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8章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2008年初,深冬。 雪下了整整三日才停。 虽已过了晚上九点,天色却被厚重的积雪映得微微发白,半醉的傅川从酒店出来,仰望了片刻挂在梧桐枝桠间的那弯月亮,一时生出了白日有月光的恍然感。 吹了片刻冷风,散掉些许酒意,他从运动裤中翻出烟和打火机,侧过头正要点,身后传来了一声毕恭毕敬的“欢迎下次再来”。 声音刚落,四个男人和两个妙龄美人便一齐走出了旋转门,为首的那个绕到傅川面前,客套地告过辞,而后向其中一个美人使了个眼色。 美人收到指示,立马抱着件黑色男士羽绒服去追赶已走出了一小段的傅川。 她穿着超高跟,在雪地中追身高腿长的傅川自然不容易,好不容易赶到他前面,却“刚巧”脚下一滑,不偏不倚跌到了他怀里。 一阵香风袭来,傅川皱了下眉,却并未第一时间推开美人,而是将目光落到了某个相机灯一闪而过的地方。 “你把羽绒服落在包间了。”美人直起身,媚眼如丝地示意他伸手,见他不动,便主动拉起他的胳膊替他穿外套,声线温婉地说,“今天零下五度呢,穿这么少不冷么?” 穿着一身浅灰运动套装的傅川扫了眼美人大衣下光裸着的小腿,面无表情地抓过自己的外套,用一根手指把这位不知是姓王还是姓汪的小明星移出私人距离,而后大步走了出去,走出五六米,他忽然回头,问怔在原地的美人:“你得了什么好处?” 不等一脸错愕的对方回答,他便掉头继续往停车场走。 …… 停车场的对面是所傅川过去念过的中学,刚下晚自习,毕业班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不准备找代驾的傅川立在车旁抽完一根烟,拉开驾驶位这侧的车门想拿出随身物品步行回公寓,副驾驶却突然被打开,钻进来一个女学生。 不同于其他学生,这女学生并没在单薄的校服外头套外套,一张尖尖的小脸冻得通红:“快!快开车。” “你认错车了吧?” 女学生见他用看陌生人的目光打量自己,怔了怔,说:“我是池西西。” “你认错车了。”傅川再次重复。 池西西没空和他多说,一脸焦急地用手拉他的袖子:“快开车,有坏人追我!” 瞥见她露出来的那截胳膊上的一大片淤青,傅川顿了顿,关上车门,将车子开到五百米外的拐角处,从后视镜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街道,说:“你可以走了。” 池西西缩在副驾驶上不动,半晌才可怜兮兮地说:“我没地方去reads();。” “……”傅川关上发动机,拎起外套下了车。 池西西也跟着走了下来。 傅川锁上车往前走,池西西踏着雪快步跟了上去:“我帮你收拾屋子,你收留我几天可以么?我爸死了,我妈改嫁,我后爹喝醉了总打我……他不让我上学了,要把我嫁给五十岁的丧偶老头……我不愿意,他就……” 傅川无意听陌生人的家事,打断了她:“前面有个派出所。我带你去。” “警察叔叔不管这个,肯定直接把我送回家……我后爹知道我往派出所跑,一定打死我。”池西西说着,用两只冻得通红的爪子抓住傅岳的胳膊,目光中尽是乞求。 “我们不认识。”望着女孩漆黑的眼珠和婴儿般泛蓝的眼白,傅川拂掉她手的动作格外轻柔。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池西西从肩上拉下书包,拉开拉链翻出学生证和身份证交到傅川手里。 “……” 傅川没再搭理池西西却也没赶她,任由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着自己。 一打开公寓的门,不等傅川开口,池西西就钻了进去。 她的鞋袜被雪浸透了,只好在门前脱掉,赤脚站在浅米色的地毯上。 傅川的目光在她白嫩圆润的脚趾上打了个转,落到她运动鞋的logo上,还未出声,就见池西西抬手看表:“呀!十点半了!你有车,为什么走着回家?喝酒可以找代驾啊。我好饿,你家有吃的吗?泡面就行。” 她的手表和鞋子远不是普通学生消费的起的,什么后爹后妈,原来是离家出走的富二代,傅川目光渐冷,走到沙发边,三下两下收拾掉杂物:“你睡沙发,明天八点前离开,明白了吗?” 原先傅川的态度虽然也冷,却并没有此刻的不悦,池西西呆呆地望着他,隔了好一会儿,才乖巧地“哦”了一声。 …… 第二天是周末,傅川照例回家吃饭。 他还没记事,父母就因性格不合离婚了,大学前一直跟爷爷奶奶父亲继母弟弟生活,大学后习惯了一个人,哪怕寒暑假回来,也独自住在自己名下的公寓。 傅川的亲妈忙,很少回来看他,比起继母生的弟弟,爷爷奶奶自然要偏心他几分,每回他回家,都围着他问东问西,唯恐他独自在外委屈自己。 饭桌上,继母迟茹边如往常般语气亲昵地用公筷往他碗里夹菜,边对公婆说:“魏家的外孙女离家出走了,一夜没回家,她爸都急疯了,满世界找她,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他。” “西西吗?”傅奶奶一脸惊奇,“她今年该考大学了吧,前年老魏去世后就再没见过她,那孩子又漂亮又聪明,从小学习就好,她外公最疼她,好端端地怎么离家出走了……” 听到这话,傅川骤然想起了他出门前还趴在沙发上叫都叫不醒的那个西西,合着叫这名儿的都叛逆? 前一天她说饿,他没理她,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有…… 傅川刚起了回公寓看看的念头,手机就进了通电话,宁御找他。 跟宁御他们打了一下午球,正要去吃饭,傅川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内容很简短,让他立刻回家。 瞥见傅川放下电话时脸上的阴郁,宁御笑问:“你爹?你又犯什么事儿了reads();。” 傅川想起昨天潜在暗处的那抹相机闪光灯,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笑:“桃花债。” 傅渡江一惯忙,更何况眼下金融危机,因此傅川到家的时候,父亲还没回来。 可他一进门,仍是被奶奶拧住了耳朵。 那句“您干吗”还没问出口,傅川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端着热气腾腾的面碗呼哧呼哧吃面的池西西。 “我去你那儿送鸡汤,没见着你却见着西西了!她年纪小不懂事就算了,你都二十五了,遇见了也不知道把她送回家去!她家人找她一天一夜,你魏爷爷要活着非得过来抽你!” 傅奶奶咬牙切齿地骂完孙子,立刻换上慈眉善目,回头软着嗓子问池西西:“西西啊,吃饱了没?” “奶奶,您家的饭太香了,我还能再吃两碗。” “等着,我再给你盛去。”说完这句,傅奶奶回头瞪向孙子,“你自己回来吃饭,把人家西西扔家里饿了三顿!要不要脸!” 傅奶奶一去厨房,池西西就跳下沙发跑到傅川面前,仰起脸邀功:“傅川哥,我把你家打扫干净了,还帮你把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 “……” 没等到傅川的表扬,她又笑嘻嘻地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奶奶会来,我吃饱了得赶紧走,不然我爸来了我就完了。你什么时候走?能带我一起么?” “你爸死了,你妈改嫁,你后爹喝醉了总打你,不让你上学,要把你嫁给老头?”傅川面无表情地复述她昨天的话。 十六岁的池西西咬着手指头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谁让你不记得我了,我都伤心死了,小时候咱俩多好,你给我折的飞机和千纸鹤我还留着呢!” “……你记错人了吧。”他大她快十岁,她小时候,折飞机和千纸鹤…… “没啊,就是你!你忘了么,我八岁还是九岁的时候在你家住过半个月,你给我用狗尾巴草编过兔子,还爬到树上给我摘过你家院子里的柿子!” “你说的是傅岳吧。”弟弟哄她玩还差不多。 “当然是你,傅岳哥从来不理我。我变样了吗?你怎么不记得我了,你还和以前一样,我一下子就认出你了!那时候……” “怪我。”傅川不想继续听她喋喋不休地追忆童年往事,出声打断。 他正想上楼回房间,又听到她说:“我和你说了名字你都没想起来我,太伤心了。我要是不认识你会跟你回家吗?我又不傻。” ……傻的是他,带一个不认识的人回家。 傅川刚回到房间,傅渡江就回来了。 不出他预料,父亲骂他的主题有两个。 一是傅川正处于研三实习期,傅渡江让儿子换个名字去子公司应聘,不料上班才一周,整个子公司就都知道他的身份了。 二是要不是傅渡江和报社总编关系好,他当街搂着小明星的照片就要登上今天的娱乐版了。 “你都二十五了,还整天打着我的幌子干不着调的事儿……” 傅川一句话没回,安静地立在父亲面前,傅渡江骂足了半个钟头,说了两轮车轱辘话,见儿子一脸无所谓地不还嘴,更觉烦躁,挥了挥手让他滚reads();。 傅川滚到楼下的时候,迟茹正坐在沙发上同一个年轻女人聊天,池西西垂着头坐在年轻女人身边,听到他下楼,抬头望了他一眼,忧郁的目光里依稀有乞求。 因为她的眼神,本要离开的傅川鬼使神差地没有走。 年轻女人说:“哎,西西像她爸爸,两人脾气都拗,父女俩三天两头吵架,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再把她当亲生女儿疼,到底隔了层肚皮,只敢哄不敢训,老池就总怪我,怪我太宠她,把她宠坏了,我真是……” 迟茹看了眼傅川,笑道:“你的为难我比谁都懂,小川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我嫁进来的时候他才一岁,在我看来他和傅岳没两样,但他爸也总怪我太溺爱他,傅岳小时候还气我对哥哥比对他好……” 傅川的嘴角弯起一抹冷笑,为什么子公司的几个经理昨天非拉他吃饭灌他酒,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照片,这两样应该都是眼前这位的功劳。 比起童话里的蠢后妈,这两位的境界显然高多了,她们对继子女从来温声细语体贴照顾,除了使手段把亲爹变成后爹,其它时候,不是亲妈却胜过亲妈。 听到年轻女人起身告辞要带继女走,傅川忽而说:“池西西,你的书包在二楼,别忘了拿。” 池西西怔了一下,得到迟茹和继母的同意后,上楼“拿书包”。 她刚走上二楼,就听到小石子敲击玻璃的声响,询声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子前,傅川竟立在楼下的草地上。 他两手抄在运动裤口袋里,偏着头向上看,示意她打开窗户。 “跳下来。我在下面接你。” “啊?” “不是让我带你走?”他面无表情地问,“你走不走?” “走!” 池西西没有犹豫,爬上窗子,闭着眼睛对着傅川的位置跳了下去。 冲击力太强,饶是傅川早有准备,也险些崴了脚。 他转了转脚腕,扯掉还死死抱着他不放的池西西的手,拖着她从小门走出了院子。 一上了他的车,池西西便一扫先前的忧郁,眼睛亮晶晶地冲他傻笑:“傅川哥,你带我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我没地方去,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听话,不麻烦你。” 她身上仍旧穿着单薄的校服,傅川调高空调,发动车子,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她手腕上的淤青,问:“你爸打你?” 池西西立刻拉了拉袖子,迟疑了一下,脸上很快又浮起了笑,声音轻快地说:“没有,我和同学闹着玩撞的,我爸要带着他老婆儿子移民,我不想去,我去美国干什么,我同学朋友都在这儿……” 傅川望着她脸上灿烂的笑,收起了同情心,只恨自己被个小孩坑了。 “傅川哥……” “说。” “你带我走,你奶奶他们不会骂你吧?” “不带你走他们也一样觉得我不着调。” 第2016章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2016年,平安夜。 最近一年忙碌到随便找张椅子就立马能睡着的骨科医生梁星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和熙熙攘攘,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我都忘了我上次逛街是什么时候了,活了二十六年,终于体会到了你们有钱人的苦恼――收入虽高,可有钱没时间花。” 池西西挑眉一笑:“……那今天我就帮你解忧,我刚买了套小公寓,最近正穷着呢,等下吃完饭,你给我买个包买件大衣呗?” 梁星财迷,立刻“切”道:“你刚刚和大财阀离婚,领了赡养费变富婆,不说给我买栋别野让我和我爸妈体验一下上流社会的感觉,还跟我装穷,友尽友尽!” “傅川一毛钱都没给我,他说离婚是我提的,该我补偿他的青春。” “然后呢?” “我懒得跟他掰扯,就把我外公外婆留给我的老房子和我爸妈给的两份嫁妆当赡养费给他了,只留了点钱付首付。现在月月得还贷,装修款还没着落呢。” “我去!你脑子呢?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和我商量商量,他那么有钱,咱再不贪心,不多不多,五个亿总得给吧,你要了去银行提出来,我请一个星期假在家数着玩过瘾……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池西西低头喝了口红茶,笑道,“我尽快找个更有钱的再婚,聘礼要五亿,给你数着玩。” 梁星由衷肉疼,骂了傅川好一会儿。 池西西听得耳朵轰鸣,转移话题,说:“今天过节,大街上都是一对一对的,咱俩坐在这儿烛光晚餐,太有百合的嫌疑了。” “谁怀疑就百合给谁看。等会儿你走累了,我公主抱你。”梁星撸起衬衣袖子亮了亮肌肉,“我天天跟着科室里的男医生抬病人,都快练出六块腹肌了。” “……对了,你猜我昨天抬谁了?” “谁啊?” “季泊川。” “季泊川?” “他骨折了。听说是把哪个姑娘甩了,人家不愿意,威胁他要跳楼,他救人救的自己进医院了。” 池西西哈哈一笑:“……该。你好几年没见他了吧,是不是特激动?” “还行吧,我怕他叫错我的名字我受不了,发现他盯着我看,就先招呼了他,他听到我管他叫‘杜东文’,还装得挺伤心。” “班长是个胖子,季泊川那么自恋,有人把他和胖子搞混了,他能不伤心吗reads();。” “算了,不说他了。我恋爱了。” “你……跟谁恋爱了?” 梁星眼看就要二十六了,被季泊川耽误的,还一次都没恋过。 梁星面泛桃色,摸出手机,给池西西看自己的屏保:“就他。” 照片上的男人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看杂志,似乎不是国内,照片是隔着玻璃窗拍的。 池西西看了一眼:“切~你多大了还追星啊?这人看着挺眼熟的,他叫什么来着,我搜搜。” “不是明星,兄弟医院的医生,脑外的。”梁星放大了图片,“你看看我男朋友这手,你见过这么完美的手吗?这样的手才配拿手术刀。他是杜克毕业的。” 梁星的五官虽然挺清秀,但她常年懒得打理自己,顶多只能打5分,而这位屏保先生给9分都嫌屈。 在恋爱方面,梁星一直有点缺心眼,出于关心,池西西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探探上认识的。他说偶然到我们医院的时候,看到我蜷在柜子后面睡觉,对我一见钟情,打听了好久才找到我的联系方式。是不是神一样的开始?” “探探是什么?” “恋爱神器。你也试试吧,说不定能找到五亿后夫呢!你前夫太抠了。” 梁星把和屏保先生的聊天记录翻给池西西看:“我们聊了三个月了!我天天忙的脚不沾地,现在唯一的娱乐就是和他电话微信。他对我特别好,每天都给我发天气预报、临睡前打电话说爱我,就是我们俩都忙,时间总也对不上,到现在还没见过面……他今天有好几台手术,说下了手术台就给我打电话。” 听到池西西提出质疑,梁星嗤之以鼻:“有什么问题?你们记者的忙能和我们医生比吗?父母要都是三甲医院的医生,那孩子跟孤儿就没什么区别。我遇到了他才知道什么叫真爱,季泊川那脑子,留一辈子级也进不了杜克。” 池西西望着声称对季泊川死心了的梁星想,都有新欢了,还总拿季泊川比,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念念不忘? …… 梁星去洗手间的时候,池西西的耳朵才总算得到了休息,她靠在椅背上啜着红茶环视四周,今晚是平安夜,都快九点了餐厅依旧满座,门外还有人在等位。 正要收回目光,一男一女走进了餐厅。 那男人看着颇为眼熟,隔了三四秒,池西西才反应过来――屏保先生? 见到真人,池西西惊觉给他9分的确屈了。 她是学文的,靠笔头吃饭,看到这人竟然词穷了,脑子里只蹦出了“贵族”这两个字。 屏保先生的五官虽也精致,但相较于他清贵的气质,根本不值一提。 可惜的是应当在手术台上的他带着一个妙龄美人出现在了这里。 美人气质温柔、未施粉黛,有屏保先生在一旁衬着,也够得上7分,不修边幅的梁星完全被秒杀了。 探探什么的,果然不靠谱。 池西西担心脾气火爆的梁星在餐厅闹事,偷拍下了他们的照片,正想结了账去洗手间等梁星,先行给她打预防针,不想卡刚递给侍者,梁星已经拦住了屏保先生的去路reads();。 池西西赶过去的时候,梁星都高声质问上了――中午还甜言蜜语、快递午餐和玫瑰到医院的男人不但骗自己说在手术,和别的女人约会被发现了还说不认识自己,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屏保先生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冷眼看梁星。 美人挡在梁星和他之间。 周围的食客纷纷看向他们。 突然有人小声说:“咦,这不是司裴吗?” “好像真的是哎!这女人是谁,脑残粉吗,问司裴要说法……怎么个意思,钢琴家也睡粉?” ……听到食客的议论,看到有人拿手机拍照,池西西的大脑当机了两秒。 这人居然是……司裴。 回过神后,池西西一边死死抱住梁星往外拖一边对美人和司裴说:“不好意思,我朋友喝多了。打扰了。” 池西西的力气自然没有天天抬病人的梁星大,梁星原本还算平静,被这么一阻拦,反而更激动了,她正要端起旁边桌的果汁泼司裴,幸而保安来得及时。 美人是司裴的助理,请示过司裴后,她倒没多为难,保安拦下梁星后,她请拍照的食客删掉照片后,就护着司裴离开了。 …… “你遇到照骗了。和你聊的人估计丑的见光就死,所以盗图懵你。刚刚那个人是司裴,国内首屈一指的钢琴家,他作曲的电影配乐刚刚在柏林电影节得了银熊奖,特别有名,网上有他的资料,不信你搜搜。” 梁星愣了好一会儿,问:“哪个丝哪个陪?配什么乐,他很出名吗……你说是不是因为他出名,有明星包袱,才伪装成医生和我聊的?” ……这脑回路,到底是怎么考上名校的。 梁星摸出手机发了一大串质问探探好友,对方许是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到了,久未回复,电话也不接。 在她声泪俱下地坚持下,池西西硬着头皮微信前弟妹阮夏,问有没有可能探探上的就是司裴本人。 听完事情的经过,阮夏很是无语――【我表哥百分之一万连探探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段探探恋情真正称得上神一样的开头,神经病一样的结尾。 三个月来两人每天电话微信,没有感情也有惯性,梁星一时难以接受。 她哭着拉池西西随便进了间酒吧,偏偏怎么喝都不醉,凌晨两点,池西西才把她劝回去。 怕吓着梁爸梁妈,池西西把梁星带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一早,池西西一刷微博,立马傻了,赶紧把梁星拍了起来,看完微博热搜上的那条“司裴玩弄粉丝”,梁星惊得合不上嘴。 隔了足足十分钟,她才说:“啊!我红了,是不是该出道了?早知道昨天晚饭前去做个头发了。” 池西西拍着胸口说:“幸好给咱俩打马赛克了,也没咱们个人信息,赶紧把昨天穿的衣服扔了,跟谁都别说听到没!” 照片里的助理和她们被打了马赛克,而司裴脸上那冷漠的表情却拍得异常清晰。 司裴出身音乐世家,祖父辈起就从事这行,他的舅舅司载阳去世前更是伦敦顶级乐团的首席指挥reads();。 司裴年少成名,在国际上很有影响力,二十岁出头就当得起“音乐家”这三个字,过了三十岁,渐渐看淡名利。 他十分厌恶旁人因为他的外表把他当作娱乐明星消遣,不想工作之外的私人生活被打扰,等闲不接受采访,连微博都没有开。 网上有限的照片不是演奏会、颁奖典礼截图,就是偷拍。 梁星的那张屏保,应该就是偷拍。 池西西之前虽也看过司裴的照片,但她不太关注古典音乐,印象并不深刻。 傅岳的未婚妻阮夏是司裴的表妹,也是演奏那首得奖电影配乐的大提琴手。两周前领奖时,兄妹俩一起上台,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司裴从未传出过绯闻,近来他不断捧刚刚崭露头角的阮夏,知道阮夏只是司家养女后,兄妹俩便被粉丝脑补成了养兄妹恋。 记者问司裴音乐上的事他都不理,更不可能回应绯闻,可越是傲慢低调,公众就越有兴趣探究。 平安夜当晚,正好有想拍“养兄妹恋”的娱记跟踪司裴。 “玩弄粉丝”的新闻和照片一发出,微博上立刻标了个“爆”字,司裴原本没准备搭理,哪知沸沸扬扬传了两天,陆续有想蹭热度的“受害者”爆料,司裴的公寓下二十四小时有娱记蹲守。 生活受到严重干扰,他才准备让表妹夫兼代表律师傅岳告媒体。 傅岳收到没打马赛克的照片,一眼就看到了池西西。 这次真是丢脸丢到了前夫家。 池西西研究生一毕业就进报社做记者了,她偶尔也出镜,被告的杂志和他们报社同属一个集团,认出照片里的池西西后,领导自然要找她了解情况。 弄清乌龙事件的来龙去脉,知道池西西七拐八绕地也能摸到司裴,主编便让她去给司裴做个专访,替他正一正名,一方面当给他道歉,一方面增加一下销量。 池西西听完后半晌没说话,想给司裴做专访的人多了去了,他才不稀罕这种道歉方式。 ……当领导的就是擅于异想天开。 池西西进报社三年,主任一直很器重她,上个月她刚递了辞呈,主编不肯放人,她软磨硬泡了一星期他才松口。 池西西心中有愧,主编既然开了口,明知没戏,她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了阮夏。 平安夜后的第四天,有个一线男星曝出出轨丑闻,看热闹的网友这才转移了视线。 娱记一撤离,司裴就撤诉了――他想要的本就是平静。 而梁星也终于和探探男友联系上了。 除了照片,杜克博士、兄弟医院脑外科医生、对睡着的她一见钟情都是真的。 探探博士相貌平平,梁星要看照片,他有点不自信,就开玩笑地发了张喜欢的钢琴家的照片,不想对古典音乐一窍不通的梁星不认识司裴,也当真了,态度当即转了360度。 听到她声称自己是骨灰级颜控,探探博士更没底,就想等聊出感情了再说实话。 “这也不丑啊,4分是有的。你真要分手?” “我们昨天见面了,本人还没这张照片好看,落差太大了,还是算了吧reads();。我这看脸的绝症要能治好,至于单到现在吗。” …… 午饭后挥别了梁星,池西西便如约站到了司裴的公寓楼下等阮夏。 阮夏想帮池西西,这几日跟表哥磨了又磨。 为了澄清和表妹的绯闻、进一步捧她,司裴终于答应和阮夏一起接受采访。 司裴清高傲慢,不同意他们登照片,池西西就没带摄影师,一个人拿着录音笔去了。 开门的正是那天的美女助理,见助理小姐看向自己时神色如常,池西西松了一口气。 司裴正在客厅弹琴,听到门处的响动,抬头看了一眼,瞥见池西西,眼神明显一冷。 池西西心中一紧,为了补救,待琴声停下,她赶紧一脸陶醉地鼓掌:“你弹的这首曲子是我最喜欢的。” 司裴笑了――他居然也会笑:“你……听过?” “从小就喜欢!” “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道个歉怎么还得回答问题。 “莫……”池西西心里没底,下意识看了眼阮夏,瞥见她捂胸口,马上改口道,“肖邦。” 司裴不笑了:“这是我今天早上刚写的。” “……” 司裴看了眼助理,直接进书房了。 片刻后,助理走了出来,说司先生认为池记者不够诚实,担心她写的报道会为了博眼球失实,采访取消,请她先回去。 池西西怔了两秒,走到书房前,敲开了司裴的门。 她没为自己辩解,只说:“司老师,采访只是其次,我今天最主要的目的是替我发小向你道歉。” 司裴没说话,池西西停顿了两秒,又说:“我和我发小的老家在山区,小时候老家穷,我们那儿的孩子天不亮就得起床,翻两座山去上学。放学回来还要先上山砍柴,不砍完一筐就不能吃饭。” “所以别说古典音乐了,去镇上念初中前,孩子们连录音机和钢琴都没见过,天知道考上大学的学生付出了多少努力。好不容易上大学了、工作了,还要被同学同事笑话土、被看不起。你不接受我的采访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报社的同事本来就不相信我真能采访到你。” “不怕你笑话,我来之前担心得一晚没睡好,查了一夜资料。但从小的缺失,也不是一夜能补全的,我刚刚撒谎是怕你看不起我。我跟你道歉,虽然我确实不懂音乐,可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池西西不卑不亢地看着司裴的眼睛。 阮夏非常漂亮,妆容精致,身上的行头价值不菲,每一处细节都经得起考究。助理也是大牌傍身,相比之下,穿烟灰牛仔裤、藏蓝羽绒服、素着脸扎马尾的池西西虽然也好看,却朴素多了。 不知是池西西的“朴素”、还是她的不卑不亢打动了司裴,在阮夏蛋疼的注视下,司裴开始了最近五年来的第一个专访。 工作状态的池西西气场全开,一进门的玩笑态度完全不复存在。这更给司裴留下了不俗的印象reads();。 采访结束时恰好临近晚饭时间,司裴主动提出请大家吃晚饭,以此补偿之前的失礼。 从餐厅出来,一行人遇见了出来应酬的傅川。 一看见他们,傅川便结束了通话,走了过来。 “嗨!”司裴和阮夏正说话,池西西第一个跟他打招呼。 傅川却仿若不认识她一般,径直越过了她,跟弟妹和弟妹的表哥分别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 池西西的车送去保养了,司裴和助理一离开,便由阮夏送她回家。 “论撒谎我就服你。” 池西西一脸坦然:“我没撒谎,我和梁星的老家真在山区,我爸爸和她爸爸是一个县的。天不亮翻两座山上学、天黑前必须砍完一筐柴、初中前没见过钢琴收音机,这些都是真的,只不过是我们那儿的孩子,不是我。被同学同事笑话土的是我爸和梁星爸。我始终没说励志的是我自己,是你哥误会了。” “……” “而且穷也是二十年前的事儿,现在路修好了,村民都出去打工,有点技术的年入一二十万太容易了。我们村家家都盖了新房,山上散养的鸡外头的人来收,两百一只都不卖,要留着自己吃。司老师这种动不动就在纽约中央公园办露天演出的人,别说农村了,肯定连县城都没去过,他太阳春白雪、缺乏生活经验了。” “……”阮夏无言以对,转移话题道,“你和大哥还闹别扭呢?他怎么不理你。” 池西西脸上的笑淡了淡,许久才说:“他这人不就那样吗。八年前他追我,我没同意,隔了半年,我们再遇到,我主动和他打招呼,他装没认出我。我那时候才十几岁,他一快三十的老男人,怎么好意思的。” ************* 2009年,元旦。 池西西和梁星利用三天假期去苏州找高中同学玩,隔天就开学上班了,动车上特别挤,好不容易找到位置,池西西又发现没地方放行李。 地上都是东西,行李架上也满了,东挪西挪了好一通,终于腾出一小块空隙,池西西举着箱子正往上塞,旁边立着的行李袋突然倒了,她手上一软,眼看要托不住了,刚想喊梁星帮忙,一只手就替她把行李托了上去。 池西西喘着粗气说了句“谢谢”,年轻男人没理,扶起行李袋,帮着她把箱子塞了进去。 池西西看着他的大长腿想,个子高就是好。 哪知年轻男人放好箱子一回头,两人一起愣了。 傅川。 “这……这么巧啊,傅川……哥。”大半年没见,缺乏心理准备,伶牙俐齿的池西西结巴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句。 傅川莫名其妙地看了她半天,恍然道:“哦,池西西。” 车上挤,站不住人,傅川说完这句再没理她,直接和同行的一男一女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了。 这是……不认识了? 池西西描述不清心里的感觉,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她想,和她们一样买二等座,大少爷八成又没钱了。 第2009章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傅川的座位离池西西不远,只隔了两排reads();。 元旦假期最后一天,车厢人满为患,满地行李间还有不少没座的人站着,空气混浊、人声吵杂。 可不知怎么了,隔着无数道声音,傅川低而缓的嗓音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 “你当我是你呢,见个女的就凑上去献好。正好路过,要不扶一把,砸下来非得落我脑袋上。再说了,你能凭后脑勺看出是美女还是丑八怪?” 傅川的男同伴笑道:“还是你牛,随便当把雷锋都能遇见漂亮的。我怎么就没这好运气。” “哪漂亮了,一看就是未成年。” 池西西想,原来真的是巧合。 四目相对前,傅川的的确确没看出那是池西西。 但他也撒了谎――箱子要掉不掉的时候他远在两三米外,砸下来无论如何都掉不到他头上。 小学毕业后,傅川总共就当过这么一次雷锋。 他这么不爱管闲事的人为什么会伸手呢。 其实当时什么都没想,就觉得那雪球一样的背影、那莹白圆润的耳朵挺像池西西的。 走过去帮忙几乎是无意识的。 没想到还真是她。 过了挺久了,有半年了吧。 最难受的那阵儿早过去了,傅川不觉得池西西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有什么特别。可不知怎么了,这会儿心里就是不得劲,一句话也不想说,偏偏身边坐了个话痨。 傅川想让他闭上嘴,又怕被问突然烦躁的原因。 他没法回答,因为自己也不知道。 为了耳根清静,只好装睡。 …… 车开动以后,车厢总算没那么挤了,池西西反而觉得不自在,没有人挡在中间,稍微歪一歪头,余光都能扫到傅川。 她想和梁星聊天分散注意力,可粱星正戴着耳机看偶像剧,隔一会儿傻笑一下,没空搭理她。 傅川正睡觉,真佩服他,这么吵居然也能睡得着。 傅川坐在最外侧,羽绒服的帽子遮掉了他大半张脸,一个人占了三人位的一半,他的两个同伴一路让着他。 他腿长,斜伸到走道上,对面的女孩只能把两只脚缩到另一边。 那女孩时不时地看向他,明明不认识,眼神却缱绻。 这人……走到哪儿惹到哪儿。 幸好幸好。 列车翻山越岭,轰隆隆地在铁轨上疾驰。 还有一个钟头就到站的时候,池西西起身去接热水冲板蓝根,傅川明明睡着,眼睛也藏在帽子里,和他擦肩而过,池西西却还是紧张了。 可真是没出息。 两个小孩在车厢里你追我跑,推搡着挤到池西西身边,池西西手一抖,怕滚热的板蓝根烫伤小朋友,撒出来的瞬间只能往地上泼。 有几滴溅到了傅川的牛仔裤上,他拉下帽子,皱着眉睁开眼,一看清池西西,立马明白了刚刚那阵熟悉的甜风是怎么来的reads();。 被傅川一瞬不瞬地盯着看,池西西也没工夫再紧张了,因为其中一个小女孩正因为泼出来的板蓝根弄脏了自己的白兔娃娃在哭呢。 池西西不擅长对付小孩子,手足无措间,听到傅川不耐烦地嚷:“闭上嘴,别哭了。这是能乱跑的地儿吗?到别处玩去。” 被他这么一吓,小女孩的弟弟也哭了。 “这谁家小孩?有人管没人管?” 两个小孩的爸妈听见后立刻跳了出来,有人欺负自家孩子,爸爸虽然矮瘦也没软。 妈妈瞪了傅川一眼,边检查一对儿女有没有被烫到,边埋怨池西西端着开水也不注意点,让她赔娃娃和衣服钱。 傅川斜了骂骂咧咧的爸爸一眼,懒得和他讲话,冲卖水果的乘务员招了招手,说要举报两个小孩过了一米二逃半票。 小孩的父母一听,赶紧把一对儿女带走了,临走时还骂傅川没素质。 傅川的男同伴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没票的?” “就他俩这德行,要买儿童票了,舍得空着座儿,让小孩到处跑吗。” 男同伴笑着看向池西西:“小妹妹,我朋友可救你两次了。” 池西西犹豫着要不要道谢的时候,傅川又盖上了帽子。隔了两秒,他露出眼,问池西西:“你傻站着干吗,想赔我裤子?” 他的语气让池西西有点生气,从口袋里翻出钱包,抽了张二十的,放到他扶手上:“又没坏,干洗费。” 傅川拿起她给的钱,捏在手里,笑了笑,真是小孩。 池西西一生气,他的心情反而好了。 …… 临下车的时候,梁星才发现傅川,她隔着一大堆人喊舅舅,傅川冲她点了下头,就当打招呼了。 梁星和池西西的学校分别在两个大学城,梁星乘地铁走了,池西西的学校附近没地铁,带着箱子挤不上公交车,只能打车。 出租车通道车少人多,池西西不耐烦排队,就回到了地上。 拖着箱子正往公交站台走,忽然看到一辆出租车,池西西招手拦下,不想司机问清地点却说不打表,一口价一百二。 黑车呀。 池西西有点犹豫,天快黑了,黑车不安全。 “你走不走?”司机不耐烦了。 “算了”还没说出口,傅川就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同行的一男一女坐进了后座。 池西西拉着箱子转身往公交车站走,大概走了五六米,傅川叫:“池西西。” “赶紧上来。” 见池西西不动,傅川又说:“我们也去你学校。” 后座的女孩伸头问:“你也是z大的?” 池西西点头:“08级的reads();。” “我06的,快上来吧,挤一挤。” 男同伴殷勤地下车把池西西的箱子放进了后备箱,他挪到后座中间,让池西西靠窗坐。 池西西还没上车,傅川下车了。 “你坐前面去。”他对男同伴说。 “为什么?”男同伴不太乐意,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能看上眼的小妹妹。 “你胖,挤不开。” 傅川嫌他磨叽,直接把人拽了出来,转头对池西西说:“你坐中间去。” 最后他坐在了池西西旁边。 冬□□服多,后座挤三个人,肢体难免有接触。 狭窄的空间内气息交错,池西西尽可能地往学姐那边靠,还是避无可避地和傅川膝盖碰膝盖,傅川的胳膊撑在车窗上,以手扶额,又开睡了。 前座的男同伴一路上嘴没停,说单口相声一样,途中傅川嫌吵,骂过他一句,池西西却由衷感激――多亏有他,才不会觉得尴尬。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八点了,打表只要七八十,司机却因为人多,从一百二涨到了一百五,见傅川他们不准备还价,池西西抢先付了钱。 学姐翻出钱包要给她一半,傅川拦下了:“又不多,平摊什么啊。池西西有钱,刚刚还了给我二十呢。” “……对啊,不用了。” 池西西有点心疼,她最近一直在打工,自己赚生活费后,反而没有以前大方了。 “那我请你们吃饭吧?”学姐说。 傅川冲她摆了摆手:“还有事,走了。” “小学妹,你哪个宿舍的?我现在没零钱,等下给你送车钱去。” 记下池西西的宿舍楼后,学姐就先走了。 池西西把背后的双肩包取下来放到箱子上,把钱包放进背包,又背了回去。 学姐一走,男同伴就对傅川说:“这可是刚子先看上的!刚子只拜托咱们在火车上照应她一下,可没让你把他的甜甜送到学校。你还为了帮她省钱坑人家小妹妹。” “她非要上黑车,出事了呢?” “我今天算是重新认识了你,原来你也有好心的时候。” 傅川没说话,他嫌之前的车破,点了根烟站在路边等新的出租车。 池西西重新背起双肩包,和他们道了声“再见”,拉着箱子进了校门。 傅川回头看她,她的背影消失的同时,一辆出租停在了两人面前。 “高铁站。”傅川坐进副驾驶,对司机说。 “回高铁站干吗?” “来的时候我把车扔停车场了。” “……那咱们还打什么车?要送也开车送甜甜啊。” “刚刚忘了。” 第2013章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傅川,你什么意思?” 上一句荣陆还是半开玩笑,这一句却是真恼了。 傅川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按理说,荣陆这几年正在风头上,又刚帮过他的忙,他不该莫名其妙地呛他,可听到荣陆刚刚的描述,还有什么弄来不弄来的,傅川就是觉得烦,就是觉得恶心reads();。 荣陆的话一出,马上有人打圆场,荣陆却不领情,仍旧面色不豫地盯着傅川。 见傅川看都不看自己,荣陆眯了眯眼。 其实荣陆霸道虽霸道,人倒不坏,无论对付谁都是明着来,从不屑干背后捅刀子的事儿,他看得上的人不多,但这些人只要给他面子,他就能两肋插刀。 傅川他自然看得上,因为整个圈子里,论玩谁都比不上傅川,拳脚上也就只有傅川能和他打平手,但两人的关系一直就那样,因为傅川看不惯他的嚣张,他也烦傅川摆谱。 宁御暗中踢了傅川一脚,示意他赶紧给荣陆个台阶下,本来就是傅川先挑的头。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又不是用不着荣陆,什么矛盾都没有,好好的何必结梁子。 傅川从来都不是听劝的脾气,仍旧不搭理,起身就往外走。 他一走,荣陆就炸了,看着宁御说:“他这才刚起来几年!就成天一副大爷样儿,装给谁看?也就你愿意忍他。” 宁御笑笑:“怪你戳中他的伤心事了,几年前甩了他的那个姑娘就是你说的那种,看着弱,其实心狠着呢。” 荣陆“切”了一声:“就他这么成天冷着脸,谁受得了他。活该。” 季泊均拉荣陆试雪茄,众人起了个新话题,这事儿就算岔开了。 …… 隔天一早荣陆和姚其儿的事就捅开了,拜正当红的姚其儿所赐,一个上午的时间,荣陆的名字传遍了大街小巷。 荣陆亲自找上门的时候,最先爆料的那家媒体的总编吓了一跳――他们之所以敢把这条新闻放出来,就是看准了荣陆从没追究过这些。 荣陆喝了口茶,对冲自己赔笑脸的男人挥了挥手,说:“下不为例。我是来找人的。” 他的语气很平和,总编松了口气,问:“您是来找谁的?” “黄佳佳。” 这个名字,是他顺着车牌找到的。 总编亲自去找黄佳佳,在来的路上再三叮嘱她认错态度要良好。 黄佳佳怂,哭丧着脸说:“他会不会打我?听说他是跆拳道黑带,还从小就练散打。他那么结实,我这小身板估计连一拳都禁不住,万一被打残了,能不能算工伤?我一进去就抱着他的大腿哭行不行?是您指使我去的,您可不能不承认!” 结果她进去后一自报家门,荣陆的脸色就变了,语气里也带上了威胁:“你们这是糊弄谁呢?当我傻?” 黄佳佳一惊,整个人直接僵了,连“对不起”都不会说了。 总编见她一脸木讷地傻站着,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转而对荣陆笑道:“她真是黄佳佳,佳佳,去把你身份证和行车证拿来给荣先生看。” 弄错了? 荣陆没空绕圈子,把手机里的监控截图拿给两人看:“我找她。” 黄佳佳人虽然怂,但从小就爱看抗战片,信奉“打死我我也不说”的地下党精神,知道荣陆找过来没好事,就摇着头说:“我不认识她。” “她开着你的车跟我绕了半个南城,你说不认识她?” “我不认识她reads();。昨天是我拍的。”黄佳佳一脸视死如归。 荣陆眯了眯眼。 总编回过头狠狠剜了一眼黄佳佳,把她带了出去。 一阵威逼利诱后,黄佳佳依旧不肯卖出池西西。 总编无计可施,只得安排饭局,跟几个领导一起向荣陆赔罪。 荣陆笑得一脸真诚:“不,该我请你们吃,我得好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帮我出名儿。” 在场的人闻言统统惊掉了下巴。 …… 为了让荣陆消气,在几个领导的示意下,这一晚的鸿门宴上,黄佳佳敬了荣陆不少酒,荣陆居然没摆架子,有来有往地跟她这个小虾米喝。 结果,热菜还没上,黄佳佳就趴下了。 她一倒,荣陆就收起了脸上的笑,起身走到她身边,拿起她的包,翻出了她的手机。 拿到手机后,他再也懒得看屋里的人,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荣陆摆弄了半个钟头黄佳佳的手机,就摸清了池西西的底。 荣陆以黄佳佳同事的名义,给池西西打了通电话。 半个钟头后,池西西就赶到了这家五星酒店,来接醉酒的黄佳佳。 黄佳佳和她的领导们早被荣陆轰走了,于是池西西推开包间的门时,只有一个荣陆坐在落地窗边,举着酒杯冲她笑。 池西西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慌乱了几秒钟后,很快镇定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 荣陆把红酒杯往桌上一放,追了过去。 “又见面了,池小姐。” 池西西一脸疑问:“我们见过吗?” 荣陆嗤的一笑:“你大学是学表演的吧?” “不是,我没学过艺术,天生没有那个细胞。”池西西的答题态度非常认真。 “……”荣陆不再兜圈子,把手机举给她看,“这是你吧。” 池西西眯着眼,盯着视频截图看了好一会儿:“您在说什么?您大概认错人了……没什么事儿的话,我能先走了吗?” 视频里的她只有一个轮廓,如果荣陆昨晚没和她打照面,根本不可能凭衣服和轮廓认出她来。 池西西悔恨不已,昨晚正倒车,从后视镜发现荣陆追过来的时候太匆忙,弃车逃离的时候居然弄翻了包,要不是那样,直接往步行街跑,不和他说话,哪有现在的事儿。 不过,被他认出来也没关系,死不承认就好了。他凭什么说那么一团模糊的影子是自己,证据呢?她昨晚根本没出门,什么都不知道。 和池西西又说了几句后,荣陆彻底服了。 所以,他不再绕圈子,微笑着示好:“你别害怕,我没有追究的意思,单纯佩服你的车技,想和你交个朋友。” 池西西不再搭话,推开门就走reads();。 没走出十步,就被荣陆拦住了去路。 “对不起,先生,我妈妈不让我理陌生人。您能让一让吗,你不让我走,我只能把您当坏人了。” “咱俩到底谁是坏人呀?现在全国人民都骂我是渣男,我都不敢出门,这事儿你是不是得负点责?” 不等池西西说话,他又说:“91年的,22岁,要不是看到你qq资料上这么写,我真以为你十六呢。” 听到这句,池西西就不准备再装了,她收起无辜的表情,义正言辞、公事公办地说:“您被骂渣男,是您在有未婚妻的情况下出轨姚其儿这个行为造成的。不是我。我作为一名记者,只是用相机记录下了我看到的事实,新闻既然不是捏造的,就没构成诽谤,从法律和职业操守上来说,我没有任何过错。但我还是要和您说一声抱歉,毕竟昨天在步行街我骗了您,虽然我是出于自保。我可以走了吗?” “……” 荣陆没词儿了。 他有点生气,板下脸把她逼到墙角,沉声威胁道:“我要是不让你走呢?” 池西西忽然愣住了。 隔了五六秒,她仍旧呆呆地没说话。 她一发愣,荣陆又不气了。 吓着了吧?早干吗去了,非得逼他发火。 长这么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用得着那么咄咄逼人吗,哭两鼻子,他一个大男人,至于为难她吗。 “傅总?” 听到身后的这道声音,荣陆下意识地回了头。 嘿,傅川。 见远处的傅川站住了脚往自己这边看,荣陆又气上了。 怎么个意思?昨天他都宽宏大量的不计较了,傅川还敢来劲。 感觉到被自己圈着的池西西趁着自己松懈,往外挪了挪,正瞪着傅川的荣陆回过头把她摁回了墙上:“呆着别动。” 下一秒傅川就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哟,这不傅总吗,真巧。” 傅川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一脸漠然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没长眼啊,跟小妹妹聊天呢。” “你喊她妹妹?”傅川笑了笑,“那你得叫我舅。我是她舅舅。” “池西西,你认识他吗?”傅川看向池西西。 时隔多年,再次见面,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 池西西攥紧了手,摇了摇头。 听到傅川喊出了池西西的名字,荣陆傻了,立刻放下了手。 当着人家舅舅,这是不是不太好。 池西西趁势往左边迈了一大步,和两个男人拉开了距离。 傅川没再看她,客客气气地对荣陆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一起打网球。” 他一客气,荣陆也懒得计较了:“成,回头电话约reads();。” 傅川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回过头,看向池西西:“你傻站着干嘛?过来啊。” 池西西一阵恍然,但还是跟了上去。 傅川的下属也跟了上来。 走出酒店,傅川突然停住了脚步,池西西也就跟着停下来。 “昨天偷拍荣陆的就是你?” 池西西“嗯”了一声。 之后的一分钟里,傅川没再说话。 池西西也没有,两人就那么并肩干站着。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了过来,司机下车绕到后座打开了门,傅川身后的另一个下属撑开一把伞,傅川没停留,直接上车走了。 除了和傅川一起上车的许然,刚刚傅川身后的那七八个人,包括献殷勤打伞的那个,都立在原地目送车子离开,才互相道别,各走各的。 池西西抬起头,望向漆黑一片的天幕。 这么会儿工夫,怎么下雨了。 这么小的雨,至于打伞么。 四年前分手后,这并不是池西西第一次看到傅川,上个星期刚回来的那天也看到了来着,在他公司一楼的大厅里。 她是特地去找他的,但是远远地看到一群人跟在他后头,有点胆怯,就没走上去。 因为傅川看上去和以前不一样了,整个人都是。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看上去不一样了,今天一见,原来不止。 多亏了她的胆怯,幸好没走过去。 …… 这却是分手后傅川第一次看见池西西。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车拐弯,再也看不见了。 隔了这么些年,她怎么还是他印象里的模样,好像一点儿都没长大。 还有一个多月就二十三了吧。 想起昨天荣陆说她晃人的路数和自己像,傅川勾了勾嘴角,能不像么,她学车的时候他天天闲着,手把手地教了三五个月。 他教出来的人开帕萨特跑赢了荣陆的法拉利,想到这个,傅川的心里涌出了一点点骄傲,但只骄傲了几秒。 因为他很快记起来,池西西早就和他没关系了。 忆及“小奶猫”,傅川更觉得恶心。就摸出手机,给宁御打电话。 电话还没通,坐副驾驶的许然忽然回过头,举着手里不断震动的手机说:“傅总,董事长给您打电话了。” 傅川斜了他一眼:“谁让你把车叫来的?” 许然在心里说,是你,是你出包间的时候让我叫的。 许然一委屈眼角就往下垂,他一垂眼,傅川就更烦了:“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样儿,这个月的奖金减半。” 第2014章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傅川这糟糕的态度,反倒减弱了池西西心中的疏离感。 她半点也没恼,鼓起勇气,冲他嫣然一笑,说:“我要是有办法,就不来麻烦你了,拜托拜托,我实在是对付不了他。你帮我,我请你吃饭行不行?” 看到池西西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傅川更觉不平衡。他还耿耿于怀呢,她凭什么能毫无芥蒂地把他当做普通旧相识。 “你有办法甩了我,没办法对付他?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好欺负?” “……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呢?” “我生你什么气reads();。”傅川摁灭手中的烟,轻轻一弹,烟蒂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傅川把手抄进了西裤口袋:“我前女友多着呢,遇到这种事儿都来找我帮忙,我还活不活。我只管女朋友,不管前任。” 池西西一下子就愣住了,她没料到自己到底还是被傅川归进了“那些”里。 也是,他这样没长性的人,四年的时光,当年的那点情意早就磨没了。 怪她自作多情。 池西西很快收起脸上的情绪,冲傅川客套地一笑:“这儿有点冷,我先进去了。” 望着池西西纤瘦的背影,傅川也愣了,怎么就这么走了?不是要请他吃饭吗,还没说什么时候去哪儿吃呢。 求人也没个求人的态度。 荣陆的脾气跟疯狗一模一样,他冒着被疯狗咬的危险解决她惹的麻烦,不讨价还价就直接答应,多亏啊。 傅川闷闷地又抽了一根烟,才进去。 他还没想好怎么和池西西表达,他可以帮忙,但这事儿难度挺大,并非举手之劳,必须给点辛苦费呢,就发现池西西和她的外套一起消失了。 这些人是傅川叫来的,他必须留到最后,在场的又个个都知道他和池西西的事儿、都在他最想不开的时候陪他醉过酒,碍着面子,他没有表露出焦躁,待一顿饭吃完,宁御出去接电话,才隔着一个空位问宁立夏。 “她人呢?” “宁御去接他爸爸的电话了。” 方才池西西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好,宁立夏替她生气,便故意装傻。 “……我说池西西。” “她说有人找她,先走了,我刚刚正忙着,就没细问。” 结账的时候,傅川多给了一倍,听到宁立夏说谢谢,他笑道:“你这儿还真挺不错的,我以后多带人来捧你的场。我手机号还是原来的那个,你有事让我帮忙直接给我打电话,不用找宁御。” 这一大段话说完,宁御接连看了他好几眼。 宁立夏忍着笑,说了句“好”。 看到平常很少笑的宁立夏朝傅川笑,宁御又看了他一眼。 在宁立夏的印象里,傅川很少主动和女孩子说话,有女孩撩他,他心情好了也会顺着聊两句,但从来都漫不经心。她的性子冷淡,话也少,所以跟着宁御混的这六年多里,虽然经常见傅川,但几乎没和他聊过天,更没听到过他说这么长的句子。 …… 隔了两天就是元旦。 宁立夏的餐厅爆满,门外坐在许多等位的人,傅川是一个人来的,径直去了宁立夏的办公室。 宁立夏正要让店长给他腾个位置,就听到他说:“我不在这儿吃,打包。” “打包什么?” “上次吃的粉红色的那个什么樱花蛋糕。” 厨房很快送了一个过来,用透明的盒子包好,系奶白的丝带。 傅川看了眼白丝带,问:“能不能换成粉红色的?我送人的reads();。” 宁立夏忍不住看了傅川一眼,傅川立马说:“给我奶奶的,老人家,忌讳白带子。” 宁立夏噗地一笑,换过丝带后,又找了根签字笔,在便利贴上写下了一个号码。 “这是池西西的电话。她这几天没在我那儿住,出去旅行了。” “我要她的电话干吗。” 嘴上这么说,傅川还是把纸条收了起来。 他本要问她去哪儿旅行了,想了想却没说出口,她去哪儿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之后的一周,傅川再没来过,池西西回来后宁立夏问起她,原来他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 这十天,荣陆倒是干了件大事。 旅行回来的第二天上午,给弟弟送玩具的池西西刚从妈妈家出来,就被荣陆拦住了去路。 “我退婚了。”瞥见池西西脸上的惊讶,荣陆补充道,“你别有负担,退婚跟你没关系,是我被甩了。我前未婚妻看到我和姚其儿的视频,嫌我给她丢人了,主动踹的我。” “抱歉。”池西西找不到第二句话说。 “光抱歉就完了?这也太不诚恳了。我爸差点没把我打死,这几天我没来找你,就是趴在床上养伤呢。”荣陆说着,还撸起袖子给池西西看胳膊上的伤。 池西西没绷住,笑了。 “我退婚了,和姚其儿也断了。现在单身,你能和我吃饭了吧?” “我吃过了,下次吧。” “你吃过了我还没吃呢。” 池西西没理他,拉开车门想走,荣陆却挡着不让。 “上次怎么说的来着,我比你先到,你请我吃一个月的饭。”荣陆划开手机给她看他在云水肴前自拍的照片,“我先到的,一个月,你不能耍赖。” 池西西知道这一次自己轻易脱不了身,无奈地说:“我请你吃午饭当道歉,之前的事儿就算一笔勾销了,你以后都别再来找我。” 荣陆想了一下,说:“行,但是你得坐我的车,我怕你又要跑。” 瞥见池西西的迟疑,荣陆说:“你怕什么。只有你耍我的份儿,我能把你怎么着啊。” 池西西闻言一怔,很久很久之前傅川也说过“只有你能把我怎么着,我敢把你怎么着”。 一个肿怔间,池西西就被荣陆拉上了他的车。 荣陆把她带到了云水肴。 荣陆话多,一路上说个不停,他人幽默,池西西忍了又忍,还是笑了几次。 黄佳佳的公司就在城西,一接到池西西的微信,她立刻翘班等在了餐馆外头。 车一停,荣陆就看到了冲两人招手的黄佳佳。 见荣陆侧头瞟自己,池西西面不改色地说道:“吃饭人多热闹。” 荣陆笑笑:“也对reads();。” 荣陆很会调节气氛、哄女孩高兴,黄佳佳没什么心眼,被他恭维了几句,就俨然和他成了兄弟姐妹,悔不当初地说不该把他塑造成渣男,要为他平反。 池西西一脸无语地想,平什么反,他和他未婚妻再没感情,有了婚约,和别的女人鬼混,也算出轨。 荣陆开了瓶天价酒,有了前面的铺垫,池西西没拦住,黄佳佳又跟他喝上了。 一整顿饭,池西西都没怎么说话,跟黄佳佳天上地下的胡侃间,荣陆瞟了池西西好几次。 没想到她安安静静的时候比嘴巴不饶人时更动人。 奇怪,他以前明明最不喜欢这种冷冰冰的。 离得近,荣陆才发现池西西只涂了层珊瑚色的唇膏,连粉底都没用。 池西西这皮肤,才真正能和羊脂白玉媲美。 池西西脱了外套,里面只剩了一件藕粉色的羊绒连衣裙,v领的,白皙纤弱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全数露在外头。 荣陆想,还缺条项链就完美了,上头要镶大克拉的钻石,不,红宝,得是鸽血红。 趁着池西西捧着白瓷杯低头喝水,荣陆用手机偷拍了一张照片。 连喝水的样子都远比别的女人优雅温柔。 荣陆刚要偷拍第二张,傅川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荣陆看了眼池西西,挂断了傅川的电话,他打开微信,找到傅川,把池西西的照片发了过去。 【舅舅,我正和西西吃饭呢。以后我就随西西,拿你当长辈尊敬了。】 傅川没回,隔了约莫一分钟,又打了通电话过来。 荣陆直接关上了手机。 荣陆知道,刚开始的时候,太黏了惹人烦,于是一顿饭吃完,他就干干脆脆地把池西西和黄佳佳送到了她指定的地方。 黄佳佳喝到半醉,一下车就吐了,池西西把她送回她公司,才拿出包里的手机。 一滑开,就看到了十几通未接来电,她的手机静音了,刚刚没听到。 点进去看到未接来电的号码,池西西怔住了,傅川的。 傅川的号码她虽然一早就删了,但仍旧能背出来。 顿了两秒,池西西给傅川回了通电话过去。 电话只响了半声就接通了。 “你刚刚和荣陆吃饭了?” “嗯。” “你怎么能和他单独吃饭?” 傅川原本以为,荣陆这样的,池西西绝对绝对看不上呢。 “为什么不能?”池西西的嘴角弯了弯。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交过多少女朋友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这也没什么啊,”池西西忍着笑说,“你的前女友不也多着呢吗。” 48|2014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傅川当真选了一间很贵的餐厅,点了一桌天价菜后,还开了一瓶三万多的酒reads();。 总价远远超出了池西西的预计,她看了下钱包,计算能拿出多少钱。 她刚刚旅行回来,信用卡还剩一万多的额度,另一张借记卡里也只有不到两万了。 她有一笔存款,一部分买了理财,一部分买了股票。 理财还有三个月到期,股票最快也得明早开盘才能卖,眼下都拿不出来。 池西西最近没找工作,只和一家杂志社自由合作,独立采访,撰稿,然后按月拿稿费。 旅行前她做的两个经济人物专访本该月底结款,为难了片刻后,池西西给不算特别熟的主编姐姐发了条微信,询问能不能先行私人垫付给她。 稿费大概八/九千,加上借/记/卡和信用卡,不知道够不够。 这间餐厅光服务费就挺贵的。 没等到主编姐姐的回复,池西西又给宁立夏发了条微信借钱。 这个点普通人才刚刚下班,大约在路上,两个人都没回。 瞥见池西西隔一会儿就低头看一次手机,傅川寒了脸。 又不是他逼着她一起吃饭的,怎么心不在焉的。 难怪他开会看手机他爸那么生气。 “你等谁的微信呢?” 瞥见傅川瞟自己的手机,池西西一阵心虚,赶紧退出微信,抬头笑道:“宁立夏……问她今天几点回去。我最近住她家。” 傅川不傻,自然看得出池西西在蒙自己,要真在问宁立夏什么时候回家,至于等得这么望眼欲穿吗。 联想到几种可能后,傅川心里堵得慌,吃不下去了。 他把刀叉往桌上一拍,正要说话,就见池西西站了起来:“傅川,你先吃,我去下洗手间。” “你不是刚刚才去过吗。” “嗯。” 池西西离开的时候还带上了手机。 还没走到洗手间,池西西就拨通了魏云楼的电话,让她现在就往自己的银/行/卡上汇钱。 池西西从没跟母亲要过钱,见她要的这么急,魏云楼以为女儿遇上了什么事儿,自然要多问几句。 池西西随口编了个理由,说:“妈妈,您现在立刻马上就给我汇钱,特别特别急!我等下把卡号发给您。明天上午就还您。” “不用还。你真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没有……她四处举债仅仅是为了请前男友吃顿晚餐。 池西西走出洗手间的时候还没放下手机,就迎面撞见了立在洗手间门外的傅川,她吓了一跳,因为不确定他听到了多少,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 “你怎么在这儿?” 男洗手间明明在另一侧来着。 傅川阴沉着脸说:“菜不好吃,结账走吧。” ……结账……这恐怕不太行……钱还没打过来呢reads();。 “我觉得挺好吃的啊,我还饿着呢。等我吃完再走吧。” 为了这顿饭,她明天一早就要挥泪贱卖正赔钱的股票,不吃多浪费。 傅川沉默着坐回原处,一言不发地喝酒,看池西西心不在焉地往嘴巴里塞食物。 池西西一个人把桌上的食物吃掉了大半,终于等来了汇款短信。 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给主编姐姐和宁立夏各自发了条不必理会她之前说的话的微信,笑着看向傅川:“你怎么不吃啊?地方不是你选的么,菜也是你点的啊。” 没等到黑着脸的傅川的回答,她又语气欢快地说:“你还饿么?我去结账,换一家吃?” 眼见着池西西因为一条短信多云转晴的傅川冷淡地“嗯”了一声。 看着池西西把卡递给服务生,傅川一脸坦然地坐着没动,并没跟她抢。 池西西想,幸好幸好。 她就知道,以傅川的脾气,把自己往这儿带,必定是想狠宰一顿出气。 不然,他会选好吃不贵的馆子,更不会开又贵又难喝的酒。 开车来的傅川喝酒了,打车来的池西西没有喝,走到餐厅外头,池西西拿不准傅川是想回去,还是要换个地方吃,也不知道他想不想让她送,便看向了他。 傅川说:“家政阿姨前几天辞职了,家里没人,我得回去喂狗。” 池西西“哦”了一声,问:“你叫代驾还是司机?” 傅川没答,只说:“狗是你以前喂过的那只。” 池西西怔了一下,傅川把正巧把头偏到了一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能去你家看看它吗?正好开车送你。” “行啊。不过它应该不认识你了。” 她去香港之前,把这只狗交给了老板,小半年后再回来,老板说狗被傅川带走了。 流浪狗的寿命短,隔了四年,没想到傅川还在养。 其实他的心一直都挺软的。 池西西开着傅川的车,傅川坐在副驾驶闭着眼睛小憩,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傅川换了房子,新开发的小区,在城郊。池西西许久没回来,不认识路,就开了导航。 傅川嫌导航吵,半路睁开了眼睛,给她指路。 三层加四层的叠加别墅,有室内泳池,一直有阿姨收拾,傅川除了睡觉也很少在家呆,所以非常整洁。 池西西正换鞋,一条狗就从楼梯上蹿了下来。 看到池西西,狗没立刻往傅川怀里钻,立在原地发了片刻呆,就没命地朝池西西身上扑了过来。 见狗狗不断摇着尾巴围着自己打转,池西西的鼻子莫名其妙地发酸,就半跪下来用以前它喜欢的手法挠它的脖子。 她想叫它傅小川来着,但是当着傅川,没敢。 看着狗一脸享受地呜呜叫,傅川有点生气,冷哼了一声,望着狗训斥道:“真是不长记性,人家说走就走,把你一脚踹开四年,回来摸你两把,被扔下差点饿死的时候有多惨就全忘了?出息呢?” 池西西摸着狗头笑道:“我们这是大度,不记仇reads();。” 她一抬头看到傅川难看的脸色,无语道:“我不是说你记仇……我没丢下它,只走几个月,所以让魏波帮忙照看它一下。” 哦,那就是没不要狗,单单不要他而已。 在池西西眼里,合着他还不如这条狗呢。 想明白这个,傅川再看正往池西西怀里钻的狗时,就更觉得不顺眼了。 “它晚饭吃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还没吃呢。你会做饭吗?看看冰箱里有什么给我们做点儿。” ……不怎么会,她一直在外面吃,就学过半个月烘焙,做出来的东西中看不中吃。 可是傅川说完上一句,就拎着狗脖子把它从她怀里拽到了他腿边,然后强行将还想往池西西身上凑的狗拖到了沙发那边。 池西西考虑了片刻,问清厨房的位置,脱掉外套、放下包,走进去翻冰箱。 房子大,所以厨房离沙发挺远的,傅川看了眼池西西,又看了眼她的包,对傅小川说:“去,把她包叼过来。” 傅小川立刻照办了,傅川翻了下池西西的包,没有手机。 他有点不悦地瞪了傅小川一眼:“一点用都没有,就会给我丢人。去,把包放回去,再把她的羽绒服弄过来。” 池西西的手机在羽绒服口袋里。 傅川看了眼厨房,打开了她的手机,点开了微信。 池西西不会是在和哪个男的暧昧呢吧?许然每回和他女朋友吵完架,发完求饶短信,等回复的时候,就和她刚刚一样焦躁。 他刚被她甩了的那半年,也是整日整夜地抱着手机过的,好不容易有短信电话进来,一看是别人的,他就会特别失落,失落到想把池西西以外的人全部拉进黑名单。 一直等到她从香港回来后一个月,傅川才明白,池西西是真的再也不会找自己了。 傅川翻到编辑姐姐和宁立夏的微信记录时,一下子就明白了。 原来是借钱请他吃饭啊。 他又点开了通话记录,在厕所的电话是和她妈妈打的。 信息里有汇款提示,钱最后是跟她妈妈借的。 傅川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之前所有所有的坏情绪一扫而空。 他正想把手机塞回羽绒服口袋,让傅小川叼回去,池西西突然举着两个罐子从厨房出来了。 傅川赶紧把她的手机藏到身后, “傅川,这两个哪个是味精,哪个是盐?我尝了一下,都挺咸的。” 傅川嗤地一笑:“你坐过来歇着吧,我来做,连盐和味精都分不清,你做出来的东西能吃吗?” 池西西想,我做的牛肉粥,是谁吃了一整锅来着reads();。 傅川光说做饭,人却坐着没动,见池西西傻站着看自己,他说:“你把盐罐子放回去,要是冰箱有水果,切一盘出来。” 池西西转身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把手机塞回羽绒服口袋,亲自把衣服放到原处。 傅川走进厨房,见傅小川也想跟过来,踢了它一脚后,关上了厨房的玻璃门。 瞥见狗狗在玻璃门外打转,池西西有点心疼:“好好的你踢它干什么?” “它掉毛,放它进来等会儿得一盘子狗毛。” 傅川拧开水龙头冲了冲手,打开冰箱翻了一圈,问:“牛肉炒面吃不吃?” 池西西其实挺撑的,但还是说了个“吃”。 她已经好多年没吃过他做的饭了。 傅川其实也四年没做过饭了,切菜的时候刀法都生疏了。 傅川正切着洋葱,手机响了,是许然打来的。 傅川看了池西西一眼:“帮个忙。” 池西西把他的手机从他的西裤口袋里拿出来,接通了举到他的耳朵上。 挨得近,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池西西的小指指腹触到了傅川耳后的皮肤,静谧的空间里,两个人的心跳都有点快。 “什么事儿?” 傅川的声音听上去挺愉悦的,许然想,大概和池小姐吃饭吃得很高兴。 “傅总,新的家政阿姨找到了,我下班后去面试了一下,人看着挺清爽的。” “还没找到呢?连个打扫屋子喂狗做饭的都找不到,你怎么好意思月月领工资的?再找不着你干脆来我家当阿姨算了。” 许然:“……” 是他疯了还是傅总疯了。 池西西替傅川挂上电话,把他的手机放回了他的口袋里。 “那什么,我最近挺忙的,你要是有空的话,要不然每天过来帮我喂狗吧?它认生,别人喂它不乐意。” “好呀。”池西西莞尔一笑,答应得很干脆。 傅川忍了又忍,还是笑出来了,他也挺没出息的。 池西西切水果,傅川切菜,两人都没说话。 隔了不知多久,傅川突然问:“你怎么突然辞职回来了?” “前一段遇到宁立夏了,和她聊一会儿,就想回来看看。” 傅川“哦”了一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沉声问:“那时候你也没遇上别人,好好的为什么非得走?” 池西西垂着头小声说:“我去念书啊。” “别糊弄我,说实话。” 傅川侧过头盯着她看,神情严肃。 他不高兴的时候时常故意冷着脸,但这样的严肃池西西还是第一次见。 49|2014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为什么非要离开? 是因为不安和失望。 哪怕靠文字吃饭,池西西也无法用语言精确地表达出四年前的那些细碎的情绪。 见傅川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等答案,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分手前,有整整半年的时间,我每次给你打电话都要担心能不能接通,我故意不联系你,你根本都不会发现……我跟你发过几次脾气,情况也没有改变。我不知道你家遇到了困难,以为你厌倦了,不喜欢我了。所以怕那么继续下去,我们会相看两生厌。” 傅川不再看她,从烟盒中取了根烟,含在嘴里,划了根火柴,低下头用手拢着火点燃。 顿了顿,池西西继续说:“刚开始的时候你对我那么好,忽然冷淡下来,我没法不多想。我小的时候,我爸妈特别爱我,他们只爱我。后来变成那个样子……我特别特别害怕再被丢下一次。” 傅川许久没说话。 说完能说的,池西西继续用小银勺挖火龙果。 沉默地抽完一根烟,傅川把指间的火光摁灭,说:“你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对你好,你觉得我对你不好了,说走就走。可我不一样,我跟你在一起,就是因为喜欢你。你对我再不好,哪怕烦我了,我只会琢磨怎么才能不被你一脚踢开,连想都不会想和你分手。不怪你,我一开始就说了,不要求你喜欢我。” 嘴上说“不怪你”,傅川的眉心却紧锁着。 “我那时候也是喜欢你的……” 听到这一句,傅川的手顿了顿,隔了片刻,才继续在橱柜中翻找。 池西西没再说下去,她有点心虚。 回头想一想,最开始的时候,她喜欢上的大概不纯粹是他这个人,更多的是贪恋被他喜欢着的那种感觉。 被那样全心全意地爱慕过,内心要有多强大,才能忍受住后来的忽略。 翻了许久,傅川终于找到了一只几乎全新的平底锅。 他拧开水龙头,把锅放在水下胡乱冲了冲,然后开火,倒油。 “你出去吧,有油烟。” 池西西没再停留,端着果盘走出了厨房,她平息了一下呼吸,半蹲下来招呼狗狗吃水果。 刚喂了一颗草莓,傅川就推开移门,冲狗招了下手:“过来吃饭。” 傅小川不太情愿,被傅川瞪了一眼后,又不敢不过去,走两步回头望了眼池西西,冲她摇了下尾巴才进厨房。 傅川俯身把它的碟子扔到它面前,起身的时候背对着池西西使劲儿揪了一下狗耳朵,低声威胁道:“吃完就待在这儿,我不叫你就不准出去。” 他端着两碟牛肉炒面走到餐厅,招呼池西西:“过来吃饭。” 房子大,餐桌也大,两人分别坐在餐桌两端,中间隔着一只硕大的花瓶reads();。 分别四年,生活和朋友圈截然不同,不努力寻找话题,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并不是普通朋友,怕触到敏感的雷区,也没法聊这些年的趣事。 但是就那么静静地各吃各的,反而挺自在的,完全不需要没话找话。 池西西晚饭吃了两人份,等面炒好的时候因为情绪绷着又吃了一肚子水果,食物仿佛涌到了喉咙口,便只用叉子挑几根青菜。 傅川是真饿了,三口两口就吃完了自己的,他看向池西西:“不想吃就别吃了。” 池西西怕他不高兴,低头尝了一口面和牛肉。 牛肉老、面太油,太久不做饭,这盘牛肉炒面远不及他过去的水准。 傅川自己也觉得难吃,要不是太饿了,他再不挑食,也吃不下去。 油倒多了,生抽当成了老抽,牛肉放早了。 其实不是因为生疏了,而是心乱了。 傅川没吃饱,看了眼池西西那盘几乎没动的,池西西立刻将盘子推到了他面前。 傅川怔了一下,没有马上接,池西西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已经不是过去那种可以同吃一份饭的关系。 她正尴尬着不知该不该缩回手,傅川就把她那份拉到了自己面前,低头吃了起来。 不过三五秒钟,在池西西看来,却仿若隔了一个钟头。 人已经送回来了,饭也吃了,她应该走了。 “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吧。”池西西站了起来。 傅川抬头看向她,正要说话,池西西的手机响了,陌生号码。 这一晚她接到了好几通陌生号码的电话,因为疑心是荣陆,就都没敢接。 “谁啊?” “不知道,有可能是荣陆。” “手机给我。” 想起傅川之前说过不想得罪荣陆,池西西笑着说:“没关系的,不理他他过几天自然就不找我了。” “他那个脾气,你越不理他,他越上赶子。” 池西西开玩笑道:“那我假意答应他,等他腻?” 傅川却生气了,直接抽过她的手机,按下了接听。 “喂?荣陆……你说我是谁啊……” 傅川边接电话边往露台走,更顺手拉上了露台到客厅的移门。 隔音好,池西西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单手抄在口袋里,反靠在栏杆上,面色不豫。 他比谁都知道荣陆不能激,却依旧控制不住火气。 这一通电话足足讲了十多分钟,露台的移门一开,室外的冷意就钻了进来。 傅川把手机丢给池西西,交待道:“他要再来纠缠你,你就跟他说咱俩复合了,你是我女朋友。” 见池西西愣愣地看着自己,傅川补充道:“看我干什么,又不是真复合,堵他嘴的reads();。” 池西西想,要是真的,她倒该感谢荣陆了。 傅川拎起外套:“我送你。” “不用了,你又不能开车,我打车回去。” “荣陆知道你在我这儿,万一就埋伏在路边呢?帮人帮到底,我明天出差,回来后你得请我吃饭。” 想起今晚的饭钱,再听到“请我吃饭”,池西西脸色一僵,一阵肉疼。 傅川弯了下嘴角:“天天在外头吃,腻死了。你做给我吃。” “好啊。不过我会做的不多。”池西西穿上外套拿起包。 发现池西西要走,狗狗跑出了厨房,见到傅川回头,它脚步一顿,犹疑了一下,还是朝着池西西扑了过来。 池西西蹲下来摸它的头,片刻后,她看向傅川:“你要出差啊?要不我把它带回我那儿吧。” 傅川无比嫌弃地看了傅小川一眼:“我明天一早走,后天晚上就回来,还不到两天,它饿不死。” 他正要把狗从池西西怀里拽出来,就听到池西西说:“你后天晚上几点回来?你来接狗,我顺便请你吃饭。” 傅川松开了狗项圈,说:“行啊,你要不怕麻烦,就把它带回去吧。” 家政阿姨走了好些天了,傅川忙,没人遛狗,它在屋里憋坏了,门刚一打开,就冲了出去,傅川见状骂了句“你再跑快点跑远点,以后都别回来了”。 傅小川一口气跑出了两百米,又跑了回来,在池西西脚边转了一会儿,嫌他们走得慢,又跑了出去,然后再回来,如此循环往复,两人走到小区门前时,它已经跑了十几个来回,尾巴摇了数百次。 这小区在城郊,白天人就少,更别说晚上九十点钟了。 住这儿的人都有车,出租车根本不过来。 傅川和池西西并不急,慢慢往外走。 两人谁也不刻意找话题,想起什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走了四十分钟才拦到车,带着条狗,池西西不好去宁立夏家,就回了自己那栋老房子。 魏家的这处宅子,傅川小的时候跟着爷爷奶奶来过几次,隔了二十多年再进来,自然新鲜,就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地参观了一遍。 “你什么时候来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小的时候,能有你吗?你二哥那时候还没桌子高,我跟你大哥打架,撞掉了架子上的一本书,砸到他脑袋上,当时就鼓起一大包,我和你大哥吓死了,大人来的时候我们就说是他自己撞的,他那时候有三岁了吧,指着我们呜呜呜地哭,想告状连话都说不清楚。我当时就觉得他不怎么聪明,果然吧。你小舅和小舅妈智商那么高,他成天考不及格,也挺不容易的。” 池西西和二哥从小感情就好,自然不服气:“有什么不容易的,你不也是你们家唯一的学渣么?我二哥学习不好,说不定就是被你和我大哥给砸的。” “你说谁学渣?”傅川伸出手,下意识地想敲她的头,还没触到,就反应了过来,收回了手。 “那什么,我走了,明天一早的飞机。这房子那么大,你一个人住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我还有它呢reads();。” 池西西抱起狗送傅川,狗大,将她衬得更加娇小。 傅川越看越觉得这狗讨厌,对池西西说:“你回去吧,一个人住反锁好门。这两天要是荣陆再来烦你,你就给宁御打电话。” 池西西“嗯”了一声,想起傅川喝酒了,她说:“路上小心,到家告诉我一声。” …… 一个钟头后,傅川发了条微信过来――【到了。】 隔了一会儿不见回应,傅川问――【你睡了?】 【没有,给狗洗了澡,刚刚在给它吹毛。】 池西西发了几张狗的照片过来。 【你还真有空。】 傅川心里发酸,当年怎么不见她给自己洗澡吹头发。 【它晚上没吃饱,刚刚拿爪子扒冰箱呢,我去给它做饭了。】 【……】 池西西做饭慢,半个多钟头后回到卧室已经十二点多了,傅川最后发来的一条微信居然是四道菜名。 【这是什么意思?】 傅川秒回――【你后天不是要请我吃饭吗,别多做,这四道就行。】 ……四道全是复杂菜,池西西宁愿再出一次血。 【你明早不是要飞吗,怎么还没睡。】 【习惯了。是今天,已经过了零点了,我是明天晚上到你家吃饭。】 【我试试,我不太会做饭。】 【你刚刚给狗做的什么?】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了,我给它蒸了米饭,又切了根火腿肠、开了罐鱼罐头拌了一下。】 【你怎么住你外公外婆的老房子里?地方虽然不错,但空空荡荡的。不想跟你妈住可以租房子啊。】 傅川想问的其实是,你还会不会走,准备留多久。 池西西却没顺着他的意思答,只回――【这是我的房子,前几年我妈妈就转到我名下了。】 【你的?我还以为这房子会留给你哥呢。】 【我外公外婆没封建思想,我妈妈最小,本来就最疼她。】 更重要的是,魏云楼的两个哥哥都事业有成,只有她不思进取,婚姻失败,让两个老人放不下心。 【看不出来,你现在也是有身家的人了,早知道晚上就不回去吃,再让你请一顿了。】 【……】 【不早了,睡吧,明天晚上见。】 放下手机,池西西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和傅川总算是打破了沉默。 这比她想象中要快多了。 50|2014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第二日池西西一睁开眼睛,就摸起手机查菜谱。 傅川要吃明虾糜酿茄片,蟹肉豆腐丸子,干贝云腿焖饭,还有杂菌竹荪鸡汤。 池西西花费了一个多钟头,把步骤和需要的食材一一写到记事簿上,而后拍了张照片,传到朋友圈,附了一句——今天的功课。 仅过了两秒,傅川便在下面回——【我不吃胡椒,别放。】 ……这速度,池西西讶异了片刻,回复道——【知道啦。】 洗漱好回来,朋友圈里又多了条回复,宁立夏的——【你们?】 池西西避而不答,只说——【我家没烤箱,等下买了东西去你的工作室。】 隔了一小会儿,池西西收到一条好友请求,居然是宁御的。 点下了同意后,她的图片下很快又多了一条来自宁御的回复,不过他回的是傅川——【川哥,我必须给你扫个盲,你的回复池西西朋友圈里的其他男人看不到,只有你们共同的好友——我和宁立夏能看到。这么宣誓主权没用。】 傅川没回,直接给池西西发了一条微信——【你什么时候加的宁御?赶紧把他删了,他脑子不好。】 池西西哭笑不得,转移话题道——【除了胡椒,你还有不吃的东西吗】 【没了。到机场了。】 因为宁御的插曲,这个早晨,池西西的心情格外愉悦。 收拾妥当后,她背起双肩包,牵着傅小川出了门。 哪知一打开院子的门,竟然看到了荣陆。 池西西一阵头疼,好心情丧失了一半。 瞥见池西西的表情,荣陆问:“我就这么讨你厌?” 池西西没有否认,冷着脸说:“我赶时间reads();。” “你没和傅川在一块对吧?” 这一次,荣陆倒没死缠着池西西,见她一言不发地往外走,立刻闪了个空。 “你肯定没和他在一块,要不然不会一个人住在这儿。” 池西西敏感,傅川说过一次不想得罪荣陆,她就记下了,便说:“是我拜托他帮忙的,因为你的行为干扰到了我的生活。” “昨天听傅川说你跟他要结婚了,我心里挺难受的,知道是假的也难受,我以前从没这么难受过……我这次是认真的,你能不能先别急着把我往混蛋里归,再观察观察?” “我没觉得你好也没觉得你坏,因为我和你根本就不是一种人,无从评判。而且我没兴趣了解不相干的人。” “傅川跟你就是一种人?论坏,他可不比我差。他也就是这两年收敛一点,以前……” 趁荣陆没再像上次那样拦着自己不让离开,池西西赶紧坐进了车子,开了出去。 车子拐弯的时候她不经意间看了眼后视镜,荣陆居然还站在原地。 池西西想,当年的傅川看起来那样不着调,要是从一开始就喜欢她,她一定也会抗拒,幸好幸好,最初的时候他只把她当作小孩子,让她有时间一点一点发现他的温柔。 …… 池西西先去了趟菜市场,分别买给傅川和傅小川做饭的食材。 因为没做过要实验,她特地买了三倍的分量。 到了宁立夏的工作室,刚停下车子,池西西就看到了穿着牛仔裤和白毛衣、坐在玻璃花房里晒太阳、喝茶的宁御,他穿西装的时候多,这么远远地看过去,高冷感居然减弱了不少。 池西西停好车,把傅小川放了出来。它常年被圈在家里,难得出来,立刻在茶园的草坪上撒起了欢。 池西西拎着大包小包走进别墅,分别跟宁御、宁立夏和她的几个工作人员打过招呼,直接进了厨房。 这间工作室是研发新菜用的,厨具齐全,池西西把食材一一放入冰箱,却对着螃蟹和虾犯起了难。 傅川要吃的蟹肉豆腐丸子是取生肉做的,螃蟹不能直接刷刷放入蒸锅,而要先杀。 她按照网上说的,往铁盆里倒了许多冰块和凉水,然后把螃蟹丢了进去,等着它们昏死过去再用筷子从两眼之间戳开壳。 池西西没怎么杀过生,下不去手。 好不容易战胜了自己,拿筷子对准蟹壳戳了过去,力道却不够。壳没掀开,螃蟹反而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猝不及防间,她的右手食指被蟹钳夹出了血,巨疼之下一松手,螃蟹从高处掉到了地上,摔得半死不活,看到垂死挣扎的螃蟹,池西西更觉不忍心。 宁御正巧进厨房找电壶煮水,见状笑道:“你还是歇歇吧,这些螃蟹好好的招谁惹谁了?死都死不痛快。” 池西西笑着求助道:“宁御哥,你会杀螃蟹么?能帮个忙吗,等下做出来请你吃。” “我没做过饭,不会。也不想替傅川试毒。我跟你说,傅川那个人完全不能惯,你越惯着他,他就越嘚瑟越矫情。你买张票说要走,他保准什么臭毛病都没了,立马坐地上抱着你的腿求复合。你当年把他甩了,他那丢人样儿……真后悔没录下来……还蟹肉豆腐、虾糜茄子,他又不是坐月子,给他煮包方便面就行reads();。” “……” 池西西没听宁御的,包扎过手指后,硬着头皮自己杀螃蟹。 在宁立夏的工作室折腾到天全黑下来,四道菜终于全部实验成功,至于好不好吃,被生海鲜的腥气熏到胃口全无的池西西全然尝不出来。 她翘起受伤了手指洗了十几次手,仍旧去除不掉难闻的味道。 生蟹肉和生虾糜池西西各留了一份,装进放了冰袋的塑料盒以备明晚使用,而后便带着傅小川回去了。 做菜需要烤箱,老宅倒有一只旧的,但十年没用,早就坏了。 第二日一早,池西西收拾好屋子,便换了件衣服,准备到电器城买烤箱,顺道买花和水果回来。不想临出门时却接到了主编姐姐的电话。 听到自己之前做的两篇人物专访全被退回了,池西西自然要询问原因。 打了一通官腔后,在池西西的再三追问下,主编姐姐才问她有没有得罪人。 池西西待人接物一向温和,从不计较小事,能得罪谁。 两篇专访的稿费收不到还不算,她手里还有几张没有报销的单据。 挂断电话后,池西西用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打了一大圈电话,才知道荣陆的前未婚妻的父亲恰巧是宣传口的。 之前没管荣陆的花边新闻,正是想给他敲敲警钟,让他收敛一下,没想到提出退婚后,荣陆居然非但没告饶,还一口答应了。 喜不喜欢是另一说,那位韩小姐的面子却很是下不来。 打听了一圈后,知道荣陆和姚其儿早就断了,她便把气撒到了池西西头上。 池西西本就准备秋天去念书,无意立刻找工作,并不怕这个,却因这事出的太莫名其妙而感到烦躁。 午睡后她整理了一下心情,洗过澡化过妆,便牵着傅小川去买烤箱了。 傅川是傍晚到的。 看到来替自己开门的池西西系着围裙、说了句“你随便坐”,便急冲冲地往厨房赶,傅川随手放下公文包,站到厨房外头,偷偷地举起了手机,把她做饭的背影拍了下来。 梦想实现的太突然,傅川踢了一下正冲自己摇尾巴的狗,听到它委委屈屈、嗷呜嗷呜地叫,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 菜已经是第三次做了,不管味道如何,至少卖相挺好。 傅川带来了一瓶香槟,池西西便去储物间找杯子。 洗好杯子回来后,他却已经不在客厅了。 把香槟杯放到餐桌上,见通向后院的门半开着,池西西就找了过去。 傅川正站在院子里,背对着门接电话。 静静地立在门边听了半分钟,池西西才听明白对方大约是荣陆的那位韩小姐。 韩小姐许是在提醒傅川池西西在一脚踏两船,傅川更正过是荣陆单方面骚扰后,用半开玩笑半威胁的口吻说:“你和他都没关系了,还关心这些干吗?余情未了啊?再来烦池西西一次,我非得往死里揍他,先跟你打个招呼,到时候你可别怪我reads();。” “……好,你不心疼就行,等着吃饭呢,就这样吧,挂了。” 一回头看见池西西,傅川怔了一下,笑道:“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儿,一对神经病,他俩八成分不了。” “谢谢啦。” “谢什么,以后少惹点事儿就成。” 平白躺枪的池西西有点不高兴,斜了他一眼,问:“怎么才叫不惹事儿?” 傅川想了一下,舔着嘴唇笑了笑:“不跟男的说话,出门把脸捂上。瞪我干吗,我这是夸你漂亮呢。” 池西西“切”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傅川先一步进了屋。 “荣陆昨天又来找你了?” “嗯。” “我跟他说了你是我女朋友,他还来劲?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下终于有理由收拾他了。” 池西西怕傅川惹事,赶紧说:“他知道你是骗他的,昨天还问我了来着,我跟他说了……我和你就是普通朋友。他也没怎么纠缠。” 傅川一下子就不笑了,寒着脸看池西西,隔了半晌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就是不想撒谎……” 池西西回身关上了后院的门。 她捏着门上的钥匙,往左转了两圈,锁上了门后,却没有立刻松手,深吸了一口气,说:“傅川,要不然,要不然咱们和好吧。” 池西西脸皮薄,说完这句话后没敢回头看傅川,摩挲着钥匙等他回答。 然而等了许久许久,她都没听到他开口说话。 池西西咬了下嘴唇,硬着头皮转过身,勉强冲傅川一笑:“我找到香槟杯了,快去吃饭吧。” 听到这句,完完全全傻掉了的傅川更疑心方才的那句是自己的幻觉,却不死心地确认道:“你刚刚说和好?和什么好啊,我本来也没生你气,我和你一小丫头计较什么。” “……”池西西诧异地看了傅川两秒,本想岔开话题,在他的眼中发现了期待后,又鼓起勇气,艰难地说,“我的意思是重新在一起……你真的做我的男朋友。” 傅川忍了又忍,才克制住蹦起来的冲动,弯起嘴角说:“你男朋友有什么好当的?我又不是没当过。我都三十多了,平时也挺忙的,不想再恋爱了,没意思。” 池西西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满心失望的同时,她安慰自己说,至少没遗憾了。 池西西正想说“那你就当我没说过”,却听到傅川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想结婚,马上。你要没有意见的话,明天我就带你回去见我家人,反正你和他们都挺熟的,你爸爸本来就知道,你妈妈那边我去说。” 傅川想,以他前几年的状态,提结婚魏云楼和池智一定会反对,而现在应该不会了吧? 好歹他也算有正经职业了。 见池西西不回答,傅川有点紧张,问:“行不行啊?回句话。” “傅川,你说结婚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reads();。” 池西西想了一下,说:“我父母离婚的时候我发过誓,我这辈子要么不结婚,结了就一定不离。所以,对我来说,结婚是件很严肃的事儿……我们四年没见,是不是该……” 傅川有点生气,打断了她:“我想结婚怎么就不严肃了?我小时候也发过誓,以后绝对不离婚,不让我儿子有后妈。” 池西西不想抬杠,又觉得此时此刻不适合讲道理,便拉了下傅川的袖子,说:“菜要凉了。” “不想吃,没胃口。” “……” 池西西的手机响了,是魏云楼。 放下电话,她对傅川说:“我妈妈要带着弟弟过来给我送她包的包子。” “你要是不方便,那我就先走了。” 傅川的口气和她弟弟赌气的时候一模一样,想起宁御说傅川不能惯,并不是想赶他走的池西西忍着笑“哦”了一声。 傅川这下真生气了,他看了池西西两眼,见她没有挽留的意思,走到客厅,拎起外套和公文包就走。 听到他“砰”得一声关上了门,池西西招来了傅小川,摸着它的头笑道:“咱们不理他了好不好?” 约莫过了五分钟,门铃就响了。 池西西抱起傅小川走过去开门,除了傅川,自然不会有别人。 “我把它忘了。”傅川说着就上手拎狗脖子。 傅小川一点儿也不想和他走,用两只前爪死死抱住池西西的胳膊。 傅川自觉没面子,脸色更不好看,瞥见池西西脸上浓浓的笑意,皱眉问:“你笑什么?你要喜欢这条蠢狗,就送你了。我正好不想养了。” 池西西没回答,她忽而踮起脚尖,亲了一下傅川的脸颊,笑道:“我这就跟我妈妈打电话,说我要出门,让她别过来了。” 傅川没说话。 他想,人家当年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现在又拒绝了他的求婚,他是不是该矜持一下,冷一冷她? 考虑了片刻后,他觉得的确不能太快妥协,不为难池西西一下,她下次还得说走就走。 他本来是准备立刻开口告辞的来着,可是池西西给她妈打电话去了。 傅川站在门边等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等到她放下电话,谁知道那句“我先走了”还没说出口,池西西又放开了狗,上来拉他的袖子。 她笑盈盈地说:“你再不进来我关门了啊?” 傅川想挥掉池西西的手,告诉她自己没兴趣和结婚对象以外的人拉拉扯扯,可是她的手实在是太软了,刚一碰触到,他就下意识地握住了。 离得近,池西西身上好闻的味道不断地往他鼻子里钻,傅川一个没控制住,把她摁到了墙上,用脚把叛徒狗驱逐到门外,踢上了门,亲了下去。 不是他没出息,而是池西西先动的手,是池西西先说的复合。 他要是拒绝了,万一她的面子挂不住,气哭了可怎么办。 51|2014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两人从门后一路吻到池西西的卧室。 池西西现在住的仍是她年幼时的房间,地方小东西多,床还是单人的reads();。 这张木床年头久了,两人一起压上去,顿时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 傅川拥着池西西滚了一圈,把她压到了身下。 某处压抑得久了,着实难忍,傅川没耐心上前戏,径直把手探入了池西西的运动裤,正要将内外两条一齐拉下,池西西忽而推了他一下,红着脸说:“今天还不可以。” 趁着傅川发愣,池西西立刻推开他、坐起身,拉起了上衣拉链,整理好裤子。 她在家习惯穿运动装,扎马尾,看上去更显稚嫩。 这间屋子是她初中前住的,只有书桌,没有梳妆台。 池西西坐到书桌前,对着一只小小的圆镜子擦晕出来的唇膏。 镜子不经意间照到傅川的时候,池西西才发现他正板着脸生气,她放下镜子,回头笑着问:“你怎么不高兴了?” “我没不高兴。” 傅川从床上站起来,理了理衬衫和西裤,冷着一张脸说:“你说的对,现在还不可以,你不愿意和我结婚,我不愿意和你恋爱。咱们眼下既不是夫妻,也不是男女朋友,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不能做太出格的事。” 说完这一大堆,他没再看池西西,自顾自地走出卧室,坐到餐桌前,闷闷地吃起了晚饭。 菜和饭都凉了,散发出海鲜特有的淡淡腥气,傅川倒也不挑,大口大口地吃得无比快。 “……” 对着冷饭冷菜,池西西实在提不起胃口,就端起果盘,坐到了一旁。 她接连看了傅川好几眼,他仍旧不理人。 池西西低头望了眼自己受伤的食指,哭笑不得地想,早知道就听宁御的了,费时费力地做出了傅川要吃的菜,却仍旧讨不到他的喜欢。 反正都要看他的冷脸,还不如煮碗泡面。 她说“今天还不可以”,是因为例假尚未结束,他的手明明探进去了,居然没发现? 既然他爱胡乱联想,那就继续气着吧。 …… 收拾掉碗筷,池西西才发现傅小川不见了,在一楼和后院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它的身影,她便问向站在窗口抽烟的傅川。 傅川爱搭不理地说不知道。 池西西急了――这房子大,死角多,容易出危险。 她套上羽绒服去没开暖气的楼上找,连找了两层,忽而听到了脚步声,转头一看,追上楼的不止是傅川,还有狗。 池西西松了一口气,半蹲下来抱住傅小川,轻声骂过它、告诫过它不可以乱跑后,抬起头问傅川:“你是在哪儿找到它的?” “谁找它了,它自己出来的。” 傅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只顾找狗,完全不关心自己情绪的池西西,口头告辞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池西西放开狗,起身挽上他的胳膊笑着说:“你刚回来不累么?还走什么呀。我家离你公司那么近,你留下吧。你现在还晨跑吗?我们明早一起……” 傅川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下,却没立刻答应留宿:“住在一起不好吧,被别人知道了要说闲话的reads();。” 池西西明知道他在口是心非,却仍旧撅起嘴,装出一脸不快的样子说:“谁爱说谁说,我是不怕的,你怕就算了!” 大少爷终于笑了。 傅川没有换洗衣物,两人便去百货公司给他买内衣和晨跑穿的运动服、跑鞋。 老宅在市中心,离百货公司步行只有一刻钟,傅川却怎么都不肯带傅小川同去,出门前更板着脸对它说,到处乱跑必须受罚――扣掉晚上的加餐和放风,留在家里反省。 离百货公司打烊还有一个钟头,池西西来不及换衣服,只在运动服外头套了件奶白色羽绒服。 池西西锁上门,步履轻快地走下了台阶,冲傅川笑了笑:“走吧。” 立在台阶下等她的傅川犹豫了片刻,伸出了手。 哪知池西西正巧把双手举到脑后,拆掉马尾重新束。 扑了个空的傅川悻悻地收回了手,抄进了西裤口袋。 池西西绑好马尾,立刻挽住他的胳膊,见他侧过头看向自己,立刻踮起脚尖吻了他一下。 傅川的嘴角弯了弯,把手从口袋中伸出,捉起了池西西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商场快打烊了,顾客稀少,两人便直奔顶层运动区。 傅川身材高瘦,不挑款,便没试,按号码随意选了两套。 池西西一直拿运动套装当家居服,便问柜员有没有同款女装。 她心情好,笑得甜,柜员便多问了一句她和傅川的关系。 两人本就差了快十岁,她又是中学生打扮,和一身西装、时刻板着一张脸的傅川站在一起,俨然是两代人,所以外人无从判断。 池西西起了玩心,回头冲傅川一笑,说:“他是我爸爸。” 柜员闻言多看傅川两眼:“你有十六岁了吧,你爸爸看着真年轻,像三十四五岁的人。” 池西西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 不等池西西再开口,傅川便补充道:“不是亲生的,我是她干爹。” 此言一出,几个柜员的表情一齐复杂了几秒,才改口夸池西西挑的灰蓝色很衬她。 池西西叫了一路“干爹”,回到家后,便催着傅川去洗澡。 她调好水温,把浴巾往傅川怀中一塞,便去给狗做加餐了。 傅川洗得快,走出浴室时,见到池西西抱着狗和浴巾往洗手间走,一把拉住了狗项圈。 “你洗澡带它进去干嘛?” “给它洗啊。” “我来吧。” 不等池西西反应,傅川就把狗抓进了浴室,锁上了门。 “……” 傅川只给狗洗了五分钟,池西西知道他没耐心,便敲开了门,抢过吹风机,替一脸惊恐的傅小川吹毛reads();。 吹完狗,她朝头发还湿着的傅川挥了下手中的吹风机,问:“要不要我替你吹。” 傅川一脚踢开狗,心情愉悦地“嗯”了一声,把脑袋凑了过去。 吹干一人一狗,池西西才有空洗澡,洗完澡敷过面膜,已经十一点了。 她走出浴室,看到傅川还坐在沙发上,便问:“睡觉吧?” “我睡哪儿?” “我的房间啊。我这儿比你家方便,离你公司也近,明后天就把主卧收拾出来,换张床。今天咱们先在小床上挤挤吧。” 话还没落地,傅川就一个健步蹿过来,横抱起池西西,进了她的房间。 两人在小床上缠了好一会儿,池西西忽而制止了傅川不断下探的手。 她两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问:“你要不要当我的男朋友?不当就不可以哦。” 别的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个不行,傅川沉声说了句“不当”,手上却没停。 池西西用膝盖轻轻顶了一下他的小腹,肚子朝下翻了过去:“那就睡觉吧。不可以。” 傅川有点生气,想去沙发上睡,又舍不得她滑腻的手和好闻的气味,考虑了片刻后,还是握住了池西西的手,躺到了她的身侧。 池西西觉得傅川生气的时候挺可爱,便没解释自己不肯是因为有亲戚在――反正他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她随便说一两句好听的就能哄回来。 她侧过身,把脑袋枕到了傅川的胳膊上,又用胳膊揽住他的腰。 傅川很快翻身压住了她。 久违的睡姿,让两个人不约而同感到安心。 池西西的困意来得很快,即将睡着的时候,她听到傅川说:“我说想结婚是认真的,你考虑一下,别让我等太久。” 池西西正困着,就没睁眼,声音软糯地“哦”了一声。 傅川嫌她敷衍,低下头,用两根手指撑开了她的眼睛:“你准备考虑多久?” “半年?” “太长了,我最多等一周。” 好歹也是终身大事,还差半个月才满二十三岁的池西西同样不愿意妥协,说:“五个月。” “两周。” “……” 池西西没作声。 “三个星期。” 池西西没说话,脑袋使劲儿往他怀里拱了拱,傅川的口气缓了缓,说:“最迟一个半月。” 池西西终于应声:“好。” 她的身体馨香柔软,这样抱在怀中既满心温柔,又好似在遭受酷刑。 傅川不愿妥协,却又觉煎熬,辗转了半夜,自知熬不到一个半月,决心第二天就搬走。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仍旧住在池西西的家里reads();。 和好后的第五天上午,池西西带着傅小川到宁立夏的工作室喝茶。 一见到她,宁立夏便笑道:“今天周末,你怎么没陪傅川,他去应酬了?” “没有,他今天休息。” “又没应酬,他怎么舍得放你出来?” “他跟我赌气,一大早就带着行李离家出走了。” 宁立夏一脸诧异:“离家出走?因为什么?” “他气我答应朋友去跑马拉松。我只去三天,而且是因为他下周也要出差,年底公司忙,没空一起吃饭,我才答应的来着。” 这天一早,池西西发现姨妈走了,本来准备补偿他的来着,谁知道一言不合,傅川连早饭都没吃,就离开了。 池西西在宁立夏的工作室呆到中午,午饭的时候刷了下微信,竟发现朋友圈一片空白的傅川破天荒地发了一条,虽然只有三个字――【感冒了。】 池西西匆匆吃光碗中的饭,对宁立夏说:“下午不能陪你逛街了,傅川病了,我得去他家看他。” “他不是在赌气么?这么快就发信息给你了?” “没。他是在朋友圈说的。” 宁立夏点开微信,点进傅川的头像,说:“他什么都没发啊,咦,拉黑我了?” 宁立夏试着给傅川发了个表情,并没拉黑。 池西西好奇,便微信宁御,截图问他能不能看到这条。 片刻后,宁御回复了过来――【看不到。川哥长能耐了,分组可见都自己琢磨出来了。你千万别理他,看他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 池西西赶到傅川位于远郊的住处时,他正窝在沙发里喝红酒,听到门铃声,只用了三秒,就从沙发处冲到了门边。 从猫眼中看到池西西,傅川在门后等足了半分钟,才打开门,懒洋洋地问:“你怎么来了?” 池西西没说话,直接跳到了他的身上,两手勾住他的脖子,吻着他的耳垂,柔柔媚媚地问:“还生气呢?” 傅川往后退了一步,顺势托住她大腿,说:“没……你这是在干吗?” 池西西没说话,挣脱下来后,踮起脚尖,吻着他的嘴巴,放下一只手,轻轻拉了一下他的皮带扣,歪着头笑:“替你治感冒。” 傅川疑心池西西在逗自己,艰难地推开她,说:“不用,我已经吃过药了。” “真不用?那我走啦?” 池西西的手还没搭到门把上,就被傅川拦腰抱了起来。 他嫌卧室远在二楼,便就地把她摁到了地毯上。 池西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没等这阵头晕过去,傅川就冲进了她的身体。 两人许久没在一起,池西西往后一缩,喊了句“疼”。 傅川的动作立时轻柔了下来,嘴上却说:“这才哪到哪儿。疼也得给我受着。” 52|2014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结束后,傅川伏在池西西身上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喘息着翻身下来。 地毯质地粗粝,傅川又碾压得太用力,池西西光洁无瑕的后背上磨出了数道长而深重的血痕,白皙与紫红对比鲜明,看着就疼。 傅川伸出手,刚要触摸她的后背,池西西就起身离开了。 她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被傅川撞散了。 没有措施,傅川最后泄在了外头,池西西最最嫌弃这个,挣扎着站起来后,第一时间去跑进洗手间清洗。 傅川的洗手间她不熟悉,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放出热水,找到浴巾。 清理好后,池西西发现包里的干净衣服和牙刷、护肤品忘了带进来,便顶着一头湿发,裹上傅川的浴袍,踩上他的拖鞋,去外头拿包。 傅川的浴袍大,一直拖到了地板上。 走出洗手间前,池西西照了下镜子,这模样还挺好笑的。 傅川就等在洗手间外头,看到池西西打开门出来,正想说话,不料池西西低头绕过他,快步往大门边走了。 过去每回小别之后傅川都会缠着她不断折腾,更别说这回隔了四年。 傅川最不要脸,就算不是白天,也总爱打开灯,她越是不肯脱光所有的衣服,越是不肯被他看,他就越起劲儿。 池西西生性羞涩,此刻浴袍内是真空的,自然要担心被傅川捉住剥光了继续闹,所以才躲着他走。 傅川见状没敢说话,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待她拿着旅行包往浴室走,他又跟到了浴室,继续在门外蹲守。 已经是傍晚了,池西西预感到自己呆会儿要被傅川闹到连眼皮都没力气抬,便提前做晚间面膜。 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敷好面膜,涂好身体乳,刷好牙齿,再走出洗手间时,已经是一小时后了。 傅川居然还一动不动地守在外头,连半米都没挪。 “你在这儿干吗?” 傅川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虽然没笑,但声音听上去并没有很生气,他稍稍松了一口气,拽过了她手中的旅行包,放到了身后,讨好地一笑,问:“你晚饭想吃什么?” “你家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现在一起出去买?” 池西西懒得再出门,说:“不想出门。你自己去吧,我在家等你。” 傅川轻手轻脚地拉着她背后的帽子看了眼她的后背,见隔了快两个钟头红痕还在,更没底气,讨好的意味更加明显。 “我一个人去挺无聊的,也不知道你想吃什么。” 池西西宁可不吃,也懒得出门,便说要外卖。 傅川有心做一桌池西西爱吃的菜道歉,又怕他一个人离开后池西西会逃走,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她拖了出去,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 许久不做饭,手法生疏了不少,傅川做好饭时,已经快九点了。 池西西抱着零食窝在沙发里看纪录片,早已吃饱了,对着一桌菜,也提不起胃口reads();。 菜剩了五分之四,傅川仿佛有点失望,看了池西西两眼后,就去洗澡了。 两人早早地回了卧室。 池西西知道傅川不会给她时间做别的事儿,就没把睡前读物带到床上。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傅川洗好澡后,居然握住她的手,拉过被子直接睡下了。 池西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真的闭上了眼睛,更觉得诡异。 虽然奇怪,这话却又问不出口,莫名其妙了一会儿,她便也闭上了眼睛。 昏昏欲睡之际,傅川忽而把她翻了个个儿。 刚有了困意,就被迫后背朝上,池西西自然恼火,正要踢他,傅川忽而掀开了她的背心。 池西西刚想问他在做什么,傅川却下了床。 片刻后,他不知道拿回了什么,再次掀开了她的衣服,边往她背上涂,边不断用嘴巴吹气。 后背湿湿凉凉,池西西最禁不住痒,立刻翻过身,坐了起来。 发现傅川手中拿着的居然是自己的眼霜,池西西一阵心疼,皱眉问:“你在干什么?为什么往我的后背涂眼霜?” 傅川本以为她睡着了,吓了一跳,讪讪地笑道:“我找不到药,就在洗手台上随便拿了一瓶,涂一下,好得快。” “什么好得快?” 池西西原先并没发现背后有红痕,去洗手间照过之后,才明白这几个小时傅川为什么反常。 傅川不是细腻的人,花样也少,在这件事上多数时候都简单粗暴,一兴奋便下手没轻重。 过去每回被他箍出青紫痕迹,池西西都要发一顿脾气,躲回寝室,说等到印子消了再见面。 其实那时她并非真的生气,而是受不了他的粘人,故意找个借口躲几天清静而已。 过去她发脾气,傅川虽然也会涎着脸求饶,但从没害怕过,或许是那个时候的他并不觉得她气急了会真的离开。 原来破碎过,再怎么修补,都会有痕迹在。 可不止是傅川,提到过去,池西西也有一些委屈,不过作为先放弃的一方,她只能藏起委屈,努力补偿。 重新回到床上后,见傅川仍旧规规矩矩,池西西忍着笑,故意往他怀中拱。 傅川耐不住,往外侧退让了一寸,池西西再次不着痕迹地黏了过去。 片刻后,傅川抬起左手,用指腹按了一下她的后背,见池西西没有反抗,便大着胆子把手伸进了她的上衣里。 池西西忽而翻了个身,傅川立刻缩回了手,不料下一秒,池西西却勾住了他的脖子,把腿缠到了他的腰上。 她很少主动,这样明显的暗示让傅川受宠若惊,所以,弄疼她一周不准同床的规矩就算是废除了? 见傅川愣着,池西西便用食指绕了绕他的衬衣下摆,哪知下一秒,他就扯掉了两人的衣服,覆了上来。 池西西赶紧拉过被子掩住自己,垂下眼睛说:“你关上灯reads();。” 虽然不情愿,但刚犯过错正心虚,傅川还是照办了。 因为某种恶趣味,在不过火的前提下,傅川总爱揉捏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池西西,更乐意听她求饶,而这一次,他却罕有地温柔了下来。 用手指在她身下试探了好一会儿,傅川才缓缓而入,而后边吻着她,边慢慢让她适应。 隔了四年,池西西不复十几岁时的青涩,被动应承、单纯满足傅川之外,又有了全新的体验,便不自觉地哼出了声。 然而这声音却打破了傅川轻柔,他克制再克制,力道终于不受控制地再次重了起来。 …… 一直做到天透亮,两人才拥在一起睡了过去。 池西西醒来时已经九点四十了,一回头,傅川竟还睡着。 想起他说周一要主持晨会,池西西赶紧推醒他。 傅川隔了好一会儿才醒,迷茫了半分钟看清时间,惊得直接坐了起来。 不止是许然,连傅渡江都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 傅川给父亲回了通电话,推说重感冒吃了药睡过头了。 池西西哭笑不得,撒个谎也不过过脑子,他哪里有半点感冒的样子。 洗脸刷牙傅川一共用了半分钟。 见他边系衬衣扣子边穿鞋,池西西快步走到厨房,给他烤了片吐司、倒了杯柠檬水。 傅川就着池西西的手喝了半杯水,然后衔起吐司系领带。 领带系好后,他揉了下池西西的头发,才空出手拿着吐司冲池西西挥了挥手。 “我走了,你晚上记得过来接我下班。” 说完这句,傅川就推门离开了。 池西西半蹲下来整理被他弄乱的鞋柜,哪知刚关上鞋柜的门,傅川就折了回来。 “怎么了?” “公文包忘了。” 池西西快速跑到茶几旁,拿起公文包递到了他的手里。 傅川咽下最后一口吐司,朝池西西眨了下眼睛、敬了个礼,便离开了。 然而才隔了不到半分钟,池西西再次听到了敲门声。 池西西打开门,笑着问:“你又落什么了?” 傅川捧起她的脸,在额头、左右脸颊上重重地各亲了一口,又捏了下她的鼻子,才笑着道别:“我刚刚忘亲你了。这次真走了,自己在家好好吃饭,我六点半下班。” 关上门后,池西西透过落地窗目送傅川离去。 明明已经三十一岁了,可在某些地方,他和过去没有任何分别。 别说喜怒不行于色,他高兴起来,连背影都是雀跃的。 灵与肉或许的确分不开,经过这一晚,两人似乎才消除了四年的隔阂,真真正正地重新在一起了。 53|2014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这天傍晚池西西没去接傅川下班。 她一整天都忙着收拾老宅、订家具,没到傍晚,就已经累到瘫在沙发里,连水都懒得喝了。 傅川推掉了晚上的应酬,熬到了下班,没等到期盼中的电话,就主动发了条微信给池西西。 【小兔子在干什么?】 【累,躺着。】 傅川手上一顿――【还没休息过来?】 前一夜消耗体力的明明是他…… 【嗯,我回自己家了,屋子很乱,你明天再过来吧。】 ……这冰冷的语气。 傅川整个人都陷入了震惊,开始思索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早晨他离开时,池西西明明还用软软的短爪爪喂他面包和柠檬水来着,好好的怎么生气了?因为他一整天只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吗,那是因为忙啊…… 可是池西西也没给他发reads();。 对啊,她闲在家里,居然也没主动联系他。 果然是生气了。 傅川想不出池西西生气的理由,就试探着问了一句――【我快下班了,楼下有家店的蛋糕火锅好像还不错,你喜欢蓝莓口味的还是杏仁口味的?】 【不太想吃甜的。你别过来了,狗狗还在你家呢,别饿着它。】 连蠢狗都不要了…… 傅川如坠冰窟,胡乱打了一大段,刚点下发送,许然就敲门进来了。 “傅总,我想请两天假,下周一和下周二,我女朋友下周一过生日……” 许然的女朋友在另一个省读研,两人聚少离多,最近半年感情越来越淡,许然便想趁着女朋友生日突然出现,给她个惊喜。 虽然还有一周,但难得今天傅总心情好,许然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傅川就一脸不悦地瞪了过来,吓得许然一阵腿软。 “傅总,那,那,我先出去了。” 傅川没理他,低头看了眼手机,见池西西回复了,马上点进了微信。 【你在说什么呀……我为什么要生气。不让你来是因为家里乱,床又小,我今天去家具店订了几样家具,双人床明天才送来。收拾好后,你搬到我这儿来吧。我这儿离你公司近,你上下班可以节省两个钟头,早晨就有时间一起到公园跑步了。】 早晨多一个钟头出来跑什么步啊,早晚各运动一次刚刚好。 傅川顿时心花怒放,一抬头瞥见正往外退的许然,立时收起脸上的笑,冷着脸沉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许然为难了一下,说,“我周末加班,只请周一一天可以吗?” “你请假干什么?” 这……是明知故问还是真没听到? 许然在爱情和面包间抉择了片刻,大着胆子说:“我想去女朋友的城市给她过生日。元旦没去找她,她已经要和我分手了……” 傅川没兴趣听这些,打断了他:“下周一?一天够干吗的,给你一周,连着春节假,你半个月后再来吧。” 见许然还愣着,傅川又说:“工资奖金照发,需要的话可以提前预支,拿去买礼物吧。” 许然观察了一下傅川的神色,确定他没有开除自己的意思,松了一口气,在心中感谢了池小姐一万遍。 只不过,和傅总这样不苟言笑、阴晴不定的人恋爱,真的不会得抑郁症么…… 他在傅总身边工作了四年半,都没摸清他的脾气。 【小兔兔,你一个人住不怕吗,乱就乱呗,我过去陪你。】 【我更怕睡不好,今天很累,不想两人挤小床。】 【我可以睡沙发的。】 【我明天收拾好,不累的话就去接你下班,去洗澡了。】 看完这条,情绪再次跌到谷底的傅川一抬头,发现许然居然还愣着没走,皱眉问:“你站在这儿干吗?” 许然刚想离开,一道冷冽的声音就飘到了他的耳畔――“不想走那就留下加班吧reads();。” …… 傅川加班到十点,隔天上午就没去上班。 跟着池西西一起收拾过老宅后,傅川终于明白了前一日她为什么不肯让自己过来――老宅东西多灰尘多,想腾出一个房间,工程量远比当年装饰他的小公寓大得多。 池西西念旧,特意保留了外公外婆的卧室和书房,腾空了一楼的次卧。 次卧宽敞归宽敞,可惜朝北。 次卧里的旧家具被池西西挪到了阁楼,打扫干净、指挥家具店的工人把双人床和其它家具搬进去后,她再次累到连话都不想讲。 刚折腾完,池西西就后悔了――只有两个人住,这栋房子并不理想。 想要方便傅川上下班,大可以在他公司附近租一套公寓,何必这样麻烦。 池西西只抱怨了一句,傅川就记下了,借口抽烟到后院给许然打了通电话,让他在放假前在公司附近找几套精装房,他抽空过去看。 离池西西的生日还有半个月,如果能遇到中意的,正好当生日礼物。 这几年钱越赚越多,却因太忙,没了挥霍的时间和地方。 他之前没想过还会有复合的一天,所以这些日子,总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直到前天晚上,这种不真实感才算彻底消失。 赚到的钱有了可用的地方,拼命工作才真正有意义。 …… 同居生活正式开始的第一天早晨,傅川利用多出来的一个钟头,拖着池西西做了最喜欢的运动。 然而换鞋出门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致命问题――池西西仍旧趴在床上,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担心他空腹上班,把早饭喂到他嘴边,然后站在门边送他上班。 朝着次卧的方向喊了两声“我走了”,只收到一个“嗯”字的傅川有点受伤。 比起最爱的运动,他更享受“辛苦赚钱养家的丈夫”这个角色。 …… 同居生活的第二日,闹铃莫名其妙地没有响,前一夜被傅川缠到快两点,池西西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七点四十了。 没有晨会的时候,傅川不需要恪守上班时间,但池西西记得他昨晚似乎说过,九点钟有个重要的合同要签,所以八点半就要赶到公司。 池西西推了傅川足足五分钟,他才终于睁开眼,却翻了个身,不肯立刻起来。 担心他迟到,池西西把闹钟声音调到最大,放到了他的耳边,而后替他挤好牙膏、搭配好衬衣领带西服鞋袜,再次催促他起床后,又去准备早餐。 侧躺着用手机偷录下了池西西为自己不断忙碌的身影,傅川才心满意足地起床洗漱、换衣。 和他期盼中的一样,因为时间太紧张,池西西再次亲手把煎蛋和牛奶喂到了他的嘴边。 傅川离开后,池西西无意中发现他的公务手机忘记了带走,怕他因此误事,简单地收拾过自己,她便替他送到了公司reads();。 然而,傅川却不在办公室。 见到池西西,许然一如既往地热情。 “傅总早晨没过来,他今天上午不来公司,约了宁总十点钟见面谈事,午饭也和他一起吃,现在应该到了。” “他不是有合同要签,八点半一定要到办公室吗?” 许然刚想说“不”,就意识到不对,转而说:“这个得问方秘书,我下周请假,傅总最近的行程都是他在安排。” 池西西眯了眯眼,笑道:“那我先回去了,别告诉他我来过。” 她越是这样说,许然就越不敢不告诉傅川。 于是,池西西还没走到停车场,就接到了傅川私人手机打来的电话。 “记错行程了?记错了不该是先回公司,发现不对,再去找宁御么?” “一出门就想起来了?这么巧啊,我还以为你要见的人里有宁娅,因为心虚,才欲盖弥彰呢。” “谁说你跟她有什么了?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她,挂了。” 池西西的声音一冷淡,傅川立刻发了十几条微信详细交待撒谎的动机。 看完微信,池西西更觉得莫名其妙――【你想我为你做早餐、送你上班为什么不直接说?】 隔了好一会儿,傅川才回复过来――【要来的好,有什么意思。】 池西西思考了一整个上午,仍是没能理解他的脑回路。 虽然不能理解,但既然她有空,既然傅川喜欢,她便尽可能的满足。 过年放假前的这一周,每天早晨,池西西都先于傅川起床,替他准备好早餐和衣物,再送他上班。 年底应酬多,一周里只有一天傅川没有饭局、正点下班,池西西便一早等在他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接他下班,两人一起买菜、做晚餐。 吃饭的时候,对现状极度满意的傅川问池西西:“过了年你就要找工作了吧?找个清闲一点的。要不你来我公司,我们一起上下班。” 池西西没有应声,还有半年她就要回学校念书了,她申请了不止一间学校,应该不会有意外。 如果现在就告诉傅川,他一定会炸毛。 等确定了结婚的日期再说也不迟。 前一段她之所以没有立刻答应傅川,是因为隔了四年,彼此都有所改变,若是重新在一起有惯性和不甘的成分在,连了解对方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结婚,未免太草率了。 她从来都不是会头脑发热的人。 眼下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但足以让池西西确定,这份感情纯粹一如当年。 那么结婚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她申请的学校和专业一年就可以毕业,去除假期,不过□□个月的时间,其间如果不忙,随时都可以飞回来见面。 在这段时间里,她会努力多给傅川一些安全感。 54|2014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这个周一的傍晚,傅川有关恩爱夫妻的幻想被现实狠狠地打破了。 许然离开前,按照傅川的吩咐联系了一位房产经纪。 cbd住宅少,大多老旧,房产经纪推荐的几套现房傅川皆没看上。 有个楼盘倒是不错,下面是百货公司和超五星酒店,上面是酒店式公寓和平层大宅,楼层高,可以看到海。 只是刚刚动工,三年后的16年底才能交房。 因为是复合后的第一个生日的礼物,傅川宁可等三年也不愿意将就,便交了笔定金,在观海黄金楼层定下了一套四百平的大宅。 他急着提前回家给池西西惊喜,干脆推掉了晚上的饭局,离开售楼处前再三确认户型图有没有装进公文包,以便带回家第一时间拿给池西西看。 后天上午不必去公司,可以陪她过来签合同。 一路上傅川都在想象池西西收到礼物时的表情,她一定会嫌贵不肯要,那么他是该佯装生气,还是该趁机表白呢。 他最喜欢的就是在一旁看池西西拆礼物时惊喜、满足的表情,所以一有空闲就会挖空心思地送特别的东西给她。 等红灯的时候,因为“礼物”,傅川回忆起了还没在一起时,自己趁着生日向她表白,准备了一后备箱的礼物,她却连看都不肯看一眼的伤心事。 还有那辆甲壳虫,那时候他赚钱少,买完车子浑身上下只剩下八千块了,还花掉五千给她装了一对兔耳朵,后来分手,她居然掰掉了耳朵和尾巴,把钥匙放在茶几上,将车子扔在了他的公寓楼下reads();。 想起这些,绿灯一亮,满心酸楚的傅川将车子开得飞快,想回去捉住池西西蹂、躏一番解气。 哪知刚敲开门,看到他,池西西的笑容瞬间凝在了唇边。 “你怎么这个点儿就回来了?不是说十点之后么。” 傅川愣了一下:“有事和你说,就提前回来了。” 池西西为难了片刻,从鞋柜了找了双客用的拖鞋,放到他的脚下。 “我的拖鞋呢?” “收起来了。” 傅川的目光顺势往鞋柜中一扫,竟发现不止是拖鞋,自己所有的鞋子都不见了。 打开鞋柜上头的柜子,原本挂在里面的外套也没了。 联想了一下几个可能,傅川再次陷入震惊中,一脸错愕地望着池西西。 “等下我妈妈要带着我弟弟过来……我还没和她说我们的事儿……” 傅川这才记起,自己还没有身份,不是“辛苦赚钱养家的丈夫”,而是“地下恋的情/夫”。 “不方便的话,我先出去躲几个小时。” 池西西凑过去牵起了傅川的手:“你躲什么啊,我本来就准备和我妈妈说我们的事儿来着。我只是不敢让她知道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她虽然不古板,但也一定接受不了我未婚同居……” 这话没错,她是女孩,怎么能和自己一样随便,傅川平息了情绪,换鞋进屋。 池西西把傅川的东西全数收进了次卧,然后锁上了次卧的门,魏云楼至多去她的房间,不会进次卧。 傅川没换衣服,西装革履地坐到沙发上佯装客人,门铃一响,他竟有些紧张与忐忑。 和魏云楼一起进门的还有池西西的弟弟。 一见到池西西,小朋友立刻挣脱了妈妈的手,扑过来抱住姐姐的腿要糖吃。 傅川第一时间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魏阿姨”。 “这不是小川吗?” 魏云楼有点意外,下意识地摆出了主人的姿态招待他:“你怎么来了,客气什么,快点坐下。西西,去给你傅川哥哥泡杯茶。” 池西西脸上一红,轻轻推开弟弟,走到傅川身边牵住了他的手,歪着头,冲母亲撒娇地一笑。 魏云楼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尴尬地轻了下嗓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还是傅川先开了口:“魏阿姨,我一直想去拜访您跟叔叔,就是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魏云楼终于回过神儿,客套地一笑,说:“又不是外人,客气什么。你坐啊,站着干吗。哦,我是来送花胶汤的,炖了一下午,你也尝尝。” 魏云楼拎着保温桶到厨房找碗盛汤,池西西跟进去帮忙,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傅川、池西西的弟弟和傅小川。 傅川最最不喜欢小孩子,平时连一眼也没兴趣多看。 可既然这个三岁的小鬼是未来的小舅子,他不得不摆出笑脸,摸了摸他的头,违心地说了句“真可爱”reads();。 听到傅川和自己讲话,正蹲在地上观察傅小川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回了句“叔叔好”。 “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所以你得叫我哥哥,或者姐夫。” “不对,你是叔叔。” “……”傅川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块巧克力,拿到小舅子眼前晃了晃,“叫姐夫就给你。” 小舅子伸出手:“谢谢叔叔。” 傅川把巧克力举到头顶,故意板下脸逗他:“叫姐夫才有,叫叔叔只能挨揍。” 听到“挨揍”,小男孩四处望了望,没找到妈妈和姐姐,立刻大哭了起来。 这哭声不止引来了魏云楼和池西西,更让傅川吓了一跳。 ……他逗他玩,原本是想让他在岳母面前夸自己几句来着,怎么就哭上了…… 小孩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傅川赶紧把抽屉里的所有巧克力都翻出来放到他的手里。 小男孩看到糖,立马破涕为笑,剥掉锡纸就要往嘴里塞。 魏云楼却不乐意了,语气严厉地让儿子放下糖。 年轻的时候魏云楼唯恐变成满嘴孩子孩子的家庭主妇,便把女儿丢给父母带。如今人到中年,她越来越喜欢小孩子,又有了耐心,自然愿意亲自管教儿子。 隔辈带孩子总是避免不了溺爱,因此被妈妈一手带大的弟弟远比池西西小时候听话懂事。 但再懂事到底也是小孩子,妈妈生气了,他不敢不放下手里的糖,却又觉得委屈,再次大哭了起来。 魏云楼没有多呆,拉起儿子对池西西说:“明天你回来吃晚饭。” 没等池西西说话,她又笑着对傅川说:“改天有空到阿姨家玩。” 池西西只顾着哄弟弟,没听出这两句的差别,傅川却心中一沉。 如果对他们的交往没意见,魏云楼会说“明天你们一起回来吃饭”,而不是单独对他说“改天”。 他佯装没听明白,一路将魏云楼和小舅子送到车前,直到魏云楼的车消失在了拐角,才转身离开。 池西西不需要对自己的妈妈和弟弟客套,便窝在沙发里喝汤,见到傅川回来,指了指茶几上的汤碗,说:“你的。趁热喝了吧。” 傅川“嗯”了一声,端起碗喝了一口,又把碗放了回去。 池西西看了一眼他的碗,问:“你不爱喝?是不是味道淡,我继父有高血压,他们家做饭几乎不放盐。明天你陪我回去吃饭吧?” 傅川顿了一下,才说:“好呀。” 见池西西端起他的碗准备拿到厨房加盐,傅川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 “不做饭了,出去吃吧。” 池西西以为他工作了一天累了,并没在意,换过衣服后,一起步行到附近的餐厅吃饭。 点过菜后,傅川从西裤口袋里抽出了户型图reads();。 收到房子的池西西的反应果然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看到她脸上的讶异和感动,傅川的心情才好了起来。 …… 隔天傍晚,池西西带着傅川到了继父家。 第一次登门,又临近春节,傅川空出了一整个下午,亲手挑选礼物。 从魏云楼的公婆到池西西继父的大儿子、池西西的弟弟,他给每一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打开门看到傅川的一瞬间,魏云楼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悦,傅川仿若没发现,神态自若地叫“阿姨”。 除了魏云楼,陈家上下待傅川都格外热络,继父的大儿子收到最新款的笔记本和裸眼3d游戏机,推让了片刻后便叫起了姐夫。 离开饭还有一会儿,池西西继父亲手泡茶、陪傅川聊天,魏云楼冷眼看了会儿过分热情的家人,把池西西叫到了二楼的卧室。 池西西一坐到沙发上,魏云楼就关上了门,问:“你怎么会和傅川……什么时候的事儿?” 妈妈脸上罕有的严肃表情,让池西西察觉到了异样,她笑着问:“怎么了?” “你跟他不合适,他什么时候追的你?” “有什么不合适的?”池西西不以为然。 “像傅川这样的男人,长得好、有点钱、嘴巴甜,交过一大堆女朋友,哄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比骗三岁小孩还简单。” “……什么一大堆女朋友,他哪有。” “他当然不会告诉你,你比他小那么多,他的光辉历史你怎么可能知道!赵卿阿姨家的车姐姐,还记得么,你小时候给你编过新疆辫子的那个车影,为了傅川闹过自杀。你赵阿姨车叔叔就那么一个女儿……吓掉了半条命,车影大学休学了一年才走出阴影。” 池西西半晌没说话:“傅川虽然有错,但分个手就自杀,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本身也有问题吧?” “……你这就是中了傅川的毒,他都把人家祸害自杀了,你怎么还替他说话?你年纪小不了解男人,听他说几句好听的,就以为自己对他来说与众不同。哪有什么与众不同!等你明白过来就晚了。” “傅川以前是荒唐,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谁不成熟的时候没犯过错?我和他之间的情况您不了解,我们是认真的,已经在准备结婚了。” 听到“结婚”,魏云楼的头更大。 “我绝不同意!”魏云楼知道,在儿女姻缘上,父母说的越多,子女越会起逆反心理,虽然心急如焚,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她深呼吸了一口,尽可能和颜悦色地说:“你才多大,书都没念完结什么婚。” 见池西西不作声,魏云楼明白得慢慢来,却又忍不住继续说:“婚姻不是儿戏,你看看我和你爸!我知道我说这些会讨你嫌,但是父母的眼光不会错,不听长辈的话非要结婚的,到头来有几个不后悔?你是比妈妈会念书、能力也比妈妈强,但是在人生阅历这一点上,你肯定不如妈妈。我四十几岁,怎么都比你会看人。” “外公外婆当年那么喜欢爸爸,那么看好他,你们不也离婚了?该不该和傅川结婚,我自己有分寸。他不是您想的那样,咱们先下楼吧,别让他们等,改天我们出去聊,我慢慢和您说。” 因为父母离异,池西西的主意从小就大,十六岁的时候她不愿意和池智一家去美国,无论池智怎么发火怎么劝,统统都没用reads();。 魏云楼深知这一点,只好暂且作罢。 母女俩从二楼下来的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不止傅川,连陈家人都看出了不对。 静默了两秒后,池西西的继父招呼大家入座,转移注意力。 除了全程无笑脸的魏云楼,这一晚,也算是宾主尽欢。 至少是看上去。 池西西和傅川告辞的时候,魏云楼没动,池西西的继父和继弟将两人送到门外。 傅川和陈家父子招过手、道过别,才合上了车窗。 车子一启动,察觉到傅川情绪低落的池西西便笑着转移他的注意力:“合同是明天签吗?你今天下午没上班,明天还能抽出空吗?我想写我们俩的名字。” “送你的,写我的名字干吗。” “我要我们的名字写在一起。” 傅川勾了勾嘴角,把右手从方向盘上移开,握住了池西西的手。 车子开到家门口,池西西正要开门下车,忽而听到傅川说:“你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 池西西怔了一下,装傻道:“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说?” 傅川从烟盒中取了根烟,想抽,却没点,在手中搓了搓,说:“你得告诉我,你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才能改啊。” 池西西突然觉得心疼,凑过去抱住了他,笑道:“你什么都不用改,我妈妈喜不喜欢你,和我们无关。她祝福最好,不高兴也没关系,我会解决,你不用在意。” 话虽如此,傅川仍是想知道理由。 在他的不断追问下,池西西无奈地说出了车影的名字。 “艹,她是你妈妈好朋友的女儿?” “嗯。我小时候她还给我梳过辫子呢,印象里的她挺漂亮挺温柔的。” “不是……我跟她压根就没什么,一共在一起不到半个月,我真没把她怎么着,我也差点被她吓死……大学的时候,是她先来找的我,说什么从初中起暗恋好多年,谁知道真的假的,我根本不记得初中同学里有她这么个人,看她还算顺眼,不,不是,不是看她顺眼,是我没事找事闲得慌。” “……她那个人,完全没法说,我跟别的女孩说句话,她都能哭一夜,我又不喜欢她,肯定受不了,就跟她提分手,我哪知道她能割腕写血书……我和以前那些……以前的那些我其实都不怎么记得了,记她记得清楚,纯粹是被她吓着了……” 池西西“噗嗤”一笑,打断了语无伦次的傅川:“在乎的是我妈妈,我又不在乎,你不用和我解释那么多。大概她从小到大一帆风顺,没遇过挫折,才受不了分手……不完全怪你。” “我从小到大受的挫折可多着呢,简直就是被打着骂着长大的。刚被人甩了的时候,也一样想不开,觉得活着特没意思。” 池西西斜了他一眼,握住了他的手:“要不你明天也请假吧,上午去签合同,下午一起给你家人挑礼物。” 傅川心中一动,问:“挑什么礼物?” “马上就春节了,我总得去你家看看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啊,不是要结婚么。” 55|2014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从售楼处出来,池西西和傅川直接去了百货公司给傅家人挑礼物reads();。 拜荣陆所赐,池西西近来完全没有收入,只得卖掉手头上所有的股票应急。 池西西坚持自己付钱,傅川无奈地收起了信用卡。 他扫了眼冬虫夏草的价格,着实感到心疼。 于是,听到池西西问傅岳喜欢什么,傅川立刻说:“给他买什么买!” “他过年回来吗?” “肯定不回来。他自从谈了恋爱,这两年一共就回过一次家。” “傅岳哥恋爱啦?” 傅川有点吃醋:“喊什么哥呀,你是他嫂子,他是咱们弟弟。” “可是他比我大那么多……” “我比你大更多,你怎么不喊我傅川哥?” 池西西声音软,傅川哥傅川哥的喊,一定很可爱。 “我以前叫过你傅川哥的,你不让,让我叫你名字。” 傅川一向健忘:“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记得了,来,叫声哥听听。” 池西西笑着白了傅川一眼:“我初中时见过傅岳哥和他当时的女朋友,他特别冷淡,对人家爱搭不理的,他现在的女朋友也是学霸吗?他那种性格,得多坚强的女孩儿才能忍两年。” 提起这个,傅川一脸嫌弃:“傅岳冷淡?去年他回来,躲阳台给他女朋友打电话,那一脸狗腿样儿,恨不得跪下接。真给老傅家长脸。” 池西西噘了下嘴:“谁有你厉害,天天冲我嚷嚷。大家都喜欢傅岳这种男朋友――对所有人都冷淡,唯独对喜欢的人温柔。” 傅川十分受伤,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许然请假了,年后才回来,我缺秘书,你明天开始跟我一起去公司,替他顶几天班吧?” “你不是还有别的秘书吗?” “各有各的职责。我给你十倍工资,你来不来?” 池西西倒是乐意体验不同的职业,便一口答应了。 …… 傅川提前和家人打过招呼,因此看到池西西时,傅家人并不感到惊讶。 听说池西西回来了,傅渡江立刻明白了大儿子最近为何反常。 过去的四五年间,傅川恨不得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从未请过假,这一个月间不但到点就回家,还不断找借口推掉重要应酬。 虽然希望儿子上进,但傅川过去那种工作强度,做为父亲,傅渡江不仅不认同,更忧心忡忡。 小情侣刚刚复合,黏一点也是正常的,工作上只要不出错,傅渡江便懒得深究傅川为了迟到早退编造出的五花八门的借口。 傅渡江认为男人刚过三十正是拼事业的好时候,结不结婚都不重要,可傅老太太却不这么想。 年纪大了,老太太日日都期盼着能看到两个孙子结婚生子。 前两年她就张罗着给傅川相亲,连骂带哄,他却怎么都不肯去。 有一次好不容易把他骗到地方,还没坐下,发现不对劲,他就佯装接电话,直接跑了reads();。 在老太太的印象里,池西西仍旧是当年那个嘴巴甜、会哄人开心的小毛孩子,所以一见面,她首先问她的年纪。 “你过了年就二十三了?还是周岁?”傅奶奶吃了一惊,转而对傅爷爷说,“咱们能不老吗,小西西都二十三了。” “二十三也是大姑娘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明年行不行?” 这话一出,不等池西西开口,迟茹便笑道:“您这样问,西西要不好意思的。现在的年轻女孩子,哪有肯这么早结婚的。” 池西西笑了笑:“我们想今年上半年。具体要看傅川的时间。” 众人一愣,除了迟茹,都挺高兴,奶奶更是喜出望外。 “不过上半年怕是来不及了……再快也得准备半年,结婚一辈子就一次,可不能凑合。” “我们不办婚礼。”一直没说话的傅川突然开口,“旅行结婚,年后安排一下,我空出一个月。” 此言一出,傅家上下都倍感意外。 有头有脸的人家,长孙结婚怎么能不办婚礼。全家人立即一起反对。 傅川不耐烦听这些,打断道:“我说不办就不办,婚礼多俗啊。奶奶,你的红包呢!” 傅川一提醒,傅奶奶这才想起,准备好的红包忘记给池西西了。 池西西自然不肯收。 傅川替她接过来,塞到裤子后面的口袋里,说:“你不要我要,我正缺钱呢。” 傅奶奶还沉浸在孙子不肯办婚礼的愤然中,瞪着他说:“反了你了,婚礼不但要办,还得好好办,绝不能委屈了西西。” 傅川“切”了一声:“委屈什么呀,她都听我的。您非要办就随您,反正我肯定不出席。” 池西西笑了笑:“奶奶,婚礼不婚礼的,我不在乎。” 夸过池西西懂事后,傅奶奶气得站起来狠狠捶了大孙子一顿。 …… 从傅家出来,一到车里,池西西就抱住了傅川的胳膊,用嘴巴替他吹了吹被奶奶扭肿的耳朵。 “委屈你了,傅川哥……” 不愿意办婚礼、想旅行结婚的那个是她。 傅川把耳朵往她嘴边凑了凑:“脖子也疼,给我揉揉……嘴别停,继续吹……老太太真有劲儿,哪像八十的人。” “办婚礼多好啊,把咱们认识的人全请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从今往后就归我了。你穿婚纱肯定特别漂亮,然后挽着我……对了,我得把荣陆安排在观礼最佳区域,气死他。” 池西西为难地笑了笑:“……我只穿婚纱给你一个人看不好吗?我还以为你们男人都不喜欢婚礼呢。” “喜不喜欢的,那得看是和谁结婚。咱们刚在一块的时候,我就想好以后在哪儿办婚礼了,那地方特别漂亮,过几天放假带你去看,你一定喜欢。”傅川还是觉得遗憾。 “婚礼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又累又没意思,旅行结婚多自在。” 傅川拿她没辙,只得说:“行吧,都听你的reads();。不办就不办了。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你得补偿我。” 池西西觉得不妙,问:“怎么补偿。” 傅川舔了下嘴唇,笑道:“玩一个月干爹和受惊的小兔子的游戏。” ……池西西虽然理解不了在床底之事上,傅川为什么钟爱这些稀奇古怪的角色扮演,却因为心虚,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他。 其实她执意不肯办婚礼,并非是因为又累又没意思,而是头痛如何同时请父母出席。 傅川的妈妈生性凉薄,又因他一出生她就离婚、去国外留学了,几乎没跟儿子一起生活过,母子俩只逢年过节通电话。 她或许嫌见到傅家人尴尬、根本不过来,更何况就算过来,因为和傅川爸爸是没吵没闹地和平分手,再见面也不至于太难堪。 而她的父母,就完全不同了。 满心怨怼的离婚后,这十几年,他们没见过面,没通过电话――是真真正正的老死不相往来。 如果办婚礼,母亲和继父一家,还有舅舅哥哥他们一定会出席。 爸爸也必定会携家带口地回国,然后再把爷爷奶奶、甚至叔伯姑姑他们接来。 哦,还有他的岳父岳母呢。 接新娘的时候她是从妈妈家还是爸爸家走? 两方那么多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两家人不可能安排在一起,那么谁坐主桌? 父母上台的环节该怎么办…… 还有花童,她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如果有一方提出让弟弟妹妹当花童,她该怎么拒绝…… …… 如果非要办这种怎么想都可怕婚礼,她宁可不结婚。 …… 两人刚一回到家,傅渡江就给傅川打了个电话,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喜欢风光热闹,傅岳连女朋友都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婚,为了两个老人高兴,为了傅家的面子,婚礼必须办。 傅川摆出了年少时的那副虚心接受,死不悔改的态度,傅渡江连训了半个钟头,越说越气,傅川终于不耐烦,直接挂断了电话。 池西西满心愧疚,夜间扮演受惊的小兔子时,求起饶来格外卖力,傅川一兴奋,缠着她闹到天快亮了才作罢。 因为和父亲再次闹僵,傅川第二日上午干脆没去公司,池西西在床上躺到中午才起,洗过澡从浴室出来,却见到傅川在换西装。 “我爸出差了,还有一堆事等着我,池秘书,给你半小时,赶紧换衣服。” “……” 不等池西西说话,傅川又丢给她一个红包:“我奶奶给你的。” 池西西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不是昨晚那个――看起来厚多了。 哪知她的心里刚刚升起感动,就听到傅川说:“忙完正经事,我们可以在办公室玩灰狼老板和白兔秘书。” “……” 56|2014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穿上职业装、跟在傅川后头走进写字楼,闲散了两个月的池西西忽而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工作状态。 傅川的办公室有三位秘书。 严格说来,许然其实是负责行程和琐事的私人助理,另两位才是处理文件和公务的秘书。 三十五岁的刘秘书是总经理办公室里唯一的女性,长相与性格都颇为严肃,池西西上次过来的时候,刘秘书正休婚假,因此并不知道她与傅川的关系。 此时正值午休,在一楼大厅遇到傅川,刘秘书自然要过来打招呼。 “这是刘秘书。” 傅川侧头冲池西西笑了笑,并没有为刘秘书介绍池西西的意思。 见刘秘书看向自己,池西西主动和她打招呼:“您好,我是池西西,这几天许秘书不在,我来接替他。” 池西西显小,穿着职业套装也一副学生模样,刘秘书便以为她是放寒假来实习的大学生。 冲池西西客套地点了点头后,刘秘书转向傅川:“傅总,我先上去了。” 傅川淡淡地“嗯”了一声。 刘秘书临走前看了池西西一眼,恰巧池西西的目光落在别处,并没瞧见。 瞥见池西西跟着傅川一起往高层专用电梯的方向走,为人刻板的刘秘书立即出声提醒:“池秘书,我们应该走这边。” 听到这句,池西西立刻撇开傅川,跟着刘秘书走向员工电梯。 离午休结束还有一刻钟,每个员工电梯前都至少等了十几个人,傅川忍受不了池西西同别的男人一起挤在窄小的空间里,便叫住了她:“池西西,跟我走这边。” 池西西看向他:“不用了,我走这边就好。” 刘秘书闻言不禁皱眉:“傅总叫你,你快过去。” 傅川有事交待的时候,许然也会跟着他乘那部电梯。 池西西只得又走了回去。 一进电梯,傅川就默默拉起了池西西的手。 电梯里虽没人,池西西也觉得别扭,立刻往外抽了抽手,傅川却不肯放,歪着头冲她笑。 远远看到另一个副总往这儿走,傅川想也没想,第一时间伸手按“闭合”。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副总刚踏进来,傅川就放开了池西西的手reads();。 副总年近六十,是傅渡江亲自聘来的,作为小辈,傅川自然要先同他打招呼。 副总一上来,池西西就退后一步,站在了两人的身后。 傅川边和副总聊公事,边用余光瞟镜子里的池西西,他把左手背到身后,冲她勾了勾小指。 池西西目光上移,只当没看见。 傅川和副总的办公室在同一层,下了电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副总一离开,傅川就拉住了正自顾自地往总经理办公室走的池西西,板着脸说:“我勾手指,你为什么装看不到?” “傅总,现在是上班时间。” 池西西看了眼头顶的摄像头。 “这一层的摄像头是关着的。你的工作就是做我交待的事儿,听到了没?” 这口气,又来了…… 既然那么爱演,怎么不去投资部电视剧,雇几个群演,陪着他演个够呢。 怕傅川嚷嚷起来引人注意,头疼不已的池西西只得硬着头皮配合:“听到了,傅总。” “先亲我一下。”傅川扬起左脸。 池西西抑制住一巴掌打上去的冲动,踮起脚尖敷衍地在他的脸颊上印了一个吻。 傅川一脸得意地转过身,再次把左手背到身后,冲池西西勾了勾小指。 池西西无语地送上自己的食指,他只勾了一秒,就心满意足地放开了。 傅川进了办公室后,池西西坐到了许然的格子间。 许然的桌子非常整洁,桌上的两盆小小的绿植下有一张便利贴,字迹工整地详细写着何时浇水何时晒太阳。 一个大男人都能把盆栽照顾得这样好,身为植物杀手的池西西十分汗颜。 想起上次来的时候许然说这两盆植物是他的女朋友送的,知道他半个月后才会回来,池西西便替他把它们搬到窗台上晒太阳。 傅川非常忙,刚坐进办公室五分钟,就把几个部门经理一一叫上来谈话。 闲来无事,池西西拍了张图微信给许然――【我来替你代班,盆栽搬去晒太阳了!上次那个柠檬茶是怎么煮的来着?】 应该在陪女朋友的许然居然立刻就回复了――【池小姐,您好。茶水间的冰箱里有柠檬,第一个柜子里蓝色陶瓷罐里有盐,柠檬拿盐和水搓洗半分钟,切片。柜子里有个红色圆铁罐,里头是正山小种,拿一小包出来。用台子上的玻璃壶煮一壶水,水煮到八十度加三片柠檬,煮三分钟后把一整包茶叶都放进去,再煮半分钟,在傅总的杯子里加半块方糖,凉到六十度再端给他,太烫太凉他都不喝的。】 看到最后一句,池西西有些讶异――太烫太凉都不喝?加半块糖?她怎么记得,傅川连过了夜的凉水都喝。 真是重新认识了他。 这个人果然不能惯。 等她发达了,一定要高薪把许然挖到身边当助理。 片刻后,许然犹豫着又给池西西发了条微信――【池小姐,如果不麻烦的话,能不能帮我把盆栽扔了?我失恋了,不敢再看到它们reads();。】 【……啊,好的,你别太难过。这两盆花我挺喜欢的,你真不要了,我就抱回家啦?】 【您拿走吧。如果可以的话,您能不能帮我和傅总求求情,我想再多请半个月的假,四处走走散心。】 【没问题,小事儿。】 只隔了两分钟,许然就又发了一条过来――【谢谢您,池小姐,我还是不请假了,您千万别和傅总说。已经分手了,我不能再丢了工作。】 【你放心,他不会开除你的。】 【真的真的不用了,谢谢您,您千万别和傅总说。我还是回去工作吧,一忙起来大概就没空胡思乱想了。其实我前天就已经回来了,但是发烧了,明天要是烧退了就回去上班。】 …… 最后一个部门经理出来后,傅川打内线问方秘书合同有没有拟好、以及下午的其它安排。 见方秘书忙到没空喝水,池西西端起那壶煮好的柠檬茶,走到他的桌子前,替他倒了一杯。 方秘书赶紧站了起来。 池西西笑着说:“你忙你的,我没事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 “谢谢您,不用,我不怎么忙。” 池西西又走到刘秘书的桌子前替她倒水。 被打断的刘秘书皱眉看了她一眼,捂住了自己的杯子。 “不敢当。刚刚进去了三个部门经理,你连杯茶都没给他们倒,也没替他们开门……自己倒是挺会享受的。已经四点了,先煮杯咖啡给傅总送进去,等下电视台副台长会过来,有点眼色,别再傻坐着。你要是找不到活儿,就去小方那边把傅总的行程表要来,这本来就是许秘书的工作,你不是来替他的吗。” 池西西“哦”了一声,看向方秘书。 不等她开口,方秘书就赶忙再次站起来,说:“不用不用,我写得乱,您可能看不明白,您可以问问傅总要不要喝咖啡。” 见刘秘书看向自己,方秘书陷入了纠结――这位刘姐姐虽然话少不爱笑,其实人挺好,应不应该告诉她,这位池小姐其实不是实习生,而是老板的老板。 …… 池西西怕扰乱傅川的工作,也怕他捉住了自己会胡来,就没去给他送水,转而向方秘书要了些文件看。 这些文件本来算机密,但是考虑她身份特殊,方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 傅川办公室的百叶窗长年都是闭合的,这个下午却罕有的全部升了上去。 许然的格子间正对着傅川的办公室,池西西喝水的时候,转过头透过纤尘不染的玻璃看了傅川一眼。 傅川正审阅方秘书拟的合同,在池西西面前,他一贯不正经,忽而神情严肃地专注起来,反差巨大,池西西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他穿黑色立领衬衣,没打领带,连最上面的那颗扣子都一丝不苟地系着,冷淡而禁欲,完全颠覆了池西西的印象。 池西西那颗沉寂已久的少女心噗通一跳。 傅川突然摸起手机打了句什么,而后继续看合同reads();。 下一秒池西西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三个小时了!我看了你两百次,你只看了我这么一次。】 不等池西西回复,他又发来了一个倒地不起的表情。 【……你很闲吗。】 果然,冷淡和禁欲仅仅是看起来,池西西的幻想再次破灭了。 【忙到太阳穴疼,你快点进来给我揉揉(红狐狸打滚)。】 【你没长手么?自己揉。】 还有别人在,给他揉太阳穴……这像什么样子。 傅川马上回复了过来,池西西看也没看,直接退出微信,开启静音模式,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傅川见状,立刻寒了脸。 他看了眼手表,离副台长过来还有一刻钟,便给刘秘书打了通电话:“把小池叫进来。” 有刘秘书帮忙盯着,池西西找不到借口不进去。 “进去前给傅总泡壶茶。” 在刘秘书的催促下,池西西端起玻璃壶,走到茶水间的净水机前,往喝剩的茶叶和柠檬里加了半壶温水,敲开了傅川的办公室。 一走进他的办公室,池西西就发现,傅川竟悄无声息地把百叶窗降了下来。 ……这是生怕别人不侧目么。 池西西把玻璃壶往傅川面前一推,冷着脸说:“许然明后天可能会回来上班,我也帮不上忙,今天之后就不过来了。” 时间有限,傅川只当没听到,把脑袋挤到她胸前:“我头疼。” 池西西伸出手替他揉了揉,傅川闭上眼睛享受了片刻,忽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逼着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你这是干什么?”明知道这里隔音很好,池西西也不敢大声,“我进来的时候没锁门!” “除了我爸,不会有人不敲门就进的,我爸出差了,不在。” 怕池西西反抗,傅川箍紧她,笑道:“你明天的确不能来了,我根本没法专心。别人跟我讲什么,你在外头,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这不快春节了吗,明后天我要挨个儿去外地的工厂慰问一线工人,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不等池西西讲话,傅川就吻住了她。 他转了一下椅子,把池西西卡在办公桌和自己之间,吮够了她的舌头和嘴唇,他又一颗一颗地舔她的牙齿,空出来的手也一刻不停地占尽了便宜。 “我渴死了,你喂我。” 傅川用手指点了点玻璃壶。 “你不要脸!”池西西恼了,怕咬在外头会别人发现,就解开他的袖扣,撸起他的袖子,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胳膊。 傅川“呦”了一声,眼中的笑意却更浓。 “你放手。”池西西急着起身整理衣服。 傅川却摸起办公桌上的遥控器,说:“你到底喂不喂?不喂我就把百叶窗升起来reads();。你试试我敢不敢。” “……咱们回家再算账。”池西西瞪了他一眼,端起玻璃壶,把壶嘴往他嘴巴上一放,“你就这么直接喝吧。” 傅川摸了下玻璃壶,笑道:“凉了,你用嘴巴温热了给我喝。喝完我就放手。” 池西西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得喝一大口,低头喂到他的嘴巴里。 她没放糖,又酸又涩又凉,傅川却舔了舔嘴唇,笑道:“你泡的比许然强多了。” 一壶茶喂完,傅川终于放开了池西西,见到她寒着脸整理衣服,傅川收起了笑意,起身戴袖扣,见池西西瞪自己,便用下巴点了点休息室。 “里面有床有洗手间有衣柜。” “这是办公室,外头还有人,你是变态么?” 傅川一脸莫名其妙:“我是让你进去擦擦嘴巴,你口红糊了,为什么变态?” “……” 池西西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心血来潮地过来当什么秘书。 到休息室的洗手间收拾好自己后,池西西还没来得及离开,副台长就到了。 “你别走,就呆在这儿。” 有人在,傅川立刻恢复了稳重的常态。 早些年电台不景气,电视□□大。如今私家车多了,听众越来越多,电台成了电视台的有力竞争对手,加上各大网站的冲击,电视台和报社一样,广告越来越难拉。 不过广告再难拉,也用不着副台长亲自出马。 他这次来找傅川,谈广告合作只是幌子,主要是因为他的侄子是傅川子公司的经理,近日这位经理私设小金库被发现,数额还挺大,处境尴尬,还未处理。 这位副台长已经年近五十,却仍旧热爱年轻的小姑娘,从进入办公室,已经瞟了傅川的“秘书”不下三五次。 作为晚辈,正亲手煮水泡茶的傅川皱了下眉,提醒道:“郑叔叔,这是我女朋友,池西西。” 副台长赶紧收敛起目光,“噢”了一声,问:“这就是你上次说的,做记者的女朋友?”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说:“我们台的编制虽然紧张,但是人才还是很需要的。如果有兴趣,可以随时过来找我……说实话,电视台的工作赚钱虽然不多,但是体面,上头的领导时不时地就安排人过来,别说我了,台长也未必敢打包票,可再不容易,咱们不是外人,我也会尽量安排的。” 这些“不容易”,副台长自然是说给傅川听的。 傅川看向池西西。 以池西西的能力,省电视台倒是能进,但编制着实不容易拿。正赶上副台长为侄子求情,这也算是利益交换。 所以傅川把池西西叫到公司帮忙,并非一时脑热。 池西西瞬间明白了傅川的用意,却没法应承,对于事业,她有自己的规划,她努力工作,虽有追求名利的成分在,但更看重成就感。 哪怕不准备继续念书,她想去哪儿也不需要借助谁的关系。 停顿了片刻,池西西便笑着推脱道:“我暂时不准备找工作。” 57|2014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明后天要出差,上午没到公司,这天傍晚,傅川自然无法正点下班。 晚饭时间,赶在刘秘书催促池西西去员工餐厅给傅川拿工作餐之前,方秘书先一步送了两份晚餐上来。 傅川发了条微信给池西西,说手上没空,需要人喂。 池西西不想再体验一次升降百叶窗,自然不敢理他,索性把手机扔到包里,当没看见。 傅川手上事情多,便也无暇再闹她。 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傅川走出办公室,旁若无人地牵起了池西西的手,见刘秘书一脸愕然,很少对下属笑的傅川举了下池西西的手,冲刘秘书笑道:“我女朋友不听我的,倒是挺怕你的。” 池西西不想当着他两个秘书的面家暴他,强忍住打人的冲突,用尾指的指甲狠戳了一下傅川的掌心。 走上电梯后,傅川把她拉入了怀中,用下巴蹭着她的头顶问:“省台不好么,为什么不想去?你愿不愿意到我这儿来上班?不是当秘书,我在总部给你找个对口的职位,这么一起上下班的感觉还挺好的,不忙的时候还能一起吃午饭。” 不等池西西回答,他又说:“你放心,我平时挺忙的,没空骚扰你。” 池西西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说实话,傅川的电话忽而响了,是许然。 朦朦胧胧地听到许然说明天正式上班,池西西按住了电梯。 傅川挂上电话,看向了她:“怎么了?” “我有东西忘带了。” 傅川陪着池西西回到了办公室,见她抱起了两盆盆栽,问:“这不是许然的吗?” “是他女朋友送他的,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了,说不敢再看见,让我帮他扔了。这花儿挺好看的,扔了多可惜,我要拿回去好好养。” “分手了?怪不得他提前回来,刚刚说话还带哭腔,一个大男人,整天婆婆妈妈的,能不被甩吗。” “我觉得许然挺好的呀,以后我混成能配助理的领导了,就把他从你身边挖走,让你动不动就训人家reads();。” 傅川闻言一愣,池西西见状赶紧补充道:“我没把他当男人,他温声细语的,就像个温柔的姐姐,挺亲切的,泡的咖啡和茶也好喝。” 话虽如此,傅川还是有点不痛快:“他再像女的也是个男人,我就从来没私下和哪个女人聊过天!我要是夸哪个女人像男人一样爽快,说想把她挖到身边你会高兴么?” 提起像男人的女人,池西西一下子就想到了宁娅。最近一个月,仅仅是她在旁边的时候,宁娅就给傅川打过两次电话。 她白了傅川一眼,噘着嘴说:“有什么高不高兴的,你不是经常见宁娅么,前些年还带着她去过这个猎场那个无人区……说不定还一起睡过帐篷呢。我说什么了?我生气了么?” 池西西很少闹腾,所以傅川一看到她噘嘴就心慌,立刻解释道:“哪有带她去,我是和宁御一起,她非要尾随。而且我从来不睡帐篷,我都是睡车里。唉?等空下来,我带你出去,咱俩挤一个小帐篷吧,单人的那种,挤在一起暖和。” ……这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的能力,池西西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听完却真不高兴了。 见她寒了脸,傅川赶紧把话题拉回来:“我最近和她联系是因为跟宁御合作了一个项目,利润还凑合,宁御在这边的生意一直是宁娅打理的,他摊子大,东一块西一块的,好多事直接找他他根本不清楚。我其实也烦宁娅,她特别事儿,但是没办法,宁御就爱用她,不过她能力确实强。” “既然她有能力,你干脆把她挖来好了,反正隔三差五就联系,和一起工作也差不多。当年要不是她,我还不会那么快就和你分手呢。” 傅川原本狭长的凤眼一下子就瞪圆了,面露惊喜地说:“你也会吃醋吗?是因为吃醋才跑掉的?” 池西西完全理解不了傅川的兴奋点,面无表情地说:“不是吃醋,是实在太讨厌她了,恨屋及乌,她喜欢谁,我就连带着一起看谁不顺眼。” 被比喻成乌鸦的傅川默默地垂下了头,一走出电梯,他的手机又响了,刚巧正是宁娅。 傅川一阵腿软,立刻挂断,讨好地看向池西西:“你早说你烦她,我就把这块扔给别人了。明天!我明天就找人接手,从此再也不和她说一句话了行不行?才九点,明天后天我都回不来,带你去吃夜宵吧。” 目的达到,池西西懒得再多说,“嗯”了一声。 先挑起战火,却在不知不觉间弃甲投降的傅川狗腿无比地强行抢过池西西手中的两盆花,更拽下了她肩上的包,挂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两人还没走出一楼大厅,池西西觉得他此刻的形象与身份太违和,刚想把花和包要回来,就听到几个同样加班到九点的员工一起叫“傅总好”。 挽着女包、抱着两盆正开花的洋绣球的傅川瞬间收起讨好的笑,板着脸淡淡地“嗯”了一声。 几个员工一走,脸上有些挂不住的傅川便迁怒于许然的花,要把它们扔进垃圾桶,被池西西拦了下来。 “这两年他成天琢磨着存钱买房子结婚、送女朋友礼物、给她添生活费,为了省钱经常打包中午剩下的工作餐晚上回去接着吃,他女朋友送他这么两盆破花,他都当宝贝,居然还能被甩……这冤的,快赶上当年的我了。” 傅川说着不住拿眼睛瞟池西西:“当然,我比他还傻,他被甩了尚且知道扔花,我被甩了,还上赶子把那条蠢狗捡回去养呢。” 对于过去,要面子的傅川原本不愿意多提,但某次偶然间提起,池西西心生愧疚,连着大半天都对他格外温柔,他尝到了甜头,便隔三差五地翻旧账reads();。 池西西早已摸清了他的套路,暗暗好笑之余,一边挽住他的手臂安抚他,一边转移话题:“我记得许然家境不太好吧?房价那么高,又要付房租又要存首付,还得给父母和女朋友生活费,挺不容易的。他好像发烧了,一个人也不知道吃没吃饭,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看什么看,谁被甩的时候没发过烧,当年我去香港找你,也发着烧呢,你连电话都不接。” “……别在外面吃了,我回去做给你吃,你想吃什么?” 傅川终于满意了,又把话题转到了许然身上:“两个人就不能异地,他要不是傻兮兮地支持女朋友到外地读研,把她留在身边好好看着,至于分手么。那时候要知道你会跑,我就不回来了。” 池西西心中一跳,打消了立刻说实话的念头――还是等领了证,趁着傅川高兴的时候再好好沟通吧。 两个人的夜宵最后还是在外头吃的,吃完又打包了几样粥和菜去看许然。 许然果然两三天没吃东西了,整个人憔悴得不像样,住处更是凌乱不堪。 见傅川亲自过来探病送饭,许然受宠若惊,哭丧着脸再三道谢。 “我下午给方建打电话,他说您明天出差,我跟您一起去,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我……” 傅川嫌弃地看了眼他红肿的鼻子和眼睛,立刻打断了他:“你明天不要来上班了,在家待着吧。你这副模样怎么跟我出去。” 许然闻言误会傅川是亲自过来开除自己的,如坠冰窟。 池西西赶紧笑着补充:“他的意思是让你好好休息,节后调整好心情再上班。” 傅川虽然不耐烦,但碍着池西西在,为了塑造一个宽和的形象,和蔼地点了点头:“年后调整工资,多给你涨百分之五。” 许然一感动,真的哭了出来。 傅川看不上他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直皱眉头,略坐了坐,就离开了。 …… 两人在外头逛到了十一才回家。 不料到家的时候,在老宅门前看到了魏云楼的车。 傅川先一步下车打招呼。 魏云楼冲他点了下头,转而对池西西说:“我过来找旧相册,顺便给你送点吃的,打你的手机一直没人接。” 下午的时候池西西静音了。 池西西下车开门,见傅川不走,魏云楼冲他笑了笑:“年底挺忙的吧?这么晚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看似稳重的傅川面色沉静地笑道:“你们进去了我再走。” 然而半分钟后,池西西还没来及换鞋,便收到了他发来的倒地不起的表情。 【你明天还要早起出差,快回去休息吧。】 傅川没回答,接连发来了十几个打滚哭泣的表情。 魏云楼在书房翻找了一个多钟头才离开。 她刚走不到五分钟,傅川就按响了门铃。 池西西打开门看到他,一脸惊讶――已经十二点过半了reads();。 “我埋伏在拐角,你妈妈走的时候没看到我。” “你干吗不回家,万一我妈妈留下住呢?” “我不拉着你的手睡不着。” 其实睡不着不是因为拉不到池西西的手,而是有点不安,他担心魏云楼又和池西西说什么,见池西西和平常并未两样,才放下心来。 “困死了,今天不要洗澡了。” …… 怕傅川带坏女儿,做出格的事儿,之后的一个多月,魏云楼时不时地过来探视,更逼着池西西随陈家人一起到南方过春节。 池西西哭笑不得,在她的印象里,父母的关系恶化后,母亲再也没这样过分关注过她。 母亲的招数她总能四两拨千斤地化解掉,只是自觉委屈到了傅川,越发顺着他。 真如宁御所说,傅川不能惯,她一温顺,他的脾气反而见长。 一到三月,傅川确定了整个五月都能空出来,两人便决定领结婚证。 池智移民后,池西西的户口就迁到了妈妈那里,定下日期后,她便去找魏云楼要户口。 魏云楼深知女儿性子独立,软硬都不吃,便按下满心的急躁,假意找了一下午户口本。 户口本自然没找到,魏云楼推说刚刚记起来在另一栋公寓里,现在急着去幼儿园接儿子,晚上再取,让池西西明天过来拿。 池西西一离开,魏云楼便把接儿子的任务交给了继子,径直去了傅川的公司。 没有预约,魏云楼自然见不到傅川。 “你直接给他打电话,说我叫魏云楼。” 前台打量了一下贵妇模样的魏云楼,立刻给许然打了通电话。 片刻后,正谈事情的傅川撇开客户,亲自下来迎接她。 “我就不上去了,找个地方聊一聊吧。” 傅川自然随她的意思。 一坐进咖啡馆,魏云楼便问:“听说你们要结婚?” “对,阿姨,我这两天正要去拜访您,和您说这件事儿。” “我不是很看好你们,这个池西西有没有和你说?” 傅川笑了笑:“她没说,但我大概能猜到一点,我……” 魏云楼打断了他:“我不是干涉你们,当然,我想干涉你们也不会听,我就是觉得,她年纪太小,又没念完书,现在结婚不合适……你们年轻,热恋期容易头脑发热,但是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感情也需要沉淀,你才刚刚三十,结婚的事情不如等她明年毕业回来了再说。” 魏云楼自知管不了池西西,只好用缓兵之计――池西西要去念书,两人相隔两地,像傅川这样耐不住寂寞、成天换女朋友的男人,自然会另追别人。 “明年毕业?” “她不是八月就要走吗?你们刚结婚就两地分居,倒不如等她毕业了再考虑。” 58|2014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傅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魏阿姨,在遇到池西西之前,我确实做了些不成熟的事,因为这个,你误会我是应当的。但要说我对不起过谁,其实还真称不上。除了西西,我没对任何人做过任何需要负责任的举动或承诺。” “我跟她几年前就在一起过,这事儿她大概没同您说,跟她分手的这几年间,我和她都没再有过别人,连想都没想过。所以结婚不是一时脑热,而是非对方不可。” 听到“几年前”,魏云楼有点意外,顿了顿,她便很快回忆起了傅川有年夏天往家里送葡萄、到医院探望她的事儿,印象里,那还是池西西上大学之前呢。 那时候的她整日和人渣纠缠不清,并没觉察到从未登门过的傅川三番五次的出现有什么奇怪。 那时候池西西似乎连十八岁都没到,傅川却二十好几了吧?若不是太过疏忽,她早该发现不对劲了。 女儿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傅川纠缠,这让魏云楼既愤然,又觉得自己没有愤然的立场,片刻后,才讪讪地说:“我和她爸爸……对她来说,我和她爸爸都不算是合格的父母,虽然她嘴上从来不说,可是我也知道她对我们有很多不满,我担心她突然决定结婚,是因为逆反心理。” “她再有主意,也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但你不同,你是个三十岁的成熟男人。要是真的看重她,就该知道,婚姻不幸对女人的影响要比对男人大多了……我不希望她像以前的我,年轻的时候满脑子恋爱和玩乐,等到后悔一事无成,才发现半辈子都混过去了。她现在的年纪,重心就应该放在学业和事业上。” 听到最后一句,傅川的情绪反倒轻松了大半――池西西出去读书是魏云楼一厢情愿的吧?八月就走大概是她为了顺利拿到户口糊弄妈妈的借口。 傅川一放松,脸上立马有了笑意:“魏阿姨,谁说婚姻不幸对男人的影响不大?您要信不过我,我可以签份婚前协议,把名下包括公司股份的所有财产全部过给池西西,婚后的共同财产也都归她,如果我们日后离婚,无论是什么原因,哪怕是她不要我的,我也净身出户。我明天就让律师拟协议,公证完给你过目,这样您总可以放心了吧?” “……” 傅川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半分虚情假意,魏云楼诧异了片刻,感叹难怪女儿被他哄的没了理智。 …… 送走魏云楼,傅川从西裤口袋中掏出了不断震动的手机,事情谈了一半撇下客户出来,对方自然恼怒,合同的细节除了他之外、底下的人又无权决定,所以接连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 傅川没回,第一时间打给了池西西。 电话很快就通了。 池西西正给盆栽浇水:“你今天不忙吗?” 傅川顿了两秒才说:“你妈妈刚刚来找我了。” “……”池西西一阵头疼,“她都跟你说什么了?你不用当真,我等下去接你下班。” “她说你要去香港读研,八月就走。” 池西西好一阵儿没说话。 傅川心中一凉,立刻追问:“这是你为了拿户口本糊弄她的吧。” 池西西迟疑了一下,说:“等下见了面我再和你慢慢讲。” “喂?傅川?你挂了吗reads();。” “喂?” 傅川许久都没说话。 等不到回答,池西西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挂上电话,便问:“傅川,你生气了吗?你在公司吗,我这就过去找你。” 隔了足足一分钟,傅川才沉声说:“你别来,我挺忙的。” “你生气了吗?因为不确定会不会被录取,所以我才没告诉你……” 这理由说出来连池西西自己都觉得牵强。 “没。有事忙,挂了。” 他其实真没生气,只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失望罢了。 …… 耽误了快一个钟头,回去后,傅川自然要赔罪,晚上必须亲自招待。 刚敲定合同的细节,送走客户,许然就敲门进来,说宁娅来了。 “说我不在,让她走。” 因为池西西不高兴,傅川直接把项目扔给了下属,那人手上另有别的事,突然接手不熟悉、更兼顾不过来。 傅川不接宁娅的电话,宁娅心中有气,刻意为难,过亿的项目,原本进展顺利,目前完全成胶着状态。 宁御问过原因,哭笑不得地骂他脑子坏了。 许然一脸为难,正要退出去,又听到傅川说:“让宁娅到会议室等我。” 他的脑子的确坏了。 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却因为人家撅了一下嘴,就不负责任地把两个公司的利益抛到了一边。 …… 宁娅的脾气虽坏,却坏不过傅川。 除了池西西,他应付任何人任何事都游刃有余。 傅川冷着脸胡诌了几句借口,宁娅就没辙了。 “也就是你,换了别人这样,我他妈早就上手揍了。”宁娅笑了一下,“你得请我吃饭。一顿两顿都不能算完。” “这恐怕不太方便,我快结婚了,我太太心眼小。那什么,这次算我不对,份子钱就不收你的了。” 宁娅怔住了:“你要结婚?跟谁。” “我还能跟谁结婚,池西西呗。” 宁娅皱着眉摸烟。 “你要抽出去抽,熏得我一身味儿,池西西回头再生气。” “傅川,你故意的吧?” 傅川笑笑,算是默认了。 “池西西不是把你踹了吗?” “她又回来找我了。” “你他妈是不是贱?”不等傅川说话,宁娅又自言自语地笑道,“我他妈更贱。” 傅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站了起来,两手抄进西裤口袋:“我跟宁御说了,这笔生意后面让他派别人跟reads();。” “艹,你这是什么意思?池西西哪儿好?她不让你见我你就真听?” “哪儿都好。她没不让你见我,她能想得起来你吗。是我自己避嫌,我一个快结婚的人,不方便和单身女性走得太近。你怎么来的?要不要我派车送你走?” 宁娅铁青着脸瞪傅川,见他说完就不再看自己,一派闲适地转打火机,急火攻心,抄起手边的烟灰缸就砸了过去。 “我等着看你被她玩死。” 傅川一偏头,烟灰缸砸中了他身后的玻璃,瞬间裂成了一张蜘蛛网。 宁娅推门就走。 傅川想,但愿这次说完,以后别再碰上她。 一出门,宁娅就看到了等在休息区的池西西。 她正火着,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许然见状往池西西的方向走了两步,又觉得真打起来,自己不可能是宁娅的对手,一路小跑地去会议室找傅川。 宁娅170,又穿着高跟长靴,站在穿平底鞋的池西西面前,恨不得高出一个头。 “算你厉害,我服了。”宁娅瞪向池西西。 池西西没说话,用看陌生人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就坐回了沙发上,继续翻杂志。 隔了四年,二十三岁的池西西气场远比十九岁时大,被藐视的宁娅更窝火,然而看到傅川面色不豫地走了过来,瞪了他一眼后,宁娅还是往电梯处走了。 看到傅川,池西西丢开杂志,起身走了过去。 她伸出手替傅川整理了一下衣领,笑道:“五点半了,你还有多久下班?” 许然以为傅川要解释宁娅的事儿,向另两位秘书递了个眼色,三人一起退进了会议室。 然而他们躲开后,傅川仍旧冷着脸,说:“不回去,有应酬。马上就得走。” 在池西西面前,傅川几乎没有严肃的时候,所谓的生气就是不断在她耳边唠叨。 他忽而这样沉默下来,池西西反倒有些怵。 池西西硬着头皮继续笑,扯着傅川的袖子撒娇:“五分钟也不能分给我?” 傅川的脸色缓了缓:“进办公室说。” 池西西跟着傅川进了他的办公室。 一关上门,不等池西西说话,傅川便问:“你去念书,是你妈妈逼的吗?” “不是……这次回来前我就已经申请了,我怕你生气,所以没敢说。如果顺利,八月底走,明年六月初就毕业了,加上假期,也就大半年,而且我每个月都能回来的。” 傅川再次冷下脸,看着池西西不说话,他摸起桌上的烟盒,点了根烟,并不抽,夹在指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池西西收起笑容,叹了口气:“我不敢告诉你,就是猜到你会这样,我去念半年书,还是结了婚才走,你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吗?” “咱们上次分手,也是因为分隔两地。” “四年前的情况不一样,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家的困难,你突然对我冷淡,我才会以为你腻了……好吧,大半都是我的问题reads();。” “你把我甩了,不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错?” “咱们能不能别再提以前……就事论事,我去念书,九个月回来,这对我们的关系能有什么影响?” “你真觉得没影响就不会瞒着我。” “……我瞒着你是因为你不讲道理。” 办公桌上的座机忽而响了,池西西深吸一口气,降低音量,放慢语速,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想吵架,你先忙,回家再说。” 电话铃一直响,傅川烦躁地拔掉电话线,忍着气,也换成商量的口气,说:“你想读书,考咱们这儿的学校也行啊,又不是没有好学校,你也不是考不上!非得去别处干什么?还是香港,你明知道我最讨厌那儿。” “考研要准备一年,考上后需要三年才能毕业,学校排名还差了一截儿。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学业事业上,我有我的规划,和我们结婚完完全全不冲突。” “怎么就差了一截了,你才二十三,念出来二十七,能浪费到哪儿去?为了省三年,你宁愿再和我分开,刚结婚就走?我为了你什么都能牺牲,你呢,半点儿都不愿意妥协。”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妥协?我原本的规划是,二十四岁毕业,用十年的时间达到我想要的高度,三十五岁结婚生子。我小的时候,我爸妈一个忙一个玩,把我扔给外公外婆,我特别特别孤独,所以不愿意让我以后的孩子也那样。可是你大我那么多,我三十五岁的时候,你已经四十四了,所以我想,二十四岁毕业,只拼五年,二十九岁就换份清闲的工作,把重心转移到家庭。要是二十七岁才毕业,两年的时间,我还能做什么?你不想分开,那好啊,你辞职陪我去香港一年,你能做到吗?” 傅川没说话,公司才刚起来两三年,他根本走不了。 池西西轻轻一笑:“你自己都做不到,为什么让我牺牲?” “你给我五年,等这边稳了,我就辞职,让我爸另找职业经理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舍近求远。” 傅川还没说话,许然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傅川看了眼时间,说:“回去再说吧。” …… 从酒店出来,已经接近十点了,傅川喝了不少酒,一坐进车子,就闭着眼睛,摁着太阳穴说:“去老房子。” 没等司机说话,他居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狗叫。 傅川睁开眼,才看到傅小川就在他的手边,正拿毛茸茸的头蹭他的手。 坐在驾驶座的池西西回头递上保温杯,冲傅川莞尔一笑,说:“傅总,蜂蜜水。” 她这么一笑,傅川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缓了片刻后,他推开后座的门,坐进了副驾驶。 池西西拧开保温杯,亲手把蜂蜜水喂到他的嘴边。 傅川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说:“下午宁娅来找我,我本来不想理她的,但生意上的事儿得交待,我已经跟宁御说过了,之后他会让别人来对接。” “我上次就是随口一说,我完全信你,你能不能也信一点儿我?” 傅川推开保温杯,偏过头:“你能不能不走?你不走我就信。” 59|2014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池西西敛去了笑意,拧上保温杯,发动了车子。 不走才信,这叫信她吗…… 她压制住情绪,对自己说,这一定是因为她做的还不够好。 傅川看了池西西两秒,明白不可能等到想要的答案后,冷下脸,别过头,把胳膊撑在车窗上看夜景。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好在酒店离老宅不远,路上又不堵,很快就到了。 知道应酬吃不好,池西西在去接傅川之前,特意煮了一锅粥,正用电紫砂锅温着。 一进门,她便温柔地一笑,说:“我给你煮了粥,你去洗澡,我先给你盛一碗冷着。” 傅川“嗯”了一声,挂好外套,把手中的公文包放入一进门的储物柜中,径直去了洗手间。 住到一起后,池西西随口抱怨过一次收拾辛苦,他就彻底改掉了乱丢衣服鞋子包的坏习惯。 想到这个,池西西便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不满的理由。 傅川洗澡一向快,从浴室出来,虽还冷着脸,却和池西西一起坐到了餐桌前。 池西西有心哄傅川,煮粥的时候用足了工夫,猪骨、三文鱼、干贝和各色蔬菜,每一样都是算准了时间下的reads();。 她难得下厨,过去每一次煮东西,傅川都恨不得连锅也一起吃了,然而眼下他只用勺子搅了一下,盯着勺子里的三文鱼看了片刻,就推开碗,说了句“去睡了”,便回了卧室。 一起吃过无数顿饭,池西西居然连他从不碰鱼都没发现。 这不是她第一次往他的碗里放鱼,但却是他第一次因此生气。 两人虽没特别聊过饮食习惯,可因为刻意留心,他一早就摸清了她的喜好。 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喜欢她就好,如今才发现,两个人想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只有一个人犯傻,是远远不够的。 池西西同样有点生气。 她原本有些饿,对着辛苦熬出的粥,这一刻却胃口全无。 抛开没有及时告诉傅川要去念书这一点不说,池西西不认为自己有半点错,瞒着他也是因为一早就料到了他如今的反应。 平了平气,池西西才回到卧室。 傅川已经睡下了,两人都没说话,池西西等了一小会儿,没等到傅川主动凑过来牵自己的手,便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空出整个五月旅行结婚,就意味着傅川三月四月没有假期。 第二天一早,池西西还没醒,傅川就离开家去赶飞机了。 做了一宿乱七八糟的梦,醒来的时候,傅川头痛欲裂。 本该八点半出发,为了吹晨风醒脑,出门的时候,还不到七点。 这一走三四天才能回来,他本想吻一吻池西西,犹豫了片刻,还是没低头。 …… 傅川离开的这些天,池西西另找了一份兼职。 她和傅川复合后,因为退婚和家里闹别扭的荣陆又来找过她几次,前两次她硬着头皮哄走了他,最后一次不巧被傅川遇到了,傅川自然不答应――他们复合后,荣陆的这种行为就演变成了骚扰他的女朋友。 若不是宁御刚好也在,这两个年过三十的人必定要打起来。 荣陆虽从小就练跆拳道和散打,实战经验却远不及野路子的傅川丰富,真打起来谁胜谁负不好说,劝走了荣陆后,没能见到两人一决高下的宁御又笑着说遗憾。 荣陆并不是蛮不讲道理的人,知道池西西和傅川真的复了合,并不是傅川故意挡他的路后,放了点狠话,也就作罢了。 但他有他的脾气,婚既然退了,无论家人再怎么压,他也不肯再去找那位韩小姐求和了。 偶然间听说前未婚妻寻过池西西的麻烦,荣陆有点愧疚,就去找了那家人物杂志的总编。 之前和池西西联络的女主编给她打了通电话,说那两篇人物专访已经排到下期刊登了,结清了稿费之余,又向她约新的稿件。 池西西借口正筹备结婚回绝掉了,而后又到另一家报社应聘特约记者――不管他们的态度是因为什么而改变,至少说明那位韩小姐不再为难她了。她便不必继续闲在家里。 傅川离开的第一天晚上,池西西给他打了通电话,不知他是在应酬没听到,还是刻意不理,电话并没接通。 第三天下午,傅川给池西西打电话的时候,池西西正和报社的副总编谈合同,手机关了静音,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reads();。 再打过去,他又不接了。 两人认识那么久,这样的冷战此前从未有过。 池西西点开微信敲了一大段,犹豫了片刻,又删去一半,正要点发送,就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傅川姑姑打来的。 她有些意外。 傅奶奶到公园晨练,不慎摔了一脚,小腿骨折了。 年过八十,做手术风险大,不做手术余生就要在轮椅上度过。 年龄一大,最怕的就是医院,老太太在病房闹了好一通情绪,说自己大概活不长了,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孙子结婚,逼着大女儿给池西西打电话,让大女儿催池西西劝傅川尽快办婚礼。 虽然觉得可笑,傅川的大姑却哄不住老太太,最后还是打了。 池西西删掉那条没发的微信,直接赶到了医院。 奶奶骨折住院,傅川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一下飞机,他就让司机送自己到医院。 老太太住的那一层病房安静,于是一下电梯,傅川就听到正站在应急楼梯门外的迟茹压低了嗓音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年纪不大,倒挺会献好的,这还没成孙媳妇呢,就赖着不走看夜了,人老了就是好哄,老太太这会儿又不闹了,精神着呢……我这就走,老太太轰我回家拿她的首饰盒,说要给她的宝贝孙媳妇挑几样好的……谁知道人家怎么哄的,今天给首饰,明天可不就送……” 最后一句迟茹没说完,因为楼梯门被傅川打开了。 从病房出来,她满心不快,等司机过来的时候,便躲到没人的地方和妹妹打电话抱怨,乍一看到傅川,自然心虚尴尬。 欣赏够了迟茹的表情,傅川似笑非笑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进去看奶奶了。 病房里只有池西西和傅奶奶。 老太太正用叉子吃草莓,池西西则坐在床侧给老人读书。 她把碎发别在了而后,背对阳光而坐,一脸娴静柔和。 傅川在门外立了片刻,他想起初见时的池西西,天真烂漫中也偶有忧郁的片刻,隔了六七年,在外人看来,她仍是爽朗爱笑的,而两人独处,她却是沉静的时候多。 傅川忽而发现,即使爱慕多年,自己也依旧摸不透这个女孩的性格。 因为摸不透,所以才惶恐不安。 直到池西西的目光扫至门边,傅川才轻咳了一声,走了进来。 他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斜坐到病床上搂着老太太的肩,笑道:“听我大姑说,您昨天哭了一下午?至于么,就这么点事儿,您躺够三个月一准好,等好了,咱俩赛跑,五千米,您赢了我给您封个大红包,您输了得反过来给我封。” “我不上你的当,我都这样了你还想哄我的钱!你不想办婚礼就不办了,是挺没意思的,旅行结婚吧!我也去,我和西西已经订好路线了,就等着你放假了。” 傅川傻了,“啊”了一声:“您也去?那我爷爷去不去?” “他去干吗,天天看他都看烦了,你我西西,咱们三个一起。” “……那您要是半路遇上哪个帅老头,我爷爷不得打死我?您还是在家陪我爷爷吧,一个月呢,他离不开您reads();。” 傅奶奶指着傅川看向池西西:“试出来了吧?我就跟你说他没良心,你还不信。” 池西西只笑不说话。 傅奶奶对傅川说:“我跟西西打赌试你呢,疼你有什么用!等傅岳结婚,度蜜月,我跟着他去。傅岳比你强多了。” 傅川笑着摸出了手机:“我现在就给傅岳打电话,您快点亲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看您的孝顺孙子听完之后,结婚还敢不敢通知您。” 傅奶奶笑着骂了傅川两句。 傅川和池西西在病房里陪老人聊了会儿天,等到傍晚傅川的小姑来替,两人才一起离开。 傅川在病房呆了一个多钟头,池西西只和老太太说话,全程没看他。 相对无言地走到电梯,到底还是傅川先开了口。 “你昨天在这儿看夜了?” “嗯。” “你让迟茹看啊,她平时那么会说好听的,这种时候就该她受累。” “不累啊。我很喜欢和你奶奶聊天。挺奇怪的,比起我自己的奶奶,我觉得你奶奶更像我亲奶奶。” 傅川觉得,再没什么情话比“我把你的家人当自己的家人”还动听了。 他牵起池西西的手,问:“你想先回家补觉还是想先去吃饭?” “吃饭吧。” 冷战最熬人,她这几天都没正经吃过饭。 “那走吧,我也饿了,去吃你喜欢的烤肉和拌饭。” …… 之后的一个月,两人各忙各的。 池西西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比起闲在家里遛狗养花等傅川,她更享受忙碌的充实和成就感。 见面一少,聊天的机会就少,加上两人都刻意避开了念书这个话题,倒是再也没闹过别扭。 虽然觉得好似隔了层什么,但池西西更愿意相信傅川不再提就是默许的意思。 傅家人传统,坚持婚礼不办,领结婚证一定要选个好日子,拿两人的八字算了一下,最终确定了五月十日。领完证,还要摆两桌,至亲之间热闹热闹。 傅川虽然觉得算八字可笑,但大事上既然没听,这种小事就不好再不理了。 四月下旬,傅川去外省的子公司视察项目,要走一个星期,池西西刚好结束了手中的采访,为了安抚他,她主动问他能不能同往。 傅川自然高兴。 路途不远,便由司机开车送他们过去。 到了地方,子公司的负责人自然要设宴招待。 坐了半天车,池西西累了,就不肯同去,留在房间等傅川。 傍晚时分,她换过衣服下楼吃饭,却意外地在一楼大堂遇到了一个熟人。 60|2014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池西西已经很多年没见罗馥了。 算起来,她研究生毕业也有两三年了吧。 罗馥正傲慢冷淡地对酒店前台颐指气使,池西西想,这个人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学生时代,父亲也曾为钱发过愁,所以有了能力之后,他格外尊重生活得艰难的人。 而罗馥却不是,她永远通过别人的短处来建立自己的自信,瞧不起小时候的池西西成绩比她差,瞧不起酒店前台学历职业不如她。 罗馥也有谦逊的一面,但仅仅展示给特定的人。 小孩子最好糊弄也最不好糊弄,所以当年池西西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 池西西还没来及移开目光,罗馥就发现了她,一秒钟的惊讶后,罗馥开始打量她,池西西知道她正通过自己的穿戴判断自己的经济状况,好笑之余,先一步转身离开。 八点还没过半,傅川就回来了。 傅川进门的时候池西西正坐在床上看电影,他喝了不少酒,身上有浅淡的烟酒气,心情似乎格外好。 池西西嫌傅川身上有烟味,催促他去洗澡。 傅川却不肯,耍赖般地躺到了池西西的大腿上,把手往她脸前一伸,要她给自己修整指甲。 池西西推开他,下床去行李箱里翻出指甲锉,坐回床上,耐下性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替他磨。 傅川嘴角微勾地闭着眼,舒服地躺了片刻后,忽而睁开半只眼看向池西西,问:“你怎么不亲我?” “忙着伺候少爷,没空。” “你要躺我腿上,我一定忍不住,得五秒钟就亲你一次。” “……”池西西懒得理他。 刚磨完最后一根,傅川又指了指太阳穴:“我头疼。” 手发酸的池西西扭了他一下后,还是替他揉了。 傅川最喜欢池西西凉凉的手指,他心满意足的样子和傅小川被挠下巴时很像,看得池西西不由地想笑。 傅川捉起池西西的手,缓缓地挨个儿啃她的手指,闭着眼睛笑道:“饭吃了一半我就回来了,下头的几个经理吓了一跳,以为哪儿做的不周到,还给许然塞红包打探……其实我就是想你了,想赶紧回来,你明天一整天都得跟我呆在一起,不然算什么陪我出差?” 池西西温柔地“嗯”了一声,推了推他:“快去洗澡。” 傅川坐起来,晃了晃脖子:“你给我擦背。” “……” “你不擦我就不洗,今天不洗明天后天还不洗。” “……” 这一个多月来,两人之间虽没有争吵和冷战,但各忙各的仿佛疏远了,眼下终于缓和了一些,池西西不想破坏气氛,只得顺着他。 傅川洗到一半,叫池西西进去reads();。 池西西羞涩,在一起虽久,某些地方她却从不肯看,因此一进浴室,看到傅川大喇喇地连浴巾都不围,她立刻别开了脸,低声说了句“不要脸”。 傅川最爱看她这样,池西西越害羞不肯低头,擦完背后他就越不放她走,堵着门把腿往她面前伸:“腰疼,弯不下去。” 池西西拿手推他,却怎么都推不掉,反被他逼到玻璃上、被花洒中的水浇了个半透,她穿着乳白色的棉质睡裙,湿透的裙子紧贴在她的皮肤上,把她的轮廓勾勒得非常好看。 傅川没能忍到洗完,就地攻了进去。 …… 原本是池西西替他擦背,到最后却演变成了他替她一寸一寸地清洗。 因为两人都忙,也因为心里不痛快,连着一个多月,在这件事上,傅川都提不起兴致,这一晚猛地折腾得狠了,后半夜两人睡得格外沉。 第二天一早,池西西醒的时候傅川已经穿好衬衣西裤了,她皮肤很好,只需要擦隔离唇膏,稍稍修饰一下眉毛,因此从起床到换衣服,总共用了一刻钟。 池西西本想穿西装,傅川却嫌她穿职业装太冷硬不可爱,另拣了一条连衣裙放到了她的手中。 出门的时候,傅川吻了下她的额头,笑道:“我还以为今天早上一定会迟到呢,你动作快得简直不像女人。” 池西西白了他一眼:“除了我,你还等过哪个女人起床?” “我奶奶。” …… 傅川一路拉着池西西的手,直到吃完早餐、见到下属也没放开。 无论谁多看池西西一眼,他都会笑着说:“这是我太太。” 大概好心情会传染,傅川心中的阴霾一散,池西西这里也跟着放晴了,嘴角一直弯到了午餐前。 上午参观完工厂,午饭时间,子公司的经理安排了饭局,傅川池西西和许然一进包间,侯在里头的几个人就一起站了起来。 池西西一眼就看到了罗馥。 怔了片刻后,她敛起笑意,仰头看向傅川。 傅川冲她一笑:“忘了和你说,罗馥在这儿上班。你们好久没见了吧,这些年有没有联系?” 池西西没说话。 倒是反应过来的罗馥,叫了声“傅总”后,又大大方方地和池西西打招呼。 池西西没有看她,甩开傅川的手,坐到了主位左侧。 傅川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到罗馥说:“我和西西得有五六年没见过面了,在我的印象里,她还是个小孩子呢,连她都二十多岁了,我能不老吗。” “你们那么久没联系,一定不知道我和她就要结婚了吧?”全然没发现自己把“结婚”挂在嘴边的傅川咧嘴一笑,脱掉西装外套交给许然,坐到了主位上,转向池西西,说,“你以前没来过这儿,等下尝尝本地菜,还挺有特色的。” 傅川的右手边的椅背上搭着一件女装外套,而罗馥是包间里除了池西西外唯一的女性。 子公司的总经理很会察言观色,发现池西西的脸色不对,立刻拿开了罗馥的外套,坐到了傅川的右手边reads();。 罗馥便顺势坐到了末位上。 这么看来,在场的人里,罗馥的职位应该是最低的,她能过来,或许根本是因为她是傅川的“故人”。 瞥见她脸上精致的妆容,池西西只觉得恶心。 下午还有安排,因此饭桌上只有红酒,情绪缓过来后,罗馥站起来走到主位敬酒。 她敬过傅川,又笑着敬池西西,池西西只当没看到,连站都没站,低头玩手机。 被晾在原地的罗馥为难又无辜地用眼神向傅川求救,傅川看了眼一脸不悦的池西西,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池西西冷着脸说了一句“没”。 子公司的经理见状赶紧把罗馥叫了回去,拿话岔开了这一刻的尴尬。 午饭吃完,傅川才终于想出来池西西突然不高兴的原因。 离开饭店,避开众人,他明知故问地冲池西西笑道:“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一口一个‘罗姐姐’地叫。怎么突然不肯搭理她了?” “我从来没喜欢过她,我以前是疯了才管她叫‘罗姐姐’的。她怎么会在你们公司?” “前些年她来找我,说她导师欺压她,故意让她延期毕业,后来又因为什么事儿被迫退了学,这边正好招人,我就把她安排过来了。” 池西西“切”了一声:“在她的嘴里,永远都是别人的错。我不喜欢她,你现在就找个借口辞退她。” 傅川“哦”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渐浓:“无缘无故的,这是为什么呀?” “你说为什么?”池西西白了傅川一眼,“她不是和你表白过吗,我要是去荣陆那边上班,你能答应吗?” “你再看他一眼,再和他说一句话,我都不能答应。”确定池西西的反常就是因为吃醋后,傅川心满意足地往沙发上一靠,揽过她的肩,笑着解释道,“在你没噘嘴之前,我真是没想起来她说过喜欢我……追过我的女孩多着呢,只有你不待见我。” “没想起来你还给她安排工作?你尽快辞退她,她给你打电话你不许接,来求你你不要心软,一句话也不要听她说,不要背着我另给她找工作,补偿金按规定给,一毛钱都不可以多给她,听清楚了吗?” 傅川捏了下池西西的鼻子:“遵命。” 见池西西仍旧一脸不快,傅川解释道:“我给她安排工作,不是因为我和她有多少交情,而是我欠过她一个人情……我上大学的时候和两个朋友自驾游,在路边的农家乐吃饭,吃完才发现是一黑店,三菜一汤居然敢要两千,我们不给,呼啦啦地出来十几二十口子要打人,我和一个朋友跑了,跑前把对方的几个人打得挺惨,车开出去好一段才发现把另一个朋友落下了。不回去救他不行,回去等于送死,当地的派出所根本不管,我折回去的时候看到罗馥在门外扫地,看着她挺像个好人,就把她叫到一边,才做了两句思想工作,她就爽快地偷偷把我们的人给放了。” “我看她穿得挺朴素,就给她留了电话地址,说要是老板为难她,就来找我。后来才知道,开黑店的是她养父母。她挺可怜的,亲生爹妈孩子多,就把她卖到养父母家当给残疾人当童养媳,她养父母的残疾儿子病死了,她才能上学,但她养父母对她不怎么好,她一直挺苦的。” 这些池西西都知道,罗馥养父母开农家乐的钱还是从父亲那里讹来的,无论罗馥的身世多么可怜,池西西都同情不起来她。 她不耐烦再听到这个名字,再次告诫过傅川不要搭理罗馥后,便岔开了话题reads();。 傅川有点意外,他本以为心软善良的池西西听到这些会同情罗馥的。 虽然池西西吃醋他挺高兴,但平白无故地让不算宽裕的罗馥丢掉工作,这事他实在做不来,因此傅川特别交待分公司的经理,罗馥离开后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想办法帮帮她。 …… 隔日下了雨,天气突然转凉,池西西带来的衣服薄,又懒得动,便一个人留在了酒店房间。 吃过午饭正要睡觉,她接到了一通电话,竟是罗馥打来的。 罗馥刚一出声,她就挂断了电话。 无论是求和还是威胁,和这个人,池西西都无话可说。 然而放下电话,池西西辗转反侧了两个钟头才睡着。 好不容易睡着,却噩梦连连,在梦的结尾,罗馥冷笑着对她说,祝你永远没有弱点。 池西西惊出了一身冷汗。 傅川一向听她的,既然答应了不再搭理罗馥,就一定能做到,而且罗馥倘若和傅川说了当年的事,等于自曝其短,告诉他她过去的不堪。 可万一呢。 如果知道了当年的事儿,傅川会生气吧? 就算他生气,她也有信心可以哄好他,罗馥颠倒是非也没用,她会告诉傅川真相,根本就没人强、暴她,她是小三,不是受害者。 傅川一定不会信罗馥不信自己。 可是,可是如果知道了当年的事儿,傅川一定会很惊讶吧,会惊讶于她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种胆小、傻兮兮、简单善良的像小白兔的女孩子。 池西西知道,与其说傅川喜欢的是自己,不如说他爱上的是自己的保护色。 池西西越想越不安,立刻给傅川打了电话过去,他却关机了。 她换上衣服,又给许然打,问清楚他们正在分公司开会,立刻赶了过去。 池西西赶到分公司的时候,已经散会了,傅川却依旧留在会议室里。 许然等在会议室的外头,看到池西西,表情似是有些为难。 一进会议室,发现除了傅川,只有罗馥,池西西反倒不慌了。 她不急不缓地走到傅川身侧,坐了下去。 罗馥只停顿了两秒,便只当池西西不存在,继续同傅川描述自己的“悲惨”。 听到她说改叫“馥”,正是因为爱慕而取了“傅”的谐音,池西西冷笑了一下,却没打断她。 最后还是傅川听不下去,制止了罗馥。 “在你和我说这些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有骨气的、正直的人。既然我岳父伤害过你,池西西还毫不愧疚地设计你、让你难堪,你又什么都没做错,一直是受害者,那么昨天为什么还主动献好,企图继续扮演她的好姐姐呢?” “因为她以为我会忌惮她,陪她一起演,那么她稍稍威胁我一下,说不定我还会劝你给她升职加薪。”替她答完,池西西转向傅川,“她的父母不止擅长开黑店,还擅长带着养女一起玩‘仙人跳’,我爸爸没有强迫过她reads();。对不起,那时候我不确定说出来你会信谁帮谁,又没有勇气直接打一巴掌解恨,所以才会做那种傻事。” 傅川没看池西西,对罗馥说:“在我替我太太打你一巴掌前,你还是赶紧去领补偿金吧。” 罗馥猛地站起来,看了傅川好一会儿,才终于摔门离开。 外头的许然看了傅川和池西西一眼,替两人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谢谢你……” 谢谢你没信她的话。 池西西去拉傅川的手,却被他用力甩开了。 傅川面色冷峻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背对池西西点了一根烟。 静了片刻,池西西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解释。 “对不起,我当时以为我做的事不会影响到你,毕竟表白被拒绝、会难堪的是她,之后我也会让她知道一直和她聊天的不是你,整件事都和你没关系……其实我做完这些之后就后悔了,特别特别后悔,因为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她那样的人,只是难堪一下又能怎么样呢?我那时候太恨她了,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如果不是她,我爸妈根本就不会离婚的,你不知道他们离婚,对我的影响有多大,我……” “你做的事儿怎么不会影响到我?”傅川摁灭烟,回过头,自嘲地一笑,“对我的影响大了去了。你不是为了耍她,就不会搭理我,不会心里讨厌着我,还若即若离地吊着我,你要是一开始就不搭理我,我会越陷越深、把脸扔地上让你踩着玩吗?我会被你拒绝了一次又甩了一次,还上赶着想跟你结婚吗?” “我一开始喜欢你,你愿意见我理我,没立刻让我滚远点,是因为想借我耍罗馥,是因为我对你来说还有点用。后来你愿意当我女朋友,是过年的时候受了后妈的委屈没地方去。这次说什么和好,是因为被姓荣的姓韩的逼到没办法了。你答应我结婚又是因为什么,不会是逆反期还没过,想和你妈作对吧?你光想着你自己,你想过我一次吗?连一次都没有。” “你要想过我,就该想到,罗馥如果不是脸皮厚,万一受不了刺激造成什么后果,我也一样得自责。你要想过我,就不会因为我对你好就愿意跟我在一起,觉得我对你没那么好了,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围着你转了,不管我受不受得了,马上把我一脚踹开。你让我替你挡荣陆前,也该替我想一想,我得罪荣家韩家会不会有麻烦。结了婚就走,还不愿意办婚礼,你想没想过我怎么和我家人交代?” 池西西很想哭,却拼命地忍住了:“不是的,我那时候拒绝你是害怕你新鲜感一过就不要我了,后来分手也是因为这个,分手我也难过的。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复合的。我就走几个月,你不想分开可以离职陪我去啊。” “那你怎么不一开始就来找我?到惹上荣陆了甩不掉了才来?你想复合申请什么研究生?还没回来,就想着要走,你所谓的复合就是闲着没事干找我叙叙旧。” 池西西还没想到该说什么,又听到傅川说:“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复杂。池西西,这不怪你,是我自找的,是我活该。” 池西西最终还是没哭出来。 因为对于傅川和这段感情,她已经努力了,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四年前就算她不提分手,他们也一定走不到最后,因为他总有一天会发现,她不是他喜欢的那种胆子小的,傻傻的,听话的小兔子。 傅川还在等池西西说话,池西西却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那么多人里,包括她的父母,包括傅川,包括她初中时的老师和同学,就只有梁星没有说过她复杂。 61|2014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从分公司到酒店,一路上,池西西脑中一片空白。 梁星接连“喂”了两声,正蜷在沙发上啜泣的池西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无意识的时候给梁星打了通电话。 她平定了一下情绪,把前因后果讲给梁星听。 梁星听完,骂了罗馥足足十分钟后,才转而说:“你怎么就这么回来了?躲起来自己哭有什么用?你该哭给傅川看啊,一看到你哭他能不心软吗?万一你哭了他也不心软,你就亲他!他要是生气不让你亲,你就强来,把裤子一脱,强/暴他两次,完了之后再上甜言蜜语,说一万遍‘我爱你’,保证他消气。” “……” “就罗馥那种人,那么会添油加醋,他听了能不生气吗?不过他再生气也不能讲那么过分的话歪曲事实!你先哄好他,等他高兴了,再扯着他的耳朵跟他算账,说自己被误解了很伤心,要他交出身上所有的钱补偿你的心灵损失,还得刷爆他的卡!” 她要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就该改名叫池星星了。 可连梁星都这样说,那么傅川生气也是正常的,该道歉的是她。 只要傅川能消气,面子又算什么reads();。 池西西深呼了一口气,给傅川打了通电话。 回忆起傅川最后说“是我自找的,是我活该”时的冷硬表情,她莫名地感到紧张。 然而电话却没人听。 池西西去洗手间用冷水洗过脸,翻出几乎没用过的粉底遮盖了一下略微红肿的眼圈,打了辆车,回了分公司。 傅川和许然却早已离开了。 分公司的总经理很热情,池西西再三拒绝,他仍旧执意派车把她送回了酒店。 池西西回到酒店时,已经接近傍晚了。她没有胃口,也懒得动,不想吃饭,更无心卸妆洗漱。 抱着腿坐在床上等傅川回来的时候,她打好了腹稿,决心好好同他聊一聊。 一直等到十点过半,门铃才响,池西西心中一跳,下床跑到门边,握住门把时,她顿了两秒才鼓起勇气打开门。 然而站在门外的却是许然。 瞥见池西西脸上的肿怔,许然尴尬不已地说:“池小姐,晚上好,我是来替傅总……收拾东西的。” “池小姐……” 池西西说了句“不好意思”,侧身给许然让了个空,请他进来。 见池西西脸上难看,许然有心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问:“您吃饭了吗。” 池西西笑了笑:“吃过了。” 傅川本就难伺候,眼下情绪这么差,许然更不敢出半点差错。 晚上他和分公司的高层宴请当地政府的领导,却全程没有笑脸,担心他得罪领导影响项目进展,整顿饭分公司的高层都战战兢兢的。 傅川只说要换洗衣服,却没说要哪一件,许然怕拿错了挨骂,干脆连着箱子一起把他所有的衣服都带走了。 傅川在饭局上打翻了分酒器和汤碗,酒和海参粥洒了一身,不止要换衣服,还得洗澡。 想到这个,向来周道的许然笑着问池西西:“池小姐,我能进洗手间吗?要拿点东西。” “哦,可以,你拿吧。” 许然进了洗手间,将傅川的浴巾、剃须刀之类的一齐拿了出来。 看着许然把这些一样一样地装进傅川的箱子,池西西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了谷底。 许然拉着傅川的箱子同池西西道别的时候,望着他的背影,没由来的,池西西回忆起了父亲当年拖着箱子离开的情形。 池西西接连给傅川打了三通电话,电话通了,却都没有人接听。 她终于又一次变成了被留在原地的那个人。 第二天天一亮,依旧没有等到傅川回电话的池西西逃离一般地拖着箱子离开了酒店,买了张票直奔梁星的城市。 …… 傅川应酬完,在吃饭的酒店开了间房,洗过澡换下满是油腻的衣服,坐进了车子。 凌晨时分,司机将车子开到了他和池西西住的酒店外,傅川在车内静了片刻,让司机绕着城随便开,去哪儿都行,别停下reads();。 池西西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他都没接。 他想了很久,问题出在哪儿呢?是不是自己太喜欢她了,她完全没有危机意识,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丝毫不担心刚和好就两地分居感情会不会变淡。 在车内抽掉一整盒烟,天快亮了,傅川才找了个地方睡觉。 临近中午的时候,彻底醒了酒的傅川洗了个澡,换掉了满是烟味的西裤衬衣,清清爽爽地回到了池西西住的酒店。 他要在头脑清醒的状态下认真和池西西聊一聊,口气强硬点,得让她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气的。 先不走,等过几年他能甩手离开了再陪她去念书,去哪儿读都行,想念到博士也没问题。 孩子可以晚点再说,反正他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子。 家里或许会催,但是有他挡着,不需要理。 她本科是名校,先不念硕士,工作能力强的话,升职也不会有阻碍。 敲门之前,傅川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对自己说,态度一定要坚决,绝不能被她哄一哄就让步。 得告诉她,只有她答应不走,之前的事儿才能翻篇。 可是敲了许久,却无人应门。 傅川以为池西西出去吃午饭了,给住在楼下的许然打了通电话,让他把自己的门卡送过来。 打开门后,转了一圈,发现池西西的箱子和私人物品都不见了,傅川站在房间中央愣了好一会儿。 真的是他活该。 …… 池西西在梁星处住了一个星期,调整好了情绪,直到五一三天假结束才回去。 一个星期里,傅川没联系过她,知道他不会接,池西西也就没再打过去。 回去后,池西西第一时间去父母家接回了狗。 带着狗回到老宅,池西西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给许然打了通电话。 傅川正开会,做会议记录的是方秘书,看到手机屏幕上池西西的号码,许然隔着玻璃往会议室看了一眼,见傅川正听下属汇报工作,没敢进去请示他,直接按下了接听――他近来的脾气很是不好。 “傅川回来了吗?” “池小姐,您好。傅总三天前就回来了。现在在开会。” “他晚上有应酬吗?” “没有。” “会什么时候开完?” “应该快了,半个钟头的样子。” “好,谢谢你。” 放下电话,池西西开车去了傅川的公司。 继续这么下去不是事儿,分手还是继续总要说清楚,好在老宅里傅川的东西都还在,并没被收拾走,她想象中的最坏的情况并没出现。 池西西到的时候,傅川正在办公室训部门经理reads();。 办公室的百叶窗拉着,池西西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 部门经理蹙着眉刚离开,又一个人进去了,许然想进去替池西西说一下,却被池西西拦住了。 反正她没事做,慢慢等着好了。 后一个人也出来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了,池西西敲开门,傅川正看资料。 隔了几秒,他的目光才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到来人是池西西,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池西西先开的口。 “如果你不忙的话,下班后一起吃晚饭吧。” 傅川“嗯”了一声,把目光移回屏幕,又看了半分钟,才关机起身。 “走吧。” 不用等到下班。 两人相对无言地走到电梯旁,竟遇到了近来难得在公司呆一整天的傅渡江。 见到池西西,一贯严肃的傅渡江虽没笑,却点了点头,问:“你们去哪儿?” 傅川没说话,池西西替他答:“出去吃饭。” “你们回家吃吧。傅川奶奶出院了,昨天还说想叫你们回去商量事情。” 池西西看了眼傅川,见他冷着脸,犹豫了一下,说:“好啊。” 三人一起走出办公楼时,傅渡江的车子已经等在外头了,他先一步上了车,吩咐傅川和池西西早点回来。 目送傅渡江的车子离开,池西西看向傅川:“坐我的车吧,你让司机别过来了。” 傅川没应声,从西裤中摸出手机,给司机打了通电话。 他一冷脸沉默,池西西准备好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晚高峰的城区十分拥堵,用了足足一个小时,池西西才将车子开到傅家。 一个小时里,两人谁也没说话。 因为奶奶骨折,许久没回国的傅岳也回来了,傅川的大姑一家也在,人多热闹,一进门,笑声就传了出来。 池西西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们原本定在五月十日领证,那天正好是周六,晚上摆几桌,请亲朋好友聚一聚。 离五月十日还有五六天,傅岳回来也是因为哥哥结婚,众人的话题自然都在傅川和池西西身上。 傅岳送了一对钻石表给哥嫂当结婚礼物,池西西看到表,才想起定做的钻戒和对戒可以去取了。 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上。 傅爷爷说典礼不办,只小范围地请请亲友也得下请帖,不然太随意了。 傅奶奶怕请客的时候池西西随便穿,特意交代她要穿旗袍,她说旗袍最大方,比袒胸露背的礼服好看,让池西西戴上自己给的翡翠镯子。 傅川全程冷着脸不开口,池西西知道他大约已经否定了结婚的想法,没法应声,便只笑不说话。 众人只当她是害羞reads();。 “我动不了,让你婆婆带你去挑点黄金首饰,你们年轻人虽然嫌俗气,但是结婚总得有。” 池西西还没反应过来谁是“婆婆”,又看到傅奶奶交代迟茹明后天抽半天空带她去银楼。 迟茹最擅于扮娴淑,赶紧笑着对池西西说:“爷爷奶奶给你买一套,我和你爸也给你买一套,你明天有没有空?上午去看看旗袍,旗袍得合身才好看,你这么瘦,一定得定做,就是不知道时间这么赶,能不能来得及。” 傅川不表态,池西西摸不清他的意思,便有点为难,说:“我这几天有点忙……” 傅奶奶马上训她:“工作再忙能有结婚重要吗?就后天,不能再晚了。” 晚饭过后,等待甜点炖好的空隙,池西西拉了拉傅川的袖子,把他叫到了二楼阳台。 “傅川,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们没法按时结婚的事儿,怎么和你家人说?” 傅川看了池西西好一会儿,突然说:“为什么不结婚?凭什么不结婚?现在才说不结婚了,我爷爷奶奶能受得了吗?周围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了,不结婚了怎么和他们说?等着丢人么。我爷爷奶奶□□十的人了,要气出个好歹,你负得了责吗?池西西,你要敢一走了之试试!” 顿了顿,池西西问:“你还想结婚是因为有感情,还是单纯为了面子?” “面子。”傅川答得不假思索。 不等池西西再开口,他就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他妈没你想的那么贱。” …… 最后,他们还是如期去领了证。 原本说摆五桌,因为魏云楼也要来,最后摆了八桌。 人虽然少,但都是至亲,还挺热闹的。 旗袍做了,首饰买了好几套,魏云楼和池智各自给了嫁妆,傅家的聘礼也很丰厚,除了新郎领证前一天还在加班,也没再提蜜月的事儿之外,还挺有要结婚的感觉的。 池西西自己去把钻戒和对戒拿回来了,只是两枚戒指她都没戴。 钻戒的钻石太大了,她本来就不喜欢显摆。 傅川好像没戴戒指,她一个人戴对戒有点奇怪,也就和钻戒一起放进箱底了。 梁星封了个大红包,六千六百六十六,她还是学生,说这么多钱是她半辈子的积蓄。 她再三告诫池西西千万好好过,别离婚,万一离了再结,她可出不起第二次份子钱了。 听到池西西说“知道了”,梁星又问:“你们这样,还结什么婚?为了面子?有傅川这样的吗?” “不是为了面子,是因为还有感情。” 虽然傅川没说,但池西西知道,他并不是为了面子。 因为她也不是。 大概过一段时间,半年,一年,等之前的事情淡忘了,他们的关系就能好了吧。 这么点事儿,他总不至于气一辈子。 62|2017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2016年,年末。 阮夏把池西西送到魏家老宅门外,池西西邀她进屋喝杯茶。 阮夏从小在国外长大,对这种有年代感的旧时别墅颇为好奇,但已经过了十点,傅岳接连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催,她便笑着同池西西道别。 “今天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改天一定过来参观。” “再过一星期,我就得搬走了,这儿离婚的时候补偿给傅川了。” 阮夏闻言一脸讶异:“大哥他可真是……” …… 阮夏离开后,池西西打开门,进了屋子。 房子老旧,久不住人,门一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池西西从傅家别墅搬回这里已经一周了,离职期事情多,每日都累到洗过澡倒头便睡,哪里有工夫收拾屋子。 其实也不必收拾,这儿已经不是她的房子了,不过是个临时落脚处而已。 池西西楼上楼下巡视了一圈,头痛不已。 若是搬,不说别的,光是书房里外公收藏了一辈子的书籍字画古玩就不知该往何处移。 母亲倒是有两处闲置的房子,但要是被她知道自己离婚离到倾家荡产,连祖屋都归了傅川,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风浪来。 索性暂且原封不动吧,反正傅川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动这里,无论日后他是卖还是自己留用,总会事先通知自己把家具和旧物移出去。 隔日是元旦,池西西不用上班,便约了中介找房子。 她买的小公寓是期房,眼下只能先租房住,哪知还没赶到约定的地方,池西西就收到了一通电话reads();。 三年前傅川送给她的那栋位于cbd的海景平层豪宅交房了,地产公司通知她元旦假期过后带证件去办上房手续。 池西西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几年房价上涨得厉害,这种黄金地段的豪宅更是有价无市。 四百平的精装豪宅,价值千万。 当年她本想写两个人的名字,傅川却不肯,只说是送她的礼物。 两人写离婚协议的时候都忘了这一处房产,因此,它仍在她的名下。 池西西下意识地想给傅川打电话,询问他该怎么处理,打开通讯录,却没在熟悉的地方找到他的名字,这才记起,十天前离婚的时候,傅川曾抢下她的手机删掉了自己的号码,他的意思应该是,让她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他。 那就算了吧。 反正这是婚前他自愿送给她的,反正论价格,他从她手里讹走的老宅和嫁妆足以与这处豪宅相抵。 反正……对于这段感情、这段婚姻失望的,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她大可以安心收下。不必再通知他。 …… 元旦一过,池西西就正式从原单位离职了。 去咨询过才知道,办理上房手续还要另外交钱。 别说契税和维修基金,因为这里的物业费是别处的数倍,这房子又足足四百平,仅仅是一年的物业费,眼下她也拿不出来。 池西西思虑良久,卖掉了刚刚买下的小公寓,小户型好卖,但急着转手,亏掉了一万块。 小户型的首付只有几十万,刚够缴费,可房子虽是精装的,总不能直接睡地板,还要添置家具和电器。 并不是她虚荣非要硬着头皮住大宅,而是离婚后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老宅不住,跑出去租房买小公寓,这原因她编不出来,没法和魏云楼交待。 被魏云楼知道实情,非得去傅家闹不可。 日后傅川如果要处理老宅,新房地方大,也能把老宅的东西移过来。 池西西因为钱为难了半日,忽而想起了结婚时定做的钻戒。 那枚戒指她一次都没戴过,上头的钻石大,成色好,倒是值不少钱。 并不是傅川亲手给她的,所以也没什么纪念意义。 卖掉戒指、办好手续、添好家具和电器、收拾好新居,离池西西去新的报社报道,只剩下半天了。 好在她从傅家别墅搬离的时候几只箱子还原封未动地放在老宅,直接运到新房就好,不必再打包一次。 结婚的时候,因为关系紧张,单独面对傅川太有压力,爷爷奶奶又把整个三楼空出来重装,说留给他们回家时住,池西西干脆借口喜欢热闹,直接搬了进去。 除去念书的那一年,剩下的一年多,她和傅川都住在傅家别墅里,爷爷奶奶和傅渡江自然高兴,迟茹或许不乐意,但也无计可施。 她和傅川都忙,一年里有□□个月的时间不是你出差,就是我出差,根本见不到面,不出差的时候两人也各自有应酬和加班,回家倒头就睡,她见傅川的时间,还没有见爷爷奶奶多reads();。 她离开的时候,傅家人嫌尴尬伤感,一齐躲出去喝茶了。 奶奶给的翡翠太贵重,她没带走,就留在梳妆台的抽屉里了。 …… 池西西熬夜熬惯了,在新宅收拾到凌晨,第二天到新单位报道时依旧神采奕奕。 新单位的总编无意中看到她的一篇报道后,非常欣赏她,亲自将她从原单位挖了过来,因此池西西一进来便是副主任,手下有七八个人。 因为上学早,研究生只读了一年,她年纪却是最小的,因此颇有些惹人注目。党报里名校毕业的大有人在,自然有不服她的。 到了新环境才一周,池西西手下的一个编辑就出了个重大纰漏,发稿的时候他把某个领导的名字写错了,原本是“晖”,却误写成了“辉”。 接到问责电话的时候,池西西正带人采访一个会议,恰巧傅川也出席了。 两人擦肩而过,池西西不想再自讨没趣,先一步别过了头。 为了避免尴尬,在傅家的时候,她用活泼多话掩饰两人关系紧张的尴尬,而这两年在家里,傅川却越来越寡言。 池西西知道,在傅川眼里,她根本就是利用完便一脚踢开他的心机女,有了这个认知,在他看来,她做什么都是错的。或许笑的越多,他便越觉着她虚伪。 还在香港念书的那一年,为了缓和关系,她特地请了几天假回来过年,傅川一进门发现她剪了短发,怔了半晌,破天荒地说了句“不好看”,因为这一句,后来她又把头发留回来了,虽然她留长发看着太显小,不够干练。 刚结婚那会儿,她以为离开一段,冷静一下,两人就能心平气和地相处,没想到再回来,气倒是平了,可两人连话都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说了。 还不如赌气吵架。 进入新单位前,她特地剪掉了长发,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迎面而过的时候,傅川似乎一直在打量她。 刚刚挂上主任的电话,副总编又亲自打了一通过来训话,池西西其实挺冤枉,出错的记者许是不服她,跨级把稿件送给了她的上级审,她压根没签字,疏忽的是她的上级。 可新的环境,尚未站稳脚跟,推脱责任、辩解只能让人际关系继续恶化,于是,池西西一面认错,一面思索如何利用这件事恩威并施地给手下的几个人立规矩。 …… 司裴遇见池西西的时候,她正站在角落里说“我保证没有下一次”。 粉黛未施,态度谦和,瘦瘦弱弱,看上去委委屈屈地分外可怜。 司裴远远地看了她一会儿,走了过去。 “池记者?” 池西西放下电话,笑得眉眼弯弯地说:“这么巧啊,司老师。” “你叫我司裴就好。” “你叫我池西西也行。” 说完这句,两人都笑了。 寒暄了几句,司裴便离开了reads();。 会议正好也结束了,池西西急着回报社写检查,交待了同来的同事几句后,便去外头拦车了。 她新剪了短发,许然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犹豫了一下,问正盯着池西西背影看的傅川:“要不要顺道送池小姐?” 傅川回过神儿,移开了眼。 不过也不需要,因为许然的话音刚落,一辆银色的奔驰就停在了池西西的面前。 司裴摇下车窗,问:“你去哪儿?我送你吧。” “不用。” 司裴直接下车,替池西西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上来吧。” 池西西不好再推,只得坐了上去。 目送着司裴的车离去,许然没敢再看傅川。 …… “你去哪儿?” “回报社。”池西西报了一个地址。 “这么晚了还加班?” “回去写检查。” 司裴没上过班,“写检查”这个词对他来说很是新鲜。 这地方离报社其实不远,池西西宁可走着回去,也不情愿坐司裴的车。 司裴的气质太高雅,举手投足无一不赏心悦目,连说话的语调都是悠扬的,往他身边一坐,池西西怎么都觉得别扭。 司裴从后视镜中望了她一眼,问:“你工作很辛苦吗?黑眼圈这么重。” ……怪不得又高贵又有才又有钱却找不到女朋友,艺术家先生真是太会说话了。 池西西呵呵一笑,说:“还好,昨天看电视看太晚。” “你平时都爱看些什么?” 因为工作压力大,婚姻也糟糕,怕一个人呆久了抑郁,这些年闲暇之时,池西西总爱看热热闹闹的情景喜剧减压,比如《我爱我家》、《武林外传》、《家有儿女》、《东北一家人》什么的。 可因为问话的是司裴,她下意识地没说实话,笑道:“老电影,纪录片之类的。” “我也喜欢老电影……” 不等司裴说完,怕露怯,无意与他深入探讨的池西西便说:“我到了,谢谢您。” 离报社还有五百米,池西西就提前下了车。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司裴哑然失笑,她爱看的老电影应该是《还珠格格》那种吧。 走到拐角,望见司裴的车开远了,池西西松了一口气。 她这种俗人,还是和傅川这种同样俗的待在一起自在。 奇怪,她怎么会忽然想到他。 其实现在的傅川也挺高冷的,和最开始的那个人完全不同了。 据说每七年全身的细胞就会换一遍,算一算,已经整整九年了,人都换成新的了,难怪他们回不去了。 63|2017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遇见池西西的当晚,傅川做了个梦。 梦见池西西结婚,给他发了张请帖,他还真去了,带着新女朋友。 池西西穿着婚纱,挽着新郎的手从他面前缓缓走过。 醒的时候凌晨三点,之后傅川就再也睡不着了。 傅川坐起身来,习惯性地摸烟,摸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几个月前没离婚的时候,他就戒烟了。 再过大半年他就三十五了,其实还不算老,前一段总头疼,拖了几个月才去体检,居然好几个地方都有问题。 回公司上班的这七八年间,他平均每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应酬几乎天天有reads();。 这两年他酒喝得倒不多,烟抽得却凶,医生让他戒烟,减少工作时间养生,说再这么下去,不猝死也得四十岁就得高血压心脏病。 公司这些年越来越好,父亲也挺精神的,准备到七十再退休,其实他完全可以不那么拼命了,可是闲下来干什么去呢。 隔了那么多年,过去一起玩的那些朋友全生分了,现在的朋友一聊天就是钱钱钱,没劲透了。 除了宁御。 不过宁立夏和别人结婚后,宁御看着和以前没两样,其实也有点颓,三十年的好兄弟,他一搭眼就知道。 宁御应该也不是还伤心,都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大概是因为想继续作也找不到目标。 什么都不缺,就缺奋斗目标,人要没地儿折腾了,能不颓吗。 前一段宁立夏儿子过生日,宁御还拉着他一起去来着,看见宁御抱着那个小不点笑着说“叫声舅舅,给红包”,他服得五体投地。 前面的三十年他从没服过宁御,哪怕宁御念书的时候比他成绩好,现在比他会赚钱。 他就不行,要是池西西和别人生孩子,他绝不能去看,怕忍不住把她和她的孩子一块掐死。 上个星期,他问宁御要不要把公事丢一丢,一起出去转转,宁御不愿意去,说看见他就烦,没意思。 是挺没意思的,十几二十岁的时候该玩的都玩遍了,要是有老婆孩子,带着他们把年少时走过的好地方再走一遍倒还挺不错,自己去,能有什么意思。 所以还是继续加班吧,太闲了容易失眠,睡不好觉更毁身体。 离婚的时候,他赶在池西西面前搬出了爷爷奶奶家,一个人住进了城郊的大宅。他本来就非常讨厌和长辈住,唠唠叨叨的,整日被逼着这样那样。 他高中的时候便不怎么乐意回家,这两年也就是因为拿池西西没办法,才硬着头皮住在家里。 傅川想挥散之前的梦,干脆换上运动服运动鞋,到一楼的健身房跑步。 …… 隔天一早,阮夏接到了表哥的电话。 听到司裴要池西西的手机号码,阮夏有点奇怪,如果是上次的采访有问题,也该是他的助理出面,他向来不问琐事。 但阮夏没问原因,直接把池西西的号码报给了他。 她有点怵他,倒不是因为司裴在古典音乐界的地位高,她刚回国,事业上全靠他提携,而是他为人太高冷,她亲近不起来。 哪知道挂断电话前,司裴又问:“池西西有男朋友吗?” “没有。”阮夏太阳穴猛的一跳,问,“哥,你这是?” “她挺有意思的,想交个朋友。” 想交……什么朋友……不……会是男女朋友吧…… 阮夏想说池西西没男朋友,但是有前夫,可是没敢。 要是被司裴知道池西西的前夫是傅川,池西西那个来自山区的、朴素上进的青年的人设就不攻自破了。 虽然她是被迫的,但也算合谋诈骗reads();。 司裴并不是她正经表哥,两人不熟,并没血缘关系。别人就算了,也不是大事儿,揭穿了哈哈一笑就过去了,司裴的性格她琢磨不透,万一介意呢。 她见过司裴之前的两个女朋友,一个是画家,一个是芭蕾舞演员,都是雅致漂亮的气质型名媛淑女,和他非常相衬。 眼下他怎么突然对“朴素”“单纯”的感兴趣了…… 司裴虽然清高,但是挺招女孩喜欢的,万一池西西动心了,她怎么和傅川交待,多尴尬呀。 傅川同样不是容易相处、好说话的人。 …… 临近下班的时候,池西西接到了司裴的电话,在电话里,司裴说想请她帮忙宣传。 削尖脑袋都采访不到的钢琴家也需要自己找宣传? 司裴的话池西西虽然不信,却也没往他对自己有兴趣这方面想。 不是她妄自菲薄,那么阳春白雪的一个人,横看竖看都不食人间烟火,寻常人再自恋,也不敢多想。 怕单独吃饭冷场,池西西特意带了一个爱好古典音乐的文青同事同去。 因为要采访的是司裴,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池西西收到了一摞求签名的记事本。怕惹司裴烦,她一本都没敢带。 司裴选的餐厅和他的人一样奢华,一步一盏水晶吊灯。 池西西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幸好今天没有外拍,穿的是羊绒大衣和高跟鞋。 见到司裴,池西西的同事激动到手抖,但文青都矜持,表达崇拜的方式还挺优雅的。 一坐下,文青同事就和司裴聊起了音乐,作为领导,池西西对下属的表现十分满意,颇有几分长脸了的感觉。 然而,池西西去个洗手间的功夫,文青同事就不见了,见她面露疑惑,司裴说:“是我让你同事先回去的,对不起,其实公事是借口,我找你想聊的是私事。” 池西西不觉得自己和艺术家能有什么私事好谈,更觉疑惑。 “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对你挺有好感的,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这种心动的感觉真的好久都没有了。如果你不讨厌我,我们可以试着相处一下。” 听完这句,池西西简直惊掉了下巴:“挺有好感的意思是……你对我有兴趣?” 瞥见司裴点头,池西西顿时觉得自己不俗了。 “我三十二岁,交过三个女朋友,除了学生时代不成熟的感情外,作为未来伴侣认真相处过的有两个,一个在一起半年,一个在一起两年,都是和平分手,因为性格不合与感情转淡。虽然工作性质特殊,但我并不是以游戏感情为乐的人。” “司老师,您真难得。” 池西西的这句赞美是由衷的,绝大部分男艺术家都爱在女人身上找灵感。 “不过吧,司老师,您大概不了解我,我浑身上下连一粒艺术细胞都没有,跟您不合适,咱们没有共同语言。我昨天是骗您的,怕您笑话我,我其实爱看《我爱我家》什么的,不爱看纪录片。” “我也爱看,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你叫我司裴就好。” “说实话,您对我有兴趣我挺惊讶的,受宠若惊的惊……可是怎么说呢,我和你不是一种人,我配不上你,就连这么跟你坐在一起吃饭,我都有压力reads();。” 抛去对司裴这种看起来挺华丽,但完全不接地气、只适合供着的男人不感兴趣不说,真在一起了,想吃苍蝇馆子,想看无脑搞笑片,想打游戏,她都不好意思让他陪。 因为司裴和她喜欢的这些放松方式不搭。 傅川就不是。 刚想到傅川,池西西就真的看到了他。她疑心自己眼花了,仔细一看,正跟着侍者往这边走的还真的是他。 司裴从未被拒绝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他没什么追女孩的技巧,之前的女朋友都是水到渠成在一起的。 可是想起池西西曾说过她是从山区考出来的,小时候穷到连录音机和钢琴都没见过,大学后工作后也经常被人瞧不起,司裴想,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她才有压力? 他出身音乐世家,家人多是知名音乐学院的院长、教授,舅舅司载阳更是蜚声国际的音乐家,去世前在伦敦顶尖乐团担任首席指挥家。 幼儿园起他念的就是贵族学校,真正算得上往来无白丁,池西西这种背景的女孩,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心动了。 年纪越大,人越成熟,接触过的优秀女孩越多,就越难心动,所以他不想轻易放弃。 刚刚池西西刚进门的时候,下意识地低头看过自己的衣服,司裴才意识到,是他选错地方了,她可能有点自卑,在这样的地方比较拘谨,可他不知道,约在哪里、聊些什么能让她自在一些。 …… 报上名字,跟着侍者走到位子旁,看到一个妆容精致、一身奢侈品的女人起身说:“您好,您就是傅先生吧?” 傅川才反应过来,他被他小姑骗了。 刚离婚就骗他相亲,亏小姑过去还成天说自己喜欢池西西。 傅川有点生气,正准备不给面子的转身就走,却看到了池西西。 不止池西西,还有司裴。 昨天他们就是一起离开的,今天这是……约会呢? 司裴跟荣陆那种老流氓不一样,池西西还真有可能喜欢他这样成天端着的。 傅川有点懵,他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 怎么他做的好梦一个都没成真过,噩梦倒是实现的挺快。 …… 听到傅川对面的那个女孩自我介绍,池西西立刻明白了过来,他是在相亲。 怎么才离婚就相亲……哦,他都三十四了,家里催得急。 傅川一落座,她就赶紧把眼睛移开了,她有点难受。 不,不是有点,是很难受很难受,离婚的时候都没那么难受――因为他们婚后的生活,离不离婚都差不多。 她从没想过他还会和别人在一起,和别人结婚生子,只稍稍联想了一下,池西西就有点受不了。 为了掩饰,她低下头木然地吃着面前的东西reads();。 见池西西除了海胆薯泥,几乎不动别的菜,以为她吃不惯这里的司裴赶紧把自己那份没动的推到了她的面前。 后来司裴说了什么,池西西一个字都没留心,听到他问有没有吃好,她赶紧点了点头。 再呆一秒,她就要窒息了。 经过傅川身边的时候,池西西听到他对面的女孩问等下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她加快了步速,还是听到了傅川说“好”。 相亲的话,吃过饭还看电影,就是彼此都满意的意思吧? 司裴和傅川认识,他们打招呼的时候,池西西刻意站的很远,傅川也没再看她。 真的和陌生人一模一样。 她以前也从没见过他和任何前任联系,这习惯挺好的。 …… 池西西跟着司裴离开后,傅川才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长得挺正常,就是话有点多。 姓白还是姓黄来着,她已经说了三五次,不好意思再问了。 要不然和她试试吧?他总不能一辈子单身,出席池西西婚礼的时候也总得带个人去。 池西西和司裴干吗去了?兜风还是看电影?司裴那么会装腔,八成带她去看音乐剧什么的了。 或者他直接把池西西送回家了,然后池西西请他进去坐坐……想到这里,傅川一下子站了起来,把他对面的女人吓了一跳。 他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就要掀桌子了。 “傅先生?” “不是要看电影吗,走吧。” 对面的女人还没吃好,却放下刀叉,拎起包跟了上去。 傅川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照片拍不出气场,他的五官只是还不错,本人的气度却非常非常难得。 就是太过冷淡了,但男人冷淡点也不错,总比油腔滑调有气质。 和相亲小姐并肩走出餐厅,还没走到停车场,傅川就知道自己不行,他连一秒钟也不想和她呆在一起。 道过歉、摆脱掉相亲小姐后,傅川直接去了池西西家的老宅。 按门铃没人开,用脚踢了半天,他才想起来自己有钥匙。 打开门、点起灯,傅川才发现池西西不住这儿。 哦,这房子归他了,那她现在住哪儿? 傅川摸出手机,想给池西西打个电话,可是号码删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打,不是因为没号码,池西西的号码他能倒着背出来。 不打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听到她说离婚,净身出户也得离婚的时候,他就下定了决心要彻底放下她。 快十年了,他真的累了。 结婚后,他对池西西确实不怎样,但对她好有什么用,前些年他装孙子装得还不够多么reads();。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等着她解释,一次又一次的,每回都是她先说算了。 当时明明是她的错,她连对不起都没耐心好好说,正经解释也没有,就说不结婚了。他真是贱透了,还非得结婚。 一结婚,池西西就真走了,过年的时候再回来,那头发剪的,他一下子都没认出她来。 当然,两人好着的时候,她连出去留学都不通知他,到谁也不理谁了,把头发剪短这种事更不会征求他的意见。 结婚之后,和长辈住一起,傅川才发现池西西特别会哄人,把他爷爷他奶奶他爸爸他大姑他小姑迟茹哄得团团转。要不是两人一独处,她就不活泼不说笑话了,他还真信了他们感情挺好的。 再后来,池西西跟他也装,他就更生气,更不愿意理她了。 可是他还是喜欢她,还是愿意就这么耗一辈子,没想到人家不愿意了。 离婚的时候,他对自己说,其实挺好的,拉倒就拉倒。 可到了今天,到了这一刻,傅川才发现,他一点也不想拉倒。 但也没办法,他真是没办法,他和池西西,从来都不是他说了算。 莫名其妙的,傅川有点想哭,从不穿开裆裤后,这是他第二次想哭。 第一次是在香港收到她短信的时候,当时和现在的感觉差不多,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哦,无助。 …… 遇见傅川相亲的第二天,池西西就自请带队去新疆拍微电影,隔天下午就飞走了。 要是回来后还调节不好,她就只能考虑辞职换城市了。 在新疆呆了一个星期,司裴打了三通电话来,让她发当地的照片给他看,池西西发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坏,没断然拒绝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不止傅川有新的开始,她也有,虽然也称不上什么开始,司裴不是她的菜,不可能在一起,仅仅是调节期自己骗自己的心理安慰。 司裴和荣陆那种也不一样,没再说过什么喜不喜欢,三通电话加在一起也没三分钟,他发的微信她也几乎不看不回。 微电影还剩一天就拍完的时候,池智给她打了通电话,说爷爷去世了,让她马上回老家。 池西西很吃惊,连夜打给领导请假,请她节哀之余,领导希望她晚走半天,把工作完成,别出乱子,毕竟是她独立带队。 池西西挺为难的,虽然和爷爷没半点感情,但好歹也是亲爷爷,只能硬着头皮打电话问父亲能不能晚回去半天,单位抽不开身,明天中午到不了,明天晚上到。 池智骂了她好一通,说傅川都比她强,一样工作忙,接到通知后,人家这会儿已经往老家赶了。 想起忘记和父亲说自己离婚了,池西西头疼不已。 “您没听错吧?傅川正往爷爷奶奶家赶?” 池智还有火,继续骂道:“你也太不像话了,给你打了一下午,电话才通,我人在国外明天中午都能到,就你到不了,你比皇帝还忙!人家傅川也正出差,比你懂事多了!” 64|2017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隔天池西西搭上午十点的飞机回去,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两点了。 一出机场,她就接到了司裴的电话。 司裴同样刚下飞机――舅舅去世两周年,他去英国参加祭奠活动。 听说池西西的爷爷去世了,司裴道过“节哀”后,又说他人在国外没法赶来吊唁,实在不巧。 回忆了一下太爷爷去世时的场景,想象了一下气质卓然的司裴站在土坡上被一群磕着瓜子的妇女和流鼻涕的红脸蛋小孩围观,池西西十分庆幸这样的“不巧”。 池西西此刻还穿着裸粉的大衣,自然不合适。 赶往汽车站前,她特意去百货公司买了身素黑的衣服,在洗手间换好。 把原来的衣服塞回箱子后,竟然接到了许然的电话。 “池小姐,您到机场了吗?傅总让我过来接您。” “不在,我在市区。” 报出位置后,等了半个钟头,许然就到了。 天不亮同事就开车送她到乌鲁木齐搭飞机,五个小时的车程、四个多小时的飞行,加上前一夜没睡好,此刻的她看上去分外憔悴。 想起傅川也在,等许然的半个钟头里,池西西在百货公司的洗手间洗了把脸,打理了一下头发。 走出百货公司,看到面前那辆半旧的奔驰s600,池西西有点诧异,这车是公司配给副总的。三年前傅川就换了迈巴赫,把这辆给了新聘的副总。 傅川性子随意,焚琴煮鹤的事儿没少干,临时换车绝不会是担心老家的山路颠簸、磨坏迈巴赫的轮胎和底盘。 一路开了三四个钟头,终于赶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想到父亲的脸色大约不会好看,池西西有点头疼。 飞机一天只有这么一班,从机场到村子又有那么一大段距离,爷爷是昨天中午去的,就算她第一时间接到电话,也不可能更提前了。 然而出乎池西西的意料,见到她时,池智的态度与前一日截然不同,除了让她去找傅川吃了晚饭再到灵堂去,竟什么都没再说。 傅川正吃饭――由村支书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陪着。 远远地看到一副矜贵模样的傅川坐在主位上,她当村支书的表叔望着他笑得一脸灿烂,紧张之余,池西西更觉莫名其妙。 还没进屋,一个胖女人就拉住了她,讨好地一笑,说:“我以前就跟你奶奶说过你面相好,有福气!果然找了个开大奔的。你结婚好几年了吧,还没生孩子?我知道个生儿子的方子,可灵了。明天你到我家来,我找给你,时代再怎么变,嫁给有钱人,也得生了儿子才有地位。” “……”这人有点眼熟,池西西瞧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好像和她吵过架,因为开不开空调的事儿reads();。 那时候她还没满二十岁吧,是有多幼稚多脆弱,才会因为这样的事儿,和这样的人生气。 回忆起当年因为吵架,站在路边哭着给傅川打电话、要远在千里之外的他马上来接自己的傻事儿,池西西很是感慨。 真羡慕那时候的自己,受了委屈能找到可以哭诉的肩膀,哪怕这委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七年后的今天,职场上再大的黑锅,她都能微笑着背起来。 一桌子都是男人,除了傅川,池西西只认得表叔一个人。 池智随口让她过来吃饭,她竟信了。 和长辈们一一打过招呼后,池西西硬着头皮冲傅川笑了笑,正想出去,吃的差不多了的傅川居然站了起来。 “西西,你等等,我跟你一块走。” 怔了一下,池西西才说“哦”。 过去傅川从没叫过她“西西”,在家人面前,他多是连名带姓地喊“池西西”。 以前感情好的时候,两人独处,他喜欢叫五花八门的昵称,比如“小兔子”、“白兔兔”、“兔宝宝”、“兔子领导”什么的。 傅川一要走,桌上的其他男人一齐站了起来,村支书和一个暴发户模样的男人一起把他们送到了路口。 暴发户一路上都在和傅川说什么“投资面粉厂”,傅川说“我会考虑”时的表情居然还挺认真。 池西西一阵错乱,她忽而明白了过来,傅川借了副总的车过来,八成是怕她老家的人不认识迈巴赫。 这人是疯了么,跑到这儿来摆阔。 道别的时候,傅川对村支书说:“您把账户给我,二十万我明天一早就让秘书打。” 村支书递了根烟:“不急不急,都是自家人,什么时候都行。” 一走远,池西西就问:“你为什么要给我表叔二十万?” 没了别人在,一身黑西装的傅川又恢复了冷淡:“赞助你们家修路修家谱修祠堂。你们村支书说你们是司马光的父亲司马池的后人,因为什么事儿,才迁到这里,改姓了池。” “……” 司马光的后人……这事儿她怎么没听说过。 “他们修家谱修祠堂你为什么出钱?我们这儿虽然生了女孩也会往家谱上写,但是只有个名字,不会具体写出配偶是谁子女是谁,而且就算写,也……” 池西西没有说下去,傅川却明白她的意思,他们已经离婚了,就算写也写不着他。 “不写前夫么?那明天打了钱,我就去找你表叔要□□,回去后让司裴给我报销。” “……我和司裴只是普通朋友,他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你千万别和他提我。” 傅川侧过头,深深地看了池西西一眼:“你是怕告诉司裴离过婚他不乐意?这是坑完我又想再坑他?他是我弟妹的表哥,好歹也算亲戚,我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往火坑里跳,不提醒他一下吗。”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听到这话,池西西还是有点生气,她皱着眉说:“我们离婚的事儿我忘和我爸爸说了,等下会告诉他的,趁现在还不算晚,你赶紧回去,该干吗干吗去吧reads();。” “我凭什么走啊?二十万修家谱,五万挽金,我得多住几天多吃几顿。你们这儿的空气挺不错的,鸡鸭鱼、黑毛猪、山上现挖的笋吃起来和外头买的还真都不一样,我还没吃够呢。” “你凭什么来?我爸爸通知你的时候,你直接告诉他我们离婚了不就好了。” 傅川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他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把村支书给他的烟夹在指间晃着玩,半晌才开口:“你太爷爷去世的时候,我过来替你收拾行李,和你爸爸吵过架,我跟他说你以后就跟着我了,他那么不负责任,没资格再过问你的事儿、管你跟谁在一起。去年初我去美国,他特地从波士顿开车到纽约请我吃饭,我还和他说……要是让他知道咱俩离婚了,我多没面子啊。” 池西西也不说话了。 当年魏云楼同样不看好他们,她去要户口本的时候,也曾信誓旦旦地跟妈妈说,我们绝对不会离婚。 她念书的时候,和几个同学一起做过一个讨论,主题是父母离婚对子女有没有影响。 和她同组的一个男生说,父母离婚对子女的性格影响很大,以后他要是找女朋友,绝不考虑离异家庭的。 她当时特别不服气,和那个人争了好久,问他能有什么影响,对方说不过她,就拿数据堵她的嘴,说父母婚姻不幸福,子女的离婚率要比正常家庭高一点五倍。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和傅川走到今天这一步,跟她父母离婚有没有关系。要是她的父母没遇上罗馥,她就能和傅川长长久久了么? …… 池西西已经出嫁了,按老家风俗,并不需要替爷爷守灵。 但即使不用熬一整夜,也不好太早回去休息。 或许是五万块的挽金起了作用,奶奶和家中的其他人待她和傅川格外客气。 说来好笑,父亲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居然也跟山野村夫一样爱面子,因为傅川的阔绰给他长了脸,他居然没再计较她的晚归。 其实连她自己也挺享受奶奶一家的“重视”的。 大概人都差不多,一样喜欢被捧着。 一到十点,奶奶和父亲就催他们回房睡觉。 池西西十分为难――他们不知道她和傅川离婚的事儿,只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房间。 瞥见她脸上的难色,傅川问:“怎么了前妻?又不是没一起住过,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怕司裴知道?” “……再说最后一次,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我是为你考虑,你都有女朋友了,再和我住一起,多不合适。” “我哪有女朋友,哦,你说上次那个黄小姐啊?我是挺喜欢她的,想好好发展发展来着,可人家没看上我,嫌弃我年纪大了离过婚,约了几次会就把我甩了。没被你祸害前,我什么时候被女人嫌弃过?亏你还觉得给我精神损失费委屈。” “跟你相亲的不是姓白吗?” 姓白么?他当时没留心听。 傅川被噎得一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咧嘴一笑,斜着眼问池西西:“呦?姓白还是姓黄,你是怎么知道的?合着你一边跟司裴吃着饭,还一边竖着耳朵听我相亲的动静?” 65|2017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傅川这一笑,池西西倒不想和他争长短了。 她有点恍惚,傅川有多久没这么笑过、没用这样的语气一下子跟她说这么多话了? 一直看他板脸,日子一久,她都快忘了这人以前是多么的粘人和无赖了,也渐渐理解了许然他们为什么会怕他。 所以离婚是正确的选择吧?与其那样耗着,彼此怨怼,倒不如分道扬镳。 傅川会过来,池西西意外也不意外,他一定还是在意她的,要是不在意她了,哪里会在意她的父亲怎么想。 但这种在意,其实是因为不甘心吧。 还没离婚的时候,他那样的态度,分明就是感情不在了。 可是还有惯性在,所以乍一听到她要离婚,才会小孩子一样的用索要分手费来挽留reads();。误会了她和司裴暧昧,才会追到这里来。 和半年前犹豫不决的她一模一样。 理智上明白不该继续耗下去,但还是会为曾经的付出不值,不甘心纠缠了快十年仍旧一场空。 池西西一沉默,傅川便也敛去了笑意。 他轻咳了一声,问:“房间在哪儿,困死了。” 这栋三层的小楼是父亲移民前出资盖的,装修虽然土,但卫生间可以洗热水澡,房间也挺干净。 明知道爸爸一家不会回来住,房子建好后,爷爷奶奶仍旧给他们留了间主卧,眼下池西西和傅川被安排到了最大的客卧。 整栋楼只有一个卫生间,山里的虫子耐寒,卫生间里潮湿,墙上地上粘的都是,傅川朝里头看了一眼,说:“我先洗,把这儿弄干净了你再进来。” 池西西见惯了虫子,其实并不怕。 她研究了一下电热水器,替傅川调好水温,正要出去,发现傅川正盯着一处墙壁看。 “你看什么呢?” 傅川用下巴点了点正对着花洒的那块墙砖,笑道:“这是谁选的?挺有情/趣的。” 池西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墙砖上印着一个穿比基尼搔首弄姿的女人,画质和色彩无比粗糙。 她白了傅川一眼:“那你就边洗边欣赏吧。” 深山冬夜凉,空调是杂牌的,开到最大,仍旧不暖和。 奶奶特地给他们找了床从未盖过的新被,被子又大又厚,足足有十斤。被褥虽然都是新的,但在柜子里藏得久了,不但潮湿,还散发着浓重的霉味。 池西西担心傅大少爷不习惯,刚想说话,就见他坐到床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对哦,变成傅总前,整日四处游荡时,他连油油腻腻的小旅舍都住得下去。 池西西关上灯,也钻进了被子。 被子里比外头还凉,棉衣一脱,只剩秋衣秋裤,寒意逼人,冻得池西西直哆嗦,立刻缩成了一团。 山里没光源,卧室的顶灯一关,真真正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床大被子大,两人离得远,各睡一边,又互相看不到,倒是不会尴尬。 池西西畏冷,越睡越耐不住,牙齿正打颤,突然听到傅川说:“你跟我换边儿睡。” “为什么?” “过来。” 一片黑暗中,傅川坐了起来。 发现池西西不肯动,他划开手机照亮,直接上手把她拎到了自己这边。而后关上手机,躺到了池西西原本睡的那头。 傅川体热,睡过的地方是暖的,换过边后,池西西终于可以放开胳膊伸开腿了。 颠簸了一天,明明累到四肢无力,她的精神却紧紧绷着睡不着。 这床不牢靠,稍稍一动就会发出响动,直到半个身子都麻了池西西才敢翻身。 天将明未明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正要入梦,傅川忽而起身去了趟洗手间,他过去没这习惯,想必睡得也不踏实reads();。 家里办着白事,不能起太晚,池西西最后一次看时间是五点半,听到屋外的动静醒来时却才六点二十。 刚一睁开眼,她就觉得哪里不对,满身都是熟悉的气息,彻底清醒后才发现,自己居然钻进了傅川的怀里。 她整个人挤在傅川那边,从位置上看,是她骚扰的傅川。 池西西尴尬极了,结婚两年半,有一年的时间她在外念书,一年的时间各自出差,剩下的半年,一直是这样一人一边,相背而眠,她从未越过界。 大抵是老家太冷,睡着后自制力消失,下意识往暖和的地方挤。 正想悄无声息地挪开,傅川忽然睁开了眼睛,发现池西西在自己的怀里后,他的表情似乎有点意外,先一步抬起了压着她的胳膊。 池西西赶紧坐起身,背对着他边找外套边说:“不好意思,我睡觉不老实。” 傅川“嗤”地一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毛病新添的吧。” “……” 给她个台阶下能死么。 池西西没再理他,慢吞吞地穿衣服。 傅川的动作一向快,把昨天穿的西装、大衣踢到一边,从箱子里拣出素黑的运动服,上下一套,踩上运动鞋就出门刷牙洗脸了。 因为傅川在,池西西临睡时没脱胸衣,翻来覆去一整夜,自然要重新整理。 正理着,傅川又折回来了,池西西手上一顿,脸立时就红了。 傅川没拿正眼看她,拎起毛巾牙刷就转身出去了,然而池西西却分明看到他在笑。 他笑里的含义很明显――又不是没见过,我还帮你穿过呢,用得着躲吗。 池西西同样觉得用不着,但此时此刻却也是真的尴尬,以前再亲密,也到底离婚了。 其实离婚前他们就已经疏远了,不仅仅是精神上,身体上也是。两年里,有限的几次床笫之事,几乎都是在傅川喝到半醉的情况下做的。 最后一次是去年夏天他过三十四岁生日的时候,难得两人都在家,她费心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还亲手做了个蛋糕,傅川似乎挺高兴,和爷爷父亲弟弟多喝了两杯,可并没醉。 他回房的时候,她还在擦刚洗的头发,就被他打横抱丢到了床上。 两人许久没有如此亲密,傅川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了好一会儿,她才记起来他没戴t,就推了推他。 傅川在床头柜里翻找了一通,发现用光了,便说“戴什么戴,有了正好生”。 她不想扫兴,就没阻止他。 第二日她去药房买事后药,被傅川撞见,立刻面色不豫地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能有什么意思,他前一日喝了酒,她又在吃感冒药,真有了也不敢要。 她耐着性子和傅川解释了原因,傅川却说“那等你感冒好了,咱们立刻要孩子”。 她只说了句晚些考虑,傅川就翻了脸,又一次不肯搭理她了。 毕业才一年,刚刚在单位站稳脚跟,现在就要宝宝,等于要她牺牲事业reads();。 就算她肯牺牲事业,两人当时的关系差到一言不合就能再次陷入冷战,根本不适合要孩子。 刚毕业的时候,她也曾想过如果有了孩子,是不是便能打破僵局,但经历过被父母当出气筒的苦,她怎么可能再让自己的孩子同样扯进大人的纷争。 孩子应该是为爱而生,而不是被父母当成缓和矛盾的工具。 再次冷战后的几日,傅川过农历生日,煮完长寿面,奶奶问他许了什么愿,他说,想要个时光机,回到九年前。 奶奶笑着问他,才三十四岁,就惦记着返老还童啦? 她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九年,不就是后悔认识她么。 因为这句话,她才起了离婚的念头,可不甘心就那么一拍两散,足足耗了半年才提。 …… 池西西和傅川走出房间时,早饭已经备好了。 铁锅炖的鸡汤,手擀面,手剥笋,还有自家腌的咸鸭蛋。 每一样食材都比外头买的健康新鲜,烹饪方法虽然简单质朴,味道却独特而醇厚。 不爱吃早饭的傅川胃口出奇的好,喝了三碗汤,吃掉了一碗面,一个鸭蛋和无数根笋。 早饭后,傅川带着池西西的弟弟妹妹到山上挖笋、采蘑菇,临行前,他随口问道:“喂,你去不去?” “不去。” 傅川没多劝,转身就走,片刻后,池西西的弟弟和妹妹却一起折回来拉她。 他们一人扯一条胳膊,硬生生地把池西西拽到了屋外。 池西西缠不过小孩子,只得一同上了山。 十一月后冬笋就难找了,池西西原本懒得动手,却看不得两个小孩子失望,用小时候回老家过年时爸爸教的方法,在竹叶黑黄的大年竹附近找了一通,终于挖到两根。 两手抄在裤袋里的傅川凑过来看了一眼,说:“还真叫你蒙对了。” 小孩子都佩服有本事的人,立刻就瞧不上看着挺行、却一无所获的傅川了。 傅川冲池西西的弟弟勾了勾手,让他把弹弓拿来,对池西西说:“我记得前面有个水库吧,咱俩拿弹弓打鱼,一分钟内,谁打的多算谁赢,输了的得答应赢了的一件事。” 池西西觉得这话有点耳熟,想了片刻才笑道:“你怎么跟宁娅学上了?” “这不是闲着无聊么,打了鱼,我给你们烤着吃。” 池西西不想和他赌,倒想吃他烤的鱼,就说:“好啊。” 一把弹弓,两个人,傅川自然让池西西先来,池西西的妹妹计时,弟弟负责拿网子捞。 当地人不爱吃鱼,喜欢鸡鸭猪肉,随意往水库里扔两尾,过两年再看,就能养出一池子鱼,除了鱼,夏天的时候还有野生的螃蟹和小龙虾。 若不是有些亲戚太烦,池西西倒挺乐意回来小住的。 池西西哈了哈冻僵的手,试了几次弹弓才开始reads();。 天气冷,鱼反应慢,一分钟内她竟然打到了四尾。 傅川上手就来,一分钟内射了十次,打中八尾。 放下弹弓,他扬起下巴看向池西西:“服不服?” 池西西“切”了一声,懒得搭理。 两个小孩子又瞧不上池西西了,缠着傅川让他教。 目的达到,最烦小孩的傅川立刻就不哄着他们了,指挥他们回家弄点佐料、再拿几根玉米、几块地瓜土豆过来。 两个小的兴奋不已地撒腿就往家跑,傅川半蹲下来,掏出随身带的瑞士军刀杀鱼,他动手能力强,做什么都利索像样。 他背对着池西西,没回头,吩咐道:“你傻站着干吗?帮忙捡柴火捡石头去。” 池西西嫌他口气差,没理。 傅川站起来,拿着刚刚剖开的鱼往她面前一递,说:“那你来,我捡柴火去?” 池西西最受不了生鱼的腥气,立刻往后闪了闪:“我去捡。” 十年没弄过这些,手虽然生了,捣鼓了一会儿,傅川还真的用石头和柴火搭了个烤架,把鱼和其它东西烤熟了。 池西西怕弟弟妹妹吃坏肚子,自己先尝了一口,居然挺好吃的。 下山的时候,两个小的已经彻底崇拜上傅川了,“姐夫”叫得比“姐姐”还亲。 …… 下午的时候,傅川再次被村支书他们强拉去喝酒。 池西西便在灵堂前叠纸钱。 爷爷生前好面子,病重的时候,一再打电话给父亲,说身后事要大办。 晚饭时间,池西西刚洗过手准备进屋,就收到了司裴的微信。 牛津此刻是上午十一点,司裴在墓园祭奠舅舅,传了张图片过来。 人不多,却寂静肃穆。包括阮夏在内,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真切的悲伤,与池西西这边的热闹喧嚣全然不同。 【你还在老家吗?】 池西西原本不想搭理他,为了拉大两人的背景差距,让他明白自己跟他不合适,故意拍了张戏台子的照片,传了过去。 【在。】 司裴很快回复了过来――【你爷爷不是去世了吗,为什么还穿红戴绿、敲锣打鼓地唱戏?】 【我爷爷病重的时候交待我爸,不要心疼钱,他去了后得唱足三天,因为他想听。】 【在天上听?你爷爷可真浪漫。】 ……浪漫,不是愚昧么? 艺术家的世界观果然有异于常人。 池西西正不知道回什么好,傅川的声音忽而从后头传了过来。 “你还欠我一件事没做呢。” 池西西回过头,正巧撞上傅川瞟她的手机。 66|2017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你不会是让我别理司裴吧?” 傅川“嗯”了一声。 “为什么呀?”不等傅川回答,池西西又问,“因为他是你弟妹的表哥,你不忍心看着亲戚被我坑?” 傅川把脚边的石子一颗一颗地踢到五米外的山坡下面,隔了好一会儿才说:“谁是他亲戚。我管得着他吗。我是为我自己。” 讲完这句,傅川就不说话了,他看向池西西,似是在等她的回答。 池西西却垂下眼睛,说:“你和我表叔他们一起肯定没吃好,再吃点吧reads();。” 傅川的眸子暗了暗,顿了几秒,回应道:“好。” 同桌吃饭的都是女人,男人们聚在别处喝酒,傅川同池西西一起坐到女人中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又慢条斯理地吃了半碗米饭。 短暂的安静后,好奇心战胜了女人们的羞涩,开始问东问西,她们先问了傅川的年龄,听说他已经三十四了,纷纷表示惊奇。 夸过他看着顶多只有二十五六后,女人们又说,在他们这里,二十岁就生孩子,到了三十四五,孩子早和爹妈一样高了。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不会学外国人丁克吧?”一个瘦女人吐掉嘴里的毛豆皮,笑着问。 傅川不说话,池西西只得替他答:“过两年。” 吃过饭,傅川就进了房间,池西西嫌单独和他相处不自在,在外头又磨蹭了两个钟头才回去。 天气冷,前一日洗澡着了凉,池西西已经开始流鼻涕了,这一晚便只洗了把脸。因为找不到没用过的盆,她连脚都没能洗,鞋子单薄,两只脚眼下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她回屋的时候,傅川正倚在床头打电话交待公事,对方应该是方秘书。 屋里信号弱,上不了网,还不到十点,池西西毫无困意。可平常没人住的客卧除了床,连把椅子都没有,她便也坐到了床上。 没了黑暗的遮掩,她不好意思直接躺下,只坐在床的一角。 挂上电话,傅川看了她一眼,说:“傻坐着干吗,睡吧。” 回忆起昨夜被子里的潮湿冰冷,池西西脱掉羽绒服,穿着牛仔裤、毛衣和袜子直接钻了进去,出乎她的意料,被子里居然是温热的,她的脚往前伸了伸,便触到了一只,两只,不,三只热水袋。 见池西西看向自己,傅川说:“不准我穿着外头的衣服往床上坐,你自己呢?” “我的牛仔裤又不脏。” 其实这些年傅川早不似以前那样随意了,衬衣西裤永远纤尘不染,再也不会穿着脏牛仔裤和带着汗气的上衣往她身边挤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池西西却越来越怀念过去的他。 傅川掀开被子坐了进来,却没立刻躺下,而是把手往池西西这边探。 池西西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找暖水袋。 她用脚把已经不怎么热了的几个暖水袋往傅川手边踢了踢,不想却和他的手碰到了一处。 池西西的脚太凉,傅川下意识地反手握住,他的掌心热,替她暖了片刻,待她往外抽了抽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 傅川去厨房烧了壶开水,放掉暖水袋里温凉的水,重新灌入热的。 他拎着三只暖水袋回来时,卧室的顶灯已经关上了,池西西把打开了手电筒的手机反着放在他睡的那头替他照亮。 傅川却没立刻上床,走到床脚的箱子边摸索了好一会儿,才躺了回来,把三只裹了衣服的暖水袋分别放到池西西的脚边、肚子旁和手上。 池西西说了句“谢谢”,接过傅川递来的暖水袋和手机,重新躺了下去。 池西西抱在怀中的那只暖水袋外缠着傅川的衬衣,温度热,熟悉的味道直往她的鼻孔里钻,她本就不困,这下便更睡不着了reads();。 暖水袋是新的,许然在城区等他们,那么这就是傅川自己去买的。 这里地广人稀,一家一座山,近年来路虽然修好了,不开车的话,步行到最近的超市也要一个多钟头,他应该是傍晚前去的。 隔了两年多,池西西早已经忘了,傅川用心待一个人好的时候有多细心多温柔。 或许正是因为回忆里的他太温柔,离婚前的每一秒才如此煎熬。 所以即使眼下傅川频频示好,她也轻易不敢再重新来过了。 从殷勤到忽略,从热情到冷漠,这九年来,这样的起伏轮回她已经经历过两次了。 这一夜,两人再次相对沉默地熬到天亮才入睡。 …… 隔日一早,池西西的爷爷入葬。 从山上下来,吃过午饭,傅川和池西西便准备动身离开了。 难得回来,池智本想带着妻儿多留几日,前一日半夜小女儿却发起了高烧,孩子才七八岁,池西西的继母不敢耽误,催着丈夫和池西西他们一同走,池智无奈,只好把归期提前。 池西西的奶奶上了年纪,又逢丈夫刚去世,临别的时候格外伤感,拉着儿子的手不肯放,边哭边说不知道还有没有福气活着再见。 放开了儿子,老太太摸了摸孙子和小孙女的头,又转而握住了池西西的手,抹着眼泪对傅川说,我大孙女没个正经娘家可怜,千万别欺负她,早点生个孩子,好好过。 傅川顿了一下才说:“我会的。” 车子开动的时候,看到父亲眼角泛红,即便对奶奶并没有几分感情,池西西也颇有些感慨。 池智一家是坐大巴过来的,眼下自然是跟着傅川的车回去。 傅川开车,池西西坐副驾驶,后座虽然大,可池西西十二岁的弟弟已经快一米七了,和爸爸妈妈、发烧半躺着的妹妹挤在一起,也舒服不到哪儿去。 傅川开得快,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县城。许然、司机和迈巴赫,一早就等在了高速入口。 傅川停住车,下去亲手替池智一家打开车门,让他们坐到更舒适的迈巴赫里。 许然把买好的矿泉水和退烧药、消炎药送到池西西的继母手里,便硬着头皮往傅川和池西西这边走。 有许然在,傅川自然不用再开车,便径直坐进了后座。 然而池西西却没动,依旧坐在副驾驶里。 迈巴赫一开走,许然也跟着发动了车子,然而从后视镜里瞥见傅川不悦的脸色,他只得哭丧着脸、用眼神乞求池西西。 一年前许然新交了个女朋友,他已经三十岁了,家里催得急,见过双方父母后,上个月就把结婚证领了,婚礼定在下个月底,本该早请婚假的,但因为老板同一个月领了离婚证,他犹犹豫豫地直到现在都没敢说。 成家了,更不能丢了这份薪水丰厚的工作。 池西西本想装傻,又不想许然为难,最终还是开门下车,坐到了后座。 昨夜两人都没睡好,上了高速没多久,便都睡着了reads();。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池西西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发现自己正和傅川挨在一起,立刻往外侧挪了挪。 她一动,傅川便也跟着醒了,后座本就宽敞,两人各自往一边移,中间立刻空出了一个位置。 傅川向车外看了一眼,见离城区已经不远了,便吩咐许然安排晚餐。 车子开到订好的餐厅,刚好七点半。 池智一家久未归国,傅川说不吃华而不实的,准备的都是本地口味的家常便饭,人均却也过了一千。 晚饭后,池智一家原本要去住酒店,傅川却非请他们住到自己和池西西的“家”,说有女儿女婿在,岳父还住酒店,被家中的长辈知道了,一定要骂他不懂事、没规矩。 池智一家敌不过盛情,只得去了。 池西西却倍感头痛,车子往城郊的大宅开时,频频瞪向傅川。 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谎来圆――父亲一家住到傅川那儿,她自然也要跟着住过去,同他一起扮演恩爱夫妻。 安顿好池智一家后,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傅川的公寓和老家不同,地板并不冷硬。 池西西翻了床被褥出来,扔到了地毯上,冷着脸说:“我睡床,你睡地。” 傅川倒没和她争,半跪下来铺好地铺,笑着说:“这是我家,你占了我的床,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池西西没搭茬,转而说:“你愿意留他们住几天都好,我明天一早就走。” “你走了我怎么和你爸说?你后妈要去见她的亲戚朋友,他们可准备呆三五天呢。” “是你自己把他们招来的,爱怎么编都好,和我没关系。”池西西正生气,口气自然不好,“我爸回美国前我会告诉他实情的。” “你不怕说了实话他唠叨你?我这女婿当的这么像样,他肯定觉得闹到离婚错都在你。” “我怕,但总不可能演一辈子。” “怎么不能,复婚就能。” “离婚的时候,你不是说再也不想看到我了么?还让我别再找你。” “你非要跟我离婚,我当然说好走不送,难道还赔着笑脸跟你鞠躬,说欢迎你高兴了随时回来吗?虽然这是事实……” 傅川没好意思看池西西,盯着天花板说:“等你不生气了,想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等着你。去相了一次亲,我才发现我受不了别人。光是想一想每天一醒,身边躺着的人不是你,我就觉得下半辈子还不如一个人过。你要跟我离婚不就是因为我对你不好吗,我改了行不行?” 池西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肯定觉得自己没错,所有不用改。我并不想复婚。你现在的别扭,我也经历过,离婚前我考虑了半年,每次一想起来如果离了婚,以后的生活里没了你就难受,这是不适应,缓一缓就好了。你知道的,我不是一闹别扭就说分手离婚的那种人,但是说出来了就不会再变。” “你现在受不了,就是因为看不得自己不要的东西归了别人,正常心理。我看到你相亲也别扭,要是你没撞见我跟司裴,大概就不会再来找我了吧?我和司裴没什么,以后也不会有。我这几年不会考虑另找男朋友,时间挺多的,你可以慢慢适应。” 67|2017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傅川自动把最后那句话翻译成了“时间挺多的,你可以慢慢挽回”。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没错了?全是我的错成不成?十二点了,快睡吧,明天一早吃过饭我送你上班。” 赶在池西西开口拒绝前,傅川就关上灯,躺了下去。 他当然有错。 最最开始的时候,池西西不理他,他想的是,只要她愿意理他就行,他脸皮厚点,时间长了,她就习惯他天天在旁边打转了。 等池西西理他了,他对她说了什么来着——不要求你喜欢我,你让我喜欢你就行。池西西听了一感动,就真同意当他的女朋友了。 从一开始人家就只答应当他女朋友,没答应也同样喜欢他,就算利用了、因为他的忽略提分手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不对的是他的心态,他不该要求那么多,就算池西西婚前不肯为了他放弃读书,他也没资格生气——人家从没承诺过喜欢他,他凭什么逼人家放弃。 更何况池西西虽然不怎么喜欢他,可至少也没喜欢过别的男人,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人,看着挺爽朗挺活波,其实比谁都冷淡,比谁都没良心。 她至少比宁立夏那种心里一直揣着别人的强,宁御以前就说过,要不是宁立夏心里有别人,就算她一直不喜欢他,他也不会那么折腾了。 人家池西西本来就不喜欢他,本来就是他在下风,他居然还敢先不理她,可不得和宁御一样被一脚踹开么。 全都怪他,怪他不知足。 关人家池西西什么事儿,谁让他单单喜欢她,谁让他受不了上赶子找他的那些女人。 傅川这么想了一遍后,这些年盘旋在他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平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有一点点委屈。 池西西也有错,谁让她先说复合,谁让她那时候那么顺着他。怪她结婚前的那一段对他太好,才害他生出了错觉,害他忘了自己和她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害他以为自己拥有了闹腾的资格。 感谢亲爱的姑姑,要不是她骗自己去相亲,让他凑巧发现司裴和池西西在约会,他还傻着呢,等回过神儿来,他真得跟宁御一样给人家的孩子封红包了。 当庆幸压过了委屈,傅阿q终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 隔天六点不到池西西就醒了,确切地说,她是被傅川的胳膊腿压醒的。 连日来朝夕相处,睁开眼睛后肿怔了片刻,池西西才记起,她和傅川不应该睡在同一张床上。 好不容易抽出一只手和一条腿后,池西西又踢又打了好一会儿,装睡的傅川没睁眼,却弯起嘴角笑了。 转过头发现池西西生气了,傅川一撑胳膊坐起身,笑道:“不好意思,昨天半夜去洗手间,迷迷糊糊地忘了你也在,倒床上就继续睡了reads();。今天一定注意。” “……” 这人脸皮太厚,池西西没话同他说,径直去了洗手间。 池西西洗漱好、换上衣服后,傅川早西装革履地等在门外了:“才六点半,这会儿不堵,开到你们报社最多四五十分钟,你不是八点半才上班吗,还早呢,咱们可以在外头吃早饭。你爸他们的早饭有阿姨管。” 池西西不想理他,然而这种远郊的别墅区根本打不到车,更没有公交站台,便只好坐上了他的车,冷着脸说:“把我放在最近的地铁站。” 傅川坐进了驾驶位,计算了一下如果去茶楼吃早餐,池西西中途逃跑的概率后,立刻放弃了一起吃饭的想法,给许然发了条微信,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早餐和玫瑰送到池西西的办公室。 许然很快回复了过来——【傅总,您早。您确定要送到那个地址?】 【嗯。你把握好时间,别早别晚别凉了。】 【可是池小姐不在那里上班啊。她换工作了,而且她换工作前的办公室也不是你发给我的那个,您确定让我往那儿送?】 傅川转头看了池西西一眼,回复道——【她什么时候换的工作?你怎么知道的?】 【……过去您加班,她给您送的汤、粥、点心什么的,都是我到她以前的办公室取的……半个月前她说有证件落在您爷爷家了,让我替她取来送到她新办公室,所以我知道地址……我没告诉您她让我送证件的事儿,是因为您不让我再提她……】 【你别送了。】 想起离婚前,自己从没送过池西西上班、也没接过她下班,傅川仅存的那一点点委屈立马消失了。 池西西刚从香港回来的那一阵儿,经常让许然给他送吃的,他气她自己不来,差遣别人没诚意,吃虽然吃了,却从没亲口向她表示过什么,她后来不送了,大概是误会他不在意。 幸好许然提醒,不然等下送错了地方,她更要误会了。 他就是太在意了,过去才会处处计算得失。 …… 傅川开得慢,虽然一路畅通,也用足了一个钟头。 池西西嫌傅川的车扎眼,离报社的办公楼还有五百米,就让他停下了。 池西西一走,傅川立刻掉头去了茶楼和花店,买她喜欢的馄饨、甜粥和白玫瑰。 他好多天没回公司了,上午安排的行程非常满,但想修复关系,还是亲自来比较好,让许然送算怎么回事儿。 万一池西西再像当初的他那样嫌弃没诚意,不就适得其反了。 带着玫瑰和早餐重新回到报社外,傅川给守门的保安塞了包烟,说尽好话仍是没用后,他打了十几通电话,七拐八绕地找到报业集团的党委书记,终于摸进了池西西的办公室。 问路的时候听到别人说起,傅川才惊讶地得知,池西西竟是这里最年轻的副主任。 敲开池西西办公室的门,送上早餐和玫瑰,牺牲了一个半钟头的傅川只得到了一记白眼和一句“你来干吗?以后别再来了”。 不过他非但没生气,反而满心稀奇——别人叫她“池主任”,再过几年,她成了总编什么的,不就成池总了…… 小动物居然也能当领导reads();。 …… 池西西工作忙,□□点钟下班是寻常事,开会到半夜十一点的情况几乎每个月都有两三次。 父亲一家难得回来,她本想早点下班招待他们,然而第一天回来上班,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开完最后一个小组会、有空看私人手机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见最后几通未接来电都是父亲打来的,池西西第一个回复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弟弟,说他和妹妹、姐夫已经在她的办公室楼下等了三个多小时了。 池西西闻言立刻收拾好东西,和原本准备一起去吃夜宵的同事交待了一句,便拎包下楼了。 一走出报社,她就看到了斜倚在车门上的傅川正冲自己招手。 池西西回头看了眼三三两两往外走的同事们,头痛了一下,假装没看到傅川,给他打了通电话。 电话一通,她便压低声音,望着傅川说:“你把车开远点,开到早晨分开的那个地方。” 她刚来这里不久,因为受领导重视,流言蜚语本就多,再当着同事的面坐进千万级的商务车,明天一早还不知道要传出多少个版本。 一路努力的池西西非常不乐意被不服她的人冤枉成靠关系上位。 弄明白了前妻的意思后,当初回公司上班的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让心爱的女朋友有面子的傅川的心脏遭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早知道会被嫌弃,那时还不如继续游手好闲地缠着她,说不定现在儿子都和池西西一样高了。 有弟弟妹妹在,池西西没法拒绝傅川,和他们一起吃过夜宵后,再次住进了傅川的大宅。 第二天一早,为了防止傅川再往办公室送花和饭,池西西只能跟他一起到茶楼吃早餐,晚上的时候,傅川再带着弟弟妹妹接她时,就换了辆寻常的奥迪。 这些天池西西的继母和池智忙着走亲访友,两个小的没兴趣跟着,傅川不但让助理陪他们四处玩四处吃,还给他们买了一堆小孩子都喜欢的东西,他们自然对姐夫言听计从。 第三天依旧如此。 第四天中午,池智一家终于回美国了。 池西西和傅川一道送走他们后,冲傅川说了句“谢谢”,便回报社了。 池西西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不高兴,听到傅川说一起吃晚饭也没有反对。 然而傍晚的时候,傅川如前几日般再去接她时,却扑了个空。 傅川只沮丧了一小会儿。 他对自己说,池西西如今不愿意理他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经过这几日他才知道,她是真的很忙,离婚前他一直以为她的“加班”、“出差”都是为了躲开他故意找的借口。 而且把对方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也真的挺辛苦的,他只应付了池智一家一个星期就觉得麻烦透了,而从香港回来后、离婚前的这一年里,池西西每天都和他的家人朝夕相处。 他的全家,包括两个姑姑甚至迟茹,人人都挺喜欢她的。弟弟那个挺傲慢挺能折腾的女朋友,回来没多久,也和她成了朋友。 …… 下了出租车,走到家门口,池西西才想起自己的行李还在傅川的大宅里reads();。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没拨傅川的电话。 箱子里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要就不要了。 仅仅相处了几日,她竟然有些动摇了,有好几个瞬间,她都在想,要不就和好吧。 可真的就那么和好了,过不了多久,或许又会重复过去的冷热交替。 在大堂等电梯的时候,池西西意外遇到了刚从机场回来的司裴。 “你回国了?” 在这里遇到拿着电梯卡的池西西,司裴更加意外:“刚到,正想着怎么约你,你也住这儿?” 池西西这才反应过来,这种豪宅和自己的人设不符合,便傻笑着说:“我朋友出国半年,房子空着,让我帮忙看,我正好可以省一笔房租。” 把自己的家丢给她,这应该是很亲密的朋友,虽然山区来的朴*孩会有亲密的有钱朋友有点奇怪,但司裴并没疑惑太久,因为池西西正对他笑。 除了最开始的工作接触,之后池西西对他一直都挺冷淡的。 司裴本身就是孤傲性子,话极少。除了家中的长辈,他同旁人多说一句话,对方都会受宠若惊。 而在遇到池西西前,他从没被这样冷待和敷衍过,稀奇之外,池西西这么一笑,居然让他明白了,他多说一句话、偶尔笑一下,旁人为什么会有那么热情的回应。 为了岔开话题,池西西破天荒地主动关心道:“你什么时候换的房子?上个月底不还住在我和夏夏去找你的地方么。” “遇到你那个当医生的朋友后,我的住址被媒体曝光了,之后经常被骚扰,我就搬过来了。” 提到这件事儿,池西西自觉很是理亏,便笑着说:“这个周六梁星会到我家住,她做饭特别好吃,你要是有空的话就过来玩,让她给你赔罪。” 对梁星有阴影的司裴只笑不说话,池西西立刻反应了过来,笑道:“她挺忙的,说来也不一定有空。我电梯到了,先走了。” 眼见着池西西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赶在电梯闭合前,司裴问:“你住几楼?” 池西西按住了电梯,答道:“四十六。” 听到这句,司裴立刻笑了:“四十六楼?我也是。” 池西西不想和司裴继续聊,笑了笑,就按下了闭合键。 公寓是电梯入户,住同一层也用不了一个电梯,看出池西西又恢复了冷淡,司裴唯有同她说再见。 下了电梯,池西西正开门,忽而听到了敲门声。 池西西疑惑地走到通向消防楼梯的那个门边,打开了门。 站在门后的居然是司裴。 对面的门也开着,隔着楼梯,池西西扫了眼司裴的入室花园,笑道:“要不是今天遇见,估计住一年也不会发现我们是邻居。” 司裴把这个小概率事件归结为有缘分,便抛弃了面子,决定争取一下。 “你要不要到我家吃饭?我家阿姨做的饭也挺好吃的。” “我回来前吃过工作餐了reads();。” “我收藏了不少酒,也有适合女孩子喝的不会醉的香槟。” “改天吧,我休息一下还要加班。” 脸皮不厚,且从没被这样直接拒绝过司裴顿了顿才笑着开玩笑:“又写检查?那就不打扰了。” 关上通向消防楼梯的门,还没打开家门,饥肠辘辘的池西西便下单叫外卖。 她的手机里有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傅川打来的,池西西只当没看到。 放下东西、洗过澡后,外卖小哥准时按响了她的门铃。 池西西替他打开了一楼大门和电梯。 然而片刻后她一打开门,站在外头的却居然是傅川。 “你是怎么上来的?” 池西西横在门边,完完全全没有请他进来的意思。 傅川却毫不客气地硬挤了进来,他四处打量了一下,笑道:“我正愁进不来,恰好遇到一个送外卖的,随口一问,他手里的菠萝焗饭居然是送给你的。多巧啊,老天都看不下去你把我拦在我自己家的门外。你想吃焗饭我给你做,你点的那个一看就不好吃,被我扔了。” “……” 池西西不知道应该和这种人说些什么,直接滑开了手机。 傅川瞟了一眼她的手机,问:“你是要投诉送外卖的么?你投诉了也没用,他不怕,我把他招进我的公司了。” “……我不饿,不需要你做饭,你可以走了。” “我为什么要走?这是我家。要不是打听你的住址,我都忘了自己买过这里了。你可真厉害,答应了净身出户,居然把最贵的一套房子藏了起来。按咱们的离婚协议,除了给你的五十万,其它财产都归我。所以这房子是我的,房产证上只写了你的名字也没用,我要是起诉你一准输。” “……”池西西平了平气,看了眼傅川手中的塑料袋,说,“这里面是螃蟹和虾吗?我想吃海鲜粥。” 听到这句,傅川立马就不提起不起诉了,他弯着嘴角说:“你家有砂锅吗?光吃粥吃不饱,我再给你做个焗饭吧。” “有吧。你去厨房翻翻。” 傅川一进厨房,池西西就拎起包,悄悄地打开门离开了。 叫了一声没人应后,傅川误以为池西西在洗手间,隔了足足一刻钟,才发现不对。 发现她的包和手机都不见了,他第一时间追了出去。 正等电梯,傅川突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他打开通向消防楼梯的门,站在门外的居然是司裴。 傅川和司裴一齐愣了。 “你怎么在这儿?”傅川面色不悦地问。 “我住这儿。” 穿着牛仔裤、白毛衣,一副居家打扮的司裴指了指身后。 傅川顺势看了一眼,立刻陷入了震惊。 说什么和司裴没有关系,都住隔壁了,还互相串门…… 68|2017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见傅川愣着,司裴问:“池西西在吗?” 这打击太大,傅川仍旧没有回过神儿,木然地说:“她跑了。你找她?”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你在这儿是?” 傅川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眯了眯眼睛,笑道:“这房子是我的,离婚后一直是我前妻在住。” 司裴对旁人的私事没兴趣,淡淡地“哦”了一声:“我听阮夏说过,你以前的太太是记者,难怪会和池西西是朋友。池西西不在,我就不打扰了。” “我太太和池西西是朋友?”赶在司裴转身前,傅川叫住了他,“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池西西就是我前妻。” 这一次,讶异的那个就变成了司裴。 司裴和傅川不熟,只知道傅川的弟弟和自己同岁,傅岳三十一,那么傅川至少三十二三了,而池西西……女孩子的年龄不好问,她看起来挺小的,应该是大学刚毕业、二十一二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傅川的前妻。 怔了片刻后,司裴问:“你说的池西西……和我说的池西西,是一个人吗?” “住这儿的池西西只有一个。你不会也被我前妻骗了吧?”傅川一派闲适地笑了笑,“进来坐。” 司裴迟疑了片刻,跟了进去。 “随便坐。”傅川一副主人的模样,招呼司裴坐到沙发上,“她是怎么跟你自我介绍的?” “从山区考出来的大学生,挺不容易的,在报社也常受欺负……” 说完这句,司裴才发现,除了“记者”和“山区考出的大学生”外,他几乎对这个令自己倾慕的女孩一无所知reads();。 “她是他们那个报业集团里最年轻的副主任,只有池主任骗别人,谁敢欺负她呀。她是魏老的外孙女。你外公和她外公应该认识。” 司裴十分混乱,沉默了许久才说:“是认识,还挺熟的。” “她父亲倒是从山区考出来的,搞应用数学的学者,现在人在波士顿。她爸爸的老家,她从小到大顶多去过十次。不过你会被她骗到一点也不奇怪,我比她大那么多,她十六岁的时候就把我骗得找不到北。她跟我说她爸死了,她妈改嫁,她后爹喝醉了总打她,不给她上学,要把她嫁给五十岁的丧偶老头……我听完还真信了,帮她离家出走,后来差点被我奶奶打死。” “……” 傅川欣赏够了司裴的表情,从桌上的塑料盒里捏出一颗草莓,放到嘴里,而后以主人的姿态把塑料盒往司裴面前推了推:“挺甜的,你尝尝。” 司裴扫了眼不知洗没洗的草莓,没动也没说话。 傅川又说:“哦,那天就遇到过你和她吃饭,我们最近正准备复婚,她大概是误会我了,才约你出去气我。” 司裴不傻,立刻觉察出不对:“那天是我约的她。” 傅川顿了顿,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前些天她爷爷去世,我陪她回老家,那地方还挺不错的,我带了一车笋回来,晚点拿给你尝尝。” …… 回到自己的公寓,司裴第一时间给阮夏打了通电话。 阮夏唯有装傻:“我带池西西去找你前,就和你说过傅岳的嫂子想采访你啊,我以为你知道呢!她当时是开玩笑的,你没听出来么?” “……” 司裴这才记起,在那次采访前,阮夏的确和他提过“傅岳的嫂子”,所以他才会知道傅川的太太是记者,可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他根本不会留心,加上池西西眼神清澈、一脸单纯,气质打扮完全和豪门贵妇联系不到一块儿,他便以为她是傅川的太太派过来的。 司裴从没被人这样忽悠过,按理说他应该生气的,可非但没有,探究欲还更浓――比起单纯质朴,狡黠有趣的女孩更少见。 相对于暖男,带几分邪气的坏男人才招女孩喜欢。 同样的,在司裴这种过早成名、缺乏奋斗目标、生活一成不变的男人看来,看似单纯、却摸不透其想法的池西西,比他过去交往的、和他类似的女人更具吸引力。 但傅川的前妻…… 司裴此刻的情绪十分复杂。 犹豫了再犹豫,他仍是给池西西打了通电话。 听司裴讲完前因后果,正在附近游荡的池西西头痛了片刻,回到公寓楼,按响了司裴的门铃,亲自登门道歉。 司裴知道了真相后,对她的那点莫名其妙的想法应该烟消云散了吧? 没了顾忌,在司裴面前池西西反倒轻松了不少。 司裴比她想象的更好说话。 征得司裴的原谅后,池西西松了一口气,起身告辞。 “我可以从你家走吗?” “当然reads();。” 司裴把她送出了门。 站在自己公寓的消防门外,池西西划开手机给傅川打了通电话,仔细听过门那头的动静后,她才放下心来开门。 打开门的一瞬间,电话通了,还没说话,池西西就看到了站在另一道门边的傅川。 立在池西西身后的司裴远远地冲傅川点了下头,转而低头对池西西说:“不送了,有空随时过来玩。” 池西西说过“再见”,板着脸关上了门,看也没看傅川,径直进了家门。 傅川万万没想到,知道了实情,司裴还不死心。 不过他不也是一样么,从一开始就上了当,却还巴望着能被她坑一辈子。 想明白这个,笑自己无聊犯蠢丢脸之余,傅川的情绪更加消沉,便也沉默着没开口。 池西西原本气他没事找事,瞥见一餐桌都是自己爱吃的菜,又心软了,回头瞪向傅川:“你赶紧过来吃饭,吃完了赶紧走。” 在外游荡的这一两个钟头里,池西西早已吃过了,却又跟着傅川一起喝了半碗粥。 不知道是被油烟熏饱了,还是误会了什么心情差,傅川没怎么动筷子,也没怎么说话。 这个人有许多面,他沉默冷淡的时候,池西西会发怵,温柔粘人的时候,她会嫌他烦,幼稚无聊的时候,她会咬牙切齿,眼下这么一低落,她居然又有点于心不忍。 池西西白了傅川一眼,解释道:“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在楼下遇到了司裴,随口聊了两句才知道他住在隔壁。” 傅川闻言立刻抬起了眼睛,有点高兴,嘴上却抱怨道:“我就从来不和对我有想法的女人说话。” 是么?那宁娅呢。 提到宁娅,傅川大概又要自作多情地以为她在吃醋,所以池西西只“切”了一声,没说话。 喝完最后一口粥,池西西抬起头,发现傅川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哭笑不得地说:“你吃好了么?吃好了就回家吧,我要休息了。” 瞥见傅川不动,又困又倦的池西西补充道:“你放心,我对着我的工资卡起誓,我和司裴绝对不会有什么。我长那么大,一共就看上过你一个――眼光这么差,怎么可能欣赏得了人家。你赶紧回家行么?” 虽然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骂他,傅川的心情却莫名好了不少。 他站起身,动手收拾碗筷:“我洗了碗再走。” 池西西懒得搭理他,便去洗澡了。 在浴室磨蹭了足足一个钟头,出来后见傅川还没走,池西西皱着眉正要说话,傅川就赶紧盛了碗牛奶燕窝给她。 “你……” 发现在她洗澡敷面膜的这一个钟头里,傅川不止炖了燕窝,还打扫了屋子,池西西反而不好意思直接赶他走了。 深吸了一口气,池西西婉转地下逐客令:“你那么忙,已经十一点了,快回家休息吧。” 傅川把这句话理解成了关心,摆出一副受宠若惊地样子说:“这就是我家啊,我睡沙发。” 69|2017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你家?”记起傍晚的时候傅川曾说这房子是他的,池西西冷下脸说,“我这就把契税、维修基金、物业费和家具家电□□找给你,你把钱算给我,三天之内,我就搬走。” 傅川一脸惊奇:“你为什么要搬走,这是你的房子,我给你做饭、做家务当房租reads();。” 隔日还要上班,池西西懒得继续同他说,径直回了房间、锁上了门。 反正明早他离开之后,她不会再叫外卖,也绝不会再给他开门。 对了,还要交待物管,坚决不能放这个人进来。 池西西倦了,一觉睡到凌晨五点,醒来时去厨房喝水,路过客厅,看到窝在沙发上的人,才想起傅川也在。 傅川个子高,窝在三人沙发上十分勉强,这里没他的睡衣,他仍穿着白天的衬衣西裤,枕抱枕、盖西装外套、长腿悬空搭在外头,光是看一看,就觉得不舒服。 池西西刚搬来不久,被褥只有一套,本想视而不见,终究还是没忍心,便用脚踢了踢傅川。 这样的环境,他居然睡得还挺香,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你去床上睡吧。这儿离你公司近,还能睡三个钟头。” 傅川坐起身,打了个喷嚏,看了眼时间:“沙发就挺好的,你睡你的,我没关系。” 池西西“哦”了一声,转身就走,傅川却先于她蹿进了卧室,往床上一躺,咧嘴笑道:“我就是和你客气一下,你怎么还当真了,沙发上冷死了。” 他只占了半张床,池西西却只当看不到,从衣帽间抱了条毯子,拎着枕头睡到了沙发上。 这套公寓在市中心,离池西西的单位也近。她八点半上班,哪怕习惯提前半个钟头到,睡到七点钟,时间仍旧充裕。 池西西个子矮,睡三人沙发刚刚好,调整了一下姿势后,她很快再次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池西西坐起身来,才发现哪里不对――她居然又睡回了床上。 而傅川已经起床了。 走出卧室,隔着偌大的客厅和厨房的玻璃门,池西西看到傅川正立在灶台前做早餐。 她一个人住,工作又忙,周末从没双休过,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做饭收拾屋子,加上爷爷去世、在傅川家耽误了三天――搬过来至今,不止没打开过冰箱,厨具也不齐全。 傅川昨天带来的食材几乎全用掉了,早餐做不出什么花样,只有白粥和煎蛋。 怕池西西嫌没味道,傅川往白粥里加了一勺糖。 洗漱好之后,池西西没再说什么,坐下来同傅川一起吃早餐。 不开会的时候,傅川上班没有固定的点,还差十分钟就要出门的时候,瞥见收拾好厨房的傅川仍旧坐在沙发上擤鼻涕,池西西皱眉问:“你什么时候走?” “我在等许然送衣服,我离开的时候会锁好门的。” 望了眼傅川起了皱的衬衣和因着凉感冒起了皮的嘴唇,池西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不情愿,却只得先离开。 池西西刚走半个钟头,许然就到了。 傅川边换衣服边交待许然往池西西的家里添什么东西、再把自己的哪些衣物日用品搬过来。 许然一一记下后,见傅川要出门,提醒到:“傅总,您还没给我电梯卡和钥匙呢。” “我哪有,你去跟池西西要,要到就说丢了,不用还她,直接给我reads();。” “万一池小姐不给我呢?” 许然一脸为难,默默地想,不是万一,池小姐不准傅总和他的行李再进来的机率是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 “那你明天就别来上班了。” 瞪完许然,傅川却没走,顿了顿才说:“你在这儿呆着别走,直到我回来。另找别人办我交待的事儿。” 要不是临近农历新年,事情多走不开,他一定不去公司,自己在这儿蹲守。 …… 下午五点,傅川就提前回来了。 许然怕别人不了解傅川的喜好,买错拿错东西,另叫了个人过来当“钥匙”。 他跑了一整天腿,终于按照傅川的要求,添好了东西,也运来了他的行李。 于是,八点钟池西西回来时,一打开门直以为自己走错了楼层。 原本空荡荡的屋子完全变了个样――因为资金有限,住进来时她只添了几样家具,想慢慢存钱买。 傅川回来的早,事情却没做完,眼下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骂人。 听到门处的动静,一回头看到池西西,他的眼睛立马就瞪圆了,前一刻还凌厉的口气只用了一秒便切换成了温柔模式:“你回来了。厨房里有汤和饭。” 池西西只觉得自己眼花了――细细长长的凤眼居然也能瞪圆? “……你是怎么进来的?” 傅川穿着厚睡衣,擤了下鼻涕,笑道:“我就没走,我发烧了,39.5,腿软走不动。等能走动了马上就离开。” 池西西走过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的确有点热,但绝没有三十九度,她瞥了眼茶几上的温度计,没看他刻意调出的温度,直接归零,递到傅川的手中,让他夹到腋下。 片刻后,傅川把温度计还给池西西,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多少度?” 池西西看了一眼,说:“50度,怪不得你走不动路,我替你打120叫救护车吧?” 傅川立刻拉起池西西早晨拿到沙发上的毯子盖住自己,躺到了沙发上:“不用,我休息一晚就好。” 池西西白了他一眼,把温度计丢到茶几上,回了卧室。 她一走,傅川伸手去够温度计,37.5c,幸好烧还没退。 池西西从药箱中翻出板蓝根和清开灵,兑到一起冲成一杯,递到了正擤鼻涕的傅川手中:“喝完去床上睡觉,好了赶紧回家。” 傅川一口气喝光后,笑道:“我还没吃饭呢――为了等你。” “……” 在池西西的印象里,傅川的身体特别好,除了骨裂的那次,连感冒的时候都没有,然而第二天早晨,傅川却由低烧转成高烧了。 池西西打电话请了半天假,想带傅川去医院,傅川怎么都不肯走,先说没力气,又说一走出大门,池西西一定不会再放他进来。 池西西哭笑不得,给许然打了通电话reads();。 许然很快就到了,把退烧药和消炎药放到池西西手中后,说:“傅总这两年情绪压抑,工作又忙,身体早垮了,医生说再这样下去,有猝死的风险,连烟都不许他抽了。他抵抗力弱,所以稍稍着凉就发烧。” 傅川没信誉,许然的话池西西却是信的,难怪最近都没看到过傅川抽烟。 除了药,许然还带了文件过来,瞥见傅川发着高烧还开视频会,池西西没忍心再对他恶声恶气。 傅川忙了一上午,才在池西西的催促下吃药睡觉。 下午有个重要采访,对方是演艺界的泰斗,已经年近八十了,一早就定下的日期,池西西脱不开身。因为采访要录制成视频放到报社的网站,还需提早化妆,吃过午饭,交待过许然几句后,她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池西西一走,同样抽不开身的傅川就坐了起来,让许然留在这儿当“钥匙”,自己回公司。 许然担心他的身体,又不敢劝,欲言又止。 傅川穿外套的时候瞥见许然盯着自己看,冲他笑了笑:“早上谢了啊,这个月奖金加倍。” 傅川的鼻子塞着,嗓音低哑,还破天荒的笑了,全然不似平常那么严肃,许然便鼓起勇气说:“我不要奖金,我想请半个月假。下个月底行吗?” “随你。” 许然在心中感谢过池西西,又替傅川装了份药,把时间和吃法写在便利贴上,贴在了上头。 傅川把药盒装进外套口袋,刚走到门边,又折了回来,吩咐许然:“你等会儿给池西西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再告诉我,别让她在我前头到。” …… 录制一结束,池西西没去应酬,直接回家了。 进门的时候,许然已经不在了,傅川仍旧躺在床上,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比之前更烫了。 她给傅川的医生打了通电话,请他立刻过来,而后去厨房里盛了碗白粥,吹凉了递给傅川。 傅川却不接,张开嘴要她喂,池西西无奈,只得照办。 医生来后给傅川打过退烧针,又换了两种口服药,问过用法,池西西和他聊了几句,发现许然没夸大其词,对待傅川的态度又温和了一点。 池西西春节没地儿去,便替同事们值班,从年三十值到初三,以此换了三天假,在家照顾傅川。 然而傅川却始终不见好。 请假第一天的夜里,白天没上班,傅川睡觉的时候跟着睡了午觉的池西西失眠了,辗转到凌晨两点都没睡着。 她下床去厨房喝水,走出卧室经过客卫的时候,听到了水声。 正奇怪着,傅川打开门,从里面出来了。 看到他正在滴水的头发,池西西皱眉道:“发烧洗澡会加重的。” 傅川的表情僵了两秒才说:“我这就去吹干。” “我帮你。”池西西先一步进了洗手间。 一进去她才发现不对,回过头诧异地看向傅川:“你洗凉水澡?” 70|2017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我……热,降降温。” “……你疯了么?怪不得吃了那么多药还不退烧reads();。” “我这是第一次洗,以前没洗过……”瞥见池西西似是真生气了,傅川只好坦白从宽,“我这不是怕我病好了之后被你轰出去吗。” “我说过轰你吗?” “说过。而且不仅是嘴上那么说,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我是真的挺想把你轰走的,现在就想。”池西西瞪了傅川一眼,“许然和医生是听了你的指使才合伙骗我的是不是?什么身体垮了,有可能猝死。” “不是。要是假的我会戒烟么,快二十年的习惯,说戒就戒哪有那么容易。” “不容易就别戒啊,发着高烧还洗冷水澡,反正你也不怕死。” “我怎么不怕死!你那么没良心,我死了之后肯定立马改嫁,高高兴兴地和别人结婚生孩子。我做过这样的梦,梦见你和别人结婚,还给我寄请帖……” 池西西打断他:“……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我和别人结婚不叫改嫁,叫再婚。你放心,到时候我绝对不会给你寄请帖。” 瞥见傅川细长的凤眼又瞪圆了,池西西一阵头痛:“我去找吹风机,你到沙发上等我。” 傅川的额头滚烫,手脚却都凉,发着烧容易倦,头发还没吹干,他便已经睡着了。 池西西替他量过体温,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推醒他喂他吃过药,又催他回床上睡觉。 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傅川嚷嚷着腿软走不动,池西西把他扶回卧室的床边,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他卷入怀中,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听到他抱怨浑身酸痛,池西西骂了句活该,却还是伸出手来,替他轻轻地按摩。 这一觉两人睡得都沉,一起醒来时,已经是隔天下午了。 傅川的烧基本已经退了,因为冷水澡,感冒却似乎更重了,嗓子哑到几乎失声,与池西西交流全靠手和表情。 他借病装弱,从刷牙洗脸到穿衣服吃饭,全要池西西帮忙,还顺带着揩油,被骂了也只当听不到。 池西西正想问感冒失声,为什么耳朵也会聋,许然来了。 即便傅川说不出话,许然仍是带来了一堆公事。 池西西也有过带病工作的时候,便没多劝,交待过许然按时催他喝水后,便抱着笔记本坐到客厅,看下属发来的稿件。 晚饭前,门铃忽而响了,池西西走过去开门,竟是司裴。 听明司裴的来意,池西西走到书房往里面看了一眼,见傅川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便跟着司裴去了隔壁。 池西西离开了大约一刻钟,傅川签完最后一份文件,翻开记事簿的空白页,用签字笔在上头写――【晚饭出去吃吧?】 写完之后,他撕下那张纸,示意许然把纸条交给池西西。 “池小姐不在家,出去了。” 傅川在纸上写――【她不在这儿,出门了?】 “是啊。” “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走的?是出去买菜给我做晚餐吗?” 哑了一下午的傅川突然开口,把许然吓了一跳,顿了顿才说:“不是去买菜,池小姐好像是去隔壁做客了reads();。” “隔壁?司裴家?” “刚刚司先生来敲门,池小姐就跟他走了,她没穿外套,应该就是去司先生家,我女朋友是司先生的粉丝,我想帮她要签名,但司先生太冷了,我没敢……” 话还没说完,许然就发现,傅川的脸瞬间就变得比司裴还冷。 …… 换掉了睡衣裤的傅川敲响司裴家的门时,池西西正准备吃第二块蛋糕。 开门的是司裴的助理,一进门看到池西西、司裴、傅岳、阮夏宛如两对情侣四人约会般坐在方桌前谈笑风生地喝香槟聊天,傅川顿感被亲兄弟和前妻一齐背叛了。 除了池西西,其余三人见到傅川都很意外。 傅川冲司裴淡淡一笑,没搭理跟自己打招呼的傅岳。 傅岳有点意外,阮夏倒是习惯了傅川的高冷。 方桌是四人位的,没有位置了,见司裴的助理另搬了张椅子过来,傅川笑道:“这沙发挺大的,我和西西坐一张就好。” 他一开口,众人都愣了。 池西西与另外三个不同,惊讶是因为傅川居然能说话了。 司裴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傅岳和阮夏则异口同声地问:“你们和好啦?” 傅川不搭理叛徒弟弟,冲阮夏“嗯”了一声。 司裴看向池西西,见她没有否认,调整了片刻情绪,向傅川解释:“我最近正给一部电影配乐,下午叫阮夏过来合音,刚好傅岳也在,所以请池西西过来喝一杯。不知道你也在,不然就邀你一块了。” 傅川揽过池西西的肩,翘起腿对司裴说:“我已经搬过来了,随时都在,明天到我家吃饭。” 司裴笑笑:“改天。” 为了掩饰愤怒,池西西低头叉蛋糕,手上力道一重,一块奶油掉到了裤子上。 傅川立刻抽了张纸巾替她擦裤子,而后用食指拭去她嘴角的芒果酱,望着她温柔地一笑:“你是小孩子么。” 待不下去的池西西正想起身告辞,傅川的公事手机忽而响了,他看了眼号码,摸了下池西西的头:“我接个电话就回来。” 傅川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众人接电话谈公事。 傅川个子高、身形好,望着他挺拔的背影,阮夏向池西西感叹:“又能叫你大嫂了……大哥对所有人都冷淡,连话都不肯多说半句,唯独对你温柔……你一定觉得很幸福吧?” 池西西回忆了一下傅川无耻的嘴脸,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呵呵”了一声。 傅岳以手扶额,冲司裴道了声抱歉:“我们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人,真丢脸。” 接完电话,傅川一转身,才发现池西西不见了。 “我太太呢?” 傅岳只当没听见,阮夏答道:“她回去换衣服了。” “那我也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reads();。” 作为主人,司裴再不乐意,也要亲自把傅川送到门外。 然而一打开通向消防楼梯的那道门,许然竟哭丧着脸站在楼梯前,他的脚边还有傅川的行李箱。 怔了片刻后,傅川向一脸莫名其妙的司裴摆了摆手:“谢谢招待。” 待司裴关上门,他才准头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被池小姐赶出来的,她让我告诉你,以后都别再来了。” 傅川嫌许然说话太大声,回头看了眼司裴家的门后,瞪了许然一眼。 “她让你走你就走?你听她的还是听我的?敲门去。” 许然闻言正要敲池西西的门,却被傅川拦住了――在这儿敲,司裴他们势必会听到。 “你到楼下按门铃。” “我怎么去?” “你说你怎么去,这不是有楼梯吗!走下去。” “可这是四十六楼……” 傅川一皱眉,许然立刻就闭上嘴,下楼了。 傅川在阴冷的楼梯间站了约莫半个钟头,许然终于打了通电话过来,说池西西不肯开门。 傅川连骂都懒得骂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思考了片刻,他给傅岳发了条微信――【把你女朋友的电话号码给我。】 【为什么?】 【快点给。】 【先说为什么。】 【你不给我,我就把你的电话给那谁谁,就你高中的那个。】 除了电话号码,傅岳还发了个鄙视的表情过来。 傅川给阮夏发了条短信,隔了两分钟,阮夏就出来了。 见阮夏的眼神往自己脚边的箱子上飘,最看重面子的傅川在心中骂了许然一句,轻咳了一声,对阮夏笑道:“弟妹,池西西有事找你。” “什么事儿?”阮夏下意识地摸手机。 傅川赶紧又冲她笑了笑:“你进去当面问她吧,敲这个门就行。” 阮夏这才反应过来,忍着笑说:“好,大哥你等一下。” 池西西一开门,顾不上被阮夏笑话,躲在两节楼梯下的傅川拎着箱子一个健步地挤了进去。 阮夏识趣地没进去,冲两人挥了挥手,回了对面。 池西西没关内门,傅川直接冲进公寓,坐到了沙发上。 一关上门,池西西便冷下脸问:“你很闲吗?闹够了没?” “我挺忙的,也闹够了。” “洗冷水澡、装失声、跑到对面幼稚的秀恩爱,你还准备干什么?” 傅川坐在沙发上,抱着箱子说:“你亲我一下,你亲我一下我就什么都不干了。” 71|2017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池西西诧异地盯着傅川看了好半天。 这人到底是这么做到在冷淡寡言的精英和无理取闹的幼稚鬼之间来回切换的? “你闭上眼睛。” 傅川愣了一下,还是照办了。 他闭上眼睛的瞬间,前一刻还冷着脸的池西西忍不住笑了。 感受到柔软微凉的嘴唇吻上了自己的脸颊,傅川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他原以为还在恼怒中的池西西会一巴掌打上来。 傅川的眼睛一瞪圆,池西西又想起了他这两天做的蠢事,克制住笑意,板着脸说:“饿不饿?去吃饭吧。” 去司裴家前,傅川特地换上了西装,便提议出去吃。 池西西白了他一眼,解开他的衣扣,把温度计塞到了他的腋下。 37.8c,发着烧居然还想出去吃饭…… “明天傍晚还不退烧,你不走我走。” “那要是退烧了呢?你就给我钥匙和电梯卡吗?” 池西西看不惯他这张得寸进尺的嘴脸,避而不答。 “晚饭我来做,等下问问傅岳他们要不要过来吃。” 一想起那个明知道嫂子被别人觊觎、也不第一时间通知亲哥的叛徒弟弟傅川就来气,没好气儿地说:“问他们干吗,别人凭什么吃你做的饭。” 池西西厨艺不佳,做出来的东西只敢喂傅川,不好意思招待客人,便没再坚持。 司裴喜静,晚饭前傅岳和阮夏就告辞了reads();。 哥哥嫂子就住隔壁,哪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听到门铃,傅川直皱眉:“不给他们开。” 然而他却做不了池西西的主。 傅岳阮夏并不是直接从隔壁过来的,两人带来了在附近餐馆打包的日料和甜品。 池西西担心刺身生冷,只准傅川吃自己做的清粥小菜,傅川本就不挑食,极快地吃掉了两碗粥,便推开碗,做、爱做的事――看池西西吃饭。 拭去池西西嘴角的酱油渍后,瞥见傅岳准备拿最后一块池西西也喜欢的海胆寿司,傅川先一步夹起来,放到池西西面前。 池西西有点难为情地看向傅岳,整个晚饭间一直被哥哥刻意冷待的傅岳摇头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到了文学上。 傅川语文最差,阮夏也是学渣,完全跟不上学霸和学神的话题。 明知道傅岳在故意气傅川,因为他描述得太有趣,池西西仍是提起了兴趣,听到傅岳说书在办公室,立刻问明天中午可不可以去他办公室拿。 哪怕对方是傅岳,哪怕清楚傅岳是故意的,占有欲强烈的傅川也忍受不了池西西的注意力完全在别的男人身上,碍着有旁人在,只能板下脸不说话。 兄弟俩年龄相近,从小斗到大,在外头都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凑到一起却爱做无聊的事,傅川的脸越黑,傅岳便越不急着走,吃完晚饭,收拾好餐具,坐到沙发上自顾自地泡茶、看两个女人研究化妆品,完全不似往常那样提醒阮夏时间。 一直呆到十点,傅岳才催给池西西化完一个妆,又准备卸了再替她化第二个的阮夏离开。 送走两人,池西西扬起脸问傅川:“好不好看?” “不好看,又老又俗。” 听到这话,池西西自然不乐意:“我本来就老了,再过几天就二十六了。” 傅川一脸惊奇:“你二十六了?我一直觉得你还没二十。” 瞥见池西西蹙眉,傅川咧嘴一笑,露出了一颗尖尖的虎牙:“你到了三十,我已经四十了,你四十的时候,我就五十了,我一直比你大,所以你在我眼里一直是小姑娘。” 池西西噗嗤一笑,已经三十四岁了还时不时露出孩子气,到老还是少年的那个明明是他才对。 “你刚刚多失礼,一直不理人。” 池西西走进主卧的洗手间卸妆,傅川也一步不离地跟了进去,倚在门边望着镜中的她笑道:“我怎么失礼了,除了你,我平时也不爱理别人。” 池西西边擦脸边催他走,傅川却只当没听到,越赶越往她身边挤。 两人仿若回到了八年前,池西西还记得09年的春节前夕,他们还没正式在一起,傅川也是这样,无时无刻都在摇着尾巴示好。 那时候的她奇怪他的热情从何而来,如今的她却希望这热情能永不衰减。 不再自我折腾后,第二天一早傅川的烧就退了,感冒虽没痊愈,头重脚轻的感觉却完全消失了。 隔天就是除夕,傅川索性不去上班,从早到晚呆在家里讨好池西西。 临近春节,许久不见他,傅家长辈自然要打电话过来询问。 赶在傅川告诉奶奶他们住在一起前,池西西把食指抵在嘴唇前,摇了摇头reads();。 放下电话,傅川问:“为什么不让我提你?你明天不跟我回去过年吗?” “我从明天起,连值四天班。” “你不是只白天值班吗?白天我陪你一起值,晚上咱们总得回去啊,过年这几天傅岳他们也回去住,你要嫌人多吵,咱们就只明天后天在家住,初二就回来。” 池西西为难地一笑:“你自己回去吧。” 傅川这才想起池西西还没答应和好,眸子一暗,连着两天睡在一张床上,他都忘了池西西不要他的事儿了。 瞥见傅川的神情,怕他胡思乱想,池西西立刻凑过去啄了一下他的脸颊:“我们离婚才一个月,就这么直接回去好奇怪,而且那时候奶奶他们不同意,我和他们说我不能生孩子,不想耽误你来着……在我想出怎么解释前,先别告诉他们。” “谁让你胡编,你那时候就该想到撒这种谎怎么圆。”提到这个,傅川的眸子更暗了,“哦,你是真想离婚,没准备复合。” 池西西说了不能生孩子后,虽然接受不了孙子无后,傅奶奶也对池西西说过,现在医学发达,可以治,治不好还有别的办法。 后来池西西坚持离婚,傅家人隐隐觉得两人还有别的问题,就没再劝。 池西西一愣神,傅川便以为她不高兴了,怕破坏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立马结束了抱怨。 “出去吃早饭吧?明天过年,今天都忙着呢,遇上熟人的机率不大。” 听出他话里的委屈,池西西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你把眼睛闭上。” “左右都要。”傅川把脸往前伸了伸。 池西西却没听他的,吻上了嘴巴。 片刻的接触后,趁傅川还愣着,池西西伸出了舌头,舔了一下他的嘴唇。 她鲜少有主动的时候,反应过来的下一秒,傅川就拖住她的后脑勺,重重地亲了回去。 就在池西西疑心自己的嘴唇和舌头统统肿了时,傅川才放过了她的嘴巴,轻轻地咬起了她的下巴。 “这可是你先骚扰的我。” 傅川横抱起池西西,大步走回了卧室。 还没走到门边,衣衫早已褪尽。 傅川不急着攻入,把她压到身下一寸一寸地揉捏,用手指在她的腿间来回进出。 池西西最受不了这个,扭了几下甩不开,狠狠地咬他又不怕疼,想求他却看不得他得意,便忍着不适,用手与脚勾住他的脖子和腰,整个人缠到他的身上,扬起头舔他的喉结,软着嗓子叫“傅川哥”。 傅川最最经不起撩拨,下一秒就抽出手指撞了进去。 …… 傅川心满意足地放过池西西时,已经临近午饭时间,两人洗过澡,傅川抽了下鼻子,笑道:“嗯?我感冒好了。 片刻前就觉得头重脚轻的池西西瞪了他一眼:“因为你传染给我了。” 傅川闻言再次将她压到了身下:“那你再传给我。” 72|2017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大年三十一早,重感冒的池西西回报社值班,病愈无事的傅川自然黏了过去。 请假三天积压了一堆工作,虽是值班,池西西也并不清闲。 看了两行稿件,一转头发现傅川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池西西皱眉道:“你这么看着我,我没法专心做事。” 傅川“哦”了一声,移过了眼。 只隔了数秒,池西西便又觉察到了他的凝视。 “……你找点事情做不行么?”池西西在书架中翻找了片刻,丢了一本书给他。 “我不爱看书。” “那你玩手机啊。” “也不喜欢手机。” “那你喜欢什么?” “你。”傅川弯了弯嘴角,补充道,“看你工作。” 兔爪子居然也能敲键盘,太稀奇了。 “……” 片刻后,毫不意外的,傅川被忍无可忍的池西西赶出了办公室。 然而他并没有走。 在外头闲坐了一个多钟头,还不到十一点,傅川就待不住了――离可以和池西西一起吃午餐还有两个钟头。 他想进去,又怕被嫌弃,便走出了报社,在附近的店买了咖啡、巧克力、甜点和棉花糖才回来。 拎着大包小包,傅川才敢敲池西西办公室的门。 池西西看了眼墙上的钟:“……离十二点半还有一个小时。” “我怕你饿。” 池西西做事的时候不习惯吃东西,却没忍心把傅川和他买的大包小包一起赶到外面去,便留下了一杯黑咖啡,说:“你去外面等我,我快一点改完,半个钟头应该就能好。” 傅川却坐着没动:“我得帮你丢杯子,等你喝完我才能走。” “……”池西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当他不存在。 傅川从纸盒里取出一块兔子型的棉花糖,悄悄地泡进了池西西的咖啡里。 等了一会儿,见兔子棉花糖都快融化了,池西西还没发现,他出声笑道:“池西西,你看看,这只兔子白白软软的像不像你?” 池西西一蹙眉,傅川立刻把后头的那句“你是兔子,我是黑咖啡”咽了回去,低头拨弄手机reads();。 他没有玩手机的习惯,除了系统自带软件,就只安装了一个微信。 百无聊赖间,傅川下了个手机宠物。 待池西西忙完手上的事看向他时,前一晚几乎整夜没睡的傅川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到昨天两个人才算正式和好。过去的两年间,他们彼此怨怼,再一次牵着手入眠,居然一齐失眠了。 池西西知道,被傅川发现自己也醒着,一定会继续闹腾,只好闭着眼睛装睡。 然而闭上眼睛她也能感觉到时不时地被傅川吻一下鼻尖,捏一捏脸颊,拉一下耳垂。 ……真是受不了。 池西西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没有立刻叫醒傅川。 拿起他手边的手机,她才发现,他居然在手机上养了一只粉白相间的兔子,名字是――傅西西。 这个人…… 其实也不奇怪,当年无所事事时,傅川最大的爱好便是她,更何况现在忙到没空消遣,她俨然已经成了他枯燥高压的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 下午的时候,正经事做完了,池西西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份检讨没写,便找出信纸和钢笔。 傅川瞥见,笑道:“我写这个最有经验了,念书的时候天天写,你叫一声‘老公’,我就替你写。” 池西西瞟了他一眼:“我写的检讨和你写的不一样,犯错的不是我,我负的是领导责任。” “……” 池西西下班后便回了新宅,傅川独自回爷爷奶奶家过年。 说好了过完初一再见,谁知还不到八点,傅川就回来了。 他喝了白酒,身上有浅淡的酒气,一进门就催池西西换衣服跟自己出去。 池西西刚刚吃过速冻饺子,正撑着,懒得动,却敌不过他的软磨硬泡,硬着头皮去换了件羽绒服。 傅川没法开车,便坐到副驾驶,指挥池西西把车子开到了郊外的海边。 “你还记得这里吗?” 池西西看了眼车窗外的小区,摇了摇头。 前一夜没睡的傅川揉了揉太阳穴,开门下车。 池西西也跟了下去。 傅川绕到池西西的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08年,也是过年的时候,我带你来过这里,你生日,我们一起放烟花。那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 08年……真的真的好久远。 那个时候她才刚刚十七岁,这里还是一片荒岛,只有几个废弃的仓库,如今已经开发成了居民楼,难怪她一下子认不出。 她记得当时一起过年的还有宁御、宁立夏和季泊川,傅川得知那天刚好是她的生日,趁着季泊川去鬼屋探险,用他准备拿去讨好学姐的四箱烟花给她庆祝生日reads();。 季泊川回来后,还嘟囔了好一会儿来着。 池西西还能清楚地回忆起宁立夏递给自己的那块烤红薯的甜暖,可是仔细算一算,居然已经过去了九年。 宁立夏早已结婚生子,与宁御变成了真正的兄妹。当年的学姐,如今的季泊川怕是再也叫不出她的名字。 十年弹指一挥间,这样算起来,人生真的很短很短。 池西西还在愣神,傅川早把一后备箱的烟花搬到了远处的沙滩上。 点过火,傅川便飞快地跑了回来,站到池西西身后、把她嵌入怀中,捂住了她的耳朵。 无数朵烟花一齐绽放在天幕和海面上,形容不出的美。 傅川低头吻了一下池西西的耳朵:“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池西西仰起头回吻了过去。 “第十个。” “什么第十个?” “从08年起,这是第十个春节。十个里头,有六个是咱们一起过的。那四个不在一起的除夕,我每年都一个人来这里放烟花。因为想一想,我最开始注意你,就是在这里。”傅川侧过头看向池西西,“那四个春节你在干吗?” “我就一个人啊。” “你有没有想到过我?” “有想过。” 每一年都有。 傅川笑了。 “你刚刚许愿了吗?” “没,”池西西笑了笑,“多傻。” “是挺傻的。” 最后一朵烟花落下后,傅川回到车里拿了罐可乐,拉开易拉罐,递到池西西的嘴边。 池西西嫌凉,摇头说不喝。 傅川自己喝了一口,笑着问她:“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可以对着我许,我比烟花灵。” 傅川本以为池西西会说“没有愿望”,哪知她真的许了。 “我以前特别讨厌过春节和中秋,因为害怕一个人,希望以后都不用再怕了。” “你怕一个人还非要跟我离婚?”傅川斜眼看池西西。 池西西瞪了他一眼:“你又来了是不是?” 傅川立马讨好地一笑,把她揽到了怀里:“在我死之前,你都别想再一个人。” 池西西有点生气:“大过年的,你说什么死不死的。” “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是不信,但也不想听到傅川把这个字用在自己身上。 “我其实也有个愿望,得对着你许才能实现。” “什么愿望?” 傅川有点不好意思,把下巴抵在池西西的头顶,不让她看自己:“你说句喜欢我,爱我什么的给我听听reads();。” “……这就是你的新年愿望?” “嗯。” 池西西噗嗤一笑,却没说。 傅川寒了脸:“嘴上说说也不行吗?骗都懒的骗我,你……” 池西西一皱眉,他就赶紧闭了嘴,把后面的抱怨收了起来。 这人真的不能惯,宁御太了解他了。 “‘我爱你’这三个字,你都没对我说过,为什么要求我先对你说?” “我怎么没说过。” 傅川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遍,他好像还真的没有说过。 “我就是没说过,你也肯定知道的。这个地球上有七十多亿人,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说完这句,傅川默默地想,奶奶,对不起,我第二喜欢你,第三才是我自己。 “我怎么知道。你最喜欢我,结婚后还不理我?” “我要是理你了,你以为我不生气了,不和我道歉怎么办?” 虽然现在也没道歉。 “……我和你道什么歉?” “你说呢?” “罗馥的事儿我早和你道过歉了,我说过‘对不起’的。” “谁说她了,我说的是你欺骗我感情的事儿。” “……” 池西西没想到傅川会把自己形容成“感情骗子”,哭笑不得地问:“我怎么欺骗你感情了,我跟你说过的,分手我也难过。大学前的暑假我拒绝你和罗馥没有半点关系。我不是利用你就把你一脚踹开,而是怕你朝三暮四的,等我越陷越深,被你甩了,自己会受不了。我也脆弱着呢,微笑型抑郁症听过吗?因为你我还复发过呢,你和我道歉了吗?” “我被你甩了,为什么向你道歉?咦?越陷越深?”傅川忽而瞪圆了眼,“这是什么意思?你那时候也有点喜欢我吗?” “不是有点,是很喜欢,所以才会害怕。我那时候比现在喜欢你,10年分手前,你那么忽略我,前后落差那么大,我以为你终于也厌倦我了,像厌倦赛车和照相机那样,特别害怕特别难过。那一段已经把对你的喜欢磨掉一半儿了,离婚后的这两年,又把剩下的一半磨光了,”池西西伸出尾指在傅川的眼前晃了晃,“现在我对你的感情只剩下指甲盖这么大了,你再折腾一下看看啊。” 傅川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暗了:“就剩这么点了?你难过你害怕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家里出事儿告诉我了吗?我那时也和你闹过啊。我爸妈离婚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过,以后要做一个永远永远不质问的人,因为没有用。我明知道吵闹没用,可还是跟你抱怨跟你闹了。” “其实你对我也不怎么好,你要是对我好一点儿,我就没勇气走了。我念大学的时候是,结婚后也是。现在你对我好一点,就算还伤心,我也回头了啊。结婚前的那年,宁立夏一告诉我你家当年差点破产的事儿,我立刻就辞职回来了,我主动求和,一直迁就你,你就只会逼我辍学,怎么好意思让我道歉的?” “逼你辍学是怕你再离开reads();。我怎么知道你是因为我回来的。” “我和你说了,因为罗馥吵架的时候说的,可是你没信,还说我‘复杂’,我最讨厌这个词。” 傅川有点错乱,明明他才是受害者,为什么会被池西西批判…… 可是这么听起来,池西西似乎没错,该道歉的是自己。 傅川只纠结了一秒,便陷入了欣喜――刚刚池西西说什么来着,她十七岁的时候就喜欢自己?还是“很”喜欢。 “那年我辞职回来,行李都没放下,就直接去了你的公司,还在一楼大厅看到你了来着,可是没走出去。” “为什么?”傅川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因为你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哪里不一样了?” 池西西最最看不得他得意,便笑了笑:“你没以前可爱了。” “……” 相对沉默了片刻,傅川突然说:“池西西,我爱你。” 瞥见池西西回头,傅川脸上一热,扭过了脸,轻咳了一声:“该你了。” “什么该我了?” “我已经说了,该你说了。” 池西西“嗤”地一笑,只当没听见。 “好吧,你拒绝我是怪我认识你之前搭理别人,你甩了我是怪我爱面子没告诉你我家里的破事儿,你要和我离婚是怪我小心眼……全都怪我,你一点错都没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可以说了吧?我就这么一个新年愿望。” “不可以。我现在只喜欢你指甲盖那么多,不可以撒谎。前夫,你比我大这么多,难道不知道实现愿望要靠自己么?” “……” 对了,他现在还只是前夫。 瞥见傅川垂下了头,池西西扬起脸冲他笑:“你努力努力,说不定很快愿望就实习了呢。我六岁时的愿望就实现了。” “你六岁时的愿望是什么?” “不告诉你。”池西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你快上来,我们去你家吧,我饿了,想吃你家的年夜饭。” 听到这句,傅川又精神了:“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我也饿着呢。” …… 我六岁的时候希望拥有一架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南瓜马车。 我十二岁的时候以为它并不存在。 我十六岁的时候遇到了你。 在你说爱我之前,我从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爱情这回事。 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晚了整整十年,这愿望才实现。 可幸好幸好,尽管各自委屈,我们仍旧认定彼此是自己的唯一。 其实也没什么好遗憾,反正还有很多很多个十年。 d 73|干爹和小兔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番外说一万遍你爱我(上) 得知池西西和傅川准备和好,傅家人既喜又忧。 池西西担心失去傅家人的好感,不敢告诉他们“不孕不育”是为了离婚撒的谎。 傅岳的女朋友阮夏才二十三岁,直言现阶段想把精力用在事业上,无意结婚。 大孙媳妇不能生孩子,小孙媳妇不愿意结婚,看着三十四岁的傅川和三十一岁的傅岳乐呵呵地完全不当一回事儿,傅奶奶暗暗着急,大年初二一早,就拉着池西西陪自己去傅川的舅姥爷家拜年。 两人刚刚和好,傅川一秒也不想同池西西分开,便不顾奶奶的反对,也跟了过去。 傅川的舅姥爷是远近闻名的中医,见奶奶拐弯抹角地劝池西西伸出手让舅姥爷把脉,傅川皱着眉看向了奶奶。 傅川知道池西西眼下不准备要孩子,他自己也对小孩子毫无兴趣,怕家中长辈给池西西施加压力,一早就和奶奶谈过,不要再在池西西面前提起这件事。 瞥见大孙子的神情,傅奶奶有点尴尬。 赶在池西西伸出手前,傅川先把手伸了过去。 前两个月池西西要离婚,他情绪不佳,和好后又没有节制,没日没夜地缠着她胡闹,自然问题诸多。 有了舅姥爷的诊断做铺垫,一回到家,傅川便把奶奶拉到了一边,说身体有问题、生不出孩子的是自己,之前非要离婚的也是自己。 看到奶奶脸上的震惊,傅川于心不忍,又补充道:“我就是累的,过两年工作不这么忙了,没了压力就好了。” 听说是大孙子连累的池西西,出于愧疚,傅奶奶不但对池西西比往常更好,再也不在她的面前提“生孩子”这三个字,还逼着傅渡江给傅川放一个月的假,用于调整身体reads();。 复婚并不是结婚,去办个手续就好,岁数渐长,越来越服老的傅渡江不怎么情愿让年纪轻轻的儿子白白闲在家中,却拗不过母亲,只得应允。 得了假期后,一回房,傅川便缠着池西西过完年后回单位请婚假――先领复婚证,再去渡蜜月。 正吃草莓的池西西瞟了他一眼,没应声――上一次结婚时两人正闹别扭,连正式求婚都没有,这一次也想省? 池西西有心治治傅川“我不说,你也该想到,不然就是心里没我”的臭毛病,眼见着连提了几次、却得不到半句回应的傅川脸越来越黑,忍着笑,继续当作没听到。 傅川正准备开口问池西西是不是还准备逃跑时,门铃忽而响了。 他以为阮夏又来串门,满心烦躁地打开门,不料站在门外的却是奶奶。 傅奶奶把手中的碗递到傅川脸前:“这是你舅姥爷给你开的中药,早晚各一次,这是晚上的,喝完再睡觉。” “……”傅川看了眼碗中那黑稠的液体,捏着鼻子说,“我不喝。” 然而在这件事上,傅奶奶却无比坚持,僵持了片刻后,他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奶奶走后,傅川立刻关上门,蹭到坐在床上的池西西身边哭丧着脸撒娇:“药苦死了。” 池西西咬掉甜甜的草莓尖,把泛白的草莓屁股塞到他的嘴里:“吃了就不苦了。” 傅川咽下草莓屁股,又往她那边挤了挤:“还苦,苦味和臭味是从胃里泛出来的,吃东西也压不下去。” “那你想怎么办?” 傅川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池西西亲自己。 池西西刚一靠近,就闻到了浓重的中药味,一把推开了他的脸:“你快去刷牙。你舅姥爷开方子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里头有广地龙,就是蚯蚓。” 看清池西西脸上的嫌弃,傅川整个人都震惊了:“我喝这种东西都是为了你,我要是不挺身而出,我奶奶就会逼你喝的。” “你要是前两年不折腾,我们就不会离婚,我不撒谎,怎么会有这些事?而且你工作忙、总应酬,身体确实不如以前,吃中药调理一下没坏处。” “……” 瞥见傅川垂头丧气,池西西又觉得不忍心,把果盘放到床头柜上,翻身下床,从包中翻出一颗薄荷糖,塞到了他的嘴里:“怪我撒谎,谢谢你的挺身而出,行不行?” 傅川得寸进尺,扯住池西西不放,示意她亲自己。 想到蚯蚓,池西西实在吻不下去,往后撤了撤,笑道:“老公,你放手啦,我先去洗澡。” 听到“老公”,傅川刚想弯嘴角,记起了什么后,再次寒了脸:“咱们还没复婚呢。” “哦,干爹,我要去洗澡,你放开手好么?” 傅川放开了手,一言不发地坐到了沙发上。 池西西洗完澡,敷好面膜,见傅川仍在赌气,忍着笑说:“你又来是不是?从指甲壳缩到头发丝了。” 听到这话,傅川立刻咽下了委屈,问:“你为什么不肯和我复婚?” “我没不肯啊,可是你不觉得少了个重要的步骤么?” “什么步骤?” 池西西白了傅川一眼,学着他惯用的表情和语调说:“你自己想啊,我说出口了,你再做就没劲了reads();。要来的好有什么意思?” 瞥见傅川脸上的错愕,池西西默默祈祷,希望傅川感同身受后,可以洗心革面,有话直说。 …… 傅川想了一夜,也没想出少了什么步骤。 因为思虑过重,他再次失眠,六点刚过,察觉到身边的池西西动了一下,傅川立刻将她翻了过来,想推醒她做一做晨间运动。 被生生吵醒的池西西刚抱怨了半句,就被傅川封住了嘴巴。 傅川把手探入她的睡裙,在她的胸前揉了片刻,便一路往下地扯掉了她的底.裤。 刚把池西西压到身下,傅川就听到了敲门声。 听到敲门声,眼睛干涩的池西西立刻清醒了过来,捶了傅川一下,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你去开门。” “谁这么烦!” “夏夏爱睡懒觉,不可能是她,也不会是傅岳的妈妈。那么还能有谁,不是你爷爷奶奶,就是你爸爸或傅岳呗。” 傅川不想开门,只当没听到,掀开了池西西的被子,想往里头钻。 不料手机又震了起来。 是奶奶。 傅川无奈地套上睡衣裤去开门。 门外的傅奶奶穿着运动装,套着羽绒马甲,精神十足地把运动手环举到了傅川面前:“这个是给你的,赶紧换身衣服,跟我晨练去,走一万步再回来喝药、吃饭。” “……我不去,我困着呢。” “天都亮了,你还睡什么睡!嫌困今天就早点睡,快点换衣服去,你就是生活习惯太差,身体才出问题的。” 事关大孙子的身体和重孙,老太太格外执拗,怎么都不听傅川的哄。 傅川斗不过奶奶,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她一块出去晨练了。 傅川和池西西住三楼,傅岳和阮夏住二楼。 走到二楼的时候,想起傅岳还睡着,傅川不甘心一个人受管,便对奶奶说:“您怎么不叫我亲爱的弟弟一起去啊?他可是天天工作到凌晨,您把他带到舅姥爷家号号脉,他的身体肯定还不如我呢。” 傅奶奶闻言一惊,立刻走到傅岳和阮夏的门前,把小孙子也逼了出来。 老太太走不快,又非坚持走完一万步再回来,因此连阮夏都起了,祖孙三人还没回来。 晨练还不算完,当天下午,傅奶奶又把傅岳带到了舅姥爷家,工作虽忙,但傅岳一向自律,按时睡按时起,每天都运动,身体自然不错。 可担心大孙子一个人吃药、晨练闹情绪,傅奶奶仍是开了一堆补品硬塞给傅岳。 被奶奶折腾了三四天后,说好了住到元宵节的兄弟俩就各自带着未婚妻和前妻逃走了。 74 干爹和小兔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番外说一万遍你爱我(下) 池西西和傅川从傅宅搬出后,春节假期还剩下两天。 傅川一万个不愿意和司裴做邻居,便催着池西西回自己那里,池西西自然不肯。 “你家太远了,一到晚上外头就没人,周围连个超市都没有,空有沙滩海景有什么用?饿了能吃沙子喝海水么。” “喜欢热闹咱们也可以搬到你外公的房子住。” “那房子太老旧了,灰尘多,又潮湿,再怎么打扫都不干净。这儿多好啊,位置好,也宽敞,晚上随时出去都有夜宵,餐厅和卧室还能看到海。更重要的是,这里离我们上班的地方都近,上下班连车都不用开了,为什么不住啊?” 想起池西西对自己的感情只剩下头发丝那么多了,傅川没敢说讨厌这里是因为隔壁有司裴,便只摆出委屈脸不作声。 池西西自然猜得到他想离开是因为什么,可她实在喜欢这里,况且她和司裴连半点暧昧都没有,便理直气壮地只当不明白。 “你要是不想住,就自己回你自己家好了,这种中心位置的平层大宅,现在有钱也买不到第二套,反正我是肯定不会搬的,吃过午饭我就出门看家具、窗帘、地毯去,我得趁着休息把这里收拾出来,你住不住?不住的话选家具的时候,我就不考虑你了啊。” “住。”除了咽下委屈,连合法身份都没有的傅川别无他法。 他搬走的话,这一层岂不是就只剩下池西西和司裴两个人了,虽然隔着无数道墙,但光是想一想,这样的情形他就完全无法忍受。 …… 傅岳和阮夏的公寓离池西西的新宅步行只需十分钟,阮夏同样是爱热闹的性子,嫌整日单独对着傅岳无聊,午饭前打了通电话给池西西,问下午要不要四人约会。 池西西也正闷着,欣然应允。 傅川却非常非常不乐意。 添什么家具!买什么窗帘地毯!他和池西西都忙,日日不着家,有张kingsize的床不就够了。 然而和前妻之间,做主的那个从来都不是他。 傅岳同样无奈。 有哥哥和弟弟在,死要面子的兄弟俩都不好意思像独处时那样讨好另一半,整个午饭间,皆板着脸沉默寡言。 池西西和阮夏参不透两个直男互相攀比的可笑心理,以为他们又别扭上了,嫌弃有他们在煞风景、毁心情,一吃完饭就把两人甩开,手挽着手去逛家具店了。 瞥见阮夏走后傅岳满脸失落,嘲笑过弟弟没出息、妻管严后,赶在傅岳嘲回来前,傅川就回家睡觉了。 傅川一觉睡到下午,池西西仍旧没有回来,后天民政局就上班了,怀着民政局一开门,就立刻冲进去复婚的憧憬,傅川继续认真地思考自己遗漏了什么步骤。 然而怎么都想不出来。 于是傅川拉下脸面,给宁御和傅岳各发了条;   宁御——【我连婚都没结过,你问我复婚需要准备什么?脑子坏了吧。】 傅川——【滚。】 傅岳——【这种问题我这种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婚的人不需要思考。你那么有出息,复什么婚啊,池西西不是什么都听你的么,让她想。】 傅川——【明白。现在你的脑子全部都用在怎么求人家阮夏和你结婚上了,对了,你被她甩了八次还是九次来着?干脆别结了,反正结了也得离三五次。】 …… 无计可施之时,傅川想起了许然,给他打了通电话,让他去问池西西。 接到傅川的指示,许然立刻给池西西打了通电话。 “池小姐,傅总让我想,我要是想不出来,他肯定扣我工资、不让我放假,悄悄地跟您说,我月底请假是为了办婚礼。” “婚礼?你要结婚啦!” “对,去年12月领的证,当时您刚和傅总离婚,他心情不好,我怕告诉他我要结婚了,他生气。” ……这是什么逻辑。 “你放心,他不会不给你假,也不会扣你工资的,你跟他说,想结婚就要先求婚。你在哪儿办婚礼,老家么?到时候如果能空出时间,我和傅川去观礼。” 池西西一挂上电话,正喝奶茶的阮夏便放下手中的骨瓷杯,问:“谁要结婚?” “傅川的秘书。也不知道傅川都干了些什么,他秘书怕他怕到连结婚都不敢同他说,天天担心被辞退。” 阮夏捻起一颗樱桃,莞尔一笑,说:“大哥什么都不用干,随便往那儿一坐,就挺有压迫感的,我都不敢主动跟他说话。他们家的男人天生就严肃,傅岳也是。不过最不爱笑的还是傅叔叔……儿子的脾气都像父亲,傅叔叔那种性格,他们兄弟俩会那么无趣、那么刻板也不奇怪。” 压迫感、严肃、无趣、刻板……池西西一脸莫名其妙地问:“你说的大哥是傅川么?他有什么可怕的,完完全全就是个二皮脸啊。” 池西西逛了一整个下午,战利品一半送到了公寓,另一半约了明天送,屋子里乱成一片,地板上都是脚印,在全部家具送来之前却无法清扫。 傅川对家的整洁度要求不高,倒也无所谓,一脸讨好地问皱着眉环视公寓的池西西:“我们结婚的时候,我给你的钻戒呢?” 求婚简单,但是得有戒指啊。 “钻戒?” “那颗钻石是有意义的,不然这次就给你买新的了。” 池西西的表情呆滞了一秒:“意义……有,有什么意义?” “我以前都是赚多少花多少,遇上了你,才有存钱的意识。我回公司上班后,第一次存到的两百万,全部用来买了那颗六克拉的钻石,想等你到了二十岁,拿它求婚。没想到刚买来半个月,就被你甩了。后来一直把它锁在保险柜里。” “……” 光是裸钻就值两百万么?她只卖了九十万…… 那老板还是熟人介绍的,奸商啊奸商。 瞥见池西西的表情,傅川面露疑惑:“怎么了?你不会把它扔了吧?” 池西西只好傻笑着岔开话题。 傅川却揪住不放,大声嚷嚷道:“你不会扔了吧?你当年把我甩了,我伤心的时候想扔都没扔,想着万一你以后回头了呢……” 见池西西不说话,他更不干了:“你果然是真想离婚,真想和我一刀两断。” ……又来了。 “我没扔。”池西西硬着头皮指了指沙发、电视机、茶几和冰箱,“它在这儿、这儿、这儿和这儿。” 傅川一脸疑惑。 池西西只好进一步解释:“我把它卖了,交上房的费用、换家具了。离婚时你就分给我那么点钱,我连物业费都交不起,那枚戒指是我手里最值钱的东西……” 听到这话,傅川彻底寒了脸,看也不看池西西,径直坐到沙发上生闷气。 池西西自知理亏,挪到沙发前,挨着傅川坐下,抱住他的胳膊,软着嗓子说:“干爹……你生气了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家里那么乱没法做饭,晚饭我请你到外头吃行不行?” 傅川只当没听到。 “……” 池西西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傅川还是不动。 池西西没有办法,反坐到他的大腿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撒娇:“你这么板着脸我害怕。” 傅川仍是不说话。 池西西本来就没耐心,到这儿也烦了,却压住火,仰起脸吻他的嘴巴。 她一吐出粉嫩的舌尖,还没撬,傅川的嘴巴就自动张开了。 长久的深吻后,在傅川怀里扭了好一会儿的池西西主动歪倒在沙发上,伸出手指绕着他的领带缠啊缠:“干爹……你还在生气么?” 傅川冷着脸抵抗了不到两秒,本能就压过了愤懑。他猛地翻过身,把池西西压到身下、嵌入了怀中。 在这种事上,过去池西西一贯敷衍,只差没在傅川横冲直撞的时候玩手机。 因为存心哄他,这一次,她罕有的全程没有走神,更赶在傅川如往常般把她翻过来后.入前嗲声嗲气地说:“傅川哥~我要在上面。” 傅川早想用这个动作,可惜以前的池西西太懒,半分力气也不肯费。 听到这话,一秒钟的讶异后,傅川勾着嘴角吻了吻她的下巴,仰躺到了沙发上:“上来。” 池西西动了几下就嫌腰酸,噘着嘴求两手紧紧箍住自己的傅川放自己下来。 她青涩的模样更撩人,傅川自然不肯,让她伏在自己的胸口,自顾自地动了起来。 接连变换了四个动作,才终于结束。 池西西喊背痛,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撒着娇要傅川请自己吃大餐。 正系衬衣扣子的傅川却恢复了冷脸:“被你气饱了,没胃口。” ……什么意思?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池西西正要发火,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是刚在隔壁同司裴谈完事的阮夏。 “她怎么又来了,烦死了,别开!” 池西西只当没听到。 阮夏进来后,环视了一下屋子,说:“这么乱怎么住,我家地方大,也有客房,你们今天过来住吧,我叫上黎峥、江以萝,咱们打牌、吃火锅。” 傅川一听这话就头痛。 瞥见他的表情,赶在他出声拒绝前,池西西笑着说:“好啊,我正不想在家呆呢。” 听到这句,阮夏才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她观察了一下傅川的神色,尴尬地笑了笑:“大哥,你去么?要是累了,就改天再过来玩。” “改天做什么,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 看出池西西不高兴了,傅川再不情愿,也只得收起小性子,跟了过去。 傅川不想去,喜静又有洁癖、最不乐意外人到自己家做客的傅岳更不欢迎他们来。 片刻后,傅岳律所的合伙人黎峥也被迫跟着妻子敲响了傅岳家的门。 三个男人理想的假期都是和心爱的人独处,眼下却连大声吐槽都不敢,凑在一起比谁的脸更黑。 直到十点,黎峥才拖走了江以萝。 他们一走,连自家地板上有一片废纸都忍受不了的傅岳开始收拾厨房,阮夏去洗澡敷面膜,傅川和池西西则进了客房。 关上门后,池西西问:“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要气到什么时候?而且是和好之前的事儿,才和好几天,你又来!” 池西西一发火,傅川立刻软了下来。 “我没生气,就是有点伤心,你给我一块糖,我都把糖纸留着,锁进保险柜里珍藏,我给你的东西,你从来没在乎过。那辆甲壳虫,我买完手里只有八千块了,还用掉五千给你装兔耳朵。分手的时候你不要它就算了,干吗把耳朵也掰了?” 池西西自知理亏,笑了笑:“我拿掉不是因为和你赌气,分手之前我就拿掉了,你那时候忙,精力不在我身上,所以没发现……” “分手前你为什么拿掉?” “因为傻呀。开那样的车出去,很丢脸的好不好。” 傅川惊呆了。 片刻后,他再次委屈了起来:“你喂我吃鱼,给我穿粉色的衬衣,我说什么了?” “喂你吃鱼、给你穿粉色的衬衣怎么了?” “……” 片刻后,池西西黑着脸走出了客房,敲响了主卧的门。 “夏夏,你要不要下楼吃夜宵?” 下一秒,阮夏的声音就欢快地传了出来:“好呀,火锅吃不饱,我正饿着呢。” 三分钟后,阮夏就套上外套,打开了房门。 池西西没敢看傅岳,挽上阮夏的手,和她一道走出了公寓。 两人进了间日料店,池西西吵架吵累了,叫了双倍的鳗鱼饭。 听完她的吐槽,阮夏说:“大哥没错啊,换作是我,我也会生气的,翻旧账怎么了,我经常翻的。天气一不好,我的心情就差,我心情一差,就看傅岳不顺眼,就爱从我十六岁时他犯的错开始说,一直说到二十三岁,七年呢,说一下午都说不完。傅岳肯定也嫌烦,可是除了不断道歉,他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这种时候你就该哄大哥,怎么能和他吵架呢?” “……”直男思维、恋爱中从不主动找事的池西西不是很能理解阮夏的喜好,只得说,“可你是女孩,傅川是大男人啊!哪有大男人整天让老婆猜猜猜,有话不直说,没事儿就翻旧账的。” “哇,看不出来,大哥这么可爱。” “……” 一份鳗鱼饭才吃掉三分之一,池西西的手机就进了五六十条微信——全都是傅川发来道歉的。 阮夏好奇,侧头瞟了一眼,把最新一条微信念了出来:“兔子大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真的真的错了,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真是大哥发的?这跪地不起的表情好可爱。” 池西西嫌傅川丢脸,赶紧收起了手机。 担心复不成婚,池西西回去后,傅川只有讨好的份儿,再也不敢提戒指。 …… 春节假期结束后的第二天,傅川就找回了被池西西卖掉的那枚戒指。 池西西明白自己也有错,见他带着钻戒和玫瑰跪到自己脚边,就没多为难,调侃了一句“你离婚的时候不是说再也不想见到我了么”,便顺从地把左手递了过去。 隔天一早,傅川便催着池西西请假去民政局。 然而到了地方,听办事员说没有离婚证复不了婚,傅川却傻眼了。 带齐了证件的池西西转头问傅川:“你的离婚证呢?” “……撕……了。” 从民政局出来,有心治治傅川的池西西佯装生气地噘嘴道:“你为什么要撕离婚证?” “看了心烦,我怎么知道那玩意除了恶心人,复婚的时候还得用。” “糊弄谁呢!谁不知道复婚得有离婚证!哦,你根本就没想着复婚,离婚后,几次遇到你,我和你打招呼你都没理来着,还抢我的手机删号码,还去相亲。要不是遇到了我和司裴,你不甘心,说不定和那位相亲小姐就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仍是前夫的傅川一阵腿软,一路上不住地解释。 白了他一眼后,池西西忽而一笑:“我刚刚和你开玩笑呢,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无聊么?你好好想一想,我要是总这样想要什么不好好说、藏在心里让你猜,没事儿就翻旧账有意思么?” “有!”傅川忽而瞪圆了眼,笑道,“你跟我闹的时候,我虽然害怕,但是觉得特别特别幸福,因为这代表你喜欢我。” ……白现身说法了,这人简直没救了。 …… 因为离婚证的插曲,不容易请假的池西西直到一周后才空出时间,和傅川复婚。 再次拿到合法身份,捧着结婚证,憋了整整一周没敢再作的傅川自觉有恃无恐,板着脸问池西西:“你为什么不戴婚戒?” “钻石太大了,惹眼,让同事看到了不好。” 瞥见傅川不高兴了,池西西硬着头皮从包里翻出锦盒,取出婚戒,套在了无名指上。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偷的抢的。我努力工作,八年如一日的做最不喜欢的事,就是为了让你有面子,可你都不准我开自己的车到你们报社接你,我和我的车哪里丢你的人啦?” “……” “这戒指我花了两百二十万才重新买回来。你还我钱。” “……我年薪三十万,嫁妆和房产都在你手里,你让我拿什么还?分期十年,一年还二十二万成么?” “你名下不是还有一套房子么,值千万呢,反正我也不喜欢住那儿,你卖了还我,还能剩好多呢。” “……” 眼见着池西西要生气,傅川不敢再闹,哈哈一笑:“我也是跟你开玩笑的。这样吧,你说一句‘我爱你’,我就给你两百二十块。说一万遍,咱们的债就两清了。来,说一句给干爹听听。” 池西西摘掉戒指,扔到傅川的手心里:“我给你两千二,你带着你的戒指和你的车滚远点!” 166阅读网 75 干爹和小兔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番外情侣之间必做的一百件事 领到结婚证后,傅川便不断催促池西西请婚假。 因为爷爷去世,刚刚请过事假的池西西不肯立刻请复婚假。假期还剩三周,傅川唯有整日闲在家里。 每天清晨六点,傅川准时醒来,挠醒池西西缠着她做一下早间运动,然后趁着池西西洗漱换衣服的工夫去厨房做早餐。 从周一到周六,每天的早餐都不重样,煎蛋一定要修饰成爱心形,香肠一定要炸成章鱼状,牛奶上一定要用可可粉撒出猫爪,咖啡里一定要放棉花糖——池西西讶异的发现,大男人原来也有少女心,而她……大概是个男人。 池西西动作快,吃完早餐大概七点一刻,公寓离报社不远,两人有足够的时间手牵着手,优哉地步行上班。 如果不出去采访,午休时池西西一定会挤出至少半个钟头和等在外头的傅川一起吃午饭,因为一整个白天傅川不断发信息问她在干什么、什么时候回去,日日都要加班的池西西只得尽可能地把公事带回家做。 周六晚上七点,池西西一走出单位大门,就看到了立在墙角的傅川。 发现池西西后,一身运动装的傅川立刻笑着跑了过来,把嘴巴里的草莓牛奶棒棒糖拿出来,递到池西西嘴边。 池西西有点嫌弃棒棒糖上的口水,又怕傅川发脾气,只得张嘴含住。 傅川接过池西西的包,甩到背上,把她揽入怀里,问:“咱们去哪儿吃饭?” “回家。九点半前我要完成带回家的工作,明天就可以休息了。”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放弃步行、打车回家,池西西本想点外卖,傅川却不肯,下厨煮了锅牛肉面。 牛肉面出锅的时候,已经九点了,池西西刚好发完最后一封邮件。 池西西尝了口牛肉面的汤,感慨道:“由奢入俭难,等你回去上班了我会不习惯的。” “那我就不上班了。让我爸聘职业经理人去。反正我手里的钱也足够咱们用一辈子了。你也辞职,咱俩什么都不干,就四处玩。” 傅川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池西西哈哈一笑:“咱俩都游手好闲,以后怎么教育小孩子?以后别人问他‘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他难道要说,我爸爸在家里睡觉、我妈妈到处玩么。” “那就不生呗,要小孩干吗。咱俩在一块好好的,多个人多别扭。” “……” 复婚一周,池西西日日都加班,难得周末有一天假,傅川自然珍惜。 趁着池西西做面膜,傅川举着一只记事簿蹭到了她的身边,打开记事簿,把写在上面的一段文字念给池西西听。 “1.一起去捡贝壳。2.一起坐摩天轮。3.一起看日出日落。4.一起喝醉。5.一起淋雨。6.一起堆雪人。7.一起吃冰淇淋。8.互相写信。9.比赛啃骨头。10.教我一项你的特长。11.一起去天台看星星。12.一起在树下埋下我们的约定。13.比赛吃西瓜。14.闭上眼让对方牵着过马路。15.去拍一次婚纱照。16.在公共场合下一起喝哇哈哈……” “这是什么?” 听到第十六条,池西西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傅川。 “情侣之间必做的一百件事。” “……”池西西瞟了一眼傅川的记事簿,居然密密麻麻地记了两张纸,她很是无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多傻呀,你是从哪儿看到的?” “许然的朋友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离我回去上班还有半个月,咱们一样一样都给做了呗。” 池西西洗完脸,接过傅川的本子,从头到尾扫了一眼,念出第91条“假装当陌生人一天”后,无奈地说:“这有什么意思?许然到底是有多闲。” 傅川有点不乐意:“蜜月本来不就该闲在一起做无聊事儿么,他请假估计就是为了和他媳妇做这些,只有你整天加班。” “就是请婚假,也最多只有一周。我才进新单位两个月,想用年假都没有。” 发现傅川又不高兴了,池西西拿脚踢了踢他:“大后天我出差,带队去拍宣传片,虽然不能带家属,你偷偷跟过去也没关系的。忙完这个宣传片,我就跟领导请一周婚假,比赛啃骨头、一起到公共场所喝哇哈哈什么的就算了吧,咱们去拍婚纱照吧?” 傅川的心里已经乐开花了,却又嫌一周少,故意绷着脸不说话,想以此争取更大的利益。 池西西岂会不了解他,白了他一眼后,问:“你是想和我明天一整天不下床,还是按你写的那样和你一起捡贝壳、坐摩天轮、互相写信、看星星?” 傅川眼睛一亮,下一秒就把那两页纸从记事簿上撕了下来,团成纸团扔到了垃圾桶里,横抱起池西西,和她一起倒在了床上。 “傻子才捡贝壳呢。一周就一周,不过不能从明天,从现在起到星期一早晨,你都别想着下床。” …… 池西西带着傅川出差与傅川带着池西西出差截然不同。 除了傅渡江,公司上下没人敢说傅川的闲话,而池西西自然无法如此明目张胆。 她的性子严谨,若不是为了哄傅川高兴,绝不肯带家属出差。 目的地是千里之外的一处风景区,因为有设备,摄制组开了三辆车过去。 报社人手不够,需要外聘摄像助理,池西西就把傅川招了进来。 虽然不需要假装不认识,但亲密的动作却肯定不可以再做。 池西西本以为傅川会抱怨会生事会不配合,谁知在县城的酒店入住后,隔了半个钟头,住在二楼的傅川才潜入位于三楼的池西西的房间。 池西西担心的情况非但没有出现,傅川更比她想象中还配合保密工作。 酒店是四星的,隔音不错,傅川潜入池西西的房间时却演戏般地蹑手蹑脚。 关上房门后,他猛地扑倒正坐在床上用笔记本写通告单的池西西,把她压在身/下,低声笑道:“这种偷/情的感觉,比光明正大好一百倍。” “……” 原来这个人的恶趣味不仅仅是干爹和小兔。 池西西怕写错通告单接下来的拍摄出乱子,捶了他几下后,把他赶到了一边。 她仔细惯了,写完后,来回对照了两次,合上笔记本时已经是一个钟头后了。 傅川有点不高兴,池西西洗漱好后连叫了他两次,他仍旧不应声。 池西西正要说话,便听到他声音冷淡地说:“咱们上一次一起住外头还是结婚前。” 池西西回忆了一下重遇罗馥时他们的争吵,简直没话好说——又想翻旧账么? 因为不想听他长篇大论,赶在傅川再开口前,池西西敛起笑容,先发制人。 “什么时候?”她面无表情地望着傅川说,“是你因为害我父母离婚的罗馥冲我发脾气,说我复杂,让我在陌生的城市一路哭着回酒店的那次么?” “嗯?” 池西西的描述和傅川印象中的情形完全不同。 难道不是她轻飘飘地道了一句歉后,发现他还生气,直接拎箱子退房,好些天不见人、一见面就说不结婚了么? 瞥见傅川发呆,池西西乘胜追击:“我回到酒店哭了好久,抱着膝盖等你回来,想和你道歉,求你原谅来着,谁知道一直等到半夜,就只等到许然回来收拾箱子。” “我眼睁睁地看着许然一样一样地把你所有的东西全部收拾走、拉着你的箱子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时候,特别特别害怕,担心你讨厌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你都不肯接。我在酒店哭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逃走了。” 池西西看起来本就瘦弱,眼角微垂,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思,眼下刻意表达委屈,傅川见了,简直心疼到无法思考。 他小心翼翼地蹭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兔宝宝长兔宝宝短”的不断道歉。 “我当时在应酬,衬衣脏了,所以让许然去给我拿一件干净的换,因为喝醉了,才没回去见你,想等第二天清醒了再和你好好谈谈来着。” “衬衣脏了为什么连刮胡刀也一起带走?还有牙刷!毛巾!许然连你的充电器都带走了,什么都没留下,这不是把我丢在陌生城市的酒店,不准备回来了的意思么?我爸爸当年离开家的时候,就是这样拖着箱子,头也不回地离开家……” 傅川回忆了一下,当时许然似乎真的带去了他所有的东西,所以隔天他发现池西西离开了,连收拾行李的麻烦都省了。 ……所以当年池西西的离开其实全是误会,要是没有许然,他们就不会闹成后来那样,也不会离婚? 傅川骂了句脏话,当场就要给许然打电话解雇他。 惊异于当年的事情还有另一个版本之余,池西西拦住了他,佯装恼怒地问:“就算人家许然的无意之举害我误会了,我也给你打电话了啊,我打了好几次呢,你自己不接能怪谁?” 池西西极少闹情绪,见到她噘嘴皱眉,傅川怕到不行,接连几日都伏低做小,连每日最爱的早间夜间运动也暂停了——说什么怕累着池西西。 至此池西西终于明白了阮夏和傅川们为什么热爱没事找事——占据上风的感觉的确挺不错。 在池西西的再三告诫下,在外地的几天,傅川没敢打电话找许然麻烦。 然而回去后,他却趁着池西西去报社请假,特地回了趟公司,把许然叫进了办公室。 听笑眯眯的傅川讲完前因后果,许然已然吓得腿软到站不住了,正要道歉,又听到傅川笑着说:“我得谢谢你,多亏了你,我才有机会体验离婚复婚的经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太太不让我和你算账。” “傅总……” 傅川把准备好的红包扔到他的手里,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这是份子钱,新婚快乐。度完蜜月赶紧回来上班。” 许然颤颤巍巍地接过红包,本以为里头会夹一张写着“你死定了”的纸条,出了傅川的办公室后,立刻躲到厕所拆开查看。 令他意外的是,除了厚厚的一沓毛爷爷,红包里居然什么都没有。 饶是这样,许然仍旧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朋友圈里转发的那一百条,连一条也没心情再做。 166阅读网 76 亲爹和小小兔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番外怀孕记 婚假一过, 池西西就接到了一个任务——给刚刚在柏林电影节拿下电影配乐银熊奖的司裴做独家访问。 司裴不喜欢和媒体打交道,为人又冷淡,采访难度极大。 住司裴隔壁的池西西原本可以近水楼台,然而有傅川在,她连想也不敢想, 直接拒绝了总编。 “我哪有面子能请动司老师……” “你以前不是采访过他吗, 前一段他还主动请你吃饭。大家都能采访到的名人, 做出来的专访还有什么新闻性?”年逾五十的总编喝了口茶, 笑道,“给你一天假,回去联系司裴,争取这周内落实。” “……”跟领导没有道理可讲, 池西西别无他法, 只得搬出傅川, “我先生他不喜欢我给男老师做专访……” 复婚前傅川为了进报社找池西西,曾联系过报业集团的书记,如今纸媒广告不好拉, 得知员工亲属中有这么一位财神爷,上头哪肯轻易错过。 三月初傅川刚刚贡献过一笔巨额广告费,应酬的时候总编也在, 自然知道池西西与他的关系。 “傅总为什么不喜欢?吃醋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考虑的也太多了,傅总那种有风度的成熟男人,怎么可能吃这种无意义的醋。” 有风度……成熟……池西西无语望天。 瞥见池西西一脸难色, 总编笑道:“真怕他生气啊?小池,看来你在家没什么地位嘛,你太年轻,不懂男人,偶尔给老公点醋吃吃没坏处的。这样吧,给司裴做完专访我给你一天假哄傅总。” “……” 池西西太了解傅川,他那样的人哪里能哄,好好同他商量只怕更要被看作心虚。 池西西为难了半日,硬着头皮给司裴的助理打了通电话,只说是同事想采访司先生。 出乎她的意料,司裴竟一口答应了。 池西西松了一口气,把手下最不花痴最干练的女记者派了过去。 不料,只在司裴的公寓呆了不到一刻钟,她便铩羽而归。 想起第一次见司裴时,自己随口恭维了一句便招来了他的白眼,池西西笑着安慰一脸沮丧的年轻姑娘:“这不怪你。” 还没想出该怎么办,当天傍晚,池西西就在公寓楼下偶遇了司裴。 委婉地表示过虽然欣赏池西西的专业和不卑不亢、但对有夫之妇绝无越轨想法后,一脸坦荡的司裴又说:“如果你有顾虑,那就算了吧,我不习惯和陌生人打交道。” 听到这话,池西西颇有些尴尬,虽不愿被当成爱自作多情的小家子气女人,可想到傅川,她仍是不敢应承。 这一晚,吃过晚饭洗漱好,池西西照例同傅川一起躺在床上看电影。 每晚睡前的时光,是傅川最最喜欢的——可以把香香软软的小兔子圈在怀里肆意揉捏。 这一晚的电影是青春校园片,看到面容青涩的女主角把“我爱你”写在给生病的男同学折的纸鹤里,傅川十分嫉妒。 “我生日快到了。” “你生日?还早啊。” 傅川的生日在夏天,眼下连羽绒服都没脱。 “每年你生日,我都提前半年想该送你什么礼物。” “……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傅川瞟了眼电影。 池西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片刻后,诧异地问:“你想要纸鹤。” 傅川点了下头,腼腆地一笑:“想要三百六十五只。” “……” “你在每一只里都写上一句话,我每天拆一只,可以看一年。” “……” 瞥见池西西的表情,傅川有点生气:“还有好几个月呢,三百个,又不是三千个。” 三百个是不难,一天折三个,到他生日也有了,只是不知道该在上头写什么。 迟迟等不到池西西点头,傅川彻底寒了脸。 临睡前,傅川照例去厨房给池西西冲牛奶。 端着牛奶杯回来,傅川发现池西西正往一张淡蓝色的便利贴上写什么。 池西西写完两张,放下笔,把便利贴对折起来,折成了两只纸鹤。 前一刻还心满意足的傅川发现池西西折纸的手法格外娴熟后,有点不高兴,问:“这两只怎么不一样?” 池西西面无表情地捏起其中一只演示给他看:“形状好看的这个翅膀不会动,不好看的这个会动。” “你怎么会折这个?是给别人叠过吗?”忍了又忍,傅川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给季泊川折过。”见傅川瞪圆了眼睛,池西西赶紧补充道,“是帮梁星折的。季泊川好像在追梁星,真是一切皆有可能。” 池西西把纸鹤放入柜子上的玻璃花瓶里,一回头瞥见大少爷似乎还是不高兴,终于失去了耐心。 “又怎么啦?” “你折的第一只居然不是给我的。” “……难道你收的第一瓶难道是我送的么?我听梁沅姐说,你中学时平均每周都会收到九百九十九只,还转送过她呢。计较这种无意义的第一次有意思么?你初恋都不是我,我说什么了?” 傅川闻言一阵腿软,面带谄媚地笑容,站到池西西身后,轻手轻脚地给她捶肩:“我的初恋怎么不是你,除了你我谁也没正眼瞧过,我发誓!你应该信任我。” “你信任我了么?因为你总爱没事找事,领导让我采访司裴我都不敢,一边愁怎么交差,一边还要受你的气。” “我怎么不信你了,采访司裴有什么不敢的!你去吧,我为什么要生气。” “真的?”池西西面露惊喜。 “真……的。” 池西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抱住傅川的脖子亲了他一口:“谢谢老公!我就说你不会那么小心眼。我明天就打电话给司裴的助理约时间。录制专访的时候好多人呢,不是单独见面。” 还……能反悔吗,他就是那么小心眼啊。 傅川还想说话,瞥见池西西脸上的喜悦,张了张嘴,却没好意思。 这一晚,傅川居然因为懊恼失眠了。 失眠会传染,因为身侧的傅川不断翻身,才凌晨两点,近来一直一觉睡到天亮的池西西就醒了。 池西西习惯性地侧身往傅川怀里钻,片刻后才发现他并不在床上。 坐起身后,池西西才发现傅川正背对着自己立在柜子前。 她光着脚走下床,因步子轻、地毯厚,一直走到傅川身后,他也没发现。 “你在干什么?” 傅川吓了一跳,赶紧握紧左手、藏到背后。 “把手给我。” 傅川傻笑着把右手摊开伸到池西西面前。 “那只手!你是不是在偷偷抽烟。” 傅川没伸手,把脸凑到池西西脸前,哈了一口气:“没抽。” “左手给我。”池西西有点生气。 傅川只得摊开左手。 躺在他手心里的是两只拆开的纸鹤。 池西西哭笑不得:“你大半夜不睡,就是为了偷看这个?” 傅川把纸摊平,举到池西西眼前:“你写的是真的吗?” 两张纸条上写着同一句话——“池西西喜欢傅川”。 池西西有点脸红,轻咳了一声:“我想不出写什么,只好跟电影里学,电影里也是这么写的来着。” 傅川一脸失望:“我就知道是假的。” “不是假,而是不确切,因为比喜欢还多。” “比喜欢还多是什么?” 明明比傅川矮很多,莫名其妙的,池西西很想伸出手摸一摸他的头发安慰他。 “你说呢,就是爱你呀。” “唉?” 池西西不好意思再看傅川,轻咳了一声,说:“明天还得上班呢,睡觉吧。” …… 这下傅川更睡不着了。 “池西西,你睡着了吗?” 困到睁不开眼的池西西“嗯”了一声:“睡着了。” 傅川找到池西西的手,十指紧握,问:“你看过《2012》吗?” “嗯。” “我看的时候,觉得世界末日特别可怕,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好怕的。人反正是要死的,只要你在旁边,现在就来场地震,咱俩埋在一起也挺好挺幸福的,你觉得呢。” ……果然夜深人静的时候,人爱瞎琢磨。 “不怎么好,也不怎么幸福。” “……” 池西西艰难地睁开了眼,转头对傅川说:“我刚刚做了个梦,我们有宝宝了,醒来后我才想起来,我例假迟了半个月。我例假一直挺准的,大概是真的怀孕了。你都当爸爸了,能别总胡说么?” “啊?” “你怎么不高兴。” 大脑当机的傅川隔了半分钟才扯出一个笑:“我……好高兴。” …… 隔天一早,一夜没睡的傅川就冲下楼买了一支验孕棒。 从厕所出来,见等在门外的傅川一脸紧张,池西西面露难色地说:“不是的。大概是最近忙,作息不规律……对不起,你很失望吧?” “失望……不,不失望,孩子什么时候要不行。” 池西西狐疑地看向傅川,是她眼花了吧,为什么傅川看起来特别特别……高兴?还是松了一口气的那种高兴…… …… 两人的工作都忙,之后的大半年再也没提要孩子的事儿——直到阮夏怀孕。 这个周末,陪阮夏逛完婴儿店,池西西一进门就抱住了傅川的胳膊。 “傅川,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为什么?” “结了婚生宝宝是理所应当的啊。婴儿店里的东西都好可爱,每一样我都想买。” “想买就买,送傅岳他们。你觉得小孩好玩,等傅岳的生出来了,有空的时候就去捏两把。” “……你不想要宝宝?”池西西面露狐疑。 “没有啊。”傅川看了眼镜子,他表现得很明显吗? “你不是怕影响工作,准备到二十九岁再说么。” “以前是这么想的,现在的想法改变了。你比工作重要啊,而且生了宝宝也可以工作,大不了在他上幼儿园前不这么拼了。” “哦。” “'哦'是什么意思?你不想要么。为什么?” “没不想,”瞥见池西西撅嘴,傅川赶紧改口道,“很想,特别想。特别!” “那咱们从现在就开始计划吧。” 说完这句,池西西就回了卧室,坐到电脑前查资料,做笔记。 洗完澡后,傅川正准备如往常般往池西西身上扑,却见她打了个滚,躺到了另一边。 扑了个空的傅川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小兔子?” 池西西拿起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翻到第三页,把一句用红笔标注的话指给傅川看:“你读一读。” 傅川扫了一眼,问:“什么叫'不能过于频繁'?” “大概就是一周至多两次。超过两次会影响那什么的质量。” “……谁说的?完全是胡说八道!” “我说的。你难道连这点事都不能为我们未来的宝宝做么?” “……” 在池西西的坚持下,傅川早晚两次的运动缩减成了每周两次,然而备孕三个月,池西西的肚子却丝毫都没有动静。 不得已,池西西放宽了次数,从两次增至四次,可是又过了两个月,她仍是没有怀孕。 池西西害怕了。 “傅川,你说我不会真的不孕不育吧?” “怎么会,还不到半年呢。”瞥见池西西脸上的沮丧,傅川有点心疼,吻了吻她的眉心,笑道,“一辈子不要小孩也没什么,我有你就够了。” 正敏感的池西西心生感动,眼眶一红:“老公,谢谢你。” …… 此后的一个月池西西对傅川都格外温柔,直到某次运动后,她坐起身的时候无意中瞥见地上有片银色的塑料纸。 “这是什么?” 傅川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什……什么。” 赶在傅川拿脚把那片塑料纸踢到床底下前,池西西翻身下床,捡了起来。 是TAOTAO的包装。 “傅川,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今天突然想起来别人说戴不戴这个女性的感觉没差别,所以想试验一下。你果然没发现……原来是真的啊,哈哈哈……我只用了这么一次,真的……” …… 一个月后,池西西就怀孕了。 尽管犯了错的傅川不断补救,之前一直担心自己生不出孩子的池西西仍是不肯给他好脸。 每日下班后,吃完饭、睡觉前的这段时光她再不肯让傅川抱自己,而是专心致志地做起了胎教。 直到某日她感受到了一次强烈的胎动。 “宝宝爸爸!”池西西一脸欣喜地望向傅川。 几个月来,这是池西西第一次对着他露出灿烂的微笑,傅川一时有些晕眩,受宠若惊地说:“怎么了?” “傅小西动了呢!我刚在心里对他说过妈妈爱你,他就动了!他能听到。” 傅川有点吃醋:“……这完全是巧合。” 池西西皱起了眉头:“你不爱他!你从来没给他讲过故事,一点都不期待他出生。” 他当然不期待了,这小东西还没橘子大,池西西就不理自己了,等生出来只怕连瞟都没空瞟他了。 然而傅川却不敢表露出真实想法,他努力装作很稀奇的样子,把脸贴到池西西的肚子上,深情款款(假惺惺)地说:“爸爸也爱你。” 话音刚落,傅小西就又动了。 这一次,他一伸脚,不偏不倚地踢在了傅川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后天晚八点更最后一个番外,是傅小西出生后的。 感谢大家三个月来的陪伴,后天晚上更完最后一章就要标上完结了,很不舍。 顺利的话,六月前纸书就会上市。 开新文前如果想到新的番外会贴到下一章里,大家点进下一章看就好,不用再买,如果有新番外会在微博通知。 后天晚上见-3- 77 亲爹和小小兔 - 南瓜马车不要走 - 长安夜雨 官方防盗, 下午替换池西西是住校生, 没有进出卡,看到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等在楼梯口的傅川, 才记起自己出不去。 “食堂关门了, 宿舍里只有泡面……要不改……” “那就吃泡面吧。” 住校的老师不多, 宿舍就设在实验楼顶层, 十平米的单间, 另有盥洗室和阳台。上一个住在这儿的老师把阳台改为厨房,留了几样简单的厨具。 一打开宿舍的门, 带着橙子香的暖风就扑面而来。 傅川进了门, 环视四周。 宿舍很小,却非常整洁。 除了枕边的毛绒兔子和窗台上的盆栽, 再无别的装饰。 被子规规矩矩地叠着,傅川记得她住客房时就每天都叠被子, 原来不是因为局促,而是本来就有好习惯。 地方小,暖气足, 因而绿油油的盆栽竟开着花。 傅川望着那几朵弱不禁风的洁白小花, 想, 果然谁养的花就像谁。 “这是什么花?” “茉莉。” 宿舍里没有多余的杯子,池西西想了想, 把自己的黑色马克杯拿到水池认认真真洗了三遍, 又用开水烫过, 才给傅川泡了杯正山小种。 傅川坐到书桌前喝茶, 他腿长,桌子矮伸不开,就斜坐着,把胳膊搭在椅背上。 泡面鸡蛋火腿肠都是梁星买的,她周末有时会过来呆一天,或者带父母做的家常菜,或者自己动手做。 梁星很会做吃的,一碗泡面一锅粥也能煮出许多花样来。 池西西则相反,懒得下楼的时候宁愿吃饼干也不会动火。 见池西西站在燃气灶前磨蹭,傅川端着杯子走到阳台,似笑非笑:“你是准备请我干吃泡面?” “外头有微波炉,加开水转五分钟和煮的差不多。” “差远了。” 傅川把马克杯随手一放,脱掉羽绒服塞到池西西怀里,卷起袖子:“去屋里等着。” 池西西没和傅川客气,把他的羽绒服挂到衣架上,打开英语书背单词。 傅川见状,嗤的一笑:“你还真会争分夺秒。写情书怎么不嫌浪费时间?你怎么看上季泊川的?那小子就一半吊子。” “是我朋友喜欢他。” 这话虽有“我的朋友就是我”的嫌疑,傅川却没再问。 “你这儿有油吗?” 池西西记得梁星曾带了一小瓶花生油过来,便说:“有吧,你找找。” 瞥见傅川回头翻找,池西西猛然想起了什么,扔下书三步两步冲到阳台。 阳台一半用作厨房,另一半……晾衣服。 赶在弯腰找花生油的傅川直起身前,池西西伸手够挂在绳子上的内衣裤。 哪知下落时胸衣的钩子不偏不倚地勾住了傅川运动衣的帽子。 池西西猛地一拽,把胸衣和底裤藏到身后,本想迅速把它们转移出去,才迈出一步,就和傅川撞到了一起。 她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 嫩粉圆白点,鹅黄蝴蝶结,十足的小孩子品位——傅川本想笑她大惊小怪,本想说这有什么值得藏的,然而望着池西西一脸窘迫地垂着粉白的脖子咬嘴唇,不知怎么的,他一时语塞,耳根也有点热。 “让你在屋里呆着,阳台地方小,你往这儿挤什么?”到底是傅川率先打破了沉默。 五六秒的工夫,时间却像冻住了一样。 他一闪出空,池西西就如鱼一般滑了出去。 用余光瞟到她一股脑地把内衣裤塞进被子里,懊恼不已地捶自己的头扯自己的头发,傅川轻笑出声。 她的床单是薄荷色的,上头有白色的羽毛,傅川只瞟了一眼,便觉得那羽毛扫到了他的心尖上,一直痒到骨头里。 傅川把泡面和青椒炒火腿肠端出来的时候,池西西脸上的红晕还没褪下去。 池西西没想到傅川这种对什么都不上心的人居然比梁星还会煮泡面,她这里的食材如此有限,他用青椒炒的火腿肠也格外好吃。 可是刚刚丢过脸,她只盼着傅川早点离开,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不好吃?”傅川抬头问。 “很好吃,不过我晚饭吃了很多。” 傅川不再讲话,慢条斯理地吃面。池西西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神色如常,单词却无论如何都背不下去了。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池西西从暖气片上拿下了一只橙子,放在手里揉了一小会儿,低头边剥边祈祷傅川赶紧吃完赶紧走。 终于捱到傅川吃完,他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从烟盒里取了根烟,并不抽,只放在手里把玩:“你怎么在暖气片上放了一溜儿水果?” “直接吃凉。” “你可真娇弱。” 池西西只当没听到,剥完整只橙子,递给傅川:“傅川哥,吃橙子吗?” “哥什么哥,叫傅川。” 傅川伸手接橙子,触到池西西的指尖,停留了半秒才蜷起手。 细致,柔白。 橙子是温热的,傅川没吃,装进了运动裤口袋里。 “今天耽误了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池西西直接省略了称呼。 池西西不明白傅川为什么还不走,只好婉转送客。 “你在我奶奶家一口气吃三碗面的时候怎么没不好意思?”傅川把烟放到嘴里,起身收拾碗筷。 看到池西西凑过来,他说:“背你的单词去。” 宿舍的水龙头只出凉水,那么怕冷,怎么能用冰凉的水洗碗呢。 三下五下洗好,傅川把涮过的碗碟随手一放,甩了甩手上的水,拎起羽绒服:“我走了。” 池西西自然要送他。 傅川站在门前:“行了行了,别送了。你就是没见过世面,比那混小子好的多了去了,马上就高考了,别干没用的事儿,好好学习专心备考知道吗?” 话一出口,傅川的脑中就飘过了一句周杰伦的歌词——用功读书怎么会从我嘴巴里说出。 池西西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解释。 有句话叫越抹越黑,误会就误会呗,管他怎么想。 傅川一走,池西西就去了阳台。 傅川或许会做饭,但一定没洗过碗。她重新洗了一遍碗筷,把各种物品放回原位,用抹布擦干净他弄湿的地板和台面……一切整理妥当后,才回到书桌前。 这一晚耽误了太多时间,池西西从不肯把功课推到明天,于是加班到凌晨三点。 池西西睡下的时候,傅川刚好从梦中惊醒。 感受到腿根的湿黏,他有些诧异。 青春期之后,他再没做过这种梦。想到梦里的那个人,他从搭在沙发上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那枚没吃的橙子。 一口咬下去,甜的粘牙。 傅川摸出手机,给远在伦敦的弟弟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响了十几下才通。 “你干吗呢?” “加班。” “你那边几点?” “七点多。” “天天加班有意思没?” “比你大半夜不睡觉有意思。” “……你下下个月回来?” “嗯。”傅岳合上手中的文件,“你有事?” “你觉得男女朋友差八/九岁多吗?” “那得看是哪九岁。”傅岳知道哥哥不会大半夜无缘无故和自己探讨□□话题,直截了当地说,“二十岁和二十九岁不奇怪,二十五岁和十六岁奇怪。” “怎么奇怪了,谁说十六!” “确切的说,骗单纯的小女孩不叫奇怪,叫不道德。” “……” 为了防止哥哥失足,傅岳进一步说:“在我的印象里还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你维持半个月以上的热情,上次那个要死要活的比你还大两岁吧?你只适合心理承受能力强的,千万别贪一时新鲜。真惹出事儿来,奶奶……” “艹,咱俩到底谁是哥?”傅川直接挂断了电话。 虽然受不了傅岳唠叨,傅川却不得不承认,弟弟的话从来都对。 他点了根烟,打开壁灯看运动衣的帽子上被她的胸衣钩出的那根线。 这种纯度的,还是留着在梦里祸害吧。 万一惹了,等他这阵新鲜劲儿过去,她指不定受不受得了。 …… 之后的两个月,傅川和池西西都没再联系。 四月底,傅岳回来了。奶奶和迟茹一高兴,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菜。 不知怎么就谈起了高考,想到池西西,奶奶便让傅川接她到家里吃饭。 时隔两个月,再大的冲动也偃旗息鼓了,可听到池西西推辞,傅川却不乐意了。 梁星的堂姐梁沅今年研究生毕业,想考到母校当英语老师,重点中学竞争激烈,因此梁沅交了毕论后,便回母校实习。 池西西答应了去傅家吃饭,就没上晚自习,和梁星梁沅一起走出了学校。 远远地看到池西西,傅川还没开口叫她,梁沅便率先跑到了他眼前:“傅川?” 傅川从池西西身上收回眼,看向梁沅。依稀有些眼熟。 “你还记得我吗?”傅川陌生的目光令梁沅眼中的热情散了一半。 “嗯。” “我最近回母校实习……你怎么来了?” “接小孩。” 傅川向池西西做了个“过来”的手势,面无表情地冲梁沅点了点头,拉着池西西转身就走。 梁沅有点失望,却并不生气,中学的时候傅川就不爱搭理女孩子。 …… 傅家离学校并不远,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聊成绩和天气。傅川本想直接把车开进院子,看到路边立了个人,他怔了一下,提前停住了车子。 “你等我一下。”说完这句,他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傅川走到立在路边的女孩面前,冲她打了个招呼,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同样是不期而遇,相对于梁沅,这一次,傅川的笑一直蔓延到了眼底。 那女孩也笑,眼里藏着一抹羞涩的期待,直到她看见自己下了车的池西西。 瞥见罗馥突然僵硬了的表情,傅川正疑惑,就听到池西西幽幽地叫了句:“罗姐姐,好久不见啊。” 听到这声“罗姐姐”,罗馥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们认识?” 池西西只盯着罗馥笑,不说话。 罗馥下意识回避她的眼神,有些心虚地说:“我给西西做过家教,我……我就是路过,还有事儿,先走了。” 罗敷一走,池西西就给梁星发了条短信——【我遇见罗馥了。】 【靠,那个贱货?】 一打开宿舍的门,带着橙子香的暖风就扑面而来。 傅川进了门,环视四周。 宿舍很小,却非常整洁。 除了枕边的毛绒兔子和窗台上的盆栽,再无别的装饰。 被子规规矩矩地叠着,傅川记得她住客房时就每天都叠被子,原来不是因为局促,而是本来就有好习惯。 地方小,暖气足,因而绿油油的盆栽竟开着花。 傅川望着那几朵弱不禁风的洁白小花,想,果然谁养的花就像谁。 “这是什么花?” “茉莉。” 宿舍里没有多余的杯子,池西西想了想,把自己的黑色马克杯拿到水池认认真真洗了三遍,又用开水烫过,才给傅川泡了杯正山小种。 傅川坐到书桌前喝茶,他腿长,桌子矮伸不开,就斜坐着,把胳膊搭在椅背上。 泡面鸡蛋火腿肠都是梁星买的,她周末有时会过来呆一天,或者带父母做的家常菜,或者自己动手做。 梁星很会做吃的,一碗泡面一锅粥也能煮出许多花样来。 池西西则相反,懒得下楼的时候宁愿吃饼干也不会动火。 见池西西站在燃气灶前磨蹭,傅川端着杯子走到阳台,似笑非笑:“你是准备请我干吃泡面?” “外头有微波炉,加开水转五分钟和煮的差不多。” “差远了。” 傅川把马克杯随手一放,脱掉羽绒服塞到池西西怀里,卷起袖子:“去屋里等着。” 池西西没和傅川客气,把他的羽绒服挂到衣架上,打开英语书背单词。 傅川见状,嗤的一笑:“你还真会争分夺秒。写情书怎么不嫌浪费时间?你怎么看上季泊川的?那小子就一半吊子。” “是我朋友喜欢他。” 这话虽有“我的朋友就是我”的嫌疑,傅川却没再问。 “你这儿有油吗?”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