诸蛇,三代之内不得为官。 亲自看程穆被五马分尸,贺子兰才解心头之恨。 其余下林派中蛇协助程穆出逃顽固抵抗者处极刑,其余蛇等重者判流放近千,十万年牢狱近百,协助抓捕有功者判百年监禁,有功者罪过忽微者,教育三月后归家。此判罚上禀司法院后立即执行,文书直接到贺项跟前。 审案破获有功者留后封赏。 贺予会军营,程琪收拾残局。 贺子兰回京都,盯司法院,情况特殊,让贺项的文书直下下林郡,抓紧执行。 她在京都待不了几天,又重返青州。 三县县官之位倒不难补上,其中便有一位出身监察寮,只是郡守之职不上不下只得暂且空悬。 青州府衙内,“派蛇去盯着程琪的动向。”程况菩说道。“您的意思是这事没完?”程化屏问道。 “之前在柏峰那种小事她能拿主意,到司法院走一趟迅速解决也就摆了。如今这事怎么大,能这么快解决,问题还不大吗?”程况菩说道,“我托关系打听了,程琪曾同贺子兰出行木珂城,也就是说贺子兰很可能就在州内,都怪这程琪平日里事多,一时模糊老夫的视线。” “兄长,别担心,便贺子兰在此也不怕,我们是复君派,不就是专冲她而去的吗?”程化屏说道。 “话虽如此,只是如今被削去臂膀,只怕……”程况菩心里担心,又喝了一口茶。 “她到咱们的地盘来还不好说,大不了小弟和她同归于尽,这样,老国君重登宝座,您不就是有功之臣了嘛。”程化屏说道。 程况菩脸色变得更不好看,“不到万般无奈之境,这种心思别有,话也不能说着玩。” 贺子兰到程琪的府上去,什么蛇也没带,“通禀一声,说,贺心找她。” 家仆请她进府门别晒着,又赶忙派蛇告知管家,管家急匆匆上禀程琪,她一听说道:“快请。” 程琪亲自到大门那发觉贺子兰已站在里边,“贺心。”“程琪!”贺子兰回应道,“快快,快请进屋。”不过几日不见便像是远别重逢。 如东郡作为行政中心,不可谓不繁华,这繁华却潜藏不少危险。 监察寮蛇员近来很疲惫,做了很多事但暂时又没有结果出来,蛇心浮动。 程琪现下证据在手只需查证清楚,青州便可彻底肃清。 两蛇前往溪支县,程琪名头上的“故乡”。 程琪在入京前在这里生活一阵,还算熟悉,这里也是程清的家乡,而“程琪”是孤女,自诩是程清的后代。 “到家乡了,看到家乡如此作何感想?”贺子兰问道。 “说实在的,贺心,我们这样一个偏僻小县也会卷入政治漩涡,确实始料未及。”程琪感慨道。 程琪和贺子兰潜行,监察寮照应,军方隐蔽起来。 溪支县其地有不少特色,行走街上,程琪一一向贺子兰介绍,“贺心,看这是绵绵糕,绵密可口。” “这是木支干,煮水最相宜,还有我们溪支县的菇也是一大特色。” “这段也……太刻意了,”欧阳雨泽说着观察凤狐琪娘的神情,“过于像背书,不夹杂一点喜好,不像从小生长在那的。” 萧云难得认可地点点头,凤狐琪娘回应道:“那时年不善伪装。” 天色已晚,各回屋内,明日再续前事。 俞苧夜却没有回房休息,独坐窗边。“你以为自己和莫楝过几招占了上风便得意了,殊不知她还未动用灵结柱,你不会是她的对手的,我是在保你!”千缘的声音犹然在耳,蛇君山受伏那段记忆浮现眼前,她的整个身躯都在抖,心里只想着,灵结柱,灵结柱…… 南疆旧事(四)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桌上茶果一摆,故事继续。 两蛇用过午饭后,寻时机调查,溪支县里有隐秘的教义,县内从老到小都灌输一种思想,贺子兰是昏君,是因为她,溪支县才会越来越穷苦。 她听到这一消息询问程琪,“你听过这样的‘训导’吗?” “我老家那个地方没有散播这种东西,根据地方县史来看,这种东西出现也就是近几年。”程琪回道。 “何以见得?”贺子兰躺卧着,认真问道。 “这种东西能悄无声息地浸润蛇心必然是发生什么变故,而县史记载,这近三年,溪支县的发展很不好。”程琪说道,“具体那不好,怕是被程况菩遮饰过去了。” 于是便在县中展开调查,听蛇民口口相传,趴墙角偷听,翻阅上呈的文书。 程琪坐在案台一阵苦恼,“找程况菩调文书过来。” “首上,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程娴问道。 “要的就是逼他们狗急跳墙。”程琪回道,“咱们现下有那本花名册,还有他为买卖官职托程阐帮忙的盖章书信,还有拉拢他的书信,以及跟庇陇县官的文书。现下抓溪支县让他们以为我们手上没什么证据。” “属下明白了。”程娴回道。 “另有一桩事,调完文书,去给我查程化屏这蛇。”程琪说道。 程况菩收到消息有些心虚,有些东西很快就要摆到明面上来。 监察寮查到程化屏本名程况祥,几百年前入试五次不重后返回故乡。时为郡守到程况菩对新君不满,包藏祸心,皆因身份行动不便,后来他便化名辅佐自己堂兄。之前托程阐帮忙便是为了给堂弟儿子买个官,只是十几年前侄子行为有失,受司法院审判罢免官职。 程化屏因此更恨当今朝廷。 “程荣是他儿子?”贺子兰听着她说的话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程琪毛笔一停抬头回道。 “哈哈哈,”贺子兰登时笑起来,“这程荣为官荒唐,刚上任便想谋私,好在还未铸成大错,便只被罢了官。这事从前贺项都是当笑话讲给本座听。” “那现下贺心为此发笑?”程琪还是不理解笑从何来。 “我到青州前总以为程况菩是个狠角色,可这一路看下来不过是权贵盛势之下养出的不知天高地厚。”贺子兰说道,“哦~原来陛下是笑他是纸糊处处是破绽。”程琪附和道。 程况菩的祖父曾任南疆的大祭司,这个大祭司并不是本朝的,但大祭司是神明信使不分朝代可以续任,只不过后来程仪顶替了他。 其父在贺子兰父亲那一代做到二等之极,贺子兰上任喉顾念其劳苦功高给加了个一等的誉号,可享一等的俸禄,而叔伯兄弟则是从商,一时富贵已极。 可贺子兰掌权后先后封两个护法,他这二等之极,无实权的一等,也是不够看了。 如今其父已经告老,不再为官,保护伞没了,程况菩便想多塞些自己的势力进议廷,可他一开始的手腕还是不够,也没什么关系可利用,便找了当时在青州就任郡守的程阐,程阐当时年纪很小,没想太多便答应了。 程阐的父亲是上一代的大护法,当过贺子兰父亲的***,司法院,政事所里好多他的学生,就连贺项初入司法院做副手,也是他带着,勉强算半个老师,如今也不做官了。 这些蛇盘根错节曾一时把持着整个议廷,而一条蛇的崛起改变一切,那就是程仪。 太阳升起,溪支县内和青州政治中心辉沐城又开始新一轮的传教。复君派中竟然胆大妄为地在贺子兰的画像上做手脚。 贺子兰在暗处看见气极,“贺心,先看他们在做什么再说。”程琪说道。 原来是复君派在给门派招蛇,毕竟前不久才损失了几千蛇。 观察许久后,两蛇悄声离开。隔天程琪改装打扮一番在外围站着,又眼尖的发现这个平平无奇的姑娘,便给了她一张纸。 上边写的都是污言秽语,程琪看了几眼还假装送回去把戏演到底,“哎~同道中蛇,无须客气。” 程琪后边又用溪支话与他攀谈几句,直到那小头头说,主子是他们程荣后,她再也无法容忍那些昏君言论,登上高处,大喊:“拿下逆贼。” 监察寮迅速行动,军队也跟上,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贺子兰担心误伤,施法将所有百姓转移,待她完成转移后,双方打起来。 “缴械投降者减轻刑罚。”程琪说道,可他们已经疯魔了。 另一个头头骂道:“你们这群走狗!” 里头打得热火朝天,程琪一劈一砍,重伤二蛇,飞身,旋踢,长剑在蛇群中亮光。 双方对波灵光频动,监察寮的弟兄姊妹英勇制敌,军队中少将军程棱领兵与监察寮程柑相互配合,他指着其中一个头头说道:“看剑。” 程琪别剑横冲,从敌方中横穿,剑刃左右劈,让对手乱了阵脚。 黄绿色法流如同蛇一般穿行期间,好在这间没有强敌,程琪对付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过不了几刻,门内之蛇皆已被制服。 在房屋与外边诸民之间立一个屏障,他们的眼神有畏惧,也有茫然,小孩有的止住笑声转为愤怒,贺子兰又安抚了一阵,听不到刀剑声,转身向往里边查看情况。 忽然一个声音,“昏君,你就是那个昏君。”稚童笑呵呵地说道,亲蛇奔不过来,被她灵力震住。贺子兰立时怒上心头,拔剑相向,孩子这会怕了,就要跑可惜被贺子兰捆住,程琪冲过来挡住她下落的剑,“陛下不可,稚童无知啊陛下。” 贺子兰红色的双眸瞪着她,剑收起来,“你只顾孩童,全不顾本座颜面吗?” “臣正因顾着陛下颜面才有此举,”程琪说道,贺子兰眼神和善许多,“尊老爱幼,陛下当街手刃孩童,不知者该怎样议论您。” 贺子兰终于长舒一口气,眸中红色褪去。 “你留下善后。”贺子兰郁闷着离开。 她看向这些百姓第一次如此无奈,吩咐程娴处置贼寇完,自己再把百姓请进屋。 她对留守的部分士兵说道:“跟着你们主子去找陛下,这里有我们在就成。”小队闻言整齐有序地离开。 她用溪支县的口音对乡亲们说,“你们为什么信他们呀?” 诸蛇面面相觑,好一会才有蛇说,“我们县太爷屡屡苛政,弄得我们百姓难求富贵,不得安宁。” “地方监察寮所近在眼前,又何必舍近求远笃信这些东西呢?”程琪问道。 其中一个年轻小伙愤慨起身,旁边看着的程柑眼尖看见了,指给程琪看,她笑脸相迎,“你有话说,来,到前边来。” 那年轻小伙像是熄了火,低着头走到程琪不远处,说道:“我们中识字能书的没多少,即便递了信,还不是没有回音?” “是,你们官官相护,国君昏庸无道。”蛇群中有蛇偷偷喊道。 立即有蛇应声,就像是提前准备一般熟练。 程琪听他们喊了两句,跟着大声喊几声,“大家听我说,乡亲们听我说,你们都听我说!” 她转身问年轻小伙:“什么时候递的?” “去年冬吧。”年轻小伙说道。 还有内奸……程琪想着在蛇群中找程娴,她也听到说话声,赶紧过来。 “来得正好,你也听到了,本官怎么没看过这样一份文书?”程琪质问道,她又从年轻小伙程关得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文书。 “首上,未必是文书官程虹的问题,那段时间您还在木珂城,而且也免不了是地方监察寮所出了问题。”程娴小声说道。 程琪思考了一会,有力道:“乡亲们,本官就是管事的,此事是中间有蛇作梗,并非咱们不明察。南疆之内青州是第一个设监察寮的,足见国君重视,大家此举无疑是伤了陛下的心啊。” 她看见他们中有不少低下头思忖。 “首上她刚从下林郡解决问题回来,大家尽量谅解一下。”程娴解释道。 诸蛇没想到她就是那个官一时露了怯,个个睁大眼睛看着程琪,她的面色看着确实很累的样子。 “大家,我就是本地蛇,想必你们也听出来了。那些别有用心的蛇是想把地方弄得更乱,听信这些于家乡未来点点好处都没有啊。”程琪说道,“我回这来便是听闻了有贼寇作乱,正好,把我们溪支县的麻烦一并除了,但请乡亲给我们一点时间。” 底下没有回音,四处张望,有的有恍然大悟之感,有的则显得很慌张。 “乡亲们,你们有看过画像想必也知道,方才那位便是国君,说来他们做这事还是有那么点好处。国君此次特意出巡到青州来便是为了解大家烦忧,各位若有什么发现,程柑,向他检举。”程琪又说了一大段,最后指了程柑负责此事。 底下的百姓终于有回音,“好。”,“我们有大把事要说。” “今日大家都累了,先回去歇息,再好好想想大小事,想点来说。”程琪说道 其实百姓们就是想要一条路,一条能走的路,真能落实解决,何必去寻那条更曲折的路,而若真到无路可走,却也不得不行。 诸蛇散了之后, 程琪叫住程柑,嘱咐他几句,“非常时期,无论说了什么都别敷衍。” 正要出门去,忽然看见一对母子,那位妇蛇,“首上,”她喊一声跪下,拉着孩子跟着跪下,“小儿妄言,求首上和国君谅解他无知之过。” “国君只是一时气极,如今冷静下来,是不会找这小小孩童算账的。”程琪先请这母子起来,“只是童言无忌……小孩也只是从大蛇那学来的。” “是是,首上您来了我们就好了,不用信那些东西,孩子一定好好管教。”妇蛇话里诚恳,程琪也说不出苛责的话,笑着点点头,“回去吧。” 她说着翩翩离去。 夏夜里有阵阵清风缓解燥热,程府里的也别样娴静,因园子精小,仆从又少,显得格外幽深,恍若世外之境。 贺子兰闲庭信步不觉失了神。 程琪从监察寮回府中远远看到一蛇独立,风姿绰约,缓缓有风来,那蛇转过头,贺子兰与她的视线对上,那是她第一次动了心。 两蛇入了屋,刚坐下,贺子兰便看出她有事,“你先说,我先说。” “自然贺心先说。”程琪斟茶。 “除开其他政务外,议廷那边还对青州之事很关注,许多蛇上表来问。”贺子兰说道。 程琪有些疑惑,“陛下不在青州,如何知道?” “如今只怕……”贺子兰苦笑,“不单是程况菩那一党上书,程仪也上书。” “大家都怕有什么变故,自己跟不上。”程琪笑道。 贺子兰摇摇头,喝口茶说道:“本座政务处理完了,有什么事说吧。” “监察寮里出问题。”贺子兰一听这话面色都变了。 监察寮内部自程琪下又分三职务,监察御使,行法卫,文书官。监察御使本空悬后由程娴担任,行法卫为程柑,文书官程虹。 监察御使有其他两者之权,换言之,其他两者便是为了分监察御使的权。之前,因为调动程虹不便,一直让程娴行调派文书权。 “据查探,溪支县的地方监察寮所欺上瞒下,有失其职。”程琪说道。 从溪支县回监察寮后,程琪让程娴先去休息,看了那封文书,调程虹来问,吩咐带上去年冬时溪支县的文书。“去年冬,溪支县的文书其中有一封检举县官为官不良的,你记不记得?” 程虹回答不上来。 “本官当时觉着古怪让你去复查,你复查了吗?”程琪问道。 “首上,您知道的近来……下属实在太忙。”程虹畏畏缩缩地回道。 “荒缪,溪支县就在眼前,已然数月饶不肯迈开尊步,整个青州又如何管?”程琪发怒,程虹吓得跪下。 “首上,息怒,是臣失察,臣……”程虹低着头,声音发颤。 案座上,蜡烛又燃掉一节,程琪让把那封文书找出来。 程琪仔细看过那封文书,果然和记忆里一样,只是与程关那一封内容不同。之前她所见的文书“润过色”。 “程虹,因你未去复查,检举信被掉包也不知,这岂不是你的过失……”程琪咳嗽起来。 程虹拿起摆在面前文书和那封信,仔细比对,未看完便惊慌下跪,“首上……” “唉,”程琪叹了一口气,让她先起来。 那封递上来的文书,上边有两个章,若真是程虹动的手脚,也非不可能。 “你做下的你来收场,协助程柑把溪支县的事料理好,将功折罪,本官和贺心还要去往辉沐城去一趟。”程琪说道。 “是,是。”程虹连声说是。 程琪见她对贺心无半点好奇,心中对她的信任又多了一分。 程虹退下后,传程娴过来,询问她的看法,“监察寮蛇力紧缺尤其是近来,这您是知道的。文书官出身高,心气傲,对溪支县轻忽非无可能。而检举信转文书递交出了错,也不是她的错失。属下想她应当不是程况菩同谋。” 程琪点点头,想来程虹只是无能罢了。 经她叙述一番后,贺子兰觉得越发扑朔迷离,“那你觉着溪支县官和程况菩是不是同谋?” “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程琪说道。 贺子兰想了想说道:“若真如此,我们在溪支地界抓蛇,很快就传到程况菩耳里。” 辉沐城中心,程况菩府邸,“什么时候了,还做这样的安排,你脑子里想些什么!”程况菩对程化屏发怒。 “底下蛇自己安排的。我查过了说是溪支县蛇,这才放松警惕。”程化屏抹了一把脸上不存在的口水。 “糊涂,程琪就是溪支县蛇。”程况菩闻言愈发愤怒。 “大哥,已经走到绝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程化屏起了主意,注定不会回头。 程况菩却不同意,“眼下不是最好时机再等等。” 程化屏没有应声。 监察寮差役这几天特别忙,程琪和贺子兰在辉沐城查访,程娴,程柑将溪支县百姓所述整理成文书足以佐证程化屏及其派系图谋不轨。 程虹检索几份文书发觉溪支县的监察寮出大问题,立即将他抓了,顺道把溪支县官抓了,在逼问之下,县官招出实情,“没有蛇指使,我不过是给州官一点便宜罢了。”程虹看向程柑觉得很吃惊,这样的蛇也配做官。 自己坐镇溪支县,等候程琪处置。 程琪得了信,便打算到溪支县处理此事。 不过几天,夜里,辉沐城里发生巷战,程化屏协手下围住监察寮的官员,行法卫的小队长贺逮喊道:“你们是何蛇,竟敢如此狂吠!” 程化屏的打算就是把程琪引走,先把辉沐城的眼睛去掉,以此削弱监察寮。 混战之中,贺逮施了点伎俩,带着手下逃离,无奈十几个蛇卫受了伤行动不便。他们行进不了多久又被拦截,贺逮先是往天上射寻常信号,又借空隙,给青州监察寮总所递出专属信号。 程化屏伸手拦截信号弹,信号哑火,他奸笑响彻夜中,“一个不留!” “走,往北边,”贺逮还想撤回大本营。 另一边,贺子兰留在辉沐城,待在程府无聊,便到监察寮去,正看着各司其职很是满意时收到信号,这是她亲自设计的信号。 贺子兰带着部分蛇赶到,于此同时另一边,“不好,城内出事了。”程琪也收到信号。 贺逮与程化屏厮杀为手下争取时间,可他怎会是敌手。 双斧挡于前,大刀猛砍,贺逮一避又一回击,大刀反击,灵力倾注,他眉头紧皱,目光对上程化屏凶狠的眼神。 僵持一久,贺逮脱力,一闪身,大刀跟上,右臂被削去,斧头落地的声音先传来。“啊……”断臂处鲜血冒出,脸上渗出汗水。 “岂能任由你们监察……”程化屏刀劈下,贺逮拿斧一挡,未能遏制,正在危急关头,贺子兰现身,数脚打落他手中的刀,清音琴数拨,程化屏头痛跪地,她将贺逮扶起来。 设下屏障,掩护他们。 程化屏蛇力过盛,贺子兰清音琴难以发挥,这时,程琪赶到,看到贺子兰,心都要跳出来,“贺心。”“程琪。”贺子兰转身看见熟蛇,心里几分欣慰。 溪支县内,监察寮只剩文书官和她的几个侍从留守,千百号蛇赶过来,程琪,“留活口。” “伤者往后退。”程柑那边唤道。 程琪挡去攻击后在空中旋身,一脚踢倒两个喽喽,反身一剑挡住程化屏手下程铭的攻势。 她手臂开合,左手侧踢,右臂一回身,重伤程铭,他倒地不起。 贺子兰和程化屏对打,此蛇有使不尽的蛮力,琴波之下,胡乱出拳竟也打乱她的招式。 她只得利用起清音琴,琴身一横,闪身扬起一击,直中程化屏脊骨。 回身收琴,弹奏,程化屏分不出心起结界,很快谋逆派败势已显。 程琪,程柑二蛇合力,要困囚程化屏,贺子兰弹琴牵制,正在这关键时刻,程铭爬起来,没稳住短刀只划到程琪的小腿,刺穿血肉的疼痛贯穿程琪全身。 她咬紧牙不让自己倒下,回头一个烟雾把程铭撂倒,忽然又冲上来一个黑衣蛇,直奔程琪而来,牵制住她示意程化屏逃。 程琪在与他交手中,能勉强应对,再一次兵刃交互中她看清他的眼,是程况菩的副官贺鸣,她面露惊色,手上更不得放松。 贺子兰注意到此间,琴音攻击,打到贺鸣的脖颈,他捂住脖子,放下***逃了。 程娴协监察寮护卫抵住贼寇攻势。 果如贺子兰所料,贼寇要逃,她扶琴转身,“灵所比及,天地感应,万物声扬,起。”结界不多时封闭了整个辉沐城。 程化屏也协大部分手下逃了,程琪追出去几步,程柑追得更远些,都被贺子兰叫住,“穷寇莫追。” 此次行动死五蛇,伤二十四,贺逮伤得最重。 程琪带着贺逮和伤员回监察寮,贺逮的手是治不好了,她花费心力才把血止住把伤口包扎好。 到外头请了两个大夫协助程琪,贺子兰看着那些伤员,抬回来的烈士尸体心头恨意渐深。 熬到四更,伤者都睡下,烛光下,程琪一瘸一拐地去看她的兄弟姊妹,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还是活生生的啊。她一颗两颗泪落下后唤起心中怒火。 贺逮半夜又疼醒了,“首上,首上,我是不是快死了。” 睡他旁边的程柑惊醒,“怎么了怎么了,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贺子兰调令贺予协助围城后,走到伤员歇息的小院,看见程琪瘦弱的身体忙前忙后,心里泛起酸涩。 她就站在房门口,一直等到程琪出来。 程琪缓缓走出来忽然看见贺子兰,勉强挂起一个笑,“你身上伤势如何?”贺子兰先开口问道,“不过皮肉伤,过几日便好了。”程琪回道。 而过了几日,辉沐城中又发生大事。 “大哥,她们已将咱们逼入绝境,弟弟决心与其同归于尽。”程况菩刚读完程化屏留下的书信,程琪就到家门口。 这几日其实程琪一直在和他周旋,让他放松警惕,并截获一份书信为贺予争取时间。 他脸上带笑,“快迎。” 监察寮总长官阶不及州官,皆因职务缘由,州官才给脸些。 看见程琪,他脸上笑眯眯,“总长首上怎么有空到此?” 程琪同样笑眯眯,“州官首上,其实你我心知肚明,本官有话问你。” “首上,无凭无据,也要提审吗?”程况菩脸色变了变,贺鸣立即上前亮剑。 程琪亮出铁令,“陛下传您,那还有您的老熟蛇。” 程况菩如认命一般,面色难看。 话音刚落,她身后冒出许多蛇,程琪一扬手,“带走。” 监察寮所里,程况菩死命抵赖,可今日之贺子兰早不比昨日,这几天跟程化屏等蛇周旋,费尽心力。 “陛下,臣真不知有何罪?”程况菩坐在木椅上抵赖道,贺子兰对她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在她重复那几句问话后,程况菩断言道:“您是不是没抓到蛇,所以想屈打成招啊?” “程化屏已经死了。”贺子兰想激起他的心绪,程况菩闻言脸部也确实轻微抽动了。 贺予还在和程化屏周旋,缩小范围到陕化巷,贺丹和她分别堵住两个出口。 “姐姐。”程琪突然出现在贺予身后。 “怎么到这来,腿伤好了吗?”贺予关心道。 程琪点头后,说道:“我怕若把其逼急……” 贺予贴过去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大日头底下,程琪就像那清风吹过消解燥热,她低语些什么,贺予频频点头。 耗到夜里开始行动,贺予先将程琪送到高处,后调集一小队深入。她从身后拿出幽现镜,“冥冥无音,幻景无限。” 兵器声再次响起,这回程化屏被制服,坐在囚车里整个蛇晕晕炫炫的。 事情了了,贺丹到那楼上扶起程琪。 得知抓到活的程化屏,监察寮上下都笑开颜,贺子兰高兴得不得了,见到贺予,开口问道:“你就那么信程琪?” “程琪何等聪敏。”贺予回道。 这几日便由程娴主持监察寮事务,其余蛇集中审问相关罪蛇。 由程琪负责审程化屏父子,程况菩及其家眷也都锒铛入狱。 几天的审问下,程琪挖出不少东西,药也当饭三顿吃下,夜深了,她出牢房时,恍惚间看到贺逮,她走近些,听见说话声,“首上辛苦了。”“我只想尽快查清一切,还你一个公道,和让受害百姓及逝去兄弟姊妹安息。”程琪走近些,他却消失了,是啊,贺逮在养伤怎么会在这呢? 另一边同样从牢房出来的贺子兰看见这一幕,心中泛起一丝异样。 经审问,两相对质后,程化屏认了拉结帮派与其兄意图搅乱正统,败坏朝纲,期间杀戮百姓,散播歹念,贪污受贿俱已承认。之后与今夏七月初九,与城门斩首示蛇。然其恢复冷静之后,悔恨所言,咬舌自尽,其后首级吊于城门示众。 这几天,贺子兰亲审州官,程况菩先前听到弟弟出事心绪便不稳,眼下看到一份又一份的供词。程况菩面如死灰,嘴里只说道:“我弟弟死了怎么会有这些供词?” “你承认程化屏是你弟弟,程荣是你侄子?”贺子兰问道。 他瞪大双眼,一语不发。 很快,亲蛇和副官的供词到他眼前,上面字字句句说着他这些年罪行,其中贺鸣极力狡辩并未参与其中,“本座知道你买卖官职,受贿,参与谋逆派中,其他罪行倘若你不想为自己辩解,那么没做过的恐怕也会安在你头上。” “臣招。”程况菩终于低下头。 在招供过程中,程况菩凡不认一罪,贺子兰便让送证据的程柑拿对应的证据,第一回便是溪支县官的供词和呈上来的证词。 最终,他供认罪行,写下四页纸。 程况菩招述:“自贺子兰继位,本家便走向衰落,她不像其父那样放纵世家大族,蜜糖中总是伴着敲打。于是他想复起太上君,恢复昔日的盛况。此后便是成立复君派,拉拢地方各处势力。买卖官职壮大自己势力不过是他起初幼稚的想法。烧杀抢掠他一律包庇,所得他要拿大头。” 他招供最后对贺子兰和程琪说道:“你自以为与先君不同,其实不过是换一批蛇为非作歹,太姬,程仪诸蛇有多龌蹉,何曾见你罚过。岂止是青州,整个南疆烂透了,烂透了!” 贺子兰不予理会,转身就走,程琪深深看了他一眼,程况菩的视线和她对上,他说道:“你们监察寮不过是王室养的一条狗!来日她嫌恶你们,一样除了。” 两蛇共事两年不到,程琪对他不算了解,低下头看着他说:“你也算罪有应得。” 她说完又风尘仆仆地去行她的路,只要是利于百姓的事,她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青州事了,程况菩落马,被控制住押往京都处置,后经复审,判其满门抄斩,三族之内为官者一律革职,永世不用。溪支县官一应涉事蛇等,统统斩首。 鲜血浇灌得夏日格外红。 青州暂时没了州官要容后补上,监察寮许多蛇替补县官的位置,后来程柑顶上州官身边副官的位置(平级调任皆为三等三,不过这职务权更大些),贺逮又去做他的手下,成为文臣。 在此事中牺牲的英雄,论功加誉号,其家眷由国朝恩养。 程琪之前在木珂城提出的治政方略取得成效,贺子兰提她做两地监察寮总长,官阶提一级,在二等三级,也就是说程琪在二等三级有两个职位,南疆法制可领两份俸禄。这也是木珂城第一次设监察寮,南疆并非每处地方都设监察寮。 程娴,程柑等监察寮蛇和贺予军队等蛇,论功行赏。 之后,程娴升为二等一级,这也是闻所未闻,不过她也没在这官位上呆多久。 在抓捕和审问程化屏之时,程琪消耗太多精力与灵力,身子难以支撑,牵着毒难以压制。 贺子兰回京处理完青州的事,及一些政务后又通过密道重返程府。她屡唤程琪不到,无奈上去正要责备,边见程琪躺在床上无精打采,贺予也在,赶紧起身相迎。 “自个来?”贺子兰问道。 贺予赶紧解释道:“之前程琪过于劳累,病得极重,我便去找了药,今给送过来。” 程琪听到动静缓缓起身,睁开眼,贺子兰忽然温柔道:“你躺下。” 程娴过来送东西,顺道便端了药进来,身后跟着小侍女,“给我吧。”贺予说道。 程娴把其他东西放案台上便带着侍女自觉退下。程琪急于做些什么,贺子兰开口道:“缓缓精神再说。” “陛下都这样说了,快靠上。”贺予把药吹了吹竟然喂起她来。 贺子兰俨然成了外蛇,站起又坐下,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贺予勉勉强强喂进去几口,她又突然站起身指着贺予,“贺予你做什么,你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啊!” 贺予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但知道陛下恼火,拿起汤匙掉到碗里,放出声音。 “陛下?”她放下药碗,行礼问道。 贺子兰终于清醒过来,自知失言,捂着嘴,自顾自地走开。 程琪听见那句话,嘴张了张,说道:“陛下,咳咳咳说什么有夫之妇是何意?咳咳。”她心里也泛出一丝异样。 贺予抚着她的背,看着她紧皱的眉头,赶紧安慰道:“陛下估计老毛病犯了,你们都是病蛇互相体谅一下。” 等她喂完药,程琪便沉沉睡去。 她端着碗走到外边,看见贺子兰,有些慌张不知该说什么。 贺子兰看着她有些无措,想了一会才说:“本座信口胡言,便放心上,快些忘掉吧。”她说完捂着脸。 “陛下说笑,下臣岂会当真,您看着心绪平稳,想来已经好转了?”贺予笑道。 贺予的话像刀子一样挖着她的心,当时她还不明白…… “昏睡了?”贺子兰问道,贺予点头,“看来是说不了事。” “陛下,既然来了,不如到臣家里坐坐。”贺予说道。 君臣二蛇说着便出了屋,关上门。 贺子兰看着一池子鱼肥大一条,模样可心。 “程琪,这鱼养得真好哎。”贺予说道。 “她其蛇务实,养的鱼也务实,都是可食的鱼吼。”贺子兰笑说道。 到了贺予在青州的老家,贺子兰终于从方才那种奇怪的心绪中挣脱。 两蛇坐下闲谈,“唉,本座原本设想程琪为下一任蛇君的辅政大臣,如今看来,她这身子骨……” “程琪尚年轻还有转机,陛下正值盛年何必急于思虑这些?”贺予劝慰道。 贺子兰摇摇头,说道:“国君至今第十代,南疆立国不过几千年……本座也快了。” “陛下定能开创不同。”贺予说道。 门前秋风吹落树叶,更添愁思。 “本座这心魔加之……只要献祭不废,本座也逃不开这轮回。”贺子兰说道。 在南疆身为国君,每年需要向神明献祭,便是在一年冬,以保来年风调雨顺。 贺予闻言却不应声,神情复杂。 贺子兰带着几分气开口,“若换作程琪,她一定会说,只要利于国朝,利于百姓,不妨一试。” 贺予闻言抬起头,“陛下所言有理,只是眼下刚做完一件大事,还得缓缓。” 贺子兰总算长舒一口气,点点头。 青州的事传到京都,不少蛇说,贺子兰手段过恨,有蛇根本罪不至死,而且连坐之后青州岂非无蛇可用。目光狭隘到认为除了那些家族的蛇,别的蛇不配为官。之后,青州官职空缺,必定蛇心浮动,比之从前不如。 程阐的父亲为儿子专门找了贺项,“贺项。”已不再朝中为职的程父直呼右护法名。 “化法使老首上,您怎么来了。”他退下去后,贺子兰给封的位,没有实权领领朝廷俸禄。 “我儿的事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程父问道。 “老师,陛下旨意,公文已下。”贺项说道。 “蛇君到底年轻,做事没个分寸,削官杀官,岂不让议廷蛇心浮动?”程父怨道。 贺项当即没好气道:“败坏朝纲之蛇不除,何以正法?老师您真是糊涂了。您与其在此求情,不如回家里看看还有那个不肖子孙干了不法之事。” “你你……狂妄,你们这些出身低的蛇,如百草枯一般……”程父正要高喊,贺项只留给他两个字“送客。” 大祭司府中,程仪听着朝廷纷扰,品着新制的糕点,听着曲,很是闲情逸致的。 “这程琪当上木珂城的监察长,也未必有命管。”贺壶说道。 程仪笑道:“这蛇真有意思,青州这一棒,倒是消解不少老顽固的势力帮了咱们。” “她也就是为蛇君帮事。”贺壶不以为意道。 “正是因为她一心帮贺子兰办事,这才两边不讨好,难道贺予一党一点问题没有?迟早有得闹的。”程仪说道,“程琪是有本事,偏偏是本事大死得更快。” “不过,她的官位已经快赶上臣了。”贺壶说道。 “给她点颜色瞧瞧。”程仪说道。 说罢两蛇笑起来。 这股风并未传到青州,州内去除祸害,国君又下令赏检举者,今年对所有州民减税,百姓乐得不得了。程琪身体很快养好了,这番药下得猛,也导致后来这药不起效用。 之前贺子兰说给监察寮扩些蛇员,培养些蛇过来,如今有不少就职。 程琪现在是两地之官更忙得不得了了。 偶然一个晚上,程琪回到府中,看池内鱼肥,她心喜,传信给贺予,想宴请她。 贺予给她的回信中提到,国君对此也有兴致。程琪也识趣,借此将贺子兰一块请来。 事先,贺予吩咐要低调些,程琪这才罢了请蛇奏乐的心思。 在青州事了两月后,国君和左护法提前在昏时到程府,仆从等候迎接。 程琪还在池边跟两个仆从捞鱼,捞到一尾好大的鱼,满脸乐呵呵,“陛下,护法,晚时开席,这会开灶不久,请两位里边稍坐。” 贺子兰走过去,看网兜里的鱼,觉着新鲜,“这池里还有鱼吗?” “有也是小鱼,陛下。”帮工回道。 程琪放好鱼,贺子兰接过网捞鱼,贺予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您要吗?”程琪找了个网兜,贺予摆手道:“小时候常抓。” 很快,贺子兰捞起鱼,确实比程琪小不少,“确如你所言。”帮工弓着身点头。 “也能吃。”程琪笑着帮着把鱼放入木桶,“这都是陛下来了之后得的,托了您的福。” 三蛇有说有笑地进了屋内。 虽说贺子兰说过只当自己是贺予的陪同,不必另外对待。 但当贺子兰来到圆桌前,程琪还是有些惭愧说:“小舍地简,这宴席实在不够周全,委屈陛下,左护法了。” 程琪说完还弓着身,贺子兰大方坐下,贺予跟着坐下 ,视线还在程琪身上。“本座之前也说,程首上只当多请一个好友就是了。”贺子兰说道,“今晚你是主,我和贺予是客,不必拘谨。” 程琪有了这句话,不再那么绷着。 开始上菜,以鱼为主制出各色花样,整整十三道菜。 “不过话又说回来,程琪你这府院太小了,外蛇知道,以为我苛待有功之臣。”贺子兰说着夹起一片鱼。 “府院大了也是臣一蛇住。”程琪说道。 盘中鱼鲜美,几筷子动起来便见底,仆从又来上菜,添了酒。 “你就没想过成家或是接亲戚来住?”贺予问道。 “程琪在世已无什么亲戚,成家,还早着呢。”程琪应道,举杯敬贺子兰和贺予。 一杯酒过后,贺子兰说道:“你们平回就聊这些。不管如何,何等官职便该配何等住所,不适应到时候了自然就适应了。”她说着喝了口鱼汤,真是鲜甜可口。 “是,这是礼数。”贺予肯定道。 吃了不多时,贺子兰忽然提起,“过段时间你得回京都一趟,册封礼不能少,还有贺予托你制药。” “是了,还有我的女儿与你有过一面之缘,你回京正好熟络熟络。”贺予笑道。 程琪点点头。 三蛇开始畅谈起兵器制造的事,又吃了一会,贺予觉着没味,“妹妹,你这全鱼宴倒是清淡。”十三道菜里,只有零星几道添了辣椒,“首上,自身上落这怪毒便少吃辛辣。”一旁侍女解释道。 “客随主便,这贺予真是连这也不懂。”贺子兰笑着跟程琪碰了一下杯。 贺予方才嫌不过瘾,用碗喝,这会已然醉了,程琪脸也红红的。 “程琪,你这没喝几杯怎么也醉了,不过你这身体还是少喝点。”贺子兰关心道。 “我这是药酒。”程琪说道。 “药酒,那劲更大。”贺子兰便来夺她说着的酒杯,结果一个不慎酒撒了,撒到她袖上。程琪赶紧拿出手帕给她擦拭,突然贺予醉倒在桌上,让她清醒过来,收回手。 贺子兰见程琪还是半醉着,对侍从吩咐道:“扶护法去躺着休息一会,本座等会带护法走。” 她一转身,程琪站起,庭内秋风吹入,她不自觉靠近,贺子兰扶着她的手臂,“要不我们到院里吹吹风。” “好啊。”程琪说道。 两蛇一路走到池边,程琪坐靠在石椅上,嘴里念着什么,贺子兰让仆从别跟着,她半蹲着凑近听。 “昔日下乱欲谋安,山中蛇凰来一番……凰羽念蛇鳞,结伴度千年……后逢为君成大业,两相欢好饮酒贺……”程琪见她想听有意说大声些。 贺子兰听后震惊到无以复加,“你在说什么?她们都是女子……” 程琪被她拉扯着衣裳,半醉半醒,茫然地看着她…… 后边的事她都不记得了。 隔天,程琪醒来,贺予和贺子兰都走了。 之后,程琪遵旨进京,穿着那一身草绿,描金纹的官服,里边夹着厚绒,灰色修边。 宝座上,贺子兰身着厚重的深绿色朝服,金丝绣着花鳞图样,金色缘边。 大祭司身着深红色官服,贺壶为偏橙色,贺予为红,贺项为赤橙。 贺壶看着她身上那身官服觉着格外刺眼,下了朝便对程仪抱怨,“程琪为官也才三载,何德何能配得上如今的位置。” 程仪也直摇头,“一个小小草民升到如今的位置,朝中不少蛇眼红。你也别急,去挖她为官前后言行,” 很快,那些守着祖祖代代铁饭碗的蛇开始风言风语。 贺子兰听了许多对程琪的质疑声,心里很难平静,如今的她对她的情感是何等复杂。 坞宫内,贺子兰正在处理政务,贺予求见汇报军务,等她说完,便提起此事,问贺予怎么看。 “臣以为议廷之蛇不过是觉着程琪挤占他们的位置,以及后来的程娴,程柑等蛇。”贺予回道。“这是私己之见。” “可就连程华老先生也觉着晋升太快,有违常律,他可与程琪没有利益冲突啊。”贺子兰说道。 程华是史官,贺子兰为储君时当过他她的老师,不过她不大清楚的是,程华与程仪私交不错,他甚至给程仪准备的说辞修饰一番。 “陛下,这是固有偏见,他……”贺予还没说完,贺子兰便摇头,她再想说什么,贺子兰摆手止住,“回去吧,已近冬时,让程琪先别忙,管好自己和手底下的,别让别蛇抓到错处。” 贺予应是后便告退,正在廊上彷徨时,看见程仪走来。 “贺予。”程仪带笑开口,身旁贺壶向她行礼。 “大祭司。”贺予向程仪一礼。 “程琪又不为你做事,何必为她费心费力呢?”程仪说道。 “臣不明白您的意思?”贺予笑问道。 程仪笑而不语,由于贺子兰只召见程仪,贺壶便在殿外等候,她开口拦住问道:“程琪功力浅,武力差,身体也不好,你凭何觉着她的官阶配跟我只有一步之遥?” “程琪凭什么,作为被她查处的你不应该最清楚吗?南疆需要这样的蛇才。而你,曾有传言说你能走到这个位置全凭大祭司,我本不信还要为你辩驳,如今倒是越来越如传言所说了……”贺予讽刺道。 “你……”贺壶气急,贺予又说道:“贺壶,仗势欺蛇总该有个限度。”说着把她推开往前,“你们夫妇不过是凭着与国君在民间的情谊,如今又是谁的势更大?” 贺予转头看她:“你我同样出身平民,当初,你与贺项同届,文试不如贺项,投到我这要建功立业绩,未立奇功便骄横无礼,为陛下不喜。我念你与我战场上出生入死,保升你副将的官衔,可你不愿脚踏实地,投了大祭司那。” 贺壶看着她过去的老上司半晌说不出话,“贺壶,你在我这,还是待罪之身。”贺予说着扬长而去。 殿内,程仪与贺子兰交谈这一年来南疆诸事,劝贺子兰不可重地方而轻中央。 “程琪其蛇,你如何看?”贺子兰问问这个程琪政敌对她的看法。 “臣之前是与程首上有矛盾,不过这一年下来,尤其是青州之事程琪确实办得好,雷厉风行,把那些世家老顽固都震碎了。”程仪喝茶笑道。 雷厉风行这四个字太过捧程琪,贺子兰心中不悦但面上却不会表露给对程琪有偏见之蛇看。“这么说,姨母很欣赏她了。” “那是自然,只是,姨母身在朝中自然也知那些风言风语。程琪上任三年,先解毒药,又助御敌,屡破奇案,可议廷臣子还有异议。其实,说实在的就是觉得程琪资历不够。”程仪郑重跪着行礼道。 她的话点醒贺子兰,她本以为程仪不至于帮程琪说话不过面上功夫,可她却字字恳切…… 程仪告退后,又到太姬宫中看望姐姐。 程琪听完贺予的话也是夹紧尾巴做事,直到两月后,外头下起雪时,程娴传来急报。 她看完愁眉不展,“首上。”程娴唤道,“木珂城之事实在难办啊。”程琪许久才叹气道。 本身大祭司掌礼祭之事,拥封地木珂城,但程仪为大祭司后,一步步拿到主政权。贺子兰扩大司法院的权柄,又设下监察寮,可仍改不了程仪一蛇之下的地位。 程琪琢磨许久,和程娴彻夜探讨,大祭司一派不少蛇在名列之中,结党营私,伪造考核提拔蠢才。 已近年关,他们结伴到木珂城聚会,期间闹事,没个休止,蔑视监察寮,常常对其捣鬼。程娴看不过便派蛇暗中监视,却被她抓到席间二十三蛇及京都内数位的把柄。 这事……程琪想了两天也没好方法,这不是一时能办的事,不如等这个年过去。可这天,监察寮传来急报,说有官员在监察寮门口对百姓动手,期间蛇员阻拦,竟打伤官员。 “你们监察寮如今暂落脚这‘破草棚’,终要被赶出去的,逞什么威风?”这句话也传来了,程琪气得手锤桌,又捂起手,程娴有些无措。“可恼可恼,你我进宫面圣,”她气得起身就要走,“等等,把那份名录带上。” 时已至昏,殿外飞雪飘扬。 程琪在殿前听程岚说,贺子兰在琼台,这个地方……程琪心突一下还是过去了,两蛇见到程珍,行礼道:“首上,我等有要事求见陛下。”程珍拦住她道:“程琪首上,你不能去,两位首上听我说,今日国君与军政大臣商议来年国事后便在琼台设宴,吩咐不许打扰。” 琼台上的军政大臣便是,程仪,贺予,两位上一代的老臣,贺项,贺霆,贺壶,贺丹。 “程珍首上,可否劳您代为禀报一声,下官真的咳咳咳……”寒风中程琪咳嗽起来,面容憔悴。 程珍一副于心不忍的神情,“那我就跑一趟。” 她入殿内在贺子兰耳畔禀报此事,贺予发觉有事看向殿外,想是程琪。 贺子兰皱眉,“不论何事,让她回去。” 她讨厌不听劝的蛇,辜负自己一番好意,厌恶的表情浮上脸,贺予夫妇脸上都带着慌张。 程仪喝着酒,笑着看向贺壶。 程珍走到程琪面前,摇了摇头,“国君让首上回去。” 程琪佝偻着身子,程娴扶着她才能勉强站稳,不知是气极还是毒症,捂着胸口,往回走。 天色已晚,她们在一片白茫茫里走着,走不了几步便被拦下,来蛇身着华丽,“您是?” “本官是太姬宫中总管程芗。”程芗说道。 “不知有何吩咐?”两蛇行礼道。见来者不善,她将竹简藏起来。 程芗摆出款,程琪裹紧厚袄,“太姬说,程琪,礼数欠缺,横行宫中,要你到太姬宫中学学规矩,跟本官走一趟吧。” “程芗首上,首上身体不好,使不得啊。”程娴求情道。 程芗似乎眼里就没程娴这蛇,“这里没你的事,程琪首上跟本官走吧。” “首上通融一下,我有几句话吩咐副官。”程琪说道。 程芗点点头,别过身很不耐烦。 “回去吧,监察寮不能无蛇主持,”程娴还想说什么,程琪上前一步小声说道:“没用的……”一定是有蛇通风报信,她想。 她一转头便看见程芗蔑视的眼神,程琪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得跟他走。 在通往太姬宫中的一条长廊上,程芗忽然站定,转过身,“太姬说您不讲礼数,该罚,便罚在此处跪两个时辰。” “您说什么?太姬娘娘惩罚毫无道理,臣要当面问个明白。”程琪手抖着裹紧袄。 程芗吩咐押住程琪,“你们做什么,坞宫之内你们竟滥用私刑!”她被推到雪地里。 “你这种贱民出身还不配见太姬娘娘,咱娘娘便是最大的法,谁敢说一个不是,你们看住她。”说罢程芗转身回宫去。 太姬和大祭司是一气的,举荐庸才……难道她们也买卖官职……程琪想着,可她很快就无力想那些了。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难以支撑,“几位兄弟,你们这是何苦?放我一马,我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的。” “咱不稀罕你那九牛一毛的。”六蛇乐呵呵地笑起来。 程琪痛苦难忍有血在往上涌,咳嗽声不止,周遭满是嫌弃声,过了几刻钟,她昏过去。 几蛇过来踢了几脚,放心下来,留一个最好欺负的小弟守着。 小弟站在廊上冷得直哆嗦,叫了程琪几声,可始终没有回音,他无奈走过去查看,她的身下竟有咳出来的一摊血。 小弟吓得往后倒,嘴里念着:“你可不能死啊。” 他想把蛇挪到里边,可又不敢,脑子里快速想着有谁能处理此事,也只有贺子兰能做主了。 琼台那边宴席已散,“贺予,就算你再在意程琪,也是拗不过蛇君的。”程仪说着带着轻蔑的笑离开。 贺予拧紧拳头,利益让这个她从前崇敬的蛇面目全非,贺项走过来安抚她,“天色已晚,我们回家吧。” 小弟赶过来见宴席散了松了一口气,“程珍首上,奴才是太姬宫中的,有事要禀。” 程珍正要拦住他问清楚,可贺子兰注意到这边,“什么事?母后怎么了?”她之前的外披沾了气味,又换了一件。 “不是太姬娘娘,是……是娘娘罚了一位程琪首上,可她昏过去了,奴才不敢违抗太姬这才……”小弟话还没说完,贺子兰震惊道:“你说什么?”又看向程珍,她摇头表示不知,“快带路。” 贺子兰赶到时,见程琪单薄的身子窝在雪里,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冲过去,抱起程琪,呼喊几声也没有回应,“传医官!” 程珍阻拦她将程琪抱回宫中,“陛下,这毕竟是太姬下的旨意,您这样……” “听本座的,你,也跟着过来。”贺子兰招呼一声便往自己宫中去了。 贺子兰好久不见程琪了,没想到再次竟是这样的情景。 她扶着她躺下,解开那件湿透的外袄。医官给程琪诊治,贺子兰问那个小弟道:“母后为何罚程琪?” “程芗首上说,太姬娘娘觉着程首上不讲礼数。”小弟唯唯诺诺地回道。 “无稽之谈,母后又是从哪听的风言风语,竟滥用私刑,荒唐。”贺子兰面上还算平静,心里后悔极了,一念之差,她就要失去程琪了吗? 闻言原本紧盯医官的程珍都转过身看她,小弟低着头,“你今夜就呆在这,明早本座自有说法,医官,程琪首上如何?”贺子兰这边说完又转身问医官。 医官擦着并不存在的汗,回道:“首上身有疟疾,又在冰天雪地里跪着,此刻冻僵了,又逢症发,只怕……” “只怕什么?”贺子兰脸黑得能滴出墨。 “程琪首上医术高明,只怕要等她醒来再商议缓缓治之。”医官诚惶诚恐地说道,“臣先开去除寒气的方子给首上服下,你们准备些热毛巾。” 贺子兰点点头,她坐床边捂着程琪的手,“取件外披,再取几床被子。” “陛下,您的衣裳……”程珍犹豫道。 “去,盯着熬药,尽快送来,别再折腾她了,你们都退下。”贺子兰和平时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 贺子兰给她脱掉有点湿的外衣,又披上衣服,盖紧被子,毛巾擦拭,又捂了好一会,她的身体总算有点温度。 程珍退到殿外吩咐,“有什么事通禀后再进去。” 之后,贺子兰给程琪喂了药后过了一个时辰,她面色好转,却没清醒过来,便令他们退下,医官在偏殿待命。 她把那件外披摘了,给程琪身子挪了挪,她睡里边,贺子兰睡床边。 半夜忽然身边有声响,“冷,好冷。”程琪嘴里念着,贺子兰摸了摸她的手,是有些冷,不过没有方才那么僵。 她又裹紧被子,握着她的手,“程琪,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黑暗中贺子兰隐约看清她的脸,那张脸上蹙眉,带着怨,她看着心都要碎了,将她搂到怀里。 程琪迷迷糊糊中惊醒,“你是谁?” “贺子兰。”她回道。 很快,她发现程琪的眼睛根本睁不开,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又是做什么?” “程琪,我舍不得你……你已打开本座的心,这回该如何收场?”贺子兰说着眼睛泪汪汪的。 “你是何意?”程琪问道。 “喜欢你,从前一心想欺瞒自己,如今却要欺瞒上天来保全了。”贺子兰说道。 程琪听后有些震惊,犹豫许久才道:“既然蛇神不准,何必强求?”她看着贺子兰是有些动心的,可自己不会在此待一辈子,又是何必…… 她一句话震得贺子兰瞳孔欲裂,“你对本座一点爱意都没有吗?那你为何?” 她还来不及愤怒,程琪便已昏昏沉沉,她不知该拿程琪怎么办,忽然有只手摸上贺子兰的脸,“贺心,我只喜欢贺心,她面容姣好,性子也不错,还知道保护我。” 贺子兰的手贴上她的手又哭又笑的,“我听到啦。” 隔天清晨,程琪清醒过来,不住地咳嗽,看见贺子兰睡在床上,有些恍惚。贺子兰问她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吗?程琪看着她的眼睛,点头。 两蛇还坐在床上,她变出一瓶药,这是她贴身带着的,一连服下好几颗,贺子兰给她倒水。 “陛下。”程琪唤道。 “嗯?”她饶有兴趣地看向她。 “臣昨夜进宫是有要事要禀。”程琪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贺子兰皱了皱眉说,眼下这些不是最要紧的。 程琪心里气更旺,面上要保持平和,耐不住气得咳嗽起来,“臣还有一事,方才所述官员,臣要检举违背官纪。” 她将那份记载名录的竹简拿出来。 贺子兰看过之后,眉皱得更深,“确定吗?” “疑犯。”程琪气势弱下来。 “眼下局势,这事做不了。”贺子兰思虑一番说道。 “眼下什么局势?”程琪质问道。 “此案事关重大,本座最信任你,想由你来查办,但有蛇参你。”贺子兰回道。“他们想把你拉下来,本座需要暂时迷惑他们,之后再把你调回来。” “可是……”程琪话还未说完,太姬那边派蛇过来,程芗胆大出现在殿内,程珍拦住他进一步往前。 贺子兰拉起围帐,披上外衣走出去。 “什么事?”贺子兰不悦道。 “太姬问陛下,您带走程琪,还把太姬殿内的奴才抓住是何缘由?”程芗行礼回道。 贺子兰坐下骂道:“本座不知南疆之内处罚朝廷命官竟不用知会本座?是你这狗东西说太姬就是最大的法?” 程芗跪下,“臣,臣……” “还是母后金口玉言?”贺子兰话毕漱口,身旁程珍面露凶光,“自然是他说的,太姬娘娘怎会觉着南疆无法,皆由一蛇说了算呢。”程芗知道自己不得不认栽,自己掌起嘴,“是臣失言,是臣失言……” 他打了一会,贺子兰更衣完,“母后下的令,本座也不想为难你,让那个小奴才过来。” 他们一同去了程秋訸宫中,太姬还在等贺子兰给个说法。 国君行礼后,在太姬宫中站着面带凶光,程秋訸也跟着站起,“国君,这是何意?” “母后与程琪从未见过,不知如何冒犯了您?”贺子兰问道。 程秋訸闻言坐下,摒退左右,“大祭司告诉母后的,陛下微服出巡身边只有个程琪,两蛇亲密无间……她祸害我的孩子,要让王室绝后!” 这是大祭司给编的由头,谁知空穴来风并非无因。 “胡扯!”贺子兰有些心虚,“母后怎可信这些?” 程秋訸立即维护妹妹,“你姨母只是提起此事,这些都是母后自己的想法,如果是假的,那程琪现在怎会在你宫中呢?” “倒因为果,倘若母后不罚怎会有宫奴求到本座跟前,如何能此果视作视为缘由,儿臣岂不冤枉,程琪岂不更冤枉?” “程琪身患有疾,雪夜里怎么跪着,倘若南疆就此折损一个蛇才,母后的心能安吗?”贺子兰嘴上辩得有理,心里已经乱成一团糟。 程秋訸嘴上功夫显然弱于贺子兰,说完程仪的话后,她就不知该说什么,此刻心里想着,我巴不得她死。 “难道议廷没了她程琪便不成了吗?”程秋訸问道。 “议廷是有百官支撑不错,可当保本座登位,没了姨母一蛇也是不成。她程琪有奇才,南疆想兴盛昌荣断不能少!本座也绝不容许有蛇藐视国法。”贺子兰说道,程秋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母后,是程芗假传旨意,或是母后糊涂听信谗言,您选一个了了此事吧。”贺子兰平淡说道,语气那样冰冷。 “国君是一定要给程琪一个交代吗?”程秋訸问道,“你不能动程芗。” “那就是母后听信谗言,来蛇,传太姬旨意,程芗降职离开太姬宫中,不再担任总管一职,殿中贺宁调至座前伺候。”贺子兰说道,“母后,老了糊涂了,今后还是少在外头走动微妙。” 她话毕挥袖离去,程秋訸气极也伤心,程芗还想求情,可她没别的好法子。 贺子兰回到宫中,程琪喝了药又昏睡过去,她在歇在宫中到午时后,活动活动脚,发觉没有太大异样。 下床走动,嗓子有点哑,她正透过窗晒太阳时,贺子兰走过来。 “我对宫中……路线不熟,还请……”程琪说得很小声,贺子兰凑近些才听清,她现在也沉浸自己的情绪里,没注意到程琪的状况,“多休息会否?看着不是很有精神。”贺子兰问道。 程琪听到她对此事的处置了,虽说不及自己受的苦,没准过几日又升回去了,但毕竟是太姬,除了贺子兰又有谁能为自己做主…… 她回到贺予临时给置办的小院,程娴赶紧来迎,她第一句话就是,“这桩事是了了,后头还有坏消息。” 过不了几天,旨意下来了,贬程琪为鄢州河提县官,程娴随行,明年春赴任。 一时间,满城风雨,涌向程府。 门庭作雪,风啸凄寒。 程琪正要去见贺项,他却找来了。贺子兰给的理由是病弱难堪其职,他甚觉荒缪,询问程琪个中缘由。 她说不上来,又问及监察寮今后如何安排? “陛下主意已定,可监察寮如何处置,蛇员被打一事就没有下文了吗?还有程娴为何被贬?”程琪气问道。 他走后没多久,程琪身上的毒又发作,请了大夫,这事不久贺予也知道了。 贺项就程琪所说一一上表。贺子兰表示前两桩她自有主张,后者她的解释是程娴也有失职之罪。反正无论如何也要整她们。 贺项一回家便告诉贺予此事,她道:“这事我去说吧。” 今天,程琪感觉格外不舒服,精神被体内横冲的毒折磨得几欲疯狂,在床上不断滚动。 贺予来了,程娴照吩咐给她镇定的药,让她冷静下来,扶她到椅子上躺着。不动时,程琪嘴里不断说着什么。“妹妹。”贺予唤了一声,又将事情说给她听。 程琪听完气得锤椅把,“我竟不知可以病体贬官,那南疆比我这个病蛇还不如的官吏又该如何论处?忙活三年,到头来颗粒无收啊。顺便按个罪名就要将程娴拉下来,让两地监察寮连个主事都没有。”她说着眼里泛着泪花。 “妹妹,妹妹,我知道你伤心,但小心隔墙有耳啊。”贺予安抚道。 “护法首上,我家主子她是病糊涂了,她的话您别当真。婢子本是首上家仆,蒙她抬举才有今日,能陪首上已是极好。”程娴说道,贺予点了点头。 “什么病弱?有毒在身不在京都治,跑到河堤那不毛之地就能治,分明是想让我死。”程琪目眦欲裂,悲伤又转为愤怒。 “你吉蛇天相,不论走到哪,神明都会保佑你,别说这种胡话。”贺予说道。 “如今首上能从京都这场漩涡中脱身已是万幸,您宽宽心,咱们还得谋以后。”程娴对程琪说道。 程琪听了这话才重振几分精神,“程娴别怕,你陪我出生入死,就算落到县官,一样保你是官差。县老爷也得有个文书官不是?” 贺予见她精神好些,陪她吃过饭便回府去。 南疆旧事(五)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在前途一片迷茫中,生死攸关中,她忽然很想知道自己是被谁下的毒,也好死个明白。时隔近一年,再启幽现镜,现当日琼台夜宴,在镜中看清那张脸,是贺壶与程仪。“贺壶给她灌下去,我施法抹去。” 程琪当时灵力太浅,若不是强大的执念她根本无法窥探程仪贺壶的事迹,但也遭到反噬,毒血从鼻腔,口中涌出。 她捂住口鼻,呼喊程娴,这一天河堤县官府进进出出许多大夫,纷纷摇着头离开,其中一个医术高些胆子又大的说道:“首上药石无医,只怕时日无多啊。” “胡说八道!”程娴在接见这些大夫后崩溃,终于在她的话下气得崩溃大哭。 不出几日,县中便传,程琪快死了,更有传她已经死了只是上边瞒着。 这天清晨,程琪家门口大街,站着不少蛇,等着程府开门。 家丁奇怪怎来了这么多蛇,他也不识得,“你们是……要做什么?” “我们是来看首上,关心程首上,并无恶意。”有蛇回道。 “首上是不是出事了,我们来送送她。”有蛇哽咽道。 有蛇更是哭得凄凄惨惨,“我们早该听她的,她也不至于愁得病倒。” “我们河堤难得来了这么个好官,她不能就这样走了啊。”有蛇哭着大喊道。 一群蛇围着两个家丁喊着。 求生和复仇的意志让程琪迷迷糊糊醒来,起来便听到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程娴穿着外衣往外赶,程琪服下师父给她的一颗万灵丹续命,踉踉跄跄往外走。 “诸位,首上没死。”程娴用法术设下屏障让他们退后些,又喊道:“首上只是身体不适,大家别围在这了。” 排前边的蛇看见程娴行礼道:“文书首上,县官她……” 忽然,程琪出现在程娴身后,一群蛇齐齐跪下,“首上,我们听闻您身子不好,所以一起来瞧瞧,这里边还有大老远来的。”为首的解释道。 “大家伙别担心,我没什么事,河堤也不会有什么事的。”程琪有气无力道。 百姓见她面色惨白,也不敢多打扰,想将手上东西给她又被强硬回绝。 程琪回到府中,觉着学堂的事能成,又不顾身体开始拟章程。 在程娴劝阻下,终于写下个药方,回床上躺着去了。 梦里,程琪忽然见到一蛇,贺子兰。 她本坐在石椅,忽然她走过来,让个位置给她,贺子兰竟顺势躺在她的腿上。 “你做什么,起开。”程琪说道。 贺子兰一惊,盯着她,“时隔半年多,第一次见,气这么大?” 程琪意识到不对,看了她几眼,犹豫道:“陛下,白日入梦,所求为何?” “回京都来帮本座。”贺子兰怒而转笑,轻声道。 “臣竟不知还什么能为陛下做的?”程琪问道。 贺子兰却忽然一反常态,眼神柔和,“除掉大祭司,帮本座跟莫楝夺权。过去我一直活在她们的控制之下,程琪,”她拉着程琪的手又躺到她腿上,“直到看见你,我才从一片混沌中看到转机……”贺子兰说着竟然掉下几颗眼泪。 朦胧中,程琪伸手为她拭泪,“我一定会找到真相,只是不知那时你会怎么做了……”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几日后京都里,贺子兰收到鄢州长官一封上书,里边详细记载程琪做的事。他还专门提及程琪用苦肉计让村民同意修学堂的事,非常有手段。 贺子兰看到最后有欣喜也有后怕,一封旨意召程琪归京。 夜里,程琪这边尚未得知,她调配几种药都不见效,正想书信一封求教凤狐清明,提笔未落字,纸先沾上血。 程娴听到动静,一瞧果然不好了,“首上,首上。” 既然你是解毒能手,为何不能自己身上的毒呢?一句话偏偏此时在她脑里响起,她又吐了一大口黑血。 婢子端着药进来,程琪逼着自己喝下,终于不那么疼了,她躺下睡着了。 隔天便有好消息,国君旨意封二等四级的少行法,程娴为少行法副官同二等一级官衔,召其归京行赏。 程琪休养一天便不得不启程了,行至路口,百姓相送。她下马,“首上!”“首上。”“首上……”各处传来呼喊,“乡亲们!都回去吧!”程琪喊道,“乡亲们小心些,回去吧。”程娴跟着喊道。 “两位首上,您们做的事我们都会记得,得知两位升迁我们心里高兴才来相送。”有蛇在跟前说道。 程琪连声说“谢”,感动得掉眼泪,程娴关心地看向她。“今后如有机会,我还会再回来看你们,都要好好的。”程琪说道。“是,多谢乡亲们相送。”程娴说着,一行蛇再出发。 回到京都,程琪住进贺子兰安排的房屋,与青州的屋子一样有密道。进宫谢恩时,贺子兰要吩咐正事,京都监察寮长程乘雪也在,她看见程琪欣慰笑道:“长官。”“不不不,您才是长官。”程琪赶紧回绝。 “这又是做什么?”贺子兰挑眉笑道。 程乘雪拿出诉状,大致是当时名单列的那些蛇,贺子兰派她处置木珂城殴打之事时,也查了这些蛇,终于有个结果。“我谨代表京都监察寮递这诉状,少行法可要好好审。”她说道。 程琪接过东西,还有些怔愣,仔细看着,“此番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审此事,以及其背后的势力要连根拔起,可能做到?”贺子兰问道。程琪跪下回话:“臣领命。” 几天里,程琪抓了一批蛇监审,轮番问询。 同在司法院的贺霆问道:“出了何事,行法首上这不好吧。”当时,程乘雪就在一旁:“少明法首上,此事是下臣检举,陛下圣旨,外蛇不得干涉。” “贺霆首上,许久不见。”程琪忽然笑着冒出这样一句。他看着她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害怕地走开。 “查到哪了,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程乘雪不解道。 “长官,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猜不出?”程琪笑道。 不出一月,程琪便将他们结党营私,捏造考核,为非作歹的事理清楚,共抓了政处20位,司法院四位,军方一蛇。 内涉太姬卖官的事,毕竟贺子兰是个简朴的蛇,因而她的母后常觉手上钱不够花,还有个主政的妹妹操作起来便宜多了。目前抓一个主政处的首上与太姬往来密切,常送礼,这个贺子兰也略有耳闻。 太姬的话,她想缓缓处置,让程琪继续把底挖干净。 贺贤一党背后又揪出两个蛇物,贺霆与贺丹,这着实把程琪吓了一跳。 经调查,贺霆与司法院涉案几位往来密切,以及团伙中心贺贤常有私下往来,而主考核上呈时,便需经明法那一关。 “你们凭什么抓我?”贺霆质问道。 “受旨查问,带走!”程琪搬出贺子兰。 事关重大,她又将其中干系详详细细地上禀贺子兰。 贺丹早先去过党派内部几次应酬,如今这事被翻出来了…… 不论贺丹还是贺霆,在贺子兰看来都是贺予一派,于是她将贺予叫进宫问话。 “贺予啊贺予,本座真是没想到连你也牵涉其中?”贺子兰愤怒着将程琪的上表甩给贺予看。 她接过东西震惊之余,也为自己辩解,“陛下,臣是冤枉的,臣对这些丝毫不知啊。” 贺子兰看着她跪伏在地为自己辩解,却没有耐心听下去,“贺丹都牵涉其中你还什么话说,倘若有一天查出是你背叛本座,本座又该如何自处啊?”她说着把贺予赶走,又弹起清音琴。 大祭司府里,“这下有好戏看了。”程仪笑道,“查到自己蛇头上没法收场。” “主子,咱有好多事贺贤都知道,不能让他一直待司法院里头啊。”贺壶俯身贴近程仪忧虑道。 贺予从宫中出来又到程琪衙门去,“你抓了贺丹?” “是,姐姐先坐。”程琪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个措手不及。 “妹妹,过分的事贺丹没做,就这点事你不能按下来吗?”贺予没坐反而把程琪架起来。 “姐姐,我只能公事公办,查清楚了也好还贺丹清白不是?”程琪犯难道。 这时程乘雪从外边走进来,质问道:“按下来什么?” 贺予转过头看见是程乘雪,“你们监察寮的就是恨不得抓到一点错处大办特办!” 程琪被她指桑骂槐羞得脸红,站起说道:“够了,不论身处何职都是遵君命依法行事,并无高低之分。大护法慎言。” 贺予转头瞪了程琪一眼,甩袖离去。 “从前国君同我说起时,我还不信也不服,如今却是信了大半,佩服。”程乘雪说着看起公文。 “国君,她说了什么?”程琪坐下问道。 “她说,程琪是议廷里少见的蛇才。”程乘雪看着程琪笑道。 贺贤其罪难逃,在暗无天日的监禁中他知道哪一方都不会放过他。但他只能暂时把祸水先往贺予那边引,让程仪觉着自己并没有背叛她的意思。 贺丹在拷问下全说了,“当初,我初入官场,还未成为护法首上的亲信,想借贺贤这条关系谋晋升,与其下属有过几次应酬。后来闵川之战,我在此战中得到护法赏识,之后私下便再无过多交涉,所说句句属实,请首上明察。” “好,待本官查证属实,对你的判罚很快就会下来。”程琪说道。 贺丹仍是胆战心惊,“程琪首上,陛下会不会要罪臣死?我不想死……” “大将军所犯并非死罪,陛下怎会判你死呢。”有了程琪这句话,她总算稍稍安心。 一个细节贺丹没招,她的几次应酬是她请客的,目的就是投石问路。 贺子兰看到这结果无奈得很,“降为副将,之后若戴罪立功再官复原职,好好教育一番再放。” “是。”程琪应话声里带着喜色。 “贺霆审得如何了?”贺子兰又问道。 “他只招了与四位犯事官员有私交,并不承认参与其中。”程琪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查,把那犯事的政纪考核流程查个底明白。”贺子兰说道又提起:“贺贤放贺霆后边审,磨一磨他,别叫他太好过。” 程琪领命着手去办,这一要查政纪考核势必蛇心惶惶,所以她打算借贺项的门路悄悄查……可纸终究包不住火,那些重伤程琪的言辞又来了。 有说程琪身患重疾神志不清不宜断案,有说监察寮一党借机排除异己,有说程琪要搅乱议廷是祸星,更有甚者说程琪根本不是南疆蛇是敌国奸细。 麻绳专挑细处断,偏偏这个时候漠北出事,贺予需带兵征战,临行之前过来找程琪和解。“之前,是姐姐对你有误解。”贺予承认错处,“外头那些话都别管,只要陛下支持,你熬过眼前这一关今后再不容易也容易了。”她说着透来关切的眼神,“不妨事,贺霆也审得差不多了,确有其事。”程琪也向贺予透个底。 “若他果真犯下,那就该死,这也是我的过失……”贺予说着低眉沉默,“姐姐言重,其蛇未必替姐姐办事,又何必替他揽罪过。”经程琪这么一说,贺予豁然开朗。 贺予和她的最后一句话没说出口:“程琪,若果真要出事,一定拖到我回来。” 送别之后,司法院里继续审案,之前抓获的几十个官员,有的罪小降职贬黜,涉政纪考核作假的要免去官职,在此之上外加贪赃枉法的便要处斩。贺霆算是祸首如何处置还有贺子兰下旨。 近来贺子兰耳畔吹进不少风,大祭司心中对程琪这个“特别”之蛇之前便心存疑虑,如今火烧眉毛,即便她不是异族也得是异族。不过调查之后,程仪有7分把握程琪就不是南疆蛇…… 经调查她四年之前的履历几乎空白,而程仪找的溪支县蛇都说从前没见过这蛇。程琪进宫受问,贺子兰倒要听听她怎么说。 “陛下,下臣的生平,族谱县史均有记载,找几个不相干的蛇便可污蔑蛇。程琪可以找到蛇自证清白。”程琪说着又补充道,“至于臣的身体,办了此案,程琪自愿辞官。臣断案有乘雪首上在旁,断案结果也经陛下明察……” “说什么糊涂话?本座若不信任你又怎会提拔你将此案交给你。”贺子兰面上稍稍缓和,但心里想的是,她费尽心力做这些事,最后竟不图荣华富贵,那她图什么…… 之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受问,程琪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贺子兰的喜怒无常。她想起之前种种,还有贺予对贺子兰的描述,发觉她是登位后变化更大。而程琪看来,她的所谓心魔症发作多有利于大祭司程仪。 “过去我一直活在她们的控制之下……”这话又在程琪脑子想起,控制……大祭司和蛇神的关系,有什么东西,能……难道是清音琴……程琪恍然大悟,只是一时还无法查证不好下定论。 像是有蛇给贺贤递信,程琪问他什么他都不肯说,只能暂且搁置。 一时审问不出,急得她拿玄铁撒气。 难得平静几天,程琪却预感有大事发生,她同贺项还有新上任的明法首上贺铿说道:“两位首上,审到贺贤以及贺霆便开始出事,这真说明这两位蛇很关键,一定要严加看守。” 不久程仪又有新文章,要用蛇神炼化的铜镜照妖孽。贺子兰坚决不同意。 程琪心中明白贺子兰的不同意坚持不了多久,正在密室打铁缓解重压。 大祭司府中聚集许多蛇,忽然主政处一位官员冒出这样一句话,“她程琪有什么姿色竟能勾引陛下?”“这话可不能胡说!”另一位官员赶紧阻止他。这倒是让程仪豁然开朗,就这么办吧。 “您真是这样认为?不是说笑?”贺壶疑虑道,“她们之间,咱是过来蛇,还不明白吗?”程仪假笑道,此时她认为是程琪有意,贺子兰无心不过是暂时用得上她,便如同她与贺壶。 这样一记重棒下去,贺子兰也被打得措手不及,脑袋也不清醒。 她又宣程琪进宫。“这琴你之前弹起来全不是这般凄清。”贺子兰关心道,程琪低头没回话,“外头说的事,论起来,心虚的该是本座。” 程琪一时没有言语,只是咳嗽几声,身躯止不住地发颤。 在此期间,程娴也不少被盘问,“尽快和我撇清关系吧,即便我最后不会获罪,也不会在议廷长久……”程琪躺在床上忍着全身剧痛说道,“首上,难道又发生什么事?”她问道,“就像他们说的,我这个解毒圣手解不了自己的毒,没有多少活日了。” 她与贺子兰再次见面便是大殿之上,群臣皆在,特意让开一片位置。 “陛下,只要验过便可还程琪清白,这也是神明的意思啊。”程仪说道,贺壶在一旁帮腔。 “陛下,什么清白?他们分明想让我死,居心叵测啊陛下。”程琪说道。 贺子兰看着程琪沉默不语。 贺项跪下陈情道:“案子进行至关键时刻忽然出现这种事,陛下您细想想,行法首上身体羸弱不能验啊!” 贺铿也立即跪下道:“臣与程琪共事时间不多,但臣对那些狼子野心之蛇了解,便是没有也要弄成有。不能验陛下,陛下明察。” 两蛇连说一番话,贺子兰只说出一个字:“验。” 程仪脸上浮出得意的笑,上前一步。 “且慢,”程琪额间冒汗,跪走上前几步,跪拜,“陛下,臣为官以来对陛下忠心耿耿,苍天可鉴日月可表。您忍心因一念之差至臣于死地吗?”她确实慌了,声音都在发颤,倘若她真在诸蛇面前现原形……逃,她看一眼两旁,都盯紧自己。 贺子兰身子动了,向前倾,“程琪,若真是有蛇存心污蔑,本座会还你一个公道。”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岂能草率决定!即便还了行法首上清白,可难保今后有蛇又要遭此诬陷啊陛下。”贺项求情跪拜道。司法院不少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回他。 程仪高昂着头盯着贺子兰,贺壶讽刺道:“右护法,您不会与程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才拼死保她吧。” “你……”贺项闻言气急失措。 高座上,她瞳孔无神,声音冰冷,“验吧。” 铜镜悬空一照,四周蛇散开,程琪的心提到嗓子眼,这下遭了,忽然程琪身上显出金光,化形为一条浅绿大蟒,刚抬起头,便往前倒,在地上蜷缩几下变回人形,程仪收回铜镜。 “啊,这……”诸蛇的眼光都汇聚到程仪一蛇,程琪欲爬起来口吐鲜血昏过去。 贺项惊出一身冷汗,这会指着大祭司,“你可还有话说!” “这……这不可能!”程仪瞳孔欲裂,身体颤抖,担忧地看向贺子兰。 她瞳色变红,脸上留下血泪,从座上闪身到程琪身边,将她抱起,声音颤抖,眼神凶神“程仪,本座实在纵你过宽以致今日!” “除开大祭司其他蛇退下。”她将她抱起回殿内,“传医官,快传!” 殿中,程仪跪地求饶,“陛下,姨母也是为您着想。有蛇传你和她的私情,几分真几分假您心里清楚。”看来必须把这张底牌发挥彻底了。 “你排除异己到这种地步,说到底是心虚,怕程琪查到什么……”贺子兰怒目看她。 “你忘了,当初若不是我力保你根本不会有你今日,如今这样言语相逼,不过是姨母妨碍到你了……”程仪这样说要贺子兰背上薄情的名,她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不禁皱眉。 程仪趁贺子兰分神,让程珍去取清音琴来。 贺子兰询问医官情况,医官说:“首上,” 过了几天,程琪终于醒过来,贺子兰一直守着这会见她醒来又悲又喜。 贺子兰让程仪回府,在真相查清之前,不得再干涉任何政务,副官贺壶革去职务,待事情查清楚她自有论处。 听到贺子兰处置她们,程琪心里多少舒服些,“本座对不住你,真是不知该如何弥补你才好。”贺子兰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待此案查明,不让她再待司法院得罪蛇,决定封程琪大御使一职,为主政处之首。 “那么我要讨一个心愿。”程琪迷迷糊糊说道。 “好,我答应你,多少心愿本座都可以兑现。”贺子兰真说着,话锋一转,“只是你我之间,是不得神明允许的。” “关起门来,神明不知。”程琪忍着疼痛说道。 在此之后,贺子兰又絮絮叨叨许多话,“在你心里信蛇神吗?”“其实我觉着,大祭司与莫楝一气的,可谓狼狈为奸。”“等查完此案,本座一定封赏你。” 程琪脑袋那跟弦,从验明正身那日到如今终于要崩了,“子兰……别再说了。” “你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吗?”贺子兰问道。 “是程仪。”她的手紧紧握着床把,胸口喘不过气。 “有何为凭?”贺子兰再问。 “我亲眼所见。”程琪回道。 “为何不说?”贺子兰抓住程琪的衣裳,贴过去。 “没有证据,如何指认大祭司……”程琪挣脱她踉踉跄跄下了床,再一次拿起那把琴确认,“其实受害的岂止我,还有你……”镜窥术下,清音琴内显出一条绿光,如同邪火,“这把琴就是她们控制你的工具。” “放肆,你敢诬陷神明……”贺子兰声音颤抖,似有泪珠滑落。 程琪被她拉倒床边,她看着程琪的眼睛,“本座这一生最恨背叛,那日我真的怕……” “不过现在好了,瞒过外边,其实你是不是异族不重要,本座不在乎了。你言行举止实在不像一个南疆蛇,告诉我,我替你瞒着。”贺子兰双手握住程琪的双手,真诚地问道。 程琪精神实在是差,心理防线早被攻破:“我……是狐妖。” 这四个字像是划破黑暗,天破晓。 贺子兰震惊得无以复加,悲愤地推搡程琪,“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她的瞳色化为红,坐在床上身子往下看着被她推到的程琪,“你骗我,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 “如果不骗你,如何进入议廷?”程琪趴在地上一时难以起身,“惺惺作态,你既然早就察觉却不说,那便是我程琪还有利用价值,现下是忍不下去了是吗?” 贺子兰瞪大眼睛,赤脚走向她,俯视她,“继续。” “你就算顾念我为议廷做的是,也该谅解这小小过错……”程琪有气无力道,神经已有些不对,君主向来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 贺子兰瞪大眼不可置信,气得要动手,但看到她嘴角流出的血又收了手,“非我族者其心必异,本座不会容你,回府等候处置吧。” 程府中,程娴已经听闻殿内的事,只是这些天主子还未回来,一直忧心忡忡。 程琪回府,全府上下十几号蛇都来迎,她被扶着回屋,“我很快就不是你们主子了,尽早打算吧。”她回过头对奴仆们说道。 这些奴仆中有五六个是青州时便跟着的,剩下的便是贺子兰指派的。 “首上,这到底怎么回事?”程娴问道。 “我在贺子兰逼问下说错了话,是我对不住你们。”程琪说道。 “属下能有今日皆因首上,如若蛇君要免官,那大不了不做了,真有什么难,我愿陪您一起。”程娴话里恳切,她听来又惭愧又感动。 贺项本来想去看望程琪,却听闻,她惹怒国君,如今是待罪之身。 贺子兰当日便让程珍找程乘雪,预备抄家。但程乘雪没应,“陛下为何忽然要抄行法首上家,总该有个事由吧?且你只有口谕没有圣旨,我如何行事?” “你想抗旨?”程珍急了怒道。 “笑话,陛下口谕,并未说明由头,更没有定下罪名,倘若来日有事,难道总管首上担责吗?”程乘雪反问道。 “你……”程珍气得挥袖离去。 她望着她远去,程琪你究竟犯了何等罪行,以至于此?她心想。 秋风把枝头残叶吹落,程琪召集所有家仆,“我,你们主子犯事了,这是我的一点积蓄,未免厚此薄彼,大家平分,程娴也拿。” 程娴回绝,“属下有钱,您的钱多用在自己还制造武器上,这点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好了大家拿吧,除了我不能缺的用物以及程娴的资产不能动,其他有什么值钱的你们都拿去吧。”程琪大手一挥便决定了,身契全都烧了。 最终还是有五六个仆从留下,都是从青州一路跟来的。 程琪出事,贺壶立即官复原职。 这个京都监察寮总长没有国君明确示意,从不会积极行事的。消息传到贺子兰耳里,她倒是没有怪罪,而是另派了宫中卫军抄家。 这天一早,程府便被团团围住,禁卫进去抄东西,另一边一个身披斗篷蛇跟着程珍进入程琪房内。 只见坐在靠椅上的蛇面色苍白如纸,程娴站在她身旁。 程珍给身披斗篷的蛇搬来椅子,她让程珍退下,摘下帽,讥笑道:“程琪。” 程琪抬眼看她,程娴向她行礼。 “身犯欺君之罪,竟然还如此乖张,一动不动?”贺子兰气愤道。 “陛下,主子身子不适,无法起身啊。”程娴解释道,“她从方才始浑身僵硬。” 贺子兰看了程娴一眼,起身走近程琪,“你这满嘴谎言的性子,身上这毒是不是自己下的?” 她嘴唇抖了抖没出声,睫毛颤了颤。“你可知道你辜负本座一片真心啊,我好恨你,恨你撒下弥天大谎,恨你破坏我的所有计划。”贺子兰身子抖动,双手比划,见程琪没什么反应急得跳脚。 她捂着胸口,不知作何言语。 “如今细细想来你这异族进入南疆,挑拨我与两个最亲近蛇之间的关系,真是厉害啊!还你公道?谁还本座公道,谁还大祭司公道,真是可笑至极!”她看向对面坐着的蛇咳嗽几声,神情起了变化,忽然喷出一口黑血。 她伏在程娴的手臂上,见她要开口,贺子兰转过身去,怕自己心软。谁知她竟不是为自己求饶,“全部一蛇所为,他们都不知情,求求您,放过他们。” 贺子兰往后瞥一眼,挥袖离去,一身黑衣消失在程琪模糊的视线里,两颗眼泪滚落下来。 她走后,程珍带着禁卫入内,进行搜查,屋内包括锦被杂物通通收检。 程娴也被带走,她不舍地回头看程琪,“主子,主子……” 程琪伸出手向前,险些从椅上跌坐下来,扶着椅把,喘了几口气,才坐回椅子。 程珍走近,“程琪听旨,传国君旨意,少行法程琪涉嫌叛国罪,监禁府内,等候发落,府中财物抄检,一应蛇等带往司法院审问。” 她说完拿着圣旨正要走,程琪忽然开口道:“你为程仪做事,算弃暗投明还是弃明投暗?” 程珍笑了,笑得那般奸恶,“你还是别做这些无谓的猜测罢,想想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 府内,食物,用具,药材,药材尤其,即便拿不走也要踩掉丢了。 程琪房内床搬得剩木板,还有个摇椅太重搬不动留下,其他的都收拾干净。 判处抄家,府中蛇由贺项审问,他看程琪得了一个叛国的罪名不可置信,几番追问贺子兰也不得结果,程府贺子兰设了结界他进不去。前线战事焦灼,他也不能传书信过去,该如何是好…… 程府外看守有个几十个蛇,门处留了一个洞送饭,外头看守因有蛇授意有意虐待程琪,关押一个月里,屡屡苛待。 后来他们听到里边没动静,直接断粮。 程琪等不等那口饭不要紧,府内没有药材才要命,没饭饿到在井边捞水后,又到门口拍门,“救命,救命……” 程琪的旧部下听闻程琪出事,纷纷上书为她求情,程乘雪递上一封青州万民请愿书,“这是程柑呈上来的。”可贺子兰看后心里越发烦躁。 一月过去,秋风送过九月,天渐渐凉了,程府无蛇打理呈荒凉态势。 前线,贺予节节胜利,因后勤和气候原因欲班师回朝,待明年春再将漠北狼族打个彻底,还北边长久的和平。 大军进入京都安置后,贺子兰令贺予先回府休整,待晚些再进宫面圣领赏。 贺予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个侍从,“首上,咱是回府?”副将贺丹问道。 贺予觉得古怪,一种说出来的感觉,调转方向,“本帅需要到程琪府上看看。” 她到了府门前,上头上了封条,门外把守的是禁军,见此情形她眉头拧出汁。 “大护法里边关着钦犯,陛下有令不得擅闯。”一位部下回道。 贺予皱了皱眉,她还不知发生什么,但她嗅出程琪被害的味道,着急道:“里边什么情况?只是犯蛇你们总还是管吃食的吧?” 八个把守支支吾吾回答不来,“你们平时怎么送饭,借那个地方让我看看里边,确保‘要犯’还活着啊?” “不成,您别为难小的了。”禁军只是敷衍回道。 “为难?一问三不知,陛下座前也是这样回话的吗?”贺丹指责道。 “我今日一定要看个究竟,滚开!”贺予上去一步,拉开拦住的两蛇,他们行礼道:“大护法不能这样做啊?您对陛下也没法交代不是?” 贺丹正想劝贺予,她便拿出令牌道:“见此令牌如陛下亲临,如若之后陛下怪罪自有本官一力承担。”她走近才发现还有一道结界,运功聚能破开结界,破开门后,竟见门后边程琪昏死地上。 “妹妹,妹妹……”贺予急切将程琪抱起,“去请大夫,我在这守着。”贺丹正要领命去办,禁军阻拦,她一喝就退了。他们快速派两蛇到贺子兰面前禀报此事。 她请来大夫诊治一番,他摇头道:“程琪首上这身体药石难医。”他拟了药方,才发觉府内并没有药,贺予命手下跟大夫回医馆去中抓药后,远远看见那边角被糟蹋的药材眼神冷了冷。 大夫抓完药回来,“你既知是程琪还肯来……”贺丹回过神惊讶道。 “救蛇一命……唉,陛下当初为首上遍寻名医会诊,整个京都的大夫谁都不能免,只是……”贺予接过大夫的话,“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大夫放心你如何进来本官保你如何出去。贺丹,陛下只怕很快就要寻我们。” 贺予走前给里边的屋舍设了结界以防不测。 大殿中,两蛇跪于殿中,“贺予你们竟敢抗旨,私探钦犯,真是胆大包天!”贺子兰指着贺予怒道 “陛下,臣不知程琪所犯何事竟遭此祸,可陛下,既然有蛇在钦犯未判处前加害,那臣为了陛下也不能坐视不理啊。”贺予为自己解释道。 “强词夺理!你公然和本座作对,让本座颜面往哪搁!”她说着屏退左右,让贺丹也先在外边候着,之后起了结界。 贺予跪着静静等着贺子兰的下文,“你可知程琪不是蛇精而是一只狐妖!” “您说什么?”贺予惊愕失色。 “她亲口承认,竟被程仪言中,教本座情何以堪?正因如此本座才想查明她到南疆来是否心怀鬼胎……”贺子兰看着贺予神色复杂,终于缓了缓生气,坐下接着说:“她怎么样了?” 贺予又将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她没想到竟将她说动了。 她试探道:“您打算如何处置她?” “此事本座一蛇决定,任何蛇不得干涉,她是狐妖一事也不得泄密。”贺子兰又将贺丹宣上来。 “不管怎么说,你总归是保了钦犯性命,本座不多怪罪,去处置好一切后回府吧。还有你,贺丹,不记得自己犯过事吗?”贺子兰说着又质问贺丹。 贺丹跪下行礼,“陛下,正因此番经历,所以臣信程琪的品行,不知……”贺予却转过头示意她别问了。 从宫中出来,贺予又去了一趟程府,未进门便先唤道:“程琪。” 屋里边没有回音。 贺予让贺丹先回去自己在此看着,禁军也不敢置喙。 等了一个多时辰,程琪才有清醒迹象,嘴里一直念着,“我要回家,找我师父去,回家……” 贺予听着心中着急,“大祭司执意验正身,还有这一个月来的加害者,你当真不在乎吗?” “他们对你造成这样的伤害,就没有报应吗?如果你愿意暂时留下我愿意竭尽全力助你。”贺予言辞恳切不容拒绝。 她劝了许久,程琪才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道:“谢谢你,我还有……一事相求,程娴包括府内仆从……都被带走……” “我打听过此案是贺项主审,我也会让他仔细些,你放心。”贺予说道。 过了几日,在此期间贺子兰先留下那位大夫问诊,又召集名医,把把守换成京都监察寮的蛇。主管犯蛇的程珍也不得再来了。 每天药材,食材源源不断地送来,她还特意派了宫中的御厨。 这天,她终于下定决心踏进府院,“程琪。” “你为何来?”之前贺予去过一次司法院把案情进展告诉过她,这会她正要借题发挥。 贺子兰看了她两眼:“彻底暴露本性,不乐意在本座面前做戏了?” “查了这些天,查到什么?”程琪问道,后又笑道:“查到十几两银子,和那些被你好手下弄坏的名贵药材!” 贺子兰被讽刺到一时气急,反问道:“那你不远千里到南疆来做什么?我要听实话,你想要做的事,贺予通通告诉我了,就你这身体,如今能帮你只有我,我劝你……”贺子兰说着眯起眼。 “那些仆从无罪理应释放。”程琪没接话。 “事情查清楚自然放了。”贺子兰应道。 程琪见她如此强硬,只好移步里边坐下,贺子兰跟着进去坐下,自己给自己倒茶。 “我是狐妖,我们有自己的国度,无奈统治黑暗,下了山后师父说还需历练一番。” “到南疆仅是历练并没有别的企图?” “图~我图名图权,当然名是第一急要,为了名,跪着当国君也愿意。” 贺子兰气得拍桌,“全是胡扯!”幸好程琪及时离桌子远些。“我当你病糊涂了,今就这样吧。” 见她作势要走,程琪赶紧喊道:“等等,你宫里的丫头我不放心,还有那个程珍……我要程娴。” “我不会再让她靠近你,但是暂且先留着她吧,程娴……”贺子兰看着她身形单薄,又忆起当日搜家情状,“我再想想。” 又过了数日,贺子兰又来了,这回带来程娴,两位还没亲昵完,贺子兰便打断道:“程娴先去看下药,我跟你主子有话说。” 支走她后,贺子兰道:“宫内宫外的大夫都说要静养少忧思,程娴已经给你带来了,其余蛇过不了多久也会放。” “何时处置程仪?”程琪问道。 “你有证据吗?”贺子兰反问道。 “我亲眼所见,你知道我是狐妖但你不也没证据证明我是,不是吗?”程琪问道。 “呵,我确实也想推倒程仪,但……必须找好时机。”贺子兰喝了口茶。 枝头的叶子都掉光了,如今的程府有蛇打扫却还是死气沉沉。 “呵,那天清音一弹,你心中还有正业吗?还不是说什么做什么?”程琪笑道,走到床边坐下。 贺子兰起身,回答道:“本座不想六亲不认,也不想与天地对抗。” “大祭司和莫楝一条裤子的是不错,但你想用程仪跟莫楝谈判,依我看不成,最可靠的唯有自己的力量。您是一国之君啊!”程琪说完,手身撑着床,头有些晕眩。 “不识相的东西,谁许你指责本座,又谁许你直呼神明名讳!”贺子兰怒骂道。 “不是东西的才挨打不知道疼。”程琪说着脸往内朝向,捂住胸口。 贺子兰正要破口大骂,结果发觉程琪不好了,赶紧大喊:“快请大夫。” 此后几乎每一天,贺子兰都会来看程琪,她却不是时时清醒,多数时候又是争吵。 这会,程琪在床上卧着,忽然贺子兰嘴里不干净,“说,你到底为谁做事?你处心积虑,步步为局,险我于不仁不义!” 程琪在府中对外头并不尽知,贺霆为自保招了,程仪着急,但她使错劲了。 “你说啊,为何不语?”贺子兰问道,“本座再问你,青州那只是不是你?” “是我。”程琪答道。 贺子兰惊讶得退后两步,“连本座都能看破,为何铜镜照不出,你究竟有什么邪术?” “这个,我不知如何解释……”程琪低头说道,“你想要真相,想问什么尽管问。” 贺子兰眸色晃过红色又消失,含着泪问道:“你对本座使用幻术?难道本座对你的感情都是你的一个局!” “我使用过,至于其他的那要问你自己啊?”程琪情愁又上眉头。 “你你……”贺子兰正要说什么,程娴赶忙阻拦,“陛下,主子,两位何必每次碰上便闹不愉快呢?”她又拉住程琪,“您说真话,可真话往往最伤蛇。” 贺子兰见程琪偷偷抹眼泪,精神竟缓了缓,“本座走了。” 坞宫中,贺子兰正和贺予讨论,她愤慨道:“贺霆招认当初木珂城时,是他放走程绱,铁矿之事确为程仪蓄积势力,藏私之举,陛下不能姑息养奸啊?” “不过是贺霆一面之词,本座要实据。”贺子兰回道,她回避贺予的视线,起身进屋。 贺予皱眉摇了摇头,她有军务在身,想了想还是决定处理军务前去一趟程府。 “妹妹,真傻,你的真实身份这种事抵死不能承认啊!”贺予说道。 “当时,我已经意识到是清音琴出了问题,即便贺子兰一时信了,总还会再验,与其如此,不如我自己……我当时是真觉得自己没有退路了……”程琪说着眼泪划过,“唉, 也怪我临行前没和你通气,如今倒真是留了个把柄。” “贺子兰是君,咱越无可指摘反而越危险,留个把柄,未必全是坏处……”程琪看向远程双目无神道。“这……”贺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程娴赶紧接话:“主子她自从病入膏肓不是毒入骨髓后,便会说些胡话,您别当真。” 贺予神色复杂,没做多久就走了。 由于案情有了进展,贺项想找程琪说说,轻松通过京都监察寮那一关后进入程府。 婢子扶程琪到椅子坐着,贺项眼看这架势不禁泛起忧虑,“身体不好就不必勉强起身了。” 程琪强撑着笑道:“是我想看雪,才让她们扶一扶,正巧您来了。” “哦哈哈,原来如此,看来心情不错,我这还有好消息告诉你。”贺项说道。 司法院审问之下,贺子兰明令,贺贤也松口了,卖官的事,是大祭司和太姬让她做的,将自己的罪责推卸一番。 三十年前,贺项一路高升成为右护法,这对于出身世家的贺霆心中不满。 能跟贺项作对的只有程仪,但旧世家对程仪颇有微词,朝廷之内她有意独揽大权也让许多蛇心生不满。 所以他不打算明面跟程仪一党走一块,表面常在贺予面前露脸,背地里为程仪做事。 贺贤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搭上他这条线,为之后买卖官职,修改考核,形成这一整条线。他们贪污受贿私纳非品阶可用的东西也已经收检。 经他供述,基本探知这条线,方便进一步查问。之后便查到物证证实了贺贤说的话,可大祭司府里仍风平浪静,不说程仪,她身边一个蛇都没被带走…… 过了几日,贺子兰跟着了魔一样跑到程府,说什么沆瀣一气,居心叵测,诬陷大祭司此类话。 程琪见她神志不清,耐着性子说了一大段话,“真相其实早已在陛下心中。臣不信一个手握实权的君主只是一个受制于大祭司的傀儡。陛下啊,您是否太重私情而轻大局?您是否心中有畏而视真相若无睹?您无法正视清音琴背后的丝丝缕缕,而使自己不愿走出这一层一层的思想囚笼……” “你休得胡言!”贺子兰的辩驳苍白无力。 彼时寒风阵阵,程琪知道她听不去,“倘若说您数百年来不曾清醒,只浑浑噩噩?臣不信。倘若说你我陷于此局没有您一丝一毫之过,臣亦不信。” “我如今这副身躯即便是活下去,也是生不如死,您未经我之痛楚,不知我之恶极。” 此后,她便屡屡得见如此。程琪病一发作,便久不清醒,醒来也是疯疯癫癫,难以抑制自己的手脚。她打坏床围,撕毁锦被已是常事。程娴看着又害怕又担心,召集程府所有大夫一块讨论,最终得出一个她最不想要的结论。 “程娴姑娘,你主子怕是没几天活日,准备后事吧。” 一时间,程府之内,半点生机也没了…… 另一边,莫楝得知此事后,让程仪杀了程琪一切还有回旋余地。 她没想到真到危急关头了,心里特别慌张,侍官安慰道:“只要蛇神撑腰,只要太姬还在,您不会有事的。” 程仪却再无法放下心…… 贺壶自从木珂城调回京都,在主政处担任文职,也就是帮程仪收拾残尾。 这天晚上,她听到风声从外边回来,跨过门槛,却看到程仪醉昏昏的,“贺壶?” 她抱着程仪上床,两蛇再一次苟合,围帐内,月光映着贺壶的脸,程仪摸上她的脸,“程琪丑陋,你这般绝色,贺子兰却偏偏对她牵肠挂肚……” 贺壶强有力的手臂揽过程仪,舔吻她颈窝,“您才是美貌。” “我有事求你……”程仪推开贺壶。 “何事?主子尽管吩咐……”贺壶有些急躁,舔舔自己唇,程仪吻上去,这是她第一次亲自己,贺壶受宠若惊。 “帮我杀了程琪,杀了她让真相永远沉在井底。”程仪说道。 “属下领命。”贺壶回道,两蛇在床上弄出点动静,没多久,程仪便失去兴致,起身,她看向贺壶,成了另当别论,若败露,你就替我顶罪吧…… 大祭司一生无偶,一心向神明,可时长日久,她也觉着无聊。忽然有一天,她发现新招揽的手下,眼睛经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仔细审视这蛇,她有能力,忠心耿耿,又与左护法那对有过节真是再好不过。 只是程仪虽然喜欢这种消遣方式,心里却很看不起贺壶,出身实在太低,而有了程琪做对比后才觉得她真是天姿国色。 她原本以为,贺子兰和程琪,也是她和贺壶这种互相利用关系,可在清音琴的作用下,她仍屡屡真情流露,让程仪匪夷所思。 横跨两百多年的程仪案真相即将浮出水面,诸多证据指向贺壶,指向大祭司府。 这几日,程仪远程引导贺子兰弹清音琴,她精神被程仪污染就往程琪那倒。 冬阳照进屋内,程琪难得下床去,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 贺子兰从门外进来,“这么有兴致,是觉着时机差不多了?” “你何意?”程琪说道。 “你放心,即便你斗倒程仪,也别想回议廷去。”贺子兰眯眼笑道。 听得程琪有些不明所以,她想到什么笑道:“我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你不必有此忧虑,贺君。” “你笑什么?”贺子兰听她那称呼心里毛毛的。 “你一千多岁了,怎么还要姨母教你说话啊?”程琪给贺子兰倒杯茶。 “若我想,也可让你前功尽弃。”贺子兰语气好似在说什么笑话一般,程琪急得咳嗽。 隔天,贺子兰又来,这回程娴和两个小丫头都帮着劝和,可她却越发上火,把昏昏沉沉的程琪骂醒。 她张口带出沫星子,骂得极其难听,程琪因为身体不适好容易睡过去,这会被骂醒,一时说不出话,眼泪一颗颗划过鼻梁,落进头发里。 “贺子兰,你要一直骂我吗?”她一字一句戳程琪的心窝,可她却在没有心力跟她辩驳。 她似乎意识到这一点,错愕过后,跑开了,程琪凶狠的眼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吐出的鲜血染红床褥。 贺予知道她身体不好,又请求探视。 两蛇因看法不同闹不愉快。 贺予不便去程府便让贺项去,总之不能让程琪无聊。 贺项常常带着小女儿一块过去,很少聊政事,都是聊家常。 “这就是冰儿吧?”程琪看见一个好可爱的小丫头眼睛都亮了,“姨母!”贺冰喊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姨母呢?”程琪问道,心情愉悦不少。 “我来的时候同她说过,她母亲也经常提起。”贺项解释道。 “哈哈哈,冰儿五岁多了吧。”程琪努努力把贺冰抱起来。程娴在一旁看着都开心地笑了。 “孩子大些不好抱,冰儿快下来别累着姨母。”贺项担心道。 “怎么会?娘也常抱我。”贺冰撒娇道。程琪笑着颠了颠她,“姨母和你娘怎么能比呢?”她说着缓缓把她放地上,贺冰却还粘着她的衣裙。 “你姨母忧心太多,累着的。”贺项说道。 “张弛有度的道理我都懂,姨母怎么不懂呢?”贺冰反驳道。 “我们冰儿还懂不少,好,姨母学。”程琪摸着她的小脑袋笑道,她拿出一双玉镯给贺冰当见面礼。 程琪备受折磨,精神萎靡,“只要毁了清音琴,天下太平。” “不可能,你不知道清音琴承载着什么!它代表着神明娘娘与国君两百年来的真挚感情,代表南疆几千年的蛇神信仰。”贺予反驳道。 程琪不以为然,“你只站在贺子兰的角度想,她当日骂我骂成那样,却不会那么骂你,到底你跟她感情更要好……” “我从小就信神明,一时如何能改?会不会是你想错了?”贺予再次反驳道。 床上,程琪气极反笑,眉目狰狞,“莫楝是信仰不容指摘。” “我并不是觉得她不容指摘,但为了大局考虑……眼下处置程仪才是关键。”贺予越说越小声。 “怕又是一次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今日只你我,你这样说只能是赞同贺子兰。”程琪越说越激动。 她张口却不知如何辩解,“我……” “心中只存私,半点不思民的蛇,会有报应的。”程琪诅咒道。 贺予质问道:“你诅咒我?” 这时,贺丹急匆匆赶来要汇报要务。 另一边,程琪已经重重躺下,贺予只得走了。 近几日,程府里一片混乱,程琪身上的毒已经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她觉着自己血液里都淌着毒,行躺坐卧都痛苦难当。 就在她精神几乎要崩溃时,贺子兰又来了,程娴进来禀报,“主子,陛下来了。” 她一时间睁大双眼,看向来蛇,身子无法动弹,程娴想要阻拦,贺子兰一把将她拉开,“程仪说,你早年对神明不敬,以及后来种种根本就是你居心叵测。本座原本只想铲除程仪,你蓄意为之挑拨离间,贱狐妖,你也太自以为是了,觉得本座会让你如愿吗?” 她平躺在床,眼睛瞪大,嘴巴张了张发不出一个字,眼泪逐渐蓄满眼眶,自眼尾划入发中。 就在这几天,贺壶也在寻找时机,这点在外把守的程乘雪亦有所察觉。 午后,她进内向程琪透露此事,她正在喝药,“咱们不如将计就计……咳咳咳……”“好,我偷偷禀告陛下,让她来做个见证。” 程琪拉住她,“想办法让贺予也来。” “好。”程乘雪说着又行色匆匆地走了。 夜里,贺壶绕开防守,往屋里放迷烟后悄悄潜入,程琪窝在躺椅,一双眼睛盯着她。 两蛇过了几招,程琪不敌,正要行凶之际,贺子兰和贺予出现在她面前。 贺予同贺壶打起来,程琪点起烛火,问程娴还好吗。 烛光下,贺子兰倚靠躺椅,俯身看她,“怎么都想杀我们程琪。”她的眼睛通红,像要渗出血。 她伸手捏一下贺子兰的下巴,“多好的一把琴把你弄成这个鬼样子。”她一时错愕,过后转身不再看程琪。 贺壶被捕,一连审问几日毫无进展,贺予听闻此事,特意走了一趟牢房。 她揣着本小册子就进去,“贺壶,许久不见。” “你也会到这来?不过你来也一样。”贺壶别过脸。 贺予也不着急,坐在小木凳上,“之前我还不明白你跟程仪的关系,如今明白了,原来大祭司自己先破戒……” “你胡说八道!”贺壶愤怒道。 “别急,你以为大祭司府里没有国君的眼睛吗?她想扳倒程仪可不是一天两天。”贺予有意诈她。 贺壶惊恐着摇头,嘴里念着什么,最后吐出:“你不过是诱我招供。” “其实你招不招都难逃一死,毕竟你是当场抓获,”贺予笑道,“如果你不如实招来,这些罪都会由你背。”她说着打开那册子,长得掉到地上,滑到贺壶面前,上面密密麻麻。 “贺壶,你可以甘心做她的替死鬼,可贺家上上下下几十口都要葬送吗?”贺予起身走近,“如果你愿意招供,说出真相,我愿保全贺家非涉案者的性命。” 贺壶的眼神亮了亮,她信贺予办得到,“这话从你口中说出还真是诱惑蛇。” 贺予温和开口:“我能看出来你爱她,至于她爱不爱你我看不出。”她这话戳中贺壶的心窝,她低下头,“你们也是这样审贺贤的吗?难怪他会招供……” “我想黄泉路上若有程仪对你也算美事一桩。”贺予说道。 贺壶顿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久之后,贺壶松口将她所知一切招述,并将自己罪行说明,程仪受囚,大祭司府的所有蛇都关起来。 程琪,程仪等蛇官复原职。 宫中太姬被软禁,“买卖官职,贪污受贿,插手政事,结党营私,母后,这已经是您最好的下场了。” 太姬颓丧地靠着门:“你把秋仪怎么样了?她是我的妹妹,你的姨母啊!” “她不是我的姨母,她是乱臣贼子!若不是念你生了我,我会连你一块杀。”贺子兰撂下这句话后就匆匆离开。 她还有一位旧蛇要见,把缉拿在宫中的程珍召到殿上,“程仪已经承认与你有往来,现在你肯说了吗?” 程珍被关了许久,听到这句话时震惊得身子都在抖,“我确实会帮大祭司递消息,可我从未想伤害您,在南疆帮大祭司跟帮您是一样的啊?” “不止是大祭司吧,太姬娘娘呢?那天晚上是你吧?”贺子兰问道。 “罪臣……陛下求您宽恕我吧。”程珍不敢再辩解只是一直磕头。 “伤害本座珍视的蛇,出卖本座换取利益,那一点值得宽恕?”贺子兰痛心道,“贺霆供述在木珂城你协助他放走程绱本座不大信,程琪指出她的疑虑本座还是没有完全相信,直到今日本座不得不信陪我一路走来的玩伴背叛了本座!” 她看着案台上泪眼汪汪的贺子兰,求情道:“您念在自小的情分,饶我一命吧,饶我一命。” 贺子兰冰冷的声音传来,“你退下听候审判吧。” 程琪没有因为这好消息好转,但她还是多了点动力,在最后的时光,她总想做点什么。 既然还在议廷,程娴也不想程琪和贺子兰闹得太僵,跟她说,这两个月来,虽然她们遇上每每吵架,但她昏睡时,贺子兰都会守她将近两个时辰,连午饭也在程府吃。 程琪回忆起一次,贺子兰确实和她用饭。 “见你身子好许多,我就放心了。”贺子兰欣慰道。 程琪笑而不语。 “你要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贺子兰安慰道,“这都是你爱吃的菜,来多吃点。” “好起来也回家去。”程琪不以为意。 “你们狐朝那么不好,何必回去,在这里有一番功业不算功业吗?若是想念师父咱们会法术随时可以回去啊。”贺子兰越说越兴奋,神采奕奕。 “那我这异族的身份怎么办呢?”程琪好奇道。 “这个简单,你的真实身份本座没有对外透露只有少数几个蛇知道,想瞒下来不难。过去是我对不住你,你若愿意,本座身侧的位置也属于你。”贺子兰许诺道。 程琪摇摇头,兴致不高,贺子兰赶紧打圆场:“不说这些了,吃饭吃饭。” 她又想起曾经给贺子兰诊过脉,这会便兴致勃勃地找药材制药。 几天里,她一直致力于让贺子兰弃了清音琴,可她刚处置亲近之蛇,这会精神还没缓过来。 这天夜里睡觉,程琪应召来到一处洞府,里边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带着半边面具,坠着羽毛,“你是程琪?就是诬说我的琴有问题?” “千缘仙子,我并非说您,是有蛇从中作梗……”程琪正在想措辞。 千缘却不肯,“明日到蛇神庙来,当面对质。” 这是三月来,程琪第一次出门,顺利到了蛇神庙,见到南疆的两位神明。 “程琪,今日便把话说清楚。”千缘挑起话头。 “清音琴里藏着一种我师父说的贯音石,它通过琴音吸食契约者的灵力和气血,灵力倒还好,气血不济,练功走火入魔……”她正说着,莫楝打断,“你少胡言乱语。” “还有这种石?”她又把千缘拉过去,“没有的事,娘娘……” 千缘正要开口,莫楝打断她,“程琪想要解药吗?” 程琪点头,眼里透着不甘。 “我可以给你,但我们要打个赌,如果你能说动贺子兰离了清音琴,这解药就给你,办不到你便输这条命。”莫楝说道。 “不够,如果我能办到,在给解药之上答应不再掺和政事,废除礼祭。”程琪知道这是个陷阱,可她也是急了。 “好,击掌为约。”莫楝三下五除二就决定下来。 千缘出声,“等等……” “程琪身为异族搅动这些风云,现在更是诬陷你我,总该有代价吧。”莫楝小声说道 千缘沉默着看她们击掌,她还拉自己的手去跟程琪击掌。 她看着掌心流动的法术,又看程琪离去的背影,“不好,她是凤狐,凤狐清明之前跟我说她徒儿凤狐琪娘到南疆后了无音讯,要我帮着找找,我竟……” “凤狐,也许她不是……”莫楝先敷衍过去,后来赌约已立加上苧夜丢了,千缘便无心此事…… 下山时她遇到一蛇,莫岑。 彼时蛇君山仍在盛时,莫岑傲气得很,轻蔑道:“你算东西,敢与天斗?” 话外诸位都现惊色,“莫岑也配说这种话。”萧云气得怒吃两个青枣。 俞苧夜怔愣住了,睫毛轻颤着,忽然发现她的心在颤抖,于是疯狂给自己心理暗示,如今不是一千年前了,不用害怕…… 她瞳孔无神,不知该看向哪里,不知该去往何方,再赌不起了……忽然她抬头看见程琪正微笑说道:“我当时回她说……”不知觉中,她的心又沉下去…… 程琪对这话有些震惊,反应过后便只剩鄙夷,“若以莫楝为天,恐天难久长。” 说话声止,俞苧夜受到振动,凤狐琪娘从前从未将这些细节说得如此详细,她已经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原来在那么久之前,她们就在同一条道上,只不过当时还并不认识。 俞苧夜很激动,像有一抛火在燃烧,可此时此刻又不得不抑制。 程琪这几日,写了好几张药方上去,贺子兰很感动但也明白她的用意,但她觉得为难。 “首上,近来疼痛减轻,面色也跟好不少。”程娴笑道,她真心为自己高兴,程琪也不好扫兴,移开话题“回去办公,一切可都好?” “当然好了,不过我还得攒攒钱才够在京都置办宅子,恐怕……”程娴有点不好意思道。 程琪摸摸她的头发,“你当然可以住在这,将来你也会住上极好的宅子。我有一件事,想托你去办。” “首上尽管吩咐。”程娴话里带着喜悦。 “我想见贺子兰,托你递个话。”程琪说道。 骄阳打在皑皑白雪上,竟不觉是冰天雪地般寒冷,仿佛春到了。 贺子兰急匆匆赶到院深处,“怎么在此处站着,身子可好些了?” “臣是觉着此事还是不要府内蛇知道为好,此处阳光正好。”程琪说着兀的跪下,“陛下,臣查明白了,清音琴内含贯音石,蛇神借清音琴之名,以它与您缔结契约,它由此蚕食您。苦于一时没有破解之法,只得求陛下暂弃此琴以保圣体康泰啊陛下。” “你别说了,先起来。”贺子兰揉了揉脑袋。 “您听臣把话说完,臣一定起来。”程琪说道,“臣并非欲您与蛇君山决裂,不过暂时先不用清音琴,之后陛下您会明白过来其中利害的。常听闻君命无二,国君神思无虞,才是利民利国的一等大事。” 她言辞恳切,贺子兰半点没听进去,她起身,却是听到当头一棒。 “你是异族,来南疆才四年自然不明白清音琴之于本座,神明之于南疆的重要,异想天开!”她的眼睛染上血色,“本座不能,不能做神明跟前的罪人,整个南疆国的叛徒。” 她拔剑抬手,刺向程琪,她两指无力转为手掌握住,掌心渗出血。 贺子兰丝毫不留情,直直刺过去,长剑刺进胸膛,外披被顶起来揭示剑已刺穿程琪。 “你要杀了我吗?”她悲愤道,好像有眼泪从她脸上划过。 贺子兰摇着头拔出剑,让她跌倒在地,凶狠的眼光俯视着她。 事到如今,程琪知道无可转圜,索性骂个痛快,“你枉为一国之君!灵力不足以抗清音,治政不足以明忠奸。上畏天,下畏地,独自怜而不怜民,终究是我错信了你,真真可笑至极!” 贺子兰眸色红得像入了魔一般,她想将剑收回来,却不受控制地往前刺。 程琪看着一个目光凶狠的贺子兰真愁自己下手不够重,还再下手。她惊恐往后退,捂住胸口起身逃了。 贺子兰前边没有程琪,长剑不稳掉了,她也跪趴在地,“啊……我做了什么,什么……”她泪滴落竟成了血泪。 贺予在外边等得不耐烦,便进来看到贺子兰那姿态和地上的血,赶紧顺着足迹去找程琪,却只见房门紧闭。 “妹妹妹妹,是我啊,你开门,到底怎么回事?”贺予担心道。 程琪勉强止住血,这会倒在躺椅上,“我劝贺子兰,她刺了我一剑,”之后便久无动静,她服下止血的药,痛悲道:“啊唉……我竟一错再错至此……” 听得贺予气愤难当,冲过去找贺子兰。 天上忽然又下起雪,贺予抓过贺子兰连打数拳,打得她嘴角流血。 她觉着不够,又抓起她的衣领,“你为什么刺我妹妹一剑,为什么!” “贺予,我着了魔了,我对清音琴根本无从抵抗……”贺子兰痛哭流涕。 在大雪飘扬中,她一颗颗血泪流淌。 待贺子兰走后,贺予又去找程琪,问问清楚。 终于进去后,“真是耻辱,受囚时有一月摇尾乞怜,今日刺了一剑,莫楝,想要这条命就拿去,我也受够了。”程琪愤愤不平,牵动伤口,“哎呦。” “莫楝?这是何意?”贺予看向程娴,她摇摇头。 “我跟莫楝打赌,赌注是我的命和她从此再不干涉南疆政务加上给我解药,前提是成败之前保密,我不能让她弃了清音琴……”程琪说到最后闭上眼睛。 贺予听到后边已经可以料想,伤心落泪,“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我真是愧对凤狐一族,希望死后纵有魂魄可以飘回故乡,回到师父身边。”程琪边哭边诉说。 “你不是狐妖?你师父又是?”贺予问道。 “我是凤狐,即便已经露馅我也不想自报家门,我师父是凤狐清明,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程清。”程琪回道。 贺予如遭雷击,“什么?你为何不说?” “师父要我探望故友,也说过他与蛇神关系不好,并不允许我假借师名。即便我与程青有关系,照样有程仪下毒,朝臣为私要我下台,我也越不过莫楝的地位。” 听着她的话,贺予顿感绝望跪坐在地。 程琪拿到圆栓正欲施行,莫楝却说:“我要你当着贺子兰的面炼化。” 她一时间眼睛瞪大,一语不发,点头答应了。 这天雪开始消融,像是春近了。 “我听她的,我想去见她。”贺子兰道,贺予说道:“好好说,千万别再争吵了……”她知道是最后一面了。 还和之前一样,贺子兰先进去,贺予在外守候。 她跪在程琪面前,刚唤一声,她就没让她说下去,“跟我来吧。” 两蛇进了一个木屋,程琪手上拿着奇怪的东西,开始动作,她抬头对贺子兰说道:“你去把门合上吧。” 贺子兰做完,回过头,却感受到一丝怪异。 “莫楝要求我在你面前炼化,我怕吓到别蛇,才到此。”程琪解释道。 “不!为什么?即便要死也该是我……”贺子兰冲上前,阵法已成阻止不得。 “你死了,南疆或许迎来明君,莫楝舍不得。”程琪讽刺道。 贺子兰痛哭流涕时,木栓活动着,往圆圈里挤,程琪痛苦难当,两块木栓隔着血肉靠近,肉体在挤压中变成一摊血水,空中闪着金光。 “不!啊啊,程琪,程琪!”她手指触碰着血水,整个身体伏在地上,泪流不止。 贺予赶到看到此情形,“难道莫楝连流她全尸也不愿?” 水环误主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白级高手有些撑不住了,大声的对莎莉喊道,之前为了把怪物压制在魔法阵里面,他耗尽了自己几乎所有的力量,现在可以说都是在透支。 宋欣让他们把绳子系在她的腰间,然后她就要上到烟囱顶部,直接从上面进入。 “你发觉就好,不过……”对于鸣人知道事情的原委后,卡卡西淡淡的说道,而下面的话,让他们深思。 “什么!”夜葬周围炼制丹药的众人手里的火候突然变化,特别是玄海差点因火候爆鼎,而药羽以奇特的方式将火候控制了下来。 阵阵龙吟声响彻天地,眨眼间又是一道紫色神龙,分离出来正在和枫言并排驱使,气息一般无二,就是实力也是大相径庭。 看到这一幕,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给他们发放食物的可是一个高贵的魔法师,而且是一个能够一招秒杀二级魔法师西七的魔法师。 沈浪放着夏梦岚这种有颜值、有身材、有财产大明星不去泡,脑袋抽风了才会对自己图谋不轨。 其实这一次,事情还真的不能怪那个所谓的销售总监,本来就只是跟去机房,看看那边的情况,找个露脸的机会而已。 也不知在这空荡荡的空间里,她换给谁看!也有可能实在是太无聊,让她不得不自己找点乐子干。 蔚青和紫澜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让她们万万想不到的是,茶水是加过东西的,入口的那一瞬间,俩人的脸色就变了。因为顾着面前的人,才没有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实在想不动沐寒这般果断狠厉,二话不说,就废掉了林国斌的双腿。 很奇怪,这都大晚上了,居然还有人登门拜访的,还不肯自报家门。 见四道游蛇般的雷电降临后游蹿在金牢之上,被雨水打湿的金牢冒出缕缕白眼,而最后一道紫雷则直接迎头劈落。 “绒儿,朕知道你宫中近来不太平。为了安全起见,朕只好召你侍寝。再和你详谈一些事。“她道出她的来意,想让宁绒能够放轻松。 宁启薇还在入神地揣摩着梁丞相刚才的话,泠不丁被换到另外一人的手中。现在处于婴儿时期的宁启薇皮肤娇嫩,一点点的摩擦令皮肤生疼生疼的。宁启薇皮肤受疼,轻哼了一声。 陆银不确定,所以他更警惕了,甚至还悄悄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就准备脱离这片漩涡。 自己可是金系的能力者,再加上修习了休闲功法,体内有着灵气支持,更能发挥出金系能力的威力。 柳照影自然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惦记上了,还是见血光的那种惦记……她随着卓甘棠走了一段,第二日在驿馆就要和他分别了。 李华抬眼看着她,见她虽然面带微笑,回答的也很简单随意,但是眼神却很坚定,仿佛这是她心存已久的目标。 桃花望着眼前这两个男人,心里有一种既酸酸又甜甜的滋味,脸一红,低头钻进了屋里。 灵识一动,探进了储物袋里,一瞬间,储物袋内的大部分兽皮都落到了这个死角,张光祖刚好看不到。 那六七人看到自己抢了半天的神魂丹被人抢走,如何能忍,全部向唐青扑来。 一道精纯的灵魂之力忽然从那深渊之中冲上天际来到了那黑云之中,不久之后,只见一道透明的身影缓缓漂浮最后来到了那山峰后面成为了那亿万灵魂中的一员。 各种调料都拿出来一点,放到了一只空瓶子里,拧好盖子摇匀了之后,给二哈传音过去。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是用的对象不同而已,诛天宗主请!”王珏对任诛天客气的说道。 唐青很真诚的看着花影,不过唐青这样直勾勾的看着花影,却让花影俏脸绯红。 “是谁?”罗老三心中大惊,惊恐万分的四处打量起来,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到究竟是谁在说话,因为他的有限视线实在是太短了,根本不足以发现对方。 “整三年不见面了,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能见到你,今个儿一别,不知道又等多久才能再见面,俺会想你的。”付兰花说着,脸色有了变化。 “桑洛果然不愧是狐族的难得的七成血脉后人,这等移形换容之术,就是我都没有看出来。”看着狐帝看的方向,东海天的目光也落在了桑洛身上。 “王建军,我看到王建军的车到了村口,我寻思着肯定是来找你来了,所以我就赶来了!走,跟我回去吧!”罗桂英说道。 浑身都是燃烧着炙热的火焰,如同是一轮太阳一般,始凤凰显露出来自己的本体,与祖龙交相辉映,眼神当中露出绝对的冰寒之意,冷冷的看向下方所有星空骑士的强者。 道场对打 - 千秋之改 - zz星夜 贺子兰一直在道场之外守着,果不出凤狐琪娘所料,里头刚打起来,欧阳宇屏和杨预谦就来了。 她并不想与这两人死战,只需防住这条线便成。 凤狐琪娘向凤狐清明说一声,便想去看贺子兰的状况,可却被一人拦下。 话说莫楝姐妹计划落空,正准备撤离,俞苧夜等牵扯住莫岑。 莫楝溜得快极了,她带上莫岑,莫岑又带上两龙,到了郊外隐蔽处,双方各行其道。 俞苧夜毫不留情,几个小喽喽不多时死于剑下。 她一回头看见欧阳雨泽,他脸上带着欣慰的笑,两妖小跑几步,左手拉右手地拉住彼此的手,拉成个叉。 “我心里庆幸你们无虞。”俞苧夜笑道。 “恭喜你突破那道最大的障碍。”欧阳雨泽回应道。 “果然知我。”她说着靠近几分。 这时,萧云排查完附近过来了,两人赶紧分开。 “千缘仙子。”她意外道。 “南疆的事,我是有对不住你之处,可你就要夺走我的女儿吗?”千缘质问道。 “既然您还记得这事,那您这么会对莫楝姐妹的真面目懵然不知?”凤狐琪娘笑问道,“您不单对不住我,也对不住苧夜。” “你胡说……”千缘刚想说什么,却被凤狐琪娘打断,“是您让她幻化成形,所以自认可以掌控她的一切。” “有何不对?”千缘闻言扬起头笑道。 “她是人,却会是您的掌中宠,还有朋友,以及那段往事的倾诉对象。可您有了莫楝姐妹做伴,她便很少被你视为朋友了……”凤狐琪娘说道。 千缘陷入深思。 “您有无边神力,信仰无数,行动自由,可你却不容许她得到,限制她的灵力提升,将她投在一片虚无幻境中数千年。”凤狐琪娘话音里带着气,“是她本身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去……” “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了,自会改之……”千缘低垂的头抬起来。 “时至今日,您的话,琪娘不知该不该信?或许您回去后听了莫楝的话,又会视我为仇雠……”凤狐琪娘直视她的眼睛。 “你是说莫楝控制我……”千缘心里没底,向前几步又转头说道。可不等凤狐琪娘回应,她便消失了。 清音琴琴弦拨,贺子兰与欧阳宇屏,杨预谦抗衡两个时辰已然疲累,指尖难受。 两个老不死真有耐心……贺子兰想。 “蛇君,我等不过想进去一窥究竟,并不做什么,你何苦阻拦呢?”杨预谦看出贺子兰有松动的可能于是开口道。 “我与两位本不相识,只是两位臭名远扬,我也不能放你们进去。”绿光与红光对撞中只有贺子兰冷冷的一句话。 “凤狐弈筠跑了?”俞苧夜向㶧濛和萧壬问道。 “他,他早跑了。”㶧濛有些泄气。 “眼下管不上他们,我听到外头有动静。”欧阳雨泽说道。 “还会有谁?”㶧濛抽出骨笛。 “你别忘了,这里可是个道场。”萧云走到她身边说道。 “琪娘呢?”俞苧夜问道。 “约莫去找贺子兰了吧。”㶧濛随意回道。 欧阳雨泽闪身过来相助贺子兰,她解了困擦汗时发现端倪,又看见凤狐琪娘赶来。 “你一切可好?”凤狐琪娘还未关心,贺子兰便先问道。 凤狐琪娘摊开手,“你瞧,没什么事的,倒是你,让我看看。” 她本意也不觉得现在适合仔细查看,只是贺子兰躲闪,这才让她较起真。 她果真发现什么,拉起她的手,“这是……”贺子兰的指甲在渗血。贺子兰怕她看了更不好受,想赶紧抽离,却奈何不了凤狐琪娘。 凤狐琪娘边包扎着边落泪,贺子兰一只手想拿手帕,摸索一会拿不了,只得用手拭泪。 “这该有多痛,你竟然……”凤狐琪娘泪眼汪汪地看向贺子兰。 “莫要难过,能替你办成一件事,我心里很开心,也不觉得痛。”贺子兰面上还算平静,头顶的汗却做不了假。 俞苧夜过来时便看到这一幕,进退两难,只得默不作声在一旁看着,直到两妖分开。 或许是事平了他气顺,欧阳雨泽对上欧阳宇屏与杨预谦可以说下手没轻没重。 可隐尘却不能支撑他的攻势,好在他一旁还有一位想取杨预谦性命的妖——萧云。 在双方打得如火如荼时,顶上传来骨笛声,另一边俞苧夜紧盯着这边,观察欧阳雨泽的一举一动。 他似乎因多年私怨,用道符对欧阳宇屏大打出手,而这也使两位配合不善。 俞苧夜见势如此,立即加入,两位道长本就乏力,这会杨预谦识相开始说软话,“俞姑娘,我等不过想看看诸位在道场里做什么,这毕竟是人间的地盘,此举并无不妥啊。” 俞苧夜眯了眯眼,心想,当日八环岗,不也是虎族的地盘……这血仇,今日一同报了未尝不可。 忽然四面八方围过来两派道士,后边又跟来一群狐妖,一时间泛起紧张的氛围。凤狐琪娘怕殃及无辜便上前:“杨道长,许久不见,这见面便兵戎相见啊?” “琪娘姑娘,别来无恙,续梦一事还有有赖与你。”杨预谦假笑一礼,“今夜叨扰,都围着做什么?跟我走。” 欧阳宇屏见杨预谦走,他也不自讨没趣,跟着一块走了。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背上剑忽然有动静,隐尘变回人形,作势要晕,萧云赶紧扶住。 欧阳雨泽赶紧给他查看,他并未受到道法冲击。 “小尘受伤了,先回弃忧谷一趟吧。”凤狐清明发话。 尧淳看向凤狐清明,“既然要回弃忧谷,狐后之疾还请前辈出手及迎公主回朝。” 几人对视过后,向尧淳点头。 去弃忧谷,有些妖不便前去,她们回去歇息,旁边盯着的程宁这才上前,“陛下。” “先回蜀南小院,之后再做打算。”指尖发痛,贺子兰禁不住“嘶”一声。 一别经年,再次回到弃忧谷,俞苧夜生出许多感慨,更坚定信念。 㶧濛第一次到弃忧谷新鲜得很,常向凤狐清明询问,由此也道出其中不少故事。 “清明师傅,这凤狐由来的故事您能不能同我们讲讲?”㶧濛好奇道。 “在不知多少年前的一个夜晚,一只女狐狸吹响骨笛,吸引一只凤,两情相悦,缠缠绵绵便诞下独特的妖类,凤狐。” 之后这片土地有越来越多的凤狐,逐渐成为一个国度,而后狐妖迁入。 凤狐清明又说起不少前尘往事,“我的父亲凤狐轩在凤狐朝掌礼祭之事,青谷即弃忧谷便是他的封地。” 弃忧谷地属边境,本就难以完全控制,于是直接将此地赐予礼祭使,也让凤狐轩感念君王恩德。 凤狐轩在此成家,爱妻凤狐蕙离世后,他便醉心修炼,研制武器,对青谷管理疏松,为后边凤狐清明改制奠定基础。 如今弃忧谷中的秘术多为凤狐轩研制,他常常带着他唯一的孩子凤狐清明一起练武,直到他离世…… “老前辈,他为何而死?”萧云问道,凤狐琪娘低下头。 “他研制一种新的法术,可无法掌控,消减寿数,枯木死灰。他死于禁术,之后我便将此术封存,便遗忘了。直到一千年被阿倩发觉,父亲功力尤且不能逃脱,况且她呢……唉。”凤狐清明话里透出几分悔意。 在场也是一片唏嘘。 凤狐轩死后,凤狐清明担谷主之名,却未行谷主之实,无为而治。 之后,他与一位姑娘相识,相熟。 那姑娘名唤凤狐茗裳,成亲之后告诉他,她之前为其父亲找寻过不少宝物,她虽不通灵力,但找东西极厉害。凤狐茗裳好寻宝物,制造宝物,但技艺不精,凤狐轩为回报她偶尔会给她一两件淘汰下来的宝物。 凤狐清明从小就好探究这些,以为父亲去后再无同伴,谁料再觅知音。凤狐清明因从小住在谷中好探寻天外天,加之想要找寻父亲死亡的真正缘由,凤狐茗裳便帮他找寻那天神遗落下来的镜子,最终填满湖。 之后他们常常在湖畔看世间风景,夫妻恩爱如蜜里调油。 似乎是注意到凤狐清明的低落,凤狐琪娘笑道:“我同你们说,我师娘长得可漂亮了。” “是,我也见过画像。”俞苧夜说道。 可叹天不假年,这天,夫妻终于决定出谷去游玩,可他们虽看过却不知险恶至此。 当时凤狐朝的国君实在不算一位明君,底下妖也是为非作歹。 今日集市格外热闹,知府公子远远看见妖群之中凤狐茗裳如花朵一般,于是起了坏心。 他们旁边换了些不知所谓的人,没多久,他们夫妻便走散了。 最后,凤狐清明在一处客栈看见凤狐茗裳的法器印记,循着印记他撞开门,发觉爱妻已被奸杀。 犯案者正整理衣裳。 “畜牲。”㶧濛捶桌,“确实畜牲!”一旁喝完药有些迷糊的隐尘也附和道。“但不知……”“后来如何?”俞苧夜接过话看向凤狐清明又看向凤狐琪娘。 “既是知府公子,想必是求告无门,但我相信清明师傅不会就此放过他的。”欧阳雨泽说道。 “是,我们一起上公堂……”凤狐清明接着说道。 那贼子自不肯认,反威胁凤狐清明,“你若肯罢休,我可让仆从包点银子给你,若不肯,本公子也可让你血溅公堂!” 堂上县太爷点头连道:“正是,正是。” “你们畜牲不如!你也配做地方父母官!”凤狐清明才说一句便被按住。 “是啊,那有这样的道理,就该抵命!”“杀了不用偿命,还威胁苦主,真是世风日下。”“这好似不是头一桩,不新鲜了。” 衙门外围着一群百姓,县太爷下令,“快将他们赶远些。” 一直在一旁的凤狐棱潼尽收眼底,堂内知府公子正要行凶,凤狐清明抽出玄阳剑之时,外面一声声瑾王驾到传进来。 县太爷站起身腿软,瑾王怎会到此。 彼时凤狐棱潼还是少年模样,他入内见县官还站着,“县官不识本王,不知可识此物?”他拿出命他巡察的圣旨,县官当即跪下,“陛下在上……” 凤狐棱潼看向一旁的凤狐清明,将他扶起,“你放心,本王不会让有冤者含冤的。” 之后,便由瑾王主审此案,不出三日便查清原委,叫贼子凤狐奇头落地,县官被罢免。 “有罪者虽已受惩治,但贼子毁坏朝廷威信,此事不小,我欲上禀王兄,肃清此风。”凤狐棱潼郑重说道,心中忧虑不小。 “既然提及前尘往事不妨提一提,之后南疆之事……可愿听?”凤狐清明买关子道。 他们中属欧阳雨泽和㶧濛最积极。 数千年前,凤狐清明云游至南疆,受到当时的程煜的招揽,之后便与莫楝她们不打不相识。 莫楝总是疑心他居心叵测,千缘封闭在幻境久了对外世很单纯,对凤狐这一品种又很好奇,于是,很快成为棋友。 莫楝力主劝千缘参与南疆建国之事,如今南疆大部由蛇族占领,蛇族中有一位程煜颇有建树。 “你我不过协助程煜建国,算不得什么,建国之后,子民安定,歌舞升平,他们会记着你我的。”莫楝从左边又绕到外边,“难道你打算一生待在幻境里碌碌无为吗?为了一个男人实在不值得……” 千缘终于被莫楝说动,她现身后忽然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这是?” “这是我在蛇君山发现的蛇妖,打算认为妹妹。”莫楝笑道。 千缘正视那蛇,笑道:“叫什么名呀?” “没有……没有名。”小蛇妖回道。 她看向莫楝感到奇怪,“不如娘娘给她起。”莫楝说道。“我?”千缘看向两妖,犹豫后开口:“既是你妹妹自然一样姓莫,不如起单字‘岑’,岑为山,愿你做妖如山,志向远大。” 千缘俯下身问道:“你喜欢这个名吗?” “喜欢。”莫岑高兴道。 由于亲取名,加上莫岑乖巧,千缘与她们越来越亲近。她们姐妹意味着千缘在南疆的新生,而苧夜则代表旧痛。 几经战事,程煜有了三方助力很快打败漠北狼族,南疆虫族,彼时彼刻,南疆迎来建国的喜悦。 在而今青州位置一个小草屋里,凤狐清明见第一任蛇君,“大业已成,我也该起身返乡。” “清明先生,国家初建正需要先生这样有才能之辈。”程煜急切想留下凤狐清明。 “国君言过其实了,凤狐清明并无治国之才。而我观您一路走来便做得极好。”凤狐清明给程煜倒茶。 两位坐一块聊了许多许多,直到夜深,“先生不愿高调,难道您做了这许多却要青史无名吗?这实在不妥。” “在南疆我便为程青,青史如何留名便全凭国君主意,我一世外妖对此全不在意……”凤狐清明将最后一杯茶推向他。 程煜用了糕点又配了茶,“程青……” 这个名他似乎要在嘴里细细咀嚼。 凤狐清明相送蛇君出草屋,“先生,您于社稷有功,却一心云游,那在下也只得给您多办些行头了。”彼时少年对上凤狐清明这个“老少年”,“那便是极好。” 临行之前,千缘邀他询问法器之事,便是后来的灵结柱。 千缘觉着他见闻颇多,又风趣,“你要走我还真舍不得,等将来你我都空下来,我带着苧夜去你那弃忧谷玩。” “仙子亲临弃忧谷,我自然欢迎,不知苧夜是?”凤狐清明疑惑道。 千缘手里现出一块玉石,“是它。” 忽然凤狐清明抬眼,莫楝在千缘身后出现。“又在下棋?”她手搭在千缘肩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凤狐清明。 “是啊。”千缘这才看向棋盘,意识到凤狐清明为何不动,“我又输了。” 见她沮丧,莫楝安慰道:“何必在他者长处论长短呢?” “蛇神言之有理。”凤狐清明说道。 “你们下棋便是这样你啊我啊?”莫楝问道。 “若要论年纪大小,我可是只近万岁的老妖了。”凤狐清明眯起眼。 千缘有些惊讶,“我做神仙确实没这么久?不过算上做凰时……” “那自然是我不能及了。”凤狐清明笑着接过话。 莫楝见插不上话,自觉没趣不说话了。 千缘再次约见面,原来是莫楝要与凤狐清明切磋。 “我新练的法阵,清明师傅来试试威力。”莫楝说道。 凤狐清明点点头,“成。”有些遗憾向千缘道:“我还以为你和我切磋。” “哎,我不过是赢你一次,你练练之后我们再切磋。”千缘吃着果仁挑眉道。 莫楝盯着他们,一言不发。 进入法阵后,凤狐清明觉着一阵怪异,秉着小心谨慎,他在进入法阵两刻钟后才第一次出手,并在不久后察觉在法阵内越出手越会被吸食灵力,而进入时间长短也有影响。 他极耐心,将内部探寻究竟,找到灵力聚集点和薄弱点,用全力劈向聚集点,再往薄弱点开路。 正当此时一团黑雾出现,被法阵吸食灵力的凤狐清明一时难以对抗。 十几个回合里,莫楝只想搏斗,将凤狐清明害死在此,而他运用傀儡术吸回灵力,又巧妙避其锋芒。 在他佯装虚弱之际,莫楝放松之时,他劈开结界,逃出去。 “这是莫楝独创的法阵?”萧云疑惑道。 “是。”凤狐清明说累了喝口水,不过他在说起南疆往事时还是神采奕奕的,仿佛回到那时。 “我们都不曾见过。”安静许久的凤狐琪娘说道。 俞苧夜点点头。 “你们只接触过灵结柱,如果说灵结柱与练蛇有关,那法阵更脱不开干系。而且我推测法阵只在蛇君山附近威力最大,所以在虎族一战中,即便宝物灵结柱碎了,也不曾出现。”凤狐清明说了一长串。 众人连连点头。 “那卜月轮呢?”㶧濛忽道。 这题欧阳雨泽会,他立即答道:“㶧濛姑娘不知,卜月轮在莫楝姐妹手中用不得,就当祭祀的礼器用。” “那莫楝面上切磋,实际上想害您?”俞苧夜问道。 凤狐清明点头,“或许是第一回做这种事,莫楝还不算熟练……” 后来结束切磋,凤狐清明还特意私底下提醒千缘小心莫楝,但她似乎不以为意。 凤狐清明与千缘道别,结束南疆之旅时,程煜特意前来相送,他弄来满满一箱东西。 “弃忧谷不缺这些……”凤狐清明不好拒绝声音小些,“这还有干粮,程青你此话何意?就是你弃忧谷珍宝无数,总归没有南疆特有的珍宝吧。”程煜有些抱怨越说越没底气。 凤狐清明只得点头。 蛇君让装备完行头的侍从退下,单独跟凤狐清明道别,“卿协助本座建国,本该功名在身,可你却志不在此。” “陛下,今日亲自相送又这般礼赠,程青已十分感激。”凤狐清明一礼。 程煜赶忙扶起,“愿卿出游一路顺风,共度艰辛三载本座还真有些舍不得你走,不知还能有再会之期吗?” “能,当然能,程青尽量尽快与国君再会。”凤狐清明说道。 弃忧谷,凤狐清明宅中,“后来到南疆,便逢虎族之乱,后来让琪娘去南疆,也是我存了私心。” “不过程煜死得早,无论如何都赶不上……”凤狐清明陷入感慨,眼尾有些湿润。 “凤狐师傅是通过镜窥术知道的吗?”俞苧夜问道。 “我几乎不用镜窥术看亲朋,不忍心看……是千缘通过幻境中的交流告诉我的。不过幻境交流由千缘掌控,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不联络,才让我萌生令琪娘……”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