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杀(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京都雲城,夜幕笼罩着萧将军府,黑暗中寂静异常,隐约间有几位来回巡查的家将。  忽而一道身影闪过,带过一阵夜风,吹灭了家将手中的灯笼。家将低头望了熄灭的灯笼一眼,转身四处张望,夜风吹动着院中的树叶,飒飒作响,激起了家将一身鸡皮疙瘩,随后面带惊慌的快步朝着光亮处走去。  一道黑影缓缓漂落,一双明亮的眸子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夺目,看身形应是一个女子。  女子轻轻瞥了家将离去的方向一眼,随后足尖互点,越上了屋顶。身影在屋顶上快速的行走,轻巧的越过几重屋阙,落在了一处屋顶上。女子半蹲下身,轻手揭开了一片瓦片,监视着屋里的一举一动。此处是萧将军萧湛的书房,此时,萧将军正坐在案前,手中执笔,神情正常。女子淡淡地瞥了那屋中的萧将军一眼,转身又越过了几处屋顶。  女子在将军府中转了一圈,方才稳稳落在了萧将军的卧室处。萧夫人已然睡下,但以防万一,女子还是从窗口处戳了一个小洞,往屋内吹了些迷烟。待确定屋中的人已经陷入沉睡,女子轻声推门而入。  女子在屋中转了许久,不时地敲打一下墙壁,或是移动下花盆器物,却是一无所获,女子不由得蹙眉。  “这死家伙,藏得倒挺严实。还是说,并不在这,难道?”女子沉思,心中立刻有了思量,今日注定并无所获,不如明日再来查探,想到此,女子便转身离去。  二日。  萧夫人醒来时,见萧将军并无回卧室的痕迹,不由得蹙眉,连连唤了丫鬟清儿,陪她去探望萧将军。  “咚咚咚。”萧夫人站在书房外,轻轻敲了几下门,无人回应,安静的有些异常。  “老爷?”萧夫人唤道,复又敲了几下门,却依旧无人回应。见此,萧夫人便伸手想推门而入,可却好似传来一阵阻力,似乎是被里面反锁。萧夫人蹙眉,唤道:“来人,将门踢开。”  身后的家将听后,尊敬应道,上前用力一推,房门应声而开。而待房门打开之后,映入眼前的则是倒在血泊中的萧将军,萧夫人不由得惊慌地大喊,“啊!”的一声,二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本朝的大将军无缘无故死在府上,这消息立马传入了皇上的耳中,龙颜大怒。萧湛对社稷有功,又是大将军,掌握一方兵权,处理稍为不当,他的那些手下定然不会轻易罢休,故而,皇上立马传唤刑部侍郎苏焱直接涉入进行调查。  苏焱本是前些年的武状元,皇帝惜才,苏焱也是有些本事,这些年,连破了几件大案,二十七岁便当上了刑部侍郎。  苏焱收到消息后,便急急赶去了将军府。  此时,刑部下的捕快早已到了事发现场,将案发现场保护了起来,苏焱到时,仵作刚初步检验完萧将军的尸体。  “苏大人。”捕快之首赵奕见苏焱进来,抱拳行礼道。  苏焱面色冷清,不喜不怒,面对赵奕的行礼,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便无其他,看似是冷淡高傲了些,可赵奕却并不为意,身为一名捕快,苏焱的事迹足以让赵奕对他佩服地五体投地。  苏焱考上武状元那年,并未受到重用,不过是被派任到一方当了一名父母官,可这苏焱确实争气,将以往堆积的案子悉数处理完,还为以往的冤案平凡,政绩良好。恰逢,领国使臣前来朝奉,途径苏焱管辖之地邻省时,一名使臣无辜被杀,皇上听后,即刻下令选了几名亲信,可查了许久,毫无进展,此时那县令也是病急乱投医,此事若是不结,不仅乌纱不保,便是这项上人头都保不住,听闻苏焱断案如神,便私自去请了苏焱。苏焱也不负所托,短短几日之内,便是了结断案,皇上大喜,将他调回京都。  苏焱不慕富贵,调任京都之后,接连办了几件大案,深受百姓爱戴,皇上对其也是赞不绝口。 第二章 自杀(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走到萧湛的尸体旁边,踱步,问道:“结果如何?”  苏焱说话淡淡的,却是带着极大的魄力,仵作自然晓得这件事的严重性,不由得擦了擦虚汗,恭敬回道:“回大人,经小人初步判断,萧将军乃是自杀。”  闻言,苏焱挑眉,冷冷地瞥了仵作一眼,道:“自杀?”  淡淡的二个字,仵作却是从中听出了愤怒,不由得脚下一软,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小人资历尚浅,怕是检查得不够清楚,大人饶命。”  苏焱并未多言,弯下腰,仔细观察萧湛的尸身,不由得蹙眉,道:“赵捕快,明日你去找一个好些的仵作再来验一验,自杀?”苏焱冷笑,似是自言,“荣华富贵尚未享够,他怎么会自杀,可笑!”  苏焱此言一出,赵奕自然是抱拳道:“是,大人。”  苏焱观察了尸身一会,站起身,在房中四处观察了下,问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可查到了些什么?”  “启禀大人,尸体是萧夫人发现的,萧夫人今日清晨起身,发现萧将军一日未回卧室,便前来书房寻找将军。萧夫人在外唤了将军几声,无人回应,便欲推门,却发现门被反锁。当即命令下人破门而入,看见的便是这番场景。”  苏焱闻言,沉思,仔细地观察着四周,四周窗户紧闭,而门又反锁,倒是一件离奇的密室事件,若是自杀倒是说的过去,可苏焱便是不信。复又低头看向尸体,血迹已然有些干了,萧湛口眼皆闭,右手边有一染了血的剑,苏焱观察过,与其脖颈处的伤痕吻合,做得倒真如自杀一般。  “有什么可疑之处?”苏焱问道。  “萧将军昨日下朝回来,便回了书房,午饭与晚饭都是下人送到书房,没有什么异样。直到今日萧夫人发现了尸首。”赵奕恭敬回到。  “赵捕快,你派些人手,守在此处,不得让其他人靠近,将尸体先带回刑部,找一个靠得住的仵作再好好验一验。”言罢,苏焱便转身离去,面色未变。  赵奕抱拳道好,目送苏焱离去,待确认他已走远了,方才松了口气,可转眼却又蹙眉。靠得住的仵作?不仅靠得住,还得有些本事,苏焱显然不相信萧湛是自杀,若是找不出一个仵作说萧湛是他杀,便是白找,可也不能随便找一个然后让他睁眼说瞎话,说萧湛是他杀吧,若苏焱再问上一二,那后果可是更为严重。  “仵作,仵作。唉!”赵奕叹息一声,转身离去,却也忽略了门外一闪而过的黑影。  “来来来,你们几个,将尸体带回刑部,都小心着点。”赵奕使唤着几个弟兄,开始忙碌起来。  再说苏焱,他并未离去,反倒在将军府中转悠了许久,但走了许久,还是未曾寻到思路,恐怕,还要从那尸体上找证据,可,苏焱蹙眉,苏焱虽然有勇有谋,可也不是全才,不会验尸也不是很奇怪吧?  “苏大人。”一中年男子走过来,打招呼道。  苏焱望向那人蹙眉,并不记得是谁,那人似乎也看出苏焱的疑惑,忙表明身份道:“小人是将军府上的管家李巩,见过大人。”  苏焱四处打量了下,这应该是将军府的后院,而管家李巩走来的方向,是什么地方?虽心中疑惑,但苏焱表面亦是面色无变,向他略微点了点头,便从李巩身边径直掠过离去。  李巩望向苏焱离去的方向,沉眸,似有所思,随后苦笑一声,倒也离去。 第三章 月半阙(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萧湛之死很快便就传遍了整个雲城,那位昨日夜闯将军府的女子自然也是听闻了这个消息。  彼时,女子一袭淡紫色儒裙,发间有一月白色的发簪绾起了一缕发丝,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简易朴素,却是难掩其风采,不过,若是她举止文明些,倒不失为赏心悦目,可无奈,这人也胚粗鲁了些。  右脚抬起,搁在椅子上,左手执了一壶酒,右手便拿着一只鸭腿啃着,哪里有一丝女子的模样。  当然,女子可不管他人的眼光,自是吃她的,待饮得尽兴时,无意间便听到附近几桌的谈话。  “听说没,萧将军昨日在家中被杀了。”  “据说是自杀,你说他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呢?”  “说不定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畏罪自杀吧?”  “你知道那刑部侍郎苏焱不?他一口认定萧将军不是自杀,是他杀。”  听及这些话,手中的鸭腿无意间便划落,掉到了地上。萧湛被杀了?不是吧?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她去查他了他就挂了?而且昨日?她还在书房见过他,好好的,什么事也没,难道有人趁她走后也偷偷闯进了将军府?这将军府已成了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地方?  先不管其他,女子放下一锭银子,匆匆离去,她必须要去亲自查看一番。  事出紧急,女子也等不到晚上,随便扯了一块轻纱,蒙在脸上,走至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纵身一跃,便跃上了高墙。萧湛死在书房,而女子昨日刚去过,自然是认得的。  本来女子想去查看一番,可远远地,便看见书房已经被人重兵把守,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实在困难,可若是硬闯,万一暴露了身份。女子一咬牙,转身跃出墙头,打算另作打算。  这边,她愁怎么进入将军府侦查,而赵奕亦是一个脑袋二个大。  他已经先后请了雲城好几位仵作,可皆是表明是自杀,这可急坏了赵奕。不由得,赵奕想起了一位好友,不由得感叹道:“唉,若是她在便好了。”  身边的捕快张晔自然知道他在烦些什么,听得此话,好奇问道:“赵大哥,你说谁在就好了?”  说起那好友,赵奕倒是还未说,便就先笑了出来。赵奕曾是一个小县城的捕快,曾经也是少年壮志,不过基本就是扼杀在摇篮中,碌碌无为,直到遇到了一人。  一日,赵奕外出巡街,遇上了一个扒客,那扒客还是穿着较好的一位女子,可我们的赵大捕快可不会心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犯事,照打不误。不过说来也奇,女子看似每招都是很惊险地方才躲过,可她并无惧色,反而是玩得开心?  打了许久,女子忽而笑道:“不跟你打了,姐姐还有事,先走一步。”言罢,竟是掠过赵奕,身体轻盈地飞身而去。赵奕的本事在捕快中自然不低,可若是跟江湖中人比起来,那便是小巫见大巫了,可不巧,这位女子便是江湖中人,还是声名远播,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倒也算不上坏名声。  此女名为月半阙,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偷手,说得直白点,可不就是小偷。可这小偷,却是专偷贪官、奸商,也算得上是劫富济贫。 第四章 月半阙(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官府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可也是经过天子同意,那便是月半阙光顾的那家官宦之家,第二日准可上门抓人的,这些年国库越来越丰厚,皇上高兴了,不得不说,多亏了月半阙这位神偷手。不过,这也只不过是百姓中口传,毕竟一些有势力的人,官府哪敢动得?  赵奕也是个认死理的人,那时还不知道她便是月半阙,便整整追了她几个月,不过这一来一去,赵奕竟是对了月半阙的胃口,成为了至交好友。月半阙不仅有一双巧手,偷尽天下人,她还懂得验尸,因借着月半阙的帮忙,赵奕破了许多案子,被提拔到了刑部当了一个捕快头头。  来雲城已有一年,赵奕便也有一年未见好友了,若是她在,这尸体必然不在话下。  不过这些事,赵奕是不敢对外人讲的,面对张晔的好奇,也只是一笑道:“无事。”  便在此时,外边匆匆跑来一名捕快,眼中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急急地唤赵奕,道:“头,外面有人找你。”  “找我?”赵奕蹙眉,再看那名通报的捕快的神情,更是不解,也不多说,赵奕起身,便往刑部门外行去。  来找赵奕的却道是何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好友月半阙,亦是闯入将军府的那名神秘女子。  赵奕走到门口,远远便看见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位紫衣女子,却是背对着他,看不清容颜。赵奕虽心中疑惑,但也是上前,准备询问何事,月半阙却是早他一步,回身,笑盈盈地望着他。  “月……”赵奕既是惊,又是喜,脱口便要喊她的名字,不过他反应也算是快,只说了一个月字,便截住了下文。“月姑娘,你来得正好。”  月半阙只是淡淡一笑,她早就知道赵奕在刑部任职,若不是此刻实在无法,她是不愿来寻他帮忙的。本来,此次前来京都雲城,本就是受人所托,查一件旧事,在不清楚情况前,她是不希望拉这位好友下水的。不过听赵奕的话,似乎他遇到了什么麻烦?  “有麻烦?”月半阙笑道,眉眼间带着些笑意。  赵奕快行一步,走至她身边,道:“可不是,你知道萧将军在府中死去这事不?”  月半阙淡笑,眸中却是闪过一抹沉思,答:“今日我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哦?”赵奕疑惑。月半阙并不打算对他说太多,虽两人是好友,但赵奕也明白,月半阙身上有太多他不知道,故而也未打算深问,又见月半阙这幅模样,定然是不会告知他的。不过,也好,有了月半阙的帮忙,想必也就能完了苏焱布置的差事了。  “说起此事,我此时也是愁得慌。”赵奕叹息,月半阙挑眉,示意他继续说。“刑部侍郎苏焱苏大人,断言萧将军并非自杀,还命我找个好仵作好好验一验,可是我将雲城的仵作都寻了遍,都说是自杀。”  月半阙沉眸,说实话,她也不相信是自杀,但是此时断言还尚早。“带我去看看。”  “好。”赵奕喜。 第五章 初识(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来刑部询问尸体一事时,彼时,月半阙正挽起衣袖,将秀发简单的扎在身后,专心地检查着萧湛的尸体。月半阙将尸体前后翻转了几遍,检查了伤口,而指甲触及之处带着些许湿意。这衣服竟然是湿的?月半阙惊。  赵奕一直守在附近,心中不免祈求月半阙能查出些什么。  苏焱进来时,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这番情形。赵奕自然看见了苏焱,忙行礼道:“苏大人。”  苏焱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而望向月半阙,不由得蹙眉,带着些许怒意道:“怎么仵作也有女的?”  “额。”赵奕愣神,不知该如何作答。的确,女子抛头露面已是不符合世俗,更不用说对着尸体捣鼓些什么了,官府也是万万不敢去请一位女仵作,也不怪苏焱不信月半阙的能力。想当初,赵奕对月半阙也是诸多怀疑,而月半阙却用一件件案例以本事说服了他。  赵奕正不知如何作答,苏焱的神色也有些怒意,正想发作,月半阙却已回身,抢先一步道:“不是自杀。”  此言一处,赵奕一喜,果然她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而苏焱听闻此话,挑眉,倒是起了些兴趣。  月半阙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苏焱,可也听到了他刚才对她的轻视,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凡是自割喉而下死的,尸体口眼闭合,两手如拳相握,胳膊弯曲而拳缩,肤色会相对偏黄,而头髻,则会比正常人紧。”再看向那尸身,果然如月半阙所言。  “可这也只能证明萧将军的确是死于剑刎,为何你如此肯定他并未自杀。”苏焱问。  月半阙一笑,指向尸身的喉咙的伤口处,继续道:“如果是用左自刎的,伤口应该是起自于右耳后,过喉约一二寸;用右手的,那应该是起自左耳后。假如用左手握剑,则喉右边下手处深,左边收刃处则相对较浅,而中间则会不如右边那般深。理由很简单,因为下刃太重,人会潜意识中渐渐负痛缩手,因此伤口较浅,以及左手须似握物状便是,右手的也是如此。萧将军惯于右手,因而伤口因是左处深,渐淡至右处。可再看萧将军的伤口,却是右处深,左处浅。”  苏焱闻言,上前一步,仔细观察尸身,果然如月半阙所言。  “这是为何?”赵奕出言问道。  月半阙一笑,答道:“你若是与人交手,面对面与之交手,那么一剑封喉,必然是从左至右,而被伤之人,伤口则是相反,从右至左。”  赵奕蹙眉,道:“我仔细地搜查过书房,并未有打斗的痕迹。”  苏焱亦是蹙眉,似有所思,“萧将军早年征战沙场,自有一番武艺,若是想要一剑致命,来人该有多高的修为,或者……”  “书房根本就不是第一现场。”月半阙淡淡地下定论道。  此言一处,赵奕惊,苏焱却是难耐的沉默,可月半阙似乎并不满,淡淡地继续扔下一个炸弹,“按尸身来看,萧将军应是一更左右死亡,可我能确切地告诉你们,这时辰是错的。”  的确,按尸身检查来看,萧将军应是死于昨日一更时候,可偏不巧,月半阙潜入将军府时,已是一更过后,而彼时,她亲眼看到萧将军还安好待在书房中,不过这些月半阙自然是不会告诉他们的。  “不是一更,那是什么时候?”赵奕出言问道。  月半阙却是苦笑,摇头道:“我不知道。”  苏焱倒未纠结于这个问题,侧身,打量月半阙,问:“你是何人?”  月半阙一笑,回:“姓月,单名阙字,不知苏大人有何请教?”  “月姑娘,不知是否有兴趣与我一同前往将军府一探究竟?”苏焱淡淡道,眸中却盛着些笑意。  月半阙挑眉一笑,正合她意,她自然也不会拒绝,安然接受,“好。” 第六章 初识(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有了苏焱,月半阙正大光明地进了所谓的案发现场,萧将军的书房。进入书房,月半阙便自然而然地进入了搜查状态,全然不顾身边还有一位苏大人,苏焱也不计较,站在门口,看着月半阙忙前忙后,赵奕跟在苏焱身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位苏大人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轻轻地推开门扉,月半阙弯身,仔细地观察着门把,门把上并无一丝痕迹,可却是如此,月半阙蹙起了眉,随后又起身,来至案前,案上有一本账本,墨砚中的墨水还未用完,毛笔被安然地搁置在砚台上。砚台边,还放了一杯茶水,月半阙揭开茶盖,自发间拿下一致银簪,浸入茶水中,银簪并无异样。  又四处搜索了片刻,月半阙更加肯定了这边并非是第一现场,可若不是这,那又是哪里呢?月半阙不由得蹙眉,眼神淡淡地落在了案前的账本上,拿起账本翻了几页,眸中却是疑惑更重。  苏焱见此,上前,淡淡地道:“这账本我也看过,看似是记了些府中的日常收支,可试问萧将军又怎会事事亲为?何况,那些数字也是不对。”  是的,月半阙也注意到了这些。这账本的数字比原本的数字大了不知几许倍,这账本有奇怪。  “除此之外,你还看出了些什么?”苏焱淡淡问道,好似合作多年的好友。  月半阙却是笑道:“苏大人,你何以如此相信我,我也不过会验验尸罢了,大人你就不怕我是凶手安排而来,毁灭证据的吗?”  苏焱并不恼,道:“凶手派来?京都所有仵作都认定是自杀,你若是凶手派来的,又何必再说是他杀多此一举?再者,刚才是我唐突,轻视了姑娘,不过我苏焱向来敬重有能之人,姑娘有能,我自然不能压制了姑娘的才能。”  月半阙闻言,倒是对苏焱仔细打量了一番,素来传闻刑部侍郎苏焱刚正不阿,今日一见,月半阙倒是有些相信。而他虽然轻视女子验尸,可也并非古板,只要真有才能,无论男女,苏焱倒是并不多做计较,倒是一位可以相交的人。  想及此,月半阙也并未再保留,她也需要苏焱的帮忙查清这起案件。“听赵奕说,这是一件密室案件,是萧夫人命下人破门而入,可我方才仔细检查过门栓,并未有所痕迹。可试想,破门而入,门栓因着巨大的外力,却是丝毫无损,不知是这门栓的质量太好,还是那踢门的人太无力呢?”  闻言,苏焱陷入沉思,道:“我倒是忽略了这一点。若是其他普通人家倒也正常,可将军府的家将都是上过战场怀有一身武艺,踢门的力气自然会比常人更多上几倍,按理说,门把也该有些破裂的痕迹。”可再看那门把,光溜溜地十分安好。  此时,月半阙也是陷入了沉默。  若书房不是第一现场,那么第一现场又该是在何处?为何萧将军的衣服会是湿的?而那明明有错的账本又是什么意思?屋内毫无痕迹,这密室又是怎么造成的?还有死亡时辰,那天她见到的是萧将军还是凶手,若是萧将军,凶手又是用了什么方法使萧将军的尸身加速了腐化?更重要的是,凶手为什么要杀他?  一切一切,太多的疑问存在心中,不由得使月半阙陷入了沉思。  忽而,脑海中似乎闪过些什么,却是一瞬即过,她到底遗漏了什么?这些线索,又该从何连起? 第七章 夜探(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要查清萧湛之死,可却并未想与苏焱合作。有些事,能明面上通过官府帮忙,可有些事,还是需要暗中进行,她来雲城本就是受人所托,萧湛的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这个她必须要找到。  又饮尽一杯酒,月半阙显得有些烦躁。以往,不过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自然是轻轻松松就解决了,而如今的凶手却也是十分聪明,而萧湛一死,她想要的东西又不知在何处,心中烦闷,不由得又落尽一杯酒。  “这账本怎么回事?你怎么记账的?乱七八糟一堆!”酒楼下,传来老板气呼呼的声音,月半阙一笑置之。“一桌菜怎么这么贵?还有让你去张妈家买的酒的账记哪了?”  “这——这是张妈家买酒的钱,我记错账本了。”小二有些惊恐,说的有些轻,可还是传入了月半阙的耳中。  酒杯重重地一置,酒杯中的酒水晃动,溅在了手上,月半阙却是浑然未觉。“记错账本?难道,那账本明是记录日常开销,实为……”月半阙眸中万变,最后归于神秘的平静。  不是记录日常开销,那么,是记录什么?与她查的那件事是否有关联,而那本账本又该如何破解?不管那账本记得是什么,她也必须要知道那本账本的内容。光明正大,肯定是不行的,就算她能一目十行,也不能将账本全部记熟。  不再多想,心下便决定,夜探将军府。  是夜,黑幕笼罩,将军府重兵把守。月半阙身着夜行衣,将黑布蒙住脸,黑夜中,唯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面对着高墙重兵,月半阙不过一笑,足下轻点,轻松地越上高墙,站在高墙上,俯瞰将军府,将将军府的情况一览无余。  缓缓弯下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小,脚下步伐快速,交替奔跑在高墙上,如履平地。足下轻点,身体便轻盈地飞出,无声无息地落在主宅的屋顶处,继续弯腰行走,越过多座屋顶,最后落在书房的对面那座屋顶。手扶着屋檐,身体贴近屋顶,隐入黑幕中,唯有那双灵动的眼注视着书房附近的动静。  书房门口守着四人,窗户边各有二人,除此之外,还定时有巡夜的官兵,月半阙不由得蹙眉。  侧眸,拾起屋顶上的一片瓦砾的碎片,往书房边的左侧扔去,官兵听见声响,对视,便有一人往那畔寻去,另三人则是守在原地未动。月半阙见此不由得眉又皱的深了些,要引走所有人的确是难了些,但她必须要拿到那本账本!  视线淡淡落在了偏侧守在窗边的二个官兵,月半阙心下一狠,神不知鬼不觉地起身飞落,以鬼魅般的速度,落在窗边,手下更是快速,执剑往官兵的后勺打去,再一转身,再将另一个官兵打昏,速度之快,无人察觉。  原本月半阙并不想惊动任何人,打晕他们后果会如何她现在已不在考虑范围了,也不迟疑,轻声推起窗户,快速地跳进窗户,复再轻轻合上,动作完成不过眨眼间。 第八章 夜探(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弯腰,轻声轻脚地慢慢摸索至书桌前,随手拿出一个火折子,手微微一晃,火折子便发出了淡淡的亮光。火光晃过书桌前,月半阙快速的浏览过桌案,看到账本时,心中一喜,正要翻开时,忽然屋外传来了一阵响动。  月半阙微微蹙眉,吹灭了烛火,迅速的隐进了黑暗中。  月半阙躲在帘帐后,手扶着柱子,微微按住挡住视线的帘帐,一双在黑暗中亦然让人觉得明亮异常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门口处。只见一个男子迅速的隐进屋中,将房门轻声关上,随后走至书案前,一道火光微微闪起。月半阙微微眯起了双眼,眼前的男子一袭华服,眉宇间有着一股将相之气,而他此时眉心紧蹙,翻看着那本账本,看到后来,越看越心惊,“啪”的一声,应声合上,自言自语道:“密码究竟是什么?”  便在此时,屋外响起一阵声响,随后便伴随着一阵脚步声,急急的往这边赶来,还有人大喊着:“有刺客,快来人,有刺客闯进来了。”  “混蛋。”男子低啜一声,瞥了一眼四周,身手矫健的一跃跳出了窗外,月半阙微微的勾起一抹弧度,此行倒不是没有收获,看来这件案子引来的人不少呢。这般想着,外面的人已经到了屋外,月半阙淡淡的撇向敞开着的窗子,露出一个笑容,随后,足尖轻点,轻飘飘的身子便飞上了屋上的梁柱上,双脚挂在了屋顶之上,尽力的压缩着身子,隐藏在了梁柱上。  门被一阵大力推开,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动,随后,管家李巩便带人冲了进来。李巩望向窗外,沉声道:“刺客从窗户处跑了,速速带人去追!”话音落下,一众家将齐声应是,随后都转身出了屋外,追踪而去。李巩却落在最后,微微侧眸望向书桌,不知在看些什么东西,只是为何他会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李巩不简单。月半阙微微眯起双眼,紧紧盯着李巩,目送他出了屋中。  右手在屋顶处轻轻一按,整个人便轻飘飘的落下,落在地上,望向书案,勾起一抹弧度,笑道:“最后还不是落入我的手中。”说着,月半阙将账本拿过,放入怀中,从窗口径直跳了出去,随后迅速的隐入了黑暗中。  过程虽然出乎了月半阙的意料,但是结果还是一如既往的顺利。月半阙进入客栈,将门扉轻轻扣上,露出一抹微笑,挠出怀中的账本,摆在手中微微转动,步伐微移,点亮了蜡烛,闪起一道微弱的光芒。月半阙将脸上的黑巾取下,放在桌上,便随意的坐到了椅子上,翻阅那本账本。  只是越翻到后来,月半阙眉头蹙得更深些。这些数字实在是乱无章法,不由得想起男子先前自语,月半阙便起了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真烦。”月半阙轻轻哼了一声,把账本随意的往床上一扔,身体也随后径直飞向了床上。只是望着床顶的雕花许久,月半阙还是睁着灵动的眼睛,毫无睡意。  “该死!”言罢,月半阙一把拉过锦被,盖住了脸,连鞋子都未脱便睡去了。 第九章 原来是他(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为了随意进出萧府,月半阙不得不依靠苏焱。而一到刑部,月半阙便听说了昨日萧府失窃之事。去萧府的途中时,苏焱一直微蹙着眉,而赵奕时不时的看月半阙几眼,分明便是怀疑是她所为。月半阙暗暗叫苦,但明面上还是摆着一副我不知道,我很无辜的模样。  “苏大人,请。”李巩带着众人来到了书房,月半阙多看了他几眼,李巩却突然回头看她,笑道:“老奴身上有什么不对吗?月姑娘怎么一直盯着老奴看?”  月半阙微勾嘴角,看来此人反应十分灵敏,而且有胆,明知怀疑他,他便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有意思。月半阙露出一抹微笑,云淡风轻道:“我只是在想,管家在萧府充当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李巩轻笑了几声,“月姑娘说笑了,老奴只是府中一个奴才。”  苏焱淡淡的瞥了月半阙一眼,方开口道:“李管家,麻烦你说一下昨日的情况。”  “是。”李巩正色道,“府上发生了血案,老奴不放心,所以晚上的时候便想来看一看情况。谁知,我刚走进院子,便看见院中守卫不见了,走近一看,才发现已经被人打昏。老奴心急,便大呼有刺客,只是冲进书房时,已经没有刺客的行踪,只是窗户打开着。我便命家将沿着窗外的方向追去,只是,没有结果。”  “那时你就发现账本不见了?”苏焱正色道。  李巩正要回答些什么,却有一道女音先他响起。“不是。”众人随着声源处望去,只见萧夫人一脸倦色,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进了书房。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李巩忙上前关心道,萧夫人随意的摆了摆手,在丫鬟的搀扶下,寻了一处坐下。  “萧夫人。”苏焱上前,对着萧夫人恭敬的一拜,随后道:“萧夫人刚才之言,不知是何意思?”  萧夫人微微叹了口气,伴着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回道:“昨日妾身一夜睡得不踏实,老爷走的这般冤枉。”说着,抬手用手绢微微擦拭眼角的泪水。“今日清晨,妾身便想着来书房看一看。昨日管家也跟妾身说过那账本的不对劲,老爷从不过问家里的开销,所以妾身便记在了心中,只是,妾身到了书房,却没有见到账本。便招来管家一问,方才知道昨日进了刺客。”  “所以你们猜想是刺客偷走了账本?”月半阙出声问道,随后又加了句:“你们觉得是凶手所为?”  “月姑娘此话是何意?难道还是我们萧府藏起了账本不成?”萧夫人忽然冷声道,月半阙瞥了瞥嘴,随意走到一处,靠着柱子,不去搭理。  “娘。”屋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随后便见一个华衣公子急急的赶来,走到萧夫人面前,关心道:“娘,你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了?”  “安儿。”萧夫人有些激动的唤了一声,继续道:“你可回来了,安儿,你爹他,他。”说着萧夫人又落了几滴泪,用手绢微微拭去泪水。 第十章 原来是他(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萧安轻轻拍着萧夫人的背,轻声安慰道:“孩儿已经听说了,娘不要再担心了,有孩儿在。”说着,萧安微微直起身,转过身来,望向众人。月半阙本是随意的靠在柱子上,可当看见萧安的面容时,微微一惊,随后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这下可好玩了,月半阙心底笑道,眼前之人可不就是昨日偷入书房的那个男子,竟然是萧湛的独子萧安。不仅如此,看他面色平淡,毫无悲意,只是安慰萧夫人,却不提萧湛之事,而他明明昨日就已到雲城,可却先暗探书房,第二日方才回来。此人,有问题。  “苏大人。”萧安望着苏焱淡淡道,随后四处望了一下,问道:“素闻苏大人断案如神,不知苏大人可有什么线索?”  苏焱礼貌性的一笑,随后回道:“萧小将军过奖了。此案疑点颇多,但现下可确定是萧将军并非自杀。而昨日又有刺客闯入萧府,偷走了房中的一本账本。”  “你说什么?”萧安大惊,随即微微蹙眉,而月半阙看着他的惊讶,站在一旁,暗自偷笑。只不过这萧安也并不是平庸之辈,片刻便恢复镇定,问道:“不知我父亲的死因是?”  苏焱闻言,侧眸望向月半阙,月半阙此时敛去了笑意,上前走了几步,正色道:“萧将军乃是被人抹了喉咙,一剑击毙。”  “一招毙命?”萧安问道,随后面色沉得更深了些,月半阙瞥了萧安一眼,见他面上表情并不假,方才继续道:“我检查过萧将军的尸体,很值得一提的是,萧将军的衣服是湿的!而且,萧将军的死亡时辰也不对,按尸身的腐化程度,应该是死于一更时候,可我总觉得这个时辰不对。”  萧安蹙眉沉思,随后抬眸望向苏焱,问道:“苏大人刚才所说的账本,又是怎么回事?”  “账本上有二点疑点,账本上记录的是萧府的日常开销,可正如萧夫人所言,萧大人从不过问府中开销,又怎么会记这个帐?而且,开销支出的金钱也不对,比正常的支出高了许多。”  萧安闻言,低眸沉思,忽而脑中一闪,他回头对着萧夫人说了声:“娘,孩儿还有事,出去一趟。”说着,萧安便急急的往外赶去。“安儿。”萧夫人出声唤道,可萧安却早已离去,背影迅速化作黑点,消失不见。  月半阙蹙眉,不知为何,她忽然偏头看向了苏焱,而苏焱亦是回眸看他,二人相视一笑,似乎在某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有些饿了,苏大人,我便先行一步,告辞。”说着月半阙便径直往屋外走去,赵奕想要出口唤他,苏焱却快他一步道:“萧夫人,本官再去府中巡视一番,打扰了。”说着,苏焱淡淡的瞥了赵奕一眼,便起身离去,赵奕无奈只得跟上。  “夫人。”李巩轻轻喊了一声,萧夫人抬眸,眸中浮上了一阵复杂,随后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你去跟着他们,他们似乎在怀疑安儿。”  李巩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对着丫鬟道:“照顾好夫人。”言罢,便急急出门,追苏焱去了。 第十一章 萧安之谜(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回到刑部后大约过了一刻钟,月半阙便到了。  “你们知道我发现了什么事情吗?”月半阙笑着说道,一边跨进大厅,走到一处坐下,随手拿了一杯茶,急急的饮下。  “哦?”苏焱挑眉,“月姑娘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  月半阙抬眸,望了四处一圈,厅中只有她与苏焱二人,但是她还是仔细的观察了一圈四周,苏焱见此笑道:“月姑娘直说无妨,此处除了你我二人,便无其他人了。”  闻言,月半阙沉下眸子,正色道:“萧安不简单,但他应该不是凶手。”  “月姑娘此话怎讲?”苏焱问。  月半阙回道:“我一路跟着他,他似乎只是随心的在街上游荡,是不是很奇怪?他明明那么急切,可却做出这么随性的模样。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露出了马脚。我跟着他逛了许久,直到――”  萧安随意的走在街上晃荡,明明不是十分拥挤的街市,他微微移开眸子,却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大怒,冲着萧安便怒吼:“你这人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睛?”说着,还使劲的推了萧安一把。  萧安是个练把子,被人用力的一推,也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笑着对着中年男子抱拳道:“实在是抱歉。”  “哼,一句抱歉就想了事?”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道,随后伸出了一只手,在萧安面前随意的晃了晃。萧安不解,问道:“壮士这是?”  中年男子冷冷的瞥了萧安一眼,道:“银子。”  “哦哦哦。”萧安恍然大悟,从怀中挠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中年男子手中,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中年男子接过银子,满意一笑,随后道:“算你小子识相。”说完,中年男子便径直离去。  萧安似乎并未被此事影响,依旧兴致颇好的闲逛,月半阙跟在身后,不由得轻声感慨道:“果然是有钱人,不过也太笨了些,让你赔钱你就赔。”说着,月半阙依旧随之跟上。  月半阙一直跟在萧安身后,见他十分随意,心中疑惑更甚,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停下了脚步,暗道:“不好。果真狡猾。”说着,便转身,往另一处追去。  “那个中年男子。”苏焱了然道,月半阙点头,继续道:“萧安真是狡猾,若不是他先前在将军府表现的如此急切,我差点就被他骗了。”  “你是如何发现不对的?”苏焱问道,对月半阙起了些兴趣。  月半阙并未发觉苏焱眸中的兴致,只是回道:“你想啊,那男子推了萧安一下,而萧安连动都未动,若是一般人,会如何反应?”  “惊慌,疑惑。”苏焱回道。月半阙点头,随即道:“对,可那男子并没有,他一脸淡定,似乎这一切都很正常,他甚至还能镇定坦然的问萧安要银子,而萧安竟然是一句话都未说就给了。”  苏焱闻言,笑道:“错在萧安,而萧安并不缺银子,给了也不奇怪。” 第十二章 萧安之谜(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摇头,笑道:“非也非也,萧安表现的太理所当然了,虽然错在萧安,可那人并未受到什么伤,出口便要银子,而萧安已然道过谦,实在无需多次之举,除非萧安是个冤大头。而再与之前他在将军府的态度连起来,一切便就简单多了。”  苏焱点头,随后望向月半阙,道:“他是通过那锭银子与他人传递消息。”  “对。”月半阙点头道,“如果是暗传,普通人看不出,可瞒不住会武之人,而这样虽光明正大,反倒不引人怀疑。我使用了轻功,追上了原先的那个中年男子,而接下来的一切,更加匪夷所思。”月半阙望向苏焱,道:“那个中年男子,是个军人,你猜,是哪个军营的?”  苏焱闻言,沉默,随后抬眸,眼中带着一丝了然,“是萧湛。萧安安排了人在萧湛的军营中,他在监视萧湛。为什么要监视自己的父亲呢?他在查些什么?”说到此,苏焱眸中金光一闪,“他在查那个账本!既然他在查萧湛,那就没有理由下杀手。”  月半阙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苏焱竟然能这般快速的推理出来,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敬重,点头道:“不错。萧安让那男子去做的事,便是调查军中的军饷。如果所料不错,萧湛手下拥兵,这些年来,贪污受贿的事做的定不少,而萧安发现了这些,他在查他自己的父亲。所以当他听到账本的不对劲,消失之后,他便想到了军营的军饷问题,所以才会急急离去。”月半阙沉默,道:“不过,他倒是点醒了我,那本账本会不会是记录了萧湛这些年贪的银子?”  “不知月姑娘是怎么知道是调查军饷之事?”苏焱问道。  月半阙微微咳了几声,道:“我偷的。不过,那个纸条我看完以后又给他放回去了,绝对不会让他起疑的。”  苏焱闻言,反倒笑了,好笑的望着月半阙,道:“既然如此,月姑娘是不是该把账本交出来了。”  “什么?”月半阙暗暗心惊,但依旧抵赖道:“我不知苏大人在说些什么,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账本不见了,怎么会在我这里?莫非,苏大人怀疑我就是杀害萧湛的凶手?哼,我与他可没什么仇,杀他作甚。”  苏焱起身,走至月半阙身前,仔细推敲道来:“赵奕来到雲城,我便查过他的底,当年是有一位女子协助,从而让他屡破奇案,而在那些案卷中,都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尸检写的十分仔细。而月姑娘你,”苏焱望向月半阙,断定道:“你验尸本领的确厉害,想必那位女子便是月姑娘你了吧。”  月半阙冷哼一声,“是又如何?你如何能断定账本是我所偷?”  苏焱轻笑,继续娓娓道来:“姑娘自称月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姑娘的全名应该是——月半阙,不知我说的可对?”月半阙惊讶,望向苏焱。 第十三章 萧安之谜(三)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只是微微挑眉,接着道:“我之前还有怀疑,但月姑娘亦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想萧安如此聪明之人,武功也不低,而月姑娘一直尾随于他,未被发现,又能在走错之后,赶上那个中年男子,不说武功,轻功肯定是有过人之处,而且姑娘的,嗯,顺手牵羊的本事实在是有些高。而且,月姑娘你取名实在是取的不好,太容易便让人猜出来了。”  “你!”月半阙伸手指着苏焱,可却说不出什么,忿忿的一甩手,问:“就算我是月半阙那又如何?我偷钱,不偷账本,更何况今日之前我也不知道那账本有何用处。”  苏焱摇头,“会要账本的人,无非只有二种人,一是凶手,二就是想破此案的人。而萧府下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家将,想要在萧府出入自如,还是有些难度,而如果是江湖中颇有名气的月半阙就很好解释了。月姑娘对这个案子似乎很有兴趣,我想月姑娘偷账本也是为了破案。不过有一点,这也是我不解之处,月姑娘一个神偷,什么时候对破案也起了兴趣?”  月半阙闻言,忿忿的瞥了苏焱一眼,依旧嘴硬道:“这只能说明我有这个嫌疑,凭什么断定是我偷的账本?”  苏焱忽然笑道,解释道:“这便要感谢赵奕了。”“赵奕?”月半阙不解。苏焱点头,“我并不了解你,但赵奕了解。去萧府的路上,他频频注视于你,眼中带着不解和怀疑。而且,月姑娘对这件案子似乎出乎意料的有兴趣,既是我的不解,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死赵奕。”月半阙低声咒骂道,苏焱闻声只是微微一笑,月半阙纷纷的瞥了苏焱一眼,从怀中挠出账本,随意的一挥,便扔给了苏焱,苏焱微微抬手,便轻易的接住。月半阙随意的在一处坐下,问道:“好了,说说你发现了些什么。”  苏焱坐会原位,开口道:“萧府得到的消息并不多,有一点,刚好证实了你所推理的,萧安与萧湛不合。”手指微微敲打着桌子,显得格外有节奏,“萧安这些年一直在外带兵,可也时而回雲城住上几日。即便如此,一个萧府的独子,他的住所竟然一个下人都没有,这会不会太奇怪了些?而我们在调查中,问起下人关于萧安与萧湛的事时,下人都纷纷表示不知,而李巩也一直偷偷的跟在我们身后。”苏焱微微停顿,继续道:“这种情况,无非是二种情况,一是萧安不受宠,但他是独子,而且萧夫人对他的态度,所以这种情况排除,那么就只有萧安与萧湛不合,而再依据你调查的,或许不是不合,而是萧安单方面的反感萧湛,所以抵触萧府的人接近他的住所。”语音微微落下,苏焱忽然又接上一句:“李巩有问题。”  月半阙点头,说道:“我想起了一事,昨日我去萧府时,萧安也偷偷潜入了书房,翻看了账本,而李巩随后带着下人闯进来,只是当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他望向桌案,现在想来,他应该是看向账本,他松了一口气,这是为什么?”  苏焱闻言,眉间轻蹙,答:“他很有可能知道账本的秘密。”说着,苏焱低首,翻开了账本。 第十四章 死亡时辰(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案前铺了长长的一张宣纸,月半阙执着笔,在纸上写上一行行娟秀的小字,然后对着那些字蹙眉沉思,过一会,又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苏焱看完整本账本,微微合上书,抬眸,入眼的便是月半阙微微咬着嘴,对着宣纸出神的模样。  “想出些什么?”苏焱走到月半阙身边,出声问道。月半阙好似被他惊到,微微愣神,低首望着自己竟咬着笔,略有些尴尬的将笔放下,回道:“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苏焱问道,随后往那纸上看去。  只见那纸上写了萧湛二字,被重重的圈出,随后又衍生出几条线,分别写上了几个名字,分别是李巩,萧安,还有萧夫人,而在李巩的名字上,也被画出一个圈。而在这些之下,又有几行小字。  衣服湿,死亡时辰为一更,三更在书房看到的究竟是何人?  见到此,苏焱微微心惊,想起当日月半阙坚定的说死亡时辰不对,原来是这样,想必萧湛出事那日,她也偷偷潜入了萧府,可她为何会这般做?她好奇的不是萧湛之死,而是其他什么事,她想在萧湛身上查些什么?而不去想月半阙的目的如何,萧湛的正确死亡时辰又是什么时候?  苏焱微微稳住心神,继续往下看去,那行小字还跟着一个接着一个的疑点。  密室,用力推入,门把无损害。  书房并非第一现场,那第一现场是在哪里?  账本隐藏了什么?为什么要写下这个账本?  李巩他在这个案子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萧安监视调查萧湛,那萧夫人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月半阙微微瞥了瞥嘴,随后坐下,叹气道:“这些都想不通。”  苏焱闻言,望向月半阙一笑,随后拿起笔,笑道:“那我们就一个个来解开它。”说着,苏焱提笔,在纸上圈出死亡时辰四个字,随后道:“月姑娘看来在案发那日也去了萧府呢。”  “啊?”月半阙惊,随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暴露了自己,不过既然如此,她也索性敞开道:“我在查些事情,牵扯到了萧湛,别问我什么事,无可奉告。那日我刚到雲城,便潜入了萧府。我去了书房,大约是在三更左右,而那时我看见萧湛正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写些什么,我那时并未在意,便转身去了他的住处。”  “三更时候你看到了萧湛,而萧湛的尸身却推测出是一更死亡,那么只有二个可能,你看到是真萧湛,凶手用了特殊的手法,导致我们得出了错误的结论。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是假的,真萧湛在一更时便死了。”苏焱下定论道。  月半阙闻言,不屑的瞥了苏焱一眼,嘲讽道:“你能不能说点有意义的?这个傻子都知道。”苏焱闻言,微咳了几声,不再说话。  就在此时,赵奕笑着从门口走来,手中端着一叠西瓜,放到桌上,笑着说道:“苏大人,月姑娘,过来吃些西瓜,这天气也怪热的,清清凉。” 第十五章 死亡时辰(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赵奕闻言,笑着解释道:“刑部的厨娘原先是在**做事的,后来人老了被**赶了出来,我们看她可怜便留下了她,谁知她手艺还不错,花样也多。我们平时吃西瓜都是直接吃,但她是将西瓜和冰块放在一起,她说这样做,西瓜会比原先凉快许多,夏日吃最好了。”  月半阙闻言,点点头,“这人还有些聪明。”说着,月半阙又拿起一块西瓜。  赵奕似乎是来了劲,继续道:“不仅如此,厨娘还说,一般大户人家都是在夏日用冰块来降温,可冰块的用处可大着呢。这个时候天气热,那些水果也藏不了多少日子,但放在冰块旁就可以多些日子。”  “你说什么?”月半阙停下了吃西瓜,望向自己的手,此时带着一些湿意,复而望向赵奕,面带肃色。  赵奕微微一愣,还未待说什么,月半阙已然接道:“冰块?”随后又问道:“萧府是不是也有许多冰块?”  赵奕不解,但还是回道:“像萧府这种,一般都会有自己专门的地方放冰,都是自己冬天去凿冰然后储存在一处,等到夏日使用。”  “想到了什么?”望着月半阙这般模样,苏焱亦是沉眸问道。  月半阙目带疑惑,微微偏过头,慢慢道:“水果在冬日保存的会比较久,而尸身腐化程度在夏日的时候会比冬日的时候快些,那么!”脑中忽然一闪,月半阙露出笑容,惊道:“我知道了,我明白了。”说着,月半阙转向苏焱,一字一句道:“萧湛的衣服为什么会是湿的,因为他被藏在冰库!”  “冰库?”苏焱微沉,随后了然,“原来如此。”  赵奕不解,望着苏焱,复又望向月半阙,月半阙笑着解释道:“你想啊,尸身放在夏日和冬日二种温度下,那么同样的腐化程度,夏日的时候时辰便会短些,而冬日就会长一些。我们推测时辰,都是按着夏日来推测,可如果尸身是放在比现在低的温度下,那么我们推测的时辰便错了!应该要更长些,所以萧湛在一更之前早就死了!凶手将萧湛的尸体放在了冰库,冰库的温度要冷得多,所以尸身腐化程度便减慢,而这也是为什么尸体上衣服是湿的。在冰库待了那么久,突然放到一个温度高的地方,自然会有水,就像这个西瓜。”  说着,三人都是望向了西瓜,只见西瓜上此刻还滴着些水珠,赵奕恍然大悟。  “只是。”苏焱面露迷茫,道:“你在三更时候见到的那个人便不是真的萧湛,萧湛早就死了,那他的真正死亡时辰是什么时候,而那个假萧湛又扮演了多久?他那日在书房又在写些什么?”  苏焱一个个问题指出,月半阙不由得微张开嘴,眼睛微微睁大,不敢置信。一个谜底,却带来了更多的疑惑,这个谜团的线头究竟在哪里?  “去萧府的冰库看一看不就知道了。”赵奕随口道。  苏焱与月半阙一愣,随后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无奈。苏焱抬手拍了拍赵奕的肩,笑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会破那么多案,也不是没有道理啊。”说着,便起步往外走去。  赵奕不解,望向月半阙,月半阙只是轻咳了几声,随即跟上了苏焱的步伐。 第十六章 闯冰库,初见踪迹(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一行三人,赶到萧府,直接寻了一个下人问道:“冰库在哪里?”  下人微愣,指向远方,道:“往前走,穿过花园,向左拐个弯就到了。”三人闻言,便直直的往冰库赶去,下人望着三人离去的身影,眸中一定,随后便大喊着:“管家,管家。”朝着管家的住处跑去。  管家此时正在萧夫人的房中,报告着些什么,就见下人匆匆忙忙的赶来,沉声质问道:“大呼小叫什么?”  下人微微喘了几口气,随后回道:“管家,苏大人――苏大人他们往冰库去了。”  “什么?冰库?”李巩一惊,随后也不向萧夫人禀告,径直朝着冰库赶去。  而此时,苏焱三人早已赶到了冰库处,只是冰库的大门上挂着一把锁,见此,苏焱冷笑一声,道:“这正是用冰的季节,竟还锁得这般严实,还真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说着,苏焱便要上前,月半阙却伸出手拦住了苏焱。  苏焱不解,望向月半阙,月半阙一笑,道:“这种小事,就交给我月半阙好了,区区一个破锁。”月半阙一扬头,随后走向冰库前,从发间摘下了银簪,插入锁孔,微微捣鼓了一阵,随即“啪嗒”一声,月半阙微微一笑,将锁轻易打开,朝着苏焱挥了挥手中的锁。  苏焱不免笑道:“月姑娘的这个簪子还真是百用。”月半阙微愣,随即想起了那日用簪子试读,微微瞥了瞥嘴,说了句“那是”,便转身,推开了冰库的大门,一阵凉意扑面而来。  “走吧。”月半阙回身,朝着苏焱二人招呼,然后便要进入时,便远远传来了李巩的一声“留步。”  月半阙与苏焱对视一眼,随后望向急急赶来的李巩,眼中满是探究。苏焱望着李巩,淡笑一声,却无笑意,“李管家这么急赶来所为何事?”  李巩气息平稳,朗声道:“苏大人莫不是欺我苏府无人?未经允许,为何私闯我萧府冰库!”说着,李巩望向冰库,只见大门已开,而那锁还依旧在月半阙的手中,李巩冷下声道:“怎么,月姑娘开锁的本领都用到我萧府中来了?”  月半阙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我只是个做事的,要追究,找他。”说着,月半阙伸手,指向了苏焱。  苏焱冷冷的瞥了李巩一眼,道:“进去,谁敢阻拦,一律按妨碍公务法办。”  李巩闻言,亦是沉下脸,冷声道:“苏大人私闯民宅,难道不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说着,李巩一挥手,一堆家将迅速将三人包围,“谁敢妄动一步,乱棍打死!”李巩恶声道。  “完了完了。”月半阙笑道,望向苏焱,“苏大人,我这个不仅要验尸,要查案,要解锁,现在还要打架,不知这工钱,可有?”  苏焱一笑,道:“月姑娘说笑了,苏府的东西月姑娘有兴趣,可随意拿去当工钱。”  月半阙闻言,勾起一抹弧度,“苏大人这话,我爱听。”说着,上前几步,便与家将先打了起来。月半阙行走江湖多年,眼前的家将她根本不放在眼里,手轻轻一挥,便抓住了家将手中的长枪,微微一笑,反手就将兵器夺下,家将亦被打飞跌倒在地。“怎么这么不经打?”说着,月半阙转身,又轻松将几人打趴在地。  李巩见此,整张脸都沉得深沉,一把夺过一个家将的长枪,便直直的朝月半阙刺去。月半阙一惊,微微侧身,足尖旋转,躲过枪头,望向李巩,脸上虽带着笑,但却蒙上了一层严肃。右手自身前微微一挥,便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剑身微微晃动,闪动着微光。 第十七章 闯冰库,初见踪迹(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江湖传闻,月半阙的随身佩剑乃是一柄软剑,藏在腰中,普天之下,恐怕轻薄却又坚韧的长剑,除此之外,再未有其他能与其相比,所以当李巩见到月半阙拿出此剑时,便知晓了她的身份。  “月半阙。”李巩蹙眉,“原来是鼎鼎有名的月神偷,今日我就要看看你究竟有何神通。”言罢,李巩便挥舞着长枪朝月半阙攻去。月半阙敛去了笑意,手腕微转,长剑挥出,看似轻巧的剑身却一把接住了李巩的长抢,随后月半阙步步前进,剑身微动,将李巩步步逼退,剑身也似一条蛇一般,灵活的缠住了长枪。月半阙勾起一抹弧度,脚尖互点,弯曲下身,便快速的从长枪下飘过,长剑迅速的放开了长枪,随着月半阙的手掌,轻轻拍在了李巩的胸前。李巩微微退了几步,立马稳住身形,长枪一镇,复又往月半阙攻去。  而此时,那些家将已被苏焱与赵奕二人清理的差不多,都躺在地上打滚着**。苏焱望向月半阙,见她应付轻松,便转身道:“走。”说着,便朝着冰库走去。  李巩一见,急了,想要去阻止,只是还未跨出几步,月半阙的剑便缠住了他,露着明媚的笑容对着他说:“你的对手是我。”  苏焱与赵奕顺利的进入了冰库,沿着阶梯缓缓而下,便传来一阵阵冷意,赵奕不由得微搓着双臂。走完阶梯,转身,入眼的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而在走廊二边堆着一堆堆的冰。苏焱一边朝里走,一边仔细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直到――  苏焱低头,望着鞋子,随后缓缓的移开,只见鞋子底下晕开了一滩血迹,苏焱惊,迅速的抬眸,加快了步伐往里走去,而大概行了十几步的样子,眼前视线豁然开朗,似乎是到了冰库的里处,而眼前的场景也让苏焱微微沉下了眼眸。  有一块大约比人还大一些的冰上,晕开了一圈圈的血迹,而从那冰块底开始,便有着淡淡的血迹,一直衍生到刚才苏焱踩到的地方,而许多的冰块上,都化了几道明显的痕迹。苏焱上前一步,蹲下身,指尖触及那一道道裂痕,复又转眸望向另外一处,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二人打斗的场景,视线在一块块冰上划过,脑海中的场景便就更加清晰。苏焱站起身,微微比划了一下,巡视了四周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一处角落。  “怎么样了?”月半阙轻松的声音传来,随后便见她微搓着手臂,微曲着身跑进来。而此时,苏焱正蹲在那个角落,仔细的观察些什么,月半阙疑惑,转眸望向赵奕,以眸示意,赵奕微微耸了耸肩,表示不知。  月半阙微微瞥了赵奕一眼,带着很强的不满,随后自己观察起四周的环境。而当仔细看过这四周的环境时,月半阙便坚定了这里便是案发现场这个想法。  “凶手是在这里动手的。”苏焱淡淡道,随即起身,朝着月半阙走来,对着赵奕吩咐道:“速速回府,将冰库包围起来,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一步,尤其是萧府的人。”  “是!”赵奕抱手恭敬道,随即逃也似得转身离去。  月半阙微微看了苏焱一眼,问道:“你有什么看法?”苏焱露出一抹微笑,十分复杂,让人看不清意味。“冰库是案发现场,这与你之前的推测完全相合。凶手利用冰库使萧湛的尸身腐化程度减慢,从而误导了错误的死亡时辰,而这也恰恰解释了为什么萧湛的衣服是湿的。至于凶手,”苏焱转身望向月半阙,笑道:“这不是很明显的事了吗?”  月半阙闻言却轻叹一声,道:“可是却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指证他不是吗?而且,此案绝不会这么简单。密室之谜还未破解,那账本的奇怪之处,还有,杀人动机!”  苏焱却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道:“既然知道狐狸是谁,还怕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吗?”月半阙闻言一愣,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第十八章 跟踪李巩(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又再次检查了萧湛的尸首,苏焱站在一边,等到月半阙走到面水之前,将双手洗净,苏焱方才开口问道:“有何发现?”  月半阙望着尸首,回道:“一般情况下,在盛寒下五天的尸首腐化程度相当于是盛暑时的一天,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萧湛应该是下了早朝被引到冰库后致死,随后,凶手假扮萧湛,来到书房,直到三更时候,我潜入萧府。可是,凶手想做什么?如果他只是想误导别人,又何必在书房待到三更,甚至更久?”  “引萧湛去冰库的定是萧府中人,李巩的可能性最大。”苏焱冷声道,闻言,月半阙点头,“他的武功也不弱,想要杀掉萧湛不难。只是他的动机是什么?又有何目的?”  苏焱闻言,露出一个笑容,带着些狡猾,说道:“月姑娘对此案还很是关心,不知月姑娘愿不愿意去跟踪李巩为这件案子再出一份力呢?”  “好你个苏焱。”月半阙怒,“你这用起人来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有月姑娘如此有才之人,岂能放着不用?”苏焱大笑一声,随后继续道:“李巩恐怕已经有了防备,如果是其他人我不放心,所以还是需要劳烦月姑娘一趟。”  “赵奕呢,他的身手其实并不差,跟踪李巩他完全可以胜任。”月半阙“好心”建议道。苏焱摇头,“赵奕我已经派他去李巩老乡查他的来历,一来一去,最少也要三天。所以,还是有劳月姑娘了。”说着,苏焱往后退了一步,弯身抱拳向月半阙鞠了一躬。  “哼。”月半阙冷哼一声,“你去查萧府的情况,我去跟踪他!”说着,便往外走去,只是嘴里依旧嘀咕着:“做了那么多白工,等这个案子结束了,非得去他家好好安慰自己一下。”  月半阙虽是自言自语,说得不响,也不轻,苏焱一一都听了进去,只是摇头轻笑,随后望向萧湛的尸首,敛去了笑意,露出了一丝沉重,轻声道:“背后的人,究竟还要隐藏多久。”  苏焱去了萧府,对府中的下人一一单独进行了询问。  书房前的走廊中,苏焱负身而立,身旁站着一个丫鬟,正是平时打理书房的丫鬟。此时她微低着头,带着一丝怯意。  “那日萧将军下朝归来之后有何异常?途中是否离开了书房?”苏焱问道。  丫鬟想了想,缓缓道来:“那日老爷下朝回来,与平常一样,没什么奇怪之处。不过。”丫鬟微微蹙眉,“老爷到了书房之后,没过多久,夫人身边的清儿便来请老爷,说是夫人找他。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老爷才回到书房,那时候老爷似乎很疲惫,挥手让我退下,还让我没事不要来打扰他。啊,对了,老爷的声音也有些不对,比平常要哑一些,我以为是老爷累了也没在意。然后,老爷就一直待在书房,只有午饭晚饭的时候,我端了饭菜送到老爷房中,二次来的时候老爷都坐在书案前,老爷经常这样的,忙起来就忘了时辰。其他就没有了,直到第二天夫人来寻老爷,才发现――”  苏焱沉眉思索,冷声道:“下去吧。”丫鬟微微做了一个辑,便转身离去。  而再说月半阙,一直尾随着李巩。这李巩也真忙,在萧府中,大小事情都要一一过问,月半阙便在萧府跟着李巩转了一上午,转得月半阙直呼困。  直到吃过午饭后,李巩终于出了萧府。月半阙勾嘴一笑,暗道:“老狐狸终于要出动了。”随后,起身跟上了李巩。 第十九章 跟踪李巩(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李巩一路上都十分小心,时不时回头张望,月半阙也不敢跟的太近,与李巩保持了一阵距离。  穿过集市,李巩走入了一条偏僻有些窄小的小道,月半阙微微蹙眉,随后足尖轻点,越上了一边的高墙,微微弯下身,在墙上快速的移动,一直尾随在李巩身后。  小道十分复杂,交叉了许多道路,若不是月半阙站在墙上,恐怕早就将他跟丢,心中对李巩又加深了老狐狸的这个看法。  走了许久,李巩终于在一个转弯处停下,四处张望了一下,方才抬手,在墙上有节奏的,轻轻敲了四声。月半阙轻声跃下,隐在转弯处,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微微露出了一双眸子,紧紧的注视着李巩的一举一动。  四声响过之后,只见另一个转角处走出一个女子,丫鬟装扮,而待她走进,看清她的长相时,月半阙微微震惊。这人,月半阙也认识,虽记不得名字,但确定是萧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而此人便是清儿。  “管家,怎么办?”清儿带着一些慌张,指尖微微搅动着衣袖。  “怕什么!”李巩低声怒吼,“苏焱那小子也没什么证据,只要我们不承认,他还能拿我们怎么着?你再去夫人耳边吹下风,让夫人出面,去皇帝面前告苏焱一状。哼,到时候他自身难保,看他还凭什么来抓我!”  “可是・・・・・・”清儿微微蹙眉,露出些担忧,“苏焱已经找到了冰库,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的。到时候他们在夫人那边一对质,就会知道我撒谎了。”  “蠢人。”李巩冷哼一声,“你只要跟夫人说,是少爷让你这么做的,哼,少爷与萧湛一向不合,夫人心中不也担心此事是少爷所为吗?她绝对不会去找少爷对峙,你这样说,夫人也绝对会配合你,只要你管好你这张嘴,就绝对不会有问题。”  “这样,”清儿抬眸,望向李巩,轻声问道:“真的可以瞒过他们吗?”  李巩忽然柔和了表情,轻声叹了口气,道:“清儿,我知道委屈你了,只是你想想你一家,萧湛此人恶事做尽,我们这是在替天行道!”  李巩此言,似乎点到了清儿的心上,此时眸中也是露出了一种坚定,点头道:“清儿明白了。清儿这就回去跟夫人坦白。”  李巩闻言,露出一个赏识的笑容,“回去吧,小心点。”  清儿点头,随后转身,隐入了巷子中。李巩此时又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即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直到二人都离开后,月半阙慢慢走了出来,望着二人原先站着的地方微微蹙眉,随后望向李巩离去的方向,起身追去。  李巩回了萧府之后,又在府中转了一圈,然后便去了后院寻萧夫人。月半阙一直跟在身后,将李巩的神情尽收眼底。  “夫人。”李巩恭敬的朝萧夫人一拜,随后抬头,与萧夫人身边的清儿微微对视一眼。萧夫人微微轻咳着声,轻声道:“管家有什么事吗?”  李巩笑道:“老奴只是想来探望一下夫人,夫人的伤寒可好些了?”  萧夫人拂了拂手,道:“没什么事,让管家费心了。”  “夫人严重了,为夫人分忧是老奴的职责所在。夫人吩咐老奴做的事,老奴已经搞定,夫人是否要去库房看一下?”  萧夫人闻言,略带复杂的看向李巩,意味深长的道:“管家真是幸苦了,这些事管家决定便好,无需再来请示了。”  李巩应了声好,随后又叨扰了几句家常,便退下了,月半阙望着李巩离去的背影,复又回首望向屋中,只见萧夫人微微弯着腰,手绢捂着嘴,微微轻咳了几声,清儿站在一旁,轻轻的拍着萧夫人的背。月半阙沉眸,见天色也亦不早,便转身离去。  萧夫人止住了咳嗽,手微微伸开,手绢上染着血迹,她微微蹙眉,随后将手绢放到桌上,对着清儿吩咐道:“将手绢烧了。”  清儿恭敬的应了声“是”,随后拿起手绢便往里屋走去,而萧夫人此时抬眸,望着清儿离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只是这一幕,月半阙没有看到。 第二十章 疑点重重(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听完月半阙所说的一切,苏焱在桌上微敲着手指,沉默半响后,分析道:“按你所说,萧湛下朝之后,清儿以萧夫人的名义将萧湛骗到了冰库,而李巩很有可能那时便埋伏在了冰库中,然后伺机杀害萧湛。随后,他假扮萧湛,回到书房。而听清儿所言,萧湛应该是杀害了她的家人,她怀恨在心,而李巩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月半阙却没有接这个话茬,问道:“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苏焱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月半阙微微偏头,想着白日里的一切,缓声道来:“李巩明知道我们在怀疑他,怎么还会轻举妄动?他不可能没有想到我们会跟踪他,既然知道他为何还要这么做?一路上,他十分小心,频频回头,现在想来,却大有文章。他明知我们很有可能在派人跟踪他,他这般只会加深我们的怀疑。而且,虽然他选择了复杂的小巷,的确很容易甩掉人,可他明知我也在查这个案子,一定会防着我才对。这种方法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难度。”  “你是说――”苏焱抬眸,望向月半阙,一字一句道:“李巩在演一场戏,而他演这场戏的目的是为了让你看到,让我们相信他就是凶手。”  听到此处,月半阙摇头,道:“我也只是怀疑,清儿的神情没有一丝作假,若只是一场戏,那么他们二人的演技实在让人惊讶。更何况,李巩一直阻拦我们调查,为何要误导我们?他是傻了才让我们觉得他是凶手吗?”  苏焱低眸,思索了片刻,随后沉声道:“如果他不是凶手,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如果我们是他,我们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这样做。”  “除非。”月半阙微眯起眼,道:“他想要保护凶手,或者他受到了凶手的要挟,只是什么要挟能让他连命也不要呢?而如果他是为了保护凶手,那么凶手到底是谁,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苏焱忽而想到了什么,微微启唇,半响问道:“月姑娘对门栓有何看法?”  “门栓?”月半阙不解。  苏焱点头,起身,在厅中缓缓踱步,分析道:“我们有些事都认为的太理所当然。以为盛夏的日子,尸体腐化程度便应该是盛夏的时候,却忘了有人可以利用外因。而李巩,这一切都将矛头指向了他,甚至他几乎是亲口承认了凶手就是他,可是你也觉得有些不对。那么,”苏焱忽而转身,直视月半阙,道:“按理说门栓应该会有一定损坏,可是并没有,我们之所以会认定这是一个密室,完全是因为萧夫人,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便让我们在潜意识里把书房当成了密室。如果我们做一个大胆的假设,书房根本就没有被反锁,家将用力将门推开时,门栓根本没有反锁,所以便不可能会有损坏的痕迹,所以。”苏焱微顿,随后一字一句道:“萧夫人很有可能在说谎。”  “萧夫人?”月半阙惊呼,随后又摇头,否定道:“不可能,那天我潜入萧府,看到假萧湛在书房,我便去了他的住处,那时候萧夫人已经睡下,那假萧湛绝对不可能是萧夫人。而且萧夫人也没有动机杀萧湛,而如果不是她,她为什么要撒谎?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明天看来,还要再去萧府一趟了。”苏焱抬眸,望向屋外已经黑下的天色,淡然出神。 第二十一章 疑点重重(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二日,苏焱一大早便赶到了萧府,径直往后院行去,月半阙跟在身后,一直打着哈欠,时不时的抱怨几句,苏焱一律无视。  “苏大人。”萧夫人坐在前堂中,对着苏焱淡淡的点头示意,随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苏大人,月姑娘请坐。”  苏焱越月半阙道了声“多谢萧夫人”,随后二人在相邻的位置上坐下。一坐下,苏焱便抱拳对萧夫人道:“萧夫人,本官今日前来,是想问夫人一件事。”  “苏大人有何事,但说无妨。”萧夫人浅笑道,随后又响起了一阵咳嗽声。  苏焱见此,开口道:“打扰萧夫人了。”萧夫人只是微微摆了摆手,笑道:“是妾身身体弱,老爷的事对我打击太大,一下子就病倒了,唉。”  “萧夫人节哀。”苏焱礼貌性的安慰道,随后问道:“请问萧夫人,出事那日,萧将军下朝归来,夫人是否派了清儿姑娘去请萧将军前来一见?”  萧夫人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不过一瞬之间,随即便被她很好的掩下,若不是苏焱一直关注在萧夫人,恐怕就错过了。萧夫人微微笑了笑,说道:“说来此事,也不怕你们笑话,安儿和老爷一直不合,我想着安儿也好些日子没有回来了,就想着跟老爷说一说,允许安儿回来陪妾身一段日子。”  “原来如此。”苏焱皮笑肉不笑道,随后又望向清儿,问道:“清儿姑娘伺候萧夫人有多久了?”  似乎奇怪苏焱突然问到这个问题,萧夫人微微蹙眉,带着些疑惑,问道:“苏大人这话是?”  苏焱爽朗一笑,随即解释道:“我见清儿姑娘一直陪在夫人身侧,应该颇得夫人的欢心。”  闻言,萧夫人一笑,回道:“是啊,清儿这丫头,跟了妾身都快十年了。她是个孤儿,妾身看她可怜便买进了府中,一眨眼,都十年过去了。”说着,萧夫人望向清儿,抬起清儿的手,轻轻抚摸,柔声道:“这些年亏得清儿陪在身边,也给妾身带来了许多笑声。”  苏焱闻言,起身抱拳道:“打扰萧夫人了,本官府衙还有事务,便先告辞了。”  闻言,萧夫人亦站起身,对着苏焱笑道:“苏大人客气,老爷的事还是劳烦苏大人多费心。”说着,萧夫人对着清儿说道:“清儿,送苏大人与月姑娘出去。”  “是。”说着清儿便要朝着门口走去,便在此时,月半阙微微眯起双眼,指尖轻轻一弹,一道劲风直击向清儿的膝盖,清儿一个踉跄,萧夫人站在她的身侧,眼看着便要朝着萧夫人倒去,苏焱与月半阙皆是大惊。就在此时,萧夫人的脚步微微一移,幅度很小,只是微动了一只脚,只是随后又将脚收回,生生的被清儿撞到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一切都不过眨眼之间,只是苏焱与月半阙二人都注视到了,而此时厅中的人都乱作了一堆,跑上来,将萧夫人扶起,萧夫人微曲着身子,靠在一个丫鬟身上,方才站稳,对着苏焱抱歉的一笑,“让苏大人笑话了。”随后又望向清儿,冷声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  “奴婢知错。”清儿直直的跪下,微低着头认错。  萧夫人挥了挥手,叹了口气,柔声道:“起来吧,你也摔着了,看看摔到哪里没?”说着,萧夫人又望向苏焱,歉意道:“妾身就不送苏大人了。”  苏焱微微抱拳,道了句“无妨”,便转身和月半阙相携离去。只是出了门口,二人对视,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疑惑。  萧夫人会武功,而且不弱,能在片刻之间反应过来,这不是只会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该有的。萧府,真是藏龙卧虎。究竟,凶手是谁?萧夫人,李巩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似乎越来越接近真相,可依旧疑点重重,如迷雾般让人看不透。 第二十二章 个中隐情(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萧夫人会武功,让案情似乎更加清晰了些,却也更迷糊了些。原本李巩的可能性是最大,可萧夫人隐瞒会武功,更有可能误导了密室,冲着这二点,萧夫人的可能性也不小。只是究竟哪个人才是凶手?或者是二人都是?  月半阙略有些烦躁的放下手中的账本,不满道:“烦死人了,账本解不开,案子也是一团乱。”苏焱抬眸,笑着望着月半阙,“平心静气才能想得更清脆。”  月半阙冷哼一声,随后问道:“都三天了,赵奕还不回来,也不知道他查到些什么。”就在此时,话音刚落下,屋外便传来了赵奕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苏大人,苏大人。”  “赵奕!”月半阙心中一喜,望向屋外,只见赵奕一脸喜意,从屋外跑了进来,冲到堂前,微微弯着身,手按在膝上,踹了几口气,开口道:“苏大人,我回来了,你们绝对想不到我查到了什么。”  “怎么?”苏焱闻言一喜,“有什么线索?”  赵奕望向月半阙,复又望向苏焱,颇有些卖关子道:“你们绝对不会想到,李巩在萧府之前是萧夫人娘家的管家之子。”  “你说什么?”月半阙大惊,朝着赵奕走了几步,随后在堂中来来回回踱步了几圈,随后对着赵奕问道:“到底什么情况,你快仔细说说。”  赵奕喘了一口气,清了清声,道:“萧夫人姓李,唤作李西秦,而李巩是李府管家之子,与萧夫人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二人的感情非常好。”  听到此处,月半阙便失去了兴趣,坐回了位置中,挥手道:“后续是不是他们二人两情相悦,萧湛横刀夺爱,而李巩痴心不改,随着李西秦来到了萧府,然后旧情重燃,一不做二不休,便联手把萧湛杀了。这就好了,李西秦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将萧湛引到冰库,李巩乘机将其杀害,然后乔装成萧湛的模样,回到书房。第二日,李西秦便故意引导大家认识书房是被反锁的,是个密室事件。后来,他们得知事情败露,李巩痴情,为了保护李西秦,便故意演了一出戏,半真半假,让我们误以为此事就是他与清儿合谋。”说着,月半阙拍手,连道三个“好”字,“这下子全清楚了。”  赵奕听完月半阙的分析后,方才摇头道:“错了。”  “错了?”月半阙惊讶,望向赵奕,问:“哪里错了?”  “李巩是爱慕萧夫人,可萧夫人与萧将军才是两情相悦。”赵奕说道,闻言,月半阙微微偏眸,道:“难道是李巩恨萧湛横刀夺爱,所以把他杀了?可是不对啊,这样李西秦为什么要说谎呢?”  苏焱并未说话,听到此,沉声问道:“除了这些你还查到什么?”  “接下来这个才是重点。”赵奕卖了个关子,“你们觉得李巩的武功如何?”月半阙瞪了赵奕一眼,忿忿道:“有话快说。”被噎了的赵奕瞥了瞥嘴,收起了笑意,正色道:“李家是当地的一方儒商,到了萧夫人父亲这一代,兄弟中还出了一个江湖人,萧夫人便从小跟着这个叔父学武,李巩则是萧夫人教的。可想而知,萧夫人的武功,也绝不会弱。” 第二十三章 个中隐情(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李西秦会武功这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能说点有用的吗?”月半阙失去了耐心。  赵奕无奈,随后道:“有!有一件事,你们肯定不知道。这我也是问了当地很多人才问出来了,许多人似乎都故意避开了这个话题,我是从一个疯子中听到的,是李府原先的下人,虽然是疯人疯语,但我觉得可信度很高。”  “什么?”苏焱沉声问道,似乎是觉得接下来这个消息倍加重要。  赵奕望了苏焱与月半阙一眼,沉声道:“李府在十年前,起了一场火,除了那个疯了的下人,其他人皆死在了那天晚上。当年,当地县令是将此案判为了走水。而值得一提的就是那个幸存的疯子,痴痴傻傻的,但是偶尔会冒出几句,是姑爷,好多人,不要杀我,好多血,之类的话。这应该是他当日看到的场景,虽然疯了,但记忆中还是依稀记得当日情景,而将这些话联系起来,就容易理解的多,当年的那场火很有可能是萧将军,也就是李府的姑爷所为。先将李府中人全部杀死,然后一把火烧了李府,否则火烧得这么大,李府上百口人,不可能没有发现,只逃出了一个疯了的下人。”  闻言,苏焱与月半阙对视一眼,似乎许多事都豁然开朗。  “想必,萧夫人当年在出事之后便回去,遇到了那个疯了的下人。萧夫人与萧湛既然是两情相悦,那么萧夫人断然不会相信,但是李府灭门之事却充满了疑点,她绝不可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原本她可以拜托萧湛,但是她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还是起了防备。”苏焱分析道。  月半阙起身,踱步至中间,接着道:“萧府上下都是萧湛的人,所以李西秦能信任的人只有李巩。李巩一步步做到管家的位置,这让他调查起来有了很多便利。而极有可能,他们是在不久前,查出了事情真相,确实了当年李府的惨案是萧湛的手笔,灭门血仇前,昔日的感情淡去,李西秦毫不犹豫的便与李巩策划杀了萧湛,而后来就与我刚才推测的一样,事情败露之后,李巩为了护李西秦,便打算一力承担。”说着,月半阙微微叹息,“没想到李巩是个痴**。”  “那也不能成为杀人的理由。”赵奕道。  月半阙微微瞪了赵奕一眼,“你就不能附和我一句么?杀人虽然不对,可萧湛位高权重,李西秦想要为娘家翻案,根本是痴人说梦。如此情况下,倒不如一刀了结了萧湛来得快。”说着,月半阙冷哼了一声,“官字二个口,更别说萧湛这种连皇帝都要忌惮几分的人,官府从来都只是为达官贵人办事,既然如此,李西秦用自己的方式报仇有何不对?我倒觉得佩服她。”  苏焱闻言,冷冷的瞥了月半阙一眼,月半阙似乎也惊醒过来,转过身,对着苏焱笑道:“苏大人,我没说你,你可是个好官,我的意思是现在像你这样的好官,实在是太少了。”  苏焱并不理,只是沉声道:“这次,定要人赃并获,让他们无话可说。”随后望向月半阙,道:“如果当年李府之案的确是萧湛所为,我也定会还李府百余条性命一个公道。” 第二十四章 真相揭开(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夜色暗下,萧府点起一盏盏青灯。月半阙轻轻落在萧夫人的房间前,低首望着手中的小竹管,微微一笑,随后指尖点了点唇,在窗户上点出一个小洞,一阵烟雾自窗口吹出,屋中坐在镜台前的萧夫人缓缓睡去,倒在了镜台前。  待确定萧夫人已经睡着时,月半阙往身后望去,偏了偏头,赵奕便从黑暗中走出,快速的走进屋内,将萧夫人抗在肩上,走至门口,巡视周围一遍后,对着月半阙微微点头,随后快速的隐入了黑暗中,只是彼时月半阙微微蹙起了眉,想到了一丝不对劲,却又想不起是什么。  赵奕将萧夫人安置在了书房,月半阙紧随在后,当看到在书房中的苏焱时,月半阙低声道:“有些不对劲。”苏焱抬眸,望向月半阙,以目示意。  “当日我潜入萧府时,已是三更,为了保险起见,我对萧夫人下了迷烟。我一直忽略了一个时辰问题,如果萧夫人中了迷烟,绝不可能在二日清晨自动清醒过来,身为将军夫人,也没有人会敢去吵醒她,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她根本就没有中迷烟,我见到的萧湛是假的,见到的萧夫人也是假的。那时候我只是看到床中有人,并没有确认是何人。”  闻言,苏焱望向了萧夫人,沉声道:“如果你见到的是假的,那么她又在哪里?”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声响,月半阙迅速的掏出一个药瓶,放在萧夫人的鼻下,微微一嗅,随后望向苏焱与赵奕,微微点头,随后三人都快速的从窗口处跳了出去,留在最后的苏焱最后环视了书房一圈,然后将窗户关上。  门呼啦一声被推开,李巩四周环视了一圈,方才进入,小心的将门关上,随后转身,便望见了躺在书案前的萧夫人。  “夫人。”李巩大惊,上前,微微晃动着萧夫人。萧夫人被推醒,微眯着双眼,待看清是李巩时,不由得大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巩惊,问道:“不是你传信让我来书房的吗?”言罢,李巩脑中一闪,愤然道:“不好,中计了。”言罢,扶起萧夫人,准备离去。便在此时,书房被推开,一群官兵涌入,将萧夫人与李巩包围了起来,苏焱从众人身后缓缓走出,而月半阙与赵奕则跟在他的身后。  “卑鄙!”李巩对着苏焱骂道。  苏焱一笑,坦然道:“管家这话本官有些不明白。倒是眼前这般模样,哼,”苏焱拂手一甩,怒声道:“管家与萧夫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让本官匪夷所思,难以理解。”  话音落下,月半阙还在身后接话道:“苏大人,这还不明显吗?他二人分明是有奸情,被萧将军发现,然后一不做二不休,就将萧将军杀了。”  “你有什么证据?”李巩冷声道。  “证据?”苏焱冷笑,“李巩你不如先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本官陷害你不成?” 第二十五章 真相揭开(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你!”李巩怒极,没有想到苏焱会将他一军。苏焱上前几步,冷下声:“不知道说什么?那就让本官来说。你李巩,本是萧夫人李西秦李家管家之子,与萧夫人青梅竹马,仰慕已久,萧将军横刀夺爱,你痴心不改,便跟随萧夫人嫁到了萧府。但是你二人旧情难忘,萧夫人毒妇心肠,设计谋杀了萧将军,是与不是!”  “不!”李巩忽然大吼,急急道:“不关夫人的事,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恨萧湛,一切都是我做的!”言罢,似乎是怕众人不信,急急的将事情经过道来:“清儿是夫人身边的丫鬟,但她的家人都是被萧湛所害,所以我就利用她,让她以夫人的名义将萧湛骗到了冰库,然后将他杀害。为了造成自杀的假象,我故意将他的尸首放在冰库,误导仵作判断时辰错误。处理完萧湛后,我假装成他,回到书房,萧湛一死,我知道皇上一定会派人来查,所以我找出了萧湛这些年贪污记录的账本,我找不到破解之法,便想着借你们之手,而且我也想要将此伪装成是萧湛自杀谢罪的假象。至于密室,的确是夫人说了谎,是我威胁她,夫人是被逼无奈才会如此的。苏大人,一切都是――”  “阿巩。”萧夫人忽然出声唤道,打断了李巩,李巩回首,望向萧夫人,急急说道:“夫人,是我对不起你,你还有少爷,你想想少爷啊。”  萧夫人却微微摇头,笑道:“阿巩,命该如此,这些年你为我做的已经够了,以后的日子便只为自己活吧。”说着,萧夫人抬眸望向苏焱,柔声道:“萧湛是我杀的,一切也是我策划的,阿巩是事后发现的。苏大人,我知道你一向刚正不阿,我李西秦死不足惜,只是,虽报血仇,但还是想请苏大人还我李府一个公道。”  苏焱原本微蹙的眉心微微松开,冷然道:“如果有冤情,我定会还李府一个公道。”  “那就好。”萧夫人低头浅笑。“那是二十五年的事了。”  “那年,我芳龄十六,遇上了萧湛,原以为是天赐良缘,只是,”萧夫人苦笑,落下一行清泪。“李府虽只是一个儒商,但萧湛那时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将领,而我二人情投意合,所以很顺当的便成了亲。后来的十五年中,我与他也算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只是随着他官位一点点上升,他就开始变了,但我并不在意,官场上有谁是真的一清二白,他既然是我的夫君,我便信他。可是,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灭我李府一门!”  萧夫人声音乍响,望向苏焱,一字一句道:“苏大人,我李府上百条性命,他连无辜的下人都不放过,在屠杀我李府满门之后,他一把火将李府烧得一干二净!那是我的娘家啊!他怎么可以狠得下心!”萧夫人低眸冷笑,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第二十六章 真相揭开(三) - 半月决 - 亦微末   “当时我听闻李府出事后,便赶了回去。萧湛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日竟然还有一个幸存者,府上的一个下人当时被吓晕了,因此逃过一劫,但是他疯了!那时,他扯着我的衣袖,哭着告诉我,说好多人,好多血,他们在杀人,是姑爷,是姑爷。”说到此,萧夫人忽然大笑,格外凄凉,“起先我还不信,那是我的夫君啊,我怎么会信?只是我又怀疑,那时候我只能相信阿巩,而我也没有想到,这一查,竟然查了九年,只是还好,查出来了,让我认清了这个畜牲的真面目!”声声凄凉,带着浓烈的恨意。  “那日,我让清儿去请他,将他引到了冰库。嫁入萧府以来,我一直安分守己,所以他不知道我会武功,所以我轻易的便将他杀了,然后假装成他,回到书房,而让清儿假扮成我,假装身体不适,在房中休息。这些年,我在查李府一事时,也查出了他的贪污之事,账本是我从他那边偷的,那日我在书房研究了账本许久,只是我无法破解,所以我将它放在书房,一是为了引起你们注意,然后将他的贪污揭发出来,二是为了让众人更加相信他是自杀的。”  说着,萧夫人抬眸望向苏焱,继续道:“李府以前涉及一些蔬果生意,所以盛夏时经常会用冰块去保存,我便是根据此将萧湛的尸首存在冰库,然后造成了死亡时辰上的错误,让众人都以为他是在晚上自杀的。而为了更加符合自杀的情形,我二日一早便来寻他,故意做出一副书房被反锁的假象,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只是你们还是起疑了,因此阿巩也开始怀疑我,为了护我,他才会做出阻拦你们查案,甚至,”萧夫人微微阖上眼眸,任泪水肆意,“他还想揽下所有罪责。”言罢,萧夫人微微睁开眼眸,望向李巩道:“是我负了你。”  李巩摇头,终究泣不成声。  闻言,苏焱微微叹息,随后道:“李府一案,我会调查清楚,定不会让那百余条人命白死。”  萧夫人微微一笑,道:“有苏大人此言,我便无憾了。在我床下有一个暗格,收藏着他灭李府一门的证据,望苏大人还我李府一门一个公道。”说着,萧夫人微微起身,眸中闪现出别样的坚定,“若是苏大人不能做到,我李西秦,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言罢,萧夫人便直直的朝一个柱子撞去,众人都没有意料到,待反应过来时,“砰”的一声,血迹四溅。  “西秦!”李巩疾呼,几步跑上前,接住了倒下的萧夫人,“西秦,你――”泪水哽咽,话不成句。萧夫人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手微微抬起,拭去李巩眼角的泪,轻声道:“阿巩,此生无缘,来生我再与你为妻,可好。”言罢,语音微弱,抬起的手无力的滑落,挂满泪痕的脸上双眼微微阖上,无力的滑落。  “西秦!”李巩抱着萧夫人的尸体,痛哭出声,一阵呼声震了在场人的心扉,闻者动容。 第二十七章 账本之谜(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一行准备离开萧府时,正碰上了急急赶来的萧安。  “萧小将军,请节哀。”苏焱抱拳,对着萧安行礼道,萧安微微动了动嘴角,带着复杂的神色,撇过脸,道:“苏大人果然名不虚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破了此案,不过,”萧安微顿,缓声道:“我倒希望你永远也破不了。”  苏焱微微一愣,随即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果萧将军真的知法犯法,我苏焱一定会还百姓一个公道。”  萧安直视苏焱,沉声道:“希望苏大人记住今日的话。”言罢,萧安甩袖,急急的往里赶去。月半阙望着萧安离去的身影,微微叹息一声,道:“早知今日,不如让它永久地成为一个谜。”  苏焱淡淡颔首,随后转身离去,月半阙没有想到苏焱会认同自己,惊讶之后,想起还有一个账本之谜未解,便大声喊道:“苏大人,等等我。”  张晔跟在赵奕的身后,带着满满的疑惑,见苏焱走远,便拉着赵奕的衣袖问道:“头,苏大人根本就没有证据,管家为什么这么着急承认?他明知是苏大人设下的局,打死抵赖,谁也奈何不了他。”  赵奕抬手就拿着佩剑敲了张晔的头,嘴里念道:“笨蛋。”张晔嬉笑着说:“头,我可不就是笨吗?”  赵奕瞪了张晔一眼,解释道:“苏大人先设下局,自导自演了一场人赃并获的戏。李巩对萧夫人感情深厚,苏大人故意说是萧夫人策划,是为了让李巩自乱阵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单是这条,李巩与萧夫人便逃不了,李巩深知此事的后果,而苏大人此时故意误导了李巩,李巩为了护萧夫人,定会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只是没有想到,”赵奕摇头,“凶手竟然只有萧夫人一人。”说着,赵奕望向了苏焱与月半阙离去的方向,微微沉眸。  萧湛被杀一案,真相大白,而苏焱亦在萧夫人的床下找到了所说的暗格,暗格中收集了萧湛暗杀李府的证据,足以断案。苏焱上书一封,直达天听,天子震怒,革去了萧湛的大将军一职,将其下的兵权悉数收回。  只是这案子远远还没有了结。望着桌上那本账本,月半阙一会用左手撑着头,一会又换右手,来回许多遍,视线却一直紧紧盯着账本。苏焱看了她一眼,失笑道:“月姑娘你这样瞪着账本一天它也不会自动跳出来。”  月半阙冷哼了一声,但又无可奈何的长叹了一口气,问道:“那怎么办?难道这账本永远都解不开了吗?”苏焱摇头,道:“秘密存在账本中,这绝对不假。你可以看作是这本账本上的每一个字都是一个独立的,而我们现在只是需要将它排序,找出一个正确的顺序,然后将它们拼接起来。”  “你没开玩笑?”月半阙极为严肃的望着苏焱,拿起账本道:“这账本少说也有上千个字,如果按你说的,我估计我死了都还不知道谜底。”  苏焱再次摇头,道:“萧湛为什么会记下这本账本?既然留着,他自然会留一个破解的方法。而我们现在就是需要找出那个方法,从来确定那些字是他真正想要告诉我们的。”月半阙闻言陷入了沉思,苏焱继续缓缓道来:“如果找出那些字呢?如果你想让人找到你想说的话,你会如何提示?” 第二十八章 账本之谜(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提示?”月半阙蹙眉,摸着下巴,道:“如果是将一本书中的个别字提取出来拼成正确的话,我会告诉他这个字是在第几页第几行第几个!”月半阙抬眸望向苏焱,眸中闪着惊人的光芒。“是了,只有这样才能准确无误的指出那个字,只有一种可能。”说着,月半阙又翻开账本,好似自言自语道:“如果是那样,便应该是从数字上寻找才对。”  指尖微微移过账本,停在了一串数字前,道:“账本中,数字便只有开销支出的数量了,可页行列,应该有三个数字才对,而银钱只写了几两几文,只有二个数字,还有一个数字在哪?”  苏焱微微沉眸,随后开口假设道:“会不会是书上的页码?”  “页码?”月半阙惊,如果按页码算,那就是说只需要在数字的那页找到行列便可以了!想到此,月半阙快速的走到案前,执笔,指尖微微移过账本,低声念到:“第一页,文房四宝十两二十文。”说着,手指缓缓移动,寻到那个位置,“江”。提笔在纸上写下江字,复又继续,“第一页,绸缎一匹,五十两九文。”指尖微移,指在了苏字处。  大约过了一二个时辰,月半阙放下账本,拿起写了厚厚一叠的纸,走到厅中,一边走一边看,只是越往下看,眉便蹙得越深,最后,走到苏焱面前时,月半阙狠狠的将纸拍在桌上,怒声道:“可恶!”  苏焱淡淡的瞥了月半阙一眼,随后从月半阙的手中将纸慢慢抽了出来,只见纸上第一行便写着江苏巡按路沉恩,而后跟着长长的一段,萧湛与路沉恩之间的金钱往来,一条条列得十分清晰,而跟着数量更是让胆战心惊。  “可恶!”苏焱亦是愤怒的一拍桌子,站起身道。月半阙被苏焱的一拍,惊了一下,随后望向苏焱,似乎他的反应跟她的还真是像呢。似乎是注意到月半阙的视线,苏焱微微偏头,疑惑道:“怎么了?”  月半阙忙摇手,笑道:“没事没事。”  苏焱也不纠结这些,沉声道:“不行,我要立刻进宫见皇上。”说着,苏焱便要往外走去,完全无视了月半阙。  月半阙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而当确认苏焱离开后,月半阙亦是陷入了沉思。“路沉恩?会不会与老爷爷拜托我的事有关呢?”月半阙微微摸了摸下巴,思绪飞转。萧湛已死,留下这本账本,记录了他与路沉恩之间的贪污受贿,金钱勾结,现在除了路沉恩,便再无其他线索,那么,便去看一看吧。  下定决心后,月半阙便要离去,只是脚刚踏出大门,脑中一闪,月半阙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当苏焱心急火燎的赶往皇宫时,月半阙偷偷摸摸的潜入了苏府,偷走了不少值钱的字画,顺便还与苏焱留了一张纸条,然后便赶往了江苏。  苏焱获准,南下江苏查清此事,而当他面带笑颜回到苏府时,才想起了被他遗忘的月半阙,心中略有歉意,可当看见自己的书房处,那些名贵的字画都消失不见时,苏焱沉下了脸。而书案前,墨砚压着一张纸条,随着风,微微飞起。纸上正写着:  苏大人事忙,我便擅取我的工钱了,我先行一步,江苏见。  “月半阙!”苏焱恨声道,将手中的纸揉成了一团。要知道这些字画可是费了他不少功夫收集,这月半阙倒好,一张都不留给他,偷个精光。 第二十九章 离奇死亡(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灯火初笙,缓歌慢舞,丝竹声声。  景月阁的头牌姑娘秋笺端着一盘酒菜,站在门口,微微松了一口气,缓缓推开了朱门。  门扉掩开,秋笺挂上了一个妩媚的笑容,娇羞着唤道:“路大人。”随后莲步微移,进入房中,将门扉扣上。  路沉恩此时只着了一件中衣,正坐在案前看书,听到声音,抬头,入目便是秋笺的倾城之容,脸上露出一抹yin乱的笑容。  “秋笺姑娘。”路沉恩发出略带暗哑的声音,随后便急急的上前,秋笺刚将酒菜放下,路沉恩便已握住了秋笺的纤手,轻轻的抚摸着,脸上露出一抹享受的表情。“秋笺姑娘今日来得可有些晚,可让本官一阵好等。”说着,路沉恩一把搂过秋笺的纤腰,还顺手在秋笺的腰上狠狠的一掐。  秋笺微微蹙眉,眸中闪过一抹厌恶,但片刻便又露出妩媚的笑容,故意轻轻推了推路沉恩的胸膛,娇羞道:“路大人怎么这么猴急。”说着,秋笺将路沉恩引到桌前坐下,笑道:“今日秋笺特地去做了一些下酒菜,路大人难道要白白辜负秋笺的一副心意么?”说着,秋笺微低下头,露出一丝委屈,可谓是我见犹怜。  “秋笺姑娘亲自下的厨房,本官自然是要吃的。”说着,路沉恩便要往秋笺脸上亲去。秋笺眼疾手快,伸出一指,微微抵住路沉恩的嘴,媚眼如丝,娇笑的唤了一声“路大人”。  路沉恩嘴微微一张,便将秋笺的手指含住,舌头微微滑动,**着秋笺的手指。与此同时,路沉恩的一双手,缓缓爬上了秋笺的背后,指尖流离,眼眸上染上了情欲,露出一抹淫笑,道:“不如先让本官先来服侍秋笺姑娘,酒菜晚会再吃。”说着,路沉恩松开了秋笺的手指,熟练的捕捉到秋笺的红唇,横冲直撞的将舌头伸了进去,与秋笺纠缠在一起。  不知何时,路沉恩的手已移到了秋笺的身前,手指绕着腰带,缓缓一抽,衣裙便缓缓脱落,露出秋笺姣好的身材,手指顺着完美的身躯缓缓上移,轻轻掐了一下秋笺胸前的红点,随后拦腰便将秋笺抱起,伴随着秋笺的一声惊呼。  路沉恩将秋笺放到了床上,快速的脱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便在此时,路沉恩停住了动作,鼻尖一股热流缓缓流下,秋笺满是震惊,路沉恩抬眸,望了秋笺一眼,眸中有着惊慌,随后便缓缓阖上了眼眸,倒在了秋笺的身上。  “啊!”秋笺的惊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惊醒了巡按府的下人。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秋笺扯过一床锦被,遮住了自己身体,缩在角落,恐慌的颤抖,泪水一行顺着一行。  月半阙赶到江苏城时,先找了一处落脚的客栈。  “小二,要一间上房。”说着,月半阙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向小二,小二谄笑的接住,笑道:“好叻,姑娘这边请。”说着,小二便带着月半阙往楼上走去。 第三十章 离奇死亡(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而就在上楼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对话声,引得月半阙回首。  “听说没,路大人是死在景月阁头牌秋笺姑娘的床上。”  “嘘,你轻点,被官府的人听到了就完了。不过这路沉恩还真是一个老淫虫,还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惜了秋笺姑娘,那脸蛋,那身材,结果摊上了这事。”  “可不是,听说现在还关在牢里没放出来呢,估计凶多吉少了。”  “姑娘。”小二唤道,月半阙回神,露出一抹笑意,问道:“小二哥,跟你打听个事,他们在说的那个路大人是哪位路大人?”  “姑娘。”小二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压低声道:“可不就是巡按路沉恩路大人。”  “他死了?”月半阙惊呼,小二连连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又四处张望了一下,往楼上走了几步,向月半阙招手,月半阙不解,上前几步,小二方才低声道:“姑娘要小心说话,这官府现在到处在抓人呢。这路大人就是一个色鬼,前些日子迷上了景月阁的秋笺姑娘,结果,前天和秋笺姑娘在一起时,突然死在了床上。”  月半阙微微沉眸,面上淡定,对着小二淡淡一笑,心中却已经是万马奔腾。  小二推开了一间房门,对月半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姑娘,到了,有什么事你再叫我。”月半阙微微点头,小二便转身离去。  月半阙将门扣上,然后将包袱扔在桌上,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开始埋怨道:“我这是什么运气,找萧湛萧湛就死了,现在找路沉恩,路沉恩就死了,真背!”  而与此同时,苏焱正在赶往江苏的途中。  苏焱彼时正在打理行装,听到一阵敲门声后,朗声道:“进来。”言罢,将行装放到床上,踱步到桌前,望着推门而入的赵奕,问道:“何事?”  赵奕对着苏焱抱拳,行礼道:“大人,刚从江苏传来的消息。”说着将一封公函递于苏焱。  苏焱淡然接过,只是当看清公函上所写的内容时,苏焱微微沉下了脸色,似乎还夹杂着一股怒气,抬手狠狠一拍桌,恨声道:“可恶。”站在一旁的赵奕,被吓了一跳,默默噤声,不敢多言。  “吩咐下去,一炷香后启程,我们要连夜赶到江苏。”苏焱沉声道。  “是!”赵奕低首,虽然不解,但依旧领命而去。  门扉复又被扣上,苏焱缓缓低下头,望向那封公函,眸中意味未明。微风微微拂过,纸张轻轻随之飘起,而纸上正写着:江苏巡按路沉恩离奇死亡。  苏焱缓缓抬眸,望向窗外渐暗的黄昏,自语道:“不知月半阙此时可赶到了江苏?”苏焱微微颔首,心中有了疑问。月半阙为何会对此事如此感兴趣?如果她知道路沉恩已经死亡的消息会怎样呢?苏焱微微一笑,断定道:“她一定会夜探路府。”看来,他也要早些赶到江苏才是。 第三十一章 暴露行踪(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是夜,月半阙身着夜行衣,轻而易举的便潜入了路府。  身影轻巧的越过几重屋顶,随后缓缓的落在了路沉恩的寝居前,月半阙四周环顾了一圈,竟然无人把守,不由得心下起疑。就在此时,身后似乎有一道身影飘过,月半阙迅速转身,一手微抬,护住头部,一手快速的出掌。  苏焱本是想要叫月半阙,没有想到她会直接对他出手,微微一惊,出掌相迎,一边低声道:“是我!”  月半阙一愣,随即往前一步,伸手就揭下了苏焱的黑布,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苏焱反问,随后推开了房门,对着月半阙微微示意,月半阙冷哼了一声,跟着进入房中。  门扉扣上,月半阙也将脸上的面纱解下,环顾四周。当看清房中的摆设时,月半阙微微蹙眉,不满道:“这些人都是吃白饭的吗?即没有人守着,也没有护好案发现场,一群草包。”  苏焱只是淡淡一笑,随后望向了桌上的那依旧还放在盘中的酒菜,微微沉眸,径直从月半阙发间摘下一支银簪。  “诶,你。”月半阙惊,苏焱微微瞥了她一眼,“虽然没有护好现场,但是他们应该也没动过这房间的东西。”说着,将银簪一一放入到菜肴中试毒。月半阙淡淡的一挥手,说着:“那路沉恩是纵欲过度,怎么可能是中毒,而且就算是中毒,都过了二天,凶手早就清理掉,还等你来――”话语戛然而止,月半阙震惊的望着眼前的景象,不敢置信。  簪子此刻泛起了一阵暗黑,还冒着一些发白的气泡,苏焱转头,好笑的看着月半阙,月半阙有些尴尬的合起因震惊而微开的嘴,然后下定论道:“这个凶手真笨。”  苏焱一笑,随后打量屋中的环境,屋中冰没有一丝打斗痕迹,亦没有一丝异常,是线索已经被抹去,还是就是这般模样?苏焱低眸沉思。  “你去看过尸体了吗?”苏焱问道。  月半阙鄙夷的瞥了苏焱一眼,道:“你是刑部侍郎,我只是个小偷,你一句话,人家就能把尸体抬到你面前,我呢,要自己闯进去,还要神不知鬼不觉。我又不傻,当然是等你来了再光明正大的去喽。”  苏焱闻言,并无不悦,反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便是此时,屋外响起了一阵响动,烛火透过窗户照亮了屋内。苏焱与月半阙皆是一惊,对视一眼。“中计了。”苏焱沉声道,说着,迅速的将黑布蒙上,月半阙亦是蒙上了面纱。  “月姑娘,看来我们又要并肩作战了。”苏焱对着月半阙一笑,月半阙亦是勾起一抹弧度,望向屋外。  门扉忽然大开,便有一堆飞箭往里射来,一波接着一波,二道声影快速的从屋中跃出,在半空中旋转一圈后,迅速的跳入了院中,一人向左,一人向右,足尖轻轻点过官兵的头,手中长剑挥舞,轻松斩落了官兵手中的弓箭。  待二道身影在中心处缓缓落下时,官兵便一涌而上,将两人分开了些距离。官兵虽多,但二人武功皆不低,应付起来也不吃力。打斗中,两人侧眸,对视,微微颔首,迅速的解决掉身边的几个官兵,然后默契的纵身一跃,飞上了屋顶,二人一左一右,快速在屋顶上闪过,随后轻跃,隐入了黑暗之中。 第三十二章 暴露行踪(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是独自一人先赶来了江苏,赵奕带着一众人,还在途中。月半阙无奈,只好将苏焱带到了自己居住的客栈。  月半阙微微推开窗户,确定屋内没有意外后,方才纵身一跃,苏焱紧接其后。  一进入屋中,月半阙便扯去了面纱对着苏焱道了句:“苏大人你随意。”话落,整个人已经躺到了床上,丝毫不顾及形象。  苏焱见后,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如任何一般人该有的反应。反而平淡的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微微茗了一口,方才开口道:“这事有古怪,我接到路沉恩死亡的公函便赶来了,你说说你知道的。”  听及此,月半阙从床上坐起,想了一下,回道:“我白天的时候打听了一点消息。路沉恩**,人尽皆知。前些日子,他看中了景月阁的头牌秋笺。听说,这几日秋笺姑娘每晚都被接到路府,案发当天,秋笺姑娘也在。听传言说,路沉恩是死在床上,是作过死,秋笺姑娘现在也还被关在牢中。”  “秋笺?景月阁?”苏焱微微摇头,道:“这应该与烟花女子无关,如果她是凶手,怎么可能会傻傻的留在现场?难道说路沉恩真的是作过死?只是这未免也太巧了些,还有那有毒的酒菜,是谁下的毒,路沉恩究竟有没有吃下有毒的菜肴?这一切都是未解之谜。”  “这些简单。”月半阙起身,走到苏焱面前坐下,带着一丝自信,笑道:“只要让我检查过他的尸体,就能一清二楚,究竟是中毒还是作过死,尸体会告诉我们答案。至于秋笺是不是凶手,待我们审问一番不就清楚了?”  苏焱闻言,面色露出一丝尴尬,思索了半刻,方才僵硬的开口道:“月姑娘,检查男子是否作过死,你一个女子,会不会?”苏焱并未将话说尽,但月半阙自然是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微微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我是验尸,难道还要顾忌这些?就为了所谓的世俗观念,很有可能造成一桩冤案,何轻何重,苏大人难道也分不清吗?”  “好!”苏焱大笑道,“月姑娘的确令人佩服,苏某先替那些被冤下狱的人向姑娘道个谢。”  闻言,月半阙甩手一笑,“我睡了,苏大人请自便。”话音一落,月半阙便已躺在床上,随手一扯锦被,蒙头睡去,丝毫没有意识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尴尬。苏焱望着月半阙摇头一笑,眼底盛着一丝笑意,转头望向窗外,黑幕笼下,将所有的血雨腥风都掩在了黑暗之后。  “月半阙,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苏焱淡淡的自言道,随后又露出一抹微笑,侧眸望向床榻上的月半阙。锦被被她扯得一半掉到了地上,苏焱好笑摇头,上前,拾起地上的锦被,小心翼翼地替月半阙盖好,动作温柔,生怕惊醒了佳人。望着月半阙安然的睡颜,苏焱勾唇一笑,随后转身,坐在桌前阖眸小憩。  黑暗中,床榻上的月半阙微微睁开了双眸,背对着苏焱,微微转了转眼珠,情绪莫名,随后复又缓缓阖上。 第三十三章 入住官府(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二日清晨,天还未亮,苏焱便已醒了,待看时间差不多时,走到床前,唤道:“月姑娘,醒醒,月姑娘。”尚在睡梦中的月半阙,耳边传来的一阵聒噪声,让她微微蹙眉,一甩手,转了个身,将后背留给苏焱,复又沉沉睡去。  苏焱有些微愣,随后伸手,微微推了推月半阙,口中依旧柔声唤道:“月姑娘,我们该走了。”便在此时,月半阙一个侧身,一掌急急的拍来,苏焱大惊,侧身躲过,以掌相挡,二人过了几招后,苏焱闪身,落在了几步之外,而失去对手的双手缓缓落下,月半阙意犹未尽地吧唧了几下嘴,又安然的睡去。  “月半阙!”苏焱无奈的提高了声响,一下子惊醒了熟睡的月半阙。月半阙一个动作便从床上坐起,眼中尚且还带着一丝睡意,口中急急喊道:“怎么了?着火了?”  被月半阙的反应逗乐,但苏焱依旧微冷着一张脸,道:“死人了。”  “啊?”月半阙一愣,傻乎乎的问道:“谁死了?”苏焱没有想到一向聪慧的月半阙竟没有听出他的嘲讽之语,竟然还接了话茬,他尴尬的微微轻咳了几声,道:“赵奕他们快到江苏了,我们得去城外与他们汇合。”  “哦。”月半阙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便一头载倒在床上,苏焱惊愣,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月半阙便就忽然从床上坐起,眼中清明一片,嘴中喊着:“赵奕到了?我们可以去检查尸体了?”月半阙热切的望着苏焱,不由得让苏焱有些愣神,微微点了点头。得到苏焱的回答后,月半阙迅速的起身,洗漱,速度之快,让苏焱直叹月半阙的“特殊”之处。  赶至城门时,天已微亮,二人并肩立在城墙上,虽说还是夏日,但晨风吹来,带着一丝丝凉意。月半阙微微搓了搓手臂,抱怨道:“你不是说赵奕已经到了吗?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苏焱闻言微微一笑,回道:“若我们不早些来,与赵奕错过了时间如何是好?”说着,苏焱眺目望向远方,继续道:“早起对身体好,月姑娘身为一个女子,应该更加注意这些。这般模样,以后若是嫁人了,恐怕会受到婆家的嫌弃。”苏焱一番话说的平淡,倒让月半阙摸不清他是真的在为自己着想,还是纯属就在讽刺她。  不管他什么意思,月半阙随意道:“我可没想过嫁人,而且,”月半阙一扬首,极其自信道:“普天之下,还没有谁能入我月半阙的眼。”  月半阙说的骄傲,苏焱却未有一丝轻视之意,反倒点头道:“月姑娘之能,普天之下,的确难有人能配得上。而且,”苏焱笑言:“月姑娘随性而为,不顾世俗礼念,恐怕也没有多少人敢有勇气驾驭。”  闻言,月半阙露出一丝惊讶,偏头望向苏焱,感叹道:“没想到苏大人这般看得起我。”  苏焱一笑,并未接话,望着远处渐渐行近的黑点,淡淡道:“他们到了。”月半阙闻言,向远方望去,露出一个迫不及待的笑颜,“终于到了。”苏焱微笑着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吧。”随后,便率先下了城墙,月半阙紧跟在后。 第三十四章 入住官府(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参加苏大人。”赵奕微微抬手,抱拳恭敬道,随后又对着月半阙微微颔首,“月姑娘。”  月半阙可没空搭理他,看到队伍中的那辆马车,便直接掠过了赵奕,朝着马车冲去,还不忘说道:“苏大人,借你马车一用。”  苏焱失笑,随后随意的扯过一匹马,足尖微点,轻巧的跃上马身,正色道:“出发。”  “是!”赵奕抱拳回道,随后举起拿剑的手,振臂一呼,“出发!”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城内行去。  路沉恩乃是江苏巡按,而江苏城中的一切事物还是由江苏知府李僦负责,而苏焱此行的目的,便是江苏府衙。此行,苏焱乃是奉皇命,以八府巡按的身份出巡,李僦听到消息时,还躺在温柔乡中,竟被吓得摔下了床  苏焱一行到达府衙时,李僦方才急匆匆的跑来,乌纱帽歪歪扭扭的挂在头上,显得格外滑稽。  “下官江苏知府李僦恭迎八府巡按苏大人。”李僦高声呼道,随后下跪,府衙外的衙役也都随着跪下、苏焱冷冷瞥了李僦一眼,转身从马上跃下,冷声道:“李大人莫非是嫌弃这官位太低,连这乌纱帽都带不稳了。”  李僦一惊,连连抬手将乌纱帽扶正,随后低声俯首道:“下官绝无此意,绝无此意。”说话间,拂手拭去额上的虚汗。  便在此时,李僦听到了一个女子的轻笑之声,不由得抬眸望去,便见月半阙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一边走来一边笑着。李僦复又微微侧眸望了一眼苏焱,心中便将月半阙认定为了苏焱的人。  月半阙走到苏焱身边,抬首望了一眼知府府衙的匾额,便笑道:“这府衙可比你苏府气派的多。”  说及此,苏焱微微沉下脸色,压低声音道:“你将我书房中的书画拿个精光,那可是花了我许多心血方才收集回来的。”  闻言,月半阙一瞥嘴,道:“苏大人,你别忘了,是你答应过我,让我随意拿的,这会怎么又这么小气了?”苏焱闻言理亏,一甩袖子便朝府衙内走去。月半阙露齿一笑,然后似乎是想起什么似得,回身望向李僦,笑道:“李大人你还不起来,苏大人可进去了。”  “啊?”李僦愣神,随后从地上急急的爬起,对着月半阙谄媚的笑了几声,便追着苏焱去了。  月半阙复又抬眸望向牌匾,微微沉下眸色,心中暗道一句“贪官”,随后便云淡风轻的走进了府衙。而她殊不知,刚才与苏焱的一番对话,李僦便已经将她视作了与苏焱打关系的一大捷径。  苏焱在府衙内逛了一圈,李僦一直谄笑的跟在身后,而他越这般,苏焱的脸便沉得更厉害。  “苏大人,您看您的住所,是住驿馆,还是下官再给您寻一个好住处?”李僦讨好道,苏焱却只是冷冷的瞥了李僦一眼,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不用了,本官住在府衙便可。”  “啊?”李僦大惊,苏焱冷笑,“怎么?李大人觉得本官打扰你了?”  “不不不,”李僦连连摇手,“下官不敢,苏大人看得起府衙,下官深感荣幸,下官这就去给苏大人整理一些厢房出来。”  几句话,便将此事定了下来,望着李僦离去的身影,月半阙上前一步,走到苏焱身旁,低声道:“我想尽快检查尸体,我怕。”说着,月半阙便瞥了李僦远去的方向一眼。  苏焱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此刻就去一探究竟。” 第三十五章 死亡之谜(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凭借着苏焱的身份,苏焱一行三人很顺利的便见到了路沉恩的尸体,月半阙望着尸体,微微一勾唇,便撩起了衣袖,开始工作。  月半阙先环视了尸体全身,见其面色苍白,嘴唇却有些暗黑。想及先前的传闻,月半阙淡定的掀起了尸体的下身褒裤。只是一眼,月半阙便笑道:“不是作过死。”  “怎讲?”苏焱坦然问道,丝毫不觉得月半阙此为有何不当之处。  月半阙转身走到尸身的的前侧,双手按住尸首,一边检查一边回道:“男子如果是作过死,那么则yin茎不衰,反之则痿。这个一看便知了。”苏焱闻言,颔首。  月半阙此时微微蹙起眉,又检查了尸身的全身,通体都泛着一种诡异的暗黑色,虽然很淡,但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得出来。而再仔细观察手指,指尖呈现暗黑,而口眼睁开,并且口眼耳鼻中都有血渗出,分明都是中毒之象。  “他是中毒而死。”月半阙下定论道,但为了以防万一,月半阙依旧道:“赵奕,你去替我准备一些皂角水。”赵奕闻言,道了一声好便转身离去。  苏焱此时蹙眉,问道:“你确定他是中毒而死?”  “按表面的检查来看,应是中毒无疑,待赵奕回来,我再检查一下,不过,”月半阙沉眸,“十有八九是中毒而死。”  “是那饭菜的毒吗?”苏焱自语道,却又摇头,道:“不对,不应该是那个饭菜。”  “怎么说?”月半阙转身望向苏焱问道。  脑海中闪过那日所见的一景一物,苏焱缓缓道来:“你可还记得那日我们所见到的饭菜是何模样?”月半阙点头,苏焱方才继续道:“酒菜尚在盘中,并且筷子与酒菜皆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虽说酒菜有毒,但这一切现象所显示的都在告诉我们,路沉恩与秋笺都未曾动过酒菜。而且,若是中了酒菜的毒,那么死的就不应该是路沉恩一人,还有秋笺。”  月半阙闻言沉默,便在此时,赵奕端着一盘皂角水进来,“月姑娘,皂角水来了。”说着,将脸盆放在了一旁的案上。  月半阙微微颔首,随后摘下自己发间的银簪,对着苏焱道:“苏大人,烦劳你帮我一个忙。”苏焱点头。  月半阙将银簪在皂角水中清洗,随后拿起案上的白布,微微擦拭,一边道:“苏大人,劳烦你用纸将其口鼻遮住。”苏焱点头,然后照做。  月半阙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一手按住尸首的嘴,将银簪缓缓的放入尸体的喉中,片刻后,对着苏焱缓缓点头,苏焱方才松开尸体,站到一边。而当银簪被取出时,下半截透着一股暗黑,将银簪放入皂角水中,随后用白布擦拭,但银簪上的暗黑却依旧未曾褪去。  “他是中毒而死的。”月半阙直视苏焱,道。  苏焱蹙眉,问道:“你有没有办法确认路沉恩所中之毒乃是酒菜中的毒?”  月半阙失笑摇头,“苏大人,我只会验尸,可不精通药理。而且,毒药已入肠,尸体只显示了一般的中毒迹象,很难分辨出是中了何毒。”  苏焱点头,随后道:“看来这件案子的关键之处就在那个烟花女子身上了。”  闻言,月半阙一喜,“你要去见那个秋笺吗?我也去,听说她可是景月阁的头牌,长得倾国倾城,我可好奇的很。”  苏焱微微瞪了月半阙一眼,便在此时,李僦从外急急的赶来,月半阙见后,便收住了话头,未再多说什么。 第三十六章 死亡之谜(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大人,厢房已经备下,苏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吩咐下官一声便可。”说着,李僦望向路沉恩的尸体,笑道:“苏大人,路大人的案子已经有结果了,苏大人无需担忧。”  “结果?”苏焱笑道,望向李僦,眸中夹杂着一丝怒意,一字一句道:“李大人不如向我说说,这个案子究竟是怎么样个结果!”李僦一愣,还未待反应过来,苏焱便已怒声道:“江苏城中那么多仵作,官府那么多双眼,难道就没有发现路沉恩是中毒而亡的吗?”  “怎――怎么会?”李僦微愣,随后有些慌乱的解释道:“仵作检查出来的结果乃是作过死,苏大人会不会是有所误会?”  “误会?”苏焱冷笑,“月姑娘,烦请你好好为李大人上个课!”  月半阙一笑,挑眉望了李僦一眼,缓缓道来:“中毒者尸身会有几个很明显的特征,嘴唇暗黑或者呈青色,指甲亦会有一丝暗黑,除此之外,口眼多开,口眼鼻耳都会有少许出血。这些,仵作都应清楚才对。”  “这……”李僦无言以对。  “哼。”苏焱冷声道:“看来李大人为了尽快破案,不惜以无辜之人顶罪,还真是一方父母官!”  “下官不敢!”李僦“砰”的一声,跪在地上,直直地磕头道:“下官不敢,就是给下官十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在路大人身上动手脚啊!是下官失职,苏大人您可要相信下官,下官真的不知此事啊。”说着,李僦又急急磕了几个头。  见李僦一个大老爷们,此刻却已经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月半阙有点不忍直视,便扯了扯苏焱的衣袖,丝毫不觉动作有何亲昵,开口道:“算了,我看他也没这个胆子。”  此话听在李僦耳中,不由得对月半阙更是感激万分,苏焱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李僦,见月半阙这般说,也缓和了语气道:“罢了。传令下去,本官要重审此案。李僦,本官命你将秋笺带来,本官要亲自审问,还有,”苏焱微微眯起双眼,道:“本官还要看看究竟是怎么样的仵作,竟然如同瞎子!”  “是是是!”见苏焱未问罪自己,李僦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忙应道,随后便连滚带爬的离去。  望着李僦远去的身影,月半阙忽然一笑,道:“这胆子,估计也没有胆量去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否则不用等有人来查他,他自己估计就能把自己吓死了。”  苏焱闻言,竟也露出了一抹微笑,道:“此人虽然碌碌无为,收受贿赂亦不在少数,但他从来不贪百姓的钱,但因他的庸俗,亦不知有多少冤案害在他的手上。”  “那你决定把他怎么办?”月半阙问道,“摘了他的乌纱帽?”言语间,不知为何带上了一股讽刺。  苏焱摇头,“若是除去他的乌纱帽,朝廷便会重新派一人,当今世道,真正为民请命的清官又有多少?李僦虽然庸俗无为,但好在本性不坏,若是再来一个贪官,岂不是害了当地的百姓。”  苏焱此话一出,倒是让月半阙微微一愣。在月半阙眼中,贪官纵然可恨,却还要分大贪,小贪。革职李僦,难道下一任就一定会比李僦好吗?若真要清理贪官污吏,应去判那些大贪之人,何必拿这些小官开刀。而苏焱这番话,不知为何,竟让月半阙对苏焱起了一股敬意,发自内心的欣赏。  “你是一个好官,苏焱。”月半阙正色道,第一次唤了苏焱的名字。  苏焱一笑,“月姑娘还是唤我苏焱比较顺耳,苏大人苏大人的喊,总觉得有一股讽刺藏在里头。”  “你!”月半阙惊,没有想到苏焱会如此坦白的说,不过确实,月半阙虽然佩服于苏焱,但内心也一直把苏焱当作了一般的朝廷官员看待,言语不经意之间,也总是带着嘲讽。  见月半阙这般,苏焱只是挑眉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第三十七章 初见秋笺(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你什么时候跟苏大人关系怎么好了?”赵奕跟在月半阙的身后,好奇道。  月半阙没好气的瞪了赵奕一眼,“你不是都唤我,月姑娘,怎么,改口了?”赵奕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解释道:“苏大人面前,我总不好太拆你台。”月半阙冷哼一声。  “诶,你倒是说一说呗,你跟苏大人,嗯?总觉得你们俩有种莫名的默契度。你说,我跟你也认识这么久了,怎么就没见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默契度呢?”赵奕一直跟在月半阙身后,充分发扬出牛皮糖的作用。  月半阙转身,露出一个极为明媚的笑容,一字一句回道:“聪明人跟聪明人的默契总是要比跟笨蛋在一起的时候好很多。”言罢,月半阙便转身,径直往府衙的后厅中走去,徒留愣在原地的赵奕。  “难道我真的很笨?”赵奕自言自语道,随后便好似想开了似得,定论道:“我哪里笨了?只不过是苏大人太聪明了!月半阙,你又唬我!”说完,赵奕也是朝着后厅赶去,一边跑一边喊着:“月半阙,你等等我。”  月半阙进入厅中,苏焱向她微微颔首,想及赵奕的话,月半阙微微偏头,避过了苏焱的视线,随意的挑了一个位置坐下。随后,赵奕急急的赶来,冲到厅中,整了整行装,对苏焱抱拳行了一个礼,走到了苏焱的身边站定,却不忘狠狠瞪月半阙一眼。  苏焱将月半阙与赵奕的神情都尽收眼下,心下不解,但并无多问,面上依旧平淡如水。而彼时,衙役也将秋笺从牢中带了出来。  “还不见过八府巡按苏大人。”衙役狠狠的推了秋笺一把,秋笺便无力的跌倒在地。衙役对着秋笺怒吼一句,随后挂上一个谄媚的笑容,对着苏焱道:“苏大人,犯人带到。”  “嗯?”苏焱冷哼,“谁说她是犯人了?屈打成招,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苏焱怒声道,衙役一个惊慌,跪到在地,直呼饶命,苏焱只是一个眼神,赵奕便招来一人,将衙役拖了下去。  而此时,苏焱方才低眸打量起跪在地上的这个女子。秋笺一身囚衣,占满了血迹,此时她微低着头,青丝乱成一堆,显然是受了重刑。而原本低着头的秋笺,缓缓抬眸,不由得让在场众人一惊。姣好的面容上此时还留着几道伤痕,血迹斑斑,可她眼中却充满了坚定,丝毫不见一个弱女子之感,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  “扶秋笺姑娘起来。”苏焱淡淡道。  赵奕领命,刚想上前,坐在一旁的月半阙已经快他一步,将秋笺扶起,还一边抱怨着:“这帮衙役真不是人,怎么下得去这么狠的手。”说着,月半阙更加小心手下的动作,将秋笺扶到一边坐下。“秋笺姑娘,你不要紧吧?”说着,月半阙朝着赵奕望去,道:“赵奕,还不赶紧去找个大夫回来。”  赵奕蹙眉,苏焱却对着他微微点头,赵奕方才抱拳行礼,随后离去。 第三十八章 初见秋笺(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多谢。”唇畔微启,秋笺缓声道,声音无力,但依旧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果然不愧是景月阁的头牌姑娘,弱不禁风的女子却性格坚毅,衣装脏乱却依旧声音动人。  月半阙一笑,“秋笺姑娘你别跟我们客气。”  苏焱微微瞪了眉开眼笑的月半阙一眼,随后朗声问道:“秋笺姑娘,路沉恩之案如今由本官负责,本官想与姑娘请教一下那日的情况。若姑娘果真无辜,本官一定会为姑娘做主。”  “是啊是啊,秋笺姑娘,他是个好官,你不用怕,有什么事告诉他就行。”月半阙在一旁笑呵呵道。  秋笺微微颔首,行为举止都极为恰当,似有大家闺秀之感,而非一个烟花女子。秋笺微微挣扎着起身,月半阙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秋笺对着月半阙道了一声多谢,随后对苏焱微微欠了一身,方才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开口缓缓道来。  “奴家秋笺,是景月阁的一个姑娘。大概半个月前――”  “秋笺姑娘,再跳个,再跳个!”  台下声音此起彼伏,秋笺一袭半露的红衣舞裙,站在台上,巡视四周,微微盈身一拜,足尖微动,舞裙逶迤,露出大腿处洁白的肤色,让台下的一众人都看直了眼,秋笺却好似不自知,微微低首,胸前褒衣渐隐渐显,更添一份魅力。  “各位公子,奴家今日有些不适,大家若看得起奴家,不如明日再来捧奴家的场。”言罢,秋笺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转身下了台,不再去搭理那些人。而当离开繁闹的前厅,秋笺便收起了笑容,面目微冷。  “哎呦,我的姑奶奶哟,我找了你半天。”**挥着一块绣帕,眼神透着一阵贪婪。  秋笺淡淡的望向**,不热不冷道:“妈妈找我有什么事?”  **笑得一脸谄媚,“有位老爷出了大价钱让你陪他一夜。”秋笺闻言,淡淡的瞥了**一眼,“我今日身体不适。”便推门往自己闺房走去。  “姑奶奶哟,这可由不得你挑。”**跟着秋笺走进屋中,低声道:“这次可是江苏巡按路大人,他打个喷嚏就能让江苏城震三震。”  “路沉恩?”秋笺抬眸,问道。  “可不是。”**一甩手帕,做出一副极为无奈的表情,秋笺只是冷冷一笑,随后道了句:“我去。”  “路沉恩**,是江苏城内出了名的。他独爱美人,一旦被他看上,无论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还是嫁作人妇的妇人,谁也逃不出他的手中心。一旦被他糟蹋,这些女子便也就死路一条,这些年,因他而死的女子不计其数,可迫于官威,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奴家本就是烟花女子,自然也不在乎这些。而那日,路沉恩在景月阁待了一夜后,第二日便派了府上的下人将我接了过去,半月中,每日都是如此,夜里来景月阁接人,清晨便送奴家回去。”秋笺淡淡的讲诉道。 第三十九章 初见秋笺(三) - 半月决 - 亦微末   秋笺抬眸,望向苏焱,轻声道:“那日,如平常一般,奴家早早的被接到了路府,因不想看到路沉恩,奴家便寻了个借口,去准备了一些酒菜,直到很晚以后才去了他的寝居。奴家进去时,他正在书桌前看书,一听到声音,他便心急火燎的朝奴家走来,奴家本想劝他吃些酒菜,拖延一点时间,谁知。”秋笺冷笑,“路沉恩**果然是名不虚传,他根本不听奴家所言,只想着尽快与奴家行云雨之事。可当他将奴家放到床上时,他突然就愣在原地,鼻子处流出了一道血,然后便倒在了奴家的身上。奴家惊慌大喊出声,引来了路府中人,而那时探鼻息,路沉恩也已经没有了呼吸,路府中人便将奴家送到了官府。”  “据你所说,路沉恩根本没有动过你准备的酒菜是吗?”月半阙惊,问道。  秋笺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肯定道:“那日,路沉恩与奴家都没有动过那酒菜。”  闻言,苏焱与月半阙对视一眼,心中疑惑顿起。苏焱侧眸望向秋笺,继续问道:“秋笺姑娘,酒菜可是你亲自准备?”  秋笺点头,回道:“奴家是为了拖延时间,所以一切都是亲自动手,还特地将厨房的人支开。”  “途中可有什么人来过厨房,或者碰过你做的酒菜?亦或是有什么奇怪之处?”苏焱蹙眉问道。  秋笺凝眉,似是沉思,随后恍然大悟道:“有!那日,路府的管家来厨房找过奴家,是来催促奴家的。那日――”  “秋笺姑娘,准备的怎么样了?”管家从门口走进,脸上带着一抹笑意,“老爷可等急了,你得快些。”  秋笺抬起头,对着管家笑道:“将这道菜做完就好了。”管家闻言,淡淡一笑,往前走了几步,望着秋笺做好的几盘菜肴,夸道:“秋笺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色香俱佳,这味也该是极好。”  秋笺闻言,将切好的菜,放到锅中,微微翻炒,一边朝着管家笑道:“管家,不如你帮奴家尝尝,看合不合路大人的口味。”  “好好好。”说着,管家便拿起一旁的筷子,每碗菜都拣了一块尝了尝味道,随后点头道:“色香味俱全,秋笺姑娘好手艺。”  秋笺闻言,微微低首,带着一丝笑意。  “秋笺姑娘,老奴我先做事去了,待会你直接去老爷寝居就可以了。”管家笑道,秋笺微微应了声好,管家便转身离去。  “你说,管家除了你还在炒的那道菜,其余都尝了一遍?”苏焱问道。  秋笺点头,随后又道:“管家走后,奴家便没了兴趣,锅里的那菜也没炒出来,所以路沉恩的房中只有原先那几碗菜,都是管家尝过的。”  “随后可有碰上什么人?”苏焱继续问道。  秋笺蹙眉,随后问道:“有一个丫鬟差点撞上了奴家,这个算吗?”  “丫鬟?”苏焱惊,“你且说说是什么情况!”  “那日,奴家从厨房出来,在去路沉恩的寝居时,突然有一个丫鬟冒了出来,差点撞翻了酒菜,那丫鬟一直低着头,向奴家欠了声道了个谦便急急跑走了,奴家也没放在心上,不知道这算不算。”  “你可记得那个人的长相?”苏焱沉眸问。  秋笺摇头,“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  苏焱沉默,月半阙亦是坐在一边,似有所思,就在此时,赵奕回来禀告,“苏大人,大夫已经请到。”  苏焱笑着挥了挥手,对着秋笺道:“秋笺姑娘先休息一下,让大夫替你瞧一瞧,恐怕待会还有事要麻烦秋笺姑娘。”  “多谢苏大人。”秋笺在月半阙的搀扶下,站起身,对着苏焱微微一拜,随后赵奕上前,扶过秋笺,朝着屋外走去。  “你怎么看?”苏焱淡声问道。月半阙勾唇一笑,自信道:“我想,我们想的应该是一样的。”闻言,苏焱望向月半阙,视线相触,二人露出一笑。 第四十章 查探路府(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马车在路府门前停下,苏焱伸手扶起轿帘,一跃而下,随后转身,伸出手,意欲扶月半阙,只不过月半阙完全无视了他,轻轻一跃,便安然落在了平地之上。  苏焱望向月半阙,微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伸回,道:“走吧。”说着,便朝大门走去。  “叩叩叩。”苏焱扣着门环轻轻敲了几下门,随后,门扉“呜咽”一声,掩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个小厮的脸。“谁啊?”小厮冲着苏焱问道。  苏焱微冷着脸,回道:“八府巡按苏焱。”  小厮一惊,将门开大了些,对着苏焱弯腰笑道:“苏大人,奴才现在就去通知管家,”说着,小厮一个转身便跑没了影。  “看来这个管家有点能耐。”月半阙笑道,眼神中却充满了探究。  苏焱亦是微微点头,道:“路沉恩一死,他并无妻儿,路府按理来说,应该树倒猢狲散,可如今,路府似乎没有主人也无妨。我倒要好好见识一下这位管家。”月半阙站在一边,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苏焱与月半阙在外等了一会,便见先前的那个小厮带着一个身着华衣的中年男子急急赶来,月半阙微微一笑,“看来就是他了。”苏焱未语,只是望向那个中年男子,满是探究。  “老奴见过苏大人。”管家对着苏焱弯腰行礼道,苏焱微微颔首,清冷道:“管家客气了,本官今日有事前来,恐怕还要麻烦管家。”  “不知苏大人前来所为何事?”管家问道,而在一旁的月半阙却已经眯起眼睛,细细的打量着管家,随后好似开玩笑似得开口道:“管家不应该先请苏大人进门吗?”  “哎呀,瞧我这脑子。”管家一拍脑门,笑道:“苏大人这边请。”管家朝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苏焱淡然的受下,月半阙亦是对着管家一挑眉,跟在苏焱身后。管家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后又笑着跟上苏焱,一边为其引路,一边问道:“还不知苏大人是为了何事?”  苏焱移眸,淡淡的瞥了管家一眼,道:“本官是为了路大人一案而来。”  “老爷?”管家惊讶,“老爷的案子不是已经破了吗?”  苏焱停步,转身望着管家,将他的表情一一尽收眼底,冷声道:“本官发现,路大人乃是中毒身亡,此案还尚有内情,凶手不知下落。”  “什么?”管家大惊,随后露出一副忿忿的表情,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害了我家老爷,苏大人,你可要为我家老爷做主。”  “这是自然。”苏焱点头道,“今日本官前来,便是想要查探一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不知管家是否方便,带本官去路大人的寝居一看。”  管家点头,随后道:“苏大人这边请。”苏焱微微颔首,随着管家的步伐而去,而月半阙一直微微落于二人身后,一路上细细探究着管家的神色,也将路府的布局以及路过的下人的神情尽收眼中。  “这就是老爷的寝居。”管家对着苏焱解释道,随后伸手推开了门扉。 第四十一章 查探路府(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率先进入,环视四周,与那日夜探,白日里更能发现一些东西。苏焱转身,望向管家,问道:“这里可有动过?”  管家摇头,道:“老爷去得突然,这些日子,老奴一直忙着打理府上的事物,还未曾动过这边。老奴原本打算等此案了结,让老爷入土为安,再收拾一下老爷的寝居。”  苏焱点头,随后便就环顾四周,仔细打量着屋内的环境。月半阙微微掠过管家,随后摘下发间的簪子,便对着桌上的酒菜一一检测过去,待银簪变黑之后,月半阙惊讶道:“苏大人,酒菜有毒!”  苏焱亦是沉下眸色,转身走至桌前,好似才知道酒菜有毒一事,抬眸望向管家,疾声道:“这酒菜是谁准备的?”  “这――”管家有些为难,随后道:“这酒菜是景月阁的秋笺姑娘准备的,苏大人应该对此案也有所耳闻,可――”  “秋笺?”苏焱蹙眉,随后道:“她一个烟花女子,与路大人有何过节,为何要下毒害他?”  管家见此,反驳道:“苏大人,老奴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言罢,管家微微抬眸,观察了一下苏焱的神色,方才继续道:“老奴觉得这毒不是秋笺姑娘下的。”  “哦?”苏焱挑眉,望向管家,眼中满是探究,“管家这话从何说起?”  管家微微低首,道:“那日秋笺姑娘的酒菜,老奴都一一尝过,并无不妥。”闻言,苏焱点头,笑道:“好,本官了解了,本官还要再巡视一下,管家不用顾及本官。”  管家闻言,心领神会,微微弯腰,抱拳道:“老奴还有事,便不打扰苏大人了,苏大人有什么吩咐,随便遣个下人过来知会老奴便是。”  “有劳管家。”苏焱回道。  望着管家离去的身影,月半阙上前几步,与苏焱并肩而立,随后道:“这管家,不简单。”  苏焱点头,“那日我们中计恐怕他也有份参与。”说着,苏焱环视房中一圈后,道:“路府的一举一动,应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是他会为秋笺开脱倒是在我意料之外。一时之间,也摸不清他究竟是何想法。”  “苏大人的推理一向厉害,怎么?也看不清管家的想法?”月半阙笑道,带着几分打趣。  苏焱侧首,带着一丝无奈,“月姑娘这嘴,可否放过苏某?苏某可不记得有哪里得罪了姑娘,这左一口一个大人,右一口一个大人,怎么听,都是带着满满的嘲讽呢?”月半阙闻言,露出一丝尴尬,苏焱却不依不绕道:“那日唤我苏焱便就中听许多,月姑娘以后切莫再称呼我大人了,每每听到,苏某都须反省一番,到底何处做得不好,得罪了月姑娘。”  月半阙越发尴尬,脸上爬上了一丝诡异的粉色,嘴中却不忘反驳道:“你还不是称我月姑娘,礼尚往来,若要我唤你名字,你也不许这么客套。”言罢,月半阙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再加上她脸上的一抹粉色,若是落在他人眼中,又是何等**。  只是,苏焱并未多想,闻言,只是浅笑唤道:“月半阙,不如,我以后唤你半月如何?”  “半月?”月半阙不解,侧眸望向苏焱,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微微一愣,随后一摆手道:“随你怎么喊吧。”说着,便径直越过苏焱,检查案发现场,“赶紧查案。”闻言,苏焱敛起了笑意,注视着屋中的一切,露出了一抹沉重。 第四十二章 遇袭(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从路府出来时,天已微暗,苏焱抬眸,看了眼天色,便提议道:“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寻一处酒家如何?”  月半阙好笑的摇头,望着苏焱道:“苏大――苏焱你不想看到李僦那副嘴脸直说便是,我不会笑你的。”说着,一甩手,继续道:“我听说有一个地方不错,我给你也打了不少白工,你可得好好请我吃一顿。”  苏焱似有些惊讶,随后失笑摇头,望着已经先行一步的月半阙,低声自语道:“知我者,莫若她啊!”  “喂,你走不走?我可饿了。”月半阙回首,朝着苏焱喊到,苏焱收回思绪,快步追上了月半阙。二人并肩而行,在夕阳的笼罩下渐行渐远。  “小二。”月半阙大声呼唤,丝毫没有女子应有的矜持,找了一处位置坐下,见小二过来便大声招呼道:“小二,把你家的招牌菜都来一份。”  “好叻,芦蒿浮鸭,葱香鱼鲜,万绿点红,酒香青芹,凤飞呈祥各一份。”苏焱在小二的高声呼喝中,坦然坐下,抬眸看向小二补充道:“再来一斤上好的女儿红。”  “好叻,客官先用茶,马上上菜。”说着,小二拂了拂桌子,转身离去。  苏焱微微茗了一口茶,便低声道:“这件案子,有些难办。”月半阙微微挑眉,示意苏焱继续说。“管家此人不简单,我们那日在路府中埋伏目前还不知道是何人所为,目的何在?路沉恩中毒不假,但并不是酒菜中的毒,那又是何毒?谁下的,如何下的?案发现场究竟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这一切都不得而知。”苏焱说一句,眸色便重一份,待说完,苏焱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余光微瞥向其右处。  右处坐着几桌人,稀稀疏疏的,但一直紧紧盯着这处的动静。观察几人的衣着,一举一动,应是学武之人无疑。  月半阙随意的一挥手,略提高了声音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多想法,路沉恩可不就是牡丹花下死吗?”月半阙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苏焱微微示意,随后又大喊:“小二,怎么上菜这么慢。”说着,月半阙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满,直直挥手道:“不吃了,扫兴。”说着,便往外走去。  月半阙才起身跨出一步,那些人便纷纷拔出了武器,冲向月半阙。苏焱侧眸,勾起一抹冷笑,手中杯子被他狠手掷出,杯中茶水飞出,打向冲在最前面的几人。苏焱趁此机会,拉过月半阙的手,暗道一声:“走。”两人相携,迅速的奔出了酒楼。  此时天色已暗,原本热闹的街市此刻却空无一人,显得格外的空旷,苏焱携着月半阙还未走出多远,便有一群黑衣人分别从房屋二侧飞出,鬼魅的身影,迅速将二人包围在了中心。  “好快的速度。”月半阙惊讶,苏焱微微沉眸,低声道:“来者不善,小心。”话音落下,二人皆是敛起了眸色,双手微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第四十三章 遇袭(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杀!”黑衣首领一声令下,黑衣人便整齐的围向中心,月半阙徒手对上了冲在最前的黑衣人,左手挡住黑衣人的手臂处,随后身下旋转,右手迅速的从腰间抽出佩剑,柔软的剑身,微微抖落,毫不心软的刺进了黑衣人的肚子。月半阙微微眯起双眼,望着面前的一群黑衣人,手下用力,长剑而出,溅起一滩鲜血,染在她的衣衫上,月半阙却毫不在意,足尖微侧,便与众人打在一起。与此同时,苏焱并未带兵器,身体微微一侧,躲过黑衣人的袭击,指尖握住剑身,随后沿着剑身快速的划动,落到黑衣人的手指处,并指用力一击,身体随剑而动,轻易将黑衣人手中的剑夺下,随后左脚落前,双膝微曲,长剑划过黑衣人,一剑封喉。  黑衣人数量过多,苏焱与月半阙虽然武艺精湛,但输在寡不敌众。二人的体力开始渐渐不支,月半阙额上已渗出了一丝冷汗,便在此时,黑衣人栖身上前,长剑剑光微闪,眼见便要划过月半阙,苏焱大惊,“半月!”言语间,苏焱迅速解决了身边的二个黑衣人,几步上前,揽过月半阙的腰,侧身旋转,另一握剑的手快速往前推出,长剑刺入了黑衣人的体内,于此同时,另一黑衣人飞身上前,趁苏焱不备,长剑直直刺入了苏焱的后背。  月半阙惊,而苏焱彼时已转身,剑身旋转,将黑衣人逼退。后背传来的痛意让苏焱脚步微微一顿,险些便要跌倒,但身躯只是微微晃了一下便又稳住了,而此时,月半阙微微张着唇,直直盯着苏焱近在咫尺的脸,她没有想到苏焱会救她,他是官,而她终究是贼,如今不过是暂时的合作关系,他其实根本没有那个理由去拿他的命救她。  “苏焱,你――”月半阙轻呼,余光瞥见上前的黑衣人,月半阙抬手便是一剑,决绝狠厉。  苏焱放开了月半阙,轻声道:“有机会就走,这件案子就拜托你了。”话音落下,月半阙大惊,还未待反应过来,苏焱已经迅速的解决了身边的几个黑衣人,然后便往一处跑去,黑衣首领见后,大吼:“追!”随后一群黑衣人便都追着苏焱离去,只留下了稀疏的几人缠住月半阙。  望着苏焱渐隐的身影,那逶迤一地的鲜血,刺痛了月半阙的眼。手中长剑依旧挥舞,心却恍然若失。苏焱,打算以他死换她生吗?  “混蛋!”月半阙怒喝,“谁要你自作主张的替我决定!”月半阙一边说着,手下剑势更显凌厉,一剑便了结了一人,嘴中却依旧忿忿道:“可恶!苏焱,你要是敢死,我就掀了你祖宗十八代的坟墓!”  留下的几人根本不是月半阙的对手,未多时,便被系数被月半阙解决。尸体陈横了街头,鲜血慢慢汇聚成一条细流,月半阙站在尸体中央,微微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望着苏焱离去的方向,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苏焱,你最好希望你别死,否则,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定要扰得你不得安宁!”言语决绝,身影如风般,掠过几层屋宇,消失不见。 第四十四章 失手无措(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将黑衣人引到了城外,眼见着前面已然无路,苏焱索性停步,任由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他含眸冷笑,扬声问道:“何人派你们前来?”  黑衣首领并未回答,只是扬手,指尖微微弯曲,正声道:“杀!”  苏焱望着迅速向中心汇聚的黑衣人,眉心紧蹙,握着剑的手微微旋转,步伐微移,暗声道:“月半阙,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言罢,身体微曲,随时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后背上伤口加重,又渗出血迹,斑驳在衣衫之上。  “啊!”苏焱大吼一声,眸中染上一股别样的恨意,纵身与众人一战。此次是他太过于轻敌,未料到竟会因此付出如此大大代价,如今,苏焱亦是抱着死也要拉一些人的心态。长剑刺入他的体内,疼痛让苏焱身体微微一震,随后转身,迅速的了结了面前的黑衣人,右手一把握住剑柄,拔出体内的长剑,溅起了一身的血,沾染在了他的脸上。  “杀了他,主上重重有赏!”黑衣首领沉声道,黑衣人的攻势也变得越发凌厉。苏焱渐渐不支,身体上一丝丝渗出的血迹,透支着他最后的生命,眼前的景象越来越迷糊,到最后他只能拼着感觉胡乱的挥舞,剑入身体,溅起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眸,熟悉的恐怖。  他,要死了吗?苏焱勾起一抹冷笑,随后却又不认命的仰首大喊,吼声将黑衣人震住,留在原地,将苏焱包围起来,却不敢再前进一步。  “苏焱!”熟悉的女声忽然响起,苏焱心中猛得一惊,抬眸望去,只见月半阙飞身而来,斩落几名黑衣人,径直落在他的面前,扶住他微晃的身躯,关心道:“你怎么样?”苏焱望着月半阙,有些微愣,随即好似认命的轻笑出声,眼角划过几滴滚烫的眼泪,道:“命中注定,命中注定。”  月半阙看着这般的苏焱,一时之间也忘了再去质问什么,只是觉得格外的陌生却又让人心疼。身边的杀机越来越重,月半阙回首望着围在四周的黑衣人,蓄势待发,冷笑一声,道:“苏焱,你怕死吗?”说着,望向了身后的万丈悬崖。  苏焱大笑,随着月半阙的视线望去,道:“死,也定不会死在他们的手中。”  月半阙闻言,轻笑,“我月半阙能认识你苏焱,此生足矣。”言罢,月半阙挽过苏焱,快速的往悬崖冲去,手中长剑飞舞,迅速解决了阻拦的黑衣人,然后纵身一跃,毫无留恋,双双跳入了悬崖,风声吞噬了所有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寂静。  黑衣首领走到悬崖边,低眸望去,万丈不见底,思索片刻后,方才沉声道:“撤!”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时,月半阙方才微微松了口气,苏焱不由得失笑,抬眸望向缠在树枝上的白绸,叹道:“传说月半阙擅剑,贴身软剑,闻名江湖,却不料。”苏焱微微摇头,“你这一手绸带使得可谓是出神入化。” 第四十五章 失手无措(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微微一笑,此时她一手挽着白绸,一手抱着受伤的苏焱,二人便就挂在悬崖峭壁上,虽看着险,但却生命无忧。“哪有把自己的底都透个透彻的,再者,我可还没活够,怎么会舍得死呢?”月半阙低眸,望向苏焱,笑意微微敛去。苏焱此时的脸色已经开始泛青,嘴唇苍白的无力,抱着苏焱的那只手也渐渐感受到一阵湿湿的黏意。  “撑住!”月半阙暗声道,随后抬眸,望向缠着白绸的树枝,复又低头望向崖底,微微抿唇,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手中快速的收回白绸,足尖在峭壁上轻点,一举越到了另外一处,白绸迅速缠住了另一处的树枝,随后复又收回白绸,足尖轻点,越到另一处。为了节约时间,月半阙中间不敢多做停息,一步步小心翼翼却又快速的落到了崖底。  待两人落到平地时,苏焱神志已经开始模糊,微微晃了晃身体,跌落在地,月半阙眼疾手快,半跪下身,方才接住了跌落的苏焱。  “苏焱!”月半阙惊呼,随后大声喊道:“苏焱你别睡,不能睡。”  眼前的人影渐渐化作二个,三个,无数个,模糊的容颜,眼前越发迷茫,月半阙担忧的声音响彻在耳边,苏焱微微勾起一抹微笑,轻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不会有事的。那一句话最后还是消散在了微微下落的手中,微风拂过月半阙越发大声的呼唤,可苏焱却什么都听不到,只有那一启一合的唇畔。难掩的睡意,击溃了他所有的防线,他感受着脸上微微传来的凉意,沉沉睡去,失去了意识。  “苏焱!”月半阙开始大力的晃着苏焱的身体,一时间无能为力的颓废感遍及了全身,压着月半阙忽而有些透不过气。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渐渐失去呼吸,就好像师傅离开那时候,似乎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苏焱你个混蛋,你要这样死了,难道要让我这一生都在愧疚中渡过吗?我不会感谢你救了我一命,我只会恨你,恨你的自作主张!苏焱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从未怕过什么的月半阙,此时却眼角微酸,流出了几滴晶莹的泪水,一滴一滴,滴在苏焱的手上,脸上,滴在尘土中,连作一尘。  “混蛋。”月半阙恨恨的骂了一声,随后毫无形象的抬手粗鲁的抹去眼角的泪,继续骂道:“我才不会为了你哭,我跟你有什么关系,萍水相逢而已,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为了你哭,我是谁,我是月半阙,我怎么可能哭?”话语说到后面,却越发哽咽,泪水便好似突然解放,找到了宣泄口,蓬勃而出。  “苏焱,你醒来,我把那些字画都还给你,你要查案我就天天给你验尸。”哭泣声减弱,最终成了呜咽。  月半阙低眸,泪水滑落,同时也注意到了手上的鲜血,忽然好似被雷一击,愣在原地,泪水也突然停止。“月半阙你个没脑子的。”月半阙暗暗的骂了一声,粗鲁的抬起袖子一抹眼泪,然后吃力的将苏焱扶起,让他半坐在地上,左手微微支撑着他的身体,右手迅速的点了苏焱身上的几处大穴。 第四十六章 失手无措(三)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的背后早已是血迹斑斑,月半阙虽说闯荡江湖多年,受伤跟一日三餐似的,可她却是第一次为别人处理伤口。看到苏焱满目纵横的伤痕时,月半阙微微抿唇,手下一狠,撕拉一下,撕开了苏焱后背的衣服。苏焱的伤口已经开裂,如果再不及时处理,后果不堪想象。  月半阙抬头,打量了崖底的环境,此时身处在一片绿地上,此时天色已黑,夜间恐怕会有危险。想到此,月半阙艰难的将苏焱搀扶起身,苏焱身体的整个重量都压在了月半阙的身上,月半阙却只是微微抿紧了嘴唇,踉跄着脚步,艰难的往前行走。  月半阙多年来行走江湖,露宿山洞对她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而这些年闯南走北,虽然不懂什么医术,但还勉强认得几株普通的止血草药。将苏焱安置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后,月半阙便去崖底采了一些简单的草药,因担心苏焱,月半阙也不敢在外多做停留,采了药便往回赶。  苏焱一直昏迷着,月半阙凭着多年来的经验,简单的生了一个火,然后找到一些器具,开始将草药捣碎。不经意之间的抬眸,视线落在苏焱紧阖的双眸上,月半阙微微一顿,思绪泛开。  自从师傅死后,她一个人闯荡江湖,多艰苦的日子都过来了,却从来没有落过泪,她以为在师傅离开那时她的眼泪便就消失了,却没有想到她今日会为一个相识还不到一月之人而落泪。这些年,兜兜转转,认识过一些人,却不过是点头之交,有些甚至不过是为了利用她,除了赵奕。原以为能认识这个好友,已经是上天待她的厚爱,但是她没有想到今日还会有一个人会为她舍命,还有一个人能与她生死与共。  苏焱为人正直,他的才智月半阙也是深有感触,她很敬佩他,只是,月半阙微微叹了口气,低头继续捣鼓着草药,轻声低语道:“师傅走后,我有多久未曾动过这般情绪了,真是一急什么事都忘了。”微微泛起苦笑,掩在了捣碎的草药中。  苏焱为官,她为贼,她即便想交这个朋友,恐怕到时候也由不得她了吧。相对的二人,怎么可能会成为朋友。不过,苏焱若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就冲今日的情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月半阙将捣碎了草药小心翼翼的敷在了苏焱的伤口处,随后又撕下一大片自己的儒裙,撕成一条一条的,替苏焱简单的包扎了伤口。苏焱一直昏迷着,任由月半阙折腾,待所有都处理完毕之后,月半阙狠狠瞪了苏焱一眼,嘀咕道:“谁让你自作主张酒了我,活该你受伤。”说着,月半阙便起身走开了几步,却又不放心的回头望着苏焱,认命的叹了口气。  将火堆又生得旺了些,也从山洞中找了一些干净的稻草,铺平盖在了苏焱的身上,待这一切做完,月半阙微微松了一口气,靠在山洞壁上阖上眼眸。  火堆微微晃动着火苗,拉长了月半阙的影子,在地面上微微晃动,一如她开始不平静的心。  英雄救美的事她看得多,也做得多,可真当有一人愿意舍命救她时,又岂能不震动?月半阙换了一个睡姿,缓缓睡去。 第四十七章 再见萧安(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二日,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打落在山洞前。  “咳咳。”苏焱忽然轻咳出声,将在一旁的月半阙惊醒。月半阙微微扶起苏焱,轻声关心道:“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苏焱微微睁开眼眸,入目是月半阙关心的眸子,不由得心中一暖,笑道:“无事了。辛苦你了。”苏焱声音虽然虚弱,但却没有昨日那种苍白之感,月半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你的伤拖不得,我只是简单的帮你止了血,其他的还是要请大夫看一看。”月半阙将苏焱扶正,让他靠在洞壁上,轻声道。  苏焱低头微微咳了几声,视线撇过月半阙的裙摆时,不由得一愣,“苏焱何德何能,能让半月如此待我。”  月半阙自然发现了他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了拉破碎的裙摆,装作无所谓的道:“你救了我一命,我回救你一命,很公平。我月半阙可不是个知恩不报的人。”  苏焱淡笑,并未再多说什么,月半阙显然也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开口道:“我们还是要快点赶回城里,我们一日未归,还不知道官府怎么样了。”  苏焱闻言,沉眸,“这件案子不简单。路府的第一次暗杀,现在第二次,这些杀手究竟是受何人指使,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难道不是杀路沉恩的凶手吗?”月半阙问道,“凶手怕你查出些什么,故而先下手为强,也不足为奇。”  苏焱摇头,解释道:“首先,路沉恩的案子,现在我们除了他是中毒死的之外,其他一无所知,完全还不到危及到凶手的地步,这样精心策划想要杀我们,未免会打草惊蛇,况且,即便我死了,自然还会有人来接手,难道他要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不成?再者,如果我死在江苏城,那么这件案子无疑会被闹得更大,这对凶手百害而无一利。”  “你是说――”月半阙蹙眉,“萧湛手中的账本指向了路沉恩,而路沉恩之后可能还有他人,这很有可能是有人为了掩饰贪污而痛下杀手。幕后中人怕你查出贪污案,所以直接一了百了,到时候他还可以顺水推舟,让杀害路沉恩的凶手一并承担下杀害巡按的这份罪责。”  苏焱点头,“不错,这桩案子恐怕并没有这般简单,很有可能是一个案中案。我们要快点回去,绝不能让幕后黑手趁虚而入。”  月半阙连连点头,上前扶起苏焱,道:“你身上还有伤,我扶着你些。”苏焱闻言,微微一愣,移眸望向月半阙,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神,苏焱很快露出一个微笑,道了一句:“有劳。”  月半阙扶着苏焱走了许久,崖底是直接通向外面的世界,这倒让苏焱送了一口气,否则要劳烦月半阙带着他这个累赘脱离这万丈深渊,何其容易。  拂开灌木丛的枝叶,月半阙扶着苏焱,艰苦的走出了这条小道,而出了灌木丛之后,眼前的光景豁然开朗,并且似乎还有些熟悉。 第四十八章 再见萧安(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没想到,崖底竟然直接通向的是官道。”苏焱失声笑道,只是笑声中不免带上了一些无奈。苏焱受伤,二人身无分文,而此处离江苏城却还有一段距离,若要赤脚赶回去,最快恐怕也要到晚上才能赶到。“半月,你别管我,若你一人,加上轻功,约莫二个时辰,应该就能赶到县衙。”  “苏焱你疯了!”月半阙惊呼,“我现在丢下你一个人,你若是遇上那些杀手怎么办?你死了,我们无官无爵,也制止不了凶手,你总不能让我一刀杀了他吧!”  “可……”苏焱想要反驳些什么,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月半阙低眸,望着苏焱略带颓废的神情,心中怜惜,正要开口安慰些什么,官道上却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有人。”月半阙一惊,扶过苏焱,矮身躲在了灌木丛后。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随后便见一行人出现在官道上。待看清来人,月半阙轻呼:“是他!”  “将军,前面就是江苏城了,按我们的速度,大概二个时辰便能到了。”骑在队伍前的一个中年男子,侧眸对着萧安说道。萧安微微一笑,眸中的情绪却有些复杂。“时间紧迫,让兄弟们再辛苦一下。”说着,萧安便一拉缰绳,马蹄声起,朝前方迅速的奔跑而去。  手中忽然一沉,月半阙惊慌的侧首,便见苏焱已昏厥过去,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抬首望着萧安离去的身影,月半阙抿唇,暗道了一声:“赌一把吧!”说着,便将苏焱放在一旁,然后足尖轻点,迅速的往前追去。  萧安是敌是友,目前还不清楚,可幕后黑手虎视眈眈,苏焱重伤,这一切让月半阙只能放手一搏。  月半阙的轻功本就厉害,未过多久,便已追上萧安一行人。轻巧的身子,越过众人的头顶,落在了队伍的前方,萧安连连勒紧了缰绳,马鸣此起彼伏。  “何人拦我等去路?”萧安身边的中年男子对着月半阙怒呼。  月半阙淡然转身,待认出眼前之人时,萧安微惊,随后抬手,示意男子退下,笑道:“原来是月姑娘。不知月姑娘拦住本将军的去路,意欲何为?”  月半阙抬眸,正对上萧安的视线,他的眸中坦荡,自有一股正气,可同时他的眼中有带着一丝复杂,让月半阙看不透,可到了此时,月半阙一咬牙,便向前一步,道:“萧将军,苏大人遇袭重伤,我们现在须尽快赶回江苏城,希望萧将军能捎我们一程。”  “你说什么?”萧安疾呼,“苏大人重伤?”说着,萧安纵身跃马而下,“苏大人现在如何了?”月半阙闻言,眸中透出了一丝低落。  苏焱被二个人抬出来时,面色苍白,鼻尖的气息渐微,萧安见此之后,眉间微蹙,“发生了什么事?”  月半阙侧眸瞥了萧安一眼,复又看向苏焱,道:“我们被人追杀,苏大人不慎被杀人所伤。”说着,月半阙又再看向萧安,语气严肃:“萧将军,此时不是时候,还是先将苏大人送到江苏城,到时候我自会一一相告。”  萧安打量了月半阙一番,沉声吩咐道:“忠叔,你安排一下。”  “是,将军!”中年男子抱拳高声应道。 第四十九章 再生悬念(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一行人赶到官府时,整个江苏府衙早已陷入了慌乱之中。待守门的人认出月半阙时,便朝里高声呼喝:“月姑娘回来了,月姑娘回来了。”  一人接着一人,很快月半阙回来的消息便传到了李僦与赵奕的耳中,赵奕一把拉过衙役,厉声问道:“你说什么?月姑娘?她现在在哪里?”  府衙有些害怕的望着赵奕,结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只能抬手指向了府衙门口。赵奕一把松开,便急匆匆的往门口冲去,李僦跟在身后。  “月半阙!”赵奕一走到门口便急呼,彼时月半阙正扶着苏焱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将他从马上扶下,听到赵奕的声音,月半阙一喜,随后冲着赵奕喊道:“赵奕快来帮忙。”  闻言,赵奕方才注意到了站在一边的月半阙,而当看见月半阙搀扶着尚在昏迷中的苏焱时,赵奕沉下了脸,三步跨作二步,便走到了月半阙身边,取代了其他人的位置,与月半阙二人合力将苏焱搀扶着往府衙内进去。  李僦走的慢些,待走到门口时,刚好与赵奕的眼神撞上,赵奕此时整张脸都沉得厉害,李僦乍一见到时,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快去找大夫!”赵奕冲着李僦喊了一声,便往府衙内走去。  萧安走在赵奕的后面,路过李僦时,对着李僦微微一笑,提醒道:“苏大人的伤拖不得。”  李僦恍然大悟,冲着府衙连吼带踢道:“快去找大夫,快去,磨磨蹭蹭的。”  萧安见此,一笑,然后便正大光明的直接掠过了李僦,朝着府衙内走去。片刻后,李僦才反应过来,对着萧安的背影喊道:“你是何人,擅闯府衙,该当何罪?”  忠叔刚好走到了李僦的身边,转头狠狠地瞪了李僦一眼,“这是萧将军!”说完,也不理李僦,径直往府衙内走去。  萧将军?李僦疑惑,脑中开始了搜索。本朝姓萧的将军,不多,大将军萧湛前日里被人所杀,剩下的便只有萧湛之子,萧安萧小将军。萧湛虽然被查出多宗罪状,但皇上对萧安仍旧是深为重用,并让萧安接替了萧湛的大将军之位。想通了这些,李僦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他刚才是对谁吼了?他这乌纱帽……  大夫很快就被请到了官府。月半阙与赵奕二个人紧紧的守在床前,大夫一把完脉,月半阙便冲上前,拉住大夫的袖子,问道:“大夫,他怎么样?”赵奕愣在原地,看着月半阙这般焦急的模样,不敢置信的闭了闭眼睛,确定自己不在梦境。月半阙此人一向逍遥自在,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月半阙这般着急。赵奕又回头望着躺在床上还在昏迷中的苏焱,心下肯定道:“这两人肯定有事!”  大夫有些尴尬的从月半阙手中扯回了自己的袖子,月半阙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呆呆的愣在了原地。大夫可不管月半阙,分析道:“伤口很深,所幸离心脏处还有些距离,其他几道伤口都未伤在重处。应急伤口处理的不错,苏大人只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静养几日便无碍了。我开道药方,每日服三幅,平时里要忌辛辣,前三日,只能喝白粥。”说着,大夫便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下一道药方,递给月半阙,关照道:“虽然生命无忧,但还是须小心照顾,其他伤口没有大碍,不过心口那处可能会留下疤痕,日后也要小心照料,以免伤势复发。” 第五十章 再生悬念(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低首望着手中的药方,随后抬头,挤出一抹微笑,“多谢大夫。”说着,月半阙转头,望向赵奕,道:“你随大夫去抓些药回来。”一边说着,月半阙将药方递给了赵奕。  “为什么是我,不是你去?”赵奕接过药方,却不死心的问了一句。月半阙鄙夷似得看着赵奕,一字一句道:“那是你的上头,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赵奕认命,正要随大夫离开时,一个衙役急匆匆的跑来,面色焦急,“大人,出事了。”  李僦心情本就不好,听到衙役的话,不耐烦道:“又出什么事了?赶紧说。”  “路府的下人来报,路府的管家死了。”衙役低头禀告道。  “你说什么?”李僦大叫,心中可谓是苦不堪言,先是路沉恩一案,苏大人在他管辖范围内受伤,就在之前,他又对着萧将军大呼小叫,现在又再出了一条人命,“完了,完了。”李僦直呼,这会乌纱帽可真保不住了。  月半阙微微瞥了李僦一眼,知道此人并无恶意,方才道:“赵奕,你守在这里,保护苏焱安全,至于抓药,就麻烦李大人你了。”  “啊?”李僦还未反应过来,望着月半阙,不知其意。  “幕后黑手知道苏大人没死,定然会再来,赵奕会在此保护苏大人的安全,我担心他们会从药材中下手。所以,李大人,如果你想保住你的乌纱帽,切记,抓药煮药都要用你信任的人,绝不能经他人之手,若苏大人有什么意外,你会有下场,应该不需要我来提醒你。但如若此事你办得好,待苏大人醒来,我定会为你在他面前美言几句。”  李僦闻言,立马喜笑颜开,保证道:“月姑娘的意思下官明白了,下官亲自去给苏大人抓药,煮药这事也一并让下官拙荆负责,绝不假手于人。”  听到李僦的保证,月半阙只是勾唇一笑,面色依旧沉重,转身对着萧安,道:“萧将军可愿陪我去一趟路府,一探究竟。”  萧安闻言,倒未有所什么不当之处,笑道:“我之荣幸。早听闻月姑娘验尸本领高超,今日定要好好领教学习一番。”  月半阙对着赵奕以目示意,随后对着萧安微微点头,便径直往外走去,对着衙役道:“带上一些人,与我一同去路府。”  衙役有所迟疑,但想到自家大人都被她指挥,便就抱拳道了一声“是”,然后便转身离去。  望着屋外开始渐暗的天气,乌云渐渐密集于一处,风雨欲来兮。月半阙微微握紧了手,萧安此人不知是敌是友,管家之死,与路沉恩之案是否有关联,萧安与这件案子又是否有关,杀路沉恩的凶手与杀管家的凶手是否是同一人,还有,幕后黑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否真如苏焱所言,此案乃是案中案。这一切,似乎变得更加扑所迷离。  “苏焱,你要早点醒过来,我会验尸,可查案,总归是你的事。”月半阙心中暗道,面上却面色平静,转头对着萧安笑道:“萧将军,请。” 第五十一章 线索(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管家乃是在其寝居被人杀害,今日一个丫鬟前来找管家时,发现了管家的尸体。而据月半阙的观察下,屋内有打斗痕迹,应是第一现场无疑,而管家的尸体背面朝上,初步检查之下,应该是从背后被刺入心脏,随后倒地而死,具体的情况需要她回到府衙好好检验一下尸体。  “怎么样,月姑娘可有发现什么线索?”萧安站在一旁,笑问,只不过笑容中却带了一丝沉重。  月半阙起身,环顾四周,坦然道:“据我观察,这里应是第一现场无疑,但有一点,从现场的打斗痕迹来看,凶手是个高手,但管家也会武,而且不低,这倒让我吃惊。一个小小的管家,竟然也有这般武艺。还能确定的一点,杀路沉恩的凶手与杀管家的应该是二个人。路沉恩乃是中毒而死,设计可为巧妙,基本没有留下什么线索,而杀管家的这个,却是破绽百出。”说着,月半阙复又看向尸体,道:“萧将军,有没有兴趣听尸体讲一下话?”  “尸体讲话?”萧安惊讶,望向月半阙的视线中非但没有看轻,反而是带着一种敬佩。  月半阙淡淡一笑,正要准备离去,无意间瞥见的一角,却让她面色大变。顾不得其他,月半阙蹲下身,一手微微撑起管家的尸体,被尸体覆盖的一处便展现在了月半阙的眼中。只见,尸身下,埋着一块玉佩,而玉佩上正刻着一字――刘。  月半阙拾起玉佩,放在手心处,萧安正要上前,月半阙却忽然反手,将玉佩握在手心,起身笑道:“萧将军,走吧,我们该回官府了。”说着,月半阙便径直往屋外走去。  萧安望着月半阙离去的身影,恍然失笑,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被人跟贼一样的防。  月半阙一回到官府,便就开始对管家的尸体进行了进一步的检查。  凡是被人杀伤而死的,尸体的头髻宽松或散乱,两手微微相握,所被伤处的伤口程度如果较大,皮肉则会多卷凸,如果伤口已经穿透肚皮,肠脏必出。 而再看管家,头发散乱,两手微握,而手掌中也有多年练武留下的老茧。再看伤口处,皮肉卷凸,而痕肉开阔,收缩参差不齐,花纹交错,可以确定是生前所伤。尸体上有多处伤痕,而致命处乃是心脏处的一剑。检查了衣服伤口处的破裂,以及血迹,可以确定管家乃是被人一剑刺入心脏而死。  只不过,月半阙微微蹙眉,随后抬头对着萧安道:“萧将军,可否帮个忙,去取一盆皂角水?”萧安一愣,随即道了声“自然”,便转身离去。  待确定萧安离去之后,月半阙方才回头,面色沉重的看着尸体,做了一个深呼吸,方才抬手,在尸体的下巴处摸索了片刻,找到了一处异样,随后往上一揭。月半阙大惊,这管家竟然带了人pi面具!那这管家究竟是真还是假?是被人假扮,还是原本就带人pi面具示人?这一切,变得更加让人费解了。 第五十二章 线索(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屋外的脚步声开始响起,月半阙稳下情绪,将人pi面具给尸体带上,随后转身,刚好碰上了端着皂角水进来的萧安。  “萧将军,有劳了。”月半阙笑道,随后接过萧安手中的皂角水,放到一旁,然后将手慢慢浸入了水中。  “月姑娘,这是?洗手?”萧安惊讶。  月半阙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回道:“让萧将军见笑了。”萧安心中疑惑,还想问些什么,便有个衙役兴匆匆的跑来,对着月半阙道:“月姑娘,赵捕头让我来通知你一声,苏大人醒了。”  “他醒了?”月半阙闻言大喜,完全忽略了一旁的萧安,兴奋的冲了出去。  月半阙赶到苏焱所在的厢房时,赵奕站在一旁,苏焱正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汤勺,艰难的喝药。见此,月半阙不由得埋怨道:“赵奕你做什么用的,苏焱他受着伤,你怎么还让他自己喝药。”  赵奕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似有些尴尬道:“这个,我是男人,苏大人也是……”  月半阙面色微变,嘴角微抽了几下,也未接话,掠过赵奕上前,接过了苏焱手中的药碗,毫不在意道:“我是女的,我来喂。”  “半月,这……”苏焱有些尴尬,因受伤的关系,说话声也有些轻。月半阙却完全不介意,坦然道:“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我总要做些事的。而且,江湖儿女,不在乎这些小节。”  说话间,萧安也随后赶到,看到这番情景时,并未惊讶,只是对着苏焱寒暄道:“苏大人,可好些了?”  苏焱对萧安的出现有些不解,月半阙自然看出了苏焱心中所想,解释道:“那天你晕了过去,刚好遇上了萧将军,是萧将军带我们回来了。”  闻言,苏焱露出一个微笑,“萧将军能出手相助,本官在此谢过。”  “举手之劳,苏大人何须言谢。”萧安笑道,随后屋内的气氛便尴尬了下来,月半阙因萧安的在场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坐在床边,时不时的用汤勺扳动着汤药,苏焱半倚靠在床边,赵奕则站在一边。见此,萧安笑了几声,道:“苏大人伤势未愈,本将就不再叨扰了,告辞。”说着,也不等他人回答,萧安便转身离去。  见萧安离开,月半阙沉眸,对着赵奕道:“赵奕,出去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赵奕狠狠的瞪了月半阙一眼,随后才转身离去。  “发生什么事了?”苏焱见此,蹙眉问道。  “之前萧湛之案,萧安便涉及其中,如今他又再次出现,是敌是友难辩,总归是防着点好。”月半阙解释道,随后又想起了什么,月半阙将碗放到一边,从袖中取出之前在尸体上找到的那块玉佩,递给苏焱,问道:“苏焱,这个玉佩你可见过?”  苏焱接过玉佩,上下打量了几番,摇头,问:“这玉佩玉质上佳,应该是富贵之人所有。只是,这玉佩你是从何而来?”  “路府的管家死了。”月半阙道。  “什么?”苏焱大惊,面色微变,额头上渗出了一丝冷汗,急急追问道:“他怎么会死?昨日我们离开前,他不是还好好的,他……”说到一半,苏焱忽然戛然而止,情绪也平稳下来,自语道:“他在路沉恩的案子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刚去过路府,检查过尸体,这枚玉佩便是我从他身上找到的。据尸体以及现场情况来看,他应该是被杀手刺中心脏而死,但让我惊讶的是,管家也会武,而且不低,不仅如此,”月半阙微微停顿,眼角撇向窗外,确定无人偷听后,才道:“我发现管家竟然带着人pi面具。”  苏焱一惊,双手微微抓紧了身上的锦被,强作镇定道:“这个案子,越来越匪夷所思了。” 第五十三章 女人的直觉(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大人,秋笺姑娘求见。”赵奕进屋,对着还尚且躺在病床上的苏焱抱拳道。  “她?”苏焱疑惑,“她来见我所为何事?”  “这――”赵奕有些尴尬的抬眸,对上苏焱的视线,回:“小人不知。”  苏焱微微蹙眉,随后吩咐道:“你请秋笺姑娘去客厅等候,我稍后便去。”说着,苏焱便挣扎着起身,想要下床。赵奕见此,连连上前,扶过苏焱,“苏大人,月姑娘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你多劳累。你要出什么事,她可饶不了我。”  苏焱失笑,“赵奕,你究竟是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赵奕愣住,随后摸了摸头,憨笑道:“那她也是为了大人你着想不是?”  苏焱轻笑摇头,带着些无奈,“你将我的外衫取来,躺在床上见客实在不雅,你扶我去桌边坐着,不出这个门,月姑娘总不会为难你了吧?”  赵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装傻道:“苏大人,我扶你过去。”说着,赵奕便双手扶住苏焱的右手处,将他慢慢的扶到桌边安置在椅子上,又跑去衣柜处取了一件衣衫替苏焱披上。完成这一切之后,赵奕才对着苏焱行了个礼,尴尬的离去。  秋笺此来,亦是孤身一人,进入屋中,秋笺便上前,欠身一拜,笑意连连道:“秋笺见过苏大人。”  苏焱虚扶了一个手势,笑道:“秋笺姑娘多礼了,本官有伤在身,还望秋笺姑娘见谅。”秋笺微微一笑,示意无事。苏焱对着桌边以手示意,“秋笺姑娘请坐。”  秋笺闻言,莲步轻移,坦然入座后,开门见山的问道:“小女听闻大人受伤,不知大人现在可好些了?”  “劳姑娘挂心了,本官已无大碍,不知,”苏焱微微抬眸,打量着秋笺,问:“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秋笺微微低眸,似是含笑,鬓发微落,掩住了眸中的所有情绪,“小女能躲过这牢狱之灾,还未谢过苏大人的救命之恩。”  “这乃是本官的份内之事,姑娘严重了。”苏焱淡然而回。  “只是,”秋笺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露出些许为难,似是思索许久,方道:“路沉恩的案子,不知道情况如何?我昨日里听说路府的管家也被人所杀,不知苏大人你们查得如何了?”秋笺说得急,待说完,才反应过来,微微张了张唇,解释道:“苏大人,我――苏大人虽然还了小女清白,但凶手一日不落网,外面的风言风语总是……”说着,秋笺低眸,手执绢帕,微微拭了拭眼角,“希望苏大人不要见怪。”  “无事,秋笺姑娘关心此案,无可厚非。只是本官近几日抱恙,这案子也的确是落下了进度,不过姑娘无须担心,本官定会为姑娘讨个公道。”说话间,苏焱扯到了伤口,微微轻咳了几声。秋笺见后,便起身,走至苏焱的身后,纤手微移,轻轻抚摸着苏焱的背,关心道:“苏大人,你哪里不舒服?”  彼时,月半阙正好从路府回来,急匆匆地往苏焱处赶。而正走到苏焱屋外时,便看见了秋笺弯腰,温柔的抚摸着苏焱背部的场景。苏焱微微抬头,对着秋笺微微一笑,那一幕看起来,实在是幸福的有些讽刺。 第五十四章 女人的直觉(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咦,这样看起来,苏大人和秋笺姑娘还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赵奕抬起手摸着下巴,点头道,似乎很赞同自己的看法,忽然想起旁边的月半阙,转身问:“月半阙,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月半阙没好气的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秋笺这么急切的凑上来,非奸即盗,说不定她就是凶手,是来打探消息的。毕竟,路沉恩死的时候,可只有她一人在场。”月半阙说的有些赌气,不知为什么心中好似被什么堵着似得,就是看秋笺不顺眼。  赵奕上上下下打量了月半阙一番,最后下结论道:“月半阙,你不对劲。”  月半阙极为鄙夷的瞥了赵奕一眼,便往里走去。赵奕却兴致勃勃地追上月半阙,一头正经的分析道:“秋笺姑娘之前被冤下狱,是你和苏大人亲自审问她之后将她放出来的,什么你又无缘无故说她是凶手,毫无理由,也没有任何证据。月半阙,你以前可从来不会主观臆断去判断一件事。不对劲,你绝对不对劲。”  月半阙停住脚步,侧首,郑重的望向赵奕,一一反驳道:“首先,秋笺是不是被冤枉的,此事还尚未定论。之所以放她出狱,是因为目前没有证据证明她是凶手,但不代表她就不是凶手。而且,我说她凶手并不是没有缘由,首先,从她的讲诉中,她对路沉恩完全是恨之入骨,其次,她是案发现场的唯一在场人员,还有,她与苏焱有私交吗?苏焱受伤她就找上门来,不觉得奇怪么?很有可能她就是因为心虚,来打探虚实。”月半阙虽然心虚,但面上却依旧振振有词,最后月半阙伸出一根手指,下定论道:“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女人的直觉。”  月半阙说者无心,但赵奕却听了进去,略略思索后,正色道:“别说,你这样一说,秋笺姑娘――倒的确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闻言,月半阙方才恍然,回忆起自己刚刚说的那一番话后,脑中的思绪忽然便就开始清晰,转身望向屋内的秋笺,面色微沉。“无论她是不是凶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的身上,一定有秘密。”说着,不等赵奕反应过来,月半阙便大步朝屋里走去。  秋笺方才回到原先的位置上,月半阙便已笑着走入屋中,打趣道:“咦,什么风把秋笺姑娘吹来了?”一边说着,月半阙走到苏焱身边,替他理了理外面披着的外衫,嗔怪道:“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起身了?”  苏焱抬眸微笑,道:“无事。怎么样,有什么线索?”  月半阙闻言,面色微微一沉,忽然望向了秋笺,秋笺自然看出了月半阙的意思,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小女便不打扰苏大人了,小女先行回去了。”说着,便站起身,对着苏焱微微欠身,然后对着月半阙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自从秋笺开口说话时,月半阙的眉便微微皱起,待秋笺的身影消失在眼帘时,月半阙沉声道:“赵奕,查一查这秋笺的来历。”  “怎么?”苏焱不解,问:“你怀疑她?”  月半阙一直盯着秋笺离去的方向,沉声道:“一个烟花女子会自称自己什么?”月半阙的问题让苏焱与赵奕微微一愣,随后赵奕思索着开口道:“奴家?”月半阙点头,苏焱则恍如醍醐灌顶,道:“而她却自称小女。”  “不止如此。”月半阙笑,“她的一举一动,无论是礼节方面还是言行方面,都不像是一个出自**的烟花女子,更像是――”  “大户人家的小姐!”赵奕惊喜的出声道。  “即便不是大户人家,也不会是平民百姓,更不会是烟花女子。”苏焱望向屋外,陷入了沉思。 第五十五章 形迹可疑的丫鬟(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路府之行,可有什么收获?”月半阙将苏焱扶到床上躺下,苏焱却依旧不忘案情,问道。  闻言,月半阙一拍脑袋,笑道:“瞧我这记性,本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结果被秋笺的事一闹,我都忘了。”说到此处,月半阙敛起笑意,正色道:“苏焱,你可记得秋笺曾经说的那个差点撞到她的丫鬟?”苏焱点头。  “虽说秋笺有很大嫌疑,但她说的那些话,应该不假。杀害路沉恩的凶手,管家已死,目前最有可疑的便是秋笺,我原先也未将她说的那个丫鬟放在心上,但――今日,我在路府遇见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丫鬟。”月半阙分析。  “形迹可疑?”苏焱蹙眉,“发生了什么?”  “今日,我与萧安一同前往路府,到了路府之后,为了方便查探,我故意与萧安分头行动,然后我便遇到了她――”  “这么大的一个院子,这路沉恩贪的钱可真不少。”月半阙随意的乱晃,指尖缠着自己的衣衫,四处打量着路府内的环境,一边还不忘自己的本行,嘀咕道:“不知道路府的宝贝还在不在,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不然我去瞅一瞅?”  月半阙自我建议,随后又自我肯定,兴致勃勃的便将查案忘得一干二净,准备大干一笔。可就当月半阙进入路沉恩的书房,关上门时,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却又很轻的脚步声。听着脚步声,应是练武之人,月半阙暗道了一句倒霉,随后抬头一看,便纵身一跃,伏在了房梁上。  朱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一个缝,随后一个娇小的身影便潜入了屋中,背对着月半阙,看衣着是一个丫鬟打扮。丫鬟透过门缝,朝着外面打量一番,确定无人后,方才关门,然后转身,面向屋内,月半阙也因此看清了她的长相。  眉清目秀,虽说不是倾国倾城,但也是小家碧玉型的。看似十五六岁的女子,脸上却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重与冷漠。月半阙微微压低了自己的身子,尽量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这个丫鬟让她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她的武功绝不会低于她,所以她必须要小心谨慎。  丫鬟迅速的环顾了四周,随后便冲向了书桌,在书桌上翻找着什么,但似乎无果。随后她又打量了屋内,东敲敲,西碰碰的,似乎在找些什么暗道,但都无果。  “该死的,路沉恩把账本藏在哪了!”丫鬟突然低声咒骂道,月半阙听后,瞳孔微睁,露出一丝惊讶,随后便带上了一阵沉重。  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萧安的声音,那丫鬟似乎有些不放弃的又环顾了四周一遍,方才离去。待丫鬟离开片刻之后,萧安的声音渐渐远去时,月半阙方才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望着书房中的摆设,疑惑道:“她在找些什么?”说着,月半阙心中又暗暗的骂了萧安一顿,要不是他,她完全可以跟踪那个丫鬟,说不定会查到一些线索,但此时她也只能作罢。 第五十六章 形迹可疑的丫鬟(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听完月半阙的讲诉,苏焱低眸,面色沉重,片刻后才分析道:“那个丫鬟应该是和要杀我们的那些人是同一伙的。”言罢,便陷入了沉默,月半阙也是站在一边,并未说话,直到苏焱理清了思绪,继续道:“路沉恩与管家二人,死法完全不同,很大可能是不同凶手所为。暗杀我们的杀手武功不弱,而你见到的那个丫鬟也是身怀武艺,先不管管家的身份究竟如何,他很有可能是被这个丫鬟所杀。可能是管家发现了什么,也有可能是暗中狗咬狗,至于路沉恩,很有可能是他人所为。而你所说的那个账本,很有可能跟我们之前的推论一样,杀手和丫鬟的背后主谋与路沉恩萧湛有过受贿的记录,并且是很大一笔,萧湛与路沉恩之死让幕后主谋开始心慌,所以才会派人来找路沉恩的账本,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可万一,我是说万一,凶手是同一个人呢?”  “不可能。”苏焱摇头,“就如我之前所说,路沉恩的死,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了事,而如果我再出事,那么这件事无疑被无限放大,到时候对凶手反而更加不利。当然,也不排除凶手有着其他原因,故意希望将此事闹大,可还有一点,我们不能忽略,路沉恩之死,可以说除了那被下了毒的酒菜,其他便再无疑点,而管家之死不同。案发现场痕迹多,杀人手法倒像是杀手杀人,而不是精心策划的犯案。二件案子的作案手法完全不同,所以我断定,这应该是出自不同人之手。”  月半阙闻言,在苏焱的床前微微踱步,缓缓道:“那这样,我们先假设,凶手不是同一个人,那么管家之死,很有可能是跟那批杀手有关,而那个身怀武艺的丫鬟便有最大的嫌疑,这件案子我们先不谈,先说路沉恩。路沉恩是中毒而死,案发现场只有秋笺一人,原本嫌疑人有三人,但管家已死,形迹可疑的丫鬟,按我们之前的推测,她应该与路沉恩的案子无关,那么便只剩下秋笺。当然,也不排除是管家下的手,可据我观察,管家的武艺也不弱,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而且他现在已死,调查起来难度太大,那么最后剩下的便只有秋笺。”  “或许还有什么我们遗漏的地方。”苏焱沉声道,“管家的身份,也是一个谜。”  月半阙闻言,笑着一甩手,道:“先别管那管家的事,说不定人家本来就是隐姓埋名,是我们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我们目前先将路沉恩的案子破了,目前秋笺的可能性最大,赵奕已经去查秋笺的来历,我们这边也应该有所动作。”说着,月半阙奸笑了几下,让苏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半月,你想干嘛?”苏焱微微抽了抽嘴角,问道。  “你说,我要干嘛呢?”月半阙勾起一抹邪笑,一步步朝着苏焱靠近,待走到床边,整个人大半个身子都倾向了苏焱,笑道:“苏大人,接下来就需要你使一下美男计了。”苏焱一愣,望着近在咫尺的月半阙,呼吸蓦地一滞,看见苏焱微变的脸色,月半阙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脸都已经快贴上苏焱的了,不由得往后猛得一退,尴尬道:“如果秋笺是凶手,那么她靠近你很有可能是为了打探消息,我们同样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苏焱半响,才缓缓的点了点头,轻咳了几声,月半阙似乎突然惊醒了过来,“该吃药了,我去厨房看看你的药好了没。”说着,便转身直接离去,完全不顾苏焱的反应。 第五十七章 吃醋(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的伤势好得比预料中要快得许多,三日后,苏焱便已经能下床行动自如,只是面色还有些苍白,但已无大碍。月半阙也故意让李僦放出风声,说是路沉恩之案已经有了进一步的线索,无论秋笺是不是凶手,但凭她与此案的关联,她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故而,当衙役来报,说是秋笺姑娘前来拜访时,苏焱一点都不意外,反倒是站在一边的月半阙撇了撇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焱闻言,颇有些好笑的望着月半阙,唤了声半月,失笑摇头。  “哼。”月半阙冷哼一声,“等赵奕回来,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来历。”不知怎的,月半阙总觉得看秋笺有些不顺眼,说完这些话,便有些烦躁的挥手道:“我去看看萧安,这人来到江苏城后,除了陪我去路府查案,什么事都没干,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说着,月半阙一甩衣袖,带着点负气,径直离去。  再说萧安,此行的目的,正是为了路沉恩一案。早先,其父萧湛之案,遗留的账本之谜他并未破解,但在军营方面,也的确查到了一丝蛛丝马迹,虽然萧湛掩饰的很好,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还是让他抓出了把柄。萧湛这些年的确有贪污军饷,而其中的一部分则是流向了江苏巡按路沉恩。而当得知苏焱被封为八府巡按,并且辗转来到了江苏,审理路沉恩一案,萧安更加肯定了路沉恩与萧湛之间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将军,路府自从管家一死之后,便树倒猢狲散,若不是官府查案,下令众人不得离开,恐怕早就人去楼空。”忠叔站在萧安身前,报告着今日来打听而来的消息,“景月阁那边也已经密切注意,但秋笺除了来探望苏大人一次以为,便再去外出。新传来的消息,秋笺今日又来了官府拜访苏大人。”  萧安点头,面容严肃,起身双手负于身后,踱步道:“路沉恩死后,路府一切如常,而管家一死,却有了低落之态,可见这管家也是个厉害角色,案发现场刀剑痕迹杂乱而多,可见管家也是会武之人,那日月半阙定在尸体上查到了线索,只是可惜。”说着,萧安有些叹息,“月半阙的确是个奇女子,可惜,她防我防得实在是紧,要是能为我所用,那便是如虎添翼。”  忠叔闻言,忽然笑道:“将军,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时候娶门媳妇了,属下觉得这月姑娘就挺好,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才合我们军人的胃口!要是那些官家小姐,可镇不住我们这些下属。”  “忠叔。”萧安有些无奈,但却并无责怪之意。忠叔是军中的老人,萧安进军队这几年,忠叔对他格外照顾,教了他很多,在他心中,忠叔更像是一个自己的长辈。  忠叔见萧安并没有露出太大的反感,本是无心之言,见此不由得在心中盘算了一番,随后下结论道:“阿安啊,这些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忠叔也老了,也想早点看你娶媳妇,这月半阙的确不错,你想啊,你如今皇恩盛宠,说不定哪天就指给你一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倒不如你先自己找一个,请皇上允了你。月半阙是江湖儿女,虽然小偷是难听了点,可也是个侠盗,心地总不坏,而且这验尸本领也不错,要是她嫁给了你,可不就为你所用,如虎添翼了吗?”  “忠叔。”萧安失笑,加强了语气唤道,这忠叔,平日里总是将军属下的喊着,一到这些事上,便摆出了老人的架子。不过,萧安敛眸,或许忠叔说得也不错,而他,也的确对月半阙有欣赏之意,如果娶她…… 第五十八章 吃醋(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后便响起了月半阙的喊声,一声比一声清晰,“萧将军,萧将军,你在不在?”  “说曹操,曹操到。”忠叔笑着说。萧安无奈地瞪了忠叔一眼,随后开门,朝着月半阙迎去。“月姑娘,找萧某何事?”  月半阙面上无所谓的说道:“那日,幸亏萧将军捎了我们一程,我也没好好谢谢你,今天我见天气不错,萧将军有没有兴趣与我一同去逛一下花园?”说着,月半阙环顾了四周,放低声音道:“这李僦可是个有钱人,花园又大又漂亮。”  萧安失笑,随后道:“能陪月姑娘,是萧某的荣幸,月姑娘,请。”说着,萧安,便对月半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月半阙微微笑了一下,随后便转身,松了一口气,有些心虚的往外走去。她可没什么闲情逛花园,她只是为了怕秋笺伤害到苏焱而已。  “苏大人,小女听说,路沉恩的案子有了线索,不知道?”秋笺试探的开口,一边抬手拂去了岸边的柳枝,侧眸望向身边的苏焱。  苏焱暗暗打量着秋笺,面上却带着浅笑,见秋笺问起,便道:“是有些线索,那日你提起的那个丫鬟,我们在路府找到了。”  “丫鬟?”秋笺问道。  “嗯,我们在路府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丫鬟,并且怀有武艺,很有可能是凶手,不过我们目前还无证据。”苏焱淡淡道,好似就在说一个事实。秋笺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回头继续往前走。苏焱的话,让秋笺陷入了沉思,而她想着事情,一时没有顾及脚下的一块石子,绣花鞋踩上去之后,脚便扭了一下,痛意让秋笺回神,惊呼了一声,便要朝前倒去,苏焱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拦腰抱住了秋笺。  “可恶!”月半阙恨声道,“这**女子,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说着,又忿忿地瞪了苏焱一眼,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苏焱也是个经不起**的人!算我月半阙瞎了狗眼。”萧安站在月半阙身边,望向湖边,苏焱抱着秋笺,看起来倒是郎情妾意,和谐的很,而再看向月半阙,脸上明显挂着怒气,不知为何,倒显得有些可爱。  秋笺微微站直了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微低下眸,娇羞道:“多谢苏大人。”  “举手之劳。”苏焱淡淡道,秋笺浅笑,视线掠过苏焱的腰前,脸色蓦地一沉,眼睛紧紧地盯着苏焱腰前挂着的那一枚玉佩,脑海中闪过万千情绪,忽而抬头,直视苏焱,不敢置信道:“是你!”说着,秋笺忽然向苏焱靠近,双手握住了苏焱的手,眸中情绪复杂,戚声道:“是你,苏焱,原来是你。”  苏焱微微沉下了脸色,沉声道:“秋笺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本官也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焱,你骗不了我的!”秋笺忽然加大了声音,更显凄厉。  而站在远处的月半阙将这一幕完全看入了眼中,心中忿忿道:“苏焱,让你用美男计,没让你把自己搭上啊!”秋笺握着苏焱的手,似乎并未有松开的意思,月半阙恨恨的一跺脚,转身离去,完全忽视了身边的萧安。 第五十九章 秋笺成谜(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赵奕回来已是五日之后,苏焱的伤也基本好全。  “什么?没有这个人?”月半阙惊,看向赵奕,问道:“赵奕,是不是你偷懒了,怎么可能会查不到秋笺的来历。”  赵奕闻言,立马为自己辩解道:“我是那种偷懒的人吗?”  月半阙上上下下打量了赵奕一番,想起他曾经死缠烂打追了自己那么久,就因为偷了一个钱袋,而且这些年的接触下来,月半阙摇了摇头,她相信自己会偷懒,也不相信赵奕会偷懒。  “赵奕,你说一说具体的情况是怎么回事。”苏焱坐在桌前,忽然开口道。  赵奕点头,然后开始讲述:“我先去景月阁打听了消息,秋笺是一年前才去了景月阁,好像是因为她哥哥欠了一笔钱,然后她哥哥将她骗到了江苏城,卖给景月阁。但是我按照这说法,去了邻省,根本就没有找到秋笺这个人,还有她哥哥。我原先想,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名字,就打听了下那里有哪家有姑娘是两年前离开的,可是我一个个对下来,还是完全没有任何消息。”  “不对。”月半阙摇头,“我们之前推理过,秋笺的家世,即便不富,也绝不会到了要卖了她的程度,很有可能,她的这个经历是伪造的。”苏焱侧眸,望向月半阙,眸中夹杂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忽然开口替秋笺辩解道:“或许是落魄了。我接触了她几次,觉得她不像是穷凶极恩之徒。”  “哼。”月半阙冷哼,“我还以为苏大人油盐不进呢,看来也不过如此。”月半阙瞥了苏焱一眼,随后面向赵奕,带着偏见,继续分析道:“她的来历不明,很有可能是掩藏了自己的身份,我看十有八九,她就是杀路沉恩的凶手。”说着,月半阙低头,开始思索,缓缓道:“秋笺是凶手,那么她为什么要杀路沉恩呢?还有,是怎么杀的呢?”月半阙忽然抬头,往前走了几步,走近赵奕,急急的问道:“那天,我们初审她的时候,离开的时候,她有什么可疑之处?”  “可疑之处?”赵奕疑惑,随后开始陷入了回想,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天,她受得伤很重,走不稳,一路上都是我扶着她,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然后,我将她扶到了一个厢房,再然后――啊,对了!”赵奕惊喜的喊道,“我想起来了,有,真的有可疑之处。”  “什么?”月半阙急急的问道。  赵奕却忽然卖起了关子,笑着问月半阙:“如果你受伤了,伤得连路都不稳,然后有个厢房让你休息你会怎么样?”  月半阙鄙夷的瞥了赵奕一眼,直接道:“当然是躺床上休息,我又不自虐,跟自己过不去干嘛。”  “对!”赵奕举起一个手指,继续道:“一个重伤的人,出了狱,应该是好好休息,可秋笺却不是。那日我刚把她交给丫鬟,让丫鬟扶她到床上躺上,然后我便打算回来复命,但是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她吩咐丫鬟,打一盆水。”  “打水?”苏焱不解,却又替秋笺解释道:“女子爱美,或许她只是想净脸。”  月半阙闻言,连看都不想再看苏焱一眼,冷冷的反驳道:“呵,命都要没了,还顾着自己的美?”赵奕在苏焱和月半阙二人间来回看了几遍,终于意识到了气场的不对劲,却又不知为何,只能无奈的解释道:“她要水,不是洗脸,而是洗手。” 第六十章 秋笺成谜(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洗手?”月半阙惊讶,赵奕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她洗完手以后,很快就叫丫鬟把水端走了,我见她的行为古怪,便在门外多站了一会,等到大夫过来,看过以后才走。她似乎很在乎自己的手,大夫给她把脉时,她也总是盯着自己的手看。不过**女子,大多在乎这些皮外的东西,我也就没多想,就忘了。”  “手。”月半阙低首,抬起自己的双手,前后翻转,仔细的打量着手,自言自语道:“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呢?为什么她会这么在乎自己的手?”一边说着,月半阙便努力的回忆初见秋笺那日。  囚衣,微乱的头发,虚弱的身体,还有,对!蔻丹!精美异常的蔻丹,可是蔻丹跟路沉恩的死有什么关系呢?想到这里,月半阙习惯的转身,望向苏焱,想要听听他的看法,可转回去,方才想起苏焱与秋笺之间的那些破事,心中忿忿,便要转过头去。视线撇及苏焱时,见他单手置于案上,手指微曲,在下巴处来回微动。  “秋笺的身上的确有些可疑,但是目前我们也并无证据……”苏焱忽然开口道,月半阙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是紧紧盯着苏焱一启一合的唇,手指离唇很近,摩擦着下巴。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月半阙大叫道:“我知道了!”  苏焱抬眸,眸中闪过了一丝惊讶,问道:“半月想到了什么?”  月半阙此时也忘了与苏焱斗气一事,笑着开口解释道:“蔻丹,是蔻丹。初见秋笺那日,她手指上染了精美的蔻丹,而她洗手,如果我猜得不错,是为了洗掉蔻丹。”  “蔻丹怎么了?为什么要洗掉蔻丹?”赵奕不解,“月姑娘,你说得清楚些,我不明白。”  月半阙此时倒没有去打趣赵奕,反而是耐心的解释道:“路沉恩乃是中毒而死,那么毒是从何而入?又是在哪里呢?第一个问题,很好解释,路沉恩中毒,很明显是从口入,乃是口服。”  “原来如此。”月半阙说到一半,苏焱已完全明白过来,接着道:“毒从口入,却不一定是在酒菜之中。路沉恩色名在外,若是秋笺在蔻丹上涂毒,那么便是神不知,鬼不觉。恐怕连他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在自己的身上下毒。”  月半阙点头,继续分析:“路沉恩死后,秋笺就被打入大牢,所以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处理她蔻丹上的毒,她不能留在牢房,所以等她一出狱,她的第一件事是要洗掉她手上的毒,如此一来,路沉恩中毒而死,便怎么也不会与她扯上关系了。”  “那饭菜上的毒是怎么回事?”赵奕问。  月半阙闻言,摇头,“这个不清楚,但很有可能不是秋笺所为,或许是管家也可能是那个丫鬟,他们都接触过饭菜,他们也想杀路沉恩,只不过被秋笺抢先了一步,先不管这些,当务之急,是找到证据,证明秋笺就是凶手!”不知为何,说到最后一句,月半阙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雀跃。  “我们分头行事。”苏焱起身,开口道,“如果秋笺是凶手,她的身份又不明,那么我们便从其他地方着手。她为何要杀路沉恩?或者说她为何恨路沉恩?而她言行举止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我们可以从那些被路沉恩所害的官商之家着手。”  “你是说――”月半阙沉声道,却未说出下面的话,低眸,暗自思索。  “路沉恩这些年来做过的坏事不在少数,多少官员商人死在他的手上,秋笺很有可能是其中一个受害人的女儿,从来找路沉恩报仇。”说着,苏焱望向赵奕,吩咐道:“赵奕,你从这方面着手,去查一查,或许会有秋笺身份的下落。”说完,苏焱又望向月半阙,道:“半月,你去景月阁查一查,下毒总是要毒药,如果正如我们推测这般,景月阁一定会有线索。”  苏焱说完,月半阙与赵奕对视,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去。苏焱站在屋中,抬眸望向了屋外的天空,月半阙走到一半忽然回头,便看见苏焱微抬着头,面上带着丝悲戚,心中蓦地一堵,转身离去。  “怕是,护不住你了。”言罢,苏焱微微阖眸,握紧了双手,“是我对不住你们。” 第六十一章 蔻丹藏毒(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跑遍了江苏城内所有的药店,终于在一家中被她找到了线索。  “老板。”月半阙身体往前倾,低声说:“我想买一味致命的毒药,可有?”  老板面上明显一惊,随后强作笑颜到:“客官,我们是药店,不卖这些坏东西。”月半阙一直观察着老板的神情,前几家听到她这话,有生气的骂她心肠歹毒,将她赶出来的,也有好心劝她的,但唯独眼前这个,似乎有些心虚。  月半阙微微一笑,继续问:“那老板最近是否有卖出过什么毒药?”  老板闻言便神色恍惚,额上还渗出了冷汗,连连摇手道:“没有没有,你别诬陷我。”见此,月半阙勾唇一笑,从怀中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到老板的手中,问:“老板,我只是想打听一些消息,你告诉我这银子便是你的,如果你不说。”月半阙冷笑,忽然从袖子中露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老板的面前。  “我――我――我说。”老板见到月半阙手中的匕首,不由得脚软,结结巴巴的说:“前――前几日,景月阁有个丫鬟来――来买过一味――砒――砒霜。”  “砒霜?景月阁?”月半阙轻笑,果然如预料一般,继续问道:“那你可认得那个丫鬟?”  老板点了点头,说:“是秋笺姑娘身边的丫鬟。”  闻言,月半阙大喜,一高兴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老板,笑着说:“赏你了,我问你的事情我不希望被第二个人知道。”  老板捧着二锭银子,眉笑颜开的连连点头,“知道了,我绝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月半阙勾唇一笑,便转身离去。  月半阙离开后,并未回官府,而是直接去了景月阁。  跑了大半个江苏城,到了景月阁时,天色已暗,此时**前已站着几位花枝招展的姑娘,挥舞着手中的绢帕招呼着过往的客人。月半阙只是瞥了一眼,便辗转找到了景月阁的后门,纵身一跃而入。  “秋笺姑娘真不愧是我们家的花魁。”  “可不,这些东西随便一件就够我们过一辈子了呢。”  “别羡慕了,赶紧给姑娘送去,慢了妈妈可饶不了我们。”说着,便响起一阵女子的嬉笑声。  月半阙隐在走廊后,望着走廊中捧着饰物的婢女,微微一笑,暗道:“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上门了。”  月半阙跟在婢女的身后,很快便找到了秋笺的住所,而恰巧,秋笺正换了一身舞衣出来,与婢女迎面碰上。  “姑娘。”婢女弯膝行礼,秋笺淡淡的“嗯”了一声,低眸望向婢女手中的东西,无所谓的道:“不用送去我屋里了,都赏给你们吧。”说着,秋笺便在丫鬟的搀扶下,往楼下走去。那几名婢女听后,自是喜不自禁,深怕秋笺后悔,一个比一个都溜得快。  月半阙望着秋笺离去的方向,微微眯起了双眼,“不管你身上有多少秘密,今日,我都要一一解开。”言罢,月半阙环顾一周,见无人后,迅速走到秋笺房前,一个闪身,便进入了秋笺的屋中,快速的关上了门。 第六十二章 蔻丹藏毒(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环顾四周,月半阙倒是一惊,全无华丽,反倒是素雅,屋中帘幔皆是以淡色为主,也没有其他什么华丽的饰物,墙上只挂了几幅字画,便连女子的梳妆镜,也是极为的普通,若不是亲眼看见秋笺从这出来,月半阙都不敢相信这是江苏城花魁秋笺的房间。  收回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月半阙便开始在屋内搜索,每一处都找了,却完全没有线索,忽然脑中一闪,望向了梳妆镜前的那几盒胭脂蔻丹。  “她不会这么笨的还留着证据吧?”月半阙微微瞥了瞥嘴,但还是不死心的朝着梳妆镜走去,想要一探虚实。便在此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响声,嘈杂的人声,似乎显得很混乱。月半阙蹙眉,转身便出了秋笺的屋子,往楼下走去。  就在月半阙搜索秋笺的屋子时,秋笺已身着舞衣,翩翩起舞。妖娆的身段,引人遐想的舞衣,似遮似掩。指尖微抬,蛊惑精美的蔻丹轻轻拂上了娇艳欲滴的红唇,轻轻含住,引得场下的男子惊叫连连。秋笺妩媚一笑,却带着一丝决绝,一丝绝望。足尖旋转,舞衣飞舞起曾经的似水年华,再转身时,秋笺已是泪流满面。舞衣还在挥舞,如绚丽的海棠,开在众人的眸中,却已是昙花一现。  当跳到最后一个舞步时,秋笺忽然停步,生生地吐出了一口血,随后便倒在了血泊中,人群发出了一阵惊叫,随后便此起彼伏。  月半阙看到的便是这个场景,秋笺倒在舞台上,红色的舞衣上看不出究竟是血的颜色还有衣服的颜色,台上台下却溅满了鲜血。“秋笺。”月半阙大惊,足尖轻点,便越过众人,稳稳的停在了秋笺面前。  秋笺睁大着眼睛,唇间还时不时的溢出鲜血,眸中却含着泪,泪水混杂着鲜血,却不知谁更多些。月半阙迟疑的往前走了几步,终究缓缓的蹲下了身。  “月姑娘。”秋笺轻声唤她,手轻轻抬起,却只抬到一半,便无力再举起,月半阙侧眸,心中一动,伸手握住了秋笺的双手,事到如今,所有的怀疑推测都变得没有意义。“秋笺,你还有什么未完的事?”  “是命,命。”说着,秋笺眼角处又滑下了二道清泪,“这件案子,还没有结束,你一定――一定要帮他查下去,还有,替我好好――”爱他。最后二个字还未说完,月半阙手心处的手,便无力的滑落,映在红色似火的舞衣上。  “秋笺,秋笺。”月半阙大声的唤她,可佳人却已逝。忽然间,月半阙抬眸,望向远处,透过混乱的人群,她看到混乱之外的苏焱,站在那畔,紧紧的盯着舞台,面上悲戚。“苏焱。”月半阙轻声唤道,苏焱却并未听见,只是漠然的转身离去,带着一丝悲伤。  “姑娘!”秋笺的贴身丫鬟忽然冲了上来,泪流满面,将秋笺抱在了怀中。  月半阙站起身,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复又望向苏焱原先站在的那处,已无人迹,再回眸,看向哭得嘶声力竭的丫鬟,轻声安慰道:“逝者已往,节哀。” 第六十三章 蔻丹藏毒(三) - 半月决 - 亦微末   丫鬟闻言,抬眸,望向月半阙,泪水肆意,哽咽着道:“月姑娘,我家姑娘让我交给你一封信。”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月半阙。月半阙惊,不知为何,竟然没有那个勇气去接。  “月姑娘,我家姑娘是个好人,是路沉恩,路沉恩灭了姑娘一家,姑娘是走投无路才会这么做的,她没有想过要害任何人,她是好人。”丫鬟的话,久久的回响在脑海中,手中执着已拆阅的信,月半阙有些失神的走到了秋笺的梳妆镜前,望着那盒蔻丹,蓦然出神。  信中,秋笺将自己的罪行一一招供。是她将砒霜混杂了蔻丹中,然后涂抹在指尖,但饭菜中的毒并不是她所下,而路沉恩也是食了她蔻丹中的砒霜而死。这几日,她一直关注着官府的动静,赵奕一出发,她便收到了消息。大仇已报,她也再无遗憾,只是管家并非她所杀,她不会害无辜之人,她的仇人只有路沉恩一人。而当日的有毒蔻丹,她并没有扔掉,便是为了今日。而蔻丹还留在她房中的梳妆镜上,将是破这案的证据。  “凶手都是可怜的受害人,死者却是恶性多端的贪官,我这是在助纣为虐!”月半阙忽然大笑,“月半阙,你妄称是侠女侠盗,你已经成为了贪官昏官的利器,在残害这些可怜人!”  “你可以阻止更多的惨事发生。”萧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月半阙转身,讽刺地望着萧安,笑道:“萧将军有何见教?”  “月半阙,萧湛之案,路沉恩之死,他们的死并不是这么简单,他们的身后还有一桩我们想不到的案中案,除了他们二个,还有藏得更深的幕后黑手,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将那些害群之马绳之以法,避免更多的冤案,惨案发生。”  月半阙却自嘲,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着,便径直掠过萧安离去。只是月半阙的心中并不平静,这是第二个人同她说这是一件案中案。而想起她的初衷,是否,老人拖她查的那件案子,也于此有关呢?  “苏焱,我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月半阙望着前方的路,忽然觉得迷茫,只是比起萧安,她更愿意相信苏焱。萧安她并不了解,究竟是好是坏还未成定数,而苏焱,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苏焱的正直不阿,也绝不是装出来的。  与此同时,这件案子也还没有完,饭菜中的毒,管家的死,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幕后黑手,还有那个形迹可疑的丫鬟,以及她在找寻的那个账本,这一切一切,还依旧是谜,等着他们去一个个揭开。  “苏焱。”月半阙走出景月阁,望着背对着景月阁而站的苏焱,出声唤道,声音却莫名的沙哑。  苏焱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起头,望着暗黑无星的天空,似是自言,道:“有时候,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江湖人,更容易去做一些公正的事。这一身官袍,有时候,反而是一种拖累。”  “你――”月半阙惊讶,似是不敢置信,“你早就知道,你――”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如果她早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她还会么?凶手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却是一个弱者,一个可怜人。“所以你才会极力的为她开脱?直到我说破了她的作案手法,你才无奈,但还是想要为她家平反,所以你才让赵奕去查她的身世,是不是?”  “这一切,还重要吗?”苏焱问,却不知是问月半阙,还是问自己 第六十四章 路府暗道(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路沉恩的案子了结,众人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是更加沉重,赵奕查探还未回来,路府的可疑丫头不知道来历,又不能打草惊蛇。  “可恶,这幕后黑手到底是什么人!不要让我月半阙抓到他,不然我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月半阙恨恨的说,随后又想起了死去的李西秦与秋笺,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滴落道:“要是抓不到那个幕后黑手,我死了之后都不知道怎么去下面面对李西秦和秋笺。”  苏焱面色上略有愁绪,听得月半阙这般说,反而安慰道:“她们二人与幕后黑手无关,他日,我们为她们二家平反,相信她们在天之灵,也会安息。”  “都是你们这些贪官。”月半阙忽然将气出在了苏焱身上,对着苏焱忿忿说道,随后又自己笑了出来,打趣道:“我怎么把你也骂上了。”苏焱只是轻笑,并未说话。  “现在路沉恩的案子已结,线索便就断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月半阙问。  苏焱摇头,“不然,路沉恩的这条线索断了,可还有那个丫鬟,还有她口中说的账本,很有可能会扯出其他贪污案的官员。而且相信此刻,幕后黑手已经知晓我们尚在人世,恐怕接下来还会有杀手,至于那个丫鬟,此时我们不宜打草惊蛇,先静观其变。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在他们之前找到账本。”  “看来。”月半阙笑着抬眸,望向苏焱,二人对视,露出了一抹微笑,达成共识,夜探路府。  夜幕中,二个身影飞快的闪现在屋顶上,轻巧的越过了几重屋宇。  “苏大人,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像个偷鸡摸狗的人了呢?”月半阙打趣道,身子微微一侧,便从屋檐上将身子倒挂下来。  “这般说,倒像是我是伪君子,而你则是真小人了。”苏焱笑着回,脚尖微动,勾住梁柱,与月半阙一般,将身子倒挂下来,随后环顾了四周,见无人,便轻巧的落在了地上。  月半阙见此,足尖一松,整个人便稳稳的落在地上,二人对视一眼,一个闪身,便推门而入,身体进去后,便转身,将门扉关上。  月半阙一把撤下了脸上的面纱,望着路沉恩的寝居,四处打量,一边说着:“那个丫鬟找过路沉恩的书房,没有什么机关暗道,路沉恩的寝居所以因为查案观察过,但当时也没想太多。按路沉恩这种贪官,睡觉都怕被人杀的人,绝对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的身边。”  苏焱半蹲下身,依着床沿开始,一边边的敲打过去,听到月半阙的笑,勾唇一笑,“如果半月你去做贪官,恐怕没有人会抓到你的把柄。”  “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呢?”月半阙笑着问,同时也不忘正事,对着屋中的瓷器花瓶进行了检查,只是都毫无结果,不由得抱怨道:“这路沉恩藏东西还挺严实的嘛。”  苏焱站起身,沿着墙开始慢慢检查,一边回月半阙的话,“藏得不严实早就被他们找到,还等得到我们吗?” 第六十五章 路府暗道(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点头,“也是。”说着,月半阙转身,眸中印出了一座精致的玉观音,不由得发出惊叹的声音:“好漂亮。”说着,月半阙便朝着那个玉观音奔去。因走得急,路过圆木凳的时候,将凳子往里推近了些,月半阙并未在意,往前跨了七步,脚下忽然传来了一种异样。  “我好像踩到了什么。”月半阙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默默的低头,望着被自己踩下去的一块木板,随后房间中传来了一阵响动,二人回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整张床缓慢得朝一边移动,直到露出了一道石门。苏焱见此,回头望向月半阙站着的地方,又望向了被月半阙不小心撞到的圆木凳,感慨:“好精致的机关。”  月半阙有些无语的移开了脚,说道:“这什么破机关。”一边说着,月半阙便往石门那边走去,待走到石门口,望了苏焱一眼,随后便推门而入,苏焱紧跟其后。  石门后是一条窄小的暗道,暗道二边,大约二米便放有一颗夜明珠照明。走了许久之后,出现了一个往下的楼梯,沿其而下后,暗道便开阔了许多,只是却显得阴森了许多,夜明珠的光亮也越来越弱,微萤的光亮,伴随着不知从何发出的水滴声,还有暗道里常年不见阳光的阴暗风气,不禁让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不过这些可吓不倒混迹江湖多年的月半阙,更吓不倒苏焱。望着一路的夜明珠,月半阙可是流尽了口水,垂涎道:“这路沉恩也太有钱了,苏焱,待会回去,我偷偷带几颗夜明珠行么?”  苏焱一笑,“若是你不同我说,偷偷取几颗,我也不会发现,即便发现了也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可现在你同我说了,这夜明珠,你是怎么也不能取了。”  “苏焱你!”月半阙瞪了苏焱一眼,随后又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哼,我偷偷拿你怎么会知道是我拿的?”  苏焱自然听到了月半阙的话,只是一笑,并未回答, 继续往前走去。走得越近,水滴声便就越明显,而不久之后,遇到一个转角,再走过一段暗道之后,便遇到了一个石门。而当苏焱抬手,方才碰上石门,正要推开时,忽然从暗道处飞出了许多的暗箭,齐齐的往石门这边齐发。  “麻烦。”月半阙蹙眉,袖间飞出白绸,在空中化出蜿蜒的几道弧度,看似柔绵无力,却将飞箭系数打落,一时间,暗道中响起了飞箭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待打落第一波飞箭时,苏焱趁这间隔,掌心用力,推开了石门,一手拉过月半阙,喊道:“走!”二人的身影闪过石门,石门便应声合上,紧接着,便有一大波飞箭射在了石门上,入石三分。  石门之后,乃是一个暗室,景色焕然一新,整个暗室都显得富丽堂皇,金光闪闪。望着眼前所见之物,月半阙不由得感叹道:“这路沉恩究竟是贪污了多少钱?”说着,月半阙便往前走去。 第六十六章 路府暗道(三) - 半月决 - 亦微末   滴水声复又响起,苏焱抬眸,望着暗室中各个角落不时的滴着水珠,蹙眉思索。这暗室乃是密封,这水又是从何而来?一边想着,苏焱望向月半阙,此时月半阙已经走到了暗室前,复又抬眸,檐上渗出了几滴水珠,即将滴落。  “小心!”苏焱惊,随后身影微动,几步追上了月半阙,拦腰将月半阙抱离了暗室,裙摆飞扬处,水珠“啪嗒”一声低落,有些许溅到了月半阙的裙摆上,瞬间,裙摆上便冒出了青烟,水落之处,竟然被腐蚀出了一个大窟隆。  见此,月半阙惊讶,完全忽略了自己还被苏焱抱着的这个事实,感慨道:“路沉恩到底设了多少陷阱,好险。”说着,月半阙回头,想要对苏焱说些什么,脸微微转动,然后便是四目相对,鼻尖相抵,一时间,月半阙愣在了原地。  “我……你……”月半阙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未有所动,苏焱也是抱着她,似乎并未有放手的打算,见月半阙这般,竟起了打趣的心思。  “没想到半月也会有小女人的一面。”苏焱笑道,月半阙一听,便飞快的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苏焱的距离,颇有些跳脚道:“苏焱你无耻!”  苏焱丝毫不介意,转眸望向暗室,看着水珠一滴一滴打落在地面上,正色道:“小小一滴水珠竟然有这么大的腐蚀性,而且它无色无味,与一般清水无异。”苏焱紧紧盯着下落的水珠,蹙眉思索,片刻后方才不确定的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绿矾油?只是,绿矾油的腐蚀性并未如这般强烈。如果不是绿矾油,又是什么呢?”  “绿矾油?”月半阙闻言亦是蹙眉,向前几步,与苏焱并肩而立,假设道:“有没有可能将绿矾油提取其精华,从而让它的腐蚀性更强上许多?”苏焱闻言,点头认同道:“有这个可能。提取之术,倒是在那些江湖术士中颇为多见。”说着,苏焱便往前走去,还不忘关心道:“小心点。”  苏焱与月半阙武功皆不低,想要避过下落的水滴并非难事,可当二人安全通过,走到暗室中间时,忽然传出一阵声响。苏焱抬头,只见暗室的中心上方竟挂着一个铁笼,十分隐蔽,而此时,铁笼正飞快的往下落。  “小心!”苏焱一把推开月半阙,然后脚步微移。“轰隆”一声,铁笼重重的落在了地上,苏焱险险避过,却没有躲开落下的水滴,滴落在背部,传来了一阵疼痛。  苏焱微微蹙眉,往旁移了一步,强忍住痛意,并未多说,反倒是关心月半阙问道:“你怎么样?”月半阙摇头,反问:“你呢?有没有受伤?”苏焱微笑摇头,道:“无事。”说着,便往前走去,似乎全无异样。  月半阙回眸,望向苏焱方才站着的那片地方,抬眸,看着即将落下的水滴,心中一顿,复又望向苏焱前行的背影,心中暗道了一句:“笨蛋。” 第六十七章 生死之约(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这暗道机关重重,我们想要的东西一定在这。”月半阙追上苏焱,肯定道。  苏焱抬眸,四处打量着身处的环境,听到月半阙的话,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分析道:“其实到现在,很多事情虽无证据,但已基本明朗。萧湛与路沉恩之间,相互勾结,而除了他们二人,肯定还有其他人。萧湛之死,又牵扯出路沉恩,其他人担心会将他们抖出来,所以便派人扮作丫鬟混入了路府。饭菜中的毒很有可能便是那丫鬟所下,是想杀人灭口,当然也有可能是管家所为,不过这些并不重要。”说话间,二人已走出了暗室,呈现在眼前的又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他们没有想到,有人先他们一步杀了路沉恩,秋笺的出现是在他们意料之外,不过这反倒于他们有利。为了怕我查出些什么,他们便对我起了杀心,我一死,到时候他们可以将我的死也归在秋笺之上,而那丫鬟之所以一直留在路府便是为了找到账本,以绝后患。至于管家,有二种可能,一是与他们是同伙,发生了冲突,二便是管家知道了些什么。”苏焱一边说着,一边却还不忘查探四周的情况。  听到苏焱这般说,月半阙低眸思索,问道:“那玉佩很有可能是管家留给我们的线索,你假设的二种可能,都说明了管家知道幕后之人,而那玉佩上刻有刘字,难道那人姓刘?”  “刘?”苏焱忽然停步,蹙眉。  “萧湛乃是当朝大大将军,而路沉恩则是江苏巡抚,二人的官位皆不低,那能与他们同谋之人,官位也定不会太过低微。”月半阙侧眸望向苏焱,问:“苏焱,你是刑部侍郎,朝中有多少位刘姓官员你应该清楚。”  “路沉恩是二品官员,萧湛是正一品,能与他们合作之人官职必定也不低,可朝中位列三品以上的刘姓官员,应该只有一位,刘吏,户部尚书,从一品。“说到此处,苏焱却又摇头,继续道:”刘吏一向以清廉闻名,我也曾与他接触过,品行都是上佳,不应是与他们同流合污之人。”  “刘吏的清廉名声我也听说过,我当初还夜探过刘府,比你的苏府还破旧,除非是他隐藏的太深,否则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月半阙回,“可不是刘吏,还有谁?”  苏焱正想回话,嘴唇微启,却忽然愣在了原地。注意到苏焱的不对劲,月半阙停步侧眸,关心道:“怎么了?”  苏焱并未言语,只是低眸,月半阙随之望去。苏焱右脚在前,此时脚下的地砖却被踩下了方方正正的一角。“走,不要管我。”苏焱蹙眉对着月半阙沉声道。  “苏焱你把月半阙当成是什么人了?”月半阙闻言,不由得怒道,“先前你擅作主张,以自己为饵诱敌,刚才为了救我,被绿矾油滴到却故作无事,现在又想让我一人独自逃离,苏焱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看?我月半阙不稀罕你的施舍!”  “半月……”苏焱被月半阙说得哑口无言,无奈摇头道:“我们必须保存实力,二人共赴险境,太傻了。”  “可为什么是你,我――”月半阙反驳,可当看到苏焱眸中满是严肃,坚定的没有丝毫动摇,让月半阙微微一惊,随后屈服道:“你小心点。”说着,便朝后退了几里。 第六十八章 生死之约(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见月半阙已经走开了一段距离,苏焱方才低眸望向脚下,微微呼了一口气,随后收回右脚,刹那间,整个暗道自中心处开始爆炸,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响声,尘土漫天。苏焱反应敏捷,在收回右脚的那一刻便转身,飞快的朝前跑去,只是无奈爆炸的速度实在太快,很快尘土便掩盖住了苏焱的身影。  “苏焱!”月半阙大喊,想要上前,却又忌惮与爆炸的威力,一下子心便提到了嗓子口。最后一声爆炸声响起,苏焱在厚厚的尘土中,因爆炸向外的威力,将他震出了几里远,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苏焱。”月半阙飞快的跑到苏焱面前,跪下半扶起苏焱的身躯,关心道:“苏焱,苏焱你有没有事?”  此时苏焱的衣衫已破裂不堪,沾染了许多尘土,浑身上下满是血迹,便是脸上此时也是血迹斑斑,可苏焱却还是淡淡的一笑,安慰月半阙道:“无碍。”  看着苏焱这般,月半阙忽然便来了气,冲着苏焱便吼道:“你是不是要死了才算有事?无碍无碍,你怎么不直接死了算了!”  “半――”月半阙莫名其妙的怒气,让苏焱一愣,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是此时,暗道中散发出一股杀气,月半阙感受到背后传来一阵凉意,蓦地回头,袖中白绸掷出。白绸轻软,却又十分坚硬,将不速之客击退。  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地的女子在空中身体翻转,随后安稳的足尖点地。  “是你!”月半阙低声道,眸中染上了一抹严肃,右手翻转,白绸便收了回来,随后起身,自腰间拔出软剑,勾唇笑道:“说,是谁主使的!”  女子一身丫鬟装,正是月半阙当日所见,形迹可疑之人。丫鬟面色冷漠,月半阙的质问她仿若未闻,剑锋一转,便迅速的朝着月半阙袭来。月半阙握紧了软剑,脚步微移,眸中清晰的印着丫鬟飞身而上的身影。  两人迅速的打在一起,正如月半阙所料,此人武功不低,交手下来,也是难分高下。忽然间,丫鬟改变了进攻对象,快速的朝着苏焱刺去,月半阙大惊,忙栖身而上,企图拦下她。就在月半阙的剑要碰上丫鬟的剑时,突然丫鬟手腕回转,剑势斗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月半阙的腹中。  感受着腹中传来的痛意,月半阙微微抿了抿唇,反手将剑从下划过,割伤了丫鬟,逼迫她退后。长剑自腹中而出,鲜血渐染了裙纱,月半阙却全然不顾,剑法更发凌厉,招招杀机,步步紧逼,祈求速战速决。丫鬟似乎是被逼得步步后退,可却又保存了实力。待到月半阙额上渗满了冷汗,方才再次出手进攻,一时之间,月半阙落得了下风。  苏焱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无奈身上伤口众多,伤口虽无大碍,但浑身血迹斑驳,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不经意间,半起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似要跌倒,刚好撞在了一边的石灯,耳边响起了一阵石门微移的声音。望着自己半依靠的石灯,苏焱复又回眸观察了四周的环境,便启唇急唤:“半月!”  月半阙被苏焱的一唤,失了神,丫鬟便趁此飞身而起,双脚交叉,打在月半阙的身上。身子被重重的往上抛起,待看见苏焱的眼神,月半阙便全然明了。半空中,她用力控制了力道,翻身一转,安然的落到了苏焱的身边,恰在此时,苏焱推动石灯,然后迅速的跑入了打开的石门中,将丫鬟隔离在外。 第六十九章 生死之约(三) - 半月决 - 亦微末   石门重重的合上,苏焱与月半阙方才开始观察起暗室的环境。暗室中堆满了箱子,四周亦有夜明珠照明,月半阙松开扶着苏焱的手,小心翼翼的上前,然后打开了一个箱子,只见里面全是珍珠玉器,月半阙大惊,迅速的打开了随后的几个箱子。每个箱子中都装满了东西,全部都是金银珠宝,而待到开启第十八个箱子时,箱子却只有一个小盒子。  “这是什么?”月半阙将盒子拿出来,转身面对苏焱,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盒子,待看清盒子中的东西后,月半阙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喜,对着苏焱便喊道:“是账本!”  苏焱惊,忍着痛迅速的走向月半阙,“快看看账――”话还未说话,忽然发出一阵“砰”的声音,盒子跌落在地,账本亦是从月半阙的指尖滑落,而月半阙更是像一只失了魂的蝴蝶,忽然跌倒在地。  “半月!”苏焱大喊,加快了步伐,走到月半阙身边,将她半扶起,让她躺在怀中,关心道:“你怎么了?”说着,苏焱却忽然注意到自己的手中染上了一大片的鲜血,忽然便慌了神,紧紧的怀住月半阙,完全忘了身上的疼痛,“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  月半阙露出一抹笑容,脸色不知何时竟变得苍白的可怕,只是她心中并无惧意,即便是死又如何?她伸手,轻轻握住了苏焱的手,低声道:“我无父无母,是师傅带我长大,师傅走了之后便只剩下我一个人,大概是师傅他想我了。”  “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苏焱忙道,语气带着点惊慌。  “我月半阙无牵无挂,能识得你与赵奕,此生足以。只是,”月半阙显得有些激动,握着苏焱的手缩紧,提高声音道:“苏焱,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官,一定,一定要查清这一桩案子。还有,还――还有。”喉中忽然传来一股血腥味,月半阙偏头,便吐出一大口血,溅在了月半阙的裙纱上,亦染在了苏焱的身上。“我曾答应一位老爷爷查一桩十年前在扬州的走私案,他――他说,扬州知府洛青云是冤枉的,你――你一定要替我查清这件案子。”  脸上忽然传来一阵冰冷的凉意,月半阙微微张了张嘴唇,望着此时已泪水肆意的苏焱,一时之间竟忘了还该说些什么。她感受到苏焱怀着她肩膀的手微微收紧,随后哽咽的回道:“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把这件案子查得一清二楚。”  得到苏焱的肯定,月半阙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似是自言道:“那就好了,我就没什么遗憾了。”说着,微微偏头,靠在了苏焱的怀中,一时无话。  暗室中静的有些恐怖,苏焱一直抱着月半阙,脸上的泪水,似乎要将过去这二十多年来未流的泪一次流尽。月半阙靠在苏焱的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忽然,她微微动了动嘴唇,“好像还有一个遗憾,我还没有爱过一个人,还没有成过亲。”  听此,苏焱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回道:“我娶你,半月,我娶你。”  月半阙浅笑,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可惜我没时间了,如果我还活着,那我就嫁你。”话音落下,月半阙头一低,握着苏焱的手也忽然松开,跌落在地。  “半月!”望着怀中的佳人昏迷过去,鼻尖的气息越来越薄弱,苏焱收紧了双手,青筋暴露,“不,我不会让你死的!”说着,苏焱便伸手要从怀中掏什么东西,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放在胸口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又好似无事般的放下,紧紧抱住了月半阙。 第七十章 结盟(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萧安打开石门,看到的便是苏焱浑身血迹斑斑,却紧紧抱着昏死过去的月半阙。  “你们怎么样?”萧安走上前,关心道,苏焱忽而抬眸,眸中带着明显的血丝,声音亦有些沙哑道:“救她,救她。”  萧安低眸,月半阙的身上亦有很多血迹,此时的面色更是苍白的犹如死尸,心中一禀,立刻吩咐道:“快,将苏大人与月姑娘付出去,去请大夫,快!”  苏焱与月半阙被众人扶着离开,萧安却留在了最后。环顾四周,打开的箱子中金银珠宝无数,而地上除了血迹,便再无其他。萧安呼了一口气,随后便转身离去。  苏焱的伤其实并不重,只是皮外伤,涂了药便能下床,只是身上还是会泛着一些疼痛,不过这些对苏焱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而月半阙却是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  大夫收起脉枕,起身,走到桌前,说道:“腹上的那一剑,伤口极深,而她胸前也似被狠狠撞击,五脏六腑有一定的损伤出血,再加上身上其他的多处伤口,失血过多,恐怕。”大夫摇头,拿起桌案上的笔,写下一张药方,递给苏焱,道:“按这药方抓药,每日一副,只是能不能活过来就要靠她自己的毅力了。苏大人,老夫无能为力了。”说着,便拿过一边的医箱,转身离去。  握着药方的手微微收紧,将药方的一角捏做一团,随后转身,便将药方递给李僦,沉声道:“去抓药,记住,绝不能假手以人!”说着,便不管李僦,走到月半阙的床边。左手微微拂起床边的床帘,望着依旧面色苍白的月半阙,心中忽然好似猛地被重物一击,生顿顿的疼。  “苏大人,不知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萧安站在一边,忽然开口道。  苏焱转身,望向萧安,眸中带着打量,片刻后,并无言语,便朝着屋外走去。虽无言,但他的动作已经说明一切,萧安勾唇一笑,随后跟上。  “萧将军想说什么?”苏焱走到院子中,背对着萧安问道。  苏焱的这番态度,萧安并不恼,反倒好言说道:“苏大人,本将军想与你做一桩交易,如何?”闻言,苏焱转身,直视萧安,眼中的打量毫不掩藏。萧安见此,云淡风轻的一笑,继续道:“或许,该说合作更为恰当。”  “你有何来意,不妨直说。”苏焱开门见山说道。  “好!苏大人如此爽快,那本将军也不拐弯抹角。”萧安走至苏焱面前,低声道:“刘习卿。”苏焱目露惊讶,萧安倒是笑呵呵的继续说道:“那日在管家的尸体上月半阙找到一枚玉佩,虽说她已尽力避开了我,不想让我察觉,但萧湛与刘习卿一向走得很近,我事后回想,便记得那玉佩乃是刘习卿家仆所有。”  “你还知道些什么?”苏焱恢复镇定,“想必你也应该知道账本在我手中,萧湛与路沉恩之间的关系,而路沉恩与刘习卿之间的关系,我比你了解的更清楚,还有,恐怕,萧湛与刘习卿之间也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萧安点头,“不错。苏大人掌握的证据,了解的情况的确比本将军多得多,可苏大人,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一个从二品的刑部侍郎,而本将军,乃是正一品的大将军!本将军位列高位,并且手握兵权,对付达官贵人,本将军比你会容易得多。”萧安往前跺了几步,继续道:“其实,我们的目标相同,苏大人想要沿着这条线索,查清这案中案,而本将军,则是要将萧湛这些年来做的事查的一清二楚。萧湛是这案中案的主谋之一,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查清这件案子,苏大人,不妨考虑一下。”  “我并没有感受你的诚意。”苏焱冷冷道。 第七十一章 结盟(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萧安倒并未料到苏焱会这般说,但不过片刻,萧安便正色讲诉道:“我查过,萧湛这些年来与各方官员勾结,搜刮的民脂民膏不在少数。除此之外,在军饷上,他也动了手脚,而从军饷的流动上,我查到了路沉恩,二人之间似乎一直都存在着一种合作关系。路沉恩是一方巡抚,天高皇帝远,而萧湛手握重兵,官至一名大将军,皇上也奈何不了他。如果我所料不差,路沉恩与刘习卿之间存在的不可告人的关系,也与萧湛扯不掉干系。刘习卿虽只是一个正五名的院使,但他身为太医,与宫中后庭接触密切,这三人,可谓是各司其职,却又相辅相成,已然能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不仅如此,饭菜中的毒是那丫鬟所下,想要杀路沉恩灭口,只是没想到有人抢先一步。管家是正是邪,我没有什么线索,但可以肯定,也是那丫鬟所为。还有刺杀你们的刺客,应该是同一波人,不管是不是刘习卿所派,但他肯定知晓内情。”  萧安将自己所知系数告知,并且也自称我,这份诚意,的确足够打动人,而苏焱也的确需要一个人合作,萧安,则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那个丫鬟呢?”苏焱问。  “死了,应该是死士,被我抓到后,便吞毒而死,是我大意了。”萧安坦然回道。  这般说着,苏焱从怀中拿出了那本账本,此时已经沾染了些许血迹,但并不影响整体。他将账本递于萧安,萧安接过。“这本账本是我在路沉恩的暗室中找到的。暗室中的情况你也是亲眼所见,路沉恩这些年贪的可不是一笔小数量,我也看过这本账本,账本上记录了他与刘习卿之间的金钱交易往来,高达三百二十万两黄金,不含各地的宅院,以及其他宝贝。”  萧安快速的翻阅着账本,每翻过一页,萧安的脸上便添一份怒意,只不过翻了几页,萧安便狠狠的账本阖上,怒道:“可恶!单路沉恩与刘习卿之间,便已有如此大的数量。”愤怒过后,萧安抬眸,疑惑道:“只是为何这账本上只记录了路沉恩与刘习卿,却无其他人。”  苏焱摇头,“的确,一般人为了以防万一,会特地做一个账本,会清楚记录他与各处官员之间的贪污受贿情况,但萧湛与路沉恩的账本,却都是指向一个人。”  “你说萧湛的账本也是这样?”萧安惊。  “萧湛的账本只记录了他与路沉恩之间的利益往来,所以我才想着从路沉恩这处着手。虽然这种情况的确费解,不过这个线索应该不会有假,想要查清此案,我们只能去找刘习卿。”  就在此时,院外忽然传来了赵奕的声音,一声声喊着“苏大人”,越来越近。  苏焱与萧安都不再言语,静立在院中,等待赵奕的到来。赵奕冲进院中,便急急的跑到苏焱面前,问道:“苏大人,月姑娘怎么样了?”  苏焱眸色一暗,随即开口道:“受了点伤,现在已休息下了。”  闻言,赵奕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说着,赵奕便想起了正事,对着苏焱说道:“苏大人,我查过了,秋笺原名莫青岚,其父莫闫,十年前担任扬州知县一职,因牵扯到走私案而被灭门,当年审理此案的便是路沉恩。”  “日后,我定为会她查清此案,若莫家含冤,我定会为他们讨回公道。”苏焱沉声道。萧安侧眸,望向苏焱,眸中有了一丝探究。 第七十二章 奉旨擒月(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赵奕近几日对苏焱的态度很不好,无论苏焱与他说什么,他都不回,也不给苏焱一个好脸色,完全无视了苏焱是他上司的这个事实。  苏焱原本想着,赵奕回来后便让他回京都,将月半阙的事情瞒过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李僦无意间说破,致使功亏一篑。赵奕怎么也不肯回京都,并且经常守在月半阙房间,时不时的瞪苏焱一眼。  “大夫,她怎么样?”赵奕跟在大夫身后,大夫走他走,大夫停他便停,着急的问道。  大夫有些无奈的看了赵奕一眼,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医箱,一边回道:“月姑娘的脉象已经趋于平稳,生命已无大碍,只是这些日子要好些照顾,以免日后留下后遗症。”  “那她为什么还没醒?”赵奕直愣愣的冒出这一句话,让大夫愣在了原地。“你不是说她的脉象已经平稳,那她为什么还不醒?她已经睡了整整七天了!”  大夫不知如何回答,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尴尬,苏焱不由得怒喝:“赵奕。”赵奕丝毫不怕苏焱,反而是狠狠的瞪了苏焱一眼,然后便转身走到床前,看望月半阙去了。  萧安打开折扇,笑得一派温雅,打趣道:“原来苏大人也有被下属嫌弃的一日。”  苏焱面色未变,镇定的对着大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大夫,本官送你出去。”  苏焱将大夫送出官府后,在官府门口站了许久,心中情绪莫名。月半阙昏迷七日还未曾醒来,是不是他错了?自始至终,他便不应该将她扯进来。月半阙是浪荡江湖,不受约束的江湖儿女,而却被他一手扯进了这官与官之间的尔虞我诈,多次犯险。  “爹,孩儿竟有一丝迷茫。”苏焱抬眸,望向天空,轻声低喃道。随后便微阖眼眸,转身离去。  待走到月半阙居住的院子时,还未走到房前,苏焱便听到了赵奕的声音,带着惊喜,带着一丝哽咽,他说:“月半阙,你终于醒了。”  她醒了。苏焱蓦地一抬眸,嘴角不自觉的染上了一抹笑意,脚步也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加快了。赵奕守在床前,萧安此时也站在床前,二人遮住了视线,苏焱看不真切。忽然,萧安与赵奕二人都转身,望向苏焱,转身之余,苏焱也终于看到了月半阙。  月半阙半倚在床前,面色虽还有些苍白,但嘴角含笑,不由得让苏焱心中松了一口气。放下心中所想,苏焱笑着走到床前,望着月半阙关心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月半阙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拂了拂刘海,“我都睡了七天了,多大的伤都该好了。”  “你还敢说!月半阙,你睡的可舒服,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还――”赵奕有些忿忿的说道,说到一半,微微瞄了苏焱一眼,低下头不再说话。  “怎么了?”月半阙疑惑。  局外人的萧安此时便笑着替月半阙解惑道:“苏大人怕赵奕担心你,便骗他你没有大碍,结果被赵奕发现,这几日,苏大人可没少受赵奕的脸色。”  赵奕闻言,低着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倒是月半阙闻言,带着些惊讶,“咦,赵奕不是最听苏焱话了?竟然还敢给苏焱脸色看?”  “月半阙!”赵奕抬头,狠狠的瞪了月半阙一眼,三人见此,皆是露颜而笑。  月半阙的伤有些严重,苏醒后虽能下床行动自如,但腹上的伤口经常会泛疼,这段时间里也是被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动武,也不可做粗重活。这般,苏焱连查案也不敢让月半阙参与,什么事都不敢让月半阙碰,一时之间,月半阙无聊的只能数蚂蚁。 第七十三章 奉旨擒月(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管家的身份查得怎么样了?”苏焱一踏进官府大门,月半阙便急匆匆的凑了上去。  苏焱颇为好笑的望着月半阙,道:“你怎么就闲不住呢,好好休息,这些事,不需要你关心。”  月半阙正想反驳,忽然来了一群人,身着甲胄,迅速的包围了苏焱与月半阙二人,苏焱沉下脸色,大声道:“你们是何人?”  “圣旨到!”忽然一阵高喝,然后便见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手捧圣旨,从官府门外走进。这边的动静很快便惊动官府中的人,没多久,官府的人,便都聚集在了此处,齐齐下跪。  “奉天承命,皇帝诏曰,犯女月半阙,品行不佳,多犯窃盗之罪。其罪行累累,实乃祸害,故命禁卫军三百,捉拿其归案,押解回京。”公公朗声读到,一字一句好比晴天霹雳。  众人跪在地上,无人而动,亦无人应答。公公见此有些尴尬,微微咳了几声,对着萧安苏焱道:“萧将军,苏大人,你们看,这……”  苏焱与萧安都未理,倒是月半阙,径直起身,上前道:“我跟你们――”  “她不能跟你们回去。”苏焱忽然站起身,将月半阙拉到了自己身后,这一举动让月半阙微微惊讶。萧安此时也起身,其他人也都系数跟着起身,全然无视了圣旨的存在。  “这――苏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苏大人是要与咱家过不去吗?”公公怒道。  “公公严重了。”苏焱坦然直视公公,一手紧紧握着月半阙的手,护在身后。“月半阙乃是本官的助手,本官连破二案,都要依仗月半阙的功劳,更何况,月半阙此时有伤在身,恕本官,恕难从命!”  “你――你――”公公指着苏焱,气的话不成句,“苏大人,你这是抗旨不尊!”  苏焱毫不在意,一个警告的眼神淡淡的落在公公身上,让公公不由得倒退了几步。“圣旨难道是下给本官?本官何处抗旨?再者,月半阙本官自会带她上京,向皇上禀明情况。”  “苏大人,莫要仗着皇上对你倚重,你便如此目中无人!若是出了差错,你可担待得起!”  “苏大人若担待不起,那本将军呢?”萧安往前走了几步,与苏焱并肩而立,笑道。萧安笑着,而苏焱则是沉着脸色,可二人眸中无不写明了警告。  “算了。”月半阙忽然出声道。  “月半阙,你别玩了!”赵奕听闻月半阙出声,便怒声吼道,便连苏焱与萧安都回身不解的望着她。  月半阙一笑,道:“我月半阙不过是一个小女子,何必连累了苏大人与萧将军。圣旨上说得没错,我的确是罪行累累,京都有哪几家狗官奸商没有被我光顾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跟你们回去便是。”说着,月半阙便挣脱苏焱的手,朝着官府门外走去。  手中的忽然一空,心中仿若失了一角。  “月半阙!”苏焱出声唤道,语气中复杂莫名。  月半阙停步,却并未回头,只是背对着苏焱,说道:“苏焱,你已救了我太多次,我不想连累你,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说着,月半阙便起身往外走去。  双手微微握紧成拳,却无能为力。苏焱侧眸,眸中狠厉尽现,对着那位公公说道:“这路上,你若是敢伤她一分,我便在你身上还十分。”  公公浑身一颤,连忙一挥拂尘,“走,快走。”然后,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官府。  当牢笼的门被咔嚓一声锁上,队伍开始缓缓起行,月半阙忽然回眸,望向官府门外的众人,淡然一笑,随后回头,再不看一眼。她欠苏焱已经太多,绝不能再拖累他。她是江湖儿女,抗旨于她而言,什么都不是,可苏焱不同,他是刑部侍郎,抗旨是死罪。 第七十四章 君臣约定(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一行走得不慢,不过却也快不过苏焱。  月半阙被带走之后,苏焱便将管家一事放下,独自一人赶回京都,赵奕随着萧安以及大部队在后。  月半阙比苏焱大约快半日启程,没多久,苏焱便赶上了月半阙,当见到月半阙倚在牢门处,额上渗满了冷汗,苏焱不知怎的,便显得有些烦躁,驱马追上了月半阙的牢车。  “半月,你怎么样?”苏焱关心道。  月半阙睁开眼眸,对着苏焱微微一笑,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这个牢门根本困不住我,我想走随时都可以。”  听到月半阙这般说,苏焱非但没有放下心,更是勒紧了缰绳。原本,以月半阙的身手,即便有伤在身,可想要从这三百禁军手中逃脱并不是难事,而这一把锁更加难不住她,而她之所以被困在牢笼,却是为了不连累他。  “你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苏焱坚决道,随后便扬鞭,驱马快速朝前奔去。  尘土飞扬,洒洒落落映在月半阙的眼眸中,能得友如此,她何其幸运。  苏焱连夜赶路,累死了二匹马,终于在第五天的傍晚回到了京都。回府后,他只换了官服,未曾休息片刻,便进宫面圣。  “臣苏焱参加皇上。”苏焱驱手,行礼下跪。  “苏卿家快快起来。”皇上一边说着,一边便从皇位上走下,亲自将苏焱扶起。“苏卿家怎么今日就回来了?路沉恩一案如何?”  “回皇上,路沉恩一案臣已查清,乃是前扬州知县莫闫之女莫青岚所为。除此之外,臣从萧湛处查获所得的账本,追踪到路沉恩,而在路沉恩的府中,臣发现了十七箱金银珠宝以及一本账本。”说着,苏焱从袖中拿出账本,递于皇上,“那十七箱珠宝由萧将军护送,不日即将到达京都。”  皇上翻开账本,划过那一个个数据,不由得怒上心来,将账本往地上一扔,怒道:“好一个路沉恩,好一个刘习卿!”苏焱见此,并未言语,倒是皇上稳下心绪后,望向苏焱,问道:“那账本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可是苏卿家受伤了?”  闻言,苏焱便忽然跪下,直视天子道:“启禀皇上,这血不是微臣的,乃是月半阙之血。”  “月半阙?”皇上蹙眉,“可是那神偷月半阙?”  “正是!”苏焱坦然回道。  “你可是要为她说情?”皇上沉下脸色,步向皇位,坐定。“苏卿家,你难道不知这月半阙是何人吗?文武百官,有多少人失足与她手?你竟还想与她说情!”  “皇上!”苏焱正色朗声道:“月半阙虽为贼,却只劫贪官奸商,她偷窃几载,可获得的银钱皆都是还于百姓,这是侠盗。何为侠盗,侠为先,盗为后。侠者,奉天行道,善德仁勇,守德仗义,礼智忠信,皇上,月半阙虽为女子,却心忧百姓,不为金钱所趋。而微臣与她相识以来,萧湛一案,所有仵作都断言萧湛乃是自杀,却只有她查出萧湛乃是他杀!若非月半阙,萧湛之案难以明朗,微臣更不可能循迹而下。萧湛抄出家财百余万两,路沉恩亦是,月半阙虽为盗,却比朝廷上贪图受贿的贪官好得多!近年来,国库空虚,而此案,必能充实国库,月半阙之功,只大不小!”  “苏卿家这般说,难道朕的满朝文武还不如一个小女子?”皇上不怒反笑。  “微臣不敢。”苏焱低眸。 第七十五章 君臣约定(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便在此时,一位公公急匆匆的冲进殿中,跪在殿下,禀告道:“皇上,太医院院史刘习卿死了。”  “什么?”皇上拍桌而起。“好,好,好。”皇上连道三个好字,怒道:“要查路沉恩,路沉恩死,要查刘习卿,刘习卿便死,好,实在是好,看来这是有人要只手遮天啊。”皇上伸手,指着苏焱,沉声道:“苏焱,朕命你速速查清刘习卿一案,朕倒要看看,还能牵扯出什么人!”  “皇上!”苏焱磕了一个头,道:“此案微臣需要一个帮手。”  “谁?”皇上不假思索的问道。  “月半阙。”苏焱抬眸,直视皇上。闻言,皇上微微一愣,“苏卿家,你这是非救月半阙不可?”说着,皇上一挥手,屏退了众人。  “起来吧。”皇上虚扶了下手,问道:“苏卿家,朕从未见你为一个人如此执着过。”  苏焱闻言一愣,回想起与月半阙相处的一切,起先只是为了利用她查案,却在一点点接触加深,二次三番的生死边缘,患难与共,让他开始珍视月半阙这个朋友。只是,皇上似乎并未放过月半阙的意思。想到此处,苏焱打算豁出去一试。  “微臣倾心与她,望皇上成全。”苏焱低头,额头抵在地上,许久都不曾抬起,皇上亦是沉默良久,方才道了声:“起来吧。”苏焱听后,方才抬头起身。  “月半阙虽说是侠盗,可毕竟是盗,得罪了不少官员,若是轻而易举饶恕,恐怕众人不服。不过,朕也是惜才之人,月半阙既然能在如此多府邸中出入自如,想必武艺定然不差,也定有一技之长。而据苏卿家你所言,月半阙的验尸本领更是高超。”皇上微微思索,随后一拍案道:“好!朕就看一看这月半阙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朕的苏卿家如此待她!”  苏焱一喜,“微臣谢过陛下。”  “诶,”皇上伸手,止住苏焱下跪的趋势,继续道:“这谢,说的可早了些。朕给你一月时间,若一月之中,还不能破此案,那月半阙便要处以死刑。但若你们破得此案,朕便亲自为你俩赐婚。”  闻言,苏焱惊讶,一时之间也忘了谢恩,抬头望着皇上出了神。  “怎么?”皇上敛起笑意,“苏卿家难道还有什么不满?”  苏焱回神,心想先救出月半阙为好,便下跪叩谢道:“微臣谢主隆恩。”说罢,苏焱抬眸,“微臣定不负皇上所托,将此案查的一清二楚。”  而彼时,月半阙已进入了睡眠,全然不知这京都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一个素未谋面的皇上已将她卖了出去。  “朕倒是想见识一下这月半阙,究竟是怎么好玩的人,能迷住我的苏卿家。”皇上望着苏焱离去的背影笑道,身边的王公公适当的开口说道:“老奴听说,月半阙曾偷光了苏大人家中的字画。”  “哦?”皇上惊讶,“这月半阙不是只偷贪官奸商,怎么,苏卿家也是个贪官?”  王公公吃笑,解释道:“苏大人两袖清风,那月半阙可不就是没东西偷了,才偷的字画。老奴听说啊,月半阙是向苏大人索要工钱。”  “工钱?”皇上笑道:“这可就是苏卿家的不对了,怎么能不给工钱。不过,苏卿家一直将他的字画视为宝贝,这月半阙竟敢下手,着实是让朕惊讶,这人,朕倒是非见不可了。王义,等月半阙到了京都,直接带她来皇宫见朕。” 第七十六章 溺水身亡(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查到什么?”苏焱径直的跨入屋内,一进门便打量着四处的环境,也不忘询问情况。  赵奕一行还未回到京都,因此此刻是由张晔暂代赵奕职务,听到苏焱问起,张晔便抱拳回:“启禀大人,刘太医的尸体是刘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发现的。刘太医傍晚时刻入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并吩咐了下人准备热水。就在一个时辰前,刘夫人派丫鬟过来请刘太医,丫鬟敲门,发现门是虚掩,进去后却并未刘太医的身影,直到她走近,才发现在沉在浴盆中的刘太医。”  苏焱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朝着浴盆走去。浴盆外还有一些未干的水渍,鞋子放在浴盆外,苏焱蹲下身,拿起鞋子,翻过来,发现鞋底竟沾了许多泥土,苏焱微微蹙眉,抬眸环顾四周,视线定格在了桌案上的一个香炉。  苏焱放下鞋子,起身,径直走到桌前,打开香炉盖,香炉盖中有一些黑色的烟灰,只是这灰有些奇怪,似乎并不是点香所燃的烟灰,反而更像是――  苏焱眸中光亮尽显,伸出手指在香炉中搅了几下,便从香炉中取出一张细小的纸片。纸片已经被烧得只剩下微小的一块,而纸上正写着:酉时三刻骊。  “骊。”苏焱拿着纸片,低声低喃道,陷入了沉思。是谁约了刘习卿,而又是在什么时候?酉时是今日的酉时还是昨日,亦或是更早,而骊后面又是什么?约在了何处?为何要约刘习卿?那人是不是凶手?  苏焱转身,望向刘习卿的那双鞋子,鞋子底下沾了许多泥土。刘习卿虽不过是个正五品的院史,但这些年贪污受贿,家境富荫,定然不会去穿一双沾满泥土的鞋子,那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鞋子上的泥土是刚沾上的,而他回府后准备清洗,却被人杀害。那么,苏焱低眸,望向手中的纸片,如果刘习卿是赴此人的约,那么是什么骊字开头的地方会沾到这么多的泥土呢?酉时三刻相约,而此时已是亥时,中间隔了将近二个时辰。那人即便不是凶手,也定然是最后见过刘习卿的人。  苏焱将纸片递于张晔,随后双手负于身后,在屋中缓缓踱步。视线扫过屋中的每一处角落,屋中并无打斗的痕迹,所有一切都显得很正常,这般只有三种可能,一是刘习卿自杀,这种可能苏焱想都不会想,刘习卿与萧湛是同一种人,还没有享尽荣华富贵,怎么会去死。二则是凶手整理了案发现场,但这种可能也不大。首先,即便是整理过,但一定会有痕迹存在,可就目前观察所言,苏焱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痕迹。除此之外,那就只有最后一种可能,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骊。”苏焱默念,如果这里不是案发现场,那么那个骊会不会就是案发现场?  “大人,仵作来了。”张晔上前道。  苏焱淡淡的瞥了张晔一眼,道:“将尸体带回刑部,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近。没有本官的命令,谁也不准碰尸体,包括仵作。”  张晔一愣,带着不解,但片刻便道了一声“是”,然后招呼着几个捕快,将刘习卿的尸体从浴盆中抬出来。刘习卿应是在洗澡,故而全身是光着的,视线撇及,苏焱忽的转眸,便望向了衣架上挂着的衣服。  苏焱走到衣架前,将衣服取下。衣服摸着有些潮湿,苏焱上下翻了几遍,发现衣服上也有着一些泥土,应该与鞋子底下的一样。除此之外,衣服上有一处被勾破,洞很小,不细心观察很难注意到。 第七十七章 溺水身亡(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就目前所获得的线索而言,目前首先要破解的谜底应是那张纸片,很有可能会找到案发现场,一旦找到案发现场,便能获得更多的线索。除此之外,便还有尸体本身,只是这就需要月半阙的帮忙了。可惜,月半阙现在还在回京路上,按他们行程的速度,最快也要明日酉时才能到。  苏焱微微叹息,随后便转身出了房间,对着守在门口的捕快吩咐道:“将刘府所有人都集中到大厅,本官要一一审问。”  “是,大人!”  大厅中,苏焱坐在主位,厅前跪了一个家仆,而其他人则站在大厅外,等候苏焱的一一审问,而此时已是第二日,黑幕的笼罩,使刘府平添了一份阴风瑟瑟的感觉。苏焱抬眸,淡淡的扫了家仆一眼,问:“你叫什么?哪个院子的?”  “小人刘三,在老爷跟前伺候。”家仆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着身子。  “刘大人近日可有什么不对劲?”苏焱问,家仆摇头,回道:“老爷整日都是待在太医院,回到府上便只和夫人用膳,随后便去书房或者药房,这几日都是如此,没有什么不对劲。”  苏焱又问了几个问题,便挥手让他退下,然后审问下一个。  “刘大人近几日可有在傍晚出去过?”  家仆摇头,“老爷每日都差不多是在酉时回到府上,然后与夫人用膳。晚膳后,老爷便会去书房,或者去捣鼓草药。不过,”家仆抬头,继续道:“昨日老爷用完膳后,便回了卧室,吩咐我们烧了热水,然后便将我们都屏退,还吩咐,没有什么事不要去打扰老爷。”  苏焱微微挑眉,问:“什么时候将水抬到刘大人的住处?”  “酉时二刻左右。”  厅下又换了一人,是负责打扫刘习卿住处的丫鬟。  “刘大人的屋子,大概多久打扫一次?”苏焱起身,踱步到丫鬟面前,问道。  “回大人,老爷的房子是每日打扫的。”  “香炉呢,也是每日清理吗?”苏焱回身,望着丫鬟问道。丫鬟点头,“老爷特别爱干净,如果哪里脏了老爷便会很生气。”  听闻此言,苏焱微微眯起了双眼,心中起了疑惑,挥手让丫鬟退下,继续询问下一个。苏焱最后询问的是那个发现尸体的丫鬟。  丫鬟跪在底下,而刘夫人坐在一边,苏焱对着刘夫人淡淡道:“死者已逝,忘夫人节哀。”  刘夫人拿出手绢,拭了拭眼泪,哽咽道:“妾身失礼了,苏大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便是。”  苏焱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望向丫鬟,说道:“你再说一下你发现刘大人尸体的情况。”  “夫人有些不舒服,便着奴婢来请老爷,替夫人看看,奴婢走到老爷院子的时候,院子里没有一个下人,奴婢便走到老爷门口,奴婢唤了几声老爷,都无人回应,便伸手敲了敲门,门就自己开了。奴婢觉得有些奇怪,便想走进屋子里看一下情况。奴婢环视了四周,都没有发现老爷的身影,可当奴婢走近的时候,就发现,发――发现老爷沉在浴盆中。”丫鬟说到此处,好似吓坏了,浑身颤抖,“奴婢唤了几声老爷,没有回应,奴婢就,就想将老爷扶起来,可当奴婢碰到老爷的身子时,奴婢发现老爷的身子也全然冷了,奴婢一探鼻息,老爷,老爷已经没有了呼吸。”  刘夫人在一旁也开口道:“昨日妾身有些不适,便着了她来请老爷,没多久,便有人慌慌忙忙跑来说,说,老爷已经――”说到此处,刘夫人又流下了几行清泪。“苏大人,妾身听闻您断案如神,您可一定要替我家老爷报仇啊。”  “刘夫人严重了,这是本官职责所在。”苏焱面向刘夫人,随后道:“时辰已经不早了,刘夫人还是先去歇息会,本官先行回府,待有需要,本官再来叨扰。” 第七十八章 验尸收徒(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一到京都,便被召进了皇宫。只是,皇上将她安排在了侧殿,却没有直接见她。  月半阙随意的坐在一处,无所事事的打量着四周,看到喜欢的东西了便就跑过去仔细欣赏一番,但欣赏完以后便又放回了原处,完全没有想要偷窃的意思。其实,月半阙的心中很想将这些宝贝全部带走,但她怕连累苏焱。  “如果说这世界最悲惨的事,绝对不是死了爹被夫家休,而是那么多宝贝放在我面前,而我,什么都干不了!”月半阙幽怨的说了一句,随后又坐会了原位,视线无意间落到那些宝贝上,便狠狠的一转头,不去看它们。  没过多久,月半阙便又坐不住了,晃着一双腿,自言自语道:“这皇上是不是有病,把我带到这里来,又不见我。他国事繁忙,我也是很忙的。”  躲在帘后的皇上闻言,并不生气,倒是身边的王公公气的要上前责骂,皇上伸手摇了摇手,露出了一个微笑,转身离去。待出了殿门,皇上才对王公公吩咐道:“把月半阙带到刑部,交给苏焱。”  彼时,萧安一行也已赶到了京都,赵奕带着巡按仪仗回了刑部,而萧安则领兵将收缴来的金银珠宝送至国库。  “苏大人,苏大人。”赵奕一回到刑部,便急着找苏焱,苏焱此时正在议事厅研究案情,听到赵奕大老远便传来的喊声,微微蹙眉,但也并未多说什么。  赵奕冲进议事厅,气喘吁吁的问道:“大――大人,月姑娘怎么样了?”  苏焱抬眸,瞥了赵奕一眼,淡淡道:“不知。”  赵奕闻言,心中着急,脱口而出便道:“大人你怎么会不――”苏焱抬眸,冷冷的对上赵奕的视线,赵奕默默的吞了一口口水,一字一字的如苍蝇般轻声道:“知――道。”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了月半阙的笑声,随后越来越近,清脆的嗓音喊着:“苏焱,苏焱。”苏焱与赵奕听后,皆心中一喜,走到议事厅门口相迎。  月半阙心情似乎很好,面色虽有些苍白,但看起来似乎并无大碍,一蹦一跳的跑到了苏焱面前,道:“苏焱,我回来了。咦,赵奕你也回来了。”  “你笑得这么开心,我都快担心死了。”赵奕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苏焱勾起一抹微笑,轻声问:“怎么这么开心?”  月半阙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低下头,靠近苏焱,轻声说道:“我在皇宫里偷了几件宝贝。”苏焱惊讶,正要说些什么,月半阙却已经继续兴致勃勃的说道:“那皇上真笨,他以为躲在内殿我就不知道了吗?我可是武林高手,我故意说给他听让他以为我不敢偷东西,其实。”月半阙露出一个奸笑,从袖中掏出一只玉镯,放在指尖把玩,“他笨的把那么多好东西放在我面前,不偷我就太对不起他了。”  苏焱无奈,摇头却也无可奈何,想起正事,便正色道:“刘习卿死了。”  闻言,月半阙敛起了笑意,严肃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他的尸体在哪里?”苏焱伸手,往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后带着月半阙去了刘习卿尸体存放的地方。 第七十九章 验尸收徒(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尸体从刘府带回来后,我便命人严加看管,并无他人接触。”苏焱站在一边说道,月半阙点了点头,随意的撩起了袖子,带上仵作用的手套,便开始检查尸体。  “口合,眼开,两手拳握,肚腹鼓胀。”月半阙大概的浏览一遍尸体后说道,随后对着肚腹轻轻一拍,发出一阵声响,“拍着发响。”说着,又绕到尸体的尾处,检查了一下腿脚,又回到头处,微微抬起头,检查了一遍,道:“两只脚底皮肤微皱,颜色发白,但并未发胀胀,而尸体发髻紧,头与发际、手脚爪缝之间,”说着,月半阙又检查了尸体的双手,指甲暗黑,其中有一些黑色的脏物,很像泥沙,“死者两手微缩拳曲,指甲脚趾出都各有沙泥,口鼻中有水沫流出,肚子里有水胀,可以肯定是生前溺水。”  “怎么知道是生前,还是死后溺水的呢?”赵奕问道。  闻言,月半阙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笑道:“你叫我一声师傅,我便告诉你。”  “这个时候你还闹。”赵奕有些无语带着些生气的责怪道。  月半阙耸了耸肩,继续检查尸体,一边说着:“我可没有开玩笑。等日后我走了,你们难道还要靠那些仵作验尸?总归是自己学一点本领,也方便你们破案。”话落,气氛便忽然变得很怪异,苏焱与赵奕二人都没有言语,只是望着月半阙,眸中复杂。月半阙抬眸,看到二人的神情,解释道:“我们终究是官贼不两立,我不想再因为你们成为阶下囚,也不想你们因我而出事。”说着,月半阙便低头继续检查尸体。  “我学!”赵奕忽然往前站了一步,信誓旦旦的说道,月半阙闻言,抬眸看了赵奕一眼,复又低首,解释道:“如果是生前溺水的尸首,男的尸体会呈现仆卧,女则为仰卧,头面后仰,两手两脚都向前,口合,眼 是否开合则依情况而定,两手握作拳状,肚腹鼓胀,拍着会发出一些声响,落水的则手会伸开,眼睛微开,肚皮则会有些微胀。如果是投水,则手握,眼合,腹内急胀。脚底皮肤微皱,颜色发白,不胀,发髻紧,头与发际、手脚爪缝,或脚着鞋以及鞋内各有泥沙,就如同刘习卿这般,口鼻内会有水沫。投水者一半会有些小淡色血污,或者是一些搕擦损处。这是生前溺水的验证。溺水的人未死肯定会挣扎,由于呼吸关系,便要吸水,进入肚中,所以死者两手拳曲,指甲脚趾缝中各有沙泥,口鼻有水沫流出,肚子里会有水胀。”  说到这里,月半阙抬眸,望向苏焱,问:“我听说尸体是在房间中的浴盆中找到的?”苏焱点头,“有什么不对之处?”  月半阙摇头,“不是浴盆。浴盆水浅,而尸体的腹胀却很明显,而且尸体的指甲上有泥沙,应是在水中挣扎时,抓到了水中的泥沙,浴盆水乃是用来洗澡,怎么可能会有泥沙?而且浴盆水过浅,想要自杀绝对不可能,除非是有人把他硬挤入水中,但这样死者肯定会挣扎,而你说屋内没有任何痕迹,所以不可能。而且尸体大小十指指甲各呈黯色,指甲及鼻孔内各有沙泥,胸前呈现赤色,嘴唇有青斑,这些现象应该是被按到水中淹死。” 第八十章 验尸收徒(三) - 半月决 - 亦微末   “帮个忙,把他翻过来。”月半阙对着赵奕说道,赵奕上前,从一侧推起尸体。  “有什么发现?”苏焱问道。  “你们看,这里,肩膀背部处,颜色要比其他地方深一些,很有可能,刘习卿是被凶手从后,一手按在肩膀处,一手抓着他的头发,压在水中,而再来看腰部这里,也有伤痕,并不明显,很有可能是凶手以腿压住了刘习卿,用力过度造成所致。”  听到此处,苏焱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在屋中找到了鞋子和衣服,应该是那日刘习卿遇害时所穿。”说着,苏焱便走向一处,取了鞋子与衣服递给月半阙。  月半阙散开衣服,仔细观察后,道:“衣服前身比背部要脏许多,也同时也证明了我刚才的说法,如果真如我那般猜测,衣服的袖口处以及胸前,应该是湿的。”  苏焱点头,“的确,昨日我发现这件衣服时,衣服的袖口与胸前那一片的确是潮湿的。”  月半阙将衣服递给赵奕,接过鞋子,然后走到尸体脚旁,将鞋子对比了一下,道:“没错,这鞋子是遇害时所穿。鞋尖处有磨损,一般人穿鞋磨损的是鞋底,而这双鞋鞋尖破的很厉害,很有可能是在挣扎时导致破损。除此之外,你们看,尸体的脚跟处也有磨蹭的伤口,鞋上的脚跟处也有磨损,对比过,伤口与破损的地方基本吻合。”  “如果是从背后偷袭,那鞋跟处不应该有磨损,那么这个伤口就应该不是那时候造成的。”苏焱蹙眉道。  “脚跟的伤是事后造成的。脚跟的伤,虽磨蹭起皮,但还却无血迹,伤口处偏向平滑,肉色为白。人死后,血脉停止流动,故而并不会再呈现血色。”说着,月半阙走到赵奕面前,道:“分辨生前死后的伤口,一般多做刀刃所伤。如果是生前被刃物所伤的,其痕肉开阔,收缩参差不齐,花纹交错。如果伤痕的肉截齐,就只是死后假造的刃伤痕。如果是生前的刃伤,即有血汁,以及所伤的疮口皮肉血多花鲜色,所伤透过脉膜即死。如果是死后用刀割出来的伤,肉色即干白,更没有血花。”  “这样说来,很有可能是凶手将刘习卿按在水中淹死,在其死后,拖着尸体行走过一段路程,继而使鞋跟磨损,造成了死后的伤口。”苏焱分析道。  “如果这般的话,那岂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并不在刘府?”赵奕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苏大人检查后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从半月得出的结果中,我们已经可以基本推测出刘习卿是如何死亡,也确定了刘府不是案发现场,那么我们此刻的首要任务便是找到案发现场是在哪里。”苏焱沉思,“我在刘习卿的房中的香炉中找到了一张被烧过后的纸片,纸片上写了酉时三刻骊。刘府的下人在酉时二刻左右,为刘习卿准备了热水,也就是说,那时候刘习卿还在刘府,而他必须要在一刻时内赶到和别人约定的地方,这也就是说刘习卿不管是自己回来还是凶手带他回来,同样也需要一刻时。尸体大约是在接近亥时时被发现,也就是说中间差不多有一个时辰这么久。那么,很大可能,约刘习卿的那个人就是凶手。” 第八十一章 案发现场(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从刘府出发,一刻时能到的地方,首字是骊,我查过,有这四处地方。首先,是最近的骊月楼,是一家酒楼,随后是一处私宅,骊府,再往外就是骊沂山,以及骊庆寺。”赵奕对着地图,将查探来的消息一一告知。  “刘习卿的鞋子上有很多的泥沙,骊月楼与刘府相距不远,而且也不会经过河以及有泥沙的地方,所以骊月楼可以排除。但有一点我很疑惑,这几日并未下过雨,刘习卿的鞋子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泥土?如果是干泥,不可能会有这么多。”苏焱分析道。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月半阙无所谓的笑道,然后便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几人按着远近距离,先去了骊府,月半阙望了望四周,说:“我们要不要等天黑了再来?这么光明正大的进去似乎有些不好,如果真的是这个地方,未免会打草惊蛇。”  苏焱点头,“刘习卿应该是被河水淹死,我更倾向于室外,所以,我觉得骊沂山的可能性更大。”  “我也这么认为。”月半阙闻言一笑,伸手很随意的拍了拍苏焱的肩膀,然后便往前走去,赵奕随后,苏焱却愣在了原地。  不知为何,苏焱脑中忽然闪过了皇上的那一句话,“但若你们破得此案,朕便亲自为你俩赐婚。”这句话,好似当头一棒,打在苏焱的心头,肩上月半阙手指触摸的温度依旧余存。这段日子以来,月半阙于苏焱而已,便是知己好友,原先他也是这般认为,可在皇上面前,他拼力一搏的那句倾心于她,本是说者无心,可如今想起来,才发觉,似乎也并不是无心。  只是,苏焱转身,望着月半阙的背影,茫然失神,月半阙待他为友,若她得知他与皇上之间的约定会如何?不破此案,月半阙定会收到朝廷通缉,而若破了此案,他愿娶,月半阙也未必肯嫁,到时候岂不是又害月半阙抗旨不尊,同样会收到朝廷通缉。原来因果回转,他竟将月半阙置于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界。  “苏焱。”月半阙忽然回头喊他,“走了。”  苏焱回神,勾起一抹勉强的弧度,朝着月半阙走去。  走了没多久,三人拐出了街巷,路上也都是泥路,路过田地时,三人发现虽未下雨,但因靠近田地,泥路显得十分湿漉,一脚踩上去,沾染了许多泥土,还有些许溅在了衣裳上。月半阙抬眸,望向苏焱,苏焱却忽然侧眸,避过了月半阙的视线。  月半阙心中疑惑,只是还未问出口,苏焱便已开口道:“虽未下雨,但因田地较多,百姓会灌水浇灌,致使这条泥路变得湿漉泥泞,骊沂山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说着,便径直往前走去,将月半阙与赵奕落在了后面。  “你跟苏大人吵架了?”赵奕好奇的凑过脸来问。  月半阙没好气的瞪了赵奕一眼,“是啊,我恨不得骂死你。”说着,便往前追赶苏焱去了。赵奕摸了摸脑袋,无辜的自言自语道:“我招谁惹谁了。诶,月半阙,你等等我。”话音落下,赵奕便快步跑了上去。 第八十二章 案发现场(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正如苏焱所说,骊沂山的确便是他们想要找的地方。骊沂山附近有一条河,三人沿着河边缓缓而下,终于在河边一颗树枝上找到了一片衣服的残布。  苏焱从树枝上将残布取下,仔细观察后,道:“我检查刘习卿的衣服时,发现衣服上有一处被勾破,衣服的样式颜色与这片残布都很相似,我想,骊沂山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三人心中皆松了一口气,脚步也不自觉的加快了许多。  没走多久,三人便在路上发现了二道长长的痕迹,苏焱半蹲下身,对着痕迹比对了一下大小后,笑道:“你们说,这像不像是人被拖着走的痕迹。”  “正如我们所料那般,凶手将刘习卿杀害之后,拖着尸体走了一段路,而这痕迹很有可能便是拖移过程中留下。而且,你们看,”月半阙同样蹲下身,指着泥土中的一些小碎石道:“泥土中混杂了一些小石子,所以刘习卿的鞋跟处才会被磨破。”言罢,月半阙抬眸,沿着这条痕迹望去,正好是通向河边。  河边有一处,泥土明显有下凹的痕迹,三人分散开来,想要搜索一些线索。  苏焱半蹲在河边,对着下凹的一处,忽然瞥见泥土一角中有一抹翠玉色。苏焱全然不顾脏污的泥土,迅速用手抹开,脸上勾起了一抹笑意。“有发现。”  “发现什么了?”月半阙与赵奕二人很快就围了上来,苏焱将那串被泥土掩埋的耳环取了出来,拿在手中,站起身,随后递给月半阙,道:“刘习卿是男子,而这耳环的款式简单出尘,应该也不会是刘夫人之物,既然不是死者的物品,那很有可能便是凶手不小心丢下的。”  月半阙仔细观察了耳环,不禁疑惑道:“难道凶手是女的?可是就刘习卿身上的伤口来看,应该是男子才对,女子的力气应该没有这么大。”  “那可不一定。”赵奕反驳道:“如果是你,想要制服刘习卿轻而易举,一般的大家闺秀当然做不到,但是如学武之人,或者是做惯粗重活的女子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苏焱点头,“我也赞同赵奕的话,除此之外,半月,你从这耳环中看出了什么?”  “什么?”月半阙又将耳环上下翻转了几遍,道:“不就是一对耳环吗?”  苏焱从月半阙手中接过耳环,慢慢分析道:“以玉为坠,而这玉质地也乃上佳,可见凶手应该是富有之人,所以赵奕所说的粗重活的女子这个可能可以排除,那么如赵奕所说的话,凶手可能是一个会武的女子,但是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凶手也可能是男的,而这耳环是他来送人的。”  “不管是谁,凶手发现自己丢了耳环一定会来找。”月半阙断言道,“而我们既然有了这耳环,我们大可以拿着这只耳环去各处的首饰玉器店一一询问,买得起这耳环的人,定然是非富即贵,我想那些老板定然会记得很熟。”  “那好,半月,你月赵奕去城中的首饰玉器店中查探,我先回刑部,调人来暗中监视骊沂山。”苏焱不假思索的说道,面上却还是露出了一丝破绽。  “为什么不是你跟我去?”月半阙直接道,“苏焱你是不是在躲着我?还是你嫌弃我是个贼,怕我影响你的官途?”苏焱闻言,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转念一想,或者让月半阙讨厌他然后主动离去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故而,苏焱选择了默认。  见苏焱这般态度,月半阙心中便来了火,一下子从苏焱手中夺回了丫鬟,转身便走,决绝毫无留恋。 第八十三章 耳环的主人(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赵奕与月半阙并肩走在路上,月半阙的脸色不是很好,引得赵奕频频侧眸,终于忍不住问道:“月半阙,你跟苏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月半阙没好气的顶了赵奕一句,随便便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  “我又哪里得罪她了?”赵奕略为迟钝的自问道,抬眸见月半阙已走出了许远,方才回过神,对着月半阙的背影大喊道:“等等我。”说着,便往前跑去。  与此同时,苏焱已回到了刑部,派了几个信得过的亲信,埋伏在骊沂山,观察着骊沂山的情况。  “老板,有没有见过这对耳环?”月半阙拿出耳环,放在柜台上,语气颇有些冲的对着老板说道。  “没见过。”老板低头打着算盘,头也未抬便回道。月半阙本就心情不好,又被人这般对待,无异于火上浇油。月半阙冷笑了一声,随后“砰”的一声,对着柜台狠狠一拍,老板被吓得浑身一颤,随后抬起头,沉下脸色说道:“你是想砸场子。”  “你若是再敷衍我,本姑娘就砸了你这家破店。”月半阙冷冷的瞥了老板一眼,随后指着耳环又再一次问道:“说,有没有见过这对耳环。”  “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我表舅是谁?”老板气得吹胡子瞪眼,大有与月半阙不肯摆休之意。  月半阙轻蔑的瞥了老板一眼,便对着赵奕示意了一个眼神,赵奕便了然的上前一步,拿出自己腰上的腰牌,说道:“刑部捕头赵奕,我们乃是奉刑部侍郎苏大人之命,你若再不配合,便以妨碍公务下狱。”  “听到没有?”月半阙一扬头,指尖有节奏的敲在柜台上,问:“快说,有没有见过这对耳环,或者说,这耳环就是从你们店里卖出去的!”  老板此时哪还敢顶嘴,唯唯诺诺的拿过耳环,仔细端详了一遍后,答:“这耳环的确是从小人店里卖出去的。”  闻言,月半阙一喜,继续问道:“是被谁买了?什么时候买的?”  “大约――三日前吧,李公子,嗷,就是城西李员外家的独子李络程,这耳环是他一月前在小人处订下的,三日前,大概晌午那会来取的。”老板回想了一下后便肯定的回道。  “李络程。”月半阙低念了这个名字,随后抬眸,与赵奕对视一眼,便快速的离去。  骊沂山,苏焱的人分散埋伏在了各处。忽然,不远处有一抹淡蓝色闪过,随后有二个人影缓缓走近。  “小姐,我们都走了许久了,也没有看到耳环,约莫着也找不回来了,我们回去吧。”丫鬟扶着一个浅蓝色儒裙的女子,抬头望了望天色,“天色也不早了,回去晚了,妈妈可又要生气了。”  女子面有焦色,听到丫鬟的劝告,心中也有了回去之意。只是,女子踮起脚尖,往前望了望,终究是不肯放弃。“前面就是河边了,我们去看一看,若河边没有我们便回去。妈妈那边,有我呢。”说着,女子拂开了丫鬟的手,自行的微低着头,一步步往前走去。 第八十四章 耳环的主人(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女子低头,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面色焦急,在河边更是来来回回寻了好几遍,方才无奈放弃离去,离开时,还不忘时不时的回头,望着河边,似有所思。  “速速回去禀告大人。”带头人随意的吩咐了一个人,眉目微沉,继续观察着这一带的动静。  月半阙与赵奕回到刑部后,便径直去了议事厅找苏焱。  “这耳环,是三日前被城西的李络程买下的。”月半阙随意的挑了一个位置坐下,也不看苏焱,便开门见山的说道,随后,便再也不开金口。  等了许久,都不见月半阙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苏焱转眸望向了赵奕,示意赵奕接着说。  “这耳环是属于一家名叫阜青堂的首饰店,是李络程在一月前在阜青堂订下,大约是在三日前,晌午十分取走。至于李络程,我查过他的身份,其父李瑜,是一个丝绸商人,家境还算殷实,李络程是李瑜的独子。”  “李瑜,李络程。”苏焱又重复了二人的名字,随后吩咐道:“赵奕,你去查一查这李络程,看看他的为人如何,明日我们再去李府拜访,打探一下情况。”  赵奕闻言,道了一个“是”,便转身离去,而这番过程中,月半阙一言不发,待赵奕离开后,屋中便陷入了沉默,二人都彼此不说话,坐在各自的位置,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尴尬,直到骊沂山回来的捕快前来报告情况。  “大人。”捕快跪在地上,回禀:“启禀大人,倾月楼的流湘姑娘带着其贴身丫鬟去过骊沂山,并在河边待了许久,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听丫鬟所言,好像是在找耳环。”  “找耳环?”月半阙闻言,大惊,也终于有了反应,站起身,对着捕快问道:“你确定她们是在找耳环?”  “丫鬟的确提到了耳环,而且二人在河边徘徊了许久,应是在找东西无疑。”  苏焱点了点头,挥手道:“退下吧,继续监视骊沂山一带。”  “耳环是李络程买的,而却是流湘去寻,究竟这耳环的主人是谁?还是说,二人是同谋?”月半阙回眸望向苏焱,一时之间也忘了先前正在与苏焱置气。  “还有一点也很奇怪。”苏焱起身,踱步到月半阙面前,继续道:“如果你是凶手,在发现掉了一个耳环,会怎么做?”  “自然是去把它找回来。”月半阙不假思索的回道。  “离刘习卿死亡已经过去了二天,凶手应该早已发现了耳环丢失,何以不及时寻回耳环,却被我们找到?”苏焱疑惑,“若流湘在找的真是那只耳环,那么她与李络程之间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杀刘习卿?我们推测过,凶手如果是女子,应该是一位会武的女子,可流湘出身烟花之地,不像是会武之人。而且,如果是她,为何刘习卿要赴约,二人之间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纠葛?刘习卿既然会将纸条烧掉,可见他与凶手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并且不能为人所知。”  “李络程要查,这流湘也要查。”月半阙沉声道,随后望向苏焱,正想说什么,忽然便想起了她不是正与他置气吗?“哼。”月半阙忽然转变了态度,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留苏焱一人愣在原地,不知是何情况。 第八十五章 四人同游倾月楼(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夜幕笼下,笙歌曼舞。  月半阙一袭月白色男装,手摇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折扇微笼,轻轻一点,勾起赵奕的下巴,笑道:“来,给爷笑一个。”  赵奕没好气的拍掉月半阙手中的折扇,“你一个女子,真要去哪种地方?”  “女子怎就去不得?”月半阙挑眉,“男子如何?我们女子哪里不如你们?你们能逛**,我们自然也是逛得。”  “月姑娘想要去逛什么?”萧安的声音忽然响起,三人转身,便见萧安缓步从院外踱步而来。待萧安看清月半阙的打扮,惊叹道:“月姑娘的这身男装倒是别有韵味。”说着,望向苏焱,问道:“苏大人可是要出去?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苏焱颔首,“刘习卿的案子我们有了一些线索,可能与倾月楼的一位姑娘有关,我们打算去打探一下虚实。”苏焱毫不掩饰的回答,倒是让月半阙一惊,对着苏焱频频以目示意,好让他分清敌我。  见月半阙这般提防自己,萧安苦笑出声:“月姑娘,我并无恶意,我与苏大人已达成共识,你实在无须。”萧安摇头一笑,“不知我在何处做错,竟让月姑娘这般不信任我。”  月半阙闻言,露出一些尴尬,随意的一挥手,道:“既然都是一路人,你便与我们一起去倾月楼吧。”言罢,月半阙便径直的往外走去,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过萧安会拒绝的这个可能性。不过萧安也的确不准备拒绝,月半阙于他而言,越来越有吸引力,能与月半阙多相处一会,萧安自然十分乐意,更何况,还是为了查案。  一进入倾月楼,便有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凑上来,**瞥见四人,衣着华丽,便眼巴巴的赶上来,将几个女子赶走,谄媚着笑问:“四位爷,以前没见过你们,第一次来?想要找什么样的姑娘,妖艳,妩媚,小家碧玉,才艺出众,我们倾月楼都有。告诉妈妈,妈妈一定给你们找几个让你们满意的姑娘。”  四人都没有搭理,月半阙四处张望着,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后,指着楼内的中心处的台子,问:“这里这么多人,可是待会有什么好玩的?”  “爷真是慧眼,待会啊我们家的流湘姑娘要出场表演,公子你不知道,我们家的流湘姑娘是才貌双全,长得是天姿国色,擅琴曲乐,不仅如此,她的舞也是跳得――”  **还在努力的推销,月半阙却忽然伸出手,手中拿着一锭银子,看也不看**道:“我们就坐这了,上些好菜好酒,不要让那些胭脂俗粉打扰了爷们的兴致。”**一见银子,便笑开了眼,接过银子,连连答应:“几位爷放心,酒菜很快便来,很快。”  月半阙寻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坐下,其余三人跟在身后,在月半阙之后依次入座。  “看这满堂宾客,不知道流湘姑娘裙下的入幕之宾能否比得上秋笺姑娘,苏大人,你说呢?”月半阙忽然开口,带着满满的嘲讽。 第八十六章 四人同游倾月楼(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闻言,抬眸看了月半阙一眼,淡然回:“倾月楼乃是京都的四大**之一,而流湘姑娘乃是倾月楼的当家花魁,而秋笺是江苏城的花魁,虽说江苏城富裕繁绕,可比起京都还是稍逊一筹。”苏焱望向高台处,继续道:“沦落烟花之地,怎也比不上你逍遥自在。”  “苏焱你!”月半阙蹙眉,升起了一丝怒气,正要发作,恰逢酒菜端上来,高台下也响起了阵阵欢呼声,萧安趁此圆场道:“出来了。”月半阙冷哼了一声,不理苏焱,转过头去,望向高台。  流湘今日着了一身浅绿色的纱裙,莲步轻移时,隐隐约约透露出几丝**,月半阙见后,很不屑的冷哼一声,暗讽道:“**女子果然是难登大雅之堂,以色诱人,不过,有些人就是吃一套。”月半阙忽然侧眸,笑得一脸灿烂的望向萧安,问道:“萧将军觉得呢?”  萧安一愣,未想到战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微微思索后便回:“**女子谋生,倒也无伤大雅,不过,萧某对烟花女子并无兴趣,娶妻寻知己应寻月姑娘这般心怀坦荡,不矫揉做作。”  听萧安这般说,月半阙十分受用,有些赌气意味的瞪了苏焱一眼,便专心看流湘的表演,而苏焱则被萧安的一句娶妻弄得一愣,面色微变。  “你们看!”赵奕忽然出声道,三人疑惑,皆望向赵奕。赵奕环顾了四周,随后低声道:“你们看那台下的第一排,穿蓝色长衫的那个男子,好像就是李络程。我见过他画像,有八分像。”  苏焱沉下脸色,望着李络程道:“也就是说,李络程与流湘很有可能是旧识。赵奕,你去查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是。”赵奕低声道,随后便站起身离去。  “如果李络程与流湘是同谋,那谁是主,谁是从?他们的杀人动机又是什么?流湘是一个烟花女子,而李络程是一个商人之子,与身为太医院院史的刘习卿,完全扯不上关系,而且刘习卿收到纸条后,竟然一人独自前往,也足见他并无太多防备。这三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么回事?”月半阙疑惑。  “看来我们明日需要去拜访一下李络程。”苏焱沉声道。萧安闻言,也欲出一份力,便说道:“你们查李络程,我派人查一下刘习卿与他们二人之间有何过节。”  闻言,苏焱抬眸望向萧安,目露惊讶,“连刘府也有你的人。”苏焱说的并非疑问句,而是肯定。  萧安勾唇一笑,“之前是为了搜集萧湛的罪证,萧湛与刘习卿一向交往频繁,我便多留了个心。接任大将军之职之后,伴君如伴虎,我自然也要广布眼线,好在第一时间知道情况,刘习卿时常出入皇宫,与后宫几位娘娘的关系密切,我自然是更要多加关注。”  “那就有劳萧将军了。“苏焱含笑而言,眸中却闪过让人看不懂的神情。  ”苏大人客气了。“萧安亦沉着回道。虽是同盟,二人却也都互相隐瞒。 第八十七章 暗探李府(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李家是商贾之家,府邸选在了热闹的街市之处,嬉闹的街头,小贩们此起彼伏的贩卖声,无不洋溢着热闹的气氛,但唯独李府前颇为冷清,行人路过也都尽量绕道而行。  苏焱与月半阙、赵奕三人在李府对面的茶馆坐下,望着李府门上高挂的素布,苏焱低眸思索。  “客官,喝点什么?”小二上前,随意的擦拭了一下桌子,笑着问道。  “来壶上好的龙井,再随便来些瓜果。”月半阙随意道,丝毫不问苏焱与赵奕的意见。  苏焱对此也并未介意,只是笑着问小二道:“小二,我看对面的那个李府素布白灯笼的,可是在办丧事?”  小二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烦躁,语气不佳的回道:“可不是,就因为他们家,害我们茶馆的生意都差了许多。”说罢,小二忽然叹息了一声,可惜道:“其实这李老爷也是个善人,平时也爱来我们茶馆喝喝茶,人又好相处,怎么想到,唉。”  苏焱闻言,脸上挂着微笑,故意说道:“这李老爷应该也不小了,年纪大了,总归是有一劫的。”  “这李老爷其实也不大,李少爷今年二十有余,这李老爷啊也就四十左右,正是老当益壮的时候呢。”小二想也未想的便更正道,“李老爷是个商人,身子骨可硬朗着。”  “那,怎么会?”苏焱配合着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小二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低下头,靠近苏焱,轻声说道:“前些日子,李老爷身子不适,李少爷孝顺,特地花钱去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太医,可没想啊,这李老爷没多久就去了。我们啊,都说。”小二又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继续道:“什么德高望重,估计就是一庸医,把李老爷给医死了。”  闻言,苏焱眸中一亮,追问道:“可曾听说那太医是哪一位?”  小二摇头,笑着说道:“这我们哪知道,得了,客官,您稍等,茶马上就上。”说着,转身离去。  “苏大人,要不要去查一查?”赵奕低声问道。  苏焱摇头,“这件事不急于一时,如果那人真是刘习卿,那么李络程也极有可能以为是刘习卿害死了其父,从而有了杀人动机。”苏焱沉声道:“但这不过是个假设,我们要先将李络程调查清楚。”  说话间,李府那边却有了动静。大门被缓缓打开,李络程一身素衣,面上带有悲戚之色,孤身一人离去。  “大人,跟吗?”赵奕问。  苏焱紧紧盯着李络程,沉声道:“不用,我已经着人跟着了。”闻言,月半阙惊讶,扫了一遍人群后,便发现有二个百姓装扮的人跟在李络程身后,不由得勾唇一笑,却泛着讽刺道:“苏大人还真是考虑周全,恐怕是万事皆在掌握之中,只有我们还困在迷局中。”  赵奕闻言,面色微变,担心的望向苏焱,只见苏焱极其淡定,面色未变,道:“走吧,该去拜访一下李络程了。”  “啊?李络程?他不是刚出去吗?”赵奕惊讶,月半阙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鄙视意味甚足。“赵奕你肯定是笨死的。”说着,月半阙便起身朝苏焱追去。 第八十八章 暗探李府(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诶,茶都还没喝呢……”赵奕急急的开口道,可惜无人回他。赵奕其实想说的是,茶钱还没给呢,无奈,赵奕只能心疼的掏出一锭碎银子,放到桌上,然后急急的追了上去。  “叩叩叩”,赵奕上前叩了几下门,大门便微微开启,露出一条缝,一个仆人凑到了门前,问道:“你们找谁?”  赵奕拿出刑部的腰牌,厉声道:“刑部侍郎苏大人有事要问你家少爷。”  下人闻言,连忙打开了大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人见过苏大人。”  苏焱环视四周,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睁眼说瞎话的问道:“你家少爷呢?”  “少爷他刚――刚出门了。”下人结巴了一下,回道。  苏焱闻言,并无惊讶,也淡淡的“嗯”了一声,便跨步往里走去,还不忘提醒道:“去把能做主的人叫来。”下人闻言,一愣,随后恍然大悟,连连道了几句是,转身跑去。  苏焱似乎并无停留之意,无人带领下,便径直往里走去。赵奕快走了几步,走到苏焱身边,不解的问道:“苏大人,李络程不是不在吗?”  “赵奕你真是有够笨的。”月半阙嗤笑道,“若是李络程是凶手,在他的地盘我们能查出些什么,只有趁其不备,在他自己也不在府上的时候,我们便尽快寻找线索。”  闻言,赵奕非但没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反而疑惑更甚,上上下下打量了月半阙一番,问:“月半阙你最近是怎么了?我哪里招惹你了?”  月半阙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赵奕,独自一人便往前走去。赵奕的确没招惹她,但是苏焱招惹了。  “苏大人?”赵奕侧眸,望向苏焱,希望能得到答案,但苏焱只是微微一愣,脸上的神情莫名,并未搭理赵奕,便也径直的往里走去。  李络程的母亲早年便去世,李父也一直未娶,李父去世之后,李府便也只剩下了李络程一人,故而赶来接待苏焱的乃是管家李青。而彼时,苏焱一行人,正走到了李父的院子。  “苏大人,苏大人。”管家远远便小跑着过来,嘴里一直喊着苏大人,苏焱停步,望向李青,眸中情绪未明。“苏大人,府上的下人招待不周,怠慢了您,老奴在这向您赔不是了。”  苏焱淡淡一笑,说了句“无碍”,便转身望向院子,问李青道:“这院子是怎么回事?”  院子的门上被加了一把锁,可这院子乃是在府上的正中处,按理说应是主院,可怎会被无辜上锁?  管家见此,笑着解释道:“我家老爷前些日子去世了,少爷孝顺,不准大伙碰老爷屋子里的东西,这就是老爷生前的院子。少爷怕府上的人手脚不干净,便就锁上了。”  “打开它。”苏焱沉声道,面上满是肃色。  “啊?”管家大惊,略略有些结巴道:“这――老奴,没――没有这把锁的钥匙。”  苏焱锋利的眼神扫过管家,勾起一抹弧度,好似温和道:“如此,本官便不为难管家了。”话落,苏焱语气立转,严肃道:“半月,给本官打开它!”  月半阙闻言,微微撇了撇嘴,心中虽不愿,但还是不愿驳了他的面子,而且事关案情,月半阙倒也是极利索的便走上前,拔下发间的发簪,几下捣鼓,便将锁轻而易举的打开。 第八十九章 李父之死(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你们……”李青大惊,却在触及苏焱冷冷扫来的视线时,哑口无言。  “赵奕,守在门口,谁敢闯进来,就以妨碍办公为由拿下!”苏焱厉声道,言罢,便转身朝着院子里行去,月半阙紧随其后,赵奕留守在了院子外,双手抱剑,冷眼的望着李青一行人。  一路行去,院子中虽然有些灰尘,但还算干净。苏焱与月半阙两人走到李父屋前,对视一眼后,苏焱伸手,推开了门扉。  屋子中很干净,一进屋中,两人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据小二所言,李瑜因病,房中有药味,倒也合情合理。”月半阙环视一周后,说道,苏焱闻言,微微沉吟,随后便转身走到一侧,指尖划过一边的桌案,指甲上染上了些许灰尘。  “怎么了?”月半阙向苏焱走进,看着他染了灰尘的手指疑惑道。  苏焱并未回答,而是目光扫视了屋中一圈,随后落在了床榻之上。当视线扫过床榻,苏焱眸中闪过一抹亮光,随后大步上前,用另一干净的手指微微拂过床角,虽也有些灰尘,但却少了许多。“李瑜的死,估计另有隐情。”  “你的意思是?”月半阙蹙眉,低眸望向苏焱的手,思索了片刻后,恍然大悟:“李瑜死了已有些时日,按院中与房中其他处积累的灰尘来看,应该也有好几日,说明这几日里这院子一直没有人来打扫,应该是李络程将院子锁了起来,而床榻边的灰尘会少些,很显然是有人来过。”  苏焱点头,“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去猜想,谁能进入这个院子,目的又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靠近床而不是其他地方?”苏焱拂去指尖的灰尘,继续分析道:“院子是李络程锁的,李青方才自称没有钥匙,无论真假,李络程的确有很大的嫌疑。他是李府唯一的主人,又有钥匙,最能进入这个院子的便是他,而他的目的,很有可能会与刘习卿有关。”  “李瑜生病,李络程请来的太医极有可能便是刘习卿,无论他们三人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但有一点,刘习卿之死与李瑜之死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想起这几日对李络程的观察,有一点似乎自相矛盾。小二说李络程很孝顺,但李瑜去世并没有多久,李络程若真孝顺,我们就不应该在倾月楼遇见他。再者,方才我们在茶楼,李络程虽然是素衣出行,面带悲戚之色,但我感觉不到他在伤心,这一切更像是做戏,一个表象。如果我们大胆假设,李络程的孝顺是假,不过是做戏,那么,李瑜生病,李络程重金聘请太医为其治病,这点便有了很大可疑。”说话间,苏焱半弯下身,仔细观察着床榻上,视线扫过了折叠整齐却焕然一新的被子时,苏焱勾唇一笑。  “李瑜乃是因病去世,那么谁会在一个人死后再替他换一床新被子?而在生病其中,被子即便是新,盖过一段时间以后与新被子还是会有一丝差异,而眼前的这床被子包括床上的这一些,却都新了些,或者应该说是全新。”说着,苏焱还不忘抬眸,指尖触过床幔,笑道:“连这也是新的。你说,”苏焱转身望向月半阙,继续道:“出于什么原因会想将所有的东西都换成最新的?” 第九十章 李父之死(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消灭线索。”月半阙迅速接口道,“床榻这处的灰尘之所以少,是因为有人进入过这个屋子,被将被子床幔这一些东西全部换新,因此这处的灰尘才会比别处少一些。只是床上会有什么线索?”  “李瑜卧床多日,会留下一些线索也不一定。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凶手心思之缜密,倘若李络程是凶手,能骗过众人,做一个孝子,却暗藏坏心,那么此人心机可见其深。还有一点,我甚为不解,李瑜只有李络程独子,李络程完全没有杀李瑜的动机。”  “父子间的恩恩怨怨,谁能说得清呢?”月半阙一笑道,“萧湛不也只有萧安一个儿子,但萧安却暗中查萧湛。杀人动机,随便一个理由就足够,两人意见不合,或者,像戏本子里演的,李络程想娶流湘,而李瑜反对,因此父子之间产生了诸多矛盾,李络程便一不做二不休,将李瑜杀了,这样就无人阻止他与流湘谈情说爱的了。”  “按你这般推测的话,有一点说不通。”苏焱沉思片刻后说道。  “哪一点?”月半阙问。  “李瑜生病,李络程重金请来太医,如果包藏祸心,那么很有可能这并非治病而是谋命,那么问题就来了,李瑜为何不请一些民间大夫,而是要去请太医?再者,如果那个太医是刘习卿,那么刘习卿与李络程就应该是同伙,这样一来,刘习卿对李络程相约的确不会太有防备,约在晚上人迹罕至的地方也的确说得通,但是,李络程为什么要杀刘习卿?再者,如果李瑜之死是李络程一手策划,那么可见此人并不笨,李瑜刚死,刘习卿却也随之而死,这不是引起别人怀疑吗?这不是一个聪明人会做的。”  苏焱一番分析后,也未待月半阙回话,便说道:“我们去院子看看。”言罢,便扶衣率先行去,月半阙紧随在后。  李瑜的院子较为简单,只是栽种了一些简单的花草,按这院子的格局来看,典雅简朴,李瑜应是个饱读诗书之人。  “若李络程是借与太医合作,杀死李瑜,那么他们最可能会用的杀人方法,应该是下毒!”苏焱站在院子中,忽然沉声道。  “此话不假,可李瑜已去世有些日子,我们现在也没有检查过他的尸体,是否中毒还不能定论,而且,即便是中毒而死,我们在李府也找不到毒药,没有一个凶手会笨到把线索留在身边。”月半阙闻言,不由得无奈回道。  苏焱并未回月半阙,只是扫过院子四周,随后视线停留在了花草之上,笑道:“下毒很有可能是在李瑜的药上做手脚,毒药我们的确找不到,那么,已经下在药里的毒呢?”  “你是说?”月半阙惊讶,苏焱却只是淡然一笑,随后便迈步走向院子栽种花草的一处,月半阙则从相反的一处,两人分别从最南与最北处,一点点认真的搜索过去。 第九十一章 李父之死(三) - 半月决 - 亦微末   院子中的花草打理的很好,泥土或许是因这几日没有浇水而显得有些干燥,只是,当月半阙的视线扫过一角时,这处的泥土却有点不同。泥土呈现暗黑色,并且比其他的泥土显得湿润一些。而且院子中的花都开得旺盛,娇艳欲滴,而唯有在这块泥土上的几株花,花瓣已经呈现枯萎。  “苏焱,有发现。”月半阙疾声道,随后半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这一处泥土。苏焱听到月半阙唤他,便快速的走到月半阙身边,问道:“如何?”  “你来看这边。”月半阙指向那块有问题的泥土,说道:“这泥土有问题。”  苏焱半蹲下身,望着泥土微微蹙眉,伸出一个手指,沾起一些泥土,递于面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端查一番后,说道:“院子中的花打理的都极好,却唯有这边的花枯萎的过于明显,带回去查一查。”  苏焱话音刚待落下,院子外便传来一阵喧嚣,随后便听见赵奕故意大声的说话声:“李少爷,我家大人正在查案,打扰之处还望李少爷见谅。”李络程不知回了什么,赵奕随后便又大声道:“李少爷,实在是抱歉,你家下人不配合我家大人查案,故而大人下过命令,谁人都不得靠近这个院子,违命者一律以妨碍公务为由拿下,李少爷,对不住了。”  “李络程此人不简单。”苏焱沉声道,月半阙亦是眉目微蹙,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抹绣帕,迅速的挖了一些泥土放在绣帕中,仔细的包裹好,藏于了袖中。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月半阙抬眸,与苏焱对视微微颔首。  “赵奕,不得无礼。”苏焱的声音威严而又掷地有声,随后与月半阙两人走向院子外,边走边笑道:“李少爷是主人,怎么会入不了自家的院子。”言罢,苏焱在赵奕身边停下,转首望向李络程,略含笑意,对着李络程客气道:“李少爷,打扰了。”  李络程闻言,露出微笑,朝着苏焱行了一个大礼,道:“草民李络程见过苏大人。”  苏焱淡淡的“嗯”了一声,李络程便已上前招呼道:“听草民管家所言,苏大人似是在查亡父居住的院子?不知是何事?草民一直是秉公奉法的良民,不知有何处做错了,还望苏大人,指点一二。”  “的确是查一件案子,不知李少爷有没有听说太医院院史刘习卿一案?”苏焱笑道,却不言李瑜之死。  闻言,李络程似是恍然大悟,但片刻又染上一丝疑惑,问道:“刘太医一案,草民有所耳闻,只是草民与刘太医并无交情,苏大人怎么会查到草民的头上?”说着,李络程望了一下李瑜的院子,笑道:“莫不是亡父与刘太医是旧识?可这,亡父乃是在刘太医之前便去世了,而且据草民所知,亡父并无与刘太医有过接触。”  苏焱似乎对李络程所言深信不疑,“听李少爷这般说来,想来是本官多想了。只是本官听说,刘太医曾为李老爷看过症,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李络程坦然道,“亡父乃是因病去世,草民原想着太医的医术比民间的大夫要高明些,故而重金聘请了刘太医,不过草民与刘太医并不熟识。亡父去世后,草民也再未见过刘太医。”  苏焱点了点头,似乎全无疑问,道:“李老爷居住的院子本官也巡视了一遍,并无不妥,看来本官是白跑这一趟了。李少爷,打扰之处,还望见谅,本官还有公务在身,便就此告辞了。”言罢,苏焱便径直略过李络程离去,月半阙与赵奕则跟随在后。  “草民恭送苏大人。”李络程微微弯腰,对着苏焱离去的方向行了一个礼节。 第九十二章 入幕之宾(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启禀大人,小人根据大人吩咐,一路跟踪观察李络程。从李府出来后,李络程便往集市走去,看方向是往倾月楼那方。行到途中时,有一个家仆打扮的人拦下了李络程,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李络程便急急返回李府。”捕快站在厅中,向苏焱报告跟踪一事。  苏焱颔首,又望向另外一个捕快,问道:“流湘那边有何动静?”  “启禀大人。”被点到的捕快上前一步抱拳道:“流湘一直待在倾月楼中,并无外出,接触的也都是楼内之人。不过今日流湘似乎是有出门的准备,但后来有人塞了一张纸条于她,流湘便返回屋中,一整日都未出门。”  “纸条?”月半阙惊讶,显露出一丝兴趣,问道:“可看到写了什么?”  “额……”捕快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道:“小人未曾看见。”  闻言,月半阙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苏焱打断道:“半月,你是神偷,但我刑部的捕快却只是一个普通人,于他们而言,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月半阙冷冷的瞥了苏焱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微微一侧,避开了苏焱的视线,不搭理他。  苏焱见此,微微有些惊愕,又想起赐婚之事,不由得一个脑袋二个大,唯有将此事暂时抛之脑后,专心案情,分析道:“李络程出门,往倾月楼方向,流湘亦有出门的打算。李络程中途返回,定是知晓我们在查他,所以急急赶来,避免我们查出些什么,李络程无论是不是凶手,但肯定做过亏心事,不然他无需这般着急。而流湘,李络程回到李府后,流湘那边也放弃了出行,由此可以推断,两人应是有约,但因我们的查案而被迫取消。流湘是烟花女子,李络程绝对不只是她的一个宾客这么简单,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值得推敲。”言罢,苏焱微微沉思,随后抬眸道:“你们继续去监视着流湘与李络程,有什么动静立刻回报。”  “是!”捕快应声道,随后便转身离去。  “流湘与李络程的关系我不知道,不过流湘与刘习卿的关系,不知道苏大人可否有兴趣听我讲述一二?”萧安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后便见他手摇薄扇,满沐春风般从大门外走进。  “哦?”苏焱喜,“萧将军可是查到了什么?”  “流湘与刘习卿也有关系?一个是烟花女子,一个是太医院院史,八竿子打不到一块,难道刘习卿也是流湘的入幕之宾?”月半阙在一旁开玩笑道。  萧安闻言却露出一个高深的笑容,伸出手指着月半阙,“诶”了一声,继续道:“月姑娘,正如你所说,这刘习卿正是流湘的入幕之宾。”  “看来,流湘也是个人物,萧将军查到些什么,不妨说出来,大家研究一下。”苏焱笑道。  “明面上,刘习卿是不出入烟花之地,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去过。”萧安方才说了一句,月半阙便奇怪道:“不去烟花地怎识烟花女?”  萧安一笑,解释道:“刘习卿的确不曾去过烟花之地,更未去过倾月楼,但他的确是流湘的入幕之宾,正确来说,流湘能做当今京都的花魁,乃是刘习卿在背后撑腰。”此言一出,在场三人皆是一惊。 第九十三章 入幕之宾(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流湘是个孤女,三年前,在偶然的机会下,被刘习卿救下。刘习卿见流湘貌美,便起了想纳妾的心思,只是,苦于家有恶妻,无奈,便想将流湘安置在城郊的一处院子中。”说到此处,萧安微微挑眉,道:“你们是否在奇怪那为何流湘会在倾月楼?”  苏焱颔首,回道:“不错,刘习卿既然已经将她安排妥当,自然也不会亏待她,再不济,也不会沦落到卖身,更何况,很少有男人愿意将自己的女人共享,我想刘习卿也不会例外。”  “不错,刘习卿的确不愿流湘流落烟花之地。”萧安笑道,月半阙闻言,可没苏焱那么好性子,便径直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别卖关子了。”  萧安闻言,有些无奈的叹息道:“我辛辛苦苦打听来的消息,还不准我卖弄一下。”言罢,月半阙面色微僵,萧安却已解释道:“入倾月楼,并非刘习卿的主意,而是流湘自己提出。”  “怎么可能?”赵奕惊讶,“这不是自己将自己推向火坑吗?天下女子有谁不避之而不急的事,流湘为何要硬凑着上?”  “难不成,这流湘就爱天下男子都为她所倾倒?”月半阙带着一丝嘲讽笑道。  萧安摇头,“非也,这流湘如何想,我不知道,但据她自己所言,是为了替刘习卿打探消息,你们应该明白,什么地方的消息最快最广。”  “流湘能为刘习卿牺牲到这种地步?”月半阙惊,随后嗤笑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可没以身相许一群男人的理由。若她真是因为刘习卿而自甘**,我便看不起她,如果她是另有心思,那么此女也定不简单。”  “不仅流湘不简单,她与李络程之间的关系也更加扑朔迷离了。”苏焱忽然沉声道。  “的确,刘习卿再不济也是流湘的救命恩人,她断没有理由去害他,即便她是另怀心思,可刘习卿将她捧上花魁之位,日后流湘也定要多多依靠刘习卿才是,我想不出她有任何杀人动机。她与李络程之间的关系,也的确让人费解,我也想过,会不会是流湘爱慕李络程,爱情的力量让她迷失自己,所以决定与李络程同流合污,一同谋害了刘习卿,可这样一来,流湘最多也只是一个从犯,那么问题就出在李络程的身上。”萧安低眉,将自己所思所想一一说来。  “李络程也没有杀人动机。”苏焱回道。  “怎讲?”萧安问。  “李络程之父李瑜,前些日子因病去世,而李络程曾经重金聘请太医为李瑜诊治,我怀疑那个人很有可能便是刘习卿,而李瑜的死也绝不是病逝这么简单,我觉得可能是毒杀,若李瑜死于非命,那么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便是李络程,那么那个太医也就是刘习卿很有可能便是帮凶,那么二人之间就存在了一种不可告人的关系,可这样一来,李络程更加没有去杀刘习卿的理由,一来,二人是同谋,二来,李瑜去世不久,刘习卿一死,只会更有可能引出李瑜之死。”  “这只是假设,如果李瑜的确是病死的呢?那个太医不是刘习卿,或者李络程根本没有与刘习卿同谋,假设太多,没有真凭实据。”萧安微微一勾唇,笑道,眸中却笑意未增。  “假设么?”苏焱一笑,“流湘爱慕李络程,沦为同谋,这也不过是一个假设,再者,在没有证据之前,任何一种假设,都有可能是事实真相。”苏焱抬眸,迎上了萧安的视线,眸中的意味不言而明,二人即便目光相对,也毫不退让。 第九十四章 婚事败露(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声高呼“圣旨到”。  “皇帝又想搞什么鬼?”一听到圣旨,月半阙便有些无奈,想她一个江湖中人,先来个圣旨将她捉拿入狱,再一个圣旨将她召入皇宫,简直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会的圣旨应该不会又是她吧?她应该还没这么高的存在感吧?  苏焱与萧安两人听闻高呼声后,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随后便扶衣上前,率先下跪。传旨的公公也已手指圣旨,身影缓缓来迟。  赵奕随之跪在身后,低头候旨。  月半阙瞥了瞥嘴,“真麻烦。”但苦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入乡随俗,亦是跟随着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刑部侍郎苏焱,为官清廉,作风肃正,甚得朕心,今赐白银千两,良田三亩,锦缎三匹。草民月半阙,协助苏焱屡破奇案,虽偷盗之事,劣迹斑斑,但念其道之为侠,功过相抵,今赐珠玉三箱,玉如意一柄,钦此。”公公朗声宣读完圣旨,上前笑着将圣旨递于苏焱,道:“苏大人,接旨吧。”  “有劳公公。”苏焱微微颔首起身,接过圣旨以后,便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于公公,笑道:“公公辛苦了,这些小钱,便给公公买个酒喝。”  “苏大人真是客气,客气。”公公喜笑颜开,将银子藏入怀中后,忽然想起一件事,笑道:“苏大人,皇上命老奴知会你一声,这查案要紧,这婚礼也不能忘,待来日苏大人小登科之时,老奴恐怕也要来讨杯酒喝。”  此言一出,苏焱面色大变,正要说些什么,月半阙却已惊讶的大喊道:“苏焱你要成亲?”苏焱启唇,却难以启齿作答,月半阙倒并未发现他的不对劲,转身问向赵奕:“赵奕,你整日跟着苏焱,你一定知道,他看上哪家姑娘了?我得好好瞅瞅去,是哪家的姑娘有如此的魅力。”  赵奕摇头,“大人整日都在查案,其他时间便都是同你我在一起,你有见他接触过什么姑娘吗?”  “那……”月半阙低眸思索,而萧安心中却跳出一个不好的想法,苏焱整日在一起的女子,只有一个人,那么便是――月半阙。想到此处,萧安笑着上前问道:“公公,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有如此的福分?”  萧安一言惊醒梦中人,月半阙连连凑上前八卦道:“对对对,公公,你快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公公闻言,掩唇而笑,“月姑娘你可真爱开玩笑。”  “啊?”月半阙不解,“我开什么玩笑了?”比起月半阙的不解,萧安的心中却已经是磕噔一声,此事已经太过明朗。  “难道皇上要为苏大人和月姑娘指婚?”一向木呆的赵奕却突然出声道,一言道破了真相。  “怎么可能!”月半阙立马反驳道,可话落,却面色大变,笑意凝固在嘴角,不由得侧眸望向一直不发一言的苏焱,此时他正满脸懊悔,对上月半阙的视线,也是微微偏头,避过了月半阙。 第九十五章 婚事败露(二)【第一更奉上】 - 半月决 - 亦微末   见苏焱这般模样,月半阙再迟钝也应该明了,将与苏焱成亲的,是她!但是,潜意识中,月半阙还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她来自江湖,无父无母,她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她可以为了苏焱束手就擒,是因为她知道一座囚车几把锁根本困不住她,可这不代表她可以接受所谓的指婚嫁给苏焱。  “苏焱。”月半阙低声唤他,“这不是真的,对吧?”说着,还微微轻笑,走向公公,道:“假传圣旨不好玩,要杀头的。”  “半月。”苏焱有些艰难的唤道,月半阙停步,背对着苏焱,却不敢回身看他,她不想要听到那个她不想听到的答案。于苏焱,月半阙引为知己,他懂她,敬她,生死之交,可她从没想过会嫁给他,更甚至是以一种近乎逼迫的方式去嫁给他。一旦此事捅破,那么,她与他之间,非但做不成夫妻,恐怕连朋友,也再难了吧。  “对不起。”苏焱低眸,愧疚道。  月半阙微微阖上眼眸,自心头透出一股凄凉,随后遍及全身,一点点的升起怒气。月半阙忽而睁眸大笑,双手握成拳暴露出她此时愤怒异常的情绪。她利落的转身,直视苏焱,眸中再无平日里的那般笑意,而是冰冷彻骨,带着疏远,她说:“苏焱,我原以为你懂我,可没想到,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我自作多情!指婚?”月半阙冷笑,一把躲过苏焱手中的圣旨,高高举起,“这圣旨,你们奉为圣物,但对我而言,它只不过是一张废纸。”言罢,握着圣旨的手微微松开,圣旨便径直的跌落在地,放出一阵轻微的声响,可在此时却是清晰。  “你――你大胆!”传旨的公公见此,不由得大惊,怒吼道。  月半阙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他,只是直直的望着苏焱,一字一句道:“我曾视你为知己,不愿连累你,才束手就擒,可苏焱你实在太过分了!指婚?哈哈哈,你是死是活以后与我再无关系!还有什么破圣旨,一个坐在宫阙重楼,只知道指手画脚的笨蛋,凭什么来决定我的婚事?”言罢,月半阙转身,决绝毫无留恋,径直离去。  望着月半阙单薄的身躯,却又异常坚定的背影,微微刺痛了苏焱的眼。他微微收紧双手,青筋暴露。  “苏大人,这……”公公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按理说,月半阙对圣旨不敬,本该当场拿下,可此时人早已大摇大摆的离去,在苏焱的地盘上,一个小小的传旨公公也不敢乱来。  苏焱苦涩的一笑,从袖中掏出了三张一百两的银票,悄悄塞到了公公的手中,苦笑道:“今日之事,还忘公公多多担待。”  “可这……”闻言,公公露出了些许为难。  萧安上前一步,笑道:“苏大人深受盛宠,日后前途定不可限量,封侯拜相也极有可能,公公,你说呢?”萧安笑得温柔,言语中却还是掩着几丝威严与逼迫。  在宫中摸滚带爬这么多年,公公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利弊,忙笑道:“萧将军说的正是,苏大人,今日老奴奉命前来传旨,并无异常。时辰也不早了,老奴也要回宫复命了。”  “公公好走。”苏焱笑道。  公公微微颔首,随后便一挥拂尘,转身离去。  “多谢。”望着公公一行人离去的身影,苏焱忽然低声说道。  萧安无所谓的一笑,“我只是不希望她再遇上这些乱七八糟的麻烦,苏大人,我并不想帮你。”言罢,萧安便径直离去,不看苏焱一眼。 第九十六章 十年前的走私案(一)【补3.3更新】 - 半月决 - 亦微末   “大人,月姑娘她……”赵奕欲言又止,苏焱握着书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抬头望向赵奕,问道:“带回来的那些泥土查的怎么样了?”  苏焱的突然一问,让赵奕微愣,随后低首恭敬回道:“太医院那边还没有消息。”  苏焱淡淡的“嗯”了一声,“下去吧,接下来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  “大人?”赵奕惊,也顾不了身份,径直问道:“月姑娘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真的不去找一下吗?皇上为何会突然要为大人与月姑娘指婚,请恕属下鲁莽,还请大人为属下讲解一番。”  苏焱放下书,面色微敛,望向赵奕,问道:“赵奕,这番话,你是以一个捕头的身份,还是以半月的朋友身份来问我?”  赵奕抬眸,直视苏焱,“是以捕头,属下只是不明,月姑娘乃是得力助手,要破此案,月姑娘能帮助我们少走许多弯路,如今月姑娘出走,为何大人置之不理?是以朋友,朋友的婚事,属下关心也视为人之常情。”  苏焱闻言,勾起一抹微笑,笑意未入眼底。“赵奕,你这是第几次为了半月而顶撞于我?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赵奕语塞,眉间微蹙,行了一个礼,道:“属下逾越了。”言罢,赵奕便转身离去,带着十分的不满。  而另一边,月半阙正高坐在酒楼中,眼前摆满了酒色菜肴,一手拿着一只鸡腿,狠狠的咬着,嘴中还念念有词道:“死苏焱,混蛋苏焱,亏本姑娘这么帮你,你竟然恩将仇报,猪狗不如!”说着,又狠狠的咬了一口鸡腿,活像是把鸡腿当作了苏焱来对待。  月半阙坐在酒楼二楼的靠窗处,视线微移的时候,瞥到了楼下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时,月半阙眉间微蹙,低声自语道:“是老伯?怎么会这么像。”言罢,月半阙便放下鸡腿,随后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小二,结账。”随后便快速的下楼,冲到酒楼门口。  环视四周,月半阙很快便在人群中找到了之前瞥见的身影,百姓般的粗布麻衣,可从背影看来,与之前的故人十分相似,月半阙不再多想,便径直的跟了上去。  当初,月半阙被人追杀,虽逃脱了追捕,却深受重伤,是一位老伯救了她。月半阙身为江湖中人,自然更看重知恩图报这些,所以当老伯病重,临死之前提出希望月半阙能替他查一件十年前的走私案时,月半阙想都未想,便应下了。  老伯临死前说过,他曾为了钱财做了假证,因此害死了几家人的性命,这些年他心中一直有愧,即便是临死前,也是念念不忘此事,所以才拜托月半阙能查清此事,替那些冤死的人申冤,也让老伯能死而无憾。  当初,月半阙是亲眼看着老伯下葬,随后赶赴京都,老伯明明已经去世,难道真的只是人有类似吗?可是,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人? 第九十七章 十年前的走私案(二)【第二更】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一个走神,再望去时,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见此,月半阙微微蹙眉,暗叹自己的粗心,也并未再去多想,只是这也提醒了她的使命。她之所以会来京都,是为了老伯死前托付的那宗走私案,老伯说过,当初有人出钱收买了他,而在不经意间,老伯听到那人提到过一句萧将军。十年前,姓萧的将军除了萧湛便再无他人,所以月半阙第一目标便找上了萧湛。  只是没有想到,萧湛突然死于非命,之后,因账本查到了路沉恩,随后又查上了刘习卿,这一桩贪污案,官官相护,一心为了帮助苏焱破案,月半阙忽然发现,自己竟将老伯的遗命忘得一干二净,若不是今天偶然遇到一个酷似老伯的人,说不定月半阙一气之下,就会离开京都。  “月半阙,你个忘恩负义的笨蛋。”月半阙低声咒骂道,心中也是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查清这件案子。萧湛线索已断,若想要了解这件走私案,必须调查其卷宗,只是,她刚刚跟苏焱闹崩了,她也实在不好意思重回刑部,可老伯的遗命又逼得她不得不回刑部。  “真是麻烦,都是苏焱你个混蛋。”月半阙索性便把所有事都推到了苏焱身上,随后便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径直离去。  待月半阙走远之后,先前那个酷似老伯的人从一屋后缓缓走出,望着月半阙远去的身影,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转身,望向里处,笑道:“今天多亏湘小姐的帮忙了 。”  话音落下,便传来女子温柔叮咛的声音:“洛伯客气了。”说着,女子的身影从黑暗中渐渐走出,竟是当今京都花魁――流湘。  “洛伯,刚才哪位姑娘怎么会跟踪你?她是什么人?”流湘青眉微蹙,好似回忆道:“我记得,她好像跟刑部的苏大人走得很近。”  洛伯摇头,笑道:“想必是认错人了吧,不过是我掉以轻心了,对了,少爷可好?”  提到少爷,流湘也露出了一抹微笑,“他呀,可好着呢,现在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想必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回到我们原来的家了。”  “那就好。”闻言,洛伯也是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  再说月半阙,偷偷的从后门进了刑部,她也不敢去找苏焱,只能在赵奕的房中守株待兔。等到赵奕回到房中时,已是黄昏。  赵奕推开门,刚要关上门时,肩上突然被人一拍,吓了赵奕一跳,立马拔出腰上的佩剑,转身,却意外的看到了月半阙一脸欠扁的微笑。  “月半阙,人吓人你知不知道!”赵奕有些无奈的说道,随后又问道:“怎么,不生气了?肯回来了?”  月半阙淡淡的瞥了赵奕一眼,随后仔细的环顾了屋外的情况后,将门关上,径直明了的对着赵奕说道:“我要进刑部的案宗室。”  “什么?”赵奕大惊,“你想做什么?案宗室存放了这几十年来的案件,没有苏大人允许,谁也不能进入。”  听到苏焱二个字,月半阙立马便显得暴躁了起来,一把扯过赵奕的衣领,忿忿道:“我跟你那么久的朋友,你帮不帮?”  赵奕露出为难的神情,委婉道:“我很想帮你,可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一句话,帮还是不帮?”月半阙早已懒得废话,打断了赵奕的说词,直截了当。  “真是怕了你了!”赵奕拍掉了月半阙的手,“我怎么会认识你这么一个麻烦多多的朋友。”  “哼。”月半阙冷哼了一声,但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笑意。这个赵奕,幸亏没有愚忠到只傻乎乎的听苏焱的话,至少还是有她这个朋友的,不过,月半阙真的高估了赵奕,也低估了苏焱。 第九十八章 惊天发现(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听完赵奕的回禀后,将手中的卷册放到一边,微微沉吟,道:“她想去卷宗室,便让她去吧。”  “大人?”赵奕惊讶,只是还未说出不解,苏焱便已继续说道:“她既然不想让我知道你也无须向她提起我知道这件事。”  赵奕惊疑,心中不由得怀疑,皇上赐婚,莫非苏大人真的倾心于月半阙?不然苏大人何以这般特殊对待她?还任由着她进入刑部的机密之地,但明面上,赵奕也只是道了个“是”,然后便退去,要知道月半阙还在等着他。  当赵奕推开案宗室的门时,月半阙欣慰的拍了拍赵奕的肩,笑道:“赵奕,不亏是我哥们,我没看错你。”  赵奕面上一涩,微微轻咳了几声,掩去面上的尴尬,“你进去吧,我在外面替你把风。”  “好,多谢。”月半阙一笑,随后便径直进入案宗室,手一反转,便将门关上。  老伯托她查的是十年前的案件,按理说应该放在较为偏僻的地方。事隔十年,也不知道那卷宗还在不在。  层层叠叠的书架,满目琳琅的卷宗,而当月半阙越发深入时,书架上便开始有了灰尘,越往里便就越厚。她随便拿起一册卷宗,待看清时间乃是六年前时,复又放下,往里走去,直到走到屋的最里侧,书架上稀稀疏疏的存放着几本书,书上积了厚厚的灰尘。  月半阙随手拿起一册卷宗,轻轻的弹了弹灰尘,随后仔细翻阅,正是记录了十年前的案件,只不过并不是她想查的那件走私案。虽未找到,但好在知道了年份,想必她想要的卷宗就在这一角落。  月半阙仔细的翻阅了各册卷宗,终于在一角落找到了她所想要的关于十年前走私案的卷宗。  “找到了。”月半阙不禁勾勒起一抹弧度,随后便迫不及待的翻开,只是越往下看,月半阙的眉便蹙的越深,脸色沉重。  嘉孝三十年,扬州知府洛向榕勾结贼匪,官官相护,走私私盐,判满门抄斩。  简简单单的一句,却也可以看出,当年走私一案,这洛向榕乃是主谋,只是若真如老伯所说,此乃冤案,那么洛向榕也不过就是个代罪羔羊。  随后,卷宗上又列出了各类受此案牵连的官员商户以及当年涉及此案的查案人员,虽然都只是一笔带过,可月半阙却越看觉得心惊。  当年,萧湛还并非是手握重权的大将军,不过是一位普通的将领,而此案正是由他抓人看守,而路沉恩,当年任职八府巡按,正是主办此案的官员之一,而刘习卿,当年还未是院史,不过是一普通太医,随路沉恩赴扬州查案。  萧湛之死,拖出路沉恩,路沉恩之案,又牵连出刘习卿,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官官相护的贪污舞弊,可竟没想到,这竟然都与当年的走私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仅如此,秋笺之父,当年曾任扬州知县,也被判为是此案同谋,亦是满门抄斩! 第九十九章 惊天发现(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连续死的三个官员,都是走私案的幕后者,而秋笺却又恰恰是当年走私案的受害者,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暗中策划?  “秋笺,秋笺。”  月半阙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巧合,如果秋笺此事并不是巧合,而是有心为之,那么秋笺所要复仇的人便不只是路沉恩一个,萧湛,刘习卿,包括还有那些隐藏在后面的人,都是她要报仇的对象,而秋笺,很有可能也不是一个人,更有可能应该是一个团体,是十年前走私案的众多受害者。  想到此,月半阙微微收紧握着案册的手,开始回想起萧湛的案件。  李西秦老家并不在扬州,甚至跟扬州也并没有什么关系,李父不过是一个儒商,按理说与私盐也扯不上关系,李西秦会杀萧湛也是因为萧湛杀害李家满门,这一切与走私案毫无关系,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秋笺身为走私案的受害者,必定对当年的案情有所了解,如果说她将路沉恩视为了走私案的幕后主使,因而流落红尘,接近路沉恩,伺机报仇,也说得通。而萧湛之案纯属是因为与李家的恩怨纠葛,而刘习卿之死,也很有可能是跟他人结怨导致。只不过三人恰巧参与了当年的走私案,可是,月半阙蹙眉,沉吟半响,不由得自语道:“世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对,巧合!  月半阙眸中忽然一亮,脑中的思绪也清明了许多。如果一个巧合是巧合,那么接二连三的巧合便就值得人怀疑了。  从她开始查萧湛起,萧湛便突然被李西秦杀害,随后得到的账本引出了路沉恩,而那么巧,路沉恩也在这个时候被秋笺寻仇杀害,如果二个巧合还能让人接受的话,那么刘习卿的死,便有点匪夷所思了。按行程来算,从她们查到刘习卿,随后进京,刘习卿死的时候她还在押解的路上,而苏焱才刚回到京城,甚至还没来得展开调查,刘习卿便死了。  不对,萧湛的案子……  月半阙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惶恐,握着卷宗的手,竟开始莫名的颤抖。  这一切都不对,很不对,如果这一切并非巧合,那么……月半阙忽然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如果不是巧合,那么从一开始,从她踏入京都那一刻开始,她便入了这个局!她被一双无形的手一直推动着,介入萧湛的案子,然后是路沉恩,接着便是刘习卿,到底是什么促使她走到今日的这个局面?前面二个案子看似已经破解,可此时想来,却还有太多太多的疑点,而她甚至都还不知道布局之人是谁?  她不过是一个江湖的小偷,为何会引起别人这么煞费苦心的布一个局,况且,目的是什么?查清十年前的走私案吗?可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偷,懂一点验尸,然后稀里糊涂的破了二个案子,而且她并无官位,即便查清了又能如何?还有一点,如果是想让她平反冤案,那为何还要一一将他们杀害,甚至都没有将走私案引出,不为人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不。月半阙放下卷宗,握紧双手,下定决心道:“我一定要将此事查的一清二楚!一定!” 第一百章 再探萧府(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赵奕惊讶的看着从案宗室出来的月半阙,只见她微沉着脸,面色难得的严肃,连他唤她都好似未闻,径直离去。  “发生什么事了?”赵奕望着月半阙离去的背影,不解。  “赵捕头,赵捕头,苏大人正在找你。”远处忽然传来捕快的喊声,赵奕应了一声,便不再去想月半阙的不对劲,径直去寻苏焱去了。  苏焱坐在书房中,眉间紧蹙,手中拿着太医院刚刚得出的结论,若仔细观察,可发现他握着纸的手指微微弯曲,露出了青筋。  “大人。”赵奕走进屋中,向苏焱行了一个礼,“大人找属下前来有什么吩咐?”  苏焱抬眸,将纸放到一旁,起身,走向赵奕,说道:“赵奕,我要你亲自去盯着李络程。”  “我?”赵奕不解,“大人不是已经派了人监视着李络程和流湘了吗?”  苏焱勾唇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冷冽,“刚从太医院传来的消息,当日送去的那些泥土很正常,并没有毒物的痕迹。若是本官多疑便罢了,若不是,那么很有可能是凶手将泥土偷天换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凶手的心思缜密,让本官心惊。”  “大人是怀疑?”赵奕闻言,跟随苏焱这一段日子,他也懂了许多,如今听苏焱这般说,他自然也反应过来,苏焱在怀疑李络程。  “李络程的嫌疑最大,他很有可能知道我们正在监视他,我不放心他,赵奕,你去好好盯着他,如果李络程是凶手,那么他一定会露出破绽!”苏焱双手负于身后,微微收紧。  “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说着,赵奕便要离去。  “赵奕。”苏焱沉吟片刻,开口唤道,赵奕听后便停步,转身望向苏焱,“大人还有何吩咐?”  “半月呢?”苏焱问道,面色有些奇怪。  “咳。”赵奕轻咳了一声,然后摆出一副十分正经的模样回道:“月姑娘从案宗室出来,便径直离开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苏焱忙问道,言出似乎又发现自己问得急了些,略有些尴尬的拂了拂衣衫。  “月姑娘出来属下喊她她也没搭理属下,面色也有些不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赵奕强忍着笑,认真的回道。  闻言,苏焱蹙眉,挥了挥手,“你下去吧,盯紧李络程。”  “是!”  “半月,案宗室?”苏焱低声默念,负于身后的双手相握,不知为何渗出了一丝冷汗。这看似简单的三桩案子,但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案中案,尚不知幕后黑手是谁,月半阙贸然行动,太危险了!  而此刻,月半阙已准备了夜行衣,准备夜探萧府。  萧湛去世之后,萧安接替大将军之位,随后便重新置办了一所将军府,之前的将军府则变成了无人问津的萧府。  但若真如月半阙猜想,所有的一切都是与十年前的走私案有关,那么很有可能会有人监视着萧府,想要一探究竟,还是晚上夜深好行事。 第一百零一章 再探萧府(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夜幕渐深,黄昏的余光渐渐被黑暗所取代。  月半阙站在萧府一处偏僻的角落,视线淡淡的扫过四周,随后右手翻转,顷刻间便射出几枚石子,发向不同的方向,步伐微移,身子闪向另一处,隐在屋檐下。片刻之后,果然耳边传来各处的飒飒声,月半阙不由得勾唇冷冷的一笑。  果然不出所料。  月半阙扫视四周,随后终身一跃,跨过层层楼宇,径直奔向萧湛的书房,将自己暴露在那些幕后人之中。不过,这正是月半阙的目的,虽打草惊蛇,但同样也是敲山震虎。  萧湛的书房还一如当日那般模样,只是,月半阙总觉得哪里不对,不由得开始从头将萧湛的案子从头回忆了一遍。  从她进京开始,她夜探萧府,那日,她首先来的便是萧湛的书房,想到此处,月半阙忽然抬头,望着头顶的瓦片,想起那日她在屋顶上所看到的情形。萧湛那时候正坐在书桌前写些什么东西。  月半阙忽然睁大了眼眸,冷冽的视线直视书桌,心中疑惑更深。当日她所见的萧湛根本不是萧湛,而是李西秦,那时候萧湛早已遇害,如果李西秦只是为了造成一个假象,何必半夜三更写些什么东西,难道她是预感到会有人来吗?不,这太奇怪了!  月半阙走向书桌前,桌上的摆设并未改变,一如当日,只是月半阙翻阅了书桌前所有东西,都没有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不由得出声低念道:“李西秦到底在写些什么?她写的东西又在哪里?”   那日夜探之后,第二日月半阙便收到了萧湛遇害的消息,然后她为了检查萧湛的尸体,找到了赵奕,随后与苏焱结实。也是因此,她开始渐渐涉入这桩案中案。当日她检查过萧湛的书房,书桌上也并未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如果真要有什么的话,那就是……月半阙复又摇头,账本怎么可能,那的确是萧湛的字迹。可是,不是账本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除了这一点,还有什么疑点?  月半阙转身,继续环视四周,继续回想当日的一切。  那日为了偷账本,她曾再回这个地方,而也是在这个地方,她遇见了萧安。萧安查萧湛多年,二人身为父子,按理说也是最容易抓住萧湛把柄的人,可是,萧安其实并没有真凭实据,而李西秦!  “李西秦!”月半阙念着这个名字,心中开始衍生出一阵恐慌。  李西秦是萧湛的枕边人,按理说她查出当年李家灭门一案的真相也是正常。可她孤身一人,随后借助管家李巩的力量,花了九年的时间,一点点收集了萧湛的罪证。  不,不对。  李巩根本没有参与这件案子,他只是在事后发现李西秦是凶手,为了保护李西秦才会故意误导众人,如果真的是李西秦与李巩一同掌握萧湛的罪证,那么李西秦想要杀萧湛,李巩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会不帮她?  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的通。  “李巩根本就不知道,知道萧湛是凶手的只有李西秦!”月半阙忽然下结论道,而这个结论也是让月半阙一惊。萧安没有查出来,李巩也没有,李西秦却查出来了,而且是瞒着众人的情况下,真的是她一个人?  “那时候我只能相信阿巩,而我也没有想到,这一查,竟然查了九年,只是还好,查出来了,让我认清了这个畜牲的真面目!”  想起当日李西秦临死之言,这隐含的意思分明是她与李巩一同查出来的,她是在误导,她的背后一定还有人! 第一百零二章 萧府遇袭(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会是谁呢?难道……李家灭门一案,难道与走私案也有关系?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月半阙暗自心惊,屋外却突然传来了声响,此起彼伏的脚步声,急速却又平稳。  “糟了!”月半阙大呼不好,她原以为是引她入局之人,那么即便她真的查出些什么,那人也不会动她,可走私案的主谋不同,他为了埋葬此案,绝对不会让她再存活在世上。而她刚才的敲山震虎,竟成了自己的夺命符!  “月半阙,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月半阙感慨道,可事到如今,也再无他法,只能拼命一试。  朱门缓缓开启,屋外黑衣人层层包围,众人皆是手握兵器,一副随时作战的准备。月半阙大意的环视四周,心中便暗叹不妙。这些黑衣人绝不是一般的官兵,更像是来自江湖,或者是他人所豢养的暗卫,武功自然不低,不仅如此,这随便一看,估摸着也有上百的人。  “你们主人可还真看得起我。”月半阙讽刺道。  “杀!”利落狠决的一字,毫不迟疑。  月半阙脚步微移,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待第一波人冲上前时,她便拔出腰间的佩剑,与其打斗起来。  这些年游历江湖,为月半阙提供了许多有用的实战经验,可面对上百的会武之人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时她想的便是如何逃脱!受伤再所难免,此刻她只求能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世人皆说神偷月半阙的佩剑柔软却又坚硬,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可众人所不知的是,月半阙最好的并不是剑术,而是舞的一手好绸带。当初,她仅以一绸带,便将她与苏焱二人平安从悬崖峭壁下安全着落,今日,她也只能靠着这出其不意的一招来寻得脱身机会。  剑光一闪,一道剑刃划过手臂处,割破了衣袖。  手臂上传来的痛意让月半阙眉间微蹙,手下更是谨慎。便在此时,屋檐处忽然落下一人,迅速的加入战斗,替月半阙分担了一部分压力。  有人帮忙,月半阙轻松了许多,但她也不敢分心,待解决了身边的几个人之后,她侧身,想对来人道谢,可当看清来人时,不由得微愣。  即便他以黑布蒙脸,但月半阙可以很确定,这个人是苏焱。  “苏焱……”月半阙默念出声,脑中的思绪还未开展,黑衣人便趁此栖身上前,月半阙忙收回思绪,专心作战。  月半阙有了苏焱帮忙,黑衣人的数量却也逐渐增加,二人武艺虽好,但总归是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败下阵来。二人身上都受了许多刀伤,地上也都躺满了横七横八黑衣人的尸体。  二人渐渐的会到一处,背对着背,可身上的伤,渗出的血迹,让二人额上都渗满了冷汗,开始力不从心的身体,被强烈的疲惫感侵袭,若再这样下去,今天二人都会死在此处。  “苏焱。”月半阙忽然低声唤道。  苏焱心神一震,微微握住了月半阙的手,二人手下不停,与黑衣人继续战斗,头却微偏,对视一眼后,达成共识。 第一百零三章 萧府遇袭(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二人开始渐渐往墙角行去,一步步都移动的艰难,一波波前赴后继的黑衣人,几步之遥,二人却都又挂了几道彩。  待快靠近墙边时,月半阙步伐却蓦的一顿,随后,脚步微移,旋转至苏焱身前,袖中绸带突然掷出,在半空中化出一道道弧度,围绕着苏焱旋转一圈,将身边三米之内的黑衣人全部击倒在地,苏焱则趁此纵身一跃,跃上高墙之上,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月半阙绸带复又掷出,苏焱准确的接住绸带的另一头,掌心用力,月半阙同时足尖微点,纵身跃上高墙,于此同时,绸带在苏焱手中,挥舞出几道弧度,将追赶月半阙的人悉数击倒。  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之后,二人也不敢迟疑,迅速越过几重楼宇,在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的逃离了萧府。  当二人跃出萧府,飞落在地时,月半阙身子却忽然一软,幸亏苏焱就站在她身边,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半月,还撑得住吗?”苏焱面色紧张,关心道。  月半阙此时已面色苍白,微微抿紧苍白的嘴唇,依着苏焱站正身子后,道:“我还能再撑一会,我们快走。”  苏焱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不忍,但此时也无可奈何。“你忍着点。”苏焱暗暗说道,随后拦腰抱住月半阙,迅速的隐入了黑暗之中。  民宅街巷中,黑衣人顺着血迹追寻而至,待走到一个交叉路口时,黑衣人首领四处巡视了一下后,指着一处的血迹说道:“这边!追!”  待黑衣人的脚步声渐远之后,另一处角落中的苏焱月半阙二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当走到此处时,苏焱将此处的血迹擦拭,又故意在另一条路上留下了血迹,方才骗过了黑衣人,只是这骗不了他们多久,待他们发现前面再没有血迹之时,便会反应过来。  月半阙倚在苏焱的怀里,此时已是气息微弱,她紧紧的拽紧苏焱的衣袖,苦笑道:“苏焱,我又拖累你了。”  苏焱蹙眉,“半月!”  月半阙身受重伤,苏焱身上也是伤口累累,伤口没有及时的包扎,导致失血过多,苏焱此时的面色也是苍白的如同死人一般,虽然没有月半阙严重,但也撑不了多久。  “他们很快会追上来,我们快走。”苏焱扶住月半阙,便要往另一处离去。  月半阙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拉住了苏焱,摇头道:“苏焱,你――你别管我,我只会拖累你。”  闻言,苏焱一顿,似是有一股怒火,他直视月半阙,说道:“当日我以身为饵,你是如何对我说的?今日,我又怎么可以丢下你一个人!”  月半阙微惊,嘴唇微启,可所有语言在看到苏焱眼中的那一丝不容质疑的坚决,那一份生死与共的决绝时,月半阙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  苏焱也不再说什么,此时不是花前月下的时候,保命要紧。  二人搀扶着,也不敢回刑部,黑衣人肯定会埋伏在刑部附近,他们这样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无奈,二人只得随意的寻找了一处简陋的破庙。  破庙中树着几个破败的神像,神像之后有一条窄小的通道,帘子破败,却刚好掩住了那一处。  苏焱将月半阙搀扶到通道中,帘子垂下,外面虽一眼看不到此处,可黑暗也蓦的袭来。  “苏焱。”月半阙忽然紧紧拽进苏焱胸前的衣衫,低声道:“若今日我们能逃过此劫,你若还愿娶我,我……”话还未说完,月半阙却忽然头一偏,双手无力的垂下,晕了过去。  “半月。”苏焱急呼,可此时的呼声也是有气无力,见到月半阙晕厥,苏焱心神波动,待唤出半月之后,便也怀着月半阙晕了过去。  半月,若能躲过此劫,你若愿嫁,我这一生一定会好好待你,一定。  苏焱在晕过去之前,心中仅仅念着这一句。 第一百零四章 李络程身后之谜(一)【节日加更】 - 半月决 - 亦微末   为了让苏焱能专心查案,皇上免了苏焱一月的早朝,而苏焱在离开之际,也与赵奕留了一张纸条,命他盯紧李络程,故而,苏焱与月半阙的失踪,众人都未引起怀疑。  李府外,赵奕走到二位便衣装扮的捕快身后,望向李府紧闭的大门,问道:“有什么发现?”  二位捕快闻声,转头望向赵奕,见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时,二人忙行礼,随后恭敬的回道:“李络程一直待在府里,很少外出,一般外出也只是去茶楼,洽谈生意,或者是去一些书生爱去的地方。”  “倾月楼呢?”赵奕微微蹙眉,“他一次倾月楼都没有去过吗?”  二位捕快都有些不解,但依旧回道:“李络程从未去过倾月楼。”  得到确定答复后,赵奕蹙起的眉头却微微松开,露出了一股笑意。这些日子跟在苏焱的身后,赵奕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明白了有些事情不单单是眼中所见这般。就好比李络程,他与流湘的关系,能在守孝期间前去捧流湘的场,而等到刑部查上他的时候,他竟然一次都没有去找过流湘,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刻意为之,过犹不及。  赵奕并不再开口,专心注意着李府的一举一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后门和几个侧门,可有人守着?”  “有,后门二人,侧门各一人。”  赵奕淡淡的“嗯”了一声,便说道:“你们好好看守着这里,我去其他几处看看。”言罢,不等二人反应,便转身离去。  如果他是李络程,想要出门与一些人联系,那么他定不会选择大门,虽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可同时被发现的可能性也就大上许多,而且从大门中无论出入什么人,都在众人的视线之下,即便是乔装打扮,只要仔细思索一番,便不难发现破绽,而偏门与后门不同。首先,看守的人在心理上便会产生一种懈怠,而因为地处偏僻,也会有许多较为隐蔽的街巷,不像正门这般,二条大路,太过明显。  李府除了大门,后门以外,还有东南西北四个侧门。  赵奕停步,注视着李府,自言自语道:“如果是我,我会怎么选择呢?”  大门可以先排除,随后是后门。一般看守最严密的便是大门,随之是后门,若要隐蔽,侧门的隐蔽性也会比后门好得多,所以,如果是他选,他会选侧门。只是侧门依旧分为东南西北四处侧门,又该如何选?  东门最接近民宅,离街市也很近,南门则较为荒凉,相对而言,也没有什么人家,不好藏匿,西门的路,通向郊外,而北门,则是一条后巷,很容易被人发现。  细究这四个侧门,东门却是最好的选择。出门后,转入民巷,即便被人跟踪,快速的混入街市之后,就很难被人再追踪到。  想清楚这些,赵奕便径直的往东门走去。  东门处,只有一个捕快看守,赵奕很快便看到了那个捕快,上前问道:“有什么动静?”  捕快对着赵奕行了个礼,回:“没什么奇怪之处,捕头。”  恰巧此时,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微弯着腰,推着一辆粪车,缓缓的从东门口出来。守在东门的家丁都遮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满是嫌弃。 第一百零五章 李络程身后之谜(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这李家的人屎还真多。”捕快忽然开玩笑的说道。  闻言,赵奕却捕捉到一丝信息,不由得问道:“什么意思?”  “属下来监视的这几日,有时候都能见到这个人来回二次。”捕快笑道,“不是屎多,干嘛要来二次呢?”  “二次?”赵奕低吟,忙问道:“可是每日如此?”  捕快似是回忆,“这倒没有,有时候就一次,有时候就是二次。”  得到答复后,赵奕望向了那个中年男子,而到看到他握着推车的手洁白柔滑时,赵奕露出了一抹笑容,对着捕快说道:“你继续守在这里。”言罢,便随着那个推粪车的中年男子离去。  大约行了一刻钟的路程,四处已是人迹罕至,那中年男人停步,赵奕忙躲到了一处墙后。中年男子四处巡视了一遍,确定无人后,迅速的转入了一个拐弯处,赵奕连忙跟上。  拐弯后,大概又行了十米左右,眼前出现一处民宅,男子将粪车推进民宅中,站在院中,走到井水处,打起一些水,净手,随后揭下了脸上的人pi面具,而掩藏在面具之后的可不正是李络程!  赵奕此时正躲在宅子外的一棵大树上,将院内的情景一览无余。  李络程清洗之后,便见屋内出来一个中年妇女,手中拿着一块毛巾,走到李络程面前,眸中带着宠溺,轻轻的拭去李络程脸上的水,李络程却忽然伸手抓住了妇人的手,眸中含笑,随后二人便相携着进入屋中。  赵奕因躲得远,虽看得清,却听不见,看见这番情形,不由得惊叹。这女的都快做李络程的娘了,没想到李络程这么重口味……  见二人进了屋中,赵奕忙纵身一跃,跳到屋顶上,随后揭开了一片瓦片,密切关注着屋内的一切。  “娘,这些日子官府查得紧,孩儿恐怕不能经常来看你了。”李络程挽着妇人的手,语气中满是愧疚,而在屋顶上的赵奕闻言后,却更加不解。李络程的母亲早就在多年以前便就去世,他又是哪里来的娘?  “诶,这都是娘的错,是娘连累了你。”妇人微微叹气,握住李络程的手,说道:“程儿,娘也是一只脚进了棺材的人了,娘也不想连累你,娘明日就去官府自首。”  “娘!”李络程眉间微蹙,打断了妇人的话,说道:“本来就是爹对不住你在先,娘你已经够命苦了,孩儿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再去受罪呢!这件案子,刑部查了许久,也没有什么证据,也只是监视孩儿,孩儿会加倍小心,刑部侍郎目前还要查刘习卿一案,他不会在爹的死上面花太长时间的。”  “刘太医……”妇人沉吟,随后问道:“程儿,这刘太医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娘!”李络程有些无奈的唤道,“孩儿虽然厌恶那刘习卿,可孩儿跟他无冤无仇,杀他做什么?”  “你……”妇人似是迟疑,“刘太医帮助我害你爹的事,你真的没有?”  李络程闻言,有些无奈,失笑道:“是,孩儿是恨刘习卿害娘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可这追根究底,也并未刘习卿的错,他也只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听到此处,赵奕已经是惊讶的不能自已,他没有想到这一跟,竟然跟出了李瑜的死亡之谜,而听李络程所言,他如果没有欺骗他娘的话,那么杀害刘习卿的人便是另有其人!只是,除了李络程还会有谁呢?刘习卿之死真的跟李瑜的死没有关系吗? 第一百零六章 心意渐明(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离开之前,留给赵奕的纸条中,不仅嘱咐了赵奕要密切关注李络程,还说道,若有什么线索,可去找萧安,一切听从萧安的吩咐。苏焱的万事周全,却也害得他即便失踪,也未引起重人的注意。  妇人留了李络程吃饭,赵奕心中虽焦急,但也不敢离去,依旧密切关注着李络程,避免错过进一步线索,而在随后的时间中,妇人与李络程也未再提起关于李瑜刘习卿二人的死。  李络程出来时是清晨,待用过午膳后,李络程便又带上了人pi面具,告别妇人,推着那辆粪车,原路返回。待确认李络程回到李府后,赵奕便马不停蹄的赶去萧府。  与此同时,昏死在破庙中的苏焱悠悠醒转,虽醒来,但失血过多导致他的面色越发的惨白,而月半阙受的伤比苏焱严重许多,直到此刻都未曾有苏醒的迹象。若不是怀中传来的还有一丝温度,苏焱都怀疑月半阙是不是已经离世。  苏焱将月半阙紧紧的怀在胸前,因失血过多,以及一夜都未曾进食,手上完全使不上力,只是简单的抱紧怀中人这么一个动作,都让苏焱冷汗直冒,咬紧了嘴唇。  想起前一夜昏迷前,月半阙还未说完的话,苏焱又是心中一动,渐渐回想起与月半阙经历的这些日子,才恍然发觉,有些东西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已悄然改变。  她不受世俗束缚,又心怀侠道,虽入贼门,心中却常怀正义。而她的一颦一笑,豪放不拘小节,是苏焱未曾在闺阁女子身上所见到的。而几次三番生死与共,二人莫名的默契,一直以来,苏焱都只视为知己,却未想,其实月半阙早在一点点的累积中,进入了他的心中。  刑部初见,他怀疑她的能力,而她亦不屑与他为友。萧湛的案子,让他看到了月半阙的聪慧所在,若非她几次三番相助,那二件案子也不会解决的如此轻易。被人追杀,他生死成谜,一直不喜朝廷命官的她却不肯丢下他一人,二人同跳悬崖,随后在路府暗道的出生入死,她亦为了不连累他,甘愿束手就擒。  现在回想起来,当日在金銮殿内,虽说是为救月半阙一时急中之言,可却是心中连自己都还未曾发现的最真实的想法。试问,倘若是其他人,他又怎么会愿意以感情之事欺瞒皇上,又怎么会介意当她得知此事后的反应呢?  那日,月半阙之言,决绝,似要恩断义绝,那时候,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害怕,即便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心有余悸。原来,他怕的不是失去一个朋友,一个知己,而是怕错过这个或许以后再也遇不到的心上人。  想清楚这些,苏焱低眸,望向月半阙的眸中更是柔情似水,而月半阙苍白的面色印在瞳孔中,无疑让苏焱猛地一疼,泛起阵阵心疼。  事到如今,也便无他法。  苏焱将月半阙放到一旁,随后从腰中掏出了一个暗号弹,似是下了什么决定般,复又握紧了手,起身,走向破庙外。 第一百零七章 心意渐明(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倚着庙门,艰难的拉开了暗号弹,那一瞬间,一束光伴随着砰的一声,绽放在空中,如昙花般,美丽却只是一现。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月半阙不愿告知她来京都的目的,而他也有自己不想告诉别人的一面,可到现在,没有什么会比她活着来得更加重要。  苏焱回到破庙中,将月半阙紧紧的拥在怀中,低声道:“半月,再坚持一下,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马上。”眼皮的沉重,越来越浓的睡意,可苏焱却不敢睡,他怕错过了来营救的人。  一手怀着月半阙,另一手捡起地上的剑,狠狠的刺进自己的骨肉之中,泛起的疼痛,让苏焱倒吸了一口冷气,额上的冷汗又渗出了许多,只不过与此同时,疼痛也让他的神志又清明了不少。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破庙外传来了一些动静,苏焱心中一喜,正要现身却又敛去笑意,紧紧怀住月半阙,另一手握紧了佩剑。  刚才因月半阙心急而忽略了一个事实,黑衣人一定还在附近搜索他们,而刚才的信号,不仅能招来营救之人,同样也向黑衣人暴露了他们的行踪。所以此刻前来的,很有可能并非救兵,而是夺命催。  “搜!”神像前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让苏焱一下子将心提到了嗓子口。  因帘子遮着,黑衣人并没有一眼发现苏焱二人的藏身之处,而苏焱躲在帘后,微低着眸,透过细缝看到一双双脚在眼前走来走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握剑的手竟也开始有些颤抖。  月半阙重伤昏迷,而以他目前的情况,又怎么可能在这么多人手上脱身,更何况还要带上昏迷的月半阙。那一刻,苏焱想到了以自己为饵,诱开黑衣人,可下一秒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即便月半阙因此而获救,她不会谢他,只会恨他,就如当日那般,他明明已经引开了黑衣人,她却还是选择了与他生死与共。  苏焱低眸,望着怀中沉睡的月半阙,眸中闪过一丝柔情。其实,即便他引开了黑衣人,以月半阙目前的伤势,她一个人又有什么活命的机会?况且他身受重伤,又能引开多久,待他们发现少了月半阙时,肯定会回到破庙中寻找,那么月半阙必死无疑。既然如此,那么,苏焱握紧了佩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帘子外忽然有一双脚停住,苏焱微移着将月半阙护在身后,做好了随时作战的准备。  帘子缝边出现一只手,随后慢慢的拉开了帘子,苏焱瞅准时机,便执剑刺出,将眼前的黑衣人一剑击败。既然必死无疑,那么黄泉路上,他也要找几个垫背的。  “上!”黑衣首领一声令下,黑衣人便朝着苏焱涌来。苏焱此时早已是穷途末路,再杀了一个人,而他身上也又多挂了几道彩,眼见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他却已无力的半跪在地,以剑拂地。  “半月,来生再见。”苏焱低声说道,随后便缓缓闭上了眼睛,便在那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另一阵喧嚣声,他不由得大喜,睁开眼眸,便见一群家丁打扮的人冲进破庙,与一众黑衣人打斗了起来。  黑衣人似乎并不想暴露身份,见有人前来,无奈只得放弃刺杀,匆忙离去。  确定生命无忧,苏焱整个人都松了下来,方才的提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下,“砰”的一声,他重重的跌落在地上,而当看见破庙外走来一个女子与一个中年男子时,苏焱露出了一个笑颜,随后抬起手,指向了神像后,月半阙躲避的地方。他很想告诉他们,救救半月,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手无力的跌落,苏焱便一偏头,昏了过去。  流湘望着昏迷的苏焱,微微蹙眉,问身边的洛伯:“他乃是刑部侍郎,为什么会有我们独门的信号?”  洛伯面色复杂,听到流湘这样问,笑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既然来了,便救一命又能如何?”  流湘闻言,点头,随后望向了苏焱先前指的那个方向,待一双纤手拂开帘子,看到已经奄奄一息的月半阙时,流湘心中一惊,随后望向苏焱,眸中起了一阵敬重之情。 第一百零八章 巧计破案(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屋外传来一阵喧嚣,随后便传来几人的说话声。  “听说了吗?前几日病死的城西的李员外,其实不是病死的,是——”男子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不偏不倚落在了屋内人的耳中。“是他的儿子下毒害死的!”  妇人的心蓦地一惊,手中的碗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怎么会?李瑜明明是她杀的,跟她的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会的,程儿是好人,官府不会抓他的,不会的。  妇人紧紧握住双手,放在胸前,满目焦急,却又极力的安慰着自己,强行镇定下来,只是颤抖的双手却仿佛中了邪一般,即便妇人怎么按住都还是在微微颤抖。  “真的假的?”  屋外的对话还在继续,妇人不由得走到门口,倚在门后,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对话。  “当然是真的,我刚才可是亲眼看见的,一群捕快冲进李府将那李家公子带走的,你是没亲眼看见,这李家公子被带走的时候那样子可狼狈了。”  “你说,这李家公子杀自己的父亲做什么?李家就他一个孩子,那李老爷的家财以后可不都是他一个人的,你说这是不是越有钱的人想法就越奇怪?”  “嘿,你真是孤陋寡闻。”  “怎么,还有什么隐情?”  “听说啊,李家公子喜欢倾月楼的一个姑娘,想要娶回家,你想啊,倾月楼是什么地方,这李老爷能答应吗?”  屋外,聊得煞有其事,而屋内,听者却是心惊胆战。  李络程的确认识倾月楼的一个姑娘,名叫流湘,妇人知道,因为李络程曾经带着流湘来见过她,以未来媳妇的身份。这件事,少有人知,那些人怎么会知道?只有一个可能,官府查出了李络程与流湘之间的关系,破不了案,便将李络程当作代罪羔羊。  妇人心急,再也顾不得其他,想要救她的儿子,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凶手主动自首。她早已年过半百,这世间若还有让她留恋的事便只有她的儿子,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死又何足惧?  妇人急匆匆的冲出了家门,满是焦急。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街巷中,先前说话的二人停止了攀谈,望着妇人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个微笑,“速速禀告将军。”  关心则乱,如果不是牵扯到自己最在乎的人,其实还是有许多破绽,妇人居住的地方人迹罕至,为何会有人跑到她家门口来说这些呢?这足以让人引起怀疑,只是妇人的心乱了,就也想不到这些。  雲城知县府衙,萧安正坐在客厅中,与知县交谈甚欢,而赵奕则站在其一旁。  前日里,赵奕找到萧安,待萧安听完所有事情后,蹙眉沉吟片刻,随后展开笑颜道:“既然没有证据,那就让他们自己说出事情真相!”  “自己说?”赵奕惊,“怎么可能?李络程故意欺瞒,肯定不会说出真相,而凶手又怎么会自己坦白。”  “那我们就用计。”萧安信心满满的说道,随后转身望向赵奕,“我既然与苏焱站在同一战线,也总要做出点诚意来,这次我就送苏焱一个大礼。” 第一百零九章 巧计破案(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萧安说的那份大礼,马上就会完成了。  屋外跑来一个衙役,走到萧安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萧安露出一个笑容,起身对着知县说道:“张大人,此事就劳烦你多担待了。”  知县连忙起身,笑着说道:“萧将军哪里的话,能帮上萧将军,是下官的荣幸。”  府衙外,妇人直直的冲向鸣冤鼓前,一声一声,却好似敲在她的心上,生生的泛疼。若仔细的看,她眸中含泪,却强忍着不肯落下,击鼓的双手更是在微微颤抖。  “走走走,哪来的疯女人。”衙役走上前,就将妇人往外推了推,语气甚为不耐烦道:“今天我家老爷身体不适,不升堂。”  妇人一听,面色大变,忙上前拉住衙役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差大哥,我儿子被抓了,他是冤枉的,求求你,通融一下,向官老爷通禀一下,就说,就说城西李府的凶手来自首了。”  “走走走,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家老爷不升堂,赶紧走。”衙役不为所动,又将妇人往外狠狠推了一把。  妇人一个重心不稳,便重重的跌落在地,手上摩擦着地面,蹭出了一层皮,便在此时,萧安缓缓的从府内走出,赵奕跟在他的身后,面色不变。  萧安一眼便看见了妇人,待看见她手上的伤是,不由得蹙眉,警告似的瞥了衙役一眼,而当那妇人抬起头来时,萧安已经恢复正常,对着旁边的赵奕说道:“去扶她一把。”  “是!”赵奕虽然不想听萧安的吩咐,但此刻他也大事为重,上前将妇人搀扶了起来。  妇人被赵奕扶起,却不道谢,只觉得这人从知县衙中出来,那衙役又是一脸敬色的望着萧安,心中一个回转,妇人挣脱了赵奕,径直的跪在地上,磕头哭诉道:“大人,求大人为我儿申冤。”  “这是怎么回事?”萧安假装蹙眉,随后上前一步,扶起妇人,说道:“大娘你有什么冤情,大可告诉本将,虽说本将不是这知县,但若你真有冤情,本将必定会为你做主。”  闻言,妇人一喜,而听他自称,连连说道:“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萧安将妇人接进知县衙中,让她慢慢讲诉事情的来龙去脉。  “民妇姓孙,二十四年前,嫁于城西李家李瑜,一开始,李瑜待民妇极好,也算是举案齐眉,可待到第二年,民妇生下一子后,他便态度大变,他十分心疼我们的孩子,可对我却,”说道此处,李孙氏低眸,拭去了一丝眼泪,“我还坐完月子,他便将我赶到了偏远,也无人照顾我,便连食物也不曾给我,一切只能考民妇自己想办法,不仅如此,李瑜三天二头便会来偏远痛打我一顿。”  “这样的日子我坚持了好几年,直到有一日,李瑜他,他竟然带回来几个男子,想,想要。”提到伤心事,李孙氏再也忍不住,泪水潸然而下,“民妇虽已嫁作人妇,可也不堪受辱,便一头撞在了柱子上,想要以死保住清白。那时李瑜吓坏了,便让管家将民妇粗粗的埋了,好在管家心善,救了民妇一命,而李瑜也一直以为民妇已经去世。” 第一百零十章 巧计破案(三) - 半月决 - 亦微末   “直到管家去世,他将民妇还留在世上的这件事告诉了程儿,也就是民妇与李瑜的独子,李络程。程儿很孝顺,将我照顾的很好,他喜欢上了倾月楼的一个姑娘,名唤流湘,还将她带来见民妇,但民妇实在忘不了,忘不了李瑜对民妇做的一切。”  “民妇这些年身子一直都不好,程儿也不敢找大夫,怕被李瑜知道,幸亏流湘识得当朝的太医院院史刘太医,特地重金聘请了刘太医为民妇治病,民妇一直心怀怨恨,而恰巧李瑜那些日子身体不适,民妇便起了歹心。刘太医怜民妇,民妇也付了一笔酬劳与刘太医,一边民妇劝说程儿让刘太医为李瑜治病,程儿并未疑我,这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李孙氏还在静静的讲诉,如赵奕所听到那般,李络程无意间发现真相,但为了自己的母亲,也只能装作不知,甚至为了消灭证据,封锁了李瑜居住的院子,偷偷的将被子那些东西全部换做新的。为了不留下任何线索,李络程还仔细检查了屋子以及院子中的一切,让他发现了一处泥土的不对劲,他便从其他地方挖了泥土将那些有毒的泥土替代。  李孙氏将所有都细细道来,而另一边,李络程也得到了消息,说是有人主动上官府坦白是杀害李瑜的凶手,李络程的心思的确缜密,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第一个反应不是去相信,而是去验证,当他跑到李孙氏居住的地方,完全找不到李孙氏的踪迹时,方寸大乱,连连赶往官府。  这一切,都在萧安的掌握之中,所以当李络程赶到府衙时,便有衙役恭恭敬敬的将他请了进去。  “将军,程儿是个好孩子,他很孝顺,这一切都是民妇的错,求将军帮帮民妇,帮帮民妇的孩子,求求你。”李孙氏忽然跪在地上,情真意切,泪眼婆娑。  萧安叹息一声,起身将李孙氏扶起,说道:“李孙氏,本将向你保证,李络程一点事都不会有。”  李孙氏闻言,正要感谢,却被突然的一声“娘”打断。李孙氏心中一喜,转头,待看见屋外安然无恙的李络程时,泪水落得更凶了些,却是喜极而泣,李络程其实在门口待了许久,李孙氏说的很多他都听到了,他看到了自己的娘为了自己而不顾生命的保全。  “娘。”李络程哽咽,上前几步,将李孙氏拥入了怀中,诉说道:“娘,是孩儿不好,是孩儿不孝。”  李孙氏却笑着拍了拍李络程的背,笑道:“傻孩子,只要你安然无恙,娘就满足了。”  李络程松开了李孙氏,随后望向萧安,低眸唤道:“萧将军。”  萧安一笑,“李公子的确聪慧过人,你我素未谋面,却能认出本将的身份。”  听到李络程唤萧安萧将军,李孙氏自然也反应过来的萧安的身份,不由得大惊,挣扎着便要跪下时,萧安忙上前一步,虚扶住李孙氏,说道:“大娘,这些虚礼便免了。” 第一百零十一章 巧计破案(四) - 半月决 - 亦微末   李络程扶着李孙氏,低眸沉思片刻,随后对着李孙氏说道:“娘,你去休息一会,孩儿有些事要同萧将军说。”  “程儿。”李孙氏紧紧的握住了李络程,眸中满是担忧,李络程只是笑笑,“娘,孩儿没事的。”  听到李络程的答复,李孙氏方才点了点头,在下人的搀扶下离开。  待李孙氏离开之后,李络程忽然便跪在了地上,望向萧安,说道:“萧将军,虽说家母犯得乃是死罪,可法外还有人情,求萧将军救家母一命。”  萧安低眸,静静的看着跪在眼前的这个男子,心中即为他的心思缜密以及聪慧而感叹,也为他的一番孝心所感动,只可惜,却也是命途多舛。萧安心中百感交杂,面上却依旧淡淡的说道:“令尊的遭遇的确令人同情,只是,本将会不会网开一面,就得看李公子你的诚意如何了。”  “好!”李络程大声道,其实他心中早已做了打算,官府之所以会查上他,并不是因为李瑜,而是因为刘习卿。“我一定知无不言。”  “李公子请起。”萧安虚扶了一个手势,李络程也不扭捏,利落的起身,说道:“不知萧将军想知道些什么?”  “刘习卿的屋子中,有一张被烧过的纸条,似乎是有人约他在一处见面,本将查探过,应该是在骊沂山,而在骊沂山,本将发现有一只耳环,乃是李公子特地买给流湘姑娘,本将说的可有错?”  李络程摇头,说道:“萧将军查的很清楚。不错,当日是草民约刘习卿在骊沂山见面,因为那时草民知道了家母竟然买通刘习卿杀害家父,虽说此事乃家母策划,但若不是刘习卿太过贪心,心中不正,又岂会害家母入了这条死路,故而,草民十分厌恶刘习卿,那日相约也是为了出一口气。”  “那时只有你与刘习卿二人?”萧安问道,李络程闻言,面色唯有迟疑,萧安却笑道:“令尊待你的情分,的确让本将动容。”  “萧将军,草民绝不会有所欺瞒!”李络程抬眸坚定道,“流湘与刘习卿一直有利益往来,草民也是通过她传书与刘习卿,那天会面流湘也在。不过,那日我将刘习卿按到在河边,那时也的确有杀了他的心,是流湘阻止了我,我心中有气,便甩手离去。那只耳环应该是流湘阻止我时,在拉扯中掉下的,那是草民刚送她的一对耳环,草民记得那一天,流湘带的便是那对耳环。”  “也就是说,最后跟刘习卿在一起的,是流湘?”萧安并不关心耳环,只是意识到流湘有可能才是凶手时,暗自心惊。  李络程却摇头,面色正常,丝毫没有说谎的迹象,“流湘不可能是凶手,她没有那个时间。”  “怎么说?”萧安问。  “那天我很生气,并没有等流湘,但是没过多久,流湘便追了上来,前后相差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流湘又是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会杀得了刘习卿。”  闻言,萧安陷入了沉思,解开了一个谜,却又更多的谜等着他去解,流湘与刘习卿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按时辰计算,凶手那时肯定就在骊沂山,而那时骊沂山只有三人,李络程不是凶手,流湘不是,那凶手究竟是谁?而且凶手是怎么知道李络程约刘习卿在骊沂山见面?还有太多的谜底没有解开,这个案子究竟还要多久,才能真相大白! 第一百零十二章 寻访流湘(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李孙氏按律被扣押在知县府衙,为了安住李络程,萧安让知县将李孙氏安置在了府衙中,派人看管,好吃好喝的待着。  待送走了李络程,赵奕便已耐不住性子,忙问道:“李络程说的是实话吗?难道他和流湘真的不是凶手?”  “不,李络程说的是实话。”萧安肯定道,“李络程是个孝子,他断不可拿着李孙氏的命来同我赌,而且我没有在他眼里看出一丝有说谎的嫌疑。”  “这样,李络程的嫌疑就被排除,流湘虽然也有嫌疑,但她的时间根本不够她杀人。”赵奕不由得一个脑袋二头大。“要是月半阙跟苏大人在就好了。”  闻言,萧安眸中一闪,说道:“我们都以为流湘应该是个弱女子,所以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了刘习卿,但如果她是如月姑娘一般会武呢?刘习卿虽是男子,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如果流湘会武,那么那些时间对她而言,就足够了,只是,刘习卿身上并未有伤口或者是受过内伤的痕迹。”想到此,萧安的眉又微微蹙起,“也罢,我们先去会一会这流湘。”  “赵捕头,赵捕头。”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呼声,随后便见刑部的一名捕快急急的跑来,冲到赵奕面前。  “怎么了?”赵奕问。  “苏――苏大人,”捕快微喘了口气,方才继续接着说:“苏大人和月姑娘找到了,在城外的破庙里。”  “真的?”赵奕大喜,随后却又觉得不对,问道:“他们可安然?”  “情――情况不是太好,苏大人和月姑娘都受了重伤,还在昏迷之中,兄弟们已经去请了大夫,让属下赶紧将赵捕头找回去。”  话音未落,赵奕便已经飞一般的冲了出去,比赵奕速度更快的则是萧安,望着片刻便就消失无踪的二人,捕快微愣,长大了嘴。  “方才有人来报,在城外的破庙里发现一男一女,身受重伤,因怕惹上官司,他们也不敢乱动,便想去官府报案,正巧路上碰上我们刑部的兄弟。我们兄弟一看,见是苏大人与月姑娘。”张晔平静的向萧安与赵奕讲诉了事情的来源去脉。  待张晔说完,三人也已走到了苏焱的房间,大夫刚刚把完脉,赵奕忙上前问道:“大夫,苏大人的伤如何?”  大夫摇了摇头,叹息道:“伤口都极深,已伤了五脏六腑,加上没有及时救治,失血过多,苏大人此时全靠一口气撑着,这口气一旦松了,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奕心惊之下,不由得恐慌,声音也加大了许多。  大夫忙挥手制止,道:“苏大人需要静养,这气不还没松嘛,你急什么?”闻言,赵奕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低下声,道:“那苏大人到底怎么样?”  “这外伤好治,虽伤及肺腑,不过苏大人正值青年,平时又练武强身,只要好好静养,生命无忧,只是,这也得苏大人清醒过来能喝药才行。苏大人现在的这一口气,撑下来了就万事大吉,若撑不过就……”说着,大夫叹了叹气。 第一百零十三章 寻访流湘(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赵奕的身躯微微一震,此时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萧安虽面色不佳,但还是平静的问道:“大夫,不知道还有同行的一位姑娘如何?”  “姑娘的伤虽然也重,但好在还没伤及肺腑,失血过多导致身子虚了些,生命倒是无忧,不过也需要好好调养,这一不小心可会落下不少病根子。”大夫面色微微缓了缓。  听到月半阙没事,萧安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淡笑,对着大夫说道:“有劳大夫了,稍后本将派人去医馆取药。”说话间,赵奕也已回过神来,招过张晔,带着大夫领诊金去了。  “究竟是谁干的!”赵奕低声咒骂道,带着满腔怒气,“苏大人与月半阙的武功不弱,究竟是什么人能将他们伤到这般地步!”  “身上受了那么多伤,应该是被人围攻。”萧安沉声道,随后便往外走去。  “萧将军,你……”赵奕疑惑,正想问,萧安淡淡的声音便传来:“苏焱如今重伤在卧,那么刘习卿的案子就只有靠我们来查了。我们不是大夫,帮不了苏焱,但刘习卿的案子,我们却能出一份力。”  闻言,赵奕好似醍醐灌顶,坚定道:“萧将军,我赵奕以前只佩服过苏大人与月半阙,今日,我赵奕服你!先前,赵奕若有什么怠慢将军的地方,还望萧将军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萧安一笑,“这世上已经少有人如你这般了。”  赵奕不懂萧安此言,但他也不欲再去多想,走上前,问道:“萧将军,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按原计划,去拜访流湘。”萧安笑道,眸中流光溢彩,尽是分外夺人眼球。  与此同时,流湘看着苏焱与月半阙被刑部的人带走后,便暗中回到了倾月楼。  “洛伯,苏焱虽有我们的联络方式,但是我们还是不知道身份,在没有清楚他是谁之前,我们断不能在他面前暴露出我们的身份。”流湘沉声道。  苏焱与月半阙,他们要救,却不能自己救。  洛伯忙笑道说:“姑娘哪里的话,我老头子虽然年龄大了点,但也不至于这么迷糊。”  流湘微笑,又与洛伯聊了些稀疏平常的事情,楼下便传来了一阵喧嚣,随后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往流湘这边行来。  流湘微微蹙眉,望向洛伯,洛伯便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后,两人走向床边,流湘在一处微微一按,床竟慢慢移开,现出床后的一条暗道,洛伯也不含糊,立马进入了暗道,流湘则又开启机关,床又慢慢的移回了原地。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随后便听见**嗲着声音说道:“流湘,你在吗?”  流湘巡视了房间一遍,微微整理了下衣衫,随便走向房门处,缓缓打开,脸上挂上了一个微笑。  “妈妈,找我什么事?”言罢,流湘的微笑微微一顿,望着眼前的萧安与赵奕,面色上似乎带了些惊慌,忙拂了拂身,道:“见过萧将军。”  萧安闻言,眸色微闪,望向流湘,眸中的笑意越发的深了些,**在一旁则笑着道:“流湘,萧将军有些事要问你,你好好招呼,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便扭着腰离去。 第一百零十四章 凶手出现(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不知萧将军来寻流湘有何事?”流湘替萧安倒了一杯茶,巧笑着递于萧安,赵奕则依旧站在萧安身后。  萧安接过茶,却只是随意的放到一旁,笑道:“也没什么,不知流湘姑娘可知城西李家老爷病死之事?”  流湘微惊,面色却有一瞬间的不安,随后便镇定下来,笑着道:“自然是知道,烟花之地的消息总是快的很,流湘也是有所耳闻。”  “那不知道流湘姑娘知不知道,这李老爷并非病死,而是被人毒死的呢?”萧安继续问道,脸上带着笑意,眸中的冷意却越来越深。  流湘此时的面色也出现了裂痕,僵硬的笑道:“这流湘怎会知道?”  “你撒谎!”萧安忽然大声道,流湘心下一惊,连忙跪下。萧安却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义正言辞道:“流湘,你不仅知道,你还是同谋!”  “萧将军,冤枉啊,流湘不过是个烟花女子,杀李老爷作甚?”流湘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  “收起这一套!”萧安冷声道,“李络程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本将一一说明,你还要狡辩到何时?”  闻言,流湘面色大变,但却依旧不肯轻言一语,萧安冷笑一声,“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与李络程早有私情,也是你,为了治李孙氏的病而请来了刘习卿,才给了李孙氏机会去谋杀李瑜,而当李络程发现后,也是你,替他与刘习卿传书,是也不是!”  闻言,流湘身体往后一倾,幸亏手按在地上,才维持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流湘,现在本将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与不说,你自己选择。”萧安甩下一句话,便复又坐回位置中,拿过之前的茶,慢悠悠的拂了拂茶叶,淡淡的茗了一口。  “刘习卿他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年他救下我,我对他万分感激,却没想到他竟对我起了贼心,不顾我所愿,强占了我。”流湘忽然开口,低低的声音,压抑着浓伤。“是我去求刘夫人,与刘夫人演了一出戏,可没想到刘习卿还是不死心,竟将我安排在外面,企图享齐人之福。无奈,我只得出此下策,我假以为他打探消息,自愿入倾月楼。果然,刘习卿被我感动,但在利益之下,他故作不舍,却还是将我送入了倾月楼,并且全力配合我,将我推到了京都花魁这一位置。”  “所以你恨刘习卿,你想他死。”萧安直视流湘,淡淡的声音却又含着咄咄逼人。  “是,我很想杀他,但是我没有!”流湘恍然抬眸,迎上萧安的视线,“我即入了倾月楼,就很难再出去,而我若想要在倾月楼过得好,背后必须有人,所以我即便我恨不得将刘习卿剥皮拆骨,我也不会杀他。”  言罢,流湘低眸,继续轻声讲诉道:“我这一生,我早已打算就这么过了,只要能脱离刘习卿,倾月楼算什么?呵,可是,这一切,直到我遇见了他。” 第一百零十五章 凶手出现(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李络程?”萧安出声问道。  流湘点了点头,“其实我很看不起商人,因为他们身上满满都是铜臭味,但是他不同,络城他有才华,而且心思缜密,待我十分体贴,他是唯一能懂我的人,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有孝心的人。他太好了,所以我根本没有办法逃脱他为我设下的这一个悬崖。”  “有一日,他突然跑来找我,他说孙姨还活着,他很开心,整夜都拉着我,与我分享他的喜悦,他还带我去看孙姨。孙姨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如天下所有一般慈母一般,疼爱自己的孩子,但是孙姨与其他人不同的一点是,她并未嫌弃我的身份,她说世间最难得是寻一合心人,门当户对,若不是真心,最后也不过是如同陌路,但若是真心,我与络城也定能举案齐眉相守到老。”  闻言,萧安微微叹息,李孙氏的举止,待李络程的心,落得这般的下场,倒也是让人同情。  “络城很在乎孙姨,我也喜欢孙姨,所以当得知孙姨身体不适,却不敢找大夫时,我便想到了刘习卿。刘习卿此人虽然道貌岸然,但他既然能坐上太医院院史的位置,医术自然也是十分高明。我去寻了刘习卿,说尽了好处,刘习卿才答应。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孙姨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晓。孙姨的身体早已撑不了多久,当她知道的时候,便花了重金求刘习卿。刘习卿爱钱,举手之劳的事,他自然很乐意,而且他也想做给我看,让我以为他还是很在乎我,好让我继续为他做事,之后的事,想必萧将军也应该知道了吧。”  萧安点头,“李孙氏已经交代,这一切是她在其中周旋,但是,流湘,那日在骊沂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络城知道这件事很生气,让我必须约刘习卿出来。那日,刘习卿准时赴约,只是没说上几句,络城便与刘习卿打了起来,刘习卿哪里是络城的对手,很快就被络城压制住,按在河边。我眼看着刘习卿快要被淹死,怕弄出人命,就上前想要阻止络城,在拉扯中,我不小心掉了一只耳环,我后来去找过,却无果,我想那只耳环应该在萧将军你们手上吧。”  “不错,当日苏大人在河边的确发现了一只耳环,我们也查过,是李络程送给你的。”萧安点头,语气平稳道。  “络城被我拉开后,他很生气,便挥手离去,因为碍于刘习卿在场,我不敢直接跟着络城离开,便上前想要扶起刘习卿,却被他一把推开,还对我恶言恶语。我一边担心络城,而刘习卿又一直喊着让我滚,我就离开了,后来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萧安闻言,低眸沉思,流湘说的话不像是假,而且的确也与李络程说的一致,只是还有哪里不对劲呢?那时凶手一定在现场,难道是在等流湘离开后才下手的嘛,然后伪装成……伪装!萧安眸中精光一闪,望向流湘,问道:“你是何时通知刘习卿的?”  “前一天午时。”流湘不解,但还是回道。  “那就奇怪了,明知有约,刘习卿为什么要在离开前让下人准备热水呢?”萧安好似自言道。  “刘习卿有洁癖,可能是想要回去后能立马梳洗吧。”赵奕站在一旁,终于耐不住心说道。  “不。”萧安摇头,“等他回来,热水早已冷了,他大可以让下人再准备,为什么要用冷水?”萧安还在思索,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好似是从屋外传来。  “谁!”赵奕自然也注意到了声响,高呼一声,随后便快速的冲了出去。 第一百零十六章 稀里糊涂的破案(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赵奕冲出房间后,四处巡视了一下,却并未发现人迹,此时萧安也从屋内走了出来,脸色微沉。  “萧将军,有人偷听。”赵奕面色沉重的说道,萧安淡淡的“嗯”了一声,目光却迅速的扫过四周,却也没有什么线索。  “会不会是猫?”流湘想了想开口道,“妈妈喜欢养猫,这楼里白天经常会有猫串来串去的。”  “是猫么?”萧安低语,脑海中却迅速的将事情前后连接在一起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李络程不是凶手,流湘也不是,那么当时骊沂山必定还有第四个人。而刘习卿的尸体最后在刘府被发现,并且伪装成溺水,是巧合,还是这根本是凶手设下的圈套。凶手是认得刘习卿的,而能随意出入刘府,一有可能是刘府的人,或经常与刘府有来往,二则是武艺高强,能来去无踪。还有一点,凶手是巧合在骊沂山遇见了刘习卿,还是他早知道了刘习卿与李络程约在了骊沂山,如果是后者,凶手又是从何处得知?而这不应该是巧合,而应该是一桩有预谋的谋杀,否则凶手根本无须再把刘习卿的尸体带回刘府,他一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从刘习卿回府吩咐下人准备热水时,这一切就应该在凶手的掌握之中,随后刘习卿前往骊沂山赴约,而凶手既然知道约定地点,必然也知道约定时间,所以他在骊沂山伺机而待,等到李络程和流湘离开之后,凶手才出现,杀了刘习卿!可是,为什么呢?刘习卿为什么会吩咐下人准备热水?为什么?  此时,萧安也不由得开始佩服起苏焱,当一个案子越发棘手,感同身受时,也越能去发觉一个人的才能。想起苏焱,萧安脑中却忽然一闪,让他不由得大喜。  苏焱失踪后,赵奕带来了一个很有利的消息,而这一切,赵奕乃是听从苏焱的吩咐,所以,刘习卿很有可能并不是自己想要准备热水,而是凶手让他这么做。只是刘习卿为什么会听凶手的话?而凶手又是怎么知道骊沂山之约?  “流湘,你替李络程传书于刘习卿,是你亲自送上门,还是如何?”萧安忽然回头望向流湘问道。  流湘微愣,似是没想到李络程会这般问,但回神后连连回道:“我是烟花女子,刘习卿怎么可能让我光明正大的进出刘府,而让他的名声抹黑。我除了偶尔晚上的时候去一趟刘府,平时的时候,有什么消息事情我都是让刘叔代传的。”  “刘叔?”萧安疑惑。  “嗯,刘叔原先是刘习卿府上的下人,自我入倾月楼,刘习卿便派了刘叔过来,说是照应我,其实也算是监督我。刘习卿似乎是挺信任刘叔的,所以我若有什么事,都是让刘叔传信过去,刘府的下人也都认得他。”流湘淡淡的回道,眸中却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亮,但此时萧安与赵奕二人都陷在了案情中,也并未注意到流湘一闪而过的异样。 第一百零十七章 稀里糊涂的破案(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这个刘叔住在哪里?”萧安连连问道,语气中满是焦急。  流湘似乎被萧安吓到,不由得略有点结巴的说道:“在――在后院,靠近后门的一间小屋里。”  萧安闻言,一个转身,便往流湘说的地方赶去,赵奕虽还在疑惑之中,但看到萧安心急火燎的模样,便也连连跟了上去。  待看到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流湘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低声道:“刘习卿,这辈子你都别想要奢求有人会为你报仇雪恨!”  萧安径直踢开刘叔住处的门,彼时刘叔正待在屋中,待看到萧安与赵奕时,整个人都浑身抖了起来,尤其是双手颤抖的更为厉害。萧安只是瞥了刘叔一眼,便冷声道:“本将难道很可怕吗?”  “不。”刘叔一个激灵,便就跪到在地,却又连连道:“是是是,不,不是,萧将军不可怕,小人,小人只是惶恐。”  “哦?惶恐什么?”萧安忽然笑道,声音平缓,看似温柔,却暗藏杀机。  “小人……小人……”刘叔匍匐在地,却连一句话都说得不利索。  “怎么?答不上来,不如让本将来替你答如何?”说着,萧安缓步走到了刘叔面前,又继续问道:“说,为何偷听?”  “小――小人没有偷听萧将军与流湘姑娘的谈话,没有。”话音未落,萧安便就冷声接上:“你怎么知道本将指的是与流湘姑娘的谈话?”  “小,小人……小人是,是猜的。”刘叔匍匐的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  “哦?猜得?”萧安笑,“不如,你再来猜一猜,杀刘太医的凶手,究竟是谁!”话到后来,声音乍高,萧安直视刘叔,杀机尽显。  “小人,不――不敢。”  “当初你杀刘太医的时候怎么就敢了呢!流湘命你传信于刘习卿,你故意趁此机会将刘习卿杀害,并伪装成洗澡溺水,你很聪明,也很懂得把握机会,即便官府查出刘太医的死因,也定然会怀疑到李络程的身上,而并非是你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下人!”萧安掷地有声,似乎这还不够,萧安又大声道:“刘太医信任你,待你恩重如山,你就是如此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不!”刘叔忽然大喊,抬起头,直视萧安,“刘习卿他是个畜牲,畜牲。”  闻言,萧安缓和下面色,笑道:“所以你杀了他。”  刘叔惊,长大了嘴巴,满眼的不敢置信,不过片刻后,却又泛出一丝苦笑,坦白道:“是,是我杀的。”  “我偷看了流湘姑娘让我传的信,我也知道刘习卿害死李瑜的事,所以我便心生一计,我故意跟刘习卿说,流湘姑娘交代,让他在走之前备下热水,果然,刘习卿丝毫没有怀疑。然后我早早的等在了骊沂山,终于让我等到了机会!等到只有刘习卿一人的时候,他躺在河边,毫无还手之力,我便直接按着他,将他活活淹死,随后便又将他的尸体拖回刘府。我经常在刘府走动,所以大家丝毫没有怀疑。是,是我杀了他的,但是我不后悔,刘习卿他该死,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刘叔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恨意,只是这一切萧安此刻并不想再去关心,他只知道刘习卿此案已破,也算是于苏焱月半阙一个交代了,也恰恰是萧安的心急破案,却也忽略了许多细节。  “没想到凶手竟然是……”站在一篇的赵奕愕然,没有想到今日竟会将凶手一举捉拿归案,明明来之前还毫无线索,此刻却是什么都解开了。冥冥之中,或许是苏焱与月半阙在帮助着他们吧。 第一百零十八章 苏醒(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赵奕将刘叔带回了刑部关押,萧安也并未将此事上禀,而刘习卿也算是恶有恶报。当年,刘叔在刘府当值,待到谈婚论嫁之时,家乡那边,父母替他同他一表妹定了亲,而当表妹来到京都准备完婚时,刘习卿却看上了表妹,强行占有。表妹并非完璧之身,但刘叔并未介意,二人曾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愿好好待她,可不久表妹便有了身孕。刘习卿知道后,便强逼着表妹喝下堕胎药,因救治不时,刘叔也没钱替表妹看病,病了几日便就撒手人寰。  “其实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赵奕叹息道,萧安闻言,并未接话,只是心中却也有一丝感慨。  “醒了,醒了!”忽然,院子中传来一丫鬟的呼声,赵奕与萧安对视一眼,二人眸中皆是露出了喜意,距离苏焱月半阙昏迷已有足足七日,终于,终于是雨过天晴。  二人迅速拦下了丫鬟,忙问道:“谁醒了?还是都醒了?”  丫鬟吞了吞口水,稳下气息,也是带着喜意道:“月姑娘,月姑娘醒了。”  话音还未落下,萧安与赵奕二人已径直掠过丫鬟,冲下月半阙居住的院子。  此时月半阙正虚弱的半躺在床上,丫鬟正端着药,小心翼翼的喂她喝药。萧安与赵奕冲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番场景。  认识月半阙许久,一直以来,她在赵奕眼中一直都是快乐,健康的活蹦乱跳的女子,而此刻,她却虚弱的躺在床上,连药都要依靠着丫鬟,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虚弱的月半阙,一时间,赵奕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月半阙……”赵奕低唤出声。  丫鬟手中的药已喝的差不多,见萧安和赵奕到来,也默默的退到了一边。月半阙抬眸,看见赵奕眸中似有泪光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说道:“赵奕,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得。”  月半阙的声音很轻,带着虚弱,只一言,却让赵奕真真落下了泪。他走到床边,半蹲下身,替月半阙拉了拉被子,道:“都这样了还开我玩笑。”  月半阙淡淡的一笑,随后抬眸望向了站在屋中的萧安,颔首轻笑,随后又望向赵奕,问:“苏焱呢?为什么不见他?”  “苏大人他……”赵奕闻言,低眸,言语吞吐。  月半阙眉间微蹙,心中一急,微微咳了几声,拉着赵奕的手,焦急道:“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大人受的伤很重,到现在还没有苏醒,你也已经昏迷了七天了。”赵奕叹息一声,却还是无法骗月半阙。  “怎么会?”月半阙惊讶,“那日他明明没有……”脑海中突然一闪,月半阙复又问道:“你们是在哪里找到我的?”  “在城外的破庙里,找到你们的时候,你被藏在佛像后面,苏大人却躺在破庙中,奄奄一息。”赵奕言罢,心中也是感慨,想必若没有苏焱的相护,此时他真的看不到月半阙了。  月半阙微微阖上了眼眸,心中百感交集,苏焱又救了她一次。“傻瓜。”月半阙轻声说道,眼角滑落了一行清泪。  当日,那句她还未说完的话,若今日我们能逃过此劫,你若还愿娶我,我定嫁,此生相守到老,不离不弃。 第一百零十九章 苏醒(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我想见他。”月半阙虚弱的声音,却带着让人无法反驳的坚定。  赵奕唇畔启合,最终无奈道:“好。”  萧安一直站在一旁,待看见月半阙眼角滑落的泪水,当她简简单单却直抒说要见苏焱时,这一生,他都没有机会了。或许,早在很久之前,在他遇到月半阙,在他动心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机会了。正如月半阙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苏焱那一边,正如她愿为了他束手就擒。  是从什么时候呢?这个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女子进入了他的心中,初见时的不以为意,随后亦是被她渐渐吸引,想要拉拢,亦或是从忠叔无意的提及开始的呢?可惜,他还是晚了苏焱一步,便就永远都晚了。他与她,几经生死,患难与共,他们之间所经历的,是他穷其一生都无法比拟。  萧安微微叹息了一声,随后便转身离去。这里,他本不应该来,苏焱,月半阙,加上一个赵奕,不会奇怪,而再加上他,却成了多余。  “将军。”府外,等候的人恭敬的唤他,萧安恍然发觉,他为何要与苏焱结盟,只不过是为了查办这一些贪官污吏,而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将心放在了情这一字上。  “回府找管家领赏。”萧安微笑,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便径直离去,身形越发轻松,心头压抑已久的心事似是烟消云散,只是苦了一旁等候下人,一头雾水。  苏焱还未苏醒,每日的药也只能强灌,通常一碗药却只喝进了几滴,大夫说,若再这般,苏焱恐怕时日无多。  赵奕抱着月半阙,将她放在苏焱床前特地准备的藤椅上。  月半阙抬眸,望向赵奕,真诚的说道:“赵奕,谢谢你。”  赵奕有些尴尬的一甩手,“朋友之间有什么可说谢的。我去外面,有什么事你就叫我。”月半阙浅笑的应了一声,赵奕便转身离去。  房门合上的那一瞬,赵奕脸上的笑容微微淡去,望向院子里的景色,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苏焱。”月半阙轻声低唤,望着床上苍白虚弱的苏焱,不由得低笑出声,“你这是连生病都要跟我抢着么,还真是。”月半阙浅浅的笑着,笑意却突然凝固在嘴角。“其实,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其实,我怀疑过你,我走到今日这般地步,有很大因素是你在一点点的带着我,我怀疑你便是那个幕后人,从我入京就开始就为我设了局,一点点牵动着我一举一动的人,我想过,最有可能的人便是你。”  “萧湛之案,看似是我破解,但其实很多事情都是你的话点醒了我,账本之谜,若不是你,我想我可能到现在都解不了,至于路沉恩,你一个看惯生生死死的朝廷命官,怎么会为了同情一个人而知法犯法,也是你,陪着我一路走过。你不得不让我怀疑,可是,怎么会是你呢?”说着,月半阙伸出手,指尖触及苏焱的眉角,淡淡的诉说着:“你多次救我,不惜以身犯险,我却不知,竟然还这么对你。”  言罢,月半阙又淡淡的叹息了一声,叹道:“苏焱,便是为了我,你也不能有事。若你有事,这一辈子,我都只能活在对你的思念与愧疚之中,画地成牢。所以,苏焱,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  声音渐消,月半阙倚在床前,静静的看着这个几番出死入生的男子,眉目俊朗。忽然,就好像有一颗石子掉入湖中,微微泛起了涟漪。 第一百零二十章 指婚(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刘习卿的案子,最终还是没有等到苏焱醒来。  “你决定了吗?”萧安问月半阙。  经过了三日的调养,月半阙已好了许多,虽然还需要长时的卧床,但偶尔也会稍微走动一会。此时,月半阙正坐在花园中,静享着阳光的温暖。当听到萧安的话时,月半阙头也未抬,只是望着花园中的一番好景,低声笑道:“顺其自然吧。”  萧安叹息,“明日我便会将此案上报圣上,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言罢,萧安便转身离去。  皇上只给了苏焱一月时间,而明日正是最后期限,可苏焱却毫无醒来的痕迹,此案本就是萧安所破,故而由他上报圣听,也是名正言顺。  “起风了,回屋吧。”赵奕不知何时出现在花园中,关心道。  月半阙回眸,望向赵奕,笑道:“我没有那么娇弱的。”  赵奕不言,思索片刻,却还是问道:“待明日萧将军将此案上报,虽说此案是萧将军所破,但你的功劳亦不能小觑,若皇上真的为你与苏大人指婚,你……”  “你觉得我配不上苏焱吗?”月半阙突然打断赵奕,笑着说道,赵奕摇头,月半阙复又说:“那是你觉得苏焱配不上我?”赵奕亦是摇头,月半阙浅然一笑,“这便对了,我配得上他,他配得上我,这桩婚事很完美不是吗?”  “你想嫁吗?”赵奕忽然开口,直接问道。“其实,我没有那么笨,我看得出来,苏大人待你的情意,你对苏大人的情感,你们身在局中,而我是局外人。但是,你们俩不合适。苏大人一心为民,是位好官,而你侠肝义胆,是一位奇女子,你们没有谁配不上谁之说,但却不适合。一人为官,一人为贼,苏大人被朝廷所缚,他的一生注定为天下所为,而你却属于自由自在的江湖。一旦你嫁与苏大人,那么你又岂能再与以前那般,可若只束缚在京都这一牢笼,你真的愿意,真的不后悔吗?”  月半阙有些惊讶,未想到赵奕会说出这一番话。这些,月半阙都有考虑过,的确,正如赵奕所说,她与苏焱根本就不合适了,但是又能怎样呢?她可以逃婚,不受皇命,但苏焱不同。再者,苏焱为她几番生死,如今还躺在床上生死成谜,她怎么能自私的丢下他一个人?  月半阙抬眸,望向天空,突然间发现是那般的遥远,她说:“有时候即便走遍天下,心也是画地成牢。”  赵奕闻言,沉默,片刻后,上前将月半阙搀扶起,平静道:“进去吧,别受凉了。”  月半阙却反握住了赵奕的手,轻声说道:“赵奕,我月半阙此生能与你为友,是我月半阙之幸。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所以不要担心我。”  赵奕微微一愣,却终究坦然道:“你是我的朋友,苏大人是我最敬佩的人,你们若能相守到老,我定会为你们开心,可我怕,只怕你们日后互相后悔憎恨,终成陌路。” 第一百零二十一章 指婚(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圣旨下到苏府时,苏焱依旧昏迷不醒,还是当日的传旨太监,月半阙在赵奕的搀扶下缓缓下跪,传旨太监却连连上前扶起月半阙,笑道:“姑娘有伤在身,圣上特地免了姑娘下跪。”  闻言,赵奕将月半阙扶到了一边坐下,自己则带领着苏府的一众下人,跪下,恭听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侠盗月半阙,心怀侠义,生性善良,刑部侍郎苏焱,刚正不阿,为国为民,二人屡破奇案,实为国之栋梁。今,念你二人情深意重,朕特指婚,苏焱官进正一品刑部尚书,月半阙进正一品夫人,择日成婚。”  圣旨宣读完毕,传旨太监便谄媚的走到月半阙面前,将圣旨递于月半阙,笑道:“恭喜姑娘了。”  月半阙微笑接过,一反当日,还从袖间掏出了一锭银子,递于传旨太监,道:“辛苦公公了。”  看着月半阙翻天覆地的变化,传旨太监不由得有些惊讶,更未想到这趟差事还能拿些银子,他忙接过银子,有些受宠若惊的笑道:“姑娘真是太客气了。”  月半阙却只是浅笑,一如大家闺秀般端正温淑,“公公哪里的话,以后还望公公在宫中多加照应。”  “应该的,应该的。”公公喜笑颜开。  而这一切看在赵奕眼中,却是莫名心疼。月半阙是如何的女子,任意妄为,谁敢给她脸色,她又何曾对人这般好声好气过,而如今,却收起了自己的一身利刺,将自己伪装成所谓的大家闺秀。  宫中的人很快便就离去,月半阙嘴角的笑意很快便僵了下来,她有些无力的坐着,眸中竟然闪现出一些迷茫,一丝不自信,她就好似是一个迷路的羊驼,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属于她的世界。  “月……”赵奕走上前,正要说些什么,月半阙却突然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说:“真是有点不习惯呢。”月半阙的笑很浅,不如以往的那般肆意张扬,却多了一些收敛容忍。  月半阙挣扎着站起,手微微扶着桌摆,轻声道:“我去看看他。”言罢,便微移着步伐,艰难的往后院走去。  那道身影,刺痛了赵奕的眼,无关爱情,只是这些年的相知友情。  月半阙将圣旨放在了苏焱的床头,似乎在沉思,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与苏焱听,随后便陷入了沉默。寂静的气氛压得月半阙有些透不过气,苏焱昏迷已经快有半月,再不醒,恐怕……  “苏焱,圣旨都下了,你若再不醒,难道要让我守活寡不成?”月半阙苦笑,“你真狠,不仅让我活在一辈子的内疚之中,还要为你守一辈子的活寡,你这是让我一辈子都逃不出你的世界吗?”  床榻上的手指微微弯曲,似是想要握住些什么,只是月半阙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发现。  “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月半阙忽然站起身,将苏焱身上的锦被往上掖了掖,随后便转身离开,一步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眼眸渐渐的睁开,模糊中,他看到了月半阙滑稽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半月……”他轻声低呼,许多未动的手竟有些僵硬,使得他抬不起手,微曲的手指却似在空气中寻找些什么。“对不起……”他唇畔启合,声音微弱,眼角却也滑过了一行清泪。 第一百零二十二章 离合抉择(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终于在昏睡了半月后缓缓醒来,皇宫中也送来了许多珍贵药品,各家官员都为了巴结,纷纷送了大礼,月半阙知晓苏焱清廉,所以所有礼品都一并拒绝,只留下了皇上所赐的一些药品,以及萧安送了的一株对苏焱伤势很有帮助的千年雪参。  月半阙此时的身子也好了许多,平日了也能行动自如,苏焱刚刚苏醒,月半阙便以着各种身份,对苏焱多加看管,不仅刑部中人倒戈相向,便连苏府的人也都只听月半阙指挥,完全不搭理苏焱。  “你们完全是将我当成废人了。”苏焱低眸望着自己身下所坐的轮椅,不由得无奈道。  月半阙推着轮椅,听到苏焱的话后,毫不含蓄直接回道:“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苏大人吗?你现在可不就是一个废人。”  “半月你……”苏焱无奈 ,却也被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月半阙将苏焱推到花园中一处阳光较好的地方停下,随后便走到苏焱面前,半蹲下身,将一毯子盖在苏焱腿上,关心道:“大夫说了,你要多出来走走。这边的太阳好么?会不会太烈了?”  苏焱有一瞬的愣神,阳光下月半阙的微笑那般柔和,好似镀了一层淡淡的光辉,只是……苏焱握住了月半阙的手,叹息道:“半月,我虽还未痊愈,但已生命无忧,你无需这般委屈自己。”  “委屈?”月半阙惊讶,不知苏焱为何会这般想,“你是为了我受伤,于情于理,我都要照顾你,而且即便是赵奕受伤了,我也会照顾他的。”  苏焱摇头,“半月,你知道的,我指的不是这个。”  “哪还有什么?现在谁还敢给我委屈受,巴结都来不及。”月半阙轻笑,言语中似乎真是那般轻快。若苏焱不了解她,恐怕也真的被她骗过了。  “京都不适合你。”苏焱开门见山道,月半阙微微一顿,笑意敛在了嘴角。  “从认识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是我这个世界的人。我身上负担了太多,亦有太多无可奈何,有些事我根本无从选择,但你不同,你的世界是外面自由自在的天空,你可以肆意的挥洒你的年华。你可以不顾任何人的感受,你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可以好不顾虑的去讨厌一个人。”  “如今呢?从不喜下跪的人,对着一道圣旨便要跪。以前你没有包袱,可以肆意妄为,可是如今却要为了我委曲求全,与太监那般低贱的人都要周旋。半月,你知不知道,你变了,变得我陌生,变得让人心疼。这世间,没有什么能缚住你,我苏焱何德何能,竟要成为你的包袱,困住你本该自由自在的一生?京都是一个牢笼,是一个噩梦,半月,你会悔的。”  言罢,苏焱便肃色低唤了一个名字,随后便出现了一个黑衣打扮的侍卫,苏焱只是淡淡的一个眼神,侍卫便心领神会的上前,推着苏焱转身离去。 第一百零二十三章 离合抉择(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的一番话,让月半阙震惊不已,而黑衣侍卫的出现,亦是苏焱对她的一个警醒,他在告诉她,他并不是如她所见的那般简单。只是,月半阙苦笑,能一步步当上刑部侍郎,如今的刑部尚书,又怎么可能会简单到哪里去?而苏焱的那番话,也的确是月半阙如今徘徊不定的原因。  苏焱待她如何,她懂,只是,真的要因为一份不知能维持到何时的感情就困住自己的一生吗?再则,其实,她与苏焱,至今的感情都还未明朗,她也不知他与她究竟该算什么。  宫中又传来了消息,苏焱的身子渐渐好转,皇上特地准了苏焱二月的假,也为苏焱与月半阙定了婚期,就在一月后。二月中,一来可以让苏焱养伤,二来,也是让苏焱准备婚事。  月半阙知道这个消息时,正呆坐在花园中,听到婚期时,她有些微愣,随后一语未发回了自己的住处,随后连着好几日都未曾出门。  她和苏焱,究竟算什么呢?  “苏大人,你何以如此相信我,我也不过会验验尸罢了,大人你就不怕我是凶手安排而来,毁灭证据的吗?”  “凶手派来?京都所有仵作都认定是自杀,你若是凶手派来的,又何必再说是他杀多此一举?再者,刚才是我唐突,轻视了姑娘,不过我苏焱向来敬重有能之人,姑娘有能,我自然不能压制了姑娘的才能。”  初见时,苏焱轻视她为女子,却在知晓她的能力后,坦然接受。  “姑娘自称月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姑娘的全名应该是――月半阙,不知我说的可对?”月半阙惊讶,望向苏焱,苏焱只是微微挑眉,接着道:“我之前还有怀疑,但月姑娘亦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想萧安如此聪明之人,武功也不低,而月姑娘一直尾随于他,未被发现,又能在走错之后,赶上那个中年男子,不说武功,轻功肯定是有过人之处,而且姑娘的,嗯,顺手牵羊的本事实在是有些高。而且,月姑娘你取名实在是取的不好,太容易便让人猜出来了。”  账本失踪,苏焱温文儒雅的话语,却淡淡的指出了她掩藏的身份。  “完了完了。苏大人,我这个不仅要验尸,要查案,要解锁,现在还要打架,不知这工钱,可有?”  “月姑娘说笑了,苏府的东西月姑娘有兴趣,可随意拿去当工钱。”  毫不犹豫的答应,却在被她偷光书画后暴跳如雷。  “早起对身体好,月姑娘身为一个女子,应该更加注意这些。这般模样,以后若是嫁人了,恐怕会受到婆家的嫌弃。”苏焱一番话说的平淡,倒让月半阙摸不清他是真的在为自己着想,还是纯属就在讽刺她。  “我可没想过嫁人,而且,普天之下,还没有谁能入我月半阙的眼。”  “月姑娘之能,普天之下,的确难有人能配得上。而且,月姑娘随性而为,不顾世俗礼念,恐怕也没有多少人敢有勇气驾驭。”  城楼上,二人侃侃而谈,月半阙的桀骜,却受到了苏焱的尊重。  “有机会就走,这件案子就拜托你了。”  “苏焱,你最好希望你别死,否则,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定要扰得你不得安宁!”  第一次为救她,以身为饵。  “苏焱,你怕死吗?”  “死,也定不会死在他们的手中。”  “我月半阙能认识你苏焱,此生足矣。”  悬崖边,二人首次出生入死,明明是相识不久的二人,却莫名的默契。  “好像还有一个遗憾,我还没有爱过一个人,还没有成过亲。”  “我娶你,半月,我娶你。”  原来,那日在路府暗道,苏焱便说了要娶她了,还有在破庙,原来苏焱已经说了好几次要娶她,是在什么时候,是在什么时候,其实心就已经渐渐迷失了呢?  “苏大人,你――不进去看看吗?”赵奕站在苏焱旁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苏焱注视着月半阙居住的屋子,半响,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走吧。” 第一百零二十四章 婚礼前夕(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这一考虑,便足足花了一月。下定决心要离开,却在看见苏焱时又变得摇摆不定,而决定留下,过不了多久,就本相毕露,她根本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不知什么礼义廉耻,她觉得太累了。  “一旦过了今天,你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最终,萧安还是忍不住,来寻了月半阙。  月半阙微微蹙眉,却未做一言。  看月半阙这般模样,萧安不由得一笑,朗声道:“其实我很希望你不要嫁给他。”闻言,月半阙微惊,抬眸望向萧安,还未待她说话,萧安便又再次开口道:“我若娶得我心中之人,她无须改变一丝一毫,我萧安别的不敢保证,但还是能护住自己心爱之人一生平安。”萧安侧眸,直视月半阙,认真道:“我能做到,苏焱,也能。”  闻言,月半阙满目震惊,随后却又恍然大悟,大笑一声,“苏焱看轻了我,我也看轻了他。”  见月半阙已经懂得自己意思,萧安也不再多说,只是说了句:“明日我定会来讨杯水酒。”言罢,转身离去。  将一切都想开的月半阙整个人豁然开朗,不待多想,便急匆匆地去寻苏焱。  苏焱此时正在书房,月半阙也顾不得许多,径直推门而入。苏焱站在书桌前,转身看见月半阙时,面色怪异,但片刻便恢复正常。  “半月,你――可是想好了?”苏焱叹息了一声。  “嗯,我想好了。”月半阙淡淡回应,收起了嘴角的笑意。  “是吗?”苏焱轻声低语,转身走到书案前,“你来辞别吗?其实,没关系的。”  “苏焱,我――”月半阙想要解释,苏焱却已继续说道:“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答案了。”言罢,苏焱抬眸,故作一笑,“我苏焱能得你一知己,此身无憾。”  “苏焱!”月半阙高声呼他的名字,走上前,一把将苏焱扯到自己的面前,严肃道:“你为何这么肯定我会离开?苏焱,你把我月半阙看作什么人?”  “半月……”苏焱惊愣。  月半阙无奈,叹了口气,说道:“萧安说得对,其实无论我在哪里,我都可以依旧活得如以往一般,你有那个能力能护我一生,对吗?苏焱?”  月半阙的话,让苏焱一时反应不过来,呆愣的并未回答。  月半阙此时竟格外的耐心,复又问了一遍道:“苏焱,你有信心护我一生平安吗?”  苏焱终于回神,露出微笑,连连回道:“此生,我定能护你周全!”  二人对视微笑,缠绕已久的心结也终于解开,便在如何和谐的此时,屋外却传来了一片嘈杂声。月半阙面色一僵,苏焱则是彻底沉下了脸色,径直走到了门口,一把打开门,噼里啪啦一群人都跌了进来。  “苏大人。”赵奕率先抬眸,笑着跟苏焱打了个招呼,其他捕快与下人都跟着傻笑,但苏焱的面色却一直沉得厉害,赵奕不由得再次开口道:“苏大人,我们也是关心你,所以……”  苏焱终于缓下脸色,露出笑容,假装生气道:“你们还不去准备,我们苏府哪里是有喜事的样子!这样子岂不是要被未过门的尚书夫人嘲笑吗?”  眼见苏焱竟然扯到自己身上,月半阙不由得气急,赵奕一众人却已经嬉笑连连,一个个极为积极。 第一百零二十五章 婚礼前夕(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待众人离开后,月半阙站在苏焱的身边,开口道:“虽然我决定嫁你,但是,我们要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苏焱疑惑。  “约法三章。”月半阙点头,“我嫁你,是因为我的确有点喜欢你,又有圣旨,但是,你我的感情其实并不算稳定,所以在我没有同意之前,我们不圆房,你也不得干涉我任何行动,如果你要是哪里做的不好,惹火了我,或者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那我们就一拍两散,你继续做你的刑部尚书,我呢,继续做我的神偷。”  “那――”苏焱眉间微蹙,“假夫妻?有名无实?”  “嗯哼,”月半阙冷哼一声,“怎么?你不答应?”  苏焱无奈叹息,握住了月半阙的手,笑道:“答应,只要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就已经很好了,你说的什么我都答应。”  手心传递着两人的温度,月半阙亦不再说话,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是夜,苏焱站在苏府的一处偏僻的院子中,双手负于身后,静静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你真的要和月半阙成亲?”黑暗中,有一女子的声音,随后一道倩影从树后缓缓走出,竟是流湘。  苏焱并未回头,却只是淡然道:“是。”  “那青岚呢?你难道忘了吗?莫青岚,她是你的未婚妻,她才是你该娶的人!”流湘忽然高声说道。“你亲手害死了她,现在她尸骨未寒,你却要另娶她人,你对得起青岚吗?”  “我想要救她,但是……有些事,即便我想做也无可奈何,青岚的死,是我有负于她,但在情感上,我从未亏欠过她。她的确与我有婚约,但我对她根本毫无感情,两家父母也早已去世,这桩婚事,即便没有半月,我也不会答应。更何况,现在,我有我想要护的人。”苏焱略带愧疚,却又坚决道。  “呵,无可奈何?”流湘冷笑,“你如今是堂堂的刑部尚书,盛宠隆恩,你又怎么还会想到曾经年幼相识的人呢?你隐藏了那么久的身份,却为了救月半阙而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洛书墨,难道,十年前那些无端冤死的人,你都忘了吗?洛书墨,你妄作洛家人!”言罢,流湘冷笑,挥袖离去。  苏焱自始自终都未动过,等到流湘离去,他也只是微叹一声。当日他引来了流湘一行人,却也将自己的身份暴露。苏焱本不是他的本名,他本名为洛书墨,乃是十年前走私案扬州知府之子,因在外游历而逃过一劫,随后他隐姓埋名,一步步走到今日这般的地步,一是为了为父平凡,二来则是为了避免更多的冤案产生。  莫青岚自小与他便有婚约,但长大后,两人便再未见过,故而在湖畔莫青岚见到他腰中所配的洛家玉佩,她才会那般失神,只是那时候他根本没有办法与她相认,随后他想尽办法想要护她,却也最终救不了她。  “半月,我究竟该如何做?”苏焱微微叹息,负在身后的双手却微微收紧。或许,这一切,从一开始便就错了。 第一百零二十六章 传说中的洞房夜 (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满堂的红灯笼微微摇晃,精致的喜字贴满了苏府的角落,红色绸带维系在门匾上,示意着苏府今日的喜庆。  红布从大堂处铺到了门口,吹吹打打的喜乐声,让苏府所有人都是满怀喜意。  “苏大人,快,快去踢轿门啊。”几个捕快,趁着这大喜日子,也不怎么惧怕苏焱,纷纷开始起哄起来。  苏焱在喜娘的示意下,上前,轻踢轿门,随后便听见喜娘的高声呼喝:“新娘子下轿啦。”  喜庆的轿帘被喜娘掀开,轿中的女子安好静立而坐,一身凤冠霞帔,喜帕盖住了她的容颜,但是他知道,是她。苏焱微微伸出手,握住了月半阙安放在脚上的双手,随后在众人的嬉笑声中,缓缓背起她,超府中走去。  鞭炮声响起在每个人的心头,喜娘高声呼喝的着“新娘子进府了”,一堂的喜庆。  其实月半阙很不耐烦,一到早就被喜娘拉起来梳妆打扮之外,因为她没有娘家,宫中还特地派了一位麽麽过来,传授她闺房之术,全过程她都是迷迷糊糊过来的,内容什么的她一个字都未听见。好不容易熬到上了轿,到了苏府,结果又是踢又是背,现在还要拜什么天地。真的好麻烦,月半阙此时的心声十分强烈,以后绝对不要再成亲了。  行礼在傧相高呼的“送入洞房”中结束,月半阙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不过,苏焱却还在继续奋斗的路上。  是夜,苏府依旧人声鼎沸,堂堂的刑部尚书,不少官员自然是巴结而来,而苏焱清廉之声在外,不少清官也是真心为他贺喜,再加上刑部的那一帮捕快,平时做为他的手下,今日便也放了他们一日假。  “苏大人,我敬你一杯。”  “苏大人,我祝你夫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一个个祝福声,一杯杯酒敬上来,因是刑部平时也是患难与共的兄弟,苏焱也未曾拒绝,不一会便饮下了不少酒。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闹洞房了。”不知道人群谁高呼了一声,随后便引来了一片呼喝声。  苏焱无奈,真不知道这群人涌过去,半月会是这么一副表情,只是还未待他拒绝,一边的萧安已经上前解围道:“你们的苏大人以后就是妻奴了,月姑娘的厉害你们难道没尝过吗?”  大家闻言,都立马改口笑道:“啊,天色也不早了,苏大人你赶紧去陪新娘子吧,我们可以自己招呼自己的,对吧。”  “对对对,苏大人,你快去吧。”  然后苏焱就被众人赶去了新房……  当苏焱满怀期待,站在门口做了一个深呼吸方才推门而入时,便看见月半阙早已扔了喜帕,头上的凤冠早已被她随意的扔在一旁,此时她正毫无形象的坐在桌边,桌上已经是满盘狼藉。  看到苏焱出现,月半阙连连抱怨道:“准备的吃的好少!我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苏焱微愣,想到这一日,月半阙便就待在这里,不能像他那般,出入厅堂,自然也吃不了什么东西,而新房准备的东西,本就不是用来充饥。无奈,苏焱随手招来一人,命人去厨房拿了些食物过来。 第一百零二十七章 传说中的洞房夜(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待月半阙酒足饭饱后,伸了伸懒腰,便准备起身去睡时,苏焱却忽然开口道:“半月,那日你查到了什么?”  “什么?”月半阙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有些疑惑道。  “那日你在案宗室。”苏焱耐心的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的!”月半阙大惊,随后便反应过来,“赵奕那个没用的!”说着,月半阙又气呼呼的坐回之前的地方,想起那件事情,也正色道:“你记不记得我当初跟你提过的一件案子,当初我被一老伯所救,老伯年事过高,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但在他临死之前,他拖我查一桩十年前发生在扬州的走私案,那日我在案宗室查的便是这桩案子。当初老伯只知道此案与萧湛有关,所以我才会去夜探萧府。而在案宗上的记载,我却有惊天发现,此案虽然记录只不过寥寥几笔,但却记录了翻案以及当日参与此案的几位主要成员。主谋是当年的扬州知府,而秋笺,也就是莫青岚,其父莫闫当年也是因为此案而被判斩首。而这三件案子的三个受害人,萧湛,路沉恩,刘习卿,当年都参与了此案。”  “当年,萧湛还并非是手握重权的大将军,乃是京都一名普通将领,受命跟随当年任职八府巡按的路沉恩,一起前往扬州办案。路沉恩主查,而萧湛则主抓,除此之外,刘习卿当时还只是一位普通的太医,我也奇怪为什么他会随行。除此之外,我记得,还有几位官员参与,但是我对你们官府的事情也不了解,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哪些人是有嫌疑的。”  “啊,还有,这三件案子发生的太过巧合,我之前怀疑是不是当年走私案的遗孤前来复仇,但是李西秦与此案并无关联,而且杀害刘习卿的刘叔更是与此案完全无关,难道是我判断失误?”言罢,月半阙露出了一丝迷茫,难道真的都只是一个巧合吗?  “萧湛之死,引出路沉恩,而路沉恩之死,复又引出刘习卿,他们每人都有一本账本,之前我曾以为是贪污舞弊,现在看来,这三人最大的受益之前是贩卖私盐,待到萧湛位列大将军时,才私吞军饷!账本上只记录了数量,却并未明说是何处来源,如果是私盐与军饷,那便说得通了。而按理说,刘习卿也该有一本账本才是!”苏焱低眸分析道。  “无论此案是不是复仇,萧湛、路沉恩、刘习卿接连而死,而我们又频繁被追杀,很有可能还有幕后黑手,他怕我们查出他的身份,故而想要一举将我们杀害,以绝后患。”言罢,苏焱的面色沉得更深了些,“若是这般,刘习卿的案子已经过了许久,恐怕账本也早已落在了贼人之手!”苏焱双手握成拳,狠狠的敲了一下桌,口中怒道:“可恶。”  “只要他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线索。既然我们已经知道是跟十年前的走私案有关,那么我们就可以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幕后黑手很有可能便藏在当年参案的官员中。”月半阙不由得开口安慰道。十年时间,早就抹去了许多,如今线索渺渺,真的要破案,谈何容易?  闻言,苏焱面色微缓,沉吟了一声,“明日,我便将此案上报朝廷,一定要彻查!”  “啊?”月半阙大惊,“那你应该不用我帮忙了吧?”闻言,苏焱露出了一抹浅笑,好笑的望着月半阙,眸中含义十分明了。月半弯无奈的叹了口气:“还以为做了官夫人就可以安枕无忧享清福了,原来我就是个劳碌命。”  苏焱失笑。 第一百零二十八章 重审走私案(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二日,苏焱虽还在假中,却早早醒来,穿上官服,便连月半阙也起得格外早,亲自将苏焱送到了门口。  “回吧。”苏焱微笑着拢了拢月半阙的衣衫,“放心,我会没事的。”  月半阙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此案的三位主谋皆是位高权重,隐藏在背后的幕后黑手,身份自然也不容小觑,而一旦今日苏焱将此事重提,必然会引起幕后黑手的注意。今日的朝堂上,便要开始掀开一番血雨腥风,苏焱他,能全身而退吗?  载着苏焱的马车渐渐行远,月半阙只能微叹了一声,转身入了苏府。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高声呼喝,拂尘甩手一挥,揭开了今日的早朝。  “苏爱卿可在?”皇上突然开口唤道,苏焱闻声,便从队列中步出,走到殿中,跪下恭敬道:“臣在。”  “还真是你。”皇上轻笑,“怎么?朕许了你二月的假期,刚新婚燕尔,便来上朝,不知这新娘子会不会怨恨朕。”  “臣已许久未上朝堂,如今臣身体已经无恙,身受皇家俸禄,臣只求做好臣子本分。”苏焱高声郎道。  闻言,皇上大笑,连赞三个“好”字,“不亏是朕的苏爱卿,来啊,赏!”  “启禀皇上!”苏焱复又高声道:“臣今日上朝,并未求赏,而是有事禀告。”  “哦?”皇上挑眉,复又问道:“苏爱卿有何事启奏?”  “臣所奏之事,事关重大,请皇上准许臣二个请求。”苏焱行了一个礼,肃色道。  见苏焱这般,皇上也是敛去了笑意,正色道:“准!爱卿先起来说话。”  闻言,苏焱说了一句“谢主隆恩”后,便扶衣而起,环顾四周后方道:“第一个要求,在臣未将此事禀告完毕前,不得任何人插嘴!”此言一出,朝堂声喧闹声四起,却换来了皇上的一句“准”。  “第二件。”苏焱转身望向宫殿外,朗声道:“带进来!”言罢,便见一群人抬着好几个大箱子,待放置在地上之后便复又退下。  “苏爱卿,这就是你所言的第二件事?这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皇上疑惑。  “非也,臣想求皇上的第二件事是重审十年前的一桩冤案!”苏焱环顾四周,面带笑意,却声声冰冷。  “十年前?”皇上大惊,“苏爱卿你又在搞什么鬼?”  “皇上!”苏焱高呼,随后朗声道来:“萧湛萧将军被离奇杀害,臣在其书房找到了一本记录了这些年来他与江苏巡抚路沉恩之间的经济往来,其银钱便高达十万两黄金,更有玉器无数,臣以此为线索,南下江苏,路沉恩路大人却又巧合离去,同时臣也在路大人的府上找到了记录他与当今太医院院史刘习卿刘太医的受贿记录,可当臣赶回京都,刘太医却也意外死亡!”  言到此处,满堂静寂,连着三个巧合,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而这些又与十年前的冤案有什么关系?  “皇上,你相信世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吗?”未待皇上回答,苏焱便已继续朗声道:“臣不信!这三件案子都发生的太过巧合,可谁会在背后捣鬼?不仅如此,为了查这三件案子,臣几番被人追杀,几度生死,但终皇天不负有心人,臣在案宗室找到了一份十年前的案宗。”言罢,苏焱转身打开一个箱子,取出记录走私案的卷宗交于一边的太监,递于皇上。  与此同时,苏焱则继续讲述:“这份卷宗,记录的是十年前发生在扬州的一桩走私案,而其中,萧将军,路大人,刘太医都参与了此案,当然仅仅是这些,也说明不了什么。可再加上这二份账本呢?”言罢,苏焱又从箱中取出了二本账本,交与太监呈上。 第一百零二十九章 重审走私案(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账本所记的金钱交易数量巨大,而这箱子,”苏焱走到一处,说道:“这箱子里装的是萧将军这些年来挪用军饷,贪赃枉法的证据,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这些,乃是萧安萧将军多年查获所得,臣一一查探过,并无虚假。”  此言一出,更是满堂喧哗,苏焱却似乎全然不觉,继续道:“萧将军掌管军饷不过七年,而账本上记录的则要追溯到十二年前,那么七年之前,他们是从哪里获得这些银两?臣以为,与当年扬州的走私案脱不了关系。”言罢,苏焱上前,复又跪下道:“这些不过是臣的一些猜测,但臣恳请皇上,让臣重查走私一案!”  “苏大人虽然一心为国,但此事也不过是苏大人的猜测罢了。三位大人都于社稷有功,怎可单凭苏大人的凭空猜测,而误了三位大人的名声。”殿上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苏焱闻声望去,正是当今太师,刘琛。  刘琛此话一出,便引来大波官员的随身附和,皇上也是众怒难犯,复又问道:“苏爱卿,你当真全无真凭实据?”  “臣的确是猜想,但皇上,臣会怀疑并不是没有缘由。”言罢,苏焱竟不待皇上发话,便自行起身,一一将那些箱子打开,朗声道:“这里一宫有十八个箱子,记录了萧湛、路沉恩,还有刘习卿这些年贪污受贿的证据!而三人之死,也皆是因他们所犯的罪行。萧湛之妻萧李氏,李家一门惨遭灭门,而这一切竟是萧湛所为!这里,便有着萧湛杀害李家一门的证据,路沉恩,**之名,江苏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强求民女,又害得多少百姓妻离子散,红颜薄命!刘习卿,便在他杀害之前,还曾收重金下毒害死京都城西的一位商人!除了这些,这里,满满的十八箱箱子,都装满了三人的罪行,罄竹难书啊皇上!”一字字,一句句,声声激励,响在当朝官员的心头,又惊叹惋惜,也有心慌意乱。  苏焱上前,再次跪下,行了一个大礼,恳请道:“皇上,臣恳请皇上让臣彻查此案,还众人一个清白,也让世人认清这些贪官的真面目!皇上,臣所求的第二件事,便是求重查走私案!”  “苏大人这是要逼皇上做一个不仁不义之君吗?”吏部尚书冷笑,“萧将军多年征战,才有我等的繁华日子,路大人早年在京都,也为百姓做了不少事,享誉盛名,刘太医多次为宫中后妃治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苏大人,你这是要将皇上限于何种境地?”  “臣认为孙大人言之有理,更何况,三位大人如今已经去世,便真有什么过错,功过相抵,也该给三位大人一份安宁。”大理寺卿亦同声附和。  “皇上,请听臣一句!”萧安忽然步出队列,说道。  “萧将军,有何看法?”皇上眉间微蹙,言语中颇有威胁,似乎是怕萧安说出不利于苏焱的事。  “刘太医与路大人之事,臣并不了解,但家父,”萧安忽然跪下,道:“臣多年来收集家父犯法的罪证,只求是为父能消去一些罪孽,再者,家母娘家百十来口人,无端葬送在家父手中,那些被家父所害之人,在地下又该如何安宁?”言罢,萧安回身望了刚才发言的二位官员一眼,继续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家父位高权重,却不为民请命,即便家父已入土,但若有机会,臣求皇上能还那些无辜百姓一个公道,也为家父减轻一些罪孽。”  “臣求皇上,彻查走私案!”苏焱亦是趁此高呼道。  众人似乎还想反驳,皇上却是大手一挥,沉声道:“三位大人虽于国有功,但萧爱卿都能大义灭亲,朕身为一国之君,也要为这万千百姓给个交代,但三位大人终归有功与社稷,好,苏爱卿,朕赐你尚方宝剑,给你一月期限,彻查十年前走私一案,萧爱卿,朕命你辅助苏爱卿,定要将此案查的水落石出!”  “是,臣等不辱使命!” 第一百零三十章 前往扬州(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得知苏焱回来时,月半阙喜笑颜开,提着的一颗心也缓缓落下,径直冲向苏府门口,与同行前来的苏焱与萧安迎面碰上。  “苏焱,你没事吧?”月半阙关心道,待看见同行的萧安时,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萧安。”  萧安轻笑,“我还是第一次见月姑娘这般的模样,不知道这是不是苏大人的功劳呢?”  萧安说的隐蔽,但言下之意,月半阙自然听得出来,虽说她还并未与苏焱同房,但新婚燕尔,一听到这话,也是露出了一丝羞涩,冷哼了一声,掩去自己的尴尬。  “萧将军,里面请,这件案子,我们要从长计议。”苏焱微微握住了月半阙的手,开口转移话题道。  萧安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却也不再多言,径直往里走去,苏焱与月半阙则跟随在后。  “案子已经过去了十年,恐怕很难找到线索。”萧安微微叹息一声,“我倒觉得,我们可以从幕后黑手着手,朝堂上喊得出名的大官,倒是比较好下手。”  “苏焱你今天在朝堂上,有哪些人针对你?”闻言,月半阙便出声问道。  “当今太师刘琛,吏部尚书孙轶青,大理寺卿慕容行,这三人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都有嫌疑,不过也有一个可能,幕后人根本就无需自己出手,而且当众与我争执,明知我正在查此案,这般不是直接的暴露了自己吗?”苏焱蹙眉道。  “这一点,我倒有不同的看法。”萧安说道,“幕后之人,能这么多年安然无恙,可见其心机,那么他定然也会想到我们会这般以为,那么他便可反其道而行,故意公开与你争论,反而是减轻了他的嫌疑。”  月半阙思索一番后,道:“这次我赞同萧安的。”  “如果按这般推测,那么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太师刘琛。而当初,参与走私案的官员,我记得却并没有他的名字,反而是吏部尚书孙轶青,当年还只不过是扬州知府身边的一个小师爷。”苏焱忽然说道,“我觉得孙轶青的嫌疑也很大,一来,他与当年走私案肯定有关系,二来,他今日的表现,三,他官职正一品,符合我们之前的猜想。”  “这二人的可能的确很大,而慕容行我们也不能忽略,这样,苏大人,这三人便交给我来调查,而你则与月姑娘去一趟扬州,看能不能找回一些线索。”  苏焱点头,“我也正有此意,不过,我却有一想法。”  “哦?”萧安挑眉,“不知苏大人与我想的是否一致呢?”  苏焱淡然一笑,随后二人同时开口道:“转明为暗。”言罢,两人相视而笑。  月半阙用胳膊顶了顶赵奕,低声道:“诶,你不觉得这二人的默契才是非常的好吗?”  月半阙虽说得轻,但屋中的人都乃是习武之人,自然也听到了她的话,萧安不由得笑道:“苏夫人这是吃醋了?”说着,萧安起身,“为了以防万一,我觉得明日动身,苏大人觉得如何?”  苏焱亦随之起身,道:“不谋而合。”  萧安一笑,“告辞。”言罢便转身离去。 第一百零三十一章 前往扬州(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之后的路,会更加难走了。”望着萧安的身影,苏焱忽然启唇说道,言罢便偏头望向月半阙,月半阙亦是侧眸,二人对视一笑,在彼此眼中看出了坚定。  二日,苏焱便早早收拾了东西,仅与月半阙,萧安以及忠叔四人,踏上了去扬州的路上。  临走前,苏焱在城门口,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赵奕的肩,道:“这些日子你跟在我身边,也学到了很多,现在我便要前往扬州,京都这边,就交给你了,你要多加小心。”  “是,属下一定不辱使命。”赵奕抱拳道,语气坚定却还是隐含一丝担忧。  月半阙微笑着拍了拍赵奕另一边的肩,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有我在,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苏焱完完整整的带回来的。”  赵奕闻言,却是笑也笑不出,只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月半阙,此行你也要保重。”  闻言,月半阙也敛起笑意,郑重其事道:“赵奕,我会的。”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也是时候该走了。”萧安见不得这般情形,忍不住开口打断道。  “保重。”赵奕略有些哽咽道,月半阙狠狠的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翻身上马,四人策马离去,徒留一地尘土。  “希望苏大人此行能顺利。”赵奕低声感慨道。  待四人出了城门许远之后,萧安便策马停住,对着苏焱抱拳道:“苏大人,我们就此别过,珍重。”  “珍重。”苏焱亦是抱拳道。  萧安一勒缰绳,改变方向策马离去,只是他还是不放心的回头看了月半阙一眼,有苏焱在,她应该会没事的吧?这番扬州之行,危机重重,希望她能全身而退。  “走吧。”言罢,月半阙露出了一个微笑,“那么多次我们都活下来了,这次我们也一定会顺利归来的。”  闻言,苏焱也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此生得此知己,是我之幸。”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便纵马离去。  “我查过走私案的所有卷宗,发现此案竟还有一个幸存者。当年,洛府有一下人,出来指证了洛向榕,因此获得了官府的一笔赏银,凭借这笔钱,他回到老家做起了小生意,听说现在也是当地的一名富商。此次,我们先不去扬州,先取道苏州,会一会此人。”  “好。”  尘土飞扬中,传来了这一番对话,随后身影便化作黑点,消失不见。  “将军,我们的人已经成功潜入,只是……”忠叔面色沉重,“太师府我们一共损失了七名弟兄,现在尚有二位弟兄,成功潜入了刘府,只是下属怕,我们已经打草惊蛇。”  “太师府就严密至此,若刘琛是幕后黑手,那么他很有可能会设计引我们入局,忠叔,之前的二位兄弟,以后传来的消息,一律交给我,不得擅自行事,然后你再派几个激灵一点的弟兄,实在不行,那便只能出动我们埋藏多年的暗卫了。”言罢,萧安面色沉重,双手微微收紧  “将军!”忠叔大惊,“那暗卫是你多年心血,万不可为了此案功亏一篑。”  “这件案子,涉及的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料,再者,苏焱与月半阙在扬州定会遇到危险,我们要尽快将京都的事处理完毕,方才能对他们伸出援手。”即便再无可能,他还是想护她周全。  忠叔闻言,也只能轻声叹息。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迟来一步(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夜幕中,苏焱与月半阙相携而行,苏州极为繁华,便是此时,也有不少人。  “那人你确定住在这里?”月半阙随意的问道。  “据我得到的情报,应是这里无疑。”苏焱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打量。便是此时,东边处忽然闪现出一片红光,随后便有人大声呼喝“不好了,走水了,不好了”。  闻言,苏焱与月半阙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不妙,再不顾不得其他,飞快的往火源处跑去。  门匾被火烧,“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而门匾上正写着钱府,苏焱见此,心中一动,悲道:“那人正是姓钱。”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这么巧!”月半阙不敢相信的说道。  “我们晚来了一步。”苏焱阖上了眼眸,轻声叹息。  “不会的!苏焱,一定还会有线索的,一定。”言罢,月半阙便突然毫无预兆便冲进了火场。这件案子对苏焱来说,太重要了,若能查清此案,那便无忧,但若查不出,便是皇上想护他,也护不住了。  “半月!”苏焱惊呼,随后亦是跟随着进入了火场。  钱府的火烧得很旺,但是很多地方都还被烧毁,可见此火也是刚烧没多久。屋里的火势已经很严重,但月半阙此时心中急切,也不顾这些,便要往里冲去,却被赶来的苏焱一把抓住,厉声道:“月半阙,你不要命了吗?”  “不要命的是你,苏焱!”月半阙高声吼道,“这是我们唯一可以找的线索,这线索一断,便只能靠萧安慢慢的一个个去查,苏焱,我们现在等不起了,皇上此时还站在你这边,可你一旦查不出来,谁还能护你?那一顶顶诬陷功臣的罪名压下来,苏焱你是要死还是要活!苏焱,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半月,一定还会有其他线索的,一定会的。”苏焱紧紧握住了月半阙的手,说道。  便在此时,从屋中忽然爬出了一个人,爬得极慢,低声**着什么,两人大喜,忙上前,将人从屋中带了出来,放置在空地中火势较小的地方  此人约莫三四十岁左右,衣着华丽,看样子应该是这家的夫人。  “你怎么样?”月半阙关心道,低眸时才发现妇人身上竟还留着血,大怒:“是谁?你有没有看见是谁动的手?”  “我――我――”妇人低声言语,却话不成句,右手则缓缓抬起,伸到嘴中,从牙中扯出一股细线,随后便慢慢的往外拉,月半阙与苏焱皆是一惊,只见妇女忽然呕吐,随后便见她手中的细线竟扯出了一个被卷作一团的纸条。  “少――少爷。”妇人忽然握住了苏焱的手,将纸条放在了苏焱的手中,“是我们对――对不起你,对――”话未说话,妇人便一偏头,死在了苏焱的怀中。  苏焱愕然,他记得当时年幼,她当年刚刚嫁人,一起在他家做工,他记得,她做的糕点很好吃,没想到,多年不见,她竟然一眼便就认出了他。苏焱微微阖眸,握住了手中的纸条,眼眸睁开时,一片清明,带着坚决,带着势在必得。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迟来一步(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此地不宜久留,走!”苏焱将妇人安放在平地上,便拉过月半阙往外跑去。  月半阙虽奇怪为何妇人会唤苏焱少爷,但想来,也不过是妇人死前幻觉,她所唤的少爷应该是洛家遗孤,定是死前绝对对不住洛家,心心念念才会恍惚的将苏焱当作少爷吧。  二人迅速离开了火场,此时钱府外集聚了一群人正在救火,苏焱与月半阙迅速的混入了人群中,随后便离开了此地。  二人回到居住的客栈,苏焱四处巡视确定无人后,方才将门关上,而月半阙进入屋中便走到窗前,环视了一周,将窗关上。待这些事情做完,二人方才回到桌前,点起了一盏微弱的油灯。  苏焱取出妇人留下的纸条,在烛光下,缓缓打开。  只见纸上写着:  当年走私一案,我钱进见钱眼开,污蔑洛大人,多年来我心中有愧,留下证据,埋于洛大人墓中。望有忠义之士,能为此案平凡。  “苏焱!”月半阙大喜,“我们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苏焱此时心中也是十分喜悦,想到之前月半阙不顾安危冲入火场,心中更是一动,将月半阙拥入怀中,轻声道:“半月,谢谢你。”  苏焱突然的举动,让月半阙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即嫁了你,自然要保住你的命,我可不想做**。”  闻言,苏焱却将月半阙抱得更紧了些,他怎会不知,月半阙不顾世俗的性格,又怎会在乎这些?  “苏焱,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月半阙故意笑道。  苏焱闻言,也终于放开了月半阙,坐下仔细分析道:“今日能拿到纸条,应该是冥冥之中那些亡魂在帮助我们。只是,钱家惨遭灭门,也就是说,幕后黑手已经开始动手,他们一旦在扬州没有发现我们的踪迹,定会想到我们在苏州。”  “钱家的火烧的并不久,纵火之人定在附近,苏州看来也是危机四伏。”月半阙沉眸。  “虽然说现在纸条在我们手中,但是还是要早日将证据拿到手中,否则被他们抢先一步,我们便功亏一篑。”说道此处,苏焱面色沉得厉害,“他们定会在去扬州的路上搜索我们,一旦没有看见我们的行踪,恐怕明日苏州便会大肆搜捕我们了!众人都皆以为我们去了扬州,而若他们在苏州下手,便没有人会怀疑!”言语间,苏焱带上了一阵烦躁,复又说道:“不行,我们今夜就走!”  “但我们已经赶了好几日的路,若再不好好休息,若与他们的人碰上了,我们该怎么脱身!”月半阙微微握住苏焱的手,轻声道:“苏焱,我知道你心急,但是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沉着冷静,怎么会这般沉不住气?苏焱,相信我,今天我们好好休息一夜,明日一到早我们就走,他们未必会这么早就发现我们在苏州的,好不好苏焱?”  望着月半阙真诚的眼眸,苏焱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她怎会知道,他这些年来,最大的愿望便是为父平反,而如今已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他又怎么还能如以往般镇定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险险取证(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清晨天还未亮时,苏州城门刚开启时,苏焱与月半阙便早早到了城门口。一来是苏焱心中焦急,二来月半阙也以为此刻可能苏州还未布防,想要尽快离开此处。  只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对手。  当看见城门口的一队官兵在挨个检查出城的百姓时,苏焱与月半阙对视了一眼,迅速拉开了距离,月半阙在前,而苏焱则故意落后了几步之外,很快,二人之间便多了几个普通百姓。  身后有一位老婆婆,提着篮子,拄着拐杖,走的有些艰难。苏焱瞥见后,便上前一步,扶住老婆婆,笑道:“老婆婆,我扶着你走。”老婆婆笑着道谢。  而此时月半阙也已走到了官兵身边,幸亏早已准备,今日她穿的乃是男装,而当官兵见她一身男装打扮,便自然而然打开了苏焱的画像,对比了一下,并未相似,便恶声道:“快走。”  月半阙被官兵推了一下,步伐踉跄,却成功出了城门。月半阙扶衣之间,侧眸望了苏焱一眼,随后便站直,若无其事的离去,不过月半阙也不敢走远。  很快便轮到了苏焱,苏焱扶着老婆婆,微低着头,心中飞快的旋转着思绪。官兵手中有他的画像,一对比,十有八九会被发现。若是直接起冲突,总归是对他不利。苏焱迅速的环顾四周,随后目光锁定在一个挑着大豆的中年男子身上。  苏焱勾唇,微微一笑,随后故意扶着老婆婆减慢了速度,中年男子很快便要赶超他们,苏焱指尖微动,一道劲气轻轻打在男子的脚踝处,男子一声惊呼,整个人摔倒在地,身上的两篮大豆也都纷纷滚落在地,众人一时未注意,大多也都摔在了地上了,痛呼声一片。  老婆婆在苏焱的照顾下,虽然跌倒,但也并未受什么伤,而苏焱也是趁乱假装跌倒在地,迅速的一抹地上的灰尘,将自己的脸弄得脏兮兮的,不仅如此,苏焱丝毫不犹豫的拿过一块尖利的石子,便在脸上狠狠化了一刀,鲜血溢出,与灰尘染在一起。  众人开始慢慢爬起,有些人低声咒骂,也有些好心人一起帮着男子,苏焱心中有愧,便趁机将一锭银子偷偷塞到男子手中,待男子反应过来时,苏焱早已扶着老婆婆远去。  “你,抬起头来。”官兵对着苏焱吼道,苏焱顺从的抬起了头,对着官兵说道:“今天真倒霉,还划伤了脸。”  苏焱脸上此时早已辨不清之前的面容,官兵嫌弃的挥了挥手,便赶着说道:“走走走。”  苏焱笑得一脸抱歉,扶着老婆婆便往城外走去,隐在一处的月半阙见苏焱安然无恙出了城,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出了城门,苏焱便与老婆婆告别,随后便与月半阙汇合。  看见苏焱脸上的伤,月半阙不由得泛起一阵心疼,从袖中拿出一块锦帕,轻轻拭去苏焱脸上的脏污与血迹,“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顾惜自己?”  苏焱微微一笑,握住月半阙的手,说道:“我没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一旦今日他们找不到我们,定会怀疑我们已经出城,我们必须要在他们之前赶到扬州,成功取到证据。”  “嗯。”月半阙淡淡的应道,眸中却是异常的坚定。  “我查过,洛向榕的墓在扬州城外的久青山上,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们根本不打算进城。此次,我们定要快他们一步。”二骑乘骑,激起一层烟土,淹没了二人的话语。 第一百三十五章 险险取证(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扬州与苏州距离并不远,二人连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程,终于在二日黄昏时分到达了久青山。  “久青山那么大,洛向榕的墓会在哪里呢?”月半阙环顾四周后,说道,“待天黑之后,深山中就更难寻找了。”  苏焱面色微微一动,随后握住月半阙的手,说道:“半月,冥冥之中,那无数冤魂定会相助我们。”闻言,月半阙点了点头,随后道:“好,苏焱我信你。”  “我们一定会找到的。”苏焱对着月半阙笑着说,随后便牵着月半阙的手,径直往山上爬去。苏焱既然是洛书墨,洛向榕是他的父亲,每年有时间他都会来久青山上祭拜父亲,他自然是知道洛向榕的墓是在何处。  此刻他也不怕月半阙怀疑,也不绕什么弯路,径直便往洛向榕墓所在的地方赶去。他必须要和幕后之人争分夺秒,稍有不慎,若是证据被他们销毁,那么想要再有进一步的线索,恐怕难上加难。  天色渐黑,而苏焱带着月半阙在穿过一片荆棘之后,眼前风景豁然开朗,而不远处,一座孤坟而立。  “苏焱,你看!”月半阙大喜,“是不是洛向榕的墓?一定是的,我们找到了。”言罢,月半阙便欣喜的往前跑去,苏焱紧跟在后。  洛向榕的墓设的很为简陋,一堆土坯,立着一块简单的木牌,上写洛向榕之墓,不孝子洛书墨立。  “洛书墨。”月半阙轻声低念这个名字,随后道:“洛书墨便是当日的漏网之鱼,只是这十年来都没有他的线索,难道他真的不打算为洛向榕平反了吗?”月半阙回身,望向苏焱,却看见了苏焱眼眸中还未掩去的一抹浓愁,可再待她看去时,苏焱眸中却已是平淡一片,好似之前所见只是一个幻觉。  “难道这些日子赶路赶的我都神志恍惚了?”月半阙心想。  就在此时,苏焱忽然在墓前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起身,对着月半阙说道:“开始吧。”  月半阙微微一愣,随后也是对着洛向榕的墓微微屈身一拜,随后从一边寻了一根较粗的树根,一点点刨开坟墓。  苏焱与月半阙二人能力毕竟有限,虽用上了武,也刨了许久,才将墓刨开。  墓中的尸体早已化成白骨,埋在泥土中,见此,苏焱心中微微一顿,但片刻后却又加快了速度。今日挖墓,让父亲死后的安宁受到打扰,但想及是为了平反,苏焱也只能做一回不孝子。  白骨渐渐都露了出来,正好是一具完整的尸体,而在尸体大约胸前的位置放着一本书,月半阙一喜,忙拾起书,拂去书上的灰尘,随后翻开快速的一一浏览过去,当看清所记的内容时,更是大喜,“苏焱,这是当初洛府当年的账本,可以证明洛向榕根本没有贪污!”  苏焱也未想到竟然还能找到当初的账本,脸上也带上了喜意,接过月半阙手中的账本,粗粗的翻了几页,笑道:“当初洛向榕之所以会那么快被定罪,一是因为有人作证,二便是在洛府中搜出了账本,记录了洛向榕与几位官员之间的利益纠葛,没想到,有了账本,虽不能找出幕后黑手,却能还当初被冤死的人一个清白!”  “我们先回京都!将账本交给皇上。”月半阙忙道。  苏焱闻言,沉声道:“扬州城内,很有可能还能找到一丝线索,但此时扬州一定已埋好了陷阱,也罢,我们先行回京,看看萧安那边有何进展。” 第一百三十六章 遇袭(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回京都的路上,极为顺利,一路畅通无阻。幕后人也未想到苏焱会如此之快便找到了线索,然后径直返回了京都。  只不过,虽未料到,但为了以防万一,幕后人还是安排了大批杀手埋伏在京都城外。  当苏焱与月半阙刚进入京都的管辖区域,还未进城,便已将自己暴露在了幕后人面前。  “吁。”马蹄高扬,二人皆是勒紧了缰绳,控制住失控的马匹,而在此时,四处也涌出了大量杀手,迅速的将两人包围了起来。  “该死。”苏焱一声低呼,随后便微微握紧月半阙的手,一手按到自己的腰间,准备随时迎战。  “杀!”一声令下,一群杀人便直直的朝着两人涌来。  足尖轻点,二人皆是凭空而起,而那二匹马便在眨眼间便被斩成了碎片,溅了一地的鲜血。月半阙此时也不敢轻敌,袖中绸带舞出,诡异的弧度,迅速地缠绕住人的脖子,指尖微一用力,便将杀人击败,与此同时,腰中的软件隐藏在白绸中,许多杀手还未注意便已被月半阙一剑击毙。  苏焱此时也是严正以待,手下剑剑显露杀机,眸中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苏焱使剑的速度很快,在杀人还未反应过来前,他便已足尖旋转,绕到杀手身后,抹了鼻子,剑势凌厉,一旦被他的剑盯上,便再无生机。  只是,二人武功虽高,但连日赶路,杀手又人手众多,不多时,二人身上便已挂彩。苏焱之前受过重伤,因动了内气,身上的旧伤也开始隐隐发作,手下的剑势也慢了许多。月半阙因凭借着绸带的虚掩,虽也受了伤,但比起苏焱却好得多。  眼见第二波杀人便要袭来,而苏焱已经渐渐不支,月半阙抿紧嘴唇,栖身而上,生生受了杀手一掌,不过因事先准备,故而月半阙受到的伤并不是很重。但月半阙却凭此,身子迅速的后退,绸带飞出,迅速的缠起苏焱,将苏焱拉到自己身边,凭借着杀手掌气的助力,以及自己的轻功,飞快的往后退去,隐入了丛林之中,摆脱了杀手。  “追!”  杀手听命,迅速的追了上去,展开搜查。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月半阙才扶着苏焱从一处隐蔽的草丛中站起。  “苏焱,你怎么样?”月半阙关心道。  苏焱摇头,“没事,我们要赶紧离开,此时也不能再入城,他们一定设好了埋伏,我们先找一处地方落脚,再行商量。”  “好。”说着月半阙便扶着苏焱,以极慢的速度离去。  城外发生的一切,很快便传入了萧安的耳中。听到这个消息后,萧安手握成拳,思索了片刻,便说道:“很有可能是苏焱他们二人,这个时候回京都,很有可能他们已经找到了重要的线索。我们一定要在幕后人之前找到他们。”说着,萧安便望向赵奕,“赵奕,你速速去刑部,就以查案为由,加派人手在京都城外那一带寻找。”  “好,我现在就去。”赵奕抱拳,随后便快速的转身离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遇袭(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忠叔,你去点一波我们的暗卫,也一并去搜索。”萧安沉声道,随后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太师府怎么样了?”  “之前的二位兄弟传来消息,皆证明太师与此案无关,但是,我们随后派去的几位弟兄,虽都已丧命,但我们发现,有一位弟兄的手臂上刻了一个刘字,因为被衣服盖住,我们也是在检查尸体时才发现。”  “刘?”萧安蹙眉,“他很有可能是在告诉我们刘琛不简单,刘府如此固若金汤,又怎会让我们潜入二个弟兄,我怀疑,刘琛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忠叔,你再派一些人,监视刘琛,将他每日的事情都一一向我禀告。”  “是!”说着,忠叔便要转身离去,却被萧安突然开口叫住。  “忠叔。”萧安开口喊道,“让弟兄们注意安全。”  闻言,忠叔心中泛起一丝凄凉,随后便高声呼道:“请将军放心。”随后转身离去,背却挺得格外的直。为了这桩案子,他们已经损失了不少弟兄,他们不后悔,但是他们一定要血刃凶手,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而此刻,月半阙寻了一处山洞,将苏焱安置在山洞内,随后便又外出寻了一些柴火,也采了一些药材。  月半阙将药材捣碎,随后走到苏焱身边,蹲下,脱下苏焱身上的衣服,当那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映入眼眸的时候,月半阙心中一痛,随后说道:“我给你敷药,有点疼。”  苏焱却是无所谓的一笑,“疼怕什么?”  月半阙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将药材一点点的敷在苏焱的伤口处,药汁渗入伤口,苏焱疼得抿紧了嘴,额上渗出了许多冷汗,但他却哼也未哼一声。  待一道伤口处上完药,月半阙便从自己身上撕了一片衣裙,缠住伤口处。苏焱的伤口很多,月半阙采来的药很快便被用的所剩无几,当月半阙欲将最后的药材都替苏焱敷上时,苏焱却阻止了她。  “半月,你身上的伤。现在我们中只有你还能与他们作战,你再不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便更无机会了。”苏焱淡淡的说道,含着一丝笑意。  闻言,月半阙微微一愣,望着苏焱身上还未处理的伤口,抿唇,但思及目前的情形,还是将最后的药留给了自己。  月半阙粗粗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好后,便又起身去捡了一些稻草,希望苏焱躺得舒服些。  “半月,休息会吧。”苏焱握住月半阙的手,低声说道,月半阙闻言望向苏焱,触及他眼神中的淡淡祈求时,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坐在了他的身边。  “杀手一定不会放弃,我怕这里很快便会被他们找到。”月半阙有些颓废的说道,“按我们目前的情况,一旦被他们找到,必死无疑。”  “这倒未必。”苏焱却似乎十分轻松的笑道。  “你有办法?”月半阙不解,但却十分相信苏焱,不由得喜道。  苏焱摇头,月半阙眸中很快便闪过一丝失落,苏焱却握住了月半阙的手,笑道:“今日城外发生的事,肯定会传到萧安的耳中,若他猜不到是我们二人,那么他也不配做我们的合作伙伴了。”  “萧安?”月半阙低念,随后想通了其中的联系后,也轻松了许多,说道:“我怎把他给忘了。他只要知道是我们,那么赵奕那边也定然会派出刑部的人手,而萧安手下部将众多,这样说来,我们这边有二波人,而杀手却只有一波,就要看是谁先找到我们。这样说来,我们获救的可能性就比较大。”  苏焱浅笑,挽过月半阙,“所以啊,先休息一会,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嗯。”月半阙点头,随后便偏头靠在苏焱的肩上,微微阖上了眼眸。 第一百三十八章 生死抉择(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半月,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等我,半月。”苏焱低声说道,随后迟疑着却还是点了月半阙的睡穴,将她安置在了稻草上。  黑暗中,苏焱沿着洞壁,艰难的起身,低眸深深看了月半阙一眼,随后便决绝的离去。  此去一别,望自珍重。苏焱阖眸,再睁眸时,眸中闪耀着异样的光芒,带着铺天盖地的恨意,带着势不可挡的决绝。“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爹,孩儿一定会为你平反,一定!”黑暗中,苏焱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与这片黑暗融入一体。  二日,睡穴解开,月半阙缓缓醒来,却未看见苏焱,不由得急了,忙起身,却不期然的从怀中掉落出一张纸与那本账本。  “苏焱。”月半阙惊愣,缓缓蹲下身,双手微微颤抖着拾起那张纸,纸上是苏焱的笔迹,她不会认错,可是苏焱为什么要给她留信,为什么?虽然心中明已知道答案,却还是不敢相信。轻如鸿毛的一张纸,如今在她的手中,却是如千山般沉重,看不是,不看也是。  颤抖的双手最终还是紧紧握着信,那一行行熟悉的字迹,却残忍的犹如千蚁,一点点的腐蚀着她的心,彻骨疼痛。  “半月,对不起,这一次我又选择牺牲我自己。不要来找我,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根本无力抵抗。这桩案子,冤死了太多人,如今也搭上了太多人的命,所以我们不能输,也不准输。我们打扰了洛向榕的安宁,若还是无法让他沉冤得雪,更甚至让账本流落敌人之手,那么我们死后又有何颜面见他?”  “我选择牺牲自己,并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目前最有希望逃脱的人是你。我身负重伤,带着我也不过是拖累你,所以,半月,对不起。我会将他们引到西边悬崖处,趁他们分散注意时,你定能突围。不要来救我,我们赌不起,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而且,等你找到我的时候,早已来不及了,所以,半月,带着账本去找萧安,切记,切记。”  “若我能侥幸逃脱,我定会在悬崖底下等你,若我不幸,半月,一定要让此案沉冤得雪,这是我此生仅剩的遗憾了。”  “苏焱!”月半阙泣不成声,将信纸紧紧的怀在胸前,痛彻心扉。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月半阙哭的无助,一声声,凄厉的回响在山洞中。她要怎么做,她怎么能丢下苏焱一人,用他的死来换她的生?可是……月半阙低眸,望向那本账本,双手微颤,捡起了账本。正如苏焱所说,这件案子关乎太多人,死去人的清白,以及尚在人世一众人的生死,若一月还未查清此案,那么即便皇上不杀,幕后黑手又则会放过如今这些参案之人?这份责任太重,重到月半阙不得不扛起,可苏焱怎么办?她的苏焱怎么办?  “苏焱,你为什么要把我置于这般两难的境界?为什么?”月半阙痛哭出声,随后却好似下定了决心,将账本藏于怀中,随后哀吼一声,快速冲出了山洞。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生死抉择(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不,一定,一定来得及。她救不了他,那么只要她找到萧安,萧安一定能救苏焱,一定会的!账本会交到萧安手中,苏焱也不会有事的,不会的。“苏焱,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会的。”月半阙低声抽泣,眸中却爆发出惊人的狠厉。  所有阻拦她的人,都要死!死!  “杀!”杀手突然出现,拦住了月半阙的路,月半阙右手翻转,软剑便出现在她手中。她缓缓抬眸,望向那些杀手,却好似在看一群死人。  苏焱替月半阙引去了大半的杀手,因此月半阙相对而言轻松了许多,不过月半阙身上却还负着伤,面对几十名的杀手时,也的确有些不敌。可此时的她,心中的信念太过坚定,一个不怕死的月半阙,远远比二个月半阙更具有杀伤力。  而另一边,苏焱将众人引到了悬崖边,再也无路可退。  苏焱转身,望着一群杀手,仰声大笑,心中却只想着再拖延一会,再一会,月半阙便能安然突围,只要一会。  “杀!”杀手听命,快速的朝他涌来。  “生死何惧?”苏焱大笑,手中剑飞快的掷出,以极其绝望的姿态,打退了再前的一波人。“对不起,半月。”言罢,苏焱转身,便一举跳下了悬崖。  风拂过他耳边,竟是如此的凌厉,耳边突然响起了当日的话语,依旧是悬崖,如今却只有他一个人。  “传说月半阙擅剑,贴身软剑,闻名江湖,却不料,你这一手绸带使得可谓是出神入化。”  “哪有把自己的底都透个透彻的,再者,我可还没活够,怎么会舍得死呢?”  “半月,我也不舍得死,走私案尚未平反,我怎么可以死?我还未能与你相守终老,我怎么可以死?半月,我舍不得死,舍不得。”苏焱心中低念,如泣血疼痛,他缓缓阖上眼眸,静默一句:“对不起。”最后却也只是随风消散,不知落入何方。  长剑刺入月半阙体内时,她感受到百孔疮痍的心微微一疼,随后手中剑便快速的插入了眼前杀手的心脏,一击毙命。  杀手似是不敢相信,惊恐的双眼瞪着月半阙,随后慢慢的倒去。  月半阙回眸,望着一地的尸体,将眼中的泪狠狠的吞回,手中剑无力的跌落。她踉跄着身子,带着透骨的绝望,用她已是最快的速度朝京都城门跑去。  萧安,萧安你在哪里……赵奕,你在哪里?救救苏焱,救救他……  “此生,我定能护你周全!”苏焱昔日的誓言,久久回旋。  “苏焱,你说的,你说我会护我周全的,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不准!”喉中传来的血腥感,让月半阙猛吐出一口血,随后便摔倒在地,跌落在泥泞中,泥水溅了她一身,格外的狼狈。  “月半阙,苏焱还在等你,他在等你。”月半阙低声说道,双手微微收缩成拳,然后慢慢的爬起,踉跄着步伐往前走去,一步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月姑娘,苏大人。”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喊声,让月半阙心中一喜,也不知何来的力气,月半阙竟也大声应道:“赵奕,萧安,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呼声响彻了方圆几里,带着浓愁,却又带着绝望中的希翼。  “月半阙,是她的声音,是她!”赵奕大喜,也顾不得众人,便率先朝着声源处跑去。  当赵奕的身影渐渐出现在月半阙的眼眸中时,她缓缓的露出了一个微笑,竟也踉跄着步伐朝着赵奕跑去。  赵奕从未见过这般狼狈的月半阙,心中怜惜,可不待他说话,月半阙满是泥泞的手便紧紧抓着赵奕的手,说道:“赵奕,西边悬疑,苏焱――你们快去救他。”  “好,我马上就去。”赵奕忙应道,随后对着身后赶来的人呼道:“西边悬疑,快!快!”  看见他们的身影在眼眸中渐渐远去,月半阙露出了一个微笑,她想,苏焱一定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砰”的一声,赵奕呆愣的望着那双满是泥泞的手瞬间松开了他,然后无力的跌落在地,如一声巨响,将他的心脏震得五脏六腑错位般的疼。  “月半阙!”赵奕高声呼唤,月半阙却已听不见。之前坚持的信念,终于在看到赵奕时豁然,而早已身受重伤,生死频危的她,也再也坚持不住。 第一百四十章 尸骨无存(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的伤很重,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大夫一再让赵奕为其准备后事,赵奕却从未如此固执的坚决拒绝,他不相信,他绝对不相信月半阙会死。  萧安查出了当年的假账本,两相对比之后,便将账本呈于皇上,皇上大怒,为昔日冤死的官员如悉平反,更要严查此案。刑部、萧安还有皇宫的禁军在悬崖底下找了许久,却并未找到苏焱的尸体,只看到他曾经穿的衣服,似是被野兽撕咬的四分五裂,石头上染着血迹,在一边的草丛中,他们也找到了属于苏焱的洛家玉佩。  苏焱一死,查案人选便成了棘手问题,萧安自荐,欲查清此案,刘琛却以他为萧湛之子,为保公正,不宜参与此案,而更是极力推大理寺卿查办此案。皇上私心欲让萧安查案,可奈何身份妨碍,而大理寺卿几斤几两,皇上心中自然也是清楚,一时之间,这查案之人竟也抉择不下,此案也就搁置了下来。  月半阙醒来已是三天之后,所有人都以为月半阙都不会醒来的时候,她却醒了,大夫替她把了脉之后,摇头连连叹道:“奇哉奇哉,世上竟有如此执着的人。”  月半阙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抓着赵奕的手,问:“苏焱呢?他怎么样了?”  赵奕侧眸,避开月半阙的视线,不愿提起。见此,月半阙心中咯噔一声,但还是固执的拽着赵奕的衣袖,苦苦哀求道:“赵奕,你告诉我,苏焱呢?他没事对不对?他没事的。”话到末处,竟成了低声抽泣。  “月半阙。”赵奕唤她,心中带着不忍。  “告诉她!”萧安的声音突然出现,月半阙抬眸,眸中带着满满的祈求,而赵奕眸中满是不敢置信,不由得怒喝:“萧安。”意图阻止他。  “为何不告诉她?这是事实,她只能接受。”萧安正色道,随后一步步朝着月半阙走去,月半阙却好似受了惊吓般,一点点往后缩,双手捂住耳朵,拼命的喊:“不,我不听,我不要听,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他死了!苏焱他死了!月半阙,你醒醒吧!”萧安高声呼喝。  “萧安!”赵奕大喝,拦在床前,面带杀机的望着萧安。  “不,苏焱怎么会死,怎么会?”月半阙低声道,“他说好要护我一生周全的,他说好的。”月半阙忽然抬眸,拉住赵奕的衣袖,带着祈求却又是那般绝望的说着:“赵奕,你知道的,苏焱他答应过我的,他要陪我一辈子的,一辈子很长的,很长很长的。苏焱他不会失信的,他一定是藏起来,一定是。”  “苏大人是不会失信,不会的。”望着这般的月半阙,赵奕终究心中不忍。  “对,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对不对?”月半阙仿若婴儿般,露出一个轻笑,带着一丝柔和,带着一种奢望,可眼眸处却是如死水般深沉的绝望,似是吞噬了所有。  “月半阙,你清醒点,我求你清醒一点吧。”萧安吼道,月半阙却好似受到了惊讶,抬眸如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望着萧安,“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尸骨无存(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说着,月半阙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赵奕,嘴里念叨着:“不,我要去找苏焱,你们不救他,你们都希望他死,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一边说着,月半阙便要挣扎着要下床。  赵奕想要去扶她,却被萧安一声怒喝:“让她去!我认识的月半阙绝不是这样!”  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望着这样的月半阙,赵奕不忍,可这的确是事实,月半阙只能试着去接受。  “砰”的一声,月半阙无力的跌落在底下,包扎好的伤口破裂,又溢出了一丝鲜血,赵奕想要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竟是匍匐在地,一点点朝外爬去。  萧安再也忍不下去,一个箭步冲到月半阙面前,半蹲下身,扶住月半阙的肩,撕心裂肺般吼道:“他死了,死在悬崖底下,尸首被野兽啃食,尸骨无存!”  月半阙忽然抬眸,眸中的绝望之下,却开始渐渐燃起一种毁天灭地的恨意。她嘴唇微启,声音很轻很轻,她问萧安:“你说什么?尸骨无存?”  萧安却并不回她,自顾自的说道:“苏焱死了,是被那些可恶的贪官害死的。他们还在那边贪图享乐,说不定此时正在嘲笑苏焱的不自量力,而你,苏焱用命换来的你,你怎么可以这般模样?曾经的月半阙呢?你现在不能颓废,你要做的是替苏焱报仇,替他做完这未完的事情!”  萧安的手紧紧的捏着月半阙的肩,她却已经感受不到痛。她望着萧安,面上的悲伤一点点散去,眸中开始一点点平淡下来。萧安说得对,她不能这样,她还要帮苏焱报仇,还要帮苏焱完成未完成的事。  这是他此生仅剩的遗憾,她一定会为他完成,还有那些害他的凶手,她都要一一亲刃!  双手微微收紧,青筋尽露。  赵奕蹲下身,拿出怀中的玉佩,递于月半阙,说道:“这是在我们在悬崖底下找到的,苏大人的尸体被野兽啃食,只剩下了四分五裂的衣服,还有这一枚玉佩。”  月半阙颤抖着双手接过,那玉佩上的每一道纹理,都好似苏焱昔日的容颜,一点点深刻的刻入心底。苏焱……“啪嗒”一声,眼泪滴落,却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那些凶手,她绝对不放过!  赵奕将月半阙扶起,将她安放在床上,月半阙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紧紧注视着那一枚玉佩。  赵奕叹息了一声,正要离去,月半阙却忽然抬眸,坚定道:“药。”  “什么?”赵奕惊讶,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我要喝药。”月半阙淡漠的重复道。她如今的身子不要说报仇,便是照顾自己都难,她必须要让自己在最短的日子中好起来,这样才能有能力去找凶手,去为苏焱报仇。  月半阙的再一次回答,让赵奕大喜,连道了几声好后,便冲出房间,对着院子里的人大吼着:“药,快把药送来!”  萧安一直静静的望着月半阙,月半阙却好似全然无视了他。萧安低眸,抬眸,再无多余的感情,“我查过,刘琛不简单。”  闻言,月半阙抬眸,望向萧安,萧安却只是苦笑一声,转身离去。  活着的时候,他比不过,又何况是现在呢?只不过,他不是早就放弃了吗?为什么还要再想这些呢?现在,他只想要查清这件案子,再不能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害,也绝不能再让月半阙受一点点伤害。即便她心中无他,但是,苏焱,今后便由他萧安来代替你照顾她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半月之约(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下葬那日,月半阙一身素衣,手捧苏焱的灵位,面上无悲无戚,刑部上下,所有捕快,苏府全府上仙所有下人,都是身着麻衣,跟在月半阙的身后。  只是,他们的目标却不是坟地,而是皇宫!  当皇宫守门的侍卫看见这一大片的素衣麻服之人,上前怒喝道:“哪来的刁民,还不速速离开。”  月半阙却浑然不顾,径直跪下,身后的一片人亦是齐刷刷的跟着下跪,装着苏焱衣服的棺材重重的落在地方,惊醒着每一个人。  “刁民!”守将大怒,上前便要施暴,却被赶来的萧安一手抓住,狠狠的摔到一边,怒声道:“此乃正一品夫人,苏大人遗孤,谁敢无礼!”  守将被萧安一吼,都不敢再肆意而动。  这一切,月半阙却好似闻所未闻,她高高举起苏焱的灵位,提起所有内力,高声道:“臣妇苏门月氏,夫君枉死,跪求皇上重惩凶犯,还我夫公道!”  这一声,凄厉延绵,竟是响彻整个皇宫,而附近看热闹的百姓,闻言不由得开始哄闹起来。苏焱在民间素有佳名,如今看苏府这般仗势,苏夫人竟还将苏大人的灵位抬到了皇宫门外,这分明是有天大的冤情。百姓纷纷都随着下跪,高呼道:“还苏大人公道,还苏大人公道。”  月半阙一直跪在那里,动也未动,萧安看着她,心中却是再起敬佩。当月半阙得知走私一案还未定主审时,便决定了今日的这一为。她这一跪,便是生生跪出了苏焱的冤屈,百姓们容不得凶手逍遥法外,而她便是直接的笼惑了一众百姓的心。而这一举,也是直接逼迫皇上。虽说此举乃下下策,但却也不失为上上之策。  众怒难犯,而月半阙又是有功之人,更是受害者亲属,皇上必定会接见她,而一旦皇上见了月半阙,萧安相信,她一定有能力说服皇上。  “传苏月氏觐见。”一声高呼,从御书房内,层层叠叠,一直传到了皇宫门外。  月半阙面无表情的起身,将灵位交与身边的赵奕,便欲离去,赵奕却拦住了月半阙,道了一声:“小心。”月半阙却未发一言,径直离去。  御书房内,月半阙傲然孤立,丝毫没有打算下跪,皇上坐在书案前,见此却并不怒,反而笑道:“你可知我可治你冒犯天子之罪?”  月半阙冷笑,“天子?在我眼里,为百姓着想,严惩贪官污吏的皇上才是天子,值得我跪,你是吗?”  “月半阙!”皇上笑意敛去,拍案而起,脸上带上了怒意,“你真当以为朕奈何不得你吗?”  “呵,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弱女子,皇上想杀就杀便是,只是,皇上,你对得起那些忠心为你的官员吗?”月半阙直视皇上,言辞狠厉直白:“在你的心中,正与邪,有何分别?只要不碍于你的皇位,你又岂会在乎?苏焱一心为国,如今却也只不过换得这般下场。”  “你以为朕不想查吗?月半阙,你何以来指责朕?”皇上亦是怒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半月之约(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是么?”月半阙轻笑,“既然你想查,那么便将此案交与我,我定会将此案查的一清二楚!”  “你?”皇上嗤笑,“你不过一女子,会点武,懂一点验尸,怎么?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皇上你没有选择。”月半阙厉声道,“如今最能担当此大任的是萧安,可他是萧湛之子,其他人呢?走私案主谋必定位高权重,皇上你也怕将此案交到了主谋的手上吧?亦或是根本不敢查!而我不同,我绝不会是主谋那一边,也绝对不会不敢得罪权贵,况且,萧安亦能祝我一臂之力。”  皇上并不再言语,凝望着月半阙,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月半阙却似乎毫不在意,继续道:“当初我与苏焱前往扬州,而萧安则留在京都,除了我们找到账本之外,萧安也查出一丝蛛丝马迹,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兴趣一听?”  “什么?”皇上惊讶,竟没想到萧安会有事欺瞒他,不由得沉声道:“讲!”  “萧安先后派了十多名弟兄潜入太师府,可却只有二人成功潜入,而二人传来的消息,都说太师与此案无关,可奇怪的是,有一位弟兄在死前竟在手臂上刻下一个刘字,皇上你说这意味着什么呢?”皇上闻言不语,月半阙则继续道:“当日,苏焱提起要重审走私案,太师是最为反对的一人,而如今皇上欲让萧安主审此案,而最反对的亦是太师,皇上觉得这其中难道没有什么猫腻吗?”  “太师位高权重,门下学生遍及朝堂,皇上认为,这泱泱大朝,有几人敢查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刘太师?我看这朝堂唯一敢查的也只有二人,一是苏焱,如今已遇害,另一人便是萧安,却又查不得,皇上你以为你还有其他的选择吗?一旦你将此案交与其他人,那么,百年之后,”月半阙冷笑,眸中竟闪现出一丝凌驾于皇权之上的霸气,“你有何面目见你皇室祖宗,有何面目见那些冤死之人,又有何面目再见一心为国为民的苏焱!”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皇上一个踉跄,跌坐在位中,低眸苦笑:“是啊,此案根本就已无人可查。”言罢,皇上抬眸,望向月半阙,面上露出悲戚,“这些年来,我一直将苏焱视为朕友,他正直不阿,亦不畏强权,有苏焱在朝堂一日,朕的天下便还有一丝清廉,可他死了,被那些贪官污吏所害!”皇上恨声道,“朕也恨,可是那又如何?如苏焱那般的人普天之下,又还有多少?朕枉为天子,却连一个公道都还不了他。”  “皇上,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替苏焱报仇,一定!”月半阙说的异常坚定。  那一抹固执坚定,皇上不由得失声而笑,“有些地方,你和苏焱倒是很像。”皇上起身,走到月半阙面前,道:“让你主审此案,倒也不是不可,只是你毕竟身为女子,朝堂上肯定多有反对之声。听说苏焱唤你半月,那么朕便与你来个半月之约如何?”  “如何个半月法?”月半阙挑眉问道。  “我给你半月时间,半月内,刑部,皇宫禁军,任你调遣,但若是半月之后你还未查出此案,便再也不得入京都!”皇上郑重道。  “好!”月半阙丝毫没有犹豫。  皇上见此,点头轻笑,“苏焱倒是寻了一位好夫人,但愿他在天之灵,能保佑你早日破得此案。”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李府灭门后的玄机(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圣旨下到苏府时,所有人都震惊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件案子竟会落到一个女子身上。只是,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竟让人无以反驳。  月半阙是继苏焱之后,最了解这件案子的人,多次为此案出生入死,提供证据,为破案立下不少功劳,而月半阙虽是女子,但却武艺高强,不畏强权,不仅如此,月半阙更是苏焱的遗孀,正所谓法外尚有人情,月半阙想要为夫鸣冤的心情,也是让人理解。而月半阙当初嫁于苏焱时,亦是被封为正一品夫人。而为了杜绝众人的悠悠之言,皇上与月半阙又有半月之约,而圣旨又已下,此事竟也成了无可挽回的事。  “对于凶手,我们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这于我们而言,查案起来便少费一些波折。扬州,我们目前定然是去不得,莫说找不到线索,即便找到,恐怕刘琛也不会让我们的人平安回到京都。就目前而言,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重点放在京都这边。”月半阙沉声道。  “扬州目前是定然去不得了。既然我们已经将视线锁定在刘琛身上,再心思缜密的凶手,我相信也会露出马脚!”萧安赞同道,也提出了自己的一丝看法。  月半阙点头,继续道:“目前,我们手上掌握的线索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而这件案子已经过去十年,恐怕也很难找到证据,我觉得我们还是要从账本下手。萧湛与路沉恩的账本中,都有一大笔的钱没有写明来处,萧安,你查了萧湛那么多年,你应该掌握了不少消息,你将他们的账本对一对,看看是否能与军饷的亏空对得上,而在前几年那些不知名的金钱,应是走私所得。”  “好。”萧安应道。  一旁的赵奕闻言却叹息,“就算对上了,我们也只能证明萧湛刘习卿还有路沉恩贪污受贿,并且亏空军饷,再理想一点,我们查出那笔钱的确是走私所得,也只能将这已经遇害的三人定罪,还是没有办法揪出幕后黑手。”  “若是找到刘习卿的账本便好了。”月半阙亦是无奈。  “其实,我们也不必太悲观,刘习卿的账本很有可能还在刘府,未必会在幕后人的手中。”萧安说道,虽然心中也觉得账本应该落在了对方的手中,但还是带着一丝希望。  “不错,即便只有一丝希望,我们也不能放弃。赵奕,你找一些信得过的弟兄,再去仔仔细细的搜藏刘府,如果我们能找到账本,即便不能证明走私案乃是他们所为,但也能将幕后人拖出来!”月半阙朗声道,眉目中带着一丝夺目。  “好!邪不胜正,我们一定能找出证据!”赵奕亦是高声应道,心中燃起了重重希望。  月半阙对着找一位微微一笑,随后将一旁的宣纸打开,放在桌上,执起一旁的笔,道:“现在,我们便来重新梳理一下案情,看还有什么我们遗漏的地方。”言罢,月半阙便执笔,在纸上写出一手娟秀的小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李府灭门后的玄机(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萧湛。”月半阙望着自己写下的名字说道,随后又在他一旁写上了李西秦,“第一个受害人,萧湛,亦是当年走私案的主谋之一,萧安你查了他那么多年,却无丝毫与走私案有关的消息,你们说李西秦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不可能。”萧安摇头,“我们在母亲的暗格中找到的证据,只能证明萧湛灭了李府满门,却完全没有提到走私案,若母亲知道走私案,不可能不将证据一并留下。”  “说起来,”月半阙忽然蹙眉,“萧湛虽然贪污受贿,可为何要杀李府满门?李府是李西秦的娘家,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要灭李府满门?”  “这一点,我一直想不通。”萧安亦是蹙眉。  赵奕闻言,低眸沉思,脑海中却闪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不细想,便脱口道:“李府被灭门,也是在十年之前,你们说,这与走私案会不会有关系?”  此言一出,月半阙与萧安皆是大惊,随后眸中却闪现出了一抹喜悦,月半阙忙落笔在萧湛名字旁边写下李府灭门,十年前六个字,落笔罢,便开始分析道:“萧湛为什么要灭李府满门?而时间那么巧又刚好是在十年前?如果李府与走私案扯到了一起,很有可能是李西秦的父亲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引来杀身之祸!如果是这样,那便说得通了!只是,李府与此案会有什么联系?”言罢,月半阙望向萧安,“萧安,你有什么想法?”  萧安蹙眉,好似在回忆着什么,说得极慢,“我记得,外公一家还未被灭门之前,每年母亲都会带我去看望外公,外公一家并不在扬州,不过……”  “不过什么?”月半阙忙问。  “我记得有一次,有一个从扬州来的人来找外公,随后外公去了扬州一年,好像是做什么生意,不过那时候我并不经常去李府,所以也并不了解,只是现在想来,按时间算,这正好是十年前,走私案发生的那一年!”  “一定是!你外公一定知道些什么!”月半阙大喜,又忙问道:“之后呢?他会不会留下什么证据给你们?你好好想想。”  “证据?”萧安眉沉得更深,随后眸中一亮,道:“想起来了,在外公从扬州回来那一年,母亲独自一人去看过外公,母亲回来后,说外公很奇怪,送了一支发簪给她,还交代了一定要让她好好保管,千叮咛万嘱咐,而且还说,此事不能让萧湛知道。母亲那时候也很疑惑,但也并未起疑,若不是今日提起,我也不会想起这些事。”  “若我们的猜测没错的话,你外公很可能是知道了一些事情,他可能猜到了萧湛会对李府下手,所以将一些线索藏在了发簪中,交给李西秦,希望有一天有人会发现,替他们讨回一个公道!”言罢,月半阙的眸中亮光大盛,连连问道:“萧安,那发簪呢?还在吗?”  “在!母亲的遗物我都整理在一处,完好的保存着。”萧安此时也是露出了笑颜,“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那我现在也带上兄弟们去刘府找一找,若是能找到账本,再加上这条线索的话,破案指日可待!”赵奕此时也是喜笑颜开,这几日他们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而案情又毫无进展,自然都是愁眉苦脸,可没想到皇上的圣旨一下,他们竟也开始找寻到线索,破案也显得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进展飞速(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主人!你真的要让我把账本送给月半阙?”流湘一脸愤慨的说道。  隐在珠帘后的男子缓缓转身,面上带着面具,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楚,听到流湘的话,男子也只是冷声道:“想报仇很简单,太师府再难闯,我们手中的人也足以将他斩杀!但你难道忘了你冤死的父亲了么?现在,只有月半阙才能够揭开刘琛的真面目,让他即便死后也被后人所耻!我们也应该让他尝尝满门抄斩的味道!”  洛伯站在一旁,此时也是上前圆场道:“流湘姑娘,你就听主人的。月半阙既是主人选中的人,便定有她的能耐,而且她背后不还有一个萧安吗?”  “哼。”流湘冷哼一声,“她抢了青岚的夫君,现在还要我送账本给她。”说着,流湘又低声咒骂了一声,才转身离去。  于此同时,月半阙与萧安两人赶到萧府。  萧安将李西秦的遗物保存的很好,所以不多时,便找到了那支发簪。发簪款式极为简单,镶嵌着一颗平淡无奇的珍珠。  月半阙仔细的翻看了一遍后,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在珍珠中?”言罢,月半阙便抬眸望向萧安,眸中带着征求的意思。  萧安见此,失笑道:“虽说是我母亲的遗物,按理说我不应该让你损坏,但现在又岂是一般时候?我想母亲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也会原谅我的。”  “多谢!”月半阙真心诚意感谢道,随后便将发簪放到桌上,掌心使力,一点点的覆上那颗珍珠,待片刻后,手再抬起时,珍珠已变成粉碎,与此同时,在粉末中亦露出了白色的一角。月半阙忙将粉末拂开,便见有一被揉成细小的一团的纸张。  月半阙将纸张迅速的打开,纸上却只写了五个字,好似是二个人的名字。  “孙野,韩蜀礼。”月半阙低念,随后抬眸望向萧安,“这二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萧安沉眸,“外公留下这二个人名字,我们查查便是。”  与此同时,月半阙一行人的一举一动也细数都传到了刘琛的耳中。  听完下人的禀告后,刘琛似有所思的拂着茶盖,沉默良久,随后方才淡淡道:“他们查案如此卖力,老夫便送他们一个大礼。萧安派来的那二个人,活得也够长了。”  “是!”堂下的人冷声应道,随后便转身离去。  “老爷,现在也不知道刘习卿的账本有没有落在他们的手中,您看……”身边的中年男子弯下腰,低声道。  刘琛却勾唇露出诡异的一笑,“不可能,若是他们掌握了刘习卿的账本,他们不可能还会这么安静,想必他们现在也一定还在寻找那本账本,月半阙不是派了人去刘府吗?他们找,我们也找!就看谁走得更快了!”  “是!对了,老爷,萧安突然带月半阙去萧府,你说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当年萧湛的岳父,应该是察觉了什么,不过,也不会是致命的证据,否则老夫也不能安然到现在,再者,当年萧湛灭了李府满门,李西秦死后拿出的证据也只是证明了萧湛灭门的证据,却没有一丝一毫提到当年的走私案。一群黄毛小儿,此时毫无线索,也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刘琛冷声道,却万万没有想到月半阙竟真的找到了与走私案有关的线索,并且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进展飞速(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我觉得,这件案子似乎有哪里不对,却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月半阙蹙眉,望向身边的萧安说道。  萧安闻言轻笑,抬眸望着刑部二个大字,笑道:“这几天你的心情太紧张了,现在案情的进展很顺利不是吗?”萧安抬手,拍了拍月半阙的肩,以示安慰,“你进去休息吧,我去查一查那两人的来历。”  月半阙低眸,轻轻点了点头,便要转身往里走去,却突然传来一阵呼声。  “月姑娘,萧将军。”李络程高呼一声,随后便急急的跑上前,对着月半阙与萧安又笑道:“萧将军,月姑娘。”  月半阙微微蹙眉,心中疑惑,“李公子不知有何事?”  李络程闻言,敛起笑意,环视四周后,低声道:“月姑娘,草民知道你正在查十年前的走私案。草民这边有一件东西,可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月半阙微惊,心中快速的盘旋起李络程此言的可信度,李络程与当年的走私案并无关系,他也并无需去欺骗他们。想及此,月半阙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李公子,请。”  月半阙将李络程带到了一处偏厅,李络程环视四周却忽然望向随后出现的赵奕,道:“还劳烦赵奕捕头去门外守着。”  闻言,赵奕心中不耐,正要说话,月半阙却淡淡一笑,向赵奕行了一个眼势。  赵奕出门后,很自然的便把门带上,偏厅中一下子便陷入了安静。月半阙踱步至厅中,声音平静道:“不知道李公子手中有何东西?还请李公子明言。”  李络程一笑相应,道:“苏大人是位好官,草民虽不过普通百姓,但也想为苏大人的冤情尽一份力。只是……”李络程微微蹙眉,“家母年老,恐受不了牢狱之灾,还望月姑娘能在其中多为周转。”  月半阙闻言,不恼反笑,“李公子的才智,却只为商人,倒真是屈才了。令尊的事情,我也深感同情,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萧将军念及你有功,以向皇上求情,免去了令尊的死刑,李公子,人,要懂得知足。”  “月姑娘。”李络程开口打断道,“家母能免一死,草民甚是感激,只是,家母年老,草民不孝,但愿家母余生能享享晚福。当然,草民敢提这个要求,自然也会有这个资本。”  “哦?”萧安轻笑,“不知道李公子手中有什么筹码,竟能换得令尊的自由?”  李络程似乎胸有成竹,听到萧安问起,也不含糊,回道:“对于十年前的走私案,草民也有所耳闻,萧将军、路大人死去时,皆留下了一本账本,而刘太医却是什么都没留下,草民说的可对?”  “李络程!”月半阙回身,紧紧盯着李络程,眸中的情绪万千夹杂,甚是复杂。  “刘太医此人,坏事做尽,自然会担心有朝一日被人所害,所以他不可能不留下账本。既然有账本,那么为什么月姑娘你们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呢?”李络程一笑,“流湘曾是刘太医的人,虽说刘太医对流湘并非是真心,可他却深信一个甘愿为他入**的女子定然是心中有他,故而,他将一些极为重要的东西交给了流湘。”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进展飞速(三) - 半月决 - 亦微末   听到这里,月半阙也不再拐弯抹角,径直说:“好!如若你能拿出刘习卿的账本,令尊的事,我定会替你周转!”  闻言,李络程面上露出笑意,虽然面色未变,却还是能看出他眸中一闪而过的轻松。他从怀中取出一本账本,道:“刘太医先前交给流湘一个箱子,让她好好保管,并严禁她打开。前些日子,我替流湘赎了身,整理东西时发现这个箱子,才发现这箱子中竟然放着记录刘太医这些年贪污舞弊的账本。”  月半阙眸中大喜,连连接过。  “月姑娘,苏大人是一位好官,草民相信,你也定不会食言。草民便不再叨扰,还望两位能早日还家母自由。”李络程抱拳,行了一个礼。  “我月半阙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月半阙正色道,眉宇中染着让人信服的坚决。  “月姑娘的为人,草民自然是深信不疑。草民已替流湘赎身,打算不日便举家离开京都,找一处偏远的小镇,陪家母好好度过余下的晚年,也望两位能早日破案,为昔日的冤魂讨一个公道。”言罢,李络程豪爽的道了一句“告辞”便转身离去。  “他倒是一个人才,可惜。”望着李络程离去的身影,萧安叹息道。  月半阙亦是叹息:“如若朝堂中多一些有才之人,少一些贪官污吏,这世上就能少了许多冤案。”言罢,月半阙也不在去想其他,迅速的走到一边,翻阅起账本。  李络程离开之后,赵奕便走进偏厅。他在门口虽然未听全,却也是听到了一些,一进来,见月半阙正拿着账本,忙问:“怎么样?这账本是我们要找的那本吗?”  月半阙快速的翻阅了几页,账本上清清楚楚写着的刘琛二字,让月半阙眉角的喜意却是更上一层,可当看到那些庞大的数据时,眉间蹙的更深。月半阙一边快速的翻过书页,一边道:“这账本正是我们要找的那本!”  “萧湛的账本,记录了这些年与路沉恩之间的利益往来,其中一共有十六笔钱财,并未说明出处,其中这几年的共有十处,而在七年之前,包括当年走私案发生的那一年所在的五年时间中,则有六笔大数量的钱财没有注明出入。路沉恩留下的账本中,同样也是有十六处未提明的钱财,而刘习卿的这本账本中,对!正是六处!”言罢,月半阙往前走了一步,萧安与赵奕同时也是往月半阙靠拢。  “你们看,这里,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月半阙迅速的翻页,在账本上指出六处,道:“这与先前的二本账本一样,这五年中,共有六处未写明的钱财收入。而你们再来看这,这笔钱是离走私案隔得最近的时候,是在走私案发生的三个月前,而在之后,则是在一年后才继续有一笔不明收入。”  月半阙将账本递给萧安,萧安低头迅速的翻看,月半阙则继续说道:“这本账本也证实了我们的猜测,刘琛亦是当年走私案的幕后主使之一!”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争分夺秒(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有了账本,却也只能断定刘琛贪污受贿,却没有办法证明他与当年的走私案有关。而目前唯一的落足点,便在于那二个名字。  “孙野与韩蜀礼都是当年与外公一同前往扬州经商的朋友,孙野在前几年已经去世,家属如今就住在京都郊外,韩蜀礼十年前便远赴沙漠,想要寻找也是极为困难。”萧安将调查所得的信息一一说来。“孙野的家里我去查探过,很奇怪的是,孙家人住的只是普通的宅院,衣行穿着都十分普通,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孙家人的生活很讲究,我仔细观察过,他们饮茶只饮最好的,茶具都十分考究,孙家夫人的发簪看似普通,但是我可以断定那是上好的南乔木,南乔木之稀有,而孙家夫人却能带之以发簪,可见其富贵。”  “明明是家财万贯,却如此低调,低调的让人生疑。”月半阙低眸,“当年他们都是在扬州做生意,李老爷既然留下他们俩的名字,定然是想告诉我们什么,或许是他们知道什么,或许是,他们很有可能便参与了其中。”  萧安点头,“按现在的情形看来,孙野与韩蜀礼很有可能是当年走私案的参与者,外公与他们生意接触,所以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萧湛为了杜绝万一,便将我外公一家灭门,以绝后患。韩蜀礼很有可能是怕重蹈我外公的覆辙,所以跑到沙漠,企图保住小命,而孙家,孙野虽死,但孙家夫人定然也知道些事情,所以才会摆出一副如此的低调的模样。”  “孙野已死,韩蜀礼远在沙漠,半月时间完全不够,我们现在能下手突破的便只有孙家夫人。”月半阙沉吟,随后抬头望向赵奕,“赵奕,你密切关注孙家,伺机而动。”言罢,月半阙复又望向萧安,道:“刘琛一定密切关注着我们,这些事我们绝对不能被他发现,不然孙家人会有危险,萧安,这一切,就拜托你了。”  “好,我已经让我手下的人秘密守在刑部以及苏府附近,只要刘琛派人,我们就一定能发现!月姑娘,如今时间紧迫,有些事,我萧安万死不辞。”萧安坚决道。  “我也是!”赵奕亦是同声呼喝,“月半阙,苏大人是我最敬重的大人,而你是我赵奕最好的朋友,为了苏大人,为了你,还有那些死去的冤魂,那些被贪官污吏所害的百姓们,我们一定要将那些贪官绳之以法。”  “好!”月半阙笑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凭我们三人,一定能将刘琛绳之以法!赵奕,你现在马上去孙家,记得,万事小心,萧安,你帮我拖住刘琛,我打算去刘府一探虚实。”  “什么?”闻言,赵奕与萧安皆是大惊。  “我派了许多兄弟进去,都遭到刘琛的毒手,月姑娘,你这样做太莽撞了。”萧安蹙眉道。  “对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我们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到时候,刘琛若是让他那边的人来查此案,那么我们付出的这一切便就白费了。”赵奕亦是不赞同道。 第一百五十章 争分夺秒(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月半阙正色道,眸中闪现着惊人的光芒,“我们只有半月的时间,而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剩下来的时间不到十天,虽说在这些日子里,我们进展飞速,可我们却还是没有掌握刘琛走私案的确切证据,而如今更是一再陷入迷茫。走私案过去十年已久,当年参案的几人也都去世或远走,而我们目前也无法再去扬州寻找证据,目前的形势对我们还是很不利。就我们手中掌握的这些证据,证明洛向榕清白的证明,加上刘习卿与刘琛之间利益纠葛,但刘琛位高权重,但凭这些,根本无法撼动他的位置,若他说这些证据都是伪造,我们也奈何不了他!”  “话虽如此,可探刘府还是危险了点!”萧安再次反对道。  “除了这些,我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呢?”月半阙却忽然低声无奈道,那般的无助。萧安与赵奕闻言微愣,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若现在再没有新的线索出现,接下来他们也只能从孙家夫人这一处着手。孙家夫人知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便还未知定数,即便知晓,也不是当年亲眼所参与。  “夜探刘府的确是我鲁莽了些,赵奕,时间紧迫,你赶紧去孙家,萧安,你也再回萧府看看,说不定李老爷还会留下什么线索也不一定。”月半阙强作笑颜道。  “好!只要刘琛做过这些事,就一定会留下线索!月半阙,我一定会找到线索的!”言罢,赵奕便转身离去,满身斗气。  萧安抬眸,望了月半阙一眼,却也是叹息一声,道:“有些事,我知道,即便我们再反对,你也会去做。”  闻言,月半阙微惊,原以为这世上除了苏焱再也没有人会懂她,却未想到,原来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萧安竟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打算。的确,即便所有人都反对,一旦她决定下来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她会反口,也不过是让赵奕安心罢了。  “罢罢罢。”萧安苦笑,“月半阙,若你想做,便做吧。我萧安虽不能保你无忧,但我定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护你周全。刘府外有我的人,到时候我会让他们接应你,有他们的掩护,你做起事来也会方便许多。”  闻言,月半阙嘴唇微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萧安却已一笑转身,径直离去。  有些人,爱了,便是爱了,即便爱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爱,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他会代替苏焱一直照顾她,保护她,爱她,却不一定要她如同待苏焱那般待他。爱,有时候是索取,是占有,可于萧安月半阙,却只能仅限于守望了吧。  “谢谢。”月半阙最终还是轻声开口道,即便萧安早已离去,落寞的大厅中只留下了月半阙独自一人。  得知月半阙要夜探刘府时,流湘冷笑一声,“自以为是神偷,还真以为是无所不能了。”  洛伯偏眸,看了看面具男子一眼,随后轻轻扯了扯流湘的衣服,示意她勿再多言。  流湘不解,望向男子,虽看不清他的容颜,却也感受到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一阵劣气,心中不由得疑惑,主人与那月半阙是什么关系?  “清越他们回来了没?”男子冷冰冰的开口道,含着隐忍的怒气。  “刚来的飞鸽传书,约莫还要三日便可回到京都。”流湘忍下了心中的疑惑,恭敬回道。  男子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道:“等清越回来之后,你们便将人送到刑部,这些日子我有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行动,懂了吗?”  “主人!”流湘心中越发不满,“为什么是刑部?又要白白送给月半阙?主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话音落下,流湘便感受到了自己喉间冰冷的杀意,男子轻轻的捏着流湘的脖子,冷声道:“我做什么事,还不需要你来教我。我吩咐的事,你好好做便是,待到此事一过,你便可与李络程一同隐居,但若是你擅自行动,我会让你的过失惩罚在李络程身上!”言罢男子松手,流湘却还是踉跄的退了几步,望着男子冷漠的离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神秘男子(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是夜。  月半阙一身夜行衣,身影微转,对着一个角落微微颔首,随后便见一处角落中闪过一个人影,接连着闪过几道风声。  月半阙微微思索,转身隐入了黑暗中。一切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一道黑影忽然闪过,月半阙身影矫健,迅速的越过几重楼宇,跃入刘府中,然后借着黑夜掩护,避入了一处角落。  “都打起精神来!仔细点!”耳边传来家将的高呼声,月半阙低眸,隐在黑暗中,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目送着这一路巡视的家将离去,月半阙迅速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随后半弯曲着腰,在屋檐下快速的闪过。  一路到刘琛的书房,月半阙一共遇上了四波巡视的家将,可谓守卫森严。  轻轻移去一片细碎的瓦片,屋中的情景便尽收眼底。月半阙压低着身体,紧紧贴着屋顶。  “老爷,刑部传回来的消息,跟在月半阙身边的一个捕快,已经有半天未见踪影,老奴派人查探,也无所获。”中年男子恭敬道。  “此案过去已久,即便留下什么线索,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量他们也找不到。目前,知道此案的还有二人,一是韩蜀礼,远在沙漠,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那么唯一剩下的就是孙野留下的孤儿寡母。你派人去守着孙府,必要的时候。”刘琛勾起一抹笑容,轻轻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果然是个不好对付的老狐狸!月半阙心想,不行,她要尽快通知赵奕,若晚一步,不仅孙家不保,便是赵奕也有危险。而刘琛既然会担心孙家夫人,那么证明当年走私案,孙野与韩蜀礼一定知道许多内幕,孙野与韩蜀礼都是商人,只要能找到当年两家的账本,查过他们的商易往来,定会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想及此,月半阙便欲离去。只是身还未动,身边却忽然升起一股杀气,月半阙沉眸,手扶到腰间,随后足尖点转,迅速的转身,佩剑飞速的击出,与来人的剑相撞在一起。  听到动静的刘琛,便高声喊道:“拿下!”随后在中年男子的相护下,离开了书房,走到院中,被一群家将紧紧护住了中间。  来人亦是一身夜行衣,武功招式招招狠决,杀意尽显,月半阙应付的也有些吃力。没想到,刘琛手下还有这般能人。  “刘琛作恶多端,壮士为何要助纣为虐!”月半阙高声呼喝,虽知无用,却还是说道。  黑衣人根本不搭理月半阙,手下的剑势却越发凌厉,月半阙应付的越艰难,黑衣人的招式便更狠厉。几招之下,月半阙手臂处便被划下一刀口子。  眼见黑衣人的剑锋便要触及眉间,月半阙无奈,袖子白绸飞出,身体轻轻一点,便随着白绸相反的方向飞去,而白绸则迅速的缠绕住黑衣人的长剑,如蛇一般灵敏的一点点缠绕住他的手臂。月半阙空中足尖半点,复又返回,剑势直至黑衣人眉心。  黑衣人却似乎起了兴致,嘴唇微勾,被缠绕的手微微旋转,长剑便割破白绸。与此同时,长剑被掷到空中,黑衣人身影微转,长剑竟落到了左手中。  左撇子!月半阙大惊,竟是左撇子,而之前他明明使的右手,她尚且应付的如此吃力,若他出全力,那么她,竟无取胜的可能!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神秘男子(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只是除了这个黑衣人,刘府还有那么多家将,想要脱身,谈何容易?心思恍惚之下,黑衣人的剑锋已至眼前,月半阙暗自心惊,惊险的侧身躲过。  便在此时,黑衣人之后忽然又蹿出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黑衣人逼退,趁此机会,面具男子揽过月半阙的腰,急速后退。  “抓住他们!”刘琛高呼,随后便见一大批的家将冲上屋顶,拦住了二人的退路。  黑衣人再次顺势而上,面具男子冷冷的对着月半阙说了一字“清”,随后便提剑上前,与黑衣人打斗。虽负伤,但这些家将还不是月半阙的对手,不多时,第一波家将便已被月半阙清理的差不多。  面具男子瞅准机会,借黑衣人的剑风,加速后退,待越过月半阙时,一手揽过,与此同时,指尖婉转,向黑衣人掷出几枚银针,再一翻手,又朝着刘琛掷出几枚银针。  银针刺入了家将的眉心,倒在刘琛的面前,断气身亡,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刘琛,刘琛一个心慌,便跌倒在地,神情似是受到了惊吓,一时之间,刘府众人心绪大乱。  趁此机会,面具男子带着月半阙飘然离去。  待出了刘府外,面具男子便自然而然的放开了月半阙,冷声道:“刘府危险,切勿再反险。静待几日,自会有大礼奉上。”言罢,男子便转身离去。  月半阙心中疑惑,哪会任由男子离去,足尖微转,便转到男子面前,拦住了男子的去路,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你跟走私案又有什么关联?你说的大礼又是什么意思?”  男子轻笑出声,“你的问题可真多。”  月半阙微愣,不知自己的话哪里竟然惹得这个不知名姓的神秘男子发笑,正想开口问些什么,男子却先她一步开口道:“一个希望走私案平反的人。救你,也只是为了走私案能够平凡而已,至于大礼,不日你便会知道,相信那时候你也无需再来刘府反险了。”言罢,男子便绕过月半阙,月半阙却又上前一步,拦住男子。  男子好笑,“月姑娘你拦我为何?”  “你究竟是什么人?”月半阙蹙眉。  “有这个时间,月姑娘不如多把心思放在案情上。”言罢,男子望向前方一处,笑道:“有人寻你来了。”  月半阙闻言,回眸,便见几个武将打扮的人急急的向自己奔来,而再回头,哪里还有神秘男子的身影。  究竟是谁?月半阙蹙眉,难道是――他?自她入京都,一步步便引入到走私案中,冥冥之中的牵引,曾经她怀疑过苏焱,可如今苏焱已逝,那么设局者便是另有其人。之所以将她引入此局,却并无害她之意,似乎只是为了查清走私案。而这个神秘男子,救她,甚至还在帮她,目的亦在于查清此案,共同的目标,同样的不知行迹的神秘人,会不会就是同一人,他就是那个设局引她入局之人!  “月姑娘,月姑娘。”那畔武将的声音响起,随后便见一堆人迅速的将自己围了起来,关心道:“月姑娘,可有什么事?”  “无事。”月半阙淡淡一笑,随后便越过众人,径直离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真相将近(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案情进展的速度,比月半阙预料中快了许多。  那日,月半阙回去后,便去了孙府。面对孙家夫人,月半阙只是笑道:“孙夫人,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孙夫人坐在案首,见此也只是客气道:“苏夫人客气了。”  月半阙此时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十年前,孙老爷是否与走私一案有关?”  孙夫人面色镇定,闻言也只是抬眸轻轻瞥了月半阙一眼,回:“妾身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怎会知官人在商场上的事,苏夫人,恐怕帮不了你了。”  “是么?”月半阙轻笑,却又微微蹙眉,“可是,即便我相信孙夫人,但有人却不会相信。”  孙夫人眸色微动,却依旧平静道:“妾身的确不知,别人如何看,妾身也无法改变。”  月半阙闻言,起身,走至堂中,四处打量了一番环境后,好似自言自语道:“若是有人想下杀手,这地方可也来去自如。”  “苏夫人,你若有话,不妨直说。”孙夫人微微蹙眉,眉目间带了一丝焦灼与担忧。  “好,明人不说暗话。方才我夜探刘府,听到刘琛将对你们下手,孙夫人,你也想安度晚年,膝下儿孙满堂吧?只要你与我刑部合作,我定保你一家老小性命无忧。”月半阙说道。  闻言,孙夫人也不再装傻,眸中露出精光,道:“在如此敏感的时候,若不到万一,刘琛绝不会动手,横生枝节。我想,最多,刘琛也只是派人看着我们,我只要什么都不说,刘琛绝不会对孙家下手。”  “是么?”月半阙轻笑,“可若我故意传出消息,让刘琛误以为你意欲将真相和盘托出,你说,结果,又会如何呢?”  孙夫人闻言,面色大变,片刻后,便讽刺道:“苏大人一身光明磊落,未想到娶的夫人却如此阴险狡诈!”  “如我所料不差,孙野当年也是参与了走私案,对付你们这种奸佞小人,我又何必谈什么君子道义?你可以不说,那便等着刘琛来灭你孙家满门。的确,你不说,我能拉刘琛下马的机会就少了一成,可无论刘琛的结果如何,而你孙家人的命运,却逃不过一个死!不知道,你见到孙野之后,孙家子孙断送在你手中,这断子绝孙,孙野又该如何跟你算!你又有何颜目见孙家的列祖列宗!”月半阙越说面色越严肃,待话到末处,已满汉激愤。  孙夫人嘴唇轻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珠子微微转动,思及目前的清形,总无奈道:“若我将我所知的和盘托出,苏夫人是否一定确保我孙家上下全身而退?”  “自然。”月半阙点头道,“只要你愿意讲出当年真相,萧将军会派人将你们送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萧安萧将军,乃是当朝大将军,掌握本朝三分之一兵马,不知,这可让孙夫人安心?”  闻言,孙夫人低眸,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再抬眸时,坚定道:“我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 真相将近(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当年,老爷连着几桩生意亏本,欠下了一堆的债务。有一天,老爷回到家,兴奋的告诉我,他要赚大钱了。我心中担忧,逼问了好几番,老爷才告诉我,原来是朝中的一位大臣,想要老爷替其运输私盐。”  “那位大臣就是刘琛?”月半阙问道。  孙夫人点头,继续道:“老爷很信任刘太师,我多次叫他提防,他都笑我杞人忧天。走私私盐,的确让老爷发了一笔横财,胆子也就越来越大。我记得,当年的扬州知府姓洛,是一个清官,深受百姓爱戴,老爷走私到扬州时,便遇到了麻烦。洛知府油盐不进,让老爷好一番头疼,最后老爷想到了一位好友,也就是萧夫人的父亲李老爷子。李老爷子喜爱珍珠,老爷便伙同韩蜀礼,一同将李老爷子骗到了扬州,名为珍珠生意,实则走私私盐。而后,走私行踪被暴露,洛知府做了替罪羔羊,李老爷子也发现了一些端倪,便拒绝与老爷合作,离开了扬州。不多久,老爷就得到了李府被灭门的消息,老爷跟韩蜀礼心中害怕,便借机推脱,韩蜀礼去了边疆,而老爷则带着我们举迁到京都城下。”  这便对了,李老爷虽然发现了什么,但只知韩蜀礼与孙野二人,所以只留下这两人的名字。  “孙夫人,你可有什么证据?”月半阙沉声问道。  孙夫人低眸,思索了许久,方才抬头,肃色道:“有!”闻言,月半阙心中一喜,随后便听孙夫人娓娓道来:“我深知此事凶险,老爷不愿提防,但我为了孙家满门,不敢大意。老爷负责替刘太师运送私盐,他做这些事时并未瞒我,所以我偷偷的记录了那些年私盐的运送的数量,从何而来,运往何方,我都有记载。老爷死后,我心中更加害怕,便寻了几个亲信去查探。老爷是从苏州的一个院子中取盐,而那处院子,乃是刘夫人的陪嫁之物。”  言罢,孙夫人起身,对着月半阙说道:“苏夫人,请随我来。”说着,便带着月半阙往内屋佛堂走去。  月半阙跟在孙夫人身后,四处打量着佛堂的环境,待走到佛像前,孙夫人停步,低眸,双手按住烛台,轻轻一扭,便听见几声“轱辘”的声音,佛像的身体慢慢往一旁旋转,露出了佛像后的一个小匣子。  孙夫人从匣子中取出一个檀木盒子,转身递于月半阙,道:“苏夫人,这盒子里装的正是我那些年亲手所记,还有亲信查探所得的消息。今日,我将这些证据教给你,希望你能履行你的诺言。”  月半阙接过,笑道:“自然,他日,与刘琛对薄公堂之时,还须孙夫人鼎力相助。”  孙夫人闻言点头,“只要能护我孙家一家安然,苏夫人所言我定竭尽全力。”  月半阙低眸,望着檀木盒子,指尖微微拂过盒上的花纹,心中一点点的开始落定。她一定能在半月中成功破案。 第一百五十五章 证据确凿(一)【第二更】 - 半月决 - 亦微末   “孙家夫人所提供的证据,让我们离真相又近了一步,至少我们现在已经大致清楚了走私案的来龙去脉。当年,以刘琛为首,萧湛、路沉恩、刘习卿三人从旁协助,而通过商人孙野、韩蜀礼,走私私盐,在各地贩卖。洛大人为人清廉,从而导致了走私一事被耽搁,这也促使了孙野韩蜀礼前去寻李老爷帮助。但走私一事还是走漏了消息,而洛大人便被陷害,做了顶罪羔羊。走私案匆匆了结,但走私也停歇了一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中,刘琛得知李老爷发现了走私一事,萧湛便狠下心,灭了李家满门。但他们没有料到,李老爷回到府中后,便心知事情不妙,便将线索留给了萧夫人。”月半阙在纸上写上满满的名字,慢慢的分析道。  “不错,如今我们手上有当初洛家的账本,可以证明洛大人的清白,而刘习卿的账本又直指出刘琛贪污受贿,而现在有了孙家夫人的账本,便可证明刘琛与走私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不仅如此,我们还有孙家夫人这个认证,人证物证,这场仗,很快就能结束了。”萧安笑道。  “不。”月半阙摇头,“即便我们手中握着确切的证据,但还不够,孙家夫人并非是当年走私案的参与者,若他们咬住这一点,孙家夫人的证词便有很大的问题。”  “走私案过去十年之久,我们要去哪里找一个当年参与的证人?我们所知道的人,不是死,就是远在他乡,其他人我们便一无所知,而且,除非是直接参与了走私案,否则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刘琛,更勿说能定刘琛的罪了。”赵奕心急道,“我们现在剩下的时间就只有三天了,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找一个证人。”  “夫人,夫人!”屋外忽然传来了一声疾呼,随后便见一个身影急匆匆的冲进大厅中。  “何事?”月半阙蹙眉。  捕快半弯着腰,一手指向屋外,喘着气说道:“外面,外面有个人送来个人,说――说是韩蜀礼。”  “你说什么?”赵奕惊,而月半阙与萧安两人,则以拂开那捕快,快速的朝刑部门外跑去。  刑部门口,一群捕快围成了一团,而中心则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萧安拂开众人,捕快见两人来到,也纷纷后退,空出一道路来。  当看见中年男子的脸时,萧安心中大喜,回头望向月半阙,笑道:“是韩蜀礼。”  闻言,月半阙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心中便想起了当日那个神秘男子所言,他所说的大礼难道就是韩蜀礼?月半阙蹙眉,他究竟是谁?边疆与京都,来回最快也要一月的时间,韩蜀礼能在今日到达京都,也就是说早有人在一月前赶往边疆。她们放才知道韩蜀礼的存在,而在一月之前,却早已有人去寻韩蜀礼。  想及这些,月半阙心中不由得一阵惊慌,若此人非友,那么后果会是如何,她不敢相信。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证据确凿(二) - 半月决 - 亦微末   “怎么了?”萧安走到月半阙身边,问道。  月半阙眉间微蹙,“这件案子能如此顺利,多亏那个神秘男子相助,只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帮我,或者该说,他为什么要利用我来替他破这件案子。”  “会不会是走私案的幸存者?”赵奕走到月半阙身后,说道,“秋笺既然能够逃脱,那么当年定然还有其他的幸存者,而且洛府不也有一位少爷没有找到吗?”  “洛书墨。”月半阙低声道,“看那男子的身形,应该是年轻男子,若说他是洛书墨,也的确有可能,那么这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他会那么希望能破了走私案,还当年冤死者一个清白。”  “先别想这些了,我们要在刘琛有所动作前,从韩蜀礼的口中得到证据。”萧安低声道,月半阙闻言,沉眸,正色道:“将他带到暗室中,我要即刻审问。”  “是!”  韩蜀礼交代的十分清楚,还未待月半阙用刑,他便已经是有问必答,想必先前已经受了不少的苦。  正如先前所料那般,只是韩蜀礼则更为清楚。当年刘琛虽还并位高为太师,但在朝中也有一定的势力,他私自在自己的院子中制造私盐,随后通过韩蜀礼孙野等商人,贩卖到各地。能将私盐贩卖到各地,其中也有不少曲折,故而,刘习卿当时虽只是一个御医,但是与后宫中的几位娘娘多有接触,其中的利益,各位娘娘虽不知他在做何事,但也都愿于他一个通道。路沉恩当初深受隆恩,也替私盐一事付出了许多,而萧湛,虽只是一个小将,但手上却也有一众可用的武将。  刘习卿从后宫中求取便利,随后便有路沉恩掩护,萧湛的手下护送私盐,环环相扣,也万无一失。  若不是洛向榕的阻挠,走私也不会走漏风声,所以刘琛四人十分痛恨洛向榕,便借此机会,安了一个罪名,即除去了眼中钉,又为自己开脱,也会日后的走私行了方便。  韩蜀礼因李家灭门一事,心有余悸,远走边疆,但也搜集了一些刘琛四人的罪证,做为护命符。  韩蜀礼列出了当年走私案的官员名单,算上刘琛,竟有十八名之多,有些已去世,有些仍旧是当地的一方小官,却也有好几位,位极人臣。而当年受走私一案影响或斩首或流放的官员,竟无一人在列。  “当年共有十名官员受牵连,六人处死,四人流放,这十年的冤情,总算,要重见天日了。”萧安叹道。  月半阙反身,步出了暗室,心中却格外的沉重。  走私一案虽破,如今也是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齐全,刘琛在劫难逃,之事,心中还有是什么不对。幕后中人利用她,一步步接触到走私案,可先前她便答应了老伯查案,随后,虽然她接触到了苏焱,但也并不意味着她能查到走私一案。而且,她不过是一江湖中人,而苏焱乃是刑部侍郎,为人公正,若要查案,为什么他们不选择苏焱,却唯独选择了她?  “有些事,不知该不该说。”萧安忽然出现在她身边,低声道。  月半阙一笑,“你若觉得该说,便说,不该便不说。”  萧安叹气,道:“苏焱之死,有些出乎我意料。我至今都还未摸清他的底,他背后隐藏的力量连我都不知道有多深,可是他却死了,以他的本事,不该死得那么容易才是。”  月半阙冷笑,“容易?我与他几经生死,孤军奋战几百人,萧将军,你倒是说说,要如何死,才是不容易!”  萧安苦笑,摇头,“月半阙你已在局中,不妨出局,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或许会有不一般的收获。”言罢,萧安起步离去,唯留下月半阙愣在原地沉思。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对薄朝堂(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臣妇月半阙,求达圣听!”  一声高呼,震响朝堂。  皇上坐在龙椅上,面色肃然,微微抬手,正色道:“宣。”  “宣一品夫人苏月氏觐见!”一声声高呼,从朝堂上声声蔓延,直到了宫门之外。  月半阙起身,拂了拂衣袖,傲首挺胸,一步步朝着那苏焱曾高谈阔论的地方。倔傲的模样,好似赴死,眸中却又染着满满的恨意。今日,她定要为苏焱,为所有冤死的人,报仇雪恨!刘琛,几百人的性命,今日定要你血债血偿!  “臣妇月半阙拜见圣上。”月半阙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皇上微微拂手,道:“平身。”月半阙闻声,面无表情的起身,目不斜视。“朕与苏夫人的约期还有二日,今日苏夫人前来,莫非是走私案已有结果?”  “正是!”月半阙朗声道,随后转身,望向朝堂上的众多官员,一字一句道:“臣妇不辱使命,已将走私案查的一清二楚。当年的十位官员乃是无故受冤,而幕后主使正是萧湛、路沉恩、刘习卿,还有,”月半阙侧身,望向刘琛,恨声道:“刘琛刘太师!”  此言一出,朝堂震惊,一时之间交头接耳的声音此起彼伏。  月半阙却只是冷冷一笑,高声道:“除此之外,走私案还有十四位官员涉及其中!其中,仍有六位,在朝堂之上!”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谁也不敢多言,心中忐忑。  皇上闻言蹙眉,还未待发话,刘琛却已经开口道:“苏夫人一介女流,涉入查案已是不妥,如今竟还将污水泼到了老夫的身上,苏夫人,这一次你可是玩过头了。”  “呵,刘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不是污水,稍后便知。”言罢,月半阙反身,面向皇上,高声道:“启禀圣上,十年前,刘琛联合萧湛、刘习卿、路沉恩等人,走私私盐,证据确凿!臣妇此处有萧湛等三人所留账本,可证四人之间贪污受贿!不仅如此,臣妇更冒死寻得当年洛府的账本,可证洛向榕清白,当年的账本纯属虚造。”  “哦?快快呈来。”皇上正色道,随后便有太监从月半阙手中接过二本账本,递到皇上的手中,待皇上飞速的翻过账本时,眸中燃起一股怒火,起身便将刘习卿所留的账本掷到刘琛脚下,怒道:“刘琛,你还有何解释!”  刘琛淡淡的瞥了账本一眼,笑道:“老臣为官多年,从未说过清廉,刘太医所留的账本老臣不必看,老臣也承认。”言罢,刘琛忽然跪下,道:“老臣收受贿赂,有愧于皇上,请皇上处罚,但苏夫人所说的走私案,老臣毫不知情,还请皇上圣明。”  “启禀皇上,苏夫人所呈证据,只能证明洛向榕清白,刘太师收受贿赂,却未能证明刘太师便是当年走私案的主使,苏夫人此为,臣认为,乃是妇人之见,毫无证据可言。”一位大臣出列,掷地有声,随后便有许多人跟着呼应。  月半阙却只是一笑,道:“那刘太师与众位大臣都是承认刘太师贪污受贿了?皇上!天灾无情,可人祸却能祸害天下,贪官污吏更是留不得!刘太师位极人臣,却不做众官榜样,该当何罪!”月半阙声声厉声,竟有种让人无人敢反驳的魄力。  “老臣自知糊涂,甘受惩罚,请皇上降罪。”刘琛再是一拜道。  皇上眉间微蹙,道:“刘太师为国劳苦功高,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罢,便撤去太师之职,去翰林院领个闲职,安度晚年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对薄朝堂(二)【第三更,加更】 - 半月决 - 亦微末   “皇上,苏夫人污蔑朝中大臣,又该当何罪?”先前的那个大臣,复又说道。  月半阙低眸,未言一声,面上带着一丝倔强,这落在众人眼中,便好似她不过在强撑,也以为她手中再无其他证据。  萧安也适当的站出列,求情道:“皇上,苏大人惨死,苏夫人破案之心也可理解,还望皇上网开一面。”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每人都以此为由,随便污蔑朝堂官员,又该如何维护秩序?”一大臣反对道。  耳边的争吵还在继续,月半阙的笑意却微微反冷,忽而朗声道:“证据,你们要,给你们便是。”言罢,月半阙一个利落的转身,面向殿外,高声道:“孙家夫人何在!”  “传!”皇上沉声道。  “民妇拜见皇上。”孙夫人跪在殿上,行了一个大礼。  月半阙冷笑着望向刘琛,笑道:“刘太师,哦,不,刘大人,你是否以为我真的拿不出证据吗?”  刘琛微微沉眸,双手紧握,眸中燃起怒气。他原以为月半阙只不过拿着他受贿的证据,所以他直接大方承认,皇上也不过是降职,不会刁难于他,而月半阙污蔑朝堂官员,又有大臣弹劾,下场会比他惨得多,可他没想到,月半阙便是想要他自行承认罪行,单按刘习卿的账本,根本无法定刘琛的罪,所以她便设计让他自行承认。  好一个女娃。  孙夫人将先前与月半阙所说又在朝堂上复述了一遍,随后便有大臣开始拿孙夫人并未亲自参与此案这一点来进行反驳。  “孙妇人并未亲眼所见,未亲身经历,也不过是听人所说,这极有可能是有人想要嫁祸于刘太师!”  “臣认为,若真如她所言,那么刘太师早已将其灭口,何以留到今日在朝堂上指认?臣认为,这必有人要嫁祸于太师,祸害我朝栋梁。”  “皇上,苏夫人的证据并不能直接指认刘太师乃是幕后主使,臣认为,苏夫人对刘太师存有偏见,不能公正判案,臣奏请皇上,另派官员查清此案!”  “臣附议!”  “臣附议!”  ……  月半阙冷笑,眼神淡淡的扫过众人,随后望向刘琛道:“是否我能找出直接人证,你们便会相信?刘大人你是否也是这般意思?”  刘琛蹙眉,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还未待他回话,月半阙便已转向其他官员,重复道:“众位大人是否也是这般认为?”  “自然!”萧安笑道,随后便有一众官员接相呼应。  月半阙轻笑,望向刘琛,道:“刘大人应该也是这般认为吧。”刘琛不作声,月半阙便高声道:“皇上,臣妇手中还有一个人证!乃是当年参案其中的商人,韩蜀礼!”  “传!”闻言,皇上微喜,忙道。  韩蜀礼被带上朝堂,他连看都未看刘琛一眼,连连跪在殿前,直呼:“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草民都招,都招,是刘太师主使我们的,草民只是听命行事。”  有大臣出列想要说些什么,萧安却已经快人一步道:“苏夫人既有人证,本将也无话可说。”此话一出,也堵上了那些还想辩解的大臣的嘴。  刘琛脚下踉跄,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  “皇上!”月半阙高声道:“韩蜀礼已全部招认,并列出了十八位官员的名单,请皇上过目!”言罢,月半阙便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递于一边的公公,呈向皇上。  “对对对,皇上,草民将所有参案人员的名单都列出来了,还望皇上网开一面,饶草民一命,饶草民一命。”  韩蜀礼还挣扎着说些什么,皇上的脸色却越来越看,待看完最后一个名字,皇上甩手便将名单掷于殿上,连叹三个“好”字,“官官相护,你们眼中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言罢,殿上跪了一地。 第一百五十九章 畏罪自杀(一) - 半月决 - 亦微末   刘琛被打入大牢,抄了全部家产,其他十四位涉案官员,或死刑,或流放,而日子过去三日之久,刘琛的实际性处罚却久久未下。  月半阙一袭素衣,站在苏焱墓前,手中执着酒杯,微微一倾,酒水便缓缓流出,渗入泥土之中。  “苏焱,走私案已破,但刘琛为官多年,势力非一朝一夕所能瓦解,我也明白皇上的苦处,但几百人的血不能白留,你更不能白死,我一定会手刃刘琛,替你报仇!”月半阙恨声道:“苏焱,你且安息,稍后我便送刘琛上路!”言罢,月半阙将手中酒杯狠狠掷在地上,眸中燃起恨意。  “夫人,夫人。”远处传来呼声,月半阙回身,便见一个捕快飞快的向她跑来。  走私案已破,还有何事让他如此心急?月半阙蹙眉,疑惑道:“何事?”  “夫人,刘……刘琛在牢中畏罪自杀了。”  自杀!月半阙瞳孔微睁,眸中满是疑惑,刘琛没有理由自杀,他那么怕死,而且现在即便将他定罪,也不可能会要他的命,他为什么要自杀?难道是迷途知返,无颜愧对于人?不,月半阙一点都不信。  “萧将军与捕头已经赶过去了,夫人你快回去看看吧。”话音未落,捕快便见一个白影从他身边掠过,而眼前哪还有月半阙的人影。  月半阙很快便到达了刑部大牢,此时刑部的人手也早已将大牢团团包围。  “怎么样了?”月半阙急急赶来,开口便问道。  萧安与赵奕一同起身,转过身望向月半阙。“我方才过来巡视,走到刘琛的牢房前,便见他背对着牢门躺着,我唤了他几声都未曾回应,随后我便发现他的囚衣上有一丝血迹,便找人打开了牢门,发现刘琛已经死了。”赵奕说道。  “看守的捕快也都安然无恙,并未发现不对劲,我在四处搜索过,没有人来过的迹象,看起来如自杀一般。”萧安补充道,随后偏开身子,替月半阙让出一条路,“至于尸体,就要靠你了。”  月半阙上前,半蹲下身,打量着尸体周围的环境,尸体旁有一块染血了的瓷碗碎片,瓷片上有明显的指纹痕迹。尸体左腕上的动脉被割破,染了许多血迹,应是失血过多而死。  “取刘琛的指纹,跟瓷片上的指纹对照。”月半阙冷声道,赵奕应了一声,随后便很快有人取了纸与红泥奉上。  赵奕将刘琛的手按在了红泥上,随后按在纸上,又将一旁的瓷片拾起,小心翼翼的保存。  等赵奕做完这一些,月半阙放才开始检查刘琛的尸体。  尸体面色过度苍白,身体在死之前似乎有一段时间的抽搐,吼中无异物,手缝间有一些稻草,伤口平稳,看起来真如自杀一般。  “我要好好检查一下尸体。”月半阙沉声道。  萧安闻言,低眸沉声道:“如果是他人所为,怎么能做到毫无察觉,而且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杀刘琛?”  “是他。”月半阙忽然抬眸,几尽肯定的说道。 第一百六十章 畏罪自杀(二)【完结倒计时~~】 - 半月决 - 亦微末   从引她入局开始,他至始至终的目的都不是破案,而是报仇!如果他便是洛书墨,亦或是当年走私案的幸存者,他费尽心思,设下这么大的一个局,只不过是为了还当年无辜之人一个清白,而他也早已明白,若想报仇,单靠这些完全不够。所以,他一开始就未想过要通过朝堂来复仇,他要的是在刘琛身败名裂之后,手刃仇人。  只是,他是如何做到竟不留一丝痕迹?  月半阙检查了几次尸体,都得出自杀的结论,一时之间,她心中竟有些烦躁。  “不,他没有理由自杀,没有那个理由。”月半阙蹙眉,低声自语,身子依靠在桌前,撑的有些艰难。一定是她遗漏了什么,一定有什么她没有发现!  她入京都是因为一个老伯,老伯!月半阙微微眯起双眼,双手紧紧的捏起一角白布。她一直以为从她入京都之前才是一个局的开始,可原来,她错了!早在她遇到那个老伯,她便已经入局。当日在街上偶然所见的老伯,有七分像,绝不是她眼花,也不是因为世上有这般想象的人,而是那个人就是当日她所见的已经死去的老伯!  这个局,可谓精心。老伯偶然救下她,于她有救命之恩,随后又临死嘱托,按她月半阙的性格,定然不会拒绝,洛书墨便也是拿准了她这一点,所以才设下这个局,而那个老伯根本就没有死,那一切不过是骗她的一场戏!  随后呢……  她入京都,调查萧湛。那么……曾经她以为李西秦与走私案无关,可现在想来,她也算是当年走私案的幸存者,所以很有可能,李西秦也是他们的人。不仅如此,洛书墨能在早她许久之前便知道了韩蜀礼的存在,那么,在一开始她开始调查萧湛的时候,他很有可能已经掌握了萧湛的罪证。所以……这一步步走来,都是洛书墨给她铺好了路,让她不知不觉便顺着他布下的局一步步走下去。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  月半阙心中一惊,指尖嵌入了肉中。秋笺亦是他们的人,那么刘习卿的案子,那个凶手刘叔,与走私案却并无关系,是偶然还是遗漏了什么,或者说……刘叔根本不是真正的凶手,而是代罪羔羊!  “怎么会这样?”月半阙一个踉跄,倒退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月半阙。”赵奕刚进屋中,便见月半阙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上前关心道:“怎么了?”  “赵奕。”月半阙偏头,抓住赵奕的衣袖,急急问道:“当初,你们是怎么抓到杀害刘习卿的凶手的?你再详细的同我说一遍。”  赵奕不解,但还是复述了一遍,道:“当日萧将军想寻流湘姑娘,希望能在她口中得出些消息,却在问话时,听到屋外的动静,随后流湘姑娘也向我们坦言,有一位刘叔,是她与刘习卿传书的中间人,随后萧将军便当场将刘叔捉拿。当时刘叔极为恐惧,浑身颤抖,不像是假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畏罪自杀(三)【完结倒计时~】 - 半月决 - 亦微末   “流湘,刘叔!”月半阙低念,随后摇头道:“不对,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不对什么?”赵奕疑惑。  “这一切太突然了!先前你们根本没有凶手任何线索,却突然之间将凶手捉拿归案,是不是太过巧合?很有可能,这是真凶替我们做的一个假局!即掩护了真凶,同时,也将刘习卿之死彻底与走私案隔离开。不,萧湛,路沉恩,还有刘习卿,都是他杀的,是他!”  “他?”赵奕越发不解,“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以李西秦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掌握萧湛的罪证,是洛书墨在帮她,所以萧湛之死,是洛书墨一手策划,这本就是一个复仇!秋笺杀路沉恩亦是为了复仇,这二件案子都应该是出自洛书墨的手笔,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复仇的局。那么,刘习卿之死呢?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一定还是他的手笔,凶手,真凶会是谁呢?”月半阙整个人脑子越来越乱,神情开始也呈现出一丝崩溃。  “月半阙!”赵奕扶住月半阙的双肩,蹙眉道:“洛书墨只是我们的一个猜测,说不定他早就死了,那个神秘男子不一定就是他,而且你所说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个推测而已。月半阙,这些事已经过去了,无论刘琛是自杀还是他杀,他都是罪有应得!这些案子到此已经结束了,你不要再想了!”  月半阙愣神,抬眸望向赵奕,心中却更沉重了几分。  “你检查了很多遍了,刘琛他就是自杀,月半阙我知道你很想为苏大人讨一个公道,但是刘琛现在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赵奕轻声安慰道:“苏大人看到你这幅样子,他一定会担心的。我曾经认识的那个肆意任性,自由张扬的月半阙,不是你现在这样的。”  月半阙的神情慢慢回复正常,眸中却夹杂了各se情绪,她回眸,望向刘琛的尸体,眼睛微微眯起,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她方才开口道:“赵奕,对外公布,便说刘琛乃是自杀。”  月半阙的话语说得极为冷静,倒是让赵奕一惊,但也并未多想,便转身离去。  是夜。  月半阙推开房门,望着夜幕中微闪的星光,苦笑一声。  “你把我骗的好惨。”月半阙苦笑,带着一丝自嘲,随后转身,夜风拂起她的青丝,肆意飞扬。书桌之前堆满了纸张,上面满满的写着这几桩案子涉及的几人,还有曾经被她忽略的疑点,她从认识老伯开始,将案情好好整理了一遍,正如萧安所言,她身在局中,所以看不透很多东西,而当她身处局外时,有些事却豁然开朗。  她好似疯了一般,冲到书桌前,将那些纸都撕成碎片,随后往上一抛,洋洋洒洒,好像在嘲笑着她的愚昧。“原来,从头至尾,我都是一个傻瓜,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夜风微凉,手中一抛,便见一根白绸挂在了房梁上,随便便迅速的打了一个结。月半阙双手握着白绸,苦笑,没想到,最后她竟然会选择这个结局。  月半阙微微阖上眼眸,脚尖踢开椅子。喉间传来的窒息感,让她强烈的感受到了死的接近。  “原来,死是这样的呢。”月半阙心中低喃,“苏焱,不是只有你不怕死。等我……” 第一百六十二章 真相大白(一)【完结倒计时】 - 半月决 - 亦微末   月半阙死了。  在刘琛死后,走私案彻底了解的那一日,月半阙以一根白绸,了结了自己的生命,追随苏焱而去。  皇上得到这个消息时,惊讶许久,随后亲自为月半阙与苏焱题了一诗,下了一道加封的诏书,将月半阙的尸首与苏焱的衣冠冢合葬。  苏府挂上了白色绸带,所有人都沉浸在了悲伤的情绪之中,还有一些百姓自发的前往苏府替月半阙吊唁。即佩服于她一介女流,却代夫破案,独斗高官,更敬重于她这近乎殉情的行为。  “月半阙!”赵奕站在月半阙的灵位前,恨声道,却只是念着她的名字,一句话也说不出。  萧安站在一旁,双手微微收紧,望着陆续前来吊唁的百官,心中却忽然起了一种厌倦。他从忠叔腰中拔出长剑,在灵位挥舞,恶声道:“走,你们都走!月半阙一生最讨厌虚伪,你们都走,不要来打扰她的安宁!”  官员被萧安的行为吓到,却又顾忌他的身份,敢怒不敢言,只得狼狈逃窜而去。  城外,面具男子临风而立,背对着流湘与李络程,半响开口道:“此事已了,以后的日子就靠你们自己了。”男子停顿,片刻后继续道:“希望你们幸福。”言罢,便扶衣离去。  “主人!”流湘突然出声道,“早上的消息,月半阙自杀了。你……”  男子身影微顿,却不作一言,径直离去。  李络程上前,搂过流湘,叹息道:“事到如今,已无退路。流湘,我们回去吧,娘在马车上等我们。”  流湘回眸,望向李络程,微蹙的眉角缓缓伸开,轻轻一笑,似三月春风,“嗯。”李络程轻笑,轻轻握过流湘的手,相携着往山下走去。“日后,我们便寻一处小镇,隐姓埋名,安然度过此生。”  话语消散在风声中,男子停步,回身,望着李络程与流湘相依相扶的情景,心中却蓦地一疼。原来他也可以和她一起相携度过余生,可如今……那么不顾世俗的女子,怎么会为了一个人轻易寻死?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男子忽然好似疯了一般,转身便往山下跑去,微风拂起他的墨发,隐隐可看见他抿紧的嘴唇,透露出了一丝心慌。他不相信,一点都不相信,可听到这个消息时,却还是从心底泛起了一丝恐慌。即便他那么了解她,即便他知道她不可能那么做,但是,爱到深处,却还是让他在潜意识里开始担忧,他慌了,即便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已经慌了。  风拂得更猛了些,将他脸上的面具亦吹落于地,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正是已死去的苏焱。那一张清秀的脸上,显露着满满的担忧,害怕。  “月半阙,你敢死试试看!便是黄泉碧落,我也要找到你!”苏焱厉声道,声音回旋在山中,久久不肯消散。“月半阙!”  夜幕笼下,灵堂前的烛光微微闪烁,夜风扶起了灵堂上的白绸,平添了一丝凄凉。  苏焱站在门口,迟疑许久,方才跨出那一步,一步步往里走去。灵堂前,白绸飞舞,中间处放了一口上好的檀木棺材,棺材前立了一个灵位牌,在烛火的照耀下,印出了月半阙之灵位几字。 第一百六十三章 真相大白(二)【今日完结】 - 半月决 - 亦微末   苏焱微颤着身子,走到棺材前,视线在迟疑挣扎了许久,才缓缓投向棺材中,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不由得,苏焱脸上染上了一丝喜意。  “苏焱。”月半阙轻唤。苏焱喜,回身,便见月半阙一身素衣,站在白绸中间,裙角肆意飞扬。  “或许,我该叫你洛书墨。”月半阙苦笑一声,道。  苏焱面色微僵,低眸道:“对不起。”  “呵,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月半阙自嘲,“是我太笨了,才会被你玩弄于手掌!”  “半月,我……”苏焱摇头,苦笑了一声,“你都知道了。”而非疑问,却是陈述。  月半阙冷笑,“有些事,还需要洛公子替我补充。”  “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苏焱抬眸望向月半阙道。  “引我入京的老伯是不是你的人?”月半阙问,苏焱闻言,点头,回:“洛伯是当年我家的管家,待我如亲子。”  月半阙点头,继续说道:“你引我入京,让我调查萧湛,萧湛却在这个时候被杀,这一切也都是你设计的是么?李西秦手中的证据也是你给她的,然后策划了她刺杀萧湛这一事,随后,你好似无意的领导着我,一点点的接近真相。”月半阙停顿,片刻后问道:“为什么是我?”  “当初赵奕入京,我却发现此人虽有干劲,但为人却过于木讷,所以我去查了他的来历,得知是你在背后助他破案。那时,我调查走私案多年,却也只是掌握了萧湛的罪证,知道路沉恩参与其中罢了,我急需一个得力助手。”苏焱回,随后坦然道:“你没有让我失望,甚至比我想象的更要聪明。”  “多谢夸奖。”月半阙冷笑,“萧湛的案子,我还有一点不解。”  苏焱沉声,“李西秦暗中调查多年,却并无线索,直到我暗中搜查的证据交于她,她为报灭门血仇,所以决定与我合作,但是她并不知道此事与走私案有关。原本,我答应她,事成之后,我会保她性命,让她隐姓埋名度过此生,只是,”苏焱摇头,“我没想到,她为了不让别人查到我,竟一死来藏住了秘密。”  “不。”月半阙正色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些,我夜探萧府时,分明看到假萧湛在案前奋笔疾书,原先我未疑惑,现在想来,却是我忽略了。她在写些什么?”  闻言,苏焱坦然一笑,“是账本。萧湛的账本早已被他销毁,而你之后所看到的账本,乃是我调查得出的数据,随后让李西秦仿造萧湛的笔迹,伪造而成。”  闻言,月半阙微惊,未想这里竟还有这么一成,不过很快她便释然。“随后,路沉恩的死,也是你把握好了时间,秋笺也是你的人。”  苏焱继续点头,“不错,秋笺是我早些年便派到路沉恩身边,其实当时我并未掌握路沉恩的罪证,只有一本伪造的账本,但是那时案情毫无进展,路沉恩的嘴也十分严,所以我出此下策。只要路沉恩一死,幕后黑手一定会出手。” 第一百六十四章 真相大白(三)【下一章完结~】 - 半月决 - 亦微末   “敲山震虎。”月半阙点头,“想必那位管家也是你的人吧?”  苏焱有些惊讶,随后笑道:“果然,连这都被你料到了。路府的管家早在四年前便就死了,后来的管家都是我的人假扮而成。也是有他在,秋笺才能与他里应外合,成功将其杀害,不仅如此,我也希望他能找到一丝证据,不过路沉恩的确很狡猾。好在,路沉恩很相信管家,所以直接让他接触到了幕后黑手,也就是刘琛。当初我们能在路府逃脱也是因为他在背后解围。不过可惜,”苏焱叹息,“我没有想到他会暴露而被杀害。”  “秋笺呢?当初在湖边,她为何那么激动?”月半阙继续问道。  “秋笺是我的未婚妻,但是我一直带着面具示人,也未告诉她我就是洛书墨,那天她看到了我腰间的洛家玉佩,才认出我的身份。”苏焱眸中略带一丝悲凉,“我与她乃是幼时好友,我本不想她死。可……她知道我是洛书墨之后,之后便就猜到了我就是那个面具人,所以……为了保护我,她也选择了死来守住秘密。”  “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月半阙冷笑,眸中渗起了一丝冷意。“杀害刘习卿的真凶是谁?”  苏焱轻笑出声,“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了半月你呢。是流湘。”苏焱解释道:“流湘与秋笺一样,都是我幼时的好友,但并不知我身份。当日,她在李络程离去之后,便杀了刘习卿,随后便去寻李络程。李络程从头至尾都知道事情真相,所以,是他骗了你们,流湘停留的时间比你们所知道的要长的久。而所谓的刘叔也只不过是替罪羔羊,他为刘习卿办尽了坏事,流湘抓住了他的把柄,让他不得已只能应下流湘所说。”  “果然是她。”月半阙笑,“刘习卿那么小心谨慎之人,怎么会把账本交给流湘,我想,那本账本也是你寻得,然后借流湘之手,交给我。”  “不错,不仅如此,当初在得知刘琛是幕后黑手时,我便查到了韩蜀礼,所以在那时我便已派了人去边疆寻他。”  “为什么要假死?”月半阙突然问道,“是不是娶我也是在你的计划之中?”  苏焱摇头,叹了一口气,眸中升起一丝宠溺,“你是我计划中的唯一例外。你习惯了自由的生活,所以我必须要抛弃苏焱这个身份,而且当时情况危急,我假死,能让刘琛放松警惕,也能暗中保护你,保证你的安全,我从未想过要瞒你太久。”  “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你是不是很满意?”月半阙冷笑问道。  苏焱往前走了几步,月半阙却也往后退了几步,厉声道:“别过来。”苏焱闻言,停步,叹息道:“半月,瞒你是我不对,但我从不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  “刘琛是你杀的。”月半阙突然跳到另一个话题,“你是怎么做到的。”  “半月,我太熟悉你了。大牢中的那些捕快也是我的人,当日,我点了刘琛的穴,然后抓住他的手,让他亲自割破他的手腕,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鲜血一点点流失,让他感受到那一种无力还有恐惧!”苏焱恨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残忍。  得知所有真相,月半阙踉跄的倒退了几步,方才停住,“那我呢?自始自终,你把我置于何地?若不是我今日假死,引你现身,你要何时与我相见?你究竟把我月半阙当成了什么人!”  一声声,凄厉而又凄凉。 第一百六十五章 潇洒天涯【完】 - 半月决 - 亦微末   “半月,我欠你的,倾我余生相还,可好?”  “半月,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更甚自己。”  “半月,跟我走吧。隐姓埋名,浪迹天涯,做回那个自由自在的肆意女子。”  “半月……”  月半阙已记不清那日苏焱究竟说了多少,当他上前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时,她便已是溃不成军。爱上了,便再无退路。  他骗她一次,她也骗了他一次,就此两消。  萧安与赵奕站在墓前,亲眼看着那个躺着“月半阙”的棺材放在苏焱的棺材旁,随后便有人用土,一点点将其掩埋。墓碑上重新刻上了月半阙的名字。  苏公焱,苏月氏半阙之墓。  赵奕摇了摇头,低声叹道:“他俩倒是逍遥自在去了,以后我的日子可怎么活?”  萧安闻言轻笑,“赵奕,不如你来我军中,跟着那些书呆子能有何成就?”  “不,我要如苏大人那般,为民请命!”赵奕朗声道。萧安闻言,微微一惊,随后一拍赵奕的肩膀,叹道:“好!这一份稚子之心,让我自叹不如!这些日子,你随着苏焱查案无数,我相信,他日你定会是一位好官,一位为民请命的好官!”  赵奕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带着一丝腼腆的笑意,道:“萧将军,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啊,也就只能打个下手了。”  萧安闻言,但笑不语。其实赵奕自己都未曾发现,他与之前已经改变了许多,苏焱与月半阙遮住了他的光芒,如今没有苏焱与月半阙,这块已经被打磨了玉石,也终将发光。若说苏焱,尚存有私心,那么赵奕才是那个真正正直不阿,一心为民的那个人。  一骑马蹄,苏焱拥着月半阙,驰骋在山间小路上。风拂过二人的发丝,交绕**。  “以后你便要同我过隐姓埋名的日子了。”苏焱略带歉意的说道。  月半阙却无所谓道:“月半阙这个名字我早用烦了,换个名字重新来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诶,苏焱,你打算改什么名字?”  “洛墨。”苏焱笑道,“洛书墨这个名字不能再出现,而墨字乃是当初我爹为我所取之名,日后我便叫洛墨。”  月半阙低低念了洛墨几声,随后又自言自语道:“那我要叫什么?”  “半月,洛半月。”苏焱笑道。  “洛半月?”  “你即是我妻,便随我姓,我常唤你半月,洛半月,如何?”苏焱低眸,含笑。  “好,就叫洛半月!”月半阙笑道,随后转眸,望向远方一望无垠的路途。“苏――洛墨,我们去哪?”  “半月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苏焱紧紧环着月半阙,笑问。  月半阙低眸,思索片刻,道:“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讲过我以前的事?我带你去见我师傅吧,师傅是对我最好的人了,我要去告诉她,以后会有人代替她对我好了。”  “好!”语气中满是宠溺。  一朝大雨倾盆,兰州三百四十八人,一夜之间遭遇毒手。此事传到皇上耳中,龙颜大怒。  “一夜之间,三百四十八人!凶手如此猖狂,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皇上盛怒之下,一拍桌案,满朝文武皆下跪,低头不言。  “苏卿家何在!”皇上想当然的唤道,随后便愣住了,叹息了一声,“朕怎忘了,苏焱已去。朕要去何处再寻一个苏焱啊!”  “臣有奏。”萧安起身,出列,复又跪下道:“苏大人手下曾有一手下,名唤赵奕,亦是苏夫人的好友,赵奕在两人身边辅助已久,可谓是苏大人与苏夫人言传身教,臣以为,此案可交由赵奕主办,臣愿前往辅助。”萧安正色道。  闻言,皇上微喜,虽从未听过赵奕的名字,但既然是苏焱与月半阙所教,又是身边之人,想必也不会差,而又有萧安辅助,皇上立马拍案道:“好!封赵奕为八府巡按,待朕巡游江南,破兰州之案,萧将军随队,从中辅佐!”  “臣等领旨。”萧安叩首道。  “什么?又要我们去查案?”月半阙看完手中的书信后,一拍桌,怒道:“我要罢工。”  “娘子,你要罢工?”苏焱凑上前来,笑问,月半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做了官夫人要查案,现在我隐姓埋名还得查案,不行不行,我得罢工。”  “罢工么,也不是不可以。”苏焱轻笑道,随后将唇抵到月半阙耳边,轻声道:“那娘子可得把偷为夫的东西先还来。”  月半阙怒,“我偷你什么了?你那些破字画不早还你了!”  苏焱一笑,吹灭了案上的灯火,环住月半阙,低笑出声:“这次,你偷的――我的心。”  “兰州的事怎么办?”月半阙急呼。  “有赵奕跟萧安就够了。娘子,你不专心。”苏焱低声埋怨道,随后便听到了月半阙倒抽一声凉气。  **微醺,一夜终相守。  【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