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 留学归来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雪白色的豪华邮轮如一支开弓之箭,把大海劈开一条裂缝,朝着上海洋泾浜码头前进着。泛起的浪花白刷刷一片,连同白色的船体,远远望去,像一朵飘移在大海上的云。     留洋归来的方家二少爷方子澄正立在邮轮的甲板上,迎着风,眼神幽远,比大海还要苍茫辽阔。     一身笔挺的白西装,剪载考究得体,连海风都吹不出一丁点儿褶皱。精心设计过的发型优雅时尚,一丝不苟。     他遥望的地方,叫上海,是个美丽的都市。十八岁离家,至今七载,对于那里的一点一滴,始终清晰。尽管目之所及,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蔚蓝,但仿佛只有这样,分分秒秒,目不转睛地望着,才能稍解那份急迫的心情。     方子澄看了看手表,还有两个小时就要到家了,不知家中一切是否如初。深吸一口气,腥咸的海风里都夹着梨膏糖和丰裕生煎的香味儿。     转眼,船已靠岸。满耳都是熟悉的家乡方言。     “二少爷!二少爷!我在这呢!我在这呢!”远远地跑来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身短衣打扮,看上去很是机灵利落,一边雀跃的招手,一边兴奋的叫喊。跑到方子澄身前,麻利的接过他手中的箱子,原来是久别未见的福根。     “二少爷,你怎么才到啊!我都等着急了,还有,我刚才喊你,你都没听见,是不是把我的样子都给忘了。”福根有点埋怨,二人名义上虽是主仆,但从小一起玩到大,感情如兄弟一般。何况此处并没外人,福根说话亦不必顾忌太多。     “船有些晚点了,码头又这么喧哗,我哪里听得见?”方子澄礼貌的解释道。多年来,礼貌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哪怕是面对最亲近的人,恐怕他也从不会失礼的,这种礼貌让福根觉得陌生,似乎他与二少爷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遥远。     “那倒也是。”福根挠了挠头,没过分在意。接着兴冲冲的道:“二少爷,赶紧回家吧,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准备了一大桌子好菜,等着给您接风洗尘呢!”     “好,这就走!”     福根把方子澄的行李搬上车,一边开车,一边滔滔不绝地讲着上海这几年的新鲜事儿。哪里修了路,哪里建了楼,哪里成了租界,谁当了市长,谁掌着军权等等。     方子澄望着窗外,目不暇接,也没怎么听福根的唠叨。     “停车!”一声清脆的叫喊,召回了他的神儿。     车前,一个小飞仔打扮的年轻人,眉宇间稚气未脱,白白净净的像个丫头,张开双臂,站在了马路中间,一副有种你就撞上来的架势。福根一个急刹车,方子澄一头撞在了前玻璃上,车头距离小飞仔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福根拍着胸脯,惊魂未定。     “哪来的小飞仔,找死也不挑个地方,知道这是谁家的车么?”福根怒骂着,那小飞仔毫不在意,拼命示意福根打开车门。     福根开了车门道:“怎么,你还要讹钱不成?”     “这位大哥,你的车能不能去趟永春巷,急事儿!”话语间,竟有着不容违抗的权威。区区一个小飞仔,福根自然也不会怕了他,反驳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让我去哪     儿我就去哪儿啊……”     “你去不去?”     “不去。”     “没工夫跟你废话!”一招掀波逐浪,竟将福根从驾驶的位置上揪了下来。随后一记扫堂腿,一气呵成,福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狗啃泥。小飞仔嗖的一下跳上车,锁了车门,一脚油门踩到底,方子澄一个后仰,车子已经飞出去十几米,后车镜里,还可看到福根气急败坏的边追边叫。           002章 飞车救人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对不住了,兄弟。”小飞仔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颇有几分江湖气。方子澄虽想不透这小飞仔要干什么,但仍极有涵养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暗暗揣度,是绑架么?他方家二少爷的身份的确很值钱。可是刚刚回国,不应该这么快就被盯上吧?     或者是抢劫,但小飞仔并没有要钱呀,反而抢了一辆车,这部汽车倒是值钱得很,可这目标也太大了点,况且恐怕天底下还没有哪个贼,傻到光天化日抢汽车这步田地。那么,这个眉眼间还略有些稚气的小飞仔目的何在呢?     方子澄正想着,突然一个急转弯,车速丝毫未减,他未系安全带,只觉五脏六腑连同自己的身体一同飞出了车外,又烂泥一样摔在地上。紧接着汽车又在狭窄,迂回的巷子里转了三四分钟,猛然一个刹车,停在了路边。可怜方子澄的额头,又一次撞上了玻璃窗,一丝乱发垂在额前。     “快,快把她抬上来。”小飞仔急迫的道。     路边躺了个孕妇,下身的衣裙上渗出血水,脸上汗珠涔涔,看上去是难产。方子澄亦非铁石心肠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自然也不再说什么。     “扶稳了她。”小飞仔吩咐身后的男人,又是一脚油门到底,绝尘而去直奔大上海医院。     永春巷离大上海医院并不远,只是没有大路,车子在肮脏狭小的巷弄里左拐右拐,却不减速,方子澄紧紧攥住扶手,手心都冒了汗,心中暗念,这小飞仔是把汽车当成战斗机在开么?     到了医院门口,方子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车门,抱着一颗大柳树呕吐,差点吐到胃出血。小飞仔道了声多谢,也没理会他,帮忙抬着孕妇,进医院去了。     方子澄吐了一阵儿,终于觉得脏腑通畅了些,正欲开车回去,却见小飞仔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见他还没走,大为雀跃,一溜烟儿跑到他跟前:“兄弟,你带钱没有?”     方子澄本想说没带,可刚才那孕妇的模样,危在旦夕,便点了点头。     “太好了!跟我来。”小飞仔抓住方子澄的手,一路飞奔到了交款处。小飞仔的手满是硬邦邦的茧子,应该没少干过粗活,而且很小,根本握不住他宽大的手掌。     “兄弟,今天谢谢你,你是个好人。”付过款,小飞仔满眼含笑地对他说,他的笑容竟和他的眼睛一样纯澈。方子澄竟有一瞬间的恍然。     “不客气,那位孕妇怎么样了?”方子澄一如既往的礼貌而冷淡,即便是说着关心的话语,也听不出什么热情。     “已经送进了急救室,我叫了这里最好的查尔斯大夫。”     “请问我现在是否可以走了?”     “行啊!不过你得把姓名和住址告诉我,我得还钱。”     “不用了。”方子澄着实不想再跟这种来路不明的人纠缠下去。     “不行,我从不亏欠别人的,你必须的告诉我。”又是那种不容抗拒的语气。           003章 青帮少主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让开,都给我让开,躲远点儿!”医院里呼啦啦涌进一群人,个个凶神恶煞,腰间别着刀枪棍棒,所过之处,无一人敢上前。     为首的负责开路,手里的枪顶着火儿,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在这样一群人的围绕簇拥下,方子澄终于看清了被抬进来的人,英俊硬朗,年纪与他相仿,整个上身几乎被鲜血染红,以致看不出具体伤在哪儿,血色还在蔓延,那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似乎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当然,独看他耳后那一条三寸多长的伤疤,也不难想象,这点伤于他也不过稀松平常。     “查尔斯大夫在哪?快叫他出来,否则,我青帮砸了这家医院!”为首的人气急败坏,相比于伤者的镇定,这群喽啰倒是一个个提心吊胆的样子,眼中尽是稍有差池,人头不保的恐惧。     护士们听说是青帮的人,早就吓破了胆,再看青帮帮众对血泊里的人毕恭毕敬的模样,便知这人地位一定不低,便要去急诊室找查尔斯大夫。     “不行,里面正在救人!”小飞仔拦住护士。面对全上海滩势力最大,行事最狠毒的帮派,毫无惧色。     “把这个小飞仔给我拽走!”为首的男人命令道。哪知小飞仔三拳两脚,三四个大男人竟近不得身。     “哪来的不知死活的小子,若凌五爷的少爷有个好歹,你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那头目已经怒不可遏。护士一听,躺在架子上的是青帮帮主凌五爷的公子,万万得罪不起,搞不好整个医院都不够陪葬的,也顾不得小飞仔的阻拦,就要往急诊室里冲。     “不行,凌少爷的命是命,里面的人命就不是命么?你们这么干就是草菅人命!”     其实这一切都不关方子澄的事,那天,他本应该离开的,他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离开,或许是看那小飞仔人单力薄,起了恻隐之心,可这恻隐之心,他的确并不常有,留在那也完全帮上什么忙。如果那天他离开了,日后的纠缠便会少些。如今想来,或许一切都出自天意。     “受伤的可是青帮的少帮主凌卫风?”小飞仔高声问道。     平日里,人们听到青帮两个字,心底都会打哆嗦,如今一个愣头小子竟敢直呼他的大名,还叫的趾高气扬,他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这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小飞仔,到底长了几颗脑袋。     凌卫风捂着左肩,坐了起来,如炬如刀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冷,像个冰人。     “是。”他还是没有想到挡住青龙帮少帮主去路的竟是个又瘦又小的小飞仔,格子鸭舌帽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诚真里透着几分豪气,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哪里像个爷们儿,可他打退了自己三四个手下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凌卫风好奇心更重,上下打量着他,忽然玩味的笑了。     “我听说青帮凌五爷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子弹打透胸膛也不吭一声儿的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他的儿子这样没出息,受了点小伤,就挺不住了么?非要和一个病危的孕妇抢大夫!”小飞仔说话掷地有声,没有一点畏惧,倒是整个医院的人都为他捏了把汗。     “那你看,我像是挺不住的样子么?”凌卫风轻描淡写的说,神采奕奕的笑,反倒让小飞仔不知如何是好,他是明知凌卫风受伤非轻。本想拿话激一激这个仗势欺人的少帮主,偏偏这个家伙真没那自己的伤当回事儿。           004章 本是佳人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你是个英雄,我敬佩,只是里面的人也在抢救,搞不好一尸两命,若少帮主信得过我,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伤?”小飞仔也非一味蛮横无理,其实从方子澄遇见他一直到现在,他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只是太风风火火了些。     “你会治伤?”凌卫风怀疑的语气里,还有强烈的戒备和警惕。他是青帮帮主惟一的儿子,几乎掌握着整个上海滩的赌场,夜总会和码头,手下上千号兄弟随时一呼百应,他凌家的天下是靠拳头打出来的,是踩着刀尖儿舔血的日子走过来的,平日里除了知根知底的人和女人,他几乎从不让陌生人近身。     看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飞仔没头没脑的冲过来,凌卫风本能地摸上了别在腰间的飞刀,哪知小飞仔既没有掏抢,也没有拔刀,两手空空开始扒他的衣服,检查着伤口。像是根本没看见他腰间束带上,别着的那七把闪着明晃晃的寒光的飞刀。     “江湖上人都说,无影飞刀是凌家绝技,可百步穿杨,看来果然所传非虚。”小飞仔一边擦除伤口边缘的血迹,一边赞道。     “现在想起来恭维我,是不是有点晚了?”凌卫风的手仍按在刀柄上。     “你堂堂青帮少帮主,自然是不缺我这几句恭维的,可我还听说,能看见的刀都不是最危险的,凌家最厉害的是最后一把刀,没人知道它藏在什么地方,更没有人看过刀的样子,因为看过的人都死了,是不是真的?”     “你知不知道,有时候,好奇也会要命的。”凌卫风眼中寒光乍现,只可惜,小飞仔只顾清理他的伤口,根本没瞧见那足以把人冻成冰块的眼神。真不晓得这小飞仔是真的不怕死还是脑子有问题。     清理完伤口,小飞仔摘掉鸭舌帽,将手伸进了头发里。     “有暗器!”多年的打杀经验让凌卫风的防备心极强,警惕性也极高,否则,他早就成了别人的刀下鬼。     没人看清凌卫风是怎么抽刀的,寒光一闪,刀柄在握,只差出手。     没出手是因为随着小飞仔的手划落的,并非什么暗器,而是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瀑布一般垂至腰身,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这下,无论是久经江湖的凌卫风还是见惯世面的方子澄,均惊得呆住了,这小飞仔,竟是个英气勃勃的女孩子。     小飞仔完全不以为意,从发间拿出一个小纸包,纸包里有淡黄色的粉末,她刚要捏起一撮往凌卫风的伤口上撒,却被小头目拦住。     “怎么?怕有毒?那就等着你们少帮主的血流干好了。”小飞仔英眉一竖,收起了纸包。凌卫风朝那头目使了个眼色,头目立刻退下,对小飞仔道:“你继续。”     “不怕我毒死你?”     “就怕你毒不死我。”     “你这个人行事倒是磊落痛快,我喜欢。这是我家祖传的金疮药,治你这种刀伤,有奇效。”小飞仔敷完药,伤口果然不再流血。随后小飞仔又扔给凌卫风一个小瓶子道:“这个是内服的,每日三次,温水服下,忌酒,忌辛辣,忌房事。”     如此隐晦羞涩之事,从她口中说出倒像是极为平常,就冲她刚才毫无顾忌的扒自己的衣服,也该知道,这个女子,绝非循规蹈矩的闺秀。     嘱咐完凌卫风,小飞仔又回头对方子澄道:“这位大哥,你若不方便告知我姓名也行,只是我从不亏欠他人,这块玉佩你拿去当了,足够刚才的医药费,剩下的拿去洗个车好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凌卫风也从不亏欠别人的!”     “马辚萧。”     “可是临花照水的临,潇湘云起的潇?”     “不是,是兵车辚辚的辚,战马萧萧的萧!”声音传进凌卫风的耳朵时,小巧背影已经在门外了。     “马辚萧。”凌卫风默念着这个名字,嘴角扬起一抹琢磨不透的笑意。           005章 迷途问路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子澄把手中的玉佩随便扔在副驾驶上,启动了汽车。心中感叹,如今的上海竟已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了么?一个小飞仔也能有成色这么好的玉佩。今日归来,便莫名其妙赶上这么档子事儿,恐怕又要害家人担心了。     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早点回家,哪知越急越出乱子,刚才也不知那个叫马辚萧的小飞仔怎么绕到这里来的。七年间,上海的路段竟也变得四通八达,不认得了。车子开在路上,两旁的风景确是如此陌生,天生方向感就不好,这下更加晕头转向。     正无措间,便看到路旁一个娇俏的背影,男装打扮,却披了一头漂亮的齐腰长发,走起路来,脚下生风,不是马辚萧,还能有谁?     方子澄停了车,摇下车窗道:“马小姐,麻烦问一下路。”     马辚萧似乎是没听见,继续向前走,把头发甩的左右摇摆,方子澄纵使有再好的涵养,也有些愠怒了,大声喊道:“马辚萧,我叫你呢,你听见没有?”     辚萧终于停住脚步,回了头,见是方子澄,笑嘻嘻地道:“原来你在叫我呀?“     “不是叫你还能有谁?难道大街上还有别人姓马么?”     辚萧耸了耸肩:“什么事?”     “我,我不认识路了”方子澄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个25岁的大男人,迷路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你要去哪儿?”辚萧倒是毫不在意。     “虹口,方公馆。”     “商会会长方荣里家?”马辚萧瞪大了圆圆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个鹅蛋。方子澄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知道什么商会会长,但父亲的名字方荣里的确没错。     “那好,我也正要去虹口一带,不如你捎我一段。”也不由得方子澄说不同意,便自觉地钻进了车里,这下,方子澄倒是不好意思再把她赶下去了。     方子澄平日里话就很少,怎奈这个女孩子像只聒噪的乌鸦,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不一会便把他的姓甚名谁,年龄属相,祖孙三代,做什么生意,吃什么菜,爱什么颜色,喜欢什么牌子都问了个遍。他现在真是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涵养太好,没把他赶下车了。而更后悔的是,自己竟然还一一都告诉了她,并且说的都是实话。     “你与那个孕妇是朋友?”方子澄必须的找个话题堵住她涛涛不绝的问题。     “不认识,逛街的时候恰巧碰上。”     “你倒是个热心的人。”     “人之常情嘛。换做是你,你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方子澄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想自己虽不会袖手旁观,但最多只能做到扔下点钱,肯定做不到当街阻拦别人的汽车这步田地。     “好了,车就停在这里吧,你在前面的路口左转,就可以看到方公馆了。”马辚萧下了车,把被他扔在副驾驶上的玉佩又扔回了他怀里:“这个真的很值钱的,虽然你方家未必看的上眼,但随便扔在一边也太不尊重人了。”说完也不等方子澄解释,已经跑远了。方子澄拿着玉佩心想,其实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嘛。           006章 心系清许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路口拐角处,站了个高挑的女孩子,迎着风,欧式风格的白纱裙简约又不失高贵,束住盈盈一握的腰身,裙摆翻飞着,如一只翩翩欲舞的蝴蝶。脚下两只沉重的大行李箱,似乎在焦急的等待着什么。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方子澄的脑海中忽然闪现曹子建《洛神赋》中的千古佳句,用在这白裙女孩身上,恰到好处。     女孩的侧脸雕琢一般的精致小巧,是典型东方女子的典雅之美,绵长卷曲的睫毛,高挺娇俏的鼻子,荷叶领上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不施粉黛,自显娴静幽韵。     方子澄看的痴了,弯儿没转成,咣当,撞在了马路牙子上。     女孩将身体轻转九十度,望向方子澄。明眸善睐,婉约的似一朵半开未开的栀子花。     方子澄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沉寂了25年的心,在刚刚的那个刹那,萌动了。     毕竟是留过洋的新青年,当然不会拘于男女有别的礼法。方子澄自信的走过去,严格按着英国绅士的标准姿势,深深一揖,轻声道:“这位小姐,是要去哪里呢?”     “市政府大楼。”面对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唐突男子,女孩没有丝毫的吃惊和失态,反倒大方从容的回答道。     “这么说,我们还是同路呢!不如我送你一程吧!”他可没说,自己还有十几步远,就到家了。     “这……恐怕不妥。”     “你不必担心,我不是坏人。”     女孩迟疑良久,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     方子澄赶忙将女孩的行李搬上车,问:“我叫方子澄,敢问小姐芳名?”     “文清许。”语气仍是从容。     “清许,问泉哪得清如许,很有诗意的名字。”     白衣女孩笑了笑,没有答话,却更让方子澄神魂为之一颤。     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语,从莎士比亚到李白杜甫,从儿时趣事到近年上海的现状,聊得甚是投机。在女孩的指引下,方子澄还算顺利的找到了市府大楼。     “你真的是顺路么?”文清许洞若观火道。     “就算是吧。”方子澄主动拎起文清许的箱子,同她一起下了车。心中竟生出几分依依不舍。街道上来往的行人,拉洋车的车夫,喧哗的小贩通通成了无声的静态画,现在,方子澄满脑子想的都是该以一个什么理由送她回家。     “那我也不耽搁您的行程了,不如就此别过。”说完文清许便要拿过自己的箱子,方子澄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并未松手。     “文小姐可是一个人?女孩子提这么重的行李,不方便,不如我再送送你?”聊了这么久,并不见文清许的家人来接,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天赐良机,方子澄岂能错过。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大哥会来接我的。”刚刚说完,就听见有人喊:“清许,清许!”     “大哥!“文清许抢过箱子,飞一样的扑进一个衣着得体的男子怀里,头也未回的走了。     “二少爷!二少爷!您怎么跑到这来了?”福根气喘吁吁跟上来,他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才追上自家少爷走错方向的汽车。     “二少爷,您愣着看什么呢?老爷夫人可说了,让咱们速回呢!”福根已经钻进了车里,方子澄却没有跟上来,仍立在原地,傻愣愣的望着文清许的背影。     福根拽起自家的二少爷,方子澄一步三回头,直至那道丽影完全消失在熙攘往来的人群里,寻不见了。     回家路上,他呆呆地望着车窗外,无意风景,眼里,心里,脑海里全是文清许的一颦一笑,一转身,一倾眸。           007章 将门虎女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看到方子澄平安归来,方家上下算是松了一口气,福根的脸被抢破了一块皮。浮肿的很滑稽,这使方子澄又想起了那个有着那孩子名字的小飞仔,如此直率泼辣的一个姑娘,恐怕整个上海滩也难挑第二个。     一大家子人很久没有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自己在英国,也是独来独往的时候居多。没什么归属感的日子,自然练就了他沉默寡言的内敛性格,可今日,他实在是高兴,饭桌上,把一件件精心准备的礼物分给大家,一边欢笑,一边嬉闹,也不知喝了多少杯,此刻头昏脑涨,天旋地转的,佣人们把他扶进房间,水晶吊灯的白光闪的他仿佛置身一个飘飘欲仙的世界,衣服也没脱,直接睡了。     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漫漫长夜里,他又梦见了那一袭白裙,温婉的面庞,优雅的微笑,以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灵动的眼睛?怎么会这般奇怪?清许的眼睛明明是婉约的,像是中国古画上的美女,顾盼间脉脉含情。     方子澄想揉一揉疼得快要裂开的太阳穴,发现手里还攥着那块玉佩,是上等的和田籽料,剔透晶莹,纯澈无暇。这不该是她一个小飞仔能拥有的,且这么随便就给了人,要么是她不识货,要么是她偷来的。方子澄随手把玉佩扔进了旁边仙人掌的花盆里,出了卧室。     还是一身小飞仔的打扮,辚萧大摇大摆的走进戒备森严,五步一处岗哨的将军府,没一人敢阻拦,非但没人阻拦,见了面还要恭恭敬敬的敬个礼。     上海军界首脑司马楚雄的大儿子司马扶正在打拳,自从辚萧记事以来,每天早上他都如此。     “早啊。大哥!”辚萧盯着只穿一条短裤的司马扶,没觉得丝毫不妥,反而上去拍了拍那一身虬结的腱子肉道:“越来越结实了啊!”     司马扶收了招式,半是责备,半是宠溺的问:“又跑到哪里鬼混了一夜?一个姑娘家,成天穿着男装往外跑,成何体统?”     “体统?咱们司马家什么时候守过那些又没用,又烦人的体统?”     “那我和你二哥为了帮你保守秘密,挨了爹一顿臭骂,该怎么算?”     “这关我什么事,我又没说不让你们俩告诉爹我的行踪。”     “你……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妹妹。”司马扶一向身强嘴笨,对上这个伶牙俐齿的妹妹,不知栽了多少回。     “哟!这是哪里来的小飞仔,敢在这撒野呢!当我将军府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么?大哥,快把她给我扔出去。”正从厅堂里走出来的司马苏阴阳怪气的道。     相比于司马扶的英武粗犷,耿直率性,司马苏则英俊潇洒,一副白净书生面皮,尤其是一双亦正亦邪的桃花眼,不知魅惑了多少无知少女的芳心,她有四个如花似玉的二嫂,足以证明她这个二哥是个什么样的风流公子。可辚萧却深知她二哥一副文质彬彬的外表下藏着多深的城府,简直可以说是深不可测。     “好嘞,老二,大哥这就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扔出去。”     司马扶把辚萧往肩上一抗,走到门口,甩手一扔,像是在丢一件垃圾。     当然他早就拿捏好了分寸。哥俩就这么一个小妹,从小宠的跟小祖宗似的,掉根头发都要心疼半天,怎么舍得真的不管不顾的扔出去。     守卫的士兵对他们兄妹间这样的闹法也是司空见惯,从不阻拦。只是司马扶万万没有想到,有人会从门口走进来,更加没想到,走进来的人竟然是他们的父亲司马楚雄。     司马楚雄刚刚开了一夜的军政会议,刚到门口便见一道人影凌空飞出,直奔自己怀里,本来以为是被逐出的小毛贼,接住一看,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而那一下子就闪的没影儿的魁梧汉子,不正是他的大儿子么。     “胡闹!”司马楚雄一脸憔悴,难掩威严,但并未放手,就这样抱着辚萧进了府门大院,像是抱着自己的情人。辚萧勾住父亲的脖子,将头深深埋在他宽厚的胸膛里,露出一双促狭的眼睛,冲着不知所措的大哥和故作轻松的二哥狡黠一笑,那意思便是:看爹一会儿怎么收拾你们两个。           008章 狐狸老爹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果不其然,司马楚雄走过兄弟二人身边,只说了四个字:“跟我进来!”     对于这个戎马半生的父亲,他们都是不敢丝毫违抗的。     兄弟二人相视一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从有了这个小妹,他们兄弟二人就祸事连连。而且在对待他们兄妹三人的问题上,司马楚雄一向不问原因,不问经过,也不问对错,错的永远都是他们。     进了屋,司马楚雄放下辚萧,仍是一脸严肃。司马扶,司马苏二人跟进来,也未敢吭声,低着头,等待暴风雨的来临。这个能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人项上人头的父亲,是这个家中的绝对权威,也是他们心中最为尊敬的大英雄。父亲一生历经沙场,几番生死,佣兵数十万,一向顶天立地。这辈子也就只有母亲一人把他降住了。     此刻他满身疲惫,双眼布满血丝,严肃的让人害怕。     “萧儿,昨晚又跑到哪里去了?”     “只是出去了一下,遇见个难产的孕妇,把她送到医院,又守了一夜。”     “是么?”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医院问问,好多人都看见啦!”辚萧的话自然一半真,一半假,她可不敢告诉父亲自己在赌场赌了一夜的钱。     “哼。”尉迟楚雄冷冷一笑。“医院?会有这么大的烟味?”     辚萧的脸瞬间垮掉,没想到自己这个年过半百的爹精得像只狐狸,斜眼望去,两个哥哥俱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完全没有施与援手的意思。     “哦,那个,我还没说完呢,我看在医院里守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去赌场玩了几把。”辚萧心想,人固有一死,坦白从宽,说不定这只老狐狸还能网开一面,留她个全尸。     “哦,其实我是说你两个哥哥身上怎么有这么大的烟味。”     辚萧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大呼上当。并感叹,这辈子恐怕是玩不过这只老狐狸啦。     “那,输了,赢了?”     “啊?”这个问题倒是很突兀,和她想象中的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相去甚远,以致一时间无言以对。     “啊什么啊?我问你输了还是赢了。”     “赢了。”辚萧弱弱的说,     “赢了就好,若是输了,就别说是我司马楚雄的女儿。你爹我在赌场上,可是从来没失过手的!”     “爹你不骂我?”辚萧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骂你干什么,你又没做错事,倒是你们两个。”司马楚雄转向兄弟二人,两人早已料到,就算辚萧把天捅出个窟窿,受罚的也得是他们二人。     “以后辚萧若再出去,你们多派几个人跟着,最近世道乱的很,还是小心为上。”     “你的女儿就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孙悟空转世,猴精猴精的,用得着我们保护么!也不是没人跟过,每次还不是被甩掉。”司马扶道。     “就是,你这个女儿的彪悍泼辣,那是出了名的,外面的人背地里都说,您啊,生了头母大虫。”司马苏撇着嘴说。     “谁说的?哪个狗杂种这么说咱小妹,我去剁了他。”司马扶怒道。     “整个上海滩的人都这么说,你剁的过来么?小妹,不是二哥说你,你再不知悔改,是要嫁不出去的,到时候,可别抱着二哥哭鼻子。”话虽如此说,可司马苏眼中的宠溺可是一点不掺假。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就不改,就抱着你哭鼻子,哭到我那几个嫂子都不理你为止。”     “哈哈。小妹,你以为你二哥缺女人么?没了她们四个,我照样给你娶四十个嫂子回来。”     “都别胡扯了,辚萧,听爹的话,最近还是少出门,若是闷了,就叫你两个哥哥陪着,最近的上海滩可不怎么太平。”     “爹,你这次开完军政会议,便心神不宁的,是不是有什么变故?”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司马苏问道。           009章 飞刀绝技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青帮总舵的大院里种着几棵合抱粗的大柳树,冠如团盖,郁郁葱葱,夏日燥热,树下便成了乘凉的好地方。     凌卫风在两棵树间拉了两根粗绳,铺了张网,搭了个简易的摇床。此刻他正神情惬意的躺在上面,伴着好听的蝉鸣,闭目而睡。     双手垫着后脑,翘着二郎腿,从树叶缝隙间洒下斑斑点点的阳光,挂在他长而曲的睫毛上,硬挺的鼻尖上,微微上扬的嘴角上,显得整张脸越发光彩照人。     **着上身,结实的肌肉,小麦色的皮肤稍显黝黑,反而衬出刚毅的气质来。左胸的伤口未愈,竟拆了包扎的绷带,隐隐可见外翻的血肉。腰际七把明晃晃的飞刀,即便在酷暑之夏,仍令人胆寒。     江湖人皆知,如今青帮少帮主不仅胆识过人,谋略也是深不可测,老帮主凌五爷早已将帮中事物悉数交给这个只有25岁的儿子打理,这个儿子倒也不负众望,不过短短三四年,青帮的势力翻了一番,如今的上海,无论是商界,政界还是军界,都要给他青帮几分薄面的。     他天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又深知青帮若想在上海滩这么个风云际会的地方立足,没有广阔的人脉是不行的,于是,多年游走于政,商,军界之间,极力周旋,终于为不入流的青帮在上海滩谋得一席之位。     阿忠走进院内,见少帮主正躺在摇床上,也不知睡着了没有,便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里摇床尚有五步远的时候,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道凉冰冰的东西擦着耳廓飞过,紧接着,当的一声,蝉鸣戛然而止,阿忠回头,见身后的柳树上,一把小巧精致的飞刀下,死死钉着一只蝉,刀尖正中蝉头。     “本不想杀它,奈何它这么不懂事儿,叫个不停,搅了爷的好梦。”凌卫风始终闭着眼,似是在梦呓一般,姿势也和刚才一模一样,如同刚刚射出飞刀的根本不是他,而另有其人。     “少帮主,您没睡啊。”阿忠拔下入木三分的飞刀,双手奉与凌卫风身前,犹自惊魂未定。     凌卫风眯着眼,嘴角仍留一抹似正非正,似邪非邪的笑意,接过飞刀,重新插回腰间的刀鞘里,慵懒的道:“世道这么乱,哪里睡得着。叫你去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回少帮主,散出去的兄弟们几乎翻遍了上海滩,根本没有马辚萧这个人。”     “就是事情没办成喽?”凌卫风的语气中难猜喜怒。     “属下无能,还请帮主责罚。”阿忠将头埋得很低。     “阿忠,你多年来跟着我打江湖,一直没出过岔子,可这一次……”凌卫风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属下领罪,甘愿受罚。“阿忠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说要罚你。“     “可少帮主,你刚才……”     “我刚才只是想说,这一次你失手,不是因为你办事不利,而是那小丫头太狡猾。我早该想到她定不会用真名的。”     “可是,可是我们也并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哦?说来听听。”     “但凡上海滩有点头脸的人物,无论是哪家小妾还是谁家千金,我们全都一一查了个遍,还真有个叫辚萧的十七八岁的姑娘,不过,不是马辚萧。”     “那是什么辚萧?”凌卫风好奇心大起。     “司马辚萧。”     “司马辚萧?”凌卫风忽地从摇床上跳下来,脸色微微变了变,马上又恢复成平常的样子。“那个手中的枪炮足以把整个上海滩夷为平地的司马楚雄的女儿?”     “是。听说他这个女儿从小在军营里长大,不爱红装爱军装,不喜琴棋喜刀枪,而且从小被司马楚雄和两个哥哥宠的无法无天,骄纵蛮横,人都叫她母大虫。司马将军从不加以约束,反而任其肆意妄为。”     “有意思,的确有意思。”凌卫风根本没在听阿忠的话,笑的更加飞扬跋扈,连耀眼的阳光都失了光彩。           010章 风雨湖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另一件事呢,查的如何?”凌卫风紧接着问。     阿忠四下望了望,没其他人,便附上凌卫风的耳朵,嘀咕了好一阵,凌卫风的表情由轻松慢慢变得严肃,末了阴沉叹了一句:“看来上海滩,是要起风了。”     “少帮主,那我们……该怎么办?”阿忠的神情也颇为凝重。因为谁都不知道,这场欲来的风暴带来的到底是无边的黑暗,还是希望的黎明。     “先看看风势再说。”凌卫风拿起一只烟,点着了。缭绕的烟圈自薄而锐的唇齿间呼出,一点一点消散无形,显出些许疲惫。凌卫风望着硕大的树冠沉默无言,除了鸟鸣,整个院子静的好似死去一般,阿忠在旁候着,也不敢出一点动静。     他清楚此刻少帮主正在思考,思考着他永远也想不明白的事,而少帮主思考之后的决定,将左右很多事情的走向,甚至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阿忠不懂政局,只涉江湖,因为江湖凶险,只在刀光剑影之间,而政局,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阴暗而肮脏。江湖上的恩怨情仇,快意简单,比之如一张白纸,同时他还明白一点,那就是江湖不过是被政局包围着的一脚之地,随时都可能被卷入深不见底的漩涡。所以,总得有人为保住这片江湖而谋划,这个人,只能是上海滩青帮少帮主,凌卫风。     凌卫风想的出神,烟蒂烧到了手指也未觉察。烟灰掉在皮鞋上,烫出一小片焦糊。     “这次对我的暗杀,与这件事有关么?”许久之后,凌卫风终于缓缓开口。     “凶手当日谋杀未遂,当场自尽,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除了一枚徽章。”     “什么徽章?”     “就是这个。”阿忠将一枚从凶手身上搜到的小小徽章交给凌卫风。凌卫风看了看,笑着问:“阿忠,你怎么看?”     “如果我是凶手,暗杀前,绝不会傻到将这么明显的线索带在身上”     “不愧跟了我这么多年,看来是有人想借刀杀人,栽赃嫁祸。”     虽然凌卫风一向命大,但这次还真是凶险万分。要不是阿忠及时提醒,还有那个小丫头的金疮药,此刻他真的死了也说不定。     一想起那个长发及腰的欢脱小丫头,凌卫风笑意便爬上了眉梢。     “可是少帮主,眼下,我们的线索可是全断了,若不尽早查出幕后主使,恐怕这样的暗杀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阿忠十分担忧。     “你去让各大报社刊登消息,就说青帮少帮主遭到暗杀,伤势严重,生死未卜,凶手自尽,青帮悬赏一万块捉拿真凶。记住,一定要把我的伤说的模棱两可些。”     “是,我这就去办。”阿忠走后,凌卫风又点了一支烟,悠哉的抽着,既然有人想搅浑这趟水,那么,他不介意搅得更混些。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他就是要在这一趟浑水里,把藏在幕后的那条大鱼给摸出来。           011章 此亦辚萧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今日的阳光正好,方子澄叫上福根,想在大上海的街面上走走。最主要的,是想碰碰运气,说不定还会邂逅那个叫文清许的女孩子。她几乎成为了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身影,梦魇一般让他无眠。     福根的车速很慢,绕了小半个上海滩,他家的二少爷也没说到底要去哪儿。     离家不过短短七年,方子澄已经快认不出这个城市了,曾经的底蕴仍在,只是这底蕴之上有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浮华油彩,这繁华总让他觉得不真实,可眼前的高楼玉宇,灯红酒绿也由不得他不信。     他只是隐隐感觉,这副金玉其外的皮囊下,裹着一颗腐朽的灵魂以及已经运转不动了的五脏六腑,这城市看起来是那样的坚不可摧,只因践踏的铁蹄还没有到来,一旦遭遇真正的金戈铁马,便是断壁残垣。     方子澄将头探出车窗外,若有所思,福根则满脸迷惑。福根猜不透为什么他家二少爷紧锁眉头,方子澄自然也不明白为什么福根竟是白痴一样的无忧无虑。     刺耳的汽车喇叭打断了方子澄的思绪,抬头,一辆军车呼啸而过,掀起一股热浪,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扬起的灰尘脏了方子澄的白衬衫。路上的车辆行人,纷纷退让,如同恭迎皇帝出宫。     “这是谁家的车,这么嚣张?”方子澄一边拍去身上的尘土,一边没好气地问。     “二少爷,您没看见那是辆军车么?能开这车的人,肯定是姓司马的。不过看开车的架势,应该不是司马楚雄,估计是他三个子女中的一个。”福根答道。     “司马楚雄又是何方神圣,连他的子女都如此嚣张跋扈!”     “二少爷,您真是离家太久了,不知道上海的局势,司马楚雄是咱们上海滩军界最大的官,拥兵十几万,枪炮无数,跺一跺脚,上海滩都得颤三颤,膝下两儿一女,也个个了不得。大儿子司马扶,在军中任团长,勇猛堪比三国时的赵云赵子龙。二儿子司马苏,任后勤部长,足智多谋,就像是汉高祖刘邦身边的萧何。可这都不算什么,最厉害的还是他的小女儿司马辚萧,听说生的一副夜叉面,鼻宽脸阔,尖嘴獠牙,而且骄纵跋扈,曾把上门提亲的少爷踹吐了血,就像是水泊梁山上的孙二娘,人都叫她母大虫。”福根的话匣子又打开了,收都收不住     “不过是个军阀!你也不能这么诋毁一个女孩子,说的人家连个人样都没有了。”     “二少爷,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一点不假。”     “听你说的有板有眼,你亲眼见过?”     “那倒没有,不过说书的都这么说的。”     “说书的不过是夸大其词,博个彩头,混口饭吃,你也尽信?对了,你说司马将军的女儿叫什么?”     “司马辚萧啊!”     “哪个辚,哪个萧?”     “这我就不知道了,说书的只管说,不管写呀,再说,我也不认识字。难道二少爷认识这个母大虫?”     “哦,只是随便问问,我刚回来一天,哪会认识什么将军之女。”     不知怎么,方子澄就突然想起了那个同样雷厉风行,飞扬跋扈的小飞仔,还有她那句清脆利落的“马辚萧,兵车辚辚的辚,战马萧萧的萧。”           012章 哥唱妹随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二哥,我们这是去哪儿?”     “法兰克饭店。”     “去饭店?太好了,我要吃牛排。”     “随你吃什么都好,二哥请客,不过,你得帮我个忙。”     “我就知道,你出门带着我绝对不止是陪我玩儿这么简单。说吧,什么事?”     “我约了朋友谈笔买卖,在法兰克饭店的202包房,你需要做的就是在大厅里靠近包房的位置,点上一大桌子菜,边吃边帮我盯着点儿。”     “盯着谁?”辚萧跃跃欲试的想知道。     “所有人。穿着怪异的,神色慌张的,东瞧西望的,尤其是企图靠近202包房的,总之就是那种一看就不是单纯来吃饭的人。”     “那要是发现了可疑的人,我该怎么办?”     “你就摔盘子,摔的大声点,一定让我听见。之后你就躲起来,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要管,记住了,是任何情况。”司马苏特意嘱咐道。     “啊?”辚萧故作为难道:“你也知道,法兰克的盘子,可贵着呢!”     “怎么?怕你二哥赔不起?你别忘了,法兰克的老板娘跟你二哥是什么关系。”     “二哥,你可真行,连个寡妇都不放过。”     “你还这么小,当然不会明白一个风情万种的寡妇对于一个男人致命的诱惑力啦。”司马苏一脸陶醉,真不知道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心的风流种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找到让他真正驻足停留的那一朵花。     “二哥,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买卖呀?”辚萧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     “与你无关,别瞎打听。”     “是不是……”军火两个字辚萧只做了口型,却足以让司马胆颤心惊一阵儿了。这鬼丫头怎么什么都知道,真不该带她来。     本应是大哥来的,哪知这丫头被父亲软禁的皮痒痒了,软磨硬泡,恩威并施,最后司马苏实在没办法,才答应顺便带她出来。何况大哥做事一向毛躁,又爱冲动,不如辚萧机灵,可现在后悔却来不及了,这些见不得阳光的交易,永远都是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辚萧自然也看出了二哥的担忧,安慰道:“二哥不必担心,有二哥在,就不会有事的,二哥也决不会让我出事对不对?一会我们分开进去,再说我又扮了男装,没人认识我的。”     辚萧的话倒是让他安心不少,记得父亲曾说,大哥勇猛但鲁莽,是难得的将才,适合冲锋陷阵。自己多谋但缺乏耐性且随性而为,适合出谋划策做军师。唯有小妹,集我兄弟二人之所长,懂进退,擅谋划,若是个男孩,定能承他衣钵。但全家人是没有谁希望小妹走这条路腥风血雨之路的,只盼她能像个公主一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一生喜乐安康。什么王侯将相,青史留名,说到底,不过是拿自己平凡的幸福换一生苍白孤苦。这条路,父亲走过,失去了一生挚爱的母亲。接下来,他们兄弟二人注定也得要走,若真的无从避免那些沉重的代价,但愿最后,还能护得住自己最爱之人的周全。           013章 饭店盯梢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司马辚萧一边品着法国波尔多红酒,一边扫过饭厅中每一张面孔。最终将目光停住在了东南角一处角落。角落里,饭桌上的三个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似乎并没有什么破绽,只是桌上的菜品及其不搭,西式牛排配中式蒜酱,这样的吃法未免太让人贻笑大方。能到这吃饭的,哪个没点头脸,怎么会有人不懂这点常识。     因此,唯一的可能便是他们根本不是来吃饭的,只是假装来吃饭的。可辚萧也有她的疑惑,那张桌子里二哥所在的包房那么远,他们要怎样破坏掉里面的人的计划呢?若是实行暗杀,恐怕还没等冲过来,就已经暴露了。何况辚萧已经观察了将近一个小时,那几个人也没有任何行动。倒是把牛排蘸蒜酱吃的津津有味。     难道是自己疑心太重?辚萧收回目光,看着二哥的包房想:“他的生意估计也谈得差不多了,看来今日是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只是为什么那个服务员还要端着一瓶威士忌送过去呢?二哥一向只喝白兰地的。可能是买卖的另一方喜欢威士忌吧。”     正这样想着,东南角饭桌上的三个人不知为什么打了起来,打的甚是滑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再回头,端酒的服务生已经到了门口,手伸进兜里,神鬼无觉地掏出一把手枪。     “声东击西!”辚萧反应过来时,摔盘已是来不及,二哥命悬一线。千钧一发间,辚萧抄起桌上的酒瓶,直接砸向服务生的脑袋。     瓶碎,枪响,人倒地。看着满脸血的服务生,辚萧呆在当场。     司马苏冲出来,将犹自呆若木鸡的辚萧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检查了好几遍,就差当众脱了衣服验明全身了,一边检查一边慌张的问:“小妹,你没事吧,你别吓二哥。你到底有没有事啊?”     辚萧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一动作吓得尉司马又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确定她真的没有受伤后,才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摸着她的头道:“都是二哥不好,吓着你了吧,小妹别怕,没事了,二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与其说司马苏是在安慰辚萧,不如说他是在安慰自己。辚萧明显感受到二哥加速的心跳。面对敌人的枪林弹雨,都不曾怕成这样,原来,在家人的心中,她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辚萧紧紧拥住她的二哥,撒娇道:“有二哥在,我什么都不怕,也不会出任何事情的。我只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二哥我勇不勇敢?”     “谁让你勇敢了,不是告诉过你,无论出现任何情况,都不要管的吗?”辚萧完全能理解,二哥突然发火的原因。这个世界上,只有真正爱你的人,才会对你无所顾忌的发脾气,为了你的安危,为了你的幸福,甚至只是为了你一点点无关痛痒的错误。     “那我总不能看着他开枪打死你吧!”辚萧也不示弱。     “那也比打死你强!”     砰!砰!砰!一阵乱枪,刚才打架的三个人去而复返。饭店里男呼女叫,乱作一团。司马苏将小妹护在身下,连发三枪,三个人应声而倒,却有更大的一帮人涌了进来,胡乱扫射。     “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快走!”司马苏一把将辚萧推进了包房,对着里面喊:“我把小妹交给你了,若她少一根头发,我让你手底下所有人陪葬!”说完死死关了包房的门。     辚萧一个踉跄扑进一个坚实的胸怀里,也顾不得是谁,转身往外跑,却被拽了回来。她想也不想,回身甩出一个耳光,打的那人措手不及,蒙在当场。趁此机会,辚萧已经开了包房门,往枪林弹雨里冲,不料又重新被紧紧箍住。     “你想死不要紧,可别搭上我几千号兄弟的命。”那人死死抱住辚萧,任她连踢带踹,连咬带抓,就是不松手。     “还真是只小野猫儿啊,爪子上都带着钩儿呢!我这张脸要被你毁了,你就嫁给我,伺候我一辈子怎么样?”     “你滚开,你放开我,我要去救我二哥!二哥!二哥!你再不松手,我让你全家都陪葬!”     “你和他还真是一副爹妈的亲兄妹啊,说话都这么恶毒,动不动就让人陪葬。”     “我二哥一个人在外面呢,你再不放开我,他就真的没命了,我求求你,求求你放开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姑奶奶,我也求求你,不要动了好不好,你二哥把你交给我了,我再放你出去送死,这不等于我自己找死么!再说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是累赘。放心,你二哥不会有事的。”     “你骗人,我才不信你,那么多枪,我二哥一个人怎么敌得过!你给我一把枪,我要去帮我二哥!”辚萧仍不遗余力的挣扎着,像一只发了疯的小野兽。     “司马苏,想要把你这个犟妹妹带走还真不容易,无奈之举,可别怪我。”说完,拽下饭店的窗帘,三下五除二便把辚萧包成个粽子。     “凌卫风,你混蛋!”     “骂得好!骂的恰到好处!”     随后跳出窗户,钻进汽车,扬长而去。饭店里混乱的枪声,人群的叫喊声,渐渐远去,成为背景。           014章 英雄救美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后有追兵,前有拦截。     “看来,他们并不是冲着司马苏一个人来的!”     “少帮主,会不会是冲着这批货。”阿忠问。     “暂且管不了这么多了,先冲出去再说。”     小汽车加足了马力,发怒的猛兽一般,冲散了前方数十个持枪的黑衣人,紧接着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原地掉头。辚萧一个不稳,猛地跌进凌卫风的怀里,鼻尖划过他刚毅的脸,一片绯云漫上了面颊。     “这可是你第三次投怀送抱了,尉迟家的女儿,果真不拘一格呀!”看着辚萧涨红的小脸,凌卫风越发觉得可爱,忽然玩心大起,想逗一逗这只精灵古怪的小野猫儿。     被他这么一说,辚萧的脸更像烧着了一样,一直红到了脖颈。努力想要坐起来,奈何被缚住了手脚,全身使不上力气,只能在他身上来回扭动摩擦。     凌卫风既不起身,也不帮忙,就那么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像条小鱼一样在他怀里游弋,男人的胸膛,本就是一片海洋。     “少帮主,他们设了路障,又堵住了退路。”阿忠波澜不惊的说。     “想的倒是周全。”凌卫风不屑的道,继而忽然起身,捧着辚萧的脸,轻轻啄了一下她嘟嘟的嘴唇:“小野猫儿,乖乖呆在车里,别出来!”     辚萧呆如木鸡,脑子一片空白,凌卫风却已经下了车。     砰砰震耳的枪响让她缓过神儿来,车外,凌卫风与阿忠腹背受敌,却也丝毫没让黑衣人占得半点上风。他站在枪林弹雨里,岿然不动,眼神凌厉的像捕食的雄鹰,枪法可百步穿杨,凛凛英雄一般的人物。     那一刻,六月的阳光迷了眼,阳光下的人迷了心。     “小心!”辚萧用身体撞开车门,扑倒凌卫风。一枚子弹顺着他的耳廓,擦边而过,身后的车窗粉碎如刀,四处飞溅。     “第四次!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不等我把这场仗打完么?”     “你……”     “我怎么样?”     “你,你快点把窗帘解开,我起不来!”     “关我什么事,我倒是蛮喜欢这个姿势的!一会记者来了,可以给我们照个相。”     生死危机的关头,四目相对,一个气急败坏,另一个反倒笑意盎然。     “你这人……啊!”凌卫风骤然转身,把辚萧严丝合缝的护在身下,腰际的飞刀脱手而出,快如闪电。     对面房顶上直愣愣栽下一具尸体的同时,子弹也在凌卫风的身体里炸开,纵是在血泊之中,仍噙着一抹笑意,强撑着力气解开辚萧身上的束缚。     “你快走,别管我!”一口鲜血,从沸腾的胸臆间翻涌而出。     辚萧一把推开他,捡起地上的手枪,标准的跪姿,弹无虚发。司马家的儿女,从来就不做临阵脱逃的缩头乌龟。     凌卫风震惊之余,更多赞赏,只是像她这样的大开大合,一味进攻,不知自卫,不给敌人留下可乘之机才怪。这小野猫儿,勇气非凡,只是太缺乏实战经验。他不得不苦苦支撑,为她扫平来自身后的偷袭。     辚萧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在她的一生中,这个男人无数次像今天这样,默默地守在她的身后,护她周全。她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只不过,有人为她搭了一架云梯。     涌上来的敌人全部倒下之后,辚萧如释重负,仿佛被抽离了所有力气,虚脱的坐在凌卫风身旁。     “傻坐着干什么,还不扶我上车!”     辚萧忽的想起凌卫风的伤,一边脱他的衣裳,眼泪一边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这可是在大街上,你是想成为明天各大报纸花边新闻的头条么?”     “呜呜,那怎么办?呜呜呜,你伤的好重,呜呜,你会不会死啊?”     “当然会死。”辚萧一听,哭到泪崩。     “是人都会死的嘛!这有什么好哭的!”也不知道这小野猫刚才的勇气哪去了,不怕自己死,反倒怕别人死。     辚萧带着哭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戏弄我!你到底知不知道疼?”     “阿忠,扶我上车!”凌卫风不在理会粼萧白痴一样的问题。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知道疼,只是比谁更能忍罢了。     凌卫风靠在车座上,任凭辚萧手忙脚乱的给他处理伤口。这小野猫除了会用独家秘方止血,其他一窍不通。尽管弄得他疼痛难忍,仍旧一声不吭。     “我是不是很笨,呜呜,是不是弄疼你了,呜呜呜。”一颗又一颗的泪珠,砸在胸膛上,也砸向他疲倦的心。凌卫风阅过的女人不算少,还没有一个,为他掉过半滴眼泪。     “是很笨,不过我喜欢的很。”凌卫风撩起垂在辚萧额前的一丝碎发,刚才的混战,让她清秀的小脸狼狈了不少。     “你还,取笑我!”辚萧抽泣着,勉勉强强算是包扎好了伤口。     “我哪里敢。是你先投怀送抱,之后又为我宽衣解带的。你,是不是真的想嫁给我?”     “谁要嫁给你这个亡命徒,打打杀杀的,指不定哪天,就成了寡妇!”     凌卫风的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来不及捕捉。           015章 抱得美人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司马苏以一敌众,身上有只有一把手枪,就算枪法再好,也渐渐压不住阵势,何况现在又受了伤,唯有想个办法逃走。     生死危机的关头,也顾不得怜香惜玉,辗转腾挪,推倒前面穿白裙的婀娜女孩,当街拦了一辆车,钻进后车座,拿枪指着司机道:“往前开,否则我开枪打死你!”只有他自己知道,枪膛里,根本没有子弹。     “文……”方子澄眼睁睁看着白裙的文清许摔倒,刚想叫福根停下,哪知持枪的人窜上了车。吓得福根二话没说,一脚油门冲出了整条街。方子澄心里虽牵念,可也不敢轻举妄动。     “英,英雄……咱们,往哪开?”     “青帮总舵,找得到么?”     “找得到,找得到!原来英雄是青帮的人,失敬!失敬!”     “少废话。”司马苏死死捂着腹部,鲜血还是止不住的淌下来。     “这位先生,我们还是先去医院为好。”方子澄掏出手帕,示意司马苏擦一擦头上的汗水。     “叫你去哪,你就去哪!”他知道,自己的伤一时半会还要不了命,心中牵挂的反而是小妹。尽管凌卫风做事磊落,可如今这世道,谁又能真正的信任谁呢?     福根把车停在青帮总舵的门口,十来个江湖打扮的人立刻将他们团团围住。人都道青帮是龙潭虎穴,铁壁铜墙,擅闯者,有去无回,如今看来,此言不虚。     司马苏踉踉跄跄下了车,脸色苍白道:“我司马苏,你们也敢拦?”     “原来是司马二少爷,还请您稍后,容小的进去通禀一声。阿三,快去叫张大夫来,给司马少爷看伤!”一番话说得既不失礼节,又不失规矩。连守门的喽啰都这般训练有素,他还真有几分敬佩这个青帮少主了。     “二哥!二哥!你没事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方子澄只觉这清脆如铃,似是在哪里听过。     抬眼望去,娇俏的身影像一只灵巧的燕,张着翅膀,飞奔过来。垂腰长发有些蓬乱,眼睛又肿又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原来是她。     她是哭过了么?又是谁,让她落泪了呢?方子澄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五味杂陈起来。     “小妹,你受伤了?伤哪了?我看看!”司马苏顾不得自己的伤,看着辚萧满身血迹,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二哥,我没事。可是你,你却受伤了……”     “真的没事?我再检查一下!”     “你就那么看不起我的能力,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么?”凌卫风从总舵的院落里走出来,伤口用法兰克的窗帘别别扭扭的包扎着,尚未来得及擦净的斑斑血迹,显的触目惊心。     “呦!保护个女人都会受伤,堂堂青帮少主的能力,还真让我刮目相看!”司马苏眯着桃花眼,挑衅的看着凌卫风。     “呵!堂堂司马将军的二少爷,保护自己都能受伤,倒也是让我措手不及呢!”     两个人剑拔弩张的对视了半天,又都大笑起来,也许是笑幅太大,扯动伤口,两个人的脸都有点僵硬。     “你这伤口,是我小妹包扎的吧?”     “还真是兄妹连心,这都看得出来?”     “她从小拿我们家阿黄练习包扎,都会包成这副德行。”     “阿黄是谁?”     “我爹养的一条军犬。”     凌卫风一拳打在司马苏的肚子上,司马苏“啊”的大叫一声:“疼,疼死你爷爷了!”     “疼才好,疼才会堵住你这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你们都受了伤,就不要再打情骂俏了好不好!”辚萧在一旁大叫。她二哥嘴损,那是远近驰名的,今日也算棋逢对手。     本想在一旁敬而远之的方子澄,实在是没忍住,听到“打情骂俏”四个字,不由得笑出声来。大家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个富家少爷。     “是你啊,好人!”辚萧雀跃着上前打招呼,反被凌卫风一把拽进怀里。他不喜欢这个风度翩翩的人,第一眼就不喜欢。     “这一次,可不是我主动的,是你拉我的!”一句话,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这小妮子到底懂不懂礼义廉耻,这种话,也是能拿到光天化日下来说的么?     司马苏撇了撇嘴角,表示汗颜。方子澄脸上挂着鄙夷之色。     凌卫风反而不以为意,嬉皮笑脸的道:“你今天都主动那么多次了,我也得有所回馈不是?”     一语激起千层浪,青帮的兄弟倒也会借风起势,纷纷抱拳,异口同声道:“恭喜少帮主,抱得美人归!”     辚萧害羞的抬不起头来,更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扑进尉迟苏的怀里,道:“二哥,他欺负我,你管不管?”     “自己惹下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一时间,青帮少主与将军千金私定终身的娱闻,在上海滩传的沸沸扬扬,说书的还特地杜撰出个新段子,专讲两人泣鬼惊天,英雄救美的故事。           016章 又见辚萧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张大夫连跑带颠的赶来,就在青帮总舵的大门口,简单处理了一下司马苏的伤口。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是赶着回家报个平安为好。对于一个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人,受伤流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司马家的男儿,个个儿都是铁打的。     方子澄被冷落一旁,正打算找个借口离开,正巧司马苏与他搭腔道:“今日,多谢兄弟的救命之恩。”     “司马先生客气了,我们也是身不由己。”方子澄对人一向冷淡不假,但绝非刻薄的人。只是他今日十二分的憋屈。一场莫名其妙的火拼,生生阻了他与清许的缘分。直到此刻,他心里还介怀着,刚才那一跤也不知摔疼了没有。那样白璧无瑕的女孩子,就算皱一皱眉头,也是惹人怜爱的。     司马苏不动声色,脑子已经迅速转了几十道弯,猜测着这位贵少爷的身份。冷哼一声道:“这么说,身若由己,兄台定是个见死不救的人喽?”讲歪理,谁又能讲得过他!     “司马先生好口才。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方子澄不屑与其争执。君子一向矜而不争。     “等一下!”辚萧拽住他的衣袖,对司马苏说:“二哥,你带钱了么?”     “在外衣兜里。”     辚萧拿出一沓票子,数也没数,拿到方子澄眼前:“这是上次欠你的医药费,还烦请你把玉佩还给我。”     “对不起,玉佩我没带在身上。何况,方家也不缺钱。”     辚萧听了刺耳,举钱的手,收回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蝉鸣入耳,六月的上海已显燥热,眼前这个人,明明有一张温润如玉的脸,怎么性子如此凉薄,连阳光都捂不暖。     凌卫风走过来,一把夺过辚萧手中的钱,交给身旁的福根:“去分给街上的乞丐!尉迟家非但不缺钱,还不缺良心!”     方子澄听罢,也没说什么,转身上了车。道不同,敬而远之,何必多费口舌。     “二少爷,咱们回家么?”     “不,去法兰克饭店。”     “啊?还去啊?那可刚刚发生枪杀案!”     “不去了,就在这里停下!”     车子还未停稳,方子澄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他再也不能让那个彩虹般的倩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一刻也不愿意。     “二少爷!二少爷你去哪儿啊?”     “别管了,回家就说我在外面有大事!”     “回国两天,这理由,谁信啊?”福根嘀咕了一句,启动了汽车。     方子澄一口气冲进咖啡店,此时,文清许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捧着本书,聚精会神的阅读,垂眸浅笑。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方子澄觉得,哪一句情诗用来赞美她,都不为过。     他心情亢奋,如同小学生拿了满分的卷纸,走路都带着清风。整了整衣衫,又理了理头发,生怕失了礼节,给人留下糟糕印象。     “文小姐,是在等人么?”     文清许略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柔情似水的眼。     微风轻轻吹动她的刘海儿,也送来一阵桐花香。方子澄不禁心神荡漾。     “不是,在家呆的闷了,出来透透气。”     “我们可谓心有灵犀呀,我也是出来散散心。我,可以坐这里么?”     “当然!”     方子澄要了一杯蓝山咖啡,他喜欢这种苦中略带甘甜的味道,需要用心细品,才体味得到其中的美好。只可惜,有的人只懂品咖啡,不懂品人。     “文小姐,读的什么书?”     “李清照的词选。”     “文小姐真果然学贯中西呢。”方子澄很少夸奖别人,看得上眼的太少,又懒得阿谀恭维。     文清许嫣然一笑道:“过奖了。还有啊,以后可别叫我文小姐了,显得生分,叫我清许就好。我,可以叫你子澄么?”     “不胜荣幸。”     “你不会对谁,都这样客气吧。”     “礼貌一点,不好么?”     “好是好。过了未免显得不近人情。至少对朋友,不需要太客气的。”     方子澄一愣,“朋友”两个字,在脑中驻足良久。仔细想想,他还真没什么朋友。一向交人淡如水的自己,还从来没跟谁掏心掏肺过。     文清许看方子澄脸色有些阴沉,赶忙解释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其实你这性子也蛮好,至少,很有魅力!”     “只是不知道,这性子能不能打动清许的芳心。”     文清许放下手中的咖啡勺,抬头望着方子澄三分紧张,七分期待的表情,眉梢闪过一丝狡黠:“原来,你也不是不会开玩笑嘛!”轻描淡写便遮掩过去了。           017章 猫捉老鼠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司马扶开车去青帮总舵,接回了二弟和小妹。半路上,辚萧非要张罗着上厕所,这一去,便又跑得无影无踪。     甩掉了两位哥哥,她先是死缠烂打,央求巷子里的小乞丐与她对换衣服,小乞丐见她身上有血,死活不肯。     软的不行,只能硬抢。撕扯间,总觉得有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瞟着她。四下搜寻,还真被她逮个正着。     不远处,另一个破衫破帽的乞丐正倚着墙,笑的花枝乱颤。     粼萧一记勾拳,本想打歪他的下巴,结果乞丐轻一闪身,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搥在了墙上,疼的她龇牙咧嘴。     “哈哈,小野猫儿,哈哈哈,你简直是,笨到家了!”     辚萧一把掀开破草帽,帽檐下,一张笑到抽筋的脸。     “凌卫风?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还这副打扮?”     “嘘!”凌卫风做出噤声的手势,重新将草帽扣在头上,神神秘秘:“我在捉老鼠。”     “捉老鼠?”辚萧大失所望,并语重心长的提点道:“这一带,可都是石板路,连猫都不稀罕在这蹲着!”     凌卫风拿他那双璨若寒星的眼睛睥睨着她,困惑地问:“那你这只小野猫儿来干什么?抓乞丐?”     “你管我抓谁,总之,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奈何桥,互不相干!”     辚萧觉得此处没什么好玩的,正准备拍屁股走人,迎面驶来一辆崭新的老爷车,牵住了她的视线。上海这地界,能开得起这种车子的人家,屈指可数。     凌卫风下意识的一手将辚萧护在身后,一手摸上腰际的飞刀。眼睛里闪着精锐的绿光,全身散发出阵阵冷气,死死地盯着老爷车。活脱脱一只豹子,盯着肥美的羔羊。     难道,这就是他要抓的老鼠?真别说,这老爷车的外形,的确像一只大老鼠。     老爷车寻了个僻静角落停稳,走下个中年男人,帽檐遮住大半张脸,穿着比普通百姓还要朴素,若不是藏在宽大袖口中的金表暴露了非比寻常的身份,定然当他是一枚路人。     那人警惕地望了望,简短的向司机嘱咐了两句,行色匆匆,走进朱漆红瓦的宏伟建筑。老爷车反而停在老远的一处咖啡厅前。     “我们要不要跟进去?”辚萧瞪着滚圆的大眼睛问。     凌卫风白她一眼:“那是日本领事馆,你进的去么?”     “那只老鼠是谁呀?”辚萧又没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凌卫风没回答,点了支烟,吧嗒吧嗒的吸个不停。两条愁云紧锁的剑眉,蹙在双眼之上,像山岭繁盛的灌木丛,盖满了银针一般的寒霜。     辚萧将半截香烟夺下来,狠狠跺灭道:“不许吸,对身体不好!”     凌卫风掐烟的手蓦然停在半空,这幅身体千疮百孔,还能有个人关心它好不好,是不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眉眼间的阴霾一点点散成笑意,泛起柔柔的涟漪。他将粗糙的手掌搭在辚萧未经风雨摧磨的肩头,仿佛许下承诺似的:“好,以后再也不抽了。”     辚萧摊开手掌道:“把剩下的半盒交出来!”     凌卫风眉开眼笑,乖乖奉上。     辚萧数了数:“还少一根儿!”     凌卫风将藏在手心的最后一支烟,轻放在她掌中,猛然紧紧攥住她的手,拉着她沿小巷飞奔。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好地方!”           018章 偷鸡不成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可是,我现在好饿啊!”跑着,跑着,辚萧大煞风景的嘟囔道。     凌卫风停下来,面露为难:“你带钱了么?”     辚萧一拍脑门:“哎呀,我的钱,被小乞丐穿走了!”     凌卫风将露出一角的钱袋偷偷往里掖了掖,一本正经的问:“我也没带,这怎么办?”     辚萧看了看彼此褴褛的衣衫和蓬头垢面的妆容,一咬牙,一狠心道:“要不,咱们去街边讨点儿?”     凌卫风认真地点了点头,支着下巴,语重心长:“与其去讨点儿,不如去抢点儿。”     辚萧觉得他的主意既富挑战性,又有趣味性,值得一试。     “你看见那个烧鸡摊了么?就肉香皮脆的那个!”     辚萧咽了口唾沫,使劲点头。     “一会儿,你从侧面迂回过去,用排队的人龙打掩护,钻到桌子底下,去拿最边上的那一只,然后往左边的巷子里跑。”凌卫风耐心的给她讲解着偷鸡路线。     辚萧一一记在心里,末了问:“为什么是我去偷?”     “你目标小啊,身手又好,长得还没有辨识度……”凌卫风罗列出一系列的优越条件。     见她还是犹犹豫豫,便拍着胸脯道:“放心,我会帮你的。”     辚萧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心中却想:“他会那么好心?抢到了也不分给他,除非……”     除非他把我从将军府风光掳走。     想到此处,辚萧的脸不觉氲上两抹胭脂色。     凌卫风看着她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也猜不透她小脑袋里又合计着什么鬼点子,但见其双颊飞霞,明艳动人,忍不住想要刮一下她精巧的鼻尖。     辚萧早有防备,往后一闪,跑出老远。     凌卫风的手落了空,作势要追,辚萧朝他扮了个鬼脸,直奔烧鸡摊。     瞧着她轻盈的背影,凌卫风笑的不怀好意。     偷鸡的过程比预想的还要顺利,凌卫风策划的路线可以说是绝佳的。辚萧得了手,正乐的心花怒放。在一旁盯梢的凌卫风突然指着她大叫:“有人偷东西啦!抓小偷啊!”     辚萧正自洋洋得意的小脸,瞬间在他阴谋得逞的笑容里垮塌在地。     在满大街人的注目下,她撕了条鸡腿,叼在嘴里,拔腿就跑。     烧鸡摊的几个伙计奋起直追,追了整整三条街,仍然锲而不舍。直到一双大手把她拖进幽深的小巷,才得以摆脱。     “凌卫风,你觉得很有趣么?”辚萧呼哧带喘的问,要不是跑得筋疲力尽,早就将他千刀万剐。     “难道,你不觉得有趣么?”凌卫风抱着双臂,恬不知耻的回问,脸皮简直比树皮还厚。     辚萧直起腰板,回头想了想,还真是挺有趣的。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么有趣的事,不分享岂不可惜?     “来人啊!非礼啊!快来人啊!”辚萧熊抱住凌卫风,嘶声力竭的朝人群喊。     凌卫风抽出一只手,轻而易举地便桎梏住了辚萧的两条胳膊,直接把她压在墙壁上:“与其虚张声势,不如假戏真做,这黑锅,我可不能白背!”     然后……     然后,背后猛一闷棍,凌卫风顺着墙壁,栽栽愣愣的倒了下去。           019章 当头一棒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本来,方子澄与文清许聊得甚是投机。咖啡厅精致的装潢和优质的服务也让他倍感舒适。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佳人相伴,细品小酌,何等的惬意安闲!他甚至已经打算在此消磨整个下午,然后送她回家。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见到她的家人,方子澄看得出,文清许必定出身诗书礼仪的名门,可方家二少爷这个身份,也不算辱没了她家的门楣。若是有幸,能得了文家伯父伯母的青睐赏识,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也未可知。     方子澄一圈又一圈的搅着荧瓷白杯中的咖啡,想的入了神,聚起的泡沫漾到了桌子上,也没察觉。唇边浮起的的微笑似有似无。     他的眉目清正柔和,安静浅淡,面容若水底浮起的一枚古玉,温润似三月里头的阳光。文清许看着这张出神的脸,只觉比桌上的樱桃蛋糕还要秀色可餐。     方子澄犹自痴想着文清许身披白婚纱的模样,忽然,半条鸡腿自窗外横飞而来,不偏不倚砸进他的杯子里,飞溅的咖啡脏了他名贵的白衬衫,也断送了意犹未尽的美梦。     “抓住她!抓住这个偷鸡的小贼!”     方子澄与文清许不约而同望向窗外,只见路边烧鸡摊的几个伙计,正对一个衣衫破烂的小乞丐穷追不舍。小乞丐的两条小短腿儿拼了命的倒腾,奈何步子太小,距离越拉越近,方子澄不禁捏了把汗。     眼见就要追上,小乞丐摘掉头上的草帽,卯足力气,向伙计们的脸上一掷,伙计们的步子被阻了一阻,小乞丐趁机又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忽起一阵莫名的风,瓣瓣桐花自在飘落,仿佛六月飞雪。长发如波如浪,飞扬在花雨里,如同一只自由撒欢儿的小马。     怎么会是她?     “对不起,清许,我突然有点急事,得先走一步。”方子澄甚至顾不上擦干身上的污渍,匆匆出了门。     一口气追出几十米,才回神细想:自己如此愚蠢的冲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他何时变得这样侠肝义胆了?冷落了心上人,反来救一只惹是生非的母大虫,这买卖亏得大了!况且凭那丫头的本事,需不需要别人来救还是两码事儿。     心中虽如此想着,脚步可没有半点懈怠。万一这丫头敌不过,自己缠住一两个,多少也能为她减轻点负担。     想通此道关节,方子澄又努力卯了把劲。他已经很多年没这样疯跑过了,风在身后如巨翼展开,推着他要飞入云里,畅然痛快!     哪知,一不留神,小乞丐不见了,显然,那几个烧鸡摊的伙计也不明所以,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可怜方子澄,只顾着跑,根本没记路,反正记了也记不住。     正想找人打听,又听见巷子深处,有人大声呼救,跑过去一看,小乞丐正被一个高大男人钳制的动弹不得。     这是要欲行不轨!方子澄来不及多想,当头就是一棒!           020章 自有妙计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这可如何是好?方子澄与辚萧望着直挺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凌卫风,大眼瞪小眼。     “他,不会死了吧?”方子澄忧心忡忡,当时心急,下手实在有些没轻没重。     “不会的,刀子,子弹都弄不死他,你这一棍子,又算得了什么!”     方子澄总算是安了心,继而认真的道:“人是我打的,我会给青帮一个交代,与你无关。”     辚萧初见方子澄,觉得这个人虽有些迂腐,仍不失善良;再见,倒见识了他的三分清傲,十二分凉薄;今日偶遇,又发现他亦有他的勇毅和担当。     她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喜怒爱恨都摆在脸上,让人一目了然。而他呢?就像一团橡皮泥,随时随地的把自己捏成各种形状,说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辚萧望着方子澄沉静如水的脸,忽然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拍着他的肩膀道:“瞧你说的,我是那么忘恩负义的人么?放心,我自有妙计!”     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好一副三国里诸葛孔明的派头。     方子澄见她笑的肆意,也情不自禁的笑了。如果说清许的笑容婉约如栀子,那辚萧便明亮的似向日葵,一个雅致高冷,一个张扬热烈。     “咦?你笑起来蛮好看的嘛!干嘛总绷着一张脸?以后啊,要多笑一笑。哝,笑的再开心一点……”辚萧一边说,一边用双手去扯他的嘴角。     方子澄厌恶的后退一大步,紧皱眉头。亏他刚才还把她同清许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她哪里是张扬热烈,根本就是粗浅无礼!     “你的办法是什么,说说吧。”     辚萧看着他又恢复了规规矩矩的样子,抹了一下眼睛,撅起嘟嘟的小嘴道:“你这人,真没劲!我问你,你带钱了没有?”     “带了一些。”方子澄顺手掏兜,猛然想起,自己的外衣还搭在咖啡厅的椅子上,只好讷讷的说:“不过,落在咖啡厅了。”     “那还不赶快回去找?”     “我……我可能不认识路。”     方子澄郁闷得很,每次碰到这个小丫头,不是囧态百出,就是祸事连连,弄得他就像个一无是处的废人一样。其实,他心中满是惊才伟略,奈何缺少知音。     辚萧一个头,两个大,巴登往地上一坐,愁容惨淡。     “咦?这是什么?”不经意扫见凌卫风的裤兜,一个浅灰色的小包,露出一角,看上去还蛮精致。     她一把掏过来,打开一看,竟是厚厚的一沓钱。     “好你个凌卫风,敢骗我,害得我差点跑死,被打晕也算报应!花你钱财,替我消灾,可别说我见死不救!”趁他人事不省,顺便又补了两脚。     辚萧将钱包交给方子澄,吩咐道:“你去买些烈酒来,顺便叫三辆黄包车!”     方子澄尽管不大情愿,想了想,还是听从了她的安排。     刚刚走出巷子,却又被叫住:“还是我去吧,万一你再找不回来,我一个人连拖都拖不动。”     方子澄心中不悦,可人家说的偏偏在理!     没一会功夫,辚萧提着三坛烈酒,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一坛哗啦啦倒在凌卫风身上,一坛丢给方子澄,只蹦出一个字儿:“喝!”     方子澄看着辚萧像喝凉水一样,咕嘟咕嘟将一坛酒一饮而尽,不禁瞠目结舌。这哪里是母大虫,这明明就是十字坡上的母夜叉!     “你怎么还不喝?天都要黑啦!”辚萧醉眼朦胧,脚步微醺地走向他,两抹酡红在夕阳的映射下,越发明艳。     这小丫头,美的还真是可爱呢!           021章 胡言乱语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你倒是快点呀!辚萧摇摇晃晃,拿起酒坛就往方子澄嘴里灌,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再加上身形不稳,直接导致一些呛进了鼻子,一些洒满了衬衫。     方子澄一手抢过酒坛,一手扶住辚萧的腰,叹了口气道:“我自己来。”     之后,拧着眉头,发了大狠似得,灌了一大口。火烧火燎的辛辣自喉咙一只燃烧到肺腑,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被打开,呛得他差点咳出眼泪。     他一向只喝温吞的红酒,这么烈的烧刀子,还是头一回尝。这小丫头带给他的新体验着实不少,但绝不美妙。     幸亏他的酒量不错,喝的也不多,足以保持头脑清醒。     “嘿嘿,一口怎么行!多喝点儿,才带劲儿嘛!”趁其不备,辚萧又往他口中送了一口。小丫头这敏捷的身手,果然叫人防不胜防啊!方子澄刚刚缓上来一口气儿,接着又咳嗽个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你的样子真可爱,好像个女孩子唉!”说完,辚萧竟像个登徒浪子一样,捏了捏他的脸。     “嗯,果然是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呢!”     遇上这么个主儿,方子澄也是无言以对,又想气,又想笑,想自己一个堂堂25岁的七尺男儿,今日竟被一个小丫头给调戏了,说出去可能会让全上海滩的人笑上三天三夜?     “黄包车!”方子澄一挥手,将车夫叫过来,先是把张牙舞爪的辚萧弄上车,之后又和车夫合力抬起凌卫风。     这边刚把凌卫风放上车,那边辚萧又撒丫子跑了下来。方子澄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自杀的心都有。     好不容易又把她重新按回到车上,赶紧吩咐车夫快走!     “先生,您去哪儿?”     “我……”方子澄还真不晓得要去哪儿。     “青帮总舵!”辚萧小手一挥,壮志豪情的吼出四个字,用力过猛,差点又从车上栽下来。方子澄的心悬了一悬,终是没能忍住笑。     天色渐晚,黄包车夫也加紧了脚力,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青帮总舵的门口。     朱漆大门四敞八开,是广纳江湖兄弟的意思。青嘴撩呀的两尊大石狮子,怒目圆瞪,冒着森森寒气。     辚萧下了车,指着石狮子开叫:“快点去开门!”     话音刚落,身体后仰,眼看这就要摔倒,方子澄紧忙跑过去相接,辚萧便舒舒服服的躺在了他的怀里。     “呀!原来门没关啊!”接着又指着石狮子问:“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方子澄哭笑不得,这小丫头,还真是刁蛮啊!     青帮的弟兄呼啦啦围上来时,就看见他们的少主夫人正躺在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生怀里,个个面露怒容。     “方二少爷,不知你突然造访,有何贵干?”阿忠自人群中走出来,一把拽过辚萧。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     “没错儿!就是这样的!”辚萧突然推开阿忠,比比划划道:“今日你们少帮主在街上偶遇方二少爷,攀谈了几句,便发觉彼此情投意合,相见恨晚,引为生死之交。并且在酒馆摆下薄酒,推杯换盏,一醉方休。直到日落西山,仍旧念念不忘……”     都醉成这样了,还能把如此拙劣的谎言,描绘的如此生动,方子澄真的很想当场跪下。     “我们少帮主呢?”阿忠问。     “在那!”辚萧与方子澄异口同声,指出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     “这位先生,你最好还是请大夫为少帮主检查一下。”方子澄提醒道。     “你,什么意思?”阿忠警觉地问。     “他……他在喝酒时总张罗着头疼。”     想不到,自己脸谎话都说得这般顺嘴了。           022章 醉后洋相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太阳收了刺眼的光,商贩们也收了自己的摊位,小店纷纷关了门。     傍晚的上海滩出奇的忧郁沉静,像个繁华落尽的真纯老人。     街道波平如镜,蜿蜒在浓密的梧桐树影里,偶尔一席凉风,翻动树叶窃窃私语,说不尽白日里的繁华热闹。     在黄昏残余的温暖里,总有一股子炊烟味儿,对于奔波操劳了一天的行人,倍显珍贵。     辚萧三番五次的挣脱方子澄的搀扶,一会儿要爬树,一会儿又要跳舞,还非得从一只流浪癞皮狗的嘴里,夺下半块骨头。引的过往行人纷纷侧目。     方子澄恨不得离她远远的,让人瞧不出二人相识。除了大学毕业典礼上他吟诵了《诗经》中的一首《击鼓》,夺得阵阵掌声之外,还从没被如此瞩目过。何况,还是一件这么丢脸的事。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方子澄软言相劝不知多少遍,辚萧依旧置若罔闻。好不容易不与癞皮狗较劲了,又把他拖进了商贸大厦,死活要给他添件新的白衬衫,说他身上那件,脏的像乞丐。     方子澄瞧了瞧辚萧又臭又烂的破衣服,还真不知道谁更像乞丐。     走出商贸大厦,天色已经渐晚,市中心的华彩初上,妖娆迷离,满天星斗似要摇摇欲坠。     “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吧?”方子澄的耐性就快被辚萧消磨殆尽,他真的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发起火来。     “好啊!”辚萧痛快的答应。     方子澄大大松了口气,却不想,自己高兴的着实太早。     “可是,我们只剩下一个银元啦!”辚萧一手举着空空如洗的钱包,一手捏着银元,站在马路牙子上,手舞足蹈。     “我们俩雇一辆黄包车,先把你送回去,至于我,再说吧。”     方子澄话音刚落,街上倏忽开过一辆老爷车,速度飞快,辚萧身手有些滞顿,小小一个转身,啪嗒,摔在了地上。手中仅剩的一枚银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咣当,掉进了人工喷水池里。     辚萧的第一反应是先摸脸,确定它并没有着地后,翻过身来,四肢伸展成一个“大”字,笑嘻嘻的道:“嘿嘿,我们现在身无分文啦!”     方子澄可没顾得上辚萧是不是摔倒在地,目光始终尾随着老爷车上,款款走下来的文清许。     今晚,她穿了一件白色蕾丝礼服,纯白的裙摆及地,若莲瓣婆娑,袖口参差不齐的花边文理,精致柔美;从肩头向下螺旋点缀的朵朵白玫瑰,衬得她更加楚楚动人;发髻高高盘起,缀一朵粉钻簪花,淡淡的妆容,纯洁又高贵。     方子澄呆在原地,双眼被钉在了文清许的身上。     随后,车上又下来一位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挎了清许的胳膊,缓缓走进了漪蘭夜总会。     清许怎么能和这种不三不四的男人,进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绝对不行,他必须阻止!     “清许!”方子澄一路狂跑过去,脸上挂着些许愠怒。     “清许,你怎么会在这里?“     文清许略微惊讶之后,又换上了一如既往的浅笑:“怎么了?你不是也在这里么?”     方子澄正想着如何长话短说的解释清楚,旁边的中年男人反倒先开了腔:“这位少爷是?”     “爸爸,我给您介绍,这位是我的新朋友,方家留学归来的二少爷,方子澄。子澄,这是家父。”     这结果令他始料未及,正不知如何为自己刚才的鲁莽做出弥补,文父却和蔼的笑了。“果真是一表人才啊。清许,有空请朋友到家里坐。方少爷,我们今日还有事,就不盛情邀请了!”     “方伯父,您客气了。您先忙,改日小侄一定登门拜访。”     方子澄目送着清许的背影进了漪蘭,犹自痴痴的收不回来。     “哎呀!那小丫头……”     方子澄忙癫跑回去,辚萧正躺在地上睡得不亦乐乎,可能是由于地面太凉,蜷缩的像个受了伤的孩子。           023章 交易筹码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清许,刚才那个人可是商会会长方荣里的二儿子?”     “是。”文清许冷冷的回答。顺手从桌上的水果餐盘中,拿起一枚玛瑙樱桃,塞进嘴里。未料得,这樱桃看着诱人,实则酸涩的很,文清许从小最受不得酸味,一口吐在了桌子上。     “快点擦干净!一会儿被尊贵的客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什么尊贵不尊贵的,不过是个日本领事。用得着装的跟孙子一样么!”     文世昌瞪着清许,厉色道:“你住口!只要他能助你爹登上市长之位,叫声祖宗又算得了什么?”     “市长之位,市长之位!你眼里就只有你的市长之位!那我算什么?工具么?”     文清许两道柳叶眉倒竖起来,好似穿了件华丽外衣的怨妇。     “混账话!爹是为了让你荣华富贵!你最好记得咱们以前的苦日子!”     文清许泄了气焰,不再搭腔。拿着纸巾将桌面擦拭的干干净净。随后挺直了腰身,换上一副矜持的假笑,仿佛只有武装成这副端庄的样子,才算摆脱了曾经卑贱的出身和那些暗无天日的生活。     看着自己女儿足以倾倒众生的美貌,文世昌笑的极为满意,他相信,世界上也没有哪个男人会不满意。     轻巧的敲门声,让父女俩的神经紧紧一绷,今儿这位客人可要小心翼翼的陪,陪好了,平步青云,陪不好……     文世昌想都不敢去想。     他敢赌这一把,一来,是摸准了对方想要的东西,二来,便是手中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文世昌恭恭敬敬的开了门,尊了一声:“武田先生。”     走进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矮壮男人,方脸,大耳朵,高颧骨,厚嘴唇,一撮山羊胡,略显轻浮。冒着精光的小眼睛,似是无时不刻不在算计。     自打进了门,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清许的脸。清许对付这种事,自然也是手到拈来的。看上她这张脸的男人,少说也铺了半个上海滩,她自然知道,在什么样身份的人面前,摆什么样的姿态。     此刻,她正摇晃着高脚玻璃杯中香醇的红酒,酒色剔透,衬得她的五指更加白皙修长。     “武田先生?”文世昌轻轻地唤了一声。武田没反应。     清许抿了一小口酒,一双勾魂摄魄的眼,一直看到武田的心窝子里,声音酥软的像刚出锅的梨膏糖。“武田先生,我父亲在叫你呢!”     武田的视线并没有移动半分,倒是一把握住了清许举杯的手,强行让她喂了他一口酒,才缓缓道:“我听见了。”     清许心中溜过一丝不悦,又不敢发作,只能用眼神求助自己的父亲。     文世昌正笑得开怀,两条眉毛飞舞着,仿佛在看别家女儿的热闹。     清许生生忍下抽回手的冲动,强撑着笑脸道:“武田先生,您自然是听见了的。可您,还没回话呢!”     “文小姐想让我回什么,我答应便是。”     文世昌一听此话,心中已经有了谱儿,这事儿,多半是妥了。     “我想让你松开我的手,很痛的!”     清许就着话茬儿把手往后一缩,没有挣脱。     “既然如此,我轻一点握着便是。”     清许自认对付任何男人都游刃有余,哪怕是海外留洋的大学生也不在话下,可今日,似乎是碰到了千年老妖了,自己那点道行,根本不值一提。     武田将文清许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一切便已经了然于心,这个女子的手段,倒是难得一见的,用好了,就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好枪!           024章 市长被杀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流银月光在方子澄脸上漂浮着,微微勾勒出清晰如刻得轮廓,越发深邃清绝。     辚萧趴在他背上,呼吸均稳,灼热的酒气一下又一下的瘙痒他的脖颈,挠不着,躲不过,就像是人生里,某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淡淡离愁。     两个身无分文的人,总不能在大街上溜达一夜,再者,这小丫头也真够重的,也不能全怪他的肩膀没扛过重物。     步子一下比一下沉重,总算天无绝人之路,路边恰好有把长椅。     方子澄轻轻将辚萧放上去,自己坐在很小的一角,总算是歇了一歇。     刚刚活动了两下酸痛的筋骨,“咣当!”辚萧从长椅上径直滚下,哽叽了一声,翻了个身,抱着椅子腿儿,继续沉睡。     “还真是个活宝!“方子澄笑着摇了摇头,他难得在一天里开口笑两次,况且还是对着同一个人。     把辚萧重新抱回到长椅上,用腿倚住边沿,以防她再次掉落。哪知,反被她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十几分钟后,方子澄的两条长腿就如钉了钢板一样,又僵又麻。     “叫醒她吧!“方子澄合计着。     “还是让她再睡一会吧。”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如此反反复复竟然挨到了天明。     辚萧被出生的暖阳和热闹的叫卖叫醒,睁开眼,便看见方子澄一头栽下来,撞向长椅靠背,撞得那叫一个结实。     剧烈的疼痛驱散了体内的瞌睡虫,混混沌沌的,已经是新的一天了,没想到,自己竟然以这个姿势站了一夜。     “号外!号外!市长被暗杀,凶手疑是**!”小报童操着清脆的童音,满大街叫喊。     “什么?市长被暗杀?”辚萧噌的一下子从长椅上蹦下来,大喊:“小马驹,给我一份报纸!”     报童闻声赶来,脏兮兮的小脸上,嵌着双煤精石一样的眼睛。     “辚萧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小报童扑倒她怀里,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给我一份报纸,不过要下次付钱。”     “没问题!”小报童十分大方的将报纸递给辚萧,又问:“辚萧姐姐,这位哥哥怎么了?需不需要去医院啊,我去找兄弟们帮忙!”     辚萧转过身,看见方子澄用双手支撑着上半身,两条长腿与地面成45度角,不住的颤抖。     “你怎么啦?”辚萧跑过去,碰了碰他僵直的腿。     “啊!”方子澄大叫一声,吓得辚萧赶紧缩回了手。     “你,你别碰!”     “哦!可是你到底怎么样?是不是羊癫疯?”     “不是!”方子澄吼道。这小丫头,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要不,咱们去医院吧!”     “不用,你别碰我,一会就好。我,我只是,腿有点麻。”     “原来是这样!别怕,我帮你治!”     伴随“咔嚓”一声,方子澄的双腿确实不麻了,换成了疼。在他毫无防备之下,辚萧就来了个分筋错骨。现在,他大腿内侧的肌肉,像被撕裂了一样。     本来缓缓就能好,这下,没个十来天,别想下地走路。方子澄琢磨,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刨了司马家的祖坟,这辈子才会拿一生的运气赔给她。     “其实,我……”     “你别说话,我想静静!”方子澄直接打断她,让她把编好的一肚子理由囫囵咽回去。     “每次我大哥腿麻,我都是这样帮他治好的嘛!”     “你大哥是戎武出身的悍将,我可是是指不沾阳春水的书生,能同日而语么?”方子澄心中如此想,却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025章 少主醒来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少帮主,您醒了?”阿中已经在此守了一夜,看不出倦容。     凌卫风揉了揉后脑问:“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少夫人和方家二少爷送您回来的。”     对于“少夫人”这个称呼,凌卫风十分满意。可方家二少爷?她怎么会和方子澄厮混到一起去了?莫非,昨天那一棍……     “他们就没说什么?”     “少夫人说,您与方二少爷情投意合,把酒言欢……”     “这么胡扯的话,你们也信?”     “属下自然是不信的,可毕竟,少夫人她硬要这么说……”     “你们做得很好!记住,从今以后,只要是少夫人说过的话,都要坚信不疑,哪怕……哪怕她没有嫁给我。”凌卫风的眼睛黯了一黯,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怅然。     “是!”阿忠抱拳答应。“少帮主,还有一件事……”     “说!”     “康市长,昨夜被暗杀了。”     凌卫风听后,似乎并不是特别吃惊,只是披着外衣下了床。     走到窗前,顺手抽出一支烟,掐在手里,猛然想起答应粼萧的话,又有些不舍得放回去了。     “这东西,从今以后,都别让我看见。”     阿忠接过烟,不知所措。这东西,伴了少帮主少说也有十年,怎么说不抽就不抽了?     “拿去给兄弟们分了吧,我戒了,对身体不好。”     阿忠心下一愣,随即露出一个百年难见的一个笑容,心中已了然了七八分。他很高兴。一路上看着少帮主用性命拼下这半壁上海滩,拼的遍体鳞伤,如今,也终于知道爱惜自己了。     心中有牵挂的人,才会惜命。因为害怕给出的爱不够多,不够久吧。     阿忠分烟的功夫,凌卫风已踱到了树下,揪下一把柳叶,放在嘴里咀嚼,没有烟草味的口腔,他还不太适应,同时,柳叶的苦汁,也让他保持清醒。     对于康市长的死讯,他并不感到十分意外,或者说,本在他意料之中。当看到文世昌这个老贼偷偷摸摸去了日本领事馆,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本想着暗中派几个兄弟保护着,没想到,有人下手实在是太快了,又狠又绝。看来,他是该摸一摸敌人的实力了。     “阿忠,有没有关于凶手的传闻?”凌卫风并没有回头,凭的是阿忠微乎其微的气息声。     “报纸上说,怀疑**。”     “哼!”凌卫风冷笑一声道:“每次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都要推给这些抛头洒血的人,就不能有点花样么?”     “属下也认为,不是**。”     “当然不是!若我猜得不错,接下来,又要有人召开记者会,大放厥词了!”     “少帮主是指……”     “还能有谁,自然是文世昌。康市长的死,正好给他腾了位子。”     “他若是当了市长,可没有咱么的好果子吃。”     “这个,我比你清楚!”凌卫风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割断了柳叶间的罅隙里漏下的阳光,刚毅的脸庞如淬了金的一尊石像。     “谁?”     辚萧只不过是想悄悄溜过去,蒙他的眼睛,结果离他尚有五步之遥,就被一把飞刀抵住了喉咙。     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凌卫风,往日的张扬桀骜被收在微起了阴影的双颧之后,目光如刀一般死死地杀过来,嗜血饿狼一样,一刀刀凿在辚萧的心头。     眼前这个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才如此草木皆兵?     手中的食盒竟在一瞬间拿不稳,一骨碌摔在地上。     “我,我只是来看看你,被打傻了没有。”     凌卫风看着撒了一地的生煎,眼中的寒冰化作绕指柔情。     弯腰捡起一个生煎,也不在乎脏不脏,放进嘴里,一边大嚼,一边招呼:“兄弟们,来,过来尝尝你们少夫人的手艺!”           026章 明日提亲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凌卫风振臂一呼,本无一人的青帮总舵大院,竟从各个角落里涌出一大帮人来,争着抢着捡起地上的生煎包,比抢金子还积极。     “凌卫风,你怎么知道这生煎包是我亲手做的?”     “因为,这实在是我吃过的,最难吃,最难看的生煎包。”     辚萧听了倒也不生气,照例扬着一张笑脸,一张笑里藏刀的脸。     “难吃也要吃,统统吃光!”说罢,捡起最大的一个,一下子塞住了凌卫风的乌鸦嘴。     “啪!啪!啪!”连着三声掌响,总舵门外走进个身穿军装的男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闲模样,桃花媚眼满满含笑:“少帮主果然好手段,把我家这个拴都拴不住的小妹,都勾搭到家里来了!“     凌卫风一把揽过辚萧的腰,对上司马苏的调笑:“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这叫吸引。”     “废话少说?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司马苏猛然拔出了腰际的手枪,扳动扳机的功夫,凌卫风手中的飞到已经抵上了他的眉心。司马苏只觉寒光乍先,竟连这个人从何处拔得刀都没看清楚。     “二哥,你就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呀?”辚萧全然不顾二哥的安危。     “就你这母大虫的性子,出嫁有多难,你自己知道么?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个冤大头愿意娶你,还不快点趁热打铁!最好尽快生米熟饭!”司马苏一副恨不得明天就将她扫地出门的架势。     “我明日便去提亲,不知二舅哥儿意下如何?”     司马苏抬眼看了看眉心雪亮的刀锋:“这是在威胁喽?”     司马苏自认为自己拔枪的速度已经是首屈一指,难遇对手,今日头回落败,却也败得心服口服,何况又没败于外人之手。这个妹夫,他算是默认了。     辚萧站在二人中间,一手夺了刀,指着凌卫风,一手夺了枪,指着她二哥道:“凌卫风,明日便去提亲,这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如若食言,就让我这辈子都讨不到老婆!”     “不行,这誓言太轻了!”司马苏插话道。     “你闭嘴!”辚萧将枪往自家二哥的头上顶了顶,对凌卫风道:“你这誓言太轻了,换一个!”     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凌卫风感叹,还真是养了只白眼狼啊!     “好,如若食言,终生不娶,为奴为役,以命相护,万死不辞!”     “二哥,他的毒誓,你也听见了。我信他!明日他上门提亲,你可不许反对!”     司马苏真想找块布蒙了自己的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拿刀逼着男人娶她也就算了,还拿枪逼自己的亲哥哥同意!再看凌卫风那张乐的眉飞色舞的脸,真想一巴掌拍死他。辛辛苦苦养了十八年的小妹,就这么被你三言两语抱走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我可以同意,但有条件。”     “二哥你说。”     “第一,我小妹貌美如花,家世显赫,你已经高攀了。我司马家的排场和阵势可不能少!我要你备上两百箱聘礼,百匹丝绸,至少十件旷世奇宝,浩浩荡荡,风风光光的将我小妹娶走。”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我答应!”     “第二,小妹在司马家极尽宠爱,从小只有让别人受委屈的份儿,你将她娶回家后,要样样顺着,处处让着,事事护着,不能让她挨半点欺负。”     “她这性子,才值得我爱,这一条,我也应下了。”     “第三,娶了我小妹,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家里不能纳妾,外面不许采花。”     “这是当然,你不说,我也会如此做!”     “最后一条,我不逼你退出江湖,可你这条命,无论何时何地,都得给我留好!这辈子不许死在我小妹前头,就是让她做一秒钟的寡妇,都不行!”     “这……”凌卫风犹豫了。生死之事,从来就由不得自己。     辚萧看着凌卫风迟迟未开口,急的直跺脚:“二哥,你提的这是什么破条件嘛!”     这死丫头,这还没嫁出去呢,就学会帮着外人了,等真的嫁了,还不把她二哥给忘了!     “凌卫风,你若有一条不应,休想把小妹娶走!”     “你到底敢不敢答应?”辚萧有些急了,她真的怕凌卫风会退缩。会因自己做不到而不敢答应。     “敢!我凌卫风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好好活着么?”     辚萧满意地收了刀枪,把枪还给了司马苏,却把飞刀揣进了怀里。     “这把刀就当做见证,我没收了,以后你要是有一条没做到,我就拿它亲手宰了你!”     “放心,你不会有机会的!”     辚萧别过小脸,偷偷地笑,这个就是她认定要跟一辈子的男人!           027章 女儿之态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天还未亮,辚萧便起了,张罗着让杏婶给她梳洗打扮,换了好几种发式,才挑得一个满意的。一向穿男装的她竟然破天荒的要求扑粉点唇!     杏婶不厌其烦的应着她的要求,脸上漾着会心的微笑。也不是没从十七八岁的年纪走过,自己当年可没辚萧这么大方直爽,但这份情窦初开的欢喜,却是一模一样的。     辚萧像极了她娘,敢爱敢恨,当年将军就是爱他娘这柔中带刚的性子。     想起辚萧的娘,杏婶总不免挂上几串泪花,没了十几年的人,硬生生烙在了人的心里,音容笑貌都历历在目,仿佛昨天还和她说过话儿。     “杏婶,您怎么哭了?”     杏婶虽是下人,地位却是极高的,她是辚萧娘的陪嫁丫鬟,也是辚萧的奶娘。当年她爱慕司马楚雄的副官,却因身份低微不敢表露,还是辚萧娘看出了端倪,为他们牵了线,     辚萧娘走的时候,辚萧才两个月大,嗷嗷待哺。她死死拽住杏婶的手,“唔唔”的叫个不停,眼中有千般万般的牵挂,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杏婶知道自家小姐挂念什么,便告诉她放心,自己一定会把辚萧好好养大。     听罢此话,辚萧娘落下一滴清泪,便含笑闭眼了。     辚萧对自己的亲娘没有任何印象,一直把杏婶当亲娘看待。     杏婶揩了揩眼角,笑着道:“没事儿,高兴的!”     “杏婶,你为什么高兴啊?”辚萧眼巴巴的看着她,明知故问。     “因为萧儿高兴呀!只要萧儿高兴,杏婶就高兴!”     辚萧抱住杏婶的腰,把头深深埋在她已经松弛了的怀抱中:“我知道,您在哭什么。”     “傻孩子,真的是高兴的!只是,只是一时想起了一位故人。”     “是我娘么?”     杏婶一愣,宠溺的抚着辚萧的头道:“这鬼丫头,比你娘还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当然,我爹也常常看着我的脸发呆呢!我是不是真的很像我娘?”     “简直一模一样。”     “恩,所以呀,我也要向我娘一样,找个比我爹还厉害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说完,一向大大咧咧的辚萧竟然红了脸。女儿家,只有在娘亲面前,才会显出这般娇羞之态来吧。     司马楚雄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推门而入的刹那,恰巧撞见辚萧抱着杏婶撒娇。鼻子发酸,生出无限的愧疚来,他欠她一个娘亲啊!     司马扶背过脸,偷偷擦眼角;司马苏一改往日的粉面含春,这个小妹,虽被百媚千娇的宠着,可有些东西,终究是给不了啊。     司马楚雄一生唯独亏欠的两个人,就是她们母女。     自己平时忙于军政,又颇为严厉;老大是个粗人,只会帮她打架;老二是颗风流种子,不过会些甜言蜜语,又哪里懂得女儿家细密的心思了?这还是三个大老爷们儿头一回见辚萧现出这般小女儿之态,竟都有些酸楚。     杏婶见司马楚雄进来,刚要行礼,被他们用手势制止,他还想让辚萧多抱一会儿,他喜欢看自己的女儿,向其他所有女孩子一样,任性的哭鼻子,嗲声嗲气的撒娇,出嫁前抱着娘亲,傻傻的笑,傻傻的哭。     尽管,这最后一条,是永远做不到了。           028章 期待落空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嗯哼。”司马楚雄清了清嗓子迈着方正步子,气定神闲的走进来。     “听老二说,今日要有一件大事发生,这不,一大早就把我扣在了家里,告诉我,哪也不许去。”     “爹,你什么时候来的呀?也不告诉我一声。”     辚萧叫了一声,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看见没?光顾着想美事儿,连亲爹都不在意喽!”     “哪有!”辚萧这一句娇嗔,倒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逗乐了。     “瞧见没?这小声儿甜的,能让人齁着嗓子!”司马苏打趣道。     “我倒是觉得好听!小妹接着说,齁死他!”司马扶憨憨的笑起来。     “大哥,我可是你亲二弟!”     “亲二弟哪比得上亲小妹!”     “她可就快是别人家的人了,以后连生了孩子都不姓司马。”司马苏反驳道。     “姓不姓司马无妨,好歹人家也给我生了一个,倒是你,姨太太倒是娶回一大堆,成天就知道勾心斗角,倒是也揣个孙子让我抱抱!”司马楚雄一发话,司马苏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不知声儿了。     “爹,我还没嫁呢,说什么抱孙子?”     “哎呀,迟早的事儿嘛,爹先准备着,免得到时候唐突。”     “是啊,爹连孙子的名字都起好了,就叫弘毅!弘能胜重,毅能致远!”     “万一是个女孩怎么办?叫这么刚硬的名字?”     “女孩也叫!你看,辚萧这名字,多大气!”     “是是是,很大气!小妹,你可要努力啊!”     “讨厌!你们怎么不努力?尤其是大哥,连房媳妇都没讨到!”     “萧儿说的不错,老大,你是不是也该给我娶一房媳妇回来了?”     一家人很久没有这样在一起吵吵闹闹过了,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饭时间。     辚萧盯着碗筷发呆,美味亦不能稍有平复她忐忑的心情,直直的竖着一双小耳朵,时时刻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小妹,你别着急,那小子,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可是,这都中午了,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二哥,他是不是不想娶我了?”辚萧颤抖着嗓音,小心翼翼的问。     “他敢!”司马扶拍案而起,吓得旁边伺候的下人直打哆嗦。     “坐下!”司马楚雄严以辞色道:“老二要了人家那么多聘礼,总得给人家腾出点时间准备吧?连这点耐性都没有,以后能成什么大事!”这话明这是对司马扶说的,暗地里指的是辚萧,他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是个坚韧的人,若有朝一日,他这颗大树倒了,她还可以自己庇护自己。     午饭后,司马楚雄回了书房,处理几件最近很让他头疼的事。     英国援助的一批军火和军粮已经谈妥,押运倒成了最大的问题。这么大的一批货,可不是谁都敢接手的,万一出了事,没人能承担得起。     上海的码头是青帮的地盘,老二也与凌卫风谈及过此事,中途却遭了枪战,两个人都受了伤,还差点把萧儿搅进去,此后,也只好不了了之了。     假若凌卫风真的成了自家女婿,这一切,倒是可以迎刃而解。     这时,府门外传来喧天的锣鼓声,十里长街,有五里都是抬着红木箱子的挑夫,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像一条长龙。大半个上海滩都能听见震天响的鼓点儿。     辚萧正自房中自言自语,将凌卫风从头到尾数落个遍,忽然听见锣鼓喧天,鞋都没来得及提,撒腿就往外跑。     司马苏死死拦住:“尚在二里之外呢,你急什么?再说,你就这副样子去见未来的丈夫?”     辚萧看了看自己的妆容,不过一顿饭,一个午休,便被毁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赶紧叫来杏婶重新给她打扮。     吹吹打打的鼓乐队伍终于停在了将军府的门口,聘礼队伍却还被甩在在五里之外。司马楚雄引着两个儿子和辚萧出门相迎。     “司马将军别来无恙啊!”来人微一抱拳,满面春风。     “方会长,这是何意?”     “摆了这么大的场面,自然是为我的二儿子,方子澄,上门提亲!”     “怎么会是你?凌卫风呢?凌卫风哪去了?”     辚萧拨开层层的鼓乐队,跑向大街。           029章 提亲未成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荣里听着辚萧喊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疯疯癫癫,大喊大叫的跑出门外,心下一沉。     这个儿媳妇似乎选的不妥,奈何她老子称霸着上海滩。这年头儿,手里有钱已经不顶事儿了,手里有枪才是王道。     这门亲事,自打方子澄回国,他便盘算好了。关于司马家这个独女不太好的传闻,方荣里也略有耳闻,可始终没有料到,竟是个如此无品无德的粗鲁姑娘。     “司马将军,令嫒活泼可爱,行事厉害,倒是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啊!”方荣里绞尽脑汁,尽量挑些既中听又中肯的话恭维着。     “方会长谬赞了。这门亲事确实很好,可小女心中已有所属,依我看……”     “哎~~,司马将军,此言差矣。儿女结亲,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方会长老脑筋啦!”司马楚雄撵着下巴上的一撮小胡茬道:“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去做决定!相信留洋归来的子澄世侄,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娶小女的吧?”     方荣里显然没有想到,司马楚雄会回绝的这么干脆,心中忍不住暗骂:“这只老狐狸,竟在此处将了我一军,还抓准了我的死穴。”     “司马将军,我这聘礼可都带来啦!折算下来,少说抵得上您一年的军费。您就一点通融不得?”     “其实,小女嫁给谁,我都是没意见的。”     方荣里一听司马楚雄改了话茬,心想着,这事儿还有门儿。赶忙道:“如此甚好,你我两家的联姻,堪称一段佳话呀!”     “唉!方会长言之过早了。我的意思是,一切依小女自己的心意。至于她是否愿意嫁给子澄世侄,还得听听她的意见。”     “我不嫁!”掷地有声的三个字,引得鼓乐班子纷纷停了手中的敲打,回头注目这个大胆又无礼的姑娘。     方荣里仿佛听见三个响亮亮的耳刮子,扇在了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一个比一个响!     “方会长,您也听见了,还是请回吧。”     “司马将军如此行事,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方会长,您怎么就不懂,人情又哪里重的过儿女的一生的幸福呢?世侄不想娶,萧儿不想嫁,硬将二人结合在一起,那便是亲手毁了他们一生啊!”     这一天的闹剧让方荣里成了上海滩的一个天大笑柄,被津津乐道的人引为解闷儿的谈资。几百箱的聘礼原封不动的返回,连司马将军的府宅大门都未踏入半步。     方荣里亦觉得颜面扫地,回到家后,大发了一阵雷霆。     方子澄愤然道:“还不是你自己自讨没趣,那个司马辚萧我是见识过的,我们根本就是两路人,走不到一起!”     方荣里指着方子澄的鼻子大骂:“你懂什么?爹是为了你的前程!”     “你不过是拿我的婚姻做筹码,铺垫你自己的前程!”     “混账!”     始料未及的一巴掌,彻底让父子俩撕破了脸皮。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长这么大,你都没打过我!”方子澄一气之下跑出了方公馆。     漪蘭夜总会里,喝的烂醉如泥的方子澄,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颠倒的。     舞池里的舞女时不时向他抛来媚眼,迷迷糊糊间瞅谁都是清许的模样,可每一张清许的脸上又都影绰不清的覆盖着另一张脸,他看不清楚,只看到一双泉水一样明澈的大眼睛。     “哟!这不是方家二少爷么?怎么醉成这副模样?”     “估计是求亲未成,心中憋闷,来这里买醉来了。咱们快走,别多管闲事。”     方子澄看着这一副副令人生厌的面孔,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在洗手间吐了个底朝天。出门正巧撞见一个带鸭舌帽的小飞仔。     “咦?辚萧,你也在这里呀?快来陪我喝酒!”     小飞仔扶住他:“先生,您认错人了。”           030章 以命求亲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墙上的挂钟已经敲过了十一点,还有一个小时,这一天便彻底过去了。     辚萧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说话,父子三人加上杏婶守在门外,好说歹说的劝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什么起色。     “都各自回吧,她会想明白的。”司马楚雄命令道,只是没有人肯动弹。     “咱小妹何时这样掏心掏肺的对一个人,这回呀,算是真的栽在那小子手里啦!”司马苏叹着气,“情”这个字,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碰,有情就要伤心。     “他奶奶的,咱小妹可没受过这等委屈,我带着人,扫平了他青帮总舵!”     “省省吧,大哥!你扫了凌卫风,咱小妹可真要守一辈子活寡啦!”     “天下的男人那么多,难不成非得嫁给那个凌卫风?”     “你看咱小妹这架势,像是闹着玩么?”     “你们都给我住嘴!”辚萧从房间里冲出来,眼睛肿的像桃子,活脱脱一只发怒的母老虎。     司马苏一只手肘抵在大哥的肩膀上道:“我就说嘛,只要提‘凌卫风’三个字,她一定会出来的!”     “竟敢惹咱小妹哭,看我不宰了他!”说完,提着把枪,就要招呼他手下的猛虎连。     “不许去!”辚萧一招移花接木下了司马扶的枪     “嗯,还知道跟大哥耍横,看来还没到伤心欲绝的地步。”     “谁伤心啦?谁欲绝啦?为了一个言而无信的大流氓,我才没那么傻!”     “那你还不让大哥宰了那个混蛋?”     “我……我是怕大哥有危险!还有,你们都给我记住,以后都不要在我面前提‘凌卫风’这个名字,我把他给忘了!”说完,“啪”的一声又把门关的死死地,任他们喊破喉咙也不再理会。     “老二,这都怪你!还激将法,出的什么馊主意,小妹都不搭理咱们了!”     “这怎么能怪我,我可是把咱小妹叫出来了呀!”     “老二,你脑袋瓜子灵,给我分析分析,小妹刚才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哪一句?”     “就是把那小子忘了那句!”     “要是真的,还能躲在里面不出来么?”     “说的也是,那么好忘,还叫什么爱情!”司马苏摸着脑袋,喃喃道。     “呦,大哥长进了啊,都知道什么是爱情啦!”     “嘿嘿,一知半解,一知半解。”司马扶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你们烦不烦?再不走,我就自杀!”辚萧一脚踹开房门。     “老二,把她手里的枪夺下来!”司马楚雄急迫的说。     司马苏动如脱兔,辚萧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萧儿,别这样,爹心疼。”     “爹!”辚萧一头钻进司马楚雄的怀里,失声痛哭。     “爹,他发过誓的,他说过他决不食言的,可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     司马楚雄无言以对。     “爹,他还说,他这一辈子只会爱我一个人,不让我受委屈,会死在我后头,可是还不到一天,就都不一样了!呜呜……”     铮铮誓言,犹言在耳,辚萧,是那样信以为真。     “报告!”     “滚!”父子四人异口同声。     “报告!门口有个受伤的人,他说,他是来提亲的!”     “快!快把他扶进来!”四人口径又是出奇的一致。     辚萧跑出去,看到的是个血人,正努力地往将军府的台阶上爬,身后一串长长的血迹,洒了十里长街。     “凌卫风,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凌卫风你醒醒,你回答我呀!”     “萧儿,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刚刚好,来的刚刚好!我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我的萧儿,一定会……等我到最后一秒!”     “我差点就以为你不来了,我好害怕,害怕你不要我!”     “怎么……会呢!”     凌卫风伸出一只血手,抚上辚萧的脸:“萧儿,我来提亲了,没有……乐队,没有……聘礼,只有一个……誓言。一生相护,不弃不离……”     辚萧泣不成声,只有不住的点头。     “萧儿,我一定,比你活得长久,你愿意……嫁给我么?”     “我愿意,我愿意!”     凌卫风笑了,将头转向司马楚雄。     “爹!你快答应啊!”     司马楚雄忍着眼中泪花闪烁:“从今以后,我便把萧儿的一生,托付给你了!”           031章 明知圈套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凌卫风又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一生遇险无数,唯有这一次,最为胆战心惊,不是怕死,而是怕违了自己许下的一生一世的承诺。     他的一只脚已经踏进阎罗殿了,脑海中却始终有个清脆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一遍遍,一声声,如同一根回魂索,硬生生把他的魂魄给拽了回来。     凌卫风转醒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满身的窟窿被堵的很好,唯独包扎的手法稍有拙劣。     身旁躺着憔悴的辚萧,死死抓了他的手。已经睡着了,口中却还叨念着:“凌卫风,凌卫风……”     他突然晓得拽着他的那根绳子从何而来了。     凌卫风忍着疼痛,用粗糙的大手去抚摸辚萧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颊,他要把她的每一种样子都刻进心里。     指尖刚刚触碰,辚萧猛地一个激灵,骤然起身大喊:“不要杀他!”     “萧儿,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辚萧似乎还没从过度的惊恐之中醒过来,瞳孔里尽是无以名状的痛楚。     凌卫风用力握紧她的手,摸着她的头,轻声道:“没事了,有我在,别怕!”     辚萧呆滞涣散的目光,一点点回收,聚拢,终于有了一点神采。     “卫风,你醒了?你终于醒啦!”惊喜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来。     她这一辈子的泪水,欢喜的,悲伤的,幸福的,绝望的,感激的,都尽数付与了这一个男人,再不能为别的人,存留半滴。     “你知道么,我梦见你被好多人追杀,他们枪膛里的子弹,怎么打也打不完。你全身都是血,都是血……”辚萧的身体又不住的颤抖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那是梦,只是梦!”     凌卫风将辚萧包裹在怀里,从今以后,只有他守护她的份儿,绝不会再害她有半点担心。     “卫风,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到底是谁干的?”     凌卫风将辚萧搂的更紧了些,鲜红的血色在他眼前弥漫开来,一历历都叫人顿生寒意。     三天前,他辗转反侧,彻夜无眠,反复在心中清点着聘礼的数目,思量着第二日提亲的细则。他从不曾对一件事如此上心,以至于兴奋的有些不知所措。     第二日天还未亮,他便起了床,刚刚出门就看见阿忠匆匆忙忙的跑过来。     “少帮主,您看这个!”     阿忠的手中是一封简信,信上是青帮老帮主凌五写给儿子的亲笔。     “为父年高,死不足惜,吾儿聪颖,万莫中计。”     “怎么会这样?”凌卫风将信搓成一团,手指咔咔作响。     “听说少帮主要去将军府提亲,老帮主特地去柳头坡拜祭祖坟,为少帮主求个喜乐平安,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谁干的?”     “日本人!”     “什么目的?”     “阻止你与司马辚萧的婚事。”     “哼,就凭他们?”     凌卫风的眼神冰到极点,似是要把所见的一切,全部冻结。     “老爷子被请去了哪里?”     “方荣里家废弃的面粉工厂。”     “带上二十个枪法好的弟兄,和我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少帮主,他们一定设好了埋伏,等着您上钩呢!”     “那我就把这条钩咬碎!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的钩硬,还是我的牙硬!”           032章 以身为饵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式废旧的面粉厂里,百十来号枪,早已经各就各位,负责指挥的小野君,是日本军校毕业的高材生,年纪轻轻便被誉为天才狙击手。     他趴在一处恶臭熏天的垃圾堆顶,用生了蛆虫的面粉麻袋隐蔽了身形,一趴就是两个时辰,哪怕苍蝇在他的脸上来来回回的爬行,始终一动不动。     如此精心的布置,只为等一个人,撞在他的枪口上,那是一个值得他用心对付的对手,一个很难得又很有意思的对手。     听说他的飞刀快如闪电,可百步穿杨,也不知道在他扣动扳机之前,那个人有没有时间拔出他的刀。     “啊!”右侧楼顶上,负责把风的人,捂着喉咙,直直的倒了下去,表情困惑,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没有枪声,那便是刀!凌卫风,你还是来了!只要你来,就绝不会活着离开!”     “啊!”左侧的人捂着胸口,一把精致的飞刀,插在他的心脏处,鲜血喷射,窜出老远,施刀的人,还是不见踪影。     小野君的手,颤了一下,立刻又恢复了平稳。这个对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重新调整了呼吸节奏,瞄准镜里,狭小的视野内,一切如常,敏锐的直觉却告诉他,危险正在逼近。     这种危险的气息迫使他的神经一刻也不能放松。     “砰!砰!砰!”子弹在平地上炸开,尘土飞扬,挡了小野的视线。     “虚张声势!”他在心里嘲笑了一下这老套的战略。     几枪扫过之后,废弃工厂里依旧没有动静。     “一群训练有素的人!阿忠,我们遇到强敌了。”     阿忠不说话,每一次大敌当头,阿忠都会沉默的像个哑巴。他说,人一说话,就会泄了阳气,阳气弱,死得快!     “摸不清敌人的虚实,贸然闯进去,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凌卫风似是在询问,又似在回答。     工厂的大门倒是敞开着,明摆着请君入瓮。     这个瓮,是一定要入的,关键,是怎么个入法。     “三子,你来打头阵!”     “是。”叫三子的人二话没说,忠勇的眼神里,没有半点退缩,从容而入。     “砰!”一声枪响,三子重重跪在地上,抱着小腿,隐忍着,不叫出声来。     “阿力,把他拉回来!”     “是。”     “其他人掩护。”     一阵乱枪打在垃圾堆上,压制着小野的火力。阿力匍匐着爬过去,刚刚背起三子,“砰!”的又一枪,不偏不倚,打中阿力的大腿。     “好准的枪法!”凌卫风赞了一句,眼中可没有半分欣赏,只有凌厉的萧杀。     “这是在引我现身呢!我倒是也不介意挺身而出!”     “我先来!”未等凌卫风迈步,阿忠已经冲了出去。     “阿忠小心!”凌卫风紧随其后,各个角落里,一起响起枪声,子弹飞来飞去,招呼在自家兄弟们的身上。     “我来掩护。快去救老帮主!”     “好!”凌卫风风驰电掣般,冲破埋伏区,背起已被挑断脚筋的亲爹,冲回到枪林弹雨中。     “儿,放我下来!”     “不!”     “你会死的!”     “不会!”     “砰!”一枚子弹贯穿他左腿。凌卫风摔倒在地,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前爬。     “砰!”这一枪打在他的手臂,他连爬的能力都没有了。     士可杀,不可辱!凌卫风拿自己的身体做饵,就是要准确找出狙击手的位置。     凌卫风对着垃圾堆的方向,伸出一只向下的小指,轻蔑的笑了一笑,五把飞刀齐发!     他知道,自己的刀下,即将再添一个亡魂。           033章 美人奸计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子澄在漪蘭夜总会里醉了三天三夜,喝的是自己从外面买回来的烧刀子。     这酒他是喝过的,辛辣,舒爽,够味儿!像极了某个人的性格。     一醉可解千愁,可他又有什么可愁的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提亲未成,这是件好事,他心心念念想的是清许,爱的是清许,可为什么在听到她坚决不嫁的态度后,会隐然烦闷起来?     “方少爷,您醉了。”老板娘烈焰红唇,笑的花枝招展。     “我没醉!”     “醉了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没醉,清醒的人反倒假装不胜酒力,你们这些公子少爷,动不动就借酒消愁,到头来,除了落下个浪子虚名,又能解决什么?”     “你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良言相劝而已,方少爷姑且一听,不必当真。我还是先送你回房吧!”     “别管我,我要喝酒!”     “好好好,咱们回了房间,接着喝!”     方子澄随着老板娘的搀扶,脚步轻飘飘的跟着走,醉生梦死之间,又怎么会仔细看,老板娘正朝着角落里的男人使眼色。     有些坑,挖好了,哄着你心甘情愿的往里跳,蒙着幸福的面纱,遮掩丑陋的本质。     方子澄不知睡了多久,为了缓解一下疼的要裂开的脑袋,用冷水洗了把脸。     “先生,求求你,放过我吧!”     “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你别过来!”     一阵令人恶心的坏笑夹着猥琐的言语,不堪入耳。     “美人儿,别害怕,我会好好待你的!”     “你滚开,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死给你看!啊……”     “住手!”方子澄冲进隔壁房间,一把拖下床上的男人,将他摔倒在地,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怒气,一拳接着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直到那人开口求饶:“英雄饶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子澄,别打了,真的会出人命的!”     一双柔软的手环上他的腰,把他从癫狂中拉回理智。     “清许,是你?你怎么会……”     “子澄,我好害怕!我差点就被……呜呜呜!”不容方子澄说什么,文清许已经泣不成声,眸中含水。     方子澄回身紧紧拥住文清许,抚着她的背,安慰道:“清许别怕,有我呢,我会一直保护你的,永远也不离开。”方子澄听着清许的哭诉,心肝都被那泪水泡软了,心疼的恨不得将眼前的歹人千刀万剐。     “子澄,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一定会的!”文清许哆哆嗦嗦的说,身体不住的颤抖,嘴唇铁青。     她一定是被吓坏了,一个女孩子,遇见这种事,总是会胆战心惊的。     方子澄捧起文清许的脸,一张梨花带雨,楚楚凄然的脸,心脏像是被拧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来。这等委屈,不是她这么美好的女孩子该受的。     “子澄,你别走,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好害怕!”     “我不走,我何时说过要走了?”     “呜呜,我以为你要起身离开,我以为……”     “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的”方子澄擦掉文清许脸上的泪珠,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细腻柔滑的脸,一股酥麻之感,由指尖一直传遍全身,动作也慌乱了起来,一不小心,竟然划到了她的耳环。     文清许心中,泛起一阵冷笑。           034章 假装受伤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清许,哭了这么久,也该累了。要不要起来到床上休息一会儿?”     “不,我不要碰那张床,一看到它,我就想起刚才的事!”文清许已经在方子澄的怀里哭啼了半个时辰,方子澄说尽了宽慰的温柔话,才算勉强让她止住了泪水。     他哪知,自己搜肠刮肚的哄劝,在她心里不过是无用书生的喋喋蠢话,自然也就看不见,半个多时辰的潸然泪下,又有几滴,带着真心。     “那不如,到隔壁我的房间里去吧。”     文清许点点头,细声细语的道了声:“好。”     方子澄扶起文清许娇弱的身体,像扶起一只翩然的燕。     “哎呦!”文清许一步未走,小腿一软,又重新摔回到方子澄的怀里。     “怎么了?清许?”     “刚才和那个淫贼撕扯,好像,好像扭了脚。”     方子澄脱掉文清许的高跟鞋,果然见脚踝处,一大块红肿。     “呀!”文清许将脚踝一缩,轻声道:“你,你别碰,疼!”     方子澄刚刚碰到脚踝的手,弹簧一般收了回来,不知所措的藏在背后。他只不过是想替清许揉一揉肿的越来越高的脚踝,怎么就跟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歹事一样,心里发虚?     “那,我出去给你买点药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见方子澄有离开的苗头,文清许立刻叫住了他。     “什么事?”     “哦,那个……你总不能就这样把我放在冰凉的地板上吧?”     方子澄连连点头道:“是我疏忽了,一时紧张,倒是乱了手脚。”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有什么好紧张的嘛!”     “每次见到你,都会很紧张的不得了,就像小时候,见到比凶巴巴的私塾先生一样。”     “什么?你竟然说我凶!”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其实我的意思是……”方子澄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他怎么会说她凶呢?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可人儿。     “原来你真的很紧张啊!我刚才和你闹着玩的!”文清许换上一副巧笑,眸光射向方子澄四处躲闪的眼睛深处,目不转睛地望着,方子澄一下子便呆住了,局促的说不出话来。只听见自己的心声,快要蹦出了嗓子眼儿。砰!砰!砰!一下又一下的冲击着胸腔。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良久,方子澄的三魂七魄都快被这双水杏般流转的眼,勾到九霄云外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如同被西方神话中的莉莉丝施了魔咒,任是十头壮牛,也拉不会来这一颗被俘获走的心了。     “子澄?子澄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子澄?子澄你怎么了?别吓我!”     文清许连叫了好几声,方子澄才算从那双眼眸编织的的太虚幻境中抽离出来,神魂却都丢在了那里,再也拔不出来了。     “子澄,把我扶到你的房间吧。”     “好!”方子澄的语气比刚才更加温柔。不是扶起,而是直接抱起,他要证明给她看,他是喜欢她的,真心实意的喜欢,他亦不想再逃避自己的感情。           035章 情难自拔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文清许就势搂住方子澄的肩膀,将头埋在他的胸怀里,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更柔弱,更可怜。尽管这一身酒气让她差点吐出来,可是为了扫平父亲荣登市长之路上的障碍,她必须忍着。为了自己下半生的无尽荣华,她也必须忍着。     让方子澄爱上她,这不过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当然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如今看来,这一步她走得相当不错,只是仍不能掉以轻心,男人的心,可不是那么好抓的,即使抓住了,能不能抓稳还不一定,谁都不会比她更懂,诱敌深入的道理。     方子澄将文清许放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替她掖好被子,轻声道:“我出去给你买点活血化瘀的药,在这里等我!”     “子澄!”文清许死死抓住方子澄的手,可怜兮兮的问:“你不会,不回来了吧?我不敢回家的!”     “你不相信我?”     “不,不是,我只是太在意你说的每一句话了,所以,才会患得患失。”     方子澄心中涌起一阵甜蜜,她在乎他,她竟然真的在乎他!这于他是多么大的惊喜,又是多么大的动力!     “别想太多,我会回来的。你想吃什么?我带给你。”     “不,你买完药就快点回来,不要在其它事情上耽误时间!”     文清许算是摸准了方子澄的脉,一步步,把他请入瓮中。     果然,这种小女生似得对方子澄的依赖,让他责任感倍增,心中暗暗发誓,自己要为这朵美丽又脆弱的花儿遮风挡雨,照顾她一辈子。     方子澄走后,文清许立刻掀开被子,深深喘了口气。心中暗骂:“这个呆子,六月暑伏,盖什么被子,真是读书都读傻了。”     只是稍稍一动,脚踝处一阵生猛的疼,为了这出戏够真实,够精彩,她也算下了血本。人都道,无毒不丈夫,可偏偏是,最毒妇人心。     而最毒的妇人,莫过于狠辣之上盖了一张美丽的脸。     方子澄走出漪蘭夜总会,正犹豫着要往哪边走,正巧碰见了报童小马驹。     “哎,你不是和辚萧姐姐在一起的那位哥哥吗?”     方子澄礼貌的点了点头。     小马驹抬头看了看漪蘭富丽堂皇的招牌,似乎是不认识字,有点迷惑。接着又探着脑袋往里面瞅了瞅,正瞧见一个衣着暴露的舞女,穿着高高开叉的旗袍,扭着腰肢,风情万种的走过,小马驹愤愤不平的质问道:“你来这里,辚萧姐姐知道么?”     “不知道。”     “这么说,你是背着她来的?”     方子澄虽然觉得小报童的用词不是很恰当,但意思还是明了的,便点了点头。     “有钱的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小小年纪,怎么骂人呢?”     “就骂你了,你能拿我怎么样?谁让你做出了对不起辚萧姐姐事!”     “那请问,路见不平的小英雄,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对不起她了?”不知为何,听了小报童的话,方子澄非但没有生气,还饶有兴趣的想问个究竟。           036章 云胡不喜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你来这种不干不净的地方,就是对不起她。”     “这里怎么不干净了?”     “我的兄弟们说,穿那种衣服的女人都不干净,这里的女人都穿那种衣服,自然是不干净的地方啦!”     方子澄不禁莞尔,真不知道司马辚萧是如何结识这么一群有趣的小家伙的。     “你的兄弟们,知道的还挺多的嘛!”     “那当然,全上海滩的事,就没有我们不知道的。我告诉你,今天你只遇见了我一个人,算你走运,要是我的兄弟们都在这儿,一定会胖揍你一顿的!”     “你们凭什么揍我呀?我又没招惹你们。”     小报童刚想回答,就听见有人叫他:“小马驹,不好好卖报,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辚萧姐姐,你来得正好!他背着你跑来这里寻花问柳,被我逮了个正着!”小报童颇有成就感的炫耀,仿佛自己做了一件特别伟大的事。     辚萧抬头见是方子澄,咧开笑脸道:“咦,没看出来呀,原来你也很喜欢这个地方!我以前也常来玩的!”     “辚萧姐姐,你怎么不生气呀?”     “我生什么气呀,他又不是我的心上人。”     “啊?”小报童垮着一张脸,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赶忙道:“呀。我的报纸还没卖完呢,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啊!”一边说,一边跑,等最后一个字说完,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小马驹今天这是吃错了什么药?奇奇怪怪的。”     “没什么,可能是把我当成你的心上人了。”     “哈哈,是么?这小子眼睛长到后脑勺上去啦。咱们两个,根本不般配嘛!”     “你和凌卫风就般配了?”方子澄不知怎么,脱口而出就来了这么一句,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     辚萧显然也有些错愕,不知如何接话,顿了好几秒,才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在为我家让你爹颜面扫地而生气?”     不提这茬倒好,一提起来,方子澄还真是挺生气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总之,这件事就是让他不舒服。     “如果是这样,我向你道歉,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司马家失了礼数。可是你也知道,这桩婚事是不单纯的。我们都不愿当棋子,对不对?”     方子澄没有回答,若是一着妙棋,当了又何妨?     “这世间,两个人在一起的缘由或许有很多种,可我唯一希望的一种,就是爱。我们互相都不爱,就算结合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的幸福,我愿意当这个坏人。”     “你爱凌卫风么?”     “当然!”辚萧毫不遮掩的承认,似乎还带着一些自豪。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方子澄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多此一问。     “对了,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药铺么?”     “这么巧?我正好也去药铺,既然同路,一起吧。”     “好。”方子澄闷闷不乐的回答。     “你怎么啦?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啊?”     是啊,自己为什不高兴呢?在遇见她之前,还在为赢得了清许的芳心而满心欢喜,怎么见到辚萧,好心情就全都烟消云散了呢?           037章 难言祝福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家里谁病了,军中不是有军医么?怎么跑到药铺买药?”方子澄似乎还没有觉察,他的关心,已经逾越了平常的底线。     “军中的药都是治疗外伤的。我来是买些调养身体的补药,凌卫风受了很重的伤,差点没命,吃些补药,身体会好的快些。”     “还好吧?……我问的是,他……”其实,方子澄心中想问的却是她。     他看得出她深陷的眼窝里,多了一些忧虑之色,连笑容,都不那么清亮了。     他又想起了初见她时,格子鸭舌帽下,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真想不到,自己竟会记得如此清晰。     即便是这样无忧无虑,清澈澄明的眼睛,也会被生命中的无常变故,折磨的黯然失色么?方子澄突然觉得,自己也随着这双眸子的憔悴而黯淡下去了。     “你呢?买什么药?不会是受伤了吧?”     “不是,是……,是我的一位朋友,扭伤了脚。”     “是个女孩子吧。”     “你怎么知道?”方子澄有些紧张的问。     辚萧转过头,一片桐花落在她浓密的及腰长发上,还真是第一次看这小丫头穿女装,清爽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像雪白的桐花一样,一点也不造作娇柔,就那么自由自在的开,潇潇洒洒的落。     方子澄伸手去摘辚萧头上的枯萎桐花,又觉得这样装饰在头上也蛮好看,伸出去的手,打了个弯,指向前方道:“这条路,我们是不是走过?”     “是啊,前边就有一条长椅。”     “再前面是一间装饰优雅的咖啡厅。”     “没错儿,没错儿!咖啡厅不远处还有一个烧鸡摊,我和凌卫风在那里偷过一只鸡!”     “结果被发现了,你就拿着条鸡腿边跑边吃,还扔掉了草帽。”     “你怎么知道?”     “当时,我正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喝咖啡,看的一清二楚,还有半条鸡腿,污了我的白衬衫。”方子澄想起当日之举,还颇有些豪迈。     “哈哈,原来你那件脏衬衫也出自我的手笔呀!”     “是啊,每次遇到你,我都会很倒霉的!”     “那以后我尽量离你远一点啊!让你和你的心上人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上人?”     “这不难猜啊!你从漪蘭出来时的表情已经出卖你啦!你就是给你的心上人买药是不是?其实,漪蘭里面的女孩子都特别好!”     “不,她不是风尘女子。”     “是不是又怎么样?要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流落风尘呢?都说那里的人是逢场作戏,有不得半点真情。其实只不过因为,从来就没有人为她们留得半点真心,如果有人愿意同她们真心以待,她们的情,比谁都真,比谁都烈,就像杜十娘一样!”     这套说辞,方子澄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世间,很少有为风尘女子说上几句公道话的,说着的,她们未必像人们唾弃的那般不堪。     说说笑笑间,药铺就到了。各自抓了药,又各自分道扬镳,仿佛这一生的缘分,都如这一路般短浅。     “喂!“辚萧走出几步,忽然叫住方子澄。     方子澄回头,又见一双灵动神采的大眼睛,忽闪着,原来生命的阴霾只能暂时遮住那里的光亮,永远埋葬不了本就耀眼的瞳。     “祝你和你的心上人,白头偕老,永远幸福!”     “也……,谢谢你,我们会的。”     本来是该回赠一句祝福的,可是话到了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038章 药铺躲雨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六七月份的天,如同孙猴子的脸,说变就变了。     仿佛是特意为某些人安排的似的。     眨眼的功夫,乌云卷了艳阳,狂风掀翻了高大梧桐的冠盖。     暴雨携着冰雹,噼里啪啦的掉下来,有顶着铜盆在雨中奔跑的,叮叮当当的响,倒是清亮好听。     辚萧将药包往怀里揣了揣,生怕被雨水淋湿了。     这雨来得急,怕是去得也快,还是回到药铺躲一会儿的好。免得回去了,自己反倒受了风寒,到时候,凌卫风那个家伙,谁来照顾?     辚萧倒是没想想,一个连自己都要被照顾的人,何谈照顾别人。     暴风雨来临的时候,方子澄还没走出多远。清许还在漪蘭的宾馆中等着,他倒并不是那么着急。     两个人几乎是前脚踩着后脚,进入药铺躲雨的。药铺的伙计是个热心肠,为他俩各自倒了一杯热茶:“您二位,还真是有缘分呢!”     方子澄接过茶,笑容淡淡的,这句话,似乎比手里的热茶还能暖心。     辚萧正拧着衣衫上的雨水,一抬头,看见方子澄有些狼狈的样子,平日里光滑严整的头发被冰雹砸的东倒西歪,一缕一缕的,发梢滴滴答答淌着雨水,冻的有些发白的唇,更薄更锋利了。唯独脸上的浅笑,不似原来那样淡泊,好像,有了点温度。     “哈哈,你这个样子,真是别有一番风韵呢!”辚萧调笑道。     “怎么,平时的样子就没有么?”方子澄也算是习惯了辚萧推陈出新的用词方式。顺口就这么回应了一句。     听他这么一说,辚萧反倒笑的更张扬了:“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把你的性子都给改了,往常,你可绝说不出这种调笑的的话来的。”     “我,当真有么?”     “当然有啦!以后对着你的心上人,可别老板着一张面孔,一丝不苟的样子。要经常笑一笑,你笑的那么好看,她一定会喜欢看的。还有啊,时不时说几句哄人的俏皮话,逗她开心,她开心啦,你才会开心呐!”     “凌卫风就是经常这样逗你的吧?”     “他?别提啦,他一天能出八百个馊主意,让我掉进他的圈套。说也奇怪,像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每次都会上当呢!”     只要一提起凌卫风,辚萧脸上的笑容,都会挂上眩然的色彩,满满的漾着幸福。     方子澄觉得自己又问了一个蠢问题,一个让自己不舒服的,特别愚蠢的问题。     “大概,喜欢一个人,就会心甘情愿的被他骗吧!你说是不是?”辚萧回问他。     “我说?”     “对呀,你现在也有喜欢的人了,当然能明白这种感受。”     “我,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伙计,麻烦借我一条毛巾!”方子澄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他是越来越不愿意从辚萧的口中,听到凌卫风这个名字了。     “擦擦吧,别着凉。”方子澄拿过毛巾后,首先递给了辚萧。     辚萧接过去,客气的道了声:“谢谢。”     方子澄愣了愣,这一句谢谢,不同以往,似乎把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远了一点儿。           039章 温柔陷阱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这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就像是某些缘分,老天明明是给了的,可很快又收了回去,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还没等人明白过来,已经断了。     太阳又露出了笑脸,乌云也散了,万里晴空,蓝汪汪的一块美玉,刚刚被水洗的纤尘不染,映在辚萧的眼睛里,说不上哪个更纯净透亮一些。     “你看,彩虹桥!”辚萧指着天边,拉着方子澄去看。     “真漂亮!”     “是啊,杏婶说,我娘当年就是踏着彩虹桥,到另一个美丽的世界去了!”     “你娘,去了哪里?”方子澄有些不明其意。     “我娘,去了天上!”说这话时,辚萧还是笑着的,倒是方子澄沉默的不知说什么好。     “真美!可是就要消失了。生命中美好的东西,总是逝去的那么快!”看着一点点变浅,变短的彩虹桥,方子澄有些伤感。他本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是不擅长表达出来罢了。     “至少曾经拥有过!如果注定要失去,那就留下记忆吧!”辚萧拍着方子澄的肩膀,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和她十七八岁的年纪,相去甚远。     “好啦,我要走啦,要不然,又要害他担心啦!你也快点走吧,别让你的心上人,等得着急!”     方子澄自然知道辚萧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倒是自己,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辚萧连跑带颠,赶着回去给凌卫风熬药,恨不得插双翅膀。     方子澄倒是慢悠悠的,心里七上八下,似在期待着什么。     期待什么呢?     或许只是一场大雨而已。     漪蘭宾馆里,文清许还躺在床上,看见方子澄回来,跌跌撞撞的扑了上来。     “子澄,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搞得这么狼狈?”过于关切的眼神让他有些不知如何应承。     “外面下雨了,我没带伞,就在药铺里躲了会儿雨。”     “瞧把你淋得,这雨下的也太不是时候。我来帮你擦一擦。”     文清许轻柔的动作,如春风拂面,她知道这有多容易让人痴迷沉醉。     方子澄显然没有醉,拿过她手中的毛巾,道了声:“我自己来吧。”     文清许心中恨恨的,思量着这个书呆子,在路上到底遇见了什么,回来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德行,连看她的眼神都不再炽热了。她不信,还会有什么东西,比她还重要。看来,还得下一点猛药。     “哎呀!”文清许假意帮方子澄捡起一角拖在地上的浴巾,一不小心,翻下了床,跪在地上,严严实实的捂着脚,眼泪在眼眶里打旋儿,似是强忍着,马上又要忍不得了的可怜模样。     “清许,怎么了?是不是又碰到了脚踝的伤?”     “还好,就是有,一点点疼。”清许故意把话音拖得颤颤巍巍,听得让人舍不得去继续追问伤势如何。     “我来给你上点药吧!”方子澄笨拙的揉搓着文清许的脚踝,轻声问:“还疼么?”     “没那么疼了。“文清许粉面含春,有些羞赧,红晕的脸颊更让人迷恋。     方子澄站在温柔陷阱的边缘,摇摇欲坠。           040章 一个深吻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在将军府醒来的当天,凌卫风就被抬回了青帮的大院,江湖这条大船,还等着他去掌舵。     老帮主凌五爷残了一双腿,退了位,从今以后,凌卫风,再也不是什么少帮主,而是堂堂正正的帮主。这担子,扛上了肩,前路便是波诡云谲,也许这一生,都免不得腥风血雨。     辚萧呵退了一群老妈子,叫嚷着要亲手给凌卫风熬药,鼓捣了半个多时辰,连个火都没生着。     手忙脚乱间,有人从背后环上她的腰,又在小腹前握住她的手。敢光天化日,对她这么无礼的人,全天下,只有那么一个,也只会有这么一个。     凌卫风尖削的下巴支在她的头顶上,灼热的温度,透过层层衣物,毫无遗漏的传了过来,淡淡的膏药味混合着一股醉人的酒香,倒也不是很难闻。     “照你这个样子,我的伤恐怕半年也好不了啦!”     辚萧本想挣扎的,又怕碰了他的伤口,那一身的窟窿好不容易才堵好的,只好任由他这么抱着。     自己找的这个男人,也不知是不是九命猫妖转世,人都快被打成筛子了,竟还能活着一路爬到将军府。     “你喝酒了?”辚萧用力掰了掰扣住她的大手,最后发现,不过是白费力气。     “不是,洋大夫用来消毒的。”     “榆柳巷的杏花村吧!”     “你属狗的么?鼻子这么灵?”     “属你的!”     “对呀,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少贫嘴,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喝酒的么?”     “嘴馋,忍不住。”     “真该堵住你的嘴!”     “拿什么堵?”     “就拿这个堵!”辚萧甩起手中黑黢黢的抹布,扣在他脸上。     “这个不好用的,要堵也是用这个来堵!”     “什么……唔……”     滚烫的双唇压在她小巧的唇瓣上,像火热的烙铁,经过的地方,燃起熊熊的一片火。辚萧用力摇头,却被他的吻抵住,不停抖动的长睫毛,好似一朵摇摇欲坠的桐花,白皙的小脸因情绪激动而变得绯红。     凌卫风看着她又惊又羞的神色,差点笑出来。趁此空当,辚萧抬手又要给他一巴掌,却被他紧紧抓住手腕:“我可不会让你再打我第二回了!”     “你无耻!下流!混蛋!”辚萧抹了一把被嘬的鲜艳欲滴的唇,气冲冲的哏道。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羞什么嘛!”     “谁让你这么胡作非为的!”     “你是我妻子,我是你丈夫,亲一下,天经地义的事,哪有你说的那么难听!”     “还不是呢!”     “马上就是了!”凌卫风突然把辚萧打横抱起,吓的她花容失色。     “喂,凌卫风,你可不能胡来,我们还没成亲呢!”辚萧在他怀里,小鸟一样的挣扎。     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的,哪知,她越是挣扎,他越是放不下,忍不住抱得更紧了些。     “凌卫风,我不是打不过你,你再不放手,我真的动武啦!”     “来呀,我可是重伤在身,你打一下试试?”     辚萧真的是拿这个无赖一点办法都没有。           041章 虎变成羊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哎呦,大白天的,这是干什么呢!也不知道防着点外人!”司马苏笑眯眯的走进青帮总舵的院子,就看见自家那只总是吆五喝六的小老虎,被凌卫风挟持在怀里,收拾的服服帖帖,像只小绵羊一样温顺,这不仅让他大跌眼镜,以至跌碎眼镜。     凌卫风放下辚萧,却没让她逃出自己的怀,故意抬高了几分声调道:“我这里没有外人,用不着防!”     “二哥,你,你是不是都看见啦?”辚萧低下头,卷拧着自己的衣衫襟角儿,竟是不敢抬眼。     “瞧你那点出息,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哪去了?不就是被亲了一下吗,又没真把你怎么着!”     “二哥,你这是向着谁说话呢?”辚萧抬了头,指着司马苏的鼻子问。     “就知道和自家人厉害,你倒是跟他吹胡子,瞪眼睛一个!”     “我说二舅哥,你可别挑拨我们小两口之间的关系!”     “你闭嘴吧!见不得你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     司马苏再也不瞧凌卫风一眼,这个家伙实在让人讨厌,把他家最重要的一样宝贝,说抢走就给抢走了。害得自家老爹患了相思病,成天追着他哥俩问:“你说萧儿,今儿能不能回来?”     虽说辚萧平时也总是疯跑,并不怎么着家,可终归是不一样的感觉。以前,就算她在外面呆个十天半月,这心里头也踏踏实实的,你知道她早晚得回来,这是她的家,她走哪儿都是司马家的心肝宝贝。     如今不同往日,仿佛将军府已经不再是给她遮风避雨的家了,或者说,不是唯一的家了。她可以回,也可以不回,弄的人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块什么似的。尤其是大哥,每天早上没有辚萧捶两下他那一身腱子肉,连晨练都打不起精神了。     这死丫头也真够没良心的,成天黏在青帮总舵里,宁可给人家当丫鬟,也不回家当她的小祖宗。害得他实在忍不住,只好来这里看看她。没想到,人家在夫家呆的逍遥着呢,一点也不像挂念他们半分的样子。     “小妹,这嘴唇是怎么了?又红又肿的,被毒蝎子蜇了吧?”     “二哥,我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还取笑我!”     “被欺负?看起来不像嘛!你情我愿的事,也叫被欺负啊?听着都新鲜呢!”     “司马苏,嘴下积德啊,说谁毒蝎子呢?”凌卫风见缝插针的赶着说了一句话。他看见自己的萧儿和别的男人撒娇,心里就不是滋味,亲哥哥也不行。他这醋坛子,可是酸的掉牙。     “我和自家小妹拉家常儿呢!外人插什么话儿!”     “你小妹都是我的内人了,咱俩之间,还有什么见外的?”     “还不是你凌家的人呢,别在这跟我套近乎!”     “进了我凌家门,就是我凌家人,不信,你领走一个试试?”     “小妹,跟二哥回家!走不走?”     “二哥,他的伤,还没好呢。”辚萧为难的道。     “青帮上下几千号人,他那点儿破伤,还用得着你照顾么,别在这碍手碍脚了!”     “可是,可是我会很担心的!”     凌卫风笑的一脸得意,整个人都像是被浸在了糖罐里。后脑上的伤疤都生动了许多。     司马苏狠狠剜了他一眼道:“算你狠!”           042章 政治阴谋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对了,凌卫风,今天来,还有一件事和你打个商量。”     “辚萧,你去和阿忠玩会儿蛐蛐。”     “不,我要听!”     “听话!”司马苏和凌卫风在这一点上倒是出奇的保持一致。     “不,以后你不许有事瞒我,就算是最最危险的事,我也要和你一起承担。”     “你要是敢让她承担一分,我立刻就让你去见阎王!”     “二哥,你不许干涉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萧儿,听你二哥的话!”     一时间,三个人各自剑拔弩张起来,气氛有些僵硬。     最后,还是两个大男人让了步。这世间有一种心疼,是无论你想干什么,就算再无理,我都会答应。     三个人来到了青帮总舵的议事堂,围着张红木方桌坐下,阿忠进来倒了茶,又很懂规矩的退了下去。     “今天下午,文世昌要开追思会,到时候,但凡有点头脸的人物,都会到场,还邀请了全上海各大报社的记者,说是要有重大的事情宣布!”     “康市长尸骨未寒,他便按耐不住了么?”     “是啊,这记者会,明着是为康市长追悼,实际上是给他自己脸上贴金。”     “他倒是想的周全,做了婊子,还立了牌坊。”     “世人还都道他是什么为国为民的好货色呢!”     “知道要宣布什么么?”     “好像是暗杀康市长的**被抓住了。”     “哦?这出戏,倒是有的看了。“凌卫风嘴角轻轻上扬,笑的有点阴邪。     “我来,就是找你一起看戏!去不去?”     “去!必须去!少了你我两家,他这出戏,演给谁看?”     凌卫风和司马苏相视一笑,有些话,自然不必挑明了。     辚萧随司马苏回了家,毕竟她和凌卫风还没有成亲,若是一起出席追思会这么重要的场合,难免又起什么波浪,让那些听风就是雨的媒体记者,煽风点火的胡乱报道一番,到时候两家都不好收场。     “二哥,你们对那个文世昌都没什么好评价,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们啦?”     “他倒是没得罪我们,他得罪的是全上海的老百姓!”     “原来他是个大贪官啊!”     “不仅如此。”     “啊?他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事?”辚萧这股子好奇劲儿,又被勾搭起来了。     “哼,你当康市长是怎么死的?**无缘无故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干嘛?”     “那他是不是为了自己能当上市长?”     “恐怕不仅如此,这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什么阴谋?”     “不知道!但肯定和咱们家和你的夫家有关。若我猜得不错,你男人这次被伤成这样,也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不是日本人么?”     “天知道文世昌那个老贼和日本人之间有什么勾当!”     “凌卫风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呀,比谁都清楚!”     辚萧瞪大了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从不了解政治的她,今日算是头一回涉猎,短短的几句对话,就让她觉得这里面的复杂和黑暗,都不是她能够想象的。     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想想都觉得胆寒。           043章 无意招妒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司马家的军车一路扬尘,车里坐着一父三子,各个军绿色的戎装,严整挺拔,枪杆子硬的人物,腰杆子自然也要硬起来,倒不是耀武扬威,只是人到了这个骑虎难下的位置,总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     司马楚雄掐着点儿,在追悼会开始的最后一刻钟才姗姗而来,这个时候,该来的几乎也都到全了。司马家算得上是上海滩首屈一指的人家,到得早了,便失了威严气势,到的晚了,又显得不够庄重,这个分寸,是司马楚雄早就拿捏好了的。     一个人,连这点安排时间的自由都没有了,尽是有再高的权位,再多的财富,也是一无是处的,只会带来斗争和谋算。     车子停在市府大楼门口,一大群记者正围着高台上的一名女孩子拍照。那女子二十来岁年纪,真是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纯黑色的礼服,包裹着玲珑的身躯,只露出半截脖颈,白瓷一样的光泽。从容浅笑,眼波流转,真是让人移不开目光呢!     司马楚雄刚下了车,本来还在为那名女子拍照的记者便纷纷回身,乌压压围了上来,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却还得配合着微笑。摆弄出几个又气派,又亲民的姿势来,也好让这些替报社跑腿的记者们回去有所交待。     司马楚雄走在最前面,挽着辚萧,后面跟着两个哥哥。从中也不难看出,司马楚雄对这个掌上明珠,是极尽荣宠的,地位绝不在两个儿子之下。     这大概是辚萧第一次参与到这种公众场合,心中忐忑,处处留心,连步伐都刻意保持和父亲一致,收敛了一些江湖市井气。自己平日里胡闹一些没什么,但司马家的面子是丢不起的,捡不回来是小,弄不好就是军心动摇,社会动荡。     这些记者们似乎对她格外感兴趣,刷刷的拍个不停。辚萧也尽量给他们一些好看的角度。无意间瞥见高台上的美丽女子,眼中愤愤不平的,似是有几分怨毒的看着她。     辚萧倒是也没怎么在意,不认不识的,较这个真儿干嘛。     司马楚雄的脸上挂着不动声色的骄傲,自己这个女儿,走到哪儿都是引人瞩目的。一身礼服算什么,能把军装穿的英姿飒爽,才是张扬了司马家的家风!     市府大楼的大堂如同皇宫一样,宽敞,富丽,威严,肃穆。     里面的人几乎都坐满了,清一色的黑,不管怎么说,康市长还是深得民心的。     司马家的位子在最前面,这也是按照家世地位安排好了的。     一进厅堂,辚萧就觉察到了一道道打量的目光。有惊讶的,有困惑的,还有嫉妒的,总之,这种注目并不好受。     此时,那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已经坐在了正中的位置上,端着一副冰清玉洁的架子,高冷的让人觉得疏离。     “这就是司马家的女儿么?没有传说中长得那么丑啊!很漂亮呢!”     “是啊,还是头一次见,不输文副市长的千金啊!”     “要我说是有过之无不及,你看这灵动又英气的样子,美而不俗啊!”     渐渐地,人群中开始有了小声议论。辚萧如踩刀山,只盼着快点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044章 一路追随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司马家的旁边,做的是商会会长方氏一家,对面是青帮凌卫风。     凌老帮主不便出行,便由这个二十几岁的儿子独挑大梁。     各自找了位子坐下,辚萧迎面看到凌卫风朝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她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不少。也就从从容容的喝起了桌上的热茶。     这一系列的眉目传情让两个人尽收眼底。     一个是高高在上,冷得像块冰一样的文清许;     另一个,是旁边温润如玉的方家二少爷方子澄。     自打辚萧走进来,方子澄便同众人一样,追随着。那么娇小的一副身体,竟然也把军装穿出了凌人气概呢!     齐腰长发盘成一个简简单单的髻,额头光滑饱满,脸型精巧,英眉挺挺,瞳眸若侵润在清泉里的黑玉石,樱桃小嘴,不知为什么,有一点红肿,像两片薄薄的红玛瑙似得,不过倒是诱人的很。     有些人,看着看着便倦了,有些人,却每一次相见都能带来惊喜。     似乎她的生活里,就没有一天是重样的,以至于让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人也会觉得,每一个早晨,都是新鲜出炉。     他那么瞩目她,她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他的存在,这不禁让方子澄心中有些憋闷。猛然灌了自己一大口清茶,忽然就觉得这夏日,实在令人心生烦躁。     方子澄追随辚萧的时候,文清许也正在目不转睛的瞧着他。因为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的,忽然间似是被什么吸引开了,而后,就再也没在她脸上停留哪怕一秒。     为了今日能够大放异彩,她精心准备了很久,从衣着到妆容,都花了大心思。可是没想到,不知从哪冒出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穿了身军装,就把她压下去了。连方子澄那书呆子都没套牢,她心里多少有些不甘。     这一局,她一定得找个机会扳回来。小丫头片子,等着瞧!     方子澄看见辚萧紧张的神情再看见凌卫风的一霎那,荡然无存,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身体都有些僵硬了,有种想把手中的茶杯捏碎的冲动。     自己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过于在意她了呢?     凌卫风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于文副市长的话,全然不在意。     “一个不懂尊重别人的粗人,到底哪里好?有什么值得喜欢的!”方子澄的想法真是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一套繁文缛节下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显然凌卫风身上的伤还未好,不适合久坐,身体有些歪斜,似是强力支撑似得。     辚萧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眼睛里满是关切,隔了那么远,都能感受得到那里面盛满的担忧。     “恩哼!”方子澄轻轻清了清嗓子,想引起辚萧的注意,毕竟离得这么近,她不应该看不到自己的。     果然,辚萧侧了头,看见是方子澄,略微有些惊讶,随后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人家也是极有头脸的人物,遂微微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方子澄用余光瞥见凌卫风一脸的不悦,恨不得冲过来打一架的样子,心中算是舒畅了些。           045章 玫瑰正艳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康市长的儿女们端着他的遗像,缓缓走进来,有些悲伤不必嚎啕,却早已逆流成河。想必,这轰轰烈烈的追悼会,也不过不得不走的一个过场。谁不想让自己的亲人走的安详平静一些呢?     人在的时候,有趋炎附势的,也有落井下石的,如今人没了,倒都齐刷刷的来看这场无声的热闹,掉几滴虚情假意的热泪,掉给谁看呢?谁有稀罕呢?     辚萧不是特别懂失去至亲的痛,娘亲走的时候,她尚不晓得人事,就像世间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似的,她连自己母亲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但她是最见不得别人难过的,尤其是那种无力言说的,深沉的痛楚,总是忍不住动容。     追悼仪式过后,又到了文世昌的专场,没几个人愿意听他在那涛涛不绝的歌功颂德,可又要硬着头皮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辚萧觉得实在无趣,厅堂里的气氛又让她倍感压抑,尤其是见到康市长家人那一双双悲戚的眼睛,心里更加翻江倒海的难受,便乘人不注意,悄悄地溜了出来,反正她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会有人在意的。     原来市府大楼只是一个小小的门面,里头还真是别有洞天呢!水榭亭台,曲水流长的,各色花草,树木,奇石应有尽有,辚萧有点目不暇接。心中那一点小小的阴霾也很快被眼前的美景驱赶得无影无踪。     前方是那一大片开的正好的玫瑰园,争芳斗艳的,迎着微风,仿佛一簇簇跳跃的小火苗,在她眼中闪耀,跳舞,一呼一吸都是那么沁人心脾。     辚萧趋着身体,凑近开的最大最艳的一朵,舍不得摘下来,只想好好的闻一闻。     终于闻到了!淡淡的,浅浅的香味,却是悠长绵远的,能穿透人的心肺,一直钻进骨子里。     辚萧闻得了花香,好像是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伟事一样,又是蹦,又是跳,把扣在头上的军帽扔起来,再接住,如此反复,仿佛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里,有着别人无法知晓的无尽乐趣。     扔着扔着,辚萧便看见身后一道欣长的影子,在一点点接近。     “凌卫风!”辚萧回头,欣喜着脱口而出。     “呃……,怎么是你呀!”     “你很失望?”方子澄静静的凝视着她,纯黑色的西装,显得极为厚重,但仍旧烫熨的平平整整,只是人没有以往那样玉树临风了。     辚萧笑了,比玫瑰还要明艳几分。     “怎么会呢!我只是没有想到会是你。”辚萧一边同方子澄说话,一边向他身后张望,直到确定后面真的没有人跟过来,才将视线转回到他的脸上。     “不是没想到,是根本没去想吧。”方子澄暗自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在这干什么呢?”     “看花。你看那朵,开得多好看啊!”     方子澄顺着辚萧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只蝴蝶正停驻在一朵鲜红欲滴的玫瑰上,微微煽动着薄如蝉翼的翅膀,阳光下,几近透明。     万花争艳中,它是最耀眼,最放肆的一朵。这只蝴蝶,还真是有眼光呢!           046章 剑拔弩张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子澄与辚萧沿着花丛中的幽径走了一会儿,似是找不到什么聊得起来的话题。平日里叽叽喳喳聒个不停的辚萧,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怎么了?”方子澄一再压制着心中的隐隐担忧,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我们出来了这么久,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去也是干巴巴坐着,看见那群人,就觉得倒胃口。”     “是么?”辚萧调侃的问:“见到文小姐,也倒胃口?”     方子澄怔怔的,答不上来了。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似的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哎,你看着文小姐的那双眼睛啊,冒着火星儿,火辣辣的,肯定是喜欢人家嘛!你这种人啊,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东西,绝对不带正眼儿瞧一下的。”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嘛!”     “我也就是随口瞎说,咱俩又不熟,我哪能了解你呢!”     听着这话,方子澄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刚刚聊起来的热乎劲,全然熄了火。     “我真的要回去了!”辚萧加方子澄不再说话,便准备转身往回走。     “回去有事?”方子澄不受控制的拉住了辚萧的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回去看看凌卫风,坐了这么久,他的身体一定受不了。”     “凌帮主,你等等我呀!”落满花瓣的小径上,忽然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呼唤。     辚萧抬头,看见一脸怒气的凌卫风,正气势汹汹的朝她走过来,一副要火拼的架势。     后面连跑带颠的跟着一身拖地黑礼服,踩着尖细高跟鞋的文清许。风姿绰约,纤细高挑。     “凌卫风,你怎么出来了?”辚萧甩掉方子澄的手,奔过去呵斥道:“你这么大步流星的走路,会扯动伤口的!”     凌卫风扳过辚萧的肩膀,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呵气如兰道:“担心你,所以出来看看。”     辚萧没挣扎,愣愣的看着他:“你没病吧?”     凌卫风愁眉苦脸,心中暗想:“她就不能配合着,在外人面前秀一秀恩爱么?”     “方家二少爷,方子澄,是吧?”凌卫风扯出个连辚萧看了都觉得莫名其妙的微笑,垂眼看着方子澄,明知故问的来了这么一句,还正儿八经的伸出一只手。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他不是一向只抱拳,不握手的么?莫不是真的病了吧?”辚萧抬眼瞧着他,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是。凌帮主别来无恙!”方子澄很自然的握上去。     这一握,再想抽出来,可就难了。     “新婚燕尔,快活的很!”凌卫风的语气略有些得意,握着方子澄的手,使劲扽了两下,常年掷飞刀,手劲自然小不了,再加上方子澄未有准备,一个不稳,差点摔进凌卫风的怀里。     辚萧一脸困惑,这是演的哪一出?难道凌卫风还有断袖之癖,看见方子澄这么个白净俊俏的小白脸,就要往怀里拉?他还真是,爱好广泛!     方子澄只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你们,难道已经……”     “那当然(还没有)!”     “别听他胡说”辚萧向方子澄解释道。这里到处都是记者,她可不想多惹事端。           047章 互相吃醋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子澄,你也在这里呀!”文清许轻轻走过来,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节奏轻快。     “清许,你的脚伤还未好,怎么又穿起高跟鞋来了呢?”方子澄见到文清许,总不免关怀心切。     “好多了,你给我买的膏药,还真的很管用呢!”文清许这话似乎是故意说给辚萧听的,看她的眼神更略有些不屑一顾。     “萧儿,咱们就别打扰人家的好事了,跟我回去吧。”凌卫风巴不得甩掉这两个人,赶紧抓住这个现成的机会。     “好啊!”辚萧向方子澄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挽着凌卫风的胳膊,回去了。     刚刚转过身,凌卫风便铁青着一张脸道:“以后不许让别的男人,抓你的手!”     辚萧“噗嗤”一笑,原来他就是因为这事儿,才阴阳怪气的,狠狠瞄他一眼道:“吃醋啦!”     “我吃醋?吃谁的醋?方子澄啊?他也配!”凌卫风死不承认。     “吃就吃呗,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刚才文小姐叫你那一声,我还吃错了呢!”     “你吃什么醋,我又没拉人家的手。”     “她比我漂亮,比我温柔,还比我……唔……”     凌卫风把她拖到花丛中,深深地吻了下去……     万紫千红摇曳,隔叶黄鹂好音,留连戏蝶起舞,风住尘香缭绕,凌卫风将手伸进她浓密的头发里,轻轻几下,便弄散了那一头如瀑般垂直的长发。     发丝握在他手里,柔滑顺腻,淡淡的清香缠绕在额头,鼻尖,唇瓣……     “以后你再敢这么看低自己,我就还拿这招儿罚你!”凌卫风满意的收了吻势,再不收,恐怕就要把持不住了。     辚萧呼吸有些急促,缓了好一阵儿,又恼又责的道:“我说的不对么?”     凌卫风扳正了辚萧的身体,认认真真的道:“不对!你在我凌卫风的眼里,就是最好的,样样都是最好的!你已经满满的占据了我的心了,别的女人,哪怕是天上的仙娥,我也是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的。”     “油嘴滑舌,不理你啦!”辚萧红着脸,跑远了,凌卫风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起回了正厅。     作为青帮帮主,他本不应该离位的。可是看着对面两个空位,心里就是不踏实。交代了阿忠几句,就出来寻了。幸好他来得及时,方子澄那小子,也不知安得什么心,看辚萧的眼神总是怪怪的,隐隐的让他有些危机感。     阳光灼灼,有些飘渺,阵阵花香入脾,不免让人沉醉。     辚萧就那么消失在百花深处,方子澄挽起旁边的清许,心中却堵得慌。     自己一定是得了癔症了,他默默地想,有清许这么好的女孩子在身边,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把握么?自己不会变成了个三心二意的男人了吧?     “我们也回去吧,一会儿晚宴,还有我的表演呢!”文清许柔声道。     “表演什么?”     “不告诉你,到时候自己看!”     “那我是不是就要大饱眼福了?”     文清许嫣然一笑道:“不会让你失望的!”           048章 惊为天人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辚萧和凌卫风一前一后回到在各自的座位上,正赶上好戏拉开序幕。     文世昌依旧在高台上,慷慨陈词,台下多了一个被打的皮开肉绽,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犯人。     “原来这就是暗杀了康市长的**啊!也没长着三头六臂嘛!”     “嘘,小点声,没准咱么这群人里头啊,就有他的同党呢!”     “不会吧,谁长了几个脑袋,这种事儿都敢干!”     “嗯,你看那位!”悄声说话的人,朝凌卫风怒了努嘴。     树大招风,青帮的老帮主虽早就不大主事了,但威严还是在的,新帮主不过是个愣头小子,纵是再有能耐,也翻腾出什么花样来,如今青帮青黄不接,根基不稳,正是趁机打压的好时机,自古雪中送炭的人少见,落井下石者却比比皆是。     这一切尽数入了辚萧的耳朵,她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凌卫风的不容易。那一张桀骜不屑的脸,是摆给别人看的,那一张运筹帷幄的脸是摆给帮中兄弟看的,那一张咬紧牙关的脸是摆给他自己看的;还有现在这一张笑的没心没肺的脸,明摆着,是摆给她看的。     可是夜深人静无人对时的那一张脸,是什么样子的,又有谁看过呢?     辚萧突然间感受到了他肩上的担子,有一半压上自己的肩头了,他不让她担得半点辛苦,可她又怎么能坐视他如此辛苦呢?     凌卫风看着辚萧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沉,不知她到底怎么了,只是好想冲过去抱一抱她,告诉她:“无论遇到了什么事,一切有我!”     可是中间一道红毯却如王母娘娘画下的万顷银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文世昌历数**的条条罪状,又表下决心,一定会将这些乱党一网打尽,决不轻饶。     一番轰轰烈烈的照本宣科后,终于,整个追悼会算是结束了。本以为可以走了,文世昌又安排大家到市政府的餐厅吃饭,听说今日还特地从醉仙楼请来了几个大厨,而且席间有惊喜。     辚萧对这个惊喜毫无兴趣,但又不得不去惊喜一下。     每一道菜式都是很名贵的,倒是满足了辚萧这个吃货的口福。尽管她已经一再矜持,但还是拿下了一盘酱肘子,半只烤鸭。     凌卫风远远地瞧着她这副吃相,倍觉胃口大增,还特意叫阿忠给她端过去一碟水晶虾仁,辚萧感激的不得了,这可是她最喜欢吃的!     “各位同仁,大家能够在百忙之中参加这次追悼会,我文某人不胜荣幸。下面就有请小女为大家弹奏一曲,以表谢意!”人群中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来,辚萧嚼着虾仁,心中合计,这到底是追悼会还是party,还有表演?     不过下一秒,她就被文清许犹如天人般的出场方式给震得目瞪口呆。     偌大的豪华餐厅里,玫瑰花瓣自空中翩然飘落,宛若天边一朵朵小小的红霞,散作漫天流火,在一片绯色的玫瑰红中,文清许手持一条飘带,惊鸿仙子一般,回旋而下,最后稳稳的停在一架精致的白色钢琴旁,优雅的白色礼服,简约流畅,犹如一只不染凡尘的仙鹤,降临在凡世的烟火中,那么的高雅,绝丽!           049章 子澄表白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文清许轻轻一个鞠躬,不必开口说一个字,就已经征服所有人的眼球了。世间所有的溢美之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超群,九天之上的潇湘神女恐怕也不过如此。     辚萧悄悄地凑到凌卫风跟前,小声道:“闭上眼睛,不准看!”     “好。”凌卫风答应着,用那双大手捂住了辚萧的眼睛。     “我说的是你不准看,不是我!”辚萧扒开他的粗厚的手掌,那手心里的老茧,又硬又厚,她突然就不想松开了,就那么握着,握一辈子。     方子澄在清许自花瓣中出现的一刹那,就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他看着清许如此从容的朝他微笑,整个人都快软化掉了。     文清许坐在钢琴前,行云流水般弹奏了一曲《月光》天籁一样的音符在每个人的耳畔跳跃着,懂的人,为这高超的音乐造诣如痴如醉,不懂的人,因那美丽的容颜如痴如醉。     除了侧耳倾听,没有人做别的事,无论做什么,都是一种亵渎。     时间静止了,只有音乐在流动,轻灵悠远,涤荡着人翻涌的内心。     一曲终了,人们似乎仍旧沉浸其中,忘乎所以。过了好几秒,才响起热烈的掌声。     方子澄忽然捧着一大束玫瑰,自红毯中间缓缓走上来,眉宇间沉静如水,心中热血翻腾。人们自觉让出一条路来,犹如恭迎王子走上庄严的王位。     短短几步,仿佛千里之遥,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静音的,空旷的。他只能看见她,那个钢琴旁的仙子。     方子澄走到文清许的身旁,单膝下跪,深情款款的道:“清许,我爱你。自从见到你第一眼,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你愿意嫁给我么?无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     文清许心中是得意的,脸上反摆出一副错愕的不知所措的样子来。本以为还要花些功夫,才能彻底搞定这个方子澄,没想到,原来他早就为她神魂颠倒。这一步棋,她似乎又占了无尽先机。     “嫁给他!”辚萧躲在人群中,喊了一句。     又迅速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操着粗音叫道:“郎才女貌,天下绝配!嫁给他!”     一时间,人群也开始乱哄哄的议论起来了,总免不了有跟着起哄的:“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衬着人群欢呼的正热闹,辚萧跑出餐厅,对着守在外面的记者大叫:“重大新闻,重大新闻!方会长少爷像文副市长的千金求婚啦!大家快去拍照啊!”     本在太阳下等着宴会散尽做采访的记者们,早已经昏昏欲睡,此刻听得这么个劲爆消息,纷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扛起相机就往里面冲,这要是抢了头条,奖金足以抵得上半年的工资!     “方子澄,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啦!”辚萧望着一群挤得头破血流的记者,整理了一下衣衫,准备溜走。     “要到哪里去?”     “天涯海角,你管不着!”     “那也不能丢下自己的丈夫!”     “你说,文清许会不会答应方子澄?“     “会!”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正是她的目的!”     “那我是不是害了方子澄?”     “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与你何干?难道你不喊那几声,方子澄就不爱了?文清许就不嫁了?”     “说的也是,祝他们幸福吧!”     “恩,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牵你的手!”     “你这人真小气!”     “大方也是分情况的,我的女人,谁都碰不得!”     里面的热闹与欢腾尽是别人的,与他们无关,他们要去寻自己的那份热闹去了。           050章 暗潮又起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日子就是花开花败,月落寂无声。     辚萧在凌卫风的青帮总舵里,愣是呆了整整两个月,没跑出去过一回。两个人整天腻歪的蜜里流油似得,让青帮的兄弟们避之不及,又无处闪躲。     辚萧倒也满不在乎,在这个大院里,没人敢说她什么,说了她也不怕。     既然爱,就要爱的勇敢一点!     凌卫风成天陪着她吃喝玩乐,外人看上去,似乎是更加荒唐不务正业了。可只有辚萧知道,每当她睡下之后,凌卫风房间中的灯都会亮到深夜,阿忠会将上海滩上的风吹草动一字不漏的说与他听,窗疚上映下的影子,总是久久不动,一阵又一阵的沉默,一声又一声说的叹息。     好多次,辚萧看见凌卫风眼窝深陷,还要假装出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给她讲笑话,总是忍不住心疼,所以每日也便都张罗着太累,早早睡下。没事的时候,便老老实实躺在大柳树的摇床下,呆呆的看着他掷飞刀,或者静静思考的样子。     这大概是辚萧一生中最为平静,安稳的一段日子。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明争暗斗,只有两个人吃饭,聊天,发呆。     也许波平如镜只是表象,大海深处从来没有停止过暗潮汹涌,稍稍一丝风,便是惊涛骇浪。这些站在浪口风尖儿上的舵手们,操控着整个上海的时局,却总也操控不好自己的人生。     谁胜谁负,一发全身,这片海,终会将一切美好埋葬。     这几日,司马苏来找凌卫风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两个人总是在小屋子里,神神秘秘的,背着所有人,包括辚萧。     辚萧也总能看见两个人凝重的脸色,布满阴云,一连商量了好几天,似乎也没什么结果。     “二哥,你要他做什么?”辚萧堵住从刚刚出屋的司马苏,势必要问个清楚。     “你别管,这是我们男人的事。”     “很危险,对不对。”     “小妹,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但凡有一点办法,都不会……”     “真么说,就是喽?”     司马苏点了点头,他不能欺骗自己的妹妹,也明白这件事,有多重要,就有多危险。如今这么瞒着她,已经是万般对她不起,如若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小妹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     “小妹,你听我说。其实,也不是你想得那么危险,这件事关系到我们司马家的存亡,所以……”     “所以你们就不顾别人的存亡是不是?你们是想让凌卫风去送死是不是?”     “不是,我们怎么能这么做呢?我们……“     “你的男人有那么傻么?会去送死?”凌卫风拿着把飞刀在手中把玩,语气中的自信,太容易让人信以为真。     “你不要帮着他骗我!你骗不到我的!”     凌卫风深深地看着辚萧的眼睛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么?”     “我……”辚萧语塞,她当然信,就算全世界都不值得她相信,也会信他的,信他说的每一个字。只是心中的不安,却没有随着凌卫风这句反问而消减半分。     或许是太在乎了吧,在乎才会怕,唯恐失去。     “二哥,他的伤还没有全好,你们……你们不要累着他。”辚萧知道,他们是铁了心的要去做一件事,就算她拦着,也是没有用的。           051章 飞刀为盟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凌卫风,你这么骗她,她知道真相后,会恨你的。”     “他不会知道真相。而且,我并没有骗他。我本来就不会去做送死这种傻事。”     司马苏轻叹一声道:“我们司马家是对不住你的,以后……”     “别说以后,我看不到那么远。我是在帮司马家,也是在帮我自己。这批货,青帮也是急需的。要说对不住,也是我们对不住她。”     凌卫风看着粼萧走远的背影,默默的说。他记得自己答应过她,以后再不做出生入死的事情,恐怕又要食言了。     他突然觉得,也许,这一生所有给出的所有承诺中,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爱她一辈子。     这一段日子,不但辚萧的生活很平静,整个上海滩也都静的如同太平盛世,国泰民安。没有工人罢工,也没有共党作乱,以致报纸上报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鸡毛蒜皮之事。     唯一值得津津乐道的恐怕就只有方子澄和文清许的婚事了。这两大家族的联姻,足以让那些八卦记者们天天蹲守在方、文两家的门口,苦等二人同进同出的场面。     辚萧看着今日报纸的头条,便是方子澄为文清许买下8克拉的粉钻,作为订婚礼物。这样的高调和张扬,还真的不太符合方子澄闷声闷气的样子。她不禁也默默地琢磨,要是媒体知道了她与凌卫风也早就已经订了亲,会不会也如爆炸一般,风靡上海滩?     只是她着实不想一举一动都被人家关注,这样自由自在的才好。爱情,只是两个人的事,掺杂了浮夸和炫耀,就是亵渎。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凌卫风端着一碗解暑冰粥,已经注视了辚萧许久,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实在不多见,便想多看一会儿,再多看一会儿。     直到这冰粥都快化尽了,手被冰的僵直,才轻声叫了一句。     辚萧将报纸递过去,夺过冰粥,大口喝起来,她还真是热的不行啦。     凌卫风大致看了一眼标题快占了半页纸的报道,随意放在桌子上,轻声道:“你想不想要?”     “不要,太贵了!”     “怕我买不起?”     “才不是!你买了我也不会带的,你何时见我穿金戴银的满身首饰了?”     “可是,我就是想买给你!”     “为什么,你这人有毛病吧?”     “我还从送你什么像样的礼物呢!再说,我的女人是全上海最好的,所以也要拥有最好的东西,怎么能让这个文清许给比了下去?”     “你已经送给我这个了呀!我觉得这个比任何珠宝都有意义!”辚萧拿出当日凌卫风答应上门提亲时的那把飞刀,在他面前晃了晃,又珍宝似得揣进怀里,那样子像是得了件稀世之物,生怕谁看见了就会抢走一样。     “这算什么礼物!”     “可这是独一无二的!世间有许多钻石,美玉,但是凌卫风的这把飞刀,仅此一柄,而且,他是属于我司马辚萧的!”     凌卫风听着辚萧把他那一把杀人的飞刀说的好似旷世奇宝,心中陡然一股暖意。仿佛这多年的打拼与厮杀都变得值得了。     “萧儿,我都送你礼物了,你也送我一件礼物好不好?”     “啊?我可什么都没带!”     “没关系的。”凌卫风一把将辚萧拽到自己的腿上,双臂紧紧箍住她小巧的身体,咬着她的耳朵道:“那就把你自己送给我好了!”     辚萧拿飞刀堵了凌卫风的嘴道:“天地为证,飞刀为盟,你这一生都不能负我!”     “天地为证,飞刀为盟,我这一生都不会有负司马辚萧!”           052章 不平之夜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一道闪电劈开浓重的夜色,干巴巴的惊雷接踵而至。浩大的造势过后,雨幕拉帘,一层又一层,仿佛是在织一张巨大的茧,要把整个上海滩都包裹起来。对于刚刚还在灯下厮磨的飞蛾,这滂沱无异于一场厚葬。     三千丈雨丝兵不血刃的征讨着,漫漫黄浦江畔,竟有一种疮痍满目的苍凉。江水滔滔,滚滚而流,似是要卷走一切的繁华与血腥。     这场大雨恰逢辚萧夜深无眠,霹雳一般的雷声在咆哮,她不禁往被子里缩了缩,身体紧紧贴紧墙壁,方才觉得安全了一些。     今日,凌卫风匆匆忙忙派人将她送回将军府,帮中的兄弟也在迅速地集结,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而恰恰他大哥也带着手下的猛虎连出去了。     司马苏房中的灯还亮着,随时待命。他从床畔踱到窗前,又从窗前踱回床畔,一双手一会背在身后,一会又拿到胸前,简直不知该放在那里好。     时钟敲过午夜,他长舒一口气,没有看到大哥的求救信号,也没有听到枪响,大概是没什么问题了吧。     “当当当!”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他放松的神经又立刻绷直,心中咯噔一沉,竟然差点站立不稳。     雨夜中执行任务的,一个是他的亲大哥,一个是他未来妹夫,任谁在这个时候,都无法故作轻松。     司马苏立刻冲到门前,开了门,见是一身单薄睡衣的辚萧,紧张的神色有所缓和道:“小妹,你来做什么?”     “二哥,我,我睡不着,心里不踏实,能不能和你聊聊天?”     “也好,进来吧!”其实他的心中又何尝不忐忑呢!     “二哥,今天是不是有大事发生?”     司马苏点了点头。     “是不是大哥和凌卫风在办?”     司马苏点了点头。     “他们,会不会……”辚萧不敢问下去了。     “不会的,小妹你不要胡思乱想。”司马苏终于开口说话了,嗓音都有些颤抖。     辚萧点了点头,可是心中的忧虑,不少反增。只是盼望着,这雨快点过去,这夜,快点过去。     司马苏接着昏黄的灯光,又看了看手表,这一次据上一次,还不足三分钟,却仿佛过了三个时辰。     时间何时变得这般难熬?     “二哥,你是不是着急了?”     “哪有的事!我就是,就是在想,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睡觉么?”司马苏手心都出了汗,极力的掩饰着焦躁的情绪。     “我不困,二哥,你再陪我说会话吧。”     “好。”     之后便再也没有声音了,一向油嘴滑舌的他,竟然也不知该开启个什么话题。这种时候,谁又有心情聊天呢?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英国运送粮食和军火的船只十点钟就会在青帮管辖的码头上靠岸,按时间推算,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可为什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概是大雨阻了行程吧,司马苏尽力找些合理的理由,说服自己。     “二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一句话竟然问的司马苏有些心惊肉跳。     “应该就快了吧。”     半个时辰后,雨势渐小,房檐瓦砾上滴滴答答的淌着水,只是丝毫没有大队人马归来的兆头。     “二哥,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这一次,他真的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053章 雨夜奔驰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二少爷!二少爷!”依旧浓重的夜色里传来急促而简短的呼喊声。辚萧和司马苏仔细辨认着声音的方向。     “东边!”那正是黄埔江码头的方向。     “好像是大哥身边的副官,张翔!”     声音还是飘渺的,司马苏和辚萧却已经箭步冲了出去。     今夜,将军府的大门就没有关上,张翔浑身泥水,两条壮腿啪嚓,啪嚓的踩着水坑,溅起的水花飞出三米来远,眼睛已经模糊,竟是靠着直觉和隐隐的一点视力,摸回将军府的。     “二少爷,赶快出兵,去救大少爷和凌帮主!”     “出发!”队伍早已经在院中集结完毕,一直站在雨中等候命令,司马苏甚至来不及问清原因,就已经奔袭过去了。     “张翔,到底怎么回事?”辚萧扯过他的衣领,焦急地问。     “有人劫船,发生枪战,大少爷和凌帮主快支撑不住了!”     辚萧根本没顾得张翔后面都说了些什么。不重要了,都不重要,她的大哥,她最爱的人,此刻都处于危险之中,没有什么,能比他们的命更重要。     辚萧牵起司马楚雄的战马,跨上马背,一顿猛抽。马儿久经沙场,似乎也知道情况危急,长嘶一声,撒开马蹄,舍命狂奔。几秒钟的功夫,便超过了司马苏的军队。     “小妹,你回来!不要任性!你快回来!”司马苏在后面一边猛追,一边嘶声力竭的呼喊。无奈行军速度太慢,早就被辚萧甩的老远。     辚萧在马背上,勒紧马缰,弓着身子,从她二哥身边飞过,只听见他二哥呜呜喳喳的叫喊,哪里听得清喊的是什么。她也没心思去听,一心想要奔往码头。     他已经能听见激烈的枪声了。被刚才的雨势和雷声压制住的枪声,犹如上元节密集的鼓点。     “驾!”辚萧甩手又是一鞭,可怜的马儿已经拼尽了全力,却还是跑不出主人心中的速度。     “马儿,快点!再快点!”     “卫风,大哥!你们等我,我来了,我来救你们了!你们,千万不要有事!”     一道闪电,劈在马儿的身前,马儿受了惊,扬起前蹄,在原地打转,再也不可挪动半步,只是不安地嘶鸣。     紧接着一声空雷,震得整个上海滩都颤了一颤。辚萧从马背上摔下来,重重落在石板路上。全身的骨骼似乎都碎成了段儿。     可她不敢有片刻的耽误,从泥水中爬起来,就往码头跑。     雨势渐渐又大了起来,夹着风声,刀子一样在人脸上横割,拍打,似是有一种不把人拍碎誓不罢休的磅礴气势。     辚萧迎着风雨狂奔,摔倒,爬起,在摔倒,再爬起。     一辆汽车驶过,耀眼的车灯和冰凉的雨水让她睁不开双眼,差一点,就成了轮下的冤魂。     “不要命了!大雨天的,出来找死么!”伺机的心情显然不怎么好。辚萧却没有功夫理会。     “停车!是她!”     “二少爷,这种人咱少管,管了尽是麻烦!”福根告诫方子澄。     “我叫你停车!”     福根不明白自家二少爷发哪门子善心,尖锐的刹车声,让人的心纠纵在一起。           054章 大哥落败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子澄解开安全带,慌慌忙忙的奔向雨中,福根本想在身后给自家二少爷撑把伞,却发现雨中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辚萧!辚萧!等等我,你要去哪里呀?”     方子澄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二十几米,总算拦住了发了疯一样的辚萧。     “你走开!别拦我的路!”辚萧猛地推倒挡在她身前的人,连是谁都没有看清楚。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挡在她前面的就算是魔鬼,都不会让她后退半分。     方子澄从泥水中挣扎起来,重新追上去,死死抱住她喊道:“辚萧!我是方子澄!你看看我,我是方子澄!你怎么了?”     辚萧擦了一把模糊的眼睛,面前的人尽管满身是泥,但仍掩饰不了谦谦君子的风姿。只是眉宇间有几分焦急。     “凌卫风!凌卫风他有危险!我要去救他!”     “去哪里?坐我的车!”     “坐车?”辚萧呆立在雨中,脑子乱哄哄的,似乎连坐车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了。     方子澄拉起快要傻掉的辚萧,往车里拽。     “你要去哪里?坐车总比跑得快!”     “码头,快去码头!我大哥和凌卫风在那里!”     “福根,去码头!”     “二少爷,这种江湖恩怨,咱们……”     “叫你去码头,你没听见么?”方子澄少有的露出怒色,冰凉的雨水都凉不过他的眼神。不是凌卫风那种严酷的冷,竟是一种无情的冰。     福根不敢再说话,踩着油门,掉头转向码头。     汽车在雨夜里孤独的奔驰着,雨刷来回摇摆,迷迷蒙蒙的夜色更加浓密而沉重了。     汽车里的气氛压抑又死寂,辚萧粗重又急促的呼吸声是唯一能听见的声音。她僵直着     身子,不住的颤抖,双手死死拧着坐垫,雨水顺着刘海往下滴成水柱。及腰的长发纠结在一起,犹如浓密的,刚刚出水的水草。     方子澄让福根脱下外衣,披在辚萧的身上,辚萧猛然坐起,头顶撞在了汽车棚顶,眼中的恐惧漫无边际,犹如掉进了深深的地狱。     “别怕,是我,是我!你放松一点!”方子澄下意识的要摸她的脸,手臂在半空中停了好久,最终还是搭上了她的肩,为她捋了捋又脏又乱的长发。     辚萧重新坐下之后,就不再发出一声言语,直勾勾的望着窗外,窗外的电闪越发令人心惊肉跳,仿佛每一道,都劈在他们眼前。     匆匆的一队人马,犹如被猎豹追赶的羊群,溃不成军。训练有素的队伍散乱成一锅稀粥,没有秩序,不听号令,只顾着四散而逃。     好在有一只小分队,紧紧护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精壮汉子。     “停车!快停车!我大哥!那是我大哥!”     福根犹如听了命令,“咔”的一声,汽车稳稳停在司马苏面前。     辚萧踉踉跄跄的下了车,一脚没踩稳,狠狠地跪在了坚硬的板油路上,顾不得膝盖的疼痛,连爬带跑的奔过去。     “大哥,大哥!”     “小妹,你怎么在这?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司马扶本来捂着伤口的手臂,撩开辚萧缚住面容的长发,心疼得要命。     “大哥,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没事,皮外伤!”     “凌卫风呢?他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辚萧站起来,在人群中努力搜寻。     “凌卫风!凌卫风你在哪里?你快出来,你不要吓我!”     “小妹,小妹!你冷静点!火力太猛了,凌卫风让我们先撤,他还在断后!”     辚萧惊恐的看着司马苏,雨水灌进她的嘴中,又苦又咸。           055章 冲回码头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你说什么?大哥你说什么?你们竟然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辚萧摇晃着司马苏的肩膀,完全忘记了他胳膊上还负着伤。     “不是的,小妹,你听我说,还有青帮的兄弟们和两个小分队!”     “你说的是那两个?”辚萧指着不远处落荒逃回来的溃散人员道。     尉迟苏顺着辚萧所知的方向望过去,心中怒火中烧。     “谁让你们回来的?没我的命令,擅自回返者,军法处置!”     “大少,都逃了,所有人都逃了,我们不回来也是送死!敌人起码有一个营的编制。”     “凌卫风呢?你们看见凌卫风了么?他逃出来了么?”     “大小姐,雨这么大,谁顾得了谁呀!”     “大哥!你们太过分了!这就是你手下的尖兵!”辚萧眼中要喷出火来,愤怒燃烧着心肺,夺过残兵身上的枪支,当场就要毙了这群缩头乌龟。     “小妹,你听大哥说……”     “我不听!”辚萧一脚将身旁的逃兵踹翻在地,又下了他的手枪,沿着码头的方向,一路狂奔。     “大哥!大哥!”司马苏此时也带着队伍赶了上来。同样满身的泥水,焦急的眼神。     “大哥,你看见小妹了么?”     “看见了,没拦住!”     “所有人,跟我来,追!大家听着,不管是谁,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大小姐给我拦下来!打晕也行,恕你们无罪!”     司马苏一边跑,一边下达命令,大口的雨水灌进来,堵得他口齿不清,但他还是拼着力气嘶喊着,这句话,要比他自己的命重要!     “所有人,跟我杀回去,不许退!死也要给我死在冲锋的路上!”司马扶撕开衬衣,死死缠住伤口,从身边一个伤势严重的士兵身上夺过一把枪,跟随者司马苏的队伍,重新冲回了码头。     “二少爷,我们走吧!司马家出动了这么多人,一定没事的。”福根望着自家二少爷在雨中出神,现在再去撑伞,也没什么用了,全身湿的透透的,二少爷穿的单薄,这都要结婚了,要是在这个时候生了病,可是要耽误好多事的。     “福根,我们也去码头!”说完,方子澄已经上了车,并且坐在了驾驶的位置上。     “二少爷,您下来,我来开车。”     “你快上来,别耽搁时间!”     “可哪有主子开车,下人坐车的道理嘛!”福根啰啰嗦嗦还是不肯上车。     方子澄“啪”的一声关了车门。一脚油门踩到底,消失在雨夜里。     福根在后面边追边喊:“二少爷,你等等我!我们没有枪啊!我们去了也帮不上忙啊!”     这一切,方子澄都听不见了。     密集的枪声伴着暴风雨,源源不断的传进他的耳朵。他恨不得把汽车当成飞机开起来。     不是不知道,前路是危险的;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一介书生,去了恐怕连自身都难保。似乎不去的理由有千条万条,每一条都合乎情理,而每一条冒险的理由又都那么苍白无力。可是在看到辚萧拿着枪支冲向雨中的那一刻,他的心便也跟着冲出去了。           056章 生死之吻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辚萧赶到码头的时候,黑黢黢的一片,根本分不清敌友。只能看见枪膛里喷出的火舌照的人脸通红,在浩大的雨幕中,诡异而模糊。     “凌卫风!”辚萧用尽全身力气,在雨中大喊大叫。可是即便再尖利的声音也会被大雨和枪声埋葬,除了依旧激烈的交火声,完全没有人回应。     “凌卫风,滚出来!”     “凌卫风!凌卫风!凌卫风……”     一声又一声的呼喊,越来越凄厉,仿佛含冤而亡的恶鬼重返人间,咆哮着叫着仇人的名字。     辚萧的咆哮越来越弱了,自始至终没有人答应一声,她就快绝望到底。     凌卫风,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司马辚萧绝不独活!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方法了。     她不能继续这样躲在这里喊,她必须站到显眼处去,让凌卫风看见她。尽管辚萧心里清楚,这样做无异于送死,是最愚蠢的办法,可是也是唯一的办法。     穿越枪林弹雨,她终于来到了自己侦查好了的目的地。一座仓库的屋檐下,那里恰好亮着一盏昏黄的烛灯,光线是暗了一点,但足以照清她的脸。     辚萧就那么孑然立于灯下,全身都暴露在敌人的射程范围内,胡乱的向前扫射,来阻断对方的火力。她要趁这一梭子子弹打完之前,让凌卫风看到她!     当然,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不,他一定还活着,那个人说好了要爱她一辈子的,少一天,少一个小时,少一秒种都不算一辈子!     那个人曾许诺,一定会比她活得长久,她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他敢先她而去,就算到了阴曹地府,都不会放过他的!     “凌卫风!我在这里!你在哪,快给我滚出来!”辚萧一边打着子弹,一边嚎叫,几乎已经不是人声。     方子澄将车停在隐蔽处,就看到辚萧在用不要命的方式寻找凌卫风,也拼了命的往灯下冲,又一次次的被强大的火力阻了回来。     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竟还有这样的勇气。     辚萧的疯狂之举,并没有引起凌卫风的注意,反倒是暴露了自己,大概有几十把枪朝她招呼过来,火力猛的让她无法支持。     可是,在枪膛中的子弹全部打完之前,她还不想倒下去,也不想藏起来。     “凌卫风,我就要死了,你真的没看见么?还是……啊!”     有人将她从背后扑倒,那样熟悉的气息,那样宽大的手掌,那样厚重的踏实感,还有那样那样没心没肺的笑容。     “你是傻子么?站在这里给人当靶子!”     “你闭嘴!要不是担心你!唔……”     凌卫风死死吻住她。     辚萧推开他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干这个!”     “我怕万一我真的出了什么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许胡说!我大哥和二哥他们马上就到!”     “他怎么又回来了?好不容易护他逃出去的!”     前面机枪还在扫射,子弹擦着他们的头顶“嗖嗖”的飞过去,后面的援兵却迟迟没有到来。     “怕了么?”     “不怕!”辚萧被他压在身下,呼吸一起一伏,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坚定。     “不怕就再多吻一会儿。”           057章 生死之吻(2)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这个吻,冰冷绵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漫漫人生只有这唯一一次的缠绵。未尽的话语被卷在唇齿之间,微冷的舌滑入口中,夹杂着冰凉的雨水。挑拨起来的竟是火一般的热情。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都停止了。枪声,雨声,雷声,也都已不存在。     天地茫茫,只有两个人,忘我相拥。让幸福永驻,让温暖到来,让一切尽付尘埃。     辚萧不再挣扎,仿佛被抽离了全身力气。他的吻是霸道的,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让人深陷其中,一陷就是一生。     方子澄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切收在眼底,竟是再也没有勇气冲过去了。     他身上的力气仿佛也被抽走了,颓然的坐在掩体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似乎有一点咸。     他竟忘了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了。其实,他本就不该来的。听着子弹刷刷扫过,他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了恐惧,一种对于死亡的恐惧。     死亡,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近在咫尺过。     不远处的那对璧人,还在忘情的拥吻着,无视世间的一切。昏黄的灯光说不出的暧昧,     方子澄甚至能看清他们彼此的表情,其实是看不清楚的,不过是他自己胡思乱想罢了。     那个吻,似乎持续了很久,久到方子澄觉得这一夜都快过去了,这一生都快过去了。     司马扶和司马苏的队伍,终于赶了过来,正尽力把敌方的枪声压过去。似乎,他们已     经占了上风。     辚萧从凌卫风炽热的吻中,清醒过来,喘着粗气道:“我们的得救了,我大哥,二哥来支援了!”     凌卫风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头,宠溺的盯住她的脸,这张脸狼狈、苍白、还遍布着他的吻痕,那是他留给她的印记,一生都无法磨灭的印记。     “我们走吧!”辚萧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却没有来得及想清楚怪在哪里。或许,是太热烈了,像燃烧的火焰一般,像天上的太阳一般,像急于表达爱意的雄兽一般。     “嗯。”凌卫风答应着,却久久未动,他要再多看一会儿,要把这张脸牢牢记在心里,刻在脑海里,凿进记忆里。生生世世都认得出,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也不会被抹去。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他没有把握。他真的保证不了,自己能全身而退。但是如果不去做,青帮和司马家恐怕都会授人以柄。     “萧儿,记住,除了我谁都不能爱,谁都不能嫁!我会吃醋的,无论我在哪里!”     “你要干什么?你不许去!”辚萧死死拽住凌卫风的手臂,关节隐隐泛白。     “萧儿,听话,松手!你这样,我没办法护着你!”     “我不要你护着,我要你和我一起走,去找我大哥!”     “好,你松手,我们一起走!”     “不,你给我一把枪,我们就这样一起走!”     辚萧害怕,她这一松手,这辈子就再也抓不到他了。     凌卫风看着辚萧,有着无尽的满足和留恋,笑着说:“萧儿,爱上你,真的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     凌卫风的手,一点点从辚萧的桎梏中抽离,就像灵魂一点点离开**,辚萧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058章 忍痛托付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凌卫风将辚萧护在身下,用身体去抵挡飞过来的子弹,那是他唯一想要保护的东西。     这种时候,辚萧亦不敢挣扎,手中的枪不断喷射着子弹,凌卫风用性命护她,她便与他携手并肩,无论他做什么,去哪里,她都会,生死追随。     “方子澄,把她带回去!不许有非分之想!”     这是在乞求,也是在警告!     他早就看到了方子澄所在的位置,也看见了那个傻书生,不顾安危,拼了命的往辚萧身边冲,所以,凌卫风当着他的面吻了辚萧,他要告诉这个不知死活的书生,辚萧是他的,谁都不可以夺走。乖乖的娶走他的市长千金,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方子澄接过被凌卫风扔过来的辚萧,死死的拖住她,任她如何叫喊,撕扯,哭天喊地。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放手的,辚萧凄惨的叫喊,拼命的挣扎,痛苦的眼神,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     也许放手是好的,放他们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可是凌卫风回身望过来的最后一眼,彻底打消了方子澄这个愚蠢的念头。     他读懂了凌卫风眼中的全部内容。那是一个痴心的男人能够给与她心爱的女人的全部的不舍与爱念。     他在告诉他,宁可让她恨,也要让她活。     她真的会恨他的吧?方子澄想。     恨他也好,起码好过两两相忘,不着痕迹。     “方子澄,你别拦着我!你知道他要干嘛么?他要去送死!你放开我,我不能看着他死!”     “可是,我也不会看着你死的!”     “我不会死,你放开我,我就不会死!”     “辚萧,听话,去找你的哥哥们!”方子澄拖着辚萧往后撤。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如果凌卫风真的死了,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方子澄,我求求你了,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好不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当牛做马都答应你!“     “我要你当牛做马干什么?你要知道,凌卫风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如果他死了,我会活得好么?”     “我不管,他把你交给我了,我就不会再放手!”     辚萧挣扎无效,一口咬在方子澄的手臂上,腥热的鲜血混合着眼泪,那种味道,苦不堪言。     尽管方子澄手臂吃痛,仍未有丝毫放松。     放手就是成全,成全他们的同生共死。可是,他并不愿意成全。     咬吧,如果她觉得这样会好受一点,那就尽情的咬吧!就算她将整条手臂咬断,就算她将他的血吸干,他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辚萧终于不再动了,整个人松软的像没长筋骨,只有冰凉的东西,掉在方子澄手臂的伤口上,撒盐一般的灼痛,那种疼会顺着血管一直蔓延,流走,渗透进他的每一个毛孔,甚至每一根发丝。     是泪,还是雨?是感激,还是憎恨?     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吧!     而辚萧此刻,真的没有心情去恨。凌卫风的身影已经淹没在雨中了,枪声还是一如既往的猛烈!     不,是更加猛烈。     像一只笼中的野兽,终于接受了被困的事实,除了接受命运的安排,辚萧连祈祷的气力都没有了。           059章 带她回家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辚萧已经晕了,单薄的睡衣紧紧贴在身上,像一条软绵绵的蛇,任人宰割。     她的头靠在方子澄的胸膛,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了。只有两片苍白的唇瓣还在蠕动着,口口声声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     “凌卫风,凌卫风……”每一遍都像是一把钢刀,插在他的心脏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怎么就密密麻麻的布满伤口了。     方子澄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生怕稍稍用力,她就会在他怀中碎掉。她的样子,实在是太脆弱了。     方子澄终于将奄奄一息的辚萧带到了司马苏面前,连喘气都觉得顺畅了许多。     “方二少爷,你先带她走!”     “你们不撤么?我怕我……”     “方二少爷,拜托你了!我们得把凌卫风救下来,否则,小妹的下半辈子怎么活!”     方子澄坚定的点了点头道:“好,你们,一定把他救下来!”     随后,重新抱起辚萧,冲入车中,扬长而去。     雨声远了,枪声远了,可那个人的名字却始终没有远,它就在辚萧的口中一遍遍重复着。     看着昏迷中的辚萧由于过度害怕而扭曲的表情,方子澄突然有了一种心疼的感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对任何人都没有过的。     方子澄一只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腾出来,紧紧地握上了辚萧在空气中乱抓乱摆的手,轻声答应着:“我在这,萧儿,别怕,我就在这里呢!”     他听见凌卫风是这样叫她萧儿的,没想到自己叫起来,也这样顺遂,好像自己在心中已经这样叫了她无数回一样。     这个办法果然是好用的,辚萧将方子澄的手贴在她的心脏处,面色缓和了许多,也不再乱动了。仿佛婴儿得到了母亲的安慰,静静的进入了睡眠。他感受着她的心跳,竟然在这样诡秘的夜色里笑了。     那样的灵动的眉眼,英气的轮廓,就算是苍白如纸,也是充满生机的。     其实她很漂亮的,只是自己不曾仔细看过罢了。     方子澄找不到将军府,只能将车开回了方公馆。福根早就跑回去了,和家里人把情况大致说了一说,前言不搭后语的,也没怎么说明白。这下子更让人着急了,方荣里正调动自己在警察局的关系,张罗着前往码头。     这才刚刚出了院子,就看见方子澄开着汽车,连速度都未减,便拐进了院子,由于雨水太大,车轮打滑,差点撞在墙上。     “子澄,你可算回来了,吓死妈了!”最先跑上来的是他的母亲翠玉,之后一大家子人全冲过来了,七嘴八舌的问他怎么回事。     方子澄哪里还顾得了其它,抱着辚萧冲进了别墅,一边跑一边喊:“叫下人准备热水!家里还有治风寒的药么?叫子灵拿件女人的衣服来!”     “快,快听二少爷的吩咐!别忘了给二少爷找件干净衣服!”翠玉大声支使着。     谁也没看清方子澄怀里的姑娘是谁,只当是文清许。上上下下的忙活着,生怕有个三长两短,担待不起。           060章 悉心照料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子澄把辚萧放在自己的床上,他这个人一向洁癖很重,这张床,平时家里人连坐一下都不敢的。就这么让全身湿漉漉,脏兮兮的辚萧躺上去了,似乎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方子灵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裙跑进来,看见床上不知是死是活的辚萧,稍稍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比划着,让她二哥出去,她要给床上的人换衣服。     子灵从小就不会说话,但人是极为聪明伶俐的,耳朵也比一般人灵光,更难得的是明白事理,很多事情,她比健全人看的还要清楚。在这个家里,方子澄也是同这个妹妹关系最为亲近。     这个家里的人,都太冷漠了。每天为了宠爱或是利益争来争去,唯有这个妹妹是干净的,善良的,在这一片能沤死人的淤泥里,还兀自清白着。     方子灵把方子澄连推带拉的弄出了屋子,插了门。拿起干净的毛巾,小心的擦拭着辚萧身上的污秽,极尽轻巧,这可是他二哥的心肝宝贝呢!     这个女孩应该就文清许吧?早就听二哥说她漂亮的如同天仙一般,今日见着了,她二哥还真是没吹牛,只是这个女孩子的气质,似乎和二哥口中描述的不大一样呢!     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二哥这个人看人一向不准,更别提看姑娘了。又是外冷内热的性子,看上去薄凉的不近人情,那也只是因为一个人在国外孤独惯了,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其实骨子里还是很暖心的。像一块玉一样,要慢慢地品玩,才感受的到那份温厚。     不管怎么说,子灵对这个二嫂还是十分满意的。就是看上去年龄小了些,稚气未脱的小模样,似乎比她还要小上几岁呢!     没想到啊没想到,眼光一向比天还高的二哥,竟然也会喜欢上这样英气挺挺的女孩,她还一直以为,自己的二嫂必定是个温柔可人的淑女,举手投足都带着文雅和细腻,一颦一笑都彰显闺秀风范呢!     不过子灵可不喜欢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觉出死气沉沉的人,处处做的周到,可就是没有人情味儿。     这个家里,最缺的就是人情味儿了。     不过这个二嫂与她的想象的恰好相反,给人一种古灵精怪的感觉,仿佛给整个屋子都带来了一股生机。     “凌卫风,不要走!”辚萧一把攥住子灵的皓腕,捏的她当场叫了出来。     “怎么了?”方子澄始终站在门外,连湿衣服都没换下来,听见里面的叫声,想也没想就冲了进来。     幸好子灵反应脑子转的快,立刻用被子将衣衫不整的辚萧盖好。     方子澄也立刻背过了身子,结结巴巴的问:“子灵,出什么事了?要不要,帮忙?”     子灵心中暗自发笑,二哥对二嫂还真是上心呢!一向以冷静著称的方二少爷,竟然听见一声叫唤,就莽莽撞撞的冲进来了,急切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也不想想,他一个大男人,能帮上什么忙,不添乱就很好了。     子灵比划着告诉方子澄:“没事,她可能是惊吓过度,弄疼我的手腕了,是我在叫,不是她!”     方子澄略微放了心,但见自己妹妹的手腕上,好几道红印,他便知道,辚萧一定又把身边的人当成凌卫风了。     方子灵从他二哥的眼神里似乎捕捉到了一种淡淡的失望,心下狐疑,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人家两口子之间的事,她一个小姑子,又不清楚原委,还是装糊涂的好。     “你出去吧,我会照顾好她的,别担心!”方子灵用手语告诉方子澄。     方子澄只得默默的关了门,但仍在门口候着,万一走开了,她又真的叫他怎么办?     “二少爷,换件衣服吧!小心着了凉,过两日还有订婚宴呢,生了病可是很遭罪的。”     说话的是家里的主事管家吴妈,也是他娘当年的陪嫁丫头。仗着资历老成,又有主子护着,在家里耀武扬威惯了,除了姓方的,谁都不放在眼里。方子澄是很讨厌这个吴妈的,只是碍于母亲的面子,对于她那些克扣下人工钱,狗眼看人低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再说,这个家里,这样的事数不胜数,即便想管,也是管不过来的。     “放这吧,我就在这换。”     “二少爷,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大方便吧。”     “你现在连我的话也敢不遵从了么?”     “不敢。我这就去帮二少爷守着楼梯口。”     吴妈也是知进退,懂脸色的人,能在这个家里混出点儿模样来的人,都不是吃干饭的。     方子澄换过衣服后,又把吴妈叫过来,特意吩咐道:“把这身衣服拿去洗了,一定要洗的仔细点,莫要弄坏了。”     吴妈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泛起了寻思,这衣服都脏成这样了,以二少爷的脾气,早该扔的远远地的,怎么就突然叫她拿去洗呢?她又哪里知道,这件白衬衫,是辚萧买给他家二少爷的。     方子灵已经为辚萧换好了衣服,现在正给她洗头。这可是个麻烦事,一来这人还昏迷着,二来床上的人还不是老老实实地昏迷着,手脚始终在挣扎,口中念念有词。     子灵听得出,那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自己的二嫂,口口声声的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也不知她二哥知不知晓,难道她移情别恋了?把她二哥抛弃了?亏他二哥还这么在乎她,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听着听着,子灵不禁有点生气,手上的动作也不那么小心轻柔了,好不容易遇到个既让二哥满意,又让自己喜欢的嫂子,怎么还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了呢。     “还挣扎,再挣扎我就把这一盆水泼到你的脸上!”子灵将毛巾摔在水盆里,冷眼站在一旁,看着床上的女孩将被褥踢成一团。     “凌卫风,凌卫风……”     真不知道这个凌卫风是何方神圣,连她二哥的女人都敢抢,居然还抢走了,简直不可思议。     子灵本想出去不管这个女人了,但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样子,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吧,这个女孩不像是个朝三暮四的人。就凭她这一个多时辰以来,口中的名字就没换过,也可以看出,她是真的爱着那个凌卫风的。”     “可怜二哥没这个福气,这么好的女孩子都错过了。一定是他太笨,太木讷了,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子灵心中突然就不生气了。眼前这个女孩子,还是挺美好的,谁规定她二哥喜欢的人也一定要喜欢她二哥呢?爱情又不是礼尚往来,你给我多少,我就还你几分。     “咣当!”辚萧一个抬手,装满水的盆子被掀了个底朝天。污水洒了子灵一身。     “怎么啦?”方子澄又在第一时间冲进来,眼中的担忧之色始终未减。     “二哥,换一盆水吧。她实在是太不老实了,你来帮我按住她吧,我一个人实在吃不消。”     子灵比划着,方子澄点了点头。     子灵看得出,二哥心中是极为牵挂这个女孩子的,可是有没有像恋人那样亲密,刻意保持着距离,似乎在将这份牵挂极力隐藏着,隐忍着。对于这个二嫂口中呼喊的名字,也没表示出任何气愤,倒像是听惯了一样。看来她二哥是真的爱上这个女孩了吧,否则怎么会这般纵容?     “二哥,她的脸怎么突然变得这样红?”子灵搥了搥方子澄的胳膊。     方子澄立刻皱紧了眉头,捂着胳膊,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     子灵褪开他的衬衫,发现深深地两排牙印,都快洞穿了。     “谁干的?怎么下嘴这么狠?”     方子澄朝床上的辚萧努了努嘴,眼睛里竟然还是满满的笑意。     “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子灵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方子澄看出了子灵脸上的不悦,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     “都被咬成这样了,你还帮着她说话,二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原则了?”     “她不是故意的,她也是为了救自己的心上人。你没看见她当时那个勇敢又坚决的样子。”     “她的心上人不是你么?”子灵终于趁这个机会,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方子澄笑着道:“你没听见她口口声声中喊得都是凌卫风么?”     “那你为什么还要娶她?还要给她买最大的钻戒,还要举办订婚宴?”子灵一脸的不开心,把一堆问题一股脑的抛给了方子澄,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明白,她可不能让自己的二哥戴这顶天大的绿帽子。     “娶她?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她?”方子澄同样一脸困惑。     “她不是文清许么?”     “什么呀,才不是呢!他是司马楚雄的女儿,司马辚萧!就是将上门提亲的爹扫地出门的那个!”     听到方子澄这么说自己的亲爸,子灵“扑哧”一笑。这样的二哥还真是少见呢!平日里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见谁都彬彬有礼的,从来不讲一句笑话,今日这一个晚上,就见他笑过两回了,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061章 爱无标准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子澄摸了摸辚萧的额头,烫的如同炉火一般,小脸也通红通红的。嘴里的胡话越说越多,却越来越说不清楚。     “她发烧了,家里还有没有治感冒的西药?”     “我去找找。”子灵说完便跑出去了。     回来时,正看见方子澄在为辚萧盖被子,一遍遍的盖好,又一遍遍的被踢开,可自家二哥还是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这个看上去很是笨拙的动作。     这个二哥从小就被人伺候着,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还真是难为他了。     这个女孩子,似乎有着什么不可抗拒的魔力呢!吸引着每一个靠近过她的人。就连自己也不例外,尽管子灵还从未和她说过一句话,但好像已经认识很久了一样。     “如果二嫂真的是她就好了。”子灵默默地想。她看得出来,二哥心中一定有她的位置的,而且是十分重要的位置。怕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发现也晚了,人家心中已经有了别人了。那个凌卫风,是沾满了她心中的每一个缝隙吧。看这样子,她二哥恐怕是钻都钻不进去了。     子灵端着热水,拿着药,走到床边,示意方子澄将辚萧扶坐起来,好给她吃药。     方子澄照做了,可辚萧却死活不张口,即便是趁着她说话的机会,把药塞进去,也会被吐出来。     “这可是上好的西药,就被她这么一片又一片的糟蹋啦?”子灵无奈的看着方子澄,希望他这个智慧与相貌并存的二哥想出点办法来。     “子灵,去把门关好,谁都不许进来!”     子灵照做。     “你也出去,在门口守着,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能让人进来。”     方子灵摇着头,双手使劲的比划着:“不行!这样绝对不行!她还是个病人,你就算再怎么喜欢她,也不能趁人之危啊!”     “想什么呢!你二哥是那么不堪的人么?我就是想用嘴给她喂药。否则,照这么烧下去,她肯定会没命的!”     “要是让人看见怎么办?大家会说闲话的,万一传到了文清许的耳朵……”     “所以才让你守在门口嘛!你这孩子,平时的机灵劲都哪儿去了。”     子灵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床上的人烧的快人事不省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辚萧,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的。”不管她听不听得见,反正他是向她作出说明了的,总觉得这样做,她便不会怪他。     方子澄用身体压住辚萧扑腾的双腿,一只手按住乱挥的两只胳膊,另一只手掰开她的嘴,将药片放在自己的舌尖,一点点送入辚萧的喉咙。     总算是成功了。方子澄正要全舌而退,反被辚萧吻住。小巧的柔软勾住他的舌,竟是在索取。     方子澄进退不得,只觉得自己好似也发起了高烧,烧的五脏六腑都化作烈火干柴。     这感觉让他沉醉,让他沦陷,让他失去理智,大脑一片空白。     他竟然不听使唤的由被动变为主动,越深越贪恋。     子灵在门外听见里面有浅浅的呻吟,真怕她二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擦出点什么火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千万别一失足成千古恨就好。     她是极想冲进去的,可又怕里面其实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岂不是卷了他二哥的脸面?     “卫风,你别走!”辚萧叽里咕噜的说了好些话,都被方子澄自动忽略,唯有“卫风”这两个字,醍醐灌顶般砸下来,让他瞬间惊醒,理智也被逐渐拉回来。     他这是在干什么?就这么禁不住诱惑么?这个样子把即将娶进门清许至于何地?又把完全不清醒的辚萧当成了什么?     他不是凌卫风,他怎么能窃取她的爱?     方子澄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仿佛是在告诫,又像是在悔恨。     子灵听见响声,以为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赶紧开门进来。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辚萧还是躺在床上,口中嚼着她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的名字,她二哥倒是有些神色飘忽,面色红润的不太正常。     任是傻子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二哥,你出去吧,我来照顾她。”子灵是冰雪聪明的,非但不揭穿,还要给她二哥一个台阶下。     “好。”方子澄头也未回的往出走,走到门口,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好好照顾她,有事叫我。”     子灵点头,心中明镜。移情别恋的不是躺在床上的辚萧,恐怕是他这个一向以君子自居的二哥。     他不会对不起文清许的,所以只会选择逃避辚萧。可这心中的煎熬,谁又能替他捱呢?自己这个傻哥哥呀,连自己真正喜欢谁都弄不清楚,他这个做妹妹的,是不是该帮帮他呢?     这一夜,方子澄盖了条毛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辗转反侧。每次刚刚入睡,便会被惊心动魄的梦境吓醒,耳边的枪声“突突突”的打了一夜,从来就没停过。     方公馆离码头少说十几里,按理说,他应该是听不见的,那便是做梦了。     他还看见了凌卫风血肉模糊的脸,瞪着双冰寒的眼睛,拿枪指着他的头,一遍遍的问:“为什抢走我的萧儿?为什么抢走我的萧儿?”     方子澄连连后退道:“我没有,我没有!是你把她交给我的!”     退着退着,身后变成了万丈悬崖,深不见底。碎落的石块掉下去,久久听不到落地的声音。     “说谎的人,都会掉进深渊里!你欺骗不了自己!”凌卫风冷笑着,看着他在悬崖边缘岌岌可危!     他看见脚下正变得漂浮不定,然后,便如风筝一样坠落了下去。     “我没有骗你,我没有!”方子澄大叫着坐起来,额头都是冷汗,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旁边站着子灵,脸色铁青,显然是被他吓到了。     “二哥,你,你梦见什么了?”稍有缓和后,子灵比划着问。     “没事,做了个噩梦。”方子澄的语气疲惫极了,大大的黑眼圈,就像好几夜没睡过觉了一样。     “她怎么样了?”方子澄突然想辚萧来。     “她很好,吃过药,烧也退了!我又给她点了有助于睡眠的熏香,现在正睡着呢。”     方子澄一颗心落了地,总算是踏实了许多。对子灵道:“你也累了大半夜了,快回去睡一会吧!”     “我还不困,困劲都被辚萧折腾过去了。”     “是么?正好二哥也睡不着,你陪二哥说会话吧。”     方子灵点了点头问:“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找个话题吧,二哥讲给你听。”     方子澄让子灵坐在他身边,兄妹俩披着一条毛毯,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好温馨啊,还记得小时候么?我们兄妹三人就是这样躺在一个被窝里的。”方子澄突然有些伤感,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是被什么改变了呢?     慈祥的父亲,温柔的母亲,省下零花钱为他和子灵买糖果的大哥,那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现在却漠然的跟路人似的。要小心翼翼的说话,还要提防着对方下绊子,还真是辛苦啊。     方子澄很多时候都会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回从前,就算日子清苦一些,他也是愿意的。如今这个家里,除了钱,什么都不剩了。而他自己,也只剩下这个小妹了。     子灵将头靠在二哥的肩头,好久不曾这样了。二哥离家七年,一年回来一次,在家呆三天。如今一家人团聚,本应该是欢天喜地的事,哪知大哥一天却阴阳怪气的,每天追问家里的各种人,二哥都去了哪里,干了什么,跟防贼一样。子灵明白,大哥是怕又聪明,又能干的二哥抢了他在方家的地位。     二哥心中自然也是清楚的,所以当父亲决定让二哥进入方氏董事会的时候,二哥一口便拒绝了。每天溜溜街,逗逗鸟,装出一副无所事事的闲散样子,其实,不过是不想和大哥针锋对麦芒而已,此外,二哥对于方家的生意,也真的是不太上心的。他心中自有他的一番天地,尽管,他对谁都没有说起过。     都是一副爹妈的亲兄弟,何必呢?金钱,真的连血浓于水的亲情都能腐蚀掉么?是不是所有被困在这个家里的人都逃脱不了被染黑的命运?就连刚嫁进来两年的大嫂,也变得越发不可理喻了。     子灵拿起方子澄的手,在他的手心写道:“二哥,给我讲一讲辚萧的事吧!”     方子澄一愣,没有想到子灵会想出这么一个话题,便轻声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和她,不是很熟。”     “是么?”子灵不相信的摇了摇头,撅起了小嘴,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那,好吧!不过,很无聊的!”     “那我也要听!二哥,我特别喜欢她,你呢?”     “我?我喜欢清许,你未来的二嫂!”     “我二嫂有她漂亮么?”     “这个,各有千秋,不好说!不过,你二嫂符合我心中的标准。”     “标准也是可以改变的嘛!”     “标准就是标准,如果能轻易改变,那还叫什么标准?就像一个公司的规章制度一样,无规矩不成方圆……”     “二哥,你跑题啦!”     “对哦!”方子澄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二哥,你笑啦!好好看,你不经常笑的,今天一晚上笑了好几次,为什么?”     “有么?”     “当然有了,你可真是迟钝,连自己的真实感觉都搞不清楚。”     “感觉不靠谱,要用标准来衡量!”     “可是有一样东西是没有标准的!”     “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我不信!”     “有!”子灵一脸肯定。     “什么?”     “爱情!”           062章 雨过天晴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这场大雨,整整下了一夜,下的整个上海如同氤氲着的一滴泪。     没有人知道昨夜发生过什么,所有的不平静,都被大雨冲刷的了无痕迹。     兄妹俩说了小半宿的话儿,客厅里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清脆的那一个是子灵,低沉那一个是子澄,不知不觉竟然说到天亮了。     来来回回说的都是辚萧。从相遇到昨夜,原来他都是记得一清二楚,原来他们之间发生过这么多事,而且这些事一点都不无聊,反倒是他一成不变的生活里最有趣的部分。     子灵听着这些故事,有时会笑的捧腹,有时会感动的想哭,有时又会怪她二哥不争气。明明是他先遇见她的,竟被一个凌卫风后来居上了。     本来还想劝他二哥争取一下,可是听了方子澄对与昨晚生死关头的讲述,她便放弃了这个想法。这样烈性的女孩子,放眼整个上海滩,也就只有那个顶天立地的凌卫风配得上,她二哥根本没机会。再说那样坚贞的爱,又有什么能够动摇呢?生死都不能,何况一个方子澄。     “子灵,你去厨房端些白粥来,我去看看她。”     “好。”他这个傻二哥,竟然已经这般放不下了么?     方子澄走进自己的房间,看辚萧还在床上熟睡,便坐在了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有一点烧,等她醒来,还是要继续吃药的。     提到吃药,方子澄脑子就会不受控制的想起昨夜的那个吻,真的是,很甜呢!     现在,他也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凌卫风会在那样的雨夜里吻得那么忘情了,这是一剂惑人心智的蛊药。     方子澄轻轻地将附在辚萧脸上的长发拨向一边,这张瓷娃娃一样的脸,终于有了一些红润之色,竟然想起了一个词:爱不释手。     这样乱用成语不是辚萧的专长么,现在,自己竟也学会了。这小丫头,到底改变了他多少,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二哥!”子灵见门没有插,轻轻一推便进了来。     方子澄抚在辚萧脸上的手,像是触了电一样迅速缩了回来,但还是被子灵瞧的。一清二楚。     “二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哦,没什么,我就是摸摸她还烧不烧。”方子澄用他一贯不温不火的语气,故作心不在焉的解释着。     哎,摸她是不是发烧,用得着摸脸么?     “你来照顾她,我出去走走。”方子澄迅速的逃离了。从小便是如此,遇到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总会找借口逃开,就好像人躲得远远的,那些问题就不存在了似得。     方子澄出了别墅,太阳刚刚升上来,照耀着有些凄凉的院子。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大概是因那满地的落花和败叶吧,这还不到七月,只因这一场风摧雨打,便香消玉殒了,还真是红颜自古多薄命啊。     看来,开得早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开的再美,也躲不过这一场腥风恶雨,就如人一样,会被生活中的苦难打倒,摧折。     “小翠,你看,彩虹哦!”     “是啊,好漂亮!”     打扫院子的两个丫头兴奋地叫了起来,方子澄望过去,多好的年纪啊,看见彩虹都会高兴的跟长了工钱似的,辚萧也是这个样子呢!     “二少爷,二少爷!您在这啊,让我一顿好找!“     “福根,有什么事么?这么急!”     “司马家来人了,说是要妹妹!”     “好,我就去!”     来的人是司马扶。一身军装上还没干透,满身的湿泥黏在上面,军靴也看不出颜色了,走起路来还咯嗞咯嗞的冒泡。头发乱的像鸟巢,双眼布满血丝,胳膊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就那么用衬衣缠着。     此刻他正在和子灵说话,尽管如此狼狈,但还是站直了腰板,挺起了胸膛,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军人气派。     显然,他们两人的沟通遇到了困难,司马扶困惑地看着子灵打着手语,瞪着两只铜铃大的眼睛,茫然不知所云,那样子,还挺憨态可掬的。     “司马大少!”方子澄叫了一声,走过去道:“这是我妹妹子灵,他不会说话,但你的话,她听明白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这是你们方家调教下人的规矩呢!”     “你是来接辚萧吧!”     “是,昨天晚上,多谢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我司马家没齿难忘!”司马扶一抱拳,眼中是没有丝毫虚伪之色的。     “言重了,我也是……也是举手之劳。”     方子澄还没将司马苏领进卧室,就迎面碰上了自己的父亲方荣里。     方荣里上下打量了一下司马扶,看他落魄的样子,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的冷笑:“我要是没看错,这应该是司马家的大少爷吧?”     “正是,方会长好!”     “别,别跟我问好,我可当不起!就是不知道,司马大少爷一大清早的,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找到我方公馆的门上来,有何贵干呢?”     “我是来接我小妹的。”对于方荣里的冷嘲热讽,司马苏早就怒不可遏,要不是自家小妹还在方家手里,以他的脾气,早就一拳将他打翻在地了。     “你的小妹?你的小妹怎么会在方家?要找也是到青帮总舵去找啊!”     “方会长,我小妹在不在,你问问你的儿子就知道了。”     方荣里将目光转向方子澄,也不说话,似乎在等着他给出一个解释。     “粼萧在我的房间里,昨天救回来的那个……”     “昨天你抱回来的不是文副市长的千金?”方荣里简直就要摔掉手中的权杖,这个儿子,怎么就这么不知好赖,人家都把你爹扫地出门了,你却把人家的女儿抱到自己的房间去,这要是让文世昌知道了,这门婚事岂不是要泡汤,到时候自己人财两空,什么都没捞到!     “我从来没说过是清许,都是你们自己认为的。”     “你……”方荣里气的不知说什么好,但转念一想,怎么能在外人的面前质问自己的亲儿子,真是被气糊涂了。     “司马贤侄,不是我做长辈的说你,你妹妹一个大姑娘,怎么能随便让男人抱回家呢?这要是传出去,可是要被人耻笑的,你司马家的脸,可是要被丢光的!”方荣里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司马扶,似乎很享受这种口舌之快。     “方叔叔可真是替我们司马家着想呢!辚萧在这里先行谢过了!我的名声一向不怎么样,这事要是传出去,也是无所谓的,只是不知道方家和文家的这门亲事,还攀不攀的成。”     辚萧醒来之后,本没心思关心自己到底躺在谁的房间里,只是想着出去,到码头找凌卫风,可刚刚出了门,就听见方荣里在难为自己的大哥,这哪能受得了!便也就针锋相对的回了几句。     辚萧的话果然戳到了方荣里的软肋,这门求之不得的亲事,可是输不起的。     “大哥,我们走吧!相信方叔叔也是明白事理的人,拿捏的好轻重,这件事啊,除了在场的几个人,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好!”司马苏也懒得和这种两面三刀的人多说一句话,扶着辚萧,头也未回的走出了方公馆。     方子澄握着拳头,蠕动了一下嘴唇,终是没有叫住她。     辚萧,你连句谢谢都没有么?我做了这么多,真的连你一句感激都得不到么?     子灵在旁边拽了一下方子澄的袖子,将一盒管发炎退烧的西药放在他手心,示意他追上去。     要追么?方子澄犹豫着,将药盒捏变了形。     子灵看着辚萧就要上了车,方子澄却迟迟未动,看来她真的要帮一把了。遂抢下药盒,跑到辚萧身前,拉起她的手,将药放在辚萧手心,一个字一个字的写道:“这是我二哥托我给你的,每天三次,每次一片,记得按时吃。”     辚萧稀里糊涂的脑子才有些清醒过来,刚才竟然忘了道谢了,便也回给了子灵一个微笑:“帮我谢谢你大哥,谢谢他救了我,照顾我,他是个好人!不要因为任何原因改变!”     子灵听出辚萧的话外之音,开心的点了点头,这个女孩,竟是这样了解她二哥的。     “大哥,凌卫风他……”刚刚上了车,辚萧便迫不及待的问。     “他没死。”     “真的?他没事?他真的没事?”     “不,我说的是他没死,但是有事。”     “什,什么事?”辚萧打了一个哆嗦,忽然觉得无边的寒冷袭过来,连血液都冻结。     “他被英国使馆的人抓进了英租界的监狱。”     “英国使馆,怎么又扯到了英国人?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还要瞒我多久?”     “小妹,你先别着急,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了。”     “你说得倒轻巧,我怎么不着急?你们让他去做事的时候,就没考虑到他的死活么?”     不同于往日大呼小叫的责备,辚萧的语气太平静了,又有着说不出的冰冷,她以前从不这样压抑自己的情绪的。这一次,她是真的生他们的气了。           063章 处以枪决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辚萧才彻底明白凌卫风与他二哥之间一直密谋的到底是怎样一件事。     由英国援助给司马家的大批粮食和军火,于昨日晚十点抵达由青帮管辖的码头。由青帮的兄弟帮忙押运。不料走漏了风声,被一伙不明势力,半路劫走。被抓的活口却一口咬定自己是共党,而且总头目就是凌卫风。为了追回大批的失物,便惊动了英国使馆,凌卫风被抓,而且文副市长还拿出了凌卫风勾结共党的铁证。     辚萧从头到尾思量着此事,发现漏洞百出,可是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有人要陷害凌卫风,趁机又打击了司马家,这个人的手腕的确够狠,这一招毒计也实在高妙。     家里已经发动了所有的关系,打听凌卫风在牢里的情况,可毕竟是英国人的地界,很多事情办起来要棘手的多。而且似乎有人已经早他们一步打通了各个关节,一番辛苦下来,竟然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打探出来。就连凌卫风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看来,幕后是有一条大鱼在操纵着这个精密的局。     司马楚雄此刻也是一筹莫展,这批军粮对司马家简直就是救命稻草。如今的中国,军阀割据,各自为政,都是靠搜刮民脂民膏养活军队,司马楚雄却并不想这么做。人民已经生活的水深火热了,他又怎么能雪上加霜呢?好不容易同英国领事谈好了这桩事,没想到在这里横生枝节,还害了自己的女婿,他还从来没有这么一败涂地过。     司马苏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外面赶回来,手里拿着一份报纸,脚步如同上了枷锁。     “有消息么?”司马楚雄一向沉稳,语气仍是波澜不惊,让一家人的心,也跟着镇定起来。仿佛家中只要有父亲坐镇,就算天塌下来,都不会砸到他们。     “有了。这是今天报纸上登出的消息。”     辚萧一把将报纸夺过来,看到大大的红色标题,如同血字。     “青帮帮主凌卫风勾结乱党,十日后处以枪决!”     枪决!枪决?辚萧瞬间站立不稳,要不是司马扶一把接住,早就跪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英国人也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么?连真相都查不到!”司马扶扯着嗓子喊。     “不是查不到,是根本没查。有人想置凌卫风于死地,而且要借机打压司马家的势力。”司马苏哀叹着道。     “是谁?”     “我要是知道是谁,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还能有谁,一定是文世昌那个老贼!我们两家是他登上市长之位的最大障碍!”     “可他没有这么大的势力,看的出,码头偷袭我们的绝不是匪类,而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军人。”     “是日本军人。日本人已经看我不顺眼好久了。”司马楚雄道。     “我这就去把文世昌给抓了来,军法处置!”司马扶把辚萧扔进司马苏怀里,就要出门。     “回来!”司马楚雄命令道。     司马兄一拳打在门上,叹了声:“哎!”     他又何尝不知道,根本不可能把文世昌抓起来呢。     “给我拿只烟。”司马楚雄吩咐他的大儿子,也顺便要他稳一稳心态。     “现在,最重要的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找出文世昌的罪证。第二件就是继续派人打通关系,了解凌卫风在监狱里的状况。”司马楚雄一边抽烟,一边部署着。     “老二,给我备车,我要亲自去一趟英国使馆。我的女婿,就算真犯了罪,也不是随便动得的。”     “报告!”     “进来!”     门外的士兵开门进来,敬了一个军礼,道:“文副市长送来请柬,邀请将军及家人于明日上午十点,参见文家与方家的订婚宴。”     “订婚宴?我看是鸿门宴才对!”司马苏没好气的说。     司马楚雄斜了二儿子一眼,司马苏立刻禁了声。     “送请帖的人呢?”     “还在外面等着回话。”     “回给他,我们一定准时莅临,再赏给他五十块大洋。”     “是!”卫兵敬了个礼,又退了出去。     “老二,去备一份厚礼!萧儿,打起精神来,明日我们要神采奕奕的去赴宴!”     “爹,这次宴会,我们要小心有诈!”     “大庭广众之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关于处决凌卫风的消息,方子澄也知晓了,他把那张报纸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得读了三遍,满脑子想的都是辚萧会怎么样?     他徘徊在花园里,姹紫嫣红都入不了他的眼,这场风雨来得太突然了,毁了这一园子的芳菲,也毁了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     这一段爱情,方子澄亲眼见识过了,亲身体会过了,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爱情索然无味起来。明日就要订婚了,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却似乎少了点什么。     子灵迎面走过来,看见她二哥郁郁寡欢的样子,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人心的纠缠啊,总是那样让人看不透。就像那日她只见了司马扶一会儿的功夫,心中就再也放不下了。     此刻,她也正在花园里伤春悲秋呢。     很多话,她说不出来,却比谁感受的都真切。     “二哥,你不开心。”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嗯。”     “因为辚萧?”     “恩。”     “你心里有她。”     方子澄惊慌否认:“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都要订婚了。”     “二哥,我好像喜欢上司马扶了。”     “什么?你才见过他一面,你了解他么?他是个粗人,脑子又不灵光,只会打打杀杀,脾气又暴躁……”     子灵打住方子澄的话,笑着道:“爱情,是没有标准的。遇见了,喜欢了,就这么简单。你明白么?”     “不明白。”     “你肯定不明白,明白了,就不会这么纠结了。二哥,祝你幸福。”     方子澄揉着子灵的脑袋道:“我会的,也希望你能幸福。”     话虽如此,可方子澄却一点幸福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多了些惆怅。     他已经给一些在使馆工作的英国朋友打过电话了,那边口风严的紧,什么也套不出来。     但是,如果,他是想如果辚萧来找他,想去牢里探望一下凌卫风,他一定会尽力办到的。     她那边,大概已经乱成一团麻了,能不能想的到他还很难说,明天的订婚宴的请帖已经送出去了,如果不行,就在宴会上找个机会跟她说上一嘴,不用他帮忙倒也无妨,自己也算尽了绵力了的。     “少爷,明天订婚宴的新衣送过来了,您要不要去试一下合不合身,如果不行,还有时间再改。”吴妈低声下气地说。她隐隐已经看出方子澄心情并不怎么好,这个时候,还是处处小心着点。     “不用了,就放在我房里吧。”     “真的不看一看么?“吴妈又强调了一句。自家少爷的秉性她还是了解的,对事要求完美,怎么这次,这么随便了呢?     正自狐疑间,福根跑过来了。气喘吁吁地道:“二少爷!二少爷!不好啦!出事啦!”     “出了什么事?”方子澄心不在焉的问着。     “清许小姐,清许小姐她知道司马辚萧在方公馆过夜的事了。”     “知道也好,否则我也会亲自向她说明的。”     “全上海滩的人都知道了!”     “那又如何?”     “如何?二少爷,你怎么就不懂,唾沫淹死人的道理呢!”     “我们之间又没做什么,随他们说去吧。”     “我倒是相信,你们之间没什么,可是外人不相信啊!现在文副市长正大发雷霆呢!说咱们方家不厚道,说二少爷不检点,正张罗着取消订婚宴呢!”     “知道了。”     “二少爷,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呀?”     “急什么?订婚宴不会取消的!”     “为什么?这事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说不定就是司马家眼红,故意放出消息的!这家人实在是太阴险了!”     “司马家现在可没闲工夫弄出这桩事来。你放心吧,文世昌也就是做做样子,挽回点面子罢了。这桩婚事,他也是巴不得的呢!”     “二少爷,你,你什么意思啊?”     “文世昌将清许嫁给我,无非是想借着方家在上海滩的影响,铺他的市长之路。要不是我与清许真心相爱,我是不会认这样的人当自己的岳父的。”     福根骚着头,明显脑筋跟不上趟了,大家族的事,还真是复杂啊!还是当个下人好,一心一意的为主子着想就是了,其他的都不用管。     福根忙去了,方子澄捡起一朵残破不堪的玫瑰,那香气是犹存的,风骨亦是还在的,风雨啊风雨,终究有些美丽,你是带不走的,这世间所有的暴虐最终都会向美好倒戈,人亦如此吧。     子灵躲在不远处,听着福根与二哥之间的对话,二哥的一切反应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辚萧在方家过夜的消息是她放出去的,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她二哥似乎还没明白过来自己的心意,万一这段婚事真的吹了,方家又少了一座靠山,二哥想在上海开办银行的计划也会落空,可是如果真的是为了爱,就没有什么是不值得的吧!           064章 苦也要笑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订婚宴摆在全上海最大的西餐厅,方圆一里都拉上了警戒线,除了达官贵族,和媒体记者,闲人免进。     辚萧望着摆在床上,昨天连夜定制的礼服,迟迟不肯换上。她连出门的心情都没有,还有什么心思去参加别人的订婚宴。     “萧儿,换上吧,杏婶帮你换。”     “恩。”辚萧嘴上答应着,却还是不肯起身。     “今天报纸上,有他的消息么?”     “所有的报纸都摆在这了,你不是都看过了么?萧儿,你不要慌乱,对手正是用这招逼咱们方寸大乱呢。你要像将军一样,沉得住气。”     “恩。我要笑,我要精神抖擞,就算心里在淌血,也不要让别人看笑话对不对?”     “你这么想是对的,可是,也别苦了自己。想哭的时候就哭出来吧。”     “我才不哭!哭给谁看?”辚萧起身,苦涩的笑了一下。     “杏婶,帮我换衣服吧。司马家怎么会因为他那一点小小奸计,就倒了呢?”     “真的很你娘的脾气一模一样,太要强!”     “不是要强,司马家的儿女,本来就很强!”     这算是辚萧第一次穿西洋衣服,她的这个身材啊,又小又瘦又平,还真是跟前凸后翘,身段玲珑的文清许没得比。     还有就是这束腰和束胸,怎么就像要把人勒死似的,说不准这订婚宴还没完事,她就先晕过去了,早知道还不如像父亲和哥哥一样穿一身军装,多霸气,多舒服,就连打架都好施展拳脚。虽然在人家的订婚宴上打架这种事,基本不可能发生。     “萧儿,真漂亮!”杏婶不由得赞了一句。她不但遗传了她娘的美貌,也继承了她母亲的风骨,清爽,英气,灵动,尤其是一双大眼睛,会说话的一汪泉似的,看久了,会不自知的深陷其中。     粼萧在镜子前转了一圈道:“有么,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倒扣的大花碗一样。”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百褶设计是西式的,可上面的青花图案却是中式的,这叫中西结合。白色是最纯洁,最干净的颜色。青花,是中国瓷器中最高贵,最典雅的无价瓷器。萧儿,只有你能配得上这件衣裙呢!”     “是么?”辚萧不太相信杏婶的话。她此刻正想象着文清许套上这件衣装的样子,肯定要比她漂亮一百倍。     “萧儿,过来,杏婶给你盘发。”     “盘发,这么麻烦?要不就这样披散着得了。”     杏婶仔细看了一下,辚萧的头发又长又顺,犹如墨染,如果盘起来,反倒显得死板了,随意一些,反倒更有生气。     “好,那就披散着。不过,还是要稍微修饰一下的。”     杏婶将辚萧按在椅子上,在长发的右侧别了一枚玫瑰发卡,娇艳欲滴的,仿佛盛开在一片沃土之上。阳光下,还会瑰丽流闪,栩栩如生。     “最后一项,也是挑战最大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切,我连青帮帮主都搞定啦,还有我司马辚萧驾驭不了的东西么!”     提到青帮帮主。辚萧刚刚还有些光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也不知他在狱中有没有受苦,会不会也这样时时刻刻的想着她。他还没有看到自己今天盛装的模样,这件衣服一定要留好,以后亲自穿给他看,只穿给他一个人看。     “萧儿,笑一笑,笑着才好看。”     杏婶知道这对于辚萧来说,难度有多大,这笑,可也不是给别人看的,是给自己看的。是在告诉自己,司马家的人,不会被打倒。     辚萧是裂开嘴笑了的,可随后差点哭出来。“杏婶,你手里拿的,这叫鞋么?”     “怎么不叫,最流行的高跟鞋。”     “可这根,也太高了吧,还这么细。我会摔倒的。”     “所以才让你先穿上适应一会嘛!你到时候挽着将军的手臂,他就算自己摔倒了,都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摔倒的。”     “我不穿,我的脚会断掉的。”     “不穿怎么行,现在不穿,迟早也是要学的。哪有女孩子不会穿高跟鞋的,说出去让人耻笑。”     辚萧拿过鞋,真想把自己砸死。这哪是人穿的嘛!     “真的要穿?”辚萧做着最后的挣扎。     “必须穿。”     “穿就穿。”     “站起来走走。”     “杏婶,你扶我一下吧,我站不起来。”     “杏婶笑的眉毛弯弯的。伸过一只手臂。     辚萧站起来试着走了一步,还真不是一般的疼啊!     “慢慢来,适应就好了。”     “早知道要这样,从学走路开始,就应该穿高跟鞋。”     来回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总算是适应了那种疼痛感。杏婶却突然毫无预兆的撤了手臂。辚萧“啪叽”,一步都没多走,直接摔倒正开门进来的司马楚雄怀里。     “爹,疼!”     司马楚雄瞧了一眼辚萧快竖起来的脚,憔悴的脸上写满心疼,斩钉截铁的道:“不穿这破玩意儿!”     “将军,可这礼服不能配平底鞋呀!”杏婶也知道司马楚雄是心疼女儿,可是被外头的人看见,指不定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尤其是那个文世昌,恐怕他正想找茬冷嘲热讽一下司马家呢。     “谁说不能,我说能就能。换鞋!”     “嘿嘿,爹,这双鞋这么漂亮,我才舍不得换呢!我要穿着它去赴宴,把那个叫什么文清许的比下去,给你长脸面!”     辚萧明白杏婶的担心,自然也是懂事的。今天的宴会不会风平浪静,她必须要做好迎风破浪的准备,与司马家同进退。     司马楚雄皱了一下眉头道:“换掉,司马家还没沦落到让你去撑面子。”     “不,我喜欢穿!”辚萧任性惯了,司马楚雄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点起了一支烟,抽的彼任何时候都要落寞。     落寞?这个词也能用到翻云覆雨的老爹身上了。     老?父亲还真是见老了,鬓角的白发是什么时候爬上去的,辚萧竟没有注意到。他没有被战争打败,却被岁月打败了。一声戎马,不过换来一身伤痛和一段悔不当初吧。     “扶着爹走。”司马楚雄递给辚萧一只胳膊。     这臂膀曾经那么孔武有力,能把她高高抛起,在稳稳接住;能指挥的动千军万马;能扛得起司马家族响当当的名号,如今,却也是骨瘦如柴一般,其实,他也不过是个瘦小,疲惫的老头而已。     辚萧挽的紧了些,不是怕自己摔倒,而是想让自己的父亲也在累的时候,在愁苦的时候,靠一靠他这个宠了十七年的女儿。虽然她弱不禁风,尽管她尚不谙世事,但是有一颗永不退缩的心。     司马楚雄看了一眼洋溢着笑容的女儿,这是心里有多苦,才会笑得这么勉强啊!自己的亲生女儿,是真快乐还是装开心,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司马扶和司马苏已经等在门外了,今日的小妹美的令人过目难忘,只是美中带有一丝凄凉。笑容里少了几分纯真。     他们一直想要给她的,不过是一份由衷的快乐,如今,竟连这一点也做不到了么?     他司马家的三个大男人,还真是没用啊!     “小妹,你今天好漂亮!”司马扶找不出什么溢美之词,只是平平实实的说了句真话。     “怎么,我平时就不漂亮啊?”     “不是,我小妹每天都漂亮,天下第一漂亮!”司马苏赶紧接茬儿道。     “你就是用这些花言巧语哄骗的我那四个二嫂的吧?”     “那些雕虫小技,能用在我亲小妹身上么?你二哥我这辈子说的最真的一句话,就属刚才那句了。”     “行了,别闹了,快走吧。”     “司马扶开着军车,仍是飞扬跋扈的速度。那样的骄傲,挺拔,任谁也看不出司马家刚刚遭受重创。     四个人各怀心事的坐在车里,谁也不说话,很多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表达。     此时,方子澄也坐在自家的汽车里,牵着文清许的手,那样柔滑无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掉。     他想起了自己牵着辚萧的手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如果你稍稍松懈,就会从你的手心中划走的不安。     旁边的女子,依旧美的让人不可沉醉,以后,就是要和她牵手一生了么?这不是自己最想要的结果么?自己把心都掏给身畔这个人了,为什么并不觉得喜悦呢?     他突然想要时间过得慢一点了,慢一点穿越人群,慢一点到达餐厅,若果倒流回去的话,他似乎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情愿,如果时间真的倒流回去了,自己还会不会这样选择?     “子澄,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文清许柔声问,将手从他的手心中抽出来,拿起一块绢帕,轻轻地擦着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坐在副驾驶的方荣里对于这对小夫妻间如胶似漆的缠绵温厚,十分满意。心中合计着的,全是前途坦荡,金钱满路。     “没什么,有些紧张。”     “你还是那个样子,见到我,就会紧张么?”     方子澄一愣,他似乎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的确,她曾经让他心动不已,让他如痴如醉,让他恨不得立刻就得到,永远的得到,可如今,真的到手了,却没有了当初的炽热。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被谁,就那么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有时候方子澄会觉得自己当时是不是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           065章 订婚宴会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司马家在宴席中的位置仍是排在第一位的,只是对面已经不见了凌卫风。     优雅明亮的餐厅,极尽奢华,副市长和上海首富的联姻,在外人看来,早就无关乎爱情,只有庞大的利益。     所以,任是这场订婚宴会浩大如皇帝嫁女,人们津津乐道的,恐怕也只是这场婚姻背后的两大家族。     在欢快的大提琴乐曲中,一对璧人从红毯上缓缓走上来。     郎才女貌,天下无双。     方子澄一身白西装,得体的剪裁,风雅而独特的设计,沉静如水的深沉,比辚萧初次见到他的模样更加迷人,只是他眼中为什么会有淡淡的忧郁?     文清许淡紫色的礼服,脚下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仍旧可以如履平地。长长的裙摆从她脚下一只拖向门口,如同一只收了羽翼的凤凰,而方子澄,就是那颗她栖息依偎的梧桐树,为她遮风挡雨,拂去尘埃,就像凌卫风对她一样。     每一个能和自己心爱的男人步入婚姻殿堂的女子都是幸福的。辚萧相信,这份幸福,她也可以拥有,她会等着凌卫风安然无恙的回来,牵着她的手,对她说:“萧儿,嫁给我!”     满席宾客,方子澄只需一眼,便从熙熙攘攘中搜寻到了辚萧。     今日的她似乎更明艳了,青花礼服,端庄而坐。像一尊天然雕饰的莲,兀自在一群胭脂俗粉中遗世独立。没人打扰到她那份纯然,就像没有人可以剥夺她眼睛里的明澈。     辚萧朝方子澄微微一笑,里面的祝福是真心的,怕只怕,掺了一丝悲伤,不过,她做到这样已经是很努力了。     热烈的掌声压过了沉郁的大提琴,辚萧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对璧人已经到了她的跟前。     文副市长举着酒杯,站在文清许旁边,黑色西服裹着一副稍显瘦弱的身体,精明的眼睛冒着金光,看得出,他也是真心高兴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的了一位如意郎君。     “各位,今日是小女同方会长的二少爷,海归留学生子澄世侄的订婚宴,首先,我代表文,方两家欢迎在座各位的到来。”     掌声哗然。     “今日的宴席既是庆祝小儿订婚,也是咱们老朋友相聚,所以大家也不必有什么拘束,尽情的品尝美味美酒,千万不要见外。”方荣里同样举着酒杯,风度翩翩。     掌声依旧哗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辚萧只觉得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真真假假的笑容,带着层层面具的脸孔,还有这一身紧的像要裂开的礼服,都让她想要逃离。     现在,只盼着方子澄同文清许赶快过来敬酒,礼节性的喝下那一杯后,宴会就会变成party,谁也不会注意到谁了。     好在这一刻并不久远,按照客人的尊贵程度,除了双方父母之外,司马家应该是博得头筹的。     “司马伯父。”方子澄端着红酒杯,语气谦恭。     “世侄好福气,取得这么一位温柔美丽的妻子,伯父真是为你高兴。”     “这是自然。放眼整个上海滩,清许也是我们方家唯一看的上眼的儿媳妇呢!”未等方子澄说话,方荣里反倒先开了口,句句带着嘲讽。     司马楚雄同方荣里撞了一下杯,玻璃相碰,本是悦耳,此刻却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名利双收的好媳妇,方会长当然看的上眼。”司马楚雄云淡风轻的回应着,方荣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子澄世侄,司马叔叔是真心祝福你的。无论外人如何评价,那都是别人的事,人啊,最重要的是跟随自己的心意。这一杯,我敬你,权当给你赔罪!”     “司马叔叔哪里的话,还是晚辈敬您才对!”     “我司马楚雄从来不拘束于所谓礼节,要的是真性情,什么长辈晚辈的,不必放在心上!”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你这个孩子不错!”     司马楚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方子澄也觉司马楚雄是个豪迈的汉子,两个人倒是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感。     “司马叔叔,让清许给您满一杯酒吧。”文清许十指纤长,指甲上涂着红蔻丹,艳丽如血。     司马楚雄“恩”了一声,便继续同方子澄说话。他一向爱憎分明,这个女子并非善类,他这只老狐狸还是看的明白的。     “子澄,祝你幸福!白头偕老!”辚萧举起酒杯道。     “谢谢。我会的。”     这一杯酒,方子澄竟然喝出了苦涩的味道。     “我还要过去挨桌敬酒,就不……”     “你去忙,千万别怠慢了客人,让人家说闲话。”辚萧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此耽搁。     方子澄却是会错了意,难道,她就这么不想和他多说几句么?     方子澄前脚刚走,辚萧便悄悄地出去了。     这家餐厅坐落在上海最繁华的地段上,本来,这里该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景象。现在却空无一人,只因这一场订婚礼,便打扰了百姓的正常生活,真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人如草芥,生杀掠夺都无法掌控在自己手里。     辚萧找了个僻静的台阶坐下,将头深深埋在两膝之间,心中翻涌起无数苦涩。     “凌卫风,我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到你?”     “你为什么那么傻?如果那个雨夜,你和我一起逃出去,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你的兄弟,你的青帮,你的情义,你将这些东西真的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么?”     辚萧不懂,但她想,也许正是因为他是这样一个人,她才会喜欢他的吧。     有人轻触她的胳膊,还一股奶油香气。     辚萧抬起头,看见一个乖巧玲珑的女孩,年龄稍比她长些,好像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了。     那女孩将一块奶油芝士地给她,极力用动作表达着她的意思。     辚萧接过来,大大咬了一口,甜如蜜,细若尘,还真是好吃的不得了。     “谢谢。“辚萧会给她一个笑容。     那女孩连连摇头。在地上写:“我是方子灵,方子澄的妹妹。”     辚萧这才像想起来,原来当日往她手中塞西药的就是这个女孩。当时她还以为是方家的丫头呢,毕竟,这个女孩穿着的也太朴素了,即便今天这样的日子,也是一身素气的米白色长裙。     “你不会说话?”辚萧好奇地问。     方子灵点头,心中还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因此就看不起她呢,那样,自己还怎么和她提介绍她大哥给她认识的事啊。     辚萧略微有些吃惊,这么美好漂亮的一个女孩子,竟是有缺陷的,老天还真是不公平。它有的时候会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同一个人,这样的人被称为天之骄子。有时候会拼命的惩罚一个人,似乎看着这些人受苦,老天爷的心里就会很好过一样。     方子灵看着辚萧,心下便明白了,这样的眼神,她见得多了,明摆着是嫌弃她。她也是个有尊严的女孩,转身便要走,却被辚萧一把抓了回来。     “你的蛋糕真好吃,能不能再帮我拿一块?顺便拿两张纸来,我们聊聊天!”     方子灵受宠若惊,这个女孩子,果然是不一样的。     不一会儿,方子灵拿了一盘蛋糕,还有一瓶好酒,两个杯子,小鸟一样朝她跑过来。     辚萧是打心眼里喜欢方子灵的。这个女孩子并不因自己有缺陷而自卑,反而更开朗乐观,而且,她的身上没有大户人家小姐的娇气,倒是坦诚热情。这一点很合辚萧的胃口。     “你二哥的订婚宴,你不在里面好好呆着,跑出来做什么?”辚萧问。     “又不是我订婚,我呆在里面干什么,闷死了,再说,我不喜欢二嫂。”     “你不喜欢文清许?她好漂亮的!”     “那也不喜欢,我喜欢你!要是你是我二嫂就好了。”     “我这辈子是做不成你二嫂了,我已经有心上人啦!不过,我们可以做姐妹呀!”     子灵把头点的像捣蒜一样,似乎比她二哥还开心。     “你喜欢的人,叫凌卫风吧?”     “你怎么知道?”     “那天你晕倒了,梦里一直喊这个名字。”     “是啊。我这辈子非他不嫁!不过……”     “我都知道。其实你可以找我二哥帮忙,他在使馆里有英国朋友。”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太好了!他能帮我么?他能帮到什么程度?我想去看看凌卫风,他做得到么?”辚萧快把子灵的肩膀都要散啦!那样子像是要吃掉她一样。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你只要和我二哥开口,他一定会尽心尽力帮你的。因为……”子灵没再写字,却做了一个她看不懂的手势。     “什么意思?”     子灵一脸笑意写道:“不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好,我这就去找他!”     子灵一把将辚萧拽回来道:“今天可是我二哥的订婚宴,他现在还在忙着敬酒呢,你就这么搞破坏?”     辚萧想了想,子灵说的很对,的确是自己太心急了。     子灵叹了口气,看来,除非那个叫凌卫风的死掉了,他二哥才有希望吧。还有这个文清许,她还真是喜欢不起来呀。           066章 父亲中毒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一圈酒敬下来,方子澄的脚步有些虚浮,扔下满座高朋和游刃有余的文清许,一个人跑到外面透气。     清风袭来,头脑眩晕,天旋地转间,竟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虚幻了,反倒是脑海中闪过的零散片段是真实的。     方子澄的手藏在西服的衣兜里,仿佛在摸索着什么。     那是一块玉,上好的和田籽料,摸上去冰冰凉凉,却又细腻柔滑。     闭着眼睛,他都能想出这块美玉的样子,每一笔刀工,每一处转圜,都清晰如刻。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有一种初见,并不见得惊艳,只当做生命中一闪而逝的偶然。蓦然回首时,才知道自己有多心心念念。     今早醒来,不知为何,连礼服都没换,就想起了被他仍在仙人掌花盆里的这块玉。急急忙忙的翻出来,拂去上面的尘埃,晶莹剔透,就像她的眼睛。     那一刻也不知着了什么魔,鬼使神差的将玉揣进了兜里,就如同把某些人带在了身边一样。     “方子澄,你在这里呀!我找你好久了。”     “辚萧,有什么事么?”方子澄本想将玉掏出来还给她的,掏了一半,又放回去了。     总该留些东西做个念想,一场相识,即便无缘相守,也不要两两相忘。     “方子澄,我可算找到你啦!”辚萧拖着长裙跑过来,显然,她是穿不惯这种拖拖拉拉的西式礼服的,总是踩到裙角。     “你慢一点,别摔着了!”     方子澄话音刚落,辚萧脚下一扭,还真是摔的结结实实。     一般的女孩子睡摔倒后,必然会十分尴尬,或者摆出一副柔弱忍痛的样子来。     辚萧倒是独树一帜,自己爬着坐起来,朝着方子澄咯咯的笑个不停,弄的方子澄伸出去的手都不知道该不该扶。     “你笑什么?不疼么?”     “有一点儿,不过还行。”     辚萧把裙子往上撩了撩,露出一截纤细莹白的小腿来。膝盖上血迹斑斑。     “你流血了?”方子澄紧张的不得了,赶紧跪下来,一脸关切。     “没事没事,你快起来,会把裤子跪脏的。”     “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关心一条裤子。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辚萧暗下眼睑,看着伤口,幽幽地道:“我现在满脑子装的只有一件事情。”     方子澄为她擦伤口的手顿了一顿,缓缓道:“我知道,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子灵说,你在英国使馆有朋友,我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帮个忙,我,我想见见他。求求你了。”     方子澄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辚萧,她的眼中有泪,就要漫过眼眶,却咬着嘴唇,不让它掉下来。     “你有多想见他?”方子澄真的想知道,在她的心理,凌卫风到底有多重要。     “很想很想,就像沙滩上的鱼,想回到大海里那么想。”     “你的意思是,没有凌卫风,你就活不下去,是么?”     辚萧点点头。     那一刻方子澄突然明白,原来真正的爱,是彼此活下去的理由。     那他与清许之间算什么?充其量,叫做心动吧,可能连喜欢都谈不上。     人会心动于很多事,很多人,但真正爱着的,只有唯一。     现在才懂,是不是晚了一些呢?     “你,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方子澄摸上辚萧头上的玫瑰发卡,轻轻揉了揉道:“当然帮你。”     辚萧,以后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尽心尽力。     “太好啦!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你是个好人!天大的好人,从认识你第一天我就知道。”     “万一,我么有你想得那么好呢?万一我是一个忌妒心极强,占有欲极强的人呢?”     “怎么可能?你这么温和,谦逊,一定是个柔情似水的人。”     “小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爹在找你呢!”     “大哥!子灵!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这位小姐过来和我拼酒,我输了。”     “拼酒?你,你竟然还输了?大哥,你这也太丢司马家的脸了!”     方子澄看着子灵一脸娇羞的样子,心下明了。这丫头,不知道使了什么鬼点子,来蒙骗自己的心上人的。     “子灵,你酒量可真好啊,连我大哥都输给了你。”     “比喝酒我怎么会输!”司马扶大声反驳道。     “那你是怎么输的?”     “我们还比了看谁先说话。”     “哈哈哈哈……”辚萧捧着肚子,咧着嘴,笑的根本停不下来。     “大哥,这,这简直就是我长这么大听的最好笑的笑话!”     “不许笑,再笑我就叫你二哥来收拾你!”     “你自己输得那么丢人,还不许别人笑么?”司马苏端着酒杯从宴席间走出来,桃花眼里,满满的都是戏谑的笑。他这个憨厚的大哥,算是遇到命定的克星了。     “你不在爹身边守着,来这里干嘛?”辚萧道。     “方子澄,你不在你未婚妻身边守着,来这里干嘛?”司马苏没有理会辚萧。     “不胜酒力,出来吹吹风。”     “不知现在风吹得怎么样了?你的小娇妻,恐怕是要着急了。”     “司马二少爷不必为我担心,我这就准备回了。”     方子澄走了两步,还是觉得有句话不得不说:“以后别让她穿高跟鞋了,她穿不惯!”     “方二少爷,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司马苏凑近方子澄的耳朵,轻声道:“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可千万别打我小妹的注意,记住,你是个有妻室的人。”     “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最好不明白!”     方子澄又回到了这个让他懒得呆满一分钟的地方,文清许脸上稍稍带着不高兴,这也难怪,哪有订婚宴上丈夫跑出去,把未婚妻一个人留在宴席上的。     “子澄,你去哪了,去了这么久?”     “没什么,出去透透气,有些醉了。”     “醉了就回房休息吧,这里有我应酬着,毕竟,他们也不会难为我一个女流之辈。”     “好,我去客房躺一会儿。”     文清许只是想彰显一下自己的善解人意,没想到,方子澄竟然真的信以为真,心中更为不快,笑容也僵了一僵。     订婚宴闹哄到了下午三点,才算告一段落。宾客们各自回了家。     司马楚雄背靠座椅,脸色铁青,似是在极力压制着痛苦。     “爹,你怎么了?是不是喝太多酒了?”     司马楚雄胃口一阵翻腾,连开口都很吃力。     “爹,你别吓萧儿啊!你到底怎么了?”看着司马楚雄隐隐冒着黑气的脸色,一种深深地不安窜上辚萧的心头。     “爹,你是不是不舒服?我们要不要直接去医院?”司马苏也觉出了事情不太对劲儿。     “我……”第二个字还未说出口,“噗”的一口鲜血,喷出车外,继而昏了过去。     “爹!爹!你怎么啦?”     “大哥,去医院,快!快点!”司马扶调转车头,一路飞驰到大上海中心医院,此时的司马楚雄,已经人事不省,呼吸急促,脸色死灰,喉结涌动着,似乎在努力说些什么。     “大夫,快叫大夫来!”司马扶叫喊着,手中提着枪,凶神恶煞的冲进医院。     司马楚雄被推进急救室,兄妹三人欲跟进去,却被大队医生护士推了出来。辚萧早就丢了那双高跟鞋,任地上的砂砾碎石划破脚掌,也不在乎了。     辚萧抱着司马扶,全身冰冷。这个家,真的要风雨飘摇了么?爹爹一向身体健壮,今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     而且症状如此诡异,根本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毒。     中毒,是谁下的毒,如何下的毒?整个宴会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下毒的人是如何做到的呢?特意选了这么一个时机,就是要掩人耳目吧。     辚萧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可怕了,太冰冷了,为了目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以前,是自己太天真了,竟然看到的只有美好。她从不相信人性会如此丑恶,如今,信了。     凌卫风尚在牢中,父亲生死未卜,辚萧感觉整个世界都天塌地陷,那些用爱铸造的高墙,如此不堪一击。     司马楚雄不过被推进手术室两个小时,辚萧如同过了两辈子一样漫长。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脸色如常,面无表情,仿佛已看惯生死,或者因为这些生死根本与他们无关。     终于,所有医生都从急救室里出来了,司马兄妹一起扑上去。     “医生,我爹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     “人已经救过来了,幸好司马将军身体健壮,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恐怕早就中毒身亡了。”     “真的是中毒?”     “是的,很致命的毒药。”     “文世昌,我跟你势不两立!”司马扶恶狠狠地道。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下,司马将军的命是救回来了,但很可能会留下些后遗症,我们没办法保证,他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什么?你说什么意思?你在说清楚一点!”辚萧抓着医生的手臂,使劲的摇晃。     “司马将军醒来以后,很可能智力受损,身体也会很差,你们要好好照顾!”     晴天霹雳一般,辚萧只觉整个世界,轰然倒塌。           057章 谣言四起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辚萧在司马楚雄的窗前守了整整一夜,听着自己父亲微乎其微的呼吸,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悄然离开。所以,辚萧才一眼不眨的盯着,生怕一个不留神,没有守好父亲的生命。     这个一生戎马从没有倒下的父亲,引领数十万将士所向披靡的父亲,这个全世界最宠她,爱她,无出其右的父亲,就这样倒下了。     哭了一夜,早晨醒来,眼睛都是模糊而干涩的,仿佛这一生的眼泪,都在这几日内流尽了,为了凌卫风,为了父亲,也因为这个黑暗而肮脏的混沌世界。     “小妹,吃点东西吧。”司马扶端着一碗白粥,走进来。父亲倒下了,他这个做大哥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的。     他的身后还有老二和小妹,还有司马家十几万的军队。总该有人扛起这担子。即便再重,也是不能喊一声累的。     辚萧摇摇头道:“没胃口。”     司马扶第一次在自己小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叫绝望的东西。她阳光明媚,澄明清澈的世界里,也被这无情的世道,无情的人心布下的重重阴霾埋没。司马苏那一刻觉得手中的白粥有千斤之重,差点撒翻在地。     他这一生可以面对世间所有的阴暗,危险,残忍,唯独面对不了这样一双眼睛,尤其是你清清楚楚的的知道,这双眼睛原来是多么清澈的时候。     “小妹,吃一点吧。你这样也是无济于事的,放心,一切还有我和你二哥,会没事的。”司马扶平生最不会做的事,就是安慰人。自己说出的话,自己都不相信。     怎么会没事呢?事情要比他们预期的艰难得多。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陷害,目的是要整个青帮和司马家族彻底垮台。     司马楚雄中毒,人世未醒的消息,他们已经很保密了,除了自家人和几个医生,根本没有人知晓司马楚雄真实的情况。而这几个医生也一直被司马扶手下的士兵监视着,可外面竟已经谣言四起。     有人说司马楚雄已经死了,司马家为了军心稳定才封锁了消息。     有人说司马楚雄的军队,缺粮少药,已经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     有人说凌卫风私吞的就是司马家的粮草和军火,司马家的军需绝对支撑不到两个月。     这谣言不但在街面上传的沸沸扬扬,就连军队内部也听到了口风。一时间军心动摇,人心惶惶,有的队伍甚至已经密谋投奔其他军阀,所以一大早,司马苏就去军中稳定军心去了。恐怕也只有司马苏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才能压住这阵势。     可是谣言也并非空穴来风,真实的情况,恐怕比谣言中传的还要严重。父亲确实还没有转醒,即便转醒了,恐怕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军中的粮食空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月半月,如果被劫的英国援助的粮食仍旧下落不明,不久之后,司马军必定会叛乱起义,到时候,别说是一个司马苏,就是十个百个,恐怕也是白费。     “大哥,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辚萧没有抬头,声音沙哑的快要请不请她说的是什么。     “外面的情况?外面什么情况?”司马扶不想让辚萧知晓这些让人头疼的事,她已经很伤心了,有些东西,由他来承受就好。     “你别骗我了,每次一说谎,就会摸鼻子。”     “你都知道了?”     “听护士说的。”     “那都是谣言,是想借机兴风作浪,咱们司马家怎么会给他们胡说八道的机会呢!你二哥已经去澄清了。”司马扶刚要伸出去的抹鼻子的胳膊又收了回来,死死的背在身后。     “大哥,我也姓司马,所有的事,我们一家人一起承担。”     “小妹,你放心,我和你二哥不会让你搅进来的,我们一定会护你周全。”     “你们觉得,我还能周全么?你们觉得我还能干干净净的置身事外么?我丈夫被抓进牢里,我父亲躺在这生死未卜,你们却还口口声声说护我周全,你们看,我们哪里周全了?”     辚萧的话将司马扶问的哑口无言,他很想给自己一巴掌。是啊,他的小妹,他最爱最宠最心疼的小妹,如今,竟是遍体鳞伤。     所有的保护与宠爱,在这个深不见底的大漩涡里,都一无是处。所有的伤,都让她受了,还妄谈什么周全,简直就是可笑。     “小妹。”司马扶无言以对,唯一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两个字。这简单的两个字里,包含了太多愧疚的爱。     “大哥,告诉我。我和你们一起承担。父亲还在这里,他会醒过来。司马家也不会倒下。没有人可以打倒。就算有一天司马家的人都死光了,到了地狱,也不会善罢甘休。”     辚萧讲出这一番话时,语气是狠厉的,声音是冰冷的,眼神是恶毒的。听得司马苏全身一阵发冷。     这还是她的小妹么?还是那个天真无邪,明澈美丽的小妹么?     变了,一切都变了!树大招风,风却摧折了树上最美丽的花朵。     司马家这颗大树上,这都被小心翼翼呵护起来的花朵,竟也是残破了。     “大哥,你少往医院跑,免得引起怀疑,外面的记者一定早就有所行动了,说不定正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呢。”     “那,那我该怎么办?”     “回将军府,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要不,我们召开个记者会,澄清一下,也省的那些记者么乔装尾随。”     “绝对不行,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这个时候召开记者会,别人就会怀疑,司马家已经沉不住气了,做的是狗急跳墙的垂死挣扎。我们所有人,要做的就是将所有的困苦和悲伤,都藏进心里,千万不要让外人看出一丝一豪。”     辚萧的镇定和对时局的分析让司马扶一怔,记得父亲曾将说过的,辚萧有将相之韬略,若是男儿,定能继承他的衣钵。敌人的暗害,终于也把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妹,逼得学会使用谋略和手腕了么?     这样的才能,或许注定要背负更多的责任,如果可以,他但愿辚萧只是个单纯的小女孩,一个永远也不要长大,永远也看不见阴霾的小女孩。     可是,一切都晚了,命运的齿轮已经将那份天真碾碎,徒留一地无法拼凑的伤痕。     “好,小妹,我这就回去,坐镇将军府,那你呢?”     “我来照顾父亲。还有,我也会时不时到大街上去溜达一番,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司马家一如既往的稳如泰山,也顺便警告一下那些不自量力的人,最好收手,否则,我们一定会以牙还牙!”     “那,那你小心!”司马扶担忧道。     “没什么可小心的,他们不是有本事么?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无论什么阴谋诡计,我司马家,都接着!”     司马扶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放下手中的白粥,步伐坚定的走了。     还能说什么呢,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     看着大哥放在桌上的白粥,辚萧眼睛又酸涩起来,刚才的坚强,是装给大哥看的,所有的恶言狠话,不过是为了刺激一下这个看着魁梧,实则脆弱的大哥。她必须表现得比他们都要无所畏惧,她的两个哥哥,才会无后顾之忧的与敌人周旋,才能一心一意的将心思放在整个司马家族,而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司马辚萧。     即便心在淌血,也笑给别人看。     辚萧拿起桌上的白粥,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尽管每一口,如同饮鸩。     吃完之后,辚萧又将盖在司马楚雄身上的被子好好掖了掖。     “爹,你不要着急,司马家的儿女一定会帮你把这个家撑起来。你醒来之后,仍旧是手握重兵,说一不二的上海王!”     床上的司马楚雄面色平静,比昨日的死黑好上许多。呼吸微弱,但平稳。他似乎听到了辚萧的话,眼角竟然躺下两行清泪,不知是伤痛的,还是骄傲的。     他一时大意,着了敌人的道儿,却害了三个儿女,为他担惊受怕,为他抛头洒血,为他填补所有的陷阱。     如果早知如此,当初,他宁愿选择波平浪净度过一生,这样滔天的权势和地位,换得的不过是阴枪暗箭,防不胜防。     “爹,我要出去了,我要笑给全上海滩的人看。我司马家,仍旧坚不可摧。”     整理了一下妆容,稳了稳情绪,辚萧迈着轻快地步伐走出了病房,脸上洋溢着不可一世的骄傲。     天知道,每迈出一步,脚下都如绑着千斤巨石,每一丝微笑背后,都是汹涌而出的苦涩在堆积。     外面,阳光明媚,百花竞放,天蓝如海,云白若雪。上海滩的天一如既往的平静,上海滩这片土地上,风起云涌,兴风作浪,从来都没有如此平静过。     辚萧叫了一辆黄包车,赶往她与方子澄相约的地点。今天,离凌卫风枪决的日子,还剩八天。     八天,她一定要把他救出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068章 君子之交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子澄将辚萧约在了咖啡厅,一个靠窗的位子。     窗外是一条宽阔的马路,马路两旁生长着茂密而高大的梧桐。方子澄眼神悠远的没有尽头,他看着这条大马路,细细品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苦后有甜,甜而香醇,醇而不腻。     桐花已经尽落,梧桐叶子大片大片的,时而一阵风吹过,那些叶子就像在向他招手。     他仿佛又看到了大路的尽头,一个偷鸡的小乞丐,向他奔跑过来,那样的笑脸,那样亮堂的眼睛。     “子澄,我来晚了。”辚萧坐下来,声音有些疲惫。     “不是的,是我来早了。”     他没有告诉她,其实咖啡厅刚刚开业,他就等在这里了。     “你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累到了?”     “昨晚没睡好,不过不要紧。”     方子澄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辚萧的客套与冷淡竟让他不知如何问起。街上的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恐怕现在全上海都在等着看司马家的笑话。     他以为辚萧一定会愁眉不展,结果一切出乎他的意料,辚萧进门时,便扬着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可不知为什么,它总是看到那笑容背后的阴郁。     他想问她,你到底好不好?心中难不难受?司马叔叔是否真的如传言中的那样性命堪忧?     这样简单的问题,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难以启齿起来。     “你真的还好么?如果不好,请告诉我。”     “我没什么不好,现实也不允许我不好。”辚萧使劲搅动着咖啡,似是而非的回答。     “在我面前,你不必假装的。”     “我并不是为了你而假装,我是为了所有正在盯着司马家族的人。有些话,我不能告诉你,有些人,你还需看清楚。方子澄,不关我司马家的事,我不想多说。可是作为朋友,我有必要提醒你,也许在你心中完美善良的人,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你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我没办法说清楚。你还是说一说凌卫风的事吧。”     “我已经和我的英国朋友沟通过了,他可以偷偷把你带进去,但是,你要假装成打扫监狱的下人,还有就是你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说话。”     “好的,谢谢你,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他。”     “今天晚上。你准备一下,我去你家接你。”     “我不回家,你直接去大上海中心医院吧。”     “大上海中心医院,这么说,那些流言……”方子澄惊讶的差点被咖啡呛到。     “你是怕别人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么?说的那么大声!”辚萧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方子澄却觉得辚萧与他之间已经疏远了,因为一些他琢磨不透的原因。     辚萧像沙漠中跋涉了许久的风霜旅人,将杯中的咖啡喝酒一样灌下去,起身道:“我该走了,谢谢你,在这种时候,还愿意帮我。”     “你,不必和我如此的。”方子澄除了有些尴尬,更多的是痛心。他们之间何时变成这样了,因为什么,她才对他如此敬而远之。     “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本来就是君子之交,以后亦是如此。”     君子之交?他们之间原来只有君子之交!方子澄被这四个字深深刺痛着,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     “辚萧!”方子澄死死拽住欲走的辚萧,攥的她的手有些发疼。     “辚萧,你说清楚,我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何谈怎么了。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心情不太好!”     “不行,你不说明白,我不放手。”     “我真的要走了。我父亲在你的订婚宴上身中剧毒,我爱的人被关在牢房中要被枪决。司马家的军队正人心涣散,我真的没心情在这里和你纠缠这些无聊的问题。”     辚萧看着方子澄,呻吟没有一丝波澜,眼睛如同一潭死水。     方子澄怕了,不由自主的松了手。他怕从此以后,这双眼睛都不在清澈如泉,这脸上的笑容,都会如此僵硬。     他更怕,从今以后,辚萧都会用这样一种语气与他说话,用这样空洞的眼神看他。她的眼中根本没有他的影子,心中更是没有。     “子澄,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已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上,我仍不希望,与你为敌。”     方子澄更加困惑了,可是再也不敢质问,有些事,问了,是错,不问,是错上加错。     辚萧走了,走的时候环顾四周,似乎疑神疑鬼。他不知道她怕什么,但是他好想给她勇气。     走的时候,他依旧笑的飞扬,乍一看上去,和初见时的样子,没什么不同,仔细去看,才能发现,有些东西不见了,不是因为脸色憔悴,而是因为心中的疲惫。     她的背影,即将消失在梧桐大路的尽头。那些桐花带走的仿佛是谁的真纯,枯萎的仿佛是谁的青春。     方子澄第一次觉得,辚萧的背影不但娇小,还很单薄。是不是她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所以才会显得有些伛偻。     方子澄一个人在咖啡厅里呆了整个上午,咖啡亦续了一杯又一杯,第一次从咖啡中尝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有些苦,有些酸,还有一些无以名状的愁绪。     他想了很多事,却一件也没想清楚,在咖啡的作用下,竟是兴奋的不得了,很想在这条大马路上狂奔一圈。     要么?要吧!为什么不要,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说跑就跑!方子澄脱下外衣,松了松领带,蓄势待发。     长这么大,就放肆一次,又有何不可?     辚萧甩掉了跟在身后的尾巴,悄悄回到医院。司马楚雄还是没有醒,辚萧拿起父亲的手,他的手宽厚,温暖,粗糙,有力,此刻却疲软的没有丝毫力气。     “爹,我想通了,订婚宴上,一定是文清许下的毒。我亲眼看见她给你倒就是剜了一下指甲。有一些细小的粉末从指间落尽酒杯里,可是为什么当时我就没在意。为什么我这么笨,满脑子想的都是凌卫风。爹,是我害了你,我现在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辚萧躺在司马楚雄的怀里,任泪水流满他的衣襟。握着的那只手,似乎稍稍动了一下,很微小的力气,如蚊虫蜇咬一样不易觉察,但还是被辚萧感觉到了。     “爹,你是不是要醒了?你听得到我讲话的是不是?你知道我是谁是不是?我是萧儿,我是萧儿啊。”     床上的人再无动作,仿佛刚才那一下已经透支了所有的力气。     “大夫,快来呀,大夫快过来!”辚萧大声呼喊。     “司马小姐,什么事?”     “刚才,就在刚才,我爹掐了我一下,你检查一下,我爹是不是要醒过来了?”辚萧激动地握着大夫的手,眼中写满期待。     “司马小姐,您先别激动,你先松手,我才能好好检查一下。”     “哦,好好,你快点检查!”辚萧松了手,手心竟是布满细密的汗珠。     大幅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摇头道:“司马将军并没有转醒的迹象,也许是你太过关心,出现幻觉了。”     “怎么不可能是幻觉,医生,你再好好检查一下。我爹真的掐了我一下,你看,你看还有手印呢!”     医生仔细看着辚萧光滑的手,不再说话。     “司马小姐,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在说谎?我精神出了问题么?”辚萧抓狂的问。     医生不再理会,直接出了病房。     辚萧看着自己的手,手上确实是没有痕迹的,他只是为了让医生再好好检查一遍。     但是她是确定的,司马楚雄真的掐了她一下,极其轻微的一下。     “爹,我知道,我的话你一定听见了。你是想要醒过来的,也许因为某些原因,你还没办法睁开眼睛,不过您不要着急,我会等着你的。你慢慢来。”辚萧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轻轻呢喃。     “爹,我今天晚上要去见凌卫风,可能会回来得晚一点,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的,我会把凌卫风救出来的,如果救不出来,如果真的救不出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呢!所以啊,爹爹你一定要快一些点醒来,帮萧儿拿主意哦!”     司马楚雄的手,又握了一下,比刚才那一下还要轻微,却是真真实实的,辚萧一阵欢喜,对于未来,她似乎又看到光亮了!     天逐渐黑了下来,辚萧在病房里等着,心中焦急如焚,凌卫风,我就要见到你了,我终于能够见到你了,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你可知道,我多想扑到你怀中好好哭一场。     “司马小姐,外面有人找。”值班的护士客气地说。     “好!”辚萧早已换好了一身男装,投胎一样跑出了医院。     方子澄等在医院外,正思忖这要不要进去,看一看中毒的司马楚雄。可是,他该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进去呢?自己在昏暗的灯下徘徊了许久,还未拿定主意,辚萧已经扑了过来。     他又看见那种光亮了,在她的眼睛中。仿佛未来,也因这种光亮而充满希望。           069章 牢中相见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辚萧坐在方子澄的车里,观望着大上海的无边夜色,安静的像天上的月亮,阴郁,茫然。     车窗外的霓虹闪烁晃眼,尤其是那些风月场所,甜腻而婉转的歌声从巨大的扩音喇叭中传出来,不由得让人心神荡漾。     “方子澄,你说两个人,缘分的多少,深浅,长短,是不是一出生就已经注定好了的,即便是想求,想换,也是不可能的?”辚萧犹自望着窗外,让人看不清表情。     方子澄略微沉思了一会,他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似乎也正是他的困惑。     “怎么会会突然问到这个?”     “不知道,只是隐隐有一种感觉,感觉我与他之间,似乎总是天意弄人,有缘无分。”     “在我留学的那个地方,他们不这么迷信。他们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通过努力和争取来得到的。”     “可是,我们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自从相识开始,就从来没有太平过?”     “或许,是努力的还不够吧!不过有些时候,似乎努力也是徒劳,世事难料。”     “不努力岂不是更加无法改变。”辚萧反问着。     “萧儿,你想要什么,你的心中早已明确,何必问我。我连我自己想要什么都搞不清楚,又怎么能回答你的问题呢?”     “你家世显赫,亲朋安康,夫妻恩爱,你还想要什么呢?”     “听上去似乎很完美是不是?可我总觉得我的人生是缺失的,特别是……”方子澄不敢在继续说下去了,他怕说了,就会颠覆自己的心意。     “特别是什么?”     “没什么,特别是回国之后。我自以为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没关系,等你知道了,再去争取,仍然有机会。”     “也许机会,早就被我错过了。”     “也许机会还会再次来临呢!”     “会么?”     “当然会了!就像我一样,即便已经焦头烂额,就算整个世界都与我们作对,我也会勇敢的奔向他,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我都会奋不顾身。”     方子澄苦笑了一下,他是真的开始嫉妒凌卫风了,这种嫉妒像火一样燃烧着他,让他有一种占有的**。     “怎么会这样,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方子澄晃了一下头,告诫自己理智一点,不要被这份强烈的妒意冲昏头脑。     “方子澄,你怎么了?”辚萧看着她的脸色不太好,关切的问。     “你是在关心我么?”     “当然。我们是朋友。”     “可是今天上午,你的态度可并不是这样。”     “我不是针对你。”     “那你能告诉我针对谁么?”     “不可以。”     “那我们算什么朋友!”     “正因为是朋友,才不能告诉你。”     “这个理由不成立!”方子澄越说越气,在她面前竟是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又是何时自己的脾气变得这样暴躁了呢?     “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辚萧有气无力的说。     “我不需要你这么对我好!我只想知道你的一切,你为什么悲伤,为什么快乐,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想知道每时每刻,你心中想着谁,念着谁,担心着谁!”方子澄几乎就要吼起来。     “这些和你没关系,你不需要知道的!”     “和我没关系,你为什么还要找我帮忙?和我没关系,你为什么还要闯进我的生活?和我没关系,你为什么还要坐在我的车里去看你的心上人?我告诉你,这一切都和我有关系,自从你在街上拦下我的汽车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和我有关系啦!”     方子澄突然觉得,这些话说出来是那么流畅,就连心情也畅快了许多。也许真的是因为这些话已经憋在心里好久了,早就该大声吼出来。     “你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她不明白,她是真傻,还是装傻,他已经表达这样清晰了,她是在拒绝么?     她又怎么可能答应呢?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他半点位置啊!     “不明白就算了,只不过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     “谢谢你。”     “不必客气!”方子澄堵着气,一个急转弯,也不做提醒,辚萧的身体就势趴过来,几乎贴上他的胸口,方子澄觉得自己心跳漏掉一拍,所有的怒气尽化作无形,坚硬的态度就软了下来。     “你,没事吧?”     辚萧摇摇头道:“还好,你的车技很不错啊!这次没有迷路吧?”     “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为了记清路线,我今天下午来回走了好几遍呢!”     “你这人,有时候真的是挺大愚若智的,你不认识路,不是还有我呢么!”     “大愚若智?这又是你自创的成语?”     “只是稍微改动一下,你不觉得别有一番趣味么?”     方子澄点点头,继而有些于心不忍的道:“你一会见了凌卫风,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太过着急,我也会尽量帮你想办法的。”     “好的,我只要能见到他就好。其他的都听你的安排。”     显然辚萧并没有领会方子澄话中的意思。其实,今天下午,他已经偷偷去看过凌卫风,虽然没有进入牢房,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但他的情状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一向讲求法律的英国,竟然对他用了私刑。     方子澄将车停在了英国使馆的牢房旁,迎面走过来一个金发碧眼的英国人,深邃的蓝色眼球,高挺的鼻梁,穿一身制服,身高比方子澄要高出大半头,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精神。     “您好,司马小姐。我是杰克。”     “您好。”辚萧也礼貌的去握手。杰克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她脸上,目光中满是惊讶,转身同方子澄说了一句英文,辚萧听不懂,也去看房子成,希望他翻译一下,但方子澄只是笑的神秘莫测。     他能告诉他,杰克对他说的是:“你的未婚妻为什么不是她?”     “我带你进去,但是一定要记住,只有半个小时。还有就是,你千万不要太冲动。”方子澄一遍遍的叮嘱,越发让辚萧觉得不安起来。     英国人建的牢房,同中国的牢房也没什么两样,冰冷,潮湿,到处是发霉的气味。犯人没有床,只有一堆堆稻草。     凌卫风,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呆了这么多天么?他是不是瘦了,被抓的时候有没有受伤?吃的好不好?睡在稻草上会不会着凉?     辚萧脑海中想象过无数种凌卫风的样子,其中也有一些落魄的,憔悴的,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凌卫风竟然被折磨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凌卫风并不知道辚萧来看他,否则,就算是装,他也一定会装出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让她安心。     凌卫风蜷缩着身体,背对牢房门口,躺在草堆上。由于现在已经是深夜,他大概是睡着了。     白色的囚服被染成了血衣,一道道伤口触目惊心,横七竖八的覆在他的后背上,有的已经结痂,还有的还在流血。鞭伤,刀伤,还有被烙铁烙过的黑黢黢的血肉。     辚萧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凌,凌卫风!”     睡梦中的凌卫风仿佛突然被这句呼唤叫醒,半梦半醒间,断断续续的叫着:“萧儿,萧儿,是你么?我听见,听见你叫我的名字了。我每天只能在梦里看见你,这个梦,真的好美。好想永远都不醒过来,可是我有好害怕,如果我真的醒不了了,你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嫁给别人?”     “不会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给别人的,这一生,我只会嫁给凌卫风!”     “萧儿,这梦好真实!”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我就在这里,卫风,我来看见你了!”辚萧终于哽咽出声音来。     凌卫风突然像被惊吓了一般,突然坐起来,两眼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萧儿,是你,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真的是我!你摸摸看,我是真实的,我就在你面前,不是梦。”     凌卫风轻轻抚摸辚萧的脸,又是喜悦,又是恐惧,他怕下一秒,辚萧就会消失,然后他会伴随着一身冷汗吓醒,发现不过又是一场梦。     可是眼前的辚萧,是有温度的,是可以触碰的,她的眼泪真的可以打湿他的手。     “卫风,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辚萧越说越是泪流不止。     “我没事啊,这点小伤,就当是挠痒痒了。”     “你还骗我,我都看见了,我刚才看的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辚萧毫无预兆的到来,她也许永远也看不到凌卫风脆弱的一面。他在她面前没心没肺,无坚不摧,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血肉之躯啊,却总是把自己伪装的天下无敌,而她竟然每次都会相信。     隔着铁栅栏,两个人竟无语凝噎。仿佛有许多话要喷薄而出,但是又要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话就成了对方的负担。     “萧儿,你很憔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辚萧不住的摇头,眼泪却如河流般汹涌。所有伪装的坚强,在那一刻全部瓦解崩塌。只有在他面前,自己从不需要演示心中的悲伤。           070章 有了孩子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辚萧回头,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方子澄和他的英国朋友:“我,能不能进去?”     杰克摇摇道:“对不起,司马小姐,我并没有钥匙。”     “那你们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法单独对他说。”     杰克与方子澄互相看了一眼,退出了牢房。     “卫风,我帮你上药,你背过身去,别让他们看见。”     “萧儿,不用了,我的伤真的不要紧,倒是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爹被人下毒了,到现在还人事不省,司马家现在危如累卵。”     “好一个文世昌,整个上海滩,都快被他翻过来了。这个卖国求荣的狗贼!”凌卫风一拳打在铁栅栏上,如同不知疼痛。     “卫风,你不要这样,我的哥哥会处理好的。司马家还倒不了,倒是你,就快被枪决了,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儿,你听我说”     “你先让我上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不,我怕以后,就不会有机会了。”     辚萧整个人忽然呆立,凌卫风的话如一道霹雳,瞬间击中她的天灵盖,“卫风,你什么意思?你不要这样说。”     “萧儿,你好好的,好好的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听!”     “萧儿,你冷静一下,有些话,我必须要说!”     辚萧安静了,整个世界都在凌卫风的泪水中安静了。     凌卫风,不可一世的凌卫风,呼风唤雨的凌卫风,子弹打进胸膛都不会吭一声的凌卫风,平生第一次流泪。     “萧儿,下面的话,你要记得,生生世世都要好好记得。”     “恩,我记得,就算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我也会记得。”     “萧儿,我这给过你太多承诺,唯一办到的一件,恐怕只有爱你一生这一件。我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血腥与黑暗,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亮。或许,我再没机会好好爱你,可是我好自私,我无法忍受你去牵别人的手,拥别人的怀,更无法容忍你爱上别人。可是我又希望你能幸福,即便这幸福不是我给的。所以,等我死了以后,你不要拜祭我,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都不要告诉我,即便在另一个世界,我也会伤心。我只要你许我来生,无论这一世如何收场,你的下一辈子,一定是我的。来世,我不再做什么青帮帮主,你也不要再做将军女儿,我们就做一对平凡的普通人,平凡的相遇,平凡的度过一生,好不好?萧儿,你答应我,好不好?”     “不好,不好,来生太遥远,我等不了。你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我们这辈子还没完,为什么要等到下辈子。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没有机会了,这一次,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不死,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只会牵连更多的人,到时候,就连你们司马家,恐怕也在在劫难逃。”     “我已经在想办法了,我都没有放弃,凌卫风,我不许你放弃!”     “不要再为我奔波了,没用的。”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没用?”     “我不想看到你这么辛苦,也不想让你为我承担。”     “我愿意,你管不着。我愿意辛苦,我为了自己爱的男人,我心甘情愿!”     “萧儿。”     “凌卫风,你听着,我不允许你自暴自弃,无论用什么方法,哪怕是赔上自己的性命,我也会救你的。”     “如果您的性命都赔上了,我出去还有什么意义?”     “司马小姐,时间到了,您该走了。”杰克拿着怀表走进来。     “再呆一会,就一会,行么?”     “不行,会有人来检查的,到时候,凌卫风会遭受更大的折磨。”     “萧儿,记住,要幸福!”     凌卫风的手,从辚萧的手中一点点抽出来,就像那个雨夜一样绝望,甚至,更绝望。     “萧儿,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凌卫风,你等着我,一定要等我。”     隔着一道铁锁,凌卫风与辚萧完全无视身边的人,相拥而吻,恨不能将对方拥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方子澄背过身去,紧紧握拳,指甲陷入血肉。     “辚萧,我们真的该走了。”方子澄拉住辚萧,似乎他在她的生命里,注定要扮演坏人,每一次,都是他将她从凌卫风身边拉走。     可是每一次拉走的,也只不过是个恋恋不舍的人,从来就没将她的心拉动半分。     “方少爷,还请您抓紧时间,外面的巡查队伍,就要进来了。”杰克焦急的道。     “好。”     顾不了许多,摆在方子澄心中第一位的,只有辚萧的安全。凌卫风的死活,他管不着,但却不能任由辚萧被抓进去。所以,他只能将辚萧拖走。     “方子澄,你能让我再说一句话么?就一句!“     “不行,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如果真的被发现了,谁来救他?”     “你放开我,我只说一句,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我忘记说了!”     “方少爷,你这样是弄不走她的,而且还会别人发现。“     “那,那我应该怎么办?”     “你把她交给我吧,你先走,毕竟你的身份被发现了影响太大。”     “你,你要把她怎么样?”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她的,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到她。明天,我会亲自把她送到你的府上。”     方子澄仔细想了想,杰克是信得过的人。又嘱咐了几句,才忧心重重的走掉。     见方子澄走远了,杰克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香包,房放在辚萧鼻息之下,辚萧立刻安静的睡着了。     恰在此时,负责巡查的队伍开门进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彰显着英国人的威严。     此刻,想出去是不可能了,怎样蒙混过关,倒是个难题。     杰克想了想,似乎也职业之后这一个办法了。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人丈着自己是使馆领事的儿子,一向风流成性,那么,在这种地方风流一下,也不过分吧。     “司马小姐,冒犯了。”     杰克毫不犹豫的脱掉外衣,为了逼真些,还解开了辚萧胸前的两枚扣子。     “巡查队冲进来,看见杰克正在墙角拥吻着一个女子,似乎还是个中国的女孩子,这样的旖旎画面,还真是让他们不敢直视。     “杰克先生,我们,照例巡查。”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打扰了我的好事。”     “是。所有人,谁都别看,跟我去巡查牢房!”     带巡逻队走后,杰克扛起辚萧,飞也似的出了牢房的大门,还好有惊无险。     看着辚萧仍旧带着泪痕的小脸,杰克不惊心神一动。刚才的吻意犹未尽,这个女孩子,还真是有种神奇的魔力。无怪乎方子澄和凌卫风都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     “要不要把她带回家?”杰克心中盘算。     “如果要是带回家,真保不准自己一时冲动,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到时候,司马楚雄会不会带着军队,平了他们的英国使馆?”杰克觉得似乎有些得不偿失。     可是,就这样把辚萧送到宾馆里,他又有些舍不得。自己不会也喜欢上这个小丫头了吧?     怎么可能呢,最多也就是好奇而已,这个小丫头,恐怕还没发育完全吧,瞧她这副小小的身体,抱着都没感觉呢!     可是刚才明明是有感觉的,一种类似于触电的感觉,以至于对这个女孩子,完全邪恶不起来。     杰克想了想,还是把你送到宾馆的好,省的许多麻烦事,大英帝国还不想和司马楚雄硬碰硬,尽管,现在的司马家已经是风雨飘摇了。     方子澄一路开车回了方公馆,已经是过半夜。也没洗澡,晃晃悠悠回到房间,返现自己房中的灯却还亮着。自己的床上还坐着一个人。     “子澄,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呢!”文清许见方子澄回来,兴高采烈的扑了过去。     “清许,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方子澄看了一眼自己被坐的有些褶皱的床单,眼中划过一丝厌恶,他这个人洁癖很重,特别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床。这张床,除了他自己,只有一个人在上面躺过。     那个人,已经在她的世界里,越来越远。     “子澄,我今天来找你,是商量一下我们的婚事。”     “婚事?现在谈这个,是不是有些,太早了?”方子澄从来没考虑过结婚的事,对于结婚,他心中多少有些恐惧,他怕她娶得人迟早会被方家的明争暗斗同化,就算是清许也很难逃脱。再者,就是他似乎越来越不盼着结婚了,对于清许的喜欢,也随着对辚萧的一次次心痛,变得越来越淡。     “不早了,你知道么,我今天来,就是要给你一个惊喜的!”     “惊喜?什么惊喜?”方子澄似乎对于这份惊喜,没多少期待。     文清许捧着方子澄的脸,一脸幸福的说:“我有你的孩子了!所以,我们的尽早结婚,否则会被外人说三道四的。”     “孩子?什么孩子?我们之间,根本没有……”这个消息却是把方子澄惊到了,至于有没有喜,他恐怕还要消化一会,才能弄清楚。     “你怎么能这样,自己做过的事,自己不承认么!”文清许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方子澄把她拥在怀里,轻声道:“怎么可能呢,只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天在漪蘭夜总会,你喝多了,还替我打跑了欺负我的流氓,就在那一夜,你对我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你都不记得了么?”           071章 闭门不见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那一夜,方子澄的确是烂醉如泥,但确实不记得自己真的做过什么,但清许肚子里的孩子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难道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当爹了?     方子澄说不上是喜是忧,还没有准备好结婚,孩子就已经提前一步来了,为什么他的每一步人生都是错位的呢?所有的事,似乎都是有别人掌控的,自己根本无从把握。     不管怎么说,孩子是自己的,这个责任,他必须付起来。那么,自己与她之间,是更加不可能了吧?     “子澄,你不开心么?”     “开心,真的很开心!我都要做爹啦,当然开心!”     “你开心就好!”文清许钻进方子澄的怀中,娇羞之态无法掩饰。     辚萧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宾馆的大床上,身旁还睡着一个金发高鼻的男人。     “啊!”辚萧一脚踹将杰克踹翻在地,指着他问:“你昨天,昨天到底干了什么?”     杰克一脸无辜地道:“早知道你这么野蛮,昨天晚上就真应该发生点什么!”     “既然没发生什么,你干嘛睡到这,这上面来?”     “谁知道你睡觉这么不老实,这么大的床还往地上掉。我只能用这个办法拦着你喽!”     “那你就让我睡在地上嘛!”辚萧甩下被子,怒气冲冲的出了门。     杰克坐在地上傻笑,这个小丫头,刁蛮的很是可爱呢!     辚萧叫了辆黄包车,直奔大上海中心医院,一夜未归,也不知父亲怎么样了。她现在最盼着的就是父亲快点醒来,告诉她,她该真么办,该怎样把凌卫风救出来,现在离他被枪决的日子只剩五天了。     匆匆忙跑进司马楚雄的病房,却发现病床上根本没有人,只有一大滩血迹。辚萧跌坐在地上,惊恐的心跳就要飞出喉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父亲呢?大哥二哥呢?     “司马小姐,你怎么坐在这里?”走进来的护士将几乎成为一滩烂泥的辚萧扶起来。     “我爹呢?他到哪里去了?”     “司马将军昨夜遭到暗杀,两位少爷已经将他转移回将军府了。”     “那,我爹有没有受伤?严不严重,那,那摊血又是怎么回事?”     “司马小姐,你先不要激动。司马将军只是受了一点轻伤,没大碍的。那摊血,是司马大少爷的。”     “这么说,我大哥受伤了?”     “不过被打中了手臂。已经处理过了。司马小姐,您还是回家看一看吧。”     辚萧推开护士,跌跌撞撞的往将军府跑,司马家难道真的永无宁日了么?     “号外号外!司马将军昨日被暗杀,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上一次的流言刚刚被压下,这一次又该如何解决?文世昌,你真的要赶尽杀绝么?     辚萧跑回家,首先看到的是子灵正在给司马扶换药,司马扶的右臂被层层绷带缠着,看不出具体伤势,但很明显,精神萎靡了许多。     司马苏在父亲的房间里,一边照顾着父亲,一边喝闷酒。昔日的风流倜傥通通化为此刻的落拓,头发乱如飘蓬,眼中布满血丝。     “二哥,父亲,没事吧?”     司马苏摇摇头:“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事。”     “二哥,街上的流言又……”     “我知道。”司马苏猛灌了一口酒,晃了晃酒瓶。“没酒了,给我再拿一壶。”     “你不要再喝啦!”辚萧抢过酒瓶,摔在地上,酒瓶碎裂的声音让外面的司马扶和子灵也冲了进来。     “小妹,怎么了?”     “二哥,你不要这副样子好不好,司马家的整个军队还等着你去稳定军心呢?”     “怎么稳定?你告诉我怎么稳定?没有钱,没有粮,没有枪械,现在连爹都昏迷不醒了,你当你二哥是天上的二郎神么?”     “那你就在这里喝酒么?就在父亲面前一蹶不振么?我让你喝!让你再喝!”辚萧一脚脚踩着地上的酒瓶碎片,仿佛已经把那些碎片当成了仇人的头颅。     那样的恨意,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冰冷。     “小妹,你别这样,会伤到脚的!”司马抱住辚萧。     “伤到脚又怎么样,总比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要好!总你们心灰意冷的要强!”     “你以为我想这样么?可是,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去军中啊,你要知道,无论司马家出于什么情状,只有你与将士同在,他们才会心中有底!如果连司马家的人都已经躲开了,军心何以为聚?”     “报告!”     “进来!”     “刚刚收到的线报,江浙总督李开泽正在集结队伍,与周边各大军阀密谋,而且调动的大批军队,已经秘密向上海进发。”     “这个李开泽,到底什么意思?”司马扶问道。     “哼!落井下石,不是当年求着司马家援军的时候了。”     “不行,我们不能再让谣言继续下去了,否则,三人成虎,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拿什么去阻止谣言,要知道,现在的谣言根本就是现实。”     “二哥,我们现在最急需解决的是什么?”     “钱,或者找回被劫的粮食和军火。这样的话,凌卫风也有救了。”     “可是目前来看,五天时间,这两件事,没有一件是可以办得到的。”     “不,事在人为,我相信,我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辚萧坚定无比的说。     “若果我们能够证明文世昌就是幕后黑手也是可以的。”     “如果要弄到文世昌陷害父亲的证据,首先就要从文清许下手。当天下毒的一定是她,而且当时毒药就藏在她的指甲里。”     “那也早就被洗掉了,谁会将毒药一直藏在身上。”     子灵拽着司马扶的胳膊,比划道:“我帮你们!”     “不行,文清许毕竟是你们方家的儿媳妇,你不方便出面的。再说,我们也不想这件事牵扯到方家。”     “那也不行,我们会派人盯住文清许的一举一动,你只要老实回方家,看住你二哥,千万别被着了文清许的道,帮助她为虎作伥就是。”     子灵点头,一刻也未多留,立刻回了方家,他知道自己二哥的秉性,恐怕是玩不过文清许的心机。     “我们光光盯住文清许是不够的,万一最后没有找出证据,凌卫风还是在劫难逃。所以要双管齐下。现在全上海最有钱的人家就是方家,我会亲自去求方叔叔帮忙。”     “当日他来提亲,父亲一点面子没给,就将他扫地出门,这种时候,他会伸出援手才怪!”司马苏对这个办法根本没有底。     “死马当活马医,总该试一试。二哥,方先生向来喜欢字画,你就把你那幅吴道子的《金桥图》拿出来吧。”     司马苏十分不情愿地说:“那么名贵的一幅画,给他还不如施舍给乞丐。”     “二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一幅画真的比整个司马家族还重要么?”     “谁说我不给了,这是钥匙,自己去拿。”司马苏将钥匙撇给辚萧。她知道,自己的二哥是舍不得的,可是如今这番光景,还有什么是不能拿出来的呢?如果可以,就算要他们的命,他们也是愿意贡献的。     拿了《金桥图》。司马苏载着辚萧去往方家。     “小妹,二哥还要去军中,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就去见方荣里了。”     “没事,我自己可以的。”     “如果他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或者怠慢了你,或者言语间有什么侮辱之词,你就回来,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我们司马家还不至于道低三下四求他的地步,可不能失了尊严。”     “二哥,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好,你千万,别为了这个家,辱没了自己。”     “二哥,你烦不烦,嘱咐了好几遍了。”     “好,这是最后一遍。”     方公馆离将军府很近,不一会便到了。辚萧下了车,给了司马扶一个自信满满的微笑,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方公馆的大门。     “小妹,一定要谨记我说的话!”     “好啦!你快去军中吧,否则一会真的会出乱子的!”     辚萧进入方家后,首先迎上来的是福根。     “司马小姐,你来啦!少爷不在,陪着文小姐去医院了。”     “去医院,他们有人生病了么?”     “啊,不是,这不是文小姐有喜了么,他们去看看大夫,抓几副调养身子的药。”     “有,有喜了?不是还没结婚呢么?”     “要不说我们少爷能耐呢!人还没过门儿,儿子都有啦!”福根说这话时一脸的骄傲,仿佛就要抱儿子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那,就恭喜你们家二少爷了!”     “我一定将您的话带到的!”     “对了,我是来找方老爷的,方老爷在家么?”     “在卧室,我去给您通报。”     “有劳了。”     “不客气。”     福根走了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道:“我给您倒壶解暑的茶吧。”     没想到这个福根平时有些看着挺狗仗人势的,其实还是个热心人。如今司马家如此没落,起码他并没有冷眼相待。     又过了一会儿,福根从方荣里的房间里跑出来,一脸歉意地说:“我们老爷说他今天头疼,不见客。”           072章 计上心头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辚萧陪着一张笑脸,轻言轻语道:“福根,你能不能帮我再通禀一声,就说司马家找他有要事相商,而且还带来了方老爷一只梦寐以求的礼物。”     福根骚着头,他一个下人,显然很为难。踌躇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司马小姐,我福根真心觉得你这个人不错,才帮你的,大不了就被骂一顿。豁出去了!”     “谢谢你。”     “哎,不客气。我知道现在的司马家遇到些难事,不过你别着急,肯定会过去的,上海滩这么大,哪有不刮风不下雨的,可司马家这棵大树可是什么风雨都刮不倒的!”     “行啦,你再不去通报,司马家的树就真的要倒啦!”     “这就去!这就去!”     没多一会儿,福根似乎是被骂了出来,满脸歉意的对辚萧说:“司马小姐,我家老爷身体不适,已经休息了。要不,您在这等我们二少爷回来?二少爷一定会帮你的,他说话也会比较管用,不像我一个下人,什么忙都帮不上。”     辚萧刚才已经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方荣里屋中传来的喝骂声,怎么会是身体不适,分明是不想见她罢了。恐怕就算是方子澄回来了,也无济于事吧。     “福根,谢谢你,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我还有事,就不等你家二少爷了。”     “司马小姐,你,你还是等等吧,我家二少爷一定会帮你的!”福根说的诚恳,可辚萧实在不想见到文清许,让她看笑话。     “不了,我真的有事。如果可以,请转告你家二少爷,就说今晚,我会在老地方等他。”     “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辚萧走出恢弘大气的方公馆,心中一片凄凉。大街上人来人往,却谁也不会注意到她愁苦的面庞。     走着走着,她突然想起,自己不应该如此垂头丧气的,大街上,还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辚萧?”语气中三分诧异,七分惊喜。     辚萧抬头,看见文清许正挽着方子澄的胳膊,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整个人就要钻进他的怀里。     “好巧啊!”辚萧也撑起一个微笑。     “司马小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文清许伸出一只手,一脸虚情假意的问候。     “拖文小姐的福,过得相当不错。”辚萧也伸出手,用力握住文清许的手,文清许比她高出半头,辚萧的气势却丝毫不输。     “辚萧,你去哪里了,怎么这样憔悴?”方子澄抑制不住心中的担忧,即便在文清许面前,也不再掩饰了。     “随便逛逛,看看上海滩谁在兴风作浪,谁想一手遮天。”辚萧认真的看这方子澄,所有的话却都入了文清许的耳朵。     “这上海滩的天,当然是你们司马家的,除非……”文清许故意买了个关子。     “除非什么?”方子澄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感觉今天文清许的话有些太多了。     “除非司马将军这得如传言所说,人事不省。司马家现在根本就是独木难支,无人可主持大局!”     “文小姐说的好像对我们家的事很清楚啊?”     “只是听说的。不过看司马小姐闲情逸致逛街的样子,这传言应该是假的吧?”     这个女人还真有手段,套话都套到她这里来了。     “传言有真的么?”辚萧四两拨千斤,半虚半实也让文清许摸不到头脑。     “清许,和你没关系的事,你不要乱打听。”方子澄告诫道。     文清许有一瞬间的错愕,但随即便仍旧是一副笑脸,她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方子澄会如此偏向辚萧,难道他的心中有她?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绝不能给司马辚萧喘息的机会,最好的办法是,永绝后患,让他们整个司马家都永无翻身之日。     “唔,唔!”文清许捂着嘴,似乎很难受。     “清许,怎么了?”     “子澄,我好想吐。这里太热了,恐怕对我们的孩子不好。”     孩子,他们果然是有了孩子的,辚萧转身,连声再见都没有说,就走开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方子澄纵使再正直,即便他们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也是比不过夫妻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帮一个外人呢?     方子澄将文清许扶到树下的阴凉处,回头,看辚萧已经走远,背影有些萧条,脚步却一如既往的坚定。她的坚强,是那么令他心疼。     “子澄,我们回去好了,这大街上,真的好热!”文清许看着方子澄纠结的目光,心中比谁都明白。现在,她的首要任务就是看住他,绝不能让他们两个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好,我去叫车。”     黄包车上,方子澄始终心事重重。刚才遇见辚萧的地方,离方公馆不远,她是不是就是来找他的?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他帮忙?还有,昨天她是怎么逃出来的,杰克,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一大堆问题占据着方子澄的脑海,每一件都关于一个名字。     “子澄,想什么呢?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孩子,孩子,又是孩子,似乎这个孩子在时时刻刻警告他,他不应该在想那个人了,他就应该老老实实娶文清许过门,然后,安安静静的度过一生,那个人,是他的一个梦,一更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     “起名字,太早了吧。清许,我有些累了,想静一静。”     方子澄的冷淡出乎她的意料,可是这种时候,一味的蛮横请求只能适得其反,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张一弛,凭她文清许的手段,一定会把方子澄的心意给夺回来的。     回到方公馆,方子澄便扔下文清许,独自回了房间,他知道一定会有一群下人巴结着清许,伺候着她,根本不要他帮什么忙,再加上心中烦乱,就连福根在后面一直叫他,他也如没听见一般。     “福根,你叫你家的二少爷,有什么事么?”     福根犹豫着,他还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二少奶奶。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你家二少爷今天不舒服,恐怕是不会出屋了,可别当误了你的事。不如你先告诉我,我帮你转达。”     “那,那好吧,今天司马小姐找二少爷有事,告诉她会在老地方等着二少爷。”     “司马辚萧?老地方?好你个方子澄,这还没结婚呢,就学会偷腥了!”文清许暗想。     “二少奶奶,你怎么啦,脸色怎么变啦?”     “文清许立刻换了一副和蔼的面目道:“没事,你放心,我一定将话告诉你们二少爷。”     “那谢谢二少奶奶!”福根下去干活了。     文清许心中合计,这件事,该如何算计。如果自己不告诉方子澄,他和福根又情同兄弟,万一哪天,说漏了,她在他心中岂不是成了心机算尽得蛇蝎女人。如果告诉他,鬼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私情。万一方子澄真的答应帮助司马辚萧渡过难关,那么他和自己的爹爹的计划岂不是全盘落空了。     “那么,就只有这么办了!”文清许,横眉一竖,计上心头。     轻敲方子澄房间的门,文清许温柔的像三月的吹面杨柳风。     “谁呀?”方子澄正拿着玉佩出神。     “子澄,是我清许,我给你送一碗冰粥,解解暑。”     方子澄开门,见到文清许端着冰粥,眉目低垂,仍是那样风姿绰约。     “我亲自给你做的,快尝尝!”     “清许,你费心了。你现在有了身孕,没事不要做这些,交代下人一声就行了。”     “那怎么能一样,他们做出的味道,我还看不上眼呢。”     方子澄心中有一瞬的感动,其实清许,真的是个完美的妻子啊。     方子澄将文清许扶进屋中,让她坐在椅子上。他还是不习惯别人坐他的床。喝了一大口冰粥,清凉可口,甜而不腻,果然和下人们做出来的不一样。     “好喝么?”     方子澄点头。     “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这样会很辛苦的!”     “我愿意。”     方子澄盛了一勺,喂给文清许道:“你也尝尝,真的很好吃!”     文清许樱唇微启,尝了一小口,道:“对了,有件事要和你说,福根说刚才有人找你,你不在就走了。还说会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那是什么地方?”     “我怎么知道?不会是你在外面的相好吧!连个准确地点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文清许三分愠怒,七分吃醋。     “想哪去了,怎么可能,既然他没说清楚,我不去就是了。”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拦着你的腿!”     “反正我也不想出门,你就是让我去我还不想去呢!”     文清许笑着在方子澄唇上亲了一口。     这一嗔一喜,恐怕世界上没几个男人能禁得住这诱惑。     喝过冰粥,清许又在方子澄的房间聊了一会,见方子澄兴致不高,便识趣的找个了借口离开了,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文清许走后,方子澄重新拿起刚才塞在床下的玉佩,戴在了脖颈上。     如果这一生你无法陪在我身边,那么,这块玉陪着我也是好的,这上面都是你的气息,           073章 误会加深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辚萧在咖啡厅里,并没有等到方子澄,等到的却是趾高气扬的文清许。     “司马小姐,很有闲情逸致啊!这家咖啡厅,我和子澄也是常来呢!”     “文清许,这里没有别人,你就不必摆出架势,假惺惺装好人了,你做的那些事,方子澄不知道,我却很清楚。”     “那又有什么用,关键是证据。没有证据,你就是血口喷人,你就既救不出凌卫风,也找不到丢失的粮款。”     “你知道的事,还挺多的嘛!我还真是低估你了呢。”     “谢谢夸奖,说句实话,你也是我遇过的好对手,可终究,还是嫩了点,心肠嘛,也软了些,所以你注定要输!”文清许坐在辚萧对面,拿起她的咖啡杯,优雅的喝了一小口。     “你那么喜欢喝我喝剩下的东西么?”     “不,我是喜欢和你抢东西。”     “你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为什么还那么热衷于抢?你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么?”     “抢不到的人,才说自己不贪心!”     “迟早有一天,你手中的东西会变成无用的累赘,你为了抢夺这些东所付出的代价,才是你最应该珍惜和把握的!”     “用不着你教我怎么做!你们司马家就要倒台了,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些!”文清许的目光忽然变得阴狠。     “只是不想看你走的太远,陷得太深。其实,你本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     “我正在拥有更好的未来,而且绝对要比你的未来美好的多。”     “我劝你还是自求多福。司马家没那么容易倒,你和你父亲的所作所为,迟早也会得到报应!”     “报应?听起来可真吓人啊!可惜,我从来不信!”     “随便你,服务员,结账!”辚萧实在不想和她逞一时言语之快,更没有功夫在这里浪费时间。     “怎么,逃跑啊?”文清许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得意。     “坏人都没逃跑,我有什么可跑的,只是不想和你这种卑鄙的人靠的太近罢了!”     “哼,没错儿,我卑鄙,可总好过某些人举着清高的大旗,落得家破人亡要强。”     “你说什么?你说谁家破人亡?”     “当然是说你,你那个叱咤风云的老爹,就算没有亡,也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吧?”     “文清许,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辚萧本来已经起身要走,却又坐了回来。她可以说任何过分的话,但可以诅咒她的父亲,绝不可以。     “呦,生气啦?你打我呀,你们家不是枪多么?拿着你的枪,顶着我的脑袋,有种你就打死我!”     “你……”辚萧举起拳头,以她的本事,十个文清许也不是对手,可这毕竟是公共场合,如果真的打下去,才是中了文清许的奸计。到时候,只会给本已乱成一锅粥的司马家雪上加霜。     “你什么你?不敢打就别装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来,当我真的怕你么?”     “文清许,你不要欺人太甚!”辚萧收了拳头道:“后会有期!再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辚萧起身要出门,文清许趾高气扬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等一下!”     “文小姐,有什么事么?”辚萧转过身,强压着心中的怒气。     “也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一声,以后不要找子澄了。你家的事,他帮不上忙,他现在最大的事就是筹备我们的婚礼,然后,等着当他的准爸爸。”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么?你不过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友谊!”     “友谊?这简直是我听到的全天下最可笑的词。你么之间哪有什么友谊?以前,他待你不错,不过是因为你们司马家在上海滩的势力。如今司马家大势已去,谁还会巴结着你们?我们躲之不及呢!”     “你怎么说我都不会信的,方子澄不是那种人!”     “他是哪种人,我这个当妻子的还不清楚么?如果我说的是假话,为什么他不来见你?我又怎么知道你们相约的老地方?”     文清许的话并不是全无道理,方子澄,原来你也是这般见死不救的人么?算我司马辚萧看错了你!     “子澄还让我转告你,说以后你都不要在纠缠他了。他不过是和你玩玩,根本没看上你这种乳臭味干的货色。”     “哼!可笑,也请你转告他,别太自作多情了。我司马辚萧心中只有凌卫风那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方子澄这种没担当,没勇气,连品德都没有的人,我也是瞧不起的!”     文清许听到此话,心中得意,看来这一计,又是立竿见影。司马辚萧和她斗,永远都是失败者。她实在是太喜欢这种成功,尤其是看着司马辚萧一脸气愤和无奈走出去的时候,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此刻,他倒是有了一种喝咖啡得闲情逸致。     “服务员,一杯卡布奇诺,多加糖!”     “好的。”     文清许一边搅着咖啡,一边暗自发笑。这一群傻子,竟然都完全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这还真是极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方子澄?他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不出门的么?果然宁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不能相信男人这张破嘴!”     文清许看着方子澄径直向咖啡厅走过来,心想大概是福根告诉他的,不过来的正好,她还正差一出苦情戏,无处上演呢!     “看着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文清许一个狠心,朝着自己的头浇下去。手段不够狠,只会一事无成。     滚烫的咖啡将文清许的半边脸烫的通红,她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对这副模样很满意,相信,方子澄那个情种,一定会怜香惜玉的。     “子澄,子澄,你终于来了!”文清许哭哭啼啼的跑出门外,一头扑进方子澄的怀里。     “清许,你怎么了?让我看看你的脸,怎么弄的?”     文清许说什么也不抬头,只是带着哭腔,一个劲的摇头道:“我没事,真的没事。”     “来,听话,抬头让我看一下。”     文清许缓缓抬起头,现在的左脸比刚刚烫完时更严重了,高高肿起了一大截,再加上两行泪痕,最惹男人怜爱。     “谁干的?”方子澄怒意上脸。尽管他现在的心意已经不再文清许身上,但她毕竟是他的未婚妻,肚子里还怀着他的骨肉,怎么可以在外面任人欺凌!     “是我自己不小心……”     “不许说谎!”     “是,是……”     “是司马辚萧对不对?”     文清许点点头,继而又极力否认:“不是的,不是的,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这样一来,倒是使自己的形象更加光辉了,反而是辚萧,无缘无故的背了一个大黑锅。     “你不用替她解释,她的性子我还不了解么?”     “子澄,你不要怪她,她也是心情不好。”     “你不用替她说话。我心中有数。可是她无论有多大的委屈,也不管你的事,她拿你撒气,就是不对。清许你放心,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我一定会为你讨个说法的。”     “那倒不必,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咱们以后离她远远的,再也不见她就是了。”     再也不见么?方子澄心中还是舍不得,他知道,辚萧任性蛮横,可是,也实在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对了,清许,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怎么遇到她的?”     “我?”     文清许眼珠溜溜直转,说谎简直手到拈来。     “我还不是替你过来的。我后来仔细问了福根,才知道原来找你有事的是司马小姐。我知道你与司马小姐的关系一直不错,人家有事,咱们怎么能不帮忙。可是看你下午的状态很差,也没忍心叫你,就想着自己过来问一问,然后转告给你,哪知,哪知这个女孩这么野蛮……”说着,文清许的眼泪有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方子澄将文清许拥进怀中道:“清许,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可真是贤惠,什么事都替我着想。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在敷衍我。”     “当然是真心话,我们回家,拿冰块好好敷一下脸,要不就不漂亮了。”     “是不是不漂亮你就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     其实就算你依旧这么漂亮,方子澄的心意也已经变了。     辚萧并没有走远,一直躲在角落里,她并不相信文清许的话,可当她听到方子澄一句也没有问到她为什么会约见他时,当他听见方子澄说着要给文清许讨一个说法时,她信了。     她本来还想扑上去与文清许对峙个明明白白,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么拙劣的演技,他都没有拆穿,分明是鬼迷心窍。此刻就算她说出天花来,方子澄会相信她么?     一切不过又一场徒劳,每个人都带着伪善的面具,真正善良的人被一个个打倒。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方子澄,我们的友谊到此为止,从今以后,我也在不需要顾虑到你是否会受到文清许的伤害。你和她,本就是一路人。           074章 误杀清许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整个将军府依旧一片愁云惨淡,辚萧徘徊好久,不知进去之后如何交代。     “小妹,怎么在这转悠,不进家门?”从外面回来的司马扶摇下车窗问。     “大哥,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展?”     司马扶眼中一片愁苦,道了句:“没有。你呢?”     辚萧也只能摇头。     “没事,先回家再说吧。”     辚萧回去之后,最先来到父亲的身边,将头躺在父亲的胸膛上,听着他一声一声的心跳,还是那么沉稳有力,可是这个人,为什么就醒不过来?     “爹,你知道么?萧儿刚才被欺负了。萧儿可真没用,事情没办成不说,还被羞辱了一顿。”     辚萧觉得司马楚雄的呼吸忽然变得起伏不定,胸臆间似有愤怒喷薄而出。     “爹,你能听见是不是?那你能不能快点醒过来?告诉萧儿,现在该怎么做?”     辚萧絮絮叨叨跟司马楚雄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司马楚雄仍旧闭着眼,似乎听见了一切,也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这时候,司马扶却突然踢门闯进来,气势汹汹道:“那个文清许,算什么东西,敢这么欺负我小妹!”     “大哥,你,你一直在门后偷听么?”     “偷听的不止你大哥一个,还有我。”司马苏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二哥?我,我刚才说的有些夸张,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严不严重我和你大哥自然分得出来。那个文清许,实在是欺人太甚!”     “就是,小妹你放心,大哥一定会替你报仇的!”说完司马扶摔门而出。     “大哥,你干什么去呀?”     “去找那个小贱人,既然找不到她陷害父亲的证据,我就一枪崩了她,也算是为父报仇了!”     一听此话,辚萧和司马苏赶紧追了上去。     “大哥,你别冲动,你快回来,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此刻的司马扶哪还听得进去这些,满脑子都是文清许那个贱蹄子对于司马家的侮辱。单枪匹马的跳上车,启动引擎,一个急转,差点撞上守卫的士兵,掉头直往方公馆的方向驶去。     “二哥,快想办法追上去,会出事的!会出大事的!”辚萧几乎要急哭了,他这个大哥,冲动起来真的是不考虑后果的。     “我知道!你知不知晓一些去方公馆的近路?”     “知道一条,我们现在追过去,还赶得上!”     “快走!”     司马苏拉着辚萧,叫了一辆黄包车,一路往方公馆方向追去。     司马扶将文清许和方子澄堵在离方公馆不远处的一条繁华街道,一个急刹车,挡在两人面前。下车之后,直接将一把上了栓的手枪抵在了文清许的额头上。     “司马扶,你疯了?”方子澄伸手去夺他的手枪,奈何手劲太小,司马扶的手腕纹丝不动。     “方子澄,你若不想让我的枪不小心走了火,你就继续抢!”     “司马扶,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问她几个问题!”     “你们司马家的事,她怎么会知道?”     “恐怕她比谁知道的都清楚!”     文清许一脸无辜的问:“司马大少爷,我真的不明白您的意思?”     “装的够像的,你敢说我父亲不是你下的毒?你敢说我司马家的钱粮不是你文家派人抢走的?你敢说凌卫风不是你那个狗贼父亲陷害入狱的?”     “司马扶,你不要含血喷人!”文清许的声音近乎尖厉。     “你还不承认,再不承认,我真的会一枪打下去!”     “你吓唬谁,我没有做,你让我承认什么?”文清许认准了他们手上没有证据,才会出此下策,她还真就不信,司马扶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朝她开枪,那样的话,司马家的麻烦可就更大了。     “你是以为我不敢么?”司马扶又将枪在她光滑如镜的额头上顶了顶。     “司马扶,你不要乱来!你们司马家的事怎么会和清许有关系,你就算是想找个替罪羊,也应该找个靠谱一些的!”方子澄怒道。     “子澄,他们冤枉我,你可要替我做主!”文清许梨花带雨,又演得一出好戏。     “司马扶,你家的事,我也略有耳闻,但还请你不要冲动,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帮你!”     “帮我?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你变脸的速度简直比孙悟空还快,现在说帮我,刚才干什么去了?我小妹都被这个贱人欺负成什么样了,你倒好,搂着她柔情蜜意呢!”     “你搞清楚,到底谁欺负谁?你小妹刁蛮横行惯了,清许柔弱,会是她的对手么?是她欺负清许才对!”     “方子澄,你长眼睛了么?看不清这个狐狸精的真面目么?”     “子澄,他太侮辱人了!”     “我今天还就侮辱你了,不但侮辱你,我还要要了你的命!”     “砰!”的一声枪响,文清许没有倒,司马扶的手臂却被一颗子弹洞穿,手中的枪被甩出老远。     人群开始骚乱,唔嗷乱叫的一阵乱跑,在人群中,几个举枪的黑衣人,齐刷刷将枪口对准了司马扶。     司马扶出门时只想着找文清许对峙,并没有带任何手下,手中的枪也没了,右臂还受了伤,看来今日凶多吉少了。     司马扶毕竟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从来不会坐以待毙。他突然反手抓住文清许,从腰间抽出一把军刀,逼在文清许的脖颈上道:“你们不要乱来,否则,我杀了她!”     这招果然奏效,持枪的黑衣人多少还是有些顾忌这个副市长千金的安危的。     “司马扶,你不要乱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他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方子澄在旁边极力稳住司马扶的情绪。     “我要钱,你们方家能给么?”     “给,你要多少,我们给多少!”     “现在倒是痛快了,平生最瞧不起你这种窝囊废!”     “砰!砰!砰!”一阵枪响过后,人群中的黑衣人应声而倒。     “大哥,你快放开文小姐,不要冲动!”举着枪的辚萧和司马苏喊。     “放了她,谁帮我们司马家渡过难关?”     “我们再想办法,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这种小人不会猖狂太久!”     方子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会对清许有如此大的成见,难道清许真的如他们所说那样么?这怎么可能,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啊!     “大哥,你听我的。先放了她。我已经找到证据了,我们可以起诉她,到时候凌卫风就会被放出来,还有英国援助的物资也会被追回来。你这样做,咱们司马家反倒成了杀人犯了!”辚萧慢慢走近司马扶,一点一点放松他的情绪,她知道,她这个大哥,一向最听她的话了。     “你说真的?”司马扶将信将疑。     “小妹什么时候骗过你?”     司马扶思考了一会,算是恢复了理智,也颇觉自己的做法只能是给司马家填更大的乱子。     “刚刚松手,人群中又是一阵乱枪扫射的声音,这一次连开枪的人都看不清楚,他们竟然还有一群便衣,埋伏在人群中。     文清许一个踉跄,被推倒在地,方子澄本来想去扶,却被子弹阻住。乘乱之际,文清许发现自己的角度实在是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杀掉司马扶的好位置。于是,从怀里悄悄掏出一把枪,这个位置正是背对方子澄,所以,他根本发现不了文清许在干什么。     文清许脸上挂上一抹邪笑,没想到,连老天爷都这么帮我,看来你们司马家的气数,的确是尽了!     掏枪,上闩,瞄准,扣动扳机……     “大哥小心!”     文清许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辚萧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回头。     辚萧看着文清许的枪口对着自己的大哥,跑过去阻止已经是来不及,情急之下,想也没想,一枪打中文清许的胸口。     文清许一口鲜血碰触老远,眼睛睁得犹如铜铃,再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再所有人看来,都是辚萧突然回头举枪,打死了被推倒在地的文清许,尤其是方子澄,看的简直清清楚楚。     辚萧傻了,方子澄也傻了。时间仿佛被固定,耳边的枪声也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小妹!”司马扶第一个反应过来,夺下辚萧手中的枪道:“记住,人是我杀的!”     方子澄再也顾不得什么子弹横飞,跑过去,跪在地上,大声叫:“清许!清许!你怎么样,你回答我呀!”     文清许再也不能回答,体温逐渐冷了下去。     “不许动!统统把枪放下!”大批的警察围上来,枪声终于熄灭。     辚萧还在发呆,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杀人,她只感到无尽的恐惧。特别是文清许临死前那种惊慌又愤恨的眼神,那是在警告她:“就算做鬼,她也不会放过她!”     “来人啊,快来人,快送她去医院!”方子澄疯了一样的大喊。     福根恰巧开车赶来,帮着将文清许抬上车。     方子澄回头最后看一眼辚萧道:“我恨你,如果清许真的死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是谁杀的人?站出来!”警长拿着棍子,耀武扬威的说。     “是我!”司马扶和辚萧异口同声。     “到底是谁?”     “是我,枪在我手里!”司马扶强调道。     “带走!”           075章 再次提亲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文清许并没有被抢救过来,辚萧那一枪打的很准,正中心脏,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便已经停止了呼吸。     风风光光的葬礼不仅轰动了整个上海,甚至轰动了整个中国。这主要还归功于文世昌的大力宣扬,借女儿的死,打压司马家的名声,如今整个社会都在声讨司马家的所作所为,今天已经是第十五次有人在将军府的门口泼粪水。     不得不说,文世昌是个搬弄是非的好手,很多时候,公道也未必就在人心。辚萧已经在屋中呆了三天,司马苏每次出门都会被大批的记者围住,这些记者也实在是敬业,就算是鸣枪示警也毫不后退半步,反倒说司马家仗势欺人。     有时候,辚萧会觉得世人愚昧无知,司马家现在的确是一片混乱,但中国有句古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司马家再不济,几十万的军队可还没有散,要是真的想仗势欺人,恐怕整个上海滩仍旧没谁是他们的对手。     凌卫风就要被枪决,辚萧备好了一瓶毒药,生不能同衾,唯有死与你同穴。她倒要世人看看,司马家怎么就不重情重义,怎么就蛇蝎歹毒,怎么就滥杀无辜。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比司马家更无辜的人了!     司马扶一口咬定自己是杀死文清许的凶手,现在还被关在警察局里,丈着司马家仅存的一点势力,倒是没有被严刑拷打。     文世昌举着为女儿讨回公道的大旗,变本加厉的制造舆论,无非就是要求政府处决司马扶。文清许若是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利用她的死亡获取最大的利益,不知该作何感想。     葬礼上哭声震天,只是不见掉一滴眼泪。记者面前倒是声泪俱下,控诉伤怀,也正因为这种败类活在世间,这世道才会如此黑暗。     司马苏一筹莫展,现在司马家里里外外全靠他一个人苦苦支撑,他累了,累的想要解脱。     看着桌上的手枪,拿起来反复摸索了许久。是不是照着脑袋一枪打下去,一切烦恼就会远走。是不是永远的睡着了,家族的苦难和争斗就会随之远去?     如果自己去了,小妹要怎么办?要她一个人照顾仍旧昏迷不醒的父亲么?要她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撑起司马家这杆大旗么?     想了想,司马苏又将枪放下了,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轻言生死?死,那么容易,可是活着的人又要承受怎样的痛苦?司马家的儿女,即便在绝望中,也要突围出来,就算死,也要死在敌人的后头!     吹吹打打的锣鼓声响彻在将军府的门口,方子澄雇了一群身强力壮的打手,将将军府的士兵打的头破血流,自己则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随后,福根搬了把椅子,摆在将军府院内的大厅前,方子澄坐在上面,吩咐道:“喊!”     “二少爷,咱么这么做,是不是太……”     “你是耳朵聋了么?要我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么?”     福根被自家二少爷的眼神吓的直打哆嗦,再不敢有半点忤逆,扯着嗓子喊:“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方家二少爷方子澄,特来向司马小姐提亲,如若不答应,我们就不走!”     等了半天,将军府如同一座死宅,什么动静也没有。更没有人出来接待一下他这个贵客。     “二少爷,没回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接着喊!”     “啊?还喊啊?”     “喊,里面的人再继续装死,我们就拿着扩音喇叭,开着车,喊遍整个上海滩!”     “不用了,方子澄,你觉得这样真的很有意思么?”辚萧从屋中走出来,短短几天不见,她竟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眼睛血丝密布,仿佛是连着几夜都没有合过眼了。往日的英气荡然无存,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心灰意冷的少女。     方子澄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有一丝绞痛,有那么一瞬间,他就要心软。可是一想起清许的惨死和自己未出世的儿子,仇恨的怒火就会燃烧他的肺腑。     “我觉得很有意思。”方子澄笑的阴狠。     “子澄,你原来不是这样子的,是什么毁了你?”     “哈哈,好可笑!这种话,你竟然还问的出口!自然是你毁了我!”     “文清许的确是我杀的,可她也是罪有应得!“     “她已经死啦,你现在说什么都行,又没有人拆穿你!”     “没错,她死了,她做过的哪些肮脏事,随她入了地府,再也没有谁能够拆穿,可是我们司马家却正在为此付出家破人亡的代价!”     “你活该!”     “随你怎么说吧,现在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凌卫风和司马扶的死活你也不在乎?”方子澄手中握着辚萧的死穴,他知道,只要自己提到这两个名字,她就不会若无其事。     “你什么意思,还请明示!”     “我要你嫁给我!”     “不可能,我们彼此没有爱情,何况你对我恨之入骨!”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你嫁给我!你杀了我爱的人,让我难过,我就娶了你,也好让你难过。我要让你用下半辈子,偿还欠我的债!”     “方子澄,你又何必如此作践我,也作践自己。如果你想报仇,你可以杀了我,我绝无半句怨言。”     “杀了你?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的,就是让你生不如死,我要的就是要作践你的自尊,让你一生都生活在无尽的痛苦里!”     “我会选择死。”     “你没有资格选择死,因为,我可以救出凌卫风和司马扶。”     “我们不需要你来救,我们司马家就算所有人死光了,也不会那我小妹做筹码,去换取自己的苟活!”司马苏从屋中器宇轩昂的走出来,笔挺的军装整理的一丝不苟,尽管看上去有些萎靡,但依旧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军人的风姿一向如此,司马家的人一向如此。     方子澄并没有理会司马苏,看着辚萧问:“你的意思呢?”     “我选择不嫁!我不相信你会那么好心,救出凌卫风和我大哥,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真当自己有的选择么?看看这是什么吧?”方子澄扔下一份文件。     “经法庭审理,司马扶故意杀人罪名成立,于两日后执行枪决。”落款郝然盖着文世昌的大印。     “这不可能,警察署的人已经答应我们,不会处决我大哥了!再说,法庭什么时候审理了?凭什么就要执行枪决?”     “就凭上面有文副市长的大印。”     “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司马辚萧,你别把这话输的冠冕堂皇,难道你杀了清许,杀了我尚未出世的孩子,就不是草菅人命么?”     “文清许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相信她?”司马苏怒道。     “我也曾经相信过你们,可是最后呢?你们却杀了我的未婚妻。”     “所以你就要折磨我,是么?你觉得这样就找到心理平衡了是么?”     “是!”     “你当真能救出凌卫风和我大哥?”     “当然,你们司马家丢失的那点粮钱,对于我方家简直就是九牛一毛。相信你们军中,也就要吃了上顿没下顿了吧?”     “好,我嫁!”辚萧咬着牙说,两行清泪蓦然无声地滑进嘴唇,苦不堪言。     “早这样多好,嫁给我,将是你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方家,就是你的地狱!”     “我的天堂早就被你那蛇蝎心肠的未婚妻毁了,所以是不是地狱,对我没有意义。但愿,你不要食言。”     “当然不会,我的好妻子!来人啊,把彩礼抬进来!”     满满一箱子的银票,工工整整的叠在一起,看在辚萧的眼中,这不仅仅是钱,还是凌卫风和司马扶的命。     “怎么样?满意么?”方子澄薄锐的嘴唇就像一个片刀,每一个字都割伤辚萧的强大的自尊。     司马苏重重合上箱盖道:“小妹,咱不嫁!这种那人不配娶你!”     “司马辚萧,你告诉大家,我配娶你么?”     “配!”辚萧狠狠地说。     “那你配嫁给我么?”     “不配!”     “说得好,我很满意!”     “你满意就好!”     “福根,把银票交给我的二舅哥!交接的方式,还记得么?”     “二少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啊!”福根面露为难,自从文清许死后,他家二少爷性情大变,如今竟是阴狠的毫无人性了么!     “福根,谢谢你。你按照他说的做,不必顾及我。”     “司马小姐,对不住了!”     “等一下,你叫她什么?方家的下人,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么?”     福根拧着眉头道:“二少奶奶,对不住了。”     大片的银票被福根一把把扬向空中,如同白花花的雪花,在辚萧眼前飘落,飘落的还有她心中对于方子澄仅存的一点温暖。     “想要救人,就跪在地上捡起来!”     “方子澄,你别欺人太甚!”司马苏拿枪指着方子澄喊。     “二哥!把枪放下!我捡!”说完,辚萧弯下挺得笔直的腰身。           076章 出嫁之日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两日之后,方家会来迎亲,成亲之日,就是凌卫风和司马扶出狱之时。”     这是方子澄甩下的最后一句话,那个时候,辚萧正跪在地上,一张一张的捡起那些救命银票,每捡起一张,心就会冷下一分,也会绝望一分,唯一能支撑她的,只有握在方子澄手中的两条性命。     最后一张,被方子澄死死踩在脚下,辚萧跪在她面前,拽了好几下,也没有拽出来。     “还请方二少爷,高抬贵脚。”     “你叫我什么?”     “方二少爷。”     “称呼不对!”方子澄一脚踢翻辚萧好不容易捡到箱中的银票,毫无情面。     “小妹,起来!”司马上来拉起辚萧的胳膊。     “二哥,今日小妹所受的所有屈辱都是值得的,若有一天,司马家东山再起,请你记住这个人,要他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小妹,咱不要向这种人低头,咱们宁可有尊严的死,也不要卑躬屈膝的活!司马家都是硬骨头,跪父母,跪天地,但绝不跪小人!”     “当年韩信可以忍受胯下之辱,我司马辚萧如何忍不得?二哥,你走开,让我捡完!”     “小妹!”     “走开!”辚萧一把将司马苏推出老远。没有人可以阻止她救出自己的爱人和大哥。     心中痛的,只是她与凌卫风之间的有缘无分,缘浅情深。     “凌卫风,今生非你不嫁的誓言,恐怕是要违背了,可爱你的心从来就没有变过,无论我身处何方,无论我是谁的妻子,我的心中早已被你一个人占满,但愿来生,你我再续前缘。”     婚礼上要穿的衣裙,方子澄早已经派人送了过来,是文清许曾经穿过的。腰身有些肥,裙摆又太长,根本不适合身材娇小的辚萧。可是她必须穿,方子澄此举的目的,不就是要全上海的人看司马家的笑话么、不就是想要侮辱她么?不就是想时时刻刻提醒她,是她杀了文清许么?     那么,就让你如愿好了,这个世界上,辚萧已经没什么可以在乎的东西了。     什么尊严,什么身份,什么善良,什么友谊,在她看来,这些东西早就碎的七零八乱,无法拼凑!     “萧儿,梳妆么?”杏婶进屋来,看见辚萧正拿着凌卫风的飞刀发呆。     “杏婶,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你出嫁的日子,方家的汽车已经等在门外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梳妆了吧,梳给谁看?”     “嫁人,是女儿家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总该春风满面,风风光光。毕竟这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无论怎么样,你都是司马家最美的公主。     “那就梳吧。“辚萧有气无力,美与不美,方子澄都不会看她一眼,他的心中谁又能美的过已经逝去的文清许呢?     “萧儿,梳个什么发髻?”     “你看着办吧,什么都行。”     “萧儿,杏婶知道你心中苦,可是总不能让别人捡了笑话去。”     “我嫁给方子澄,这本身就已经是个笑话了,还需要在做挣扎么?”     “需要,萧儿。杏婶会陪你一起嫁过去,在方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杏婶会用性命护着你,所以,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看低自己,只要自己认为自己高贵,其他人的诋毁,都会不攻自破。”     “杏婶,你这是干什么,明知道方家是龙潭虎穴,有去无回,你又何必放着好日子不过,和我去受苦。”     “你娘去得早,杏婶始终把你当自己的亲身闺女,哪有亲娘看着自己的亲生闺女受苦的?”     “不行,我不让你去!”     “我去意已决,就算你不让我跟着,我也会自己找到方家门上去。”     “杏婶!”辚萧忽然抱住杏婶的腰,隐隐啜泣。     “萧儿,记住,你是全上海最美的新娘!司马家会用最风光的方式把你嫁出去!”     “再风光又如何,我嫁的又不是自己的心上人。杏婶,你说我与凌卫风之间,当真没有那个缘分么?是不是我们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所以这一世,老天要惩罚我们?”     “萧儿,古人说命由天定,可我始终觉得,命运其实是可以把握在自己手中的。只要努力,就有希望。”     “真的会有希望么?我都已经嫁个别人了,还会有什么希望?”     “人世间充满变数,只要人还活着,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萧儿,我会给你梳最高贵的发髻。”     杏婶的手在辚萧的发间来回穿梭,辚萧像一只木偶,呆滞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亮色。手中的飞刀已经割破了手心,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因为心中的痛,早已压过了**的痛。     “萧儿,你流血了!”杏婶惊讶道,赶紧夺下了辚萧手中锋利无比的飞刀。     辚萧疯了一般一把夺回来道:“还给我!”     天地为证,飞刀为盟,这誓言犹言在耳,如今飞刀仍在,人呢?却要为另一个男人盘起长发,穿上嫁衣。     她曾无数次的想象过自己披上洁白的婚纱,挽着爱人的手臂,缓缓走入王宫般华丽的殿堂,如今身旁的人,却是要把她拉近深不见底的地狱。     方子澄,你就是我生命里的阎罗王!     “小妹,准备好了么?”司马扶已经在门外等了好久。父亲人事不省,大哥身陷囹圄,只剩他一个人,送小妹出嫁。     曾几何时,父亲与他们兄妹三人打趣说:“等到萧儿出嫁那天,他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父亲。他会挽着萧儿的手臂,将她托付给另一个男人,一个真心爱她,宠她,把她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男人!那时候,他就将司马家的兵权交付两个儿子,自己每天下下棋,听听戏,做他的自在神仙。”     父亲一生实在太累,为无数人奔波,他总想着有朝一日,兄妹三人都有了着落,自己才可以卸下身上的重担。     一想起父亲看不到自己最爱的小女儿出嫁,司马苏的鼻子就会忍不住发酸。可是如果父亲真的醒来。看到辚萧嫁给方子澄,会不会气的吐血?     “好了!”杏婶打开门,看到司马苏略微湿润的眼眶,说了句:“二少爷,今天可是小姐出嫁的好日子!”     一个“好“字,道出了其间多少无奈和辛酸,今儿这日子,真的好么?好在哪里呢?恐怕出了司马家的将军府门,自己小妹的后半辈子,都不会再好了!     “二哥,我漂不漂亮?”     “漂亮,我的小妹,是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     “二哥,你笑得真苦涩!”辚萧笑着说,她的笑同样充满悲伤。     “小妹!”司马苏搂过辚萧,泣不成声。     “擦干眼泪,我们准备上婚车!”辚萧猛然抬头,对司马苏道,眼中一片荒芜。     “小姐,要不要再去看一看将军?”     “要。当然要,我要出嫁了,父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司马楚雄闭着眼,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是在做着极为强烈的斗争。没有人知道在他的梦中,敌人是谁。     “爹,我今天要出嫁了,打扮得可漂亮了!可惜你看不到。可是一定会有记者照相的,我会让我二哥买遍上海滩所有的报纸,等着你醒过来看好不好?”     “爹,我要嫁的人不是凌卫风,是方子澄,我杀了他的未婚妻,于是他娶了我,这种偿还是不是很新鲜?”     “爹,萧儿给司马家丢脸了,不过你放心,等到确定凌卫风和大哥安然无恙后,我就会了结自己,你知道么?我带了一包毒药。”     “爹,也许这是女儿最后一次见你了。如果有一天你醒过来,再也看不到我,你一定要原谅女儿的不孝。你从小就教育我们,司马家的人宁折不弯,为了救出大哥和凌卫风,我已经弯过了。可是,我再也不会给方家一丝一毫侮辱我的机会。”     “爹,再见。请受女儿一拜!”     辚萧轻轻关了门,一步步走向她暗无天日的人生。     她没有看见司马楚雄急促的呼吸起伏不定,两行浊泪自眼角缓缓流下,打湿了枕头。双手死死抓紧床单,痛苦的想要醒过来,想要抓住自己的女儿,阻止她走向那条不归路,     府门外,方家的人已经在等,没有车队,只是一辆小汽车,车窗上歪歪扭扭的贴这个喜字。     她的婚礼还真是足够寒颤。     “方子澄呢?”辚萧问充当司机的福根。     ‘二少爷他,他,他……“     “你直说无妨。”     “二少爷去拜祭文小姐了,他说今天的婚礼他不参加。”     “那这只公鸡又是怎么回事?”     “二少爷说,让这只公鸡代替他和你结婚。”     辚萧从车窗外掏出那只被绑的牢牢的公鸡。对一旁的司马苏道:“二哥,把你的枪借我用一下。”     司马苏将腰间的配枪交给辚萧。辚萧对着公鸡的脑袋,砰的就是一枪!洁白的婚纱上,血迹斑斑。     “二少奶奶,婚礼当日见红,可不吉利啊!”     “是啊,我的丈夫已经被我打死了,当然是不吉利。行了,我们可以走了!”     “二少奶奶,您就穿这身衣服么?”     “这不是方子澄让我穿的么?”           077章 宁死不从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从将军府到方公馆的路上,十步一岗,站着笔直的士兵,方家没有把这门亲事当回事儿,司马家却不能让辚萧随随便便,惨惨淡淡的出嫁,他们要让世人看看,司马家的排场和气势。     司马苏召集了军队中所有团及以上的军官,为其鸣枪相送。     那一天,上海滩上空的枪声响了整整半个时辰,人人津津乐道。     那一天,阳光普照大地,微风和煦如春,就连鸟鸣都带着天籁一般的节奏。     那一天将军府的门口躺着一只鲜血粼粼的公鸡,那只公鸡在府门口躺了七天七夜,直到被乞丐捡走。     那一天上海滩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文世昌在市府大楼办公会里,气的七窍生烟,对着秘书破口大骂,办公室里能摔的东西尽数摔碎,还是无法排解他心中的愤怒和不甘。     机关算尽,反算了自己女儿的性命。自己的准女婿反身便娶了自己仇人的女儿,他倒落得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凌卫风和司马扶竟然都被放了出来,司马家的军饷也由方家提供,真不知道方荣里这个老贼是怎么想的,这桩赔本的买卖他为什么要做!     辚萧坐在车里,忧心忡忡的样子,两旁的风景倏忽而过,入了眼,却没能入的了心。     两旁的士兵目不斜视,护送着这辆简陋的婚车,显得尤为讽刺和可笑。     再见了,我的青春时光!     再见了,我的爱情!     再见了,凌卫风!     空旷的大道上没有一个行人。二哥早已经派人清场,以致这场没有新郎的婚礼,显得更为冷清。     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辆囚车,开车的是个金发碧眼的英国人,囚车之内的人,眼神绝望,伤痕累累,唯有那张刚毅的脸,更为尖削。     凌卫风,是凌卫风,真的是凌卫风!方子澄没有食言,他果然被放出来了,那么辚萧,便也没有食言的理由了!     “凌卫风,凌卫风!”辚萧降头探出窗外,挥动着双手!嘶声力竭的喊。     “二少奶奶,您别这样,会很危险的!”福根提醒着。     辚萧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只是一味的挥手,叫喊。     凌卫风在囚车里,本来是低着头的,昏暗的牢房里呆的久了,刺眼的阳光让他很不适应。     他正在想到底是谁,用什么办法将他救了出来,而且还派英国使馆的司机亲自将他送回青帮总舵,突然听见了那久违了的声音。     猛然抬头,却看见她一身洁白的婚纱,车窗上贴着喜字,一时间,竟然有了种了无生趣的绝望。     她要嫁人了么?嫁给谁?为什么嫁个他?往事历历在目,她为什么会违背诺言?     辚萧的泪水在风中横飞,憔悴的面容极力想挤出一个微笑,她想让凌卫风看到她最美的一面,因为以后的漫漫长日,也许再也无法相见。他们今生的爱情,注定要在来世才能得到圆满。     她,是在哭么?她为什么哭?难道自己的无罪释放与她的出嫁有关?     两车交会而过,两人目光灼灼,情深款款,四目相对,一眼万年。彼此伸出一只手,探出大半个身体,指尖相碰,两人均是一颤,也许这便是最有一次牵手,短暂连一秒钟都不到。是不是她与他今生注定要这样一次次错过,注定相见只有相顾无言泪千行?     从此,她嫁为人妇,他做江湖帮主;     从此,他们身在咫尺,心在天涯;     从此,彼此之间的爱情,就会被埋葬,这场婚礼,无异于一场盛世热闹的葬礼。     “萧儿,我爱你!”     “卫风,我也爱你!”     世界再没给他俩多留一点的时间,各奔东西,背道而驰。     故事的开端总是这样,轰轰烈烈,雪月风花;故事的结局不过如此,惨淡收场,两两相忘。     “凌卫风,再见!”     “萧儿,等我!”     “萧儿,如果生死相隔,我必追随而去;如果你愿意,我带你远走高飞!”     看不见了,无论如何张望,也看不见了,凌卫风的车已经拐进了深深的巷子里。辚萧回过头,用带血的婚纱抹了一把眼泪,花掉的妆容让她的面目有些狰狞。     “二少奶奶,我知道您心里没有二少爷,可既来之则安之,其实,我们二少爷也是个好人,他就是一时被文小姐的死冲昏了头脑,过些日子,等他慢慢理顺情绪,会对二少奶奶好的。”     “我不在乎了。”     “二少奶奶,你听福根一句劝,到了方家处处小心着做人,好好服侍二少爷,只要得了二少爷的心,其他人是不敢欺负你的。”     “谢谢你,你家二少爷的心,我可得不来,我的心,他亦得不去。我们的结合,不过是为了一场交易。”     福根不再说话了,认认真真的当着他的司机。他知道辚萧在方家的日子不会好过,而且整个方家上上下下,根本没人同意娶司马小姐过门,更不愿意拿出大把钱财来救济司马家,还是二少爷以死相要挟,才勉强同意的。     也许司马小姐还不知道,方家连婚宴都没摆,更没有人迎接,出门前方老爷明明白白的告诉福根,直接从后门将司马辚萧拉进方公馆,这婚就算结了。     没有宾客,没有宴席,没有鞭炮,甚至没有新郎,辚萧的婚礼就算完了,凭方家的实力,恐怕就算是娶个小妾,也会大肆铺张一番,可她司马辚萧算什么,连个妾都不如么?     坐在方子澄的房间里,依旧是那一身带血的衣服,红白相称,如点点红梅傲然盛放于冰天雪地之中。     方子澄醉醺醺的撞门而入,看着在椅子上端坐的辚萧道:“给我脱衣服!”     辚萧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两眼通红的方子澄。     “有你这么做妻子的么?没听清我说的话么?”     “我丈夫是一只公鸡,我已经把他杀了,你是谁?我凭什么给你脱衣服?”     “哼,你有骨气是吧?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我有一万种办法削下你身上的棱角,让你服服帖帖做我方子澄的妻子。”     “随你吧。”辚萧从床上报下自己被褥,在地上铺好,和衣而睡。     “起来!谁让你睡在这里的?”方子澄掀开被褥,撇出门外。     “是你们方家人把我领到这个房间里的,你不让我睡这里,请问,我要睡在哪里?”     “也对,你是我的妻子,当然要睡在我的房间里,不仅如此,你是不是也该尽到一个当妻子的义务?”方子澄一步步逼向辚萧,直到把她逼近墙角。     “方子澄,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     “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妻子,同房本事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叫乱来?”灼热的酒气扑在辚萧的脸上,让她觉得十分恶心。     “方子澄,你再敢靠近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死啊!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方子澄全然不顾辚萧的挣扎,死死抱住她,亲吻她的脸颊。     “方子澄,你非要如此侮辱我么?”辚萧从唇缝间挤出这一句话。     方子澄根本不理会,酒精已经麻木他的神经,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此刻在做什么。     终于,辚萧不再挣扎,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若不是方子澄将她拖住,她早已经倒在地上。     鲜血自嘴角溢出,她准备好的毒药,终于还是派上了用场。     “辚萧,辚萧!你醒醒!”方子澄终于醒了酒,探了探辚萧的呼吸,微弱的几不可闻。     “司马辚萧,你就这么讨厌我?就算死,也不要半点妥协么?”     方子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娶她过门,真的只是为了替文清许报仇么?现在连他自己都困惑了。     “来人啊,快去找大夫!”方子澄抱着辚萧冲出了方公馆,开着车,直奔医院,他还是不能,不能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     “司马辚萧,你好大的胆子,既然已经嫁给我方子澄,那就么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我的手里,你怎么可以自行了断?谁允许你如此糟蹋自己的生命?”     “司马辚萧,你听好了,如果你敢死过去,我一定会将凌卫风重新置于牢狱,你若不想他死,就给我坚持住!”     方子澄一路上自言自语,他知道,如果不是这样刺激她,她一定会死去,因为,她本来就没想着要活。     停车后,方子澄抱着辚萧往医院里冲,迎面便撞上了正走出来的凌卫风。     “方子澄,你把辚萧怎么了?”看着他怀里脸色惨白的辚萧,凌卫风将方子澄死死拦住。     “你要是想让她快点死,就在这里拦着!”     凌卫风让了路,一路跟着来到了抢救室。     “医生,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一定要救活她!”凌卫风和方子澄两个人握着医生的手,一直在哀求。     “我们会尽力的,还请你放手。”     辚萧被推进手术室后,凌卫风一拳将方子澄打翻在地,质问道:“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方子澄抹了一下嘴角的血,笑着道:“当然是夫妻间该做的事。”     “王八蛋!”紧接着又是一拳,方子澄连喘息之机都没有。     “凌卫风,你还是这么野蛮啊!就算你打死我,辚萧也是我的妻子,这是不争的事实,难道你想让辚萧做寡妇么?”           079章 辚萧发疯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子澄叫子灵先照顾着辚萧,他回医院去拿些药。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床上空无一人,子灵的房间也没有,问下人,也没人看见他们这个神出鬼没的二少奶奶。     方子澄这下慌了神儿,脑子中闪过无数种可能:“他会不会再寻短见?他是不是离他而去了?他是不是去找了凌卫风……”     方子澄心慌的要命,脚步也乱了起来,于是大声叫喊:“司马辚萧,司马辚萧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     “二哥,你别喊了,她在后花园里。”子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方子澄头也未回,直接跑向后花园。     在一丛玫瑰花下,方子澄看见了披头散发,正对着一只蝴蝶傻笑的辚萧。     “辚萧!”方子澄再也顾不得心中的恨意,也不去想辚萧曾经对文清许做过什么,他只有欢喜,失而复得的欢喜。     如果没有发生今天的事,方子澄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原来他是那么在乎她,是那么害怕失去她!     他跑上去,一把将辚萧抱在怀里,终于觉得踏实了许多。     这一次,他不想再放手了,他想好好珍惜。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他都愿意相信,她有她的苦衷。只要她讲给他听,他就愿意相信。     辚萧在他怀中僵硬的如同僵尸,眼神呆滞的看着天空,空洞的没有聚焦,忽然狂笑着叫喊道:“蝴蝶,哈哈哈蝴蝶,两只蝴蝶!”     “辚萧,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辚萧漫漫把目光收回,在方子澄脸上一寸一寸的扫过,脸色变得扭曲而充满恐惧,挣扎道:“你放开我,你是坏人!来人啊,救命啊!抓坏人!”     “辚萧,辚萧你不要动!你好好看看我,看看我是谁?我不是坏人,我是方子澄啊!”     方家的下人听到叫喊,拿着手头的工具,纷纷向这边聚拢,没看见什么坏人,倒是看见了自家的二少奶奶疯子一样,张牙舞爪的叫喊。     “都在这看着干什么?回去!都没事做了么?”方子澄怒斥道。     “你放开我,你这个坏人,你不要靠近我!”辚萧还在挣扎,一不小心,划破了方子澄的脸。     “血,好可怕!好多血!”辚萧终于挣开了方子澄的怀抱,跌跌撞撞的跑向站在一边的方子灵,躲在她身后,颤巍巍的道:“姐姐,他是坏人,我好害怕!你帮我打跑他好不好?”     方子灵将辚萧抱住,一边安抚一边比划说:“辚萧,他不是坏人,他是你的丈夫,你不要怕,他不会伤害你的!”     显然辚萧并不懂方子灵的意思,只是一味的害怕。     “辚萧,我是你丈夫啊,你不要怕我!”     “丈夫?丈夫是什么?”辚萧眼睛瞪得滚圆,像个三岁的孩子。     “丈夫就是最爱你的那个人,就是对你最好的那个人,就是每天都要和你生活在一起的那个人。”     辚萧迷惑的看着子灵,不知所措。     “辚萧你要记住,我是你丈夫,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你的!”方子澄一步步走近死死抓住子灵胳膊的辚萧。     “你不要过来!我认得你,你是坏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辚萧又重新躲回到方子灵身后。     “二哥,我看你还是先走吧,这里我来照顾她。”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在这里,她是不会安静的!”     “那,那好,你要好好照顾她,别让她伤了自己。”     “还能怎么伤,二哥,我对你太失望了!”方子灵扶着辚萧进了方子澄的房间。本来,她是想将辚萧领进自己的房间,可毕竟她与二哥是夫妻,要让她适应二哥的一切,也是为了让二哥作出补偿。     好不容易把辚萧哄睡着了,方子灵自己的眼泪却没出息的往下掉。     “怎么样了?子灵?”始终守在门外的方子澄小声问,生怕惊着床上的佳人。     “嘘,我们出去说!”     “子灵,这一次,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是,你错的离谱!”子灵毫不掩饰自己对二哥的责备。     “我也不想这样的,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二哥,多么美好的一个人,你竟然毁了她!如果你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过门,如果你爱她,为什么要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在这里指责我了,你知道我有多后悔么?”     “后会有什么用?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想办法治好她。如果治不好了,你就一辈子照顾她,自己犯下的错,自己去承担!”方子灵甩下方子澄,气呼呼的跑掉了。     方子澄揉了一把脸,觉得世界一片黑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与她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不是他硬将杀死文清许的仇恨安在她的头上,如果不是他以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相威胁娶她过门,如果昨晚他还有一丝理智,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大祸已经酿成,而且无法弥补。方子澄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也许只有疼,才能让他清醒。也许只有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心。     “我为什么就这么傻,连凌卫风都看出了我的心思,我自己却还被蒙在鼓里,明明是爱,却要用恨来伪装,这下可好,辚萧对他恐怕只剩下恨了吧!老天,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会用全部的生命去爱她!”     回了房间,见辚萧安静的睡在他的床上,与正常人无异。方子澄拿出纱布,替她包扎刚刚因为挣扎而弄出的伤口。为了挣脱他,她的指甲都已经快要脱掉了。     睡梦中的辚萧打了一个激灵,她似乎特别抗拒这双手的触摸。     “萧儿,是我!”方子澄想,凌卫风就是这样叫她的,也许听到这个称呼,她的心绪会平静一点。     果然,辚萧的手不在退缩了,任由他包扎。这一次,方子澄并没有恼羞成怒,她爱着凌卫风,这也没什么,毕竟现在,她是他的妻子了,来日方长,他有一辈子的时间让她回心转意。就算是她疯了,他也不会再离弃。     “萧儿,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知道自己错了,如果你愿意原谅我,就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不奢求你能爱上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辚萧微微颤动的睫毛下,一滴眼泪缓缓流出。     “你听明白了是不是?我就知道,萧儿不但漂亮,而且聪明!所以呀,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然后咱们两个就远走高飞,离开方家这个封建家庭。我带你去英国吧,那里可漂亮了!”     辚萧忽然全身痉挛起来,娇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口中不断的喊:“不要过来,不要,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萧儿,萧儿!别害怕,他再也不会伤害你了,我已经把他杀死了,那个不是东西的方子澄,已经死在昨晚了!”方子澄抱着床上颤抖的辚萧,在他耳边悄悄地说。     辚萧终于平静了下来,茫然的问:“你是谁?”     “我是你的丈夫。”     “丈夫?什么是丈夫?”     “丈夫就是最爱你的那个人,就是对你最好的那个人,就是每天都要和你生活在一起的那个人。”方子澄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刚才说过的话。     “这么说,你最爱我,对我最好,每天都要和我在一起?”     “从今以后是。”     “那我想吃梨花糕,你买不买给我?”     “买,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就要梨花糕!”     “福根,福根!”方子澄大呼。     “二少爷,什么事?”     “你去外面买梨花糕来,要刚出锅的。”     “二少爷,您对梨花过敏的。”     “让你买,你就买,啰嗦什么?”     “我要两份!”辚萧冲着福根说。     “买四份!”方子澄吩咐道。     “丈夫,你是个好人!”     方子澄心下一颤。好人?自己还是么?当初他和她抢救孕妇的时候,他是好人;他将受伤的司马苏拉倒青帮总舵的时候,他是好人;他帮她打了凌卫风一闷棍的时候,他也还算得上害人,可如今,他还算好人么?     辚萧看着陷入沉思的方子澄道:“丈夫,你怎么不开心了?”     方子澄笑道:“没有,我很开心!萧儿说我是好人,我最开心啦!那梨花糕要等一会才有,你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辚萧摇着头道:“不,外面有坏人!”     “坏人已经别我打跑啦,要是他们还敢出现,我就见一个,打一个,把他们打的屁股开花,好不好?”     “好啊,好哦,我丈夫好厉害!”辚萧兴奋的像一个得了糖吃的小孩子。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吧?至少,她每天都是开心的,没有人提醒自己曾经做过的荒唐事,而她也会忘记所有的伤心过往,最重要的是她以来的是他,而不是凌卫风,从此再不会有伤害,也再不会有痛恨,多好。     “萧儿,我们去园子里看蝴蝶好不好?”     “好!”辚萧将头靠在方子澄的肩膀上,拉着他的手。     恍然间,方子澄突然懂了,其实他一直想要的亦不过如此。           080章 被困蝴蝶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丈夫,你帮我抓蝴蝶好不好?我要那只最漂亮的!”     “好!你等在这里,不要乱跑!”方子澄找了块光滑的石头,将辚萧安置在上面,自己满园子追蝴蝶。     “你快看,咱们二少爷干什么呢?”路过的下人掩起嘴来小声议论着。     “不知道,多大的人了,怎么一点正形都没有,出国留个学,把咱们方家的规矩忘的一干二净。”     “一个个吃饱了撑得么,在这嚼舌根!还敢在背后议论你们二少爷!”端着药碗经过的杏婶呵斥着这群不懂规矩的下人。     “我当是谁在这叫嚣呢,原来是一条外来的狗,还真拿自己当这里的主人了?”吴妈大摇大摆的走到杏婶跟前,双手掐着腰,居高临下的样子。     “请你放尊重一点,嘴下积德!”     “尊重?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尊重?还有一件事,可别说我没提醒你,方家的下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那还请你先管教好自的下人,别让他们在背后说主人的坏话!”     “我怎么管教下人,还不用你教。我劝你一句,方家可不是什么温柔富贵乡,还请你和你家的那位大小姐好自为之!否则,没有你们好日子过!”     辚萧听着杏婶和吴妈的争吵,从石椅上窜下来,一巴掌打在无妈的脸上:“不许你说杏婶!”     吴妈在方家的地位一向很高,下人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的行个礼,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扬起胳膊就要还回来。     “吴妈,你连二少奶奶都敢打么?”方子澄满脸不高兴的问。     “二少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谅你也不敢!二少奶奶打你,那也是在调教你,你不虚心接受,还要以怨报德,这样不好吧?”     “是。”     “做人嘛,有些自知之明总是好的,可别仗着自己辈分高,资历老,就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二少爷教训的是。”     “那还不快把二少奶奶的药拿去热一热?”     “是。”吴妈接过杏婶手中的药,一脸不甘。     “不用了,她去热药,我还不放心呢!”杏婶端着药碗,向厨房走去。     吴妈看此处也没人待见她,便揪着两个丫头离开了,一边走一边骂:“以后少给我添乱,再胡说八道,我罚你们洗一个月的衣服!”     两个小丫头唯唯诺诺的答应着,不敢有半点顶撞,辚萧朝无妈的背影啐了一口道:“坏人!”     “好了,萧儿,你看这是什么?”方子澄拿出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是一只美丽的蝴蝶。煽动着缤纷的翅膀,对着瓶壁横冲直撞。     “好漂亮!”辚萧雀跃的快要跳起来,明亮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灿烂。     方子澄将瓶子递给辚萧道:“喜欢么?”     “喜欢!”辚萧抓着瓶子,郑重的点头,随后又皱紧了眉头:“可是,它好像不愿意呆在瓶子里,你看它的头,都流血啦!”     方子澄仔细去看,果然蝴蝶头部的触角已经撞断,头上有绿色的血液流出。即便是一只蝴蝶,也会如此渴望挣脱么?     辚萧将透明的瓶子对着阳光,蝴蝶的翅膀上金光闪闪,五颜六色的花纹有序的排列,像是一朵层叠盛放的牡丹花。     “你是不是很疼?”辚萧自言自语的问。     “萧儿,它不知道痛的!”     “你又不是蝴蝶,你怎么知道她不痛?你又没被关在里面,你怎么知道它有多渴望自由?”     方子澄沉默不语,望着辚萧,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心。     辚萧依旧呆呆的看着,并没有注意到方子澄的表情。她现在不过是个单纯的孩子,心中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自己怎么还会将她想的那么复杂呢?     趁方子澄不注意,辚萧拧开瓶盖,瓶中的蝴蝶如获大赦,毫不留恋的飞入了花丛中,尽管飞翔的姿势歪歪扭扭,但仍阻止不了它向往自由的决心。     “辚萧,你……”     辚萧歪着脑袋,一脸无辜的问:“丈夫,我怎么了?”     方子澄刚起来的怒气,被“丈夫”两个字融化,柔声道:“没什么,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抓到的,你就这么放了,怪可惜的!”     “哦,对不起,我只是看它太可怜了,所以才……”辚萧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低着头,拽着身前的衣角,等待着大人的批评。     方子澄揽过辚萧的肩膀,将她用在怀里道:“没关系,我并没有责怪萧儿啊!你喜欢抓,我就抓,你愿意放,咱们就放!全都听你的!”     “不抓了,再也不抓了!失去自由的蝴蝶没有灵魂!”     是啊,不但是蝴蝶,失去了自由的人也同样如此。方家就是一个华丽的牢笼,他就是那只可怜的蝴蝶,甚至不如那只蝴蝶。     那只蝴蝶遇到了辚萧,这是何其幸运的事,她带给它自由,给了它出口,而自己呢?自己的生命里,也遇见了辚萧,只怪自己并没有好好珍惜,现在还把她弄成疯疯癫癫的样子,本来她是可以带他快乐的,如今,他却和她一起被捆在了这座牢笼里,不知何时才是解脱,或许,这一辈子注定要被困死在这里。     “方少爷,我家小姐该吃药了。”杏婶的语气总是这样冷漠。他知道杏婶对他心中有怨。辚萧嫁进来的时候,还是好端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短短一夜,竟连自己是谁都不认识了,就连方子澄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过杏婶也算仁至义尽,为了不让司马家和方家发生冲突,她并没有将辚萧得了失心疯这件事告诉司马家,她知道,如果司马家的人知道了,必定又是兵戎相见。到时候,深受其害的还是辚萧。     “杏婶,给我吧,我来喂她。”     杏婶将药递给方子澄,意味深长的叹了句:“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方子澄端药的胳膊僵了一僵,继而盛了一勺黑漆漆的药汁,放在唇边,轻轻地吹着,直到确定药汁不烫了,才喂给辚萧。     “什么东西,黑乎乎的,我不喝!”     “萧儿乖,喝了药,病就会好了!”     “我没病,我不要喝!”辚萧打翻方子澄手中的药勺,突然变得暴躁起来。     方子澄将药碗递给杏婶,自己抱住粼萧,拍着她的背道:“我知道你不爱喝,咱们不喝了,咱们再也不喝了好不好?”     “好!你以后也不许说我有病!”     “好,我不说!”     “也不许别人说!”     “好,以后谁说你有病,我就隔断她的舌头!”     “杏婶,你去把药倒掉!”     “我要亲眼看着你把药倒掉!”辚萧说。     “方少爷,这……”     “倒了吧,她是不会喝的,我也不想再逼她,任何事都不想了。”     杏婶将药倒在了最近的花丛下。自打辚萧神志不清以后,杏婶便寸步不离的跟着辚萧,方子澄知道,她是害怕有人欺负她。     “方少爷,萧儿过门马上就三天了。这回门的日子,你有什么打算?”     回门?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按照中国的传统,明天,他是该带着礼物回司马家拜访的,可如今这情况,他该怎么把这样的辚萧带回司马家?恐怕现在的辚萧能不能认识他们都是个问题。     “杏婶,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如果对萧儿,对司马家有利。我可以考虑。可若单纯为了帮你,很抱歉我不能,我和你之间,没情分。”     “也是帮萧儿。你也不想让萧儿这副样子去见司马家的人吧?司马家现在还有很多问题有待解决,如果现在让他们知晓辚萧的情况,只能是添乱。”     “你是为了不给方家添乱吧。”     “随你怎么想吧。”     “我可以帮你。”     “多谢杏婶,还劳烦你亲自告知司马家,就说辚萧得了重感冒,等好些了,我自会备一份厚礼,亲自去拜访。”     “你太不了解司马家了。萧儿是司马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咳嗽一声都要心疼半天,别说她重感冒,就是说她头疼脑热,司马家的人也会冲上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     “你照顾好萧儿。这件事交给我办就行。”     “那就谢谢杏婶了!”     “我不是帮你,所以不用谢。还请方二少爷管好你们的家的下人,别让他们欺负着萧儿,就算是背地里说一句也不行。也许你们方家没把小儿放在眼里,可是在丝司马家的眼中,就算给我们十倍于方家的财富,也比不得萧儿的一根手指的!”     “杏婶,你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欺负她的。”     “那方老爷和方太太呢?”     方子澄犹豫了,他一直到自己的父母始终对粼萧意见很大,而且辚萧到现在连杯茶都没有敬过他们,在这个把那些困死人的规矩看的比什么都中的家庭里,辚萧的作为显然是要家法惩治的。     “如果,他们真的刁难萧儿,你会站在她这一边么?”杏婶步步相逼的问。     “我会!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要刁难她,我也会站在她这边,与全世界为敌!”     “但愿这一次,我没有错信你!”           081章 接手银行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二少爷,原来你在这啊!让我好找呢!”福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开了一把头上的汗,样子很是憨态可掬。     “什么事?”     “老爷叫您过去呢!”     家里的大事小情一向由母亲打理,外面生意上的事全有大哥一手包办,自己在这个家里就是闲云野鹤,每天除了负责吃饭睡觉,从来不需要干什么。方荣里总是忙的不可开交,更是没什么功夫搭理他,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     “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事?”方子澄问福根。     “不知道,不过好像是大事!”     “好了,我知道了。萧儿,你先回房间,我一会再陪你玩好不好?”     辚萧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拼命的摇头道:“不要,这家里面好多坏人,他们都欺负我!”     “怎么会呢,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打断他的腿!还有,你就呆在屋子里,我让福根照顾着你,不会有事的。”     “可我还是害怕!”     “萧儿不怕,萧儿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孩子了!是不是?”     “恩,萧儿最勇敢了!”辚萧仿佛受到了极大地鼓舞,自信满满的样子。     方子澄仔细嘱咐了福根一番,穿过层层花圃,伴着一路清香和鸟鸣,向方荣里的房间走去。     “老二,这么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去呀?”     “哦,原来是大嫂啊!父亲叫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     方子鸣的妻子蒋氏也是上海滩的名门望族,家里做的是布匹生意,蒋氏的丝绸远销大洋彼岸,深受外国人的喜欢,所以在方家的地位一直很高,在加上入门一年便生了个儿子贤玉,从此更是不可一世,平时都是拿鼻孔看人。方子鸣性格懦弱,对这个悍妻言听计从,两个人闹腾的方家上下,不得安宁。     “这么说你还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     “哦,其实也没什么,公公既然没有告诉你,那自然是有他的考虑。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也真是搞不懂公公是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事,偏偏就告诉了子鸣一个人,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蒋氏的嘴脸实在让方子澄觉得反胃,不管怎么样,方子鸣还是他一母同胞的大哥,她这个做妻子的,至于这么挑拨他们兄弟两人的关系么?她这话明摆着是想告诉他,父亲最看重的还是大哥,让方子澄知难而退,就方家这个烂摊子,白给他方子澄,他还不愿意接呢!     “父亲的意思自然不是你一介女流可以揣摩的,管好贤玉才是你该干的事!”方子澄说完也没理会蒋氏那张七窍生烟的脸,头也未回的向父亲房中走去。心中确有几分气愤,再不济,方子澄也是方家的二少爷,还轮不到她一个外姓人在这里指手画脚的吧,真以为自己在方家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方荣里的房间里,门市敞开着的,显然是特意为他留的。     “来了?”方荣里将茶盏放在黄花梨茶几上,悠悠的道。     “恩。”方子澄简短的应了一声,他与家人的话一向不多,除了回国的当晚酒后多言,几乎是不怎么吱声的。     “把门关好,坐到这里来。”     方子澄关好了门,在方荣里的对面坐下,方荣里为他到了杯清茶,翻卷的茶叶舒展着,浮浮沉沉,像极了人生的起起落落。     他以前一直喜欢喝咖啡,醉人的咖啡浓烈,香醇,亦觉得人生也该如此轰轰烈烈,最近一段时间,他爱上了茶,特别是这种清澈淡然的绿茶,微苦,韵长,颇有一番人间有味是清欢的意味。     “听说你刚才在园子里捕蝴蝶?”     方子澄轻轻搓了一口茶,冷笑道;“这么快就传到你的我耳朵里了?咱们方家下人做事的效率可真够高的!”     “你不要怪她们,是我问到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定性,为了讨好一个疯女人,竟然连身份都不顾了,这不就是在放火戏诸侯么?”     “她不是疯女人,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好?哪里好?你忘了她是怎么杀死清许和你未出世的儿子的了?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     “我没忘!可是毕竟清许已经死了,我现在是要珍惜眼前人!”     “一个疯子,有什么值得珍惜的?能为咱们方家传宗接代么?能帮着你娘打理方家的家事么?我就算养一条狗,还能看家护院呢,她倒好,除了吃喝傻笑,什么都干不了!”     “爹,如果你把我叫来就为说这些,那我看还是不必多费口舌了,我走了!”     “回来!”方荣里叫住方子澄,严厉的呵斥道:“坐下!简直越来越不像话了!”     方子澄重新坐下来,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道:“还有什么事?”     “司马辚萧的是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件事,你必须要接手。”     “您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方家准备在上海滩开设一家银行,这方面我不懂,你是留学归来的高材生,又是学金融经济的,所以我想让你做方式银行的总经理。”     “生意上的事,还是交给大哥吧,我还要照顾辚萧,恐怕抽不出身来!”     “辚萧,辚萧,又是辚萧!当初你对清许也不见得这么上心!”     “爹,你能不要再提清许了么?我好不容易才从悲伤中挣脱出来,付出了多大代价才摆脱心中的恨意,重新开始生活!你是希望我继续活在仇恨里,还是愧疚里?”     “子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方荣里见自己的儿子如此抵触,方觉得自己的话,实在有些过分了。     “你什么意思我不管,既然你已经将开办银行的事告诉了大哥,你就应该信任他,让他去做。”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大哥了?你听谁说的?”     “难道没有么?”     “开办银行的许可证今天早上才刚刚下达,我怎么可能通知到子鸣,再说,子鸣性格懦弱,遇事又没个注意,对于经济更是一窍不通,我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事交给他?”     方子澄冷笑着道:“这个家还真是有意思啊,还能听到一句真话么?”     “谁说的,看我怎么收拾她!”     “大嫂说的,你敢给大嫂脸色看么?”方子澄耸着眉峰问。     方荣里端起桌上的茶盏,放在嘴边吹了吹气道:“你大嫂这个人平时就话多,不过心地还是挺好的,你不要与她计较了!”     “我有什么可计较的,和我又没关系!”     “那当银行经理的事……”     “我不当!”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方荣里将茶盏狠狠往桌子上一撩,面容严肃的像是在对待自己的竞争对手,毫不留情面。     “你有能耐就将这个家砸了,摔个茶盏算什么?”     方荣里气急,拿起茶壶,甩手向方子澄身上泼去,滚烫的茶水撒了他一身,单薄的衣衫下,有种灼烧的痛感。     “从小到大,就这几招,你能不能有点新花样?”     “你想要新花样是么?我还真有!我警告你,如果你不安安心心的接手方式银行,那就休了司马辚萧,二选一,你看着办!”     “如果我都不选呢?”     “那你就等着我将司马辚萧送回她的老窝吧!”     “爹,你非要如此相逼么?”     “你是方家的二少爷,方家这么大的产业,你总不能一点力也不出吧。我这么做是要将你培养成方家的接班人!”     “不是有大哥么,你为什么偏偏难为我?”     “你大哥根本不是这块料!再说,他根本不是……”     “不是什么?”方子澄觉得父亲剩下的半截话里,有着不为人知的重要内容。     “没什么,总之,你做好准备,银行的地址我已经选好了,这两天你就全权接手!”     “既然这样,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过你要保证,辚萧在家里的地位,不能让任何人欺负她,否则我就算是把银行砸掉,也不会当这个总经理!”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越是想躲开的事情,越是接踵而至,方子澄心里清楚得很,自己接受银行经理,方子鸣一定会心存介怀,这个家的安宁,恐怕就要被打破了。明争暗斗,最终受到伤害的,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回房的路上,方子澄走的很慢,他若当了经理,每天就会有忙不完的事情,很难再有时间陪伴辚萧。何况将她一个人放在方家,就算有子灵亲自照顾,他也是不放心的,毕竟子灵在这个家中地位已是很低,挂着个小姐的头衔,可没几个人真的把她当做方家小姐对待。     “二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福根站在他的房间门口,急得直跺脚。     “怎么了?辚萧呢?”     “她被太太叫走了!”     “母亲?她叫她干什么?”     “我哪知道,不过看样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吴妈过来通传的,来势汹汹啊!我估计是因为二少奶奶打了吴妈那一巴掌,还不知道吴妈在太太面前是怎么添油加醋的呢!”     “你怎么不拦着?”     “哎呦我的二少爷,太太的吩咐,我一个做下人的哪敢呀?你还是快去看看二少奶奶吧,凭太太的手段,肯定没二少奶奶的好果子吃!”           082章 辚萧被欺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辚萧战战兢兢地被吴妈领进了方太太的房间,随手把门插了,辚萧回身想逃,却被四个丫头死死拦住,硬按押着往前走。     “你们干什么?坏人!你们都是坏人!你们放开我!”辚萧挣扎着,却被吴妈按着脑袋,揪着衣领,一路拖到正襟危坐的方太太面前。     方子澄的娘,方荣里唯一的正妻,曾是皇亲国戚叶赫那拉氏,尽管如今皇氏没落了,可皇家的威严可一点也没没落,架子摆的比天还大!     方太太年纪也有五十几岁了,但由于保养得极好,皮肤白皙,连一丝皱纹都没有。柔顺的秀发盘梳在耳后,盘的是当下最流行的发髻。柳叶弯眉,眉尖儿些微上挑,显得更加刁钻。和司马扶一样,长着一双桃花眼,只是这眼睛长在男人脸上轻佻,长在女人脸上就是魅惑。     两只钻石耳环,寒光闪闪,鸽子蛋大的珍珠圆润匀称,穿成一条雍容华贵的项链。立领丝绸旗袍上,绣着大朵的芙蓉,开的正如夏日一般热烈,修长白皙的手指上,红宝石戒指仿佛盛放的玫瑰。     方太太将磕完的瓜子皮往辚萧的头上扔过去,对着按住辚萧的丫头道:“把她的头给我抬起来,我倒要看看这小妖精到底是长了张怎样的狐媚脸蛋?”     “我不是妖精,我叫司马辚萧!”     “还敢顶嘴!你知道面前的这位是谁么?”吴妈在一旁阴鸷的说。     “我才不管你是谁,我丈夫说了,在这个家里,谁都不许欺负我!”     “挺有手段么,还会拿子澄当挡箭牌!我告诉你,我是子澄的亲娘,我的话在他那里,比玉皇大帝还要管用,所以,今天不过是想管教管教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儿媳妇,即便过于严厉了些,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你胡说,我丈夫的娘才不会像你这样不明事理!”     “你你你,你这个小贱人,简直气死我了!我嫁到方假这么多年,连方荣里都不敢给我脸色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算什么东西!”     “夫人,新媳妇不懂规矩,顶撞长辈,按照家法,理应掌嘴。”吴妈在一旁吹风道。     “这个我自然知道,用得着你提醒么?”方太太斜着一双桃花眼,倒真是一副狐媚相。     “太太说的是,我也是为了维护方家的威严!我已经知错了,请太太责罚!”吴妈当场跪在地上,像个孙子。     辚萧歪着头,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十分莫名其妙,吴妈到底错在哪了嘛,要怕成那个样子,好像太太是一只大灰狼,要吃了她一样。     “你的心意,我自然知道。起来吧,看在你忠心为主的份上,暂且不罚你!”方太太倒像是在施恩一样不可一世。     “谢太太!”吴妈拍拍膝盖,想要站起来,可毕竟已经是老胳膊老腿,一个趔趄又要摔倒。     “小心!”辚萧本能的使出一个旋风踢,踢倒了身旁的几个丫头,一把接住了即将摔倒的吴妈。旁边那些弱不经风的小丫头,怎么可能经得住从小习武的辚萧这用了全力的一脚,一个个屁滚尿流的倒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说:“太太,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吴妈赶紧挣脱了辚萧的搀扶,缩回手道:“你推我干什么?”     辚萧呆在当场,有口难辩,只是不断地强调:“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你有没有推吴妈,我看的一清二楚!”     “太太,你替我说句公道话,你看见了是不是,我是在扶吴妈!”     “春红,你说呢?”方太太问旁边哭的最欢的一个丫头。     这个丫头约莫和辚萧差不多大年纪,瓜子脸,长得又水灵,又漂亮,尤其是一双圆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你说一句话的功夫,她脑子里已经打了九曲十八个弯儿,极会揣摩别人的心思,做事也颇为伶俐,深得太太的欢心,在方公馆上上下下的丫头里,算是最为得宠的一个。     不过谁都知道春红暗地里安的是什么鬼心眼,就看她平日里有意无意给二少爷端茶倒水,卖笑抛眼,明摆着,这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凭她的姿色,就算做不成正妻,就算是做个妾,再生个一儿半女,这后半生的日子也足够快活了,还用得着在这里每天看主子的脸色,辛辛苦苦还要提心吊胆么?到时候,她若真成了主子,也刁难刁难一下这些下人,体会一下高高在上的感觉。     可惜她这如意算盘没打成,任她如何主动示意,方子澄就像是个榆木疙瘩,根本不理会她那一套。先有个文清许,又来个司马辚萧,个个都不是善茬,若真的让她们有了地位,自己的前途岂不是就要一片漆黑?     今日,倒是个难得的机会,看样子,太太也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媳妇,那她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既合了吴妈的意,又给了太太搭了一个高台,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     “太太,刚才春红看的清楚,的确是二少奶奶推了吴妈一下,吴妈才差点摔倒的!不信,您就在问问众姐妹。”     “是啊是啊,是二少奶奶推的吴妈。”众丫头自然也知道哪头轻,哪头重,纷纷迎合。     “不是的,不是的,你们含血喷人,你们这群坏人!”辚萧反驳道。     “这么多双眼睛,难道还冤枉了你不成?你这张小脸长得确实讨男人喜欢,也难怪子澄会对你神魂颠倒,拿着大把的钱财去填补你们司马家的军需,不过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不会怜香惜玉!”     “太太,这样不懂规矩的儿媳妇,自然要好好管教!”春红还坐在地上,掉着眼泪。     “好,掌嘴!”     “你们谁敢过来,谁过来我就杀了她!”辚萧摸出凌卫风给她的飞刀,一阵乱砍,吴妈和四个丫头,纷纷后退,不敢上前。     “反了,真是反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太太,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吴妈挽着方太太的胳膊,六神无主。     “慌什么,白在方家混这么多年了!这点小事儿都搞不定么?”     “太太,你看她的样子,是不是疯了?正常人哪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吴妈在一旁继续搬弄着是非。     方太太听了吴妈的话,陷入了沉思,越想越觉得吴妈的话在理。子澄真的不会娶了个疯子回家吧,这绝对不行!     “司马辚萧,你丈夫叫什么名字?”方太太试探着问。     “丈夫?”辚萧眨巴着眼睛,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快说!再不说,我就叫家丁把你扔进井里!”方太太恐吓道。     “丈夫,丈夫就是最爱你的那个人,就是对你最好的那个人,就是每天都要和你生活在一起的那个人!”     方太太,看着吴妈道:“这也不像是疯掉的样子啊!”     “这些都是二少爷教她说的,我亲耳听到的!”     “你说的可是实话?”方太太虽然手段阴狠,但也不是个一味蛮横,没有头脑的女人,对于吴妈的话,有些将信将疑。     “太太,我能骗您么?您知道,我最您最是忠心了!您要是不信,我就自挖双目!”     “行了,你这套说辞都老掉牙了,几十年里,也不见你真的挖出眼睛来。     “太太,您看二少奶奶的眼神,明显不正常啊,依我看,十有**是个疯子!”春红添油加醋的道。     “你绕开她,去叫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来!”     “是。”春红匆匆出了门,躲辚萧如同躲瘟神。     不一会儿,一大群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冲进来,手里拿着家伙,阵势如同要去打架。     “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把她抓起来,关进柴房里去,不给她吃饭!”     “太太,这可是,二少奶奶!”家丁们面露为难。     “你们二少奶奶已经疯了,嚷嚷着要杀人,你们没看见她手里拿着刀呢么?”     家丁们纷纷看着他们这个刚刚过门两天的二少奶奶,挺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就变得疯疯癫癫的,还敢拿刀对着方太太,这肯定是真疯了     “你们快把她抓起来,子澄问起来,与你们无关。”     既然太太都发了这样的话,家丁们自然不在顾忌什么,反正他们也是听从主子的吩咐,真出了什么事,那也是他们自家人的事,怪罪不到他们头上。     “你们别过来,你们这群坏人!我丈夫会惩罚你们的!我要杀了你们!”辚萧拿着小小的飞刀左挥右砍,也不顾冲上来的是谁。     她发现自己真的还蛮厉害,好几个大男人都近不了身,她是什么时候学会这项本领的,还真是很管用呢,以后谁在欺负她,就可以不用丈夫保护啦!     “快,快把她抓住!”方太太躲在人群身后命令道。     家丁们听了命令,更加虎视眈眈,辚萧寡不敌众,被几个家丁死死的桎梏住。     “住手!你们干什么?”方子澄踹门而入,目眦尽裂。           083章 绝不放手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子澄?”方太太先是一愣,随后质问道:“是谁通风报信?”     四个丫头和吴妈连连摇头,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们可一直在这里,从来就没有出去过!”     此刻一群家丁也住了手,不敢再对粼萧有丝毫冒犯,可辚萧根本平静不下来,拿着飞刀见谁砍谁。     “萧儿,是我,我是丈夫啊!你安静一下,好好看看我是谁!”方子澄也不顾众人的阻拦,更不顾粼萧手中的飞刀,一往无前往前冲。     “把二少爷给我拉回来!”     “娘,你到底要干什么?辚萧是我的妻子。”     “这个疯子会伤到你的!”     “不会的,她不会伤害我,你再拦着,她会伤到自己的!”     “那也不行,出去,我们都出去!把这个疯子留下关起来,我倒要看看,她一个人还能翻天不成?”     “娘,我求你放开我,她真的会伤到自己的!你这么做,会逼死她的!”     “死了好,死了娘再给找一个好的,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不配做我们方家的儿媳妇!”     “你要是再不让他们松手,我就咬舌自尽!”     “你,你这个没出息的,为了一个女人,至于么?”     “你开不开口?”     方太太不说话,她就是想看看在这个家里,谁能扭得过她。     “好,你看着!”方子澄毫不犹豫,一口咬在自己的舌头上。     “子澄,你,你现在连娘的话都敢违逆了?”     “娘,你放不放手!”     “放开他!”方太太一声令下,家丁们纷纷松了手,方子澄抹了一把唇角上的血,一步步走向辚萧。     “坏人!坏人!不要过来,我要杀了你们,我要你们死!”辚萧挥舞着飞刀,眼睛根本不敢往前看,一点点蹲在角落里,齐腰的长发散下来,蓬乱的像是一束束稻草。     “萧儿,是我,我是丈夫!”     “坏人!”     “我不是坏人,你抬头看看。就知道我是谁了!”方子澄终于到了辚萧跟前。     “啊!”辚萧甩手一刀,划在方子澄的手臂上,血粼粼的一道长口子。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疯子给我绑起来!”方太太看见子澄受了伤,赶紧命令道。     “我看谁敢动手!”     刚刚摩拳擦掌的家丁,又都退了下去。     辚萧茫然的的看着眼前受了伤还在保护她的人,眼睛里闪着一丝光芒,这光芒被阴霾遮挡已久,今日再现,竟让他无尽的心疼,这个曾经明媚如春的女孩子,如今却被折磨成了这般模样,一股愧疚之感,打心底油然而生,他想,如果可以,他愿意拿一辈子去补偿。     “萧儿,你看清楚了是不是?我不是坏人,我是丈夫。”     “丈夫?丈夫就是最爱你的那个人,就是对你最好的那个人,就是每天都要和你生活在一起的那个人!”     “对!”     “可是你说话不算数,你让他们欺负我!”     “不会了,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我不相信你!我要离开这里!”辚萧突然拿刀指着方子澄的脖子喊:“我不要再呆在这里,你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好,你放下刀,我带你出去!”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把刀给我,我们这就出去!”     辚萧看了看手中的飞刀,仿佛有什么极为强烈的情感撞击着大脑,让她头痛欲裂。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却怎么也无法拼凑完整。     只有一张清晰地脸,一个男人的脸,不是方子澄,那么他是谁?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这么疼?为什么自己好想靠近他?     “啊!”辚萧抱着头大叫。     “萧儿,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萧儿,萧儿,是不是还有别人这样叫过她?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自己想不起来?鲜血,枪声,誓言,还有婚纱,自己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满眼都是些惨烈的景象?     辚萧拿拳头使劲敲打自己的脑袋,努力想要想起来,可越是努力,画面越是模糊。     “萧儿,萧儿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方子澄紧紧抱住蜷缩成一团的辚萧,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     “凌……卫风!”辚萧口中吞吐出这三个字,呆呆的看着方子澄,目光疑惑。     方子澄心中冷的快要结冰,他以为辚萧已经属于他了,她忘记了一切,只会记得他,只会依赖他,只会信任他,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忘不了他?     凌卫风,你到底在辚萧的脑中刻下了多深的印记,辚萧我该怎样做,才能捧回你的心?     “混账!当着自己丈夫的面,叫别的男人的名字!全上海滩的人都知道你与凌卫风之间不清不楚,子澄,这顶绿帽子咱可不能带,趁早休了她,找个冰清玉洁的女子才好!”方太太也不顾这一屋子的人,说这话对辚萧会又怎样的影响,或者这根本就是她的目的。     “你住口!”方子澄回身,眼睛红的像弥漫着血雾,还有一丝晶莹。     “子澄,这种烂货,你还要?”     “我要!她现在是我方子澄的妻子,我不管她背负着怎样的过去,我相信,她没有做过任何不洁的事!”     “做没做过,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们圆房了?”     “是,所以她是我方子澄的女人,以后谁要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都不会轻饶!”方子澄第一次在自己的家人面前说了谎,可是这个谎如果不说,辚萧就要背着不贞的骂名,在方家这种家庭,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你带我去找凌卫风!”     “好,我带你去!”方子澄抱着辚萧出了方太太的房间,留给众人一个愤怒的背影。他是在无声的告诉方家上下的人,辚萧在方家是堂堂正正的二少奶奶,谁都不能对她不敬,就算是自己的亲娘也不行。     将辚萧保会自己的房间,一路上过往的下人指指点点。     “不是说二少奶奶不受宠么,如今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是啊,以后啊,我们可得对二少奶奶好点,你看你看,二少爷那副关心的样子,我们可不能道听途说,上了别有用心的人的当!”     “其实我看着个二少奶奶要比前那一个好的多呀,看着就舒服。”     “哪有前一个漂亮!”     “你们这么喜欢在背后议论主人么?看我不告诉二少爷去!”福根在这群下人背后,耀武扬威的说。     “别别,我们这就闭嘴!”     “以后主人家的事儿,少议论,干好自己的事得了!”     “是。”下人们低着头,待福根走远了,狠狠地啐了一口道:“算什么东西,丈着二少爷的势,不过是一条摇尾巴的狗!”     方子澄把辚萧抱紧了自己的房间,让子灵送些清凉油过来。看着粼萧红肿的脸庞,心想,如果是凌卫风,他一定不会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吧,也难怪你对他念念不忘,无论什么时候,他总能护在你身前,而我总是身不由己。     “疼么?”方子澄抚着辚萧的脸。     辚萧点头道:“他们为什么打我,我又没有做错事!”     方子澄无从回答,在这个家里,做对事的人永远会被欺负,那些阿谀逢迎,留虚拍马的人反倒是极为受宠。哪还有什么对错,有的只是主子随心所欲的心情。     “我知道,萧儿没错,是他们错了!”     “做错事的人会受到惩罚。”     “真的会么?”方子澄看着一脸肯定的辚萧,心想,若世人都这么单纯,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是非了。     “会的,总有一天会的。”     “你说会,就一定会。”     这时,方子灵拿着清凉油进来,看见辚萧肿起来的脸问:“谁打的?”     “娘!”     “是不是吴妈在娘面前说什么了?”     “估计是,要不然娘怎么会无缘无故找上萧儿。”     “你为什么不阻止?”     “父亲叫我去谈事情,我不知道。”     方子灵不再说话,自己在这个家里,都如履薄冰,何况是现在还神志不清的辚萧。一进侯门深似海,不是被淹死,就是被污染,自己出生在这里,无从选择,可辚萧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困在这个大染缸里呢?命运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毁了一个又一个纯洁的灵魂。     “二哥,如果你无法给她保护,不如放她走。”     “什么?你说什么?他是你二嫂,是我的妻子,我为什么要放她走?”     “你就要这样困住她一辈子?你觉得呆在你身边的还是辚萧么?不过是一句行尸走肉,她连你叫什么名字都说不出来。”     “不可能,她很依赖我的!”     “不信,你可以问问她!”     “萧儿,你认识我对不对?”     辚萧点点头。     “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丈夫!”     “不是,你再好好想想,我叫什么,方什么?”     “方……丈夫?”     “司马辚萧,难道你只记得凌卫风么?”方子澄摔掉手中的清凉油,怒火燃烧。     “我说的没错吧!二哥,你用绳子绑住鸟儿的翅膀,就算她飞不走了,可她的心又何曾在你身边?”     “我会慢慢打动她的,我只是需要时间。”     “你需要的不是时间,而是放下执念。二哥,你对她由爱生恨,由恨又变回爱,你有考虑过辚萧如何接受这样的转弯么?”     “那我也不放,绝不放手!”           084章 辚萧出逃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炎炎夏日,天亮的很早,宁静淡雅的阳光透过窗帘,撒满屋子,如一夜沉睡后苏醒的婴儿,预示着又一个美好的开始。     方子澄觉得身上清清凉凉的,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发下原来窗子没关。紫罗兰色的窗帘在晨风的吹动下,随风而舞,摇曳生姿。     窗台上的青藤也摇摆着,仿佛向他问好。方子澄躺在地铺上,心情惬意,微微泛起的笑容涟漪般荡漾开来,薄唇轻起,柔柔的叫了一声:“萧儿。”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回应。     “这个小懒虫,还真是能睡呢!那就让你再睡一会好了。”方子澄枕着双手,享受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不对,昨晚他怕辚萧着凉,明明是亲手管好窗户的,今早怎么会是开着的?难道……”方子澄从地上跳起来,掀开辚萧的被子,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她,不会是逃跑了吧?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辚萧心智虽不太清楚,可性子却是天生的,昨日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怎么可能受得了?她一定是逃离这个家了!”方子澄心乱如麻,冲去子灵的房间,差点将门敲碎。     尚在睡梦中的子灵被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出一身冷汗。     “子灵,我是二哥,你快开门啊!”     一听是二哥,子灵心中便已经猜到,可能是出什么事了。遂连鞋都没来得及穿,直接奔向门口,开了门。     “子灵,萧儿不见了,她不见了!”方子澄抓住子灵的肩膀,差点将她推倒。     “二哥,你先别着急,怎么回事?”子灵比划着问。     “我也不知道,她跳窗子逃跑的。可能是因为昨日受了委屈,所以才……我真没用,在自己的家里,我都保护不好她。”方子澄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二哥,你不要这样,最重要的是先找到辚萧,她现在脑筋还不太清楚,可别出了什么事。”     “对,你说的对,我得快点找到她。”     “我们方家晚上的大门都是所好的,辚萧不一定出的去,所以我们可以先在公馆里找一找。     “不,她一定出去了。你不了解她,她想要做的事,没有任何东西能拦得住,她一定会有办法出去的。这样,你在家里找,我带着人到外面找。”     “你知道她经常去的有哪些地方么?”     “经常去的地方,不会是青帮总舵吧?”方子澄反问道。     “不管是哪里,你都要尽快找到她,现在外面可不怎么太平,街面上好多流民,再说万一让司马家的人看见了辚萧现在的模样,你可就真的失去她了!”     “是,你说的对,我一定要在别人找到她之前找到她!”说完方子澄转身冲出了子灵的房间。     “二哥,这一次你可千万不要让辚萧再出什么事。你已经很对她不起了。”子灵在心中默默地说。     “福根,福根!快出来!”     福根披着外衣道:“二少爷,您有什么事?”     “开车跟我去找人!快点!”     “找人?找什么人?”     “二少奶奶!”方子澄拽起福根就往车里拉。     “二少爷,您轻点,轻点,我还没洗脸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洗什么脸?再耽搁一分钟,我打烂你的脸。”     “别呀,我不洗了,这就去!可是我们去哪找啊?”     “去哪里找?难道真的要去那个地方么?如果辚萧真的在还好,如果不在,凌卫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不想让凌卫风知道,辚萧现在的样子。     “二少爷,您发什么呆啊,咱这车往哪开呀?”     “青帮总舵!”     “什么?”福根的嘴张的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的二少爷说:“那颗是凌卫风的地方,咱们二少奶奶不会是……”     “闭嘴!开你的车,哪来这么多废话!”方子澄本来气就不顺,可偏偏福根哪壶不开提哪壶。     福根知道自家二少爷真的生气了。也不再言语,启动汽车,飞一般的速度往青帮总舵开,一路上可谓横冲直撞。     方子澄突然就想起了当日辚萧拦他汽车时的样子,那样精神,爽朗,无忧无虑。     是什么毁了她,真的是他么?如果最初,他们就没有相遇,那么他和她的生活是不是都会不同?所有的纠缠也就不会发生?     “二少爷,你想好到了青帮总舵,要怎么开口了么?”     “没有。”     “你可得小心一些啊,青帮的那些人,可都是亡命徒,咱们得多留些心思。”     “只要找到辚萧,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一闯!”     辚萧的这次逃跑,已经蓄谋了一个晚上。方子澄睡下之后,辚萧便起了身,还在方子澄身上搥了两下,确定方子澄睡熟了之后,才打开窗子,悄悄跳了下去。无奈窗台太高,下去的时候扭到了脚,疼的她差点叫出声来。     可是为了逃离这个大府院,她还是忍了下来。她记忆中外面的世界,有些模糊,但仿佛有某种强烈的召唤,忍着疼痛,辚萧走向了方公馆的大门。     紧接着另一个难题又出现了,大门紧锁,她该怎么出去呢?     坐在大门旁,想了许久,还是没想出什么办法,既然没有好办法,那就只能试一试笨办法,辚萧心一横,打算爬出去。     预备,起跑,冲刺,跳起!一次又一次,辚萧摔倒在地上,又重新爬起。扭伤的脚踝钻心一般的疼痛。磕破的膝盖流着血,每一次重重的倒地,都没有让她失去逃离的决心。她宁愿摔死,也不要呆在这里。     爬着,爬着,突然始终带在身上的飞刀掉了下去,可是这时辚萧已经爬了一半。     要去捡么?自己刚刚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见着就要翻出墙去,如果真的下去捡,也许自己就再也爬不上来了,这个家里的坏人就会继续欺负她!     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飞刀,仿佛来自心底的召唤,让她宁愿放弃爬出墙外的机会,宁愿带在这个吃人的宅院里!     辚萧毫不犹豫的跳下墙,捡起地上的飞刀,擦去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的放回怀里。     “天地为证,飞刀为盟!”不知为何,辚萧的脑海中突然出现这八个字,仿佛是谁的誓言,深深刻在她的记忆中,就算忘记了,也总有一天会想起来。     “凌卫风!”辚萧又想起了这个名字,心中竟充满了无限的力量!     憋足一股劲,使劲跳跃,顾不得脚上的疼痛,只有飞出牢笼的信念!谁也无法阻挡她自由的心,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该飞往何处!     辚萧死死抓住墙沿,指甲划出一道道痕迹,就算手指断掉,也绝不会松手。     终于,她爬出去了,可是却更加茫然无措。天下之大,牢笼外面的世界如此多彩,自己,该去往何方?     东西南北,仿佛哪一条路都可以,又仿佛哪一条路都会这里。而最初的起点,一路的纠缠,都不过是一片云烟。     漫无目的走在街上,觉得一切既陌生又熟悉,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可步子却似乎有着自己的方向,不需要她去左右,自然会朝着内心深处的地方出发。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     灯火辉煌的夜总会里,依旧歌舞升平,大街上的流民三五成群,躺在路边,仿佛白日的太阳已经榨干了他们的血肉,好不容易捱到夜晚,连身子都是瘫软的,哪怕是冰凉的路边,也可以睡得踏实。     辚萧忽然生出恻隐之心来,摘掉颈上的项链,悄悄放在一个约莫四五岁的,饿的皮包骨的孩子身边。     走着,走着,走的两条腿都僵直了,终于停了下来。辚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停下,只觉得这敞开的大门里,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那里,仿佛有她心中最深的渴望。     “凌卫风。”辚萧轻轻地呢喃,她实在太想喊出这个名字,可是却不知以什么理由开口。索性便在青帮总舵的门口坐了下来。     里面的一院一落,错落有致。似乎每一处景致落在她的眼中,都是顺畅的快乐。     月光下的树影斑斑驳驳,夜风一吹,沙沙而响,如同情人间的窃窃私语。辚萧忽然有些累了,想安安心心的睡上一觉。也许只有睡着,自己才会梦见那个叫凌卫风的人。也许明天,她就会想起以前的自己。     辚萧靠在墙角上,真的睡着了,更多的残破画面汹涌而至,快乐的,忧伤的,她只是看不清梦中的人的脸。     “萧儿。”梦中有人叫他的名字,不是丈夫,而是另一个更加沧桑的声音,那声音让她心疼,更让她觉得踏实。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方子澄有欺负你了?”他的关心让辚萧觉得甜蜜,这个梦,未免太过真实。     梦里还有人抱着她,将她放在温暖舒适的床上,彻夜守护着她,给她盖被子,驱蚊虫。     他是谁?     “凌卫风!”辚萧在半梦半醒之间,呼喊出这个名字。     “我在,我在这里。”这一次,竟然会有回答,而且如此真实。           085章 硬闯青帮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辚萧在聒噪的蝉鸣声中醒来,房间里空无一人,陈设也十分简单。     这不是她平时睡得床,那么,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会和梦中出现的场景一模一样?为什么自己在这个地方可以睡得如此安稳,不像其它的几夜,夜夜都有梦魇缠身。     辚萧下了床,向院子里走去。两棵亭亭如盖的大柳树,中间吊着一张简易的睡床。     一个精壮的背影,正在练功,后背上伤疤凛凛,横七竖八。阳光从树影间投射下来,照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斑斑点点,仿佛画下的一幅印象写意。     “凌卫风!”辚萧轻轻呼唤着,这名字有时仿佛近在咫尺,有时似乎又远在天涯,只有这一刻,辚萧觉得,他就真真实实的在眼前。     扎着弓步的凌卫风身子一颤,险些摔倒,他没有回头,也不必回头,这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想过无数遍,就算是一个极短的音符,他也会准确的判断出来是她。     “凌卫风?你是不是凌卫风?”辚萧再次确认着,无数过往放电影一般倏忽而过,有的她已经深深铭记,有的还来不及看清楚,脑袋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咬噬,疼的几乎昏厥。     “啊!”辚萧语无伦次的叫喊着:“不要,不要过来!我求求你,求你救救他!”     “萧儿,萧儿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在这里,你不要怕,我在这里!”     “啊!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萧儿,没人逼你,在我这里,没有人可以逼你做任何事。有我在,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你!”凌卫风抱着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辚萧,觉得她脆弱的就像是风雨中飘摇的一片树叶,摇摇欲坠。     “你是谁?你不是我丈夫,我要找我丈夫!”     “萧儿,我是凌卫风啊,你不认识我了么?方子澄你这个畜生,你到底对萧儿做了什么?”     “凌卫风?你是凌卫风?”辚萧听到这个名字忽然安静了下来。     “是啊,我是凌卫风。”     “凌卫风是谁?我是不是认识你?”     看着一脸疑惑的辚萧,凌卫风心如针扎,萧儿,你不记得我了么?你真的不记得了么?我们之间那么多生死与共,那么多柔情缱绻,你是不是都忘记了?如果你真的忘了,就忘的一干二净多好,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让我知道,原来你过得这样不好。     “你认识我,我们曾经是……是最好的朋友。”     “我们是朋友?那我被欺负了,你会不会帮我?”     “会,我会保护你,让你永远不再受欺负。”     “好啊,那我以后就和你在一起,再也不会那个地方了!”     “好,只要你不愿意回去,全天下就不会有一个人能够把你从这里带走!”     “帮主!”一身短衣打扮的阿忠一路跑过来,看见辚萧亦没有丝毫惊讶之色。     “什么事?”     方家二少爷方子澄在门外等候。     “不见!”     “凌卫风,你给我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硬闯了!”方子澄的叫嚣声从青帮总舵的大门口传进来,听语气,是焦急的很。     想想也是,自己的妻子都跑到别的男人家过夜了,这事放在谁身上,谁能不急。     “告诉他,青帮的大门不是敞着呢么,有本事就自己闯进来。”     “是。”     “凌卫风,萧儿是不是跑到你这里来了?她是我的妻子,丈夫带妻子回家,天经地义,你凭什么阻拦?”     “丈夫?我丈夫来了?”辚萧睁开凌卫风的怀抱,就往门口跑。     “萧儿,回来!她有什么资格做你的丈夫?你还愿意回到方家那个到处都是坏人的地方么?你知道么,就是他把你害成今天这这个样子的!”     辚萧听了凌卫风的话,停在原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其实丈夫对自己是很好的,可是那个地方,如同地狱,她永远也不想回去,昨夜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不就是为了逃出来么!     “萧儿,你在不在里面?我知道,你一定在的!我是丈夫,你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你走吧,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我讨厌你的家,你的家里都是坏人!”     “萧儿,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昨天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方子澄,你闭嘴!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有一次又一次的请求她原谅,你好意思么?你凭什么要求她原谅你?”     “凌卫风,你不要在那里混淆是非,萧儿是愿意跟我走的,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你觉得我是那么被逼的人么?方子澄,我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你,青帮的大门永远敞开着,欢迎任何人来造访,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凌卫风,你以为我不敢么?”     “等你进来再说吧!”     “我丈夫,会不会有危险?”辚萧小心翼翼的问凌卫风。     辚萧的每一声“丈夫”都如一把利剑,插在凌卫风的心头。疼的他喘不过气来,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欣赏的伤却始终无法痊愈。     当他从英国使馆的牢房里出来,知道辚萧为了救他而嫁给方子澄之后,大醉了三天三夜,知道身上的伤口发炎流脓,高烧不退,才被阿忠太近了医院。     那时候,他觉得生无可恋,想过死,却又割舍不下。他害怕辚萧在方家受委屈,他想着也许有一天,命运会可怜他的一片痴心,将辚萧重新送回到他的身边,他还奢望着与她白头终老,心手相牵。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选择死,也不愿让辚萧拿自己的终身幸福换他的忍辱偷生,那么他的一生也终将会活在痛苦的自责中,活在蚀骨的思念里。     凌卫风,撩起辚萧额前的碎发,温柔的对她说:“不会,我只是对于他犯下的错误,教训他一下,做错事,总是要受到惩罚的,不是么?”     “小小教训一下就好,其实他也没犯什么大错,就是她们欺负我的时候,他不在我身边而已。”辚萧未方子澄开脱道。     “这个错,就已经很大了!”凌卫风我紧了拳头,心想:“方子澄,你今天,休想再把辚萧带走了。”     方子澄回国时间虽然不长,但也已经听说过,青帮总舵如同龙潭虎穴,尽管大门敞开,实则铁壁铜墙,如果青帮的人想要拦住你,就算是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闯一闯的,就算是死在这里,他也要让辚萧看到,他对她同样是真心的,为了她,也可以只身赴死。当然,这也是想要给凌卫风看,为了辚萧,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世界上并不只有一个凌卫风,愿意为粼萧倾尽所有。     方子澄的一只脚刚刚迈进青帮的门槛,另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跟上来,枪声就已经想起了。     这第一枪,正中他的左脚尖。由于穿的是尖头皮鞋,鞋尖的部分是空的,所以才没有打伤脚。这人的枪法,准的不可思议,更为可怕的是,方子澄根本没看见院子里有任何人。     这些守卫着青帮总舵的人,都是隐形么?否则怎么可能藏得这样好?     方子澄并没有被枪声吓到,另一只脚紧接着跟了上来。     “砰!”又是一声枪响,这一枪子弹擦着他的耳廓飞过去,打在身后的一块牌匾上,那块牌匾“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摔成两半。     “方子澄冷笑道:“你们就这点本事么?有种照着老子的脑袋打啊!打了两枪都没打中,我看青帮总舵也不过是虚有其表的沽名钓誉之地。”方子澄到了帮派这种江湖之地,说起话来也带了几分豪迈,与平日里斯斯文文的自己相去甚远。     其实方子澄心中明白的很,一定是凌卫风下了命令,不让他们伤到他,无非是想吓唬一下他,让他知难而退。     可是凌卫风终究是是想错了,他方子澄绝非软弱无能之辈。有本事就来真的,在此虚张声势又有什么意思,那么,就来一场真真正正的男人之间的较量吧!     方子澄继续喊道:“凌卫风,我已经进了青帮总舵的大院了,有什么招数,尽管是出来吧,我决不后退半步!”     “方二少爷,我们帮主说他要去带司马小姐去钓鱼了,等晚上回来的时候,如果你还完完整整的活着,你兴许还能看司马小姐一眼。”阿忠吊着烟,也不知从院子里的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带着一定黑帽子,帽檐压得很低,整张脸都阴鸷着,看不到眼睛,却能感受到那两抹凌厉的寒光。     “好,你回去转告凌帮主,不要食言!”     “这个请方二少爷放心,凌帮主一向一言九鼎。”     “那就好!”     “还请方二少爷自求多福,阿忠这就要告退了!”     “阿忠先生一会再见!”     阿忠走后,方子澄气的我紧了拳头。凌卫风,我一定会把萧儿带回去,然后在方府修一座鱼塘,天天带着她钓鱼!     抬头,迈步,前途未卜,但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挡。           086章 带走辚萧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子澄大摇大摆的走进青帮总舵,一阵乱枪扫过之后,是出奇的平静。他已经算准了青帮的人不敢打死他,所以也没有被他们的虚张声势吓到。     凌卫风站在高处,背着双手,对身边的阿忠道:“还有几分勇气!”     阿忠不说话,但他心里明白,帮主对这个方子澄有了些好感。     辚萧在青帮总舵后院的池塘边,拿着条鱼竿,正美滋滋的钓鱼。看着鱼儿的样子游来游去,心中就说不出的欢喜。     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的畅游在天地之间呢?     后来辚萧已经不忍心再钓鱼了,索性脱了鞋,将脚丫放进清凉凉的水中,不断地扑腾,溅起满身的水花,小鱼们都被吓跑了,也不在意,反正她也没想过要把鱼钓上来。     “猜猜我是谁?”有人从身后蒙住了她的眼睛,粗粝的手心磨得她眼眶有些发疼。     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感受着他坚硬而粗壮的关节在她柔弱无骨的手中一点点松懈下去,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好熟悉。     “凌卫风,你是凌卫风!”辚萧十分确定的说。     “萧儿还是那样聪明啊!”凌卫风有些哀伤,那样古灵精怪的一个人,如今竟然疯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逼得人无路可退。     “萧儿,我问你一句,如果方子澄接你回家,你愿意跟他回去么?”     “方子澄是谁?”     “他,他就是你的丈夫!”     “丈夫!丈夫对我很好的!他还帮我捉蝴蝶呢!”     提起“丈夫”两个字,辚萧一直安静的小脸突然笑靥如花,两腮上的酒窝一颤一颤,原来她竟然已经这样依赖方子澄了么?     “那萧儿就是愿意和他回去了?”     辚萧两只眼睛骨碌碌的转个不停,迟疑道:“我的考虑一下,我不喜欢他的家人。”     “如果这一次他真的可以保证,再也不会让他的家人欺负到你,你会怎么样?”     方子澄实在太想知道这个答案,也曾山盟海誓的爱过,也曾生死与共的活过,说不爱,何其难,为什么短短几天,萧儿你的心思就转移到方子澄身上了呢?     如今她脑筋糊涂,错把他当做最信任的人,可万一有一天她醒来了,你还会不会想起他凌卫风?想起他们之间所有的荡气回肠?     “我,我不知道。”面对凌卫风的逼问,辚萧有些想不清楚。     “那好吧,我不逼你了。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不会阻止。”     突然,凌卫风不想知道答案了,其实他已经猜到了答案,只是不想听辚萧亲口说出来,他怕自己接受不了,到时候用强将萧儿留在他身边。     那样和当初的方子澄有什么区别?为此辚萧已经付出了发疯的代价,他再也不想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帮主,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真的打死他?”阿忠来到凌卫风身边问。     “是不能打死他,但我可没说不能打他!”     “属下明白了!”     此时方子澄已经走进了内院,忽然窜出几个一身黑衣的壮汉,见到他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这些人都是经常跟随凌卫风出生入死的兄弟,打打杀杀乃是家常便饭,方子澄一介书生,从小连一点体力活都没干过,在这群壮汉面前,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阿忠远远地望着,点燃了一支烟,吧嗒吧嗒的抽个不停。煞是惬意的看着方子澄被打的鼻青脸肿,但就是不吭一声,心中暗赞道:“还是个硬骨头,以前倒是没看出来。”     凌卫风走过来,问阿忠:“怎么样?那小子打了退堂鼓了么?”     阿忠扔掉手中的烟蒂,示意玲潍坊自己看。     在即个壮汉的围攻下,方子澄早已倒地不起,蜷缩成一团,以一种极为难看的姿势自卫着。但这种自卫在凌卫风看来简直就如同老鼠在猫面前想要逃脱一样可笑。     “帮主,要收手么?我看那小子快撑不住了。”     “再打五分钟!”玲潍坊毫不留情的道。     凌卫风嘴上虽如此说,心中却念着:“方子澄,你可一定要坚持住,但凡你有半点退缩之心,我都不会放心将萧儿交给你,因为如果你在我这里,受了这么一点小小的苦处,就难以承受,那么你要我如何相信,日后若是真的遇到了危险,你会挺身而出挡在萧儿身前。     “阿忠,给我一支烟。”     “帮主,你不是戒了么?”     “就抽一支。”     阿忠将烟蒂给凌卫风,替他点了火。他不知声并不代表他不了解。跟随凌卫风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与其说他是他的一把利剑,不如说彼此是最亲密的朋友。他懂得凌卫风心中那份那一割舍又不得不放下的感情与隐痛。     “不许抽烟,对身体不好!”辚萧不知什么时候跑了上来。一把夺下凌卫风手上剩下的半截烟,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凌卫风怔住。     曾几何时,有那么一个美丽的姑娘,也曾这样告诉过他。那个人和眼前的人一点一点的靠近,最终完全重合。只是往事如风,飘散如絮,他们还是他们,但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们,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     凌卫风这个人一向很少伤春悲秋的慨叹,自从辚萧不在他身边,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伤怀多了,戾气少了,开始对着一片落花,一朵浮云唉声叹气。     “那,那不是我丈夫么!你们住手,你们为什么要打他?”一个不留神,辚萧已经冲了下去。     “萧儿,你回来,别伤到了你!”凌卫风紧随其后,一边跑一边吩咐自己的手下:“别打了,住手!”     奈何距离太远,再加上几个人正打的起劲,本来就是凌卫风吩咐的,不必手下留情,所以根本没有听到凌卫风的命令。     辚萧也没管自己冲上去能解决多大问题,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不能让他们欺负自己的丈夫,丈夫是对自己好的人,所以她也要对他好。”     “你们这群坏人,不要打我丈夫!”辚萧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想也没想,直接趴在了方子澄身上,为他挡住雨点般的拳脚。     几个壮汉没有料到半路会冲出个女人,而且还是他们帮主最在意的女人,可这甩出去的拳可不是那么好收住的,尽管他们已经卸了力,但还是有几拳打在了辚萧的身上。     “萧儿,萧儿你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他们伤到你没有?”     辚萧摇摇头道:“我也不许别人欺负我的丈夫!”     “萧儿,你怎么这么傻?”方子澄抹了一把口鼻中流出的血,笑容灿烂的如同九九艳阳天。他就是要笑给凌卫风看,如今的萧儿,心中是他的。     凌卫风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如刀割。     忍痛,割爱。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给予自己所爱的人幸福。     “你们下去!”凌卫风一声令下,几个壮汉回到了各自搬来的位置。     “凌卫风,你看见了吧,萧儿是愿意跟我走的,你不能阻止!”说完,方子澄一口鲜血喷在地上,脸上却摆着胜利者的微笑。     “我不会阻止。只要是萧儿选择的,我从来就不会阻止。不过,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机会,你要好好把握。从此以后,不要让我听到任何关于伤害萧儿的消息。”     “你不会有机会听到了,你听到的都将会是我们两个人如何恩爱的消息!”     “你最好记住今天的话。你们可以走了!”     方子澄挣扎着站起来道:“凌卫风,我知道你爱她,我也爱她。或许我的手段不怎么光明,多少有些乘人之危,可我不能放手,这可能是我唯一能赢你的机会,也是赢得萧儿的机会。”     “萧儿不是你我之间的赌注,更不是一件物品,怎么能用输赢去衡量?方子澄,请你先学会如何爱,再去爱她好么?”     “我会努力的!谢谢你成全。”     “哼,可笑!”凌卫风转身,头也未回,想青帮总舵的内堂走去。     就让所有的伤痛都留给自己吧,就让这个背影遮去脸上的悲伤。辚萧这一生的苦难,他都愿意为她承受,辚萧点滴的幸福,他都愿意去给予。     如果她选择留下,他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哪怕她是别人的妻子。     如果她选择离开,他也愿意给她广阔的海洋,尽管这海洋已经不再是他的胸膛。     看着凌卫风的背影,辚萧觉得无边无际的悲伤,遮盖了她的整个生命。     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是不是毁了一个人的一生?     她的心想要追上去,身体却立在原地。     她的血还在流动,但是已经冰凉。     柳树上的蝉鸣竟是如此凄凉,在这三伏夏日,仍旧有冷风吹过来,让她的每一个毛孔都凸起。     “萧儿,我们走吧。”方子澄我这辚萧的手,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温度在一分分下降,他害怕在多等一分钟,辚萧就会后悔,就会重新冲回到凌卫风的怀抱里。     “好!”辚萧答应着,双腿却没有动弹。脑中翻江倒海,往事种种,一泻千里,让她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回忆。     那条她一直想要打通的通往过去的通道终于开启,扑面而来的无数张面孔,无数次哭泣,还有那些弥足珍贵的欢声笑语,最后全部在一瞬间破碎。     “啊……”辚萧抱着头,晕了过去。           087章 辚萧病愈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白色的窗帘下,有一盆白色的百合花。原来自己躺在医院里。     辚萧摸摸自己的头,觉得无语伦比的澄明。     掀开被子下了床,窗外的树叶已经开始泛黄,花坛里的花七零八落,竟是已经凋零。天高气爽,偶尔一阵凉风吹过来,让人觉得寒凉里带着几分萧瑟。     怎么一夜之间,盛夏就已经过去了么?     那些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梧桐呢?那些花团锦簇,争相竞放的花朵呢?都随着自己的昏昏沉沉的一觉,消失了么?     难道,自己在做梦?还是自己此刻就在梦中?     “人呢?不是叫你们看好她的么?”坐在花坛边缘的辚萧突然听到来自自己病房里的训斥声,望过去,透过门口,正好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     “方经理,我只不过是出去拿药,谁知道,谁知道回来之后人就……”小护士打扮的女孩站在一旁,深深地低着头,仿佛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一样。     “你们这些护士都是吃干饭的么?她是个病人,你们怎么不知道放个人看着点呢?”     “都两个月没醒过来了,看着又有什么用?”小护士自觉受了委屈,口中嘟囔着。     “你说什么?“方子澄脸色一阴,不怒自威。     方子澄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严肃了,最初认识的他是温雅的,然后她杀了文清许,他开始变得暴戾,现在倒好,竟像是个大领导,连训斥人都板有眼的。     “没什么,您还是找找吧,也许是司马小姐醒过来了,自己走了呢?”     “最好是这样,如果是心怀不轨的人把她带走了,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方子澄,我在这里,你不要迁怒于人。”辚萧走过去,宽大的病号服让她显得更为单薄。两个月的卧床不起,也的确让她消瘦了许多。     “萧儿!”方子澄看着走进来的辚萧,仿佛看见了生命力的曙光,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惊喜,这一幕,他盼了两个多月,每天晚上打理完方氏银行的事物,她都会到医院里来,陪辚萧聊天,与其说是聊天,其实就是傻子一样自言自语到口干舌燥,一切不过是盼着她早一天醒过来。     如今,她真的醒过来了,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他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惊喜来的太突然,总会让人觉得不真实。     “萧儿,真的是你吗?你醒过来了?”     “方子澄,你不会是傻了吧,不是我是谁?”     方子澄一把扑过去,仅仅将辚萧搂在怀中,那样的力度,仿佛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对于这样亲密的姿势以及有些过于强烈的情感,辚萧还无法适应,他们之间,不是不共戴天的么?     可是为什么,在方子澄刚刚抱住自己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了发自他心底的开心。     他真的有那么害怕失去她么?     “萧儿,你醒了就好,否则,我真的会愧疚一辈子的。是我害了你,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以后绝不逼迫你做任何事,也绝不会让方家的人欺负你!”     辚萧推开方子澄的双臂,笑着说:“那对于我杀死文清许这件事,你会原谅我么?”     方子澄更为惊讶的看着辚萧问:“你好了?你都想起来了?”     “是啊,我总不能一直糊涂下去,以为世间的事不去想,就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     “萧儿,我早就原谅你了。不管当初是什么原因,我都不想在追究,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再也不提了好不好?”     “好,那我也可以原谅你,虽然……”     “虽然什么?”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要我原谅你什么?你好像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你说没有就没有,以后都听你的!”方子澄开心的重新抱起辚萧,抡了好几圈才放下。辚萧天旋地转的一歪头倒在他怀里。     方子澄一把接住,问了句:“你这算是投怀送抱么?”     “方子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没有正形了?跟谁学的?”     “有么?那你比较喜欢哪样的我?”     “子澄,我们不说这些好么?”辚萧缓了一会儿,觉得头不晕了,便立刻拿掉了方子澄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萧儿,你什么意思?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没有,你做的一直都很好,对我也很好。谢谢。”     “谢谢,我们是夫妻,你对我说谢谢!你到底什么意思?”     “子澄,我没什么意思。我们是夫妻,这我知道。以后我也会老老实实地呆在你们方家,尽量努力去做你方家的儿媳妇,但如果是在做不好,也很抱歉。”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我们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对不对?”     “难道不是么?我们各自心有所属。”     “好!司马辚萧,算你狠!没想到我做了这么多,在你心中竟还是赢不得半点位置!还是比不上那个凌卫风是不是?”     “子澄,我会感激你的。可是你也要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好!好!好!”方子澄连说了三个好字,头也未回的走出了医院,留下穿着病号服的辚萧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司马小姐,您要出院么?”躲在一旁看了一场好戏的护士小心翼翼的问,她刚刚被方式银行的经理方子澄骂了一顿,听说这个将军千金脾气也不怎么好,千万不要再被骂的狗血淋头才好。     “出院。还有刚才方子澄只是在气头上,你别在意!”辚萧对着有些惊慌失措的护士道。     小护士点点头,心想:“这司马家的小姐,也没传说中那么可怕嘛,而且还很和蔼。”     肚子办完了出院手续,辚萧拿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出院。     刚刚和小护士聊天,她材质到原来自己一觉不醒,竟然已经两个月了。怪不得盛夏已经变成了深秋。     走出医院的大门,辚萧觉得自己真的好久没有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了。街上依旧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繁华的一塌糊涂。人们依旧各司其职,欢声笑语,获得有滋有味。     “卖报卖报!文世昌当选市长,就职典礼将于后日盛大举行!”小马驹边跑边用力的吆喝。     “小马驹!快过来!”辚萧对着蹦蹦跳跳的小马驹喊。     小马驹听见有人叫他,立刻四处寻找。看见是辚萧,兴奋的像只小蝌蚪,终于找到了青蛙妈妈。     “辚萧姐姐,好久都不见你了,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我呀,就是睡了个觉,一不小心睡了两个月。”     “辚萧姐姐,你是猪么?”小马驹撇着嘴道。     “你才是猪呢,再说看我不撕烂你的耳朵!“     “别,别,我不说了,对了辚萧姐姐,你叫我来是不是要报纸?”     “小屁孩,就你聪明!”辚萧捏了捏小马驹的脸蛋,这孩子越发瘦弱了,肯定又把转来的钱给他妹妹买馒头了。     辚萧拿了一份报纸道:“我今天没带钱,等下次见到你一起算。”     “没事,你就先拿着看吧,反正一份报纸也没多少钱。”     “我这里有。”一枚银元地道了小马驹的手中。     辚萧回头一看,原来是方子澄。     “你,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     “东西落在这里了。”     “哦,那快回去找吧。”     “已经找到了。”     辚萧上下看了方子澄一眼,也没见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便问道:“你落的什么东西啊?”     “你啊!”     “啊?”     “啊什么啊,既然人也醒了,病也好了,还不回家么?”     “家?回方家么?”     方子澄看了一眼辚萧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想家了,所以,我先送你回将军府,然后我们再回方家。”     笑意溢满辚萧闪亮的眼睛,如同钻石一般熠熠生辉。他是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笑容了,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原来一切都有转机,只要你愿意去等待,去呵护。     那么,只要辚萧还在他的身边,他就有机会让她爱上他的。只要真心以待,总会有那么一天,他愿意拿一辈子去等。     “子澄我……”     “不要说谢,我们是夫妻。”     辚萧刚要张开口,就被噎了回去,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了解她了,连她心中想的什么都摸的一清二楚。     “子澄,这好像不是去将军府的路,你不会是又迷路了吧?”     “路到还是经常迷的,可是这次没有。你刚刚醒来,总不能就这样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的去见你的家人吧?到时候你那两个哥哥看到你这个样子,还不一枪毙了我?”     “他们敢!再怎么说你也是他们的妹夫啊!”辚萧漫不经心的回答。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方子澄心里暖暖的,在这寒意初上的初秋点了一把火。     辚萧看着方子澄荡漾着浅笑的侧脸,也笑了。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所说的就是这样的时刻吧。     两个人坐在车中,没有人在说话,就那样各自看着各自眼中的风景。也许他们看到的东西一样,也许不一样,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最重要的是,这段路,是两个人一起走的。           088章 平凡幸福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从司马将军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尽管司马家的人对方子澄的态度仍旧不冷不热,起码不是直接扫地出门,方子澄已经很满足了。     街道上的人陆陆续续往家走,在家里等着他们的有翘首以盼的妻子,等着他带糖回去的孩子,还有一桌简单单冒着热气的饭菜,平凡人的生活,自然有这平凡的幸福。     “要不要下车走走?”方子澄问。     “好啊!感觉自己像是躺在床上瘫痪了半辈子一样,全身的筋骨都快被锈住啦!”     不等方子澄把车停稳,辚萧打开车门一个箭步冲了下去。     “小心!”方子澄急切的喊,辚萧哪里会听他的,一溜烟的已经跑出了好远。     方子澄停稳了车,赶紧上去追,当一切归于尘埃,铅华洗尽,所有的怨恨和哀伤被岁月磨平,原来,她还是当初的那个她。     这个傍晚,辚萧带着方子澄去了她以前最爱去的小吃一条街。露天的摊位,只用一个棚子遮风挡雨,路旁的汽车疾驰而过,溅起的灰尘直接飞进碗里,摊位的老板也不在乎,拿着大铁勺,直接把吃食盛进去,往客人的面前“啪噔“一放,紧接着就去招呼其他人去了。     在这里吃饭的多是贩夫走卒,那些全身打着各色补丁的,身强力壮的沧桑汉子,总是一屁股坐在木头长椅上,用袖子擦一把脸上的灰尘,也不去管袖子是不是比脸还脏。坐定之后,大声吆喝:“老板,来碗混沌”之类的。     狭小的四方桌上,一般都得挤着六七个人,有的实在挤不上,就端着一只碗,蹲到墙角旮旯,自顾自吃的津津有味,吃完之后,把铜钱扔到饭碗里,一并交给老板,老板也不细数,伸手揣进兜里。     “这里人多眼杂,不太安全吧?”方子澄扭身想走,却被辚萧拉着手,直接拉到了一张长木板凳上。     “老板,两份老鸭粉!”     “好嘞!咦,这不是辚萧姑娘么?好久不见你来了,我还以为为你把我这小摊位给忘了呢!”     “怎么会,张叔的手艺在咱这上海滩那可是一绝,别的地方都做不出您这个味儿。”     “那是,我这可是祖传的手艺,独家的秘方,不可外传!”老板洋洋得意道,还哼起了家乡的小曲儿。     “老张,你就别吹了,无非是比旁人多放了点辣子嘛!”一个操着四川口音的车夫喊,随后人群中响起一阵放声大笑。     摊位老板一个勺子擦着方子澄的肩膀飞过去,正好被车夫稳稳接住,毕恭毕敬的送回到老板手里道:“你这个人不厚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方子澄看了看自己的白衬衫,一大片油污如同画了一张地图。     “不过是一件衣裳,有那么心疼么,瞧你那眉头皱的,跟个核桃似得!”辚萧拿筷子敲着碗沿说。     “我只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太适应。”方子澄在这里呆的实在是如坐针毡,处处躲闪着那些走路生风的粗糙男人,生怕他们全身汗渍的衣衫碰到自己。     “你真的不觉得他们很可爱么?”     “有一点。”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有一点?明显就是在敷衍。”     “我只是不了解他们,如果,如果以后你多带我来几次,我也许就会发现他们的可爱之处了。”     “行了吧,不用勉强自己。”     摊位的老板将汤汤水水,连菜带肉的两碗东西摆在辚萧和方子澄面前,用油乎乎的围裙擦了把手,笑嘻嘻地扯着嗓子问:“辚萧姑娘,这位公子是谁呀?也不给大家介绍介绍?”     在座的各位全都知道辚萧是将军的家的千金,可没有一个人拿她当千金小姐看,大家呼朋唤友,称兄道弟也惯了,所以说话也从来口无遮拦。     “他,他是……”     “我是她丈夫!”方子澄一把拉住辚萧的手,向众人大声而骄傲的宣布。     接着又是一片哗然,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纷纷停下了狼吞虎咽的吃势,扭头看着粼萧和方子澄,继而开始七嘴八舌的抱怨。     最先开口的是摊位老板:“粼萧姑娘竟然结婚了啊,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让我们沾粘你的喜气儿。”     还未等粼萧回答,另一个又开口了:“就是,也不说给我们发几块喜糖。”     “对头,粼萧姑娘不会是嫌我们这群穷酸的人参加你的婚礼太寒颤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你们想错了,不是这样的!”辚萧极力的否认,可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哪里容她解释,再说这件事一句两句还真是解释不清楚。     方子澄突然一拍桌子,站到了板凳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堵住了悠悠众口,只是大家还以为这是要上房揭瓦的节奏。     辚萧拽着方子澄的裤腿道:“你干什么呀,快下来呀!”     “各位朋友,萧儿结婚没有通知大家,这事都怪我当初想的不够周全,不过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婚都结了,你怎么给我们交代啊!”摊位老板起哄道,其实他们也没想过要难为谁,只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     “今天天色晚了,明天,我和萧儿来这里给你们把喜糖补上,再免费请大家吃一顿怎么样!”     “好!辚萧姑娘,你这个男人找的不错,在我们这群穷酸朋友这里,是过关啦,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是!”响亮亮的齐声回答,操着不同的口音,却有着同样的祝福。     方子澄从长板凳上跳下来,悄悄对粼萧说:“你说的对,他们真的很可爱!”     “快吃饭,天快黑了!”辚萧白了方子澄一眼,心想,今天还是多亏有他的。     看见辚萧埋头吃的狼吞虎咽,方子澄也很想常常这独家秘制的老鸭粉到底有多好吃,一筷子夹起了一条细长的,粉嘟嘟的东西。     “这是什么?”     “鸭肠?”     “这东西怎么吃?”     “用嘴吃啊,你没看大家都是这么吃的么?”     方子澄看了一眼四周,所有人捧着碗鸭肠子,吃的样子就像在吃什么饕餮盛宴。应着头皮也尝了一口,心中尽量不要想着这是鸭子的哪个部位,只想着自己吃的是北平的全聚德。     “你怎么吃的跟喝毒药似得,没那么难吃吧?”     方子澄仔细嚼了一阵儿,觉得酸酸辣辣的,一点腥味也没有,的确是很好吃。     “这个,真的很好吃啊!”方子澄赶紧又夹了一口放进嘴里。     辚萧看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打心里觉得可笑。看见他嘴边弄上了些许汤汁,便拿出手帕,一点点的为他擦掉。     方子澄木讷的让辚萧的手帕在自己的嘴角轻轻摩擦着,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都忘了去嚼那一大口的食物。     “呦,大家伙快看,这一对小夫妻还真是恩爱呢!”     辚萧听了摊位老板的话,“嗖”的缩回手来,脸红像是老鸭粉里红火火的辣子,拿着手帕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     “你们看,你们看,还害羞了,新媳妇就是这个样子,我老婆刚嫁给我那阵儿,也是这么惹人稀罕!”一个操着东北口音的壮汉毫不隐晦的讲,反倒让辚萧的脸更烧了。     “我们是名符其实的夫妻,你怕什么。别管他们,接着擦。”方子澄拿起辚萧攥着手帕的手,继续擦着自己的嘴角,全然不顾旁人的羡慕嫉妒恨,其实此刻他是得意的很。     吃完后,方子澄牵着辚萧的手消失在夕阳下,一个曾经中过秀才,此时家道沦落的老酸儒看着他们的背影,摇头晃脑的说了句:“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好一对璧人啊!”     辚萧觉得方子澄握着自己的手猛然收缩了一下,继而握的更紧。     辚萧对他笑了一笑,用力抽了抽,也没抽出来,便也就由他那么握着。     之后两个人有道黄浦江边逛了一圈,码头上的依旧是热闹非凡的景象,那些在初秋季节还光着膀子,喊着号子的苦力们,似乎有着永远也使不完的力气,也有着永远抗不完的货物。     辚萧知道,他们被压弯的脊梁下,是一颗有尊严的心,他们低头的视线里,看见的是自己一家人苦涩而平凡的幸福。     江风吹着辚萧的头发,两个月自己不见自己,这发长得更长了,已经过了腰身。飘在风里就像是一汪水墨。     辚萧张开双臂,闭起眼睛,静静的享受这有些冷意的风,还有远处喧嚣的鼎沸人声,这一切,她竟然有两个月没有感受到了。     人生本来就不长,错过就是罪过。或许有些东西她无法拥有了,但还有那么多东西握在她的手里不是么?父亲常说,人最重要的是学会珍惜,珍惜眼前的一切,哪怕是路过你眼中的一片风景。因为明天,你不一定有机会看得到它。     方子澄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辚萧的肩膀上问:“冷么?”     “有一点。”     “那这样呢?”方子澄从身后环抱着辚萧的腰,尽量将她裹进自己的身体里。辚萧的身子一僵,微微挣脱了一下,最终还是接受了这样的姿势。           089章 为他送饭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回到方公馆的时候,天色差不多全黑,但方家的大院里还是灯火辉煌的,处处彰显着上海滩首富的气派。     方子澄停了车,福根早就跟过来,负责把车开到车库。     方子澄领着辚萧出车门的一瞬间,福根整张脸都摆着一副见了妖怪的表情。     “怎么,不认我了?”辚萧打了他一拳道。     “二少奶奶,你真是二少奶奶呀?”福根上去一把抱住辚萧,高兴的快要跳起来。     “恩哼!”看着福根出格的举动,方子澄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拽了回来道:“她可是你的主子!”     福根挠着头道:“一时太高兴了,有点得意忘形!”     方子澄瞧着福根的脑袋道:“得意忘形是这么用的么?平时不用功,关键时刻净出笑话!”     “我都二十几岁了,你还让我成天背成语,也不看看我是不是那块料,就非得培养我。”     “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去开车!”     子澄挽着辚萧招摇过市般的走进自己的房间,偶尔碰上几个下人,都是一副吃惊不已的样子,继而低下头悄悄地掩口议论着,方子澄早就司空见惯,估计不出十分钟,方家上下,连耗子都会知道,他们的二少奶奶回来了。     果然,刚进屋没几分钟,子灵就冲了文件来,见到辚萧就是一个熊抱,直接把她扑倒在床。     “子灵,你二嫂今天刚出院,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息。”方子澄道。     “你是害怕我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吧?”辚萧比划着。     辚萧不懂哑语,在一旁问:“子灵说的什么意思?”     “她说,她就是来看看你,见你安然无恙就放心了,让你好好休息,她明天再来找你玩!”     “好啊,你明天一定来啊。我在医院里呆的都要闷死了!”     子灵嘟着嘴,继续比划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呢,二哥你太坏了!”     方子澄也开始用手语比划:“你二嫂让你快走呢,你没听见么?”     “不,我就要呆在这里,还要和我二嫂睡在一张床上,要走你走!”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再不走我明天就告诉爹,你已经半个月没学琴棋书画了!”     “二哥,你可真无情,走就走!”     辚萧在一旁完全不明白这对兄妹在探讨着什么,只能通过表情猜测,可是未等她分析出个子午卯酉,子灵便气冲冲的跑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笑的不怀好意的方子澄和一头雾水的辚萧。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说的是生意上的事。”     “你开始做生意了?”     “对呀,我现在是方式银行的总经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方子澄凑近辚萧,神神秘秘的说。     “爱说不说,反正我也不在乎。”     “我跟你说啊,现在方式银行的财产已经超过了方家的其他产业,也就是说,我才是上海最有钱的人,而你就是个富婆!”     “谁稀罕你的臭钱,我又不缺钱花!”     “你是不缺钱花,可是你可以拿着我的钱去做许多事情啊!”     “我想做的事,恐怕都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辚萧抓了块糕点,放在嘴里,感受着入口即化的酥润感道:“这个是谁做的,这么好吃!”     其实,她只是想找一个新的话题,实在不想再讨论关于钱的问题,钱多钱少,她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因为知道,这世界上太多东西是用钱买不到的。     “萧儿,你不开心了?”     “没有,就是有些累。”     “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方子澄拿下床上的被子,在地上铺好,也没脱衣服,哧溜钻了进去。     辚萧看了看,也没说什么,自己也和衣上了床。     这一夜睡的极为踏实,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九点多。     桌子上摆好了早餐,一碗白粥还冒着热气,几样精致的小菜很合胃口。旁边留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萧儿,我去银行了,好好休息,晚上再见。”     清秀的的蝇头小楷,落落有致,就像他的人一样风雅。辚萧笑着收起字条,叫来杏婶问:“方子澄的银行在哪里?”     “在敬宾街,具体是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你去叫厨房帮我弄一些方子澄平时爱吃的饭菜,我中午给他送过去。”     “小姐,这……”杏婶面露难色。     “怎么了,杏婶?吞吞吐吐可不像是你的性格。”     “这个,我去说恐怕不管用吧?”     辚萧迷惑的看着杏婶,发现短短两个月,她就憔悴的不成样子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站在那里,像一只细脚伶仃的圆规。双手的手指又红有种,还有许多细小的伤口。     “他们欺负你是不是?”     “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我看看你的手臂!”     “不用了,我的手臂好好的呢!”杏婶下意识的将袖子往下拽了拽。     “我看看!”辚萧不顾杏婶的躲闪,强硬的退上她的袖子,杏婶手臂上到处都是淤青。     辚萧心疼的差点哭出来。在司马家,辚萧把杏婶当亲娘一样尊敬着,到了方家怎么就沦落成了这副样子。自己昏迷的两个月,方家这些仗势欺人的下人们还指不定怎么欺负杏婶的呢。如今,她司马辚萧回来了,就是要正一正这股歪风邪气。     “杏婶,我跟你一起去厨房。”     “萧儿。”杏婶一把拽住辚萧道:“咱们还是别惹事的好,你会吃亏的。”     “吃亏?长了这么大,我爹经常告诉我吃亏是福。我就是没吃过,今天有机会尝一尝,倒也不错!”     “萧儿,不行,你真的不是他们的对手。”     “杏婶,我已经不是那个疯疯癫癫的司马辚萧了,我好了,现在清醒着呢。你说从小到大,我都是魔王,谁还能欺负的着我?”     杏婶听着辚萧的话,琢磨了半天,又问了辚萧许多问题,才确定辚萧是真的痊愈了。倒是也顾不上自己曾经瘦了多少委屈,心中满满的都是高兴。     吴妈按照辚萧的吩咐,到了厨房,战战兢兢的对着掌管厨房事物的老妈妈说:“二少奶奶说,要做一些平时二少爷喜欢吃的东西。”     老妈妈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坐在那里和几个丫头拉家常。     杏婶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辚萧。     辚萧走到那个老妈妈面前道:“怎么,我的话是没听见么?”     老妈妈抬头看了辚萧一眼,毕竟她还挂着个二少奶奶的头衔,起码得尊敬还是要有的。     那老妈妈站起来,对辚萧说:“二少奶奶,不是我们不做,是没有吴妈的吩咐,我们做不了主!”     “那你们是听吴妈的,还是挺我这个二少奶奶的?”     “这些事归吴妈管,二少奶奶管不着啊!”     “那就请你把吴妈叫来,我问问她这事我能不能管。”     “吴妈这会儿正忙着呢,我看您还是不要找了。”     “放肆!有这么和主子说话的么?”辚萧一个巴掌掀过去,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老妈妈的脸上。     “你……”老妈妈扬手就要换回去,却被辚萧死死抓住,一个后转,紧接着一脚踹在她的膝关节处,老妈妈膝盖吃痛,噗通跪在了地上。     “你说,我的话你要不要听?”     “听,我听!”老妈妈跪在地上差点就要磕头求饶。     “听就好,你们要清楚,在方家谁是主人!还有,以后对杏婶客气一点,她的话就是我的话,如果再让我发现她被欺负,你们可就不是跪下真么简单了!”     “是,我们马上就去做!”老妈妈带着几个丫头金忙活了起来。     没一会的功夫,几样方子澄平时最爱吃的菜就做好了,看来方家下人做事的效率还挺快。     辚萧拎着食盒出了方公馆,叫了辆黄包车去敬宾街。     “师傅,您知不知道敬宾街上有个方式银行?”     “知道,听说是商会会长方荣里的二少爷掌管,我一个拉车的不懂经济上的事,可是啊,每天进出方式银行的人物可是不少呢!”拉车的一边小跑一边同辚萧说话。     从他的口中,她得知原来方子澄并非平日里看上去那般谦卑呆板,他也会手腕强硬,态度冰冷;他也会一声令下不得有违;甚至他也会推杯换盏,善于应酬。     自己对他的了解,终究是太肤浅了。以前的自己,眼中只有一个凌卫风,无论怎么看,都觉得那是全天下最完美的男人,别人即便是再优秀,也入不得她的眼。如今,自己身为方子澄的妻子,是不是也该好好去了解一下自己的丈夫呢?就算她不爱他,可毕竟后半辈子都要与这个男人朝夕相对,相守终老。     敬宾街也算是上海滩上比较繁华的地段,方式银行坐落在大街的中心位置,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请问这位小姐,我们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银行的前台是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姑娘,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声音和长相同样甜美,看上一眼就觉得十分亲近。     “哦,我找你们方经理。”     “您是……”     “我叫司马辚萧,找你们方经理有点私事。”     “那您先到休息是休息一下吧,方经理正在开会。”     “哦,那就不必了,你们方经理的办公室在哪?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把东西放下就走。”     “好的,请跟我来。”           090章 又起风雨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辚萧放下食盒正准备要走,方子澄正拿着厚厚的一沓文件走进来,颇有些焦头烂额。倒不是因为事情无法处理,只是每天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     “萧儿,你怎么来了?”方子澄放下文件,马上把欲将要走的辚萧拉回到椅子上,对着银行前台道:“楚仪,你去倒两杯水来,别忘了加些宁檬片。”     这个叫楚仪的女孩子显然不怎么情愿去给辚萧倒水,站在那半天没动。     “怎么还不去,没听见我说的话么?”     “没有,方总您还没介绍这位姑娘和您是什么关系呢?”这个小姑娘倒是很在意辚萧的身份。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替您担心,万一有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别有用心,想要……”     辚萧听到此处“噗嗤”一声笑出来道:“我看,别有用心的应该是你吧?”     “方总,你看看她,她怎么能这么说我?”楚仪操着一口甜的让人觉得齁的慌的语气,竟然在她这个正妻面前公然向方子澄撒娇,看来他这个丈夫还真是艳福无边呢!     “方子澄,你的银行里都是这种想要爬上枝头的货色啊?”辚萧似笑非笑的看着方子澄。     “她说你两句怎么了,你乖乖听着就是了。”方子澄对楚仪道。     “方总,您平时都舍不得对我说一句重话的,今天怎么这么凶?”     辚萧回头看方子澄,发现他一张脸都绿了,双手不停的揉搓,紧张的不得了。     辚萧倒是不以为然,只觉得这个小前台未来的命运恐怕是堪忧,而她自己犹自不明所以,洋洋得意。     “哟!方子澄,没看出来呀,你平时这么礼贤下士,心疼员工啊!”     “萧儿,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你别误会。”     “方总,她是谁呀,您干嘛要向她解释?”     “你闭嘴!”方子澄实在忍无可忍,当初只觉得这个姑娘笑起来甜美,说话也温声软语,正适合在前台接待客人,哪想到,竟是个没长脑子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方总!”楚仪拉了个长音,听的人骨头都酥了,这么个美女天天在自己身边晃悠,时不时搔首弄姿一下,恐怕就算是辚萧自己也早就动心啦,何况方子澄还是个一切正常的大男人,能够把持住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滚出去!”方子澄豪不留情的喊道。     “喂,你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嘛,人家也没做错什么事啊!”辚萧反倒给楚仪帮腔,这下弄的方子澄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是嘛,您干吗那么凶?”楚仪也借着辚萧的话茬,继续不知好歹。     “你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辚萧耸耸肩膀,表示她也很无奈。楚仪这下可慌了,以前一直仗着方子澄挺喜欢她的,没把谁放在眼里,没想到为了眼前这个女人,他竟然要炒了她,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嘛?     “别,别,我刚才和她开玩笑呢!你解雇了她,以后让她怎么生活呀!”     “萧儿,我这可是替你出气!”     “你看她气到我了么?我怎么觉得是我把她气得够呛呢?”     方子澄轻轻戳了一下辚萧的额头,宠溺的道:“你呀,我可真拿你没办法!”     看着两个人亲亲密密的样子,楚仪就是再笨,也该看出来了,战战兢兢的问:“方总,这位,不会就是方夫人吧?”     “你说呢?”方子澄没好气的说,看都不看她一眼。     “我,我这就去给您倒水!”说完,耗子见了猫一样撒腿跑出去,方子澄和辚萧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     笑了一阵儿,方子澄突然想起来问:“萧儿,你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督查我在外面有没有鬼混吧?”     “谁管你这些!我是给你送饭来的!听福根他们说,你在这里经常一忙起来就顾不得吃饭,这样可不行,对胃不好。”     辚萧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一样一样的端出来,都是方子澄平日里最喜欢吃的。     方子澄心中说不出的感动,紧紧握上辚萧的手道:“你歇着,我自己来就好。”     辚萧也不推辞,坐到一旁,看着方子澄姿势优雅的在那里吃饭,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筷子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吃饭?”     方子澄一愣,因为自己实在太饿,又被高兴冲昏了头脑,还真是忘了问了。     “那,那你有没有吃?”     “没有!”辚萧夹了一大块鸡腿肉,放进嘴里大嚼,其实她也早就饿的饥肠辘辘了。     “喂,你倒是给我留点啊!”     “想吃自己来抢,抢不到就饿着。”辚萧说完又吃了一大口。     方子澄一看盘中所剩无几的食物,决不能再让她搜刮下去了,于是端起盘子,满屋子的跑,辚萧拿着双筷子,在后面张牙舞爪的追!     正巧顶着一头金发的杰克来银行找方子澄谈生意,刚刚推门而入,一枚盘子在就径直向他飞过来,不偏不倚砸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上。     杰克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赞道:“恩,味道不错!”     正在拉拉扯扯的方子澄和辚萧傻了眼,赶紧拿出纸巾,给杰克擦脸。     “大白天的,你们在玩什么游戏,看上去很有意思啊!”杰克故意调侃道。     “杰克,好久不见。上次真的很谢谢你!”辚萧伸出手,她知道西方人都比较习惯握手礼。     “不用谢,被你踢下床后,我可是疼了好几天呢!”杰克不以为然的道。     辚萧心中无愧,自然也没怎么在乎,倒是方子澄,整张脸立刻冻成了个冰坨子,阴森森的道:“怎么回事?什么叫……踢下床!”     杰克明显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笑着道:“这,你就得问你的妻子了。”     “我问的是你!”     “当时情况特殊,我将她迷晕了,然后送到了宾馆,再然后……”     方子澄突然像一只发了疯的狮子一样,揪住捷克的衣领问:“然后你对她做什么了?”     “什么都没做,就是看她总是做噩梦,然后就会滚下床,所以就躺在床上拦着她点儿。”     “真的?”     “难道你希望是假的?”     方子澄松开了杰克,回头放对辚萧道:“以后遇到这种事,叫我!”     “如果我不晕的话!”辚萧向杰克挥了挥拳头。     “找我什么事?”方子澄拿起一份文件,完全不怎么搭理杰克,也没说让他坐。     杰克倒是不在意,自己找了张靠近辚萧的椅子,一屁股坐下道:“怎么,没事我就不能找你了?”     “我还不知道你么?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有,那个座位不是你坐的,快起来!”     “我觉得这里很舒服啊,为什么不能坐?”     方子澄放下手中的文件,走过来,拉起辚萧道:“坐到我这里。”     “我说方子澄,你不用这么草木皆兵吧,我杰克虽然是颗风流种子,可也不至于打你的注意。”     方子澄抬眼看了一下道:“信你不如信鬼!有事说事,别赖在这里噌茶喝。”     “让你说着了,我还真有事!”杰克凑近方子澄,悄声说:“你有没有听说,文世昌要当选市长了?”     “有啊,请帖我已经收到了,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可是你知道他当选市长后,颁布的第一条政策是什么么?”     “不知道,我一向不太热衷政治。”     “不是关于政治,而是经济。”     “经济?他怎么还插足到经济产业里来了?”     “那是张喂不饱的胃,你以为区区一个市长,就能满足他?”     “他到底想干什么?”     “提高税率,这条政策如果真的实施,你们方式旗下的公司,家大业大,每年起码要多交出税钱这个数!”杰克伸出五只手指。     “五万?”     杰克摇摇头。     “五十万?”     杰克继续摇头。     “不会是五百万吧?”     杰克点点头。     方子澄瞪大了眼睛问:“他这就算是血盆大口,也吃不下啊!再说,他以什么理由提高税率?税收又用来做什么?如果不能给大家一个能够接受的解释,商家们是不会同意的。”     “商家们会不会同意,咱们暂且不论。但是这条政策已经争得了上头的同意。多出来的税收说是要支持国家军政,购买进口武器。你们中国,恐怕没几天太平日子了。”     “现在的局势的确很紧张,爆发战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文世昌这个理由,商家们恐怕也不会接受吧?”     “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如果不接受,就要付法律责任的!”     “这样绝对行不通,如果税率提高到这种程度,我们方家的这样的大企业可能也只有勉强支撑。那些盈利较低,规模较小的公司就会亏损倒闭,这样一来,整个上海滩的经济链将全盘崩溃,这个责任,可不是他一个文世昌能付的起的,上海作为中国最繁荣的都市,恐怕会牵连到国家的经济命脉。”     “说的是什么?文世昌不懂经济,不过是受人蛊惑,根本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如果真的大批公司倒闭,作为商会会长的方老爷,恐怕也罪责难逃吧?”     方子澄陷入了沉思,办公室的气氛异常严肃。辚萧隐隐感觉到,上海滩,又要来一场暴风雨了。           091章 久别重逢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杰克走后,方子澄的脸色明显凝重了许多,摆在眼前的厚厚一摞文件,一页一页的翻着,每看完一本都要分门别类的放在一边。     “每天都有着么多文件要看么?”辚萧特地从外面带回两杯咖啡,摆在他面前。     人人都说司马将军的千金是只母老虎,嚣张跋扈,不过是世人眼拙,在她面前的辚萧从来就是善解人意的。     方子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是他平时最喜欢的味道,不禁怔了一怔,倒也没说什么,很多时候,过多的表达只是累赘,彼此心意相通就好。     “是啊,银行刚刚开业不久,很多事情都要处理。”     “你就没想过要找个秘书?”     “男秘书太粗心,女秘书又怕你吃醋!”     “那你看我怎么样?”辚萧把憋心里,预谋好久了的小九九赶紧趁机说出来,一只在外面疯跑惯了的野燕子,区区一个方公馆,怎么可能拴得住她。     方子澄看了看辚萧那一脸期待的表情,这个狡猾的小狐狸,原来是在这儿给他挖了个坑。不过转念一想,就算不答应,方公馆那一方小小弹丸之地,也是困不住她的,不如就从了她的心愿,这样她还能天天陪在自己身边,省的到处乱跑。对于自己,似乎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好啊,不过你先告诉我你会做什么?”     “什么都不会,不过你可以教我呀,我学的快!”     方子澄无奈的笑笑,自己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时间去教她。就让她在这里陪自己聊聊天好了。     “行啊,等我有时间再教你。”     “是,方经理!”     “行了,坐好吧。”     “你还没给我分配任务呢!”     “那你把这些文件按照不同的种类整理一下,我出去一下。”     “保证完成任务!”辚萧精精神神的敬了个军礼,这都是和她那狐狸老爹学的。     如今狐狸老爹还没有醒,医生说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昨天回去看他,他还是那副睡着的样子,连她握住他的手时,都没有感觉了。     方子澄走后,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辚萧一个人,她这下可是孙猴子回了花果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那些文件很好整理,辚萧以前经常帮着他两个哥哥整理军事文件,所以这点事情还是不在话下的。     弄完之后,还不见方子澄回来,就想着到街上去溜一溜,说不定还会遇到什么故人。     没想到自己的话比算命的还准,刚出门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凌卫风。     世界就在他们眼神相遇的那一刹那静止,往来人群都成了幕景,相遇的太突然,两个人都忘了要开口说些什么,就那么痴痴的望着,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是再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直到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差点撞到辚萧。凌卫风才一个箭步冲过来,用身体包裹着辚萧,大叫一声:“小心!”之后两个人相拥倒地,凌卫风用身体为辚萧做了肉垫。     他为了她,还是那样奋不顾身!     她为了他,却下嫁他人。     在路人的指指点点中,辚萧推开凌卫风,抖了抖身上的泥土,颤抖着嘴唇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凌卫风回答。     “萧儿,你可知道,只是你好久不见我而已。在你昏迷的两个月里,我每天都会去医院里看你,看你一天天天的消瘦下去,看你如画般的睡颜,安静的像个孩子。直到那一天,我再去的时候,你不见了。我以为你被坏人抓走,几乎派人翻遍了整个上海滩。那时,我怕的要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可是后来,医院的护士告诉我,你出院了,已经回家。方家是你的家,司马家也是你的家,可是我凌卫风的青帮总舵,恐怕这辈子,你都不会再踏进半步了,萧儿,你说这人生,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这些话,凌卫风只不过是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默念,从来不敢说与辚萧听,听了又如何,不过是给她徒增负担,让她在方家也呆不安心。     那两个月,他也见到了方子澄对他的用心,有那样一个爱她的男人护着她,他也就放心了。从今以后,她的生命里即便没有凌卫风,自然会有方子澄,护她一生平安。     那么自己,是不是该放手去成全?     他没有想出答案,他只是想辚萧的答案,就是他的答案。     “你,过得好么?”凌卫风问。     “还好。你呢?”     凌卫风本想说不好,可话到嘴边就成了:“也好。”     既然彼此都好,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们多么希望从彼此的口中听到的答案是“不好”,那样他们就有理由不管什么家族荣耀,不管什么伦理纲常,也不管世人的唾骂,轰轰烈烈的在一起,并昭以世人,一切都是为了伟大的爱情。     可偏偏彼此都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偏偏谁都放不下缠在身上的那沉重的枷锁。     “你好就好。”凌卫风咬着牙说,他能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和心跳的不稳。他甚至不敢抬头,这么近距离的看辚萧的眼睛,她怕看到的是悲伤,更怕看到的幸福。     “你不敢看我?”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是可以瞒得住彼此的呢?谁想故意隐藏些情绪,恐怕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们的心意本就是想通的啊!     “没有。”凌卫风抬头,强迫自己去看辚萧,她的眼睛里,既没有悲伤,也没有幸福,有的只是近乎空洞的平静,似乎即便是刮再大的风,也起不来一丝波澜了,她的世界也如这汪眼泉一般,波平如镜。     这样也好,总好过跟他风里来雨里去,没个安稳。     “找个地方聊聊吧。”辚萧建议道。     “去哪里?”     辚萧想了半天,无奈的笑笑:“我也不知道,走着看吧。”     什么时候开始,世界这么大,都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了?     曾经,到处都是他们的天堂;如今,走到哪里都觉得是伤心之地。     “这条路,和某一条很像呢!”辚萧看着道路两旁高大的梧桐道。     “是啊!那时候梧桐正盛,绿油油的叶子遮天蔽日,鸟儿自由歌唱,桐花万里飘香,落在你的肩膀上,你的发间,你的眼睛里,都是我人生中最美的画面!”     “可是,它们现在凋零了。黄叶一片片落地归根,这是一个轮回的终结。最后尘归尘,土归土,我们都是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小丑,曾以为不放弃就有希望。”     “梧桐的希望在明年的春天,人生的希望恐怕只有等到下一个来世了。”     “来世?听起来好遥远啊?”     “等起来,更远!”     “凌卫风,我们还是不要等了。等待的过程太痛苦,我不希望你那么痛。”辚萧突然停下,含着眼泪对凌卫风说。     “好。你不让我等,我就不等了。”凌卫风回答,这个答案太过口是心非,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还在抽烟么?”辚萧又闻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更浓重了,嗓音也有些沙哑。     “闲下来的时候,总是想你,想你的时候就会觉得心中特别苦,烟味总比苦味好的多。”     “以后还是戒了吧,别糟践自己的身体。”     “好,你说戒,我就戒。”凌卫风掏出兜里的半包烟,顺势扔进了垃圾桶。     “就到这里吧,我也该回去了。”辚萧咬牙道。     心中纵然有千般不舍,这路也是无法一起走到尽头的,长痛不如短痛,越是牵扯,越是不知道该如何接下来的生活。还不如,只将彼此留在心中,毕竟回忆还是美好的。     他们都挣扎过了,也奋勇过了,是命中注定的有缘无分,强求就是万劫不复。     “好。”凌卫风道。对于辚萧的任何要求,他永远只有这一个字的回答。     她说什么都好,只要她好,他才好。     辚萧转身,凌卫风呆立不动。     她想回头,却怕回头了,就回不了头。     他想去追,就怕追上了,还是要放手。     曾几何时,他们牵手走过,那是的路看不到尽头,仿佛只要愿意,就可以一直走下去。     曾几何时,她在心里默念:“从今以后,桐花万里路,吾与尔同归。”     如今,一切破碎的连拼凑都不知道从何拼起。     “萧儿,萧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方子澄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回到办公室发现辚萧不见了,赶忙出来找,一路打听着,才找到这里来。     “我……”辚萧吞吞吐吐。     方子澄此时也看见了不远处的凌卫风,他那样落寞的站在秋风里,瑟瑟黄叶落满他的肩头,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他的眼睛凄凉,凉的让人不寒而栗。     “萧儿,你没事吧?”     “还好。”辚萧有气无力的回答。     “那咱们回去吧。”     “好。”     方子澄挽着辚萧,徐徐向方式银行走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凌卫风,他还站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目光悠远而凌厉,即便隔了这么远,方子澄还是感受到了他眼神里的深情厚义,让方子澄觉得如芒在背。     “不要看了,他会回去的。”     方子澄牵紧了辚萧的小手,他怕一松手,就是失去。           092章 安稳度日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整个下午辚萧都在心神不宁中度过,方子澄也不说什么,他想着自己总得慢慢来,要有水滴石穿一样的坚持,只要辚萧还愿意留在他的身边,他的努力,总有一天会被她清清楚楚的看到。     将最后一分文件看完,方子澄敲了一下犹自发呆的辚萧的脑袋道:“我们该走了。”     辚萧看了看时间道:“还没到下班的时候呢!”     “我是经理,我说到了就到了。”     辚萧也收拾了一下东西道:“瞧把你嘚瑟的,好像当的是民国大总统一样!”     方子澄拎了整整两大包东西经过辚萧的身边,毫不谦虚的说了句:“谁让你老公有这个嘚瑟的本事呢!”     “喂,你拎的这两大包是什么呀?还包的这么严实。”     “喜糖。”     “喜糖?还买这么多?子灵要出嫁呀?”     “出嫁?嫁给谁?”     “我大哥呀!”辚萧脱口而出。     “一介莽夫,子灵才不嫁呢!”     “那我还是一介莽夫的亲妹妹呢,你娶我干嘛?”     “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都入不了你方家人的眼。”     “不用理他们,我喜欢就行。你嫁的是我方子澄,又不是方家。我娶的是司马辚萧,又不是他们的眼色。”     方子澄将两大包喜糖放上车,替辚萧系好安全带,轻声提醒了一句:“车子要启动了。”     对于方子澄这几日突如其来的温柔,辚萧是欲躲无处躲,拒绝又不好开口。她不知道在她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方子澄,不应该是恨她入骨的么?他当初娶她,不就是为了折磨她么?为什么现在,却给了她百般呵护与温柔?     这份温柔来的那么猝不及防,辚萧甚至开始害怕,自己会不会就此沦陷。     “这好像不是回方公馆的路吧?”辚萧好奇的问。     “当然不是,你忘了昨天晚上,咱们答应那个老鸭粉的摊位老板什么事了?”     辚萧这才想起来,亏他还替她记着,否则,自己恐怕又要欠下一大笔人情债了。自从见了凌卫风,她的心里早就七上八下的乱成了一锅浆糊。     “其实,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不怪你,你只是不要总是憋着,时间久了,会憋出病来。”方子澄看着神情又开始恍惚的辚萧道。他心里是害怕,害怕辚萧想的太多,又会变回疯疯癫癫的状态。     “没事,我们快去小吃街吧。我估计呀,那群占便宜没够儿的老少爷们儿们,早就等在那里啦!”辚萧换上一副开心的笑颜对他说。     可是辚萧估计有误。小吃街上除了三三两两吃饭的人,还有就是各个摊位的老板,与她想象的人山人海的热闹场面相去甚远。     “辚萧姑娘,来啦!”老鸭粉的摊位老板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哦。”辚萧答应了一声,就近坐在了一张长椅上。     这时小马驹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今天穿的还特别精神,半个月不洗一回的小脸,捯饬的干干净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的有些狡黠,手中还捧着一大束玫瑰花。     “这孩子不会是早恋了吧?可卖报挣得那点钱,好像也不够买那么大一束玫瑰呀!”     令辚萧更为大跌眼镜的是,这小子并没有把花给哪个小女孩,而是转手给了方子澄。     方子澄手捧着鲜艳的玫瑰花,缓缓走向辚萧,不过只有几步的距离,却仿佛走了一辈子那么长。仿佛穿越了他们之间的风风雨雨,爱恨情仇。     “萧儿,我没有向你正式求过婚,也没能给你一场婚礼,现在想想,追悔莫及,你能让我把这一切弥补回来么?”     “人生本就千疮百孔,打满补丁。有些事,过去了也就不必在耿耿于怀,其实我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可是我是在意的。”     方子澄眼含热泪,几欲溢出眼眶,那汪晶莹可以洗尽浮华,涤荡尘灰,让他们最终看清自己。     “萧儿。”方子澄单膝下跪,娓娓道来。     “你愿意嫁给我么?无论顺景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都会毫无保留的爱你,对你忠诚直到永远。”     “我……”辚萧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不要伤害,也不要欺骗,那么,是不是只有沉默。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会用一辈子去等你的答案。但是萧儿,你要知道,我爱你!”     “子澄,你先起来吧,我们已然是夫妻,不需要在去求证些什么。”     “不,萧儿,你听我把话说完。”     辚萧点点头。     “我伤害过你。”     “没有,是我自己愿意。”     “我曾以为,我不喜欢你,其实只是我没有看清我自己。或许从遇见你的第一眼开始,爱情的种子,就应经种在了我的心中。是我心中的土壤不够肥沃,让它在那里沉睡了太久,直到有一天他开始发芽,隐隐破土而出,我才发现你已经在别人的心中壮壮成长。我承认,我所有的伤害都源自于想要得到,我所有的不满都是因为嫉妒。今日之前,我做错了许多,今日之后,今日之后我希望自己可以做对,或许我做不到你心中的完美,可我愿意朝着那个方向去靠近。”     辚萧拉起方子澄的手,认认真真的说:“子澄,你做的很好,毫无挑剔。或许是我没有这个福气。”     方子澄颤抖着双手等待辚萧接下来的话,心中忐忑不已。     “可是中国有句古话,叫既来之,则安之。我会安安心心的做你的妻子。至于爱,太奢侈,我拥有过,可惜不是你。”     “没关系,我会用一生来告诉你,我比他更值得你爱。”     “行啦,你们还有完没完,我们这一群大老爷们藏得好辛苦啊!”摊位老板十分不合适宜的插了一句,简直破坏气氛。     “什么,他们都藏起来了?这么个小地方也亏他们藏得住。”     辚萧正说着,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鞭炮声,由于太过突然毫无准备,吓得辚萧哧溜钻进了方子澄怀里。而后便听见了一阵调笑声。     “这也是你安排的?”     方子澄无辜的摇摇头道:“群众自发的。”     “估计也不是你,根本不是你的格调。”     “不过这个格调我也很喜欢。”     “还抱着呢!照这个速度,不出几个月,就得抱着孩子来咱们这了!”     “老张你可真是自作多情,人家小两口孩子都有了娃了,还会来你这地方吃老鸭粉么?”     “会,当然会,我们呀,活到老,吃到老!”方子澄搂着辚萧的腰身说。     “方二少爷,我们的喜糖呢?”     “放心,少不了你们的,还有今天的饭,我请了!权当补婚宴!”     “有方二少爷这句话,我们可就扯开膀子开吃啦!”     在一片欢天喜地的气氛里,在一群人的轮番敬酒下,方子澄和辚萧稀里糊涂的举办了一场云集了各地习俗的混乱的婚礼。     一只闹腾到晚上八点多,这群人竟然全都放下手头的生计,喝的人五人六,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我们走吧。”方子澄酒量虽好,也架不住轮番轰炸。走起路来也开始摇摇晃晃的。     “你这个样子,还能开车么?”     “要不,我们走回去?”     “要我说,你们就在这洞房的了!”摊位老板此时也喝的口无遮拦了。     辚萧和方子澄四目相对,呵呵的笑个不停。     “回家吧。”辚萧独自开始往前走,方子澄追上去,拉起她的手道:“好,回家。”     月明星稀,秋风带着丝丝凉意,吹醒了酒,却吹不醒想要醉在其中的人。     心手相牵,白头到老,他们也都曾拥有过这样的愿望,虽然那时候,心中装的都不是彼此。     “萧儿,你看今晚的月亮,真圆。”     “是啊,但愿世间的人,也都可以像今天的月亮一样,圆圆满满,没有分离。”     “我没有那么伟大的愿望,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每个晚上,到可以和你像这样看月亮,无论它是圆的,还是缺的。圆悠圆的美,缺有缺的韵味。没有缺,哪会有圆呢!”     是啊,没有缺憾,哪会有圆满?辚萧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可好像有什么也没想通。灵光一现的刹那,生活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发生改变。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种着无数颗种子。一颗枯萎了,就会有另一颗发芽,生长,开花,结果。如果老是守着那颗枯萎的花苗,那么就会错过更美好的花开。     “子澄,我们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吧。谁都别在折腾了。”     方子澄的脚步顿了一顿,有些站立不稳。幸好扶着辚萧的肩膀,才不至于摔倒。     “萧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累了,不想再要什么还是山盟,轰轰烈烈,我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一家人平平安安,没有阴谋,没有争斗,也不需要被瞩目。”     “好!”方子澄兴奋的抱起辚萧,抡了好几圈。     “喂,好晕啊,你放开我!”     “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是谁,也曾这样言之凿凿的对她说过,到最后还不是造化弄人,身不由己?           093章 就职典礼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二少爷,今天是文市长的就职典礼,您和二少奶奶去不去?”     方子澄看了一眼还在床上熟睡的辚萧道:“我还是去的,萧儿就算了。”     “可是请柬上说的清清楚楚,让您携夫人一块出席。     “就说萧儿身体不适,不能出门吧。”     “不,我和你一起去。”     “萧儿,你与文市长之间,恐怕……”     “你以为我只要不参见他的就职典礼,他就会放过我么?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我从来就不觉得当初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     方子澄皱了一下眉头,心想:“她为什么还会这么说?当初她开枪打死手无缚鸡之力的清许,难道一点也不觉得愧疚么?对于所有人,她都那么善良,为何偏偏对清许,从头到尾就不曾有过一丝好感?难道,清许当时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么?”     “她的女儿做过什么好事,他这个当爹的比谁都清楚。就算他不找我,我还得找他算账呢!”辚萧全然不顾方子澄心中的想法,毕竟,他的父亲到现在还在昏迷不醒,也是他们父女,让她与凌卫风之间如同陌路。     “萧儿,清许毕竟已经是个故去的人了,就算你对她有什么芥蒂,是不是也该放下了?”方子澄虽然没有生气,但那语气中的不满,仍旧让辚萧觉得浑身不自在。     “文清许,在你的心中,就那么完美无瑕么?”辚萧问。     “不可亵渎。”     “那我呢?就可以随便亵渎是么?”     “你,你也不可以。”     “口不对心。”     “萧儿,我们不要在讨论这个话题了好不好?都是过去的事了。”     辚萧看着方子澄不悦的脸色,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     两个人各怀心事的上了车,并排坐着,却谁也不理谁。福根早就觉出了今天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有些不对劲,可也轮不到他说什么,只是心里别扭,刚刚和好如初没几天的两个人,怎么一大早上又杠起来了。     “萧儿,你一会儿不要胡闹,我们参加完典礼,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我有什么可胡闹的,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么?”     “你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     “萧儿,我们非要这样剑拔弩张的说话么?”     “好吧,我想静一静。”     “好。”方子澄搭上辚萧的手。或许今天真的不应该让她来。     市府大楼比往日更加气派,到处张灯结彩,大街小巷都张贴了大字报和横幅,上海的各大报社,从半个月前就已经开始造势,说什么文市长清正廉明,为人公正;说什么文市长要励精图治,大展宏图;最可笑的是说什么文市长爱民如子,两袖清风。     辚萧看着每日摆在桌上的报纸,总会冷笑一声。她不相信,他所做的那些勾当会永远不见天日,总有一天,他会遭到报应。     “这不是方经理么?好久不见,越发精神了啊!”刚刚下了车,文世昌便一脸堆笑的走了过来,语气里听不出是热情,还是讽刺,总之听着尤为刺耳。     “文市长,恭喜您步步高升了。”方子澄虽然不爱恭维,可场面上也不得不应酬一下。     “哪里哪里,哪有你方经理风光啊,年纪轻轻便叱咤商海了。”     “文市长过奖了。”     “这有了能耐的人架子就是不一样,原来一口一个文伯父,如今倒是生分的叫文市长了?”     “文伯父误会了,我这样叫也是闲的尊敬一些。”     “哦,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方经理旁边的这位,可是您的爱妻呀?”     方子澄纵使脾气再好,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这文世昌摆明了就是在找茬。可是当初毕竟是萧儿杀死了清许,文世昌心中有些怨气也是正常的。     “没错,我是方子澄的妻子,司马辚萧。”辚萧自告奋勇的回答。     “抢了别人的丈夫,还要讲得这么大声,果然不知羞耻。”     “文市长,请您说清楚,是谁不知羞耻。”     “说的就是你,难道不是么?全上海的人都知道,你在嫁给方子澄之前,天天呆在凌卫风的青帮总舵里,谁知道,你们之间有没有发生点什么?”     方子澄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抓破手心。可是今天毕竟是市长的就职典礼,彼此撕破脸皮,恐怕也是不好。     辚萧在等,等方子澄为她说句公道话。作为丈夫,他该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个什么性格的人,遇到这种事更应该挺身而出,义务反顾的挡在她的的身前。     可是,辚萧没有等到,等来的却是方子澄一再的隐忍和退让。     对于文世昌这种无耻之徒,退让只能让他变本加厉,反击才能站得上风。可是方子澄,你为什么要让他这样为所欲为的侮辱我。     “方子澄,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辚萧阴沉着脸色问。     “有什么事,回家再说,这里不方便。”     “请问,这里有什么不方便?”     “你真的想要我当众问出来么?”     “我司马辚萧问心无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当众回答你。”     “好一个问心无愧!”文世昌拍着手道,奸诈的笑容挂在脸上,深不可测。年轻人毕竟太年轻,他不过是用了一招小小的反间计,结果他们就乖乖的上钩了。     “司马小姐,你与凌卫风没有私情么?”     “文市长,今天可是你的就职典礼,我想您也不想血溅礼堂吧?”不知何时,凌卫风从里面走出来,一把飞刀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逼在了文世昌的腰际。     “凌卫风,你好大的胆子,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     “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知道这是光天化日。可你别忘了,我本身就是个亡命徒,杀人如麻,难道还会在乎是白天还是黑夜么?”     “凌卫风,这是我与文市长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方子澄道。     “你以为我想插手么?要不是他侮辱的是萧儿,我才懒得管。”     “你要搞清楚,辚萧是我的妻子,要管也是我来管。”     “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妻子啊?难道你就是这样任人侮辱自己的妻子的么?这就是你答应过我的,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我不像你这样冲动,我是为了顾全大局。”方子澄气的脸色发白,凌卫风为什么你阴魂不散而又无孔不入的出现在他与萧儿的生活里。     “对我倒是来了能耐了,怎么不见你刚才这么护着萧儿。我这个人,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大局,我只知道,对于我爱的人,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凌卫风,有种你现在就一刀杀了我,我也好去和我那苦命的女儿相聚。”文世昌假惺惺道。     “又拿你的女儿出来做挡箭牌,你不觉得羞耻么?当初可是你利用自己女儿的美貌,勾引的日本领事,又设计陷害我们司马家和凌卫风,我们司马家的那批军火和军粮,你这胃口装得下么?”     “司马辚萧,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文世昌一脸无辜的道。显然是要来个死不认账。毕竟他算准了辚萧和凌卫风手中都没有证据。     “卫风,放了他。”     “萧儿!”     “我说放了他!”     天下除了辚萧,没有人可以动摇凌卫风,只要她说的,他都会去做。     “方子澄,我们进去吧。”     方子澄下意识去挽辚萧的手臂,却被辚萧挡了回来。     整个就只典礼,在一片溢美之词中结束。辚萧除了觉得反胃,便只剩下心灰意冷。方子澄的无动于衷也让她刚刚建立起来的一丝信任荡然无存。     他对她,终究还是心怀芥蒂的。也许平时看不出来,可是一旦涉及到文清许,他就会丢掉所有的智商,任人摆布。     或许,在他的心中文清许永远无法代替,正如在她心中凌卫风也是独一无二一样。尽管,他们都在努力,努力与过去划清界限,努力拥抱未来,努力让过往成为过往,但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过不去。     “萧儿,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只是想……”     “你没什么不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我不能请求你站在我这一边。”     “可是我应该站在你这边的,当时我只是被他的问题乱了头绪。”     “他什么问题?那个我和凌卫风有没有私情的问题么?”     方子澄犹豫了半天,还是回答道:“是。”     “有没有,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那你们,有没有,其他的什么?”     “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什么,算了。”     “不敢问了是么?就像你不敢当众公然反对文世昌一样。”     “你这样说无非是因为凌卫风为你出了头,像他那样莽撞,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我本来想着让你替我出头来着,只是你没有。你最后顾全了你的大局。”     “你最后,不也是让凌卫风收手了么?说明你也知道,他那样做是不对的。”     “他做的确实不对,让他收手,却是因为,我想要顾全你所谓的大局。”说完,辚萧便以太累为借口,再也不想说一句话。其实她并没有责怪方子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永远为自己遮风挡雨,在每一个需要的时刻,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你的面前,所以只有自己强大,才会无往不胜。           094章 新的阴谋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辚萧与方子澄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也没有进一步的激化,两个人似乎都有意将其搁置在一边,谁也不去触碰,他们心中都清楚,这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文世昌当选市长后的第二天,便颁布了增加税率的政策,而且要求各大商家,将这一年来欠下的税款补交齐全。现在各个商家正堵在方公馆的门口,要求商会会长给他们一个说法。其实这事儿和他父亲完全没有关系,首先受害的也是他们生意做得最发达的方家。     征税的催缴单今天一大早就摆在了方式银行的办公桌上,上面浩然盖着市长红印,鲜红触目,方子澄一气之下团成一团,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里。     “扔了,就能解决问题么?”辚萧又将催缴单捡了回来,平平整整的铺好,摆在方子澄面前。     “你有没有看到上面的数字?”     “看到了。”     “他可真是狮子大张口!”     “你准备就这么乖乖的任人宰割?”     “当然不能!这是不合理的,我们必须站起来反抗!”     “你一个人反抗是没有用的,只有将大家的力量联合起来,才能和文世昌抗衡。”     “你的意思是……”     “罢工!”     “这不可能,你知道上海的工人罢一天的工,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么?”     “就是因为影响大,才能扼住文世昌的死穴,他不就是算准了我们不敢罢工,所以才这么猖狂的么?”     “这件事,太重大了,你容我考虑一下。”     “主意我已经出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做主就好。”     “你生气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文世昌征收这么多税款,这些资金会流往哪里。他不可能那么好心,真的去为国家做贡献。”     “萧儿,你们对文市长,似乎都有一些偏见。”     “不是偏见,是事实。他勾结日本人,卖国求荣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有你一直当他是个天大的好人。”     方子澄听了辚萧的话,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手上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果有,我也绝不会让他嚣张到今天。”     “不,我现在开始相信你了。而且让我想起了最近一间很奇怪的事。”     “什么事?”     “关于日本人要购买整条张华街,并将其整建为新的商业区的计划,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个传闻。日本方面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资金,而且张华街并不适合发展商业。”     “这么说,文世昌极有可能利用征收的中国人的税款,投资建造张华街。”     “这也是他急于征税,刻不容缓的原因。”     “整建张华街,除了巨大的投资,还有浩大的工程,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对日本人又有什么好处?日本人不可能不知道那里根本没有商业价值的。”辚萧有些想不明白。     “他们一定另有目的,建造张华街很可能只是个幌子。”     “会是什么目的?”辚萧忍不住好奇心问。     “我还不知道,不过一定是不可告人的目的。”方子澄苦思冥想,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对粼萧道:“你把墙上的地图给我拿下来看一看!”     辚萧看着方子澄煞有介事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先到了什么重要关节,赶紧将地图拿到了他面前。     方子澄在地图上看了好久,仿佛看到了新大陆一样,最后抬起头来,托着下巴,一脸凝重的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到底是哪样啊?”辚萧迫不及待的问。     方子澄有重新看了一遍地图道:“不对呀,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呢?”     辚萧绕着方子澄直转圈,跺着脚道:“方子澄,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快说呀,急死我啦!”     方子澄摊开地图道:“萧儿你来看,这里是日本领事馆,周围的地区基本已经归属日本势力所管辖,这里是张华街,而这里就是张华码头。”     辚萧点头道:“那又怎么样?”     “他们的目的不是要开发商业区,而是要控制这一块张华码头。”     “控制码头?”辚萧已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他如果是日本方面控制了张华码头,那么他们通过这里就可以运入任何他们想要引进中国的东西,包括弹药和军队。也就是说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在于整个上海乃至整个中国。     “太可怕了!我需要将这件事告诉我大哥和二哥。”     “是啊,我们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否则,我们就和卖国贼没什么两样。”     “这件事关系重大,真的不是凭方家一家之力可以办到的。”     “码头上的事,凌卫风最清楚,我们可以问他,平日里往来于张华码头的船只多是哪个国家,运送的又都是些什么货物,由此也许可以查出一些端倪。”     方子澄点点头,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个人的情感只能暂且搁置一旁。     “不仅如此,你的两个哥哥比较了解军事,我们还要弄明白张华码头在军事上,是否具有重要的作用。”     “好。”     方子澄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思索了一会儿,回头对粼萧说:“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探明这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辚萧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整天帮着方子澄整理文件,她都快在这个银行里憋出病来了,于是赶紧答应:“好!”     “不过,我还要找一个人帮忙。”     “没问题,我去找!”辚萧从椅子上窜下来,就往银行外跑。     “喂,你等等我呀!你知道找谁么,就跑了?”方子澄拿了件衣裳,紧紧跟上。     “不就是杰克么,我知道!”辚萧大声回答,可一点没放慢脚步。     “你这个鬼机灵,什么都瞒不过你!”方子澄这不知道娶个世事洞明的人当老婆,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们从何查起?”辚萧瞪着两只闪亮亮的眼睛问方子澄。显然,她的兴趣比他还大。     “当然是从日本方面,只要日本人那边有突破,文世昌自然就会不攻自破。”     “怎么去突破?”辚萧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日本方面现在最缺的肯定就是钱,我们就去和他们谈生意。     “对!我们就和他们谈生意。但是以方家的名义肯定会引起怀疑,所以我们找杰克,让他以英国商人的名义!”     “心有灵犀!”方子澄对着辚萧会心一笑。     杰克很愿意帮这个忙,毕竟文世昌的征税计划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英租界的华人生意,不过是政策实施的第二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一些收入菲薄的小商贩,甚至已经开始关门歇业,溜之大吉。     “杰克,我知道有很多英国商人都是你的朋友,所以才来找你帮忙。”方子澄诚恳的道。     “好啊,我很愿意。文世昌那个老王八蛋,我看他不顺眼好久了!”杰克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道。     “那就多谢了。”     “先别忙着谢我,我帮忙没有问题,可帮成这个忙,还需要从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只要我有的,都可以借给你。”     “我要借用一下你的妻子。”     “不行!”方子澄一口否决,毫无商量余地。     “那就是没的谈喽?”     “你去和日本人谈生意,用萧儿做什么?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你不要这么敏感好不好,我杰克平时是风流了些,对于你的妻子,司马辚萧小姐,也的确有几分喜欢,可还不至于夺友之妻地步吧!”英国人表达爱意一向直截了当,从不含蓄。     “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     “这明明是好心好意,怎么你就当成了驴肝肺?”     “除了她,别的都可以借给你,你要多少钱才可以引得日本人上钩?”     “你把日本人想的太简单了。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么一个小小的岛国,国人不及中国人口十分之一,却能成为列强,你觉得他们会是那种只看重钱的人么?”     “那他们还看中什么?”     “美色!”杰克凑到方子澄耳边,悄声说。     “不行,绝对不行,这样就更不行了!”     “那这事万一要是没办成,你可不能怪我!”杰克慵懒的靠在沙发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需要我做什么,我去!”     “不行,他认识那么多烟花女子,干嘛非要你去冒这个险!我不同意!”     “那些女子怎么能比得上你的妻子呢,胆子小不说,还见钱眼开,根本不可靠。”     “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同意的,你就不能在想点光明正大的办法么?”     “方子澄,你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我也没说让你妻子献身啊,就算你同意,我还不同意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日本有个武田少佐,地位很高,这个人阴险狡诈,捉摸不定,但不爱金钱,却很喜欢中国的杂技。如果我们投其所好,为他上演一场好戏,岂不是事半功倍么?”     “那要萧儿做什么?”     “表演百步穿杨,穿杨的人我已经选好了,剩下的就是需要一个美女做人肉靶子,这样才会有效果!”     “谁来穿杨?”     “当然是练就一手飞刀绝技的凌卫风!”     “杰克,你是故意耍我的么?”方子澄起身抓起捷克的衣领,怒目圆瞪。           095章 暗中埋伏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子澄不明白和武田谈生意,干嘛非要搞出个什么杂技表演。为了能够时刻盯住凌卫风和辚萧两个人,他不得不化装成搬道具的工人,在现场被别人呼来喝去,还要被教训的像个孙子一样。     辚萧已经换好了演出要穿的衣服,黑色的紧身衣,头发高高吊成马尾,简单又利落。     凌卫风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鼓捣着手里的飞刀,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没有情绪就是最大的情绪,方子澄已经在角落里偷偷观察这两个人很久了,虽然没有什么发现,但仍旧不能掉以轻心。     “喂,说你呢,不去干活在这发什么愣呢?”领头的一脚踹在方子澄的屁股上,方子澄吃痛,妈呀一声叫出来,引得辚萧和凌卫风双双向他这边看来。     方子澄赶紧压下了帽檐,点头哈腰的道:“这就去,这就去。”     想他堂堂商会会长的二少爷,方式银行的行长,平日里一直把别人使唤的跟仆人一样,今天竟也遭受了被使唤的命运。要不是为了辚萧,他才不会受这份气。     见方子澄这边没什么事情发生,凌卫风又重新低下头去,低头的瞬间,目光不能自已的扫向辚萧,而辚萧的眼睛也正在看向他。     两道目光碰撞在一起的时候,犹如火山喷出岩浆,大海涨起浪潮,汹涌澎湃之后,只有蓦然归于平静。     今天只是一场表演,他们彼此都这样告诫自己,但自己真的只能当时一场表演么?     人生如戏,可是多少人早已分不清自己实在戏里还是戏外。     “萧儿,一会儿我万一失手,你自己要记得躲开。”     “我相信你。”     他不敢告诉她,自己双手一直在颤抖,连拿起飞刀的力气都已没有。     “帮主,您脸色不太好,怎么了?”阿忠平日里跟随在凌卫风左右,就算他有一点点异样,也会敏锐的觉察。     “没事。”凌卫风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回答。     “帮主,要不我来替你吧,我看您的状态,似乎不怎么好。”     “不用,萧儿要我做的事,无论怎样,我都会为她完成。哪怕是废了这只手。”     “您的手臂,为什么这样凉?”阿忠此刻已经十分担忧。凌卫风一定在隐瞒着什么,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要死死隐瞒?     “你不用管,阿忠,记住我说的话。一会将辚萧绑在架子上的时候,一定要系活扣,还有多派几个兄弟,隐藏在人群里。你的任务就是盯紧那个穿蓝色旗袍蒙着面纱的那个女人。”     “帮主,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我们,好像已经被发现了。而且应该有人在此设下了埋伏。但是我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我,还是萧儿。”     “要不,我们还是取消表演吧。”     “不行,狐狸尾巴已经漏出来了,取消表演,还怎么抓住他们。”     “帮主,你小心。”     “恩。把这个给萧儿,提醒她小心!”凌卫风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     “是!”     阿忠走到辚萧的身边,偷偷将手枪塞进她的怀里。轻声道:“我们可能已经暴露,帮主说要你自己小心。”     辚萧吃惊的看着阿忠问:“那还不快点取消表演?“     “帮主说,事情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必须上台,也是为了把藏在深处的这些狐狸抓出来。”     “不行,这太危险了!一会我们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台下那么多人,我们躲都无处可躲。”辚萧绝对不会让凌卫风在此为自己涉险。     “帮主说,你自己小心,不要管他的安危,而且一会儿他会挡在你的身前,就算是有人暗杀你,也不会得逞。”     “这个笨蛋,万一人家的目标本来就是他呢,他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辚萧顾不得其他,跑到凌卫风身边,一把夺下他手中的飞刀道:“取消表演。”     “不行。”     “怎么不行,你明知道现在的情况。”     “台下做的可都是上海滩的大人物,我们的节目又是压轴大戏,不唱完,怎么收场?”     “等到唱完,你就没命了!”辚萧气急败坏的喊道。     凌卫风却得意的笑了。     “你笑什么,都这种时候了,亏你还笑的出来!”辚萧越说越生气,真想一巴掌扇过去,打醒这个永远不顾自己死活的人。     “你说方子澄要是看见你这么关心我的样子,会不会气的胡子朝下?”凌卫风一边故意抬高了音调,一边向抬道具的工人中瞟。     正巧路过的方子澄撂下背上的木架,怒气冲冲的冲过来,把头上的帽子往地下一摔道:“凌卫风,请你看清楚,我没有胡子!”     “子澄,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这样一副打扮,你抽什么风啊?”     “就准你假扮卖艺的,不行我乔装成搬运工啊?”方子澄理直气壮的说。     “那你倒是扮的像一点啊!你见过搬运工像你这么细皮嫩肉,抬个空架子都要气喘吁吁的么?”     “这用不着你管,我倒是要问问你,你刚才和我妻子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这个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凌卫风摆明了是要故意气一气方子澄。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这个人太小气。他与辚萧不过是一场表演,他还要假扮个工人盯在这里,说白了,根本就是不信任萧儿,也不信任他凌卫风。     “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会表演结束,就回到你的青帮总舵,别耍什么花样!”     “我就是想耍花样,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行不行,就这么点破事,至于拿到台面上来么?”辚萧在一旁阻止道。     “至于!”另个人异口同声,从来没见他们这么团结一致过。     “子澄,我要取消表演!”辚萧道。     “萧儿,你别任性!有什么事,咱么表演完之后慢慢说。”     “我们已经被发现了,现在很危险!”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很周密的!”     “凌卫风告诉我的。”     “他说的你就信?”     “子澄,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其实刚才我也发现了有些不对劲,你看人群中那些手腕上绑着黄丝带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百姓。”     方子澄朝人群中看去,还真的发现了许多手腕上系着黄丝带的人。如果真的如萧儿所说,那这个表演还真的取消,他不可能拿萧儿的命做赌注。     “好,取消,我去同杰克讲。”     “不能取消,取消就会打草惊蛇,以后我们的每一步计划都会受到阻碍。”     “那也总比丢了命强!你不在乎萧儿,我还在乎呢!”方子澄气急,抓起凌卫风的手道。     他以为凌卫风会反抗,哪知平时十个方子澄也难敌的凌卫风,竟像老鼠一般束手就擒。手臂软绵绵的,感受不到一丝挣扎的力气,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油一滴的往下掉。     “凌卫风,你怎么了?”辚萧也发现了不对劲,赶忙抓住她的手关切的问。     “没事!”     “别嘴硬了,你的手臂这样凉,怎么会没事?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杯茶,有问题。”凌卫风指着刚才一个伙计送来的茶水道。     “他们下了毒,下了毒是不是,凌卫风你现在怎么样?我们去医院吧!”由于自己的父亲就是在不知不觉间被人下了毒,因此对于下毒有着难以磨灭的阴影。     “没事,只是会让人使不上力气的软筋伞。他们没想毒死我。”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方子澄问。     “是想让我失手,杀死辚萧。这一招借刀杀人,是他惯用的伎俩。”     “他?他是谁?”方子澄不明所以。     “还能有谁?当然是文世昌!”辚萧喊道。     方子澄对与辚萧过于激烈的反应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没有反驳。     “看来他的目的是挑起司马家,方家和凌家的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自己坐收渔利。”阿忠在旁边缓缓道。     “不但如此,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留了另一手。”     “是什么?”     “看到那个穿蓝旗袍蒙着面纱的女人了么?她的手指修长灵活,是使用暗器的好手。”     方子澄顺着凌卫风的指引望过去。那女子身形高挑,杨柳细腰,带着大沿的编制帽子,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冰冷而阴暗的眼睛。     “那个女人,好像很眼熟。”方子澄默默地道。     他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众人,辚萧也隐隐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女子。     “如果帮主的飞刀没有伤到司马小姐,那么那个女子手中的暗器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补上来,那时候我们帮主可就只能被这个大黑锅了。”阿忠在旁边补充道。     “取消,表演必须取消。”     “不能取消!”辚萧和凌卫风同时答道。     “萧儿,你怎么了,刚才明明是你要求取消的,太危险了!”     “刚才是刚才,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们要来个将计就计!”           096章 神秘女子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辚萧被绑在木架上,虽说系的是一挣就开的活扣,但方子澄还是来来回回亲自尝试了好几遍,才让辚萧亲自上阵。     凌卫风的飞刀已经被换成了没有刀尖儿的弹簧刀,阿忠从附近的菜馆里要了一碗鸡血,藏在辚萧的胸口。     一切准备就绪,就只等表演开始。     “上台了,上台了,还在这发什么愣呢?”这个杂技班的班主催促着。     凌卫风默默地走在前头,辚萧跟在后面,声如蚊蝇道:“卫风,你不要紧吧?”     她看见他藏在袖口里的双手,软绵绵的,连抬起一下都十分费力。     凌卫风轻轻地摇了摇头。     “卫风,你放心大胆的去做,我相信你!”     凌卫风的脚步顿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就向前走。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里,有多少欲说还休的话语,那些永远只能烂在肚子里的话,他会让它们永不见天日。     台下一片嘘声,所有人都静神凝望,等待着这场激动人心的表演。杰克陪着武田坐在雅座上,紫砂壶里冲着碧螺春的清茶,青花杯中浮浮沉沉的茶叶,散漫的疏蜷着,武田盯着杯中的清茶,微微笑了一下,杰克心中竟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表演,就要开始了啊!”武田抬头似笑非笑的对杰克说。     这个眼神,这种语气,太让人捉摸不透。     “是啊,听说武田大佐最喜欢中国的杂技,这个表演可合您的口味?”     “我相信,一定会很精彩的,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武田轻轻抿了口茶,目光又转回到了台上。     方子澄在台子边缘的位置,一边盯着台上的辚萧,一边观察着那个蓝旗袍的女人。恰巧那女人也瞅了他一眼,仅仅一眼,方子澄心中便升起了丝丝凉意,这个眼神太凛冽了。可是为什么,又觉得好熟悉,这双眼睛,他一定是见过的!     敲锣的伙计在台上走过一圈,表示着演出马上开始。     凌卫风指缝间夹着明晃晃的飞刀,阳光反射的光芒正好打在蒙着面纱的女子眼中,那女子只觉眼前一片空白,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再睁眼时,台上已经乱成一团。     “出人命了!快来人啊,出人命了!”早就安插在人群中的青帮兄弟大声造势,同时对着天空放了几响空枪。     人群开始溃散而逃,混乱中冲破了那些手腕上系住黄丝带的人的阵法。他们现在只能被东奔西逃的人群困住,上不得台前半分,因此也就完全弄不清楚台上的情况。     蒙面的女子再次睁开眼睛是,辚萧已经倒在了台上,胸口大片的殷红,双眼紧闭仿佛死去了一番。     “萧儿,萧儿,你怎么样?你醒醒啊!”方子澄冲上台去,一把抱住辚萧落叶般飘落的身体。这时本来在雅座上的司马兄弟也冲了下来,司马扶对着凌卫风就是狠狠一拳,打的他鼻子淌血。     “妈的,凌卫风你搞什么?怎么是你在表演?”司马扶扯着嗓子喊道。     凌卫风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把血,一声不吭,任由司马扶第二拳打上来。     这时方子澄也如疯了一样冲上来,对刚刚起身的凌卫风拳打脚踢,简直有点公报私仇的味道。     要想让武田相信,凌卫风真的打死了辚萧,那么这出戏就要演的逼真一点,所以,除了方子澄和阿忠,没有人知道辚萧是假死。     他们要让文世昌和武田相信,司马家,方家和青帮的确是反目了。这样才能让他们掉以轻心,暴露目的。     “杰克先生,这就是你给我安排的表演?可真是惊心动魄呢!”武田自己给自己斟满了茶杯,不慌不忙地道。     现在杰克也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急忙冲向台下,心中暗骂:“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克走后,蓝色旗袍的女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武田的身后,一双阴鸷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无限的恨意,以及报复得逞的快感。     “司马辚萧是你射中的么?”     “不是,根本不用我出手,凌卫风已经帮我们做到了!”     “你看清楚了么?司马辚萧是真的中了飞刀?”     “看的很清楚,就算她不死,也绝对是重伤,毕竟刀子是插在了胸口上。”     “你看看方子澄那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有什么感受?”     “早就没有心了,还谈什么感受。”     武田一把将蓝衣女子拽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暧昧的抚着她隔了一层面纱的脸颊道:“我就喜欢你这股阴狠劲儿,这些日子,可算是没白疼你。”     蓝衣女子面对武田的戏谑,也不躲闪,反而笑意盎然道:“我可是要多谢大佐的栽培,让我有了这一身本事,他们,会一个个死在我手里,谁也别想跑!”     “那就让我拭目以待吧!”武田推开她道。     那女子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但也请大佐记得兑现自己的诺言。”     “记住,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是!”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下面该到我出场的时候了,你躲远点,别被发现。现在还不到你亮出身份的时候。”     “是!”蓝衣女子嘴上恭恭敬敬的答应着,武田没有看到,她眼中闪过一道不甘的寒光。     “杰克先生,请问我们的生意还谈不谈?”     “谈,当然要谈,只是现在这个情况有些棘手,要不我们改天再约个时间?”     “没问题,这位姑娘好像伤的不轻啊,要不要开我的车去医院?”     “不用,我们自己有车!”方子澄抱起辚萧,穿越层层人群,开车直奔医院。     鼻青脸肿的凌卫风望着他们的背影,依旧沉默。秋风将他的衣袍吹起,说不出的凄凉。     “帮主,别看了,辚萧小姐没有事,您没有伤到她一分一毫。”     “我知道。”     “我们的戏份,也到此为止了,下面的事,就看方家如何周旋了。”     “我知道。”     “帮主,我今天的话是不是有点多?”     “是。不过说的很对。”     凌卫风看着飞驰而去的汽车,口中轻轻念道:“萧儿,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如果以后你遇到什么难事,我希望你还会来找我,这样我才会觉得自己在你的生命里,还有着存在的意义。     “阿忠,告诉兄弟们撤吧。”     “是。”阿忠领导命令后,瞬间消失在人群里,吹了一阵口哨,青帮的兄弟们便井然有序的撤出了表演的现场。     “子澄,他们上当了么?”辚萧捂着胸口问。     “应该是上当了。”方子澄兴奋的说。     “那……就好。”辚萧说话的声音有些颤动。     “萧儿,你没事吧?”方子澄突然发现,辚萧的胸口上竟然还有新鲜的血液渗出来。     “不碍事,回家再说。”     方子澄知道,就算是有事,也不能在这里停车,一旦停了车,必然会引起怀疑,说不定文世昌的人到现在还跟在他们的屁股后头呢!     “子澄,改道去医院,后面有人跟踪我们!”     透过后车镜,方子澄果然看见一辆黑色的汽车,和他们亦步亦趋。     方子澄一脚油门,始终按住喇叭,一路冲到了医院,抱着辚萧往里冲。此刻鲜血已经染红了辚萧的半个身体,但她还是在尽力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大夫,大夫快来呀!快来救人啊!”     这家医院的大夫已经认识了方子澄,毕竟他曾在这家医院里逗留了将近两个月。     值班的护士见他怀里的血人,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一个大男人,怎么又把自己的妻子弄成这副样子?”     “大夫,你看一看,她到底怎么样了?”方子澄可顾不得护士的冷嘲热讽。     “不碍事,只是受了一点伤,伤口不深,处理一下就没事了。”大夫的话给方子澄吃了一记定心丸。     “萧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凌卫风的飞刀不是没有刀尖的么?”     “这一刀,不是凌卫风射的。”     “那是谁?”方子澄突然感到了后怕,他没有想到敌人会这么狡猾,简直防不胜防。     “没看清楚,好像是站在我二哥身边的一个女人,但她出手的速度太快了,逃跑的也很快,我根本没来得急看到她的脸。”     “她是你二哥带来的女人么?”     “看着不像。不过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万一他们已经潜伏到了我二哥的身边,那我们就十分被动了。”     “你不要担心别人了,先管好你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早告诉大家。”     “他会难过的。”辚萧别过头去说,她知道这句话一定会让方子澄生气,但还是不想欺骗。     “你……”方子澄指着辚萧,气的无言以对。为什么,她只考虑到了凌卫风的感受,儿完全忽略了他?他要如何努力,才能取代凌卫风在她心中的位置呢?     “对不起。”辚萧过意不去的说,声音小的连她自己都快听不到。     “没关系。”方子澄却听到了,看着受伤在身的辚萧,他心里的怒气早就被深深地心疼所取代。     方子澄拿起辚萧的手,放在自己嘴边,轻声道:“你不爱我,我不怪你,我只要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多怕失去你,多害怕你出事。”     “子澄,我正在努力,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么?”     “好,你要多久,我都给你。如果这辈子不行,我就再下辈子等你。”           097章 子鸣借钱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当天晚上,辚萧便同方子澄悄悄离开了医院,回到了方公馆。毕竟医院里鱼龙混杂,不是久留之地。     辚萧的伤势并没有什么大碍,但还是让方子澄放心不下,大半夜的吩咐方公馆的下人为她熬汤。     “你这是想把我喂成猪么?”辚萧一边啃着排骨,一边说。     “怕成猪,你还吃得那么香,都不说给我留一口?”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咱俩总的有一个有人样儿不是,我就把这个宝贵的机会让给你了。”     方子澄拖着下巴思了半天,认真道:“这样也好,等你胖的连路都走不动了,也就省的到处乱跑,惹一堆麻烦事回来。”     “看你说的,我有么?”     “没有么?”方子澄看着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辚萧道。     “子澄,你在不在,我是大哥啊!”门外传来方子鸣的声音。方子澄心中有了几分迟疑。     “怎么不去开门?”辚萧问。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大哥找我会有什么事,我们俩的感情一向淡薄,尤其是在我接手了方式银行之后,对我简直就像是仇人一样,怎么会在深夜突然找到我呢?”     “你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干嘛在这里疑神疑鬼。”     “萧儿,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方子澄跟随神神秘秘的方子鸣来到了客厅。方子鸣四下看了看,确定方家上下的人都睡下了,才悄悄对方子澄说:“子澄,哥跟你商量个事儿。”     “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方子澄隐隐觉得他大哥有些不对劲,但想着他毕竟也是个成年人,自己也不方便刨根问底。     “听说现在咱们方式银行的利润很可观啊!”     “还说的过去吧。”方子澄有些不情愿的回答道。     “二弟你这个人就是太谦虚,我都打听了,咱们方式银行每天的净利润都有这个数呢!”方子鸣皮笑肉不笑的伸出了一只手。     “你的消息不可靠,那只是每天的业务量,我们还要扣除成本,利息等很大一部分才能算作收益。”     “二弟,大哥也是在商界摸爬滚打很多年了,虽然没你懂经济,可也不是谁几句话就能哄骗的了的。”     “大哥,你叫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大哥负责的纺织公司,财务出现了一点状况,想从你这里挪点钱,江湖救急嘛!”     “你负责的公司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方子澄不是见死不救,而是一定要搞明白这个忙,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去帮。     在平时,方子澄多少页听说过一些关于自己这个大哥经营公司的传言,有人说他克扣工钱,有人说他不懂经营,还有人说他根本摸不准市场,只知道盲目跟风,因此他的帮忙到底是江湖救急,还是助纣为虐还得两说。     “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把手头的余钱拿去投资了,这不又到了给工人发工钱的时候了么,大哥看这些工人也不容易,不是不想拖欠他们工钱么!”方子鸣倒是能把事情编的很圆满。     “你平时拖欠工钱的事,干的还少么?”     “二弟,你这话大哥可就不爱听了,你大哥我也是个厚道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呢,你不要听外面那些人瞎说。”     “大哥,要想让我帮忙,你起码得对我说句实话吧。”     “我说的都是实话呀,我的钱真的都拿去投资了。其实我也是想为咱们方家开拓新的市场啊!”     “你投资的是什么项目?”     “这项目可是牛到家了,就是现在还没有建成,等到建成了,我一定会成为上海滩的商业巨头的!”方子鸣洋洋得意道。     “你还没说到底是什么项目,说出来也许我还可以帮你参考一下。”     “可这是我们的商业机密,不能泄露的。”方子鸣故作神秘的说。     “你投了多少钱?”方子澄打心里就觉得方子鸣所说的投资根本不靠谱,所以尽量想要问明白一些。     “不,不是很多。”方子鸣开始吞吞吐吐。     “总的有个具体的数字吧!”     “也就是,五万!”方子鸣有些战战兢兢的说。     “这件事,父亲知道么?”     “这种事哪能让他知道,你也清楚,从小父亲就把我盯的死死的,根本不给我发挥才能的空间,这一次啊,我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给他看看,所以呀,二弟你不会不帮我吧?”     方子澄想了想,大哥的确是被父亲的独裁管制的太严格了,从小吃一块糖果都要经过父亲的允许,对于大哥的想法意见,父亲从来都是一票否决,从不考虑大哥的感受。所以从小大哥就像证明给父亲看,他也是可以成就一番事业的,对此,作为他的亲弟弟,自己又有什么可拒绝的呢?     “大哥,你需要多少?”     “你看,五十万行不行?”方子鸣试探着问。     “什么?”方子澄瞪大了眼睛,心想他这个大哥倒是好意思开口啊。     “要不,四十万也行,其他的,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大哥,你确定只是要些钱,给工人们发工钱么,这些钱足够给纺织厂的工人发十年的工钱了。”     “我,那个……”方子鸣眼睛骨碌碌的转,想着用什么理由来回答这个问题。     “大哥,你可要说实话!”方子澄严肃的说。现在这种情况,即便是面对自己的亲大哥,也不能留情面了。     “我除了给工人们发工钱,还要引进一些原料和设备,这可是不小的一笔开销啊!你也是知道的,咱们的设备已经用了十几年,早就跟不上时代了,所以大哥就想着进口一批新设备,也算是为振兴中国工业做贡献了不是?”方子鸣这番大话,倒是好意思说的出口,方子澄听着都觉得可笑。     “大哥,做生意合作人一样,要谦虚谨慎。”     “大哥明白,明白,我也知道自己一下子要这么多钱,你肯定也不愿意借。”     “不是我不愿意接,可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那你就看着给吧,反正我不嫌少。”方子鸣的脸皮倒是够厚。     “我最多只能给你凑出五万,你也知道最近方市长在增加税率,银行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我总不能让银行那边运转不开吧。”     “跟你说了半天,才拿出五万啊,你自己的私房钱都不值五万吧?”方子鸣不满的抱怨着。     “只有五万,你要是不要,就自己去想办法。”     “要,怎么不要,五万也是钱啊。”     刚刚还摆着一张臭脸的方子鸣忽然和颜悦色起来。方子澄摸不准他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子澄,你的名下除了银行,不是还有几间店面么,要不你转到我的名下两间?”     “店面的生意不归我打理,要是想要,去找父亲商量。”     “这事儿用不着麻烦父亲吧,你同意就行了。”     方子澄对于他大哥的软磨硬泡实在失去了耐心,便不留情面的道:“大哥,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这,好,明天咱们再商量,你好好休息,可别累坏了身子。”方子鸣口不对心的说。     方子澄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房间,见辚萧已经睡下了,便轻手轻脚的拿下被褥,在地上铺好,感觉刚刚闭上眼睛,就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早上,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却是有些心力交瘁。     “醒了?”辚萧穿戴整齐,端着早餐走进来。     “你怎么起那么早?”     “为你做早餐啊!不过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辚萧在一旁有些害羞的说。她正学如何为人妻。     “你做的,一定好吃!”方子澄突然觉得生活变得比蜜还甜,心中也满满的都是蜜意。     “你先尝尝再说,我可真是保不准。”     方子澄拿过粥碗,吃了一大口,随后皱起了眉头。     “怎么,是不是不好吃?”     “不是,就是很独特。”     “不好吃就直说呗,什么叫味道很独特啊!”辚萧撇着嘴道。     “独特是因为你亲手做的,就算是一杯白开水,那味道也是不一样的。”     “花言巧语!”辚萧不买账的道。     “对了,我刚才看见大哥一大早,就神神秘秘的出去了,好像还拿了一大包东西。最近你有没有觉得大哥有些不对劲儿,好像在和大嫂密谋着什么。”     “我也觉得奇怪呢,你猜昨天大哥大半夜的找我是为了什么?”     “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哪里猜的到。”     “他找我借钱,一开口就是五十万,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没问么?”     “问了,他就说是在投资,却又不告我投资的是什么项目。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倒是不担心他是不是去投资,我怕的事大哥生性单纯,又好高骛远,会被别人利用。”     方子澄放下粥碗,目不转睛的看着粼萧道:“你说,咱俩怎么就这么心有灵犀呢?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借给他五万。我这个二弟,也算是做的很到位了。”     “吃你的饭吧,谁跟你心有灵犀了?”     方子澄狼吞虎咽的将早餐吃了个精光,脸碗底都舔干净了道:“你看我听话吧?”     辚萧看着他极尽讨好的样子,心中忽然一软:“也许跟这个男人过一辈子,也没那么难吧?”           098章 威胁子鸣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纸醉金迷的舞厅里,方子鸣左拥右抱,玫瑰色的红酒肆意霸占着嘴唇,舞池里妩媚的身影摇曳生姿,空气中弥漫着火热与沉醉。     “方大少爷,对于今日的安排,还满意么?”武田坐在方子鸣对面,一边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一边笑眯眯的问。     “满意,实在是太满意了,武田先生是个痛快人,我方子鸣,交你这个朋友!”浓重的酒气从方子鸣的口中喷出,两边的舞女纷纷厌恶的捂住了鼻子。     方子鸣粗鲁的拽过舞女的头,怒吼道:“你们什么意思,嫌弃爷是不是?告诉你,爷有钱,爷有的是钱!你信不信爷用钱砸死你?”     两个舞女自然也只知道这个人身份尊贵,得罪不起,强忍着胃里的恶心,陪着笑脸道:“方少爷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就是嫌弃谁也不会嫌弃您啊,我们喜欢还来不及呢!”说完还在方子鸣脸上亲了一口,乐的他眉开眼笑。     “方少爷,您这酒也喝过了,人也快活过了,那我们之间的约定,是不是也该兑现一下了?”     “这个,这个先不急。”     “不会是方大少爷这里,出了什么纰漏了吧?”     “哪有,怎么会,我办事您还不放心么?”方子鸣极力敷衍着,心中却已经打了鼓。这个武田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那可不是他能承受的住的。     “方大少爷,你可不要和我耍花样,我是怎么处置欺骗我的人的,你也不是没看见过,你是不是也想尝一尝那种滋味呢?”     “不,不用。我,我说实话!”     武田收起他那精锐的目光,换上一副笑脸道:“我就知道您就是聪明人,不像那些傻子,总要受些皮肉之苦才肯如实招来。”     “武田大佐,这件事真的不能怪我,都怪我那死心眼的弟弟。我劝他和我一起投资的,可是他死活不答应,还说您的项目根本就是空中楼阁,说您就是个卑鄙小人,骗取商人的钱财!”     “混蛋,你把投资的事和方子澄说了?”武田怒目圆瞪,像一只即将发怒的狮子。     “是。”方子鸣战战兢兢的回答,双腿打着哆嗦,手中的酒杯一个不稳,洒在舞女的身上。两个舞女趁机躲到一边,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剑拔弩张的阵势,再不躲开,恐怕就要伤及自身了。     “蠢猪!”武田一脚踢翻身前的桌子,满地杯盘狼藉,喧闹的舞厅忽然间鸦雀无声。     “看什么看,谁再看就打死谁!”武田摸着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阴狠的道。     这时,从舞池中忽然窜出几十个黑衣黑帽的杀手,手中举着上满子弹的手枪。     “没你们的事,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武田语气平淡的说。     舞厅里重新响起了闹人的音乐,人们又开始在舞池中狂欢,只有方子鸣,满头大汗的坐在那里,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栗。     “方大少爷,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不是的,我没有,真的不是的!”方子鸣心中早已乱了方寸,此刻除了不断地否认,连如何解释都已经忘记了。     “来人啊,方少爷喜欢喝酒,让他喝个够!”     武田一声令下,一个黑衣人拿来了一大瓶烈酒,掰开方子鸣的嘴,哗啦啦往里灌,呛得他直咳嗽。     方子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道:“武田大佐,大佐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     “停!”武田朝灌酒的黑一人略微摆了摆手。那黑衣人立即住了手。     “谢谢武田大佐,谢大佐饶命!”方子澄的额头咣当,咣当的磕在地上,直到磕出了血。     “别急着谢我,我可没说饶了你。”     方子澄吓得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佐,你绕我一条命,只要你饶了我,我什么事都可以为您做。”     “哦?这倒是有点意思!”武田仿佛来了极大地兴趣,也仿佛早就在等着方子鸣说出这句话。     方子鸣一看有救,赶紧抱住武田的大腿,像一条摇头摆尾乞怜的狗:“大佐你饶我一条狗命,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为您办事。”     “那你倒是和我说说,你能为我做什么事?”     “我,我可以帮你筹钱,筹集改建张华街的的钱。”     “你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搞不定,还好意思说给我筹钱?笑话!”     “我可以的,可以的,您看,您看这是五万块,我全都给您,全都给您!”方子澄掏出今天早上方子澄给他江湖救急的五万块,通通交给了武田。     武田抽都没瞅一眼,这一点钱,对于整个方氏家族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他难道会在乎眼前这一点蝇头小利么?他要的是整个方氏倒台,是让整个上海的经济命脉瓦解!     “这钱是方大少爷孝敬你们的,拿去分了吧!”武田顺手将厚厚的一沓票子交给身旁的黑衣人。     方子鸣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缠烂打,百般哀求得来的钱,就那么被瓜分,心中那叫一个心疼,可是却一点也不敢反抗。     “怎么,舍不得了?”武田喝了一口红酒,车醉的闭上了眼睛,仿佛自品尝着世间美味。     “没,没有。只是觉得可惜了。”     “可惜?你的意思的我的兄弟们不配得到这些钱?”武田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像两把刀子,扫过方子鸣的脸。方子鸣顿时觉得全身都散布一种冷意。     “不是,我,我……”平日里说谎成精的方子鸣竟然一句辩白之词都说不上来了。     “方大少爷,你最好不要解释,因为你所有的解释只会加速你的死亡。”     方子鸣知道武田并不是在开玩笑,立刻闭了嘴。     “三天之内,给我拿出两百万,否则,我总有办法要了你的命!就算你藏在方公馆不出来,也逃不出我的手心。”武田半是认真,半是吓唬的说。     方子鸣此刻只想着保命,那还会仔细想想武田是不是在耍阴谋,连连磕头道:“我一定,一定!大佐放心!大佐放心!”     方子鸣在舞厅中快将脑袋磕开了花。再抬头时,发现眼前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群舞女像看马戏团的猴子一样看着他。     “看什么看,滚!”方子鸣气急败坏的对着舞女严辞令色,舞女们同样对他嗤之以鼻。     方子鸣想要站起来,抬了抬退,发现双腿已经酸软的像一滩烂泥,灰白的西裤湿了一片,没想到堂堂商会会长家的大少爷,竟被吓得屁滚尿流。     方子鸣心中憋闷,却又不敢得罪武田,叫了辆黄包车准备回方公馆,一路上一直在想,怎样用三天的时间凑出两百万。     “大哥,您这是怎么了?”辚萧看着狼狈不堪的方子鸣问。     方子鸣怕丢人,所以才选择从后门回家,绕过种植花草的花园,在迂回到自己的房间,哪知刚一进门,就碰上了司马辚萧。他对自己这个弟妹一向没什么好感。     “哦,没事。出门摔了一跤。”方子鸣低着头回答,继而匆匆的回房去了。像是躲闪着什么。     辚萧看他神色慌张,衣衫不整,皱巴巴的西服上混杂着酒气和廉价的脂粉味。根本就不像是摔跤,倒像是被谁寻了仇,尤其是额头上的伤,明明就是反复磕碰形成的伤痕。     “萧儿,在这看什么呢?”方子澄为穿着单薄的辚萧披了件衣服,下巴拄着她的肩膀道:“天凉了,别着了凉。”     辚萧将肩上的衣服往身上裹了裹,轻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大哥越来越奇怪了?”     “我每天这么忙,哪有功夫管他?一个你,就已经让我应接不暇了。”     “我和你说的是正经事!”辚萧用手肘搥了一下方子澄。     “我说的也是正经事啊!还与什么事比自己的妻子更正经?”     “我看见大哥受伤了。”辚萧觉得这件事不应该隐瞒。     “受伤了?怎么弄的?”     “他自己说是摔了一跤,可是我不信。我觉得心里很不安。”     “萧儿,别想那么多。就算真的出了事,还有我。”     “可我不想让你出事!”辚萧握住方子澄的手道:“我只想要你平安。”     方子澄将辚萧包的又紧了些,这是第一次,对于他的温存,她没有抗拒。他真的好想让这一刻多停留一会,如果可以,他希望是一辈子,不,是生生世世。     “萧儿,我会去问大哥的发生了什么事的。可不是现在,大哥那个人好面子,他既然撒了谎,说明事情一定很难堪,我们最好不要去火上浇油啦!”     “你心中有数就好。”辚萧轻声道,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好温馨。自己褪去了年少无知的稚嫩,用伤痕累累换来对生活的无欲无求,这,就是所谓的成长么?     “萧儿,你最近总是发呆,性子也沉稳了许多,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你好陌生。”     “人总会改变的,在经历一些事情之后。岁月总会将原来的自己推翻,然后重建一个更完美的自己,我想,我正在重建的过程当中。”     “那等你重建完全之后,心中会不会给我留一小块地方,不需要太大,只要让我静静的守在那里就好?”     辚萧站在残败的花丛里,秋意浓,浓不浓的过人情。凉风重,重不重的过人生。           099章 方家倒台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式银行的门口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方子澄坐在办公室里愁眉不展。由于征税的政策,各个商家存进方式银行的钱都迫于压力要取出来,这样一来,方式银行的现金根本周转不开,如果不提现,方氏的名誉势必受损,将来在商界必然无法立足,如果提现,那么方式将面临着破产的危险。     “方子澄,你躲在里面干什么呢?我们要提钱!”     “是啊,当初我们可是冲着方会长的面子,才把自己的血汗钱存进你们方氏银行的,你当初给我们的承诺可是随用随取!”     “方子澄,你不会是想赖账了吧?我们现在也是被逼无奈呀!”     “二少爷,外面的人就快砸门了,咱么可怎么办啊?”     “知道了。”方子澄揉着双眼,亦是愁眉不展。     “哎呀,我说二少爷,你怎么还能稳稳当当的坐在这里呀,外面可到要打起来了,你倒是想想办法呀!”     “我要是有办法,还会老老实实地躲在这里么?”方子澄无奈的道。     福根一听,连自家的二少爷都没有办法,他一个开车的下人,又能怎么办?还是躲在屋子里算了,现在谁出去,谁倒霉。     “砰!”的一声枪响,让方子澄和福根一惊,门外不会是要持枪抢劫吧?这群人平时也算是有头有脸,怎么一到这种时候,一个个连点理智都没有呢!     方子澄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了,躲避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本来想着利用辚萧假受伤的事,让文世昌那个贪得无厌的老贼和一肚子坏水的武田掉以轻心,好让他们抓住些把柄,哪知那只老狐狸实在是奸诈的可怕,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人能够对付的。好几天都过去了,文世昌的征税政策非但没有人反对,大家竟然都开始慢慢妥协。中国人一向如此,但凡有一部分人投了降,其他人必定会纷纷倒戈,不战而退。     整理了一下衣裳,方子澄器宇轩昂的走了出去,不管怎么样,他也得给外面那些人看看,他方家还是完全有实力的!     “谁在往前一步,我毙了谁!”还未走出门的方子澄,远远地就听到辚萧清脆但充满号召力的声音。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我们就是来取走我们自己的钱!”     “我是方经理的妻子,我叫司马辚萧!这个名字,你们不会没听说过吧?”     辚萧的一席话,果然让喧哗的人群安静了下来,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恢复一丝丝理智,听她把话讲完了。     “你们取钱可以,但不要闹事,这里是方式银行的地方,不是你们随便撒泼放赖的地方!”     “我不管你是谁,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总不能让方家把我的最后一点积蓄也私吞了吧!”人群里突然有人唯恐天下不乱的说了一嘴,辚萧心下明白,这个人一定是故意来捣乱的,而文世昌增加税率的政策,并不是真的想要筹到钱,而是逼迫方家破产!     文世昌,你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果然用的精妙!     “就是,我们就是要钱,今天拿不到钱,就一把火烧了这里!”     “对,烧了这里,给钱,给钱!”     “我看谁敢!”方子澄从内堂里走出来,身后跟着故作镇定,却早就吓得脸色铁青的福根。     方子澄站在辚萧面前道:“你们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不要在这里难为我的妻子!”     “你出来了就好,我们还以为你要一辈子呆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呢!让个女人抛头露面,也不嫌丢人!”人群中有人嗤之以鼻,语言极尽侮辱。     辚萧气急,掏出手枪,“砰“的一声打在那人的脚下,地面的尘土翻飞而起,吓得那人连连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路边的石沿上,咔嚓一声,似乎是断了尾骨。     辚萧收了枪,神色淡然道:“我看谁还敢在这里撒野,今天谁敢闯进方式银行一步,我就让司马家的军队,踏平他的家门!”     这群乌合之众本来就没什么本事,不过是是受人教唆,才傻呵呵的跟着来闹事。如今一看这架势,纷纷泄了气焰,一个个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可这是你们总的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现在也是走投无路,要不谁会把自己家养老的钱都取出来交税?”人群里又有人低声说,这人说话倒也中听。     “你们放心,我方氏银行绝不会私吞大家的一分钱。我也知道由于现在的政策,每个人手头都不宽裕,但我方家根际深厚,除了这座银行,还掌控着半个上海滩的财富,这一点毋庸置疑吧?”方子澄耐心的同这群人解释着。     “大家恐怕还不知道吧,他们方家的产业早就被移至文市长的名下了,现在的方家,只剩下你这座银行了,这也是我要把钱拿出来的主要原因,你们方家,是要倒台了!”刚才跌坐在地的人,艰难的支起身子,洋洋得意的说。     人群里又开始了纷纷议论声,这一次比刚才的更大,每个人的脸上还带着怒容。     “这是真的么,会有这种事?”     “不可能吧,方家凭什么将财产转移到文市长的名下,傻子都不会这么干吧!”     “是真的,是真的!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先前还不怎么相信,不过既然这位兄台也这么说,那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方子澄和辚萧面面相觑,对于这一消息,他比这群债主还要吃惊,由于近几天事务繁忙,此外他也是想躲开方子鸣,所以一直都没有回家,莫非方家真的出事了?     “萧儿,是真的么?”方子澄轻声问刚从方公馆回来的辚萧。     辚萧微微点了点头,毕竟眼下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关键是如何平息眼前的事情。     “怎么回事?”方子澄显然心中急切,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子澄,我们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慢慢说。”辚萧尽力不让他听出事情的严重性,她更不敢告诉他,方荣里在家中已经咳血好几日了。     “大家听我说,这消息是假的,是有人想要陷害方家!刚才这位先生也说过了,方家的财产,凭什么转给文世昌,就像在场的你们会把自己的家产,传给别人的儿子么?”     “不会!”人群里有人应和着。     “大家不要听信谣言,你们的钱好端端的存在方氏银行里,谁也拿不走,但是有一点,我们大家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关于这个新的征税政策,是否合理?”     “不合理又有什么办法,毕竟是上面的指令,我们谁也不敢违抗啊!”     “那你们就准备这样白白的交出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么?”     “不愿意又怎样,我们就是老百姓,只求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你们是,我有何尝不是呢?可是树大招风,总有一些人看不惯方家的家世,时时刻刻想着怎样陷害我们,让方家倒台,而这些居心不良人,正是利用了你们啊!”辚萧诚恳地对大家说。     “别听她蛊惑人心,这小妮子不怀好意!”那个摔倒的人又说。     “我看你才是居心不良!”辚萧亦是一枪打在他的脚边。     在一旁站了半天的方子澄此刻缓缓开口道:“大家听我说,就算这个人说的是真的,我方氏银行支付起你们的存款,那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我方子澄在此向大家保证,想要拿钱的,到这边排队!但是由于资金的流动等方面的原因,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调动资金,但一定会在三天之内,将你们的钱全部还给你们!”     “子澄,你疯了?这正是他们的目的啊!”辚萧在一旁急的满头大汗,他到底在想什么,这个时候怎么能让方家最后的根基倒台!     “我已经决定了,福根,安排大家取款。萧儿,你跟我来。”     辚萧跟随方子澄来到办公室,一路上都在合计,自己该怎么和方子澄开口说他家的情况。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方子澄冷冰冰的问。     “是大哥,大哥偷了父亲办公室里保险箱的钥匙,里面有方家所有产业的合同书。”     “他总不会傻到将这些东西拱手让人吧?他不知道那是父亲打拼了一辈子才换来的么?”     “有人威胁他,说如果三天之内凑不出两百万,就要了他命!”     “两百万?两百万方家也不是出不起,至于拿整个方家去换么?他就没长脑子么?”方子澄气的浑身发抖,可现在也是无济于事。     “子澄,现在不是责怪大哥的时候,事已至此,我们得想想如何挽回。”     “怎么挽回,你倒是说说怎么挽回?我就是再开五家方式银行,也补不回方家损失的元气!”     “那你也不能就顺着外面那些人,让他们把银行里的钱提走啊,我们还要靠着这银行东山再起呢!”辚萧劝慰道。     “不可能。上海滩是什么地方,你觉得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么?”     “那也总不能就这么便宜文世昌和武田了吧?”     “我以为我们只要其齐心协力,只要站在正义的一方,就会胜利,可是我错了,我太自大,我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方子澄,仅仅如此,你就认输了么?”辚萧语气中透着失望。           100章 不如放手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三天之后,方式银行除了还剩下一座气派的房子,已经成了空壳一枚。     方子澄回了家,守在咳血的父亲身旁,平时总觉得与父亲的感情疏离得很,讨厌他唯利是图,讨厌他独裁**,讨厌他不近人情,如今,他就躺在床上,瘦小的像一枚干瘪的核桃,所有的讨厌竟然都化为了理解和心疼。     “子澄,父亲该喝药了。”辚萧端着熬好的药碗,走到方荣里面前。     方子澄扶起父亲,让他依靠在自己的怀里,辚萧将药汤吹凉,一点一点的送入方荣里的口中。     方荣里的半个身子都已经瘫痪了,药汤一半入了胃,另一半却顺着嘴淌了出来,辚萧不觉得恶心,反倒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如同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     如今的方家大不如从前了,丫头下人一看这乘凉的大树要倒,忙不迭去寻找新的靠山,方家平日里对待下人就十分苛刻,动不动就打骂,这群人若不是看在工钱给的还算多的份上,恐怕早就走了,现在倒是个现成的机会。     “子澄,一会我出去一趟,你自己照顾一下父亲。”     “嗯。”方子澄头也未抬,无力的应了一句。辚萧本想再说点什么,想了想,欲言又止,默默出去了。     自从嫁进方家,辚萧回家的次数少的可怜,好久不见父亲和两个哥哥,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自从上次军粮被劫,到现在仍旧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司马家也是勉强支撑着场面,军中早就是四分五裂的局面。     可是这一次,她是真的没办法了。     辚萧出门叫了一辆黄包车,拉车的车夫在这不太冷的天儿里,却捂了个帽子,将脸挡的严严实实。辚萧心情沮丧,倒也没在意这个,走了好远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回将军府的路。     辚萧起了疑心,当下就叫那人停车。     车夫听到她的话就像是士兵听到了命令一样,毫不犹豫的停了下来。     “你是谁,想干什么?”辚萧下了车,警惕地问。     车夫不说话,也不回头,背影却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     辚萧莫名的觉得好熟悉,走到车夫面前,一把掀开他的帽子。     “凌卫风!”辚萧掩饰不住心中的惊讶。     “萧儿,我在方公馆的门口,等你好几天了。”     “找我什么事?”辚萧疏离的问。     “没什么,就是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方家的事,我听说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毕竟,我当初落难的时候,方子澄也算帮过我。”     “我没事,那么多风浪都过来了,现在的情况对于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我不信,我永远斗不过文世昌。”     “我会和你站在一起。”     “卫风,你不要掺合进来,你好好守住你的青帮!”     “可是我只想好好守住你!”凌卫风的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见,可那是他的心声,只是有太多的牵绊,无法让他明目张胆的大声说出来。     “卫风,今生,我们恐怕没有这个缘分了。方子澄对我很好,我不能对不起他。”辚萧的语气中竟然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情。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凌卫风突然大笑起来,眼中却尽是心死一般的灰暗,耳后的伤疤伴随着大笑的幅度颤动,看上去十分狰狞。     “卫风,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我们之间总是一再错过。”     “没有,萧儿,我很开心,只要有人能够好好地照顾你,只要你幸福,其他的我从来没有奢求。”     “那,你送我回将军府吧。”     “好。萧儿,上车!记住,我今生只做你一个人的车夫!”     凌卫风拉起黄包车,脚下像踩着秋风一样飞驰,穿越人来人往的街道,穿越两个人之间最后的一点眷恋,她的萧儿,终于可以让他放心了,她的心里,已经慢慢开始走进了另一个人,那么,也该是他退场的时候了。他的出现,就是为了成全她的幸福。     辚萧看着前面的人,他依旧有着坚实的臂膀,隐忍的内心。她知道她还是伤了他,尽管她看不到他忧伤的脸,但已经看到他伤痕累累的心。     可是她也必须要下定这个决心,他们两个人的缘分已经末路穷途,死抓住不放只能是耽误。她的一生已经如此,注定要被卷进封建大家族的漩涡里,伴随着这个家族的荣辱,而浮沉,而他,他还年轻,他还可以有更好的未来,它还可以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她纵使再自私,也不可能让他等她,因为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等得到。     他们都已经过了任性的年纪,再也拿不出置全世界于不顾的勇气。     现在,她是方子澄的妻子,方家的荣辱,就是她个人的荣辱,她必须要有这一份支撑。     “卫风,停在这里吧,剩下的路让我自己走!”     一语双关,凌卫风听懂了她的意思,缓慢的停了车。     “卫风,你必须让我自己变得强大,当我再次面临人生的大风大浪时,就可以勇往直前了。”     “萧儿,我可以陪你……”     “不了,这份情谊太重,我受不起。我司马辚萧今生得你陪我一段路途,已是无悔无憾,接下来,你该放手了!”     “我不放!”凌卫风抓住辚萧的手腕,不让她再往前一步。     辚萧回头,眼含泪水的看着他,狠心道:“你觉得你还能抓住什么?该散的早就散了,该断的也早该断了,这样的纠缠只会让两个人谁都走不进新的生活。”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了?”凌卫风的手忽然松了一松,辚萧趁势往外拔了拔,但还是没有挣脱。     “就算有吧。”     “什么叫就算有,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能明白。”     “萧儿,你不能给我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如果你对我说,你已经爱上方子澄了,我便义无返顾的放手,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卫风,你别逼我,我现在没心情考虑这些。我只是想着如何帮方子澄渡过难关,就像当初帮你一样。”     “我可以帮你!你为什么不让我来帮你?”     “你帮我的太多了,我心里会过意不去。我凭什么让你帮我?就凭你是爱我的么?那岂不是一种变相的利用?”     “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可我不能。我不能为了自己让你涉险,我不能让你的爱付之东流,慢慢的,会拖垮你对生活的热情,你就会变成一副行尸走肉!我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好,我听你的。”凌卫风嘴上答应着,只为了让辚萧安心,他既然用生命去爱她,就不会让她因为自己而活在愧疚之中。     “那,我走了。”     “好。”     辚萧转身而去,就像是要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凌卫风永远记得,那天的天空蓝的像透亮,高的空旷,上海滩的街头人头攒动,日子似乎一如既往,可他的人生似乎就在那一刻画上了句号。     冷风吹过来,一片黄叶从他的眼前飘落,落在他的脚边,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是深秋了么?那么生命里的冬天,也不远了吧。     “萧儿,你不回头看一眼么?只要你回头,我就还有坚持下去的信念,只要你回头,我还会义无反顾的守在你的身旁,哪怕这一辈子都等不来结果。”     辚萧始终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会泪流满面,凌卫风给了她守护,方子澄亦给了她柔情。这两个优秀的男人,她注定要负一个,选择凌卫风,是因为这样,她也自己辜负了自己,听上去似乎是一种平衡。     辚萧觉得那天的阳光从没有那样刺眼,就像是要穿透的她的身体,把她打倒在地。可是尽管如此,她并不感到温暖,只是冷,冷的一颗心再也提不起热情。     “小妹?你怎么了?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方家人又欺负你了?”正在外面打拳的司马扶看到辚萧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心疼。这个小妹越来越沉郁了。     “大哥!”辚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扑倒司马扶的怀里就开始哭,鼻涕,眼泪统统蹭在他黝黑的臂膀上。     司马苏一间辚萧这样,更加不知所措了,只能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任凭他这个小妹哭完。     “小妹啊,你别吓唬大哥啊,到底怎么了?”     “没事,二哥呢?”辚萧哭过之后,立马换上了一副傻笑嘻嘻地样子,就像刚才哭天抢地的是另一个人一样,这样的转变实在是让一根筋的司马扶摸不着头脑。     “他呀,还用说么,温柔富贵乡里呢!”     “和哪个嫂子啊?”     “新嫂子!”     “啊?二哥不会是又……”     “没错,又带回家一个。听说是在路边捡到的逃难的流民,你二哥用一顿饭就把人家给骗过来了。”     “是么,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入的二哥的法眼?”     “过来了,你自己看吧!”     辚萧顺着司马扶的目光往过去,只见一个明眸皓齿,风韵无边的曼妙女子,从她二哥的卧室里款款的走出来。           101章 不明女子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这个女人肌肤胜雪,娇美无匹,桃腮带笑,走起路来莲步依依,逃难的流民之中,竟还有这样的绝色,她二哥还真是慧眼识珠。     “你是辚萧小妹吧,我是红薇。”红薇眼含笑意,脸上划过一丝妩媚,只是她的语气明明很热情,听起来又觉得没什么温度。辚萧想自己越来越疑神疑鬼了,见到什么人都要先怀疑一番,这世道竟把人和人之间的应有的信任全部瓦解了。     “是啊,二嫂好。咱们初次见面,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辚萧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哎呀,你可别这么说。什么礼物不礼物的,我一个逃难的流民,承蒙司马将军收留已经是万幸了,还奢求什么礼物。以后啊,你还是叫我姐姐吧,我可不想逾越。”     好一番滴水不漏的场面话,这不得不让辚萧想起一个人来——文清许。她们在说话做事的方式上,有太多相像的地方了。     这个想法让辚萧深深地担忧起来,当初是她开枪打死的文清许,文家才与司马家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恨,万一是文家的人想要报仇,故意接近她二哥……     辚萧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可是也没听说文清许有什么姐姐妹妹的啊,而且眼前这个人长得虽然也漂亮,但相比于文清许,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大概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     “小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红薇打探的语气更是让辚萧很不舒服。     “哦,没什么,在想红薇姑娘举止文雅,端庄聪慧,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吧?”     “我家在东北,父亲是前清的县令,说起来也算得上书香门第,小时候也是上过学的,只是后来家道中落,父亲忧愤而死,如今却也是落得个寄人篱下的下场了。”     “红薇姐姐的意思是寄在司马家的篱下,委屈你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倒是觉得自己高攀了。”     几句话的较量过后,辚萧是不喜欢这个红薇的,显然司马扶也不怎么待见她,可既然她二哥喜欢,那她也没什么话说,只要她老老实实地伺候着她二哥,不耍阴谋诡计,不把这个家弄的人仰马翻,司马家到也不在乎多这一张吃饭的嘴。     “小妹,你今儿怎么有空回来?”司马苏罩着件外衫,露出一片洁白的胸膛,从卧室里走出来。     辚萧不怀好意的问:“二哥,你们……”说着看向旁边的红薇。     红薇脸一红,羞涩的低下头去,喃喃道:“小妹,你想多了,我刚才只是在房里给他擦药。”     “擦药?将军府那么多下人,用得着你给我二哥擦药?明明就是欲盖弥彰。”     “既然你们已经见过面了,我也就不做介绍了。红薇姑娘初来乍到,很多规矩还不熟悉,小妹你让着她点。”司马扶一边系扣子,一边说。     她二哥系扣子的动作真勾人!     “二哥,你这可是胳膊肘往外拐了啊,我那有那么不讲道理,说的好像我要欺负她一样。”辚萧还没见她二哥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过,上心程度竟然超过了她这个亲妹妹。     “什么叫往外拐?红薇是自家人!”     “阿苏,你别说了。”红薇轻轻地去拉司马苏的衣袖,明这是让他闭嘴,实则就是在示威。告诉在场的人,她红薇现在在司马苏心中可是重要人物。     这个女人的心机太重了,辚萧隐隐担忧她二哥会不会像方子澄当年一样鬼迷心窍。     司马扶实在看不下去了,拉着辚萧要她陪他下棋,她这个大哥,哪里会下什么棋嘛!     其实单纯的人有单纯人的优势,对于比自己复杂太多的人根本就不屑一顾,所以要想让单纯的人上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倒是想司马苏一样自以为聪明的人,才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利用。     司马苏撇撇嘴,牵着红薇的胳膊道:“走,我们去外面逛街!”     红薇做出一副不太情愿又有些期待的表情,半推半就的跟着司马扶出了门。     “大哥,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路?查过么?”     “查过,但没查出什么,老二最近像是着了魔一样,冷落着四个明媒正娶的妻妾,倒是和这个不明不白的身份的女人打的火热。”     “我有点担心。”     “小妹,你什么意思?”     “我怕是有人故意派来接近咱们司马家的,毕竟现在文世昌那个老贼可是盯着我们不放呢!”     “我会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的,对了小妹,你回来是不是有事?”     “我的事,一会再说,我想看看父亲,他还是老样子么?”     “是啊,你出嫁的那天醒了一会儿,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顶,嘴里呜呜渣渣的,好像是要说什么,可就是说不出来。当晚就又昏过去了,好像再也不想醒来的样子。”     “知道了,我去和父亲说一会话,好久没聊天了呢!”     粼萧是笑着说出来的,可看在司马扶的眼里,竟然全是悲哀的无奈。他这个小妹啊,到底还是被这个风起云涌的家给毁了。     辚萧来到司马楚雄的房间,看自己的父亲静静的躺在床上,熟睡的像个婴儿。     “爹,你知道么,上海滩的天又要变了,外面已经风云际会,你这个上海滩的头号大恶霸倒是会偷懒,在这里呼呼睡大觉呢!”     “爹,现在文世昌把黑手伸向方家了,这种时候,我是不是不应该夹着尾巴逃走?我是不是应该帮方家渡过难关?”     “可是爹你知道么?这一关好难啊,我都不知道自己过不过的去。”     “爹,你打算什么时候醒过来?你要是再不醒,萧儿可要生气了!”     辚萧自言自语,仿佛对面坐着的还是那个翻云覆雨的司马楚雄,仿佛他还可以听到她所有的倾诉。     “萧——儿,是——你么?”床上的司马楚雄口中发出微弱但清晰地声音,听在辚萧的耳中,却犹如天籁。     “爹,你醒啦?你醒了是不是?大哥,大哥快来呀!爹醒过来啦!”     在外面徘徊的司马扶听到辚萧的召唤,没等脑子反应过什么事来,人已经冲进了屋子。     “小妹,你说什么?”     “父亲说话啦!”辚萧激动地指着床上的司马楚雄。     司马扶来到床边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同:“小妹,你听错了吧?”     “不可能,我明明听见的,他叫我的名字了!”     “小妹,你是不是失心疯又犯了?是不是最近受的刺激有些大?你可别吓唬大哥呀!”     辚萧心里着急,对着床上的司马楚雄喊:“爹,我知道你醒过来了,你再说一句给大哥听听啊!”     “老——大——”司马楚雄又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爹,爹你真的说话了,你终于要好了!”司马扶扑到窗前,高兴的都不知道做什么好。     “大哥,你快去找大夫,中医的,西医的全都找来,让他们给爹再调理调理!”     “好嘞!小妹你在这里守着,千万别离开!”     “哎呀,你啰嗦什么,快去吧!”辚萧也是亟不可待。     生活也永远都是这样,它不会给一个人永远的惊喜,但也不会给一个人一生的苦难,谁不是在悲欢离合中过着酸甜苦辣的日子呢。     没多一会,司马扶就请来了一堆的大夫,估计都快把医院搬到将军府了。一群医生在屋子里会诊,辚萧和司马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旁干站着着急。     终于这群大夫忙完了,辚萧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     “司马将军的确有好转的迹象,这是个好消息,剩下的事情可能就是要配合中医先生的方子,进行一些调理。”西洋大夫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说。     “好,大夫,那您快给开个方子。”     中医大夫大手一挥,写下一个调养身体的方子,司马扶送走了这些大夫之后,赶忙去抓药。     辚萧守在父亲身边,傻呵呵的笑个不停。     “小妹,听说父亲醒了?”司马苏破门而入,直奔司马楚雄的床前。     此时的司马楚雄已经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珠还不怎么会动,也很难看清什么东西。     “爹,我是老二啊,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床上的司马楚雄动了动手指,算作回应。     司马苏拿起父亲的手贴在脸上,快三十的大男人,竟然当场就哭了出来。司马楚雄昏迷的这段日子,两兄弟实在是支撑的太艰难了,很多时候,差点就要解散军队,可是想想父亲当年用命打下的天下,说什么也要撑起来!     如今父亲醒了,他们似乎也被鼓舞了一般,就像是生命里有了永远不倒的靠山。     “阿苏,你不要这样激动,还是让父亲好好休息吧。”红薇走到窗边,扶起伏在床榻的司马苏,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瞟着床上的司马楚雄,似是在确定,他到底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二哥,红薇姐姐说的对,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你还是去看一下大哥回来了没有,安排一下熬药的事。”     辚萧如此说,只是为了让红薇远离父亲,她的眼神不怀好意,她早就看出来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派来的?打入司马家的内部,又有什么目的?           102章 生米熟饭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辚萧回到方公馆的时候,方子澄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身旁横七竖八的堆着各种酒瓶子,有白酒,红酒,啤酒,米酒还有药酒。     他是把家里珍藏的所有酒都喝光了么?那这瓶药酒是怎么回事?他受伤了?     辚萧瞬间担忧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在地上撒泼打滚就是不起来的方子澄弄到了床上去。     “子澄,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你拿药酒干什么,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辚萧关切的问。     “受伤?哈哈哈!哈哈哈哈!”方子澄突如其来的狂笑让辚萧更加不知所措。     “是受伤啊,很重很重的伤!伤在这里!”方子澄指着自己心口道。     “你,什么意思?”辚萧小心翼翼的问。     “你,你告诉我,去,去哪里了?”     “我回家了啊!要不是为了你们方家的事,我会去求我大哥,二哥帮忙么?”辚萧看到方子澄颓废的样子,心中也十分气愤。     “你撒谎!”方子澄将手中的酒瓶子狠狠摔在地上,碎片纷起,好几块划过辚萧的小腿,道道伤口渗出血色。     “方子澄,你抽什么风?”     “你还不承认,如果你想离开这个家,你可以告诉我,你可以告诉我呀!只要你说,我怎么会不放你走?”方子澄期期艾艾的说。     “子澄,我没有想离开,我在努力将这个家撑起来。”辚萧走到窗边,双手轻轻打上方子澄的肩膀。     “你还在骗我,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可以解释的!”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亲眼看见你坐着那个男人的黄包车,偷偷幽会去了,这,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么?”     “你是说,凌卫风?”辚萧反问。     “难道除了他,还有别人么?萧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没有,他只是想问一问我,需不需要帮忙,他也是好心。”     “他就是居心不良,他就是余情未了!”方子澄突然像疯了一样甩开辚萧的手臂。     “子澄,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你们这样偷偷摸摸多久了?如果你们真的难舍难分,我可以休了你,我可以成全你,但请你不要这样假装给我希望。我以为我就快打动你了,到头来,全他妈都是白费心思!”     “子澄,你喝醉了。今天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当成醉话,不予计较,但请你清醒点!”     “我很清醒,我从来就没有这么清醒过!”     “萧儿,为什么,你为什么看不到我对你的用心,你为什么始终对他念念不忘?萧儿,你知道么,我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我痛得就要死掉!”方子澄又重新将辚萧拉到自己身边,像一个苦苦哀求的孩子。     辚萧将他抱在怀里,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拥抱。     “子澄,我在努力,你给我一点时间,还有凌卫风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要相信我!”     “萧儿,我好想相信你,可是你怎么让我相信。”     “子澄,你振作一点,我会陪你一起渡过难关,我不会离开你,不会离开方家!”     “你说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     “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辚萧愣住,没明白他的意思:“这,怎么证明?”     “就这样证明。”     方子澄紧紧扣住辚萧的手腕,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紧接着,霸道而充满酒气的吻,雨点般铺天盖地的压下来,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微冷的舌撬开她的贝齿,划入她的口中,贪婪的纠缠。     “唔,方……别……”     方子澄此刻的理智已经被愤怒,伤怀,懊恼打退到九霄云外,他甚至忘了新婚之夜,他强迫她时,所造成的严重后果。所以不管辚萧怎样挣扎,他都自动忽视。     辚萧想要起身反抗,方子澄却已经紧紧将她压在了身底,一只手桎梏着她的两条胳膊,另一只手开始解她旗袍的扣子。     他的吻,渐渐由嘴唇,转移到脖颈,仿佛要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     “方子澄,你非要这样么?“辚萧的眼泪打在绣着龙凤呈祥的枕头上。     “你是我妻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方子澄醉醺醺的说。     辚萧不再挣扎了,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床上,只有漫无边际的眼泪,几乎将整个枕头湿透。     若说心中不苦,那是不可能的,可方子澄只是在行使一个做丈夫的权利,似乎也并无错误可循。那么,便是她的错了,她不愿意,是因为心中还有另一个人,总是挥之不去。     这样也好,也好让她彻底死了这条心,让她彻底的从若即若离的凌卫风的世界里摆脱出来,让自己真真正正成为方子澄的妻子。     方子澄,其实从来就没有对不住她。她的用心,她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还不适应,或者总是拒绝适应。     现在好了,生米熟饭,她可以让自己敞开心扉毫无顾虑的去接受了。也许之后的日子,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难过,也许和他携手一生,也不是多么苦不堪言的选择。     温存过后,留下一室旖旎,凌乱的双衾被下。两个人尽是香汗淋漓。方子澄已经睡过去,双臂犹自环着辚萧的腰身,辚萧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的男子,这便是她要托付一生的男人了,这便是她要与之携手同心的男人了。得夫如此,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一个人贪心太重,终会迷失自己的。那么,就珍惜眼前人吧。     或许太累,没多久,辚萧也沉沉的睡去了。     这一觉,两个人都睡得格外深沉,直到第二天艳阳高照。方子澄才算迷迷糊糊的醒了酒。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地板上,而是睡在床上,而且自己还没有穿衣服,旁边还是犹自酣睡的辚萧。     揉着太阳穴,他努力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是个梦,可今早醒来,梦却变成了现实,想一想,这也是见挺恐怖的事。     自己,不会是真的酒后乱性了?那萧儿,会不会生他的气?会不会不理他?会不会恨他?     方子澄扇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道:“真不是东西。”     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下了床,推开卧室的门,早就守在门外的杏婶道了声:“二少爷早。”     方子澄有些尴尬,这都是上午十点了吧。     “二少爷今天很高兴?”杏婶无意问了一句。     “有,有么?”方子澄有些心虚,他表现的有那么明显么?连一向不怎么吱声的杏婶都发现了?     可他确实很高兴。     “是啊,今天天气很好!”方子澄驴唇不对马嘴的敷衍了一句。     “我去给二少奶奶打洗脸水了。”杏婶说着就要进屋。     “哎,等一下!”方子澄叫住她,抢过她手中的脸盆道:“我亲自去。”     杏婶站在门口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天的二少爷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呢。     方子澄端着脸盆进了屋,此时的辚萧已经起床穿好了衣服。方子澄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开口。     “放在那里吧。”辚萧的语气没什么温度。     方子澄有些担忧,连忙开口道:“昨天,昨天晚上,我,我不是……”     “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你别走,行不行?”     辚萧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吃惊地问:“我没说,我要走啊?”     方子澄瞪着比她还要吃惊的大眼睛问:“你,你不怪我?”     “有什么可怪的,我们本来就是夫妻。”辚萧嘴上虽如此说,但心中还是有一点在意。昨夜,她是失去了什么吧?而且是永远的失去了。     “萧儿,你真的不怪我?”     “我饿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饭?”辚萧道。     方子澄开心的要哭了。奔到床边,一把把床上的辚萧抱起来,欢呼道:“萧儿,你接受我了,你终于接受我了!早知道这么做就可以,我还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     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辚萧揪着方子澄的耳朵道:“你说什么?”     “哎……哎哎,好痛啊!我是说,多亏我用了那么多心思,才打动你的芳心!”     “这还差不多。”     “萧儿,你是我的人了,我们永远也不分开了好不好?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好生孩子,好不好?”     “你讨厌,谁说要给你生孩子了?”     “这可由不得你,你就要给我生孩子,生一堆!”     “子澄,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大家都在门外看着呢!”     方子澄这才想起来,刚才一时激动,忘记关门了,这下倒好,他和辚萧的事,全都直播出去了。     “二哥,其实我们什么都没听见,你们继续,继续生孩子!”说完子灵将卧室的门“啪”的一声关严。对着方公馆为数不多的几个忠实的下人道:“你们听见什么了吗?”     “没有!”这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屋子里的辚萧囧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也不出来。           103章 卷钱而逃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那一夜过后,方子澄对粼萧的关心更加无微不至,每天除了照顾父亲,便是和辚萧黏在一起,分开一分钟都受不了。     只是这样的温存与甜蜜并没有持续多久,方家便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一天早晨的阳光依旧明媚,尽管已经到了名符其实的秋天,万物都显现出一些颓势来,但方公馆依旧是这一带最为豪华耀眼的别墅,从不会显得颓唐。     “不好啦,二少爷,不好啦!”一大早,福根就鸡飞狗跳的叫了起来。     犹自在睡梦中的方子澄,揉了揉眼睛,问道:“什么事?”     “二少爷,咱家好像进贼了!”     “怎么可能,那么高的院墙,就算贼会飞檐走壁,那也飞不上来!”     “可是,我今天一大早醒来查看,发现大门可是开着的!”     “是你昨夜忘记关了吧?”方子澄不耐烦的道。     “不会的,我昨天晚上检查过的,绝对是锁好了的,还是从里面锁住的,二少爷,这是太奇怪了,你快起来看看吧!”门外的福根焦急的说。     “行了,知道了!”方子澄的语气不耐烦的道。     “你快去吧,别在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最近上海可不怎么太平,听说革命党闹得正凶呢!”辚萧在一旁催促道。     “可是我还想再躺一会儿,舍不得你!”方子澄捋顺着辚萧的头发。     “好了,多大的人啦,怎么跟个小孩子似得!再说,我又不会消失掉!”     “那我先过去看一看,一会就回来,然后怎门一起吃饭!”     “快去吧,别让福根等急了!”     方子澄下了床,穿着睡衣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辚萧突然叫住他。     “什么事,萧儿?”     “外面凉,把这个披上。”辚萧拿起挂在床边的斗篷,帮方子澄系好。     方子澄看着辚萧认真给他披斗篷的样子,心下说不出的开心,脸上不自觉地爬上笑容,一把抓住辚萧的手道:“老婆,你真好!”     “大早上的,酸不酸?”     “我觉得甜着呢!”     “行了,我知道了,快松手吧。”     “不松。”     “不送我怎么给你系斗篷啊?”     “那,好吧!”方子澄松了手,任由辚萧的小手在他胸前,细致的将斗篷系好,尽管辚萧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未免有些生疏,可她相信,习惯了就会好,而且会越做越好。而方子澄也愿意慢慢的等,哪怕等上一个上午,只为她将他的斗篷系成满意的样子。     “二少爷,您倒是快点啊!”福根在门外,不知这对小夫妻正在里面腻歪,不知趣的催促道。     辚萧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笑着:“你有这样一个跟班,真是福气。”     “傻里傻气的,谁稀罕!”     “不稀罕你还把他当兄弟?”辚萧一语道破。     “谁让我们两个小时候,是穿着一条裤子玩到大的呢!”     “好了,你快去吧,要不然啊,你那个兄弟恐怕就要破门而入啦!“辚萧道。     “他敢!我会打断他的腿的!“方子澄在辚萧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转身出去了。     辚萧呆呆的看着方子澄的背影,仍旧不习惯这样盛大的温存。这宠爱总让她不踏实,也不知道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还是对方子澄没有信心,老是觉得眼前的一切最后都会消失,也许只是一眨眼的事。     “二少爷,你在里面干嘛呢,怎么这么半天啊?”福根不知深浅的问了一句。     方子澄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个福根,有些时候还真是不懂事啊!     “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问过昨夜值夜的下人,都没听见什么动静,而且门锁也没被破坏,周围倒是有几个整齐的脚印,但是……”福根有些犹疑不定。     “但是什么?”     “但是脚印都是出去的,没有进来的!”     说着,方子澄已经走到了方公馆的门口,抬眼望去,大门果然四敞大开,没有任何损坏的痕迹。     “家里都谁有大门的钥匙?”     “我和老爷!”     “你没有开门,父亲卧床不起,这事倒是奇怪了!”方子澄陷入了沉思。     “你去叫所有的下人,检查所有的房间,看有没有丢了什么贵重东西!”方子澄吩咐着,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约莫半个钟头,下人们饭饭来到方子澄的跟前,都说没丢任何东西。     “我父亲的房间有没有人检查?”下人们纷纷摇头。     “不好啦,不好啦!“这时,福根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有什么事慢慢说,干嘛一惊一乍的!”方子澄心情本来就阴沉,再让他这么一喊,顿时觉得又郁闷了不少。     “二少爷,家里有人不见啦!”     “谁不见了?是不是子灵?”方子澄抓住福根问。     “不是,不是,是夫人和大少爷!昨晚,我明明看见他们都回了各自的房间的,刚刚我再到他们房里检查,就发现,就发现……”     “发现什么,关键时候,怎么又吞吞吐吐的了?”     “发现夫人和大少爷的房间被犯得乱七八糟,所有的贵重物品和常穿的衣物都不见了,对不对?”辚萧走过来,十分冷静的说。     “二少奶奶?你怎么知道的?”     “萧儿,你什么时候来的?到底怎么回事?”     辚萧看了看方子澄,吩咐站成一排的下人道:“没你们什么事,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辚萧遣退了下人之后,郑重的对方子澄说:“子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方子澄的心早就乱了,担忧的问:“不会是,有人绑架了母亲和大哥吧?”     “不是。”辚萧道。     “那就好,那就好!”方子澄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     “是母亲和大哥,卷走了父亲保险柜里的钱,逃跑了。”辚萧知道真相很残酷,但是真相就是真相,谁都不能逃避,只能面对。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方子澄的眼神逐渐由惊讶,变成惊恐。     “子澄,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母亲怎么会逃跑,她一定是被人掳走的!”     “子澄,你别傻了!你看这脚印,走的时候明显很有序,不慌不忙。在看门锁,根本就是用钥匙打开的!而且刚才我也已经查看过了,福根的钥匙还完整无损的挂在腰间,而父亲备用的那把,已经不见了,还有保险柜的锁和里面所有的钱!除了母亲,还能有谁能做到这些?”     “不,我不信!我不相信!母亲怎么可能丢下我,带上大哥?难道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么?”     “你,不是!”不知何时,方荣里也住着拐杖,几个下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爹,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糊涂了?”     与方子澄一起目瞪口呆的还有辚萧。这句话从方荣里的口中说出来,就不会有假!那么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母亲逃跑,带着方子鸣,却丢下子澄和子灵两个孩子了。     “子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说清楚!”方子澄愤怒的揪着方荣里的衣领,眼睛似要冒出火来!     “你们下去吧,萧儿,你留在这里。”方荣里吩咐道。     “子澄,你先别冲动,父亲还是个病人!”     “你走开,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方子澄愤怒道,随后又软下语气。     “萧儿,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的!”     “我没事,你看父亲,他都要摔倒了,你快把他扶回到屋里吧,有什么事福关起门来再说!”     方子澄最是听从辚萧的话,便也平复一下冲动的心情,扶着方荣里进了屋。     “现在没有外人了,你可以说了吧!”方子澄仍旧没有好脸色。     辚萧为他们父子二人到了杯茶。     方荣里拿起茶杯,又放下,叹了一声道:“这件事,还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其实,你和子鸣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的母亲是谁?”     方荣里突然比那得很伤感,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就连眼神也不再有平日里闪烁的精光,不知为何,辚萧竟然从方荣里的眼睛中,看到了深深的遗憾。     “你的母亲,是子鸣母亲的表姐,为人知书达理,温婉贤惠,就是家境一般。那个时候,我还年轻,事业也正处于起步的阶段,一心想要赚钱,便看上了她的表姐殷实的背景,想要娶进门来,依靠她家的势力,并商量着给她正式的名分,让你的母亲做妾。”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方子澄将茶杯摔在地上,起身就要挥拳打方荣里。     “他是你的父亲!再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亲生父亲!”辚萧挡在方荣里身前。     方子澄就要落下的拳头生生收住,落在桌子上,关节间,流出丝丝血迹。     “子澄,你受伤了,我帮你包一下吧!”     “不用你管!”方子澄推开辚萧,转身对方荣里道:“你接着说。”     “开始,你的母亲死活不答应,我以为她只是一时耍小性儿,闹两天就消停了。便执意将她的表姐娶进了门,也得到了她们家的扶持,事业平步青云,很快,就成了上海滩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然后呢?”方子澄冷然的问。           104章 方父自杀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屋子里只有方宗成父子和辚萧,气氛压抑得很,就像是秋雨欲来之前阴暗的天空。     方子澄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辚萧心中明白,他是在强忍自己的眼泪。     而是七年前,子鸣的母亲嫁进方家,凭借自己娘家的身份的高贵作威作福,子澄的母亲受尽折磨,方荣里一直在外面忙于生意应酬,对于家里女人间的纷争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多数时候,还会维护着子鸣的母亲。子澄母亲再生下子灵后,没过多久便郁郁而终。     “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管自己的杀母仇人叫了这么多年的娘?而且,我始终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娘来孝敬?”     “你的母亲死后,她也老实了许多。我不想让你从小心中便中下仇恨的种子,也时刻督促着让她把你当自己的亲生儿子对待,否则,就会休了她。”     “那个时候,你已经发达了吧?你只不过是不再需要仰仗她们家的势力了而已吧?”方子澄毫不留情的说。     “你说的对,那个时候我的生意越做越大,可你的娘,却再也没有福分享受了。”     “别在这假惺惺,如果你真的心疼我娘,你就不会任由她被人欺凌!”     “子澄,你听我说。我是真心喜欢你娘的,在我的一生中,我也只喜欢过这一个女人,只是那时候太年轻,不懂该珍惜什么,所以子澄,你一定不要步爹的后尘!”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知道就好,爹怕的是有朝一日,你被人心蛊惑啊!你的性格,和爹年轻的时候是那么像!”     “我才不会!我不会为了钱撇下自己的糟糠之妻,不会为了生意,让自己的妻子命丧黄泉!”     “子澄,有你这句话,爹在九泉之下也就放心了。萧儿是个好姑娘,以前是爹利欲熏心,忘了这人间最美好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脉脉人情啊!”     “爹,你说什么丧气话,我看您今天就挺精神的,哪会到什么九泉,您还要长命百岁呢!”辚萧在一旁听出了方荣里话里的轻生的意味,怕他一时想不开,赶紧劝慰道。     “我活了大半辈子,直到躺在床上这几天,才活明白啊!这一生的奔波劳碌,到头来竟然没有一样是自己想要带走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方子澄终于抬头看向方荣里,嗓音有些沙哑。     “子澄,咱们方家家大业大,也不过二十年光景,如今也只剩一副空壳子啦!本来想着,我的保险柜里还有些积攒和地契,如今也让子鸣和她母亲卷走了,一分都没留下,一分都没留下啊!”说着方荣里竟然老泪纵横起来,说不出的凄凉悲惨。一个人风光了半世,到最后竟是这副妻离子逃的光景,说出来也着实让人倍感心酸。     “还不是你自己种下的祸根?到这里来和我哭丧,有什么用?”     “子澄,你少说两句!都是过去的事了。”辚萧在一旁道。     “这事过不去,一辈子都过不去!”     “子澄,爹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你就真的不能原谅父亲么?”     “你让我怎么原谅?幸好子灵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否则,她也一样不会原谅你!”     “唉,算了。自己做下的孽,总是要自己去偿还的,只是苦了你和子灵,还有萧儿,要替我们方家背负这么重的担子啊!”方荣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一声的沧桑都尽在其中,所有的希望都化作了忧伤。     “爹,你不要这样说话,你会好起来的,方家的担子我们可担不起,还是要靠您的手腕的!”辚萧道。     “我老啦,担不动了!也让我自私一回,我不想亲眼看着我一手支撑起来的方家会在自己手里!我看不下去,所以……”     “噗”的一口黑血,从方荣里的口中吐出来,污了一大片雪白的沙发椅。     “父亲,父亲!你怎么了?”辚萧赶紧上前托住欲将倒下的方荣里,只见他两眼死灰,僵直的看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张着嘴,似是由千言万语要说,又似乎一切欲言又止。     “子澄,你快过来看看,父亲好像是中毒了!”     这是的方子澄也觉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一时间也顾不得自己心中的那点忧忧怨怨,赶紧帮着辚萧抱住身体一直向下滑的父亲。     “父亲,父亲,你这是干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子……澄,我就要,去,去见你的母亲了,我听见,她在召唤我!”方荣里的眼睛竟然有了某种无法言喻的光亮。     “父亲,你在看什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方子澄焦急的嘶喊,心中充满了某种不知名的恐惧。     “子澄,好好,待萧儿,她是个好,好,好……”     方荣里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后面的话去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又是一大口黑血,顺着嘴角淌下来,厚厚便没了气息。     “父亲,父亲!你醒醒,你这是何苦!你太自私了!”方子澄抱着方荣里的身体,感受着他的体温在自己的怀里,一点点消失,生命的象征一点点流逝,平生第一次,有了欲哭无泪的绝望。     “啊!”方子澄仰天长叹,除了这个字,什么都说不出来。     “子澄,你别这样,你让父亲安安心心的走吧!”辚萧将方子澄的头满载自己的怀里,严重的悲伤漫无边际,但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文世昌,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么?你赢了,可我司马辚萧还没有认输!     “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丢下这么一个烂摊子,自己一死了之,这样做,他对得起谁?”     “子澄,难道你要这样抱着父亲的遗体一辈子么?”     “太自私了,你们都太自私了!跑的跑,死的死,太自私了!”方子澄根本没理会辚萧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你要理解父亲,他可能,真的支撑不下去了,才,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他凭什么觉得我就撑得下去?”方子澄看着辚萧,目眦尽裂的问。     “你可以的,你要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我会与你一起。我们要让天上的母亲和父亲看到,他的心血不会付之东流。”     “我可以么?我怎么连自己都不相信!”     “子澄,我相信你。你相信我么?”     “我,不知道。”方子澄继续低下头,方荣里紧闭着双眼,脸上再也不会出现任何表情。     “子澄,你让父亲安息吧。”     辚萧叫来几个年轻力壮的下人,将方荣里的尸体抬了出去,又安排福根去定制棺材和寿衣,毕竟方荣里自杀的太突然了,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犹如晴天霹雳,将人都霹的一个激灵。     方子澄任由下人将自己父亲的遗体抬了出去,既不帮忙,也不起身。像是丢了魂魄的行尸走肉,眼神涣散的没有聚点,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都是没有色彩的。     “二少奶奶,二少爷他……”福根在一旁担忧的问。     “让他静一静吧,他需要一点时间。你先去办我交代给你的事。”     “那好,二少奶奶,少爷他从小没受过这么大的打击,我怕他亦是接受不了,二少奶奶,您多劝劝他。”     “我会的,你放心吧。”     福根退了出去,方子澄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像是被石化了一样。     辚萧蹲下身道:“子澄,回房休息一下吧。”     方子澄没说话,任由辚萧像拖走一滩烂肉一般,将他拖会自己的房间。辚萧将他安置在床上道:“子澄,外面还有还多事需要处理,我去帮你张罗着,你先休息一下。”     方子澄依旧不说话,仿佛一个瞬间,就变成了哑巴。而此时,子灵还不知道这一大早,方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辚萧徘徊在子灵的门口,始终犹疑着,该如何开口向她讲明一切。转来转去,还是下定决心,敲响了子灵房间的门。     “子灵,我是辚萧,你醒了么?”     不一会,屋子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然后子灵开了门,双眼早就已经红肿。     “子灵,你这是?”     子灵不会说话,但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看来她已经知道了。这样也好,好过辚萧亲口说出来。那样她也会将所有的痛苦重新回味一遍。     “子灵。我知道你现在有多难受,可是……”     还未等粼萧的话说完,子灵已经扑进她的怀里,眼泪迅速打湿她的肩头,辚萧突然觉得这滚烫的泪水,如同一团团火焰,砸在她的心坎,灼伤她的心头。     “文世昌,你毁了我与凌卫风的姻缘,如今又来毁灭我刚刚开始的新生活么?既然如此,我司马辚萧此生便与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子灵沙哑而无法表达的呜呜声,一直在辚萧的耳边,就像是某种警钟。辚萧心中的愤怒早已大过伤怀。     因为她知道,悲伤留给子澄和子灵就好,而自己要做的是,帮他们把支离破碎的方家支撑起来,就像当初支撑着风雨飘摇的司马家一样,她要告诉世人,方家没有倒,也不会倒!           105章 辚萧怀孕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子澄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辚萧既担心又无奈,只好让福根找人将门砸开。     首先应入眼帘的是已经颓废的不成人样的方子澄,他背对着辚萧躺在地上,眼睛像是被毒蛇咬过一样红肿,蓬头垢面,一向干净利落,注重形象的他此刻活脱脱一个门外的乞丐。     “子澄,你就想一直这样下去么?既然这么痛苦,生无可恋,那还这里赖着干什么,你倒是向父亲一样去死啊?”辚萧也不知道自己的激将法有没有用,但现在这个时候,好话已经劝尽了,不见成效。那么也只能姑且一试了。     地上的方子澄不说话,就像真的死掉了一般。     “方子澄,站起来,别让我瞧不起你!”     方子澄还是不说话,甚至连身都懒得翻,辚萧的到来与谩骂都激不起他一丁点的回应。     辚萧蹲下,一把抓起地上的方子澄,发现他竟然已经昏过去了,下巴上一圈胡茬,显得整个人越加颓唐。     “子澄,你醒醒,怎么会这样?”     “二少奶奶,您看,送进来的水和饭,二少爷一口都没动。”     “先别管这么多了,赶紧送去医院。”     福根将方子澄背上了车,辚萧跟着后面,眼前一阵眩晕。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先是忙着方荣里的葬礼,方家风光不在,可总不能让老人的尸骨犹寒。尽管葬礼办的有些惨淡,平日里与方家交好的亲朋好友多数都已各种理由推脱,辚萧不免感叹树死猢狲散,人心冷如冰。     “福根,快点!”辚萧急切的道。     “二少奶奶,您别太过担心,二少爷一定会没事的。”     福根的安慰根本减轻不了辚萧心中的担忧,她比谁都清楚,身体的病好医,心病却难治。     方子澄躺在病床上,输着液。人虽然醒过来了,却不开口说一句话。     “子澄,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也许振作起来很难,可就算是为了我,不要再消沉下去了好么?”     “你现在不想说话,我也不会逼你,可你不要停止思考,你好好想想,我们的未来。你知道的,我一个人撑不下来的。”     “萧儿,别撑了。没有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坏人还没有得到惩罚,好人还未瞑目,方家那么大的企业还需要支撑,我们从不是一个人在奋斗,也不是为了某一个人在奋斗。”     “你为那么多人奋斗过,他们可承你的情?”     “总会有人感激我们的,至于那些心冷如冰的人,我们也从不需要做什么将他们温暖。”     “萧儿,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好。”辚萧出了病房的门,眼前一片漆黑,一个前倾,便倒进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萧儿,萧儿?”凌卫风摇着辚萧的手腕道。     辚萧像一条软绵绵的蛇,倒在凌卫风的怀里,失去了知觉一般。     “凌,凌帮主,你你,怎么抱着我们家的二少奶奶?”交过医药费的福根刚刚走过来,看到此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怒火。方家刚刚落了颓势,自家的二少奶奶就要红杏出墙?这成河体统?     可是仔细一看,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凌卫风和辚萧都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走近之后,才弄清楚,原来是自家的二少爷才醒过来,二少奶奶又晕了。     “凌卫风,你可不能乘人之危啊!“福根挺起胸膛,尽量让自己有些底气,可在气场强大的凌卫风面前,还是弱的像只小绵羊。     凌卫风根本没理他,扛起辚萧就去了急诊室。一番检查下来之后,医生道:“这位太太没什么事,只是怀孕了,再有就是有些劳累过度,需要休息。”     医生后面的话,凌卫风早已听不清楚,满脑子只有怀孕这两个字。她怀了他的孩子,她竟然怀了他的孩子?一切该发生的与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凌卫风的心里,岂止是五味杂陈,简直人间百味,都在他心中交织着,不疼,却很酸涩。     “我家二少奶奶怎么样,得的是什么病?”福根逮住除了病房门的凌卫风,焦急的问。     “你家二少奶奶没事,只是怀孕了,你转告方子澄,好好照顾她,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保护不了,那么她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凌,凌帮主这是什么意思?”福根脑袋有些愚钝,再加上凌卫风威胁的样子,亦是没明白过来。     “意思就是,如果他做了什么对不起萧儿的事,我就要了他的命!”     彼时,凌卫风还没有看见方子澄的样子,否则,一定会冲进他的病房,当场将他打死。     “福根?”病房里传来辚萧微弱的呼唤。     “哎,二少奶奶,我在呢!”福根一边答应着,一边对凌卫风道:“凌帮主,二少奶奶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了,替我好好照顾她,不要告诉她,我来过。”说完,凌卫风便头也不回的走掉。留下亦是没有意义。     福根看着凌卫风的背影,敬意由然而起。唯有这样的男人,才值得二少奶奶的托付吧。自家的二少爷,终究是太懦弱了一些。     “福根,你怎么站在门外?”辚萧扶着墙壁走出来,双唇是没有血色的白。     “哦,没什么,刚才和护士问了问您的病情。”福根挠着头道。     辚萧顺着福根的视线望过去,没看见什么护士,倒是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刚才发生了什么?”辚萧看着那个背影问。     “二少奶奶,恭喜啊,您怀孕了!”     “是么?”辚萧淡然的问,眼睛依旧盯住那个背影。她不会认错,她也能明白,为什么他不来见她。现在这种情形,见了又能如何?     她以为自己能够忘记,却发现,原来只是没有时间去想起而已。     “我晕倒了是么?”     “是啊,二少奶奶,您还是回床上休息吧。”     “谁把我抱进来的?”     “是我。”     “真的么?”     “真,真的。”福根明显底气不足。     “谢谢你,福根。”辚萧没有拆穿,有的时候说谎也是一种善良。     福根被她的说的不好意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纠结了半天,终于说:“二少奶奶,您可要注意身体啊,你肚子里的可是方家唯一的血脉啊!”     辚萧摸着自己的肚子,依旧平坦如初,可是一个小生命,就在里面悄悄地成长了。她还有什么理由颓废下去呢?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咬牙坚持下去。     “二少奶奶,您想什么呢?”     “没事,福根开车送我回家。”     “回家?回哪个家?”     “司马家。”辚萧坚毅的脸上,出现了福根从未见过的决然。     “萧儿。”已经可以拄着拐杖的司马楚雄,见到女儿,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险些跌倒在地。     “爹……”辚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叫出这一个字,这一个字里,有惊喜,有委屈,有悲伤,还有真么多天里所有的辛苦和汗水。     “萧儿……”面对敌人的枪林弹雨都不曾哽咽一声的司马楚雄,竟然落了泪。辚萧无需多说什么,他便能懂自己女儿的心。辚萧是她的心头肉,她受了苦,自己这个当爹的心,怎么会不疼?     “爹,帮我!”     “好。”     没有什么比这一个“好”字,更加让人热血沸腾了,父亲,永远是女儿的依靠,无论何时何境,总能给她坚强的力量。     “小妹,方式银行已经重新开始营业了!”从她身后绕过来的司马苏拍着辚萧的肩膀说。     辚萧抬起一双泪眼,有些吃惊又有些惊喜。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会对自己妹妹的近况一无所知么?小妹,以后有什么事情千万不要自己去抗,你要记住你还有家,有我们。”司马苏正儿八经的模样,倒是让辚萧很不习惯。     “是啊,小妹,要是有人欺负你,就告诉大哥,大哥还会像小时候一样,帮你打架!”司马扶挥了挥碗大的拳头。     辚萧破涕为笑,忽然觉得生活里所有的苦难都可以战胜,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     “小妹,坊间可都传言方会长的夫人携款潜逃了,现在的方家可以说一无所有,这些人也真是的,怎么听风就是雨,方家那么大的家业,肯定不止那一点点小钱是不是?”红薇看辚萧哭的难受,便也换上一副悲戚的样子,有意无意的试探。     “是啊,方家的产业,能都摆在明面上么,就算是树干断了,光凭树根,也能支撑百年不到呢!”不等辚萧开口,司马楚雄已经首先张了口。看来什么样的狐狸,也逃不过他父亲的一双慧眼。     红薇接下来的话便生生被呛了回去,连声道:“司马将军说的是。”     “小妹,你不必担心,父亲已经和英国商人协商好了,他们同意将公司的资产存入方式银行,这样一来,华商也必定会跟风而上,相信方子的澄那小子凭借自己在经济方面的学识,一定能重振旗鼓,东山再起!”     辚萧根本不敢告诉父亲方子澄此时的状态,只能先答应着,那么接下来的事,就要靠自己了。她下意识的陌上自己的小腹,陡然生出一股强烈的责任感。           106章 死而复生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辚萧每天忙里忙外,一边照看方子澄,一边管理银行的生意。有了英国商人的救济,方式银行的额业务勉强可以运转起来。     对于经营生意,辚萧是外行,所以只能临时抱佛脚,买了一大堆关于经营管理的书籍,每天看到深夜,然后累到倒头就睡。     方子澄没什么起色,唯一的进步是每天在福根的软磨硬泡下能够按时吃饭。鉴于在这种状态下,不适于情绪的大起大落,于是辚萧和福根便也没将怀孕的事情告诉他。     这日一大早,天还未亮。辚萧便早早起床,将一件崭新的新毛衣放在方子澄的身边。     深秋已经到了,天气转寒,方公馆里的花草也因没人搭理,枯的枯,黄的黄,到处一片衰败萧条的景象。     这件毛衣是昨日里,辚萧亲手为他挑选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二少奶奶,您这么早,又要走了啊?”福根替辚萧开了方公馆的大门。     “是啊,银行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做呢,你知道的,我笨手笨脚,要不勤快点,方家岂不是要败在我手里?”     福根心里一阵酸楚,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想着,如果二少爷现在能够振作一点,二少奶奶也不会这么辛苦了,每天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都憔悴了。     “二少奶奶,您等一下。”     福根从屋里取出了件外衣,给辚萧拿上。忽然发现自家二少奶奶的背影,似乎又消瘦了一些,弱不禁风似的。     太阳照在方子澄脸上的时候,他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金黄的树叶,一阵寒风吹来,哗啦啦的往下落,心下一阵凄凉。     “二少爷,您醒了?”其实福根已经在床头守了大半天。辚萧吩咐的,没事多陪方子澄聊聊天,人总不能颓一辈子。     “恩。”方子澄应了一声。     “要不,在那今天出去走走吧。”     “不去。”     “二少爷,你知道么,你这样可辛苦了二少奶奶了。她每天忙里忙外的,人都快累垮了。”     “叫她不要做了,我方家盛不起这个情。”     “二哥,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但凡你还有点良心,但凡你对二嫂还有一点爱,你就不应该躺在这里,像只缩头乌龟!”     子灵一把掀开方子澄的被子,愤怒的比划道。     方子澄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人,眼不见心不烦的闭上了眼睛。     子灵示意福根将方子澄拖下来,福根开始还有些犹犹豫豫,可也是在看不下去他的不死不活的样子,鼓起勇气,直接把他拉下了床。     在子灵和福根的一番摆弄下,方子澄总算是穿好了毛衣,被抗出了门。这是自打方荣里过世后,方子澄第一次出门,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原来,天已经这么凉了。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身上温暖的毛衣,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这衣服,谁买的?”     “还不是二少奶奶怕你冷,昨天挑了好久呢!”福根气呼呼的说。不过值得高兴的是,他家的二少爷终于同人开口说话了。     “她最近在干什么?”方子澄心中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有好一段日子不见她了。是自己将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昏天暗日,竟然连自己的妻子都忘记了。     “在干本应该你去做的事,她在替你支撑着方氏旗下所有的企业,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把二少奶奶累成什么样了。何况她还……”     “她怎么了?”方子澄眼中终于有了死灰复燃般关切的光芒。     福根想了想,他毕竟是个下人,怀孕这种事还是二少奶奶亲自告诉他比较恰当。     “何况二少奶奶还是个女子,和那些混迹商海多年的奸诈商人周旋,处处提防着不说,还得抛头露面,面对世人的指指点点。”福根打开了话匣子就关不住,一口气将辚萧这么多天的辛苦奔波全都道了出来,也不管方子澄心里是什么滋味。     “去看看她吧。”     “您早该去了!”福根连拉带拽的将自家的二少爷拉上了车。     “银行离家也不远,我们走着去吧,好久没呼吸道新鲜空气了,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上海滩如今的样子,是不是一如既往。     福根想了想,这样也好,便从屋里拿了件风衣,替方子澄穿好。     上海滩的大马路依旧那么宽广,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没有谁能颠覆它的繁华。一个方家倒下去了,自然会有无数个方家借机站起来,从来就没有什么根深蒂固,天长地久。     “二少爷,您走路稳着点,可别被来往的车辆刮着了。”福根看着方子澄心不在焉的模样,十分担心。     “福根,那是谁?”方子澄指着前方的一个窈窕身影问。     “二少爷,前方那么多人,你说的是那个呀?”福根挠着头问。     “就是那个,穿蓝色旗袍的那个?你有没有觉得她很像一个人?”     “没有啊,二少爷,咱们还是先去看二少奶奶吧,她看见你来了,一定高兴的不得了,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惊喜给你呢!”     谁知方子澄根本没听福根的话,只是盯着前方的背影追了上去,这个背影,他一定在哪里见过的。     对了,当初辚萧和凌卫风表演飞刀绝技,百步穿杨时,这个女子就躲在人群里,脸上还蒙着面纱。当时他就觉得好熟悉,如今又在街上看到她,那种熟悉之感又涌了上来。     “姑娘,等一等!”方子澄撇下福根,直奔那抹背影。前方的女子仿佛是故意吸引着方子澄的注意力似的,先是在卖胭脂的小摊前驻足了一会儿,挑了半天,也不见买什么。眼看着方子澄就要追上来了,留给他一个姣好的侧脸,然后便向人群中匆匆而去,似乎并不太想让方子澄看清他的面目。     方子澄追了又追,终于再也看不见那个背影了,心中有些失望,太像了,无论是身形还是气质,简直如出一辙,到底是不是她呢?     福根气喘吁吁地跟上来,看见自己的二少爷在马路中间发呆,目光悠远的好像是穿越了好几条街道,不知在看什么。     “二少爷,你到底看见谁了呀?至于追成这样么?”     “我好像,看见清许了。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了。”     “啥?”福根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首先是因为害怕,大白天的,说看见了一个死人,你说这事瘆不瘆人?在这是因为担心,自家二少爷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不过我也不能确定,只是背影很像。这世上的人这么多,难免有相似的,或许是我真的看错了。”     “二少爷,您一定是看错了。”福根在旁边搭腔道。     “但为什么连感觉都这样相似呢?”     “二少爷,不管那个女人是谁,您可都不能对不起二少奶奶呀,她可为咱们方家,主要是为你付出了好多的!您要是对不起她,别说别人,就连我福根都看不下去了!”     “瞎说什么呢,我只是有些疑惑而已。”方子澄苍白的解释着,不管怎么说,在他看到那个女孩背影的那一刻,心还是漏掉了一拍的。     可是萧儿才是他心中的最爱,这一点方子澄还是清楚的,对于清许,他始终心存一份愧疚吧。     “二少爷,别想了,那个人根本不可能是文清许的,咱们二少奶奶吧。”     “好。”方子澄刚刚答应完,那抹身影竟然又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清许!”这一次,他毫不犹豫的喊了出来。     那抹背影僵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名字有所感知,随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福根也看见了,瞪着双大眼睛无言以对,这个女人岂止是像,简直同文清许就是一个人。福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重新确定一下,发现越看越像,到最后,竟然连自己都相信文清许死而复生了。     “二、二少爷,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鬼呀?”     “就算有,也不会在大白天,满大街溜达。我想她就是清许吧!”     “那你喊她,她怎么不答应啊?”     “大概是不想见我吧。如今,我也是没什么脸面去见她了。”     方子澄虽如此说,福根却多长了个心眼。当初是他家二少奶奶亲手打死了她,她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会不记仇?如果记仇,那么她的再次出现,可就不会那么单纯了,说不定就是找二少奶奶的报仇的。自己少爷心肠好,耳根软,说不定就会着了她的道儿,可自己一定得多张个心眼,坚定立场,站在二少奶奶这边。     “福根,走吧。”方子澄心中有种淡淡的失落,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清许,他希望自己可以补偿些什么。爱是不可能了,但至少可以说一声对不起。替他自己,也是替辚萧。     福根心中已经有了注意,便再也不让方子澄东张西望,绞尽脑汁的找话题,当然这些话题统统围绕着二少奶奶。     方子澄在一旁仔仔细细的听着,看上去心不在焉,实则已经将每一个字都刻在了心里。萧儿,你竟然为了我付出了那么多,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和你一起并肩而战。           107章 清许回归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辚萧坐在方子澄座过的办公室里,正对着一堆看不懂的账目焦头烂额,天生对数字就不敏感,如今却也被逼的不得不去钻研。     正当辚萧一筹莫展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这笔账不是这么算的。”     “那该怎么算?”辚萧抓狂道,完全没有理会到这声音是谁。     “你休息吧,我来做就好。”     辚萧回过头,看见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虽然多日的颓废让他显得有些落拓,但依旧难掩谦谦君子的风度翩翩。     “子,子澄?你怎么来了?”辚萧欣喜若狂,放下手中的笔,一下子扑进方子澄的怀抱。     子澄紧紧抱着辚萧道:“是我太自私了,一个人躲清静,躲了那么多天,让我的妻子一个人在外奔波。我才是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方子澄自责的道。     “没有,真的没有。我知道你心中不好受。总该给你一点时间,让你自己去消化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     “萧儿,你真的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     “我们是夫妻,说什么报答呀?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好。”     方子澄听见辚萧的话,信心倍增。只要她还在他身边,无论是谁,无论什么事情,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打怪他方子澄。     “子澄,你快点核对一下这些账目吧,我来帮忙就好,这些东西算起来好难啊!”     “知道了,这里交给我。你去帮我到外面买两杯咖啡吧!”方子澄知道辚萧肯定被关在这间办公室里好久了,憋闷得要命,便给她派了个这么个差事。     “好啊!终于可以出去透口气了,你不知道,这几天我都快发霉了。”辚萧欢呼着出了门。方子澄看着她奔跑的背影,心中亦涌现出一种久违的快乐。     辚萧穿越了好几条街,来到方子澄经常喝咖啡的咖啡店,要了一杯他最喜欢的口味,衬着还有暖暖的热气,欢快的往回跑。     跑着跑着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有孩子,从来没有任何经验,从小也没有母亲教她如何做个女人,如今自己也要为人母了,好多事情还真的注意着点,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     辚萧下意识的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成长。一路上情不自禁的幻想,自己怀的到底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会长成什么样子,要叫什么名字,会怎样茁壮的长大。还有就是回去之后一定要把这好消息告诉子澄,让他也开心一下!     想着想着,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傻呵呵的完全不顾路人的指指点点。等到在次进入方式银行的办公室,整个人却完全真的傻掉了。     办公室里竟然不止一个人,除了方子澄,还有有一个女人。一个身形窈窕,但大腹便便的女人。她正趴在方子澄的怀里,似乎是在缠绵,又好像是在哭泣。     辚萧手中的咖啡“啪叽”掉在地上,滚烫的咖啡顺着皮鞋的边缘渗进脚底,竟感觉不到疼。     “文,文清许!”辚萧嘴唇发青,连声音都变得颤抖。     “萧儿,你,你不要误会,我们,我们没什么的。”方子澄极力想推开黏在身上的文清许,看在辚萧眼里,却是不忍用力的怜惜。     文清许没有离开方子澄的怀抱,反而抱的的更紧了一些。弱不经风的回了身,梨花带雨的样子依旧那么着人怜惜,眉眼之间还是那么漂亮,只是多了一份阴鸷之色。还有就是那高高挺起的腹部,刺眼的无法让人忽略。     “司马小姐,我知道,自己来的实在唐突,可是,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说着文清许的眼泪又稀里哗啦的掉下来。看到她的样子,方子澄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清许,你不要这样子,对身子不好。”     “看来,我是不该回来了,这里好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啊。”辚萧气愤的看着方子澄,等着他做出选择。     “萧儿,你不要这样,清许只是过来借些钱,她也是走投无路,才来投奔我们的。”     “走投无路?”辚萧嘴角泛上一丝冷笑。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方子澄还是愿意心甘情愿的上文清许的当。文清许说的谎言即使再拙劣,他也愿意义无返顾的相信。     “她的父亲是当今上海市的市长,刚刚卷走了你们方家数以万计的财产,她竟然会走投无路?还会从你这样一个自身难保的穷光蛋借钱,你不觉得可笑么?”辚萧心灰意冷的说。     心灰意冷不是因为文清许的到来,而是她已经进门这么久了,方子澄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文清许的肩膀,语言可以说谎,但身体的本能不会,他的行为,早已出卖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可是辚萧有哪里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文清许在身后紧紧拽着方子澄的手臂,根本不让他移动半分。     “萧儿,他毕竟是个怀着孕的可怜女子。文家礼教森严,怎么可能允许未婚先孕的清许败坏她家的名声,她早就被赶出家门了。”     “是么?那你有没有问一问,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辚萧依旧冷冷的笑,笑的方子澄有写毛骨悚然。     “还没来得及问,我现在就问。清许,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哪个男人的,我会替你出头,让他负起责任。”     “我,我还是不要说了。他其实也是身不由已。”     “什么身不由己,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可以抛弃,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为他开脱的?”方子澄愤怒的摇着文清许的肩膀。     “你们谈,我先走了!”辚萧看着自己的丈夫对另外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和她忧愁的女子一唱一和,实在觉得恶心,只想快些逃掉。也许有人会觉得她懦弱,不会争取,可是对于一个看不清自己心意的男人,没有必要去争取,她要做的只是转身离开,然后保持自己的尊严。     “萧儿,萧儿你等等!你听我解释,你真的误会了。”方子澄推开文清许,赶忙追抓过辚萧。     回头的一刹那,辚萧心中已经有了盘算,她告诉自己,只要方子澄抛下文清许,追上来,那么她就愿意给他解释的机会。     “子澄!好痛!”不等方子澄开口,文清许却假意往地上一摔,捂着肚子,看样子十分痛苦。     “清许!”方子澄就要回身去扶文清许,反被辚萧一把抓了回来。     “我来!男女授受不亲!”辚萧瞪了他一眼道。     “啊,子澄,好痛啊,你快过来,我快受不了了!”文清许还在地上蜷缩着,一边用余光偷瞄方子澄的反应,一边做出适当的反应。     “叫子澄没有用,我来扶你就好。”辚萧搭上文清许的胳膊,使劲往上抬。     文清许狠狠的瞪了辚萧一眼,显然阴谋未得逞心有不甘。可如今这状况,却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初那一枪之仇,她可没有轻易忘记。     辚萧亦向文清许投去洞明的微笑,毫不示弱。     “司马辚萧,和我斗,你输定了。”文清许低声说。     “那我们走着瞧,当初我杀了你,如今你再次回归,结局还会和之前一样。”辚萧道。     “好啊,我们拭目以待吧!”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呢?”方子澄见文清许和辚萧的脸色不断变换,心中有些忧虑,怕这两个向来水火不容的人真的发生什么冲突。他不会明白,战争其实早就开始了。     “没什么,只是问候一下。毕竟是久别重逢。”辚萧轻描淡写的说。     文清许也不回话,倒是趁辚萧说话的功夫,身体往下一沉,重新摔倒在地上。     “哎呦,司马小姐,你这是干什么?你可以讨厌我,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错,你怎么这么狠心?”     “文清许,除了这几招,你就不能玩点新花样么?”辚萧不屑道。     “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可是我的肚子好痛!不会是要流产了吧?”     “谁知道你肚子里是谁的野种?流了倒好,省的到时候连自己的亲爹是谁都不知道。”     “子澄,你看她,她侮辱我可以,但不能侮辱我们的孩子!”     “什么?”方子澄和辚萧异口同声的问。     当时文清许死去的时候,肚子里确实怀着孩子,可中了那么致命的一枪,孩子怎么可能还保得住?所以他才会以为是文清许与别人的孩子。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     “清许,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方子澄,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个女人,她嘴里的话,从来就没有一句是真的,你不要上了她的当!”辚萧早就看出文清许居心不良,但没有想到,她还会使出这招儿,这招太狠了,简直让她无法招架。     “萧儿,也许清许说的是真的,在我和她订婚的时候,她就已经怀上我的孩子了。当初我那么恨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     “那么,我不在乎让你再恨我一次!”说着辚萧举起拳头,就要往文清许肚子上打。     “不要!子澄救我!”文清许慌张的护住自己的肚子,一步步的往后挪移。     辚萧步步紧逼,眼中没有半分同情。对于这种心术不正的女人,谈何同情!     “萧儿,住手!”方子澄死死阻止住辚萧的拳头。     其实辚萧也并不是真的想打她,只是试探一下她怀孕的事情是真是假,没想到方子澄竟然这样沉不住气,自己终究还是失算了。           108章 做出选择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子澄,你就这么心疼她?”辚萧挣了几下,依旧没有挣脱被方子澄禁锢的手。     “萧儿,你太过分了!你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平时也不是这个样子的。”辚萧的手腕卸了力,软趴趴的收了回来。     “萧儿,你不要胡闹,我们坐下来慢慢谈,把这件事情完美的解决。”     “解决?你怎么解决?你是要她把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么?或者是娶她进门。”     “我,我还没有想好。不过萧儿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处理方式的。”     “方子澄,你太天真了!她既然挺着个大肚子回来,目的就是拆散你我。我不会等你什么狗屁处理方式,我只要你一句话,要她还是要我?”     “萧儿,你能不这样逼我么?”     “哼,你有没有搞清楚,谁才是你的妻子?现在明明是你在逼我接受这个女人,以及她肚子里来历不明的孩子!”     “司马辚萧,我说过了,你可以恨我,侮辱我,甚至再次杀了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我肚子里的孩子,这是我和子澄爱情的结晶,我不允许任何人亵渎。”     “清许,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我现在心情很乱。”方子澄听着文清许的话,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子澄,我知道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只是碍于司马家的势力。可是我不拍,只要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就谁也动摇不了我们之间最纯洁,最坚贞的爱情。哪怕你现在给不了我名分,我也愿意替你生下这个孩子,哪怕你一辈子给不了我名分,我也会义无返顾的为你抚养我们的孩子。”     文清许义正言辞将谎言说的冠冕堂皇,仿佛每字每句都是肺腑之言,听得方子澄心中隐隐动容。为什么,为什么清许就可以这样义无返顾的爱他,而他自己的妻子,最爱的辚萧,却无法理解他,包容他,连给他一点处理事情的时间都不给。     “好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这么说是我横刀夺爱了?”辚萧冷笑着说。     “难道不是么?你知不知道,你那一枪让我受尽了多少痛苦,整整三个月,我浑身插满管子,连呼吸都疼得无法忍受,可是这一切都不算什么,身体上的疼痛,怎么会比得上心中的伤痕。你竟然夺走了我最爱的人。”     “那好,我今天就把他还给你!”     辚萧再也看不先去这个假惺惺的女人,她的每一句话都让她觉得恶心,辚萧突然觉得,与这种人争斗,简直就是在侮辱自己。她是骄傲的,骄傲的不屑于同这种货色去争夺。     “方子澄,你休了我吧。”     “萧儿,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方子澄愤怒的抓住辚萧的衣领。     “没听清楚么?那我再说一遍,你休了我吧。”     方子澄的眼睛几欲窜出火来。她怎么能这样,夫妻之间,怎么能轻易就说出“休”这个字!她太不相信他了。     “方子澄,我无法允许我的丈夫三心二意,一丝一毫都不行。如果他不能做到,那么我愿意忍痛割爱,放手成全!”     “好一个忍痛割爱,放手成全!你痛么?我是你的爱么?”     辚萧不可思议的看着方子澄,心中满满的全是苦涩。     “方子澄,如果没有爱,我这里,怎么会那么痛?痛到无法呼吸!”辚萧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那里已经被伤的一片焦灼。     “萧儿,既然那么痛,为什么还要说出那么伤人的话,我方子澄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娶她人,我爱的从来就只有你。”     “那她呢?那你们的孩子呢?”     “萧儿,这是两码事。当时我一时冲动,铸成大错。当时我年少无知,才没有看清自己的心,也许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对你动了心。”     “子澄,人的一生会对很多人心动,却只能选择一个去爱,去陪你走完一生。我曾对凌卫风刻骨铭心的爱过,可是最终,我还是选择了你。我已经做好忘记过去的准备,下定决心要与你共度一生。可是你要选择谁,想好了么?”辚萧无比诚恳望着方子澄,等待他的答案。     “子澄,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么?你忘了曾经对我说过的誓言么?你忘了你当初是如何的呵护我了么?还有我们已经有了他了,你知道么,我中枪醒来之后,一度想要自杀,是我们的孩子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文清许,你闭嘴!我已经给了子澄选择的机会。你不要在这里装可怜。也请你放心,如果他选了你,我会立刻头也不回的走掉。”     “萧儿,你是我方子澄的妻子,这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原谅我又一个荒唐的曾经,我会用你能接受的方式去弥补。”方子澄情深意切的说。     “子澄,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文清许眼含泪花,突然向桌角撞去。     额头生生可在桌角上,鲜血直流。文清许也晕了过去。     “清许,清许!福根,快进来!”方子澄抱着文清许的身体喊。     “子澄,我只给你三天时间,请你认真的想一想,不要做出冲动的决定。还有,快去给她看伤吧,否则又要说我铁石心肠,因妒杀人了。”     “萧儿,你等一下。我和你一起走。”方子澄刚想起身,却被尚有一丝意识的文清许抓住。     “子澄,不要走,我就要死了,陪陪我!”     辚萧看着地上一对相拥的璧人,心中隐隐有了答案。这答案也许是她胡思乱想,但至少不是毫无根据。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除了离开,还能做什么呢?     方子澄只顾安慰着情绪失控的文清许,再抬头时,只看见辚萧落寞的背影。肩膀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哭泣。     “二少奶奶,少爷叫我什么事?”听见叫喊声,忙不迭跑过来的福根问刚刚出门的辚萧。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辚萧头也不回的回答。     福根心中疑惑,却又听见了方子澄的喊声:“福根,傻站着干什么呢,快过来搭把手。”     随后,福根就看着自家二少爷搀扶着一个大腹便便,额头上还流着鲜血的女人。     “这,这不是,文小姐么?”福根的小心脏跳的飞快,恍然大悟道:“我终于知道二少奶奶为什么哭着跑出去了。”     “少废话,帮我搀着清许。”     “哦。”福根极不情愿的接过了整个人都趴在方子澄怀中的文清许,粗鲁的将她往自己的肩头一搭,也不顾文清许步子大小,阔步往前走。     “福根,你送她去医院包扎一下。”方子澄吩咐着,人已经跑向了门口。     “子澄,你干什么去呀?我肚子好痛啊!”文清许见方子澄要走,急忙喊道。     “我去追萧儿!”方子澄根本没听请文清许后面说的是什么,人已经跑到大街上去了。     福根将文清许放在一边,追上去喊:“二少爷,二少奶奶皖南去了!”     “好的,知道了!”听见福根的话,追错方向的方子澄有折了回来。     福根这才慢慢悠悠的回到方式银行,对着地上的文清许道:“文小姐,我扶您去医院吧。您的伤口,可得好好处理一下,弄不好会毁了这张脸的!您这么漂亮,虽说我家二少爷看不上你,可别人还是会为色所迷的。你可不能这么糟践自己啊!”福根一边搀扶文清许,一边刻薄的说,心想,非要替二少奶奶出这口恶气不可。     “你一个下人,倒是真会说话!”     “谢谢文小姐夸奖,可跟您一比,我这可是小巫见大巫了,您不但嘴上会说,还会演呢!”     “狗仗人势。你最好小心点,如果有一天,我成了你们家的二少奶奶,可没你什么好果子吃。”     “你放心,只要有我福根在,就不会有那么一天。我家二少爷眼睛又不瞎。他们两夫妻感情好着呢,拆都拆不开。”     “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我才不和你打,怕你输得连脸都没地方放。”福根骄傲地说。     文清许露出一抹狠厉的笑容道:“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还是你自求多福吧,到了医院,我一定让医生给你多缝几针,要不然啊,这点小伤岂不是白受了,哪能夺得了我家二少爷的同情?”     文清许把福根的胳膊往下一掰,福根立刻被制服了。心中暗暗纳闷,文清许一个富家小姐,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打架的招数。是她深藏不漏,还是后来所学?这几个月她销声匿迹一般无影无踪,此时又突然鬼使神差的出现,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福根隐隐觉得,她绝对不会是找二少奶奶报仇那么简单。     “哎呀,哎呀!疼,好疼啊!文小姐,您伤了我,以后的戏,可就不好演了啊!”福根没出息的说道,可心中的立场,可是一点也没动摇。     “知道我的厉害就好,以后少跟我装大爷!想要你的小命,简直易如反掌!”     “是是,文大小姐,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我还是快点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了,这点小伤,还不至于。”说完,文清许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方式银行的大门。脚步中气十足,根本就不像刚受了伤,又怀了孕的一个女人。           109章 神秘任务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郊外荒草丛生的小路上,一个身段匀称,长相绝美的女子淹没于荒草之中,背影有些落寞,萧瑟的风将长裙吹起,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红薇,你来晚了。”女子缓缓转身,眼带笑意,笑的冰冷而又带有一丝恶毒。     “呦,姐姐这是什么打扮?几天不见,头破了倒还可以理解,可这肚子怎么还大起来了?”     文清许将肚子里的枕头掏出来,往地上一扔,轻蔑的一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要不是说自己的肚子里怀了孩子,方子澄怎么可能允许我接近他?”     “这么说,姐姐是成功了?”红薇抛着媚眼说。     “还差一点,现在的方子澄竟然学聪明了,想当初,可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的。”     “看来,司马辚萧将他调教的很好啊,连姐姐这种老情人,都败下阵来喽!”红薇幸灾乐祸的说。     “谁说败了?记住,我才是你的上司,以后说话之前,最好先想清楚!”文清许一招扫堂腿,竟将红薇掀翻在地,紧接着一只手将她的头压在荒草里。红薇尝试了几次想要起身,根本没有一点回旋之力。     “姐姐,红薇错了,还请姐姐手下留情!”红吃了一嘴土,求饶道。     “知道错了就好。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完不成任务就都得死,所以我们最好齐心协力!”     “这个自然。以后红薇一切都听姐姐的安排。”     “这还像话!”文清许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红薇啐了一口嘴里的尘土,狠狠地剜了文清许一眼,心想:“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迷惑的武田大佐七荤八素的,算什么东西!”     文清许看着红薇不甘的表情道:“你不服?”     “没有,我只是佩服姐姐的好手段,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完成任务。”     “这个自然,我不单单要完成任务,还要让司马辚萧血债血偿!”     文清许摸了摸自己胸前的伤疤,那是心跳的地方,那一枪差点要了她的命。她永远忘不了自己恢复过程的漫长与痛苦,每一分切肤之痛,她都要让司马辚萧十倍偿还!     “姐姐一直是我们这一批学员里最出色的,我相信姐姐出马,必定手到擒来!”红薇恭维着。     “这话说得虽然好听,可我文清许什么没见过,你这一套,在我这里不管用!既然我们都是武田大佐一手调教出来的打日本帝国最优秀的间谍,就不要互相算计了。你那边进展的怎么样?”     “说不好。”红薇有些心虚的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苏对我很好,看上去我已经俘获了他的心,可是,又似乎从来没有走进他的心。我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才觉得难以把握。”红薇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低。     文清许看着红薇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道:“你到底怎么了,支支吾吾的,可不像是你的风格。你不会真的对司马苏动情了吧?”     “没有,绝对没有!”红薇慌张的否认,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迟迟没有实行原定的计划,到底是真的因为时机未到,还是因为她的心中根本就不想实行。     司马苏对她百般宠爱,万般呵护。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接近他的动机,甚至为了她和司马楚雄闹得很不愉快,从来不进他四房妻妾的房间,人的一生本来就很短,难能可贵遇到这样一个男人,只可惜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立场。     “你那么着急否认干什么?否认的越快,只能说明你越是心虚。”文清许似乎嗅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一个出色的间谍,最善于的就是察言观色。     “我么?哪有!这怎么可能呢!我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是很清楚的,况且,我们的命运和自由从来就不是把握在自己手里,如果拿不到司马家的军事防御图和方氏制造武器的秘密工厂,我们都得死,武田大佐想要杀我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知道就好,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对敌人动真情,对你没好处!”     “是。”     “你给我说一下你那边的情况,之后我会想武田大佐做出详细的总结汇报。”     “我还没有进展,司马苏这个人谨慎又狡猾,尽管我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但他从不透露任何关于军中的事情,我只要稍微提起,就会被严厉的呵斥,做的太明显了,我又怕他起疑心,所以……”     “这么说就是毫无进展了?”文清许的脸色显然晴转多云,寒星般的双眼让红薇的心脏微微一颤,这个女人,不仅深不可测,最可怕的是浑身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     “姐姐恕罪,再给红薇一点时间,我保证,一定圆满完成任务!”红薇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起来吧。这也不能全怪你,司马苏这个人心机比诸葛亮还多,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要小心,千万倍露出马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否则前功尽弃不说,很可能还要连累于我。”     “红薇明白。”     “行了,你的事我会向大佐如实汇报。我们一会分开回去,千万别让人发现行踪。”     匆忙的谈话过后,文清许又急匆匆的跑回了医院。毕竟在方子澄面前,她还是要装成可怜的小绵羊的。她就不信了,这世界上会有扛得住柔情似水的女人。     而辚萧却不声不响的回了娘家,司马楚雄曾问她怎么了,她只道想家了,想回家住几天。看自己的女儿一副心猿意马的样子,司马楚雄只当是小两口绊了嘴,便也当回事儿。     期间方子澄也来拜访,没见到辚萧,倒是和司马楚雄谈起了一桩买卖。     偌大的客厅里,方子澄在自己威风凛凛的老丈人面前有些手足无措。这大概还是第一次,两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各自捧着一碗茶,像自家人一样闲谈。尽管司马楚雄见识广博,谈笑风生,但骨子里透出的那种威严却让方子澄一刻也不敢放松。     “你和萧儿之间……”司马楚雄故意说了半句话,剩下的半句不便出口,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矛盾。夫妻之间,哪有胳膊不碰大腿的?”方子澄解释道。     “我明白。年轻人嘛,火气大,偶尔吵吵架也是输正常。只要不伤害感情就好。”     “瞧您说的,怎么会呢,我对萧儿的感情,天地可鉴!”     司马楚雄疑惑的道:“我又没说什么,你山盟海誓的干嘛?”     这只老狐狸,还真不是方子澄能都得过的。     “父亲说的是。我们之间确实有一点小误会,可是萧儿她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这个没关系,萧儿脾气虽然古怪了些,但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给她一点时间,她会想明白的,毕竟,她还小,有些地方,你需要谦让着点。”     “父亲说的是,子澄受教了。”     “对了,子澄,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想跟你打个商量。”     “父亲请说,只要我能帮忙的,一定义不容辞。”     “方家的纺织厂所需的丝绸原材料,是要走水路运来上海的吧?”     “是,父亲想要有些上等的丝绸么?”     “不,我想要征用一下方家运送货物的货船,转运一些重要的东西。”司马楚雄压低了声音说。     “父亲想运什么?”     “这个你最好还是不要管,知道的多,对你没好处。”听到方子澄如此问,司马楚雄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父亲既然不相信子澄,大可去找别人,何必与我谈这件事呢?”     “子澄啊,不是为父不信你,是实在怕你太危险,我不能看着萧儿再一次伤心欲绝了。当初连累了凌卫风,萧儿为了救她,差点送去半条命。如今他的安稳日子没过几天,我又怎么能拿她的幸福做代价?”司马楚雄叹息一声,心中惆怅起来。     “那父亲更应该告诉我实情,现在我是方家唯一的继承人,知道方氏所有的秘密和运作方式,我只有知道真相,才能做出最好的安排。”     “子澄,做人何必这么固执?”     “父亲,我尊重您,可是请您也要尊重我。”     “从洋人那里学来的这一套,在中国不管用!”     “父亲不也是同样固执么?”方子澄毫不示弱的道。     司马楚雄仔细看了一下这个敢于跟他针锋相对的年轻人,文质彬彬的样子,没有凌卫风的霸气豪迈,倒是多了几份谦和礼让,他一向不喜欢书生,觉得书生死板又迂腐,动不动就要长篇大论一番,可眼前的方子澄,似乎蛮合他的胃口。     “好!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记得,这件事不能和任何人讲,哪怕是萧儿。”     “什么事啊,还不能和我讲?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还抵不过一个外人?”辚萧也不知在门外偷听了多久,关键时刻,竟然推门而入,一副死皮赖脸要知道的样子。     “萧儿,你终于肯见我了!”方子澄喜出望外。     “谁说要见你了,我是来找我父亲的!”辚萧口是心非的说。           110章 无端争吵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爹,你要让他替你做什么事?有没有危险?”辚萧像是在质问犯人一样质问自己的亲爹。     “怎么,爹就是从你丈夫那借点东西都不行么?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快就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萧儿,你怎么这么和父亲说话!”方子澄在一盘搭腔道。     “没你的事,不要瞎插嘴,就算是插嘴也要确定好立场好不好?”辚萧没好气的说。     “好,好,好,只要你和我回家,我什么事都可以站在你的立场上。”     “那文清许呢?”     “文清许?”司马楚雄听到这个名字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下奇闻一般。这个害的他在床上昏迷不醒了三个月的女人,不是死了么?怎么突然又冒出来?司马楚雄隐隐开始觉得,萧儿回娘家这件事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子澄,这是怎么回事?”     辚萧自知自己一时口快,说漏了嘴,急忙打岔道:“爹,你还没告诉我,你与子澄到底在密谋什么事呢?”     “子澄,你最好老老实实地说清楚。”司马楚雄根本不理会辚萧的问题。     “没什么,天下这么大,人又这么多,总有几个同名同姓的,我们说的这个文清许,是子澄的一个远房妹妹。”     “你闭嘴,子澄,你来说,最好说实话。”     方子澄低头咬着嘴唇,他不想欺骗,可又不知道说出真相后,会不会产生不可收拾的严重后果。     “父亲,其实清许当初并没有被萧儿打死,现在她又回来了。”     “就这么简单?”     “对呀,就这么简单!她回来了就回来了呗,现在我是子澄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之间的那场订婚,早就不算数了呢!”辚萧忙在旁边打圆场道。     “如果真这么简单,你会无缘无故的跑回家里来?你从来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不理他吧?”     对于司马楚雄的质问,辚萧简直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知女莫过父这句话,还真不是瞎说的。     “爹,其实真的没什么,我就是一时耍些小性子,这不马上就和好了么!”辚萧扳过方子澄的肩膀,故意做出些亲密的动作来。     “父亲,是这样的,清许她……”     “她一点也不在意之前的发生的不愉快。”辚萧赶忙抢在方子澄的前头说。     司马楚雄刚要在此提出质疑,司马扶却骂骂咧咧的进来了。     “这个老二,也不知道红薇给他惯了什么**药,竟然连军务都不管了,又不知道到哪花前月下去了,这个贱女人,简直就该天打雷劈。”     “老大,什么事没这么大的火气?”     “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给**提供支援这件事儿,本来就很棘手,正在开会的关头,老二就被红薇一句话叫走了,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分不清轻重!”     “谁说我分不出轻重啊?”司马苏人还未进门。声音却已经传了进来,同时还带着几声嬉笑。司马楚雄听得刺耳,辚萧也绝十分不舒服。     “老二,你还知道回来,瞧你这一身酒气,怎么不醉死在外面?”司马扶怒容满面地说。     “大哥,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这不也是为了那件事在奔波么!你知道我今天做成了一件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么?”司马苏本想上前一步搭上司马扶的肩膀,结果摇摇晃晃的没掌握好力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司马楚雄手疾眼快,一把扶住自己的二儿子,怒目圆瞪道:“越来越不像话!”     司马苏被父亲并不高亢,但充满威严的责备惊得打了一机灵,酒已经醒了许多,立刻打起精神,抚上司马楚雄的耳畔道:“爹,军火方面,我已经谈妥了。”     司马楚雄横眉一竖道:“谈妥了,跟谁谈的?”     “一个来自苏州的军火商,他手上有大量急于出售的军火,愿意比市场价格低两成卖给我们。”司马苏得意洋洋的说。     “胡闹!”司马楚雄顺手拿起桌上的热茶,想也不想直接泼向司马苏的脸。     司马苏被烫的满脸通红,这回事完全醒酒了。     “爹,你干什么?”司马苏用错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了件十分漂亮的事,不受到表扬也就算了,竟然还受到批评。     “干什么?让你清醒清醒,不要为色所迷!”司马楚雄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扫向站在大厅里,却始终被冷落一旁的红薇。红薇心下一颤,这个司马楚雄,果然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只是被看了一眼,便像是已经看透了她的内心似的,尤其是那双眼中留露出的凛冽,那是征战沙场,面对生死时的寒冷。红薇竟然情不自禁的被看的心虚起来,尽管此刻她还没有换掉做出任何对不起司马家的事请。     “我哪有?”司马苏底气不足的说。     “你还顶嘴?”司马楚雄是真的生气了,平时他不会这样严肃的。     “儿子不敢。”司马苏弱下阵势道,虽然很多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而这个一向独裁的父亲又从来不会解释,以至于很多事他都要纠结好久。当然事实证明,绝大多数情况下,他的父亲所说的,都是对的。     “你说的那个人,有没有查过他的底?可靠么?”辚萧在一旁问,刚才她从口型中,已经知道了他们计划的事情。     “是熟人介绍的,应该可靠。”     “可靠个屁!我么所需要的是市面上最紧俏的东西,别人涨价还来不及,哪有人会自己降价出售的?商人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如果他不想赚钱,就一定有其他的目的。”司马楚雄鞭辟入里的分析道。     “父亲说的有道理,可也许他是看在我们司马家的面子上,才同意让利的。”     “子澄,你是商人,这个帐,你算得过来吧,你觉得会有人这么做么?”     “按照现在市场的行情来说,这件事的确很奇怪。”     “要我说,你们这是在眼红,在嫉妒,嫉妒我谈成了这样一桩大买卖!”司马苏挑着眉毛到。     “二哥,介绍给你这单买卖的熟人是谁?”辚萧问。     “是红薇的一个表哥。”     “表哥?老二,你救她回来的时候,可明明说是她家里没有其他亲戚的!”司马扶强者说道。     “那个时候是没有,这不也是才碰到的么!”     “老二,这样的鬼话你也信?她要是说她是个流落风尘的陪舞小姐,你信不信啊?”     “大哥,你太过分了!”司马苏怒斥道。     “大家都不要说啦!“红薇突然在一旁喊道。     “我知道,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大家没有人信任我,一直觉得我接近司马家就是别有居心,另有所图。可是你们也不想想,我一个弱女子,除了图个安稳生活,还能图什么呢?你们说的都是男人之间谋划的大事,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阿苏,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我都愿意无条件的支持。所以,请大家相信我,那个人的确是我失散了很久的表哥。”     红薇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说之后,司马苏却是心动不已,方子澄也觉的情真意切,另外三个人却完全不吃她那一套。文清许的教训告诉辚萧,一个女人可以把一出戏演的多逼真。     而眼前这个女人,与那个女人所用的招数如出一辙。     “滚出去!”司马楚雄对着红薇道。     “爹,你怎么能这么和她说话,她除了司马家根本没地方可去!”     “老二,你还在执迷不悟,小心最后害的司马家家破人亡!”司马楚雄每次看到红薇,都会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种心术不正的邪气,这也是他不喜欢这个姑娘的原因。     “爹,红薇不懂事,但可以改的,你就不能容下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女么?”     “我不是容不下她,而是怕引狼入室!”     “爹,你相信她,她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才死的,她善良的简直就像菩萨一样,爹我说的都是真话!”     “二哥,听爹的话,没错的。你已经将军政要务透露给她了,光着一条,就可以句法处置了。”     “我,我没有泄露军机啊?”司马苏疑惑道,并不记得自己合适向红薇透露了军事机密     “这就是这个女人的好手段,让你心甘情愿的去上当,犹然不自知。这样的女人我见过一个,所以才看的透,而有些人却始终执迷不悟。辚萧含沙射影的暗指方子澄,方子澄心中自然是明白的,虽然不认同,单也没有多说什么。     “小妹,连你也不支持二哥么?”     “不是不支持,而是因为无论是司马家还是方家,我们都再也经不起任何风浪了。你难道忘了,当初武田大佐和文世昌勾结,卷走了咱家的军粮和枪械,暗杀了青帮老帮主,又合力搞垮了方氏企业,现在正在大张旗鼓的修建张华街,目的是以此为跳板,统治整个上海。这些教训和代价还不够么?我们有什么理由不能谨慎做事?”           111章 探密成功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子澄一大早就在码头调度着多年来专门为方家运送货物的船只,安排为司马楚雄运送的军火的事情。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要做的极为隐秘才好。     “子澄,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清许?”方子澄惊讶的看着文清许,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今天他要做的事,就连萧儿都没有告诉的,上海滩这么大,她竟然会找到这里来。     “子澄,我找你好久了,你平时去过的地方,方家所有的子公司,甚至是你经常逛得商场,我都去过了。”未等方子澄问出口,文清许却抢先一步回答。她实在是太了解方子澄了。     “清许,我现在有些忙,要不,你在那边的茶馆里等一会吧。”方子澄看着手头安排了一半的活计,十分为难的道。     “你在忙什么,我可以帮忙么?”文清许对方子澄此刻所做的事情,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不用,你帮不上忙的。你还怀着孩子,这里人来人往的,别在撞着你,你还是找个地方歇一歇吧。”一提起孩子,方子澄就觉得愧疚,一个好父亲与一个好丈夫之间,怎么就那么难以抉择。     “子澄,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说话?你是不是怕我赖着你不走?”文清许那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一次成功的戳痛方子澄善良的内心。     “清许,你不要多想,我现在真的很忙,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去那边等我半个钟头。我把手头的事处理一下。”     “好,文清许答应着,眼睛仔细观察着周围。凭借间谍敏锐的只觉,她知道今天的方子澄一定在忙一件大事,很可能与最近截获的关于一批共党接受军火的事情有关。     上海滩虽大,能买的起那么多军火的人家可没几个,何况就算买了,也不需要那么大数量,唯一的可能就是司马家买了这批军火,而且要支援给越发猖獗的共党,可是方子澄调动船只干什么?她还是想不明白。     文清许看见方子澄始终与一个中年汉子交谈,似乎在交代着什么,心下便有了注意。     方子澄忙完之后,回身去找文清许,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心中的不禁又不失滋味起来,他是对不起她的,可如今又该做出怎样的弥补呢?     越是思考,越是烦乱,到最后,索性将头扎进滚滚的黄浦江水里,深秋之际,水还没有结冰,但已经相当凉了。这样的冰冷让方子澄纷乱的情绪稍稍平缓了一些。这样纠结总不是办法,还是先回家吧。     躲在暗处的文清许见方子澄已经走远,便走上去招呼刚刚和方子澄说话的中年汉子。     “喂,这位大哥!”文清许的声音细脆中不乏温柔。     中年汉子四处望了望,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您是在叫我?”     “当然是你,一看你就是这里领头的嘛!”文清许笑意盈盈的说。     “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刚才你们方老板是不是说他有事,需要先走一步?”     “您怎么知道?”中年汉子真不知道这个年轻貌美,又挺着个大肚子的女子是什么来路。     “那就对了,我是方老板的妻子,司马辚萧,你们老板说这件事情实在是关系重大,不得出现丝毫差错,所以特地让我来盯着点,毕竟很多细节还是要十分注意的。”     “你是方夫人?可是没听老板说她的妇人怀孕了呀!”     “这种事情,犯得上和你们已去打工的说么?再说这不是还没生呢么,你们老板是想先看看是男是女,要是男的就庆祝一番,要是个女孩,就不声张了。”文清许自以为言之有理的道。     “真的是这样么?我们老板可是留过学的,还会在乎这一套?”中年汉子虽是个干苦力的,可并不等于没有脑子。     文清许一看,这个人并不好对付,便赶忙解释道:“倒不是我家子澄在乎,可方家毕竟是名门大户,总得有人继承财产不是?”     中年汉子想了想,这深宅大院里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要管好老板交代的事情不出错就好了。     “那还请夫人去那边,您这身子重着呢,可别让我们这些粗人不小心碰到。”     “哎,哪有那么娇气,你们做你们的事,我就随便看一看,要是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也不是你们的过错。”     “这,不太好吧?”中年汉子面露难色的说道。     “那行,我就去旁边坐一下,你们可要卖点力气,争取早点完成,你们老板交代下来的工作,提前完成了,我替你们要赏钱去!”文清许特意把赏钱两个字说的几位大声,让全码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贪财的勇夫,永远都是可以利用的好帮手。     “嘿,大伙都听见了么?方夫人让咱们好好干,干好了有赏钱!兄弟们,加把劲啊!”中年汉子一听赏钱两个字,两眼放光,笑的最都合不拢了。     文清许对于这群苦力的反应十分满意,便继续循序诱导道:“那现在我可就要考考你们有没有仔细听好你们方老板的嘱咐了。”     “夫人,您尽管问,我一定记得清清楚楚!”中年汉子胸有成竹的道。     “那我问你们,为什么要整理出这么多空船只?”     “运送东西!”     “什么时候必须把这些船只打扫干净?”     “后天之前。”     “运送的是什么货物?”     “军……?”     “哎,你难道忘了你们方老板的吩咐了?他一定对你说过,这件事不能向外人透露半分吧?”文清许只需要听一个字,基本就可以确定方子澄这次运送的就是军火!     “那,那倒是,可您也不是外人啊!”中年汉子嘴甜的道。     “你倒是会溜须拍马!我虽然不是外人,可这里人多嘴杂的,免的被别人听了去。”文清许故弄玄虚的轻声说。     “是是是,方夫人说的有道理,我保证谁问都不说了,就算是给我双倍的工钱我也啥都不说。”中年汉子发誓道。     “知道就好,去干活吧!”文清许倒是绘声绘色的扮演了一把司马辚萧。这样就算是被问起来,这群人也一定会一口咬死是司马辚萧说出去的。这招一石二鸟之计,让她觉得自己聪明绝顶。     中年汉子干劲十足的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工作当中,完全不知道自己心心念着的那点赏钱,早就化为泡影。     走马观花的看了一会,文清许觉的自己的戏也做的差不多了,便找了个理由离开。     “文清许,你果然在这里。”凌卫风语气寒冷的说。     “凌帮主好灵通的消息,我消失匿迹了这么久,你竟然这么容易就找到我了。”文清许倒是一点也不惧怕,从容不迫的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人来人往的街头,她相信凌卫风不会对她怎么样,如果是头脑简单,脾气暴躁的司马扶,她倒是还有可能怕一怕。     “多谢夸奖,我想文小姐此番出现,一定不会是逛街这么简单吧?”     “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文清许看着将拳头握成一团的凌卫风,心中不禁暗自冷笑。司马辚萧已经嫁为人妻,他竟然还在念念不忘,可又难免不去嫉妒,不,是非常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可以得到这么多男人的爱?凭什么他们都愿意对她死心塌地?她比她漂亮,比她温柔,为什么反倒处处不如她?     “那最好不过。如果你对司马家或者方家有任何企图,我凌卫风第一个不放过你!如果你敢破坏萧儿的生活,我就杀了你,这一次我会亲自动手!”     “你这个人可真是笨的可以,要我说,不如我们联手,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     “我才不会与你这种女人联手,况且,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凌卫风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想要的,已经得不到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司马辚萧,难道不是你想要的么?”文清许试探着问。     凌卫风脸色一变,久久不再说话,似乎是陷入了沉思。文清许从他的表情中推断,她猜对了,她戳中了他的软肋。     “你想得到司马辚萧,我想得到方子澄,不如我们联手,只要她们之间出现误会,你我就有机可乘。”文清许进步一步诱导道。     凌卫风抬起头来,死死地盯住她,眼中有火花闪烁。文清许自以为她已经摸透了凌卫风的心思,并且成功策反了他。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凌卫风给她的答案竟然让她匪夷所思。     “我不想得到萧儿,我想要的,只是她幸福。只要她是幸福的,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是我最大的安慰。这一点,你永远不会懂。”     “凌卫风,你是傻子么?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不去把握,你这个懦夫!”     “我是傻子,但不是懦夫。强取豪夺的是强盗,不是英雄。我还是那句话,你最好听清楚,也记牢,你若敢伤害萧儿一根毫毛,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凌卫风恶狠狠地说,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撂下这么狠的话。     看着凌卫风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文清许气的浑身发抖,她不服,不甘!     司马辚萧,这辈子,你将永远也得不到幸福!           112章 事情败露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黄浦江平静的江面上,停泊着几艘货船。每艘货船上装的不再是商品货物,而是枪支弹药。今夜,所有的船员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运送的是什么,但是主人家的吩咐,就是让他们务必小心,并且一定要将货物运送到指定地点,不得出现任何差错。     为了确保这一点,司马楚雄和自己的两个儿子全部乔装上船,以船上伙计的身份,以防意外发生。     方子澄在方公馆里留守,亦是辗转难眠,毫无睡意,原因并不单纯是对于这趟充满危险地运货之行充满担忧,而是客房里,住着的是苦苦哀求将她收留的文清许。辚萧整夜在院子里看星星,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为什么当他看到她的眼神的时候,会觉得很悲伤,     大错已经铸成,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那么只能伤害其中一个。只是无论伤害了谁,他都于心不忍。     “子澄,我可以进来么?”     文清许臃肿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他面前,方子澄不由自主的看向她挺起的如同小山一般的肚子,走过去扶住她道:“进来坐吧。”     “子澄,我知道你很为难,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是我不想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让别人说他是个野种,在世人的嘲笑声中长大。”     “清许,你要知道,我无法给你一个家,我已经爱上了别人。”     “我能不能问一问,有多爱?”     “爱到刻骨铭心。”     “如果你对她的爱,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深,你为什么不赶我走?如果换做是凌卫风,她一定连让我踏进门槛的机会都不给。”     “你不要和我提他!”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爱你是不是?”     “不是!你不要胡说八道!”方子澄情绪激动的说。     “如果不是,你发真么大的火干什么?明明就是你自己心虚!子澄,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只是我们分开的太久,久到你以为自己移情别恋,其实,你的心里住着的一直是我。”     “不是,不是!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子澄,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爱我了?告诉我。”文清许轻轻捧住方子澄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让他看到那双眼神里的柔情蜜意,以及危险的诱惑。     “清许,别这样,我已经有了妻子了。”     “我知道,可我不在乎,你要勇敢一点,把握自己的真爱。我就是你的真爱!”说着,文清许一点点逼近方子澄的唇。     她早就在唇上涂了轻微的致幻剂。     “子澄,你是爱我的是不是,说你爱我,说你想得到我。     “萧儿,我爱你,我要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方子澄起初还在拒绝,吻到深处,却又不由自主的深陷,迷迷糊糊间,已经分不清自己怀中的人是谁,他只能感受到来自自己内心深处的的**。     “子澄,你再说一遍,我要再听一次!”     “我爱你!”     辚萧推门而入,听到的便是这一句凉透人心的话,看到的便是忘情拥吻在一起的两个人。本来她已经想的足够清楚,她愿意去接受文清许肚子里的孩子,毕竟大人之间的恩怨,总不能祸及一个未出世的婴儿,再说辚萧觉得孩子如果跟着母亲,只会人格变得越来越扭曲。     但眼前的一幕,让她如何去接受?似乎应该退出的是她吧。     辚萧转身而出,文清许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甩开从来就没有看清楚她到底是谁的方子澄,道:“子澄,你吻我的时候,为什么叫得却是她的名字?”     “萧儿,不要走,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方子澄继续扑上去,开始解自己上衣的扣子,眼神迷离的像是酩酊大醉了一般。     文清许厌恶的拿起一杯凉茶泼在方子澄的脸上,却眼含泪水的道:“子澄,你看清楚,我是谁?你可以不爱我,但不可以这样侮辱我!你可以不娶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容下我们的孩子。”     “清许,怎么会是你?我刚才怎么了?”短短一瞬间,方子澄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似乎有人来过,又跑出去了。     “萧儿,是萧儿,萧儿刚刚来过是不是?”方子澄摇着文清许的肩膀问。     “子澄,你干什么?我是个孕妇,你就不能对我轻一点么?”     “对不起,我刚才,刚才只是没有控制好清许,你不要当真。”     “子澄,你说话能不这么伤人么?就让我假装当真不行么,就让我自我麻痹不好么?何必戳穿呢?”文清许即便到了此刻,仍旧不肯卸下虚伪的面具,因为今晚的事,尚未成功。她要坚持到听见码头枪响。武田早就在码头上安排了大队人马,只要司马家的人一出现,必定有去无回。而她今晚最大的任务,便是拖住方子澄,不让他前往救援。     “清许,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些,我只想知道,刚才萧儿是不是来过?她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是,她来过,你当时正在口口声声说爱我,然后……”     “然后怎么样?你快说呀!”     “然后她就跑掉了。”文清许轻描淡写的说。只要挑起司马辚萧和方子澄之间的误会,她便有机可乘,最后让方子澄心甘情愿的交出秘密工厂的地址。     看着方子澄追出去的焦躁样子,文清许笑的越发得意。     “司马辚萧,今晚,我就让你家破人亡!”     “萧儿,萧儿!你在哪里,你出来,我会解释给你听!”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辚萧自暗中走出来,方公馆屋檐下的灯光,让她的面容都散发出一种柔和而冷静的光芒。她还是那样年轻,却已经褪去了稚嫩,变得沉稳。     “我,我刚才一时鬼迷心窍,才……”方子澄讷讷的说。     “你一直被鬼迷心窍,从来就没有看清楚过她的真面目。而你所谓的一遍遍的解释,我已经听到厌烦了。”     “萧儿,你要相信我。”     “我可以相信你,你倒是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你告诉我,我这就去做!”     “现在就把她赶走,永远不要与她见面,无论她以什么为要挟,都不会动摇!”     “萧儿,她还是个孕妇,而且现在无家可归啊!”     “我就知道,你下不了这个决心。因为你还爱着她,你的心里始终有她。所以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会相信,多么拙劣的谎言,多么龌龊的手段,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一丝一毫,因为你从心里就不愿意承认,她就是个心术不正,诡计多端的蛇蝎女人。”     “萧儿,你不能把个人的偏见强加于我。清许现在已经很可怜了,任何人都不会做出将她扫地出门的事的。”     “不是任何人,只是你不会而已。”     “我不信,有谁会这么无情,真的忍心将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仍在外头!”     “凌卫风就会。他从来都是相信我的,因为我们彼此深知,谁都不是造谣中伤他人的人。”     “凌卫风,凌卫风!你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他了么?既然你们那么默契,你大可以离开方家,找他去过呀?”     “方子澄,这种话,你也说的出来?你应该只道我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了!”     “我不知道,我从来就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什么事都看不惯我,只因为你的心里有个无所不能的凌卫风!”     “方子澄,你听清楚,我已经怀……”     “子澄,子澄,你听,好像有枪声!”文清许慌慌张张的行方子澄的房间里跑出来,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几丝红晕。     辚萧看在眼中,身体一阵颤抖,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去。     可是她必须挺着,在敌人面前,倒下去就意味着认输投降,她的确没有文清许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但她至少是真诚的,无论爱与不爱,从来不会掺杂任何谎言和目的。     “枪声,好像是来自码头。”辚萧侧耳细听,胸臆间更加寒冷。     “萧儿,不要担心,我们的计划很周密的。如果真的与什么事,福根一定会回来禀告的。你先别慌。”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会这么乱?我总觉得好像要有事发生。”     “不会的,我的计划和安排包拯万无一失。”方子澄自信满满的说。     “可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子澄,你确定除了你,我、福根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么?你在码头安排事情的时候,从来没与外人接触过么?”     “萧儿,你放心,这件事事关重大,我怎么可能与外人说。在码头上,除了多年为我方家卖命的工人,只有清许找过我一次,她不可能知道任何细节的!”     “什么?你说什么、文清许在码头找到过你?”     “是啊,萧儿,你冷静一点,清许和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的!”     “啪”未等方子澄继续说下去,辚萧一个巴掌已经掴在了他的脸上。打的他莫名其妙,有点发蒙,又十分愤怒。     “方子澄,你个蠢货!”辚萧可以对他的口是心非不闻不问,可以接受他与文清许已经有了孩子,甚至可以接受他给她一只休书,让她放手成全,可她不能接受他被这个女人迷惑的神魂颠倒,搭上她一家人的性命。     “萧儿,你有些过分了。”     “事实会告诉你,我们到底谁过分!我告诉你,如果我司马家的人有任何闪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简直不可理喻!你要干什么去?”方子澄追上奔跑着的辚萧问。     “把你的车借我用一下,我要开车去码头。”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     “我要和你一起!”     “随便!”           113章 家破人亡(1)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方子澄同辚萧刚刚上了车,奔过来的文清许突然脚下一滑,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子澄,子澄,救我!救救我!”     本已经启动汽车的方子澄,看见文清许倒在地上,挣扎着却怎么也起不来的样子,一个转弯,将车开回了方公馆的院子。     “方子澄,你干什么?现在是要去码头!”     “码头上不会有事的,如果出事,福根会来通报的。再说我们离码头并不远,萧儿,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     “方子澄,我只问你一遍,你到底去不去码头?”     “先送清许去医院吧,然后我再陪你去码头。”     “好,你去送她吧。”辚萧看了方子澄一眼,未待车子停下来,打开车门,滚了出去。     “萧儿,方子澄吓出一声冷汗,急忙踩了刹车,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鸣响。辚萧早已跑出了方公馆,身影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子澄,救救我们的孩子,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文清许虚弱的喊,手上沾满了鲜血。     “清许,你怎么样?”     “我,好痛,好痛啊!”文清许死死握住方子澄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方子澄看向文清许的下身,鲜血已经泅湿了裙子,面积正在不断地扩大。     “清许,你不要慌,我这就带你去医院。”方子澄抱起文清许,将他放进了车子里。     “子澄,你一定要,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     “清许,你不要说话,好好休息一下,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你再坚持一下。”方子澄看着满头大汗的文清许说。     “子澄,不要离开我,我好怕,怕的要死,他们,他们会杀了我的!”     “谁们?清许,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谁会杀了你?”子澄听着文清许不着边际的话,心中有些狐疑。他相信,这些话绝对不会无稽之谈,清许此番出现,一定还有什么秘密。     “子澄,对不起,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在骗你。其实,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目的?什么目的?”     “是他们,他们救了我,却将我培养成间谍。他们指派给我的任务就是接近你,拿到方家制造枪械的秘密工厂。”     “秘密工厂?什么秘密工厂?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方子澄的话,演技精湛的文清许差点跳戏,他是在骗她,还是真的不知道?难道是武田大佐的消息有误?本来她就是冒险摊牌,想博得方子澄的信任和同情,毕竟今晚过后,司马家必定会家破人亡,到时候,方子澄即便是个榆木脑袋,也难免不对她起疑心。所以文清许才选择了这招先发制人。     可方子澄的回答却让她出乎意料。她仔细观察着方子澄的表情,每一个毛孔的收缩都看在眼内,并没有发现他有说谎的迹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子澄,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方家意义重大。我既然向你摊了牌,就算是被处死,也没有想过要出卖你的。”     “那你还回到我身边干什么?”方子澄隐隐觉出事情的不对。     “因为我是真的想回到你的身边,我隐瞒了目的,却从来没有骗你,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也不会骗你啊!子澄,你相信我!”文清许嘶声力竭的解释着。     “清许,先别说这件事了。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     “不是我不信,而是你的故事编的太离谱。我是方家唯一的继承人,方家所有的工厂都在我的名下,根本没有制造枪械的工厂。这可属于国家机密,你觉得,这样机密的事会交给一个商人来管么?”方子澄坦白的讲。     文清许更加疑惑,凭她对方子澄的理解,他是真的没有说谎,那么说谎的人到底是谁?如果这个工厂根本不存在,那么武田派她接近方子澄的目的就只是单纯的挑拨司马家和方家的关系么?那岂不是在杀鸡用牛刀?她的才能,可不仅限于此。     “你信不信我都不再重要了。这几天我也想的很明白了。看到你和司马苏辚萧过得那么幸福,我心中也是知足的。既然我在你的心中已经不再重要了,那么我会选择离开。可是我真的好希望,自己能帮你把这个孩子顺顺利利的生下来,她是我们曾经爱过的结晶。”文清许知道目前这种状况,只能以退为进了。     方子澄心中更是乱的很,也无心再去听文清许说些什么,心中忽然想起辚萧愤然离去的样子,自己的心中竟也惴惴不安起来。莫非今晚真的会有什么事发生么?空无一人的宽敞马路上,迎面开过来好几辆速度飞快的汽车,闪着寒光的的车灯冷透了人的衣衫,迎面而过,带来一股杀气。     方子澄打了一个冷战,踩着油门的脚,有些不稳。觉得这秋夜仿佛更加寒意凛然了。     那个方向,那个方向,难道是码头?     可是很快方子澄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天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自己关心则乱了。     方子澄刚刚到医院门口,就已经有一对急救人员等在那里,急匆匆的将几乎要昏迷的文清许抬了进去,仿佛早就知道今晚要有人受伤似的。     方子澄一路跟着到了抢救室,一边跑一边问:“查尔斯大夫呢?他是这里最好的外科医生!”     “查尔斯大夫今天不值班。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保住你的妻子的。”     “不要,先保孩子,先保孩子!”文清许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说。     方子澄被拦在门外,心绪不宁,只看见一盆又一盆的鲜血从手术例抬出来,完全听不见声音,大夫似乎也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语不发。     “方先生,要不您到外面散散步去吧,这里你有帮不上什么忙。我们会尽力的,你去平静一下心情。”一个好心的护士说。     方子澄想了想,似乎呆在这里除了干着急,也没什么什么事可做。便听从了护士的话。     说来也巧,方子澄刚刚走道医院的院子里,就见窜上天空十几米的火光,熊熊而起。接着,是人群骚乱的声音,由于隔得有些远,听不见人群里的人再喊些什么,但想那情状必然很是惨烈。     方子澄赶忙冲出去,开着车就往起火的地方疾驰,因为那个方位,很可能就是司马将军府。     开了一半,忽然想起,辚萧并不在家里,而是在码头,今晚,除了家眷,司马家的人都在码头上。如果真的如萧儿预料的那样,有人想要陷害司马家,那么除了将军府,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码头,毕竟码头上的才是司马家的当家人。而且,还有那几辆汽车,莫非,他们的目的地,真的是码头?     想到此处,方子澄赶忙调转车头。将油门加到最大,往码头上开。     枪声,混乱的枪声!还未到码头,方子澄已经听到了这耸人的枪声。     码头,真的出事了,萧儿,等我!     方子澄心中更加着急了。为什么,为什么刚才就不能相信辚萧的话?到底是什么,总是蛊惑自己的心,让他在面临选择的时候,总是犹豫。是自己该死的善良,还是自己本来就是个不会选择的人?     枪声越来越近,方子澄的心,提了嗓子眼。那种害怕,不是因为眼前的危险,而是在怕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在失去。     当辚萧撇下方子澄和文清许,一路跑向码头的时候,她也看见了那几辆杀气腾腾的汽车,正和她同路,心中已经有了极为不好的预感。赶紧加快了脚步,可是两条腿,怎么可能追的上四个轮子。辚萧心中除了气愤,还有悲哀,对于自己婚姻,自己丈夫的悲哀。在自己的家人生死有关的时刻,自己的丈夫却被另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玩弄的晕头转向。     一边跑,一边眼泪就流了下来,哪些泪,伴随着上海滩凛冽的秋风,被掩盖在夜色里,没有人看见。     没过一会儿,码头上响起激烈的枪声,那时候辚萧已经离码头很近,可以清晰地听出枪声里,夹杂着人的呼喊声。     辚萧心下一凉,卯足了一把劲,往码头上飞奔。     和她心中预想的一样,货船一艘也没有开走。那些人显然也是清楚的知道开船的准确时间,所以才不慌不忙的选择在这个人们警惕性最为松懈,以为大事已成,不会再出现意外的时候开始进攻。     敌人的火力很猛,尽管为了以防万一,司马楚雄带过来一个连的士兵,也做了严密的部署。但是面对下了血本的敌人,显然并不怎么占据优势。     他们,竟然有这么高端的武器,到底是什么来路?辚萧找到一个掩体,仔细观察着混战的局势。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他的父亲尚可支撑一阵,但绝不会超过半个小时。毕竟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而且还带着一帮手无寸铁的船员,这一仗,要想打赢,简直是难上加难。     “老大,去左边,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老二,饶敌人身后,两面夹击!”司马楚雄临危不乱的指挥着战局,危机关头,方显出沉着冷静之本色。           114章 家破人亡(2)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凉风习习低拂过黄浦江面,衬着清冷高远的一轮明月,泛泛银波荡漾。它时而如奔腾的骏马,时而似宁静的少女,今晚,他却更像一只嗜血怒吼的厉鬼,想要吞噬岸上鲜活的灵魂。     辚萧躲在一处掩体后,正想办法绕到她二哥身边去,因为那里的攻势最猛,显然掌握着司马楚雄带来的大部分兵力。而司马扶的方向,打两枪,换个地方,再打两枪,再躲起来,完全是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自己的父亲在敌人的正前方,一手持一把步枪,一往无前的冲在最前方,他说过,一个不以身作则的将军,不配带领他的士兵。     十几分钟过后,敌人的火力仍不见丝毫减弱,但司马家的队伍却已经溃散了起来。这些精良的军人,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这不是司马家的悲哀,而是整个中国的悲哀。     辚萧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无动于衷的躲藏了,对面,是他的家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家人。即便是死路一条,也要共同去面对。     辚萧衬着敌人还没有注意到她的藏身地点,一个前滚翻,就近将一个持枪的人踢翻在地,随手抢下他的枪,将其当场击毙。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心急,竟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附近的几个敌人听到枪响,纷纷向辚萧这边看过来。     接着几个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辚萧根本听不懂的话,然后一步步向她逼近。     辚萧的手中只有一把枪,而且完全不确定枪膛里还有几颗子弹,而面前走过来的,少说也有七八个人,一旦这里的枪声响起,他们一定会认为自己的后方被偷袭,因此会不顾一切的反扑过来,这样自己便更加凶多吉少了。     辚萧把其中利害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觉得此时此刻,开枪是个死,不开枪也是个死,那还不如拉几个垫背的,至少也能为父亲和哥哥们争取一点时间。     想到此处,辚萧几乎抱着必死的决心扣动扳机。呼啦啦一阵横扫,对面走过来的敌人瞬间倒下四五个,其余的也都各自找地方藏了起来,在没有摸清楚状况的情形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们不清楚自己面对的到底有几个人,辚萧视死如归的气势,的确从心理上狠狠地混淆了敌人的视听。     没动静,还是没动静。辚萧不敢探出头去,一旦出头,必然会暴露自己只有一个人的事实。对面的敌人也不敢现身,谁都是惜命的,没人想先别人而死。只是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迟早会露出破绽,到时候,自己还是难逃一劫。     抚摸着手里的枪,辚萧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自己还不到二十岁,却仿佛已经历尽了一生的沧桑浮沉,看透了所有的爱恨。     这一辈子,短是短了点,但该爱的时候轰轰烈烈的爱过,该疯的时候,不管不顾的疯过,该承担的时候,从来没有退缩,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打开枪膛,辚萧仔细将剩余的子弹数了一遍又一遍,她要留一颗给自己。她想若自己死在敌人手里,一定会很难看,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她要死得干净一些,体面一些,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辱了司马家的门楣。     这样打算好,辚萧心中的仅有的一点恐惧也烟消云散了,勇气鼓满胸腔,斗志昂扬的像一个浴血而战的勇士,明知是死,也要轰轰烈烈!     “啊……”辚萧起身,对着前方目所能及的敌人一顿疯狂的扫射,心中默数着打出去的子弹发数,在接连倒下三个敌人之后,枪膛里,终于只剩下了唯一的一颗。     “他没子弹了,抓活的!”黑暗中,一个发音极为生硬的人说,难听的简直是在侮辱中国的语言。     辚萧从容的从掩体后走出来,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手中的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喃喃道:“今晚的月色好美,可惜找不到一同赏月的人!”     闭眼,扣动扳机,自己的头颅,就会绽放成世间最美的玫瑰。     “谁说没有?”铿锵的声音从辚萧身后响起,一只手环上她已经显了怀,略微臃肿的腰身,另一只手腕辗转挪移,前方的敌人应声而倒,甚至没来的及看清开枪人的脸。     “萧儿,我说过,我会永远守护在你身边。有我在,你永远不要想着轻生。”     “卫风?你,你怎么来了?”     “因为你在这里,有你的地方就有我,尤其是当你处于危险之中的时候。”     “卫风,小心!”辚萧忽然看见死尸之中,有一个人没有死透,正握上一只手枪。     月光下,凌卫风手中寒光乍现,闪过辚萧的眼睛,一柄飞刀脱手而出,薄刃划过那人的喉咙,一股灼热的血流窜出半米高,不甘的眼神里,只剩下死亡的灰烬。     “萧儿,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你愿意同我一起杀人祭月么?”凌卫风在辚萧耳畔轻轻厮磨。     辚萧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笑容里难免会有一丝嗜血的凛然。     “我愿意!”     这样的并肩作战,从来无需多言,只要一个眼神,彼此便可心知肚明对方的想法。是什么样的信任和相惜,才能让两个人如此完美的配合?那是一种千难万阻都抵挡不住的默契。     “萧儿,你进步很大啊,都知道防备身后了!”     “你可是退步了不少啊,是不是太久没有杀人了,都生疏了?”     “说的很对,再也没有值得我为她杀人的人了!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我一定要这帮狗杂种看看,我凌卫风从来就不是英雄气短!”     “好啊,你也让我看一看,青帮帮主真正的气派!”     “别说得好像你没看过似的!”     “凌卫风,好久不见,你脸皮可是变得越来越厚了!”     “萧儿,你这不禁逗的性格,可是丝毫没变!”     “小妹,小妹,是你么?”司马苏的声音被淹没在枪声里,依稀只听见“小妹”两个字。     “二哥,是我,还有卫风,他带着青帮的兄弟们来救我们了!”     “告诉他快撤回去,这帮日本人早有埋伏,设下了足足两个连队的兵力,青帮的人不是对手的!”     “司马苏,我青帮的众兄弟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退回去的道理!临阵脱逃,你让我凌卫风的脸面往哪搁?以后我还怎么在上海滩混?”     “凌卫风,你不要逞英雄,不做无谓的牺牲!”     “老子本来就是英雄!”凌卫风完全不理会司马苏的话,一个劲的往前冲,她是在用自己的身躯,为辚萧杀出一条血路来。     “卫风,你撤吧,我二哥所言非虚,你看我们对面的敌人火力越来越猛了!”     “你会后退么?”凌卫风不以为然的问。     “我不会,前面是我最爱的的家人,就是死,我也要同他们在一起!”     “那我也不会,因为你也是我凌卫风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就是死,我也会选择同你死在一起!。”     “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自己算得清楚,这种时候,方子澄答应过我,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显然,他并没有做到,那么,他就不配做你的丈夫。他不知珍惜,我必取而代之!”     “卫风,你不要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事已至此,何况我还怀着他的孩子!”     “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说完,凌卫风又一次挡在辚萧的身前。枪林弹雨招呼着,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退缩半步。     “凌卫风,如果你爱我,那么也请允许我已同样的方式爱你,我不要你冲在我的身前,替我挡去所有的危险,我要和你站在一起,哪怕前方是火海刀山,也要携手并肩!”     “好,我准了!”凌卫风豪迈的呼声听在辚萧的耳中,比轰轰作响的枪声还要洪亮,他的誓言响彻天际,她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做到。     司马苏看着自己亲手带出来的精兵强将一个个倒在他的身旁,除了愤怒,还有屈辱。司马家的男人从出生那天起,就被冠以强大的自尊。因为他们是军人,更因为,他们是司马楚雄的儿子,可以死,但不可以输,可以败,但不可以屈服。     凌卫风带领的青帮兄弟还没有冲过来,司马楚雄和司马扶显然也正在勉力支撑,根本顾不上他这边,就算顾得上,这么强大的火力,也过不来。     “砰!”的一声枪响,司马苏身边最后一名战士倒下,孤立无援间,他心中想的却是常山赵子龙,单枪匹马救少主的故事。小时候,司马楚雄常常将给他们哥俩听,如今已过去多年,这故事被沉积的往事掩埋起来,不见天光。今日,竟然打破层层尘埃,重新浮现,依旧那么清晰!危急关头,给与自己勇气的,也许仅仅是一个被渲染夸大了的英雄传说!     既然没有男儿心中都住着一个英雄,那么让自己成为别人心中的英雄,也未尝不可!     司马苏大喝一声,冲向扫射的敌群之中,端着机枪,顶天立地一般伟岸!           115章 家破人亡(3)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二哥!”     “老二!”     当司马苏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的时候,辚萧和司马楚雄也不顾一切的盯着枪林弹雨冲上来,用尽一切办法,压制着司马苏身前的敌人的火力。由于司马扶里的比较远,心中干着急,却怎么也突围不出来,只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小妹置身于莫大的危险之中,一点忙也帮不上。     “爹,小妹,不要过来!不要!”     司马苏一边拿着机枪扫射,一边声嘶力竭的喊,喉咙里就要喷出火舌。     正当枪中的子弹马上就要打完的时候,司马苏的身旁,突然出现了莫名其妙的支援。     那是一个窈窕纤细的背影,一身劲装一改往日的柔婉娴静,整张脸在子弹喷射出的火光照耀下,显得刚毅而决绝。她正扛着一顶沉重的机枪,毫不犹豫的向着对面的敌人扫射,从容的就像是拿着水管在喷水一样。英武的身姿看上去完全不像个女人。     “你的本事真不小啊,认识这么久,我竟然还没有挖掘完全呢!”司马苏擦了一把崩在脸上的鲜血,白皙的脸庞瞬间变得狰狞了起来。     “别在这油腔滑调,我红薇可不吃这一套!”红薇等了司马苏一眼,一点点向司马苏身旁靠拢。     “这么难使的枪,你竟然用的如此熟练,看来以前,我的确是低估你了!”司马苏依旧洋溢着笑容,细长的桃花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似乎也从来没有问过我什么身份吧!”     “这倒是怪我。可是现在我很想知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红薇么?”     “你认为是,她就是;你认为不是,那她就不是!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司马苏斩钉截铁的道。     红薇端着机枪的手颤了一颤,低声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当初天桥下,拥有一双人见人怜的大眼睛的红薇。”     “对不起,我……”红薇哽咽着说。     “不要说对不起,让我永远不知道真相!”司马苏看着红薇,嘴角的笑容更加妖艳,薄锐的嘴唇性感迷人,即便在这种时刻,仍旧有着让人迷醉的魅力。     “司马苏,我红薇这辈子能得你一时宠爱,值得了!”     “只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获得红薇小姐的芳心!大概有生之年,我是得不到答案了!”说着,司马苏一个前扑,将红薇扑倒在地,紧接着两圈侧滚,将红薇带入了一道堆满麻袋的货物后面。     “老实呆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出来!”司马苏抢过红薇手中的机枪道。     “你干什么去?”红薇一把抓住司马苏,手劲大的惊人。     “当然是去杀敌!这是军人的使命,也是他的宿命!”     “不许去!我不许你去!”     “不出去,难道在这里等死?”     “死就死!”红薇决绝的说。     “你傻呀!”司马苏刮过红薇由于过度紧张,已经发红的脸颊,宠溺的道。     “我出去,你就可以活下来,不出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司马苏,你才傻!你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你知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准确的知道你们开船的时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识我?”红薇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任它像涛涛的黄浦江水一样,肆意奔流。     “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站在了我的身旁,而不是我的对面!”     “司马苏,我爱你!”说完,红薇死死吻住司马苏的唇,那样热烈,那样忘我!     司马苏没有拒绝,对于这些问题,他的心中是有答案的,亦是清楚的很,也许过了今夜,就是阴阳两隔。他司马苏死之前,有如此红颜相伴,倒也不枉此生了!     “司马苏,你记住。我叫川岛明子,日军上将川岛康的女儿,中尉军衔,接近你的目的是配合文清许,瓦解司马家和方家的关系,打破上海两大家族势力联盟,为日军修建自己的码头筹集资款,还有就是,获取司马楚雄的军队在上海的军事防御分布图!”     “你的本事可真大!”司马苏抱着红薇,抚着她的后背道。     天上的月光清冷的要命,冷眼相看这人间的生离死别。或许在月亮的眼里,这样的生死每天都会上演千千万万次,就像阴晴圆缺一样平常,可是对于人的个体,他的一生却只能经历唯一的一回。     “司马苏,你有那么多女人,最爱哪一个?”     “每一个!”     红薇笑着抬头,看向他从容不破的脸道:“如果你的答案是我,我一定会立刻崩了你!”     “红薇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司马苏,你记住,我不会让你做鬼的,你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这是红薇在这世间说的最后一句话。为了一个男人,她自己的祖国,抛弃了自己的信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把一缕香魂,永远的留在了这异国他乡,永远的留在了这片写满传奇的土地上,这条亘古长流的黄浦江畔。     她拿起枪托,狠狠的朝着司马苏的头颅打去,然后毅然决然的冲出了掩体。     “叛徒!”为首的日本军官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说。     “你们这群冷血的人,永远不会懂得我的选择!去死吧!”子弹如同连珠的雨点,从枪膛里跃出,什么国家忠诚,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光荣任务,竟是那么的虚幻而可笑。一切,都不如换他一条活命。     “红薇!快走!“辚萧没有想到,最后舍命相救她二哥的人竟然是她!竟然是这个从一开始就别有居心的女人。     这样伟大的舍弃,除了因为爱,还能因为什么呢?     那么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可以被原谅了吧!     “司马辚萧,凌卫风是个可靠地男人,你要好好把……握!”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脱口而出,红薇直挺挺的倒下,身上的血窟窿盛开如玫瑰,一个芳华绝代的女子,就这样将年轻的生命交还给了上天。     辚萧看见,她死的时候是笑着的,只有真正幸福的人,才拥有那样真实的笑容!这是辚萧第一次看到她不带任何伪装的笑意,美的不可方物,但也是最后一次,平生再长,也见识不到了!这一瞬,将永恒的定格在辚萧的心里。     此刻的司马苏也已经渐渐转醒,没想到自己竟被红薇用腰带绑了起来。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倒下,那种滋味,生不如死!     “红薇!”司马苏仰天长啸,泪流满面,这可惜,她再也看不见,这呼喊为谁而力竭声嘶,这眼泪,为谁才万丈汹涌。     “二哥,二哥快起来!”辚萧和凌卫风冲到司马苏的身边,解开绑在司马苏身上的腰带。司马苏却像是一滩泥巴一样,瘫倒在地,扛都扛不起来。     “司马苏,别在这里放赖,快走,你想让你妹妹也死在你面前么?”凌卫风一拳打在司马苏的脸上,愤怒的吼道。     司马苏捂着脸道:“凌卫风,带她走!”     “二哥,我不走,要走一起走!一家人,少了一个都不可以!”     “好,一家人,少一个都不可以,我们一起走!”说完,司马苏一个鲤鱼打挺,从身旁的尸体上拿过一把枪,向着司马楚雄的方向冲过去。由于这边基本已经停火,而司马扶那边并不是敌人攻击的重点,因此所有枪口纷纷对准了司马楚雄,他的处境尤为危险。     “爹,向右边撤!我们掩护!”辚萧大声喊道。     “萧儿,快回去,有埋伏!”司马楚雄的喊声被枪声压了下去,辚萧一行人哪里听得清,自以为是的往前冲。     司马楚雄一边对付敌人,一边还要分心向辚萧他们摆手,示意他们快走,可这样的姿势却被辚萧和司马苏理解为求助,更加不顾性命的拼杀。     “萧儿,老二,快撤回去,有埋伏,有―埋―伏―”     此时的辚萧哪还有心思想其他,一心只想着解救陷于险境的司马楚雄。     司马楚雄见自己的警告无效,心中更加焦急,本来他正处于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这下不得不撤出来,让自己置于敌人的枪口之下。     他一边猛烈进攻,一边往辚萧这边移动,希望能够提醒到他们,他这双老奸巨猾的眼睛早就看出来,在暗中至少还隐藏着十几名未露面的好手,他们的具体目的他还无法搞清楚,只能猜测是为了他身后船只上那一大批军火。     “爹,你快趴下,危险!”司马扶喊道。     话音刚落,一朵血花自司马楚雄的胸腔溅起,盛放如火,刺痛了所有热的眼睛。     “狙击手,趴下!”司马苏喊道,凌卫风一把将辚萧按倒在地。     司马楚雄直到死,还保持着向他们挥手的姿势,一代枭雄,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倒在一场根本称不上战役的争斗里。他常说军人的宿命是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是浴血杀敌,开疆辟土!他曾经幻想过自己无数种死法,每一种都是轰轰烈烈,悲远壮怀!从来来不曾想,自己会死的这样名不见经传!           116章 家破人亡(4)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司马楚雄倒在离自己的儿女不足十米的地方,凌卫风用身体压住向前冲的辚萧道:“萧儿,你救不了他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不,不!”辚萧的双手挠抓着地面,指甲深深陷入泥土里,她能够清晰的听见自己的父亲临终前的警告,他告诉他们:“快―走!”     “凌卫风,带我小妹走!”司马苏道。     “你要做什么?”凌卫风看着起身冲向司马楚雄的司马苏喊。     “我要抢回父亲的尸体!”     “不许去,你疯了么?他们设好了埋伏等着你往里跳呢!”凌卫风起身将快要失去理智的司马苏扑倒在地,反倒给了辚萧逃出去的机会。     “萧儿,别去危险!”凌卫风一个人怎么可能拦得住这不要命的两兄妹!还好此时司马苏也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小妹死在敌人的枪口下,起身和凌卫风一起阻拦辚萧。     “你们没有看见司马将军临终前的嘱托么?他用生命告诉你们,不要再往前冲了!快撤回去,快!”凌卫风也不知道此时这些话,这两兄妹能否听得进去,只能姑且一试了。     “二哥,爹他,他一生刚正不阿,死后怎么能受日本人的凌辱,这就是不孝!”     “如果你们都死了,才是最大的不孝!他最希望看到的是你们三兄妹好好地活下去,来日方长,为他报仇!萧儿,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难道也不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么?他还从没看过这个世界的模样,你就要将他扼杀在摇篮里么?”凌卫风怒吼道。     “孩子?小妹,你有孩子了?为什么不早说,你都是个快要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能这样任性!。听凌卫风的话,我们撤回去,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司马家的血脉!”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让爹孤零零的躺在这里么?他们会将爹的头颅看下来,请功领赏的!”     司马苏怎么会不知道日本人的残忍,可逝者已逝,生者还是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啊!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咬着牙道:“走!不要回头,一只往前走!”     凌卫风和司马苏两个人拽着挣扎的辚萧在所剩不多的残余部众掩护下,一路撤退。     “等一下,大哥,大哥还被困在码头!”走出了好远,辚萧忽然想到。     司马苏一拍脑袋道:“刚才一时心急,怎么把大哥给忘了!兄弟们,跟我回去救人!”     “不用了,你们听,枪声已经熄了!”凌卫风严肃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大哥他凶多吉少?”     凌卫风凝重的点了点头,在那种被包围的情形下,能够逃出来的希望基本为零,何况以司马扶的性格,他是宁可战死也不会逃跑的,战败而逃,自古都是军人引以为耻的事情。     “既然枪声都停了,我们回去看看又何妨?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辚萧死死抓着凌卫风的胳膊道。     此时她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如果没有凌卫风一路上鼓舞着她,安慰着她,她想自己此刻要么疯了,要么死了,总之不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好,回去看看!”     众人刚刚掉头,背后明晃晃的车灯打上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喊着:“萧儿,萧儿是你么?”     “他来了,你要不要……”凌卫风扶着辚萧摇摇欲坠的身体问。     “我们走!”辚萧头也未回的回答。     “真的不说句话么?”     “我不想回头了,我曾给过他那么多次机会,哪一次,他好好去珍惜了?既然如此,有些东西就让他永远的失去吧!”     “你真的已经决定了么,你的孩子一出生就会没有父亲的。”     “他有母亲就足够了!”辚萧倔强的道。     凌卫风知道此时怎么劝也劝不动她的,他相信她会做出最好的选择。今晚,方子澄始终没有出现,想必两个人之间一定有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就此惩罚一下那小子也好,谁让他动不动就惹辚萧不高兴。     “萧儿,你是在生我的气么?我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吧!”汽车穿越无精打采,伤痕累累的队伍,来到辚萧面前。     辚萧权当没有听见,对于他的一次次道歉,她已经麻木了。     “萧儿,你等等我!”方子澄停下车,追上来。一把将虚弱的辚萧从凌卫风的怀里拽回来,愤怒的道:“你说过,会离我的妻子远一点的!”     “你也说过,再也不会伤她一分一毫的,可结果呢,你让她遍体鳞伤!”凌卫风看着方子澄,杀意陡然而起,飞刀已经握在手中。     “卫风,住手!”辚萧夺下他手中的飞刀道。     “萧儿,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跟我回家吧,我们好好过日子,谁都不会再打扰我们了。”     “方子澄,别自作多情了!回去陪你那个假仁假义,蛇蝎心肠的文清许去吧!”     “关于清许的事,我会和她说清楚的,我会给她一笔钱,让她永远远离我们的生活!”     “你去把这话说给她听吧,你问问她愿不愿意!顺便转告她一声,她害得我家破人亡,父死兄散,这些,我都会一分一分的向她讨要回来的!”     “什么?萧儿你说什么?司马将军他……”     “对,他死了!你高兴了?文清许也高兴了!这不就是她的目的么!她完成的漂亮极了!”     “还有,你回去也顺便告诉文清许一声,她的好姐妹红薇也死了,为了我而死的!替我问问她,有没有觉得更高兴,因为没人跟她道日本人那里抢功了!”     “你们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想要的只有萧儿!”     “那你今天可能是要不到了,那个曾经一心一意想要和你好好生活,携手余生的司马辚萧刚刚死掉!”辚萧含着眼泪说。     嫁入方家的日子,他给予她的其实并不都是痛苦,也有好多快乐和温馨,辚萧知道,他是给了她柔情的,可这样的柔情他不只给了她,还有他心中始终放不下的文清许。偏偏辚萧是个眼中揉不得半点沙子的人,她的爱情是不允许分享的,如果不能全心全意,那么宁愿忍痛相割。     “萧儿,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你骂我吧,打我也行,总之什么都依你,我只求你不要离开我!”     辚萧推开方子澄,泪流满面,红肿的眼睛比月光还要清冷,里面一片死灰。     “方子澄,如果打你骂你可以换回我父亲和大哥的命,我会打死你!可是现在,我连恨都懒得恨你了,你可知道你有多愚蠢,多可笑!你引狼入室,害得你方家家道中落,母亲和哥哥携款潜逃,父亲忧愤而死!这些教训还不够么?为什么你还要还得我司马辚萧家破人亡?”     “萧儿,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对于这次押运,我是坐过严密的部署的,消息真的不是我透漏给日本人的!”     “你敢说你一丝一毫都没有告诉过文清许?”     “我,我的确说过一点,可是清许她哪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搬动那么多日本人为她卖命!”     “方子澄,你还能在天真一点么?现在是文清许再给日本人卖命!她接近你的目的是要难道你们方家制造枪械的工厂地址!”凌卫风恨不得扒开方子澄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一坛浆糊。     “这些清许已经向我解释过了,她也是被逼无奈啊!何况我们方家根本没有这家工厂!”方子澄抱着辚萧的肩膀道。     “你还相信她,事到如今你还相信她!你是有多好骗?到底谁才是你的妻子?为什么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栽赃陷害,她说的哪怕是再拙劣的谎言都是金口玉言!既然如此,你就休了我吧,我成全你们!”辚萧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几乎就要失声。     “不,我不会写休书的,我要你一辈子都做我方子澄的妻子,无论你爱不爱我,我都不会放你走!”方子澄此刻也如疯了一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方子澄,休书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没工夫跟你在这浪费时间,我大哥还生死未卜,你不要在这里耽误我的时间!”     “好,我和你一起去码头,从今天起,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跟着你!”     对于方子澄此时的死缠烂打,辚萧亦是无可奈何,只好说了句:“随便你!”     “萧儿,我扶你!”方子澄环住摇摇欲坠的辚萧的肩膀。     “拿开你的手,我不需要!”     “萧儿,你别任性,你现在状态很差!”     凌卫风一把将方子澄的手臂从辚萧的肩膀上甩下去道:“萧儿说,让你把手拿开!”     “凌卫风,你不要下搀和,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夫妻,你还知道你们是夫妻?作为丈夫,在最危难的时候不能守在自己妻子身边,却去守着另一个女人,你有什么资格做她的丈夫?萧儿性命不保的时候,你在哪里?她心如死灰的时候,你在哪里?她为你们方家呕心沥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口口声声您说爱她,这就是你爱人的方式么?你的爱,除了给她带来伤害,还带来过什么?”     对于凌卫风的质问,方子澄哑口无言,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从来没有想过,此时想来,竟然也想狠狠地扇自己几巴掌,她为他承受了那么多,他又真正给予过她什么呵护呢?           117章 家破人亡(5)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码头上,司马楚雄的遗体已经不见了,留在地上的一滩血迹,在清冷的月光下尤为触目惊心。辚萧跪在那一滩血迹旁边,降头深深埋在膝盖里,耸动的肩膀告诉别人她在哭泣。     方子澄和凌卫风站在她的旁边,各有所思。     “萧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司马将军的遗体抢回来的!“凌卫风握着拳头说。     此时的方子澄,已经不敢再开口说话。他在责备自己,如果自己听从了辚萧的话,和她一起来到码头,那么站在她身旁的就不会是凌卫风。     方子澄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每当辚萧遇到危险,挺身而出的那个永远都是凌卫风,自己老师被各种琐事绊住手脚。     司马苏正仔细翻查着每一尊尸体,并没有发现司马扶。难道大哥也没能逃过一劫?     滔滔江水更为汹涌了,好像要把整个上海都吞没。月色如银,冷的让人全身颤抖。司马苏远远地便可望见红薇全身窟窿的尸体,她静静的躺在那里,日本人带走了他的父亲,却让自己国家的优秀军人冷冰冰的躺在一堆尸首中间,简直惨无人道。     “红薇,你的身体怎么这样冷?我这样抱着你,会不会觉得温暖一些?”司马苏将红薇搂进怀里,一股凉意传遍他的全身,那是一种心如死灰的无力感。     “二哥,我找到大哥的一片衣角。”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仿佛这一生都已历尽。辚萧坐下来对司马苏说,因为此刻站立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尤为艰难的事情,这一夜的折腾,整个人都已经虚脱,连精神都开始涣散。     “在哪里找到的?旁边有没有血迹?”     “在江边,没有发现血迹,可能是被江水冲刷干净了,也可能,是大哥跳江逃走了。”辚萧有气无力的说。     “留下一队人,沿江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哥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二哥,你告诉我,你说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有的时候,自欺欺人反而心中会好受一点,只因为事实太过残忍。     “我不知道,只要看看明天的新闻就知道了。日本人不会让这个消息被封锁的,何况他们手中还有父亲的尸体。如果新闻上没有提到大哥也死了,那么大哥就有可能逃脱了。”此刻的司马苏尚可保持一点清醒的头脑,他知道,司马家的残局,还要等着他去收拾。     “一定会的,大哥一定是逃脱了,一定是这样的!“辚萧不断提醒自己,仿佛这样一遍遍的告诫,真的会成为现实。     “即便如此,大哥也是凶多吉少。现在是深秋季节,江水已经开始转凉,没有人的身体能扛得住这么刺骨的江水的。”     听罢司马苏的话,辚萧心里那仅存的一点希望,瞬间灰飞烟灭。并不是司马苏想要打击自己的小妹,而是怕她幻想越大,失望越大。     “二哥,我想回家了。”     “好,咱们回家。”司马苏抱起红薇的尸体,一步步远离这个阴森的地方。夜风把一颗颗年轻的生命,吹得摇摇欲坠。那些在风中努力想要燃烧的烛火一般的热血,在这一晚,尽数熄灭,再无死灰复燃的可能。     “萧儿,你们的家,可能,已经没了!”方子澄真的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他们这个事实,可是他更不想看到辚萧回到将军府,看见是一片灰烬时,绝望的眼神。     “你,什么意思?”辚萧不可思议的看着方子澄,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将军府,起了大火!现在这个时候,估计已经烧完了!”     “什么,你说什么?”司马苏把怀里的红薇交给辚萧,自己则疯狂的往将军府的方向跑,家里还有上下三百来个下人,以及他的三位妻子。     “方子澄,把你的车借我用用!”司马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辚萧冷笑一声,笑的方子澄有些悚然。     “萧儿,我来吧。”方子澄从辚萧的怀里结果红薇的尸体,他看着这个几乎被子弹打成筛子的女子,心生敬意。     “她叫红薇,和文清许一样,是日本人打入我们司马家的间谍。”     “恩。”     “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我会让你相信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你的后半辈子,都将生活在悔恨中!这是我对你的惩罚!”辚萧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丝毫情谊,有的只有无尽的恨意。方子澄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他要彻底失去她了。     抛下方子澄,辚萧走向凌卫风,没有多余的表情和话语,只浅浅的道了一声:“走吧。”     凌卫风跟在后面,找不到半句安慰的语言。     昔日气派恢弘的将军府,如今是一片黑漆漆的灰烬。街坊们端着锅碗瓢盆,围在府门前,议论纷纷,司马苏根本无心去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一头冲了进去。     “喂,小伙子,小心啊,房子随时都有可能坍塌啊!”一位好心的老大爷提醒着,可司马苏哪里会听。     “银霜、夕云、茉莉!你们在哪儿?”     司马苏沙哑的嗓音就要说不出话来,可还是竭力嘶喊着。只是滚滚浓烟之中,根本没有人回应。     由于司马苏的三房妻子分别在不同的房间,可是前两间屋子竟然都空着。难道是被人掳走了?司马苏脑中飞速旋转着各种可能。     如果真的是被别人掳走,反倒是件好事,起码可以证明她们还活着。     当司马苏走进三房的房间时,眼前的一幕让他心如刀割。她们并没有被人掳走,一个个躺在这里,被烧得面目全非,全身焦黑。大房和二房紧紧地将最小的三房护在身下,一根粗重的尚未燃烧完全的横梁压在他们的身上,人肉的焦糊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     这三个女人平日里针锋相对,互相使坏,争的死去活来,想不到在这种生死时刻,反倒团结起来了。     她们死前是不是喊叫的撕心裂肺,有没有痛不欲生,是不是生生呼喊着他的名字?一心一意盼着他回来相救?     “啊―”司马苏跪着爬过去,一夜之间,他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大哥还有四个心爱的女人,没有人能够理解这种切肤之痛。     人在痛到极致时,往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司马苏将自己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让自己清醒。     “阿―苏,是―你么?”一片狼藉的房间里,微乎其微的呻吟声,被司马苏的哭号掩盖。     “阿―苏!”身受重伤的人,竟然从层层压制中伸出一只手,用尽力气拽了一下司马苏的衣角。     司马苏如梦惊醒一般,看着这条几乎焦糊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的手臂,一把握住道:“茉莉,是不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司马苏顾不得那横梁上还燃着点点火苗,徒手将它搬起。火焰灼痛手掌,如同热锅上的煎蛋,仅仅是一只手,已经疼痛难忍,司马苏无法想象,自己的三位娇妻,是如何在熊熊烈火之中,捱过这由生到死的过程的。如果是他,他宁愿选择自尽。     “茉莉,茉莉你再忍一下,马上我就能救你出来了,你再坚持一下!”司马苏一边鼓励着仅有一息尚存的茉莉,一边加快手上的动作。     司马苏用尽力气才将那一根又粗又大的衡量挪开,看到的画面更加惨不忍睹,自己的两位妻子,几乎是被拦腰砸断了。     莫大痛苦都要忍住,司马苏的眼泪砸在火焰上,发出刺啦啦的声音,刺耳的就像是阎王的催命声。     “银霜,夕云,对不起了!”为了救出茉莉,司马苏只能将银霜和夕云的尸体搬走,尽管他已经极为小心翼翼,但还是无法保证她们身体的完整,她们几乎已经被烧的酥掉了。     “阿―苏,孩―子!”躺在司马苏怀里的茉莉护着肚子道。     “孩子?什么孩子?”司马苏问。     “我们的―孩子,本来是要―给你个惊喜的,谁想到……”     “茉莉,你快别说话了,我们去医院,你不要管那么多!”说罢,司马苏背起已经面容禁毁的茉莉,就往医院跑。     “二哥,你这是去哪里?”刚刚走到门口的司马苏就被辚萧拦住。     “去医院,茉莉她快撑不住了!”司马苏焦急的说。     “不能去医院!”随后赶到的凌卫风否决道。     “为什么,你躲开!”方子澄不顾凌卫风的阻止,拼命往前冲!     “阿忠刚刚打探道:医院已经被文世昌派来的警队全面戒严了,明着说是在搜查受伤潜逃的革命党,要我看,他是在等着司马家的人自投罗网。”     “这么说,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文世昌和日本人沆瀣一气,一定能想到逃出来的我们会回将军府的。”辚萧担心地说。     “萧儿,要不跟我回方公馆吧,日本人在猖獗,也不至于去搜家吧。”方子澄道。     “不行,日本人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如果不介意你们先去青帮总舵,我那里戒备森严,机关重重。再说文世昌他们并不知道今晚有我在场,一时半会也查不到青帮。”凌卫风深思熟虑后说到。           118章 家破人亡(6)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好,就去青帮总舵!”辚萧理也不理方子澄,转身同凌卫风并肩而行。     “二少爷,二少爷!“辚萧前脚刚刚走,消失了一个晚上的福根突然出现。     “福根,我不是叫你跟着司马将军到码头么?码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死到哪里去了?”     “少爷,您不是说不用去码头了,要去方式银行取这半个月来的账目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不是日本人派来的奸细?”方子澄冷冷的看着福根问。     “二少爷,您到底是怎么了?咱俩一块一块长大的,您还知道我么!我要是有当奸细那能耐,早就在方家平步青云了!”福根不知道今晚自家二少爷吃错了什么药,怎么跟地雷似的,点火就炸,逮谁炸谁!     “谁告诉你,要去方式银行的?”方子澄终于想出了一点眉目,赶忙问。     “文小姐啊!”     “清许?”     “是啊,别人说的话,我也不能信啊!虽然我很讨厌她,可毕竟您是信任她的啊!”     方子澄隐隐感到不安,如果事情真的如萧儿所说,清许是处心积虑陷害司马家,那么他的罪过可就大了,辚萧肯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连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清许,文清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想到此处,方子澄忽然道:“福根,开车去医院!”     “去医院,这么晚了,去那干吗?”     “你别管,快点!”     福根听从方子澄的吩咐,把车子开到了医院。方子澄冲下车,直奔文清许的病房。     “清许,清许,你给我说清楚!”     正在假装熟睡的文清许被风风火火冲进来的方子澄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攥着刚刚下达的最新任务的纸条。赶忙换上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道:“子澄,这么晚了,你还来看我,辚萧会不会生气啊?”     “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把福根支开?为什么不让他去码头?”方子澄怒气冲冲的质问。     “子澄,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文清许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非要让我把福根叫进来和你对峙么?”     “你是说我叫福根去取银行账目的事?”     “除了这件事,还能是什么?”     “可福根并没有说他要去码头的事啊,我只当他今晚什么事都没有呢!怎么,码头真的出事了么?”文清许无辜的问。     “那你要银行账目做什么?这些事好像不归你管吧?”     “子澄,你在怀疑我?你怀疑是我对不对?你相信了辚萧的话对不对?”     “回答我的问题!”     “你明明知道她对我一直有偏见的!”文清许含着眼泪说。     “我让你回答我的问题!”方子澄怒不可遏的道。     “好,我回答你!我听说方氏最近独木难支,要来账目是想看看有没有可帮忙的地方,我只想着,万一你真的已经入不敷出,我就回去求我爹,让他替你向上海的几家大公司说几句好话。没想到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反倒怀疑我爱你的初衷!”文清许恶人想告状的本事可谓炉火纯青。     “方子澄,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你还来干什么,你走,你走啊!我死都不用你管!”文清许忽然情绪激动,将身下的枕头砸向方子澄,由于刚刚大出血,身体还是分虚弱,这一下用力过猛,差点晕过去。     “清许,清许你没事吧?”方子澄站在床边问,他已经没有心情好言好语的安慰了,因为他现在完全弄不清楚文清许的话,是真是假。     “子澄,我这里好痛!比身体还要痛!你知道么,我没有保住我们的孩子,心中已经愧疚至极,现在你还这样不信任我,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文清许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道。     文清许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就往自己的动脉上割。只是她早就拿捏好了分寸,既能见血,又不要命。     “清许,你这是干什么?别犯傻了!”方子澄抢过明晃晃的刀,扔出了窗外。     此刻,他的脑袋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清许,你好好在这里养伤,孩子的事,我没有怪你,你也不用愧疚。”     “子澄,你干什么去?”看着转身欲要离开的方子澄,文清许问。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多事,想不明白!”     “二少爷,回家么?”福根看着失魂落魄的二少爷,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     “家?哪里还有家?好好地一个家,都被我糟蹋了。我可真是没用!”     “二少爷,你别这么说,无论您遇到多难过得坎儿,一咬牙就过去了!”     “真的能过去么?我怎么觉得一辈子都过不去了呢?”     “过不去就过不去呗,这辈子过不去,不是还有下辈子呢么!”     福根的话很粗糙,但似乎很有道理,一个不识字的下人都比他更明白世事,他这二十几年的人生,竟如白活了一样,什么也没抓住,还迷失了自己。     “福根,你说我是不是错信了文清许了?”     “二少爷,你就是心太软了,有的时候,当断不断,其后必乱啊!”     “是啊,乱了,全乱了!”     另一头,司马苏将茉莉抬回了青帮总舵。正好青帮多得是治疗外伤的药。     “阿苏,我还活着么?”茉莉虚弱的问。     “活着,我们都活着呢!”     “我的脸,我的脸为什么这么疼,你拿镜子来,我想看一看!”     “茉莉,听话,先给你上药,等好了再看!”     “不,我现在就要看!它是不是已经毁了?”     “没有,还和以前一样漂亮!”司马苏觉得这种欺骗真的让人很难受。     “阿苏,你说谎的时候,眼角就会上扬的。我都看见了。你给我看看,我有心理准备!”     拗不过茉莉,司马苏只好将镜子递给她。没有哭闹,没有错愕,茉莉平静的让司马苏都觉得意外。     “其实姐姐们的房间离出口很近,她们完全可以逃出去的!”茉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仿佛从镜子里看到了那场熊熊而起的大火。     “茉莉,不要说了,是我对不起你们,都是我的错!”     “大姐说我们平日里争锋相对,不过是为了争夺你的宠爱,谁让我们的丈夫是个喜欢处处留情的情种呢!”     “你们,是不是都怪我,怪我平时冷落了你们?”     “没有,看得出来,红薇姑娘也是真正爱你的。听说,她为了救你,都快被子弹打成筛子了,我们姐妹纵使再小心眼,也不会责怪一个可以拿命爱自己丈夫的女人。”     “茉莉,这么多年难为你们了!”     “不,嫁给你我们都很幸福。两个姐姐说,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怀了你的孩子,无论是谁怀上的,都得为你保住!所以,当房梁倒下来的时候,她们想都没想,救护在了我的身前。我的命和孩子的命都是两位姐姐给的,这辈子,总有一天,我要替他们讨回公道!”茉莉一向软弱娇柔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仇恨的冰冷。     “报仇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就好!”     “阿苏,你放心,我要是轻了生,怎么对得起两位姐姐?脸毁了算什么,不过一张皮囊,只要心没倒下,就永远不会被打败。你不说司马家的人,从来就没有懦夫么!”茉莉黑黢黢的脸上,只剩下一双闪亮的眼睛,此刻,正闪着无限的恨意和决绝。     “司马苏,你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凌卫风一脸凝重的在门外喊道。     司马苏出了门,将门锁上好,问:“什么事,说吧!”     “刚刚打探回来的消息,文世昌下的令,说共党作乱,在码头暗杀了司马将军,而且正在潜逃之中,他正派大批人马,挨家挨户的地毯式搜索,大概不到天亮,就能搜到青帮总舵来。”     “怎么,你怕惹祸上身?”     “司马苏,你觉得我凌卫风是那么贪生怕死的人么?我只是怕保不住你,萧儿会恨我!”     “你放心,她不是个不讲道理的女孩,不会怪你的,你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     “搜查的是训练有素的日本军人。我想,你呆在这里,肯定逃不出去,而起整个司马家可能都要为这件子虚乌有的栽赃陪葬。”     “可如今,我也无处可去,大不了鱼死网破,多杀一个算一个!”司马苏的眼中冒出嗜血的光芒。     “你不要冲动,你必须保存司马家的实力,等待时机,卷土重来!”凌卫风郑重的道。     “卷土重来?说得轻巧,我拿什么卷土重来?”     “我给你出个主意,做不做你自己决定。”     “什么主意?”     “红薇并没有将司马家在上海的军事防御图交给日本人吧?”     “没有,尽管她已经得手了。”提到红薇,司马苏的眼神变得无比哀伤。     “你不如带领司马家残余的部众连夜前往东北,投奔张将军。听说他是个顶天立地,嫉恶如仇的大英雄,凭你的才能,到那里一定会得到重用的,留得青山在,总能找到绝地反击的机会。我会替你安排船只,并且留守上海,为你监视文世昌的一举一动。”     “不行,茉莉还在这里,我不能再抛下她了!”司马苏斩钉截铁的拒绝。     “阿苏,你要去,我们母子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回来讨司马家的血债!”茉莉嘴角噙着笑意说。           119章 兄妹相别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司马苏整理好行装,带了些必备的东西和手底下最精锐的一队人马,踏上了漫漫长途,千万人生地不熟的北方。司马家剩余的军队留守上海,全权交给辚萧掌管,虽然他也觉得这担子挑在一个女人身上,实在有些重了,可上海毕竟是父亲戎马半生打下的天下,丢了,怎么对得起他。     司马苏恋恋不舍得看着这片土地,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今日一别,也许就是永别。常言道重症旗鼓,卷土重来,但世事难料,谈何容易。     今夜的离开与其说是要保存实力,倒不如说是在逃命。这样的离去,总显得有些英雄气短,心有不甘。     “二哥,你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二嫂的。记得常来信。”辚萧偎在司马苏的怀里,从前种种涌上心头。他的怀抱依旧那样温暖,只是不知道下一次相拥会在何时何地。     “小妹,难为你了。”     “多少难事,都过来了,反倒不觉得怎样了。”     听罢辚萧的话,司马苏心疼的不得了。曾几何时,他们一家人的愿望,是让这个天之骄子一样的小妹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度过一生,如今,最为千疮百孔的反倒是她。当清亮的双眸蒙上灰霾,她便再也无法摆脱这充满艰险和纷争的命运。     抱的再久,总要分离,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一抹鱼肚白,破晓的日光正欲喷薄而出,有一个黎明在悄无声息中升起,就像一条条生命在夜色里无痕无迹的消失一般,从来不会引人注意。     “二哥,走吧!走了就别回这个是非之地!”     “不,我会回来的,我的亲人,我的家都还在这里。小妹,你要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一身光彩,重振司马家的显赫。”     显赫又有什么用呢,风雨来时,最先摧折的就是那些长得最高的大树。     辚萧心中虽这样想,嘴上并没有说出来,若是没有这样一口气支撑着,司马苏整个人也许就会就此废掉。人活着,总的有那么一点儿精神鼓舞着,否则这冗长而又沉重的路,该怎么往前走?     船只缓缓启动,渐行渐远,离开了码头,在意就昏沉的晨曦中,驶离了上海这座城市。驶离了这里所有的是是非非,明争暗斗。     可留下的人呢?留下的人还要继续斗下去,因为这仇恨与纠缠,除了生死,根本不可能解开。     至于谁生谁死,那就要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卫风,我们走吧,估计文世昌一伙人,也快查到青帮总舵了。”     “萧儿,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真的不会方家了么?方子澄,毕竟是孩子的父亲。你这样怄气,终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等解决了文清许,我会带着司马家剩下的军队,一同消失在上海的。从此世间,将在不会有司马辚萧这个人。”     凌卫风知道,辚萧并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想离开了。这座城市所有能给她带来幸福的东西,都破碎了,受这一地的伤心碎片生活,是怎样的苦不堪言。     只是她说自己要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说要方子澄跟随,也没有说让自己相伴,意思很明显,她不想选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谁说黎明总是充满希望?谁说新的一天就有新的开始?谁能把昨日的过往一笔勾销,轻描淡写的就可以宣布,我可以重新来过?     凌卫风和辚萧并排在江边散步一样走着,其实脚步和心情一样沉重。     “萧儿,你有什么打算,能不能告诉我?否则,我会很担心。”     “你已经为我担了太多的心了,剩下的路凶险万分,我不想牵扯你。”     “我们之间,早就纠缠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去牵扯呢?从一开始,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这牵扯就已经注定了剪不断,理还乱。”     “卫风,你的盛情,我该怎么相报?我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司马辚萧了,我现在甚至找不到完整的自己。”     “你是,你永远都是。你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有变过,我们之间的感情,其实也从来就没有变过,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我们将它隐藏了而已。”     “我曾经喜欢过他的,也曾想过要忘记你。”     “可最后还是没有做到,不是么?”     “你不觉得我是个见异思迁的人么?”     “不,你可以选择爱我,也可以选择爱他,这些都是你的事,没有选择的人是我,我只能选择爱你,或者更爱你。”凌卫风从容不迫地说。     “可是现在,我好像已经不会爱了。没那个心情。”     “没关系,爱一直在你的心中,只是事情太多,你还没有顾得上它而已。我会等你的。”     “卫风,别等了,我怕给不了你结果。”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什么结果。我只要你幸福。”     “我还会有幸福么?”     “当然会,你还年轻,人生的路那么长,千万不要过早的盖棺定论。”     “卫风,帮我一个忙!”辚萧知道她亏钱了凌卫风太多,可是除了他,也没有人可以帮到她了。     “好。”     “我要解开文清许的真面目。”     “你打算怎么办?”     “文清许不是要方家枪械工厂的地址么?”     “可方子澄说这件事完全是子虚乌有啊,方家根本没有这个工厂。”     “有!”辚萧的回答让凌卫风亦是吃了一惊。连方子澄都不知道的事,辚萧怎么会知道。     “萧儿,这可事关重大,你不要瞎说,会很容易引火烧身的。”     “我并不是胡编乱造的。方荣里临死之前交代过我。他说这个工厂拥有很先进的制造技艺,而且供应着上海周边所有军阀的武器装备。”     “这么说,日本人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方荣里这个老贼,也不是一点好事没干啊!如果这个工厂落入日本人手里,那他们就相当于控制了上海周边所有有实力的军阀。”     “没错。他们修建商业街的目的是控制码头,寻找枪械工厂的目的是控制军队,打击方家的目的是的道方氏企业的大量财富,由此可见他们的狼子野心着实不小。”     “没错,如果再不阻止,恐怕事情会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所以,我们必须为你做些什么。这已经不是你家我家的问题,这是整个上海,甚至整个中国的事情。”     “萧儿,你要怎么做,我都会配合。”     “是方荣里没有将这个工厂的事告诉方子澄,就是怕他太过心软,容易上当,如今看来,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我,而且这个工厂的所有运作,也一直有我亲自指挥。”辚萧说这些话时,忽然想个运筹帷幄的将军,颇有些司马楚雄的风范。     “所以你是要……”     “引蛇出洞。只要我们给文清许透露一些关于这个工厂的信息,她一定会来见我,我要当着方子澄的面,扒开她的险恶用心。”     “万一她不上当呢?她可是奸诈的很,不容易骗到她的。”     “我会让她相信的。”辚萧胸有成竹的说。     江风寒凉,凌卫风突然觉得辚萧的心,变得比江风还要凉。从血液凉到了骨子里。     回到青帮总舵是,正赶上警队的人耀武扬威的要搜查,阿忠带着青帮的兄弟,拿着家伙,把他们堵在了大门口,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可能踏入青帮半步。     “帮主!”见凌卫风回来,青帮众兄弟收了枪,抱拳问好。     “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让李警长站在门外呢?”     “凌帮主,您可算是回来了,您手下的这帮人,可真是胆大包天了,刚才还拿枪指着我的脑袋要我好看呢!”     “是么,多有得罪了。不知李警长这一大清早的,来我青帮有何贵干?”     “哎,还不是革命党的事儿!这帮人什么都敢干,这不,昨晚把咱们伤害的她的头号人物司马将军给暗杀了!我这不正派人挨家挨户的搜查呢么!凌帮主,您这,没藏什么要犯吧?”     “李警长大可进去搜!我不介意!”凌卫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多谢凌帮主配合我的工作。”李警长嬉皮笑脸连的道。毕竟这青帮他一个小小的警长麦克哈斯得罪不起的。     囫囵吞枣的馊了一遍。李警长便带着人走了,这也就是做做样子,他心里也清楚的很,难不成还真要仔仔细细的搜么?搜完估计连命都没了。     “李警长这是要走啊?”凌卫风搭腔问。     “是,还有任务在身,他日有时间,我必亲自登门拜访!”     “可搜仔细了?”     “搜仔细了,凌帮主一向光明磊落,怎么可能乱党扯上关系呢!不过我还是的问一句,凌帮主,这司马家的二少爷司马苏,没在您这吧?”李警长这才算是道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您不是刚搜过么?可有发现司马苏的踪影?”     “没有,没有,那倒没有!”     “那还问我做什么?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您自己?”     “我……”李警长哑口无言,赵虎这手下的警员,灰溜溜的退出了青帮总舵的大门。     “算什么东西,在这里吆五喝六的!”阿忠在凌卫风旁边啐了一口道。     “狗仗人势而已!”凌卫风不以为然的道。           120章 正面交锋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文清许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辗转反侧,思量着接下来的计划,可谓举步维艰。司马家倒了,完全没想到的却是红薇的背叛,这个为了爱情不要性命的女子,简直就是打日本帝国的耻辱。她的行为,直接导致了已经到手的军事防御图又白白送回了司马苏手里。     方子澄这两天也没有出现,似乎早就忘记医院里还躺着一个文清许了。不过这恰恰也证明了他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起码司马辚萧是不会原谅他了。只要他和司马辚萧之间的裂痕无法弥补,她便有机可乘。只是现在这个方子澄嘴太严,至今也没掏出枪械制造厂的地址,难道这个方子澄真的不知道么?     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今天一早,陷入僵局的事情,竟然出现了新的转机,护士送来的早饭的馒头里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内容就是关于这个工厂。     到底是谁送来的?消息是真是假?告诉她又有什么目的?     文清许看后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怎么在意。对于这种没说原因,没说企图的相约,文清许一向沉得住气,她知道,那个人一定还会继续找上她。那么,她只要耐心等着就行了。     子灵只留下一封信,人在昨夜已经离家出走。信里说:“她要沿着黄浦江去寻找司马扶,直到找到江水的尽头,哪怕寻一辈子。她也愿意。”     方子澄的泪花,打湿上面的字迹,心中五味杂陈。偌大的一个方公馆,如今将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了。     “二少爷,凌帮主来了。”福根进来通报。     “就他一个人来的么?”方子澄眼里乍现的光亮,吓了福根一跳。     “就他一个人来的。二少爷,我能不能问一问,你和二少奶奶之间,到底怎么了?她怎么都两天没回家了?”     “她大概已经不把这里当成她的家了吧!”方子澄苦笑了一声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凌卫风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听在方子澄的耳中,犹如挑衅。     “你赢了,现在你很得意啊?萧儿终于又回到你的身边了!”     “其实我们都输了,我们既然爱她,就应该尽最大努力让她幸福,这一点,我们谁都没有做到。又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不管怎么说,你做的比我好。”方子澄叹了口气说。     “如今再计较这些,好像没什么用了吧?”凌卫风道。     “你来做什么?不会是看我如何一蹶不振,落落失意的吧?”     “我还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我来是想请你看一场戏!”     “看戏?我没心情!”方子澄很先把这个无理取闹的家伙赶出方公馆。     “没有心情也要去,因为,你一定很感兴趣。”     “你怎么知道我会感兴趣,我现在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引起我的兴趣?”     “这可由不得你,我是替萧儿传话的,她说今天晚上七点,中华大饭店,会给你一个惊喜!”     “萧儿?萧儿怎么样了?”方子澄关切的问。     “拜你所赐,不太好!”说起这件事,凌卫风就觉得火大,恨不得当场将方子澄打死。可是他毕竟还是辚萧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凌卫风强忍着冲动,没有这样做。     “凌卫风,你就不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了,我如今这副样子,还不够惨么?”     “你有萧儿惨么?因为你的一句泄露,萧儿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如今,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你还好意思说你很惨?你才是最幸运的那一个!老天爷曾经把一切都给过你,是你自己,没有好好把握!”     “所以你现在来嘲笑我了?你可以尽情的嘲笑了!”     “我没那么无聊!萧儿说,如果你不去,你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她!你自己好自为之!”凌卫风甩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他真的不想再同方子澄多说一句话!     “你告诉萧儿,我会准时到达的。”     文清许一直在等待有关于枪械制造厂的更多的消息。直到中午,午饭中又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明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并且署上了自己的名字―司马辚萧。     “司马辚萧,原来是你!方荣里那个老贼原来并不糊涂,这么大的工厂,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没告诉,却告诉了你这个儿媳妇,你还真是得方家人的信任啊!”     文清许手里攥着纸条,正琢磨这消息的真实性。司马辚萧会不会是在炸她,难道这么容易她就狗急跳墙了么?     此外,就算粼萧真的知道枪械制造厂的位置,她会那么轻易地告诉她么?她们从来就不是什么朋友,而是势不两立的仇人!     正当文清许做不得决定之时,门外的护士端进来一个盒子,说是外面一个小报童送过来的!     文清许接过盒子,沉甸甸的,莫非是炸弹之类的东西?可这光天化日之下,司马辚萧不可能做出伤及无辜的蠢事吧?     无论是什么,打开看一看就知道了!文清许下定决心,小心翼翼的解开一层有一层的包装。一把制造精密,技术先进的手枪,郝然出现在文清许面前。     文清许干净将盒子盖好,插上门,仔仔细细的研究着这把手枪,发现这枪支的各方面的性能,都与进口的枪支不分上下。     这下,她信了,真的相信了。方家的确存在一个极为机密的枪械制造厂,而且关于这个工厂的一切,都掌握在司马辚萧的手里。现在问题就只剩下如何部署这次约会了。任谁都知道,这是一次鸿门宴,杀机四伏。     如今的事态,已经发展到她不能自己独立控制的局面,她必须要请上级作出指示,给与支援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文清许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医院,直奔日本领事馆,武田大佐的办公室。     “萧儿,你真的要单枪匹马的去见文清许么?她这个人,诡计多端,你不要上了她的当!”凌卫风担忧的问着辚萧。     “我必须一个人去,文清许这个人生性多疑,如果被她发现我们去的不只我一个人,她一定不会露面。我必须让她放下戒备之心,并且建立利益上的信任。”     “萧儿,我还是很担心!”     “真的没事,我能杀过她一回,就能杀她第二回,她从日本人那里学会的那点本事,根本不被我放在眼里。”     “萧儿……”     “你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你只要在外围安排好人手,和我安排的军队里应外合,然后就是控制好方子澄就行。”     “你放心吧,我会的。”凌卫风欲言又止,心想,再相劝,也是没有用的。     “卫风!”辚萧道。     “怎么了?”     “别伤到他,他那个人爱冲动,别让他做出什么傻事来。”辚萧嘱咐道。     “萧儿,如果你还对他有情意,就回到他身边去吧,所有的事我都会替你解决好,你只要好好的过日子就行。”     “情意,有过!但已经被那晚的黄浦江水冲走了!司马家的事,司马家的人会解决,司马家的仇,也自然由司马家的人亲自去报。卫风,这些事,你代替不了。”     凌卫风不再说话,他知道,辚萧做出的决定,没有谁可以改变。那么他能做的,就是让她放手去做她想要做的事,为她铲平一切后顾之忧。     辚萧到达中华饭店包房的时候,文清许早已经正襟危坐的等在那里了,而且点好了菜。     “来的够早的啊?是怕我司马辚萧失约,还是怕我在这里设下了埋伏?”辚萧拉出椅子,从容的坐下,喝了一口红酒道。     “这酒口感如何?可还合司马小姐的口味?”文清许答非所问,眼波流转道。     “还好,就是苦涩了一点,这也是文小姐给与我的独特味道。”     “司马小姐觉得这味道怎么样?”     “文小姐亲口尝一尝不就一切都知道了么?”     文清许没有想到,自己一开始便输了气势,看来司马辚萧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天真。     “司马辚萧,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今日坐在这里,也不过是因为各取所需,不如我们开门见山一点。”     “你的上司把你的逼得很急啊!否则你也不会铤而走险,应下我的邀约吧!”     “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咱们来不是谈买卖的么?”     “这桩买卖这么大,不把话说清楚,怎么谈?我司马家如今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也就剩下我一个无能的女流之辈,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文小姐,有些事,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事到如今,我的确没什么好怕的,你想听我解释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好,那我司马辚萧今日,就算无法活着出这个门,那也值得了。”     “司马小姐哪里的话,您一定能出这个门的,要是真的不幸挂掉了,我就会说背,也会把你背出去。”     辚萧冷笑一声道:“看来文小姐胸有成竹啊!”     “司马小姐的样子,也很从让淡定啊!”     “那我就从头问起吧。”     “洗耳恭听。”           121章 清许身亡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你可曾爱过方子澄?” “司马大小姐,您约我来就是想问这个?您可真够风趣的呢!你不会是是,还在乎吧?” “这个不用你管,你只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就行。”辚萧摇着手中的酒杯说, 文清许将手中牛排一刀斩成两段,一边咀嚼,一边道:“那个傻瓜,倒是一颗情种,不过就是太好利用了些,要不怎么每一次都乖乖的上了我的当呢!其实一开始,我只是看上了方家的钱和在上海滩的庞大实力,毕竟这对我父亲荣登市长之位是大有益处的!真没想到他爱我爱的死心塌地的!”文清许描述这些时,就想说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一般。 “在你和方子澄的订婚宴上,是不是你在指甲里藏了毒药,趁机向我父亲的酒杯中下了毒?” “我就说么,你司马辚萧是我唯一看的上眼的对手。那么精明的下毒手段,都被你猜到了,要是你当间谍,也许会干的比我还要出色!” “我没你那么无耻,身为中国人,却为日本人卖命!” “你是高尚,可那又能怎么样,如今家破人亡的人,可不是我!”文清许越发得意起来,像是胜利者再向俘虏示威。 “善恶到头终有报,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也不在乎!只要达到目的,没什么手段是不可以使用的。” “这么说,方子澄一只是你为达目的所使用的一种手段了?” “他,可能连手段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个工具。” 隔壁房间被凌卫风死死绑在柱子上的方子澄,犹如疯了一般挣扎,幸好早就做了防备,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否则辚萧的计划,必然又要被这个冲动起来智商为零的公子哥儿破坏掉了。 “你在这样,会害死萧儿的!”凌卫风悄声道。 听到这句话,方子澄果然安静了下来,继续听着她们的对话,心中除了悔恨,还有无尽的愧疚。因为他的错信,因为他自以为是的荒唐爱情,他到底害了多少人! “英国援助我们司马家的军火粮饷,是不是你以及日本人联手劫走的,然后诬陷凌卫风勾结共党?” “是。谁知道你这么伟大,为了救凌卫风,竟然甘愿嫁给方子澄!他为了我,没少折磨你吧?” “是啊,你死了,我疯了!活着的人总要比死去的人痛苦!” “还得您替我受了那么多的罪,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文清许换上一副愧疚不已的模样。这个人的演技确实精湛,方子澄会上当也在所难免。只是这一套在辚萧面前,从来不管用。 “收起你那虚伪的面具吧,我看着恶心。真不知道如今的你,还能知道哪一张脸才是自己的么?” “我不需要知道,因为我不在乎!” “这么说,方子鸣投资破产,也是你搞的鬼了?” “当然,那个傻子,比他二弟还要傻!我们只不过是给了她一点小小的实惠,以及一点小小的威胁,他就乖乖的把方家所有的财产都抵押了!简直笨的像一头猪!” “我们很少产生共鸣,不过就这一点,我觉得你形容的对极了!方家的人,都是猪!” 文清许会心一笑道:“你也终于看明白了么?只是有点晚了吧?方子澄那头猪但凡有一点智商,也不会伤你伤的如此彻底!” “是啊,不过这也是因为这头猪的身边,总有一只心怀不轨的狐狸。” “谢谢夸奖,小女子当之不愧!” “最后一个疑问,你到底有没有怀孕?” “怀孕?方子澄根本就没碰过我,我怀谁的孕?”文清许好像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一般,笑的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 另一间房里的方子澄,此刻连挣扎的心思都没有了。自己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任由一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把自己耍的团团装,到最后,却把自己的家人和妻子害的不人不鬼。他错了,错的离谱,错的都是一生也无法弥补。 萧儿此刻一定已经恨透了他,没错,他是该恨他的,连他自己都开始痛恨自己了! “司马辚萧,你的问题问完了,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请。” “工厂的位置在哪里?” “就在上海!” “不可能,武田大佐仔细排查过方家旗下所有的产业,根本没有发现那个工厂。” “要是那么容易被你们发现,你们还需要费这么大力气,搞出这么一大堆事情来么?” “说的也是,你既然是要报复方子澄,总该对我诚实一点吧!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可不太能引起我的兴趣啊!” “告诉你也可以,但你必须要答应我,端掉这个工厂后,一定要把方子澄碎尸万段!”辚萧恶狠狠地说,全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这气息让疑心极重的文清许都信以为真。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恨方子澄,真正的罪魁祸首可是我!” “的确是你,可我现在要利用你,除掉他。恨他的原因很简单。我才是他的妻子,他却处处选择相信你!他枉费了我对他的一腔情意。” “你对他,有过情意?” “有,我爱过他!” “司马辚萧,你也算幸运的了,一声之中有两个男人对你死心塌地!” “像方子澄这种死心塌地,我宁可不要!他伤透我了,被自己最亲近的人伤害,才最难以释怀。难道不是么?” “说的似乎有点道理。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吧!” “过来,我悄悄地告诉你!”辚萧示意让文清许凑过来。 文清许警惕的盯着她,迟迟没有起身。 “怎么,文小姐害怕了?” “怕,有什么可怕?”文清许故作镇定道。 “既然不怕,为什么不敢过来?在我来之前,你不是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么!若我猜的不错,饭店外,此刻已经都是你的人了吧?我就算是插上翅膀也很难逃脱了吧?”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花样,爱耍花样的人是你才对。” 方子澄听说外面都是文清许埋伏的人,心中更加但由粼萧的安危,示意让凌卫风将身上的绳子解开,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他都不会让她独自犯险了。 “不用你担心,你只要老老实实将这出戏看完就好,有我在,萧儿不会有事!”凌卫风明白方子澄心中的想法,一边削着果皮,一边安慰道。 “那你还不敢过来么?我身上连个藏枪的地方都没有!”辚萧继续诱敌深入。 “有什么不敢!”文清许到底还是过于自大,以为自己完全占据了不败的上风,才会如此掉以轻心。 “在哪里?”文清许凑到辚萧身边问。 “就在……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辚萧忽然从餐桌下掏出一把手枪,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毫不犹豫的朝文清许的心脏处开了一枪! 文清许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鲜血已经染红了大半个衣襟。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司马辚萧真的会当场杀掉她。 “你,逃不了,的!” “你以为全天下只有你最聪明么?你带来的人如果还活着,听到枪响,怎么会不冲进来?”直到此刻辚萧嘴角才擒上一抹快意。这积怨积压的太久,终于在枪响的一刻,落下尾声。 “文清许,你,死有余辜!”说罢,又是一枪!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给她留下丝毫活命的机会。她说过,既然她可以杀她一次,就可以杀她第二次! 方子澄听见枪响,心中的恐惧袭满全身。一切似乎都已经在悄无声息之中尘埃落定。凌卫风拿掉塞在方子澄口中的抹布,冷冷的说了声:“结束了!” “凌卫风,是不是萧儿,是不是萧儿被杀死了?你快去看看,快去呀!” “是萧儿杀了文清许。” “清许死了?”方子澄不可思议的看着凌卫风。 “怎么,她刚才的话你没有听到么?难道你还会为她心疼?” “没有!绝对没有!”方子澄斩钉截铁的否认,此刻,他恨不得冲过去在她的尸体上在抽上三百鞭子!这种欺骗,任谁都忍无可忍。 “放开我,我要去见萧儿!我要和她道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她惩罚我,哪怕杀了我都行!” “你觉得,还有这个必要么?”凌卫风于心不忍的说。 “凌卫风,你什么意思?你让我见萧儿,你让我去见她!” “萧儿让我转告你,她并不恨你,但也不会原谅你!因为原谅了你,就等于背叛了她天堂上的父亲。她曾给过你很多机会,这一次,她给不起了。你是个很有才干,有抱负的的人,前途无量!希望你不要为此而自暴自弃,希望所有的磨难都会化作前进的力量和对生活的感悟,早日实现自己的理想。忘了她,后会无期!” “方子澄,你回来,你不要走!你松开我!我要见她,这算什么,她这算告别么?我要见她!” 无论方子澄如何撕心裂肺的呼喊,凌卫风已没有回头。如今,三个人,谁都无法回头了。 “司马小姐,你把我的饭店弄的鲜血淋淋,以后,可让我怎么做生意啊?”中华饭店的寡妇老板娘扭着腰身,风情万种的走过来。 “对不住老板娘了,我们会找人收拾的!”说完,辚萧便出了门。 “等一下!”饭店的老板年追上来,眼睛里竟是含满泪水。 “请问,还有什么事么?” “阿苏,不,你二哥,他现在怎么样?” “他活着!”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老板娘的眼泪在也止不住,说不上是伤心还是高兴,只是嘴里叨念着:“这个死鬼,活着就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122章 三年未见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三年来,方子澄再也没有见过辚萧,就像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那些快乐或悲伤的纠缠,远的就像一个梦,虚幻而飘渺。 空旷的方公馆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尽管方氏的企业在上海滩这个地界,重新夺回龙头地位,但方子澄的生活并未因此而变得快乐多少。 三年里,子灵来过三封信。她说自己已经找到了司马扶,在一个偏僻的小村落。他被当地的村民解救,断掉了一条腿。她说她愿意留在那里,一心一意的照顾他,粗茶淡饭,柴米油盐,日子简单而幸福。再也不去想什么家国大业,再也不用面对尔虞我诈。不久前,她还给他邮寄过来一张照片,是他们半岁的孩子,胖乎乎,白嫩嫩的小身体,让他爱不释手。 方子澄想要去看他们,被子灵决绝了。她说她现在过得很好,请他放心。 很多时候,他还会在梦里梦见辚萧,梦见那些惨烈与美好,只是在梦的最后,总有一场大火,将一切燃烧殆尽。然后,他会从梦中惊醒,吓出一声冷汗。 那天,在一切真相大白过后,中华大饭店的老板娘亲自给他解了身上的绳子,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有缘自会相见,莫要强求。” 摸着胸前精致的玉佩,方子澄总是意犹未尽的回忆他与辚萧之间的每一个细节。屋子里冷冷清清的,除了脑海中的回忆,没有丝毫她的气息。就像她走的时候,把关于她的一切都从他的生活里抽离出去了。 那天,他也曾气势汹汹的去找凌卫风,结果凌卫风人请他将整个青帮总舵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没有找到萧儿的身影。 他一度以为,是凌卫风将她藏起来了。于是站在青帮总舵的门口等,他想着,萧儿就算不会方公馆,一定会回到这里来,因为,她已经没有家了。 三天三夜,他整整不吃不喝的等了三天三夜,直到晕倒,也没有在看到她一眼。 这个时候,他才真的相信,她走了,彻彻底底的走了。 所谓孤单,就应该是他这个样子吧!一个人穿衣,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看到深夜,然后一个人辗转难眠。 简单的洗漱过后,方子澄发现镜中的自己,眼角竟然也爬上一丝皱纹了,岁月催人啊!不知道萧儿如今是不是也成熟稳重了呢?还会不会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满大街的走街串巷? 应该不会了吧。她都是当妈妈的人了。这是很久之后,福根告诉他的,说萧儿早就怀了他的孩子,这更加让他悔不当初,他曾疯狂的寻找过她,几乎翻遍了整个上海滩。可是一个人要是想躲开另外一个人,总有办法让他找不到。 他时常会一个人想象着自己孩子的模样,想象着他如何一点点长大,只是他不知道是男是女,便只能把每种情况想象一遍。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可能真的要神经了。 吃过早餐,方子澄照例去方式银行上班,这三年里,他习惯了走着去上班,一路上顺便看看风将,看看人群,看看那些熟悉的建筑以及他们的改变。有时候也会想起一些场景。也总是期待着,在某一天的某一个角落,一转身,一回眸之间,还可以看到那个小巧玲珑的背影。 只是,从来没有过。 三年,他已经学会不再迷路,可以对上海的没一条街道,每一条巷弄如数家珍,只是再也找不到她。 “凌帮主!”方子澄一抬头,遇见了这位故人。 这三年,他越加意气风发,只是江湖同样催人老,两鬓上几根稀疏的白发,极为扎眼的飘扬着,像极了他的性格。 “方行长,好久不见啊!” “是啊,好久不见,你最近,可有萧儿的消息?”方子澄每次见到凌卫风,都会迫不及待的问。 “没有。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去喝杯茶吧。” 面对凌卫风不冷不热得邀请,方子澄没有拒绝,跟着他进了一家茶馆。这两个男人,以前可谓针锋对麦芒,如今竟也握手言和了。 “方子澄,你知道么,我一直很讨厌你,直到现在也是。虽然你凭借一己之力,重振方家,可是你心里清楚,你所有的成就,都是萧儿成全的。” “我不讨厌你,从来就不。其实我一直是羡慕你的,你可以爱的如此坚定,这一点,我没有做到。” “我们两个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凌卫风苦笑了一下。 “是没什么用了,你说我们当时折腾个什么劲儿?” “谁知道呢。这茶,是不是不太符合方行长的胃口?” “咱俩之间能不这么客套么?” “咱来之间也不是很熟吧?”凌卫风挑着眉毛道。 “你这脾气,倒是一点没变。随你吧。”方子澄嘬了一口清茶,觉得也瞒有味道。 “凌叔叔,你也在这里啊!好巧啊!”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欢呼雀跃的窜进凌卫风的怀里,“啪嗒”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方子澄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杀人如麻,以阴狠无情著称的凌卫风竟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这孩子这么可爱,是谁家的?跟你这么亲?”方子澄压抑不住心中的喷薄欲出的喜悦感。 “司马家的!” “他,他是不是?”剩下的话,方子澄激动地问不出口,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不是,他是司马苏的儿子。萧儿离开之前,将她怀有身孕的二嫂交给我,让我照看。” 方子澄兴奋的表情,一瞬间垮了下去,失魂落魄的坐回了椅子上,像是被秋霜打过的茄子,无精打采。 “你在这干什么呢?小心回家你妈打你屁股!”凌卫风摸着小孩子的头道。 “我在玩捉迷藏呢,如初藏得可隐蔽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她!凌叔叔,我要去找她了,要不万一一会儿她自己出来了,没看到我,会哭鼻子的!” “去吧,小心点!” 那孩子从凌卫风的怀里风风火火的窜下来,一转眼,消失在巷弄中了。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司马弘毅。” “弘能胜重,毅能致远,好名字。他的小妹妹,叫司马均瑶,是我妹妹和司马扶的孩子。这是他们的照片。” 凌卫风结果照片,照片上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虽然衣着朴素,却难掩幸福。 “这照片,我能不能借用几天?”凌卫风问。 “你用来做什么?” “我想给茉莉看看,然后再冲洗出一张,给司马苏寄到东北去。” “这三年,司马苏还有消息么?” “刚开始时,来过几封信,说是生活的不错。可后来就是去联系了。只是茉莉那个女人痴得很,还是坚持着每个星期给东北那边寄信。”说起这些,凌卫风的心中总是泛起酸楚。 “如初是谁?”方子澄猝不及防的问。 “夜未央夜总会老板的孩子,弘毅的发小。”凌卫风从容淡定的回答,不像是在撒谎。 一壶茶,两个男人,也不怎么说话,就这样在茶馆里消磨了一个上午。 好多话都不需要说,他们嘴上都说不是朋友,可这样的关系,不是朋友又是什么?心中的芥蒂早就不值一提,他们想,如果萧儿看到这幅场景,也一定会欣慰的吧。 “好了,我还有事,就不陪方行长消遣了。老板,结账!”凌卫风大手一挥,颇为豪迈。 “下次请你!” “别寒搀我了,难道我凌卫风小气的连一壶茶都要和你计较么?”说完,凌卫风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茶馆。 方子澄觉得一个人呆着也没什么意思,继续往银行慢走,权当茶后散步。他与萧儿就是相遇在这样一个明媚的六月,那时她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冲动少年,如今,就要而立,整个人都沉稳了下来,人总是在跌跌撞撞中成长的,有时候,他会想,自己成长的代价,似乎太大了。 方子澄的思绪被一个迎面冲出来的小女孩打断,街道上的汽车飞速行驶,小女孩只顾着奔跑,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 危急关头,方子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毫不犹豫的扑过去,将她护在怀里,滚到了路边。 “小朋友,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方子澄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检查着小女孩的身体,确定没事了之后才放下心来。 “我没事,谢谢叔叔。” “如初,如初!你不要乱跑,很危险的!”一个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追过来。 “哎,你不是和凌叔叔喝茶的那位叔叔么?”弘毅竖着一双桃花眼问。 “是你啊!我们真的好有缘分啊!”方子澄笑着说。 谁知弘毅一把拉过如初的手,颇有几分男子汉气概的挡在如初身前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和你父亲一样,也是一颗小情种啊!”方子澄笑呵呵的刮了一下弘毅的鼻尖。 “你认识我父亲?”弘毅张着小嘴,瞪大了眼睛问。 “当然!” “那我父亲是不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弘毅挑着桃花眼问,这小小的模样,跟司马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下来的。 “是!”方子澄坚定地回答。 “你看吧,我就说我爸爸不是胆小鬼,是大英雄!”弘毅想旁边的小女孩炫耀道。 “我爸爸也是!”小女孩不甘示弱的说。 方子澄看着他们两个吵吵闹闹的样子,竟然不知不觉的笑了。 123章 恍然如昨 - 半世浮沉半世欢 - 尘凝儿 夜未央夜总会是近两年上海滩上一座迅速崛起的娱乐场所,听说老板很神秘,没怎么露过面,一切事宜都由一个毁了面容的女子打理。 方子澄清心寡欲,从来不会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来这里,除了好奇,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强烈的吸引。或者只是为了再看看那个叫如初的小女孩。 “这位先生,面生的很啊!头一次来吧,我给您叫个姑娘,陪您跳支舞?”一名中年女子道。 “谢谢,不用了,您忙您的。”方子澄礼貌的回答。 “好,先生请便。” 说完,中年女子上了楼,对面容毁尽的茉莉道:“那个西装革履的,来了之后不跳舞,不喝酒,倒是东张西望,我看不像是寻欢作乐的。咱们老板可正在搂上做大事情,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带我去看看。” “哪个男人?”茉莉问。 “就是那个!”中年女子指给茉莉看。 茉莉心下一惊,这,这不是方子澄么?他怎么回到这里来?难道,他听说什么了?他是单纯的来寻乐,还是来找辚萧?无论如何,这种时候,决不能让他和辚萧见面。 方子澄拿着杯威士忌静静坐在角落里,天大的热闹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个局外人。 “听说了么?昨天晚上日本领事馆的武田大佐被暗杀了?”旁边的一桌人小声议论着。 “什么,你的消息是假的吧?真出这么大的事,报纸上的消息早就满天飞了!” “被文市长给压下来了,他的靠山没了,这下看他还怎么张狂!”一个人愤愤不平道。 “嘘,你小点声,小心被人听了去。” “哎,知道是谁干的么?” “都说是暗杀了,怎么可能知道凶手,你这人真够笨的!” 方子澄支起耳朵,倒不是对这个话题有多大的兴趣,他只是在想,一定是萧儿干的,她一定回来了。这一次,他一定要找到她。 “哎,老李,你见过这家夜总会真正的老板么?” “没见过。我都光顾了两年了,从来没见老板露过面,一直是那个毁了容的老板娘在打理生意。” “这老板什么来头,神神秘秘的。” “你说,会不会是革命党?” “别议论,会掉脑袋的!” “听说日本人炸毁了卢沟桥,抗日战争就要爆发了,现在这局势,可谁都说不准!你没看这两天街上游行的学生与日俱增么!” “说的也是,咱们上海,估计也太平不了几天了!”一个人担忧的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老子管他呢!”另一个人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 正在此时,夜总会忽然呼啦啦涌进来,凶神恶煞的,也不说干什么,只是一味的搜查。 “看见没,这就是再搜暗杀武田大佐的凶手呢!” “别出声,小心把你抓起来!” “哎呀,这不是李警长么,今天什么风把您给出过来了?”茉莉用面纱蒙住脸道。 “老板呢?” “老板不在,有什么事您就和我说,我回头转告!“ “你们老板今天必须露面!”李警长半是威胁,半是商量的口吻。 “真不巧,我们老板真的不在!”茉莉一边说,一边往李警长的受伤放了一沓票子。 哪知李警长一手把票子甩在地上道:“今天这事可严重,你们老板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要来硬的了!” “李警长这是和谁啊,发这么大脾气?”凌卫风从楼上不慌不忙的走下来。 “凌卫风,他怎么也会在这里?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方子澄心中竟有些抑制不住的欢欣。 “凌帮主,今天这事你最好别插手,您管不了!” “我也不稀罕管!只是这家夜总会的老板是我凌某人的至交,你在这砸他的场子,就是不给我凌卫风面子,我这人一向讲义气,怎么能袖手旁观?” “凌帮主,我可有文市长亲自下达的搜查令!” 凌卫风瞅也不瞅一眼,只是用身体挡住李警长一行人的去路。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凌叔叔,我妈妈让你上去一趟!”不知情势危急的如初哒哒跑下楼来,两只眼睛骨碌碌的看着李警长道:“这个叔叔好凶啊!” 李警长一看凌卫风的表情,便知这小孩不一般,一把拽到自己怀里,拿枪指着如初的头道:“你让不让开?” 凌卫风一下子乱了阵脚,眼神慌乱了一下。 “让李警长上来吧!我也正好有事和他谈一谈呢!”一个清脆的女生从楼上传出来。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她,就是她!方子澄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手中的酒杯抖个不停。 萧儿,是萧儿,这个声音又在他的生命中想起,他不会听错! “萧儿,我终于找到你了!那么如初,就应该是……” 李警长不是等闲之辈,怕上面有埋伏,所以一路劫持着如初,一步步的往楼上走。 凌卫风除了亦步亦趋的跟着,也别无他法。 “如初!如初不要怕!“方子澄疯了一般冲上去。 “拦住他,给我拦住他!“李警长下达着命令,几个警员上去钳制住方子澄。 方子澄哪会老老实实地被制服,拼了命的挣扎,为了再见,他找了三年,等了三年,今天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再错过了! “方子澄,你冷静点,你抽什么风?”凌卫风一杯酒泼在方子澄脸上,希望此刻他能清醒一点。 “凌卫风,你骗我,你骗我!你一直都知道萧儿在哪里是不是?你一直在她身边是不是?亏我这么相信你,把你当朋友!你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方子澄,你看清楚现在的状况,不是你闹脾气的时候!” “李警长,你放了那个小孩子,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方子澄对李警长喊道。 李警长一看被擒住的竟然是方氏银行的行长,心里不禁疑惑:“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手里这孩子,是有多不一般啊!” 方子澄疯狂的呐喊是被一个巴掌扇醒的。 “你闭嘴!你是想要如初没命么?” 身前的女子眉眼依稀如昨,只是眼神中多了些沉稳和沧桑。 “萧儿,你……” “不想让我们母子死就闭嘴!”辚萧眼神冰冷看着方子澄。 方子澄噤若寒蝉。 “你是这里的老板?”李警长狐疑的问,他没有想到,这么大个夜总会,老板竟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你放了她,你要找的人,我会带你去找!”辚萧从容道。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只要你敢跟我上来,我就会让你看到你想要找的人!这,可是大功一件!” “不行,谁知道你上面有多少人!” “要不这样好了,你劫持我!” 李警长想了想,觉得这事可行,对辚萧道:“让其他人退下去,你过来!” “退下去!” “萧儿!”方子澄和凌卫风异口同声喊道。 “退下去!”辚萧眼中有着不容违抗的威严,就像她的父亲一样。 李警长拿枪逼着辚萧一步步往前走,心中却越发的害怕,怎么想怎么觉得今日要栽在这个女人手里。 “李警长在害怕?” “没有!” “那您的手抖什么?” “没有!” “左边第二个房间。” 李警长开了门,整个人当场傻掉。房间里鲜血淋漓,文市长正躺在地上,面容十分痛苦,看样子是刚刚断气。 “李警长要找的人,就是他吧?”辚萧镇定自若的说。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李警长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我叫,司—马—辚—萧!”说完,一把飞刀抹了他的喉咙。那飞刀,是凌卫风给她的定情信物,如今却沾满了血腥。就像他们之间的爱情一样,从来没有得到过安宁。 “萧儿,你没事吧?”紧紧抱着如初的方子澄和凌卫风同时冲上来。 “没事,茉莉,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妈妈!”如初挣脱方子澄的怀抱,扑向辚萧。 “如初,你刚才害怕了么?” “没有,我都没有哭!我知道妈妈一定会来救我的!” “好孩子!”辚萧抱起如初走了出去。 “萧儿!”方子澄死死抓住辚萧的手臂。 “放手。” “不,萧儿,你听我说几句话!” “快说,我很忙。” “我不求你原谅我,不求把你回到我身边,可如初她……” “她是我的孩子,她叫凌如初!”凌卫风咄咄逼人的道。 “你听见了吧?可以走了?” “好,好,我不去计较,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可是你能不能让我尽一尽我的责任!让我照顾你们好么?” “我很好,不需要别人照顾!” “萧儿,三年,你还要记恨我到什么时候,你给我的惩罚,还不够么?” “我没有给你惩罚,是你自找的!”辚萧颤抖着说。 “妈妈,你怎么哭了?”如初替辚萧擦着眼泪。 “没有,眼睛进沙子了。”辚萧口是心非道。说完,甩开方子澄,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泪水却如决堤的黄浦江水,滔滔不绝。那些过往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她发现,自己其实早就不再怨恨他了,或者,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怪过他。 “萧儿,我不会放手的!我一定会让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方子澄信誓旦旦的喊。 尾声: 1937年8月13日,日军进攻上海,炮火几乎摧毁了整个城市,所有人都在朝不保夕的恐慌之中。 国家危亡之际,所有的个人恩怨都不值一提。方子澄对辚萧的追求,也被这一场轰炸阻断。 “子澄,拜托你了!” “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你们凭什么扔下我!” “我们死了不要紧,那弘毅和如初呢?他们怎么办?”辚萧心意已决道。 “为什么走的人是我?为什么和你一起并肩而战的人不是我?” “没有为什么,因为你在英国有朋友,你可以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但我不能!上海,是我父亲一生的心血,我不能白白拱手让给日本人。誓死捍卫家园,这是军人的天职。” “萧儿在哪,我就在哪儿。”凌卫风亦是不容置疑。 “萧儿,你可真残忍,你让我一个人去承受失去的痛苦!” “子澄,对不起!” “算了,谁让我这么爱你!凌卫风,我要让你知道,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开往英国的船只,缓缓起航,辚萧几乎将手挥断。因为不是每一次告别,都会重逢。 “萧儿,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我是不是很自私?” “没有,无论是选择留下来,还是离开,我们都是心甘情愿。” “害怕么?”辚萧问。 “怕什么?”凌卫风反问。 那一日的炮火如同一条巨龙,上海滩的**并没有阻止敌人的疯狂进攻。辚萧和凌卫风带领青帮兄弟和司马家残余部众拼死抵抗,全军阵亡。 他们用生命为重要物资的撤出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有人说,那天上海滩的天空都是灰色,他看见了硝烟中顶天立地的一对男女,奋勇抵抗直到孤军奋战。最后,在一颗炮弹爆炸的浓烟里,相拥而亡。 上海没有逃过沦陷的命运。 方子澄听到这段讲述时,已经是在建国以后,年过花甲。 他走在街上,看着这个在战争中几乎被摧毁的城市,老泪纵横。 如初身着一身男装,头戴各自鸭舌帽,雀跃的向他跑过来。 她的模样和辚萧如出一辙。 那一刻,他甚至以为,时光倒退,一切如昨。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