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心作死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正午的太阳毒辣的很,晒得人头皮发麻。   这个时间,柳府的下人最容易犯懒、犯困,看守变得十分松懈。   柳府后院一侧,一颗老树迎风招展,在这最热最难耐的时辰,也只有它还能站得挺直,一根枝干伸出墙外,尾端繁茂的树叶,成了墙外唯一的阴凉。   就在这阴凉地下,昭璃仰头观看,然后借着树枝,熟练地翻墙而入。   她迅速没入草丛,又飞身快速冲入回廊,一眨眼功夫便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接连一月的蹲点守望,让她对府中守备了如指掌。再加上她听力灵敏,一有风吹草动她都可以发现。   避过巡视的守卫,她潜进柳夫人房内。果然这个时刻屋内是空无一人的。   这个时间柳夫人不会回房,而侍女也没那么快进来收拾,她的时间十分充裕,充裕到有些奢侈。于是她翻来屋内香茗,自己给自己泡了一壶,桌上还放有一些点心,她便悠哉地坐在檀木椅上,享受着柳府上好的茶点。   一盏茶尽,她算了算时间,就开始翻箱倒柜把柳夫人的首饰找出来,用绢布包好,却不打封,只是随意摊放在茶点旁。   这时外面有了脚步声,由远而近。昭璃听出为首的步子是属于柳夫人,于是站起身,脸上做出一副慌张样,手忙脚乱地开始给那绢布包袱封口。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柳夫人被侍女搀着有说有笑进来,看见昭璃,全都止了笑声僵在了原地。   人赃并获。   昭璃被侍卫押着,跪在柳夫人面前。   柳夫人平素吃斋念佛,是个大大的善人。她看昭璃人生得水灵秀丽,心里便有了不忍;再一问年龄,今年才十六岁,心里更是大大的不忍,便起了放过的念头。   “你们几个,把她放了吧。”   “但是夫人……”   “这些首饰,今儿个是我赏了她,你们快快把这孩子放了,休要跟外人提起,更不许告诉老爷。”   侍从们面面相觑,略感为难。   大陆共四国,分别是:东璃、西枫、南月和北辛。四个国家,各有各的法治。在东璃,盗窃是要判死刑的。   何况老爷是做什么的?通判大人,朝廷命官!若放,还有何威严?   众人开始苦劝,但柳夫人一句都听不进去,就是要放了这姑娘。   谈话间捕头领着一队官兵杀到。看见自家兄弟正押着个小丫头,心想:这应该就是那个盗窃犯了。于是他们先是给柳夫人行了一礼,然后立即将昭璃押下准备带到堂前交由老爷审讯。   “是谁报的信!”   “这……”捕头为难,又不敢得罪夫人,才将怀中密信拿出,呈献给夫人阅览。   信上娟秀小字,写着:今日正午柳府将有窃贼潜入。上面还写上了时间,和柳夫人进门发现昭璃的时间是分毫不差。   报信的人是个小童,说是有个漂亮姐姐要他把这信送去衙门。   起初柳通判以为这是什么人在故意捣乱,本不想理会,但是抱着谨慎的心态,还是命捕头带人前往自家后院查看。   还真是抓了个正着。   柳夫人正欲说情,谁知一直安分的昭璃这时扭动着身体挣扎了开来,一头撞向柳夫人,把柳夫人撞倒在地。   “反了,反了!抓起来,快抓起来!”为首的奴婢一边去扶夫人,一边冲着侍卫喊。   官差很快制住昭璃,这一次,官兵没等柳夫人说话就将她押走。。   公堂上,惊堂木响起,昭璃应声拜倒在地,头埋得很低,藏住了脸上的窃喜。   “你可知罪?”   “草民知罪。”   “哼,你倒老实。本官再问你,可是受人指使?”   昭璃抬起了头,脸上笑意尽然,却被柳通判以为是藐视公堂。   “公堂之上岂能嬉皮笑脸!”惊堂木再起,“还不从实招来!”   “青天大老爷真爱说笑。就您那点家底,谁会去想着盘算?也就是草民摸错了门,才会踏上您那穷酸地界……”   “混账!左右拖下斩了!”   东璃法治甚严,他是不信一个小丫头片子敢知法犯法,而且犯的还是死罪,可这丫头摆明一副藐视样,罪责难逃,没必要再审了。   堂下左右抬出狗头铡,衙役押着昭璃,将她头颅按在铡刀口上,只等通判一声令下签牌落地,便落下铡刀。   昭璃的心都快跳出胸膛。临死前她非但不恐惧,竟是满脸欣喜。   ――杀了我!杀了我!我终于可以死了!我终于如愿死了!   一双眸明亮,昭璃紧紧盯着柳通判的手,只等那朱红的用刑签落地,让自己解脱,从此不必再受那人摆布。   然而,柳通判掷出用刑签的刹那,公堂外同时掷出一柄飞镖,挥力精准,连镖带签一起钉在了墙上。   接着一声传报:“寅大人到!”   霎时间,万念俱灰。昭璃那双明亮的眸此刻如失去星光的夜空一般暗淡无焦。   来人先是确定昭璃的安危,才对迎上来的柳通判大喝道:“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这位大人是谁么!”   “下……下官……”   “瞎了你的狗眼!这位乃是神明的‘共生’!”   柳通判吓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四国,每一国都有一位守护神明。东璃国的守护神是红炎,而红炎的“共生”就是这位昭璃。共生亦被尊为神柱,是以凡人生命之力为饲,祈求神明降世,维持天道平衡。四国的神明同在,大陆才得以安稳,缺了任何一位,天道都有可能崩毁。   神柱生命有限,寿元不会超过三十年。神柱若死了,将会天选出又一个神柱,成为神明新的共生。   四国都将国家之名赐予神柱。神柱无法自尽,只能等待自然死亡或者被杀死。   神明的共生对象,一般情况下都是天选的,但是,如果神明有了中意的人,随时都可以解除与天选神柱的共生,从而选择与自己中意的人进行共生。共生一旦提前结束,寿元就不会再被当做祭祀的饲料,就可以同寻常百姓一样正常生老病死。神柱除非死亡,否则是没有办法主动与神明解除共生的――至少昭璃没有找到主动解除的办法。   不管昭璃怎么威逼利诱,寻死腻活,这位红炎大人都不打算主动解除。而且,红炎为了防止昭璃寻死,时时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就连吃饭、睡觉都在一起,每分每秒都在看着她。――可是这难不倒昭璃。爱慕红炎的女性有很多,所以她就挑了一个,让对方易容成自己的样子,自己则偷跑出来,找个机会让别人杀死自己。   接连一个月都没有被红炎发现,她以为这次一定会成功。   “昭璃大人,红炎大人说,您玩够了就赶快回宫――如果不想那个假扮成您的女人被处死的话。”   这个寅,是红炎的心腹。寅的家族,世世代代都侍奉着红炎,极为忠心,家族中也曾经出现过几任神柱。而东璃国的国事,也全部是由寅的家族代为打理。   昭璃狠狠地瞪着寅,眸中满满的抗拒。   寅看着还卡在铡刀上的昭璃,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碰触您,还请您自己出来吧。红炎大人给的时间并不多,如果过了时辰臣还没带您回去,不只是那个女人,恐怕通判大人和他的家族也会受牵连的吧。”   昭璃啧了一声。“他何时发现的?”却不从铡刀里出来,盘算着如果捏那管铡的一下,他会不会手抖就这么把铡刀落下。   寅上前,附在耳边,轻轻送上一句话。昭璃听了,神色大变,大骂道:“卑鄙!”   寅看着昭璃乖乖爬出来,满意地点点头:“昭璃大人能明事理真是再好不过。”   虽然不情愿,但是她还是老老实实跟寅回去。她太了解那个邪恶神明了,那个喜怒无常的混蛋,如果不按照他的心意做,谁知道他又会干出什么事来。    第二章 若相惜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红炎望着窗外的夕阳,心里算着昭璃回来的时间。   光洁白皙的皮肤被夕阳染红,竟是别有一番风韵;红炎躺靠在贵妃榻上,头微侧用手支着,棱角分明的脸庞俊朗桀骜,如幽夜般漆黑深邃的眼眸,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迷人的色泽。墨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松懈的红色丝袍上,格外妖妩。   “红炎大人,昭璃大人带到。”   红炎笑着起身,松垮的丝袍顺势逐渐滑落,露出他结实的胸膛。   昭璃急忙闭眼,强忍着怒意立在原地。感觉到有只手点着她的下巴,将她头强硬抬起,昭璃别过头,以示抗拒。这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这是红炎一贯的戏弄。   “瞧瞧,这是哪来的小乞丐?”   红炎将唇瓣紧紧贴在昭璃耳边,充满男性魅力的磁性声音,带着他温热的吐息,让昭璃通身颤栗,本能地后退一步。   “离我远一点!”   “小璃儿,你这是没死成,在迁怒于我?”   昭璃闻声猛地睁开眼怒视着他,当看见他那露出的胸膛时,又懊恼地别过头。而红炎却笑的越发邪魅。   红炎在自己宫中的时候,只喜欢披着一件宽大的丝袍,以展示他白皙的皮肤和结实的胸膛,丝袍里面往往是空无一物。袍带就那样松松垮垮搭着,下面随时都有可能暴露。   “看看你现在,又脏又臭,哪里还有个神柱的样子。”   红炎比着手势,让寅和侍女们都下去,现在房间内就只剩他二人。   “红炎大人如果觉得我丢了您的脸,大可解除共生,反正这对您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你这么不听话,看来不给你点惩罚是不行了呢。”   “你做什么!”   红炎将昭璃拦腰抱起,瞬移到了后室的温泉池。他将昭璃往池中一扔,水花四溅,拍打在四周的岩壁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侍女们闻声赶来,看见红炎站在池边,赶紧跪地行礼。   水虽不深,但昭璃是被扔下去的,水呛入鼻,难过至极,欲站起,却力不从心。   没有红炎的命令,侍女们不敢下水救人。   红炎只是淡淡地看着昭璃,没有半点要救的意思。待她扑腾累了,渐渐地失了力气往下沉时,红炎这才有了动作。他张开臂膀,侍女玲珑,为红炎脱掉丝袍,红炎缓缓步入水中,一把将昭璃抓了上来。   “咳咳!”   昭璃的肺里呛进不少水,人已有些恍惚。   “濒临死亡的滋味如何?”   红炎从她虚无的眼神中,还是捕捉到了一丝她求死的讯息,那坚决的眼神,让他更为不快。   “……还不错。”   他本以为她已经没力气回答,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使出最后的力气,硬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么句话。   “倔驴。”   红炎抱着她来到池边,将她放到岸上,然后唤来侍女,自己则是走出水池,披上了丝袍。   “给她清洗干净。”   侍女们赶忙上前,将昭璃身上的脏衣物脱了,服侍沐浴。   待昭璃醒转,人已穿着睡衣躺在自己的床上。这样激他,他还是没下杀手。   “唉……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昭璃蓦然想起藏书阁里有一个小房间,那里存放着历代神柱们的手记,因为自己对神柱一职的抗拒还不曾踏足过那里。现在想来,可能真有线索。   昭璃手捧烛台,此行一路畅通无阻。   藏书阁就在走廊的尽头。推开沉重的大门,穿过一排排整齐的书架,昭璃来到一个布满符文的房间门前。这里并没有门,但是凌空悬着一道类似于门的符文,上面是代表红炎的火焰纹路,只有红炎和他的共生才可以穿过。   昭璃深吸了口气,闭眼快速穿入,以为会有不适的感觉,穿过后才发现是她多虑了。   她环视一圈,这里的书卷并不多――左右不过三十几人的记录。   这个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但是却保持着一尘不染,似乎是以此来悼念那三十三口亡魂。   千年的岁月,默默漫长,到头来却是一纸文书,草草几笔,就成了那人的一生。人人虽羡煞“神柱”这个身份,但在昭璃看来,命若飞蓬,终究是哀歌一曲。   ――或许是她太贪,历代的神柱们应该都会以侍奉神明为荣吧,即便三十年也是心甘情愿,鞠躬尽瘁。   她随意拿起一卷翻阅,果然满满的记载了对红炎的敬畏之情。看看年代,是五百年前记载的,卷尾有一行小字,是对下一个继承人的无限期许与叮咛。   五百年啊……对于长寿的人来说,不过是历经五代,而对神柱来说,却是天方夜谭。   翻看了几卷,内容都是差不多,记载着当时的大事记,个别心细的还会记录下红炎的喜好,以提示下一位神柱。   喜好啊……这个千年的王八……啊不,老妖怪!向来阴晴多变化,想必当时之记载,也与今日大不相同了吧!反正在她这一世,那个老混蛋的喜好,就是戏弄她。如果自己最终摆脱不了神柱的命运,难道也要效仿古人,将“红炎大人喜好戏弄昭璃为乐”记录在案,然后迎接命运,郁郁而终吗?   想到这,昭璃恼怒地合起卷轴,将之重重地摔回书架。其他卷轴像是在抗议她的暴行,争相掉落在地上。   “啊――!”昭璃哀嚎一声,开始后悔刚才的粗暴行径。“连你们都来欺负我!”昭璃弯下身子开始捡地上散落的书卷。她拾起最近的一卷,看到上面娟秀的小字时,不禁大吃一惊。   “‘玉璃’?”   原来这位“玉璃”也留有手书吗!不过想想是当然的,她毕竟也是神柱之一啊。   但是这个玉璃……是千年来,唯一一个被红炎了结性命的神柱。   原因昭璃不清楚,玉璃的名字乃是禁忌。   不过能让红炎杀死的神柱……或许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昭璃盘坐在地上,翻开手书,仔细阅读玉璃的记载。   “这、这是!”   天啊,真没想到,这个玉璃竟然一直深爱着红炎,而且,还设计想跟他……跟他……所以才激怒了红炎,杀了她吗?   等等!如果只是因为爱慕,也没必要杀了她吧?神柱终身奉献给神明,已等同于神明的妻子了,虽然玉璃设计想跟他“那个”有点僭越,也终归不至于……还是说――红炎好龙阳么?!   想到这,昭璃惊的下巴差点没砸到地上,以至于完全没注意身后站的人。   “不行不行不行!这样的事我可做不出……”要她去勾引红炎,她才不要哩!她讨厌那个大坏蛋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跟他有肌肤之亲啊。   “哪样的事啊?”   背后的人突然出声,惊上加惊,昭璃差点吓得七魂少了三魂半。手中的书卷因惊吓再次滚落,刚好掉到了红炎脚底。   昭璃惊恐地看着红炎拾起书卷,心里哀嚎:“完了完了!”   红炎看见“玉璃”二字,再看她那副吃瘪的表情,已将她的心思猜了个通透,嘴角上扬,笑的无限玩味。   “怎么,大半夜不睡觉就是跑来研究这个?”   “没没没……”   红炎挑起昭璃耳鬓旁一缕青丝,贴在自己唇上落下一吻。“你想学她?”   “不不不!”昭璃连忙摆手。   她虽然是想死,但是也不能失了贞洁而死啊!   “红炎大人,没什么吩咐昭璃先告退了!”说罢深鞠一躬,不等红炎回话便拔腿跑了出去。   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红炎笑的越发温柔。“呵,其实小璃儿如果想的话,我倒是乐意奉陪呢。”   红炎只是挥了几下手,原本散落在各处的书卷便整齐有序地重新排列在书架上。而他手中这卷“玉璃”的,却被掌中明火烧为灰烬。   红炎吹落手中余灰,一双深邃的眸中氤氲浮动。    第三章 笼中鸟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高耸的宫殿城墙上,满是岁月雕刻的痕迹。昭璃抬头看着石壁上工匠们留下的精美图案,心中油然而生的,却是另一番情绪。   红炎殿传承了古代宫殿建筑采取严格的中轴对称的布局方式,即“前朝后寝”,前殿为祭祀、举行大典之用,准许民众入内参观;而后殿则是红炎和昭璃居住生活的所在。   前殿耸立着红炎的神像。巧夺天工的工匠们将红炎像雕刻的栩栩如生,像成于东璃建国之际,那时的红炎初平四方,与其他三神割据着大陆的一隅,是何等的风光霸气,高大的红炎像俯瞰众生,彰显着这位神祗的风华威严、神威浩荡。   纵使已历千年,红炎的容貌却没有因为岁月的洗礼而产生丝毫变化,唯一不同的是,相比当时的冷毅、不可一世,现在的他已经没了当初的戾气,而是多了一分对世俗的玩味与悠然自得。   现在的红炎更让人捉摸不透,没人知道那抹邪魅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心思。   东璃国的民众每天都会来神殿参拜红炎像,而神柱的工作,就是代表神明为民众赐下福瑞。   再富丽堂皇的宫殿,再精美的雕刻,对昭璃来说不过是个囚笼,一个怎么脱逃都逃不出的囚笼。   “参见神柱大人。”   昭璃对上一双清冷的眸,想起这个女人是寅的妹妹,夏族的清漪。   她原本是夏族为红炎准备的共生,谁知天选竟然选中了昭璃,而红炎也认定了昭璃,这份荣光就这么易了主。   夏族自东璃建国就开始侍奉红炎,对于身份低微的昭璃,他们本就不屑。若不是顾忌红炎的面子,恐怕连最基本的礼仪也不会遵守吧。   清漪是夏族长的女儿,一出生就带着高贵、灵动的气息,她的美,是昭璃自愧不如的。这样的美人胚子红炎都无动于心,想起玉璃的手书,昭璃心想,果然那个老妖怪好龙阳!   昭璃伸出手,在清漪额上赐福,碰触的时候,清漪的眉头微皱,尽管是个细微的动作,但是她不自禁的排斥还是让昭璃心里有很大的感触――果然是讨厌自己啊。   即便是夏族人,没有红炎的传召也是不得见的,但是清漪无法死心,每天都来神殿,就是期盼着能在这里遇到红炎,能够看上他一眼。   昭璃呆在这里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把前来参拜的人看得明白通透。   与昭璃同是平民出身的苏明成了唯一的知心朋友。她身材虽然娇小,但行动起来却灵活如燕,昭璃经常将她带在身边。   只是对视一眼,苏明便明白了昭璃的用意,她小步上前,唤住准备离开的清漪。   “清漪小姐请留步。”   “可是有事?”   “可否先到偏殿休息?昭璃大人有事找您商量。”   清漪看了看正在给老妇赐福的昭璃,想了想,才点了点头。   今天来参拜的人并不是很多,昭璃送走了最后一批民众,来到了偏殿。清漪是个很有涵养的姑娘,即便等待一个不喜的人让心中多有不愿,却也不会轻易表现在脸上。   “抱歉让你久等。”   “不敢。”   她生涩的语气倒是让昭璃松了一口气。她越是在意神柱这个身份,那么接下来的谈判就越有利。   “那么我便直说了。清漪姑娘,我们合作可好?”   清漪眸光一闪,脸上却面无表情道:“我不明白昭璃大人在说什么。”   “你的家族希望你成为红炎大人的共生,而我也愿意让出这份殊荣。只要我们合作,双方的愿望也不难达成。”   清漪听完,竟是一声冷笑。   “原以为昭璃大人要跟我说什么呢。你身为神柱,竟然也能说出这等亵渎的话来,看来红炎大人真的是太娇惯你了。夏族会遵照红炎大人的指示,至于你怎么想,那不是我们能关心的。告辞。”   昭璃完全没料到她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原来就算再恨再怨,也不愿弃那铮铮傲骨吗……私心作祟,连带看轻了别人,昭璃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心中渐渐生愧。   “昭璃。”   没有旁人的时候,苏明会直接唤昭璃的名字,这也是昭璃要求的。她可不想连自己的好友都对自己毕恭毕敬的,这样她耳朵可会起茧子的。   “适可而止吧。天命不可违,你又何必强争?再说,共生又有何不好,红炎大人又几时真的难为你?”   苏明的声音很低哑,是很中性的声音,就连装扮也是中性的,昭璃初见她时,以为她是个男孩子,心里不停抱怨,红炎那个老妖怪也就算了,怎么还有男孩子长的比自己还美的?当苏明被指派作为自己的小侍女时,昭璃惊讶之余,心里也稍微平衡一些。   “嗯,三天两头被他扔进水里,或是强逼我吃不爱吃的东西――如果这些也不算难为的话,那他还真的没怎么‘难为’我啊。”   “你平时的作为,以红炎大人的脾气只是把你扔进水里,已经是很轻的处罚了。还有那些食物对你身体有好处,你不该总是挑食。”   “我说,你到底是他的朋友还是我的朋友啊?”   “就事论事罢了。而且,你的寿元本就有限,还如此不珍惜,换做是我也会生气。”   昭璃沉默。   死亡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却能得到解脱。三十年如复一日,便缚一日,每天都是面对着高耸的石墙,就像笼中的雀鸟。   “不知外面的世界如何。呵,可惜,我无法离开这堵高墙,不得亲见。”   苏明抿了抿唇,心中感到丝丝不忍。   红炎就是天道,他的意志,他的话语,就该贯彻。除了昭璃,没人想过要去违逆。   红炎大人曾说过:“昭璃是不同的。”   抬头望天,太阳已经西沉,昭璃是该回去了。   苏明不得入后殿,目送昭璃离去后,苏明才转身回到自己的住处。   穿过两条回廊,才是红炎的寝殿。当她回到寝殿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按照惯例,她要先给红炎请安。走到门口,意外看见寅正在里面跟红炎说着什么,她本想走近偷听,蓦地想起红炎好龙阳,霎时间汗毛倒竖,赶紧退了出来。   “今天的请安,就免了吧……”   她也没什么胃口用膳,便直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君上……?”   正在汇报的寅,发现君上的视线移向了大门。他是背对着大门的,自然不知道刚才昭璃在那里。寅顺着红炎的视线看去,昭璃已经不在了,于是不解地回头,不知君上何故移开视线。   红炎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还是悠然地躺靠在贵妃榻上,松垮的丝袍依旧随意搭着,露出结实的胸膛。   “继续说。”   寅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直谏。   “君上,昭璃大人不适合做神柱,她没有作为神柱的自觉。”   “这话是你父亲让你说的吧?让我解除与昭璃的共生,然后选择你的族人,你的父亲就是这么希望的,是不是?”   寅拱手,并不否认。   “我不会解除与她的共生。回去告诉你父亲,最好也别去打她的主意。”   “君上!臣也觉得昭璃大人并不合适。从来没有一个神柱如她这般……”   “如她这般,时时刻刻想着逃离我身边,是么?”红炎一手支着头,想起昭璃的身影,神情终于有所缓和。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接着道,“一千多年了,每一个侍奉我的共生对我都是毕恭毕敬,惟命是从。尤其是你的族人,更是忠心可表。但是,却没有一个如她这般,让我感到有趣,如她这般……让我爱怜。”   寅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君上那双遥望远处的眸,有如夜月般温柔。   “所以,我不会解除与她的共生,我不会让她离开我。”   “那么君上,日前冒充昭璃大人的女人,您打算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难道还要我教你么?”   寅恭敬地低下头,视线不敢再与红炎相对。    第四章 月影迷醉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昭璃辗转反侧,怎么都难以入睡。   夏日的空气让昭璃倍觉烦闷,尤其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更是透不过气来。昭璃脱掉睡衣,取来一件方便活动的服饰换上,推开窗子,像猫一样灵敏地跳了出去。现在正值深夜,月色染白大地,四周一片静寂。   天枢塔,立于宫殿正门端门外,距地面高十丈有余,对应天上的“天枢星”,是宫殿最高的建筑。?站在塔顶眺望,可以俯瞰整座宫殿的景象。   “就去那里吧。”   确定目标,昭璃走近院墙,一个起跳便蹿了上去。   她在院墙上飞奔,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声音,这种状态下身子竟能一直保持着平衡,仿佛背后真的长着一对羽翼,随时都能乘风飞翔。从院墙到屋檐,昭璃也毫不费力地跃了过去。如果有些距离,昭璃则轻踩伸到瓦上的枝杈,利用反弹轻轻飞过。巧取“捷径”,不久便来到了天枢塔下。   入夜的天枢塔无人看守,她推开大门,蹬着层层阶梯,上了塔顶。   从天枢塔向下眺望,如果是白天的话,定是视野辽阔,现在却是深夜,眼前的景色称不上绝景――塔下是广阔的石板广场,北侧还耸立着极为奢华的楼阁,那便是红炎的居所。尽管如此,石板上洒满了皎洁的月光,眼前的景象如同传说中的西域沙漠。与雪白的地板对应,阁楼顶上的砖瓦用黑曜石制成,在月光的反射下光泽圆润,彰显着主人的威仪。   昭璃沐浴着月光,享受着晚风的爱抚,她张开双臂,随风舞动,她能感到身体逐渐变轻,好像真的要飞起来一样。   昭璃忘我地哼唱起歌谣,黄莺般地清脆歌声响彻塔顶,畅快地享受着片刻的自由。   红炎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自她通过成人式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个样子,人竟有些痴了。昭璃年幼的影像与此时的身影相重叠,让红炎有些分不清哪些是虚幻,哪些才是真实。   他的小璃儿是个孤儿,被天选成为神柱的那一刻起,就把自己当作唯一的家人。千年来,自己有过多少共生,他们或爱或敬,却从未将自己当作是家人,也从未让他如此挂心。   那个时候的小璃儿会天天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红炎大人”,叫的心里很甜。她很爱笑,常常对着自己笑,笑的无邪笑的纯真,亦如现在,让他痴醉。   神柱的成人式是在他们第一个十年――也就是十岁的时候。因为神柱活不过而立,所以成人式也比常人早上许多。   共生是在天选的时候就定了的,但是只有在通过成人式,才真正了解神柱的职责。也就是那个时候吧,昭璃开始憎恨神柱的命运,开始恨红炎。   似乎在回应神明心中的苦涩,风突然大了,呼啸张狂,忘我跳跃的昭璃移到了塔顶边缘,忽然大风一扫,昭璃一个趔趄,人前倾竟然栽了出去。   昭璃腾空的画面完全定格在红炎的瞳孔里。   下一秒,红炎已飞了出去,将急速下落的昭璃紧紧地搂在怀里。当他切实感觉到怀中传来的温热,才意识到并不是梦境。   红炎抱着她,如叶落般翩然而至地面。   昭璃靠着他的胸膛,听着鼓动的心跳声,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的紧抱所窘,脸颊有些微红。   你怎么会在这里?昭璃一肚子疑问,刚要张口,却被一股强横的力道封住。   红炎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唇瓣覆上她的,急切地吻着她,一寸寸吮吸着她的美好。   昭璃惊吓得瞪大了眼睛,看见眼前的他眼中似有两团火焰,正熊熊燃烧。像是意犹未尽似的,原本只是浅尝的吻,在无法控制之下,他的舌开始与她的紧密缠绊。   他不断加深这个吻,她不知道该怎么呼吸,她从来没有被吻过,更不知道两唇相贴竟会有这样令人震撼的感觉,她感到身上的力气正在被抽离,身子只能酥软在他的怀抱里。   也不知吻了多久,红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两个人对望着粗喘着气。   昭璃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猛地向后弹跳,脱离他的怀抱,一手捂着嘴唇,另一只手指着他,不可置信地大叫道:“你、你刚刚干了什么?!”   看着她脸颊上满是红霞,两片唇被他吻得红艳,他忍不住舔了下自己的唇,唇上还残留着她美好的气味,心中大悦。   “我才要问你,这么晚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你这个变态老妖怪!没皮没脸没羞不害臊!”   他挑眉。“别忘了你是我的共生,是已经献给了我的女人,我想对你怎样就怎样。”   “骗子!你不是对女人没兴趣吗?!”   红炎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笨蛋以为自己有断袖之癖么?于是他邪魅一笑,道:“你也算是女人?”   看着她气呼呼的脸,他心里愉悦极了。   “可恶!你个老妖怪!”   “你还没回答我,这么晚你跑上天枢塔干什么?别告诉我这又是你的新花样。”如果他没有感觉到她的气息跟着来,她这么摔下去必死无疑。千年来他从未怕过什么,但是想到这丫头将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就怵然心惊。   “我看月亮,不行啊。”   “看月亮?跑到天枢塔来看,难道在你房间不能看吗?”   “那能一样吗?哎呀,反正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红炎不怒反笑:“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就带你去看。”说罢拦腰一搂,将她带回了塔顶。   虽说是回到了塔顶,但是现在昭璃已经全没了赏月的心思。她抚着自己的唇,想到刚才被他吃了豆腐气就不打一处来。   “怎么,难道你想继续?”   红炎看着她小脸红彤彤的样子,心里又起了逗趣她的心思。   昭璃听了,瞬间与他拉开距离。   红炎被她的举动逗笑,良久良久,他才出声问她:“昭璃,你现在还恨我吗?”   她低下头,心中五味陈杂。小时候的她是非常喜欢红炎的,可是当她知道共生的真相后,却已经开始恨他了。   “无所谓恨与不恨,三十年韶华回首,却是囚于笼中,此等滋味,岂是一个‘恨’字了得?”   “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红炎大人于世千年,自是看淡看破;但我只得三十年光阴,足不能出宫殿,只能平生怨怼。”   “所以你恨命,也捎带恨我么?但你几番寻死又算什么,解脱么?”   “红炎大人,我无意做您的笼中鸟。被折断翅膀的鸟儿,只有死路一条。”   “你这番比喻,未免太藐视我。”   “你是神明,我自然敬重,可是……”昭璃眸光一暗,须臾,道,“红炎大人,你并非非我不可,举国上下,比我好过的人选有很多……”   “如果我说,我就是非你不可呢?”   红炎凝视着昭璃,夜月下一双眸明亮赤诚,从这双美丽的眸中倒映的,正是此刻慌张的自己。   她完全可以把这句话当成是玩笑,可是,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她很清楚,红炎这句话并不是在说笑。   昭璃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他。   “……就算是共生,对你来说亦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粒沙,又何来‘非你不可’?红炎大人天神之躯,不老不死,世俗也已看淡,昭璃对您来说,想来是图个新鲜。”   她这话,有一半是说给红炎听,有一半则是用来说服自己的。   红炎苦笑。爱上神明……是绝对不允许的,尽管小璃儿的思想在这个时代已属前卫,却还是有不允许突破的底线啊。   如果你有玉璃的心思就好了。   “天选是你,那便是你,我不会更改。你是我的共生――这辈子都逃不掉。”   恨吧,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恨我又何妨。   此时月光已是凄凉,冷辉洒下,二人亦相对无话。    第五章 皆是为伊人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自夜月一叙,红炎依旧如初,只有昭璃还在意那个吻,每每去问安的时候,总是不敢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天枢塔的守卫增加了,而昭璃的禁制却相对减少了。   红炎准苏明带她出宫散心。   东璃是个富强的国家,帝都更是繁华。昭璃漫步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要注意不时地避让行人,以免碰撞。   苏明带着她,在城中闲逛。午饭时间,他们就选了最好的馆子用餐。   大快朵颐后昭璃满意剔牙,眼角漫不经心地一瞥,意外发现一个身影。   “那不是清漪吗?”   苏明顺着昭璃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清漪只带着一名侍女走在街上,心下不禁生疑。虽然东璃法治严明,但是作为夏族族长的女儿,出门一个护卫都没有,只带着一个侍女也未免太奇怪了。   “苏明,我们跟上去瞧瞧。”   苏明本想拉住昭璃,但是昭璃一个箭步已经窜了出去。苏明只好苦笑,起身追上。   清漪与她的侍女一路走的很急,为了避让行人,她们专门挑生僻小径而走。昭璃不敢跟的太近,但她听力灵敏,能从人群中分辨出清漪的足音,所以相隔数丈也不至跟丢。   清漪和她的侍女又拐进了一条巷子。昭璃的直觉告诉她,就这么贸然跟在后面很有可能会被她们发现。昭璃止步,抬头看着高高的墙壁,突然飞身一跃,襦裙的袖子和下摆在风中左右摇摆。昭璃双脚在墙上轻轻一点,便跳进了院子。落地后,昭璃的呼吸丝毫没有紊乱。她小心环视了一下四周,小声说道:“苏明,你在吗?”   “在这。”   昭璃看着身后的苏明,与她相视一笑。   昭璃从没有怀疑过苏明一介平民女婢,为何会有这样的好身手。反正她这个神柱,还不是跟历代娴静典雅的神柱不一样。   “贼。”   昭璃忙寻着声音看去,只见前方一个年龄约七八岁的小男童手里拿着糖葫芦,正一脸鄙夷地看着她。   “这种时候不是该说天女下凡吗。”昭璃小声嘀咕。   苏明实在无语。私闯民宅还想被人家当成是仙女啊。   小童也不怕她,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盯着她的胸部猛瞧。   “臭小鬼,你看哪呢?”   “还真是悲惨啊。”   “你这死小鬼!”   昭璃杀气腾腾地走近小童,想把他拎起来好好教育教育,却被小童灵敏躲过。   后边苏明捂着嘴,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长的还凑合。你是因为混的不好才出来当贼吗?”   “我不是贼!!”   苏明赶紧上前捂住昭璃的嘴,“嘘。”   昭璃侧耳倾听,已经寻不到清漪的脚步声,大叫一声“不好!”,也不再跟这小娃娃纠缠,拉着苏明,跳上了房檐,踏着瓦片,瞬间便没了踪影。   小男童愣在原地,然后他低头发现,女贼起跳的一瞬间,从袖口中掉落的物品。   “原来是神殿的人啊……”   站在高处,昭璃很快就寻着了清漪的踪迹。昭璃和苏明跃下,立即无声无息地藏到大树后面,注视着不远处的人影。   这时一直沉默的苏明突然拉了一下昭璃的衣袖,昭璃不解地回头,看见苏明一丝怪异的表情一闪而逝。   “怎么了?”她小声询问。   “……”苏明恢复平时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   下一刻,昭璃身后一柄利刃而至,昭璃听到风声急忙闪躲。她即便听力灵敏,但毕竟不会武功,虽然危急时刻避开了致命一击,可利刃还是自脖颈划破了她的肌肤,鲜血流淌。   “别动。”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满是杀意。   昭璃捂着伤口,看着鲜血自手缝流下,心中惊慌,背后何时有人她竟不觉!   “放开她!”   “季,住手!”   苏明与清漪同时说道。   男人回望身后奔来的清漪,但手中的刀刃却没有移开。   “我要帮你杀了她,现在正是好机会。”   “季,还不住手!”看着昭璃血流如注,清漪急忙夺下男子手中利刃,“你想陷我夏族于不义吗!”   “我会做得干净。”   “住口!”清漪急忙从怀中掏出手帕,擦拭昭璃血迹,“您没事吧,昭璃大人?要先想办法止血才行。”   昭璃强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静静观望这二人。男子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清漪,这份炽热的情感连她这个未经情事的人都不禁动容。   苏明也赶紧上前帮昭璃止血。昭璃真佩服她竟然随身携带药品。苏明强压内心怒火,小心翼翼为昭璃上药。   昭璃忍着痛,压着音对清漪说道:“他说的不错,我和苏明手无缚鸡之力,在这里杀我们是轻而易举。四下无人,不会有人发现是你们做的。”   “不要再说话了。”因为愤怒,苏明原本就低哑的声音此刻听来就更加显得森冷。   清漪却不顾男子的拦阻,跪了下来。   “请昭璃大人恕罪!”   红炎大人已经“警告”过父亲和寅,不许对昭璃出手。正是因为家族曾经有过神柱,他们才清楚红炎大人的能力与可怕。东璃境内,没有什么事能够瞒得住这位神明。季正因为不是夏族人,才会如此无知放肆。   苏明不让昭璃说话,昭璃只好挥手示意让清漪起来。昭璃对苏明眨眨眼,苏明会意,虽是不愿,但还是口述昭璃的意思:“昭璃大人说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言毕狠狠瞪着男子,昭璃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收回视线,问道:“你行色匆匆,如果不是故意引诱昭璃大人予以加害,那是为何?”   “昭璃大人若要降罪,清漪绝无怨言,但是请恕清漪无法告知。”   昭璃又拉拉苏明的衣袖,眼中波光闪闪,意思是:“难道是为了与情人私会吗?”   苏明摇摇头。这个男子的气息一直都在,清漪应该也知道他随身护卫,所以并不是为了见他。   苏明也是好奇,但是眼下必须先把昭璃送回宫殿。至于清漪要去干什么,还有这个叫做季的男人的身份,肯定会细查。   清漪传信让家族备了马车,将昭璃二人送回宫殿。与苏明在前殿分别后,昭璃急匆匆去找了御医,她脖子上的伤口绝对不能让红炎看见。   三盏茶后,红炎寝殿内。   突然传出的爆笑声在整个寝宫中回响,后殿内的侍女们急忙闻声赶来,因为没有得到许可而踌躇不敢入内。红炎大人还没有这样忘情大笑过,如此反常,侍女们面面相觑,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换回男装的苏明看着贵妃榻上笑到抽搐的神明,脸上的表情是极为复杂。他服侍红炎十余年,独处时虽然见过这位神明的“失态”,但像今天这样,也是头一次见。   每日的例见。   苏明作为红炎的“影子”,其身份就连夏一族也被蒙在鼓里。夏族对红炎、对东璃是忠心,但是不会对神柱忠心。而红炎需要一个能够对昭璃忠心的人选,于是他栽培了苏明,命他男扮女装随侍在昭璃身边,保护她。   每天,苏明都会悄悄来到红炎寝宫进行报告。而他刚刚正好说到他们遇见那个小男孩的事情。   然后红炎大人就笑成这样了。   “红炎大人。”   “小璃儿想必……气疯了吧。不过,相比同龄女子,她是小了些……”红炎好不容易平复,“你继续说。”   “您不生气吗?”   “不过是个孩子,你继续。”   “是。昭璃大人,受伤了……”   红炎眸色一凛,随即一想,道:“有你在,她不可能受伤。”   “请红炎大人赐罪,属下怕暴露身份,放任歹人对昭璃大人动手,致使……昭璃大人受了些皮肉伤。”   红炎盯着苏明许久,才问:“谁干的?”   苏明便将之后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不敢有半点隐瞒。   “酉……还真是小看不得。”   酉正是夏族的族长,寅和清漪的父亲。夏族的继承人,都会以出生那年的十二支为名。   “红炎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勿动。他们对我还有用。”    第六章 遥之彼方,想活下去的人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在大陆的最北端,都城在昏暗的光线中宛如海市蜃楼般萧然屹立。酷热伴随着席卷的黄沙,浑浊的空气中掺有鲜血的腥味。   少年身负镣铐,步履蹒跚。身上裹着的衣物已是残破不堪,上面还有淡淡血迹,打在身上的沙粒像刻刀一样,让他觉得锋利。   北辛没有西枫一望无际的大海,没有南月广袤无垠的森林,也没有东璃飞阁流丹的城镇――天与地之间以地平线横切一道分隔开来,风沙在这个国家不受阻挡,任意肆虐。   只有天的灰与地的黄,两种颜色交织的国土。   即便是在如此恶劣的天候影响下,少年与他的饲主的商队仍然无惧地行走着。   北辛国被他国吟游诗人称为:被黄沙拥抱的城市。但是仅有一处,永远不会被天灾侵袭,那就是北辛神明所居住的神殿――黄珀殿。   若说北辛与其他三国唯一的共通点,那就是人民对神明的敬畏与信仰之念很深,认为侍奉神明是人类最重要的义务,每日不忘到神殿参拜。   神明以共生为媒介,拥有实体存在于这个人世间,他们有着光靠言语和意念就能操控世界上的各种基本力量与法则的技术,或者可以说是能力,一种叫做“理”的能力。   然后依照自己的兴趣,制订法则,这就是四国法治不同的缘由,而大陆上的居民对他们的神制订的法则更是深信不疑。   然而君临在世的众神本身似乎对统治与管理几乎没有热诚。   拥有无尽生命的神明没有凡人的那种欲望。物质上的财富与权力对遵守世界法则、维持天道恒在、往复循环的他们来说,就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幼稚。   就算一时兴起命令人类争夺,也不过是单纯用来打发时间或是像下象棋一样的战争游戏罢了。   神明接受崇拜却不统治。例如黄珀和红炎,就没兴趣“照顾”等同绝对服从的奴隶、家畜、道具般的人类。   红炎属于“放任型”的管理,虽然视人类为蝼蚁,但是只要没有触怒他就不会干预,将俗事交给夏一族去处理;而西枫和南月的神明,可能由于降世的是女神的缘故,对她们的人民有些照拂,属于“慈爱”的神明。   至于北辛的神明黄珀,若与其他三位比较的话,绝对是一位坏神。   史书记载,千年之前四神初建国土之时,北辛虽是一个很热、很热的国家,但是包覆都城的,是绽放着色彩缤纷的花朵的宁静平原;遮掩住视线的不是漫天的黄沙,而平均分配大地与天空的,也不是黄与灰这两种颜色;空气中弥漫的不是血腥的味道,而是花香的气息。   原本美好的一切,在黄珀下令建立竞技场的那一刻开始,发生了质的变化。   自千年前诸神一役,“最强神明”称号被红炎夺去,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虚感,亦是为了打发和平流淌的时间,黄珀率先制订了“竞技”,海选国内骁勇善战的平民与捕捉来的野兽战斗。   胜利――或是死亡。   为了取悦神明,“绝对服从”的北辛国民纷纷跑去参加竞技,从此“力量与荣耀”便成了他们的信念,忽略了对家园的建设与维系。   竞技场上上演的死斗越发激烈,“光荣战死”的国民越来越多,北辛的人口在急剧减少。   于是乎北辛初代神柱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向神明进言,通过奴役、拐卖他国国民来增加竞技场斗士的存量。黄珀当然没有拒绝。   北辛自此成为唯一一个奴隶制国家。在原有的贵族阶级与平民阶级之下,又增加了奴隶阶级,多半是由他国被骗来的民众组成。而竞技也慢慢发展成被压迫、奴役的奴隶为换取自由而与野兽或者同是奴隶的同伴战斗。   北辛的国民大多都做了奴隶贩子,他们连女人和小孩都不会放过。一些品行恶劣的家伙,还会通过欺辱妇女的手段,来增加奴隶的数量。   少年便是在这种体制下诞生的产物。像他这种低贱的存在不配拥有名字,但是奴隶贩子手下的奴隶实在太多了,为了区分他们,于是他的饲主叫他:“顾”。   他们行径的方向,正是位于宫殿内的竞技场。唯一能够安慰这些奴隶们的,便是进入宫殿后受黄珀神力庇护而不被风沙折磨的这件事。   黄珀与红炎不同,他对宫殿艺术的造诣没有那么深,黄珀殿的规模与气势远逊于红炎殿,但竞技场却修建的宏伟壮观。   从外观上看竞技场共有两层。整个竞技场被分为三部分:演武场、观众席和指挥台。看台内的坡度很大,使各个看台的观众都能很清楚地看清表演。指挥台是观众席和竞技场间的宽阔阶地,专为神明和他的共生而设。   黄珀慵懒地坐在舒适的座位上,意兴阑珊地看着顾被带入场上。除了立于身后的共生左辛,脚下还卧着两头雄狮。昔日平原的霸者如今在更为恐怖、尊贵的神明折服下,早已没了身为狮王时的霸气,像只小猫一样恭顺安静地服侍在黄珀脚下。   角斗开始。   顾的眼神变了,手握利剑,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对手,宛如瞄准猎物的野兽。不到一瞬,顾就移动到了对手的身后。   “什么?”   大量的鲜血从背后致命处涌出。男人在不可置信中,倒于血泊下。   全场震惊,而指挥台上高座的黄珀,也终于对场上的表演有了些兴致,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颇有意味地瞧着顾。   接下来的几场竞技中,顾也没有让黄珀失望,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对手,“活下去”的意念激励着身体,带他走向胜利。   顾的眼神,黄珀很是喜欢――为达目的不惜葬送一切的决绝眼神。   “左辛,你下去跟他打。”   “黄珀大人?”左辛惊恐地看着自己侍奉的神明。开什么玩笑,他可是神柱,怎么能像这些垃圾一样,在竞技场沦为取乐的道具。   “你若胜了这个奴隶,那么以前干下的蠢事我就既往不咎。”   “那次是因为,东璃神明的干预才……”   “闭嘴,赶紧给我滚下场,别再跟我废话。”   左辛几乎是被黄珀扔进竞技场的。   五年前,黄珀不知道跟哪里得到消息,他的对手――东璃的神明红炎对自己的共生有了超出了主仆的情感。   那个混蛋,竟然对垃圾有了感情?千年的时光,让他的头脑生锈了吗?那么身为对手的自己,得让他清醒点才行。   把那个共生带到北辛来。当时的黄珀对左辛下令道。他要把那个可恨的女人弄来,来喂他的狮子。   左辛让自己的弟弟左卫伺机接近那个叫昭璃的神柱,并想法把她骗回北辛。可是却被红炎察觉,还为此葬送了性命。   左氏家族没想到东璃的神明会出面,这让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当然,黄珀不会听他们的解释。   顾谨慎地盯着下场的左辛,那个人是神柱,这点他还是知道的。果然还是得死在这里么?顾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黄珀看透了顾的顾忌,邪魅的声音响彻整个竞技场:“你若战胜了他,我就让你成为我新的共生。”   神明的话就是天命。相比左辛死灰的脸,顾睁开的双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   成为共生的话,就再也不必受奴隶主的折磨,他就可以像个人一样的活下去。   他要活下去。   左辛完全没有格斗经验与技术,他只能到处逃窜,但是求胜心切的顾封杀了他所有逃窜的路,最后更是无情地将利刃送入神柱的心脏。   “杂碎,干的不错。”   顾望向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他的笑容让顾倍感受宠若惊。   “杂碎,你叫什么?”   “顾。”   “那你今天开始就叫顾辛,是我黄珀新的共生。”   神明慵懒的声音在顾听来却是格外亲切。顾辛跪拜在地上,心里暗暗起誓,今生,将为了这位神明而活。    第七章 因你而变的悸动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在红炎问责之前,夏族的族长酉,采取了先发制人的措施,季被酉赐死。除此之外,他还将自己女儿送入宫殿成为昭璃的侍女,以此来证明家族对红炎的绝对忠诚。   酉也好,家族的其他人也好,就算蠢蠢欲动,一旦昭璃遇害,贴身伺候的清漪绝对逃不了干系。虎毒不食子,没有哪个做父亲的,会想着去谋害自己儿女的性命。   鉴于此,红炎答应了酉的请求,昭璃也已知晓。   清漪虽是侍女,但是她的出身高贵,侍女专用的工作间和休息室不适合她这种出身的人。   “既然是作为昭璃的贴身侍女,那么就在昭璃的房间住吧。”   神明再一次不容反驳地下了谕旨。   昭璃的房间虽然不大,不过容两名女性在此就寝还是没问题的。而且清漪很本分,都是规规矩矩的在地上的蒲团休息,从不奢望能够得到床铺。   清漪为昭璃脱下神柱服,为她快速换上了睡衣。   “晚安,昭璃大人。”   烛火熄灭,幽夜伴着晚风而袭。   清漪睡得香甜,似乎已经习惯了席蒲团而眠。但是床铺上的昭璃被思绪所扰,一时难以入睡。   红炎究竟在搞什么鬼,他不是一向反感别人接近后殿吗?为何轻易就接纳了她,还将她安排在自己的房间里。   莫非,是来监视自己的?   纯碎的疑问闪过脑海,抬眸不安地看向熟睡在蒲团上的人,静谧的房间里传来清漪平稳的鼻息声。   可是看着……似乎不像呢。   这时窗外一阵暖流拂来,似乎在催促着昭璃入眠。   困意瞬间侵袭大脑,昭璃疲惫地闭上了双眼,不久也传来了睡着了的鼻息。   梦魇中。   昭璃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不知从什么地方,有水滴与石头发出撞击的声音,噌吰如钟鼓不绝。在忍耐死亡般的黑暗中——唯有这断断续续的滴水声,才是时间流动之存在的证明。昭璃伸出双臂,像瞎子摸黑一样试着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不知走了多久,她只觉双腿发软发麻,再也走不动瘫坐在地上,虽有目能视,却两眼抹黑。不远处的声音继续着它的旋律。   这并非她第一次孤身一人,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孤独的滋味。周围诡异的层层压力迫使她无助的像个孩子,团抱双膝,直到感觉到了脸上的湿润,才发现自己已是泣不成声。   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是死后的世界,不知何时,滴水的声音也消失了,静谧的让人绝望。   “红炎……”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最无助的时刻,破空呼出的是他的名字。但是,这个名字就像救命稻草一样,让她不停地呼唤。   “红炎……你在哪里……”   惊觉时,身形已经缩回了童年的模样。脑中走马灯不断闪现着昔日的片段,幼时的自己是那么依赖那位神明。   “醒醒,小璃儿!醒醒——”   低沉悠长——唤醒之声撕开阴郁黑漆的幕布响遏行云。   醒来是一瞬间的事。   现实与梦境的距离感正在缩小——或者说,如同视点切换到近在咫尺的感觉。醒来与沉睡的界线,仿佛只有薄纸一张。   是梦境太过细腻,抑或是现实太空濛?   昭璃睁开眼,心悸有余。忽然察觉到什么,她朝一旁转过头。   床铺的边缘。   没什么任何前兆地——那里出现某个淡雅的人影,如同《大唐西域记》中形容的释迦牟尼卧佛一样,一手支着头,侧身躺在昭璃的身边。   “——哇啊!”   过了数秒的缓冲时间后,昭璃惊的发出一声惨叫。   “你醒啦。”   如此开口的人影——红炎莞尔一笑。   相比昭璃此刻的惊慌失措,红炎俊美的容貌中,透着一种与神明端庄稳重所不符的从容,或者说是一种近似邪魅的气质。   “你这是在……干什么?”   眨了眨眼,昭璃开口问。而红炎则无声地笑着。这位神明刚一浮现静谧的笑容,身上的风逸妖冶便“咻咻”徒增。   “小璃儿刚刚做噩梦了呢……”   红炎轻快地坐起身——直到此时,昭璃才注意到,披挂在红炎身上的丝袍,已经滑落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高度。   红炎毫无踌躇,提起盖在昭璃身上的被单——像蛇一样钻了进去。   结实的胸膛,硕健的肌肉,就这么直直地展现在昭璃眼前。   “快给我出去——!”   “这里是我的房间呐。”   再次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周围是有别于自己房间的布局。   消化这个事实,对昭璃来说,似乎需要些时间。   看着呆若木鸡的她,红炎笑的更开心了。   “‘我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因为小璃儿因梦魇所发出的悲鸣声,即便是这里都能听的到唷。清漪睡的很沉,所以就直接抱你过来了。”   明白她的心思,红炎以自问自答的形式解答了她心中的疑问。   昭璃沉默,为残留脑海的梦海而心悸。若不是红炎唤醒她,她可能还沉浸在梦魇中无法自拔,神柱的修行让她知道,若是被困梦魇太久,对身心都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   现在这个暧昧的状况又是什么!   “我已经没事了!还是回自己的房间……”   红炎一把搂住她,让她枕着自己的胸膛。   可以听见规律的心跳声。   “如果又做噩梦的话,该怎么办呢?还是睡在我身边比较好唷,如果你做噩梦,我会唤醒你,无论多少次。”   反正神明就算不睡觉也没什么关系。   梦境依然清晰地刻在脑海中,梦中的自己是那样渴望着红炎的出现。   而事实上,他也救了自己。   “红炎……大人……”   昭璃呢喃着红炎的名字,声音如同依恋母亲怀抱的孩子般。   “睡吧。”   声音似有魔力,她的眼皮开始发沉。   原来自己已经变得不那么讨厌他了么……心中有股暖流在随之升腾。   “可是你……为什么……杀掉了玉璃……”   红炎抚摸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我………不喜欢…………女人…………碰…………”   她只依稀听进了只言片语,便再次进入了梦乡。   ——我讨厌被不喜欢的女人碰触。   红炎亲吻着她的睡颜,一双眸中涤荡起深不可测的光芒。   清晨,红炎用传音术传唤清漪来自己的房间,并吩咐她带上昭璃的衣饰。   所谓传音术,便是神明通过意念将信息传递给某个人的大脑,内容只有二人知道的“理”之力。   清漪按捺住狂喜的心情,抱着昭璃的衣物一路小跑到红炎的房间。起床时发现昭璃不在她是疑惑的,但是在听到红炎的传音后,惊喜兴奋充斥着她整个大脑,昭璃的疑问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当她来到神明卧室门口时,却被自己看见的景象震惊的当场石化。   昭璃还在熟睡,而红炎则搂着她,深情地注视着怀中的可人儿,胡乱地拨弄着她的刘海。感受到清漪的存在,神明慵懒地转过头,示意她走近。   清漪机械地靠前,大脑不受控制地幻想着昨晚这两人有可能发生的事。   ——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清漪注意到昭璃额头上象征神柱的红色印记没有消失——这个印记除了证明与神明立下的共生契约外,还有类似守宫砂的作用。   看来昨晚红炎大人也只是搂着她,安抚她入眠而已。   清漪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随之而来的酸涩让她看着昭璃的眼神充满了醋意。为什么只有她才能够得到红炎大人的宠爱?   清漪的表情,红炎全看在眼里。   “今天开始,昭璃会住在我的房间,你去把她的用品都搬过来,她的房间就给你用。”   “红炎大人,可是……”   “你是想说这样不合规矩?真不愧是寅的妹妹呢。”   “清漪不敢。”   “退下吧。”   清漪只好悻悻地告退。而红炎还不打算唤醒沉睡的昭璃,他还要再多享受一刻,这样有她的时光。    第八章 愿得一心人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数天以来,昭璃始终为重复的噩梦而痛苦不已。   不知从何时开始,梦魇之后的昭璃已经不再尖叫着惊醒了。与其说是习惯,倒不如说是单纯的精疲力竭才比较正确。心烦意乱也是需要消耗体力的,一点点的睡眠不足虽然不会弄垮身体,但是梦魇中带来的东西,已经不是突发性或者暂时性的不适,而在转变为一种静悄悄深入侵蚀她的恒常疲劳。   “……为什么……每晚都会做这种梦……”   恐怖的残渣掠过脑海。   明明没有刻意要求过,意识却详细记录了梦中的内容。相同的梦境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重复的话,就不得不记住了。   令人憎厌的噩梦。   感到轻轻的晕眩,艰难地躺在床上的昭璃手背掩面。   “昭璃。”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昭璃颤抖的双手。红炎此刻似乎显得比昭璃更憔悴――但他的俊美风度依旧不减。   “我没事。”   又让红炎为自己担心了。昭璃难为情地扭过头。   就在这时――   “咦?”   周围一暗,柔软的感觉瞬间包覆了她。   发愣了一会后,昭璃才意识到这是红炎温柔地抱住了自己。   昭璃覆在脸上的手无力地垂下。   “没事的,有我在。”   红炎温柔的呢喃在耳边响起。   带着非常好闻的香味。   传来另一种跳跃的鼓动。   柔软、温暖。就像被母亲拥抱着的孩子般,昭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幸福感渗入心中。   在他的怀抱中,昭璃竟然没有半分羞怯的情绪――至少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那种闲情。   “有我在,没事的。”   红炎这么重复。   他的拥抱渐渐融化了昭璃心中凝结的恐惧。   “只是做梦而已,不要怕。”   “红炎……”   如同死者般冰凉的身体上,重新恢复了温度。   撞击胸口的那股恶心感渐渐平息。所谓的救赎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昭璃心想。   可是……   凡人的身体与精神都是极为现实之物,心中刚缓过劲来,便注意到此前没有发觉的事。   轻抚耳旁的红炎的吐息,将脸呵得痒痒的;紧拥着自己的健硕身躯,她的脸贴合在他的肌肤上。虽然不止一次这样感觉他皮肤的温度,但是回过神来昭璃还是会觉得面红耳赤。   昭璃一脸窘色,逃避着红炎投来的视线。   “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呢。”   意识到刚刚的失言,昭璃紧张的神经绷起,因心中突现的不安背脊也开始不自然的僵硬挺直。感觉到她情绪变化的红炎,则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她。   “没关系,私下的时候就这么叫我。”   “可是这样太没有礼貌了……”   “我想听你直呼我的名字。”   好像撒娇一样的语气。被他这么要求,哪怕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摇吧。何况他连日来的照顾与多情,早已冰释了昭璃那颗仇恨的心。   一时间,气氛有些奇怪。为了打破这这份诡异窘迫的氛围,昭璃急切地想要扯开话题。   “为什么突然同意清漪进入后殿呢?”   “你之前不是也请求过么,怎么,现在不乐意了?”   “我才没有不乐意。”   “酉和寅都希望她成为我的共生――你是怎么想的?”   “她确实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红炎松开了怀抱,看着她,悠悠地叹了口气。   “我的共生只会是你,永远不会改变。”   叹息中有些愤怒,也有些悲恸的情绪,昭璃闻言一愣。抬眸看向他,红炎漆黑的瞳孔里,氤氲翻卷,袅袅雾气伴着愠色,已经没了几日相伴时柔情的光泽。   昭璃错愕。她已习惯了这些天来他的温文淡然,这不同寻常的刹那波动,让他又回到了那个邪魅冷峻的表情,昭璃霎时间几乎失了神,心也漏跳了好几拍。   “我以为这些天的朝夕相处,你本已明白我的心意。”   红炎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的,前一刻还柔情似水,一转眼就变得冷若冰霜,这个千年老妖怪究竟在闹什么脾气?又给她摆什么脸色看啊!   真是莫名其妙!   昭璃便跑到前殿,去找友人倾诉。本想着将一肚子怨气朝苏明发泄,好让自己平静平静,谁知整个前殿都找不到苏明的影子。   有什么东西朝自己的后脑勺砸了过来,昭璃一边摸着被砸的部位,一边捡起掉在地上的凶器。   “这是……我的护符?”   昭璃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近一看,才忆起来这是那日在街上嘲笑自己没料的臭屁小孩。   昭璃随他一同躲到了柱子的后面。   “你是来找我的?”   “这个东西是你的吧,你还真是个粗心大意的贼啊。”   “都说了,我不是贼。”   昭璃拧着他的耳朵,为了不让其他人听见,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现在已然过了民众参拜的时间,那么这个孩子怎么会出现在神殿里?而且看他怡然自得的样子,似乎直到现在还没有被神殿的守卫发现。   难道,有秘密通道?应该是了,否则就算是个孩子,也不可能躲过红炎殿的层层守卫。但是红炎殿的构造昭璃是清楚的,实在想不出哪里会出现漏洞给这孩子溜进来。   “我问你,你怎么进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   “你招不招?不说我就叫那边的侍卫给你抓起来。”   “你这女人,胸小心眼也小,我可是好心放了你,不然你以为你那天能平安离开我家吗?”   “是是是,那我倒要谢谢你救命之恩了。那要我怎么回报你啊,以身相许吗?”   “你说这话也不害臊。”   话是这么说,但是昭璃清清楚楚看到两朵红晕爬上他的脸颊。心想原来你也有害羞的时候。   与他攀谈,昭璃原本郁闷的心情也被一扫而空。这小鬼,想必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他自称小虎,昭璃就让他叫自己小昭。面对这么个孩子,昭璃实在没办法坦言自己是神柱。   “继续呆在这里会被他们发现的,你跟我来。”   神殿的守卫安排她清楚的很,她拉着这个孩子的手,准备换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小子被她拉着,有些不好意思,又寻思前面走的昭璃根本看不见,也就没出声。   昭璃拉着他来到了偏殿的小角落,这里平素不会有人来,只有昭璃和苏明知道。现下苏明不知道去了哪里,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昭璃必须回后殿,这个孩子需要尽早安排出去,否则被人抓到,神殿的制度可不管他是不是孩子,都要照罚的。   “你是这个神殿的巫女吗?娘亲说,神殿里的巫女大人是非常厉害的人。”说罢他狐疑地看着昭璃,“你……很厉害吗?”似乎不信。   巫女?这种称谓昭璃倒是第一次听说。想来他娘亲不是东璃国人,东璃没有“巫女”这种称呼。正欲询问,苏明却在这时冒了出来,看见昭璃拉着一个陌生的孩子,不禁眉头一皱。   “昭……”   “嘘!”   昭璃急忙示意苏明不要说出她的名字。苏明会意,住口不言。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苏明,这孩子迷路了,你快把他带出去,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我才……”   小虎想说他才没有迷路,但是在他说漏嘴之前,昭璃急忙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痛的他哇哇大叫。   昭璃蹲下来与他平身,装作安慰他的样子,悄声说:“你要是有办法进来,明日未时到这里来找我。”   小虎看看她点点头。   入夜,噩梦依旧。   红炎抚着昭璃的睡颜,手轻轻一挥,一团紫光笼罩昭璃,接着像萤火一样四下飞散。受神力影响,昭璃眉头紧皱,汗水渐渐渗出,又是陷入梦魇。   “别怪我用这种方法将你留在身边……我的昭璃,究竟我要怎样做,你才肯敞开心扉爱上我?”   躲在门口的清漪闻言心惊,急忙用手掩住嘴巴,防止自己惊叫出声来。   红炎大人竟然对她……绝对不可以!   趁红炎还未发现,清漪赶紧溜走,心中已有了计较。    第九章 神逝(上)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破晓。   一道凄厉惨绝的声音划破天际。空气为之震动,空间为之扭曲,大地为之悲鸣。   只有神明和神柱才能感觉到的异常,凛然的响彻在苍穹。   本应是个寻常的早晨,寻常的早膳时间。   “啊――――――!!!!”   被那个声音击溃,昭璃突然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瞳孔因恐惧急骤收缩,无论怎样用力捂住双耳,都无法阻断这个声音的残酷侵蚀。   一夜未眠的清漪,还得拖着疲惫的身子尽心尽力服侍昭璃用膳,这让她更觉乏力,呵欠连连,精神困顿。昭璃的突然尖叫,本应迅速做出反应的清漪,此时却是慢了几拍。当清漪缓过神时,昭璃已经被凭空出现的红炎环抱在怀中。   红炎立即在自己与昭璃周围下了禁制,霎时间,具有冲击力与破坏力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怀中的昭璃仍处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中,红炎明白,现在就算用“理”之力也无法平复她的心智。   这并非普通的声音。   那是――杀神之音。   同一时间,西枫与北辛的神明和神柱,也同样感受到了这股异常之力。   西枫的神柱青枫,在神明――蓝葵“理”之力第一时间的庇护下,才得以无恙;北辛的神柱顾辛便没那么好的待遇,凄厉的声音直击心灵,无法形容的痛苦撕扯着身体,蹂躏着精神。顾辛从喉咙中挤出悲恸的嘶喊,他不断翻滚着身体,好像被雷电击中一样在地上抽搐着,而坐在王座上的神明黄珀对脚下共生的苦难完全视而不见。   黄珀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南方,眼睛眯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   “南国的神明陨落了。”   三位神明,几乎是不约而同说出的这句话。   禁制隔绝的仅仅是神明死亡时肃杀天际的长啸,红炎的自言自语犹如惊涛霹雳,清漪瞬间便清醒了。   “什么……?!”   神明陨世,非同小可。   “怎么会……神明不是不老不死的吗?!”   红炎的目光缓缓移向清漪,怀中的昭璃仍在颤抖,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安抚昭璃的他,此时脱口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被杀死……就另当别论了。”   无疑又是一个惊天霹雳。   这世间,竟然还存在杀死神明的力量――   “不可能!”   红炎已将目光收回,看着怀中颤抖不已的昭璃,缓缓道:“如果神明爱上了某人……”   结果不言而喻。   神明爱上凡人,只是招致死亡的导火索。红炎并没有说谎,只是有所保留。   可是,单凭这一点足以让清漪警醒。   眼前的神明,就在昨晚,表明了爱慕昭璃的心迹。   ――非常危险的信号。   于私于公,清漪,不,是东璃都不能失去这位神明。不光是东璃,整个大陆都承担不起失去他的后果。   犹豫不决的清漪此刻已经下定决心,就算会招致这位神明的怨恨,也要将昨晚听到、看到的事告诉父亲。   危险因素,必须在幼芽成长之前就将其拔除。   长啸渐渐消失了。昭璃也逐渐冷静下来。良久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她的面色一样苍白无力。   “世界……没有崩毁……”   心想着不愧是我的共生啊,二人的视线相交,红炎摸摸昭璃的头,说道:“那是因为有人取缔了南月神明的神位――应该是杀死她的那个人。”   八成是她的共生干的。三位神明的想法一致。   与充满不屑的黄珀不同,蓝葵此时流露出的,是充满怜惜的悲伤表情。   现在的红炎已经不会去嘲笑南月神明的愚蠢了。虽然对她如此轻信以致丧命的行为感到惋惜,却也能深深体会她的心意。   换做是昭璃,他不也是甘愿将自己交给她么。   北辛国。   受到杀神之音直接冲击的顾辛,艰难地蠕动着身体,十几年来的奴隶生涯使他练就了顽强的生命与体质,痛苦是必然的,但是他挺了过去,活了下来。   黄珀伸出左脚,踩在匍匐在王座下共生的头上,用发现新鲜事物的眼神看着他,“呵~不错啊,杂碎。”左辛的话,恐怕在声音刚响彻天际的那一刻起,就会被冲击得吐血身亡了吧。“往后的日子看来不会那么无聊了呢。”   被这么伟大的存在夸奖了。亲吻大地的顾辛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活了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肯定了自己的存在――还是被这位伟岸的神明。   啊啊,黄珀大人,只要是为了您,我甘愿奉献出我的生命。   还未从悲伤中恢复过来的蓝葵,注视着自己的共生。澄澈的宛如大海一样平静的目光令她稍感宽慰。   “青枫……”   四神之中,自己的降世是最短的,仅仅两百年。同样,神力也是最弱的一个。   两百年前,西枫的平民为推翻贵族阶级而爆发了内战,失去了共生的初代西枫神明也因此失去了降世的实体。两年的战争,最终以贵族的失败而告终。战火平息后,由另外三位神明通过天神祈祷仪式,由上天选出新的神明和共生,与南月现在那位异端存在不同,蓝葵是正统的神明。   与三神的会面只有那么一次,但却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南月的白露姐姐是位温柔善良的神明,她曾号召子民给予重生的西枫很多帮助。那位姐姐竟然会被自己的共生杀死,蓝葵怎样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想象得到红炎兄长和黄珀兄长现在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黄珀兄长应该会对白露姐姐的行为所不齿吧!红炎兄长,多半也会觉得白露姐姐很愚蠢。   “振作起来,蓝葵。”   说话的口吻很平静,与他的姿态一样,声音也充满了一种澄澈纯净的美感。虽然是共生,但是一直相敬如宾,更是不可替代的好友。   蓝葵与青枫打从心底信任着彼此。   “虽然勉强维系了天道不毁,但是南月的‘神明’是个异端的存在。”   尽管极力保持平静,但是她发颤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我明白。”青枫轻轻抚着蓝葵的秀发,好像疼爱自己的亲妹妹般温柔,“所以我决定到其他国家走一趟。”   “不行!北辛国太危险了!黄珀兄长他――”   “你放心,我还没有胆量去北辛。”青枫笑着,一点也不因为实力的差距而感到沮丧,“我的目标是东璃。”   “东璃的神明也是一个危险人物。”   “‘最强神明’是吗?没关系,起码他不像北辛的神那样是个暴君呀。而且,有你的神力庇护,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   “南月的异端,东璃和北辛肯定也感觉到了,为了保护你所爱的这个世界,我必须要搞清楚那两位神明的立场。北辛我不敢去,只好去东璃喽。”   野心勃勃的篡位者,南月的神位势必不能得到那位共生的满足。世界,将会变得躁动不安吧。   好像被他的笑容和话语感染似的,本想说些什么的蓝葵,但口中发出的却是轻叹,还有配得上她美貌的妥协的笑容。    第十章 神逝(下)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等昭璃完全平静下来后,红炎让她在自己的寝室里休息。南月的宵小不足为惧,但是稳妥起见,还是去安排寅派人前往南月进行侦查。   传唤的工作就交给了清漪。这下,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家向父亲报告了。   久违的静谧时光。只是昭璃现在却没有心情去享受。   接近未时,昭璃记得与小虎的约定,艰难地从床铺上爬了起来。踉跄着脚步,独自一人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不知道小虎会不会出现,疲惫的昭璃坐靠在椅子上,决定先小憩一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的胳膊,昭璃猛地睁开双眼。   “真是的,叫我来自己却在睡觉,你这个平胸女还真是过分啊。”   他竟然真的来了!原本昭璃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的。   “真的是你?”   “那还有假?本少爷答应了你,当然会来呗。”   “你是怎么进来的,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天机不可泄露。”   “你不说,我就叫卫兵来。”昭璃突然抓住了小虎的手臂,不容他挣脱。   “痛痛痛……你这家伙,恩将仇报啊!”   “你对我还没恩呢。”   “切!你是打算抓我做你的童养夫吗?”   小虎的玩笑话让昭璃哑口无言。须臾,昭璃才道:“把你当做人牲,贡献给我国的神明――怎么样?”为了起到威慑的作用,昭璃特意摆出了恐怖的表情。   “……不仅没胸,还没人性!”虽然嘴里这么嘟囔着,但是小虎却反客为主,引领昭璃来到了一个幽暗的角落。   他眼神示意让昭璃松开他,昭璃看他没耍花样,便慢慢放开了他。   小虎蹲了下来,双手放在一块石砖上,然后用力掀开――   “这是!”   下面竟然藏着一条可供两个成年人出入的密道!昭璃虽然不懂地质学,但是也大致判断得出来,这条密道已经被挖通很久了。   能瞒过神殿的所有人,就连红炎都瞒过了。到底是谁?   “……不可能是你挖的吧?你是如何得知这条密道的?”昭璃的眼神再一次凌厉起来。   “哇啊,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怪吓人的。”小虎清了清嗓子,用一副老夫子的口气说教道,“听好啊!这条密道是我的族人们挖的,在我出生前就已经挖好了,厉害吧!不止东璃,北辛的神殿下也有密道呢!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就是这两个国家的神最混蛋……哇啊!你干嘛捏我!”   虽然自己总是骂红炎混蛋,但是听别人骂他的时候,心里却有些不舒服。手下意识地就去捏了。   “手滑。……你说,你的族人分别在东璃和北辛挖了密道?为什么?”   “啊,我老爹说,我们的祖上是北辛的奴隶。为了摆脱残暴的神明统治,便集结了一小批人,在神殿底下秘密凿通了一条出路。”   “奴隶?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是被人欺负的那一类人吧。……你别打断我啊!逃出去的人本来想着躲到西枫的,但是西枫国却爆发了内乱,没办法他们只好逃到了东璃。听说东璃的神比北辛的还要厉害,所以他们就凿了一条通往神殿的通道,并躲在里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真不怕冒犯神明啊。”被红炎发现,你们恐怕要比在北辛的遭遇更惨烈。――昭璃在心里补充道。   “冒犯?都说了是最混蛋的……哎呦!别捏了!”   经过了两百年,小虎的族人当然已经不必躲藏在密道里生活了。这条密道就变成了家族代代相传的秘密。但是小虎这个笨蛋却轻易告诉了昭璃。   “你都说要以身相许了,告诉你也没差吧!”――小虎这么说道。   “从这里走到外面,需要多久?”   “这座神殿很大,祖上为了安全挖了很多岔路,最近的一条都需要一个时辰吧。”   “通向哪里?”昭璃急切地问道。   “郊外的草堆。”   想必谁也不会去注意草堆下的玄机吧――考虑的真是周到。   虽然与小虎在交谈,但是昭璃一直分心警惕着外面的脚步声,一旦有人靠近她会立马发觉。   果然没过多久,便传来了脚步声。听足音似乎是负责打扫这里的侍女。昭璃赶紧让小虎从密道里离开。   “那我明天来看你啊。”   “你明天从前殿的大门进来,不要走密道了。”只要是在开放的时间内,平民是允许自由出入的。   “哦。”小虎潇洒地挥挥手,一溜烟钻入了密道中,还心细地把石板封好,完全看不出破绽。   昭璃盯着石板发呆,等侍女进来后,她才转过身。   侍女没想到神柱会在这里,赶忙下跪行礼。   “是你负责打扫这里的么?”   “回神柱大人,是奴婢。”   “平常还会有什么人来吗?”   侍女心下奇怪,她问这个干啥?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回大人,这个偏殿由于在角落,没有光照,鲜有人使用。除了我会来打扫,就只有苏明长官偶尔来巡视。”   苏明!她怎么把这家伙给忘了。苏明精细可是出了名的,虽然这个地道暂时没被发现,但不代表以后不会暴露。好不容易找到能够逃脱这座囚笼的出路,绝对不能前功尽弃。   “我知道了。看得出你干活仔细,即便是无人使用的房间也能打扫的一尘不染,我很中意你。从现在开始,你负责打扫我在前殿的房间,等下我会跟侍卫长交待的。”   打扫神柱的房间,那可是绝对的荣耀!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得到神柱大人的青睐。   “是、是!”   “来。”   昭璃伸出手,是要赐福的意思。侍女欣喜地下跪靠前,接受神柱得之不易的赐福。   一边在她前额赐福,昭璃一边说道:“这个房间既然无人使用,那么你以后也不用来打扫了。神不会责怪你的。”   “谨遵大人旨意。”   昭璃满意地目送侍女离开,开始思考苏明的问题。   过度掩饰反而会暴露密道的存在,苏明偶尔巡视的话,只要掌握其巡视时间,想法中途拦截便可。   这个房间决计不能再进入了――至少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进入。频繁进出一个不被使用的房间,更容易让人怀疑。还好自己聪明,让小虎不再使用这条密道。   那么,当这条密道再次使用之时,便是她逃离之时。    第十一章 泥泞中的危机(上)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处暑时分,红炎前殿。   虽然秋季在意义上已经来临,但夏天的暑气仍然未减。   昭璃拉着小虎躲到了一处阴凉地。小虎摊开一张纸,为她详解各处密道所在。因为不能带她去看,只好将之画在纸上。笔墨未干,一点汗珠落在纸上,溶化成一片,但依稀还是可以辨别纸上的图案。   “反正这画也不能留,你可要用心一遍记住啦。”   昭璃看着纯真的小虎,心里有些后悔利用这么个只有八岁的孩子。几日相处小虎毫无保留的将神殿下各处密道尽数告知,让她良心上有些过意不去。   对他,到底是出于想知道密道的目的,还是单纯的将他视为友人,昭璃自己也分不清楚。   一旦从密道逃脱,无论最终成功与否,小虎都会遭了她的牵连。   “明天开始不要再来找我了,以后也都不要再来找我了。”   昭璃不敢看他。小虎尽管是个孩子,但心是细腻的。昭璃突然发现,她受不了小虎因被利用而谴责她的眼神。   她在发抖。   小虎沉静片刻,突然拉起昭璃的衣袖,不顾侍女们的讶异,就这样拽着昭璃冲出了门外。   汗水滴在手背上,昭璃猛的回身,慌忙甩开小虎的手,大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小虎转过身,表情竟是带着几分愠怒,让昭璃心中一颤。   “我是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啦,但是这里根本不适合你,所以你才问我要密道的,不是吗?”   四下无人,只有烈阳与暖风,苛责着昭璃的心。   原来他已经知道。   那为什么还?   “你想离开,不是吗?”   小虎纯净的眼里,没有半分怨怼之色。   “小昭,再过几日,我们家就要搬离东璃国了。”   昭璃猛然心惊。该不会是被发现?   “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你们为什么要搬走……?”   “是父亲决定的。反正我们对东璃也无所留恋。不过……”小虎看向昭璃,眼神诚恳殷切。   至少昭璃可以确定,小虎举家迁徙,不是因为她。   悬着的心,总算可以稍微放下来。   “你们离开也好。”   离开他,省得遭她牵连。她是要走的,但是不能跟小虎他们一起。   “三天后的子时,我会在地道里等你。你一定要来。”   “你一定要来。”   半柱香后。   殿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雨,细如银毫,淅淅沥沥地打湿昭璃的发鬓。   “干什么在这里淋雨?”一柄雨伞替她遮去了逐渐密集的雨丝,幽幽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昭璃转身,对上苏明满是关心的脸。   “没什么。净身。”   “胡说八道,快跟我进去。”   苏明心细,怕她感冒,特意熬了药汤给她喝。昭璃端着药碗,看着黏稠的药汁发愣。   三天后的子时,她没想过要去。   她不去,小虎一家就不会有事。   她明明救了他们,可为什么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这时寅从殿外跨了进来,先是对昭璃恭敬行礼,当目光与苏明相撞时,寅有那么一瞬闪过一丝怪异的表情,但是很快恢复。他来传红炎口信,请昭璃现在回后殿去。   昭璃乖巧地喝完药,将碗还给苏明,由寅护送回到后殿。   原来红炎要到边境视察,下午就要出发,让昭璃做好准备。看来都是天意,注定辜负小虎一番心意。昭璃索性要求带苏明同去,为的是怕三日后小虎等她不得,犯傻跑出来寻时,被苏明发现。   红炎本是安排苏明暗中随行,可是小璃儿开口要人了,他哪有不从的道理。傍晚苏明一来便跟主子抱怨,穿女装本已是万分委屈,这再遇上突发情况,他都无法出手。红炎听他抱怨,竟然也不生气。苏明便说,“主子变了”,红炎听后,也只是笑笑。   日暮依旧细雨连绵,马车踩在泥泞的道路上一路颠簸,轮轴嘎吱作响。昭璃靠在窗前,瞅着外面斑驳的树影怔怔,红炎闭眸静思,难得的安静。马车里苏明与清漪对视,都觉出这不符合红炎的作风。   寅在外驱赶着马车,出行的就这么几个人。   世界上还是存在着这么一类人,不服从神明的支配,并试图颠覆他。可是单凭人的力量是根本无法抵抗众神的,所以要借助神明的力量。   云雨过后,神明的力量会有一小部分流入人的身体里,这种特质就好像遥远西方国家中,相传的吸血鬼传说里,描述的『初拥』一样。   得到神力,哪怕只有一小部分,都可以助其飞升,成为半个人神――这便具备了杀死神明的条件。   纵使千年的孤寂,神明也不轻易许人。   可是,即便被千万人所拥爱,但自己的心中却没有任何一人,那心,便是空的。   白露啊,你并没有错――可惜缺乏看人的眼光。但是这个代价也未免太过,弑神的罪人,将由他红炎亲手诛灭。   越过东璃的国境线,再向南穿越一大片树海,便到了南月的边境。   日前寅回报说,南月国都尚未发生异常,但是那个国度本与东璃不同,民众对神明的信奉早已偏离了初始的赤诚,但是红炎此行不是去兴师问罪的,他要的,只是个确认而已。   确认罪人的野心,膨胀到了什么程度。   昭璃似乎睡着了,红炎这才将她身子揽过来,让她依偎在自己怀中熟睡。   谁知这一动作昭璃醒转,瞪着眸子斜睨红炎,好意反倒成了自讨没趣。但是连日的疲惫与折腾,昭璃已没了心思与他抗拒。   红炎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觉得昭璃这番乖巧总有哪里不对劲。   这时外面赶车的寅回话:“主上,前面的路被阻了。”   原来前面有乡民的马车陷进了坑,三五个人推来推去也推不动。雨势大了,四下没有人家,几个乡民干脆躲回车上,等雨停了再做尝试。   红炎一行人也只好等。   三盏茶后,红炎感觉昭璃的额头渐渐发烫,而她的呼吸也越来越不均匀。   难怪这丫头看着没什么精神。红炎这时开始不耐,要寅立即解决那帮拦路的乡民。   解决就是杀掉,再将马车劈个粉粹,总比从泥坑里退出来容易。   清漪与哥哥对视,看出哥哥的心寒与不忍。一直静默的苏明也仔细观察着寅,看他是选择忠诚还是仁义。   寅短暂的内心挣扎,最终还是选择了忠诚,他提起剑,向那几个乡民走去。   然而老实的乡民转眼间变成了刺客,久经训练的刺客,藏于车中的刀刃都淬了毒,寅不及防被毒刃砍中。   “哥哥!”清漪泪眼看着哥哥倒下,正欲冲出去,却被红炎拦下。   “留在这。”   只要红炎一挥手,区区凡人瞬间就可覆灭。然而现在红炎盛怒,偏偏不让这些宵小痛快。折磨这些灵魂的方法千万种,他虽不及黄珀,也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   满意后红炎回转,却发现马车上昭璃已经不见。   寅强挺着身躯踉跄走来,马车上妹妹和苏明都被人打晕。   红炎一掌劈来,寅跪地,一口黑血狂涌而出,雨水冲刷,铺开一条条黑色血链。   红炎盯着地上一滩滩黑血,心下排除对酉的怀疑。   寅中毒是真,毒伤不轻;清漪后颈也有被击打时留下的淤青。   老狐狸纵使有心,也万不会对自己子女行此苦肉计。   那么,到底是谁――!   大雨掩盖了犯人的踪迹。神明的追踪术与动物的嗅觉大同小异,都是依靠气息来追踪。   这绝非刻意谋划,红炎不信有人能算无遗策到这等地步。   “好个‘随机应变’!”红炎愤声。   寅体力不支倒下,红炎将他扶到马车上,揉推几下封住穴道,阻止毒性蔓延到心脏。而这时苏明也已醒转,愤愤起身,为自己的失察而自责万分。   “小璃儿的话,应该暂无性命之忧,否则我现在看到的,应该是三具尸体才对。……想用小璃儿来威胁我么。”   “属下现在就去追查昭璃大人的行踪。”   “不。你去驱赶马车,尽快赶到城镇,优先为寅解毒。”   不理会苏明的诧异,红炎走出马车。   “呵呵……倘若我的小璃儿有半点差池,我就要这个世界来为她陪葬!”   言毕拂袖,刺客们留下的马车已化为灰烬。又是转眼,红炎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苏明只好在心里祈祷昭璃无事,策马狂奔,向着城镇驶去。    第十二章 泥泞中的危机(下)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腹部传来一阵阵压迫感,昭璃只觉得人轻飘飘的,仿佛在云端,仿佛在浪头,又仿佛还坐在她那辆舒适的车子里。   恍惚中好像听到了红炎愤怒的嘶吼声。   昭璃缓缓睁开了眼,头还是晕晕沉沉的,就连视野也极为模糊。但是感觉得出来她现在是被人扛着,奔行在这泥泞的骤雨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打在身上的雨的感觉消失了,然后就被人像丢包袱一样扔到了地上。剧烈的疼痛感袭便全身,昭璃痛的大叫―声,自迷梦中醒了过来。   这里是个山洞,还有掳走她的三个黑衣人。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全身软绵绵的,全无半分力气。这时一个魁梧的黑衣人走了过来,粗鲁地撕扯着她胸前的衣襟。   “你要做什么?”   出声的是另一个黑衣人,应该是这些刺客的头领。他的声音,让昭璃觉得十分熟悉。   “老子已经很久没碰女人了,杀之前先让老子快活快活。”   昭璃紧张得全身都僵了,从发梢到脚尖都在不停地抖,她只希望这是一场梦,噩梦。   但有时真实远比噩梦还要可怕得多。   黑衣人的目光中充满了狞恶的笑意,就好像一只馋猫在望着爪下的老鼠,然后他的手轻轻一扯,已撕破了昭璃的外衣。   头领没有出声阻止。   昭璃在这一刻,终于想起了这个声音。她已经无力拨开身上的咸猪手,盯着头领的眼迷离稀松,就连发音都觉勉强。   “……你……没死……”   头领嗤笑一声,揭开了罩在脸上的面纱。   是季。   除了他,还会有谁对昭璃有如此深的敌意。   “我从地狱中回来,为的就是完成小姐的心愿。”   听着这莫名的对话,咸猪手停止了动作,奇怪地来回打量这两人。   这些刺客都是被雇佣来的,并非夏族人。   而红炎亦被酉摆了一道。   整个计划,全是季所想所谋,酉在默许的情况下,对细节是完全不知情的。曾经,季想将内容说与酉听,却遭了老狐狸的拒绝。   “我若知道了,恐会动恻隐之心呐。”   季从小便是夏族捡回来的一条狗。这条狗对夏家忠诚,酉相信这个计划不会要了儿子的性命。酉也深知他对清漪心存爱慕,所以季定会力保女儿平安。   有了这些保障,酉就不需要去了解计划的详细过程,日后被红炎问话时,也正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不会在神明前留下破绽。   “……之所以……没在马车里动手……为的就是要羞辱我……然后让我含恨而死么……”   “……可是我……不曾害过你家小姐……”   以前不曾,现在也不曾。以昭璃的聪慧,在见到季的一刻起,已经明白了他们的计划。此时还隐瞒清漪的名字,也算是成全了季的心意,保护了夏家。   夏族对此事完全不知情,所以“清漪”这个名字,绝对不能流出。   “那什么才是害?小姐终日以泪洗面,全是因为你!”   “……呵呵……你就真的想让她当……?……你可知……荣耀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你舍得她……只能活三十年么……”   季心中一震。神柱寿元只有三十年,三十年已经是极限,被红炎借命,说不定连三十年都不够活。   季知道,小姐亦知道。   但是小姐仍是无怨无悔,只想以一个有理的身份,陪伴在爱慕的神明身边。   他还能说什么?他不过是条狗,配不上小姐,能为她做的,就是帮她完成心愿――哪怕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心意与牺牲。   而季也决定了,当成为神柱的小姐寿终之时,他也会自我了断去陪她。   季的眼神变得凌厉,他催促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要发泄还不快点,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   迟则生变。   咸猪手听了,嘿嘿一笑,又将魔爪伸向昭璃。   昭璃只好认命地闭眼,泪水滚落,冰凉却滚烫。   望着身下娇滴滴的美人,咸猪手竟也有了怜香惜玉,“你乖乖的,爷不会弄疼你的……”   女人掉泪,男人一般就会心软,心生怜惜。但也仅此而已。   季盯着昭璃,居然轻轻叹了口气,道:“要怨就怨命运,为什么偏偏选择你。”   突听洞口也有个人轻轻叹了口气,道:“本想进来避避雨,却被我撞见这等龌龊事。”   这人不知何时站在这里,澄澈的宛如大海一样平静的目光此时生成些许寒意。   除了青枫,谁还有一双这么澄澈的眼睛!   季脸色立刻变了,失声道:“你――你是谁?”   洞内光线很暗,青枫背光而立,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然后转瞬,青枫已来到了欺在昭璃身上的禽兽身后。   昭璃此时已经晕了过去。   咸猪手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扭歪了脖子。   “妖、妖术!”一直沉默着的第三个黑衣人,此时发出像撞见鬼一样的叫声。   青枫并未携带武器,很难相信他徒手可以扭断比他魁梧好几倍的人的脖子。   ――当然不是单凭手的力道完成。在四国之中,仅只有他享受神明恩赐,可以略微借用神明“理”的力量。   “别说傻话!”季拔剑,同时催促同伴也进入备战状态。   青枫眯了眯眼,捡起咸猪手的武器,握剑相持。   季将大部分人手派出,去做了红炎的诱饵,没想到现在又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好可怕的表情呐。”   青枫本不打算多管闲事的,毕竟这里是东璃的领地,他绝不能轻举妄动暴露了身份。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姑娘被歹人欺凌。   何况,这小姑娘也算是他的“同伴”呐。   小小的山洞里,上演着一场殊死搏斗。   不是青枫斩杀围攻的黑衣人,而是他们主动被青枫斩杀。随着他的长剑在空中划过的耀眼轨迹,季和同伙主动送到银色的锋芒跟前。   ――根据现场展现的景象,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就连喷出的鲜血,都在天空中描绘出一条条彩虹,异常妖艳美丽。   双目狰狞地瞪着青枫,季在血泊中倒下――这回,他是真的殒命。   这时,远离人烟的森林深处,突响起尖锐之声。   既不是风刮过树梢的声音,也不是鸟儿的啼鸣。那是只有神明的“理”之力破空,发出的激荡声音。   激昂高亢,带着无尽的怒火。   青枫看着晕倒在地上的女孩,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是抱歉,我可不能被你发现呐。”   可是这个女孩也不能抛在这里不管。青枫只好苦笑,抱着昭璃起身。   他对东璃本就不熟,只能凭借经验学识,抱着昭璃寻一个安全处落脚。尽头寻得一处神龛,在岁月的洗礼下已是破旧不堪。当他看见里面残存的红炎像时,不禁一愣。   虽说是他的神龛,但是他本人应该不会寻到这里来才对。   附近完全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还好他听从祖父建议,自备生活用品。林中走兽鲜果倒也不少,果腹不成问题。他又寻到了几味草药,熬成汤药后耐心为昭璃灌下。   不一会,药草生效,昭璃的烧是渐渐退了。但是衣服还是湿的,青枫只好多添木柴,将火烤的热些,为她驱寒。    第十三章 双瞳水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昭璃第二次自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人已到了个破庙里,这庙非但特别破,而且特别小。   小而破的神龛里,供着的好像是红炎,神像经岁月洗礼已是残缺不堪,外面的风吹得呼呼直响,若不是神案前已生起了火堆,昭璃只怕已冻僵了。   风,从四面八方漏进来,火焰一直在跳动,有个人正伸着双手在烤火,如海般的眸在火光中分外柔和。   昭璃一张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被这个人吸引住了。过了很久,她才发觉自己本不该对别人如此留意的。   她本该先想想自己的处境才是。   破庙里自然没有床,她的人就睡在神案上,神案上还铺着厚厚的稻草。她的衣服还是湿的,但是烧却离奇地退了。   ――是他。   但这个人究竟是友?还是敌呢?   昭璃挣扎着爬起来,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但烤火的这个人耳朵却像是特别灵,昭璃的身子刚动了动,他就听到了。   烤火的人没有抬头,只是用着温柔的语气道:“你醒啦。”   不是敌人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   “荒废的神龛,倒是很隐秘,即使那些要杀你的人还有同伴,我想暂时也找不到这里吧。”   “你救了我……――你不该救我的……”   烤火的人用一根棍子拨着火,淡淡道:“原来你是想死在那些人的手里呀。”   昭璃沉默了半晌,嗫喏道:“‘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烤火的人听后笑了笑,道:“只想抛下一切,落个轻松的你,是不是把‘死亡’太过美化了?”   昭璃抿了抿唇,不说话了,因为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烤火的人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好像都变成了哑巴。   外面的风还在“呼呼”地吹着,除了风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顶上破了好大一个洞,夜色暗得可怕,天上连一点星光都没有。   原来秋天,已然伴着夜色悄然而至。   静默着,静默着,以为会一直这样静默下去时,烤火的人却忽然笑道:“姑娘,你额上的花钿还真是特别呢。”   花钿?昭璃不由自主地去摸额上的红色印记,这人难道不知道神柱吗?看衣饰,也不像是东璃人。还有那双眼睛……   昭璃总是情不自禁地去看他的眼睛,就好像那双眼有着无穷魔力,在吸引着她。   此人眼珠有苍天之色,像海水般澄澈空明。   ――是了,原来这双眼珠,正是她向往的缩影,所以才会情不自禁。   “你能走吗?过来烤烤火吧,你的衣服还是湿的。”   是个温文有礼的人。明明是素未谋面,但昭璃也不知为了什么,她只觉得在这个男人身旁,是绝对安全的。   昭璃慢慢靠近火堆,青枫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浓汤捧到她面前,“把它喝了,你的身子会暖和点。”   他望着她,说不出的温柔。   昭璃不由自主地捧过这碗汤,用手接着。   汤里的热气,似已将天地间的寒意全都驱散。她只觉得自己手里捧着的并不是一碗汤,而是一碗温馨。   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入汤里。她毕竟是个女人,再坚强,再隐忍,一连的惊吓与颠簸,她受的已然太多。   青枫拨弄着柴火,任她发泄。共生的苦与泪,不是常人能够体会的。   青枫摸了摸自己额上贴着的薄薄一层皮,共生的印记巧妙的隐藏在下面,他心想:蓝葵,若不是遇见你,是不是我也会像这个姑娘一样呢?   昭璃一直垂着头,没有抬起。   她从来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流泪,即便是在红炎面前,她也不曾如此失态。   红炎和苏明或许在找她,可是她现在却不想回到他们身边。   跳动的火苗与干柴缠斗,发出“噼啪”声响。   许是哭够了,许是觉得这样冷落恩人过于失礼,昭璃擦擦眼泪,定定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我叫昭璃。”   青枫有些惊讶,为她的毫不隐晦。苦笑,这点,青枫无法做到。   “这样呀,我叫楚墨。”   “‘楚墨’……?”   “嗯?我的名字怎么了吗?”   “不……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名字不适合你。”   青枫笑了。“名字,一个记号罢了。”   “既然是记号,我更觉得这个名字不适合你了。你的名字,应该是更广阔的东西……或是什么的。”   “比如说?”   “……嗯……比如说‘风’啊、‘海’啊之类的。”   青枫则笑的更开心了。“没有人会叫‘风’叫‘海’吧。”   “……是吗……”   东璃的共生,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楚墨不是东璃人吧?”   “嗯,我是西枫人。”   “左卫跟我说过西枫,有很多好吃的水果呢。”   “哈哈哈,那么你有机会去的话,一定要一饱口福哦。”   楚墨的笑声爽朗,真诚,与红炎邪魅的笑容很不相同,昭璃很喜欢看到他的笑容。清风般的笑容,奇迹地吹散心中的烦闷。但是听楚墨这么说完后,昭璃苦笑着低下头。   “看来今生是没机会了呢。”   看到她黯淡的神情,青枫也收起了笑容。心想:“东璃的神明,还真是苛刻啊。”   昭璃也觉得不能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染给人家,于是转移话题,道:“西枫人都跟你一样,有着苍天之色的眼睛吗?”   “也不一定。西枫多半地处西域,所以像我这样眼珠或者发色不同的人也是有的,不过大多是黑发黑眼的哦,就像你一样。我们的神明也是黑发黑眼的哦!”   青枫这么说着,眼神似有似无地瞟向昭璃。   “东璃的神明一定也是位仁爱的神吧。”   问完这句青枫就后悔了。虽然他急切地想得到红炎的一些情报,但是想想没有神柱会不赞美自己侍奉的神明吧!   “仁爱?红炎根本就是一个混蛋呢。”   仰头望天,昭璃脱口而出后觉得不妥,急忙捂嘴。果然听见她这么评价自己国家的神明,楚墨瞪大了双眼,满脸全是疑惑。   “你就当我没说……”   “哈哈……我这人不但听力差,记性也是差得很。”青枫仍是笑笑,手中木棍继续拨弄着柴火。   昭璃看着他的笑容,又是怔怔。风渐渐大了,昭璃抱着膀子,往火堆前瑟缩。青枫先是添了柴,然后从行囊里像变戏法一样取出一件纱巾,为昭璃披上。   “你真奇怪,出门旅行还带着炊具与被子。莫非你是没钱住客栈吗?可我看着不像。”   “哈哈。虽然我不是住不起客栈,但是大多数会遇到没有客栈投宿的情况,所以很多家伙事都要自己准备。”   “原来如此,你说得有道理。”   感受到昭璃崇拜的视线,青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也没有那么厉害啦,因为我的祖父是西域有名的跑商,所以这些经验都是跟他老人家学来的。”   “药理知识也是吗?”   “药理是跟一位好友学习的,她对‘治愈’这一领域很有自信。”   “喔……”   聊了一会,困意来袭,昭璃呵欠连连,青枫就笑说:“我倒是疏忽了,你受了那么多惊吓,早就累了吧。有我守夜,你放心睡吧。”   昭璃感激地点点头,接受他的好意。   她躺在稻草堆叠成的床铺上,盖着青枫的纱巾,很快就睡着了。   那堆草又脏、又扎,但就算睡在世上最软最暖的床上的人,也不会有她睡得这么香、这么甜。   这一夜,难得没有噩梦侵袭。   睡着的昭璃,看起来就像个孩子――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看着她的睡颜,在那两道深锁的眉中,也不知隐藏了多少无法向人诉说的愁苦、冤屈、悲伤、忧郁……   青枫轻轻叹了口气。   近朱者赤,跟在蓝葵身边久了,自己也慢慢受她感染。   他实在无法抛下这个孩子不管,即便她不是神柱也一样。   可能要在东璃国多呆一阵子了呢。    第十四章 陌上花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昭璃睡得香甜,却被人拍醒。她气恼地睁开眼,心里以为是红炎。当她对上青枫澄澈的双眼时,不由得一愣,随即忆起现在的处境。   “我们得走了。”   说完,青枫收拾一下,天刚放亮,便带着昭璃离开神龛,顺着蜿蜒小道奔城镇方向而去。   神龛安全那是天黑,天亮了,哪里都不会安全。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昭璃不时抬头望天,日空万里,一片白芒。忽听得昭璃喃喃:“天空好宽广。”青枫噗嗤一笑,“老是看着上头,你会摔跤的。”说罢无意识地去拉她的手,不牵着她,没准这丫头真会摔一跤。   昭璃的注意力就从天空转到这只牵引着的手上,青枫一愣,慌忙撒开,“呃!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昭璃却莞尔一笑,道:“你无需向我道歉,当脚下有石子时,有你把我拉到一旁才不会有危险啊……”   青枫也笑了。西枫人本就豪迈随性,不似东土、南国讲究繁文缛节。不想昭璃亦是如此,身为东璃人,实在难得。原本对她只是好奇,现心下好感由生。   二人行走一阵,忽的眼前豁然开朗,斑驳树影纷纷退让,呈现一片广阔的空地。草长齐腰,中心一棵千年古树昂扬而立,树上开着不知名的花,秋风一吹,飒飒而落,景色怡人。   “真漂亮!”   “是啊,真漂亮。”   倒不是附和,青枫是真的觉得此景甚美。女孩子似乎都中意这样的景色,尽管青枫知道现在最要紧的应当是赶路,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笑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放任昭璃跑到古树下尽情嬉戏。   不过当青枫看到昭璃飞身跃上树干时,这个笑容就显得有点僵。   “她是猴子吗……”   “喂!我听到啰——!”   昭璃轻松攀上树枝,举目眺望,树枝受力上下摇晃,枝杈鲜花纷纷而落,在空中翩翩起舞,飘然落地。   青枫也走到树下,向上望去,忽然他意识到什么,忙背过身,双颊微微泛红。   那厢昭璃不觉树下之人尴尬,自顾自攀爬,攀到一定高度时,才满意回望,树下的楚墨已缩成了一个豆大小点。   “我说你啊,一会儿大风一刮,小心吹跑你哦。”青枫仍是背对,不曾回望,语气却是温和。   “吹跑就吹跑,就跟飞一样。”   声音从上空传来,到青枫耳边时,这个声音已是极低极轻的。青枫扭头往上看,繁花枝茂遮挡,昭璃的身影已成了斑驳树影中一朵小小的花。   “爬那么高,很危险啊!”   “我就喜欢高的地方。”   从高处俯瞰,远景尽收,眼帘感受到自树叶缝隙洒入的早晨阳光,周围弥漫着青草的味道。   “楚墨,你能上来吗?”   闻言昭璃的邀请,青枫有些呆滞。“可以是可以啦……”   “上来吧!你昨夜都没有阖眼吧?树上面很隐蔽,风也很舒服,你可以在这里小憩一会。”   有些惊讶,青枫本以为这丫头是个不经人事的孩子,却意外的心细呢。虽说习惯了熬夜,但是疲劳是难免的。   青枫敏捷地蹬上树枝,不消片刻便来到了昭璃的旁边。   “说我是猴子,你不也很灵敏嘛。”昭璃坐下来,撅着嘴小声嘀咕。   “我也听见啦。”   青枫学她也坐在粗壮的树枝上,背靠着树,陪她谈天论地。从人文风俗聊到四方天下,青枫隐约觉得,她似乎是想将这辈子的东西都要聊完。不管青枫跟她说什么,她都很感兴趣。   她对这个世界,一直都充满了兴趣与好奇。   这时天空忽然传来一声鹰啸,尖锐刺耳,似在悲鸣。昭璃就专注地找寻天上的影子,眼波流转,似有水雾翻腾。这时青枫终于明白了她喜欢爬高的原因。   “如果我也是一只鹰,就好了。”   “那只老鹰,受伤了哟。”   “听闻医术高明的人,望闻问切便能知其病。古语有云:‘望而知之者,望见其五色,以知其病。闻而知之者,闻其五音,以别其病。问而知之者,问其所欲五味,以知其病所起所在也。切脉而知之者,诊其寸口,视其虚实,以知其病,病在何脏腑也。’看来,我是遇到楚神医了。”   青枫苦笑道:“其实并不是我有多高明,更不是什么神医,只不过懂得怎么才能活下去。每个人都要活下去的,是不是?”   昭璃神情一暗,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感觉心里沉闷闷的,似有什么东西,在灼烧。   “就像那只鹰,虽然受了伤,但是还是坚持要活下去。”   楚墨的声音和表情吸引住了昭璃的视线。   “活下去,才有希望。”   “希望吗……”昭璃嗫喏着,心中有所感慨,不停重复着这个词。   青枫便不再说话了,他已经说了很多。在树上小憩了一会,抬头看看时间,便利索地踩着树叉跳下了树,着地后便立即催促昭璃赶快启程。   昭璃人还在恍惚中,精神一恍惚力便不从心,脚下就出了差错,踏着的树枝突然一滑,昭璃向树下直直栽了下去。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感觉到了温暖的臂弯,影像与红炎的相重叠,再一看清,原来是楚墨担心的脸。   不过他便没有红炎那么好的能力,虽是接住了昭璃,但是重心不稳也摔倒在地。   还好有草做了缓冲,二人才没有受伤。   “放开她!”   凭空出现的声音,让二人都为之一震。寒遂似冰,空气都要被冻结。   好不容易寻到昭璃的气息,瞬移而来,却发现她被一个陌生男人环抱。   好大的胆子!   青枫万万没有想到,会与红炎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神明双眸似火,正狠狠瞪着自己。   昭璃起身拦在红炎面前,正欲解释,却被气冲牛斗的红炎一把推开。   红炎掌心运力,繁星点点而聚,很快变凝结成一个光球,泛着夺目的光芒,耀眼有如天上的星辉,以光为圆心,三人的影子被拉得修长。   这一刻,昭璃的意识无比空明。在红炎掷出光球的一瞬,昭璃的身形已经护在了青枫面前。   “昭璃——!!”   红炎急忙收力,光球在接触到昭璃的身体前消散,但是余威还是将昭璃的身体击飞数尺,陷入昏迷。   红炎再顾不得青枫,急忙飞身到昭璃面前,看着她虚弱惨白的小脸,心就要碎掉。   青枫没有逃跑而是也疾奔到昭璃面前,却被盛怒的红炎卡住了喉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说!你目的何在?”   青枫额头上的小把戏,瞒得了众人,却瞒不过红炎。神明已认定掳走昭璃是他所为,他辩解已无用。   “先……救……她……”在青枫气若游丝之际,红炎才松了手上力气,让青枫滑落在地。   “救不活,便要你陪葬!”   红炎抱起昭璃,拽着青枫的臂膀,施展瞬移之术,顷刻间便回了红炎殿。    第十五章 凤凰重生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红炎的致命一击,昭璃本应该当场毙命了才对。   自成人式以后,昭璃或是逃跑,或是故意激怒红炎,不是为了求生,而是为了求死。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找不到可以活下去的理由。   原来自己是那样脆弱。明知生命是有限的,却还是不愿充分享受生活。最后,还没等回过神来,生命就如同玩笑般消失殆尽。   顽固而愚蠢。   ――只想抛下一切,落个轻松的你,是不是把“死亡”太过美化了?这个声音,不绝于耳。   黑暗中,浮现一双眼睛。澄澈的如大海一样。   依红炎的脾气,昭璃若是死了,楚墨必将受到牵连。   不能死!无论如何不能死。   黑暗中,昭璃胡乱拨弄着,向着那双眼睛伸去――   昭璃缓缓睁开眼睛,手还是维持着睡梦中的姿势,向上伸着。   她已晕迷了五天。   这五天中,她仿佛真的死了,动也不动,就连呼吸都停滞了。青枫只有在治疗的时候才准许到她身边,平时都是关在大牢里。   盛怒而自责的红炎,也终日将自己关在寝室里。   一直都是苏明在照顾昭璃。   现在她才总算渐渐活了过来。   苏明望着她,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同情,说不出的怜惜。   可是等她醒了的时候,他却绝不会将这种感情流露出来。   红炎命令他,既把昭璃当成主子,又把昭璃当成亲妹妹对待。而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心中对“妹妹”这个界线,早已升了温。   可是,等她醒了的时候,他还是会对她毕恭毕敬,做个本分的奴才。   因为她是红炎大人中意的女人。   苏明很明白这种道理,他一向很会控制自己的感情。   因为他必须如此。   昭璃醒转后,第一个便问得是楚墨。苏明并不感到意外,也不想对她有所隐瞒。他隐瞒她的事,已经太多。   所以当昭璃提出要到阴暗湿气的牢房时,苏明也没有出言拦阻,而是一直默默跟在她的后面。   苏明感觉得到,自昭璃醒来了,似乎变了。   就好像重生了一样。   “昭璃大人,没有红炎大人的吩咐,谁都不能探监。”   守牢的侍卫先是恭敬一礼,然后略带歉意地说道。   “让开!”   仅是一声薄斥,就让守卫退避三舍,换做是以前的她,是没有这种威慑力的。仿佛从心底呐喊出来一样,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见到楚墨平安无事,昭璃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安定下来。   唯一一个能够医治昭璃的人,青枫有此用,红炎才暂时没有难为他。   牢里湿气虽重,但青枫也过得悠闲自在。   关键还是在于他的心,境随心至,心若自在,那么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青枫从不觉得自己是在坐牢,反而当作是一种修行。   回去还可以炫耀一番:“我是西枫第一个坐过牢的神柱。”   青枫见昭璃来了,也不惊讶,只是笑道:“看你这么精神,想来是没事了。”   看到楚墨,昭璃才恢复了以往表情,略带愧疚地道:“你几次三番救我,我却害你受苦。”   青枫见昭璃颇有忧色,眨眨眼,安慰她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神明大人觉得我身份可疑,将我关在这里也是人之常情,而且守卫大哥非但不为难我,还给我好吃好喝,比我‘天当被子地当床’的日子舒坦多了!”   昭璃听了扑哧一笑,道:“我本以为你会发发牢骚,没想到你还挺喜欢这的。既然如此,你就一直呆在这里吧?”   青枫只是笑笑,眼神扫过昭璃身后的苏明。   昭璃不再逗他,而是转头对着守卫说道:“把牢门打开。”   “神柱大人,若是放此人出来,红炎大人会降罪的。”   “这么说,你们倒不怕我这个神柱降罪了?打开!”   这时外面有了动静,红炎缓步走进,看见昭璃,心想着:“果然是跑到这来了。”神情一暗,守卫见了他这幅表情,吓得哆嗦。   “楚墨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该如此对他,放他出去,还他自由。”   盯了昭璃好一会儿,红炎才道:“……随你。”语气平淡听不出有半点波澜,言毕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一时间几双眼睛齐刷刷地射向昭璃,昭璃咳嗽一声,对着守卫说道:“听见没有?还不放人!”   “是、是是!”   青枫暗自忖度:这位红炎神明似与传言中的不太一样,莫非是传言出了差错?若真是冷酷之人,必将昭璃的话当耳旁风。这几日医治昭璃时,虽不瞧他现身,但各类必需品一应俱全,想来是他授意。看来还需加深了解才是。   当下昭璃在前引路,青枫跟着她来到神殿的一间小厅中。眼下只有昭璃和苏明,青枫躬身行礼,道:“之前不知是东璃国的神柱大人,多有无礼啦。”   昭璃被他整得哭笑不得。“你这是唱的哪出?”   一旁苏明却道:“你既已知她名为‘昭璃’,又怎会不晓她神柱身份?”   青枫若有所思地盯着苏明猛瞧,突然道:“这位小哥……”话还不曾讲完,就被苏明粗暴打断。   “我看楚墨公子也累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休息。”   昭璃赞同地点点头,见青枫苦笑,以为担心还会有人为难他,宽慰他道:“你放心,我会下令,只要我没死,就不许人伤你。”   “我信。”   “苏明说的对,你先休息,我过会再来看你。我已吩咐侍女,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招呼她们便可。”   “多谢。”   出门后,苏明以为昭璃会去找红炎,没想到昭璃却问清漪人在哪里。得知清漪所在,昭璃丢下苏明便径直走去。   清漪没想到昭璃会主动找自己,惊讶中带着疑惑。而昭璃却冷哼:“真以为你有铮铮傲骨,背后却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你在胡说什么?”   “昔日我欲与你合作,可还记得你的回答?字字锥心,勇气可嘉。当时对你刮目相看,可笑我还是看走了眼!你们夏家,也学那些匪类,背地里竟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你……!昭璃大人欺人太甚了吧!即便你是神柱大人,夏家也不许你这样污蔑!”   “是么?你可知,季死了?不是死在你父手中,而是死在我脚下。看见了吗?就是这里,这,他的血覆满我的脚踝,而这一切,又都是为了谁?”   不知是被话语所激,还是被气势所慑,清漪心中一震。总觉得,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一条体型巨大,吐着蛇信的毒蛇。被那无形的蛇身缠绕,清漪一步也动不了。   眼前的这名女子,还是那个昭璃么……?   昭璃笑靥如花,在清漪看来,却更像是罂粟。与她目光一触,寒气直逼脊梁骨,登时不由自主的打个冷战。   “这条命是我自己的。如果你们想取,那便尽管来取取看。”   清漪这一刻才看清,原来爹爹步步紧逼的,是一只凤凰,浴血重生的凤凰。想劝爹爹就此罢手,但是已为时已晚。    第十六章 苦酒慰伤悲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昭璃收到消息,小虎一家已经平安搬离东璃国。   三日后的子时,她注定爽约,但已无关紧要,他只要能平安离开就好。   自成人式后,昭璃第一次与死相搏,违了初心,一来为楚墨,二来为小虎。   现下已无牵挂,是该去找她的“命中注定”了。   红炎寝殿,一盏幽灯摇曳。   他本不喜暗,今儿个也是违了初心。   昭璃不请自入,夺过红炎酒杯,一口猛灌,入口微苦,一杯饮罢,余香不绝。昭璃吐吐舌头,道:“好苦!”却又抄了一杯送入口中,饮罢之后,又道:“好苦!”   欲倒第三杯时,红炎伸手覆上酒杯,淡淡道:“你素来不饮酒。”   昭璃也学他口气,淡淡道:“你也素来不饮酒。”   红炎眸中氤氲渐升,问道:“掳走你的,到底是谁?”   “当时我被歹人打晕不省人事,后来醒来时人已经让楚墨杀了,我并不知道是谁。”   秋夜的风穿堂而过,似这杯中酒般,微苦,微凉。她一字一句,说在她口,想起当时的情况,却痛在他心。   红炎强忍,不让心中苦涩流出。   “你撒谎。”   “红炎大人如何说我是撒谎?”   “只因我太了解你。”   昭璃垂下眼帘,缓缓道:“你不是认定是楚墨做的?为此还将他关入大牢。”   “是不是他所为,只有你知道。”红炎夺过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只要你一句真话。”   只要你一句真话。   可是真话岂是那么容易出口?从小到大,只因昭璃无权无势,不过肮脏孤儿来历不明,却被天选成为神柱,从此各方势力绞尽脑汁派人折磨、暗杀。   这样的日子,她早已受够。或是负气,或是有感无望,以前昭璃都是抱着这样的心理:既要杀,便来杀。   可是就是隐忍不说,只因不想因她一人,让东璃一国陷入混乱。就像那蒲草,韧在骨子里。   “不是他,我也不知道是何人做的。因为我,已经有太多人死去。深究没有意义,红炎大人何不放过他们,亦放过我。”   “你仍打算……”   “不!”昭璃这几个字回的是斩钉截铁,“我不会再寻死了。我要活下去,按照我的意识活下去。”   昭璃定定的看着红炎,眼中不再有迷惘。   红炎却害怕了,比以前她一心向死还要害怕。雏鸟长大,羽翼渐丰,只怕是再也关不住了。   有人说,每个人都有一双隐形的翅膀。那么他的昭璃,是不是也要乘风飞去,永远离开他?   ――他不许!以前不许,现在更不许。千年的等待,才遇到了她,如今若是失去她,他便没法活。   但是这句“不许”,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她的生死离别后,红炎发现,这两个字已不再那么容易出口。   爱她,却不能护她。   神明降世,为的不是天下苍生,而是天道永恒。黎民百姓生死本与他们无干。所以黄珀才能尽情尽兴,“游戏”人间,可是,暴君也掌握着分寸,所以北辛才能不毁。   同样的,红炎也有他的顾忌,权衡利弊之后,是守东璃,还是守昭璃。秤砣本来就失衡。   天数有变,神柱更易,朝夕换代,此乃自然之理。   秋来花落,窗外花瓣姗姗落入杯中。这花间酒,已不知道是第几杯。   神明是喝不醉的,但今夜红炎只求一醉。   “红炎大人,一人独醉不如二人同饮。今夜,我陪您。”   “好。”   “这酒窖藏许久,却苦于没有名字。不如就叫‘岁月不折头’吧。”   岁月虽苦,却不折头。   “好。”   又是一个“好”字。千言万语,此时就汇聚在了这一个字上。   秋风这时从窗缝里灌了进来,烛火摇曳,两人相对无言。饮罢数杯,昭璃终不胜酒力,沉沉睡去。红炎起身,将她抱到自己床上,低吻额头,为她盖上丝被,转身离去。   青枫一直在等,他知道东璃的神明一定会来。   所以红炎进门时,青枫规规矩矩给他摆了座。   几日观察,青枫已知他不喜拐弯抹角,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来东璃,只想确认一件事。请问红炎大人对南月的‘异端’怎么看?”   “在我回答你之前,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在下能够做到。”   “你必须做到。”   青枫苦笑。“红炎大人请吩咐。”   “今后无论小璃儿求你什么事,你都必须答应。”见青枫不语,红炎睨他一眼,“怎么,不敢答应?”   “……只要不是悖神叛德之事,我自当尽力。”   红炎嗤笑一声,心想到底是蓝葵的共生,面上却不着波澜,继续道:“南月的小儿,我还没放在心上。但是,也不许他破坏了天恒。”   青枫听红炎这么说,也不评价,闻得他身上有淡淡酒气,恰巧他房里也正好有酒,于是抱来一坛,找出两个杯子,将之斟满,邀请道:“红炎大人方才似乎喝的不尽兴,不妨在下陪您继续?”   红炎见了,笑道:“你们两个共生,这点倒是和我心意相通。”   二人都坐了下来。   青枫原本以为神明不会再说话的时候,神明却说了很多。   他拿的这坛酒,应当是即墨老酒。那是一种黄酒,酒液清亮透明,深棕红色,酒香浓郁,口味醇厚,微苦而余香不绝,有着舒筋活血,健脾和胃之效。蓝葵平时也适量常饮这种酒。   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酒,因为它的功效世人皆宜,在四国也广泛流通。   但是红炎却叫它“岁月不折头”。   青枫反复嗫喏着这几个字,心中忽然就浮现出了昭璃的身影。   同为共生的命运,他感同身受。   红炎似乎也有许多话要说,但到最后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唏嘘道:“我不为难你,你随时可以走。”   青枫不语,他等着红炎继续说下去。   “记得,要你做到的事。”   神明本是不会喝醉的,无论如何都不会醉。   但红炎却醉了,醉得真快,一个人若是真想喝醉,他一定会醉得很快。   因为他纵然不醉,也可以装醉。最妙的是,一个人若是一心想装醉,那么到后来往往会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装醉,还是真醉了。   红炎盯着酒杯,邪魅地笑着。透过酒杯,似乎在遥望着什么人。   青枫还是很清醒,因为他不敢喝醉。不敢喝醉的人,就决计不会醉,因为他的心里已有这种感觉,酒喝到某种程度时,就再也喝不下去。   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红炎要拜托的事。   “记得!要你做到的事。”   红炎在使用瞬息术回寝殿前,目视青枫,又叮嘱了一遍。然后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便消失不见。   昭璃睡得很沉,她本不是一个擅饮酒的人,也不知道怎么让大脑快速挥发掉酒精,只能本能地依靠睡眠来逐渐缓解。   红炎抚摸着她的脸,一寸一寸,手上施术,好让她安心沉眠。然后俯下身,烙下连绵细吻。    第十七章 神明的由来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太古时期,天地初成,万物已被划分出三六九等。神明作为“天道”的代言人与执行者,自是成了最上的一等。   那时候,属于神人并存的和谐盛景,神明的数量远多于凡人。与今后的划清界限不同,这时候发生在人与神之间的爱恋,并不少见。为了繁衍后代,延续种族,这时的空气中也仿佛时刻弥漫着甜美绀香的爱情气味,促使大陆的男男女女们,义无反顾地坠入爱河,孕育生命。   一般来说,以神族的男女最为貌美。那些出众的神明们,或与同族,或与人类,大多有了属于自己的爱情。   随着当世第一声啼哭,第一个非天造的婴儿降世了。之后,越来越多的爱情结晶也相继降临世间。   至此,神明们才注意到了一件事。神明若与同族结为连理,虽然神力不会被同族的伴侣夺走,但是母体的神力却被无情地转移到了婴儿身上,虽不至沦落成凡人,但是这巨量的神力损耗,也使神明一蹶不振。   如果神明与凡人结为连理,那么在春宵之夜之际,神明的部分力量则会流入伴侣体中。   无论是凡人的女子,还是神族的神女,一旦与心爱之人相结合,都摆脱不了力量全失的悲惨命运。   凡人寿命有限乃是天道定律,可是与之结为伴侣的神明,也渐渐失去了永恒的生命力。不会衰老,但是会消逝。   神族的数量在日益减少。   而人神们,虽然是从父辈、伴侣中得到了成为神明的力量,但终究这份能量无法洗涤人类傲慢、嫉妒、贪婪的本性。   仙界大战爆发了。   红炎较于一般神明来说,除了拥有绝世的容颜,还有极度理性的情绪。作为拥有最原始、最纯净血统的他,决不允许有丝毫恋慕之心,来损耗自身神力。任何动心动情的行为都像致命的毒药,他绝对不会沾上一分一毫。   千年来,红炎已经不知道拒绝了多少次追求。他也认为自己永远不会为任何一个女子动心。   所以仙界大战,最终以红炎的胜利告捷。仅剩的四位原始神明,以“理”的力量更改了定律,将普通凡人打入人界,永远不得登入天庭。而人神们,被红炎和黄珀视为“异端”,暴力剿灭。   赖以生存的神明不在了,茫然的凡人们陷入了恐慌。   人神二界两相隔,纵使神明想要出手相助,都无法做到。神明天神之躯,无法下凡到俗世人界。   再这样下去,人类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于是天道再次作出选择。   神柱诞生,神明降世,分建四国,人类得以延续。   “共生”是对神明的誓约,同时也是一种制约。就像共生不能自杀来威胁神明的降世一样,若共生不存在了,远降尘世的神明也会消逝。   不是“死去”,而是“消逝”。死还可入轮回,而消逝了,就是真的不存在了。   但是在红炎看来,共生不过是个偿还的工具罢了。人类曾经夺走神明的力量,而现在,神明则夺走共生的生命。尽管相较起来,后者显得微不足道。只要人类没有灭绝殆尽,共生要多少就有多少,而且是单项选择,人类没有拒绝成为共生的权利――除非他乐意死。   所以初见昭璃时,红炎并没有觉得她有什么特别,只是从夏族得知了,有这么个叫做昭璃的新共生而已。或许过了明天,他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会忘记。   孤儿生涯让昭璃更得懂观人眼色,虽然年幼的她尚不懂共生的含义,但是从红炎眼中她看得出来神明对自己的不喜。那么昭璃就绝对不会去打扰,即便被人欺负了,昭璃也绝对不吭声。   千年的时光,东璃国当然不会只有夏族一族拥有权势。   昭璃的存在,成为了夏族被其他世家嘲笑的笑柄。谁都知道,酉打算让自己的女儿接替成为红炎新的共生。夏族对此还势在必得。   现在这个结果还真是笑死人了。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查,都查不到昭璃的来历。又有谁会去关注一个孤儿,并为她建立档案库呢。   红炎没有主动解除共生的打算,也就是说神明也不中意夏族的女儿。   其他世家的人看到了新的希望,这位神柱本身毫无出奇之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除了能力一般,昭璃的相貌也一般。五官虽然端正,看起来还算顺眼,不过只有在宽容长者的嘴里才能勉强被夸一句“秀丽”。倘若她死了,他们的女儿们就有很大希望被红炎选上。   能来红炎殿侍奉的,只有那些贵族家的女儿们才可以。昭璃身上就经常挂着伤。起初,夜晚静谧的后殿里,总能传来昭璃幽幽的哭声。这哭声实在不大,却也扰的红炎不得安宁。   红炎不耐,昭璃挨了责备,以后不管再伤心难过,她也决计不哭出声来。而侍女们见红炎从不过问,胆子也越来越大,花招也越来越多。   以前她的伤若在暗处,那么现在除非是瞎子,否则是个人就能看得出。   红炎蹙眉,不是因为疼惜,只是单纯地好奇,好奇这小娃娃莫非是个傻子不成,就这么让人家欺负?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停留在脑中一瞬,过一会神明便忘了。   昭璃当然不是傻子。一个孤儿,能活下这么几年,当然不可能靠她自己。远离帝都的村子,村东口有户人家,不能算含辛茹苦,可也拉扯了昭璃一些年。   父子俩憨厚老实,靠打猎为生,但是技巧平平,也只能勉强糊口。但日子也舒心快活,穷人自有穷人的过法,直到天选昭璃,宫殿来人接驾。   在昭璃看来,牛大父子更像是把她卖了。谁会跟钱过不去?再加上牛大对自己有养育之恩,若是能换来这父子日后的温饱,她也没什么好怨的。   她为神柱一天,牛大父子就有一天好日子过。打肿脸撑破皮,只要尚的一口气在,她就要挺下去。   她人微言也轻,只晓得以这种法子,去报牛大父子的恩。   再者,昭璃本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那些贵族小姐再怎么耍花样也是万变不离其宗,老实讲,这些小疼小痛,还不及与牛大去涉猎时,被野兽抓伤时来的疼。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只是心里生了念头,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离开这个地方,像鸟儿一样在天空自由自在地飞翔。    第十八章 忆往昔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昭璃大人,您在这里太碍事了。”   虽然一口一个“昭璃大人”,但是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敬畏之意。   昭璃成为红炎新的共生已经一年有余,在这一年里,她与红炎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可以数的出来。   即便是神柱,不受恩宠、没有地位的昭璃,还不及家世显赫的侍女。从古到今,只要人类有着私欲,这种现象就不会瓦解。人们永远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看事,认为欺凌比自己弱小的,是人生一大趣事,也是一个重要组成。   虽然世人表面不齿,但是心里都在默认这种做法。   乐此不疲。   就连花园也没了她的容身之所。昭璃叹了口气,随即又乐观地笑了出来。   ――不能哭,那么只有“笑”这一种武器了。   “亏她能笑得出来。”   “看来还没有吃够苦头。”   假装没听见,假装没听见。昭璃在穿过花园前往宫殿的路上,一直这么告诫自己。可是侍女们的花招又来了――在她平日经过的平坦石路上,偏偏今天生出了绊人的石子,就连一旁矗立的石柱也变得诡异起来,恰巧被绊倒的昭璃额头就那么精准地撞到了石柱的尖角上。   昭璃额上立时鲜血如柱,令人倍感触目惊心。   爬起来的昭璃撕开衣角的布,用它捂住额头上的伤口,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就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神情淡漠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躲在不远处看笑话的侍女们目睹了这一幕,不禁咂舌。   “她是怪物吗?”   寻常孩子遇到这种事,早就嚎啕大哭了。弱者就该表现出弱者的样子,所以昭璃才更让她们觉得讨厌。   宫殿只有那么一个地方,不会有人前来打扰到昭璃。据说是曾经某个女子的住所,因为触怒了红炎而被诛杀了,她所用过的寝殿如今也变成了杂草丛生的废弃宫殿。与宫殿并存的,只有一些被宫人们偷懒而扔在这里的垃圾而已。   昭璃毫不停顿地向废殿走去,她一路往前走,所有的侍女,侍从,纷纷低头行礼,只是人人眼中,都流露鄙薄轻视。甚至看到她额上鲜血直流,也没有人过来问候一声。   原本乌压压的天空,这时飘起了大雨,倾盆而泄。   在由狭窄的小巷串连而成的废殿一角,昭璃独自伫立在那里。   废殿的宫门紧锁,昭璃只能靠着墙角,坐在湿漉、冰凉的石板地上,抬头仰天。腥红糊住了她的眼睛。   她的身体任由大雨冲刷着,体温正在迅速地流逝,脸颊都已经被冻成了苍白色。   雨水非但没有冲刷掉她的伤痛,反而加剧了她的病情,新伤加旧患,在滂沱大雨的冲击下,无情地叫嚣着,撕裂着她的心。浸湿的衣衫此刻呈现透明,再也遮不住身上的伤患,红色的一条条印记显现,伤口开始迸裂。   天地间,就仅剩了她一人。   必须站起来才行……   真糟糕……   已经没有力气了……   接下来,会死在这里吧……   一道闪电划空而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仿佛在回应她似的,可惜昭璃听不懂那神谕的含义。   真糟糕,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了。   据说在人濒临死亡时,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一些人或者一些事。昭璃此刻浮现的,正是牛大父子的身影。   ――实际上,她也没有别的人或别的事可以挂心了。   就这么死掉的话,牛大叔叔和阿宝,又会回到穷苦的日子中去吧。   “……对不起啊,可是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她这声小小的喘息声从牙缝中挤出来,不过很快就被雨声所掩盖。   可是偏偏就有人耳尖,就有人听到了她的声音。   红炎走进,低头看着她,自然也就看见了她身上的伤。雨落下来,却绕过了神明的身体,在周围形成了个奇妙的圈。   昭璃看不清眼前站的人,只觉得有个黑影,乌压压的覆住了她。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你在这里做什么?”   威严而庄重的声音,这个声音让早已被雨水淋湿的背影颤抖了一下。   昭璃显然没听出来这是属于神明的声音,实际上,她也没听过他说话。昭璃抿了抿嘴,缓缓蠕动着,嘴巴一张一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虚弱地吐出那么几个字:“……只有这里……”   这里什么?沙哑的声音中透出了疲惫。昭璃已经没气力再说下去,但是红炎却已经明白了。   但是却没有留在他心里。红炎本就不关心凡人的生死,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共生。他会出现在这,也是纯属巧合。虽然禁制阻住了雨,但是这种湿漉漉的天气,实在让他心生厌烦。   感觉到那团黑影要离开了,昭璃犹豫了一下,还是像那个影子伸出了手。   手臂摇摇晃晃地伸出,昭璃寻着那团影子的轮廓,微弱地捏住了红炎的衣襟。   这个动作不大,但是带给红炎的震撼却不小。他猛地顿住身形,回身惊看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娃。   降世千年,还无人敢这样碰触他。待红炎回身时,那双小手已经无力滑落,鲜红的血迹在他的衣衫上散出一朵妖艳的花。   昭璃醒转后,发现自己正躺在软绵绵的榻上,身上的伤已经治好,床前跪着一大帮人,昭璃认出几个经常欺负她的侍女,她们伏在地上哆嗦个不停,不知道到底在惧怕着什么。   这时一个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昭璃听出这是在雨中那个陌生人的声音,顺着声音找去,发现窗前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与雨中的黑影相重叠。   “可是醒了?”   这时跪着的一个人,马上扭身搭话:“回君上,昭璃大人已经醒转。”又小心翼翼地搭上了昭璃的脉,把过之后,接着回话,“人也已经无碍。”   昭璃于是知道了原来他是神明,想站起来行跪拜礼,那厢红炎却道:“躺着吧,虚礼就免了。”然后走进,亲自确认昭璃状况。   脸上虽是淡淡,但眼里还是写着关心的。昭璃以前总是觉得,这位神明是个冷酷无情的人,现在想想自己不该这么想他。   昭璃昏迷了三天,而这三天已经死了三个人。倘若她今天还未苏醒,那么地上跪着的,就又要有一个去死了。   “人既然清醒了,那么也该断断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   地上跪着的人抖得更厉害了。   “敢对我的共生出手,看来是活的不耐烦了。”   显然,红炎是要昭璃一一将人指认。昭璃的目光每扫过地上一人,就有一人高呼冤枉。红炎怒瞪过去,这些人又不敢吱声。   “红炎大人,这些人将会怎样?”   “寅,你告诉我的共生,那些害她受伤的人将会怎样。”   青年闻声,上前答话:“凌迟。用小刀将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直至血干而死。”   他这话是故意说给底下跪着的人听的,却叫昭璃听得胆战心惊。   她被刀片划破过手指,那种钻心的疼,她到现在还记得。害她的人,她不是不恨,但是一听她们即将要受到这种刑罚,心里还是不忍。   “我……我不记得了……”   蹩脚的谎言。红炎邪魅一笑。“好办。”红炎只是看了青年一眼。   这一眼,青年已经会意。于是乎后殿的侍女全部换了人,而从此,无人再敢对昭璃有半分无礼举动。    第十九章 将离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那些侍女……果然都是被杀了吗。”   “应该是。”   昭璃的话语非常缓慢,清晰,以至缺乏感情。平静地叙述,就好像那是别人的事情一样。   青枫再次对红炎有所改观。   纵使千年的冰山,也有化为雪水的一刻。   千年的岁月,红炎的心境也慢慢发生了变化。自救下昭璃的一刻起,这期间自然也发生了一系列让红炎感动的事情。毕竟无论地位身份如何特别,神明在本质上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生灵。   昭璃不会因为他神明的身份而对他有恭维,他爱的,是她的那份纯粹。   千年的不恋,并非心中坚定,也非害怕力量被夺去,只是因为没有遇上那纯粹的爱恋。   雨中,昭璃递来的手指,让他从此沉沦。   青枫现在终于明白了红炎那么敌视自己,却又不为难的原因。   原本只有他二人的偏殿,现在却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为首一人身穿一件石青色上衣,腰间绑着一根玄青色涡纹金带,一头亚麻色的头发,身材健壮,蒙着面罩,有着一双惺忪的虎目,恶狠狠地瞪着昭璃。   “什么时候前殿的守备这么松懈,可以肆意任鼠辈流窜了。”   昭璃面不改色,但手心却渗出了汗。   三人皆是为取她性命而来。   “抱歉啦,楚墨。”   青枫只是淡淡一笑,这种情况,他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来人不曾料到青枫带着功夫,已是疏忽,现被青枫占了上风,更是得不到好处。   青枫作弊,手腕翻动施展蓝葵“理”之力,迎风接上一掌,借力打力,硬是将这股力量带着利息还了回去。   刺客痛叫一声,青枫不给他还击机会,手上蓄力,冲着心门就是夺命一击。   另外二人也直扑过来,想以多欺少制服青枫。昭璃急中生智,搬起凳子朝其中一人砸了过去,那人虽闪躲开,但是破绽太大让青枫钻了空,横手一扫击飞出去。   青枫凌波微步,又迅速到了最后一人背后,狠辣出手,向那人天灵盖猛力一击,刺客当场毙命。   昭璃定了定神,走去掀开刺客面罩。   “小心!”   原来那刺客尚得一口气在,待昭璃走近时瞬间扼住昭璃咽喉,想来个鱼死网破。   青枫情急,摸出身上匕首,往刺客眼珠刺去。刺客吃痛大叫,手上更是使力,昭璃纤细的脖颈上霎时出现五指红印。   “混账!还不放手!”   青枫费力掰开,猛踹刺客一脚,趁势将昭璃拉开。   “咳咳!”   “没事吧?对不起。”   青枫赶忙搀扶,娇小瘦弱的身躯让他心中一颤。   曾经,西枫国也发生过类似事件,神柱是个让人羡煞的职位,不了解共生因由的愚蠢家伙,都贪婪的想将神柱之位弄到手。所以他青枫,才有了这身武艺。   与其温顺不如反抗,与其安稳的死去不如严苛的生存下去。这个道理,相信共生们不难明白。   他是男人,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怀中娇小的少女,今年不过才十六岁的芳龄。   她才十六岁啊……!   “怎么了,楚墨?那副表情?你是在为我感到悲伤吗?可是我可不希望得到你的怜悯哟。”   “昭璃……”   “红炎今天不在,他们就开始下手了。还是那么卑鄙啊……”   青枫勾唇而笑,双眸却是寒星点点。“我能帮你什么?”   耳际盘旋着那夜红炎的话语――“今后无论小璃儿求你什么事,你都必须答应。”   其实,青枫隐约察觉到会是什么事。   一开始,他是抗拒的。他清楚自己的立场,身为西枫国神柱,蓝葵的共生,他不该卷入东璃国的纷争。   南月的异端本就让他头痛。   可是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发现,他无法扔下昭璃不管。   放任的话,怀中这名纤细的女子,绝对会走上不归路。   “逃吧,昭璃。”如今,却成了他的主动邀请。“逃出去,远离这场纷争。”然后他看见,有晶莹剔透,自那女孩眼角滑落。   “可是,我无处可去……”   “我带你走。”青枫看着他,澄澈的双眼还是那么温柔,他向她伸出手,“那么,要来吗?”   “请你……请你带我离开……”   青枫笑握着昭璃递来的手,“别哭啦!大花猫可是走不动道的。”   “前方的路还长着呐!”   前方的路还长着呐。青枫不知道,他这步棋到底是下对了,还是下错了。   但是落子无悔,他既然说了要带她走,就必不食言。   逃出宫殿的路,当然是那条密道,小虎准备的密道。   “这是什么?”青枫举着火把,看见墙上的鬼画符,问道。   昭璃婆娑着墙上的鬼画符,眼泪簌簌落下。   ――三日后的子时,我会在地道里等你,你一定要来。   是小虎留下的记号。只要顺着他的记号走,就一定能平安出了郊外。   约莫走了两个时辰,翻开一个盖子,果然到了郊外。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月色朦胧,火把也已燃尽,二人只能借着月光,寻条逃亡的路。   “出是出来了,去哪?”   这话是昭璃说的,青枫就知道这女人根本没个主意,却大着胆子敢跟他逃跑。他虽也不认道,但是懂得辨别天上的星星,找了找北斗星,确定了方位,他就大概知道回西枫国的路了。   来东璃的时候,是蓝葵带他来的,现在回去了,只能靠自己的腿了。   约莫着得找辆马车,可是他们是逃出来的,哪里有雇马车的盘缠?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昭璃大叫一声“不好!”,拉着青枫就没命地跑。   可是两条腿又怎么跑得过四条腿,不一会就被追上了。   借着月光,昭璃看清来人是个姑娘,还是个跟她挺有渊源的姑娘。骑马的姑娘后面,还套了辆马车,昭璃就往那车帘子里面瞅,心里猜测里面会是坐着什么人。   “别瞅了。”清漪说,“这马车是给你俩准备的。”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乐意走了,对我不是挺好的?前前后后对不住你,今儿个自当送你一程。”   “你有那么好心?”   “我当然不是好心。你走了,神柱多半会是我的位子,这总比我爹杀了你要强。夏家已经染了太多的血了。另外……”清漪顿了顿,才道,“请你到季死的地方,帮我给他上柱香。”   “……”   “顺便帮我带句话给他:今生你对我的情意,清漪只有来生再报。”自嘲一笑,“昭璃大人,你是不是要说我假惺惺了?”   “冲你这滴眼泪,我帮你。……可你今天放我走,你知不知道红炎知道后会怎么对你?”   “那就是夏家的事了,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虽然我求了哥哥不要追堵你,但是父亲那边我就控制不了了。你们赶快走吧。”   清漪跳下车,将缰绳递给青枫。   “保重。”   昭璃点点头,与青枫不再留恋,上了马车向西奔去。   马车在林荫小道上疾驰,身后高耸的红炎殿渐渐成了缩影,最后被树海埋没。确认无人追来,昭璃才让青枫将马车停下。   她跳下车,向着红炎殿的方向跪了下去。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蝼蚁尚且贪生……红炎大人,我终是无法侍奉您了,即便不说珍重,您也没问题吧……”   昭璃朝着红炎殿的方向跪了很久,直到她双腿失了知觉,重心不稳,青枫才将她扶起。   “走吧。”   他扶着她上了马车,长鞭一挥,马儿嘶鸣,伴着月色,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树林后的人影这才现身,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红炎紧了紧裹在身上的丝袍。   “不想东璃之秋夜,也如此令人颤栗。”   “红炎大人……”苏明不懂,为何不将昭璃追回?   “苏明,你跟上去,保护好她。”   “红炎大人?”   “记住,我的共生只有她昭璃一人。做好你该做的事。”   “遵命。”   苏明的气息很快消失。以他的脚程,很快就能追上。红炎亲吻着昭璃留下的发饰,喃喃:“一花一世界,一世一双人……”    第二十章 初入尘世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只要陪在身边即可”――那是女人的爱。男人不同,男人想要保护心爱的女人,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强。而当他明白自己的强大亦无法保护时,那份爱就将变成放手。   放手不是不爱,而是一种更为无私的保护。   昭璃二人已行进半月有余,期间在林中采摘草药去卖,换了些盘缠。他二人好歹都是共生,从实际上来说,没怎么受过真正的穷人那样的苦,这一路下来,倒也吃罪了不少。   他们已经出了东璃国境,再赶上三五日的路,就能到达西枫国的边境。   可能是一路颠簸吧,昭璃的精神不是很好,没了刚出城的那种欢呼雀跃。   一方面是因为离了红炎。青枫看得出,她嘴上虽然强调讨厌,但心里还是有不舍的。   那位神明的表达方式虽然有些问题,但是满满的爱意还是能被明眼人瞧出。   能否承受住那份爱,就是昭璃的问题了。   但是现在,他却带着她逃走了。   “抱歉,你要跟着我受苦了。”   但是,青枫却说不出要她“休息”。即便红炎有意放人,在抵达西枫国都之前,都不会觉得安全。   这样做,真的是在保护她吗?青枫有些沮丧。   “楚墨,谢谢你。你的恩情我铭记在心。若无你相助,我在东璃国便与废人无异。你身为西枫国的子民,却对我伸出援手,我明白此举对你百害而无一利。必须说‘抱歉’的人是我才对,你可别误会了。”   青枫想说些什么,但口中发出的却是笑声,配得上他那双澄澈眼睛的清爽笑声。   青枫还是没有对昭璃说明自己也是共生的事,现在还不是时候。   但是自从离开东璃国后,昭璃的话匣子就合不上了。她跟他说了很多共生的事,但绝对不是为了博得他的同情。   能得到别人的理解让她很高兴,但她不需要同情――这比让她死都难受。   “很快就要十七岁了。”昭璃垂首,“岁数”对于每一位共生来说,更像是死亡的倒计时。“还有十三年。十三年,我能做点什么?”   她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和她闷闷不乐的原因有关。   半个多月了,她额头上的红色共生印记没有消失。   这就表示,红炎即便知道她出走,没有追来,更没有解除与她的共生。   人都走了,既不来擒,也不解除,那个老妖怪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呢?   出东璃国的路,路过季殒命的地方,青枫也还记得地点,但是昭璃拉住了他。   “你不是答应了,要去给他上柱香?”   “他因我而死,人是你杀的。咱俩去,恐怕也不合适。”   “那你还……”   “我若不那么说,她又怎么会断了这念想?她心里毕竟是一心一意对红炎的,对季,不过是分愧疚罢了。何况,她都没有留下物件,哪怕是个首饰给季,可见,她心里还是没他。既然没这个人,就不要去给那缕亡魂留这个念想了。”   这话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姑娘能说出来的,至少在他们西枫国,十六岁的姑娘是说不出的。   青枫对昭璃,实在是怜惜。   他们行了半日的路程,来到了一个不偏不僻,却也说不上好的地方。这里的人对外来人虽然表现的毫不关心,但是当有生人进村子的时候,他们还是会警惕地看上一眼。   青枫就想起了北辛的奴隶贩子。   有昭璃跟着,村民们对他才少了几分怀疑。   但也不是很欢迎的。   村口蹲着两个叫花子,眯着眼睛打盹。讨不上饭吃,人已经饿得瘦黄,都快见了骨。昭璃看着不忍,摸摸身上,摸出几个铜钱,递了过去。   其实他们本已没多少盘缠了。   采药换来的钱,总是不够的。   叫花子睁开眼,盯着她那双白嫩的手,眼睛发直。这时,青枫将昭璃护在身后,客气地看着叫花子,但是那双澄澈的眼睛却一点也不客气。   叫花子扫了青枫一眼,只是一眼,又将眼睛眯起来,继续打他的盹。   昭璃将铜板扔在地上,跟着青枫走了。走了几步,她才问:“我是不是多事了?”   她未经世事,实在有很多的不懂。   “出门在外,还是多提防的好。”   “那些乞丐也不能信吗?”昭璃问这话并没别的意思,她只是好奇,还有讨教。   “最好是谁也别信。”   昭璃笑了。他这话,不就连他自己都给否定了?   “我信你。”   昭璃调皮地眨着眼睛,但是青枫知道,她这句是打心里说的。   有多少人随便将这三个字说出了口,又有多少人随便应承了这三个字。   青枫苦笑着摸了摸额头,那块遮着共生印记的人皮还在。   这三个字说着轻松,听着轻松,但是背负在心里,却是很重。   入夜了,他们没敢找个人家投宿。一来是因为实在没人肯借出房子给两个陌生人住,二来,青枫也不放心自己的马车。回西枫的路还很远,他们实在丢不起这个马车。   他二人在马车上将就,这时就听得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昭璃睁开了眼,轻轻捏了青枫一下,青枫会意地点点头。   人摸黑进来,以为车上的人睡了,却惊讶地发现,他们不但醒着,还像“请君入瓮”那样看着自己。   叫花子的心一下就慌了,翻身想跑,但是青枫没给他这个机会。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青枫手上使劲,不让对方挣脱。   “能是什么人?”   “至少叫花子可干不出你现在的勾当。”   那叫花子“嘿嘿”两声,昭璃听着觉得有点发毛。   “那小姑娘可不是一般人物呢。听说东璃丢了个很重要的姑娘……呃!”   青枫的手劲儿更大了。他当然不会大意到让昭璃额头上的印记就这么明明白白的露出来。何况,一个叫花子又是从哪打听到东璃国的事情?   是酉!这老狐狸真有本事,竟然连红炎都瞒过了。   青枫一掌将叫花子劈出车外,挥起马鞭,驾车迅速驶离。   四国各占据大陆一隅,并不接壤。横在四国中间的,是一片神奇的大漠。从东璃回到西枫,他们就得穿过这片大漠。   套车的马儿一路马不停蹄,这会子早累了。再加上沙地里马不比骆驼,这畜生是一步也走不动道了。   高悬的烈阳比往常离得更近,看上去通红肿胀丑陋不堪,金色的黄沙弥漫着蒸蒸热气,只有在接近西枫国的国境线时,才能寻到绿洲。   眼看后面追兵将至,青枫正想无奈使用蓝葵“理”之力时,昭璃却拉住了他。   昭璃虽然不知道这个楚墨是个会借用神明之力的神柱,但是她会观心,她看得出他面上一闪而逝的不愿。   “他们是来抓我,你一个人能跑。”   “你说什么呢?”青枫急了。   “楚墨,我不能在连累你了。你……你快走吧!”   “你好不容易重获自由,现在却跟我说这个?”   昭璃笑了笑,笑的苦,青枫看得出。他觉得,他要是在这么瞒她,自己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青枫将额上的人皮撕了,露出共生的印记。他不理会昭璃的吃惊,不容分说地拽着她的手,跳下了马车。   蓝葵最擅长的就是治愈之力,昭璃就听他嘴里叨念了什么,然后手掌让马背上一拍,那匹累怏怏的马就又精神了起来。   这回昭璃都听见了追兵的马蹄声,很快就到了。   “上来!”   青枫抱昭璃上马,自己也跳了上去,马儿嘶鸣一声,振奋地在沙道中疾驰。   昭璃想问些什么,青枫却粗鲁地打断她:“别说话!小心咬到舌头。”   神佑的马儿跑的可不是一般的快。青枫搂着她的腰肢也不是一般的紧,他知她是没骑过马的,生怕她掉下去。   昭璃此时心里完全没有怪他的意思,她知道要在人前揭下那块人皮需要多大的勇气。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身后的人让她觉得相似,让她觉得安心了。    第二十一章 西枫定居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且说昭璃跟着青枫行将数里地,命好碰见个商队,与领队协商后,准许他二人同行。   昭璃就这么骑在骆驼背上,冲着身后的青枫耳语。领队转过头来,看见了笑说,小两口还真是亲昵,一定是刚成婚不久吧。   “你都不问我。”青枫当然听见了领队的话,这会儿子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孤男寡女的落荒在沙漠,总得编点让人家信服的理由。   遇上商队的时候,青枫当然把他的印记又盖上了。   “那我问你名字。你一定有个跟‘枫’有关的名字。”说完昭璃笑了,她意指那日晚上他们在神龛里的对话。   “青枫。”他贴上她的耳朵,说的很轻很轻。从领队的视角看去,好像是他在亲她。   除了名字,昭璃就不再问什么了。她无需多问他什么,她要的不过是个自由,刨根问底儿问人家那么多事干什么。   “这下可以尝尝你们西枫的水果了。”   青枫从她这话里听出了不对,她完全没有要留在西枫国的意思。他这句“然后呢”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然后学你,天当被子地当床,叮叮当当走四方呗!”她笑的粲然。   “你……你不留下?”   “你这个共生救我,回去还不知道你们的神明要怎么罚你。而且红炎可是个小心眼的家伙,他现在对我不闻不问,不代表以后也不闻不问。兴许哪天就会跑到你们西枫来兴师问罪了,我不在,你们也好抵赖。”   “这么说你知道他心里有你?”这话出口,青枫就后悔了,可惜覆水难收。这话除了听起来觉着有股子醋味,更是勾起了小丫头不愿面对的事。   昭璃果然是一愣,当青枫以为她不愿再开口时,小丫头说话了:“应该是有吧,虽然我不知道我在他心里占得有多重。”她感觉青枫搂着他的手紧了紧,“我心里也有他吧!但是我知道,比起爱他,我更想要的是什么。而且,共生是不能爱上神明的,我看过前代共生们的手书了。而且,我呀,以前没奢望过成家,现在虽说逃出来了,也不敢奢望。”   “为什么?!”   “呵呵,你看,我还是红炎的共生,还是只能再活十四年。十四年!我自己都贪恋,又怎么好意思去祸害丈夫的一生?他要是纳了妾我心里必然不好受,我只希望他能一心一意对我,我也一心一意对他。可是他不纳妾,我死了以后,谁又来陪他?”   “这……我从来没想过这么远。”活过且过,他从来不去想三十年寿元尽时,自己会怎样。现在想想,之所以从来没去想,不是因为无所谓,而是因为没有遇到想厮守到白头的人。   “你不想是对的,从古到今,就出了我这么一个叛逆的。”   青枫听得出,昭璃这话,是宽慰他呢。   她确实特别。青枫现在,有点明白红炎钟情她的原因了。   “你不是想找解除共生的方法?我国的神明蓝葵或许知道。我帮你去问她!”   昭璃本来是死心了,现在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是……即便真有,会不会给你们造成麻烦?”   “我早惹麻烦上身啦!也不在乎多一个。”   他这个笑,好像孩子般调皮。昭璃对他,实在是说不出的感激。   告别了商队,他们进了西枫国。这个国家国土面积虽不及东璃,但是个自由民主的国家,人们信任神明,尊敬神明,却不盲目崇拜。他们认同神明这个统治者,却不会随随便便把自己卖给神明。   这是一个民风民情与东璃完全不同的国家。   昭璃很喜欢这个国家的气氛。   青枫刚一踏进国门,就将印记露了出来。他笑说,身无分文的时候,神柱这个身份就最好用啦!不过为了避免造成恐慌,昭璃额头上的人皮还是老老实实贴着。   人民喜欢他们的神明,爱屋及乌,对青枫也是极好的。在民众的热心帮助下,他们畅通无阻地回到了蓝葵殿。   昭璃并不是第一次面对神明了,但是见蓝葵的时候,她心里还是说不出的紧张。   蓝葵身穿一件天蓝色三镶盘金繁花古香缎刻丝缎袍,逶迤拖地淡紫兰散花棉裙。乌黑柔顺的长发,头绾玲珑别致如意高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双结白银笄,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绿玉镯子,腰系半月水波宫绦,上面挂着一个扣合如意堆绣香囊,脚上穿的是软缎绣鞋,放眼望去,惠质兰心,姿形秀丽,楚楚动人。   蓝葵自是一眼认出昭璃身份,看向一旁青枫,等他解释。青枫却苦笑说一言难尽!   可是蓝葵看不出青枫的不情愿。   昭璃施拜神礼,自我介绍道:“我是红炎大人的共生,名为昭璃。”   蓝葵美丽的面容微微一滞,须臾,才道:“红炎哥哥可好?”   “我想红炎大人应该……过得不错。”   “你既然是红炎哥哥的共生,为何会离开东璃国来到这里?我不清楚你跟红炎哥哥、或是跟青枫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是你这么做,未免太不合规矩!很抱歉西枫国不能留你,你身心放松,我这就施法送你回去……”   “慢着!”昭璃还是第一次见青枫有如此强硬的态度,“昭璃是东璃的神明故意要我带她逃出来的,你不能送她回去,她会没命的!”   “青枫,怎么连你也开始不懂事?她可是红炎哥哥的共生!既然红炎哥哥没有解除与她的共生,那她就必须侍奉在神明身边,这可是天定的规矩!难道你要带头破了这规矩吗?”说完手臂渐渐抬起,看着是要施法的样子。   青枫赶紧将昭璃护在身后,以身当盾,看着蓝葵的眼是异常地坚决。   “人是我带出来的,既然蓝葵大人决意要这么做,那不如连我一起惩罚好了!”   “你!”   “拜托了蓝葵,昭璃在东璃国真的是无法生存,那个国度跟我们不一样,那里的人对待没有身份地位的神柱,就有如北辛对待奴隶一般!她已经好几次差点命丧他手了,东璃的神明正是因为要保护她,才默许我带她离开的!你、你不能送她回去啊!”   “楚、青枫……”昭璃蠕动嘴唇,想说不要因为她的事情再争吵了。   “你先不要讲话。”青枫粗暴地打断她。   蓝葵与青枫对视了好久,二人都是互不相让的态度,原本清净的蓝葵殿这会子就让人感觉很阴冷。   不知过了多久,蓝葵叹气,看着青枫,终是妥协了。她平静地说道:“来者是客,青枫,你们都是共生,人又是你带来的,就负责招待好吧!”   “蓝葵……”青枫本想问问有没有解除共生的方法,但是话到嘴边正欲出口,却挨了蓝葵一眼厉色。   蓝葵还是第一次不给青枫好看。   这也难怪,毕竟捅了这么大个篓子。南月的异端还没解决,现在又多了一个东璃。惹谁不好,偏偏去惹那个脾气不怎么好的“最强”。   西枫国的家务事,当然是由西枫的神明和神柱两人商量。昭璃没心没肺地被招待在偏殿,享受着她慕名已久的西枫蔬果。   不一会,青枫与蓝葵彻底商谈完了,过来告知昭璃结果。   蓝葵毕竟是温柔善良,她没有为难青枫,很多事也愿意为他扛。反正她收到的结果是,蓝葵愿意庇佑她。   “这么做,真的好吗?刚才蓝葵大人可是发了好大火。”   “我跟在她身边十多年了,她是不是真发火,我能看不出来?放心啦,我既有胆量带你回来,自然会照顾好你。你别看蓝葵刚才那个样子,其实她最心软了。在东璃国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我已经跟她说明了,她不会再送你回去了。”   “那么,关于解除共生的事……?”   青枫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苦闷。“抱歉,可能蓝葵也不知道吧,要不就是顾忌着什么,不肯说。你放心,无论多困难,我也会帮你找到解除共生的方法!”   就这样,昭璃被准许在西枫国居住。   闲暇的时候,昭璃还是会想起清漪,那个一心一意甘愿侍奉红炎的女孩,这会不知道怎么样了。红炎终是没有解除共生,她也终是没能如愿成为神柱。有时命运真是乖违,想成的成不了,不想成的却扒着不放。   昭璃不愿住在蓝葵殿,她说她不愿闻这“神殿气”。蓝葵和青枫都知道昭璃没有冒犯的意思,她只是不愿想起很多事,想起一个人。   有爱才有恨,那个人始终在她心里有着份量。   青枫托家族在帝都给她选了一个宅子,虽不大,风水挺好,又帮忙请了丫鬟、管事,照料她的生活。   昭璃现在可算是半个西枫人了。她这一住,就在西枫国住了八年。八年对常人而言不过尔尔,但是昭璃,却是掰着指头数着过的。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懵懂的小姑娘,八年的洗礼成就了她精明干练的本事。人们都知道城南有个小昭姑娘,聪明漂亮,精明能干,可是为啥还不说人家哩?一说是为了神柱青枫,都知道她跟青枫走得近,可是青枫是侍奉神明的共生,哪能娶媳妇?二说是常年跟着跑商,不想儿女私情左右了生意,因为她是个精明的娃!   众说纷纭。有倾慕她的,就托人去问,可她总是隐笑,不愿多做回答。谁也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在忌讳什么,苦涩什么。直到,那件大事发生。    第二十二章 问你嫁人乐意不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昭璃在西枫国埋名活了八年,八年,青一族的倾囊相授,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让昭璃学了个透彻。   “昭”是光明美好的意思,乃当年红炎所赐,“璃”是神柱象征,她舍“璃”保“昭”,心里就是放不下这个昭字。   在西枫国,人们叫她昭华,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她说,还是两个字听着习惯些。   她这人性子倔强,不愿接受青枫的照料,非要跟着青族跑商,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捎带着她那一院子的家仆。   早先青枫派去很多侍女照顾,都被昭璃请退了。她还怪青枫:“叫那么多人来,盯贼呢?”管事也让她给请走了,自己的院子,当然是要自己管。她以后就自己做主了,哪能由得别人胡来?   所以跑商的时候,她也多半有自己的主意。起初她是光听不问,心中默记人家是怎么干的,怎么说的。后来跟出点门道了,就也跟着搀和。说对了人家就听听,说错了人家就当她放了个屁――这话也是她自个儿谏言的。不然谁会带个女娃去跑商――这话虽是大伙说给她听的,但是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们已经离不开这丫头。   这丫头除了听力好使,帮他们脱了好多险难外,脑子实在是精明――能不精明吗!可是青族手把手教的,那一族在西枫国可是有名的富商,族里还有一个会哄神明开心的共生。这丫头胆子也肥,又学了几年手艺,沙漠常有沙盗,关键时刻,她能帮上忙。   所以这次青辉带队跑商,照例还带着她。   青辉是青枫的亲兄长,如今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大叔”了。青枫要终身侍奉神明,青家就把传宗接代的重任交到青辉手上。怎奈他唯一多病的妻子,只为他生下一个女儿就撒手人寰了,而他也没有再娶的意思。   南月的情况青辉当然有从弟弟口中听说,但是生意还是要照做。南月除了神柱篡位成神明外,就再无异象。东璃、北辛一直都是静观其变的态度。   青辉当然知道昭璃的身份,所以进南月谈的生意,是不会带着她进城的,她就跟着大队伍,在城门外几里地等。   湿哒哒的天气,进了沙漠才不会那么难受。   昭璃接过队友递来的水袋,正在饮水,忽然脸上一凉,惊的一口水喷出,慌忙摸脸转头,却看见青辉噙着笑意,手上握了个翡翠镯子,刚才正是这镯子摸了她的脸。   “想什么呢?想着嫁人了?”   “嫁给你?还是嫁给你弟弟?”昭璃笑眯眯地逗着他玩。   “且不说我,就是我弟那岁数,也着实委屈了你。”   昭璃今年二十有四,而青枫,则是二十八岁了。   昭璃就在青辉脸上看见了一抹哀色,稍纵即逝的一抹,要不是昭璃专注看他,指定瞧不出他这神色。   虽说神柱光荣,但到底是他弟弟,一个母亲生下来的胞弟,一个再活两年,就天人永隔的弟弟。   “我可不觉得委屈。”   “你真不觉得委屈?”   “你们才大我几岁?”   青辉的眼睛又亮了,他果然是不想自己兄弟这么快就没了的。   “你别看我,就是我乐意,青枫能乐意吗?就是青枫乐意,蓝葵大人能同意吗?”   八年的时光,虽说很少进神殿,也很少见蓝葵,但是神明的固执,她是知道的。她额头上的人皮,已经贴了八年了。每天晚上揭下来洗脸的时候,被贴着的那层皮都被捂开了。   “你告诉我你乐意不?跟青枫――”   “别介,我不乐意。”这事昭璃根本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的。   “为什么?你对他没情?还是你怕他对你没情?这小子心里想着啥我这当哥的是清楚的很,他可是绝对对你……”   “青辉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丫头平时疯惯了、野惯了,就不拿我当个女儿家看了?这话你也要当着他们的面跟我说啊?”   昭璃偏偏头,那头看好戏的队友们瞅见昭璃瞧他们看去了,赶紧装正经一个个倒腾货物,却又贼眉溜眼地往这边瞟,还是想看热闹。   青辉瞪了那些人一眼,又跟昭璃撇撇嘴,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给她女儿家难堪的。   “回去咱在细说。”   “回去?回哪去?回你家?”昭璃继续逗着他。   “昭……华!”青辉有点恼了,也不是真恼,这是男儿家的害羞。   “你那镯子真好看,送给你家丫头的?”   “我家丫头还戴不着,这是给你的。”   “给我干啥?”   “女儿家连个首饰都没有,你不怕外人寒碜你?”   “我这动不动就跟着跑商的,戴这么个累赘干啥?路过沙漠的时候,不怕我被沙盗抢了呀?你们哥几个说是不是?”昭璃看向那几个瞧热闹的,那几个尴尬地咳了几声。   “戴着吧,有我们几个在,谁能抢了你?这可是辉领队的心意啊。”   “有你们?哟哟,上次是谁见了沙盗来了就往车底下钻啊?”昭璃笑眯眯地看向一个瘦子,那瘦子被她一看,哼了一声。“又是谁尿了裤裆啊?”昭璃又把头扭向另一边的胖子,那胖子羞地低下了头。还有那么几个怕被她一一戳了脊梁骨,赶紧躲开码货去了。   “小昭!给他们几个留点情面吧,好歹叫你一声姐姐呢。”一个岁数较大的壮汉笑着说。人们都管他叫老邱,是青家的门客,精通武艺,对青辉极为忠诚。“这镯子成色好,少主绝走不了眼。你戴着,好看!”   这翡翠镯子是他跟着青辉去玉器店挑的。他还纳闷少主无缘无故寻这么个镯子要干啥,一问才知道,是青枫托的,要他给昭璃买个镯子。但是又绝对不能说是青枫让送的。   昭璃身为神柱的时候,按规矩也是要戴各种首饰的,那时候她就嫌烦,主要是她天天想着逃啊,跳墙、跳树各种不利索。下意识就把那些镯子、链子当成手铐、刑链了,现在哪里肯戴呀。   “成!我收着。”   想想到底是青辉哥一番心意,总不能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薄了青辉哥的脸面。而且,这镯子也成功转移了成亲的话题,挺好。   她是万万不能嫁人的。再过六年她也死了,老老实实活六年得了,干嘛还要去祸害别人呢?   西枫国的瓜果鲜蔬非常有名,这才来南月国来贩,挣了不少。而南月的布匹织造也是出了名的,西枫国,尤其是地处西域的人民稀罕的很,每次来南月跑商,他们都会进很多货。   最重要的是,青辉受弟弟委托,来南月打听那位异端的事。他自然是见不到这位人神的,只能从他的老主顾那里打听。   但是却没打听出什么来。昭璃听了青辉的描述,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异端将真神的死隐瞒了所有的国民。反正神明是不得见的,南月不毁就证明神明还在,国民们安居乐业就好,谁在乎坐在神位上的人到底是谁。   他们套好了骆驼,便开始上路。   昭璃不愿坐在车上,她喜欢骑着骆驼,一颠一颠的,觉着挺美。她和青辉骑的都是单峰的骆驼,青辉驾着缰绳,驱赶骆驼追上昭璃,小声说道:“我刚才那话,你可得往心里头去。”   “啥话?哦!镯子,你看,我这不戴上了?”昭璃抬起手,在青辉面前晃了晃,故意打岔。   “啧,鬼丫头,你明知道我说什么!”   “唉?风沙太大,我听不清――”   昭璃踢了踢骆驼,催促它往前跑。骆驼挺听话,嘴巴一嚼一嚼的,悠哉地往前跑了,把青辉那头落在了后头。   可是她刚跑远没一会,就又急色匆匆地赶着骆驼回来了,一边跑一边高喊:“警戒!警戒!有响声!有什么人马过来了!”   她这双千里耳,绝对不会听错。能在沙漠上驰骋的,除了沙盗,还会有谁?   刚才那一胖一瘦,听见了她这几声喊,腿又开始不听话了。几个岁数大的、经验丰富的,赶紧停下骆驼、马匹。拉着这么些货,比赛跑是指定赛不过人家沙盗的,避免货物被冲散,干脆就不跑。根据他们的经验,这些沙盗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要商队的性命的。给他们点好处,他们就会放过。   毕竟真要把来往的商队逼急了,引得四国联合起来围剿,那吃不了兜着走的,只能是他们这些见不得人的沙盗。   昭璃驾着骆驼,跑回商队跟前勒绳,骆驼嘶喊一声停下。昭璃赶紧跳下骆驼,从压着的货箱底下抽出弓箭,又骑回骆驼,拉好弓,只等沙盗近了,张弓便射。   八年的教诲,已练就了她百发百中的本事。   青辉也取出弓箭,跟着几个老道的人一起,拉开了阵势。   有两个年轻不怕死的,也抽出了刀剑,随时做好迎敌准备。   “别慌!稳好牲口!”青辉命令道。   “近了!……来了!”   他们顺着昭璃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密密麻麻的几个小点,不一会就卷着滚滚尘沙现出身形了。   “五、七、十一……十五个!总共十五个人!青辉哥,大伙!当心了!”昭璃提醒着,声音里满是亢奋。   她跟着跑商也遇见过几次沙盗,但是像今天这么兴奋,还是头一回。   可能是许久不张弓了,技痒得很。她本就不是个深居闺中的内向丫头,这会有她用武之地,更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了。    第二十三章 请叫我昭女侠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十五个沙盗,骑着黝黑的马匹,蹄声奔腾,乌压压地卷着黄沙而来。高悬的太阳挂在天上,这会子也被他们掀起来的灰尘遮住了。   不过就算他们把这沙子从天上倒下来,形成流沙瀑布,也阻碍不了昭璃这对鹰眼。她骑在骆驼上,目光灼灼,已经锁定了对过为首的一个,左手持弓,箭搭上弦,还来不及欣赏她张弓的美姿,只听“嗖”一声,箭已射出。   “漂亮!”壮汉老邱赞道。   箭是百步穿杨箭,直取目标心门而去。与昭璃射出的这支箭并驾齐驱的,还有青辉的箭。他的箭更狠、更准、更快,明明是昭璃先拉弓,却被青辉比了下去。青辉的箭先她一步射中沙盗。   两人中箭,翻身落马,惊了剩下的马匹,沙盗们齐整的阵型,霎时成了一盘散沙。趁他们稳住缰绳之际,两支箭又是齐齐射出,命中。   还没近身,沙盗就灭了四个。   马车底下钻着的一胖一瘦这会儿子胆子也肥起来,像泥鳅一样从马车底下滑了出来,提提裤子,精神抖擞,也学着别人,有模有样地操起兵刃,要不是先前露了怯,看上去还真以为是哪里来的小侠客。   就这两人钻出来的功夫,昭璃的第三箭已经射出。只是突然扬沙,阻了箭的去路,瞄着对方心口的箭头偏了道,一箭射在了对方左眼窝子上。   沙盗们已经很近了,只听那个被射瞎一只眼睛的沙盗愤恨地大吼了声,扬言要摘掉昭璃狗头的嘶喊又让胖子双腿一哆嗦。   起初这沙盗也不相信射瞎自己一只左眼的,竟然是个姑娘家。但是当他们靠近了商队后,就看见这女的骑在骆驼上张着弓。换做平常他们劫商的时候,要是遇见女人,肯定是要捉回去慢慢玩的,但是现在,纵使其他弟兄们有这心,这被射瞎一只眼的这位,也决计不答应了。   不把这女的碎尸万段,怎么解他心头之恨!   独眼举着大刀,冲着昭璃就劈将过来。昭璃虽然有能将独眼的大刀射下来的准度,却没有那足够的力道,脑子正飞快盘旋对策之际,身下的骆驼倒率先骚动起来,哀叫一声,像是埋怨主人还傻愣着不动干啥,也不管上面骑的主人是否舒坦,撂蹄子拔腿便跑。   万物有灵,情急之处,生死关头,骆驼比人还爱惜生命呢。   昭璃被这畜生突然一晃,险些闪了下去,好在骑术高明,她腾出来的右手马上握紧缰绳,稳住了身子,大骂道:“你这死畜生!人家杀也是来杀我!你瞎跑什么?!”   独眼策马欲追,却被青辉拦下。只见青辉抽刀一砍,砍在独眼乘的马腿上,马儿吃痛前腿跪地,直接把主人闪了出去。   “昭华!”青辉回望昭璃的方向,担心她被骆驼摔下去,摔折了骨头。   昭璃闻见声急忙瞅他,比他更急,高声道:“青辉哥,当心!”   就在青辉分心去顾昭璃的那刻,身后突然欺身而来一个沙盗,冲着青辉的膀子狠厉劈来。青辉急忙闪躲,虽然胳膊不至被人家砍下来,却也割了一条血淋淋的大口子。   “少主!”见青辉受伤,老邱再顾不上看着货物,几步奔到青辉跟前来。   青辉一脚将砍中自己的沙盗踢开,抱着胳膊后退,老邱急忙持刀挡在青辉前面,不让他再被敌人砍伤。   只见老邱大刀使开,招招取人要害,以一敌三,仍然占到上风。他一声猛喝:“看刀!”马上的沙盗“啊”的一声,左腿中刀,骨溜溜的从马背上滚了下去。   老邱可不敢疏忽了,追上去对着那沙盗心窝子捅了上去。这一补刀总算是要了沙盗的命。   剩下二人眼见兄弟死了,叫骂一声。白光闪动之中,使单刀的忽被青辉右脚踹中,一个筋斗翻落沙中。那使双刀的怯意陡生,两把刀使得龙飞凤舞、眼花缭乱,就在自己眼前胡绕,只守不攻。   可他上盘虽有双刀相互,下盘却不稳。青辉从身上摸出银锭子,朝那厮膝盖一掷,就听他“啊”地一叫,反倒被自己的兵刃砍中了膀子。老邱又是一补刀,与少主配合的极好。   青辉这回无力逞强,支着身子半跪,老邱立马扶住他,心疼地道:“少主――”   “……不碍。昭……昭华呢?”   “小昭她、她……没事!”老邱寻不着昭璃的影子,只好先唬住少主在说。   几轮打斗中,沙盗们已经殒命了好几个,商队的人马虽然也有挂了伤的,但还好都还留得性命。这都仰仗了昭璃与青辉最开始的那三箭,打击了沙盗们的士气,后来青辉等人的拼死相博,更是大大锐减了沙盗们的嚣张气焰。   可能他们也料想不到,今儿个会碰上这么个棘手的商队。这哪是跑商的?明明就是护镖的水准!   再说那头被骆驼牵着跑的昭璃。她心想:“好你个死骆驼!亏我平时待你不错,上好饲料供着你、养着你,关键时刻你就这么对我?忠心护主的劲头哪去了?”   可是这骆驼再有灵性,也没法悟出背上主人心中所想,这会求生大于一切,没命地逃。横劲儿上来了,昭璃死拉缰绳都拽不动它。它没往沙盗们在的方向跑,已经算是很有智慧了。   昭璃本是恨得牙痒痒,突然灵机一动,双腿死死钳住骆驼肚,手搭弓箭,再次张弓,准星瞄着挥刀向胖子砍去的沙盗,“嗖”地一箭。   这骆驼阴差阳错地跑到了个狙击的好位置,风向什么的也正合适。神射手再次派上用武之地。   突来的一箭,沙盗来不及多想发生了啥,就人扑街了。剩下的两三个沙盗知道这一趟再也捞不到好处,纷纷回马,想着逃命。可是昭璃哪里给他们逃走的机会?射人先射马,瞄准马肚子又是连射三箭。   见箭矢来,扶着青辉的老邱终于敢大着嗓门说了:“少主!是小昭的箭!她没事!她没事!”然后赶紧扯下一条布来,给少主包上受伤的手臂。   “死骆驼!你再不听话我晚上就烹了你!”昭璃使劲踹着骆驼小肚,手拽着缰绳命令骆驼回转。   这骆驼哀鸣几声,终于架不住背上的无赖主子,不情愿地按着昭璃的指示,回身向着青辉他们在的方向跑去。   等昭璃赶回去,先前被她射下马的三个沙盗已经被制服了。她跳下骆驼,再顾不上跟这畜生稚气,快速奔到青辉跟前,看着他手臂上冒出的血,心中一揪。   “青辉哥……唉!我要是也能像青枫那样,会治愈的法术就好了……!”   “没事,老邱他们有带着伤药……”青辉话还没说完,老邱已经取来药,为他治疗了。   “放心!放心!少主皮糙肉厚的没事!……不过,这血淋呼啦的到底不好看,小昭,你先背过身去?”   “不如先去审审那三个沙盗吧,问问看他们还有没有同伙在附近埋伏。要是再遇上一波,估计咱们这队伍就悬了。”青辉说。   昭璃点点头,捡起老邱扔在一边的刀子,往那三个被捆成团的沙盗走去。   昭璃是个美丽的女人。一个生的美丽的女人,不管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在别人眼里看起来,都是美丽的。但是这会子昭璃心里有了恨意,被这股念想扭曲了的表情,虽然不减她的美丽,但是也多添了几份寒意,盯得人心生畏惧。   三个沙盗见昭璃不怀好意地来,全都瑟缩了身子,高呼:“女、女侠饶命啊!”   这声女侠,喊得她心里舒坦,可是青辉哥还有几位兄弟身上的伤,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昭璃眼神再次狠厉起来,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求饶的声音就更大了。   “我且问你话,你给我老实回答,听见没有!”她一刀背拍在其中一人背上,那人立马战战兢兢回了个“是!”字,昭璃方把刀收回。“你们还有没有同伙埋伏?快说!”   三贼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要是问:“你们的老巢在哪里?”那是决计不能说的,就算要了他们的命,也且不敢说。   被昭璃拿刀背拍了脊背的沙盗就回话说:“女侠,就我们这些兄弟,再不敢有埋伏的了!绝不敢骗女侠您!还望女侠饶命啊!”听他说话,昭璃就把脸冲着他,他就真诚地看着昭璃。绝对真诚,恐怕这辈子都没今天这么真诚。   “饶命?这会你们到知道求饶了?你们抢劫那些商队时,有听他们的求饶吗?”   沙盗们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紧张、无助地屏住呼吸,忐忑不安地看着脚尖。   ――不可原谅。   这是昭璃毫无矫饰的心情。不管这些人出于什么原因做了沙盗,只要伤了无辜的人就是不可原谅。   “辛苦啦,昭女侠。”青辉抱着伤臂,朝她走来,一面说道。   青辉手臂上的血已经止住了,老邱又帮他重新包扎过。还好这些沙盗只会最原始的野蛮人做法,要是刀上淬了毒,他这条胳膊就废了。   “他们说没有同伴埋伏,不知道可信不可信。”   “绝对是真的!”三贼异口同声。   青辉看着这三人,好像受惊的兔子,让人觉得好笑。   “你们是哪个盗贼团的?是不是‘大漠之虎’的人?”青辉问。   “不是、不是!”三人连连摇头。   “青辉哥,‘大漠之虎’是什么?”昭璃问。   青辉想了想,说道:“也是沙盗。”又觉得这话对那帮子不公平,又补充道:“是义贼。”   “义贼也是贼啊!”老邱横插一嘴,道,“就算他们干的是‘劫富济贫’的仗义事,也不能见着商队就出手吧!咱西枫已经有好几只商队遭了他们的毒手了!人虽然没事,货却都给劫走了――这比人没事还冤呐!他们怎么不去挑了北辛那些个奴隶贩子去!这伙人不比咱这些跑商富裕?”   “老邱!”青辉横了老邱一眼。老邱虽然还是愤愤,但还是收了声。青辉又对着昭璃道:“也不能把这三人扔在这里,干脆就押回去交给通判大人处理吧。就由你这位女侠盯着,好不?”   “成!不过你可得跟本女侠说说那什么虎的事,咋我跑了这么多趟商,都没听说过这么个名儿?”   “回去跟你细说。大伙收拾收拾,准备赶路了!受了伤的就上马车吧。”   “你们仨,也给我上马车!”昭璃往那三人屁股后面踢了一脚,催促他们赶紧上车。   大伙看见昭璃的样子就都笑说:“她这女侠,还挺有模有样的。”    第二十四章 可是芳影依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一路无阻。   落日时分,城门外一人影伫立等候,拉长脖子直瞅,瞧不见来人又叹息低头。一颗心揪着道路尽头,脚下不安分地来回踱步。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道路尽头终于出现商队的影子。为首两头骆驼分外显眼,平日里不待见这骆驼,现在看见它觉得格外的亲切。   “醉翁之意不在酒”,青枫惦念的,当然不是那几匹骆驼。   商队在城门外立定。每个人见了神柱,都赶紧下骆驼下车见礼,然后都露出一个坏坏的笑。这些个大老粗,心细却异常的细腻。现下天不黑,不需要添他们几个灯泡照亮。   青枫的目光扫过骆驼,又扫过头前的马车,与大哥目光相撞时,他以眼神询问怎么不见昭璃,青辉就意味深长地咳了一声,然后指指后面。   青枫顺着大哥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看见最后面一辆拉货的车,刚巧昭璃押着三个沙盗下车,与青枫四目相交,跟他相视一笑。   老邱这时走了过来,帮扶着青辉下骆驼,眼睛却瞥着青枫,狡黠地笑着,故意拉长了音道:“少主, 您慢着点!当心这胳膊,哎呦。”   青枫这才将视线移到大哥的胳膊上,仔细端倪,问道:“哥,怎么你受伤了?”   “是啊!被那些登徒子砍了好几刀呢。”老邱说。   青辉笑道:“甭听老邱胡说!我没事。老邱,你带着沙盗跑一趟差,其他人先回商行。昭华,徐大婶已经备下饭了,今晚上就来我家吃吧。”   昭璃笑道:“好呀,看来又能一饱口福咯。半个月没见着,我也怪想妞儿的。”妞儿是青辉的闺女。   “还有呢?”青辉笑看着她,打趣道。   “……还有老多人!哼!”昭璃瞪了青辉一眼,大步流星朝着青辉家走去。   “你老实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昭璃那丫头?”   吃罢晚饭,昭璃在院里逗着妞儿,青枫就跟大哥来到书房,为他瞧刀伤。青枫正在解绷带,青辉突然冒了这么一句。   “……大哥什么时候变这么鸡婆了?”青枫瞧着他胳膊上的伤口,然后手掌轻轻运力,为他治疗。   青辉叹息道:“青家只能指望你了,总不能到咱们这代,绝了后吧?”   青枫道:“大哥还是放不下大嫂。不然你再娶个妻子,解决了这事。”   青辉虽然富甲一方,但不是个奢侈的人。书房里就燃着一盏枯灯,幽暗的犹如此刻两人的心情。   青枫也不愿提及大哥的伤心事,他明白大哥对嫂子的情意。可是他不懂,为何大哥就不能懂他一回?   青辉又叹一口气,“大哥是为你好。”   青枫冷冷道:“大哥若真是为我好,这事就不必再提。”   “怎么?莫非是大哥断错了不成?你对昭璃没有情意?昭璃一不在你魂就丢了三分半,我还说错你不成?”   “昭璃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大哥莫非是糊涂了,才跟这说这混话?”青枫一面铁青着脸回着话,一面仔细温柔地给大哥重新包扎好绷带。心里的闷气一点也没外泄出来,他大哥一点也不觉得疼。   青辉盯着这绷带,问:“怎么还得扎绷带?”   “包着吧!紧着包还包不住呢。”   青辉明白了,兄弟这是挤兑他呢。他倒也不往心里去,不怒反笑道:“我看你跟昭璃八字挺合……”   “你又知道她哪年哪月生的了,还能知道八字合不合。”   青辉咂咂嘴,心想着媒婆不都这么劝人的吗?   “大哥,神柱嫁娶可是坏了规矩。你想让青家遭天谴吗?”   “我自认青家对蓝葵大人没有亏欠。”   青枫的眼睛里浮现出平静达观的神色,却在一瞬间,好像有阴影笼罩了眼睛。   大哥果然还是放不下。   嫂子缠绵病榻几年,大哥四处奔走为她治病,却都不见效。走投无路的大哥,只好赖着身为神柱的弟弟,去求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   只要蓝葵随便挥挥手,他的妻子就能成为健康的人,就能继续陪伴他活下去。   但是青辉等来的,却是一句令他绝望的话:“生死有命,顺应天道。”   生死有命,顺应天道。   这八个字,神明自口中说出如鸿毛轻,听在青辉心里,却是若泰山重。   那不是别人,是他伉俪情深,想要携手白头的妻子!   他顺应天道,与妻子天人永隔。如今这天道,又要来取亲兄弟的性命。青辉心里,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青辉道:“我族世代为西枫国鞠躬尽瘁。我自认这个要求不过分。”   青枫道:“那大哥有没有想过,我若娶妻,蓝葵又将如何?”   青辉道:“神明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比你自己的幸福和身家性命都要来得重要?”   “是。”青枫叹息,“她很重要,于国,于我,都很重要。”   “昭璃呢?”青辉不肯死心,“你对她这般重视,又是为的啥?别告诉我只是你在演戏给谁看!”   “当然不是演戏――我演来给谁看?”青枫苦笑,“大哥逼我娶亲,无非是想让蓝葵放了我。我若说有了意中人,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解除与我的共生的。”   “那你还等什么?”   “我不想让蓝葵为难。她是我一心甘愿侍奉的神明,同样也是我最值得信任的友人。我不想背叛她。”   窗外这时升起了明月,月色皎洁,照耀庭院一片惨白。   青辉道:“……那大哥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青枫笑道:“即便没有这神柱的命运,大哥又怎么知道我能长命百岁?”   青辉怒道:“不许你胡说八道!”   青枫道:“我不计生死,只要这条命于蓝葵有用,那便是值得的。”   青辉扶额,背脊刺的生疼。“那你忍心让青家绝后?”   青枫苦笑道:“大哥既然是家主,那么这事还轮不到我操心。”他顿了顿,又道:“我只是放不下昭璃。”   “你对她终是有情。”沉默了一会,青辉才缓缓说道。   “有。”青枫承认,“最开始是怜惜,接着是佩服……现在,我也不知道了……”他笑的更苦了,“只是看着她,就觉得很暖,很满足。”   “那就是爱。你爱她。”青辉盯着弟弟,将“意识”灌输给他。   “……或许吧。不过这都是我一厢情愿。”   “你怎么知道是你一厢情愿?”   “我知道,其实大哥也知道的,不是吗?”   “倘若她对你有情,这件事你就会考虑,是吗?”   “大哥,你想做什么?”青枫警惕着看着哥哥。   “我对我未来的弟媳妇,还能做什么?”青辉淡淡地扫了一眼窗外与女儿嬉戏的昭璃,“女人的心,是很容易变的,一点点恩惠,一点点感动,就会要她对你倾心。”   “她也是神柱。跟我一样,三十岁后……”   “她只要能为青家传宗接代就够了。”   青枫诧异地看着哥哥,就好像在看着一个陌生的人。   “你若真舍不得她,就去逼问神明共生的解除方法。   她一定知道。   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青枫没想到,哥哥对蓝葵的恨意竟会是这么深。   “爹爹!”妞儿推门而进,扑到青辉怀中撒娇,“爹爹,抱抱!”   “好,爹爹抱!妞儿又重了,以后爹爹就抱不动啦。”   青辉又恢复成了那个温雅和善的青辉。一个有城府的人,永远会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伪装出最和善的一面。   “时候不早了,阿枫,你打上灯笼,把昭璃送回去。”   “你们兄弟俩,是不是吵架了?”   一路上,青枫一直打着灯笼低着头,走前头不说话。四周阴嗖嗖的,今儿个不是中元节,昭璃咋就觉得天上这轮明月这么渗人呢?   “……没有。”青枫放慢了脚步,又重新跟她肩并肩。   “亲兄弟,有啥事是说不开的。”   昭璃冲她一笑,青枫看着昭璃的笑靥有些发怔。   “……怎么了?我脸上有啥东西?”   “没有。”青枫又别开视线。   他越说没有,心里就越是有着别扭。昭璃跟他相处了八年,早把他脾气摸透了。   这时对面一辆马车疾驰而过,青枫急忙闪身,将昭璃抵在墙上,身子护着她。道路这么窄还把个马车赶这么快,赶着投胎啊?昭璃在心里暗骂。   “灯笼……着了。”马车已经过去了,他们俩也没有被撞伤,青枫还是将昭璃的身子抵在墙上,透着一股子暧昧。昭璃盯着那燃着的灯笼,心里有些发慌。   青枫注视着她,一双眼比天上的明月还要亮堂。只是那亮堂里,少了往日的澄澈,好像月亮被云雾遮住那样,多了些氤氲气。   “可惜那灯笼了……”   昭璃的话还没说完,嘴已经被青枫封住了。   青枫的吻就像那秋天的细雨,绵绵密密却不急切,滋润着她这颗蒙圈了的脑袋瓜,细吻落下好似打入湖面上的雨花,一层层激荡开,连同往昔被她封埋的记忆,也一同激荡开。   同样是有月之夜,同样是被一名男子禁锢着,但是吻却是不同的。   青枫的吻绵柔的像那清酒,叫人如痴如醉。昭璃就像被定了魂,早就忘了该推开他。   青枫知道,这个吻不该发生,但他偏偏却让它发生了。   碰触到昭璃的那一刻,心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他没有吻过女人,吻技是不好的,但这个吻是用心的,他吻得很忘情。月光下他的脸庞英俊清逸,昭璃被他所迷,开始情不自禁的回应这个吻。   浅尝则止变成了舌瓣相交,青砖上的影子也纠缠在了一起。   然而就在这时,二人的额头同时滚烫起来,有股力量在强行冲撞,二人惊诧地分开,扶着额头,感觉有无数电流在脑中穿过。   同一时间,两座神明的宫殿里,红炎和蓝葵也感受到了来自自己共生的异常,二人的眼中也泛起了层层水雾……    第二十五章 自是有情痴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一直安逸的红炎殿,传来一声激荡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打碎了。紧接着,又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冲向了最开始发出声响的房间。   “退下!”   神明一声怒斥,吓的侍女们不敢上前。这时人群自左右分离,一女子姗姗而来,正是顶替了昭璃的新共生――清漪。   可她是假的,共生的身份是假的,额头上的印记是假的,唯独她对神明的一片赤诚、倾慕之心是真的。   可是这份真心,八年了,神明却不理不睬。   清漪八年都没见过红炎的好脸色――这八年他就没任何脸色,仿佛自那日起心都被某人抽走了,就剩下这副空皮囊。   “红炎大人……”清漪轻声呼唤。侍奉了神明八年,她已经暗中摸清了神明的脾气,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该怎么说话,她已掌握好分寸。   红炎并不理睬她,他不理睬任何人,这个东璃,本就再没什么人,再没什么事让他理睬了。   可是清漪却发现,神明的眼神变了,变得惊恐,变得失措,那双沉寂已久的双眸此刻正燃烧着熊熊怒火。   仿佛他的整个人都在燃烧!   能让一个麻木八年,死寂八年的神明重新“活”过来的,恐怕这个天下间就只有那一个人。   清漪当然知道,是谁才有这样的本事,能够影响这位神明。   除了昭璃还会有谁?   红炎对清漪的呼唤置若罔闻,他单手托着额头,似乎是在冥想。口中一直喃喃着:“她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心变了!”“到底是谁?!”“是那个小子?!”没人看得清神明现在的神情,也没人敢去看他现在的神情。   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吐息化为白雾,融入吹进来的夜风中,透着寒气,咄咄逼人。   每一双眼睛都像针刺一样,齐刷刷地射向清漪。她们希望她此时能做些什么。   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   她知道,红炎的人在这里,但是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红炎的心已经飞了出去。   他开始探知东璃国境内的每一个角落,全境的景象霎时间出现在他的脑海。搜索圈不断扩大,扩出了东璃的领域,向着西边蔓延――直到碰到了另一个禁制,被那股力量弹了回来。   红炎暴怒,灵力全开,凛冽的杀气瞬间扩张成一个巨大的球型,将整个红炎殿包围,撕裂着空气,震撼着大地,所有人都东倒西歪在地板上,已经出现了大量的昏迷者。   红炎一心要冲撞来自西枫禁制的抵制,想要窥探身处西枫国昭璃的情况。   四国的神明,都会以自身神力在国境线上设下禁制,以示领土不可侵犯。若要强行攻破,那就意味着宣战。   红炎当然知道他继续攻击蓝葵禁制的后果,但是他现在已然顾不了这许多。嫉妒与焦虑像条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他急切的想要知道昭璃现在的情况。   小小的红炎殿,根本无法承受神明几近灭世的力量――即便能承受住,红炎殿内的人类也会被这股力量撕成碎片。   清漪已经完全伏在了地上,她的意识勉强还能保持清醒。她告诉自己,决不能倒下,一定要阻止红炎大人继续发狂下去,不然整个东璃国都会完蛋的!   “红炎大人……请息怒!”清漪使出全身的力气,呐喊而出。然而在铮铮的凌威巨响覆盖下,她的声音是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清漪挣扎着站起来,扶住颤栗的墙壁,嘶喊道:“请停下来――!红炎大人!”   她的声音还是无法传达给红炎。四周的装饰品纷纷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一枚碎片刺进清漪脚踝,她吃痛重心不稳,又险些跌倒在地上。   可是她已顾不上这脚伤。   “红炎大人!再不停下来,昭璃大人会有危险的!”   以夏族的情报网,他们当然知道昭璃躲在了西枫国。但是,西枫的神明出面庇护的话,他们就无法对昭璃出手了。   嗡嗡声、装饰品摔碎声与清漪的呼喊相交织,但是红炎却从这些吵杂声中辨认出了清漪的声线,听清了她说的那个名字。   昭璃。   是谁?谁在说这个名字?   是谁在叫我的昭璃?   红炎将视线缓缓转向清漪,听不清她说什么,但是她的唇形一直在重复“昭璃”这两个字。   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名字。   四周的响动慢慢停止了,不断扩张的霸气威压正渐渐消弭。红炎因发狂而张扬飞散的发丝也开始恢复平静。   “你……说什么?”红炎几步走到清漪面前,手粗暴地抬起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   清漪的目光开始涣散。   “再说一遍!”红炎不耐地催促道。可是清漪已经昏了过去。   红炎眉头紧皱,正要再次发怒,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快停下来――!”   红炎怔住,为再次听到这个声音感到不可置信。   八年的时光默默漫长,但是他从没有一天忘记过她的声音。   遗忘本是世间最好的良药,奈何早已刻骨铭心,又如何相忘?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甜美,那样沁人,一如她离开前。   “昭璃……”红炎重复着唤着她,包覆在周身的杀气渐渐消散了,周围的异动也终于停下。   红炎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是当她尝试跟她建立联系的时候,却再也无法感受到她的声音了,就好像信号被阻断了那样。   红炎慌了神,飞奔到窗外,向着西枫国的方位眺望,脑海中渴望着她再次出现。可是他等了很久,昭璃那边再没有音讯传来。此时的红炎,被巨大的伤感所笼罩。   窗外是异常的静,仿佛一切都已经静止。   一盏茶后,四周又有了新的响动,是察觉到红炎殿异常的夏一族,在下任族长寅的带领下,夏族最精锐的战士们冲了进来。他们都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呆愣在原地。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好像灾难现场一样?   可是无人敢出声。寅比着手势,要下属们先去救那些晕倒的人们,而他则走入了红炎所在的寝殿,单膝下跪,慢声恭敬道:“请红炎大人息怒。”   留下的两名夏族战士也在不远处行拜神礼。他们好奇地微抬着头,暗忖窗外究竟有着怎样的景色,让神明这般痴迷留恋。   只有寅知道,红炎大人哪里是在看什么风景?他只是在孜孜以求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   读懂了神明如此孤独而凄怆的心意,寅的心中变得缠绵悱恻。   寅虽不曾经历过儿女情长,没有遭遇过情劫历变,但此时红炎这样的牵挂,这样的思念,他却意外地能够感同身受。   情深至此,情伤至此,为何仍然,如此痴迷?   正是:   窗外人影侧孤立,唯有黯然销魂处。   苦叹风流负韶华,几番思量离人醉。   一缕相思倾何处,来把吾思复佳人?   从来只有情难尽,人生自是有情痴。   寅见红炎身无反应,斗胆起身,去扶昏倒在地上的清漪。清漪只是昏迷,这会在哥哥的轻声呼唤下已经醒转,她一睁眼便看到满心关心自己的哥哥,还有不远处正看向这边的神明。   寅也顺着清漪的目光望去,与红炎四目相对。   “多谢君上不杀之恩!”因怀中抱着妹妹,寅无法行礼,但语气中的礼数却分毫不减。   “本尊失手错伤清漪,在此跟你赔个不是。”红炎走进,指尖轻点,一团红光将清漪笼罩,不消片刻,惨白的小脸已恢复了红润。红炎虽然不擅长治愈,但是这种程度还是可以做到的。   “臣不敢!”清漪离开哥哥怀抱,与哥哥双双拜倒,拜谢道:“多谢君上相救!”   “清漪助过昭璃,这份情谊,本尊记得。”念出她的名字心口还是会隐隐作痛,红炎叹息,尽量不让自己再度失控。   红炎又挥动了几下手,周围散落的器具便重新规规整整的回到了它们本来所在的地方。其中一个烛台自侍卫手中脱离的时候,那人还惊讶地“啊”了一声。   “听说你很快就要成亲了。”红炎的目光再次转向寅,说道。   寅完全没料到红炎在恢复神智后第一个问的竟会是这个问题,他本应该有许多旁的问题问他的。   红炎的这声问,听着感觉就像父亲拉着自己的孩子,在唠家常。   寅与妹妹对视了一眼,然后答道:“回君上,这门亲事是父亲安排的。”   “对方是个怎样的女子?”红炎问。   “属下……不曾见过。”寅低下头,因答不出君上问话而惭愧。   红炎命那些收拾残局的人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红炎淡淡道:“毕竟是要与你携手一生之人,要多关心她才是。”又看向清漪,道:“清漪也不必再做昭璃的替身,去寻找属于你的真正幸福去吧。”   清漪闻言心惊:“请红炎大人不要赶清漪走!清漪不奢望能够成为您的共生,只求能像现在这样,侍奉在您身边……”   “不。”红炎摇头,“本尊很欣慰你这番心意,不过本尊近来要闭关,或几月或数年,届时神殿封闭,你们也不必留在这里。”   “君上要闭关?莫非是因为南月国有了什么动静?”寅问。   “哼,都说‘十年磨一剑’,沉寂了八年,是该有动静了。不知历史的道标,将会如何选择……”   神明的话,寅听着并不是很懂。他又问:“再过几年,昭璃大人就……您是不是……?”那个“死”字,寅是万万没有胆量说出口的。   红炎淡淡抬眸,却是坚定的。“我不会选择昭璃以外的人共生了,她若死了,那我便陪她一起死。”   兄妹二人的一颗心都沉了下去。   但是红炎已经开始下逐客令了。当兄妹二人反应过来,他俩连同红炎殿的所有人,都被红炎施法传送到了外面。然后红炎殿四周被一道红光笼罩,即便是凡人的眼睛也可以清楚瞧见。   而神殿内的红炎,当然不是真的要闭关,他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他可笑的是,身为至高的神明,居然在蝼蚁面前也需要找借口。   他确实已经变了。但是,是值得的。   然后,红炎的身体化为一道红光,向彗星一样往西方的大陆飞去了――    第二十六章 共生的力量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昭璃和青枫相继抱着自己的头颅,为印记上那股不断冲撞的力道痛苦不已。   天空一道蓝光闪现,蓝葵浮于空中,双唇蠕动,一团蓝色荧光将二人包围,一股清凉感袭上全身,微微冲淡额头印记带来的炽热压迫感。   “屏息,凝神,摒除杂念,运气于丹田,聚力于额上。”   蓝葵清脆洪亮的声音自耳畔盘旋,二人依言做了。青枫额上的印记痛感渐轻,神色也渐渐缓和,再看一旁昭璃,突然“哇”地喷出一口血来,不经大惊失色:“昭璃――!”   蓝葵心下疑虑,柳叶细眉微蹙,忽的感受到一丝神识在不断冲撞自己的禁制,那万钧之力乘雷霆之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蓝葵身形再也不稳,飘然坠地。这一瞬蓝葵明白了昭璃吐血的原因。青枫眼疾手快,将蓝葵身躯扶住。   虽然没有像蓝葵那样受到直接冲击,青枫身为西枫国的神柱,还是感受到了这股冲撞之力。他与蓝葵对视,而蓝葵则是点点头。   二人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蓝葵振作,不再犹疑,趁着第二波攻势到来之前,施展瞬息法术,将两名共生带回自己的神殿。   抵达神殿的那一刻,第二波更猛烈的冲击也随之到来。   蓝葵急忙施法,护住昭璃心脉。红炎因她发狂,神识乱冲乱撞,这会昭璃已遭反噬。   须臾,昭璃神色略有好转,她点头向蓝葵致意:“……谢谢你……”   “昭璃,只有你才能制止发狂的红炎哥哥了。”蓝葵聚力抗衡,期间分神对昭璃说道。   “可是我……”   蓝葵打断她:“休要多说!且按我说的办!……脑海中冥想着红炎哥哥的样子,试想着他就站在你面前。放松,不要有任何抵触情绪。”蓝葵握起了昭璃的手,缓缓注入灵力给她,“你现在还不会使用神明的力量,我会先将我的力量借给你,并且引导你使用,你现在只要专心去感知红炎哥哥。”   昭璃似懂非懂的听着,她感觉浑身有一股暖流在流窜,脑海中也开始浮现出奇异的景象,仔细看来,那是东璃帝都的街景。   脑海中的景象在不断推进穿梭,就好像她人在行走一般,或者说,是以鸟儿飞翔的视角来观察更贴切。一条条街道飞快地向身后掠去,接着是红炎前殿,后殿,影像终于在红炎面前停下来。昭璃可以看到此时红炎被一团红色气流包围,但是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这时,蓝葵大声道:“就是现在!快让他停下!用心喊出来,他可以听到的!快!”   昭璃此时已经无法思考,只能机械地按照蓝葵吩咐的照做。   快停下来――!!   大脑突然“轰”地一声――   然后,与蓝葵相握的手有一种酥麻感流入,就好像电流穿过,昭璃触电般被弹开,而青枫这时及时从昭璃身后扶住了她。   红炎的影像消失了。   昭璃紧张地看着蓝葵,她二人都因疲惫而粗喘着气。   蓝葵不顾身体的疲劳,闭目冥思,感受来自东璃方向的气,豆大的汗珠从她白皙的面颊上滑落,顺着锁骨,湿透了衣襟。   须臾,蓝葵才放心地说:“你成功了,昭璃!你成功制止住了红炎哥哥……!”   昭璃瞪着大眼瞧着蓝葵,全然不能理解她在说什么,只能从蓝葵的神情判断,自己好像没有将事情搞砸。   “蓝葵,你还好吧?”青枫扶着昭璃坐下,然后看向身侧咻咻喘气的蓝葵。   “我没事……多亏了昭璃……”蓝葵与红炎的修为相差太多,如果再被红炎继续冲撞下去的话,恐怕支离破碎的就将会是她自己。   蓝葵盘坐下来,径自调息,而那厢青枫也尽微薄绵力,协助着蓝葵。   大约半柱香后,蓝葵才起身,对着昭璃说道:“身体可有异常感?”昭璃摇摇头,蓝葵看着她点了点头,双掌一合,蓄力于掌心,然后示意昭璃走近些。她将这掌中源源之力凑近昭璃,说道:“这一下,可能会对你有些冲击,但你不可抵抗,要尽力放松,否则你会筋脉寸断而死。”   “你……你要做什么?”昭璃向后退了几步。   青枫见状,忙笑道:“放心,蓝葵是在助你。快来――”又将昭璃拉回原位,宽慰道,“别怕,蓝葵是以外力助你打通经脉,强制唤醒你的气。你很快就能像我一样,借用神明‘理’的力量了。”   “等、等一下!”什么打通经脉?什么强制唤醒气?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稍后会向你仔细说明。”蓝葵道,语气不容置否,“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如果今后再发生类似今天这样红炎哥哥发狂的事,就必须要靠你自己的力量去制止他。而能制止他的唯一方法,就是学会御气。”   “这……”昭璃不安地看向青枫。虽然感觉不出蓝葵的恶意,但是她现在的架势明摆着是想要杀了自己的样子,被她掌中积蓄的力量击中,绝对会粉身碎骨的!   青枫看出昭璃的疑虑,连忙解释道:“不要担心!蓝葵没有要杀你的意思,所以出手会轻很多。蓝葵的目的只是使你体内的潜力觉醒,以便驾驭‘理’的力量。”   蓝葵再次以眼神催促昭璃走近。   虽然不太清楚前前后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昭璃可以肯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使得他们这么做。八年的庇护,已经给蓝葵和青枫添了麻烦,再加上方才红炎莫名的攻击,现在,昭璃更没有说不的道理。   昭璃豁出去地点点头,走到蓝葵面前,蓝葵命她以背相对。   “放松。”蓝葵双掌蕴含着热力,在距离碰到昭璃背部咫尺的地方停下,并没有直接碰触到她。   虽然没有直接碰触,但是昭璃却清楚地感觉到有一股被热流用力推的感觉。有一种无形的膨胀感,隔着一层皮肤,附着在昭璃身体周围。   “我要开始了。”蓝葵神色为之一变,掌中力量一个激战释放出。   “哇――!”   背部受到的冲击,昭璃无法用言语形容此刻的感觉,全身每一处毛孔都在不断张开,瞳孔急骤收缩,通身经脉似有两条游蛇在躁动游走。   昭璃非但没被击得粉身粹骨,反而觉得通身舒畅,就好像在极寒天中,钻入烘烤的暖洋洋的炕上被窝一样。   “现在,你全身的经脉都被打通了。”蓝葵微笑着看着昭璃,心想,不愧是红炎哥哥心心念念的共生,资质真是惊人!倘若出生在千年之前,人神共世的时代,必定已是一方仙长修士了。   “这、这是……!”昭璃惊惶地看着,体内不断冒出的源源热气,就好像是水蒸气一样,正喷涌而出。   “你能看到这气对不对?这正是象征着你生命能量之气,如果照这个样子继续释放,过不了多久,就会释放殆尽,你也会有性命之忧。”青枫说道。又忙转向蓝葵,催促道:“蓝葵,快快教她控制之法吧!”   蓝葵本想给昭璃稍许时间感受适应。只是片刻的释放体内精气并不会危害到她本体,更不会就此削减她的生命力。当年同样用此法唤醒青枫潜力时,亦是如此,为何青枫今日却这般沉不住气?   再见青枫凝视昭璃的神情,想到方才从他印记处传来的异常波动,蓝葵心下已明了。   那是只有一个男人,在看着自己爱慕的女子时才会流露出的表情。不用猜也知道,在她瞬息抵达之前,这二人发生了些什么。   蓝葵虽不曾体会男女之情,但毕竟于世两百多年。所观,所感,便有所体会。   收回思绪,蓝葵对昭璃说道:“别慌!想象气就像血液一样顺着经脉,流遍全身!闭上眼,想象气从头顶流向你的双肩、双臂、双手,接着是你的腿,直到流入脚下,然后气流逐渐慢慢地停下来……用意识去控制它!脑海中想象气在身体周围流动的画面,与你呼唤红炎哥哥的方法是一样的。”   昭璃闭目凝神,按照蓝葵教导的方法去做。覆盖周身的气流黏稠而温暖,沐浴在这象征着自己生命之息的气体中,心灵仿佛都被洗涤、净化,她只觉得自己的一切似乎都在升华。   就连青枫都在暗暗佩服,蓝葵只不过说了一遍,昭璃就学会了。真是好可怕的悟性。   周围的气从宛如湖中之水般的包覆,再到被身体重新吸收,惊讶之余,昭璃也无限欣喜。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身的变化。昭璃看着蓝葵,等待着她的解说。   “看来你已经适应了。那么你现在试试看,御气击碎前方的花瓶,将气想象成抛出石子一样,去击碎它。”   昭璃举起手,想象手中正握着一块石子,然后,通身的气真的凝聚于手中,渐渐发出象征红炎的红色光芒,接着,她模仿扔石子的动作,将这团光掷出,虽然力道的控制还存在问题,但是也确确实实击倒了花瓶,花瓶应声而碎。   “你方才便是借用的红炎哥哥的‘理’,红炎擅长破坏之力,所以你可以借用红炎哥哥的攻击招数,虽然威力远不及神明,但是在凡人之中,也算是佼佼者了。现在俗世中仍存有少量隐匿的修仙门派,你可以与他们相较。”   “这么说,也可以像传说中的仙人那样,御剑而行,也可以飞了?”昭璃惊道。   “不可。”蓝葵摇头,“御剑乃凡人所修之修仙术法,与‘理’不同,且在吾等定律下,早已失效。而你与青枫并非真正可以使用‘理’,只是借共生之便,驱使吾等之理而已。倘若对吾等信仰之力减弱,那么所驱使的这份力量也会相应减弱。心系神明,是使用吾等理的最低条件。”    第二十七章 倒卧路边的流浪汉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心系神明,蓝葵似乎另有所指。   蓝葵耐心与昭璃解释的时候,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青枫,这话看似在与昭璃解说,实则也是在提醒青枫。   青枫心中感激,对于他心念的转变,蓝葵却只字不提,没有追究。   但是不提不代表不在意,这点青枫也有自知之明。   月明星稀,昭璃独自一人走回了家。夜里一个女人家赶路是十分不明智的,可是昭璃没有让青枫相送,不能让他送也不敢让他送。昭璃是个聪明的女人,蓝葵有意无意说的话,甭管说话的人是什么意思,也不管青枫听出了几层,反正昭璃是听出来了这话中话。   句句让她耳朵根子发烫。   其实即便是在这么个年代,入夜里,你也能从树荫下、墙角外,或是某个犄角旮旯处,偶尔找出那么一两抹年轻男女拥吻的身影。   古有云: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绸缪束楚,三星在户。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又有“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琴瑟友之,钟鼓乐之”之说。   所以“矜持”这种东西,果然都是有门面的人故意卖弄来装点门面给旁人看的,不然哪来这么多“浊浊之气”,弥漫在星夜?   她本不该在意,却又不得不在意。   身份这个东西,是把双刃剑,既给足了人权利,又带来了相对的制约。   终身侍奉神明的人,不该起那种心思。   已是夤夜。街上就跟鬼城一样,户户都黑着灯,这正说明了他们的正派。这个时段还点着灯笼开着门的,就只有那么一个地方。   那是城里的风花雪月风流所,是男人的快活城、温柔乡。锦瑟所奏是靡靡之音,屋里香兰却是浊浊之气。   但这靡靡之音,浊浊之气,丝毫不影响偌大都城的正派,至少治安是安全的,不然没人敢放心她一个女孩子自个儿走夜路回家。   “你是打哪来的流浪汉呀,怎么跑到这里来睡觉?识相的赶紧走走走!听见没有,还不快起来?!”   昭璃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家奴的声音。她朝大门角落那头看去,只见一男子衣衫残破,颓意潦倒地躺靠着墙,边上的家奴虽然直冲他嚷嚷,却不敢真的靠近他。   昭璃走进瞧他,他也听见了声响,半张开惺忪渴睡的眼,双眸焦点聚在昭璃脸上,打了个哈欠,却又闭上。昭璃就发现这人虽表面看上去颓废失意,但总感觉他有种凛然的气度,并且这气度天成,和他衣衫打扮绝对无关。   昭璃活的年头并不长,但是这些年她观的人却不少。可她还从没见过一个像眼前这个流浪汉这么特别的。一个落魄的人,却带着三分轩昂气,五分翩翩然,这实在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如果这人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装的。   但是昭璃现在无心与他计较,今天折腾累了,她只想快点洗漱睡觉。   “不必管他。”   “是是!”家奴带着谄媚的笑,一路小跑跟在昭璃后面。   这时,流浪汉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昭璃已经迈上台阶的脚遂停下,身后的奴才也赶紧止住步子,与主人保持本分的咫尺距离。主人若没迈上台阶,他也是万万不敢造次的。   昭璃横了这个谄媚的东西一眼,老实说她心下并不喜这种人,但凡别人给了他足够的好处,这种人就会在背后捅你一刀的。   “你去把他领进来,叫厨房给他下碗面吃。”昭璃对这奴才说。   再自由的国家也会有不自由的身份。西枫国虽然早没了贵族阶级,但人还是要在暗处分出个三六九等的,这是大自然的铁律,人类世界的“食物链”。没钱又没志气的人――当然这个“志气”每个人的分量也会不同,看你怎么想,怎么看。反正穷人里的一些人,就会奉有钱的人为主子,其实跟贵族的时代也差不多,好的只有穷人少了些明面上的压迫。   这奴才拉耸着脸,显然是不想待见这流浪汉,怕他身上的酸臭味熏着自己这件好衣衫,却又不敢违了主子的命令,遂挤出一脸笑,连连应诺。“请吧。”他手一横勉强比了个“请”的手势,对地上那人说。   他还是不敢靠近那个流浪汉。   流浪汉睫毛微颤,却不动。   昭璃终是有些心软,她亲自走过去扶他,这个人这才睁开他渴睡的双眼,看着昭璃。   一双眼明亮,柔波辗转,似有千言万语,诉说不清。   他缓缓伸出手,却在半空中蓦然停下,而昭璃却握住了他伸来的手。   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握住这只手。在想明白之前,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昭璃将他拉了起来,他踉跄了几步,不小心靠在昭璃身上。   靠过来时昭璃听见了他胸膛心跳,由急变缓,一下一下。   那奴才再不敢怠慢,赶紧三步并两步地上来,从主子手里接过这个脏兮兮的邋遢鬼,屏着呼吸扶着他,将他扶进了主子的书房。   本来女人家是不设书房的,但是昭璃常年跟着商队跑商,自然要有个书房。平时,家里仅有的几个仆人,也偶尔来书房听主子训话。   这宅子虽小,但布置得有模有样,主人打理的也是井井有条。   流浪汉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一件首饰上。那不是什么名贵的首饰,可能连地摊货都不如,但是这个天下,却只有这么一件。   因为这个首饰是在昭璃七岁生日那天,她缠着某人给她做的。   她抛弃了东璃国所有的东西,他没想到她还会带着它。   昭璃先是吩咐下人为他准备沐浴,又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装。昭璃招待他来到书房,他便大大方方地坐下,大大方方地盯着她那双手瞧。   方才她握住他时,他就感觉到了昭璃手心上布满的茧子。皮肤也没有以前光滑细腻了。这是一双干活人的手。   她的样子也还是没怎么变,但是比以前沉稳了,也成熟了,似乎不再那么爱使小性子。   红炎本不想以这种方式与她见面,这实在有损神明的威风。但是到头来他还是选择了这最笨的办法,化成凡人的样子接近她。   红炎若想隐藏神明的气息,蓝葵是根本无法察觉到的。他们之间的修为,本来就差的太多。   “这是你家?”红炎脱口,当他反应过来这话问的不妥时,已经有些晚了。   果然那厢昭璃听了一愣,这充满权威的口气,像足了一个人。   “呃……我是说,就你一个女人家住在这?”红炎急忙补救。   “当然不是。”昭璃笑了,“我这院子里的不是人呐?”   红炎听她前面一句不是,本来想急,以为她跟那个臭小子住,可听她这么一说,心就放下了。   红炎本以为这书房,是那臭小子的。   “您不是西枫人吧?怎么会晕倒在我家门前的?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有了啥困难?可有亲戚朋友在,我派人去通个信儿?”被他这么直直盯着,昭璃有些发憷,下意识的讲起了敬语。   红炎低咳几声,尽量去改他一贯的语气,说道:“……我与朋友在大漠中遭遇了沙盗,盘缠都被他们抢了去,我的朋友也被他们杀了。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然后到了这,实在是走不动了,才会昏倒在你家门前……”   “原来是这样……”说话间,厨娘已将一碗热乎乎的汤面端了上来。“饿坏了吧?快趁热吃。”   红炎挑起筷子,汤头清香的阳春面,上面漂着细碎葱花。这面并不怎么合红炎胃口,但他还是装得吃得很香的样子。   昭璃在他对面坐下来,胳膊肘抵着桌子支着头,欣赏着一个饿晕了的男人还能保持着优雅的吃相。配合着他吃面的节奏,她开始问他:“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红炎吸溜了一口面,然后缓缓说道:“炎。我叫炎。”   昭璃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仔细端详这个自称叫炎的男人,虽然模样俊逸,但是与红炎比起来相差甚远,再说红炎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想来是她多虑了。   “那可还有什么亲戚朋友?要不要给他们报个平安?”   “没有了,从此便是孤家寡人一个。”   昭璃看着他,眼里多了几分同情。这帮该死的沙盗!   这时一个长工敲敲门,昭璃让他进来,他看见屋里有客人,又扭捏地不敢进来。   “这么晚,有事?”   他是来请辞的,家里出了点事,要他赶回去。他家住在乡下,离都城要走两三天的路。“对不住主子,本来想明儿跟您提这事,但看见您屋里亮着灯,我才斗着胆子过来……”   “不碍。我这就给你结月钱。”昭璃转身,走进内室,不一会又拿着一个钱袋出来,递到长工手上。里面装的钱,可比他按月的钱多出许多。   “主子……您给多了。”长工扒拉着袋子里的银子儿,忙说道。   “要是有啥节外生枝的事呢?多点银子终归方便些。”   长工手捧着钱袋看着昭璃,眼圈有些发红。   “急不急?急就去后院套匹马走,不急就等明天,我给你送行。”   长工啪一声跪了下来,二话不说就给昭璃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干啥?”八年没受过礼,他这一磕叫昭璃好不适应。   “您当得!”长工的音已经呜咽开了。   昭璃宽慰了他几句,红炎只是吃面,待长工走后,红炎才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做生意了?”   “……啊?”昭璃被他问的一愣。   红炎不紧不慢地喝完面汤,才道:“没什么,我只是好奇,好奇一个女子管着这个宅子,好奇她哪来那么多银子施舍给下人,还能将我一个素未平生的人带进来,赏我口热乎面吃。”   八年了,她还是那么天真。若是知道她一直过着这种日子,兴许红炎早就来了。   昭璃静思了一会,朗声大笑道:“您这人真有趣!也许在别人眼里我是挺奇怪的。”   “你是我的恩人,不必跟我用敬语。还是说,我得称呼一声‘您’?”红炎瞟她一眼,说道。   昭璃又笑。这人虽然说话拽拽的,但是却不招人厌,至少,昭璃不觉得讨厌。   “那我便称呼你炎公子。我这地方虽不大,但是空的房间倒是有。”   “就叫我炎吧!我现在是沦落天涯的孤家寡人一个,什么公子不公子的。”   “好!炎兄。”    第二十八章 小人与君子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红炎就在昭璃的宅子上住了下来。   红炎跟昭璃讲,他苦于无处可去,也身无分文,正好昭璃家刚走了一个长工,他就提议,他顶这个长工的缺,出出劳力,省的白吃白喝。昭璃与他相处几日,发现他这人并无心计,便安心收留。   但是,却不曾把他当下人使唤,反倒是像朋友般殷勤招待。   而且实际上,昭璃也发现,炎并没有当长工的“天分”,他没有碍手碍脚,已经让仆人们谢天谢地了。   但是炎的体术和剑术却非常优秀,也难怪他能从沙盗们的围攻中活着逃出来了。“干脆你做我的贴身护卫得了。”考虑到以后跑商仍有可能遭遇危险,所以昭璃这么提议道。红炎当然很乐意效命。   这几天,青枫一直忙于政务,无暇抽身来看昭璃。商队也暂时没有出发任务,昭璃本想好好歇歇,仆人们却来抱怨这个新来的脾气太臭,搅得昭璃不得安宁。昭璃就只好带着红炎,在城中乱逛,说是熟悉环境。   昭璃在城中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人,所以她家里来了一位俊逸的护卫,很快就成了城里妇人茶前饭后的话题。但是相对的,前来说媒的、求亲的人却少了,这种结果倒是昭璃乐见的,至于其他人爱怎么议论,她才懒得放在心上。   红炎说他吃腻歪了家里厨娘那点手艺,昭璃便带他下都城最好的馆子吃食。   出门前,昭璃将红炎打扮的像个阔少爷,穿的是深紫色软烟罗绸衫,虽不及红炎贯穿的丝袍舒适贴身,料子也是极好的。他品出这是南月国的织造,价值是不菲的。想不到昭璃现在也是富甲一方的女人了。   昭璃则是穿着一件粉红色镂花洋绉裙,耳配西枫出产的赤银珍珠坠子,又从首饰盒里取出前日青辉送的翡翠镯子戴上。装扮的十分富态。   她本不是爱如此奢华装饰的女人。八年变化怎的如此之大?红炎感慨万千,心中略有不快,却缄口不言。   那位献媚的奴才一早为主子备好了马车,车夫顺子人如其名,是个温顺老实人,很讨昭璃的喜。见主子出来,连忙搭手,扶昭璃上了马车。然后正欲扶红炎时,红炎却一闪身,敏捷地跳上了车。   “顺子,到玉满楼去。”昭璃唤回呆愣在原地的顺子,这孩子,大概没想到她这位朋友会功夫。   玉满楼是都城最有名的酒楼,远近闻名。来这里消费的,都是些了不起的大人物,他们往往都是锦衣华服,尊显气场。这个“玉满”便是这么来的。   要花钱到这里来真是再好不过了,在这里喝一壶茶,就要花你好几两银子。而这里的菜肴也并非美味珍馐,除了碟小价贵之外,确实找不到特别的地方。   但这就是玉满楼的“特别”之处了。   有钱人到这里来,当然不是为了品那一壶茶,或是尝那一碟菜,他们只是为了炫耀,并且乐此不彼。   但是你不要小瞧了这些有钱人,不要将他们跟市井喧闹的草莽混为一谈,这些人往往自持身份,尽管他们做的都是很俗的事,却表现的雅的很,饮酒再多也不吵闹,说话更是细声细语,清净得很,倘若是燃上一柱焚香,你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再吵闹、再粗野的人(暴发户),来了这里也会变得文绉绉的――这便是玉满楼又一个特别的地方。   玉满楼算是西枫国的一个标志性建筑,或者叫景点。谁都会有这种思想,明知道那景点没啥看头,也是坑人的,但逢亲朋好友来了,你还是会带他去逛逛,去体验一下,因为那是这个城市出名的地方,你去了,才证明你来过了,枉不枉此行就另说了。   昭璃不算玉满楼的熟客,但是却不是个生面孔。她带着红炎上了二楼,选了临街一角靠着栏杆的位子上坐了。   楼上几十张桌子,空着的已不多。   除了雅间,这便是玉满楼最好的位子了,而平常昭璃就算来,也不会选择这么引人注意的位子的。   因为玉满楼底下有时会围着一圈人,那些才是当真吃饱了没事干的人,他们为了一睹有钱人的风采,便站在下面仰头观望,是来“看脸熟”的。记住了一些大人物的面孔后,回家就可以跟左右街坊吹牛说,谁谁谁我认识!――尽管对方不认识他。   但是这一排位子却能将上楼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店小二马上过来招呼点菜。   其实若真要吃那好吃的菜肴,越是小街小店,味道才最真最入味。有的店脏差的不像样,但是东西却是实打实的好。   昭璃确实是有带他来看看的念头,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在玉满楼约了生意人。   谈生意在酒桌上谈是最合适的,何况这地方雅致的很,清净的很,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昭璃照例叫了一桌酒菜,二人却都不动筷。一个是因为等人,一个是因为实在没什么兴趣。   红炎找这么个理由,不过是想看看她平常都在做些什么。他了解八年前的她,对八年后的她,既熟悉又陌生。   这时楼下上来几个气派的人,一个个满面红光,为首的中年男人留着一撮性感的小胡子,肥沃的脸上似乎都能掐出油来,皮肤却是比女人还要白净的,手中摇着折扇,上面是名人的山水宝墨,摇扇子的那只手上还戴着个比铜铃还要大的玉扳指。   跟在他身边的女人长相也是极美的,不仅美,还非常年轻,韶颜稚齿仙姿佚貌,盈盈一笑又带着几分孩子的天真,说不出的娇俏。   这种女人,是男人们最喜欢的。   所以附近的男人都忍不住要偷偷多看她几眼,而这些男人们身边的女人,也会忍不住去瞅她耳朵上、脖子上、腕子上戴着的那些昂贵的首饰,然后心下在与自己佩戴的相比较。   各种羡慕嫉妒的眼神。   昭璃扫了他一眼,认出他是城中二富,司空英彪。   司空英彪身后除了一个丫鬟跟着外,还有个保镖跟着。司空英彪不愧是城中二富,把保镖妆点的也是一等一的气派,只见他身穿一件鸦青色雨丝锦袍子,腰间悬着长剑,剑上镶着宝石明珠。   红炎自然也瞧见了,一声冷哼。   这声哼高不高,低不低,却让司空英彪听了个清楚。   但玉满楼不是惹事的地方,也没人会在这里惹事,司空英彪的保镖虽然是把剑扬了扬,却没有真的过来找麻烦。   司空英彪自然更不会去做有损身份的事情。   他们不再看向红炎,而是在店小二的殷勤招待下,坐下了早就订好的位子。   红炎双眉微蹙。正如他八年前在天枢塔顶上对昭璃说的,外面的世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昭璃看着他,却笑了:“你不屑这些人,却不知他们其实是很有意思的人。”   红炎看着昭璃,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昭璃露出了商人的微笑:“他们明明是小人,却在这里装君子,你觉得很恶心,是不是?”   红炎不否认,眸中又淡了几分。   昭璃知他会是这种反应,说道:“这种人在哪里都有的。可是在座的在外面,或许是个粗鲁蛮横,性情乖戾的人,但是到了这里却都懂得收敛,能沉住气,不管是为了什么,这都不简单。所以我才说他们有意思。何况……小人与君子之间的界线,真的能有人可以准确地分清么?”昭璃为二人满上酒,却没有喝。   “……你很享受?”红炎拿起酒杯,看着杯中略微浑浊的液体,问道。   昭璃举起酒盅,碰了一下他的,然后一饮而尽。这酒不烈,但昭璃许久不饮,又未进食,酒水一罐,胃里还是有稍许不适。   “我是商人呀。”昭璃道,“为商者免不了跟各种人打交道。黑的,白的,都要接触,我虽做不到能投他们所好,倒是也学习了不少为人处世。所以也不觉得我方才那番话是歪理。”   这便是她这八年来所过的生活么?红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在我有生之年,能接触各式各样的人,并从中周旋得以生存,实在是一件幸事。”   这时店小二抱来一坛酒,换了昭璃桌上的,边换边说:“昭小姐,这酒呀比您尝点的这坛度数要更低一些,是咱们新酿的,味道也好着呢!掌柜说您不喜太烈的酒,叫小的给您换这坛。价格是一样的!”   昭璃又笑看着店小二:“有心了。”掏出些散银赏了他,小二先是给二人斟了酒,这才接了赏银谢过,就不再扰兴了。   昭璃执起酒盅,轻轻摇了摇,液体沿着杯边一晃,一股扑鼻香气迎来。昭璃不饮,将酒盅放下了,而红炎一杯已经下了肚。昭璃就说:“还是不喝了,再淡的酒也会醉人的。”   “哦?你常醉?”   “只醉过一次,一次便够了。”昭璃看着杯中清凉的液体,思绪回到从前。红炎也微微低头,与她想着是一样的景。   那一夜,岁月不折头,一人饮醉一人醒。   昭璃又是淡笑了一下,不愿再回忆以前的事。   昭璃放下酒杯,语重心长地道:“炎,你若想跟着我,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懂得收敛,沉得住气。锋芒毕露的人往往善始却不得善终。”   红炎在心里笑出声来。原来这丫头,办事也不过是顺便,最要紧的,是来给他上课的。   沾一半君子一半小人也无妨,但是不要锋芒毕露。   想不到他这个神明,竟然有一天要轮到由自己的共生来说教。   这丫头成熟懂事多了,但是还是她的昭璃,没有变。   他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想来主子是觉得我这些天,过于狂傲了?”   “你本性倒不坏。”   红炎的笑意扩的更大。他的笑声,引来周围雅士不满的低咳。“可我就是我,改不了的!这便是我。”   昭璃正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却瞥到楼下上来一人,银发墨袍,正是她在等的人。    第二十九章 苏罗莎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一头雪亮夺目的银发,容貌却是非常年轻。   他一上楼,便瞧见昭璃,大步向这边走来。   他也瞧见了红炎,但是一点猜测的神情都没有,他向昭璃打个揖,说:“劳您久等。”又向红炎打个揖,道:“幸会。”   昭璃请他坐下。红炎没有搭理他,他也不介意。就好像跟玉满楼里所有的客人一样,是个谦谦君子。   但红炎一看就知道,他并非君子。   却也不像个小人。他这种人,属于亦正亦邪那种类。   这种人,确实是商家最常打交道的人。   店小二玲珑,马上过来舔酒,这人却一挡,对着昭璃说道:“这里的茶水不错。喝酒伤身,昭老板不妨多饮些茶。”又转向店小二,指点他泡什么茶,用什么水泡,水温又是个什么火候,要店小二一一记下,立马去办。   不一会儿,店小二便重新添了茶。   昭璃笑道:“桐先生还是这般讲究。”   “不敢,昭老板还是叫我梧桐吧。”   玉满楼本就是有钱人来炫耀的地方,所以你佩戴的珠宝首饰,或者名家佩剑,便成了人们的焦点。   但是现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昭璃这桌上。   昭璃和红炎装扮的还算华贵,很符玉满楼的气氛,但还不足以成为众人的焦点。   他们注意的,当然是梧桐。   梧桐本人并没什么特别,要说特别的,只有他那一头银发。   人未老发已白,这的确是件新鲜事。   他们约在这里见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梧桐来,总是会想办法遮住他那一头夺目的雪花。   所以昭璃看着梧桐的神情,难免有了嗔怪。   “昭老板放心,在下说几句便走,绝抢不了这屋子太多的风采。”   若说刚才昭璃脸上只是带点嗔怪,那么梧桐一番话后,昭璃的表情已经是很不好看了。   “梧桐,这话什么意思?”昭璃的声线很低,红炎听得出,她这是动了怒。   梧桐自然也听得出,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还给昭璃续了茶。   昭璃这次不领他的情。   “咱这行是有规矩的。但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冲着你我合作这么多次,我许你一个解释。”   “对不住。”梧桐这一笑就有点苦,“出了点差错,您这单我不能接了。不过……昭老板待我毕竟不薄,您要成的事还是必须得成的。”   无论在哪个年代,哪个国家,总会存在这么一号人物,不论什么东西,他都能为你弄到手。只要你肯支付一定的报酬给他,他都有求必应。   梧桐正是这种人。   而且这种人,即便死了也不会金盆洗手的。没准到了阎王爷和小鬼儿那里,还要跟地府的死魂灵继续做交易。   但是即便是像他这样一个玲珑的人,能力终归还是有限的。毕竟,他不是什么王侯将相,有很多情况不一定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是能让梧桐生意做不成的人,定也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   昭璃一时也想不出究竟是谁威胁了梧桐,而梧桐自然也不会说的。   昭璃托梧桐办的事,是想让他将南月国的通行证弄到手。   自遥远的东方古国发明了造纸术和印刷术后,纸张便成了绝大多数大陆用于书写流通的方式。但是在四国,纸还是比较贵的,尤其是在缺少林木的北辛,纸的价格乃是天价。   所以四国的过关文书,也就是通行证,仍然是用铁器、青铜器等金属矿物制成的,与虎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昔日徐元直走时给玄德公指了条明路,在下不敢说这也是条明路,但是在下只能给您指这条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您要办的事成不成,就要看这个人愿不愿意搭这个手。”   茶有些凉了,红炎注意到,茶水一凉梧桐便不再喝。   茶是好茶,但昭璃已经没心思喝了,毕竟她不是一个真的附庸风雅的女人。   昭璃的目光向那边上的司空英彪扫去,但是司空英彪不曾刻意留意他们。   那么这个威胁梧桐的人,就不是西枫第二富豪。   那么,难道会是……   昭璃不敢再想下去。   正在她思量的时候,梧桐说了这番话,昭璃听了,就讥诮道:“那么,桐先生是在自比徐元直呢,还是想说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昭老板说笑了。”梧桐起身,凑近昭璃耳前,轻声说了几句话,便作了个揖,告辞了。   梧桐一走,红炎便开口说道:“他中了毒。”   昭璃没有想到梧桐中毒,脱口道:“难道他是因为这毒,才会受人胁迫,才不肯跟我继续合作?炎,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毒?可有法解?”   “你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便是这一头如雪的白发?”红炎问。   昭璃点点头。   “那他中毒很久了,我并不清楚如何解这种毒,我只知道,中了这种毒的人,是不能饮酒的,酒是催命的毒药。”   红炎的前一位共生,有对他说过这种毒。其实,如果当年昭璃能认真履行神柱的职责,有到藏书阁好好阅览、记录的话,她也能发现这位神柱手记中的内容。   “那人跟你说了些什么?”看昭璃露出为难的表情,红炎又道,“是我多嘴了。”   “我没有信不过你!”昭璃见他误会了,赶紧说道,“只是……只是梧桐说的这个地方,确实有点……”她看着他,表情有点扭捏。   红炎便在心里叹了口气。昭璃只要做出这个表情,那就表示没啥好事。   “他说,或许能帮我的那个人,在风月烛……”   风月烛,西枫国最好的风花雪月地,夜夜歌舞升平,是男人们的桃花源,理想乡。   天刚暗下来,昭璃便女扮男装,来到了风月烛门口不远处。   顺子将他二人远远放下,便回去了。   没人会这么招摇过市的乘着马车来逛窑子,也更不会有人来到这,喝杯水酒就会走的。   昭璃来回踱步,红炎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好笑。   昭璃来来回回转了几圈,然后终于停下来,像颗泄了气的球,调头就准备往家走。   红炎拉住了她。“来都来了,扭捏什么?你要找的人不是在里面?”   昭璃看着红炎,表情实在是有趣。红炎好久都没有见过她这样的表情。   红炎拽着她,便往风月烛走。门口两个招揽生意的姿俏女子马上迎了上来,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哟~二位爷都好俊呀!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吧?”一边说着,一边分别去挽二人的手臂。   昭璃被这香艳女子挽着好不自在,却怕被人揭穿女扮男装而不敢轻举妄动。那厢红炎睫毛微颤,他也不喜这些女子的碰触,但还是忍了下来。   二人随二女进去,真是别有洞天。满楼靡色遮不住,双蝶绣罗各怀春。一片丝竹和欢笑之声,中间又夹着猜枚行令,唱曲闹酒的玩闹声。二女将他二人摁在一个位子上,马上就有另外几名女子上来斟酒按摩。   昭璃懊悔万分,她不该这么莽撞的。她虽然也是女子,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些女子。   红炎却淡淡一笑,道:“黄金不惜买蛾眉,拣得如花三四枝。”   这句诗便是梧桐告知的暗语。果然,那几个眉开眼笑的女子听后神色都为之一变。其中一女子摇着扇,说道:“原来是苏姐姐的贵客,贵客里面请。”   二人被人引上了楼,来到一香阁中。   阁中一女子艳若桃李,芳菲妩媚,便是这风月烛的头牌,苏罗莎。   苏罗莎作为风月烛的头牌,自然是所有男人想一览芳泽的,甚至有人不惜千金只为一面之缘。但是这一面,却都不得见。   比如昭璃商队里的那些个笨蛋,每次赚的钱差不多都砸在了这风月烛上,但是至今还没人能有幸见过苏姑娘一面。   梧桐指的那个人,竟然就是苏罗莎,那昭璃岂不是成了最幸运的人?   但苏罗莎却有点漫不经心,还有那么点不耐烦。“说吧,所来何事?”   昭璃半信半疑地看着苏罗莎,说道:“姑娘有办法弄到南月国的通行证?”   苏罗莎看着昭璃,笑了出来,这种笑,不属于浮靡华艳的那种笑。昭璃发现,苏罗莎竟是一种很有气质的女人。“我没那么大本事弄到南月国的通行证,但是你若想通过关卡,我却有的是办法。”   昭璃摇摇头,道:“其他方法不行,我一定要通行证不可。”   苏罗莎道:“瞧你。我说真的通行证我弄不到手,但假的通行证我却有的是。”   “你要以假乱真?”   “几可逼真。”   昭璃叹了一口气:“虽然觉得蹊跷,但既然梧桐要我来找你,我就信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梧桐……”苏罗莎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似有些苦楚,有些凄惶。恍惚中,有滴晶莹的东西,但是下一秒,她又掩饰的很好。   风尘女子,本就善于掩饰。   所以昭璃一进门,苏罗莎就看出她是个女人,还是个很有身份的女人。   “那么价钱也得给您报个数,乐不乐意做,就看你了。材料我自己准备。”   苏罗莎报的价格很高,是梧桐的十数倍。这个价钱,可以买下城中一栋上好的宅子。可是昭璃还是答应了当这个冤大头。   对方似乎也看穿了昭璃的底细,才开的这个价。昭璃确实付得出。这个苏罗莎确实是个人物。   约定好三日后交货。   前门是不便走了,苏罗莎便引他二人从风月烛后门走出。走出风月烛一刹那,红炎突然轻声说道:“那么你已经知道,梧桐中了毒?”   苏罗莎的身子一震,内心无限凄苦酸楚,此刻也全流露在了脸上。    第三十章 谁言粉头无真情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你看得出他中毒?!那么你知道这毒怎么解?”   青楼女子不一定会有淑女的矜持,但是她一定不会去粗鲁地抓男人的衣襟。   但是现在,苏罗莎却抓着红炎的衣襟,似乎再大力一点,就会把这衣服抓破。   她的指甲嵌入了红炎的肌肤,这疼痛让他不禁将眉头一皱。   谁也没想到她会有此一举,确实是想不到。   昭璃反应过来,轻轻抓住苏罗莎的手,确实是很轻很轻,轻的不盈一握。她的手连同她的心都在颤抖,但是她若再这么抖下去,红炎的皮肤就真的会被划破。   “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解?!”苏罗莎拂开昭璃的手,声音嘶哑质问红炎。   “我不知道。”治愈确实是红炎所不擅长的。   苏罗莎一双如水的眸瞬间泯灭,万念俱灰。她踉跄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身子抵在了门框上。   昭璃会好奇苏罗莎与梧桐的关系也不为过,她将所有能想到的身份都在她身上安了一遍,犹豫再犹豫,还是决定问出来:“你跟梧桐是……”   “呵呵……你们想不到吧,我是梧桐的结发妻子。”她的笑,就更凄楚,更悲伤。   昭璃是将他俩的关系猜的很近,但也确实没想到他二人竟会是夫妻。   ――的确想不到。   有哪个男人会允许自己的妻子去干这种行当?   治病,当然是为了治病。梧桐身重奇毒,这毒虽然没有马上要了梧桐的命,却让他一夜之间乌发变花白。   仅只一夜,这毒就夺去了他头发的健康。那会不会有一日,这毒也会夺走他整个人的健康?   苏罗莎想都不敢想。   治病,当然是要治病。世间医者不尽是迂腐的,有毒就有解,有解便有人能看得出这毒素的门道。   从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要钱,当然是要钱。   大夫列出的药材都是些稀罕物,有,每一种都值千金。   苏罗莎就算倾几次家,荡几回产,都未必能换得药方中的一味药材。   可是苏罗莎爱梧桐的心,胜过了所有。   贫贱人家的贫贱女子,若想换取丈夫的汤药钱,还能做什么?   卖身,当然只能卖身。   卖身给男人,换丈夫的汤药钱。毕竟这一行确实能给女人挣来很多银子。   是男人都会有傲骨,哪怕他被毒素缠身。   梧桐正是一个骄傲的男人,他明白妻子的心意。明白归明白,终究是过不了这个坎。   像他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得知苏罗莎卖身给风月烛来换取他的汤药费后,是什么反应可想而知。   “可是甭管他是什么反应,他终究是忘不了你。否则,他也不会让我来找你。”昭璃说。   可是苏罗莎人还是痴痴,倚靠在门边,全无半点气力。   苏罗莎泪眼婆娑地看着昭璃,紧了紧披在身上的纱衣。   今夜无风,是心冷。   是她毁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尽管那理由听着是那么的伟大。   这时她的小婢女香儿来寻她:“小姐!刘公子来了,还是老样子。”小婢女去扶她,这才发现小姐的异样,询问道:“小姐……要不今儿个,辞了吧?我去跟妈妈求求情。”   “她不会听的。客人来到风月烛,就不许有往外推的道理。这是这里的规矩。谁若坏了这里的规矩,后果你也是知道的。”苏罗莎又看向昭璃,凄然一笑,“所以我答应你的,也不会推的。三日后,你只管来取。”说罢,人已经恢复了少许精神,由香儿搀扶着回了去。   像她这样的风尘女子,向来是最会掩饰的。   但是背后的代价和辛酸呢?   昭璃的心揪着痛。   苏罗莎哭过,所以在见那位刘公子之前得先补补妆。   这女人补妆,可不是眨眼功夫就能搞定的。   而那厢刘公子已等得不耐烦,大着嗓门,砸了东西,这声音响彻整个风月烛,即便是后门外相隔老远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风月烛,毕竟不是玉满楼,来这里消费的爷,多数不会顾着身份。   红炎太了解昭璃的脾气。所以这个丫头又怒气冲冲地冲回去,红炎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昭璃和红炎是苏罗莎的客人,既然是苏罗莎的客人,风月烛就不会有人拦阻。他们到了前厅,很快就认出了这个大发脾气的刘公子。   刘公子虽然打扮的像个书生,但那粗重的关节却暴露了他是个练家子。   他若不是练家子,那一声狮子吼又怎会震颤了整个风月烛?   武人粗鄙,一点不假。这会子,这位刘“公子”已是相当不耐。   砸坏了的东西账房当然是清清楚楚地记在了他的账上。   这时苏罗莎已经补好了妆,轻移莲步,袅袅婷婷,款款而来。   她人亦挂着嫣然的笑,好似天之皓月,月貌花容,风流蕴藉。   但是一双桃红的眼却是遮不住的,再好的胭脂都盖不住。   因为她恸哭过。   她方才若是没有哭诉,就不会怠慢了刘公子的时间,更不会有一双胭脂弥补不了的红肿的眼。   刘公子见她这一双眼更是怒火中烧。   你若是个男人,砸了大钱点了女人,对方不仅迟到,还带着这样一副泪眼,你心里会怎么想?   刘公子的脸都快拧成了麻花,脸色更像是蒸熟了的紫薯皮。   于是风月烛再次响起了他的狮子吼,离近些的人险些被震破了耳膜。   刘公子将他能想得到的亲属关系全部都问候了一遍。   这还不算。他粗暴地将苏罗莎扭到自己身前,苏罗莎纤细的腕子也快被拧成了麻花。   苏罗莎是风月烛最好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是整个西枫风月所里最好的女人。有多少公子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千金只求她一笑。   但是粉头毕竟是粉头,没有身份,没有地位。   昔日,就连大诗人白居易都会去奚落、戏谑风尘女子,更何况,今日这个粗鄙的麻花?   所以暴怒的刘公子,空闲的另一只手便扬了上去。   满场的人都惊呼闭眼,不忍心看这一巴掌。但是众人等了很久却都没听见那一声清脆的声响。   昭璃已经挺身,护在了苏罗莎面前。   八年来昭璃确有习武,但是女人家的力道毕竟还是不能跟刘公子抗衡。   就在刘公子的手快掴到昭璃的时候,这时又伸来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刘公子这只。   红炎只用了三分力,刘公子高举的手腕就脱了臼。   现在他的脸就更像麻花,更像紫薯皮了。   “他妈的!哪来的小白脸敢管老子的闲事?!”   刘公子的狮子吼被脱臼的手腕散去了精力,传到昭璃耳朵里便没那么响。   女扮男装的昭璃眉目清秀,儒雅俊美,被他说成是小白脸倒也不为过。   但是昭璃是他红炎的女人,他的女人不是能够被别人拿来骂的。   此刻红炎的双眼已经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细缝,而刘公子的手腕,恐怕就是再好的骨科大夫也看不好了。   因为这只准备掴昭璃的手,此刻已经废了。   没人看见红炎是何时出的手,更没人看见红炎又是何时退到了昭璃身后。   红炎对付这么个人,根本无需使用理之力。   不愧是最强的神明,即便不使用神明之力,已经是这么强。   男人的世界观里,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如果刘公子将自己自比成是狮子,那么他现在就是一只被剃光了毛的猫。   战败了的刘公子已再没脸在继续呆在风月烛。   男人们为了争夺喜爱的女人而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种事在风月烛,在所有的娼馆,本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没热闹看了,围观的人也就散了。   苏罗莎苦笑道:“即便你帮我,我要的钱也不会少一分。”   “我知道。”昭璃也笑了,“因为那本就是你用来救命的钱。”   此时,苏罗莎才第一次用感激的、真诚的目光去看昭璃,还有被她隐藏的很好的愧疚情绪。   像她这样的风尘女子,向来是最会掩饰的。   三天后,昭璃按时来取货。   伪造的确实惟妙惟肖。昭璃见过青辉手中的真货,苏罗莎造的这枚,与青辉那枚真的几乎分毫不差,就连做旧的痕迹都做足了味道。   昭璃给苏罗莎的银票,一分也没少。苏罗莎接过银票,清点完毕后,转手给了身后走来的婢女香儿。   香儿的手上还抱着包袱,里面装的全是药材,还有贴己钱。原来香儿正打算去找梧桐。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亲自给他?香儿既然都能出去,想必她们也不会不准你出去。”昭璃听见苏罗莎对着香儿不住地嘱咐,问道。   “不是小姐不想去!实在是……是……”香儿说到这,已经哽咽了,眼圈更是红的让人心怜。   苏罗莎只是淡淡一笑,笑里还是无限凄楚无限唏嘘,却又不离不弃,正如她对梧桐的爱情。   “他不愿见我。他已不愿再见我。”一行晶莹潸然而下,“也许我本该已经死了的,我玷污了梧桐的荣誉,辱没了梧家的牌坊……可是我必须活着,直到他的毒解了,直到他恢复如初……”   “那么那时,你会选择死吗?”昭璃问。   “我不知道……”苏罗莎垂下眼帘,“如果他觉得我辱没了他,那我……”   “别老一直想着要自己死,你根本就不知道死的滋味有多么不好受。咬咬牙,狠下心来才比较容易活下去。”   苏罗莎看着昭璃的表情有些发怔,她极力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她想活下去,跟丈夫一起,白头到老。   他已白头,那么她便陪他到老。如此而已。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昭璃道:“当然,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昭璃话一出口,红炎又在心里叹气了。   她明明连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为什么偏偏又喜欢去管别人的事?    第三十一章 凤栖梧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昭璃跟着香儿,一见到梧桐便是一顿臭骂。   梧桐完全丈八的和尚摸不到头脑,只好赔着笑道:“莫非她不答应,您的事没办成?”   “答应了,也办了。”昭璃没好气道。   梧桐想了想,又道:“可是价钱要的高?”   “你知道她价钱要的高?”   梧桐就笑的有点苦。   “那么你也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换你的汤药钱?”   梧桐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久久才道:“她不该讲这么多。”   “不是她讲的,你中毒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这本就与您无关。”   “的确与我无关!但是我是个女人,一个女人最见不得女人受苦,受你们男人的苦!”梧桐还是头一次见昭璃如此激动,有些讶异,昭璃继续骂道:“她为了你,连清白都不要了,只是为了你!为什么你要把贞节牌坊看得这么重,难道贞节牌坊能陪着你过日子么!风月烛是什么地方,你又知道她在那里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为什么还要这般对她?为什么不肯见她?!”   昭璃越讲越激动,如果不是红炎拉着她,没准她会扑上去咬住梧桐的脖颈。一旁的香儿,此时早已哭成了泪人,大概也是为她的小姐抱不平吧!   毕竟香儿也是那种地方的人,苏罗莎又待她特别好,时时照料,如同亲姐,她怎么可能不替苏罗莎难受。   但是此刻的梧桐却更难受,脸上再没了商人招牌式的温柔文雅笑,而是因激动变得扭曲,眼睛里也已露出了悲愤痛苦之色。   大概所有人都没想到梧桐会动怒,就连梧桐自己也没想到。   中毒的人,本应随时保持气血平畅,不宜动怒。   他会动怒,只因他爱苏罗莎,爱的太深太刻骨。   苏罗莎本名姓柳,名凤,凤凰于飞的凤。   成亲的时候,她笑着对他说:“我这只凤凰终于栖上你这棵梧桐树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日子虽过得平淡,但是却贵在幸福。   梧桐是个精明人,凭借他精明的头脑和三寸不烂之舌做了不少事,却也因此染上了这身奇毒。   一夜之间,乌发白首,她的心跟着他仿佛也老了十岁。   乌发白,怎无言,岁流年,凤离巢。   是他没用,是他对不起她,但是他却没有一天说不要她。   她是天生的凤凰,人如其名,不消数月便争夺了风月烛的花魁,成为众生倾倒的彩蝶。   但是风月烛是什么地方?一入此门便再难回还。她如此抢手,风月烛又岂会轻易放她走?赎她的价钱,甚至超过了给他买药的钱。   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更卖命的挣钱,几次铤而走险,只为早日接妻子脱离苦海,早日与他团圆。   但是梧桐是个骄傲的男人,他一心认为是自己把妻子逼上了绝路,是自己害了她,再赎出她以前,梧桐绝不会见她。   因为他觉得,他没脸见她。   所以当他受了某人胁迫,中断这桩交易时,他还是想方设法将这单辗转给了妻子――肥水不流外人田,他设想的确实周到,隐瞒的也很好。   “我是个没用的男人,不但没让她享受幸福,还让她如此受辱。”   二人都深爱着对方,也都觉着对不起对方,这就是二人的心结。   昭璃叹气。香儿被感动的哭声更大了。   只要想办法解了这个毒,那么他俩的难题不就解决了一半?   “你不肯告诉我是谁给你下的毒也没关系,我自有办法知道这毒从何而来,也会想法子为你解毒。”昭璃不顾梧桐所想,强硬地拽着他,把他拉上了自己的马车。   顺子长鞭催马,须臾便来到了蓝葵殿前。   巍峨雄壮的蓝葵殿,屹立在夕阳下,棱角折射来的光线明晃晃的,让人不禁抬手半遮着眼。   这个时辰,青枫应该还在前殿为百姓赐福。   红炎立于蓝葵殿前,无限感慨。神明来参拜另一位神明的神殿,还真是件奇怪的事。   青枫看见昭璃来,马上笑面相迎。看见他与昭璃亲切交谈,红炎心底微微泛起醋意。   “这位是?”注意到瞪着自己的红炎,感受到他投来的莫名敌意,青枫问道。   “他是炎,是我的护卫。”   “炎?”青枫又将红炎细细打量了一番,而红炎依旧是不爽地瞪着他。“我怎么不曾听你提起要请护卫的事?而且……他的名字……”   “难道只许那一位叫‘炎’吗?”昭璃双手叉腰,假装嗔怪道。   青枫仍旧盯着红炎猛瞧,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她有什么目的?”   红炎环抱着胸,没好气道:“你又不是我的主子,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两个男人目光相撞,擦出激战的火花,就连空气都仿佛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昭璃见状,赶紧横在二人中间,对青枫说道:“青枫,他不是坏人来的。”   “你不觉得他很可疑么?见了神柱,竟然不行礼?”青枫的双眼已泛起层层水雾。   “我乃山野粗人,不识礼数,还望见谅。”红炎只是一抱拳,动作极为勉强,态度明摆着不肯对青枫施神柱礼。   看着这两个男人针锋相对,昭璃只有疲惫地摇头。   “青枫,你快来帮忙看看,他中的毒有办法解么?”昭璃将梧桐推到青枫面前,说道。   青枫这才注意到梧桐。他端详了一阵,猛然问道:“你怎么会中殷离?”   “殷离……原来如此。”红炎轻声。   “什么殷离?”昭璃问,“以你的治愈术施救,能不能解?”   青枫脑袋侧低着,沉默不语。昭璃催促道:“你快说话啊?难道……没办法?”   青枫的表情很凝重,他详细询问了昭璃与梧桐相识的全过程,昭璃连同苏罗莎的事也一五一十告知了。青枫听后叹气道:“下这毒的人不一般。恐怕……你的妻子也是上当受骗了,也不能全是上当受骗,那些稀世的药草确实可以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但是没有办法祛除此毒。这毒……恐怕就是蓝葵也没有办法。”   “什么?!”昭璃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世间怎么可能有无解的毒?”   “如果是殷离的话,便是无解。因为这毒,乃是神明所下。”   又是一句惊天霹雳,霹的昭璃呆若木鸡。   青枫看着梧桐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你最好老实说,你跟南月国的熙月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在几年前下这种毒给你?你潜伏在我西枫国,又有何目的?”青枫已经施法,将梧桐身体禁锢,“如果你真的爱你的妻子,不想她死的话,就别想耍花招。”   “熙月?……莫非是南月的那个?”昭璃道。   “对,正是南月的异端,那位弑神的共生。”青枫苦楚地说,“南月的神明擅长使毒,这殷离可以说是南月神明白露的绝技。解毒方法只有白露的血才可以。八年前,熙月与白露云雨后杀了白露,并且篡了她的神位,这使毒之力也就自然掌握。梧桐的毒是五年前中的,下毒的人只能是熙月。”   昭璃定定地看着梧桐,道:“梧桐,你……”   “危害西枫的种子,绝不能留。”青枫现下已有了杀机。   “等一下!梧桐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有错。他若是对西枫图谋不轨,理应早就行动了。而且,他明知道我要带他来蓝葵殿,他却没有推辞,很难想象他是有什么阴谋的。青枫,可不能枉杀好人呐!”   对于昭璃的拦阻,青枫并不感到意外。按照熙月的性格,梧桐多半也不过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昭老板,您为我夫妻的事奔波,梧桐感激不尽。本来应当全盘托出,但是现在,梧桐斗胆跟您开一个条件。”   昭璃眼珠子转了转,了然道:“银票我有的是,不过,周旋的事,还得请神柱大人出面才行。”   梧桐看着青枫,眼里露出了哀求之色。那厢青枫只好叹息,对着昭璃的语气,一半抱怨,一半妥协。   “恐怕我这辈子都栽在你手里了……”   昭璃则是回他一个调皮的笑。   第二天,苏罗莎就被一位俊秀公子以重金赎身,起初风月烛不肯放人,但是神柱却背后施压,最后风月烛的老板不敢不从。   夫妻重聚,冰释前嫌。   千言万语化成此刻相拥,最起码,今生今世,再不分离。   昭璃笑道:“凤儿姐姐,我好羡慕你啊。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你看,梧桐头发也白了,对你又是情深义重、不离不弃,这句诗在你二人身上得到了验证。”   苏罗莎小脸一红,离开丈夫怀抱,微笑道:“昭儿妹妹年轻又漂亮,一定能寻到你的如意郎君的,这‘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相信妹妹也会得到的。”苏罗莎将红炎、青枫二人一扫,这二人对这女孩的情意,她这个过来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昭璃听后却黯然道:“恐怕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红炎、青枫看着昭璃,若有所思。   此时,在不远处的高墙上,已有一个身影手持弓弩,箭头已经对准梧桐咽喉。   众人全然不知此刻危机。梧桐跨前一步,对青枫深施一礼,说道:“青枫大人,虽然我知情的内容并不多,不过我会把我知道的全告诉您。五年前,熙月大人他……”   同一时间,机簧响动,一支淬了毒的箭枝射出。   “小心!”   众人终于听见声响,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苏罗莎,她一挺身将丈夫护在身后,就听“嗖”一声,一箭穿心,已是无力回天。   “凤儿!!!”苏罗莎的伤口渐渐渗出血迹,染红了梧桐的双手。   两样致命,瞬息便夺去了苏罗莎的生命,她都来不及听丈夫的这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便魂归西去。   墙上那蒙面人大笑:“哈哈哈!梧桐!您心爱女人的血温暖吗?”说罢一个飞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混账!”昭璃一个飞身,追了出去。   “昭璃,别追!”青枫情急,话已脱口才意识到他喊了她的名字,急忙捂嘴,又急忙看向红炎,不知他听进了没。   红炎哪里顾得上,只见他也一个飞身,追昭璃而去。   梧桐心已死,他拔出插在妻子身上的箭枝,对青枫惨然一笑,道:“对不起,青枫大人……”然后便将箭头往自己心窝一刺,追随妻子而去。   凤栖梧,生死两不负。――可为何竟会是这般收场?   青枫扶额,只觉天旋地转。   方才那蒙面人的声音,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如果青枫没记错,应该是隶属“大漠之虎”盗贼团的干部,莉莉。   “飞虎,你竟然投靠了熙月么……”    第三十二章 不小心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蒙面人的身手了得,片刻就将昭璃远远甩在身后。   昭璃停在枝杈上,愤声。这时红炎赶来,在她身旁站定,说道:“穷寇莫追,怎么如此不智?!”   昭璃抿了抿唇,只好先跟红炎回转。   梧桐与苏罗莎合葬在郊外清静处,远离世俗,确是这对苦命鸳鸯最好的归宿。   凤栖梧,生死两不负。   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做到生死两不负?   “别瞎想。”   红炎仍在昭璃身边站定,知她又伤怀自己宿命。   她仍渴望一个解脱,却不知这共生印记却是他俩如今唯一的联系。   ――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阴间之残忍。(*注)   青枫扶住她发抖的肩,注视着尚未刻字的墓碑,道:“南月的事,你不要再插手。”   “你现在说,已经晚了。起初只是想在有生之年能够帮到你兄弟,但现在……两条人命,我已不能再袖手旁观。”   “你只要开心就好,不要总一味的想着报恩的事。你若真想报我兄弟俩的恩,就给我好好活着,别让自己置身险地。”   “你又能做什么?”一旁红炎插嘴,引来两道灼热的目光。   实话,实话往往最伤人。   昭璃的头垂得更低,拳头也攥的越紧。   她逃离红炎,只是想摆脱已定的死宿,到头来额上的印记却在嘲笑她的妄想;   她帮助梧桐,只想一心成全一对璧人,却不想到头来却成全了一对冤魂。   没人想伤害昭璃,红炎不想,青枫更不让。   所以当青枫很不客气地将手中剑直指红炎时,红炎心里并没有多少怪罪。   但是,红炎心里却燃着怒火,那是嫉妒与私欲的火焰。   不管昭璃是如何想,红炎认定了她是他的女人,那她便是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容不得别人来关心,别人来疼爱。   风起,云涌。是风?是杀气?   空旷的平地上竖着一座新碑,空旷的平地上两个男人怒目相对而立。   ――不过是个低贱的凡人,竟敢对他的女人动心?   ――不过是个新来的护卫,竟然对主人如此僭越?   青枫虽看不出红炎身份,但是直觉让他觉得,这个自称炎的男人,绝非一般人。   男人的第六感有时也很准,尤其是关乎他心爱的女人。   一触即发的空气,冷,冷冽。   男人们为了女人争风吃醋,行为是无聊的,也是可爱的。但是现在昭璃可没有沾沾自喜的功夫。   二人各怀绝技,功力都不浅。   炎一向傲慢无礼,相处几日昭璃也已习惯。青枫会看不惯,她懂。但是他们竟然想在这里动手?   “你们两个,够了!”   但是二人皆血气上涌,哪里肯听进她的话。   情急下昭璃灵力催动,不受控地袭向二人,将他二人弹开。   二人皆惊讶地看着昭璃。   昭璃也没想到灵力会不听自己使唤击出,所幸这股力道很浅,没有伤他二人。   红炎眼睛半眯,嘴边却浮起一个浅浅的笑。   看来蓝葵已将昭璃觉醒,可以借用他的理之力。只要昭璃想借用这股力量,就得心系他红炎。   好个蓝葵!何乐而不为。   青枫神色复杂地看着昭璃,最后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起风了,回去吧,不要扰了他们夫妻的清净。”青枫看了一眼红炎,说道。   马车上,红炎闭目养神,感受到昭璃投来的幽幽视线,不睁眼,轻声:“怎么了?”   “你这人,脾气真怪。你对我无礼也就罢了,但是青枫毕竟是西枫国的神柱。你……你难道真不晓得神柱是什么意思?”   红炎睁眼,笑看着她:“晓得。”   “晓得你还这般!炎,你这性子就不能收收吗?”   “你有你的道理,所以你没错。但我也有我的道理,所以我也没错。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不是吗?”   昭璃苦笑着摇头,发出一声轻叹。   她笑的很美,她还是那么美。   在红炎的心中,昭璃一直都是最美丽的女人。   八年来,红炎曾无数次默想她的笑靥。   可是现在,他却闭上了眼,没有再看她。   他不敢看。他怕他会忍不住抱住她,亲亲她。   他必须忍住心中的思念与冲动,只有这样,才能留在她身边,陪着她。   只要像这样,安静的守候在她身边,就够了。   家中仆役早就备好了晚饭,但是昭璃一口也吃不下。   洗澡水已备好。   入水前她比着铜镜,将额上那块假皮撕下来,鲜红的印记,比往日更加红艳更加明显。   情急之下使出的红炎力量,那一刻她确信心里并没有想他。   既然没有想他,为何这印记会红的妖艳,力量又会使的如此顺手?   二人箭弩拔张之际,她只盼他们不要受伤。   力由心生,觉醒之力马上作出回应。   水的温度正合适,昭璃懒洋洋地躺在水里,纤细的手臂搭在木桶边缘。   她极力放松,好让暖呼呼的水驱散这一身的疲惫。   奔波了一天,胆战了一天,能洗个热水澡,虽然也几乎可以算是件很愉快的事,可是她心里头装着太多心事,此刻便显得有些忧郁。   她轻轻撩起一捧水,水花洋洋洒洒在她白皙细致的皮肤上,轻柔的就好像情人落下的密密的吻,在亲吻着她的肌肤。   屋内氤氲,她轻呵了一口气,与蒸汽相融,一起升腾。   她又想起了梧桐和柳凤,这对苦命的鸳鸯。好在他二人终是生死不负,倒也是一段良缘。   她的良缘又在哪里?――昭璃想都不敢想。   命定而立而终,一段良缘、相携白首就是痴梦。   她又想起了那个晚上,青枫对她动情,她亦对青枫动情。这份情,不仅是对他的救命之恩,更是八年来的相濡以沫。   蓝葵不是红炎,她懂得舍弃与成全。所以当真求她,共生不是不能解。   可是回观自己呢?六年后青枫守的将会是白骨一具,纵使他心甘,她也不愿。   “唉……”   一声轻叹,叹不尽满腔忧愁,万千哀怨。   昭璃的眼不经意地往角落里一瞥。   这一瞥足以让她后悔万分。   万物都有灵――没错!   每个人都会有他害怕的东西――也没错!   好吧现在角落里正趴着一只大蟑螂,似乎将木桶里花瓣的香气误认为食物,正徐徐向这边爬来。   蟑螂竟然也好美色了!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只小强正向着她爬来,而昭璃平时最怕的就是这种长着恶心的触角的爬虫!   整个宅子回荡起昭璃撕心裂肺的惨叫:“啊――!!”   下一秒,红炎推门而入。“怎么了?!”   春色满园关不住。袅袅水雾朦胧,却还是能将佳人胴体一览无遗。   那厢蟑螂兄弟已被她这声喊吓得遁走。   房间里,只剩下红炎与昭璃尴尬对望。   反应过来的昭璃,急忙用双手捂住自己额头上的印记。   红炎只觉得好笑,一般女人在这种情况下,遮的都会是自己的身体,但是她却下意识地去遮挡共生的印记。   “你看见了什么?!”   红炎就起了逗弄的心思。“我什么都看见了,又什么都没看见。”   “――啊!出去!出去!!”   “你再这么大声喊,明天大家就全都知道了。”   昭璃仍羞恼地大叫,并向红炎泼起水花。   红炎只好将门关好,走到木桶前。   昭璃警惕地看着她,身子只能躲在水下,水没过了她的下巴。她一手挡着印记,一手仍然在拍打着水花,想将红炎赶走,没想到他不退反进,恼怒地道:“你要干什么!”   “喂!闹够了没有。”红炎抓住她胡乱拍打的手,心中躁动莫名。他强压这股情绪,就连声音也变得低哑迷人,“你再乱动我可就把持不住了……”   “!!!”   “……我开玩笑的。”红炎将上衣脱了,披在她身上,遮住了一身春光旖旎。“你头上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这么挡着它干嘛?”   昭璃一愣。莫非这人是个傻子,看不出这是属于神柱的印记?想想他先前对青枫的无礼,或许真的不知道这印记的含义,以为只是女儿家爱描的花钿也不一定。   “把你今天不小心看到的全都统统忘掉!……这是,主子的命令!”   “一般情况下,不都是要男方负责吗?没关系,我愿意负这个责。”   “负你个大头鬼!你干嘛要冲进来?难道你也跟那些下流坯子一样,喜欢偷看女人洗澡?!”   “要不是你鬼叫,以为你被今天遇到的女刺客行刺,就算你请我,我也不进来。”   “你!”昭璃气的站起身,然后又回到水里。“还不快出去!既然不是来偷看我洗澡,干嘛还不走?”   “主子,我的外衣在你手里,你要我这副摸样从你的闺房里走出去?”现在红炎身上仅裹着一件单薄的内衫,这么出去,不被下人们非议他俩才怪。   “那……那你把脸转过去!站到前面,不许回头!”   红炎轻笑一声,照她的话做了。   昭璃赶紧擦净身子,穿好自己的衣服。她一边穿,一边警惕地看着他,这人虽然狂傲,但还是个君子,真的没有回头。   “行了,转过来吧,衣服还你。”   “主子,都被你弄湿了,你要我怎么穿?”   “你想怎样?难道你今夜要赖在我房里不成?!”   “是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惹人闲话。那我就遵照主子的吩咐,穿着这湿哒哒的衣服出去喽――”   “慢、慢着!”昭璃想了想,郁闷道:“你还是在这呆着吧,直到你衣服干了为止。”   红炎强忍着笑意看着她。她不知道她现在生气撅嘴的样子有多么可爱!   “主子,你额头上的东西跟青枫的好像呢!而且,他今天还叫你‘昭璃’,这个‘璃’字,不是东璃的大人物才能有的名字吗?”   (*注)出自《圣经・雅歌》    第三十三章 誓约之吻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昭璃神色为之一变,心里竟然不受控地萌生出一股杀意,意识到的昭璃猛然惊醒,她到底在想什么?   绝对是梧桐和苏罗莎的惨死影响了自己,绝对是!   昭璃痛苦地扶着额头,而红炎将她瞬息万变的情绪全看在了眼里。   “……不错,我名为昭璃,是侍奉东璃神明的神柱,如今出逃到西枫国。额上的印记,正是象征身份的共生印记,并非是花钿妆饰。”   “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主子想杀我灭口,也是人之常情。没关系,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主子救的,今日就算被杀,也绝无怨言。”   他今日已经见识过神明之力。只要再次击出那股力量,凡人瞬间即可殒命。   没错,昭璃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否则不只是她,就连青枫都会有危险。何况现在,南月的危险因素也涉入其内,蠢蠢欲动。   无故出现在家门前的炎,真的只是巧合?他真不是熙月派来的刺客?   然而眼睛是不会说谎的。昭璃在红炎殿的时候,最擅长的事,就是观人心,透过每个人的眼睛。   “不,我相信你,不是熙月派来的刺客。所以我非但不会杀你,还要继续请你做我的护卫,保护我的安危。你可愿意?”   昭璃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他。   红炎之所以故意提及昭璃的身份,为的就是想消除她对自己的顾忌。要想陪在她身边,就需得到她完全的信任。这是其一。   红炎微微一笑,走上前,在她唇瓣上落下小鸡啄米似的一吻。“我愿意。我的一生都将属于你。”   誓约之吻,完成。   我的小璃儿,这下你是真的再也逃不掉了。   没错,这便是红炎的其二。以红炎对昭璃的了解,知她在被自己言语相激后,仍然会选择相信自己。利用这份信任,重新烙下誓约之吻,强化共生联系。   这才是红炎最主要的目的。   “你!……一说相信你就开始得寸进尺!”昭璃猛擦嘴唇,羞恼地看着红炎。可是被他这么一闹,自己郁闷的情绪也一扫而空。   额头上的秘密被她深藏了八年,如今被炎撞见,她反倒觉得轻松。   人心难测,也许这么做也是不智。但是,她知道天地广阔,她十分了解一个人的赤诚之心是多么宝贵。   “咦?在我的村子,亲吻是发誓对主人忠诚的表现,难道这里不是?”红炎开始瞎掰。   “听你在鬼扯!”昭璃睨了他一眼。   红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径自寻了椅子悠哉坐下,随便的好像这本是他自己的房间一样。   “那么主子不妨跟小的详细说说这里面的事,小的好心里有个底,日后也便于保护好你。”   现在不便喊侍女进来收拾,她洗澡的木桶只能先这么放着了。昭璃将红炎的外衣挂在通风处晾干,又从柜子里取出香茗,煮好茶后,沏好两杯,一杯推到红炎面前,自己与他对坐。   这几个动作,他二人就好像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一样,只是他二人都尚不觉。   昭璃落了座,才道:“那好,我捡要紧的事与你知道。我的身份你方才也知晓了,东璃国的神柱,红炎大人的共生。目前出逃到西枫国,受神明蓝葵大人的庇护,而青枫正是她的神柱。我出逃八年,额上印记还在,所以东璃国内想除去我的势力还很多。”   “谁?”红炎的眼神已经变得凌厉起来。   昭璃却摇摇头,道:“东璃国目前对我来说算不上威胁,只是日后你随我跑商,出了西枫国境可能会遇上,所以先提前与你知道。”   红炎点点头,眼中厉色不减。“日后若能碰上,定不叫他们好活。”   红炎虽然是东璃最高权利者,但是千年来由于他的“放任型”管理,说白了根本就是不闻不问,对国内各方势力也不甚了解。与昭璃初识时,虽然那时已有多方势力或明或暗想置昭璃于死地,但是起初因为不将昭璃放在心上,因此错过知晓那些势力的机会。后来,他心里有了昭璃,却因夏族从中插手,而更不得知了。   东璃建国初,红炎便与夏族有约,只要夏族忠于红炎,忠于东璃,他红炎就不能处置夏族的任一人。这也正是在知道酉几次想于昭璃不利,而红炎都不得出手的原因。   忠于红炎,却非忠于神柱,夏族没有背约。红炎心中叹息,倘若他心性能如黄珀,想必才不会理会这制约与誓约吧。   昭璃不觉红炎心事,继续说道:“目前最大的威胁,当属南月。南月原本的神明被他的共生杀害,现在,那个罪人成了南月的新神。而他,对其他三国也别有图谋。”   “可是区区凡人之体,怎能伤的了神明分毫?更是如何能取代神位?”红炎明知故问,一是想让昭璃亲述,好看她害羞脸红的可人样子,二者,也是要个确认,当年他未细说缘由,如今想看她是否已经知情。   果然,昭璃脸霎时红如樱桃。她本想将这个细节一概而过,不想这家伙偏偏问得这么仔细,还是针对这个情节。   她咳了又咳,咳了再咳,看着红炎那探究的神情,想想毕竟是自己说要详细知与他听,既然问了,就得回答。只好扭捏着说道:“神明若是与凡人做……做那种事,那么神明之力会有部分流入凡人体内,凡人便可成半神……”   “哪种事?”看来她已经知道了,不知是从玉璃的死推断出的,还是青枫那个混账告诉她的。   “就、就是……夫妻间入夜会做的那种事……总之有这种力量便可趁其不备,杀死神明,然后他便取而代之了!”   “原来如此。那么主子不妨也效仿他,你既出逃,想必恨死了东璃国的神,不如也趁他不备……”   哪想昭璃却愤声拍桌,神情却不像是因要她引诱神明而恼羞成怒。“此等大逆不道之话,以后不许再说!我出逃有我的因由,但我从未真正恨过他!更不会做出谋逆他的事!”   红炎心下一暖,看着她的目光更是水波涟涟,他急忙低头,假意做出认错举动,好藏住这份窃喜。“是小的失言,主子千万不要动怒。”   昭璃叹息。对红炎的感情,岂是简单几个字就能述说的清的。心中似有千层网、万绳结,恐怕就连她自己都理不清、诉不明……   “你性情洒脱,可是此等违逆之语以后不可再言……不过,你这性子,到与红炎大人有几分相像……”   “主子折煞我了,小的就一莽夫,怎敢与神明相较?小心性命不保……”   昭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那你还不收收你的性子,别再这么锋芒毕露?在我面前尚且可以如此,以后随我跑商于外人面前,切记勿骄、勿躁。”   红炎对她行了一个拜神柱的礼,高声道:“谨遵昭璃大人吩咐――”   他这一礼更是叫昭璃笑弯了腰,嗔怪道:“你见青枫不肯施此礼,对我倒做的像模像样。不过今后万不可对我行此礼,于人面前更不可说破我的身份。”   “小的明白。”   “另外,你若寻得其他去处,但走无妨。我这里毕竟不是你的长久之地……”   “小的说过,我的一生都将属于你。”   “你知道我是神柱了。神柱都是活不过三十岁的,如今我已二十有四,不过还有六年可活。这六年里,你大可去寻自己出路,如果实在无处可去,我死后,也可托青辉大哥继续照拂你。当然,你也可以用我的家当做些你想做的事情,我死后,我的全部财产便是你的了。”   “……倘若六年后,主子不死呢?”   “不可能的。”昭璃指了指额头上的印记,“除非红炎大人肯解除与我的共生,否则绝不会有人能逃过这个命定。曾经我一直苦于寻找解除共生之法,却都是徒劳。现在……我只想在有生之年好好活着,精彩活着,证明我不枉此生。只可惜今生未能嫁人,不能体会那白首不离的爱情。”   “……那么,主子心中可有中意之人?”   “别开玩笑了,我虽渴望爱情,但是不愿耽误了良人。像我这种命运的人,是不配拥有爱情的。”   她话虽如此,但是那夜,她却对青枫动了情。爱情若真来临时,挡也挡不住,避也避不开,红炎很清楚。他正是因此爱上的昭璃,爱的刻骨铭心,情难自禁。   谈话间时间飞快流逝,晾在衣架上的衣服已经干了。昭璃取下来展了展,递给红炎,说道:“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跟你谈了这么久,我身子也乏了。”   红炎穿好衣服,说道:“帮你唤侍女进来?”   昭璃看了看窗外,道:“这个时辰,想必她们已经歇下了。明日再说吧。”   红炎点了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走了,还细心地将房门带上。   夜已深,天更黑。   红炎立于庭院中,看着她房屋的灯熄灭。   爱情其实就像一条锁链,拴着两头,纠缠不休。   只要她心里有这份渴望,有这个盼头,那么就有机会。红炎是不会解除与她的共生的,但是要她“不死”的办法却有的是……   红炎不仅要得到她的人,还要得到她的心。假以时日,他定要她心甘情愿地爱上他。   四下无人,正如昭璃所说,这个时辰大伙都已入睡。   他已见识过她对待下人的方式。但是这份体贴,恐怕日后会给她招来危险。无人守更,来了刺客都不觉。   红炎浮于空中,略微释放神力,将昭璃宅院布下禁制。   自打他进入西枫领域后,就没有感觉到苏明气息。八年来,苏明没能守在昭璃身边。   虽然以苏明的身手,很难相信他会栽在别人手里,但是万事都没有个绝对。   是东璃的那帮老鬼?亦或是……   总之现在,他的小璃儿,只能靠他来守护。    第三十四章 心事重重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这一天,商队又迎来了新的出发任务。   目的地仍旧是南月。刚好她的假通行证可以派上用场。   商队在城门口集合。同伴们陆陆续续在规定时间内到齐。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领队青辉来,还有他的门客老邱。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只见青府的管家策马匆匆而来,见了昭璃,急忙勒马,喘着气道:“小昭姑娘!家主让我转告你一声,他有其他要事急需处理,这趟商恐怕要姑娘自己带了。不过,家主说,以姑娘的才智和胆识,这一趟应当没什么问题。”   “老邱也不来吗?”   “是的,老邱要跟随在家主身边。”   “我知道了。有劳你跑这一趟了。”   “小昭姑娘言重,我先告辞了。”管家朝大伙作了个揖,便勒马调头走了。   昭璃与管家说话时,一直带着和善的笑,当他一走,昭璃的脸色里面垮了下来。商队的伙伴们看了,以为是小姑娘家没了主意,大伙互相看了一眼,一个叫阿灿的青年宽慰她道:“放心,小昭,这趟道大家伙已经跑了好多年啦,即便领队不在问题也不大,你就不用担心啦。”   “是啊。我们会保护好你的!”大伙附和着说。   昭璃并非因为胆怯而垮下脸。虽然大家伙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可身为领队的青辉在队伍开拔前才派人通知自己不来,太过蹊跷。   昭璃不停地向城里的方向张望,红炎觉得她像是在等什么人。   这时阿灿催促:“小昭,你在看什么?我们要出发啦,快上车吧。”   昭璃只好叹气,在红炎的搀扶下钻入马车。   青枫没有来送行。   每次只要她跟着跑商,青枫绝对会来送行的。   昭璃便想起了梧桐。梧桐说过,曾有人威胁过他,要他中断与昭璃的交易。当时昭璃确认过,不是城中二富司空英彪所为。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但是这个念头在得知梧桐跟熙月有关联时,又暂且放下。   可是现在……   青家作为西枫首富,其实力可与东璃国的夏族匹敌。   ――为什么?青辉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也许是她想错了,纵使青辉有这个能力,但是实在找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   马车共乘了四个人,除了她和红炎外,还有那两个昔日被她奚落的一胖一瘦。胖子叫阿福,人如其名,长的是很福态的;瘦的那个叫阿杰。两人岁数都比昭璃小。   这二人胆小畏生,见红炎一身武人装扮,气度翩翩,不怒自威,都瞪着一双小兔子的眼睛瞅他,心里好生敬畏。又怕多看几眼惹恼了他――他俩看出这位主是不好惹的,所以他俩投来的眼神就显得有点畏头畏脑。   红炎闭目养神,不予理会。   红炎自然看出了昭璃神色的不对,也猜出了她方才张望是在等青枫。但是马车里还有两个碍手碍脚的小兔子,也不方便详细询问,心中气闷只好憋着。   行将数个时辰,他们在绿洲歇脚。这里是他们行程路途中唯一一个舒服的地方,过了绿洲,便是真正的沙漠在等着他们。   白天的时候,附近的村民、野户会来绿洲搭几个棚子,做做来往人的生意。这种时候昭璃都会显得很大方。   她一向不看重钱财,因为她知道,那些东西在她死后是带不走的。   有些人念着你的好,但有些人就是那种有便宜就占的――你乐意出钱请客,他们自然也乐意承你这个情。   平日里与昭璃处的好的几个便看不下去,阿灿便跟昭璃说:“小昭,你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干什么每次都当这个冤大头?有些人光知道伸手占便宜,他自己则是一毛不拔的!”   阿灿故意将声音扬的很高,故意让那几个一毛不拔的人听见。   红炎想到,昭璃对下人亦是如此。   昭璃笑道:“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我散尽钱财,就像散尽我的浮生。只要这些钱财对世人有用,就好像我还活着一样。我来过,并活过,于浮世,你记得。”   除了红炎,大伙都对她这番话似懂非懂。但是昭璃都这么说、这么不在乎了,阿灿要是再多言几句,反倒显得他矫情。   阿灿只好闷声。   昭璃现在,当然没工夫去计较银票上的得失。   她心里仍然在想着那件事,怎么想都想不透。   又或许,青辉已经暗中跟熙月联手?但是他又为了什么要去跟熙月联手,还有青枫又怎么会睁眼瞎,放任自己的亲兄长去做危害西枫国的事?   想不透,实在是想不透。   他们在一茶棚坐下,昭璃满心心事,茶水也多喝了几碗。长途跋涉的人水只要饮的适量便好,实在不宜喝太多。尤其是女人家,总有不方便的时候。   茶叶是农家自己种的茶叶,虽不是什么名贵的种类,但是有种青草香,入喉甘甜,非常适合往来大漠的旅人们。   但是昭璃连喝数碗都喝不出甘甜沁人的味道。   一个人若装着太多心事,喝什么东西都跟喝水一样,甚至舌头里还会有一股子苦味。   茶棚里通常也会卖些吃食,来往沙漠的人好不容易寻到绿洲,多半都会饿着肚子。   这时便有一支商队风尘仆仆而来,看样子是刚刚赶回来的。他们将马匹、车辆安置好,便在空着的几桌上坐了下来,要酒、要肉、要热乎的汤面。   这支商队马上引起了昭璃他们的注意。   这个时间,是不会碰到返程的商队的。   昭璃瞟了一眼他们的货车,拉的货都是属于西枫的东西。   昭璃与阿灿交换了一下眼色,阿灿会意,走到旁边那桌,一抱拳,问道:“几位这是半道折返的,莫非是沙漠里出了什么事?”   “嗨!甭提了!”一个大汉放下酒碗,也对阿灿抱了抱拳,算是回礼,“半道上碰见大漠之虎的人跟什么人打起来了,路被他们堵死,我们只好偷偷折回来了!”   “我知道!”同桌的一个人抢道,“我看见了!是奴隶贩子!大漠之虎的人跟奴隶贩子的车队打起来了。”   “唉!两边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我劝你们也别跑这趟了,回吧!保命要紧啊。”   大伙听了都面面相觑。   大漠之虎!   奴隶贩子!   这两条讯息像两根刺,分别扎在了昭璃和红炎心里。   今时今日昭璃依旧不知道,昔日那个百般讨好自己的左卫,身份其实是北辛的奴隶贩子,想将她诱拐了去的。   敢打他红炎女人主意的家伙,全都不得好死。   “奴隶贩子通常为了防止手底下的奴隶逃跑,都会雇佣很多保镖。沙漠之虎的人再厉害,恐怕也占不尽便宜吧?”阿灿问。   “可不是!两拨打的可厉害着呢!得亏他们互相牵制,要不然哥几个也没那么容易折返!”   几句对话,两批商队就算认识了,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交谈起来。   “那些沙盗为什么要去惹难缠的奴隶贩子?”昭璃问。   “哦,在沙漠诸盗中,他们算是义贼。像奴隶贩子这种人神共愤的勾当,他们碰见了就绝不会放过。那些获救的奴隶也多半加入了他们。”阿灿说道。   “啊呸!义贼也是贼!还不是照抢咱们这样的商队?”旁边桌一个大汉愤愤说道,“那些豺狼虎豹对咱们商人可没什么仁义可言。”   周围几桌听了,也都纷纷表示赞同。   他们这些商人的钱,也是拿命换来的。穷人光看他们出手阔卓、花钱风光,谁又晓得他们背后的辛酸?   这些沙盗平时行踪隐秘,要找他们的老窝及其困难。但现在……   昭璃的一双眼眸明亮起来。   “大哥,你们大约什么时候碰到的那些沙盗,离这里远不远?”   这人都能当她的大叔了。昭璃一句“大哥”喊的大汉心里甜甜的,方才他还愤声粗着嗓门说话,这会回答昭璃却是柔声细语:“一个时辰前的事了。不过妹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兴许他们现在还打着呢!安全起见,今个儿还是甭过了。”   昭璃心想:他们这一大帮人马拉着沉重的货用了一个时辰,倘若骑上两匹快马,没准半个时辰就能赶到!兴许大漠之虎的人还都没走。   昭璃对自己的人马说:“大伙都听见了,今天这趟是决计跑不成了。阿灿,你带着大伙先折返,留两匹快马给我就成。”   “你干啥去?”   “我另有事要办。”   昭璃起身,不再理会阿灿,准备去牵马,却发现红炎已经事先解了车上的套绳,挑了两匹快马牵了来。   昭璃笑道:“我以为你会拦我呢。”   红炎也笑道:“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所以只好顺着你。你总不会也把我留下吧?”   昭璃笑的更开心了:“我当然不会留下你,你跟着我,我才有把握。”   她此时绽放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温暖。   她昭璃要是决定的事,那是谁都拦不住的。   他太清楚了。   他以前就经常拦着她。   现在想来,以前的他还真是个白痴。   如果以前他就顺着她,再时长不短的哄哄她,那他是不是早就得到美人心了?    第三十五章 红颜侠骨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马嘶啼鸣,一路向南,踏沙而行,扬尘滚滚,延绵数里。   她总算赶及,不远处人马上演的双边大战虽然落幕,但演员却还在收拾。   昭璃和红炎将马藏在沙丘下,匍匐爬上沙顶,观察不远处的盗贼们。这场大战以奴隶贩子落败而终,双方死伤都惨重。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活下来的盗贼们,有的负责为十几个奴隶一一松绑,有的则打扫战场,将自家兄弟的尸骨掩埋。   昭璃眼珠转了三转,脑中寻思如何下去与沙盗们照面。   红炎轻声:“扮成商人恐怕不行。”哪有商人不携带货物出门?“不如就这么下去,且看他们如何?若真开杀戒,我有能力护你周全。”   昭璃点头,又问:“马匹呢?”   “骑上,一定要骑上。没法做商人,当个旅人还是可以的。好在你我这身行头不似那日在玉满楼那般招摇。”   二人又顺着沙坡滑了下去,牵上马匹,红炎翻身上马,而昭璃却站在马前不动。   “我现在面色看起来怎样?”昭璃突然问道。   “有些倦色。”她一路策马狂奔,疲倦也是正常。   昭璃抬头望天,烈日当空。红炎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你若想装病人,我可以助你。不过我这一下,恐怕你要不好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难受的,我都受得住。不过,日前你也见识过,我可以稍微驱使神明的力量,不知你将内力击在我身上,会不会反伤了你。”   昭璃是真的担心他,红炎轻叹出声,夹着暖暖的笑意。   她的力量当然不会伤及他。红炎却说:“伤便伤了,为你,我乐意。”   昭璃蓦地脸色一红,拿眼瞪他,嗔怪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捉弄我!”   昭璃将手中缰绳交到红炎手里,自己翻身上了他的马匹,跨坐在他前面。红炎空着的一只手贴上她背,轻声:“开始了喔。”   “嗯!”昭璃咬牙,已做好准备承受猛烈的一击。   红炎只是笑笑,掌中运力在她后备轻轻一推,霎时一股眩晕感袭来,却不觉疼痛,只是通身发软,她靠在红炎怀里,有气无力道:“不伤我……却能让我虚弱……你是怎么做到的……”   “家传绝学。”红炎一手牢牢搂住昭璃腰身,附耳道:“你抱紧我,别掉下去。”叮嘱归叮嘱,但是他绝不可能让她摔下去。   红炎故意让马儿嘶鸣一声,引起沙盗们的注意。策马而来,瞧见沙盗手持兵刃排开,忙装出勒马的样子,马儿从奔跑渐渐到小跑,刚好在沙盗们面前停下。   红炎收敛威凛之气,尽量作出害怕的样子,看着这些沙盗们。   沙盗们已瞧见了红炎怀中虚弱的昭璃,将二人细细打量了一番,其中一人剑指红炎,低沉着嗓子说道:“下来。”   “求求你们!要钱的话尽管拿去!不要伤害我们!”   虽然说出这番话让红炎想吐,但是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尽量装出一副弱者的样子来给他们看。   不知是他的演技过关,还是他们看见昭璃虚弱的快要死掉,总之,盗贼们没有特别为难他们。   红炎半蹲在地上,抱着虚弱的昭璃,而他俩的马匹已被其他沙盗牵走。   “飞燕姐,这个女人好像快不行了。”用剑指着红炎的沙盗,回头对大步走来的女沙盗说道。后来红炎他们才知道,这人叫阿保,曾经也是北辛的奴隶来的,被大漠之虎救下,从此归顺也做了盗贼。   “老六,去拿水袋来,快!”   一人闻声小跑,去后面取水袋了。   女子示意同伴将剑放下。红炎观她十八、九岁的样子,只见她背弓带箭,肋下佩着腰刀,犹如百花园中牡丹仙子。只长得美而不妖,娇而不弱,文中带威,武中带静,立于强光中更是威风凛凛,哪里有点匪气?反倒像个女将军。   女子一抱拳,道:“我叫飞燕,是大漠之虎盗贼团的四当家。这位兄台放心,我们不会滥杀无辜。”   听她所言,怀里的昭璃瑟缩了一下,红炎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隐忍勿动。不滥杀无辜,却杀梧桐灭口,昭璃心想:好一个“不会滥杀无辜”!   这时,老六将水袋拿了过来,飞燕接过,蹲在昭璃身边,先是看着红炎,待他点头同意了,这才扶起昭璃,喂她水喝。   天干物燥,一口清水比什么都管用。虽然这眩晕感是有意而为,但是在大太阳底下暴晒,昭璃还是有些虚脱。   “多谢飞燕姑娘搭救。……可否,将马匹还给我们?我们还要赶到南月国去。”   老六听了,高声道:“他妈的!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还你们马匹?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嗯?”   红炎不说话了。   “老六!”飞燕回头薄斥,老六低哼一声,飞燕叹气,对红炎道:“抱歉,我们有我们的规矩,马匹不能还给你们。不过……这妹子要是在这样下去,恐怕就要香消玉损了。”   “飞燕姐,你不会是想……”阿保说。   “我们是沙漠的儿女,很了解在沙漠的艰辛。你看他们两个,失了马匹,别说顺利回去南国,在这沙漠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何况这姑娘还如此虚弱。”   “可是飞燕姐,你看他们两个的打扮!非富即贵啊!像他们这种人……”阿保愤声。   “阿保,我知道你痛恨那些贵胄,但是也不能一概而论,生命面前人人平等。再者,见死不救,要是让飞虎大哥知道了,他还不扒了你的皮?”   “四姐,你不会是想把他俩带回村子吧?”老六瞪着大眼,问道。   “村子里有大夫,可以救这个姑娘。那些奴隶们怎么样了?”   “都已经松了绑,但是,都虚弱的很,有几个恐怕是要不行了。”   “我去看看。老六,你先盯着他俩。”   “好咧!”   飞燕起身,走到奴隶们面前,还能动的奴隶纷纷下跪,飞燕和一旁的兄弟急忙将他们扶起。   飞燕道:“你们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了。不知道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奴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其中一个跨前一步,泣不成声道:“……我们身上有奴隶印记……即使回了家园,也还是会被捉去……不,我们已经没有家了……既然您救了我们,我们愿意跟随你们!”   “对!我们愿意跟着你们!就算为盗,也不想再过被人奴役的日子!”几个奴隶也哭了出来。   阿保看着他们,就像看着曾经的自己,心中也是一酸,说道:“我曾经跟你们一样,也是奴隶!兄弟们,同胞们!以后大漠之虎盗贼团就是我们的家!你们不再是受人摆布、供人玩赏的奴隶了,而是响当当的男子汉!是自由人!”   “我们早就听说过你们了!我们愿意加入,不,请让我们加入吧!”   “对!请让我们加入吧!”   飞燕和同伴扶住奴隶们的肩膀,显然已被气氛感动。   相比那边让人热泪盈眶、感人肺腑的氛围,红炎则是冷眼相对。   其实这些奴隶根本没得选择,自盗贼团从奴隶贩子手中救下他们的那一刻,这些奴隶们的命运已被重新决定。只是飞燕这出戏唱的真好,伪善唱成了圣人。近些年,大漠之虎盗贼团之所以能在沙漠确立霸主地位,还是靠的他们人多势众。而人从哪里来?当然就是这些奴隶。   常年遭受黄珀竞技场的摧残洗礼,存活下来的奴隶们的战斗力不亚于军队的士兵,再加上他们感恩大漠之虎的救命之恩,在杀敌时,更是不惜命。   如果这个盗贼团背后是熙月在操纵的话,那么他已经成功动摇了北辛的根基,恐怕,黄珀还不知情。   这个异端,还真是不简单。   沙盗们抢夺了不少奴隶贩子的马匹、车辆,再加上红炎他们骑来的两匹马,运送大伙回村自然是不成问题。奴隶们过于虚弱,所以飞燕将马车都让给了他们,而盗贼团的人两人一骑,也可以将就。   飞燕又走回来,对着红炎道:“我看这姑娘的情形实在不便乘马,只好委屈你二人跟那些获救的同胞们共挤一辆马车了。”   好一个“同胞”!好一个收买人心!   飞燕虽然抱歉的笑着,但是红炎还是自她眼中捕捉到一抹幽光。她果然还是心有怀疑,才让他俩与奴隶们共乘马车,这样他二人根本没机会搞些小动作。   昭璃耳尖,马上就听到那边有人在跟奴隶们解释她和红炎的情况。就听一个奴隶说:“放心,我们会帮忙照顾好的。”   飞燕也听见了,她看着红炎,说道:“兄台不会……嫌弃他们吧?他们都是些可怜人,都是被迫才成了现在这副样子的。”   又是试探。老远见到沙盗,不勒马逃跑,反倒大摇大摆往盗贼堆里扎,她果然起了疑心。   飞燕在等红炎的回答。   红炎在心底暗笑。小妮子想跟他斗智斗勇,岂不知他已活千年,看的人或事比这沙漠里的沙粒都多!   “……能不能让我俩乘马?万一那些人有个什么疾病的……”红炎抱着昭璃起身,用哀求的神色看着飞燕。   “少废话!还跟老子讲条件?救这娘们就不错了,走!”老六叫骂一声,推搡着红炎,将他硬生生推到了马车上。   与飞燕擦肩而过时,红炎没有看漏飞燕眼中流露的失望之色――意想不到的失望之色。像红炎和昭璃这等身份之人,怎么肯跟肮脏的奴隶同乘一车?倘若红炎方才一口答应,飞燕立马就会变脸了。   但是飞燕还是没有消除对他俩的怀疑。不过没关系,因为昭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倒要看看,这些盗贼们的大本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梧桐,苏罗莎,我一定会为你俩报仇的。    第三十六章 沙贝村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沙贝村。   以贝壳为名,有保护、包覆之意。   这是一个被黄沙与石壁包围的村落。   但是不管你是从一望无垠的沙海眺望,还是站在石头上面俯瞰,你都绝对找不到村子的踪影。   通往村子的路,只有大漠之虎的人才知道。即便红炎偷偷撩开车帘,也无法记清详细的路线。   不是沙漠的儿女,本来就无法准确的辨认方向。   再加上,村子外面施展的障眼法。   那是类似于“隐形术”的一种理之力。其实,就是利用大气中的水蒸汽调整光线折射,从而形成的障眼法,使人看不见罢了。   可视之人正因为太依赖眼睛,往往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沙贝村就是这样得以安然度过悠久的岁月,隐蔽于世人面前。   因为本身就是利用光线折射的原理,所以在穿过这层“障”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违和感。   此刻,夕阳染红了沙漠,那座披着美丽绋衣的村子里升起了炊烟。   中央沙漠大多数城镇和村庄都是因为有熙月配给的水才得以存在,要是熙月的庇护从这片沙漠中消失了,盗贼也一样不好过。熙月将南月国适合在沙漠中种植的种子带了来,因此沙贝村又成了沙漠中隐蔽的一片小绿洲。   车队缓缓进入,马上便有村民迎了上来。   奴隶们显然还不适应重获自由的感觉,长久以来的奴役生涯已经形成了体制化,对一个被奴役几十年的奴隶来说,体制化就像监狱一样。最初沦落为奴隶时,他们会觉得到处都在压抑你,会恨,会想着逃跑,会向往自由;可是,时间长了以后,他们已经非常习惯这一切了。反倒是离开了它,到觉得非常别扭了。   阿保也是在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改造,才重新适应了自由人的生活。   村里居住的大部分都是曾经的奴隶,他们对待新获自由的同胞会比对流浪者更为热情,这源于他们的心境。飞燕是个优秀的统领,但是安抚奴隶,显然还是交给他们的同伴们更合适。   按照约定,飞燕带着红炎和昭璃来到了大夫罗老爹的医馆。   “小姑娘看样子是中暑呢,没关系,只要喝下这碗药汁就没事了,稍等一下喔,很快就会煎好了。”年迈的医者确诊后,转身去煎了汤药。即便是大漠之民,难免也会出现中暑的情况,所以,医馆里每天都会准备一些这样的草药,煎煮也十分快捷。   大漠的生活还是很苛刻的,民户里没有床铺、桌椅,他们编制草席,席地而坐,席地而卧。红炎跪坐在草席上,让昭璃枕着他的腿侧躺在草席上。昭璃紧闭双眸,脸色惨白,嘴唇发干,红炎心疼地看着她,轻轻拨开挡在她眼前的头发。   “二位不像是南月国人呢。”飞燕也大大方方地跪坐在红炎对面,眼底闪着探究的精光。   “我们是东璃人。”红炎答道。   显然飞燕对南月国的子民特征十分了解,撒谎是不智的,实话实说反而有利。   尽管昭璃的病态并非所装,但是她的头脑依然保持着一半的清醒。听到红炎自称是东璃人,昭璃不禁捏了一把汗。她并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他会自称是东璃人,也可能是因为她坦白自己是东璃神柱的关系。   “东璃呀……”飞燕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奇怪的笑意,她盯住昭璃,问红炎道:“还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这句问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其实问的很高明。因为这个问题一定要立即回答,决不能有犹豫、拖沓。她料定红炎不会说实话,如果他稍有犹豫,那么飞燕会立即将他二人当做细作拿下。   这个男人是个聪明的男人,飞燕看得出来。所以他绝对会毫不犹豫报上名字,但是即便是假名,在情急时所说的谎话,往往会下意识地贴近真实的名字。只要经常有人问你的名字,而你也如实回答他,那么大脑便会产生记忆体,会自动对这个问话做出反应,命令嘴巴说出你常说的那个字。反应迅速的人,会在脱口第一个字时,马上反应过来,去改下一个字。   飞燕便在等他这个破绽。   红炎露出苦笑,马上答道:“……即便你问了我们的姓名和来历,也不会有人来赎我们走的……”   飞燕愣住。   昭璃同样在紧张。红炎的话虽然算不上完美,但却是漂亮的一击。   罗老爹的药已经煎好,红炎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扶起昭璃,为她将药汁吹凉,喂她服下。飞燕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眼中的猜忌也减了几分。   这个男人对这女孩的情谊并非作假。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他注视着这个女孩的眼神,和煦的有如春日里的阳光。就冲他对这个姑娘的这份情谊,也必不会让她涉险……莫非,真是自己多心了么?   药汁闻之清香,入口却苦,昭璃喝了一口便呛了出来,红炎柔声哄道:“乖,把药喝了,就没有这么难受了。”   “看你这么关心她,这姑娘是小兄弟的意中人吧?”罗老爹摸着胡须,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笑道。   飞燕看了罗老爹一眼。虽然他问这话本是无心,却恰到好处。飞燕又看向红炎,听他回答。   红炎仍是专心喂药,说道:“她是我命中最重的人。”   红炎注视着昭璃的表情,让所有人都动容。   这时老六在门口喊了声:“四姐!”飞燕起身,说道:“二位今晚就先住在医馆,妹子也好生将养,明日再作打算。罗老爹,劳您多照应些。”   “四当家的放心吧!”   飞燕点点头,临走时又看了一眼草席上的二人,红炎抱着昭璃,背对飞燕跪坐,腰板挺得笔直,手中喂药动作不停。飞燕收回视线出了医馆,与老六走远。   罗老爹开始为二人收拾下榻的草席。昭璃边安静喝药边细细回味红炎的话。药汁虽苦,此刻昭璃的心里却有丝丝的甜。   入夜,星空璀璨。   村里的孩子们早该入睡。   可还是会有三两个偷跑出来,坐在村子中间的岩石上,眺望着星空,去数着象征他们命数的星星。   孩子们不晓得沙漠以外的世界。   他们从出生就相信沙贝村外面是沙漠,再过去是沙漠,再过去即使到了尽头处也还是沙漠……就算有土漠、岩漠的区别,但无处不是沙漠。   孩子们被大人告知绝对不能出村子,只有在村子里才是安全的。   当他们再长大些,就可以学骑马、剑术、射术,跟着大人们一起到沙漠里驰骋。   其中一个孩子仰头,哼唱起歌谣。他似乎忘记了,他的歌声会引来大人。   昭璃被歌声吸引,出了医馆,向孩子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昭璃站在孩子们身后不远处,不惊扰他们。歌声凄凉,诉说着世情如霜。   昭璃也举头望天,星河璀璨,却广袤无边。夜里的沙漠是异常的冷,原坡上漫下来寒冷的风。从未有过的空旷,从未有过的空落,从未有过的空洞。   肩上突然一暖,原来是追出来的红炎,手上搭着披肩,心细地帮她驱寒。“穿这么少出来,你是苦药没喝够,还想再来几碗?”   “病了不是正好更有借口留下,多探探这里的情况?”   红炎却摇摇头。“就算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也探不出什么了。这个村子只是他们其中一个据点,盗贼团的主力并不在这里。”   晚饭的时候,红炎借口奏厕,已用瞬息术探寻过村子每个角落。   “你已偷偷探过?”   “嗯。那个杀了梧桐的女人也不在这里。”   狡兔三窟,盗贼们绝不可能只有一处匪窝。   “而且,那个叫飞燕的女贼,也不简单。”   “她今天三番五次拿话试探,好在你聪明,句句回答得当,没有露出破绽。”   “未必。”红炎叹气,“有时候,没有露出破绽,反而是最大的破绽。那女贼眼里透着精光,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酉。这女人与年轻时的酉有几分相像。   “谁啊?”   “……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主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虽然不一定能够找到进入村子的路,但是带你逃出去是绝对没有问题。”   “炎,来到这个村子以前,我一直认为大漠之虎盗贼团的人是残忍嗜杀的,但是现在……”不属于孩子们的凄凉歌声,淳朴善良的沙贝村民,让昭璃一直坚持的想法产生了动摇,“他们对待商人,宛如腊月的寒雪;可是对待这里的村民,却如同二月里的春风。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现在,我又变得不太敢相信它们。”   “也许这里有你要的答案,但不一定是完整的答案。”红炎上前,扶住她的肩,“不管怎样,我们要找的女人不在这里,盗贼团的头目也不在这里。这个村子不是久留之地,我们最好快走。”   “不要,不走!”昭璃叉着腰,“无功而返,有辱我威名!”她突然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地看着红炎贼笑道:“我观今日那飞燕一直在瞧着你看,说到底她也是个女人,是女人就喜欢好看的男人,不如你牺牲一下,去上演一出美男计?”   红炎脸色瞬间铁青。他挑眉,沉声道:“我好看?”   “好看、好看!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品貌非凡!迷死女人不偿命啊!”   “……女人都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   “那当然!”昭璃拍拍胸脯,一副“我保证”的模样。   “那你喜欢我吗?”    第三十七章 自古情义两难全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当然喜欢啊!”   这话,昭璃脱口而出的,然后她就意识到这话不对,不该这么说。   昭璃的这句喜欢,本是朋友间那种喜欢的意思,但是现在在任何人听来,肯定都会想入翩翩。   果然红炎那双墨色的眸子有如云雾氤氲,瞧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对不起,我道歉,我不该出这种烂主意,我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像炎这样优秀俊逸的男人,迟早有一天都要结识他心爱的女人,并与之共结连理的。她怎么能因为一己私欲,就说出让他去诱惑的话呢?她这样,不是等于把炎当成一件物件来看了吗?何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都对盗贼厌恶万分,怎么可以强迫炎去做出讨好的举动。   想到这,昭璃低下了头,诚心诚意、万分抱歉的道歉。   红炎仍不语。   昭璃心里便犯了难,还有那么股子心虚。明明她是主子,他是属下,怎么感觉现在立场反而颠倒了过来?看到他不高兴,自己的心情也变得沉闷起来。   “要不我去诱惑那个老六好了。”   昭璃本是说的一句玩笑话,哪想红炎的脸色更难看了。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时一声鹰啸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那老鹰在天空盘旋了一阵子,然后一头扎下,飞进了高处的房屋中。   久闻大漠民族常常以鹰来通信。   房屋建在高处,确实可以更清楚的观察村里的情况。不止村里,如果有外敌侵入,在那栋房屋里也很容易发现。   不用说,飞燕一定就在那里。   但是这房子建的位置绝佳,背靠着陡壁,除非长了翅膀,否则绝对上不去。   “主子若想上去,小的可以办到。”   “怎么上去?”   “我抱主子上去。”   说罢红炎拦腰将昭璃抱起,腾空一跃,踩在陡壁凸起的岩石上,没几下便到了房子后面。   神明会浮游之术,但是为了不叫昭璃看出破绽,红炎只好装出施展轻功的样子,故意踩在陡壁上。   孩子们的歌唱为他们细碎的声音做了掩盖,所以屋里的飞燕没有听到外面细微的响动。   二人透过窗缝,观察屋内情况。   飞燕背对他们而坐,面前站着老六。老六从鹰脚上取下密函,拿给他四姐看。   飞燕接过,粗略浏览一遍。老六不识字,急忙问道:“大当家的都写了什么?”   飞燕叹气:“信中说梧桐已经变节,莉莉已将他正法。”   “莉莉人呢?”老六急忙问道,言语关切之意,看得出他很喜欢那个姑娘。   飞燕笑道:“放心,莉莉已经回转,现在在飞虎身边。”   听到莉莉无恙,老六松了一口气,但是又听在飞虎身边,脸色又暗了下来。   “飞虎还说,要我们将这批奴隶全都带回总坛。其实我也正有此意,沙贝村已经饱和,实在容不下这些奴隶。而且,飞虎似乎对这些奴隶别有用途。”   白天还一口一声同胞,现在没了外人,便叫回他们奴隶。昭璃心中愤懑,心想,盗贼就是盗贼,没一个好东西!   房间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四姐,那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那两个人,当然指的昭璃和红炎。昭璃不由得紧张起来。   飞燕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半响,才说道:“那两个人尚不清楚是什么来头,我一时也难以定夺。不过,既然他们来自东璃,我想,飞虎应该会对他们感兴趣。”   “四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心软?既然有了怀疑,干脆就把他们两个杀了!”   昭璃听得心惊,手心已经出汗。腰身上红炎搂着的手一紧,昭璃与他对视,他嘴唇蠕动,口型是在说:一切有我,不要担心。   一切有我,不要担心。   这八个字像鬼魅般旁敲着她的心。被这八个字填满,她甚至忘了去思考,他哪来的信心?   月光的美丽点缀着他的双眼。昭璃沉浸在他的注视下,心的某处,似乎有什么在渐渐翻腾。   “……无意义的滥杀,大当家的绝对不会同意的。”   平静的语气,但是都听得出她此刻的不快。   飞燕一改平日里亲昵的“飞虎”,而是换成了“大当家”。   老六冷哼:“四姐,你不用拿当家的来压我!我就不明白,论阅历,论资质,论才干,二当家的绝对优秀他飞虎一百倍!凭什么老统领临终前要把位子传给飞虎?还有莉莉也……!”   “大当家虽然年轻,但是毕竟是老统领手把手教出来的。而且这么多年也从未出过岔子!二当家的,还有众兄弟们都对他心服口服!老六,我看你是因为莉莉对飞虎有好感,才有的这偏见吧!”   “随便四姐怎么说,反正我就是看飞虎不顺眼!”   “既然如此,那你便留在这里,不必跟我回去了!”   “不回去就不回去!你们都围着飞虎转,谁稀罕!”   老六摔门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飞燕重重的无奈叹息。   他们闹的动静实在大,飞燕的房间外已经密密麻麻站了一堆人,他们看见老六气急败坏地出来,谁都不敢吭声,赶紧让开一条道,就怕被他迁怒上身。   等老六走远,才有几个兄弟推开了门,都迟疑着,对望了一眼,终于有人鼓起勇气走了进来。阿保出声:“没事吧,四当家?”   阿保平时都唤飞燕姐的,现在却脱口叫了句四当家。   只因他们把刚才屋里的对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只因一个人只有在对另一人存有疑忌时,才会忽然变得特别客气。   飞燕长吁了一口气。   老二、老三、她还有老六,他们四个本是难民,逃荒到了沙漠,其实除了没被残酷奴役外,跟奴隶也差不了多少。是老统领救了他们,收下了他们,还教了他们功夫。   那时的盗贼团还是老统领的时代,“大漠之鹰”,名冠四方。后来,飞虎举家南迁,老统领与他在南月相识,机缘巧合之下,收了飞虎当义子,更是在临终前将大当家的位子给了他。   按资历,应该是年长稳重的老二来做龙头的。但是飞虎天生就有一种领袖气质,他能服人,又接连干了几票大事,大家都甘愿服他当老大。   飞燕他们几个,自然也不会有意见。其实他们也佩服飞虎,尤其是老二,因为他太过老实稳重,大当家一职他本不适合,他的性子更适合做一个出谋划策的军师。   飞虎与他们几个,也如亲兄妹一般。   莉莉是老统领的独生女,与飞虎从小玩到大,会对飞虎偏心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老六爱钻牛角尖,虽然知道他不是真的针对飞虎,但是这性子,只怕早晚是要出事。   “门外的都散了吧,明日还要赶路。”   门外的于是都散了,而阿保却是坐在了飞燕旁边。   “飞燕姐,你还好吗?”   “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她没事了,罗老爹的药很有效,那姑娘已经恢复了血色,他们二人还在罗老爹家里吃了晚饭。”   “我去看看她。”   “现在去?已经这么晚了,恐怕他们已经睡下了吧。”   “他们绝对没有睡下。”飞燕露出了自信的笑,“你也别闲着,去跑一趟安置区,告诉那些奴隶,明日还要赶路,让他们准备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大当家的把这些人召集回去是要做什么?”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问案的公差?大当家这么做自然有大当家的意图。怎么,你莫非是觉得,大当家要去害他们?”   “没、没有!大当家不可能害他们。”   飞燕还在生老六的气,所以说的话也还是气话。阿保自然也明白飞燕说的是气话,但是阿保的心里还是忍不住要怕。   因为她毕竟是大漠之虎的四当家。而他,不过是个小卒。   奴隶的生涯早让他深刻体会了什么是三六九等,什么是高低贱鄙。   所以阿保回话的声音就有些发颤,飞燕的心里却在重重叹气。   而窗外的两人呢?   他们当然是看到了转机。   亲兄弟还有明算账的时候,何况是他们这种组织?   山盟海誓,兄弟情深,不过是一纸空谈。   昭璃他们已经听到了有用的讯息,现在,是该走了。   红炎抱起昭璃,踏着陡壁回到了地面,降到了罗老爹家门口。落地的一刻,她听见他轻声喘息。   “我……很重吗?”   本来,昭璃是不会考虑这个问题的。   但是现在她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变化。   女人会问男人“很重吗”,那是表示她在乎,不是在乎自己是否真的重不重,而是在乎对方心中的感受。   对于红炎来说,她那点份量就如羽毛一样轻盈。   他喘息,其实是叹息。因为他本可以用瞬息术抵达的,现在却费了这么一番功夫。浮游术也不是全部施展的,走走停停的感觉更让他觉得累。   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精神上的劳累。   也就是昭璃了,值得他去这么做。   “你这点重量还不算什么。”   那还是重了?昭璃心情有些低落,挣扎着赶紧下来――女人都是很犟的。   上了岁数的人休息的都比较早,罗老爹早就睡下了。他俩轻手轻脚地回了为他们准备的房间,躺在了罗老爹准备好的草席上面。   虽然铺了厚厚一层,但是背部还是难受的很。   昭璃好想念她软绵绵的床铺哦!   飞燕说的没错,在草席上睡,根本就睡不着。看来今夜注定要失眠了!   这时外面有了响动,只听飞燕轻轻叩门,“两位,睡了吗?”    第三十八章 将计就计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屋里重新亮起了灯。   昭璃披好外套,起身去开门。   飞燕笑盈盈的出现,手里捧着一只好看的红色燃烛,隐隐有股别致的香。   昭璃招呼了声“四当家”,飞燕点头笑笑,然后不请自入。   实际上,昭璃他们也没有拒绝的权利,这本就是沙漠之虎的地盘。   飞燕将烛台放在桌上,夜风透过窗缝吹来,火苗随风舞的逍遥。   屋子里的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这烛台上。   飞燕目光就对上了红炎的,笑道:“兄台竟然也没睡,二位真是伉俪情深,都想着要为对方守夜,是怕遭了谋害么?”   “伉俪情深”这四个字听在昭璃耳里,她连耳根都红了。   飞燕居然将他们当做了夫妻。   她心里只觉乱糟糟的,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想去瞧瞧红炎的表情,又觉得难为情。   她垂着头,只觉得屋子里的香气更浓了。   “谁叫我们进了贼窟呢。”   红炎还是坐得笔直。飞燕从来没见过有男人像他这样,坐的这么挺,坐的这么直,好像在说他天生气度不凡一样。   飞燕还是笑笑,眼睛又看回跳动的火苗。   “姑娘什么时候肯放我们走?”红炎问。   “你们想走?”   “我们承蒙相救,但是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村子清净,民风也淳朴,但毕竟不是适合我们待的地方。”   飞燕看着蜡烛即将燃尽,然后看着二人相继倒了下去。   飞燕满意地笑了笑,一手遮住口鼻,一手用力一挥,劲风一扫,扇灭挣扎着的火烛。   “罗老爹,罗老爹!快!快给我端碗酒来。”   飞燕冲门外吆喝,然后迅速支起了木窗,让寒冷的夜风吹进。   香气顿时四散。   须臾,罗老爹应声而入,手里捧着刚倒满的酒的碗。   酒不是好酒,只是普通的烧刀子,但是此刻再差的酒也是良药。   飞燕一饮而尽。然后指了指地上的两人,说道:“你去探探,可是真晕倒了?”   罗老爹走过去蹲在地上,扒开他们俩的眼皮,一一翻看,然后确认道:“回四当家的,他们是真的晕了过去。”   飞燕的心思果然缜密。其实这支燃烛里参杂着熙月的血,也就是毒药,南月神明的毒,就连同为神明的伙伴也无法抵御。其实,飞燕本没必要叫罗老爹确认。   飞燕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   这燃烛散发的香气,红炎已经判断出会是蒙汗药,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真的会被迷晕。   毒的种类不同,发挥的效力不一,解法也大不相同。梧桐中的殷离,是决计不可碰酒的;而飞燕使用的这种,酒刚好可以解除此毒的药力。   飞燕来之前,已经事先服用了解药。但是神明的毒药非同小可,她只是捧了烛台一会,已经又染上些许蒙汗药,若不是刚才这口酒,恐怕现在飞燕也站不起来了。   更何况毫无防备的红炎和昭璃二人。   飞燕命罗老爹去搜红炎的身,而她自己则是在昭璃身边蹲了下来,翻翻找找,只找到一块通行证。   “原来他们真的打算要去南月国……”   红炎的身上什么都没有搜到。   “四当家,现在怎么办?”   “带走。”   当昭璃再次醒来,发现她人已经在一辆马车上,分不清楚是白天还是昼夜。   被人灌了蒙汗药。醒来时也是晕晕沉沉的,一个头比三个还大,而且还会有种要呕吐的感觉。   红炎先她一刻醒转,他抱着她,轻轻顺着她的背,似乎想用这种办法缓解她不舒服的感觉。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到红炎安然无恙的在她身边,这比什么都叫她安心。   倒下去的一瞬间,她已经知道是中了飞燕的计。意识彻底消失前,她只考虑一件事――盗贼们会不会把他俩分开。   还好,并没有。   这次没有奴隶,马车上只有他们俩。   但是他们也别想出去,因为这辆马车是封闭的,也没有窗,就好像身在一间囚牢里。   身上的药力已经彻底散去,飞燕本来用的剂量就不大。   没有打算杀掉这二人,只是想让他们乖乖走一趟而已。   但是这样密封的情况也有一个极好的好处,那就是他们小声谈话不必担心外面的人听见。   昭璃坐起身,搞清楚现在的处境后,开始盘算接下来的问题。   车厢摇晃,马车在疾行。却不知要走多久,终点又是哪里。   摸摸身上,南月国的通行证已经不在了。   昭璃噘嘴嘟囔:“这可是我砸了大钱才得来的哎!”   红炎笑道:“如果他们真有勾结,是决计不会让你踏上南月国的国土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我想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否则也不会只是迷倒我们这么简单。我想,答案应该就在他们老大身上。你还记得昨天他们的对话?他们的统领似乎对东璃国有着很高的兴趣。”   “我本以为,那个熙月的目标会是西枫,没想到,竟然会优先对东璃下手么?可惜我无法回到东璃,没办法通知红炎大人了……”   红炎笑笑,说道:“也许你的神明早有准备了呢。而且,我觉得他们只是想从你身上探出点东璃的消息。毕竟,他们若想派细作到东璃,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昭璃叹了口气,道:“可是,我已经离开东璃八年,对东璃现在的局势完全不了解,万一说错了话被他们看了出来,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即便身处虎穴,我也能护你周全。”   “……谢谢你,陪着我一起任性。”   红炎倒没想到她这么坦率,目光闪动,却带着三分暖意。静默片刻,方说:“谁叫你是我主子呢。”   “名义上虽说是你主子,但是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成下人看。”   “哦?”红炎靠近,气呵在昭璃脸上,说话的声音柔和而优美,又带着股邪魅的挑逗,“那你把我当作什么人?”   昭璃向后靠,那厢红炎却步步紧逼,直到她身子抵在了车壁上。   “我……我当然是把你当成朋友!”   这个回答红炎不觉意外。没关系,他可以慢慢等,千年的时光他都过来了,时间对他来说,不过是眨眼一瞬,他耗得起。   “成。只要主子高兴。”   “……都说了是朋友,就不要主子不主子的了。”   “那该怎么称呼?昭璃?”   “不成!”   “小璃儿?”   “……你这是在拿我寻开心么?”   “唉!主子越发难伺候了。”红炎摊手。   “叫小昭吧。”她轻声,“现在的我,也只剩下这个字了。”   不知怎的,昭璃突然就感慨起来:“东璃别芳草,一岁一枯荣。”   红炎听了,笑答:“昭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昭璃看着他那口大白牙,还真是什么烦恼都没了。   “你倒是好才情。也不知道这马车还要走多久。”昭璃抬头,看着乌压压的车顶,闷声。   “你怕?别怕,有我。”说着便将她手握于自己手中,她未反抗,看来自己在她心里又近了一步。   “我才不怕!”她心虚地说道。其实,说不怕是假的,这可不是逛什么花鸟鱼虫市场,那可是贼窝啊!沙盗凶悍,说不定还真会丧命。   她便想起青枫经常说她,老爱意气用事。确实也是,谁让她天生直肠子,又爱管闲事?   虽然与梧桐只是生意往来,但是在昭璃眼里,已把他当做半个朋友算。现在,朋友和他的妻子在她面前惨死,她怎么可能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就当此事没发生?   有些人或许是这样,但是昭璃觉得,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红炎亦知道放任她行事恐有不妥,但是,那珠贝一般明亮的笑容,让他完全忘却了种种后果,甘愿为她倾倒。   昭璃本不是个安分的人,久居车中她早就坐不住了。她敲敲车壁,大喊:“喂!外面的人听着!我渴了!我要喝水!”   于是有个暗门打开,巴掌大的小口,递出一个水袋,落在了昭璃脚底。昭璃趁机顺着光线望去,可惜看到的是黄沙万里,还不及细看,那道缝再次紧闭。   红炎捡过水袋,拧开盖子小喝了一口,确定无毒后,才扔给昭璃。   “我并不是真的渴。”   “我知道。但你也不能滴水未进。”   昭璃眼珠子转了转,将水袋掖进衣服里,说道:“既然沙漠水源珍贵,那咱就得留着。没准到了贼窝,里面的东西都不能喝!”   这时听得车外一声鹰啸,破空万里,震耳欲聋。犹疑时,马车突然急刹,若非红炎迅速反应,将她护住,恐怕这一撞得让她卧床三月。   外面吵吵嚷嚷,又听得兵刃交击之声,不知大漠之虎的人又和什么人打了起来。   昭璃站稳后急忙敲打车壁。外头赶车的早已厮杀去了,哪里还管得上他俩?   “继续呆在车里太危险了。炎你退后,看我的!”   昭璃凝神运气,丹田有游龙而出,顺筋脉游走。昭璃只觉得这红炎之力越发从心,就好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之前这股力量还没这般得心应手。   其实是红炎在她身后悄悄引导她。借用神明之力,本就要遵循神明同意。   昭璃将灵力聚于掌中,然后向门板一拍――这加固又封死的门板此刻像是豆腐一样,被她一拍四散而碎。   “炎,你看!我现在操作神明之力更是得心应手了!”   红炎对她笑笑,但是,当他看见马车外站着的两个人,这个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    第三十九章 新的危机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马车下站着两人,正与盗贼厮打。虽是背对车厢,但是看到他们所穿服饰花纹,红炎就算再过千年也不会忘记。   那是跟那个混帐左卫一样,属于北辛国左氏一族的家族服饰。   原来,所来人马竟然是北辛国的左氏一族,因先前运送的奴隶被大漠之虎的人劫走,族人又都惨死沙盗之手,所以今日特来报一箭之仇的。   沙漠虽然位于大陆中间地段,不属四国统辖,但是他们现在所处方位距南月国较近,北辛的人竟然不远万里跑来报仇,倒也真是勇气可嘉。   看来,比起路途遥远的艰辛,他们更惧怕神明黄珀的责罚。   昭璃正欲跳下车,却被红炎一把拉住。“你呆在车上!”然后红炎跳下沙地,抄起一把刀递给昭璃,“要是有人上来,你就砍,照死里砍!”   “你要去哪里?”   “解决点家事。”   一个左卫不足以平息他的愤怒。他要左氏家族的人全都不得好死!让北辛的人知道,别再敢打她女人的主意。   “回来呀!”   这人轻功太好,转眼便不见了。   昭璃气的打跌。说她不智,那他呢?在沙盗们面前露了功夫,以后还怎么便宜行事?   昭璃也跳下车,站在马车前头,看着两拨人马扭打成一团。   飞燕在队伍前端,虽然她身手不错,但是被二人围攻,显然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大漠混战,只能从衣饰来分辨敌我双方,昭璃只好在心中祈祷,炎不要被两拨人马误伤。   一个北辛人杀红了眼,看见昭璃站在马车前,二话不说一刀砍来,昭璃反应敏捷,躲过了这一刀,喊道:“住手!我不是沙盗。”   那人见第一刀落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又听得她喊话,叫嚷道:“不是沙盗,怎么会从他们的马车上下来?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说罢,又是一刀杀来。   炎不在身边,昭璃只好自救。她横起大刀想抵御,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敌手。如果有弓箭尚可御敌,舞刀弄枪却是她不擅长的。何况女子气力有限,若非自幼习武,勤加练习,岂能是成年男人的对手?   情急之下,只好用神明之力抗衡。昭璃快速运气,一掌击出。力道虽不足以击毙对方,却也将对方震飞。   昭璃这一掌刚好被他同伴瞧见,那人迅速解决掉拦住自己的沙盗,飞身接住被震飞的同伴,问了一句:“没事吧?”那人喘息片刻,回了声“死不了”。这才放下他,又把手中武器扔给他,自己一个健步来到昭璃面前。   昭璃警惕地看着他,刚要出手,就听那人说道:“姑娘住手!我们不是可疑之人!”   昭璃一怔,那人趁机上前,来到昭璃身边,说道:“姑娘,你可认得左卫?”   原来来人是北辛左氏一族,因八年前,左辛神柱之位易人,左氏一族在北辛国险些一蹶不振。为了巩固地位,更是为了能够讨好那位嗜血的暴君,他们只有更努力的收集奴隶,去讨黄珀的欢心。   这次押送的奴隶,各方面都是历来最佳。没想到一时大意,半路会被大漠之虎的人拦截。之前由于人少不敌。当他们打听到,飞燕今日会将这批奴隶转移到本部,这才在半路埋伏。   左氏一族的情报网遍布整个大陆。单比谍报方面,左氏一族若说第二,无人敢居第一。何况,北辛国本处于最北方,亦是被黄沙包覆,沙漠里的一点障眼法瞒不过他们的眼线。何况,每批奴隶里都安插了他们自己的眼线,这人混于奴隶之中,就连其他奴隶都不曾发现。   为了做好谍报工作,左氏一族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否则,他们奴隶商人事业也没办法持续到今日。   而这个男人为何又会认出昭璃呢?   其实,虽然左氏一族也好,现在的神柱顾辛也罢,都不曾得到神明允许而驱使黄珀之力,但左氏一族毕竟侍奉神明千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所以当昭璃驱使红炎之力时,这人便一眼认出昭璃是神柱了!   尽管夏族封锁消息,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只是,虽然得知昭璃已不在东璃国,却也无从下手。没想到上苍还是眷顾他们左氏一族的,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她!   若是能把她带回去给黄珀,这份大礼可要比十几个奴隶来得有意义。   昭璃听见左卫的名字,人一下软了下来。时至今日,左卫在她心中分量仍是很重。她忙道:“你们难道是他的家人?”   “正是。原来真的是昭姑娘,在下还以为认错。”   连她名字都能说出来,看来不会有假了。   昭璃道:“左卫在哪里?昔日为何一声不吭离开?”   那人苦笑道:“当年由于家中变故,他来不及通知你,更无法带走你,只好离开。但是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你,否则我们怎么会知道你的事?”   昭璃点点头。   那男人赶忙道:“你怎么会跟这些盗贼在一起?莫非是被他们劫来的?快跟我们一起逃吧,而且左卫也很想念你。”   昭璃道:“我还不能走,我跟这些沙盗还有笔账要算!”突然,脑中一个激灵,她急忙后退几步,问那男人道:“你们怎么会和那些奴隶扯在一起?”   北辛人会跑到这片沙漠,除了奴隶商人不会再有第二人选。   那人啧一声,立马上前擒住昭璃,反手向她后颈一击,出手很辣,昭璃立时软倒在地。   “哼!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虽然左卫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但是也都是因为这娘们的缘故,害得左氏一族一蹶不振。要不是因为黄珀,他真想劈死她!   男人的两个同伴也聚拢过来,有一个说道:“左蒙大哥!有个男人好厉害!已经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了!”   “男人?”左蒙转念一想,可能是大漠之虎的人。对着兄弟说道:“不要再管那些奴隶了。这个女人的价值远大于那些奴隶。一定要把她带回我们国家,黄珀大人要活的。”左蒙将昭璃扔进马车里,催促跟着自己的两个兄弟上车,而他则是驾着马车,迅速驶离。利益当头,竟然不顾其他兄弟死活了。   这时,后方突然传来阵阵马儿嘶鸣,奔蹄滚滚,浩荡而来。原来是老六!这姐弟情深,哪能有隔夜仇?原来飞燕一行人刚走没多久,老六便放心不下他四姐,带着自己的人马追来了。老远就听见喊杀声和兵刃相交的砰砰声,老六便是猜到四姐遭了难,于是挥鞭催马,飞也似的赶来。   北辛的人马见到沙盗的增援,也不敢恋战。他们快速杀出一条血路来,抢到奴隶们所乘坐的马车前,赶着马车便跑。   但是老六哪里肯给他们机会?一路包抄下来,将北辛人马团团围住。双方又二次开战。   左蒙见状,忙对车上的两个兄弟说道:“把这女人给我!你们下去挡住那些沙盗!”   二人不敢违令,只好抱着必死的决心,将昭璃交给左蒙后,砍断与车厢连接的绳索,让左蒙带着昭璃逃命去了。   再说红炎。   当年盛怒之下杀了左卫,事后他便后悔。当年应该问个清楚,他要掳走小璃儿的原因。好在今日让他碰上了左氏一族的人。起初这些人不肯说,红炎便杀了几个,剩下的终是怕死,求饶之际便老实交代了,一切都是遵从神明黄珀的命令。   红炎与黄珀本就不和,一听他要置他女人于死地,更是气血上涌,愤懑难平,于是下手更为狠戾,将那招供之人也杀了。   混战之际,虽有沙盗注意到红炎身手,却也无法抽身向飞燕禀报。   红眼放眼寻去,不见小璃儿所乘马车,心下甚急。突听老六人马杀到,再顺着老六追踪方向望去,这才看清,昭璃不知被什么人驮在马背上,正向北方疾驰。红炎正欲施展瞬息术去追,忽看到载着昭璃的人忽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让红炎准备施术的身形又顿住。   原来马儿狂奔,一路颠簸,昭璃已经醒转。醒转后她便快速反应,向左蒙右边大腿狠狠咬去,左蒙吃痛,手中缰绳不由地一勒,马儿突然转向,左蒙重心不稳,人竟然就这么栽下马去,来了个狗啃黄沙。   就在马儿发狂想将昭璃也摔下去时,红炎现身,制住马儿。红炎正要去抱昭璃,昭璃却自己滑了下来,飞扑到红炎怀里,泪眼婆娑,紧张地道:“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不等红炎回话,就已将他紧紧搂住,埋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红炎给她抱住了,心中大喜若狂,却也不知如何是好,想要推拒,又舍不得这温柔滋味,想伸臂反抱,却又怕自己对她的情感于此时爆发,做出更加疯狂的举动。   红炎犹豫半晌,低声唤道:“璃儿,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昭璃受了惊吓委屈,在他怀里哭的更是厉害,红炎再也没有顾忌,伸手将她反抱,摩挲着她的额头,亲吻着她滚烫的泪水。    第四十章 真情流露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红炎的吻一路下滑,碰到她的唇时,他停了下来。   左蒙已经挣扎着起身。   昭璃也止住了哭声。女人发泄够了,就该坚强了。   红炎原本抱着她的姿势,已变成了将她护在身后的姿势。   老六的追兵也已经到了。   盛怒状态下的老六,单凭两个人是拦不住的。   而且,那二人的心也已经死了。   心死的人,是没有求生欲望的,更拦不住盛怒的人。   所以那二人,已经做了老六刀下之魂。   老六也看见了昭璃和红炎。   他对这两人的怀疑程度,不比他四姐少,甚至,远胜于他四姐。   老六没注意到左蒙掳走昭璃,当他追来时,看到的是左蒙宁愿牺牲两名部下,都要带那女子逃走的情景。   还有这个男人,护在女人身前的男人。   ――是因为他的杀气?老六的背脊已经发寒。   左蒙已重拾了他的兵器。现在这个情况对他最不利。四面楚歌,无论是老六,还是眼前这个男人,都绝不会放过他。   或许左蒙可以向上天祈祷,祈祷这两个人先打起来,然后他可以趁乱逃走,没准还可以顺便抢夺成功那个女人。   昭璃握住了红炎回护自己的那只手,握得很紧,十指相扣。   到了这种地方,他们也绝不能再分开了。   指尖传来的温度,温暖着红炎的心房。   原来短暂的温存,抵不过平凡的陪伴。这一刻,昭璃已经看清了自己。   她的心,已经有了这个男人。   奇怪的是,三方谁也不动。   心中都存顾忌。   红炎依旧要掂量自己下手的轻重。因为他不能在昭璃面前暴露自己神明的身份,否则,她好不容易归属的这颗心,又将再一次离去。   老六和左蒙顾忌的很简单,他们都在迟疑着谁先动手,都在思量着动起手来时,优先解决哪个人,然后心中又都在顾忌着,第三人会不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三人成三鼎之势,竟然没一个人想主动出手。   燥热的天气早已蒸干了昭璃的泪痕。女人无泪才会显得精神,一来精神,智慧也跟着来了。   权衡利弊之后,昭璃出声喊道:“六当家的!这人是奴隶贩子,快制住他!”   红炎注意到,昭璃握着他的手,更紧了。   是在担心老六不听劝?还是分析出了左卫的身份,为左卫的背叛而伤心难过?   红炎想回头看看她,更想抱住她宽慰她,但是他不能。   危机还没有解除。   这一刻,神明突然觉得,如果他不是神明之身就好了。那样就没有诸多顾忌,就可以跟他心爱的女人早日成亲,过着平凡而有趣的日子。   因为他爱的女人,只想要一个平凡人的生活。   神明也好,神柱也罢,都给她带来了太多的痛苦与不甘。   若非命运捉弄,她也不会被天选为神柱。   可是这样的话,他岂不是又要孤独千年?   老六忖度片刻后,手中的刀飞了出来。   是向左蒙去的。   与刀同时来的,还有红炎的掌风。   左蒙已无处可躲。   “留活口!”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但是老六和红炎本就没打算取左蒙的性命。   刀刺中左蒙右肩,而掌击在左蒙胸口。   像左蒙这种人,本就没什么好同情的,但是现在昭璃看着他的目光却充满了同情。   被两种身法同时击中,这滋味一定不好受。   如果换做是昭璃,她宁愿被这两人同时出手毙命。   有时候,痛快一死比活着受罪要好,要舒服得多。   这个道理,昭璃很明白。   当生命已变得如此卑微,如此绝望,还有什么比死亡更来的解脱?   有时候,死更是一种最好的选择。   但是,左蒙已没得可选。   老六霍然抬起头,对红炎吼道:“你真不是他们的同伙?”   红炎叹气。看来这人不仅人长的粗声粗气,就连脑子也不怎么好使。   昭璃跑了过来,说道:“六当家的,我们要真是他们的同伙,又怎么会与你联手将他制服?”   “那他为什么要救你?”   昭璃苦笑道:“六当家的,你冤枉我了,他这哪里是救我,分明是想趁乱掳走我。你瞧,我后脖子现在还是又红又肿,被他打的!”   红炎听了,拧着左蒙又加重了三分力,就听得左蒙痛的直叫,那喊声还真是撕心裂肺。   老六将信将疑,忽听得身后的手下喊:“六当家的!四当家的被围攻了!”   “什么?”光顾着追这边,他倒把他四姐给忘了。“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救援!?”又扭头对着昭璃和红炎吼道:“你们两个,也跟我来!”   左氏一族的人向来精打细算。   有人见左蒙拐走了昭璃,知道那女人是黄珀一直要的人后,他们便第一时间去截了载着奴隶的马车。   车里自然也有他们的内应。奴隶们已被药物迷晕,没了反抗,更不会去帮沙盗的忙。   这次是左氏一族的人占着优势,虽然被红炎杀了几个,但是这份优势依然不减。   烈日下,黄沙中,飞燕浴血奋战的身影迷醉了很多人。   男人会为女人痴迷,这是很正常的事。但是,现在盯着飞燕的几个男人,脑子里却想的,是如何将她也弄回去,让她这迷人的身子继续在竞技场讨更多的人欢心。   沙漠的儿女,没一个是怕死的。   飞燕已看破,眼里却没有绝望。   死而已。黄沙之下总有不灭的白骨。谁也休想将她的灵魂带离这片沙漠。   飞燕勉强支撑身体不倒,但是已经没了再战斗了力气。不知为何,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个男人坐的笔直的身影。她命令自己,就算被杀,也决不能倒下!   左氏一族的人为了不将商品弄坏,他们伤她的地方都在暗处。但是血迹却在她的周身散开了花,红艳的好像一朵朵玫瑰。   奴隶商人不管走到哪里,他们随身都一定会携带蒙汗药。   “真是个顽强的女人……你那美丽的身躯,一定会在竞技场上吸引很多人……”一个人拿着药,向着飞燕缓缓靠近。   与此同时。   “弓箭给我!”   骑马回转的老六一行人,远远瞧见了力竭的飞燕。昭璃与红炎共乘一骑,昭璃对着并驾齐驱的老六喊道。   这时已顾不得许多。   昭璃是,老六亦是。   所以当老六把背上弓箭取下,马上扔给昭璃时,昭璃立马调整好姿势,张弓瞄准便射。   破空之箭如雨燕穿梭,一箭射穿了那个想迷倒飞燕的男人的脑袋。   老六也眼疾手快,马鞭立时挥出,甩到飞燕身侧,勾着飞燕水蛇般的细腰,顺手一带,人便飞到了老六马上。   飞燕意识虽然模糊,但是她却知道是老六救了她。飞上马的那一刻,她终于体力不支,晕厥过去。   左氏一族的人见状大叫不好,反正奴隶们都被他们抢了回来,再顾不上被囚的左蒙,上马便跑。   老六已无能力追捕。所幸此地距离本部已不远,他重整旗鼓,掩埋了战死的兄弟后,便带着剩下的人回了本部。   本来,昭璃和红炎帮了老六大忙,但是老六却不承这个情,把他俩五花大绑,也一起绑回了本部。   飞虎和莉莉正巧到其他营地视察,现下不在本部。而其余干部又忙着给飞燕和其他受伤的兄弟们疗伤,一时也顾不上对昭璃和红炎的审讯,二当家的只好先将他俩关进牢房,等飞燕醒转后再做定夺。   昭璃望着铁柱的牢门发怔,而红炎则是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过了很久,昭璃才慢慢地转过身,面对着他,道:“我的任性又连累了你。”她说的无限苦楚自责,他二人都已暴露了身手,盗贼们不可能会像之前那样对待他们了。   “怎会?”红炎睁眼,笑看着她,伸手示意她过来他身边。   昭璃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红炎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却发现一滴晶莹的泪珠自她脸颊上滑落。   昭璃身子忽然向后面缩了缩,嘴唇颤抖着,想说话,但试了几次,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红炎静静地瞧着她,道:“你怕?”   没错,她现在怕极了。她不怕死,反正她不过还有六年的寿命。但是却连累了他。他还有大好的时光,却几次三番陪着她出生入死,陪着她任性胡闹,却从来没说过一句怨言。   若说报恩,这份恩情他已经还过了。他助她脱离了多少次危险。   现在,反而是昭璃欠他的。   看破她的心事,红炎叹了口气,柔声道:“我说过了,我的一生都将属于你。无论你做了什么决定,或是做了什么事,哪怕会累及到我的性命,我也心甘情愿。”   她突然转过来,投入红炎怀里,紧紧抱着他,痛哭着道:“可是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受我连累!我怎样都无所谓,我希望你活下去,然后娶一个美丽的女子,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红炎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突然沸腾了,为她的真情流露,忍不住也紧紧拥抱着她。他板起她的脸,不等她说完便狠狠地吻住她的唇,急促又灼热的呼吸打在她脸上,吸吮着她的唇瓣。   他吻过她无数次,这是他唯一亲吻过的女人,他无从比较,却知道,这是唯一能让他心动的女人,吻着她的感觉是那样美好,她的一颦一笑滋润着他整颗灵魂。   昭璃没有抗拒这个吻,她回抱住他,承受着这份炽热的情感。在这一瞬间,生与死,都已变得微不足道。   生命,也仿佛就是为这一刻而存在的。   良久良久,红炎才慢慢地,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瓣,微弱地吐出口气,道:“不要再说傻话,你若真要我娶妻,那我也只会娶你。”   “你……”   “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心意?若不是我爱你,又怎么会陪你出入险境,跟你生死与共?”   昭璃目中的眼泪又泉涌般流了出来,沾湿了红炎的手。红炎抬起手,轻拭着她眼角的泪痕。   昭璃凄然道:“你不该爱上我的,我只有六年的寿命,我……”   “傻瓜。”他打断她,“我都不在乎,你还在乎什么。再说了,六年里,谁又清楚会发生什么变故。万一你六年后不死呢?”   昭璃瞪大了双眼,缓缓道:“……没错……如果可以找到解除共生的方法……一定有办法的!”   她显然还抱着希望。大多数女人,都比男人要乐现些。   红炎凝视着昭璃,一字一字接着道:“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红炎没有说谎。他的办法虽然可以在不解除共生的情况下延续她的寿命,但并不是给她永恒的生命。   昭璃若不在了,那么红炎也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爱上她的那一刻,他便是这么打算的。   只要这个办法,昭璃肯接受。   “成为我的妻子吧,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昭璃也凝注着他,心里万般滋味,却被他深情一视一扫而空。她望著他温柔的神情,心头荡漾得厉害,或许她早就喜欢上他了也说不定。此刻她已不愿多想,只想珍惜现在这一刻,得来不易的时光。   阴暗的牢房里,第一次敞开心扉接受爱情的昭璃,此刻与她爱上的男人热情的拥吻。    第四十一章 大漠霸主(上)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已是夤夜。   无月,有风。   火光跳动,是风在逗弄。   夜晚的牢里很冷,火把又远,本就设计的不许牢中的人可以拿到。   昭璃坐靠在红炎怀里,被他紧紧搂着,他温热的体温使她安然入睡。   她拉着他的手,就好像拉着她的希望。   他的手,好像永远都很温暖,很稳定,也很干净,正是女孩子最喜欢去拉的那种手。   这双手,将要成为她的依靠。   沙盗们显然已经把他俩忘了。但是现在,红炎却希望他们最好一直别想起。   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让他的小璃儿爱上了自己。虽然她爱的是身为“炎”的他,而不是“神明红炎”,但是没关系,这已经让他欣喜。   只要圆房后,身上的部分神力流入她的身体里,她便不会再因神柱的命运而死掉了。   因为那时,她已经成为了半个人神。   等到那时,在表明身份也不迟。――这便是红炎的盘算。   虽然还是有一些欺骗的成分在里面,但是,他就是无法做到把她交给除了他以外的男人――冥界的神也是男人。   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昭璃都只能属于他一人。   荒地,死牢,天地寂寂,长夜即将过去。   睡梦中的昭璃瑟缩了一下。红炎忽然记起,曾经在东璃的夜,为了能与她共枕,故意让噩梦侵袭她。   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牢房门口突然闹哄哄的,扰乱了宁静的夜。   好像是什么人在争吵的声音。   现在,昭璃也睡不着了,她揉揉松弛的睡眼,询问红炎发生了什么事。   还不等红炎回答,新的动静又来了。   有人疯狂地冲了下来,那疾奔的脚步声就好像有炮轰过。   那声音后面还跟着几声:“大当家的――”,但是显然被炮轰的脚步声盖了过去。   急促的脚步声好似喧闹的鼓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突然!一个少年飞也似的撞上了囚房的铁栅栏,原本英俊的脸,也因为挤进了栅栏缝隙而扭曲变形,变成了一张滑稽可笑的脸。   少年的人来风更劲,火苗滋滋跳动,以示抗议。   少年又用了好大力气,才把他的脸弄了出来。   牢里的二人一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少年指着昭璃,大喊了一声:“果然没错!”接着,便一脚踹开了牢门。   牢里的二人看着他的举动,心想:这样也行?   少年一个箭步冲到昭璃面前,看了看她的脸,兴奋地说:“小昭!你果然逃出来了啊!我一听他们描述,就知道是你!”   这话昭璃听得一头雾水。而红炎却动了杀意。   这人虽然不知从何得知昭璃名字,但既然被他知道了,便留不得!   谁知这少年突然弹跳开,嘴里还纳闷嘀咕道:“奇怪?怎么觉得有股子杀气?”   这回换红炎愣住。他还未动手就被他察觉,这少年人第六感竟然如此之强。   “呃……你认得我?”   少年原本三分期待、七分欣喜的脸,在听到昭璃这一句问之后,变成了十全十的受打击表情。昭璃心想:这人还真是有趣,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   “你……”少年瞪着大眼,又委屈又吃惊地看着昭璃,就好像他媳妇跟人跑了一样,然后,他认命地抓抓头,叹气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没胸女没良心!当年没良心,现在更没良心!哼!”   昭璃被他说的莫名其妙。等等!没胸女?再细看这少年神情,莫非……   “你……你该不会……是小虎吧?”   “废话!除了我,还有谁?!”小虎没好气道。   小虎?似乎记得昔日苏明曾经报告过,那个笑话小璃儿没料的小鬼。原来,便是这个人么。红炎暗忖。   昭璃正要说些什么,这时,原本追在小虎身后的人马也终于陆陆续续、气喘吁吁地进了牢房,为首的人哭丧着脸,道:“大当家的,你……你到底想干啥?巡视一半……就突然跑回来,一回来不说先去看四当家的……和受伤的兄弟们,而是先往牢房跑……”他又瞧见了牢门的惨状,更是欲哭无泪了,“……还把牢门弄坏了……”   虽然猜是猜到了,但是当真相从这沙盗嘴里说出来,昭璃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她宁愿相信公鸡能下蛋,鸭子能在天上飞,都无法相信,他认识的小虎,那个当年告知她红炎殿下密道的小虎,今时今日,竟然成了沙漠的霸主,大漠之虎盗贼团的大当家的!   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废什么话,还不快把他俩放出来?!”小虎冲着部下大吼。   “可是,大当家的,这两个人来历不明啊,六当家的说,他们很可能跟奴隶贩子是一伙的啊!”   “放屁!她可是你们的大嫂!还不把大嫂给我请出来!”   “啥?!”   这回不只是小虎的部下,就连昭璃和红炎,都惊讶地叫出声来。   这时,又有一个男人拄着拐杖缓缓走来,昭璃认得他,是大漠之虎的二当家的,温文尔雅的病公子,令狐子墨。   令狐子墨并非天生残疾,他的左腿,是带着飞燕逃亡时,被人打残的。   小虎也看到了令狐子墨,忙道:“子墨哥,这里的道这么滑,你行走不便,若找我,叫他们通禀一声就好了,干嘛亲自跑到这破地方来?”   令狐子墨看了看牢门的惨状,苦笑道:“我若不来,恐怕这间牢房都得让你拆了。听说你一回来就往牢房里赶,还气急败坏地怒斥了几个兄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令狐子墨注意到飞虎的神情,又看了看牢里的两人,问道:“是因为他们?”   “子墨哥,不知道这两人犯了什么错,被他们抓了回来,还被关进这牢房里?真要定罪,也得开了忠义堂,在堂上定罪。现在这叫什么事?”   令狐子墨一愣。他还从未见飞虎这般硬气过,心下甚是疑惑,这二人跟飞虎有什么交情。“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六弟回来,便要人将这二人关押待审。我因为忙着救治飞燕的伤,也没来得及细问。”   “飞燕不要紧吧?”   “不碍,只是受点皮肉伤。我已经给她擦过药,这些天她得老实些了。”   “嗯,一会我过去看看她。这二人,我要带走。”   “飞虎,你……!”   飞虎不再理会令狐子墨,而是对昭璃笑眯眯地说道:“小昭,吃了不少苦吧?我要早知道你在这,就不去巡什么破营地了!”说罢去拉她的手,“跟我走!”有意无意地看了周围一眼,“有我在,看谁还敢再为难你!”   众人深知飞虎性子,那是说一不二,他既然要袒护这二人,那是谁也不许为难的了。令狐子墨只好叹气,让众人让道。   昭璃被飞虎拉着,而红炎则是紧跟在后面。飞虎一路上一声不吭,倒是昭璃忍不住,说道:“你是不是……”   “有什么话,等到我屋里再说!”他们之间,确实有很多话要说!   “喂!我们又什么都没做!”昭璃一把甩开飞虎的手,怒声道,“还救了你们的人,现在却这样对待我们!”   飞虎惊讶,“难道,不是因为你……”   “我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这个笨女人的身份,飞燕才把她抓回来?可飞燕来信,确实明明白白写着是来自东璃的女子,飞虎一看信中描述,便猜到是昭璃,这才急急忙忙中断巡视,赶了回来。   “……这么说,我倒确实没问,你们是怎么跟飞燕他们遇上的?”飞虎一拍脑门。“还有你又是怎么惹的老六?那家伙脾气可暴。一会你得都跟我说仔细了。”   “这……”   她当然是为了找莉莉算账,才千万百计让飞燕带他们回贼窝。可是哪里想到,这大漠之虎的统领,竟然是小虎!小虎对她有恩,昭璃不能恩将仇报。但是,梧桐的事,又不能放着不管。现下,还真是犯难了。   飞虎带着他们东拐西拐,总算来到了他的房子。飞虎命令门口两个站岗的退下,关上了门,便劈头盖脸教训道:“你这女人!当年竟然敢放我鸽子!知不知道我在地道里等你了多久?”   “我又没答应你要去。”昭璃斜视,不敢看他。   “那你最后是怎么逃出来的?”飞虎又看了看红炎,“这男人又是谁?”   “他是我的朋友,你这贼窝可别对他打什么主意!”   “啧,什么‘贼窝’!说的那么难听。你快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逃出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没有你的消息?”   “你搬家后不久,我便逃出来了。还要谢谢你的鬼画符。”   “哼!现在知道谢我了?你这个没良心的。那你又是怎么遇到飞燕的?”   “还说呢!我真没想到,驰骋沙漠的霸主,这‘大漠之虎’盗贼团的首领,竟然是你!看不出来,你还会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飞虎明亮的眼眸却暗了下来。“我只杀该杀的人。难道那些奴隶贩子不该死么?小昭,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的祖辈也是奴隶。对那些奴隶,我没办法坐视不理。至于普通的商人,抢夺货物是这行的规矩,可是,我从没有滥杀过。”   “那梧桐呢!”昭璃愤声,“梧桐的死,你怎么解释?梧桐可不是奴隶贩子!”    第四十二章 大漠霸主(下)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她的声音充满了威严,反而让飞虎觉得有些紧张,空气的流动似乎有点停滞了。飞虎苦恼地扶着额头,干哑着嗓子说:“原来,你是为了梧桐,才接近飞燕的呀。看你的装扮,似乎是西枫的装束呢。这么说,那个跟梧桐交易的人,就是小昭你?”   飞虎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哀伤,这让昭璃心里更不好受起来。明明是大漠之虎的人错在先,怎么这会有点像她的不是?   “为什么要杀了梧桐?果然,你们跟南月的……”   “嘘!”飞虎急忙轻轻地掩住了她的嘴,道:“不要说出那个名字,否则,恐怕连我都保不住你。”   “小虎,你……”   “不要再问了,梧桐的事情牵扯的太深,我也是为了你好。虽然这里是我的地盘,但是到处都有那个人的眼线。小昭,算我求你,不要轻举妄动,好不好?”   恳切而哀伤的表情。小虎,你到底跟熙月有什么关系?昭璃叹息,小虎终究是对自己有恩,她也不能太难为他。   “杀死梧桐的人,那个叫莉莉的女人,是你什么人?”看得出来,他极力阻止,是有意袒护。   “……你还真是不死心啊,竟然还能查到她的名字。”显然,她是有备而来的,只有自己身为盗贼团的首领在她的意料之外,“虽然她不能算是我什么人,不过你若执意要报仇,那干脆杀了我好了!”   昭璃抬手,“好啊。”   飞虎鬼叫一声:“你还真打算动手呀!杀了我,你就成了寡妇了!”   “胡说八道什么你!”   “你明明说过要以身相许的!”   昭璃急忙看向红炎,但红炎却坐在一边,偏偏好似没有听见。   “我没说过!”   “唉――!”小虎做出一副败给你了的表情,“我早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了,算了算了!”他又补充道,“我记得就成。”然后嘿嘿一笑。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大当家的,二当家请您过去一趟。”   “啊!遭了!飞燕!我差点把她忘记了。小昭,你们二人就在我的房间里,不要出去。我一会就回来。”说罢,便开门走了。   晨,日出。   阳光已厢亮了黑暗寒冷的大地,也厢亮了飞虎的房间。   虽然没有自己家舒适,但是比沙贝村要好上许多。房间里总算有桌有椅,还有一张像样的床。   沧海桑田,人世问的变化本就很大,昭璃总算说服了自己,接受了小虎是沙盗首领的事实。   自刚才起,红炎只管坐着养神,一直沉默不语。昭璃走进,连忙说道:“小虎说的都是玩笑话,你千万不要当真……”   “没想到,小昭儿已经跟别人私定终身了。”红炎装出伤心的样子,眼里却噙着笑意,“小昭儿对我,真的是真心的吗。”   “我与小虎相识,是有些缘故的。在东璃的时候,他给了我不少帮助……但我们的关系,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红炎还是做出一副伤心状。   “到底我要怎样做,你才肯相信?”   “你吻我就好啦。”虽说要她吻他,但是红炎的一只手已经将她抱了过来,当她身子靠近时,他的唇已经覆上她的。   她的身体甜美得过火,令他控制不住自己总是想碰碰她,亲亲她。   其实昭璃何尝不是一样?她也渴望着炎的碰触,渴望着炎的吻。但是,这番羞怯的话,她一个女儿家怎么说得出口。   温存片刻二人开始商量对策。   昭璃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探寻过沙贝村的每一处角落?”   红炎道:“我说过。”   昭璃道:“可有人发现?”   说完她也知道,她问了句废话。若被发现,炎怎么还能平安回到她身边。   红炎笑道:“这是我家传绝学,很难被人发现。”   昭璃叹道:“我发现你这人也藏着许多秘密,一点也不比我的少。”   红炎的笑意更浓。“你想‘坦诚相见’?”他又往窗外瞟了一眼,“不过这大白天的就坦诚相见恐怕不好,我们还是等晚上……”   “晚你个头!”昭璃瞪他一眼,“怎么愈发没个正经!”   红炎笑道:“反正你都答应嫁给我,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关系。”   昭璃道:“我又没有说要嫁给你。”   红炎叹了一口气,道:“唉!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说翻脸就翻脸。以后为夫可要有罪受。”   昭璃嗔道:“人家在跟你谈正事!你却跟人家乱打趣。”   红炎笑道:“娶你是我人生第一正事。”   昭璃有些不好意思,脸也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你若再不正经,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好好好。”红炎投降,“你继续说,我不打岔。”   昭璃道:“晚上你去探探出路,准备随时逃走。”   红炎道:“你终于想离开了。那么何必等到晚上,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   昭璃摇摇头,道:“不,我是要你逃走。”   红炎眸色一暗,沉声道:“你不走,我便不走。”   昭璃叹气,指了指自己额头,“你莫要忘了,我本就是为了调查熙月的事情而来,而大漠之虎的首领是我认识的小虎的话,我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虽然不能保证危机时小虎会念在我们相识的情份上帮助我,但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最起码我还有这个印记可以保住自己的命。”   红炎道:“你是要……”   昭璃自嘲一笑,道:“这个以前让我痛恨、力舍的印记,现在却成了我谈判的筹码。情急之时,我只要在沙盗们面前表明我的身份,我相信他们非但不会难为我,更会想方设法把我送到熙月的身边。”   “我不许!”红炎怒声。   昭璃宽慰道:“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   与淡笑着说出仿佛与自己无关紧要的语气的昭璃不同,聆听着的红炎此时双手在不停地颤抖着。不仅仅是他的手,连同胳膊、双腿以及心脏,都在不停地颤抖着。他绝对不允许他的小璃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这个伤害她的人是她自己!   似乎也察觉到了红炎的心情,昭璃走上前,环抱住了这个令她倾心的男人。昭璃感觉到了他指尖的颤抖,他的手指竟然冰凉!这不由得也让她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炎,我说过这是最坏的情况……我答应你,绝不轻易让自己涉险。”昭璃只能如此安慰他,方才暂缓他波动的情绪。   红炎强忍心中苦涩滋味,反抱住她,将身体埋入她的怀抱,听着她有序的心跳声。如果这个心跳声停止的话――绝对不可以!熙月也好,黄珀也好……不管是谁,都休想伤害她分毫!   其实红炎已隐约感觉到,小璃儿对熙月异常地执着,虽然她嘴里说着是为了帮助青枫,为了给梧桐报仇,但是红炎还是觉得,这些理由太过牵强。   不过,红炎还是决定让这个微小的疑问沉寂在心底。不管她做什么,不管为了什么样的理由,他都会守护她。只要她的小璃儿平安,就好。   一炷香后,飞虎回转,显然飞燕已无大碍。飞虎刚一进门,就看见昭璃和红炎相偎依的情景,顿时醋意大生,三步并两步上前,粗鲁地将二人分开,大叫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二人却都不觉尴尬。   在昭璃眼里,即便飞虎是大漠之虎盗贼团的大当家,那也不过是个小她六七岁的弟弟罢了。对他的恩情,和对他的感情,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而红炎更是不在乎了。   飞虎着急地抓住了昭璃的手,然后瞪着水汪汪的大眼哀怨地望着她,眼中竟全然是丈夫发现妻子出轨时的责怪,原本因为奔波劳累而略微泛黄的脸色,现在已经变得像青葱一样了。   如果这副表情被大漠之虎的其他人看见了,肯定会笑掉大牙。   但是飞虎的手很快就被红炎很不客气地拂开。尽管红炎为了以“凡人”的身份陪伴在昭璃身边,很多时候他收敛了原本的脾气,但是,只有在针对昭璃的事情,他绝对不会收敛,也坚决不会让步,昭璃是他的女人,任何男人都不许碰触。   两个男人开始大眼瞪小眼,飞虎非常想宣泄他的不满,但是狼性的直觉让他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不是泛泛之辈,而且,应该是他最应付不来的那一型。   但是,男人的自尊告诉他:飞虎,不能怂!   于是,飞虎清了清嗓子,摆出“我乃大当家的”的姿态,义正辞严地对红炎说道:“小昭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你最好离她远点。”   “这句话要我说才是。看在你曾经帮助过她的份上,我才忍让你,你最好别逼我出手劈了你。”那厢红炎同样没啥好气。   飞虎怒道:“你说啥?!”   昭璃赶忙横在二人中间,面对着飞虎,说道:“别闹了,小虎。如果这只是你为了保护我的借口,那也大可不必。”   飞虎道:“什么借口?!你这笨女人,臭没良心的,当年在红炎殿内,你亲口说过的话,你竟然忘了?!”   昭璃苦思冥想,还是想不出所以然来。她坚信,当年绝不可能说出许配人家的话,绝对,绝对不可能!这样小孩子家的拌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昭璃揉了揉太阳穴,小虎还在耳边聒噪,而红炎的面色也越发不好看。   昭璃叹气,没好气道:“我的飞虎大当家,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事提?”   飞虎道:“别大当家、大当家的,显生。你又不是外人,喜欢喊我小虎,我也没意见。”他顺了口气,接着道,“方才我已经跟飞燕问清楚了,你放心,有我在,看谁还敢为难你!”   昭璃苦笑道:“纵使别人给你面子,可是六当家的呢?”她还记得老六和飞燕的对话,“六当家的怀疑我和北辛的奴隶商人有瓜葛,而我也确实解释不清楚。”   飞虎道:“这有何解释不清楚?那些家伙见人就掳,飞燕都险些被他们抓走,何况是你?再说,你不是还出手救了飞燕?你现在,可成了这里的恩人了。”   昭璃道:“别抬举我了,恩人可不敢当,别成了罪人就好。”   飞虎叹气道:“只要你别乱来,别寻思着给梧桐报仇,又怎么可能成为罪人。”   昭璃眼珠转了转,问道:“你这么袒护凶手,你跟那莉莉到底是什么关系?”   飞虎抓抓头,苦恼道:“怎么连你也这么问?莉莉的父亲,也就是我的义父,是我跟爹的救命恩人,莉莉对我来说,既是恩人之女,又像是我妹妹。你把她想成我的谁了?”   又是恩人。难道说梧桐的仇,只能找熙月报了么?熙月,想起这个名字,昭璃心中便是一紧。   飞虎道:“一会要开忠义堂,你们也参加吧。”   昭璃道:“开忠义堂?”   飞虎道:“嗯。抓回来的奴隶商人,要在堂上审问。”   昭璃道:“那我跟炎参加,是不是不太合适?”   飞虎笑道:“不会。而且……”他脸一红,“正好,我想跟大家正式介绍你。”    第四十三章 女人的战争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今后若想安全待在这里,当然有必要来个正式介绍。   大厅里,英杰云集,开的是忠义堂,聚的是群英会。   一,二,三,四,五,六。六位当家的一字排开,飞虎位居中间,指了指堂下宾客位上端坐的昭璃,朗声说道:“各位,堂下的女子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也就是你们的大嫂。今后,不可与她为难。”   此话出,满场皆静。霎时间,各路八方投来的目光,刺得昭璃生疼。   三人身动。   自飞虎领着这女人进来的一刻起,莉莉就一直在打量着她。   虽然不敢自称天下第一美女,但莉莉一直很满意自己的容貌。莉莉的美,就如带刺的玫瑰,妖艳妩媚,既坚强,又有些冷酷。她经常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性格也有那么点飞扬跋扈。   昭璃进门时,莉莉便带着跋扈的态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女子并不能算美,但站在这庄严的忠义堂内,却显得那么脱俗,尤其配在飞虎身边,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个美丽的女子看到一个比她更夺目的女子时,总是会仔仔细细、上上下下、从头到脚都细细打量一遍的。   女人看女人,有时候会比男人更仔细。   也只有莉莉发现了这个女人的一个微小动作――她偶尔会摸一下额头,莉莉总觉得,她恨不得把额头上的皮蹭下来。   所以当飞虎语出惊人的时候,第一个有动作的,便是莉莉。   莉莉的动静实在是大。   飞虎话刚出口,她便站了起来,双拳紧握,相比惊讶,她的表情更像是愤怒。   飞燕是第二个。   飞燕的外伤还未痊愈,令狐子墨也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尽量不要动,防止伤口裂开。   所以飞燕身形只是微动,又立马回到了原位。她的目光先是定在飞虎身上,飞虎认真的表情又让她将不安的目光转向了昭璃和红炎。   第三个身动的,是老六。   他自然是看向他的莉莉。   同样,老六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然后,令狐子墨拦住了正欲询问的飞燕,而三当家南宫竹,则是拉住了情绪不稳的六弟。   红炎一直未动,似乎这堂上发生之事都与他无关。   自入座起,昭璃的手就与他紧握。   昭璃自然也瞧见了莉莉,但莉莉好像没认出她跟红炎。   像莉莉这种性格的人,很少把别人放在心上,更是不会刻意记住别人的长相。纵使你跟莉莉处久了,只要莉莉没将你放在心上,她照样不认得你是谁。   莉莉就是这种人。   所以她在暗杀梧桐时,昭璃和红炎也在场,甚至还去追逃离的她,但她依然对这两人没有印象。   但是昭璃却不同。   虽然那日蒙着面,今日目前为止莉莉也未开口,但是昭璃还是认出了她。   女人总有办法去认出另一个女人。   只有握住红炎的手,才能稍稍平息心中的怒气。   ――绝对不能在这里动手,更不能让其他人看出她眼底的敌意。   红炎回握住她的手,目光却审视着高座上的六个人。   正确的说,应该是座上的四个男人。   莉莉已经起身,神情愤懑,却无人拦她。   她终于怒声,面对着飞虎,说道:“飞虎,忠义堂上,可开不得玩笑!”   声如黄莺般悦耳动听,但是语气里却十足十透着股霸道和野性。若是用马来形容,确实是一匹极难驯服的良驹。   飞虎道:“我没有在开玩笑。”   飞燕这时忍不住,说道:“但是飞虎,这姑娘可是……嘶……”她想说,这姑娘可是那位公子的妻子,话说一半伤口崩裂,后半段话全化成了疼痛的呢喃。   令狐子墨听见她吃痛,立马关心道:“飞燕,没事吧?”想去查看她伤势,但因为堂会还未结束而止住了身形。   莉莉道:“飞虎,你是被色迷心窍了不成?这个女人来历不明,你竟然说她是你的未婚妻?”   飞虎道:“她不是来历不明,早在东璃的时候,这门亲事就已经定下了。”   莉莉吃吃道:“东……东璃?”她跺了跺脚,“你还在东璃的时候,才多大?就说了亲?而且,我看这个女人,已经是个老太婆了!你们的年纪,根本不匹配!”   老……老太婆?   昭璃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得干干净净,额头青筋直爆,握着红炎的手松开,攥成了拳头,关节咯吱咯吱地响。而那厢红炎却掩嘴偷笑。   女人最听不得的,就是“老太婆”这三个字。   何况,昭璃今年才二十有四,仍是妙龄。   昭璃的目光狠狠地射向莉莉,与莉莉目光相接,莉莉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昭璃的脸色就已经发绿,但是随即,她又换上了商人专用的招牌式微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这个莉莉好像是个喜欢故意找麻烦的女人。   不过真不巧,偏偏昭璃也是个喜欢找麻烦的女人,尤其是人家打上门来的,她不可能当缩头乌龟。   而昭璃找麻烦的本事,更是在人之上。她眼珠子转了转,红炎便知道,她心下已经有了损主意。   这下,这个叫莉莉的自大女人就算没有被昭璃杀死,恐怕也得让她折腾出病来。   而那厢莉莉,似乎觉得还不太满意,那个女人竟然没有被她气死。于是趾高气扬地看着昭璃,微笑着道:“其实我也知道你并不太老,最多也只不过比飞虎大个十来岁而已,脸上的脂粉若是涂的厚一点,倒也还像个年轻小姑娘。”   飞虎恼道:“莉莉!”   这时昭璃起身,在人们的惊讶注视下,走上前,顶着她的标准商人式微笑,先是对莉莉盈盈一笑,然后突然敛起笑容,正色道:“你是哪里来的山野丫头,也敢在开忠义堂时这般大放厥词、这般无礼么?你可把大当家的,二当家的,还有在座的弟兄们放在眼里?素闻大漠之虎一向纪律森严,怎教出你这么个没规矩的东西!”   昭璃说话义正辞严,铿锵有力,她跑商多年,对于说话的“技巧”,也算是有独到的见解,再加上她不忘神柱的威严,人站在那里,本就自带几分威严,而她怒骂莉莉这几句,咄咄逼人,把全场的人都给威慑住了。   莉莉更是气的全身发抖,咬着牙,狠狠道:“你……!”   昭璃根本不给莉莉说话的机会,她这声,你,还未被众人听清,昭璃便强硬打断她的话:“我虽不是你们大漠之虎的成员,但是飞虎毕竟是我的朋友,我这人最看不惯别人欺负我的朋友。谁要是给我朋友难堪,我就给他难堪!”   令狐子墨在心里笑道:“本以为这是一只小猫,没想到,却是一只伶牙俐齿的老虎!”   老六欲起身给莉莉帮腔,却被南宫竹拦下,厉声道:“六弟,坐下!”老六板着脸,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得一声冷哼,又坐回了原位。   飞虎挡在莉莉身前,面对着昭璃,叹了一口气,道:“小昭,莉莉虽然给人感觉刁蛮任性了些,但她绝没有恶意。而且,她也没想给谁难堪,你……你的话也不必说的这么重……”   “飞虎……”莉莉看着飞虎,心里真是无限欣喜。不管怎样,飞虎还是会护着她的。   飞虎站出来为莉莉说话,昭璃倒也不生气。她不怒反笑道:“若不是想给你我难堪,那就是使小性子了?这倒也是,妹子还年轻的很,想必心智也没长全!不过,我倒是想问一句,纵使你们不念及我和炎的救命之情,好歹,我也算是你们大当家的亲口奉的宾客吧?莫非,这就是大漠之虎的待客之道?”   飞燕道:“姑娘莫要忘了,若非我和罗老爹施救,姑娘想必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高谈阔论’了吧!难道姑娘还认为,我们对你有所亏欠?”   昭璃笑道:“四当家说的极是,我们现在是互不亏欠。可我好歹也是你们大当家的承认的宾客吧?如果除了飞虎当家,其他人都不欢迎我们的话,那我们也不必留在这里。”她看了飞虎一眼,“省的叫我朋友两头为难。”   昭璃简单行了个万福,转身,看向红炎,微微点了下头。一直沉默着的红炎起身,出列,走到昭璃身边,连个招呼都不打,便跟昭璃一前一后往出走。   飞虎急声道:“小昭――”   “二位请留步!”令狐子墨起身,他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大,语气也是平静温和的,但是在场的人听了,却都觉得,这语调里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震撼力,影响着每一个人。   昭璃和红炎顿住了身形,红炎侧着脑袋,冷漠地说道:“二当家还有何指教?”   令狐子墨微笑着,道:“二位既是贵客,还未请贵客喝杯水酒,二位怎么就急着走呢?舍妹年幼无知,对二位多有冲撞,在下代小妹赔个不是。”   昭璃回身,抱了抱拳,说道:“不敢,二当家言重了。”   令狐子墨道:“呵,二位自然是我们的贵客。还请入座。”他笑了笑,“飞虎的亲事,我们兄弟姊妹几个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事,是得好好跟我们说说。不过,还是等开完忠义堂后再说!”   昭璃道:“既如此,我二人也不好推辞。可是,诸位要商量军机要事,而我们又并非贵团成员,在这里坐听,恐怕不好吧?”   令狐子墨笑道:“我们虽为盗,但‘盗亦有道’,干的,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况且,这次要商量的事情,也想听听二位的意见。我四妹说,在沙漠时,北辛的奴隶商人跟二位也有冲突,人,也是二位援手帮忙擒住的,是吗?”   昭璃沉默了半响,道:“我们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能够生擒那北辛人,全赖六当家的智勇双全。”   南宫竹大笑道:“二位尊客不必过谦!我这六弟的脾气,我们是知道的。哎,二位莫要站着,请,请入座。”南宫竹又看向飞虎和莉莉,“大当家的,莉莉,误会已经解除,你们……”   飞虎在莉莉耳边嘀咕了几句,莉莉哼了一声,还是坐回了原位。飞虎叹了口气,对昭璃说道:“小昭,先坐下吧。”又对二当家,三当家点了点头。   昭璃和红炎重新入了座。飞虎宣布:“开忠义堂――!”    第四十四章 飞虎的心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左蒙被押了上来。看得出,他的日子并不好过,这里的人都对他恨之入骨,这份恨意也全都宣泄在了他的身上。   开忠义堂的目的,就是为了一一审判他的罪行。在一一细数了他的恶劣行径后,决定由莉莉对左蒙执行裁决——以五当家的身份。莉莉也把对昭璃的满心怒火,全都发泄在了左蒙身上。   在处决左蒙前,他们还问出了一个情报,那就是北辛国的神明黄珀,将要在近期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竞技赛,左氏一族从各国猎来的大量奴隶,都要成为此次竞技赛上的消遣物。   红炎心想:黄珀这家伙还是这般恶趣味。   飞虎、令狐子墨和南宫竹都陷入了沉思。高堂明悬“义薄云天”四个大字,是大漠之虎存在的信念与理由。北辛的奴隶,他们一定会救。具体行动,仍有待商榷。   借开忠义堂的机会,昭璃委婉地为往来沙漠的商队抱不平,说服几位当家不要再对商队进行打劫,商人们跑一趟商都是搭上命的,商品全被劫走,他们要那什么养家糊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言辞凿凿,在座之人,还是有些动容的。   对于昭璃的提议,令狐子墨表示他们会重新考量。   该商谈的都商谈完了,六位当家留下继续讨论一些细节问题,其余人散。说是讨论细节问题,其实就是质问飞虎,他跟昭璃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昭璃也是当事人,不过她可没这闲情逸致去跟人家辩论这莫须有的婚姻大事,找了个借口,便和红炎也退了出去。   令狐子墨当然没有拦她,她不在,他们更方便说话。   跨出门前之时,身后飞虎高喊:“小昭,你到我房间等我!”   于是还未散尽的众人又开始想入非非,窃窃私语。昭璃在心底狂嚎,好不容易忍住怒气,只是瞪了飞虎一眼,便大步流星离开。   刚一出门,马上又有小卒围来,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道:“小的色子,见过大嫂!”亲切的不能再亲切。   昭璃脸色就开始晴转多云,对着色子一顿大吼:“臭小子我不是你什么嫂子,再哭说八道我就扒了你的皮!”   色子眨了眨小兔一样的无辜眼,三分惊吓七分崇拜。忠义堂上,昭璃怒斥莉莉的身影早已深深印在了这些弟兄们的脑海里,他们从没见过有人敢这么对五当家的说话,而且还能把全场人都威慑住,何等气派!何等威严!不愧是大当家的挑中的女人!有大嫂在,大当家的更是如虎添翼啊!   昭璃实在是受不了这些人。色子还在耳边鼓噪,大嫂,大嫂,叫个不停,昭璃听了,实在好生厌烦,于是揪住他的耳朵,没好气道:“你!闭上你的嘴!赶紧前面给我带路,我要去宾客住的地方。应该有吧?”   “大嫂,大当家的不是要您回房等他吗?”色子恭敬说道,说罢小脸全红,小心脏也小鹿乱撞。   昭璃皮笑肉不笑,道:“好啊,大当家的房间是吧?你确定?你不怕我拆了他的房?”   余怒未减,说话都带着威风。色子听了大惊失色,忙道:“别介呀嫂子!您就是再生大当家的气,也不能这么着哇?大当家的上下统辖这么多弟兄,大嫂这么闹,大当家的脸面还往哪里搁啊?”   昭璃怒道:“我管他脸面不脸面!客房!有没有?!”   她的样子像极了要吃人的母老虎,色子的小心脏又开始跳个不停了。大嫂脾气这般大,连五当家的都敢骂,看来大当家的以后的日子指定不好受。   色子赶忙赔着笑道:“有有有!大嫂,我这就带您……呃……您二位去。”   这个跟在嫂子身后的男人虽然一直沉默不语,但是眉宇间散发的气息也咄咄逼人,不知跟大嫂是什么关系?——唉!还是别乱猜了,当心大嫂生气,把他皮给扒了。   色子带着二人东转西转,来到了一间屋舍旁。这屋子一直没人使,大嫂又不愿意去大当家的房间,只能把这屋子给她使了。   色子推开门,迎面荡来一股子尘土。   色子回身,对着昭璃道:“大嫂,这房子一直没人住,您看这桌上都是灰尘!要不,您还是回……”   昭璃打断他,道:“用不着!我自己会收拾!”   色子赶忙道:“使不得!哪能让大嫂收拾!您要是喜欢这间房,我这就招呼弟兄们和几个婆子过来收拾。”   几句大嫂叫的昭璃实在厌烦,色子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啰嗦个不停,一个头被他吵得有三个大。于是终于忍不住爆发,抓住色子的衣领便把他丢了出去。   “啪!”门被重重地关上,挂上栓子。   房间似乎都在震颤。   昭璃呼呼地喘气,红炎看着她,突然爆笑出声。   “笑……笑什么笑……”昭璃没好气道。   红炎耸了耸肩,正要说话,却听得外面色子在喊:“嫂子!嫂子快开门呐!大当家的正找您呢!”   昭璃对门外大吼:“滚——!”   色子依然不死心道:“嫂子,大当家的真的找您啊!”咣咣咣地叩门。   其实大当家的这会还没从忠义堂上下来呢。这色子激灵啊,被大嫂赶了出去,只留那么一个男人在里面,那还了得?不管那男人跟大嫂是什么关系,现在大嫂已经是大当家的准妻子了,可不能这么随便!不然让别的弟兄们瞧见了,大当家的颜面就真扫了地了。   昭璃拗不过色子,只好怒气冲冲地开了门。刚见着点亮堂,就听得几个人齐刷刷地:“大嫂好!”   昭璃浅敛眉心,冷声嗤弄道:“我不是你们的大嫂!还有,”她看向色子,“你们大当家的呢?”   色子没想到真能给她唬出来,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转了转眼珠,讪笑着道:“哎嘿嘿,那什么,大嫂……哎呦呦!姑、姑娘,大当家的刚下忠义堂,已经回了房,见不着您,正四处找您呢!”   昭璃松开揪着他耳朵的手,没好气道:“你带我去!”正好,她也正想找这个死小虎算账呢!   红炎伸了个懒腰,音色懒懒地道:“我就不奉陪啦。”一扭身,进了屋子。   纵使飞虎大当家的身份再怎么威风,在红炎眼里不过是九牛之一毛,完全构不成威胁。所以,压根就没把他对昭璃的示爱放在心上。若说让他担心的,还是西枫的那个臭小子,毕竟,昭璃对他,还是有些感情的。   昭璃并不是不认识去小虎房间的路。自此深入虎穴,她便用心记住每一条路。之所以会让色子带路,一是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烦,二也是为了约束住自己。   一路上,多多少少会碰见巡逻的哨兵,他们当然也知道了大当家的亲事,远远见到昭璃,便规规矩矩地高喊:“大嫂好!”全赖在色子跟着,不然,她绝对会控制不住自己,用红炎之力打爆这些兔崽子们的头!   色子却是忐忑不安。他为了骗大嫂出门,撒了个弥天大谎。青天白日,热气蒸蒸,明明别的人都热汗直流,可色子却感到背脊发寒,从头到脚都透着股阴气。大嫂实在太可怕了,这要是让她知道他骗了她,可不得真扒了他的皮?   不过巧在飞虎这时刚好下堂,急急忙忙回到自己住处,见昭璃不在房内,心想着这个小没良心的果然不会乖乖呆在房间里,不知道又跑去了哪里?心下焦急,刚出来寻,就看见色子领着昭璃来了。   飞虎道:“你就不能乖乖听次话吗?”   色子见了大当家的,赶紧行礼,“大当家的,大嫂给您找来了!”他看大当家的眉头紧锁,以为是动了怒,而那厢大嫂更是不好惹,于是不等大当家示意就赶紧走开,退下去避避“风头”,以免被迁怒。   昭璃那双清眸涌起微微愠色,低声道:“小虎,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飞虎四下扫了一眼,叹气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到我房间说吧。行吗?”   昭璃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跟他进了房间。   看着飞虎关上了房门,这个一度威风赫赫、神采奕奕地大漠之虎统领,此刻竟然像只萎靡了的猫般,全没了精神,昭璃一颗愤怒气涌的心,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毕竟飞虎对她有恩,毕竟是那条地道,助她脱困。否则,笼中鸟也好,刀下魂也罢,都绝不可能有今天的她。   昭璃道:“小虎,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但是婚姻大事,不该如此儿戏。哪怕,这是保护我的借口……”   飞虎叹道:“这可不是什么借口。”   昭璃瞪大了双眼,那双清眸涌起难以理解的盈光。   飞虎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也是以一种极平静的语气说出来,但是却如同千斤重的铁锤,一锤锤重击着她的心房。   飞虎笑了笑,无限向往却又无限神伤,“小昭,你相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之说吗?”   昭璃一怔,默想片刻,才道:“或许有吧。”   飞虎凝视着她,“那么,我就是对你,对小昭,一见钟情了。”   他的声音非常温和。不知道是他温和嗓音的说服力,还是被他凝视了太久的关系,昭璃仿佛着了魔一样移不开视线,看到他因微笑而露出的像十里香花一样洁白的牙齿,难以掩饰心中淡淡的伤感。   她最终还是将视线移开了。   今时今日,她已不再惧怕爱情的来临。只是,现在她的一颗心已经被一个男人盈满,实在无法装下他人。   飞虎挠了挠头,又恢复了俏皮的尊容,但是眼底那抹哀伤,却是那么的明了。他的声音在极力保持平静,但是,破喉时,还是有些沙哑。只因为他不傻,那个男人对小昭,或是小昭对那个男人,忠义堂上,二人彼此紧握的双手,飞虎一直看在眼里。   “没关系,我的心意,你,你不必接受也没关系,我心里有你就好。”飞虎转过头看着窗外,他无法注视着她说出这番话,内心之中总也无法摆脱阵阵苦涩。   小虎这番真心话,他说在嘴里,她听在心里,心里却不知是甜,是酸,还是苦。昭璃心里只觉一阵刺痛。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风与月,又岂会识人世间的种种情爱?   昭璃抿了抿唇,最终让自己的心武装成磐石,只有这样,才能面对眼前的他。   “你既然知晓,我无法接受你的心意,那么……”   飞虎看透了她的心思,打断她道:“你就当,这是保护你的借口好了。实际上,这也确实能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再说了,多一个醉心于你的男人,不也挺好的嘛。”    第四十五章 各怀心事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小虎……”   飞虎两道目光刺过来,刺在昭璃心里。昭璃只好在她心里重重叹气,一下又一下。也不知上辈子是跟哪修来的福气,让这些男人对她情深至此,这般痴迷?又可笑可叹她乖违的命运,浮世缘浅,奈何情深?   没来头地,飞虎一下抓住昭璃的手。但他感觉到她的不从,马上又放了她,苦笑道:“我可以等,我会一直等。我不急。等了这么多年了,再等它几年,又有何妨?上天既然让你我重逢,就说明我们的缘分没有断。”   昭璃没料到自己会如此心乱。她想,八年了,仅凭飞燕只言片语的描述,他便能知道是她,还为她赶了回来。八年来,小虎从未忘记过她,这份情还是值得她珍视。   门外悄悄地飘过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已将里面对话听了个清楚。   莉莉是跟在飞虎后面的,可是他的心思全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   莉莉的心就好像已被撕裂,整个人都像已被撕裂。   她想哭,却连滴眼泪都不能流,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但是她的心却在流着泪,尔或是,她的泪已流到了心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对你的心意,胜过任何人。为什么,你却不将我放在心上?   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她都拒绝了你,你却还要等她?为什么,你却不肯回头,看上我一眼?   飞虎,你可知,我也在等你,也亦等了你许多年?   莉莉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便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她又去翻出自己装首饰的盒子,把那些珍珠串子,翠玉镯子,一样一样掏了出来,然后又把它们重重摔到了地上。   这些首饰,都是他们平日里打劫商队时,弄回来的。还有几件,是老六把劫回来的商品卖了时,顺便买回来送她的。   没有女人不喜爱珠宝首饰,何况还是像莉莉这样,爱美的女人。   但是现在这些首饰刺在她眼里,让她心里更难受。   她的美貌他视而不见,那么这些妆点她美貌的首饰,留着又有什么用?!   她一件一件地扔,当她取出盒子底下最后一件翠玉耳环时,她犹豫了,高举的动作又放了下来,最后,那对翠玉耳环又完好无缺地被她放回了首饰盒子里。   那是唯一一件,飞虎送给她的东西。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反正飞虎在劫回来的商品中发现了这对耳环,随手便给了莉莉。   他甚至连一句像样的“挺适合你的”,这种情意绵绵的话都没说。   但是莉莉还是很欣喜,因为那毕竟是飞虎送的东西。即便不是他买来的,但是经了他的手,这份量就不一样。   ――正如飞虎在她心中的份量,也与别人的不一样。   村子住的都是盗贼,所以不管哪疙瘩,只要有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能有人知道。   更何况,莉莉的动静还特别的大。   有人去急急忙忙报了飞虎,有人去报了六当家,有的人就老远地搁外面瞅,还是躲在墙后面,门没有关,生怕里面的五当家看见。   去请大当家的人到时,昭璃已经不在他屋子里了。   在飞虎跟她表明心迹后,她还试图引出关于熙月的话题,但是飞虎仿佛读懂了昭璃的心思似的,故意回避了这个问题,而是将话题又引向了她离开东璃后发生的事。   昭璃有点气馁,敷衍地回答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没说几句,昭璃便草草结束了与飞虎的谈话,闷声回了自己新安排的住处。   红炎悠哉地斜靠在床边的墙壁上,阳光暖暖地洒来,照耀着他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   昭璃显得无精打采,推开房门的手也是颤颤巍巍,光线先她一步跨进屋子来,这样美丽柔和的光线却不能带给她一丝的缓和,那双清澈如宝石般闪烁着耀眼光辉的美丽双瞳,此时仍氤氲着淡淡的忧伤。   红炎不难猜出她与飞虎之间到底谈了些什么,红炎也清楚地知道,她会为了自己断然拒绝飞虎的示爱。红炎虽然还是淡淡的表情,在柔和的光线更是有点显得懒懒洒洒的,但是只有他自己明白,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感动与感激,那份心情,充溢着他。   桌上已添了水,想必是小厮们刚刚送过来的。水源是十分珍贵的,能把饮用的水这样大大方方送来,可见盗贼们对飞虎的支持与信任,所以才把水给了即将成为他们大嫂的昭璃,以及与她同行的客人。   昭璃坐了下来,同样的,灰尘已经被掸过了。她拿起杯子,试图遮掩自己的表情。她知道纵使逆着光,炎还是能从她不对的举止中看出些端倪。   她的心中五味陈杂,她不希望炎过多的为她担心,更不希望炎来询问她跟飞虎之间的谈话内容,对于飞虎的二次愧疚感,更让她难以启齿。   红炎能够明白昭璃内心的苦楚,自从与她重逢并陪伴在她身边,红炎一向能斟酌她的心思。他跳下了床,坐到她身边,他看见她端着水杯的手瑟缩了一下,然后又慢慢地举到嘴边,好像小猫一样小口地喝着水。   她掩饰的过于明显,这让红炎更加心痛。红炎是不会询问的,他比谁都不愿见到她伤心难过的脸。   红炎像变戏法一样,从怀中取出一张对折着的信笺,在昭璃眼前晃了晃,微笑道:“这上面,有你感兴趣的内容。”   红炎将信笺打开,面朝着她的方向,平摊在桌面上。昭璃没有放下水杯,但是红炎的摆放可以让她清楚地看见上面的内容。   很漂亮的字,笔锋有力,张弛有度。写信的人,一定是个充满自信,又涵养很深的男人。即便不通过了解内容,昭璃也大致猜到是出于谁的手笔了。   眼底那抹氤氲着淡淡伤愁的灰暗,终于替换成了商人透着精明的光彩。红炎并不意外她这样快的转变,因为他知道他的小璃儿本就不是一个会无限沉溺于伤感之中的女人。   一味的感怀过去没有任何意义,向前看,会更容易的多,也好过得多。   人都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   信上只简单地写着这几个字:   致飞虎:   竞技场的事吾已收悉。   留心顾辛。   祝君好运。   ――没有落款。   昭璃道:“炎,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信笺的?”   原来在昭璃与飞虎谈话的时候,红炎已经用瞬息术对这村庄探查了一番,这信笺也是从某个房间找到的。   红炎笑道:“你猜。”   现在不是对他这种悠哉逗弄感到无语的时候。昭璃暗忖,方才她一直在飞虎房间,这封信不可能是从他房里取出来的。也不可能是从飞燕、莉莉房中得来,炎总不会跑到女人的房间。老六也可以排除,那人实在没什么脑子,熙月多谋又多疑,他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书信交给他。   其实,目标是明摆着的,令狐子墨。虽然南宫竹也有嫌疑,但是,如果是昭璃的话,绝对优先与令狐子墨合作。只是昭璃想不出,熙月究竟是丢了一个什么样的饵,才钓到令狐子墨这条大鱼。   昭璃叹道:“可是令狐子墨房里寻得的?”   红炎笑道:“不错。”红炎顿了顿,又道:“看来熙月打算让这帮盗贼当炮灰,准备对北辛下手了。”   昭璃道:“可是,按照这封信的内容,熙月似乎不打算出面。飞虎他们,充其量也就是救出一些奴隶,凡人之躯,根本无法跟北辛的神明抗衡。”   红炎道:“未必。他既然已是神明之身,瞬息万里不过弹指一瞬。趁这帮蠢货扰乱竞技场时,他还是可以在背后趁其不备,搞些小动作的。”   昭璃闻言,心中大惊。心想:“民众根本无缘见到神明,更不可能清楚神明有何神力。炎,你为何会对神明的能力有所了解?”但是心中疑惑,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红炎道:“这封信少时还得还回去,以令狐子墨的聪明,若是发现这信没了,恐怕要生事端。”   昭璃点点头,道:“那我一会想法子支开他们,你去把信还了吧。”   红炎看着她将水杯放下,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昭璃道:“……虽然没能为梧桐和苏罗莎报仇,不过,好歹也说服了这些沙盗,让他们以后不要对来往沙漠的商队出手,也算不枉此行了。找个机会我就去跟小虎辞行,我们一定要尽快回到西枫国,将熙月的动向告知青枫还有蓝葵大人知道。如果可能……我也想通知红炎大人。”   红炎将她抱到怀里,笑道:“我以为你舍不得走,想留在这里当压寨夫人呢。”   昭璃嗔道:“胡说八道什么?若不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情,我才不想留在这个地方。”   红炎道:“那我们现在就离开这,我说过,我有能力带你离开。”   昭璃摇摇头,道:“不声不响地离开,对小虎也说不过去。”   红炎叹道:“他都要你做他的压寨夫人了,你若跟他辞行,他会舍得放你离开么?”   昭璃咯咯的笑,心存逗弄道:“压寨夫人?听起来好像也不错。名头响亮又威风,还能统率这帮人马,说不定,日后还能收服整个大漠,到时候成立一个沙漠之国呢!”   红炎愠道:“然后你就做这沙漠女王?原来我家小昭儿胃口这般大。”   昭璃见他已有郁色,知道气到他了,笑道:“唉!不过沙漠这天候,可是叫我吃不消。你瞧,这次几天,我这白皙胜雪的肌肤,就变得黑黝黝的了。这要是天长日久的,成了黑妞,恐怕到时候连你都不愿意要我了。不值,不值!”   红炎道:“那你好歹是个女王呢。”   昭璃道:“煤灰似的女王,吓唬人是威风,不过,我还是做我这白丢丢的女范蠡算了。”她看着红炎,嫣然一笑道:“只是我现在已经被晒黑了,变丑了,你还要不要?”   红炎愠云终于褪去,眼底带着抹笑,还有一些无奈跟宠溺。他轻笑出声,用力搂住她的肩膀:“我爱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美色,就算你容貌皆毁,身体残疾,我也还是要你,爱你如初。”   昭璃动容,不禁静静地瞪大了双眼,浮现在她眼神中的,有惊讶,有踌躇,也有感动,最终化成了压倒性的欢欣。   “炎,你真傻。”   自然流露出笑容的昭璃静静的张开双手,怀抱着炎的腰身,他的气息让她心安。两人之间的羁绊就仿佛紧紧交织的红线,哪怕是岁月的长河都无法冲垮这份缘结。   “因为中了情毒的男人,都是傻的无可救药。”    第四十六章 自由的风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若想顺利支开令狐子墨,归还信筏,还是得找小虎帮忙。   昭璃又听得炎几句嘱咐,便去找了飞虎。谁知到他住处,他人已不在房里。正暗忖他能去哪,刚好两个哨兵巡哨到此,昭璃招手让他们过来,二人小跑了来,恭恭敬敬喊了声大嫂。   昭璃先是点头致意,又指了指小虎紧闭的房门,问道:“你们可知,大当家的去了哪里?”   二人面面相觑,个头相对瘦小的一个,低着声音说道:“大嫂,大当家的现在赶去五当家屋里了。”   他说的格外小心,另一个也是不安地看着昭璃。他们都已是有妻室的人,深知自家老婆性子。这女人嘛,都差不多,若是被她们知道自家男人跑去别的女人屋,脸上定是不好看的。   莉莉么?昭璃冷哼。寻思,这女人又想耍什么花样。也好。她对那二人说道:“两位兄弟烦请给我带个路,我有急事找大当家的,等不及他回来。”   二人不敢得罪昭璃,只好颤颤地给她前面领路。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感叹,祈祷二女见了面别又掐起来。摊上这样的事,哪个男人都吃不消。   他们在距离莉莉房间还有几步道的地方停了下来,其中一个指着前面,说道:“大嫂,前面那间就是。”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屋子里传来的哭嚷声。两个哨兵对视一眼,跟昭璃辞了,便匆匆离开了。   这五当家的发起脾气来谁也不敢惹,巡哨的都回避这条路,站岗的也早躲远远的了。四下无人,昭璃走到房门前,听到里面飞虎一句透着疲惫地声音:“你又在发什么脾气?”想来,他也是刚到不久。   昭璃便躲在窗外,透过窗缝眯起一双媚眼,竖起耳朵偷听。   那厢莉莉早已哭成泪人,满含泪水的眼睛哀怨地望着飞虎。莉莉正在用眼睛说你为什么这般对我?听到飞虎这声问,泪水更是倾泻而下。   她突然奔入飞虎怀抱中,紧紧搂住飞虎的腰身。飞虎通身一震,想要推开她,奈何她越抱越紧,飞虎最后只好任由她抱着,说道:“这又是怎么了?”   莉莉呜咽着道:“那个女人到底哪里好?为什么你就对她念念不忘,为什么你的眼中,就不能有我!”   飞虎表情一滞,任她捶打,待她稍稍停下动作,才缓缓道:“莉莉,喜欢一个人,想一个人,爱一个人,需要一个人,哪里是问为什么可以得到答案的……”   莉莉听完这句话,人竟也痴了,良久良久,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飞虎的怀抱,泪眼望她,情深款款,实在让人心怜。她亦凄然道:“既如此,我也会等你,也会一直一直等着你,哪怕你的心现在不在我身上……我、我也会一直等你,等你回心转意……”   飞虎方才明白,原来,他与小昭的对话,已被莉莉完完本本听了去。他对莉莉虽无男女之情,却有兄妹之情,看见她这般模样,心中甚是不忍。终于抬手,为她轻拭眼泪。   莉莉握住他的手,放在脸颊不停摩挲,似乎只有他掌间的温度,方能治愈她极寒的心。   抛开莉莉性情不谈,昭璃倒是觉得,这女子对飞虎这般痴情,倒也是难能可贵。这些年他们又是一起长大,知此知彼,倒也是般配的。奈何人世间男女之情,当真如飞虎所说,哪里是问为什么可以得到答案的?   这时不远处传来拐杖触地的声音,昭璃便知是令狐子墨来了,心下大喜,于是身形立时悄声后退到门口,装作一副也是刚到,踌躇不前的样子。   令狐子墨见到昭璃,会心地笑了笑,道:“不想小妹性格顽劣,竟也惊扰了姑娘。”他走到昭璃身边驻足,竖耳倾听片刻后,说道:“想来,飞虎已经将莉莉安抚住了。姑娘既然来了,不妨也随我一起去瞧瞧他们吧。”   昭璃道:“二当家的,且慢。这里就交给小虎,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令狐子墨已前行一步,听她这么说,又停下,回身看着她,“哦?”   昭璃道:“我想她,此时更希望与小虎独处。我们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吧。”   令狐子墨笑道:“姑娘真是心善,难怪这么多年,飞虎仍对你念念不忘。”令狐子墨又退了回来,“本想代六弟看看莉莉,也罢,就听姑娘的吧。”他凝注昭璃,问道:“只是姑娘如此大度,莫非,心有他属?”   昭璃颔首,道:“确实如此。”恐他们的对话叫里面的人依稀听见,不敢多言。   令狐子墨暗暗赞许昭璃这份心意。敛起笑意,沉吟道:“好在我不曾经历过儿女情长,不必恼这烦人心事。”边摇头叹息,边缓步往出走。   昭璃心想:“不能让令狐子墨回房,撞见炎就麻烦了。”于是快步上前,做出一副难言之隐状,道:“二当家的,小女子有件事想求您帮忙。”   令狐子墨驻足,问道:“什么事?”   昭璃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莉莉的房间,令狐子墨会意,笑道:“那便来我屋里详谈吧。”他一见她为难,似乎也意识到孤男寡女在他屋里的暧昧来,便改口说:“要不,我带你去个地方。这村子你还没转过吧?虽然不富裕,但也有好景,就当换换心情,怎样?”   昭璃这才松了口气,忙说了声好。   景确实是好景,这是连接村落的一片不大的风蚀残丘。纵横起伏的沙丘,虽然在沙漠里没什么稀罕,但是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满眼都是饱满丰腴的金黄,令人舒展也令人惊悸的开阔境地,视力触摸到任何一个角落,都是说不出的震撼。无限延绵,坦荡如砥气势恢宏,一片荒芜却又是别样的鲜活。   昭璃感叹,若是种几棵仙人掌,就更美了。令狐子墨听了,就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回头寻个机会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种。”   他们选在一高处的砂岩上,面对面坐下。空气是燥热的,暴日当头,令狐子墨就心想,像昭姑娘这样一个如水的女子,恐怕招架不住炎炎烈日的烤炙。   疾风拂来,点染着些许凉意。昭璃迎着风站了起来,觉得自己像是被浮起来了,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在这样猛烈的风下,昭璃觉得她的心就像一张新帆,其中每一个角落都被大风吹得那样饱满。   如箭的气流在层峦起伏的砂岩中穿梭回旋,发出别致的声音,是那样的轻,是那样的柔,来自大自然的缠绵。迷醉其中,又让人在留恋中滋生出些许的轻愁。   “你听,这风声――那是自由的声音……”   令狐子墨每天面对这样的风景,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有些诧异,有些惊奇,注视着昭璃的双瞳中,有丝迷茫缠绕。   他突然发现,像这样一个女子,是不愿停留在一个地方太久的。老六曾经评价过她的射术,精准如“鹰眼”。令狐子墨是吃惊的。“鹰眼”,在远古的部落里,会将“鹰眼”称号冠以部落中的神射手。   令狐子墨细细打量昭璃,确实能感觉到那灵动而无拘的气息。鹰作为天空的霸者,那是自由的象征。这样的女孩,绝对不愿成为笼中之鸟。   令狐子墨道:“姑娘是想离开了,却又不便对飞虎说,所以才来与我商量么?”   昭璃回头,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空蒙。她笑道:“二当家果然是慧眼如炬,小女子这点心事,二当家一观便知。”见他不语,昭璃又说道:“能与飞虎重逢,我自然高兴。不过,感情的事情,是勉强不来的。正因为飞虎对我有恩,我才不想再继续伤害他。”   令狐子墨点点头,表示他可以理解。但是眉宇间仍存犹豫之色,昭璃便知道,他还是不放心他们就此离开。只是不晓得是单纯怕他们将村子所在告知他人日后遭了围剿,还是在惧怕别的什么了。   良久良久,令狐子墨才道:“姑娘的心事,在下记得了。只是,若放姑娘离开,还需与众人商议。不过,姑娘与飞虎的亲事,在下寻个适当时机,在慢慢说服飞虎吧!强扭的瓜不甜,若真将你强留在飞虎身边,恐怕日后,他心里会更觉得难过。”   几句话皆是发自肺腑。看来,令狐子墨对飞虎的兄弟情谊不是作假。却不知他甘愿臣服熙月的理由?   之前在忠义堂上为往来商人说话时,虽然有人表示同情这些商人,但更多人则是对商人这个身份表现出愤恨的情绪。日子一向过得清贫,又以性命相拼,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不服与扭曲,所以他们决计不会向有身份、有财势的人示好。   而原本身为奴隶的人,更是对这些人有着极端的痛恨。   莫非,熙月的事情,只有他们这些干部才知晓?对下面的兄弟,都是瞒着么?   昭璃又与令狐子墨闲聊了一会。这时,红炎双手负于袍袖中,溜溜达达走了过来,似乎是在散步。看见昭璃,对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昭璃便从那笑容中得知,他事已办完了。于是昭璃起身,借口辞了令狐子墨,与红炎一同回了房间。    第四十七章 吃醋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入夜。   风萧瑟。   昭璃负手立于残丘之上,月色越发朦胧。   多日不归,想必青枫已把大漠翻的天翻地覆。尔或,根本毫不在乎?   昭璃轻笑,想想依青枫的性子,必是在四处寻找。昭璃在赌,赌青辉会不会干预。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判断,青辉是否也与熙月有关。   忽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头顶响起一个轻柔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昭璃覆上红炎环抱腰际的手,不愿扰了夜的宁静,轻声道:“想很多事。”   红炎眉头紧皱,吃醋道:“你是在想青家的那个小子?”   昭璃笑道:“是啊,我在想,他会不会找我。”   腰间的力道紧了紧,神明此时已变成了个醋缸。   昭璃全然不知那厢醋缸已经打翻,继续说道:“每次月圆之夜,我们都会小聚。”   月快圆了,几近十五。昭璃望着仍有缺的明月,月光照着她的脸,晶莹的像个仙子。但月下的仙子,此刻却有些落寞。   十五月圆,也该是人团圆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和青家两兄弟对月饮酒。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或许饮的不是酒,饮的是寂寞与沧桑!   这次的月圆之夜,还能与那青家兄弟对月饮酒么?   身后的村落响起了歌声,伴着歌声,还有拼酒喧闹的声音。人们总是有办法寻找快乐,哪怕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   ――乐观。   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但却是每个人都需要的。   红炎见昭璃没了声息,嫉妒她的思绪已被那臭小子盈满,眉头都快拧成了一团,俊逸的脸此刻显得有些狰狞。他强硬地扳过她的身子,“不许你想他!”不等她抗议,便吻了上去。   月下舌与舌的缠绵,似比清酒更醉。   这时身后有了声音,飞燕看到这一幕不禁惊呆。她虽知晓两人关系,却没想到他们如此大胆,竟然就在外面亲热起来。还好是她来叫人,若是飞虎来,估计又要被气个半死。   飞燕不自在地轻咳,“两位……”   昭璃惊醒般迅速与红炎分开,面颊微红,呐呐道:“四当家的,你……你怎么来了?”   目睹二人拥吻的画面,飞燕看着他俩,浑身的不自在,就连说话的音都听着别扭:“呃……酒宴已经开始,就等两位了。”   飞燕心想:这件事还是瞒着飞虎好了,否则今夜又不得消停。   昭璃他们于是跟着飞燕回去。众弟兄们见未来大嫂来了,赶紧让道。飞虎举着酒杯,见到她又放下,招手示意要她坐到自己身边。   当着众人,昭璃不好推却,只好到他身边落座。红炎还在气头上,目光闪动,但最终隐忍下来,默默坐在了飞燕给他安排的位子上,开始喝起了闷酒。   昭璃环视一周,唯独不见莉莉身影,心下纳闷。再观他人神情,无一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疑惑之际,飞虎已体贴地为她斟满了酒,并笑道:“这酒度数不高,你也来尝一些吧。”看得出来,飞虎现在很高兴,早已一扫白天的阴霾。   昭璃举起酒杯,放在手中把玩。竹叶青盛在绿瓷杯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块透明的翡翠。月光自窗外照进来,月影倒映在酒杯中,她痴痴地看着杯中的残影。而一旁的飞虎仰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拍案道:“有酒,无乐,岂不辜负了良辰美景?”   飞虎的脸红彤彤的,已有了酒意。   于是下面有人笑道:“大当家的,那我献丑了!”从身后拿出一个土琵琶,忘情地弹奏起来。   有了音乐助兴,一时气氛更佳。浓郁的乡土气息,昭璃还是第一次感受。   有乐声,有美酒,更有佳人陪伴,这样的日子也算逍遥,飞虎的酒也饮的更加的快。   忽听一人笑道:“怎么都不等我来,你们就先喝上了?”   一阵香风飘过,令人欲醉,房间里多了个仪态万方的绝色丽人,轻纱曼妙,在灯光下看来,宛若仙子自天而降。   来人正是莉莉,舞娘装扮的莉莉。轻纱紧裹玲珑身段,白皙的皮肤,纤细的腰身,修长的美腿,有如烟中芍药,雾里桃花,美得简直令人透不过气来。   她的出现,云集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男人们贪婪的目光。欣赏着她,就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莉莉却是在看着飞虎,而飞虎也在看着她,神情有一些不自在,视线又移开。   莉莉笑道:“有酒,有乐,那我不妨舞剑助兴。”   老六拍案道:“好!”   令狐子墨也笑道:“我们也好久没有欣赏莉莉的舞姿了,看来今天,又能大饱眼福。”   莉莉看向老六,老六眼睛一亮,莉莉道:“老六,把你的剑拿来!”   老六忙卸下腰间佩剑,扔给她道:“可惜这剑并不秀气,无法衬托你的舞姿。”   莉莉接剑,吃吃发笑,老六看得更是目眩神迷。   伴着演奏声,她灵动的身子开始曼妙起来。媚中带柔,柔中带刚。昭璃便想起古有诗云: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莉莉的舞姿,全然不输公孙大娘。但是,她比公孙大娘自负,气傲。不知为何,昭璃总觉得,这是莉莉在向自己示威。   飞虎又将目光重新移向她,眼底满满的骄傲,为莉莉感到骄傲。   红炎也在看着她。于是昭璃的醋坛子也翻了。   女人最不能忍受,她喜欢的男人看着别的女人。莉莉还真是双赢啊!更让昭璃气愤的是,她怎么就保养的这么好,太阳为什么不把她晒成个黑煤球!   昭璃高举的酒杯,这时便重重落下,落的声音很大,大到仿佛盖住了琵琶的音色,大到让小虎瞬间便回了神。   “小昭?怎么了?”   昭璃勉强使自己脸色好看些。“没什么,手抖了一下。”   飞虎看着昭璃,观出她面上的醋意。女人醋吃得太凶,固然令人头疼。但女人若是完全不吃醋,男人的乐趣岂不是也减少了很多。   红炎嘴角浮起一个浅笑,余光早已瞧见昭璃气鼓鼓的脸,心里是甜丝丝的。红炎在心底苦笑,他这千年,虽经历种种却都波澜不惊。只有她,让他的心饱尝苦涩与甘甜――这男女情爱的滋味。   只是莉莉剑舞的确实精妙,红炎决定,让昭璃再多吃醋一会。   飞虎却关心起她来:“你是不是醉了?要不要我扶你回房?”   昭璃道:“不要!谁说我醉了!”混账炎!干什么一直盯着那个女人看?她真恨不得将手里的酒杯捏碎。   可是这种时候,红炎已经巧妙的将她体内的力量暂时封住,就怕她乱来。怎么捏都捏不烂酒杯,她只好一激动,仰首将酒全一股脑喝下了肚。一杯接一杯,这一下,她可是真醉了。   昭璃身子突然一斜,人软倒在飞虎怀里,飞虎赶忙搂住她。“小昭?你看你,真的是醉了。”   昭璃醉眼朦胧的看着飞虎,撅起嘴不高兴道:“都说了我没醉!我认得你,你是那个笨蛋小虎。”   “好好好,我笨蛋。”醉酒的人,千万不能惹,因为就连她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这个时候要是不顺着她的意,她会更来脾气。   莉莉还在那里舞着,昭璃越看越来气,想站起身,奈何就是使不上力。她一边喃喃“我要离开这……”一边试图推开扶住她的飞虎。飞虎怕她磕着碰着,手上拉着她的气力又大了几分。   昭璃恼道:“你为什么老是缠着我?为什么不让我走?”   “走?”她分明已经喝醉,说的也都是醉话,但是听见这个走字,还是让他心里一紧,赶忙道:“你要去哪里?我不让你走。”   昭璃不依:“我就是要走!笨蛋,快起开……”   这时红炎已经走来,抓住她一只捶打的手,弯腰想将她抱起,却被飞虎按住。二男对视,虽然无话,但眼神交流已经擦出了火花。   一旁令狐子墨见了,赶忙招呼飞燕道:“四妹,昭姑娘不胜酒力,你送她回房吧。”然后又对红炎说:“这位兄弟,我怕四妹一人应付不过来,飞虎又不好走开,就烦请兄弟也帮帮忙了。”   令狐子墨会故意这么说,是顾忌到飞虎的面子。大厅之上,虽然莉莉的剑舞吸人眼球,但还是会有眼睛往这个方向看。飞虎却不饶,“我送她回房。”   “不必劳烦。”红炎压低声音,“我送她回去就好。”   两个男人都要去抱,一时又拔剑弩张。昭璃定了定神,茫然地看着两个人,然后身子一软,倒在了红炎怀里。   ――胜负已分。   飞虎的手僵在空中,红炎将昭璃一把抱起。   令狐子墨忙给飞燕使眼色,飞燕会意,急急跟在红炎身后,“护送”昭璃回房。   见飞虎脸色铁青,令狐子墨说道:“飞虎,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你不是不懂。不是你的,你再强争也没有用。”   “我知道……”   令狐子墨叹气:“你若真知道,就不会如此执迷不悟。愚兄虽不曾体会男女情爱之苦,但是这道理愚兄还是知道的。”   飞虎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若能轻易放下,倒也不必如此伤心难过。   莉莉已依稀听见了这边的谈话,但是,她只能更卖命地剑舞,好吸引更多的注意力,好让他们不去注意到大当家那边的异常。   飞虎苦笑道:“她想离开,也许,也该让她离开了。该走的,迟早都是要走的。”   “放他二人走,恐怕不妥。”令狐子墨沉声,“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我们的行踪……”   飞虎笑道:“纵使知道了,有沙漠天险,又有诸多屏障,外人能奈我何?”他举起杯中酒,又是喃喃:“该走的,迟早都是要走的……”   令狐子墨叹气,“好吧,明日就叫他俩离开。”    第四十八章 物是人非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马声嘶鸣,打破了清晨的静寂。   大漠上地质松软,飞虎他们听到蹄声时,奔马已经驮着人,奔向了远方。   马儿认人,飞燕归还了昭璃他们马匹后,马儿一直显得很兴奋。似乎也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同伴的身边。   “该走的,迟早都是要走的。”   飞虎突然发现,他竟然忘了留下她的一样东西。   哪怕只是一个头发丝,起码给他留个想念。到最后,这个念想,成了一个落败的笑。   大漠之虎第一次尝到了败北的滋味。他现在只想把自己灌醉,一醉解千愁。   佳人的背影已消失在了沙道的尽头。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莉莉默默地站在飞虎身后,难得没有发出一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   昭璃的酒却早已醒了。   她现在必须快马加鞭赶回西枫国,把熙月欲将对北辛出手的事告知神明蓝葵。二人抵着风沙,行将两日,终于赶回。   回到西枫,昭璃率先赶到蓝葵殿。青枫不在殿内,侍者告知,神柱大人已多日不在殿内了。昭璃寻思,可能是去寻她了吧!心中甚是焦急。   没有青枫在侧,昭璃是无法直接得见蓝葵的,只好先退出蓝葵殿。她与红炎兵分两路,她要红炎先行回家,而她自己则是快马赶到了青辉家。   青辉家大门紧闭。昭璃的心就有些不是味儿。秋风凉了,好像沙漠里的夜。她将马拴好,才去叫门。她拍了好一阵,门才开了一拳头大的豁子,一个伙计手捻着门,身子缩在长衫下面。   “找谁?”见她是个女子,伙计把门开大了些。   昭璃伸出一个尖利的胳膊肘,把伙计往边上一捣,自己就要往门里走。   “唉,对不住,没请您进呢!……”伙计说。   “那就快请吧。”她说,笑模笑样的。   伙计缠不过她,让她进到厅堂里了。   “你是新进的伙计?什么时候来当差的?”她问,一面坐在宾位上,点着桌子,意思是上茶。   伙计只是茫茫然地看着她,心里头还在寻思,让这么个女人进来,会不会挨了主人的骂?   “我说,您到底是哪位呀?”伙计问道。   “你们青老板呢?”昭璃还是笑模笑样的。   “青老板?哪个青老板?”伙计还是茫茫然。   昭璃便笑不出来了,她打量着厅堂,布置还是原来的布置。她突然问道:“妞儿呢?”   怎么又找开女人了?这个女人莫非是个疯子不成?但是看着又不像。“什么妞儿?”挠挠头,心想,估计是主子别院养的新相好,来这厢找别的姘头算账的?可是主子财大气粗,怎么相中了这么个黑黝黝的女人。   昭璃霍地站起身来,揪住伙计的衣领,质问:“这户的人家,都到哪了?说!”   伙计大概是没想到这女人说翻脸就翻脸吧,吓得够呛,被她揪住衣领,更是连大气都喘不上。   这时突听得内堂一个声音道:“现在这里的主人复姓司空,司空英彪。”   只见一个满面红光的男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满面红光的脸上留着一撮性感的小胡子,脸盘子上似乎都能掐出油来,皮肤却是比女人还要白净的,手中摇着折扇,上面是名人的山水宝墨,摇扇子的那只手上还戴着个比铜铃还要大的玉扳指。   说话的人不是司空英彪,还能是谁?   昭璃松开了伙计,伙计得脱,赶紧对主人行礼,道:“主子,这女人她硬生生闯进来,小的拦也拦不住……”   司空英彪不理伙计,只看着昭璃。他当然认得她。   “昭老板。”司空英彪抱了抱拳,“不过现在,已经不能称呼是老板了吧。”   昭璃嘎然道:“这里怎么会成了你的家?”这里的摆设却都没有变,昭璃的心已经凉了一截,心里忽然涌起种说不出的恐惧,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恐惧。她又质问道:“青家人呢?”   “这里的主人,已经不姓‘青’了。”司空英彪看着昭璃,平静地说。   “你说什么?!……你、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昭璃的一颗心,已在往下沉。   “半个月前,青家的家主已将这宅子卖给了我。”   这里不是玉满楼,但是司空英彪还是和颜悦色,彬彬有礼,与他肥硕魁梧、财大气粗的外表全然不同,骨子里竟然是个真君子。   但是真君子,怎么会抢了别人的家业?   昭璃的心似已沉到了脚底。这宅子连同前面的商铺是青家的祖业,就和“青”这个姓氏一样,本是青辉一生中最珍惜、最自豪的。为了保持青家悠久而光荣的历史,他已尽了他每一分力量。他怎么会将家传的祖业卖给别人?   昭璃握紧了拳头,声色俱厉道:“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斜阳正照在屋角一张很宽大的红木椅子上。那本是青辉在接待宾客时,最喜欢坐的一张椅子,现在这张椅子还摆放在这,同这房子里的其它东西一样,该在哪里,还在哪里。   但是它们的主人却换了人。   物是,人非。   算算她从离开西枫,再到回来,已经历经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司空英彪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不问问,这半个月来,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   “这半个月来,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她这声问,不能算问,根本就是像个鹦鹉一样,只是机械地重复司空英彪的话而已。   司空英彪于是又重重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不先坐下来?”   昭璃于是又坐了下来。只是,如坐针毡。   司空英彪这次看向了呆愣在一旁的伙计,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茶,上好茶。”   伙计这才如梦初醒,连连应诺,跑下去煮茶。   司空英彪也坐了下来,坐在主位上,转向昭璃,苦笑道:“只可惜我这些下人,却全然不如青家主调.教出来的那般机灵。”   昭璃顾不上含蓄,出口便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他究竟又知道些什么。   司空英彪侧低着头,看了看她,“昭姑娘失踪的半个月里,都城来了一位新主,将青家的产业全都归到他的名下。这栋宅子,是我托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抢回来的。”   昭璃道:“可是你刚刚说,这宅子是青家主卖给你的。”   司空英彪道:“不错。房产地契上签的是青家主的名字,但是经手人却不是他。”   昭璃厉色道:“那是谁?”昭璃眼珠子转了转,“是那位新主?”   司空英彪道:“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你现在只要知道,这里现在已归入我名下。”   昭璃看着他,道:“可是这里的东西,你都没有动?”   司空英彪淡淡道:“我没有动。”   昭璃道:“为什么?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司空英彪道:“大家都是生意人,在商言商,买下这里自然是有天大的好处。”   昭璃道:“谁给你的好处?”   司空英彪笑道:“青家,当然是青家。这宅子对青家主这么重要,他当然不希望这宅子落入他手,所以我便想方设法将它买了来。我不动这里的摆设,因为这里本来就是青家的,待到水到渠成,再由青家取回。”   昭璃道:“而青家便从此欠你一个人情。”她叹了口气。   司空英彪点点头,道:“不错。没有什么比人情债更来的贵,来的重。”   伙计送来了茶水。   司空英彪为昭璃满上一杯,推倒她面前,道:“喝杯茶吧,我喜欢浓茶,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昭璃将茶杯放到一边,道:“我没有心情喝。”她定定地看着司空英彪,问道:“那位新主是什么人?”   司空英彪道:“你最好不要问。”   昭璃道:“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司空英彪喝了一口茶,水还是烫了。看来,这些伙计真的是该好好管教。她看着昭璃,道:“我只是个商人,知道的实在不多。”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昭姑娘若是需要在下帮忙,在下一定会尽绵薄之力。”他笑了笑,“姑娘失去了青家这座靠山,想必日后在西枫会过得很辛苦……”   司空英彪的手搭在了昭璃手上。昭璃冷冷道:“……你想要我?”她抽开了手。   司空英彪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就会向往美丽的女人。”   昭璃看了看风尘仆仆的自己,讥笑道:“我这样,也算是美丽么?”   司空英彪笑了笑,说道:“你本不是那些胭脂俗粉。你这样说,既是看轻了你自己,也是看轻了我。”   昭璃站起身来,厉色道:“我无沉鱼落雁之貌,这是有自知之明。而你,趁人之危,我还真没法高看你!”   司空英彪脸色变了变,道:“恐怕由不得你!你以为,你的家,你还回得去吗?”司空英彪也站了起来,“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手的时候!”   这时,忽听门外一个声音说道:“那恐怕你今日要失望了。”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人被丢了进来,正是司空英彪重金雇佣的保镖,此时已被打得鼻青脸肿,险些认不出来。   红炎负手而立,缓缓走入,笑看着司空英彪,眼里却全无笑意。   司空英彪瞪大双眼,他暗中安排的诸多护卫,竟然被眼前这个男人徒手制服?这男人到底是谁?   ――不过是谁都不重要!只要这个男人肯为自己效力的话……!   “你!”司空英彪指着红炎,“愿不愿意做我的护卫?你想要多少佣金都可以!怎么样?”   “你的臭钱,我不稀罕。”   红炎一掌击破屋顶,然后拦腰抱起昭璃,不等更多护院杀来,便带着昭璃从屋顶逃走了。   司空英彪已气的铁青,对着赶来的众人,指着房顶大叫道:“追!快给我追!”    第四十九章 神明的求助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脚尖轻踏,落下万点尘埃。   红炎抱着昭璃,在城外树林里落下。家是决计不能再回了。此刻,昭璃竟然从一位富可敌国的女大亨,变成了囊空如洗的穷光蛋。   青家倒台,当然她的财产也不会保留。恐怕,现在她的账户上,最多只剩下一文钱――这还得是在对方没有赶尽杀绝的情况下。   好在,还有炎陪在身边,就不算太糟。   风吹着梧桐,梧桐叶落。一片叶子落下来,正落在她脚下。她弯下腰,想拾起,但落叶却又被风吹走。   人生中有很多事,岂不是也正如这落叶一样?   青辉送的翡翠手镯这时发出隐隐的光,昭璃惊诧,取下来看,镯子却突然断裂。她记得是青辉从南月国买回给她的,老邱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翡翠,少主决计走不了眼,如今怎会断裂?   少顷,滚滚的车轮,在阳光下扬起了漫天灰尘。车轴骤然停下,顺子跳下车,泪眼汪汪地看向昭璃,“小的总算找到您了!”   昭璃看着他心下疑惑,红炎说家中仆人不是散去就是归了新主人,怎么顺子竟然没有离去?   昭璃摇摇头,叹息道:“现如今,我已不再是你的主子,你还来寻我干什么?”   顺子却倔强地摇头,“不管主子遭何变故,主子就是主子!在顺子心里,您永远是顺子唯一的主子!”   他说只因昭璃有恩于他。   人,当真有时并非那么势利,那么绝情?   “这马车……”   “这马车,是我偷来的。但,但这本就,就是属于主子的!”   昭璃叹息:“你知不知道,盗窃……”她戛然而止。   盗窃是要判死刑的――那是东璃国的刑罚,在西枫国,盗窃最多是杖责和罚银,没有死罪一说。   “顺子,你知不知道青辉哥的消息?”   “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青枫去了哪里?”   “不知道。”   “我不在的这一个月,他们可到家里来过?”   “这……小的也不清楚。”   她轻笑出声,然后问顺子,“这个问题你总该知道的。你为何会知道我在这里?”说罢,已去扭了他的手。   斑驳树影下人影闪动,霎时杀将出六个人来,而顺子眸光暗浮,抬手竟然要去揭昭璃盖着共生印记的假人皮!   昭璃急退,而围攻来的人,红炎手一挥,已打落了他们每个人手里的兵器,再一挥,他们就被打得仰面跌倒。   然后那六个人,还有顺子,突然呜咽一声,双手卡着自己的喉咙,恨不得掐断自己的脖子。下一秒,这几个人就断了气。   七个活人瞬间变成七具死尸。   地上的几具尸体骇人极了,七窍流血,血是鲜艳的绿色,面容似鬼般狰狞。看着这些尸体,昭璃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恶心至极。   是毒。   昭璃曾经听说过七步催魂散这种烈性毒药。掺入酒中,常人只需饮半杯,便会在七步之内命丧黄泉,七孔流血而亡。   能让人七步而亡的毒药已属罕见。   这七人所中之毒更甚七步催魂散。下毒的人将药量控到如此地步,见昭璃失手后立即毒发,这等高超的使毒本领,现下,昭璃就算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出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了。   想不到这镯子竟被动过这样的手脚。原来那时,一切都已计划周详。   难道其它三国,都被他熙月渗透了么?   ――不寒而栗。   地上的尸体,昭璃已不忍再看。而红炎则是从顺子的衣襟里翻出一打银票。   她叹息,“就连这么老实的顺子,为了这些银票都能出卖我,更不用说我宅子里那些阿谀献媚的主了。看来,再深的主仆情义,也不及这银票来的贵重。 ”昭璃笑的凄凉,“其实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如此难过?”   红炎抱住她,“你还有我。”   “是啊,我还有你,我只剩下你了。”昭璃看着他,目光闪动,“如果连你都欺骗我,那我说不定真的会崩溃掉的。”   红炎猛然心惊,抿了抿唇,心有什么东西在重重撞击着,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缄默。   ――隐瞒神明身份,算不算是一种欺骗?   但是,现在他还不能表明身份,无论如何都得隐瞒下去。   接连的变故,带给昭璃的打击很大。但是红炎此时,只能变成一个傻傻的哑巴。   良久良久,红炎道:“不管那栋宅子现在已经卖给了谁,但那始终是你家。只要你想,无论使用什么手段,我都会帮你夺回来。无论使用什么手段!”   昭璃摇摇头,道:“那只不过是个宅子罢了,只要有心,哪里都能成为我的家。我本就不在乎那些钱财,冻结我的财产就想击垮我,未免太天真。”她抬头看了看天,“但是我们的行迹已经暴露,继续留在这里只会徒增危险。”   红炎点点头,道:“我带你离开。”   昭璃道:“要走不是现在。我要去蓝葵殿,只有那里才有我想要的答案。”   红炎带着昭璃进入蓝葵后殿。包覆着后殿的座敷结界,让红炎眉头微皱。此术为熙月所布,以蓝葵两百余年的神力,无法从内部击破。   简直嚣张!区区人神,竟敢拘谨神明!   这个结界,以红炎的力量,弹指便可击破。但是,他决定先不打草惊蛇。座敷结界只会限制蓝葵本人的行动,使她无法步出蓝葵殿一步,而对于其他人,则完全没有限制。   蓝葵见到昭璃闯入,并不觉得惊讶。她已等待许久。   “汝来了。”   蓝葵于殿中正坐,额头冷汗涔涔。   周围并没有服侍的侍女。自座敷结界张起后,她便再没有让人靠近过蓝葵殿。所有苦难只需她一人承受,实际上,也只有她一人承受。   寻常人根本感觉不到也体会不到,只有蓝葵本人才知晓,被困于座敷牢中的痛苦滋味是多么难熬。   “吾被困于此,对于汝的遭遇吾深表遗憾,但很抱歉,吾无能为力。”   昭璃走到蓝葵身边,想触摸她,却被蓝葵以眼神制止。   “蓝葵大人,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青枫呢?”   “青辉他……背叛了吾。他趁你失踪,青枫外出找寻你之际,与熙月联手,将吾囚禁于这神殿中。而青枫他,寻你未果后回转,发现吾被困后,便去寻找使吾得脱的方法。”   身为蓝葵共生,自座敷结界张开那一刻起,他自然会想方设法为神明解除结界。昭璃没有猜错,果然是青辉有问题。可是……   “可是蓝葵大人,青辉为什么要做出对西枫不利的事?他这么做,青枫的立场又何在!”   蓝葵叹道:“严格说来,青辉的作为不能算是背叛西枫,只是背叛了吾。因为青辉恨吾,而熙月想要建立没有神明存在的人间界的想法,又与他不谋而合,所以才会联手吧。”   昭璃道:“原来熙月的目的是灭神!那么要尽快救蓝葵大人出来才行!”   蓝葵面色凝重道:“想要解除这个结界,除了施术者本人外,还可以找寻与施术者旗鼓相当的力量,从外部击破。”蓝葵叹了口气,“熙月自是不可能解除座敷结界,有能力从外部击破的神明,就只有红炎哥哥。只是,不知东璃发生何事,红炎哥哥竟然张起守护禁制,覆盖整个红炎殿,任何人都无法窥视,吾亦无法请求红炎哥哥的帮助。”   红炎立于昭璃身后,听得此话仍是无动于衷。   蓝葵道行本就与红炎相差甚远,再加上为座敷结界所困,精神力受到干扰,自是无法看破红炎的伪装。   “难道,熙月已经着手对付东璃了?!”   “吾不清楚……不过汝大可放心,虽然熙月尽得白露姐姐的力量,但是与红炎哥哥相比,实力仍是相差悬殊,他对东璃,应该还无法构成太大威胁。吾被囚于此,想必西枫很快会落入熙月掌控。吾无意让汝牵扯其中,汝还是与身后之人,速速离开吧。”   昭璃道:“请蓝葵大人不要这么说,您与青枫助我良多,现在正是我效力的时候。”   蓝葵道:“汝有此心意,吾十分感激。汝一直想摆脱共生命运,吾不想汝牵扯其中。如今西枫再无能力庇佑汝,汝需早做打算。汝虽不愿面对红炎哥哥,但以目前情况来说,东璃国才是最安全的。汝可驱使神明之力,夏族刺客已不是你对手。趁熙月尚未发现汝之前,速速离开吧。”   如果被熙月知晓昭璃所在,他绝对会挟昭璃以令红炎。   红炎问蓝葵道:“共生……去了哪里?”   共生?蓝葵对他这样的说词稍感意外,这本是神明惯用的称谓。但是,被座敷牢所扰,她也顾不上多想。   “青枫他……自吾尝试联系红炎哥哥失败后,青枫他便起身,前往北辛了……”   能破除座敷结界的,还有黄珀。只是这位神明乖张暴戾,说动他帮忙破除结界的几率非常小。   “北辛?!”昭璃大惊,“蓝葵大人,青枫到北辛有多久了?”   蓝葵道:“已有十天。”看昭璃神色越来越不对劲,忙问:“怎么了?”   “我得到消息,熙月他……可能也在北辛。神明黄珀本就很难对付,再加上熙月,恐怕青枫会有危险!”   真是最糟糕的情况。蓝葵温柔恬淡的脸,露出了凝重的神情。她看向昭璃,眼中全是悲色。她的共生,本就只有不到两年的寿命,现在,还被卷入这样的事态中。她知道现在自己最该保持冷静,奈何听到青枫有难,她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昭璃,吾知熙月也想对你不利,但是,如今吾只能将营救青枫之事托付于你。”她执起昭璃的手,冰凉,“请求你,帮我救他……”   神明眼神流露的,有自责,不甘,还有放弃……这样一个坚强而淡雅的神明,竟然也会有凡人的情绪么?   昭璃回握住神明的说,郑重道:“蓝葵大人放心,即便您不如此拜托,我也定会救青枫的!”   蓝葵淡淡一笑,笑容里写尽无限沧桑。   “拜托了……”    第五十章 今夕何夕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八月十五。   一夕晚,月明如昼,玉宇无尘。   昭璃独自一个坐在那神殿轩廊下,倚着栏杆看月。月是寻常月,月光依旧,月下之人却已变了。   人变了,人心也已变了。昔日三人举杯对饮已成泡影,秋风一过,便随之逝去。青辉对亡妻执着的爱,导致他将这份由爱而来的恨全部倾泻在了蓝葵身上。   有人曾对昭璃说过,人与人之间的不懂,不是多说话就能改变的。可能,言语是不够的。   蓝葵曾经对青辉说过,生死有命,顺应天道。   但是,天道既然永恒,人类为何却得只有区区几十年的寿命?   昭璃亦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迄今为止,她也在与天争,与命争。忠于自己,此生无悔。   可是昭璃又明白,蓝葵所遵循的,冥冥中的定数。   青辉的遭遇令人同情,但是,却不能成为他可以加害蓝葵大人的理由。难道杀掉蓝葵,熙月就有办法让他的妻子重新活过来吗?   比起死者来活着的人更为重要。悼妻之情可贵,兄弟之情就可以不顾了么?他这当大哥的,真真就这么狠心,狠心看他唯一的胞弟痛不欲生么?换做是自己的话,绝对会更加重视活着的人,会去考虑他们的立场,会去体谅他们的苦衷。   ――昭璃坚信自己的信念是对,那么面对青辉,不得不与他交锋时,心里也会相对好受些。   青辉既然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事到如今,昭璃还有什么好犹豫、好恻隐的。   红炎也上前去站在那里,细细地瞧她的面庞。果然是生得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让他无限爱怜。只是那眉目之间,觉着有些不快活的意思。便猜破她的心事八、九分。淡淡地道:   “小昭儿独自一个人坐廊下看月,倒显得凄凉。怎的不叫我一起,杯酒交欢,同坐一看,更热闹有趣。”   那温柔的声音动摇了昭璃,她实在无法沉默不语。   无论是谁都好,想要把这心中的苦涩倾吐出来。   昭璃微微皱眉,叹道:“从来说到人月双清。我独自坐在月下,虽是孤零,却也不辜负了这好月。再说此间甚无心情饮酒,倘若邀你同来,举杯邀月,对饮成酌,怕是要辜负你一番情意了。”   红炎坐在她身边,从背后抱住她。起初昭璃身子微动,略有挣扎,是说此时实在无心与他月下相依,谈情说爱。只是她越挣扎,他搂的越紧,几番折腾后,昭璃知道熬不过他,便依着他抱了。   被禁锢怀中无法动弹的昭璃,对着天上皎月轻轻舒了口气。   “虽然你皱眉的样子也很可爱,但是经常皱眉会变成老太婆的哦。”   在近得可以听到他吐息声音的距离传来了耳语,他握住了昭璃纤细的手腕,轻轻一带,昭璃的人便靠了过来,靠在他没有太多肌肉,但是很温暖的胸膛上。   “老太婆么……那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奢望啊……”   被泪水浸过后,月亮才变得如此美丽吗?   抑或,是月亮的美丽点缀了婆娑的泪眼。   昭璃沉浸在这种莫名思绪的海洋中,眺望着漂浮在秋夜中,被泪水浸湿的越发朦胧的月亮。   月亮真好。   不管在哪儿,它总是与人保持着一个非常适宜的距离,注视着她,温柔地照亮世间。月光中没有煞风景的爱恨情仇,也没有蒙昧的审视、欺骗的目光。有的,只是有着银色证明的洞悉――   沐浴月光,可以洁净身心。   一只手轻轻地从后背滑到腰上,让红炎的上半身猛地一缩。   昭璃环抱住了他,却和往日不同。他可以感觉得出,那只玲珑纤细的玉手抚在腰间的力道,似乎连带着主人想要表达的心意,细腻温柔却不失力道的准度。   红炎定定地望着怀中的恋人,月光下她可爱的小脸已成淡粉色,好像一颗初成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啄一口。   “炎,等救回青枫,事情都顺利结束后,我们便成亲吧……”   昭璃的呼吸化为阵阵白雾,飘然至皓月之上。   红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你说什么?”   “我说,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们成亲吧。无论我的结局如何,无论前方的路有多么艰巨,以后的日子,我想有你陪我度过。”   “你……你说什么……?”   “到底要我说几次啊?”昭璃莞尔一笑,“我想通了,即便我命不久矣,但是,人和人相爱的瞬间,那种感觉会永远留下去。”   “曾经,我散尽钱财,优待仆役,并不是我真的有那么伟大。我只是为了我的私心,为了留下存活在这个世间的证明,为了给人们留一些念想来证明我活过……”   “但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生命的意义来自生命本身的存在,存在是甘也是苦……我存在的本身,才是最好的证明。”   “看到梧桐与苏罗莎的爱情我才明白。现在,我不再迷惘,也不再害怕,我想与你共度以后的岁月,就算前路即将到达尽头,我也想与你携手,一起走下去……”   “昭璃……”   “生命因为有限所以宝贵;因为有限,所以,我才想跟你在一起。”   红炎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呆了一会儿,然后,他的唇瓣和舌尖开始在昭璃的肩膀与锁骨之间游走,轻轻地咬着,吮吸着,留下淡淡的梅花烙。   靠在炎的身上,允许他在肩膀以上的各处落下温馨甜蜜的吻,同时,感受着他温暖的安抚。与他相爱以来,炎的气息便让她感到异常舒心。   昭璃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想通的一天,还是在这种心情,这种状态下。这番爱的告白,比起那些“喜欢你”之类的情话要来的真实得多。   当然,说出这番话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心中也是羞涩的。可是昭璃知道,现在不是因为羞耻而逃避的时候。炎也已经忍耐了很久。   自己喜欢的人,也一样喜欢上自己,这种事若不是奇迹,是不可能会发生的。   她不需要任何虚伪的仪式。但是,之所以没有现在就成亲,昭璃也是顾虑良多。她实在不确定此番北辛之行是否顺利,或者也可以说是生死未卜。   她当然希望能和炎一直在一起生活下去,直到迎来三十岁的寿命终结。但是,她也希望炎能比任何人都幸福,她不想让炎在刚刚得到她,就得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炎对自己的执着,当自己可能在北辛死于非命后,炎会不会也像青辉那样,采取极端手段,来对夺去自己性命的世界和神明进行报复呢?   昭璃只好在内心里祈祷,祈祷时间能治愈一切,也治愈炎这颗受伤的心。   “怎么办,我现在就忍不住想要你……”吻的间隙,他轻轻呢喃。耳畔呵来的吐息,惹得她心里痒痒的。   昭璃的手指抵住了他不断下移的唇。“不行啦!我、我现在还是没有那种心情……!”   撒谎。其实是紧张的不得了。红炎不拆穿她。也罢,这种乐趣,还是留着在床.上好了。   月色还是那么醉人。   月圆,人团圆。为了能在明年的中秋继续赏月,对北辛营救一事就需要深思熟虑。   确实是需要好好计划一番。此行并非抱着必死的目的与决心,而是想着怎样从暴怒的黄珀和狡猾的熙月手中救出青枫,再一起活着逃回来。   昭璃知道这种时候一定要冷静。一个慌张的人,就无异是个死人。   进入北辛的方法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那就是伪装成奴隶,被“带”进去。   如果青枫真的被困在北辛,那么黄珀很有可能也让青枫成为了奴隶。就青枫的力量来说,那可是迄今为止不错的观赏玩偶。从大漠之虎那里获悉的情报来看,熙月暂时还没有出现在北辛国。   只要不与黄珀正面冲突,胜算还是很大的。   昭璃道:“真没想到,玉满楼的东家竟然就是熙月!难怪他可以在短时间内,控制西枫的商脉。”   红炎道:“如果青辉真的与熙月联手,那么,你身为东璃神柱的身份,也已可能暴露。”   昭璃道:“那我们更要争分夺秒营救青枫。即便熙月会出现在北辛,也应该是在下月的竞技大会上。我们明日便出发,半月后即可抵达北辛。一切都还来得及!”   后殿。   蓝葵正襟危坐,豆大的汗珠自清秀的脸上滑下。蓝葵想要站起来,但是腿脚却动弹不得。   真是恶毒的座敷结界。   蓝葵的心中,无处排解的怒气、屈辱和痛苦在内心翻滚。   突然!困着她的力量大幅减弱,殿前一人缓缓走入,蓝葵看清,是跟在昭璃身后的男人。但是下一秒,他解除了伪装,暴露出神明红炎的真身。   显出真身的红炎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邪魅,宽大的袍袖兜着夜风,呼呼地飘动。   正确的来说,那并不是风的作用,而是来自神明本身的威压。他的存在,撼动着包覆在蓝葵后殿间的座敷结界,空气中出现的巨大火舌,以势如破竹的气势吞没了神殿外壁,红炎之力与结界之力相碰撞,空气中擦除激烈的火花。   瞪大双眼的蓝葵,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但是,神身却因为束缚的逐渐减弱而本能的行动起来,开始用治愈术治疗自己疲惫的身躯。   异动这时却停止了,红炎停止了对结界的攻击,火舌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剩下来的,你自己就可以冲破了吧。”   红炎先是环视四周,再确认结界的破损程度后,才将视线转向蓝葵,依然发射出如常的威光,同时好像有点没兴趣似的――以堂而皇之的口吻说道。   “不胜感激。”   如果将结界全部打破,那么反噬的力量就会传到熙月身上,他便会得知蓝葵殿的情况。现在还不是与熙月正面交锋的时候。虽然蓝葵降世时间最短,神力最弱,但不代表她的心智还处于幼年期。在红炎显出真身的那一刻,蓝葵已明白了他的用意。   蓝葵明白,红炎会破坏结界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昭璃。从他不愿解除与昭璃共生的那刻起,蓝葵便已猜测到他对昭璃的心意,只是不曾想过,他会情深至此。   如果是以前,依他的性格,必然不会去做这些麻烦事。可是现在,他为了他心爱的女人,竟然愿意屈尊变化成最为不屑的人类,还和他们平等共存了一段时日。   原来爱,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红炎哥哥,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蓝葵不禁对他的伟岸身姿萌生了羡慕的感情,但马上又端正了自己的心态。   红炎并没有多做停留,也没有继续与蓝葵叙旧寒暄。他又伪装成人类的样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蓝葵殿。入夜,他的小璃儿需要有他陪着才能安然入睡。   他甚至没有要求,蓝葵为他的真身保密――这本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或许是他觉得,蓝葵是个精明人,会帮他保守秘密?还是说,除了他的小璃儿,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能让他放下荣尊。   漫漫长夜,即将过去。    第五十一章 孟冬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孟冬。   北方的寒是刺骨的冷。   凄厉的北风像痛苦的孩童般哭喊着。麋鹿们聚成一团取暖――它们粗厚的毛皮能抵御最严酷的风暴。它们围成一圈,包住中间瑟缩鸣叫着的幼犊。长有巨型角冠的头部垂向覆满冰雪的地面,紧闭着眼皮抵御着呼嚎的风雪。尽管口鼻都已被自己呼出的气息所冰封,但它们依然坚持着矗立在原地。   狼群蜷缩在各自的洞穴里,等待着暴风雪的离去。无论它们多么饥饿,除非哀恸的狂风停止了它们的悲鸣,刺眼的风雪厌倦了它的咆哮,否则什么都无法让这些动物们出门觅食。   这股自天山席卷而来的寒风侵袭了整个北辛国。一望无垠的戈壁,早已覆上了皑皑白雪。雪花像烟一样轻,那样的纯洁而透彻,但在北风的磨砺下,已如刀片一样锋利,簌簌地飞散在地上,空旷广寂的白,洗涤着这片血染的大地。   在此居住了无数年的奴隶们知道,等这阵风暴过去,他们又得去出门修理损坏的建筑和用来关押他们的围栏。他们正聚集在一间挖地下三尺的集会屋里,点起熏人的油灯,不断往中间燃烧的正旺的火盆里添着柴火。   尽管雪花和狂风从屋顶的发烟孔中渗透进来,屋内的火堆依然执着地燃烧着,带给整个屋子温暖和舒适。   暮年的阿克在这狭小的群体中是最有话语权的一辈人,但此时他像贤哲一样沉默着。在过去的无数岁月里,他已经多次见识过这种风暴。   他已经活了非常之久了――他那口牙的残缺度和泛黄度,以及他褐色皮肤上的那身皱纹确确实实地证明了这一点。他瞟了眼周围的年轻人,身子不由地颤抖了一下,并不是由于寒冷,而是出于恐惧。   寒冷的冬在北方,与盛夏的酷热一样,不受奴隶们的欢迎。虽然少有竞技活动,但是风雪过后,他们还是要受到奴隶商人们的压迫,被迫赤足或是穿着极少残破的衣物,踩在冻骨的雪地上,修葺那些损坏了的房屋。   但是今年,暴戾的神明心血来潮,要在这极寒之日给奴隶们新的考验。不过胜出的奖励也是丰厚的,他们可以获得一些动物的毛皮,裹在身上,或是搭在他们残破的住所,用来取暖。   年迈的阿克已经没有能力上场,但是他却还在这里苟延残喘着――这并不是奴隶主的慈悲。即便是年迈的老人也有他们的用处――他们会用他们的亲身经历来帮助奴隶主“教育”那些年轻的、妄图逃走的家伙道理,教受他们绝对服从的道理。   这便是北辛的奴隶们在这片残忍而又无情的国家里生存的方式。   现在聚集在这里的年轻一辈人,或许是他们相聚、相见的最后几日。   外面银白色的世界狂躁不安,但黄珀殿里的空气却温暖而又寂静。四周摆放的碳火盆里塞满了厚重的木料,它们燃烧后发出的劈啪声成了这里唯一的声响。在装饰华丽,雕刻着多种精美图案的墙壁上方固定着一对巨大的麋鹿角冠。   数根粗厚的柱子支撑着这个能容纳数十人的大厅,橘色调的火焰将厅中的阴影驱赶至角落。墙上的龙头雕刻充当着灯台,衔着明亮的火炬。王座周围冰冷的石质地板上因为铺着厚厚的动物毛皮而变得柔软、温暖。   黄珀假寐着闭上眼。这样的天气让他愈发感到无聊。   然而正在此时,大地发出了悲鸣的震颤。从远方传来的声音,是足以摇撼天地的巨大咆哮。   黄珀睁开了双眼。   屋外的狂风呼啸而来,撞开了房间的大门。旋转的暴风雪包围了神明的身躯。黄珀张开双臂,让刺骨的寒风围绕住他,像是一层冰雪的斗篷。他大笑了起来,狂野的笑声颠覆了风雪,弥漫在整个黄珀殿。   闻声而来的共生――顾辛静候在一旁。他也抬起头,向着远方的天空望去。顾辛确信,这异动来自于一个拥有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的人。   也许,不能称作是“人”。   黄珀第一次在表情上透露出强烈的感情。   凡是熟知黄珀的人,就绝对会惊讶地评价说“真是不可多见的表情”。毕竟这位神明性情激昂暴躁,绝对不是能以泰然自若来形容的存在――也根本没有流露出这种表情的机会。   “这种感觉……难道是……”   浮现在眼中的,是惊讶,焦躁,迷惑,还有――无尽的澎湃。   “是你么……”   顾辛注视着发出如此沉吟的神明的表情,才察觉到他身为绝对存在的威压感在短短的一瞬间之内出现了动摇的迹象。   但是――下一瞬间,黄珀的脸上已恢复了王者的傲慢与威压感,同时发出了无比高昂的笑声。   在大笑了一会之后――   “哈!竟然会有这样的事,看来这个冬天不会那么无聊了呢!”   先前那种百无聊赖的表情已经一扫而空,他的脸上如今正充满了欢喜和英气。   “黄珀大人。”   顾辛已毕恭毕敬的姿态向前跨出一步,向王座上的神明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他甚至还不介意冰凉的石质地板给膝盖带来的寒意,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他在等待神明的授意。   “杂种啊,能够拜谒我战斗的尊荣,你应该也感到高兴才对!我们的贵客到了,准备迎接他的到来吧!”   嘴里说出这种不像他风格的话,黄珀突然开始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看来千年前的那场决战,终于有下文了呢!可是那家伙,如果是来找我决斗的话,为何还没有移动到我的神殿来……还是说,那家伙是为了那件事来的……不,不对。”   尽管心情很好,但却丝毫无损他身为神明的气派。他一边留意着感应到气息的方向,一边向跪在身边的顾辛说道:   “抬起头来吧,顾辛。”   被神明突然叫出了名字的顾辛,在惊讶的同时也遵从了他的意思,向黄珀抬起头来。   “气息消失了呢……顾辛,去把他找出来,想办法带到我面前。”   “啊……?是、是的!谨遵吩咐!”   黄珀用视线扫了一下惊讶不已的青年,然后已充满威压的声音说道:   “如果这件事你办不好,那么也没有必要继续作为我的共生,身披拜谒我的荣耀了。”   顾辛退了出来。风暴渐渐小了,最后,似乎也在畏惧着神殿中的神明似的,终于停止了它的哀嚎。   尽管天空不算放晴,但是乳白色的天空比起风雪天要明亮得多。在既没有展翅的鸟类也没有杂草树木的北辛大地上,只有光线是十分充足的。   暴风雪停止后,温度也有所上升。   但是,矗立在原地的顾辛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使周围的空气绷紧了似的,显得肃穆而凛冽。可以说,那冷冷的气氛不亚于冰雪的寒冷。   顾辛已经侍奉黄珀八年。黄珀的旨意就必然要贯彻,他的命令就一定要达成。八年小心翼翼的侍奉,也让他懂得了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   黄珀并没有说明,那位贵客是谁。他正在兴致勃勃上,如果张口问他,那只会显出顾辛的愚蠢而惹得神明更为不快。   顾辛倒是有接到消息,南月的伪神似乎打算对北辛做些小动作。但是从黄珀的情绪来看,必然不是指的熙月。傲慢的黄珀根本没有把熙月放在眼里。   能让黄珀感兴趣的人,古往今来,就只有一位。   ――东璃国的神明,红炎大人。   运用排除法也好,还是第六感的推测也罢,得到的结果都是这位神明。   对于这位最强神明的到来,顾辛没有像他的主人那样,表现出欣喜的感情。相反的,是觉得头疼,头都要大了。   为了不让南月的小老鼠们饶了黄珀大人的兴致,顾辛已经伤透了脑筋。红炎的到来,只会给他徒增麻烦。   当然这话不能当着黄珀的面说。   从黄珀大人的话判断,红炎已经消除了他神明的气息。黄珀没有要出神殿的意思,事实上,顾辛也想到了,依照黄珀大人的性格,即便心里期待红炎的到来,也是不会做出类似“主动邀请”这样的举措来的。   顾辛离开了黄珀后殿,来到了前殿中。两殿之间的距离在四国的神明殿中是最短的。因为黄珀殿从来没有民众来参拜过,黄珀不允许这些杂碎涉足他的地盘。   “鸦。”   随着顾辛的轻声呼唤,阴影中渐渐显出一个人形。被称为“鸦”的男人走到顾辛身后,与他保持着主仆间该有的距离,恭恭敬敬地半跪着。   即便顾辛是奴隶出身,但是这八年里他还是培育了自己的势力与得力的手下。奴隶不全是愚笨的,顾辛之所以能活到今天,除了仰仗相当的运气外,还得靠他灵活的头脑和敏锐的洞察力。   如果不借用神明之力的话,在四国中,顾辛才是最强的神柱。   他看向鸦,语气里略有些疲惫,但是更多的还是必须贯彻的坚定之意。   “南月的那些老鼠的动向,就交给你和暗部了。我还有一些事情急需处理。”   “不知顾辛大人欲办何事,不如也交由属下完成?”作为暗部最优秀的“鸦”,也具备着敏锐的洞察力,他已捕捉到主人言语中不小心透露出的疲惫之意,于是恳切地问道。   “不必了。黄珀大人交办的事,我要亲自完成。你支一队人,供我差遣便是。”   “属下遵命。”   皑皑的白色雪地反射着太阳耀眼的光,刺亮着顾辛的眼睛。“白色的雪啊……”   听到顾辛静静的低语,鸦不禁抬起了头,仔细地注视着主人的神情。原本那张对神明无限恭敬、无限尊崇的表情,在被白雪吸引后,那副面容则显得有些凄凉和悲伤。   “白色的雪……有什么问题吗,顾辛大人?”鸦忍不住询问。   难道说,主人对白雪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吗?鸦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不,只是单纯觉得,很漂亮,而已。”顾辛张开双臂,像母亲一样想要环抱住这片大地,“虽然不知道雪花为什么是白色的,但是白色的雪花却很漂亮。纯洁,通透,好像初生的婴儿一样……”   但是,从这片纯白中,却看不到一丝救赎的光芒。   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你早已坏掉了。   是吗……所以才会想要看看,当鲜血染红这片银白时,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景色吗?   “我想,当纯白的雪花妆点上鲜红的血滴时,也一定是非常美丽的吧。”    第五十二章 风雪后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红炎的心脏从未跳动得如此激烈。   神明作为一种超越灵体的存在,尽管降世时有着类似凡人的身躯,但还是跟凡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这份不同,使他们不畏风雪侵袭,不畏炎炎夏日。四季的交替,自然的灾害,对神明来说,就好像在看戏一样,是属于别人的事。   东璃虽然也是四季交替的国度,但是气候相对稳定,他们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暴风雪。四季如春的西枫,更是见不到瑰丽的雪景。   没有遇到暴风雪的经验,现在完全慌了神。   昭璃的身躯已冻得僵直,仅管已着寒服,但是在呼啸的狂风和如刀刻般的暴雪下,也无济于事。红炎抱着昏迷的她,虽然神明的禁制屏障阻挡了风雪,却不能为她驱散低于零度的寒意。   她的生命迹象已经很虚弱,虚弱的好像随时会死掉。   红炎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神力护住昭璃的心脉,对她被冻得通红肿胀的双手,还有失去温度的僵直身躯,却无能为力。   红炎第一次憎恨自己,为何不会治愈的法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愤怒。   几乎是在一瞬间爆发,这几近灭世的力量。红炎的悲痛与满腔怒火化为红色的光柱,直冲云霄,与哀恸的狂风互相撕扯、碰撞。周围的时间仿佛停滞了般,昭璃苍白平静的容颜定格在红炎氤氲的双眸中。   神明释放的威压,在四周形成一个规律的圆,像钵一样陷下。大地也出现了裂纹,晶莹的雪花像沙一样静静地流淌着。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许你离开我……”   红炎紧紧抱着她,以自己的体温为她驱寒。就算用瞬移术,也不知道移动到哪里去。移动到东璃也是不实际的,这么远的距离,就算到达了红炎殿,流动的气流也会将昭璃的身躯撕成碎片。   黄珀也好,熙月也罢,快来注意到他的存在!谁来,救救他的小璃儿啊!   风暴渐渐停止了,白雪映衬天空,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拜黄珀恐怖统治所赐,四周都没有村落。放眼望去到尽头的白,仿佛在嘲笑神明的无力。   红炎抱着昭璃漫无目的地游荡,脚印向后延绵至数里。这恐怕是千年来,红炎走过的最艰辛的路。   也不知行至哪里,前方的雪地突然飞溅了起来,红炎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地底冒出的三两个人影。热气也随之形成白雾,冒出了地面。   这场风雪太大了,躲在地下的奴隶们险些被冰封。在奴隶主赶来用鞭子抽打他们做事前,他们得争分夺秒确认自己居住的地方的受损情况。   天放晴了。先钻出来的奴隶招呼着自己的同伴。他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然后,奴隶们发现了站在一边的红炎和他怀抱中奄奄一息的昭璃。   阿克听到这些年轻人有别于平常语气的谈话声,也缓缓走了出来。红炎正在和其中一个小伙子沟通,请他们帮忙救人。但显然,救助这突如其来的二人让大伙都显得很为难。他们没有权利做主,更没有能力收留他们。   “总之,”阿克对小辈们说,“先让他们进来吧。”这鬼天气会冻死他们的。   既然阿克都这么说了,那其他人也没有说不的理由。年轻人让出一条路,红炎抱着昭璃走进,阿克示意把她平放在一块狼皮上,红炎将昭璃放下,自己守候在旁边跪坐下来。   这间挖地三尺的地下集会屋子,除了阿克和两个孩子,就只剩下他们俩了。孩子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人,他们白皙的皮肤让这些孩子感到很稀奇。   “老人家,她……她怎么样了……?”   红炎的声音在颤抖。阿克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红炎见老者不言语,全身犹如浸入了冰水一般,心中甚是焦虑。他想到方才抱着昭璃时,她的呼吸已微弱的似乎都快停止。阿克探着昭璃的脉搏一直静默。盆中的木炭仿佛感受到了神明心中的恐惧,发出惊颤的噼啪声。   阿克还是没有给出答复。这样静谧的气氛让红炎感到很不安,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将想要发泄出来的怒气憋了回去。   须臾,阿克对一个孩子说道:“你去外面舀些雪来。”   孩子点点头,敏捷地窜了出去,不一会儿,手捧着雪走了进来。阿克接过雪,用雪小心翼翼地揉搓着昭璃冻僵的手指。而那孩子把小手立刻凑到火盆前,手心手背不停翻烤着。   红炎看了一眼烤火的孩子,那孩子感受到了红炎的视线,冲他咧嘴一笑,然后又站起了身,拎着有些变型的铁桶,和小他几岁的弟弟跑了出去。等两个孩子回来的时候,桶里盛着半桶雪,他们两人合力把桶架在火上,等待冰雪煮沸成水。   若说冬日里唯一的好处,那就是这雪融化时带来的水源。   等水煮沸了,孩子们把水倒入石凿的小碗中,又在里面加了些冰块,让它变成温水,然后将碗递给了红炎。   红炎一怔,接过石碗时,沙哑地说了声谢谢。孩子们又是一笑,然后抱膝坐在阿克旁边,稍大的孩子学着爷爷,用雪帮忙揉搓昭璃的另一只手,较小的孩子看着爷爷,轻轻地问:“爷爷,她会醒过来吗?”   “会的。”阿克看了一眼红炎,他知道这个小伙子更需要他这句回答。“她只是太过虚弱了,却没有生命危险。等待体温恢复,她自然会醒过来。人的生命,没有想象的那样脆弱。”   红炎紧绷的神经这才有些松懈,他长长地吁了口气,看着阿克的眼中充满了感激。   红炎端着温水,想要喂她,阿克却急忙阻止道:“现在还不能给她碰热的东西,再等一等吧!”   红炎只好叹着气,将石碗放下。   屋外的壮年奴隶们将掩盖的积雪清除,亮光明晃晃地照射进这间集会屋里。借着光亮,阿克再次确认昭璃的冻疮情况。   “真是个坚强的孩子!”阿克又看向红炎,“我看你也很疲惫了,喝点热水吧!”   红炎摇摇头。昭璃昏迷不醒,死神在她身边徘徊,他怎么平静得下?就连放下石碗的手也失去了力量。他再次把目光转向昭璃,不舍的,心痛的,自责的看着他的昭璃。她正在与死神搏斗,一想到此,红炎的心又刺痛起来。   阿克注意着这个年轻人的表情。一张洒满苍白的脸。不知是原来他的脸就如此苍白,还是亮光使得他的脸显得苍白?这个年轻人心中所尝的凄苦滋味,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   这时,一直静静沉睡着的昭璃,突然颤栗了一下。红炎顿时又慌张了起来,阿克一边安抚他,一边重新给昭璃诊脉。   “怎么样了,老人家?”红炎一直紧紧盯着阿克诊脉的手。   “小姑娘已经渡过危险期了。”   阿克在诊脉之后给出安心的微笑,这才使红炎平复了内心的惊吓。   这里距离黄珀所在的都城,还有相当的距离,所以盘踞着野生动物也比较多。红炎为了感激他们的搭救之恩,同时也是为了给昭璃取暖,他为奴隶们猎来了几只狼。   “看来大伙可以饱餐好几顿啦。”阿克笑着说。   奴隶们本来是不欢迎这两个陌生人的。如果被奴隶主知道他们多事,一定会受到责罚。但是,当红炎给他们带回食物时,他们却无法说出赶他们走的话了。   等到红炎狩猎回转,昭璃已经清醒了过来。红炎情绪激动,冲过来拥抱她,心中的压着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你……你终于醒了!”   昭璃人还是很虚弱,但是看见炎温柔而心疼的脸,又听得他语意之中对自己这等情深爱重,心中骤然一酸。便强支着身子,作没事状,抓着他的手臂,轻柔道:“让你为我担心了。”埋首进他怀中,听得他的心跳,安心地闭上眼。   红炎直一直身子,好让怀中的她靠得更舒服些。他知道她还很虚弱,脆弱而纤细的身子,仿佛随时都会支离破碎似的,呼吸细微而短促。在没有药草治疗的情况下,她很难得到完全的康复。   红炎真想带她离开这苛刻残酷、环境恶劣的国度――这个想法一直盘踞在红炎的脑海。但是,红炎知道,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的话,昭璃她,不会原谅自己的。   昭璃的腿还是有些僵直,阿克嘱咐过,让她静养不宜多动。红炎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又为她重添盖了毛皮。掖好被角后红炎叹息,轻轻抚着昭璃憔悴的容颜,“睡吧。”   没有草药,只能通过睡眠来治愈身体的疲劳。   昭璃睡着后,红炎走到室外。   一曲吟唱,像炊烟一样从嘈杂的敲击声中响起,含混无词却饱含意义,那是阿克苍老的歌声。他正协助两个年轻人修葺损坏的帐篷。像他这样上了岁数,能做的活已然不多,但他还是尽自己的力,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唱歌会耗费他的体力,但是阿克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只要活着,就要工作。这便是奴隶主给他们灌输的思想。   红炎道:“这首歌,不错啊。”   “喔,这是来自异邦的歌。”阿克笑眯眯地看着他,但是没有停下手里的活,“我是从之前路过的一个小伙子那里学来的。”阿克哈哈大笑,“虽然完全不懂在唱什么,但是大家都很喜欢。”不过,想起那小伙子的遭遇,阿克止住了笑声。   红炎听出,这是海上之民赞颂大海的礼赞。也许他们喜欢的,正是在心中深处渴望的自由吧。   只有西枫有海洋。   听了阿克对那小伙子的描述,红炎心想:“果然,是青枫。”被关在囚车里,像犯人一样押运着,竟然还有心思唱歌。阿克是在老远的地方偷偷听来的,难怪会这样哼唱得含糊不清。   这个消息虽然令人惊愕,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依青枫的性子,多半是自愿被缚。   红炎抬头望天,暴风雪又要来临。    第五十三章 首次接触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黎明。   晨雾如同往昔一般笼罩着这片大地。睡意浓厚的聚落已经伸了伸懒腰,开始了新一天的活动。虽然依然无法看到一丝的晨光,但是奴隶们都很清楚新的一天已经到来。浓重的雾气包裹着他们简易的住屋,也将银白空旷的平原隐藏在其中。虽然不见其形,但是耳边呼啸的风声依旧。――这一切都如同以往一般。   不过今天,他们突然听到了另外的什么声音。   那些声音低沉而又迟缓,随着风飘了过来,在这片浓雾中回响,让奴隶们弄不清楚声音从何而来。是风暴又来了吗,还是风扬起的雪花打在帐篷上的声音?抑或是车队在雪地上艰难行进时所发出的杂音?   人们专注地倾听着。阿克寻着风声四处张望,才终于确定这个声音来自他们面前的这条通往都城的延绵道路,声音来自道路的那端。阿克试图透过迷雾找到答案,这是什么声音,它意味着什么东西的来临?   慢慢的,视野前的浓雾改变了形状,如同被那声音撕开了一般,一团黑影出现了,像是要冲破雾本身一般。黑影很快拥有了具体的形状,一波又一波汹涌而至,不断逼近。   奴隶们集体退后,孩子们惊叫了起来,抱住大人们的双腿,恐惧地瞪大了双眼,好奇心使他们无法闭上眼睛。   黑影继续逼近,夹带着周围的浓雾,那个声音也变得更为强烈,最终他们穿破了这片。黑影分裂成了无数个个体,拥有了各自的形状――狼骑兵的形状,很多的狼骑兵。孩子们这才稍稍放松了点心情,至少那是人,不是凶猛的怪兽,或是什么可怖的怪物。   但是大人们不这么想。这里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奴隶集中营,左右不过十几个奴隶――包括这些老弱病残。偶尔,奴隶主们会从舒适的都城骑马,或是赶着马车过来,但也只是用一只手能数的过来的数量。   蹄声渐近。听这蹄声,少说也有二百来骑――这不能不让他们心生疑惧。狼骑兵们不断地从迷雾中出现,每出现一批,奴隶们就更加的震惊,这过程似乎要不停地重复下去。   就连阿克也紧张起来。显然狼骑兵们的目的地就是他们集会的这个小聚落。他活得已经够久了,久到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经历了多少岁月风霜。但是他这辈子却没见过这么多的狼骑兵!是的,狼骑兵!他们甚至可以侵略一些中型的村镇。   现在,每个奴隶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是什么让这些狼骑兵从远方的都城赶到这里来?   猛听得蹄声之中夹杂着阵阵唿哨。过不多时唿哨声东呼西应、南作北和,狼骑兵们整齐有序地分散开来,竟然将这小小的聚落团团包围住了。   众奴隶骇然失色。阿克的心口像被谁狠狠抽了一把,只一心期盼着,那唿哨快停了吧,快停了吧。   忽地,东头三两匹座狼直抢了过来,狰狞咆哮。上面乘者一色黑衣,脸上蒙着黑色罩巾,手中各执明晃晃的钢刀,大声叫道:“都听着,大伙儿各站原地,动一下子的,可别怪刀子不长眼睛。”嘴里叱喝,座下狼儿也示威狼吠了几声,令人心惊肉跳。   西边厢又有几匹座狼冲来,狼上健儿也是一色黑衣,头戴黑罩,只露出眼鼻。这些人盯着奴隶们,叱咤:“躲在屋子里头的,也都出来!乖乖站成一排!”   黑衣装扮者,正是暗部。   这时四下里唿哨声均已止歇,座狼也不再行走,一个小小的聚落顿时鸦雀无声。各人凝气屏息之中,只听得一个沙,沙,踩踏雪地之声,从狼群后面响将过来。   顾辛所骑乘的座狼在这支队伍的最后面。在下属们将所有奴隶驱赶出来后,他操着缰绳,下令自己的座狼穿过属下让出的道路。他的座狼走得很慢,沉重的四爪踩雪声一下一下,便如踏在每个人心头之上。   顾辛来到奴隶们的面前,双眉竖起,一一审视着这些奴隶。   起初奴隶们并没有认出这位大人物到底是谁,但是当他们看清顾辛额头上代表着神明共生的红色印记后,才搞清楚了这位大人物的身份。他们盯着顾辛的印记呆愣了几秒,然后在让对方感到冒犯前赶紧匍匐在地。   “都抬起头来吧。”   顾辛也是出身于奴隶。所以,在一般场合下,他还是不会过分难为这些奴隶的,不过也仅此而已。   “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顾辛的视线自奴隶们的面容上一一扫过,然后,在一个孩子的脸上停了下来。   就在他问话的时候,这个孩子很不自然地向后面聚会厅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又赶紧扭回来低下头。顾辛注意到,这孩子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顾辛眯了眯眼,手中缰绳末端点了点座狼的头。座狼得了主人的示意,缓缓走上前,张着血盆大口停在那孩子面前。丑陋而尖锐的獠牙淌着口水,一双泛着阴森幽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孩子,喉咙里发出嘶嘶的低吼声。   那孩子吓得魂飞魄散。虽然奴隶免不了上场与野兽搏斗的命运,而这个小小聚落里的奴隶也大多有此经历。可是,这个孩子还是第一次直面这么恐怖的野兽。下跪着的雪地上已经有了一滩水迹,将身下的雪浇灌融化。   顾辛盯着孩子的目光更凌厉了。他想起自己幼年时的遭遇。在他这个年纪时,顾辛已经被迫同各种野兽搏斗,并且从中活了下来。如果他也吓得尿了裤子,现在他已经在阎王殿里报道过几回了。   他的座狼还没有发出攻击,就已经吓成这样。这个孩子,实在让顾辛感到失望。   顾辛的目光中,霎时涌现出了鄙夷的神色,铁一般的面容也变得更加冷峻。阿克赶紧匍匐到他的座狼面前,颤抖着说:“已……已经都在这里了……”   顾辛冷冷道:“是么?”   顾辛鞭子甩出,勾着那孩子的脖子,顺手一带,砰的一声,将他重重摔在雪地上。那孩子哀嚎一声,好在雪地做了缓冲,不至于摔散了筋骨。   座狼也一股劲儿地向前追去,眼看就要扑到孩子身上,突然!一支箭自房中急射而出,落在座狼前脚,阻了它的去路。   座狼骤停,顾辛的身形也急忙弓起,好抵消这股冲力。   暗部们见了,人影攒动,这时顾辛一抬手,叫他们稍安勿躁。   顾辛的目光缓缓移向弓箭射出的地方。昭璃手持弓箭,怒目而立。   “不许你再对这个孩子出手了!”   她的身后,红炎唉叹了口气,单手扶额,眼中全是无奈之色,正透过五指间的缝隙看着前面,然后又是重重地叹息。   这丫头,若是能隐忍不动,他自然有办法阻绝二人的气息,不让座狼嗅出。也许她没想过,这样冲出去反而会给这些奴隶们添麻烦。   红炎本打算,暗自对那个共生小鬼施以惩戒的。虽然,这些奴隶的生死与他无关,但是,刚刚被打的孩子比较特别。他和阿克,都是帮助过昭璃的人,红炎并不讨厌他们。   顾辛细细打量着这对男女,然后他下了坐骑,保持警惕向昭璃走近。又是一箭,箭头插在他的前方,他停了下来,注视着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东璃的神明,应该是男神才对。而她身后的男人,也半点没有神明的样子。鸦倒是报告过,盘踞大漠的那些老鼠们似乎已经混进来了,莫非这两个人就是其中的两只?   顾辛的眼神变得凌厉而凛冽,他逼视着昭璃,“呵……就这点能耐么?”   昭璃的气息有些慌乱,因为她已经看到了顾辛额头上的印记。她对这位神柱略有耳闻,她知道他是没有获得神明理之力的。可是,仅凭凡人之力就能够驱使狼群,无疑预示着他的强大。   而且,这个男人的动作流露着老手的稳健。他虽然用平静而达观的眼神看着自己,但是,那娴熟的战斗姿态无不表明,他并不是一个鲁莽的蠢蛋。   不论外表年龄如何,昭璃感到眼前这个男人比她遇到过的任何一个敌人都更危险,甚至,比野兽还要危险。   “身为神柱,却对小孩子下手,你难道不觉得羞耻么?!”   顾辛轻笑了出来。他指了指身后,他的坐骑正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低吼声,等待顾辛的指示,随时准备撕碎眼前的敌人。   “在他这个年纪,我就已经同这些狼群进行殊死搏斗了。”顾辛又指了指雪地上那摊被尿浸湿的雪,“而不是吓得尿裤子。”   “就因为你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就得要求别人也得和你一样么?”   顾辛的身体在不断颤抖着,最后,他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出来。他已经好久没有为如此荒唐愚蠢的妄言而如此开怀大笑了。   “像你这种在温室中长大的人,又怎么可能明白……听着,若想在这片严峻的环境下生存,就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杀人,或是被杀;掠夺,或是被掠夺――这就是这个国家的现状,没有男女、年龄之分,只有强者和弱者。强者便是支配,而弱者也活该成为他人的饵食。”   完全是动物的法则,这就是北辛国的现状。也是昭璃这辈子,都不能完全理解的……现状。   不,不对!她摇摇头。“这不能成为,你对孩子出手的理由!恃强凌弱,就能证明你这‘强者’的生存之道吗!”   “哦?”顾辛扬眉,“有趣。”顾辛的笑容变得粗鄙和狰狞,让人不寒而栗。“老鼠就该有老鼠的样子,在沙漠里安心钻洞才是。”顾辛身形忽动,“就让我看看,你们这些所谓的‘侠盗’有什么本事!”话未言尽,人已闪到昭璃身后,反手一掌击出,攻向昭璃背部。   昭璃急忙躲闪,顾辛步步紧逼,身后便是凶猛咆哮着的座狼,昭璃已退无可退!   这时红炎闪身上前,一只手拂开顾辛掌风,另一只手冲着顾辛天灵盖劈去。顾辛吃了一惊,急忙后跃,避开了红炎,却躲不过从旁侧击的昭璃,被她一记飞踢击中,翻身在地。   虽吃痛,但顾辛毕竟是在无数决斗中存活下来的,他翻滚身体拉开距离,哼了一声,冷冷道:“呵,想以多制胜?”   话音刚落,原本静默着的暗部已围了上来,其中一人双足力登,冲天跃起,闪到昭璃身后,从袖中撤出一柄袖里剑,剑身抵着昭璃脖颈,蓝印印地寒气逼人。   “别动!”黑衣人架着昭璃,话却是对红炎说。   红炎一怔。这个气息,这个声音,难道是,他?    第五十四章 故人犹在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苏明!   这个黑衣人竟然是苏明。   难怪在西枫国搜寻不到苏明的气息。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北辛?还混入了暗部?   尽管八年未见,但苏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昭璃。他虽然剑锋架在昭璃脖子上,但是却小心锋刃不要真的伤到她。   苏明也已认出,伪装成人类的红炎。只是现下人多眼杂,不便与他们相认。   这时顾辛也已起身,拍拍身上的雪渣,对苏明说道:“留下活口,我要把他们丢到竞技场上去,他们将会是很棒的奴隶。”   昭璃不愿受牵制,想强行挣脱,她求助的目光向炎望去,她发现自从身后的黑衣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后,炎就一步都没有动过。红炎朝昭璃微微摇头,示意她暂且按照这些黑衣人说的做。   “不要动。”苏明再次提示昭璃。他希望她能听出自己的声音,认出他的身份。   不过很可惜,从面罩下发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又是在这种受制于人的情况下,何况昭璃也不清楚苏明实际上是男儿身,所以没有认出苏明的身份。   顾辛开始去安抚他的座狼。一个黑衣人给红炎上了绑。苏明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他怕昭璃再乱来,只能寸步不离她的身边。   红炎本就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他是甘愿受缚,绑在身上的绳索他也不去计较。   顾辛重新骑上座狼,对着苏明说道:“你领一队人,先将他们押回去。”   顾辛是为了寻找隐藏起来的东璃神明,才在冰天雪地里开始他的旅程的。他顺着神明暴露气息的方向一路找到这个小聚落,他带着希望而来,但在这一刻却化为泡影。   失望同潮水一般冲击并淹没了顾辛。他试图平息这种负面的情感,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可是他却没有将满腔的愤懑发泄到这两只捉来的老鼠,或是那些不停发抖的奴隶们身上。   但是,还是需要给这些家伙一点惩戒才行。   “把这两个人关进都城的大牢里。”顾辛说,“至于这些奴隶么……通知他们的主人,在即将来临的竞技大赛上,他们就作为先锋上场。”   逆来顺受的命,奴隶们倒也没有表现出那么得绝望。   顾辛率领大部队人马,继续向前探索找寻。而三个人跟着苏明,带两只老鼠回都城。   顾辛很清楚苏明的身手,而且去往都城的路程不会有危险,就算有个什么万一,相信苏明也可以轻松解决。   暗部将昭璃和红炎绑在一头座狼上。骑狼的感觉跟骑马有很大不同,它们奔跑起来时,昭璃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苏明考虑到昭璃的情况,已将行进速度放的很慢。天色又暗了下来,虽无狂风,但大雪纷飞,这样的天气是不能再赶路的了。   他们寻了一处村庄,停了下来。   失了人气的村庄,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坍塌的房子和坑坑洼洼的路面,如今已经被白雪覆盖。十年都没人居住的村庄风化与荒废很显著。   他们寻了一处保存的还算完整的房子,躲了进去。   苏明打发其他三人去寻找木柴搭起篝火,而自己则留下来“看守”两名囚犯。   大雪遮住了天空,朦胧而沉寂。冷空气流窜进来,冻得昭璃不断瑟缩。苏明将裹在身上的狼皮脱下,披在昭璃身上。   昭璃颇感惊讶,苏明苦笑,轻轻地,用以前经常唤她的口气,轻唤道:“昭璃……”   声音清冷却不失温度,这种只有他才有的特别的中性声音,昭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而苏明则是拉下了面罩,露出了本来面目。   深棕的眼睛微微下陷,更突出了他挺直、阔气的鼻梁。太多的日光浴令他拥有一身健康的充满弹性的小麦色皮肤。八年的洗礼,让他有些沧桑,但是,却还是充满着英气。   “……苏……明……”   哽咽的声音,湿润的泪水。回过神来时,已经扑入了苏明怀里。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是我,好久不见了……”苏明亦回搂住她。这些年,他对她也甚是思念。   良久良久,昭璃才离开他的怀抱,瞅着他的胸部,嗫喏道:“你……是男人?”   苏明苦笑道:“这个嘛,有些缘故,抱歉一直瞒着你……”   昭璃呆愣了几秒,“算了,经历了太多事,即便天突然塌下来,估计我也不会惊讶了。”昭璃苦笑,想到必又是红炎大人的“杰作”。   “昭璃,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   苏明自责地看着她,也用愧疚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红炎。当年,红炎大人明明下令要暗中保护她,而他自己也发誓定要寸步不离她身边,怎奈造化弄人,非但没有尽到保护她的责任,还被迫在北辛过了八年。   “我……都挺好的。苏明,倒是你,你不是在东璃?为什么会到了北辛呢?”   昭璃拉起了苏明的手。尽管他是男儿身,可他毕竟与自己自幼相伴。情分早就超出了男女的界线,即便相隔八年,这份感情也没被疏远。   “莫非……是因为我逃走,红炎大人迁怒于你,才……”昭璃难过地低下头,一定是她害了苏明,一定是。“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当初我应该带着你一起逃走的,明知红炎大人是个小心眼的家伙,绝对不会饶过你的说……”   “这……”她这么当着红炎大人本人的面说他坏话真的好吗?苏明不安地瞟向背对着他们,正看着外面雪景的红炎。啊啊,果然是生气了啊……   “你先不要管我为什么会在北辛……如今我到庆幸自己被带到了北辛,否则,我又该如何搭救你?趁我把暗部支开,你,你快跟那个人,逃走吧!”   “不,我还不能走!我来北辛是来救青枫的。苏明,你知道青枫在哪里吗?”   “你见不到他的。”苏明掰开被她紧握着的手,“他已经被黄珀大神软禁起来了,不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如果你单单是为了救他而来,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   “关着青枫的牢笼,有黄珀大神的禁制。就连他的共生顾辛都没有办法接近。而且,黄珀大神一直想得到你,好……好逼迫红炎大人现身。你根本都不知道你的处境有多危险!还好顾辛没有识破你的身份。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我不走。”   “唉……”苏明叹了口气,“那就对不住你了。”一记手刀,将昭璃打晕。   苏明让昭璃躺靠在他的座狼身上。座狼知道她不是敌人,像母亲一样将昭璃团住,毛皮温暖着她。   苏明毕恭毕敬地跪在红炎面前,“属下参加红炎大人。”因为心中有愧,苏明的头埋得很低。   “抬起头来。”   红炎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发现但没有拆穿,心腹到底是心腹。知道他会在小璃儿面前刻意隐瞒神明的身份。   苏明缓缓抬起头,惶恐地注视着自己唯一的主人。带着几分寒意的风吹过神明的发,苏明不知道,那是寒风,还是这位神明威压的气流。   “没有在那个共生小鬼面前揭破我的身份,我是不是该认为,你还是效忠于我的呢?”   完全没有温度的声音,苏明的心中感到有些苦。红炎大人会不信任现在的自己,也是在情理之中。但还是刺痛了苏明的心。   苏明尽量不让心中的苦涩流露出来,“苏明今生只效忠一个主人,那就是您。”   “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   这句话,像是问责一样。鞭笞着苏明的心。是啊,这些年,违背命令――尽管他也是迫不得已,可是却没能按照命令,按照约定,守护在她身边。   “我……”被鸦落下子母盅,被迫为顾辛做事,这样的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上衣脱掉。”   苏明一怔。在这极寒的冬日赤身,无疑是严酷的刑罚。不过,他清楚此时红炎大人的用意,并非是想惩戒自己。   被落了盅,背后有这样的印记。什么都瞒不过红炎大人的眼睛。   苏明第一次违背了主人的命令。“如您所想……我被落了子盅。”   子母盅,子随母。被落了子盅的人,不得不听从有母盅在身之人的命令,否则就会死。背后的盅虫印记,不单单只是个印记,对苏明来说,更是耻辱。   红炎没有再逼迫他。   “说,我到底是该赏你,还是该罚你?”红炎的声音虽然严肃,但并不冷漠。“还是该赏罚并施呢?”   苏明再一次低下了头。红炎大人已经知道了实情。   “哼!到现在还想袒护夏族吗?”   “属下不敢!”   “那么,你是为了我,才袒护他们的了?”苏明默认,红炎冷哼,“我现在要你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许有半点隐瞒。”   “是……当年尾随昭璃大人离开东璃后,便遭了暗算。夏族并没有杀我,而是将我交给了北辛。后来,我的身手被暗部看中,成为了他们的一员。为了防止我有二心,暗部的统领鸦,给我落了子盅。属下没能守护在昭璃大人身边,甘愿受罚。但是,请红炎大人千万不要因为小人,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哼,不追究夏族的誓言么……因为这个誓言,累及到我心爱的女子,还差点让我的属下丢了性命……这样的誓言,还有必要遵循么?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还无需你挂心!你起来吧。”   苏明起身,却发现红炎竟然用一种很恼怒的目光直视着他的身后。   “别让你的脏狗舔她的脸!”   苏明回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座狼正在舔舐着昭璃的侧脸。苏明哭笑不得,只好命令他的座狼向后挪挪。   红炎问道:“我上前的话,你那只宠物狗不会攻击到她吧?”   “不会的,它们是训练有素的座狼,没有命令不会擅自行动。”何况,狼比人更能察觉出危险的气息。红炎大人正用“敢乱动一下就劈死你”的眼神看着狼,它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红炎抱起了昭璃,失去了皮毛的温暖,寒意瞬时遍布全身。他绝对不能再让她被冻坏了。“这该死的路程还要走多久?”   “红炎大人不打算带她离开吗?”苏明瞪大了双眼。   “你没听这倔驴说,要留下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件事就这么轻松愉快的决定了。”   轻松愉快?又不是来旅行的。   “这家伙先前就冻伤了,我不便暴露身份。你想办法给她弄点草药来吧。”   “都城有草药。等风雪停了我们就赶路,应该在傍晚前可以赶回去。”   傍晚啊……红炎咂舌,竟然要骑着这只狗,到傍晚?   感受到红炎不怀好意的目光,蜷缩在一边的座狼低声嗷呜着。   苏明只好叹气。主子的性子真真是一成不变,看来,他的坐骑,多半要成了傍晚的下汤肉了。    第五十五章 囚禁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苏……”   醒转后昭璃急唤,却被红炎急忙捂嘴。   他们还在座狼上,群狼奔腾。看不见夕阳,但已几近傍晚。   苏明的座狼供昭璃和红炎骑乘。二人虽然还是被绑着,但是那个绳却是系的很松了。   苏明和同伴合乘一匹,与红炎他们并驾齐驱。   狼虽疾行,但脚下很稳。至少,红炎他们乘坐的这匹,非常稳健。   上面驮着个恶鬼,狼的心理压力巨大。   昭璃耳后,一个邪魅的声音轻轻厮磨:“小昭儿,我们晚上吃狗肉,好不好?”   “狗肉?”   微弱的声音随即就被呜咽声打断了。   昭璃正寻思哪里来的狗,就听座下狼儿悲鸣,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嗷呜嗷呜哀怨个不停。   看来,动物太有灵性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一只夹着尾巴,个颠个颠悲鸣不断的狼,还能跑得这么稳健,让座上之人几乎感觉不到不适,就这么宰了还挺可惜。红炎嘴角爬上一抹邪魅的笑。干脆,就把它舌头揪出来,当下酒菜好了。   谁让它如此放肆,舔了它不该舔的人。   他的女人,谁也不能碰!畜生也不行!   座上人交谈,座狼与座狼也在底鸣交谈着。另外三匹狼,此时用只有它们才懂得眼神看着这个即将挨宰的同伴,好像在说着“阿门”一样,低声哀嚎着。   苏明的身份是秘密。表面上,他二人还是要被关在大牢里。   不过,牢房也是分等级的。相对的,他们与其他犯人相比,住的还比较舒适。其他暗部对这样的安排也没有什么异议。   “狗肉,别忘了。”   在关上牢门的那一刻,身后的红炎突然说。于是苏明再次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不明所以的昭璃,摇了摇头。昭璃尚不知晓红炎大人是伪装成人类,苏明不便直呼神明的称谓。太过亲近,也会让昭璃,还有其他暗部起疑。   苏明只好用眼神说:“您就饶了它吧,红炎大人。”他听见牢里的红炎一声冷哼。   临走前,苏明嘱咐道:“昭璃,稍后我会派人送些药给你。不过你要记着,除了我送的药,其他的药都不可以吃。奴隶并非终日都关在牢房里的,为了训练他们的野性,可以在竞技场上有更好的表现,会在白天放奴隶们出去劳作,或是搏斗。你记住,千万不要让其他男人接近你,更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   “啊?为什么?”   苏明盯她盯了足足五秒,然后说道:“因为女人,在这里更没人权。明白吗?”见她朝自己眨眨眼,苏明索性也将话挑明了,“女人通常都是用来增加奴隶的工具。你明白了吗?”   昭璃懂了,她点头点头。   “怕的话,现在逃还来得及。”   “啪!”红炎在一旁合掌。原来还有这一招,到底是从小就看着她的苏明啊,知道用什么话最奏效。   两个男人注视着,昭璃明显动摇的脸。就等着她说带她逃走的话。   “别小看我,我才不怕。真有个万一我可以驱使红炎大人的力量。蓝葵大人说,这份力量就连夏族都对付不了,何况这些臭男人?好不容易潜进来,没救出青枫前,我绝对不走。”昭璃叉腰。   红炎挑眉。到时候封了你的力量,看你怕不怕。   苏明哀叹口气。看着他的主子,眼神交流:“您当初传授给她力量绝对是个错误。”   苏明不知道,真正传授昭璃力量的人,实则是蓝葵。不过,要使用这份力量,需得到红炎的同意就是了。就这点来说,和红炎本人亲授,也没什么区别了。   红炎瞪回去:“我乐意。”   苏明扶额,“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些。我过些时间再来看你们。”摇着头,无奈地走了。   主子既然都不担心了,他这个当下属的跟着瞎着什么急。反正,该提示的已经提示过了,就算昭璃神经再怎么大条,相信红炎大人也会警觉的。   黄珀殿一隅。   花费了漫长岁月,挖掘成的人工洞穴。   在会让距离感失常般巨大的洞穴内壁中――有无数好像被刺穿般的横洞,这些横洞形成甬道,连接着各种用途的房间。   在其中一处房间内。   意识中感到寒冷。   意识中无法动弹。   然而――对遍布身体的寒意,没有起鸡皮疙瘩。对于束缚感,也没有焦躁不安。就连思维也已停滞。   唯有……识别尚且存在。   思维被冰封着静止不动。   所以思维不会、也无法巡弋到其他事上。譬如自己身处的立场、事情的起源、今后等待自己的未来之类――动脑子去思考这些的意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出现。既不会对空腹觉得难忍,也不会有想要如厕的感觉。   这就是如今青枫的状态。   他现在,正被囚禁于巨大的冰柱之中。时间仿佛也被就这样隔离掉了。   就像是冷库里被冻住的鱼――连眨眼也无法办到。   不过,这并非完全的时间停滞。如果是完全停止的时间,那么也无法用这双眼识别进出房间的那些人。   所以青枫透过封存自己的透明“容器”,可以朦胧地看见人影。   在他睁开的大大的,澄澈的宛如大海一样平静的目光,识别着站在冰柱前方的神明。   在位置上――并且在其他意义上,这房间都可以算是最深处的位置。   房间灰暗且狭小。   青枫被囚于这个房间的中央,也是整座黄珀殿的中心位置。   从刚才开始,黄珀就在那里默默伫立着――如同磐石般屹立不动。他始终用静谧的视线打量着冰封着的共生。仅仅是他的存在感,就仿佛有某种能够压制他人的东西。   端正的五官,如同丝绢般的亮丽黑发,薄薄的唇瓣勾起的一抹笑容十分甜美。不过,只有那些深怀警戒之人,才能察觉到在那份甜美之下所隐藏的毒素吧。   “满意了吗?”   空无他人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清朗醇厚,却又带着无限疲惫的空旷声音。   说话的人正是被冰封的青枫。严格来讲,声音并不是从他口中发出,而是通过生灵,将“声音”这种意念传输到空中。   因为黄珀本人拒绝接受任何意念,青枫只能花费更大的力气来这么做。就好像扬声器一样,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着他的“声音”。   黄珀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那种感觉,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一样,欣喜而张狂的表情。   黄珀用非常认真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杂种,在那清澈的声音完全消失之前,黄珀开口道:“这种状态下还能保留意识啊……蓝葵的治愈再生法术么?区区杂种,竟然也敢这么嚣张。”   但是,语气却全然没有愤怒的意思。黄珀一直都在低估人类的可能性。所以,当他从顾辛,还有青枫的身上发现一次又一次他认为本不可能在人类身上发生的“奇迹”时,才会表现出如此惊讶吧。   “将神力借于你这样的杂种。那小姑娘的脑袋是不是也坏掉了啊?”   就在他抱怨的同时,清澈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么,可以请您解除蓝葵的座敷结界吗?”   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无效后,青枫意识到,只有满足这位黄珀大神的病态心理,才有可能说服他前往西枫,协力破除囚禁蓝葵的座敷结界。   所以青枫才会自愿被缚,并乖乖被冰封,供他赏乐。   “要我救她?居然被区区杂种困在那种东西里,神明的脸都给她丢尽了。”黄珀高傲地抬起头,注视着冰中的青枫。   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耗尽了气力,回响在空间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就好像信号受到干扰一样,出现了杂音。   但是,还是可以依稀辨别出青枫想要表达的意思。   “……愚弄我……无所谓……蓝葵若有差池……崩溃的是整个世界……”   虽然是露骨的台词――但不可思议的是,从青枫口中说出来却不觉得有什么做作。黄珀也并没有露出特别不高兴的表情。   随后――   “世界?”像是听到了这世间最大的玩笑话,嗤之以鼻哼出这个词后,黄珀大笑了起来。   “……尽管蓝葵神力不如你们……但是,她比谁都爱着这个世界……”   “哈!神明消逝天道就会崩毁――你们真的这么认为么?”黄珀微微露出有些嘲讽的笑容。冰中的杂种无法做出任何表情,但是从紧绷的空气中,却可以感受到他心中巨大的震撼带来的动摇。黄珀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说,你们人类还真是些蠢货。”黄珀敲了敲自己的脑部,“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吧,少了神明这个世界就会不复存在――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想想看,你们西枫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在初代神明消逝后,有过那么一段历史吧!无神的国度确实度过了一段充满纷争的时期,但是,有撼动这个世界本体么?”   “作为奖励便告诉你吧,杂种。即便四神都不存在了,天道也不会崩毁,崩毁的,只是凡人的世界。不,或许用信仰这个词更为准确。再或者,依赖……?”   黄珀对于人类对神明保持的态度与看法不是十分理解。不过,青枫却在一瞬间,通透了。   大彻大悟。   四神同在才可以维系天道平衡,灌输给人类这种理念的,是谁呢?   正是这些降世的神明。   以理之力,制定人类世界的法则,并成为了他们的统治者。   本来,弱小的种族会崇拜、依赖强大的种族,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一件事。但是,盲目的崇拜和过分的依赖,则会招致自身的灭亡――即便肉身不死,作为核心的精神也已经死了。   太古时期,作为弱小种族的人类,就过于依赖强大的神族――能为人类实现许许多多的事情的神族。   神明们以他们强大的“理”,从而完全解决了人类的物质需求,同时它也可以通过类似梦境一样的手段,实现人类精神方面的需求。正因为这看似取之不尽的恩赐,才让凡人们变得越来越贪婪和不思进取,只懂得过分的依赖和索取。   仙界大战后,赖以生存的神明不在了,茫然的凡人们陷入了恐慌。   可是。   如果,当时的人类们能再坚强些,如果能够度过这段黑暗的日子,并以自身的力量去开拓一个新的道路的话,结局是不是又会有所不同?   空气中,已经有了如丧家犬般的落败感。黄珀能感觉得到。   无趣。无趣得很。   本以为会恼羞成怒,像个狂犬一样狂吠不已呢。竟然如此安静……还是说,受打击太大,已经无法发声了?   所以说,人类这种生物,还真是无趣啊。好在,找到了新的乐子。   红炎,我看你还能藏身到何时!   不再理会冰中的丧家犬,黄珀用瞬息术返回了自己的寝殿。   黄珀走后,房间里再次回响起青枫苦笑的声音。   “原来,熙月的目的是这样的么……而大哥你,也是因此才助他一臂之力的么……”   到底,选择哪条路,对人类来说,才是最正确的?   想起少女娇小而慈爱的身影,青枫的心中仿佛有条毒蛇,在撕咬啃噬着他的心。   “蓝葵……”    第五十六章 美人计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出来。”   幽暗的牢房门被嘎吱一声打开,一个满脸邪佞的人,示意红炎走出,然后将一个小药瓶交到了红炎手里。   “喂!你要多努力呀。”   拍拍红炎的肩膀,又一脸淫笑地看着昭璃,待重新锁好牢门后,哼着小曲走了。   昭璃望着那人的背影,吐着鬼脸,眼中写满不屑。   他们已经被关了两天。这已经是第四瓶药。   昭璃接过这个白色药瓶,放在手中把玩。   红炎看着药瓶,悠然笑道:“唉,还真是被小瞧了。”   “嗯?”昭璃刚一拔开盖子,便闻到一股淡淡的助情花味道,使她的内心产生一股莫名的厌倦感,听红炎出声,她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红炎撇了撇嘴,好似有无尽的委屈,真诚地看着昭璃,不紧不慢地说道:“为夫哪里需要这种东西。”一只手已经环上她的腰,不安分地上下游移,“跟我的小昭儿,随时都可以……唔!”   昭璃黑脸瞧他,捏住了他的鼻子,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是这么不正经!”   红炎坏坏一笑,知她恼了,不再逗她,“这助情花药性很烈,他们真舍得下本钱。”   昭璃盖好盖子,跟先前得来的药放在一起。“算算日子,也该进行那什么竞技大会了。想来,阿克他们,也会被逼上场吧。”想起阿克他们的遭遇,昭璃心中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她赶忙平复激动的心情,对红炎说道,“苏明之前明明说过,白天会让奴隶们出去劳作,怎么我们被关两天,却没被指派任何差事?”   “我们有被派遣差事啊。”   “什么差事?”昭璃问道。   红炎指了指她,“就是你啊。”他怕她再恼怒打他,赶忙后退几步,“你看,每天送两瓶药,他们是多迫不及待地想让你怀上我的孩子啊。”   昭璃听后,脸上是青一阵,红一阵,最后愤愤地骂道:“这帮混蛋!”   本来,苏明将他二人关在一起,是为了昭璃安全考虑。但是,那些看押奴隶的守卫,错以为是上头要这个女人怀孕,好诞下新的奴隶,所以才有此安排。和她一起的男人看着强壮,一定能生下优秀的奴隶。   看守们为了急速促成这好事,便每天都来送药。   根据以往被关押的奴隶表现来看,他们初被关进牢中时,萎靡不振,不是想着逃跑就是想着怎么自杀。即便有一两个有点色心,在这种环境的压迫下也变得力不从心了。所以,像助情花这种药物还是必须的。   “早晚,也要让这帮混蛋尝尝这种药!”昭璃咬牙切齿发泄完,眼珠子转了转,“有了!倘若那看守再来,我们就……”附上红炎耳前,细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又到送餐时间。那看守果然来了。   他打开牢门,却因里面的景象呆住。   里面那个男人仰面倒在一旁,衣衫不整,发丝凌乱,面目狰狞,伸着舌头,一动不动,好像是死了。   看守吓得惊叫出声,可是这个时间其他奴隶都去劳作了,整个牢房里就剩他一个活人。   不,不对。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了昭璃。   她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显然还没有死。   她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帘上。她微微敞开的襟口,烛光照在她的白玉颈子上,似乎染上了一层金粉,看起来如此的诱人。看守自从第一眼看到她,目光就没有移开,脚步也没有移动,脸色惊恐的表情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昭璃似已睡着,又似已昏迷,全然不知已有人来到了她身旁。   看守岩石般的脸,忽然起了一种极奇异的变化,那双刀一般锐利,冰一般冷的眼睛里,此时竟有股火焰燃烧了起来。   他的呼吸也渐渐急促,他扑到昭璃身上,身下娇媚的身子让他移不开自己视线,不由自主地低头臣服。他本该仔细想想,好端端的男人为什么会死了,而这女人又为什么会昏迷?   这本该是他优先去想,优先去注意的事,但是此时他色迷心窍,已不愿去琢磨其他的事。   他粗重地喘息着,撕开了她的衣襟,眼睛里的火焰燃烧得更炽热……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眼睛突然像死鱼眼一样凸了出来,后脑上的锤击还没有传来痛感,他的人就已不省人事。   昭璃一脚踹开身上的死猪,被他压得险些喘不过气来。   红炎双眸愠色已如墨水般点点化开,他举起手,正要挥下,却听昭璃急声道:“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红炎强忍着怒意,收回了手。   起初,听她出这个馊主意时,他就坚决不同意。就算她说他心眼再小,他也认了。   但是这丫头学坏了,学会使用美人计,学会用她那酥软的身子、樱红的唇,对他又亲又抱的了。在他叹息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时,勉强妥协,愿意配合她演这出戏。谁想,这咸猪手竟敢如此大胆,敢用那猪蹄子去撕她的衣裳?   开什么玩笑!她的衣裳,连他都没有脱过!   她白皙的身子,也只有他能看!   红炎现在恨不得把地上那个不知死活的,眼珠子挖出来,双手剁下来,然后拿去喂苏明的那条狗!   “拜托,炎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吓死人的眼神看着他?这样我还怎么放心把你跟他留在一起?”   “哼!”   “哎呀,心眼不要这么小嘛。”   其实昭璃真说错了他。   他若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就绝不会依着她的性子胡来,更不会在目睹他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后,还能保持风度,还能如此“淡定”。   也许,红炎是在强装淡定。但是,这份淡定,却不是每个男人能装来的。   无非就是两种可能性,一个是太不在乎,一个是太在乎。   而他,明显属于后者。   不过,昭璃行的这步棋,虽然是没考虑到红炎的心情,却也是真真有效。   她确实是挑了一个男人最容易放松的时机,在他意志最松懈的时候,给了他最好的一击。   红炎带着愤怒锤他的这一下,恐怕几天都醒不来了。   也许,这也是在昭璃的算计之内?   昭璃去剥那看守的衣服,然后将自己的给他换上。   在她脱自己衣服时,突然意识到什么,对红炎道:“你……你是不是先转过脸去?”   “不转。”语气还是带着别扭的情绪。“你都说要嫁给我,早看晚看不一样是看!”他又补充了一句,“反正又不是没看过。”   昭璃开始有些后悔跟这个无赖关在一起。她怎么觉得,炎比那些看守还要可恶?   红炎两边手指堵住双耳,偏偏不听她羞恼地抱怨。   女人嘴上虽带着火气,但她心里不一定真有火气;   可是有的女人嘴上虽带着笑,心里却不见得是真的在笑了。   红炎对她,一向拿捏地很准。   昭璃也清楚,她对这个男人是真没辙。   “得了得了!”她无奈地挥挥手,“就这样直接套着他的衣服也好,省的那又脏又臭的衣服,贴着我身子难受。”   她换好了行头,伪装成看守的样子,对着红炎说道:“好啦,我去探探情况,你就乖乖跟他呆着,可别杀了他哦。”   红炎双手环胸,赖皮地口吻道:“不行。”   “我去去就回。”   “不行。”   昭璃叹气:“你是要怎样?”   “我要跟你一起去。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这回换昭璃双手环胸,“不行。”她也学着他的口气,“有你在,才叫碍手碍脚。”   “我碍手碍脚?!”   昭璃悠然道:“风度。注意风度。”   红炎怒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昭璃不答他,反问道:“单独行动,总比两个人一起要来的便捷,是不是?”   红炎道:“既如此,你呆在这里。你想探查什么告诉我,我代你去。”   “不要。”昭璃怪叫一声,“你把我跟这个男人留在一起,万一他又对我无礼,我又该怎么办?”她又笑嘻嘻道:“再者,你性子太傲,即便伪装成看守,恐怕说不了两句,就露。”   红炎深深吸了一口气。竟然无言以对。他只能闷着生暗气。   “所以呀,在这呆着,乖乖等我回来。”她笑的更灿烂了,“倘若苏明来了,你也叫他不要担心。”   若说这千年来,红炎从来没有做过让他自己感到后悔的事,那倒是不假。   如果说,现在他开始后悔了,那倒也是真的。   他现在确实有点后悔了。   他倒是不后悔自己爱上这个小丫头,他只是后悔,他干嘛从小就一直惯着她,宠着她,依着她?   如果他当年能够做到铁石心肠,那么现在也必定能做到铁石心肠。   他的小璃儿曾经骂过他,是千年的王八。   他现在倒真是像极了王八。   他那一张发绿的脸,活脱脱一个王八脸。   他看着她把她自己扮成个看守样,又冲自己扬扬手,锁上牢门,没事人一样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而他只能不住的叹气。看着倒在自己身边真正的,几乎被扒得精光的看守,满腔愤怼也顿时泄了气。   他手上还握着那瓶助情花,到底是昭璃忘了收回去,还是故意塞给他的?   反正有了这东西,接下来也不会变得无趣。   红炎掰开看守的嘴巴,把整瓶要都倒了进去。然后又把那人弄到七分醒。   果然是费了功夫的好药,这人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欲.火焚身而死,倒也真真有趣。   红炎几个弹指,将牢里的烛火都灭了,躲在牢门旁,听着那厢不断地吟哦,越来越大,越来越重。   果然便有人被这声音吸引过来。   无非是想看“好戏”的人,但是现在却被红炎扼住了喉咙。   又过了一会,红炎就和这个人的身份对调了。   “可惜药只有一瓶。”其它的,都在小璃儿身上。   看这药效,足足可以持续几个时辰。   “既然你是他的同伴,就去帮他解解火吧。”   红炎废了这人的手脚和声带,然后把他扔在了中了助情花的男人身边。   红炎穿着看守的衣服,出了大牢锁好牢门,守在了监牢外面。这样来往牢狱的人,他都能有个了解。   至于牢狱里头那两个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红炎吐了吐舌,就当是为这个国家的女性抱不平吧。    第五十七章 情人的手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大牢所在的位置并不很偏僻。   因为在北辛,就属奴隶最多,都快成了这个国家的特产。   所以关押他们的地方,都被修葺到了最显眼的地方。   从牢房出来,要穿过看守们的休息室,才能来到黄珀殿的主体。   昭璃一直将自己的头压得很低,生怕别人认出她来。   这个国家一入了冬,几乎每天都要被大雪覆盖。空气灰蒙,光线很暗,能见度也很低。   所以只要昭璃低着点头,不说话,很难被别人认出来。   虽然准备功夫不足,但是女人天生擅长“伪装”。――只因女人天生爱美,化妆本就是一种伪装。脂粉铺得厚点,是不是像极了披上了别人的皮?   她走进看守们的休息室,还好,里面只有两个人。   人越少,能露出的破绽就越少。真要是有什么麻烦,她还可以将他们“处理”掉。   那二人看见昭璃进来,盯着她嘿嘿嘿地笑。笑得无限猥琐,无限风流快活。   无论谁看到他这种笑,都会忍不住往他的脸上给一拳。   显然他们并没有认出昭璃来。一个正常的男人,当然不会花费精力,盯着另一个男人的脸猛看。   他们当然知道,这身衣服的主人去干什么了。   而现在晚归,他们也大概猜到这身衣服的主人在干什么了。   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当然需要女人,当然需要发泄。   北辛这个国家最好的地方就是,随处可见风月烛,只要这些男人们不介意自己变成种猪。   他们当然不会介意。运动一下既能愉悦身心,还能发泄本能,女人们既不会反抗,生下来的孩子也不用他们抚养。   多么轻松美妙的差事!   这两个人贼笑了一会,其中一个突然说道:“哎,兄弟,快给我们说说呗。”   昭璃压低了声音,沉声道:“说什么?”   “说你看见的。”那人嘿嘿嘿地笑着。   “我看见什么?”   二人旁边有张桌子,桌子上面有碗筷,还有酒壶。   听着那嘿嘿嘿地笑声,昭璃只恨不得用这双筷子,插遍他身上每一个窟窿眼!   “你看见什么,我们怎么知道?所以才让你说呀?”   “你何不去自己看看?”   “我去看,你去给顾辛大人送酒菜?”那人不满道。   昭璃眼睛一亮,“好,我去送。”她眼珠子转了转,像是在下一个极大的赌注,说道:“可是顾辛大人现在会在哪呢?”   “你是昏了头啦!顾辛大人现在当然在他房间里。莫非看多了香艳场,把你给看傻了?”   那两人又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看多了刺激的,是有点昏头。”   “哦?”这人不笑了,脸上竟然露出了淫邪的期许。“那我倒真该去看看……说不定,说不定那小妮子……嘿嘿嘿。”   “大哥,我、我也想去。”另一个说道。   “不成不成!咱们都走,暗部的人来查岗,怎么办?兄弟,大哥明天让你去。大哥先帮你品品那小妮子的滋味……嘿嘿嘿……”   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昭璃会忍不住杀人的。她端起桌上的酒菜,箭步出了休息室。   昭璃是真气昏了头了,才会忘了两件事。   顾辛的住处怎么走?   那个人渣若真去了牢房,岂不是就发现,她和真正的看守掉包的事?   可是她已经顾不得这许多。   她当然顾不了这么多,因为她已气昏了头。   女人若是气昏了头,做出的事就往往让人啼笑皆非,瞠目结舌,错漏百出。   所以你要是个女人,就不要在自己气昏头的情况下,做任何决定,意气用事。   不过昭璃算是个幸运的女人。   她没用多长时间,就弄清楚了顾辛的住处怎么走。   而那个去大牢里看“好戏”的看守,现在恐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如果时间能倒回,恐怕他绝对不会起这邪念。   因为他不但被废了手脚,就连声带都被毁了。最惨的是,他还沦为了一个欲望燃得正旺的男人的泻火工具。   ――这滋味真真不好受。   所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不是真真有些道理?   顾辛的住处并没有想象得那么豪华。跟西枫平民百姓的一间屋子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他这间房是个套间。   虽说也不大,但是除了摆放一张桌子,一张床,四张凳子,一个碳火盆外,还能容得下一个大浴盆。   这个浴盆做得倒是舒适豪华,不仅能容得下三个人,旁边还做了一张小短桌,可以放放酒菜。   在这寒冷的冬日,又是奔波忙碌了几日,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洗个热水澡更令人愉快的呢?   顾辛舒舒服服地躺在浴盆里,好似整个人都已融化在水里,轻轻地闭上眼睛。手不断往他结实的上身撩着热水,就好像要用这通透清白的水洗清自己的罪孽。   昭璃敲了敲门,门没有关,顾辛连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进来。”   热气氤氲。朦胧中可以看到顾辛的背部。紧绷的肌肉上有着几道伤疤,看起来狰狞丑陋,满是无情生活留下来的沥沥艰辛。   不管再坚强的女人,看到这些恶心的伤疤时,也不经会反胃的。   昭璃强忍着胃中不断翻滚着的酸水,她的一双脚也好像已钉在了地板上,一步都挪动不开。   她现在倒是消气了。随之,人也清醒了。   她开始有些后悔,就这样羊入虎口。可惜这个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   顾辛还是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过来帮我擦擦身子。”   平淡到温柔的语气。若不是亲眼见证他对聚落的小孩子做了什么,恐怕她会以为他是个温柔而多情的人。   顾辛的声音让昭璃猛然惊醒。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就好像脚上栓了一个大铅球。   神柱的耳力是异常灵敏的。顾辛已经听出,这脚步声不属于时常伺候他的那个人。   不过是谁都不重要。人来到世就是孤零零的,是谁都好,他不在乎。   氤氲的湿气环绕,朦朦胧胧中,池水中的人又是那么地清晰。   昭璃的胆子突然变得大了起来,她的脚不再是钉在地板上。她抿了抿唇,走了过去,先是把酒菜放下,又拿起搭在桶边的绢布,为他轻轻擦拭。   她的心境是复杂的。她还从来没有为一个男人这样擦拭身子。   她的目光也不敢往下看。   但是顾辛却在看着她。看着她的手。   昭璃并不是个闺中的女人。她虽然曾经是神柱,但是在她真正长大懂事的时候,做了八年的商人。即是说,她已习惯了抛头露面。   一个抛头露面的人,就不怕别人盯着她的手看。   可是现在,昭璃却恨不得把顾辛的眼睛缝起来,因为她知道终年干着粗重活的看守,本不该有这么一双手的。虽然她的手在这该死的天气下已变得发干发皱,但丝毫不减它的美丽。   这明摆着是一双女人的手。   北辛国鲜有女人。即便是那些鲜少的女人,也很难有她这样一双芊芊玉手。   昭璃一定要想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却偏偏想不出来。顾辛的眼睛就像是钉子一样,已钉在她的手上。   整个房间,静谧的诡异。   顾辛悠悠地叹了口气,道:“想不到,竟然是你。”   还没等昭璃反应过来,她只觉突然有一股力道将她压下,回过神时她的头已被顾辛按在了水里。   水呛入鼻,那滋味真真难受。   她的头被按着,手也被按着,就连挣扎都做不到。   就在昭璃以为自己会溺死的时候,顾辛又一把将她抓了上来。   “咳咳!”   这样的过程反反复复重复了几遍,昭璃人也觉得越发昏厥。   “嗯?这是什么?”   顾辛盯着她的额头微微皱眉,经过热水反反复复这么一泡,贴着的那张人皮已经有些脱落。顾辛顺手一撕,鲜红的印记顿时呈现在他眼前。   他当然认得那个印记,尽管和自己额上的纹样不同,但同样是代表共生的印记。   昭璃的心也已经凉透,就好像被扔进了初冬结了冰面的湖中。她的面颊却是滚烫,就好像被人刚刚抽了一巴掌,又肿又烫。   顾辛也怔了怔,然后又突然笑了笑,看着她的眼波也突然放温柔,温柔的就好像情人的眼,“你早该告诉我的,如果你早说了,就也不必受这皮肉之苦了。”   顾辛凝注着她,她的眼醉人而迷离。   忽然,他扳过她,吻住了她的唇,湿漉的唇与干裂的唇相合,但是他却没有将舌头伸进去,只是像做人工呼吸那样,慢慢引导她,待她呼吸渐稳,才离开了她。   “你是来杀我的?”声音里竟然透着一丝愉悦。   昭璃想说话,但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却是“咯咯咯”。   “来人!”顾辛朝大门的方向大声呼喊,然后又自嘲地笑了笑,“对了,你既然已经伪装成那些下人的样子来服侍我,门外就自然不会有别人在。”   这里每个人都很怕他,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恨他的人也有,想他死的人更有,但是还没一个人会这样接近他。   难怪她轻轻松松就得了这差事。   知道她也是神柱的一瞬间,他觉得她是可敬的,可是现在,他更觉得,她可爱了。   不管她抱着什么目的,她是第一个肯主动接近他的人。   还是个女人,一个漂亮女人。   是男人,就绝对不会推开主动接近他的漂亮女人。   “我很想让你躺在床上休息休息,可是……”他笑了笑,“可是我这个样子,也确实没法见你。”   他笑的越发温柔,越发迷醉,笑的就好像是那才貌双全、修养极高的宋子渊。可是在昭璃眼里,他的温柔却像是在演戏,就像是个假人。   她倒是觉得,他在聚落对那个孩子出手时的表情,才真真是发自他内心。   昭璃也在暗笑。她方才突然被擒来不及使出红炎之力,现在他给了她机会,而她的掌心也已悄悄运好了力!   她突然发力,向着顾辛劈去――可是顾辛却快她一步,点住了她的睡穴。   在她身子滑落的同时他站起身,抱住了她。   她既已睡着,自然就不怕看见他的身体。   “唉,你这么急着想杀我,我是很高兴。不过,现在也还不是我死的时候。”   他还得留着命,继续为他的神效力。   尽管燃着炭火,但是冬天的屋子还是冻极了,尤其是从热水池子里跨出的那一瞬间,更是刺骨的冷。   但是,这咄咄的寒意冻得仿佛是别人的身子。顾辛像个没事人一样,抱着昭璃,健步悠然,将她放在了热乎乎的床铺上,贴心地为她盖好被子。   方才凝注着她时,他没有漏看她眼中布满的红丝。   她应该有几日都没有休息好了。   “好好睡一觉吧。”   人能在他还能睡个安稳觉的时候,就该尽情地休息。    第五十八章 顾辛·奴隶·冰封的人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他凝注着她的眼神,格外温柔。   温柔的好像阳春三月的风。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当她醒来时,露出了一个微笑。   笑的如此纯洁,纯洁的好像窗外的白雪。   可是昭璃却从那笑容中,亦感受到了千层的寒。   她猛地坐起来。   顾辛笑道:“你实在应该多睡会的,昭璃小姐。”叫出她名字的时候,他显得有些羞涩。   昭璃冷冷道:“被你这种人盯着,我还怎么睡得着。”   顾辛也不生气,而是笑的越发温柔,“为什么睡不着?我又没有惊扰你,更没有做出对你无礼的事。”   昭璃冷笑道:“我宁愿跟狼群睡在一起,也不愿跟你这种刽子手呆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愿!”   他的手想抚上她的脸颊,却被昭璃无情地,嫌恶的打掉了。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毒蛇,满满的抗拒。   而顾辛呢?他看着她的眼神依然温柔,温柔中有带着几分宽容,就好像再看着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   顾辛叹了一口气,“也许当你跟我有过相同经历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你用不着装好心!”昭璃看见他这副样子都想吐,“我知道你的神一直想要得到我,从而折磨我,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把我交给他?”   顾辛却有些惊讶,问道:“你知道黄珀大人想要你?”   哼,这男人倒还真会装蒜。   昭璃咬着牙,道:“你还在装什么?”   这个人还是带着笑,就好像有双重性格似的,在聚落看到的他是他的影子哥哥。   顾辛淡淡道:“我不会把你交给黄珀大人的。”   昭璃瞪大了双眼,简直听到了一句大笑话。她吼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顾辛笑道:“如果我要把你交给黄珀大人,又何必先让你舒舒服服睡一觉。”   昭璃道:“你不是他的共生么?你会不遵从他的命令?”   顾辛道:“你不也是红炎大神的共生?听闻你好像也不怎么遵从红炎大神的命令。”   昭璃说不出话来了。好像每个人都有那么一股子小叛逆。   顾辛又凝注着窗外的雪,忽然问道:“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红炎大神吗?”   “你……你说什么?”   看来她的确不知道。罢了,把她押在这里,如果真是红炎大神本人的话,应该会想法设法来救她的。   到时,就能确认。   “没什么。”顾辛又指了指她额头上的印记,“现在,你哪里也去不成了。只能乖乖呆在我的房间。”   昭璃怒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忽然想起这个国家女子们的遭遇,慌张又警惕地看着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顾辛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不过是想好好招待你。”   昭璃道:“你这人有毛病?”   顾辛摸了摸脑门,悠然道:“我想是没有。”   昭璃道:“你休想把我囚禁在你的房间!”   顾辛道:“也对,你当然是死也不愿意跟我这种人呆在一起。可是你额头上顶着这么鲜明的印记,又能到哪里去呢?”   可是顾辛不让她开口,又抢着说道:“当然你可以重新把这印记盖上,找块人皮盖上。可惜你之前的那块已经被我扔了,如果想得到一块新的,就只有杀人,然后再把他的皮剥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是厨子,再给你介绍怎么剔鱼一样。   这个人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成的?   顾辛笑道:“那些奴隶,只要你看中了谁,尽管随便杀没关系。”   他真的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来,一把小巧,却很锋利的匕首,女人用的很顺手的匕首。   他是硬塞到她手里的,然后笑着看她的反应。   这个笑容,在昭璃眼里是最恶毒的笑容。   “如果你现在就需要,我便现在就把那些奴隶喊到我房间来。对了,之前你藏身的那个小聚落里的奴隶怎么样?他们今日已经到了,刚好给你用得上。就先拿那个孩子开刀好不好?小孩子的皮肤还是比较嫩的,正好衬你。”   他看她不说话,又说道:“你不喜欢孩子的皮?也是,毕竟是你自己要用的,究竟要杀哪个,还是你自己来选吧。”   顾辛真的站了起来,真的要往出走。   “我先杀了你!”   她手里的刀已对准了他的心脏!她用力地刺下——   却刺偏了,瞄着心脏的刀锋,现在却插入他的肩胛骨上。   其实顾辛完全有能力避开的。   他看着她染着自己的鲜血、浑身打颤打个不停的双手,淡淡道:“原来你连杀人也不会。如果你想偷袭我的话,就不要喊出来让我知道呀。”   其实,即便她没有喊出声来,以他的能力,还是可以完全避开的。   他故意这么说,就是想气气她。   顾辛拔出亲手赠予她的短刀,脸上一点吃痛的表情都没有,就好像他的身躯是铁打的一样。   可是,铁打的身躯,又怎么会鲜血汨汨流到地面上,看起来令人怵目惊心呢?   昭璃失神地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又抬头望向鲜血直流的顾辛,俏容霎时失去血色,整个人呆住了。   “你看你,连个刀都握不好,还想着来杀我。”他笑了笑。   “杀了我!”   顾辛叹了一口气,道:“你明知道我是不会杀你的,昭璃小姐。”   他当然不会杀她了,因为她是“昭璃”小姐。   就像青枫刚刚入境时,顾辛也没有为难青枫一样。   可是如果他们一旦失去了神柱这个身份,顾辛对待他们,就又会不同了。   顾辛一直很羡慕他俩,因为他二人都是天选的共生。不像自己,是在竞技场中,捡来的这个机会。   而且还随时可能丢掉。   真是羡慕这两人呢。   昭璃愤愤道:“与其被你囚禁,倒不如死了痛快!”   顾辛这才想起他血流如注的伤口,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对昭璃说道:“你是神柱,我怎么可能会对你出手呢?”   “你不杀我,那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顾辛忽然笑了,道:“你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杀人,或是被杀,我说过的,你瞧。”他止住了血,又摸出一瓶创伤药,为自己敷上,“不过你还是杀不了我,再练个十年也不行。你缺乏杀人的技巧,在我眼里,你挥舞的那几下就像是小孩子的游戏。”他抖了抖肩膀,“不痛不痒。”   求生的技巧,跟杀人的技巧,本就有很大的区别。   “昭璃小姐,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的好,不然也要像青枫公子一样,被黄珀大人处罚了。”   “公子”这个词,顾辛叫的生僻又羞涩,跟他初喊“昭璃小姐”一样,非常不适应。天选的神柱,在顾辛心中,那就是仅次于神明地位的大人物,必须要用敬语尊称。   他没读过书,不晓得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敬畏。“大人”既然是用来称呼神明的,那么自然不能用在低于神明一阶的共生了。想来想去,也只有小姐、公子这种称谓了。   “你们把青枫怎么样了?!”   “青枫公子被黄珀大人关起来了。”   “关在哪?”   “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是地下,也许是别的什么地方。黄珀大人高兴把他关在哪,那他就在哪里。我们这些人是不配过问的。”   昭璃只觉得心在绞痛,整个人都在绞痛,就仿佛有根看不见的鞭子,正在不停地抽打着她。   这一天,就仿佛比她以前活过的二十四年加起来还长。   她既希望炎来救她,又希望炎不要来找她,不要落入这个疯子,或是那个残暴的神明手里。   红炎呢?   他当然不会乖乖呆在牢房里。他当然是要出来找她。   谁叫他的小璃儿,从小就是个闯祸精?   这一点,她到现在都没有变。   可是红炎也只能漫无目的地寻找。他不敢动用自己的力量。   黄珀跟蓝葵不同,泄露一丝一毫的力量,都会被那个混蛋察觉的。   若是动起手来,神威估计要波及整个北辛国。那时,恐怕无法护他的昭璃周全。   昭璃身上有他的神气,只要顺着有神气的方向找,总能找到她。   黄珀殿,神气最溢的地方,必是黄珀所在。那么,比这个气息弱的,就应该是昭璃了。   红炎这么想着。   可是,他估错了一件事。   他把青枫的存在给漏掉了。   而且,冰封着青枫的冰柱,也有黄珀残留的神气所在。   红炎顺着这个气息,穿过横洞形成甬道,找到了地底,来到了青枫被冰封的房间。   即便活了千年的岁月见证了无数的奇景,但眼前的景象着实让红炎吃了一惊。   被固定于冰中的青年,如同精致的雕刻。因为原本就是个相貌不凡的男人,此时又像艺术品般被固定在冰柱中,更具观赏性。   视线对上的同时,脑中响起了一个空濛的声音。   那是青枫的意念,因为不是从声带传出来的,所以乍一听完全判断不出来这是属于谁的。   直到这股意念传入脑中,红炎这才看清被冰柱封存着的男人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意念说。   由于红炎本人不拒绝他人的意念,所以这次传音青枫相对轻松。   竟然懂得使用传音术么……呵,这小子。   地下的房间不论是哪间都被黄珀下了禁制,除了黄珀,应该没有人能涉足才对。   除了,与他拥有同等力量的人。   红炎自然没注意到这里存在禁制,因为他进入这一区域的时候,一点抵制的感觉都没有。就好像在自家花园那样,随意漫步。   如果青枫的眼睛现在可以动的话,已经眯成了一条危险的弧线。   “你接近昭璃,到底有什么目的?”意念再次响起。   “比起自身的安危,先关心昭璃啊……”   感觉到冰中传来的意念有了些许的波动,且待一会,波动渐渐平静,就如井中之水般一样沉静。   “红炎大人。”意念如此说。   红炎玩味地目光盯着他好一会儿,突然大笑了起来。好像除了他的小璃儿,其他人都很容易看破他的真身似的。   对方是默认了。   冰中的青枫不是不震惊的。但是相比震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昭璃在哪里?她是不是跟你一起来的?”   “她在哪里,不劳你挂心。”   “请带昭璃离开北辛。”   红炎用尽可能平坦的语气,说道:“昔日我要求你带她离开,现在,却反过来了。这代表什么呢?”他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你爱她?”   尽管在意识中的某一个小角落,明白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但是,青枫的存在在他心中一直是一根刺,如鲠在喉。   脑中没有意念传来,那么红炎也就当他是默认了。   “是么……”   紧盯冰柱的视线,已降至了冰点。   “那么就此,让你消失吧——”    第五十九章 两个男人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红炎杀人的方法有千万种。   比如说,施展摄魂术,就是他曾经给昭璃施展的那种,将生灵困于梦魇中,无声无息的黑暗,生灵困其中,五感被梦魇支配,对时间的感觉也会发生变化。   梦魇中的一小时,是正常时间的0.1秒,时间快了三万六千倍!最后饱受精神摧残后,崩溃致死。   曾经在某一历史,某一朝代,便有此法宝,其名曰:山河社稷图。乃先天灵宝之一,是空间法宝。灵宝中的无边灵气孕育亿万生灵,又尽在生灭之间,被困其中,若无人从外部施救,或是以至宝从里面打破的话,根本不得脱。   而摄魂术,便是山河社稷图的延续。可谓是精神攻击的法术中,最为恶毒的一种法术。   青枫被冰封,精神状态本就以致极限,若是再施展摄魂术,恐怕他连一秒钟都坚持不了,就会精神崩溃!   “也罢,反正左右不过再活一年。你若想杀,那便杀吧。”意念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你必须先将昭璃平安带出北辛国!”   红炎冷笑,道:“你死后的世界,就不必关心了。”   “红炎!”   如果青枫现在不是被冰封的状态,恐怕会就此冲上来给红炎一拳吧。   红炎。如果这个名字是从他的小璃儿口中喊出的,他一定会带着温柔的笑,然后拥抱她。可是,如果是从别的人口中喊出的话――   “你,叫我什么?”   冰封状态下,只能识别,没有感知的意识存在。   ――明明理当如此。   然而。   某种恶寒窜上了青枫的背脊。那股恶寒就像薄膜一样包覆了青枫的感觉,令他的五感产生微妙的违和感。   青枫很清楚,这并不是包覆周身的冰柱带来的寒意。   神明已浮于空中,正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那像是在熊熊燃烧般炯炯发光的锐利双眸,正在喧嚣着要将怒火全部迸发。红炎的周身卷起一层层灵力的洪流,像旋风一样包覆着他,充满压迫的存在感。   红炎是真的被激怒了。   “咔嚓”,眼睛识别的前方,冰柱逐渐出现了裂纹。   “住手……!”意识嘶声力竭。   随着冰柱的裂纹不断扩大,束缚青枫的力量也逐渐衰弱。意识,感官,思考能力全部回归到本体中。除了不能发声外,已经开始慢慢恢复。   恐惧,也油然而生。   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在眼睛识别后传递到大脑中,大脑做出的判断。   最强并非虚名。何况,神之威,本就远远凌驾于人上。   “住手!你想害死昭璃吗!”   “‘昭璃’、‘昭璃’的,真是碍眼。”指间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够了吧,神明大人?这个世间,被你们玩弄的还不够吗?!我曾经以为,不管神明行事如何,至少,你对昭璃的感情是真的!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你根本就是把她当成玩具!她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子,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   其实青枫并不想说出激怒他的话。他明白继续激怒他的话,绝没有好处,半点好处都没有。   但是青枫实在受了很多苦,这种苦,岂非是常人可以体会的?   他还听了黄珀说的许多话,那些话,又岂非常人可以接受的?   再贤哲的人,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显然青枫现在,已经无法忍耐了。   人的理智若是被磨灭,他说的话,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此等妄言,依红炎的性子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半点也不能忍。   凡是以语言触怒他的人,在他看来,无非只是想表达一种意思。   ――快点让他杀了他。   但是红炎现在却笑了。   那张阴森森、冷冰冰的脸上突然有了笑容,看来真是说不出的诡异可怕。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棵古树下吧?”   青枫没有答他。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很碍眼。”   “第二次见面,是在蓝葵殿里。”   青枫还是没有答他。   “那个时候,我也觉得你很碍眼。”   这本不是一件好笑的事,但红炎却一直咯咯笑着。   “现在,这是我们的第三次见面。”   “你听说过,‘再一再二不再三’么?”   红炎不笑了。   江湖上,有一种暗器,叫做暴雨梨花针。   发射之时,共二十七枚银针激射而出。势急力猛,齐射人身。   被红炎盯着的这副身体,就像被这种暗器打过似的。针刺般的眼神。   红炎道:“只要你消失,我的小璃儿就再也不会被你扰乱,也不会做出让她置身险地的事。她会一直在我身边,眼中也只会有我一个存在。她会全心全意爱着我,而我也会一直这样爱着她。”   然而这时,青枫的意识却响了起来:“你以为你真爱她?你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个玩偶罢了!”   青枫以为红炎会动手,会用最恶毒的法子对付自己。   但是红炎非但没有动手,包覆周身的怒气漩涡也停了下来。   你认为他会杀了你的时候,他偏偏不去动你。   红炎的性子,岂非常人可以琢磨透的?   古往今来,没人能够知道这位神明到底在想什么。因为他这性子,本来就是阴晴多变化。   不过他的气还未消,倒也是真的。   红炎冷冷道:“哦?”   青枫道:“如果你真爱她,就不会让她伤心难过!如果你真爱她,就不会不顾她的安危,释放你的神力!你明知道,如果你释放神力,黄珀就一定能找到你;你明知道,他若与你打起来,整个黄珀殿都会夷为平地!”   “呵。”   “从来没有人敢反抗你。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你唯一的败笔,你根本就不会把她放在心上!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红炎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我是不懂。我只知道,没了她,我便不能活。不是因为共生,而是失去了她,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我或许是不懂爱,但是我知道,除了她我什么都不想要。”   红炎瞪着他,“我更不会把她交给你!”   神明也是生灵,纵使平时比人类淡泊明远,但当陷入情网中,也与凡人无异。   这份痴心,不禁令青枫动容。   青枫当然知道,神明爱上人类,会是什么后果。   “红炎大人,既如此,比起取我性命,你更应该优先带昭璃离开此地。”   “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么?”   “红炎大人……熙月的目的,是想建立没有神明存在的人间界。”   “哦?”红炎略感惊讶,“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神明即便殒命,世界也不会崩毁。没错吧?”   “黄珀告诉你的么……”那家伙还是这副德行,只为了满足自己,其他一概不管。   “如果,失去昭璃,您便不能活的话,那么,说什么都不能让昭璃有事!能与熙月正面抗衡的,就只有您了。”   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明明,他更重视昭璃的安危。但是,为了不再触怒这位神明,青枫只能这样说。   红炎道:“你既已知道即便我们消逝,也不会影响世界本体。为何还要在乎我们的性命?就连你的哥哥,都站在了熙月那边不是么?”   青枫的回答,完全没有犹豫:“因为熙月的做法,根本是错的!即便,人类应该寻找一条自己的道路,也该是用正确的方法才对。弑神只会造成无谓的杀戮和混乱。况且,蓝葵她,又何错之有!”   这就是他在得知真相后,得出的结论。   红炎毫不掩饰他的意外。或许这也是觉得他碍眼的原因之一吧。   也是吸引他的小璃儿的原因之一。   “那么你发誓,发誓绝对不会对我的昭璃有非分之想。”   这种时候,居然还想着这个问题!   “红炎大人,我的寿命不过还有一年。我想,我根本对你构不成威胁吧?”青枫是绝对不会要求蓝葵解除共生的。   “哼!”   紧接着,红炎几个响指,困着青枫的冰柱就像荧光一样消散了。   青枫落在地上的一瞬间,的确是不置信的。他已强调了利害关系,红炎竟然还是毫不顾忌地使用了力量!   青枫神情复杂地看着红炎,红炎却道:“若不救你,昭璃她也不会乖乖离开的。而且,这点程度的力量,就算是黄珀也还是感觉不到的。”   红炎并未恢复成神明的模样。而这冰柱,也不过是普通的冰柱而已,破坏它,不需要耗费多少神力。   事关昭璃安危,红炎自然会掌握分寸。   青枫看着他,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我都该感激你才是。”   红炎道:“哦?”   青枫道:“想必,你已解除蓝葵的座敷结界。为了昭璃,你一定会这么做的。”   红炎道:“哼。”   青枫苦笑道:“至少我知道,现在蓝葵没有危险了。”他踉跄着站了起来,“可是昭璃又在哪里?”   青枫看到红炎的脸色又臭了起来,便明白了。   他找不到昭璃。这位骄傲的神明是死也不会承认这点的。   “依她的性子,为了想法设法探得我所在,一定会去接近一个人。”   红炎道:“谁?”   青枫笑着摇摇头,道:“就是这个国家的神柱,顾辛。神柱的权力仅次于神明,所以她一定认为,顾辛会知道我所在。”   红炎心里恨恨,为何他就没想到?   当然这不能怪他,因为在他的东璃,他从不给神柱设权力,尤其是他的小璃儿,绝对不能有半点权力。   他本以为他对他的小璃儿有足够的了解,可是关键时刻,还是不如这个臭小子。   那清澈如大海一样的眸,似乎永远都能把事情看得明白通透。   红炎真想戳瞎他这双眼睛!   “我果然还是觉得你碍眼。”   神明也有小心眼的时候,也有他考虑不到的时候。因为神明也是生灵,是生灵就都有这些弊病。   神明也并非万能的,而凡人不一定就是无能的。   这个道理,你说是也不是?    第六十章 气死人的神柱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你这样不吃也不喝,身子迟早是要垮掉的。来,张嘴。”   顾辛支着饭碗,将一块肉送到昭璃嘴边。   她不吃。   顾辛又重新夹了一颗青菜给她。   她还是不肯吃。   顾辛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这饭菜虽然比不上你平日吃的美味,倒也是他们挖空心思烹调的了。来。”   昭璃瞪了他一眼,别过了头。   顾辛放下碗,温柔地凝注着她,道:“那你想吃什么,我吩咐他们给你做。”   昭璃冷冷道:“你觉得这样很有趣?”   顾辛道:“你指什么呢?”   昭璃道:“你把我关在这里,喂我吃喝,当我是你的狗?”   顾辛叹道:“昭璃小姐,我可是用绳子拴着你?还是现在有绑着你?还是有对你无礼?”   昭璃冷笑道:“你现在对我做的事,算不算无礼?”   他站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我虽然让你躺在我的床上,但是又没有扒光你的衣服,甚至连碰都没有碰到你的皮肤,怎么算是无礼呢?”   他又叹了口气,道:“你若想坐着,我可以扶你到那边的凳子上坐下。不过寒舍简陋,那边太冷,只有这暖烘烘的炕烧得热乎些。”   昭璃真恨不得踢他一脚!   可是她不能动,她被顾辛点了穴道。   昭璃觉得自己就像无锡泥娃娃似的,人家想给你摆放在哪,就摆放在哪;想让你什么姿势,就是什么姿势。   昭璃躺靠在床边,幽幽地盯着他的脸看。   如果眼神真的能杀死一个人的话,估计顾辛已经死了千万遍。   他的脸竟然红了,轻轻道:“昭璃小姐,你这样盯着我瞧,我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昭璃冷哼:“你也有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   顾辛点点头,道:“有,现在就是。我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这样盯着瞧,还是漂亮的女孩子。”   “是么?”昭璃盈盈一笑,“连你也觉得我很漂亮?”   顾辛头点得像波浪鼓一样,“很漂亮,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这话说的没错。因为他本就没见过太多女人。   即便没有见过太多女人,但是每个人审美的意识是与生俱来的。   看到美丽的事物,会倾心,想拥有。人之常情。   “那你想不想跟我多说说话?”昭璃见他面露疑惑,赶忙说道:“我很闷,想让你陪我聊聊天。”   顾辛的喉咙有些发干。他虽然掌握了语言,但那也只不过是凭借着他惊人的智慧与适应能力,从昔日的奴隶主那里自学来的。   沟通,不存在问题。但是,谈天说地,畅所欲言,绝非简单掌握“语言”就可以搞定的。   昭璃是神柱,是位美丽的神柱。顾辛又怎么忍心拒绝她呢?   于是他轻轻说:“好。”   “那么你为何不走近点?”   顾辛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稍稍靠近了点。   “再近点。”   他已站在了床边。   “再近点。”   他的脸都快贴在昭璃脸上。   昭璃忽然用尽平生力气,一口咬在顾辛的脖颈上。   女子动口不动手。   事实上,她也只有一张嘴能动了。   顾辛这个时候,又仿佛变成了一块木头。   一动不动,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任她咬着。   脖子上已经渗出血来。可他还是一动不动。   可是咬着他的口却已松了。   昭璃既不是豺狼,又不是虎豹,自然没有能力能咬断他的脖子。   顾辛终于叹了口气,轻声道:“原来你想吃人肉。”   “我只想吃你的肉,啖你的血!”   顾辛手托着下巴,竟然真的去思考这个问题。想了一会,才歉疚地说道:“虽然我很想满足你,但是恐怕这个要求有点难。”   他忽然又道:“血是没有问题的,肉嘛……不知你想吃我身上哪块肉?”   他扫着自己的身体,看看哪块肉割下来是不痛不痒的。   “你一定是个疯子!疯子!”   这时,门外有人叩门。   是鸦。   显然他听见了屋子里的对话。   看见他的神柱脖子上的血迹时,鸦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昭璃当然不会因为鸦的眼神就瑟缩。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跟寅有点像。   都是那么的愚忠!   “鸦,不许你这样瞪着昭璃小姐。”   “顾辛大人,伤口不处理的话,会感染的。”   “嗯。”   但是顾辛完全没有挪动脚步。   “你去取些药来,拿到我房里,为我上药。”顾辛命令道。   他是怕他跨出房门后,鸦会对昭璃不利。   鸦只好板着脸跨出房门,拿药去了。而顾辛则是坐到了床尾,跟昭璃保持着些许距离。   昭璃眼珠子转了转,道:“你真好,一步也舍不得离开我身边。”   顾辛道:“昭璃小姐不是想我留下来陪你聊天吗?”   昭璃嫣然道:“你果然对我好。那么,你能不能解开我的穴道?”   顾辛苦笑道:“不能。”   昭璃道:“为什么不能?”   顾辛道:“我知道若是解了你的穴道,你一定会不顾一切跑去送死的。”   昭璃道:“我送什么死?”   顾辛道:“你忘了你额头上的印记。”他看了她额上的印记一眼,叹道,“若是被左氏一族的人发现了,一定会将你毫不犹豫地交给黄珀大人。你指定活不成了。”   昭璃想张口说什么,可是残留在她口中的血腥味让她不禁皱眉,她的嘴边也还残留着血迹。   “喂,你过来,帮我擦擦。”   顾辛道:“我不过去。”   昭璃忍不住道:“为什么?”   顾辛摸了摸伤口,道:“我怕你再咬我。”   昭璃哈哈大笑,道:“原来你还怕被人咬。”   顾辛道:“我并不怕被别人咬,我是怕被你咬。我曾经也被狼咬过,被狗咬过。凡是咬过我的,都死在了我的手下。但是你――”他苦苦笑了,“我又不能对你出手。”   “你混蛋!”   顾辛怔了怔,不明白昭璃小姐干嘛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他当然不清楚,把人――尤其是女人,是不能跟狼跟狗这些牲畜放在一起比较的。这种侮辱,比看光了她们的身子还难受。   顾辛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在竞技场上,我的对手也咬过我。这些人以为可以咬死我,可最后还是要死在我手里的。”   “你究竟杀了多少人……”昭璃脱口道。   顾辛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好笑,又摇摇头,“这种事我从来不数的。”   就好像你吃米饭的时候,根本不会去数碗里总共有多少颗米粒一样。   “你,真冷血。”   昭璃看着他的目光,完全是在看一个杀人魔的目光。但是这样的目光却没有刺痛他,因为他本就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   昭璃不知道,他还喜欢看一种目光。那就是目睹他将对手撕碎后,那种油然而生的恐惧目光。   顾辛悠然道:“我的血,应该是热的。你刚才不是已经尝过了?”   昭璃突然想起来聚落里的那些奴隶,紧张道:“那些奴隶呢?你会把他们怎么样?”   顾辛淡淡道:“他们将会是第一批上场的角斗士。”这回,他明白了昭璃话里的意思,“当然他们也得死。不过运气好的一两个,也许可以看见明年的雪景吧。”   难道,就连阿克,连那两个孩子,都免除不了这样的命运吗?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这个国家的神明,到底又有一颗什么样的心!   她到现在才彻底明白,她以前天天骂成混蛋的红炎,原来要可爱的多。至少红炎,不会去拿人命来享乐。   耳畔又想起昔日红炎的一句话: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美好。   她倒是有些庆幸自己生长在东璃了。   红炎,从未给过她恐惧,也从未给过她绝望。   想到这里,昭璃的鼻子有些酸酸的。   蓝葵说,他已经张起了结界,任何人都无法接近,无法窥视。   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又有没有一点思念她?   这时,鸦拿着药瓶,已经回转。   顾辛一边让鸦涂药,一边对他说道:“昭璃小姐的存在,不许对任何人讲起,听懂了吗?”   鸦当然已经看到了昭璃额头上的印记。   鸦毕恭毕敬道:“顾辛大人,如果想诱使东璃的神明现身,那么公开她的身份是最有效的方法。您明知道,黄珀大人给您的时间,已然不多……”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难道就只有这一种办法么?”   鸦怔住。印象中,顾辛大人,还是第一次如此反常。   “而且东璃的神明放任她不管已有八年。你觉得,会因为她被我们抓了,就现身来救她么?”   顾辛的这句话,就像一条鞭子,狠狠地抽打着昭璃的心。   是啊,既不解除共生,又放任不管。红炎,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这话是顾辛故意说的。但是在看到昭璃瞬间失魂落魄的表情后,心里竟有些不忍。   就连顾辛自己都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萌生这种陌生的情绪。   顾辛在这种艰苦条件下生存至今,感觉是异常灵敏的。他已察觉出,在他的屋子外面,有什么人的气息。   血已止住,药已上好。   顾辛与鸦对视了一眼。鸦会意,朝主子点点头。   “顾辛大人,那批奴隶已经到了。”   “很好。”他又把头扭向昭璃,“那么我去帮你挑挑,有没有适合遮住你印记的人选。”   听到这句话,昭璃紧张得全身都似已僵硬。   说完,他起身,跟鸦一起步出了房门。   “你!你回来!”昭璃大喊。   可是这一次,顾辛连头都没有回。   门被关上,阻绝了昭璃的视线。    第六十一章 怀中柔骨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他走了,他就这样走了。   昭璃之前巴不得赶他走,但是现在,巴不得他回来。   他这一走,那些奴隶就必死无疑。   可是昭璃却忘了,即使顾辛不杀他们,别人也是要杀他们的。   也许是黄珀,也许是暗部,也许是左氏一族,也许是那些用来角斗的野兽,还也许,就是他们自己。   曾有人说,生命中,本就有许许多多不公平的事,不公平的苦难。   你能接受,才能真正算是个人。   人活着,就得忍受。   忍受的另一种意思就是奋斗!   继续不断的忍受,也就是继续不断的奋斗,因为生命,本就是在苦难中成长的。   ――这话不假,道尽了人世间的沧桑与真实。   冥冥中的一声叹息。   窗外的日色已偏西,天就要黑了。   原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漫过了这么长时间。   昭璃紧闭的睫毛微颤。虽然止住了她的穴道,但是红炎之力非点穴可制。   可是,若想以红炎之力冲破穴道,也是件难事。点穴,是流传在这个大陆的一支名为华夏的古老民族,代代传承的术。是以医术与武术相结合的优秀技法。与神明的“理”之力,有着本质的不同。   神明本人自不必说,但是以昭璃的能力,根本无法让红炎之力自经脉随心游走,从而冲破穴道,恢复自由之身。   借来的力量,当然不能让她这么使用。   炭盆中的火已燃尽。寒意瞬间笼罩整个房间。   感官感知到冷,意识识别到冷,但是身体由于无法动弹,所以也不会冻得哆嗦。可是冷就是冷,继续挨冻下去,人会变得很危险。   门在这时打开,伴着寒风有人而至,近到床前。而昭璃已无力抬眼。   “笨蛋。”   一声轻轻低唤,终是打破了疲惫与竭力的屏障。昭璃“唰”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注视着面前的青年。   她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青枫……”   即便饱经风霜,蒙受苦难,却还是抹不掉明眸中的清雅高洁。青之眼,海之眸,纵使狂风惹得惊涛迭起,席卷过后,仍是撼动不了大海的本身。   青枫,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优雅,又不失坚强。   听他一声熟悉的轻唤,昭璃强忍的泪花终于找到了释放的理由,她就这样以躺靠的姿势,放声痛哭起来。   这声哭,她实在已忍耐的太久,克制的太久。   青枫在窗外偷听已久,他当然知道昭璃到底遭遇了什么。   可是即便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声少女伤怀的啼哭,也足以让他张开双臂,拥她入怀。青枫蹙眉,她孱弱的身子,柔若无骨,让他心疼。   他亦思念她很久。分开越久,思念越浓。   又该怎么解释,无数个漫漫长夜,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昭璃的名字。   青枫本不会爱,但对于昭璃,他的心里却起了变化。   她的影子,刻印在心底,早已挥之不去。   山高水低流, ?   暗暗相思愁; ???   若为情深故, ????   至死无怨尤。   这首诗道尽了人世间的情爱。花与树木没有阳光跟水就无法生长,人类没有爱情的滋润,是无法长大的。   佛说:“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于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红尘缘纵然万丈,可若柔情许永恒,就算是地狱,也入得了。   若说青枫身为西枫神柱唯一犯下的罪过――便是识得情滋味。   指尖轻拭她的眼泪,那一滴晶莹顺着手指滑落,滴下,滴在他的心尖里。   青枫的心都快碎了。   用力拥紧她,却苦思不出安慰她的话。一盏茶后,许是她哭够了,才渐渐止住自己的泪,嗫喏着问:“你……你可都好?黄珀……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他叹息。昭璃就是昭璃,永远先担心别人的昭璃。明明纤细的身子不赢一握,无奈为何还叫她背负这么多。   昭璃只是轻轻叹息,对青辉的事一概不提。青枫很是感激。   青枫凝注着她,心中甚是酸楚疼惜,面上却强自镇定,“我先抱你离开这,再设法解了你的穴道。”他又在心底跟了一句,莫要辜负了那人好意。   那人,红炎。   方才在房外窗下偷听的,当然是两个人。   总得有一个要去使调虎离山之计的。   是瞧不上青枫那文弱劲儿也好,还是不愿看他与昭璃相见时的含情脉脉也罢,反正红炎自告奋勇,去做这个诱饵了。   有他去争取时间,青枫就必不能辜负这番好意。   昭璃苦笑道:“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青枫点点头,“嗯。”   昭璃道:“那人实在太可怕,我……”   青枫叹道:“你本就不该来的。”   昭璃也凝注着他,眼中柔波粼粼,“你知道我会来的。你身处险地,我怎能不来?”   青枫苦笑着,轻叹:“是啊,我可真怪我自己……”   怪我自己,为何让你身陷险地?   青枫拦腰抱起她。昭璃被点的穴道绝不止一个地方。顾辛真是煞费苦心了。   昭璃忽然想起了什么,急道:“就这样出去,也是死路一条。我命是小,神明是大,蓝葵大人还在等你回去,你先逃走,不要管我。”   “你让我如何丢下你,自己逃走?”   昭璃叹气,“你必须走。两个人走,谁都活不成。若是你,凭你的能力,总能想法子逃出去。”   昭璃不等他反驳,又道:“我们额头上的印记实在明显。只要出了这间屋子,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那个顾辛,虽然信不过,但是他暂时还不会难为我。而且……”   而且,炎还关在牢里。她怎么能弃他而去?   青枫这才注意到昭璃额头上的印记,一股凉意窜上脊背。   “他强迫你?”否则她一直贴的好好的人皮,又怎么会被撕扯下来?   听出青枫语气的不善,知他误会了,昭璃忙解释道:“不,不是。那人虽残忍嗜杀,但是,却没有对我用强。他……他并没有对我无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青枫如此可怖的表情,心里莫名的感到慌乱。   方才她和顾辛在房间的对话,他和红炎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顾辛对昭璃似乎有着很大的兴趣,否则,他又怎么会违背黄珀的命令,不将昭璃上交?   而一个男人,将女人留在身边代表着什么意思,青枫不会不知道。   昭璃眼珠子转了转,叹道:“也好。那么,你先从我衣服里取出助情花来。”   青枫怔住,“衣服……里?”   这种时候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而且还是从她……衣服里?   昭璃小脸一红,“当然这东西只能藏在我衣服里。”   青枫若想取,只能伸进去掏。   这并非君子行径。尽管昭璃的衣服套了一层又一层,可是,他又如何能伸得进手?何况眼前的,还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他又怎么能轻贱了她?   昭璃睨向窗外,天已泛黑,星辉月色也渐渐开始绽放它们的光彩。   这屋子里的光线也更暗了,若不是早已习惯了黑暗,昭璃怕是无法看清青枫的脸。   “我衣服里还藏着三瓶助情花,你把它们取出来,将药丸碾成粉末,可做蒙汗药使。”昭璃解释道,“不然你抱着我这累赘,遇到围堵又如何脱身呢?”   这话同时也是在暗示青枫,她并没有遭了顾辛轻薄。否则这药,也不会还在她身上了。   青枫的脸更红了。他垂下头,连看都不敢再看昭璃一眼。只好先将她放回床上,他的手蹑蹑地伸进去,在内缝的口袋里摸出了三瓶助情花。   他赶紧把手掏了出来。   面上强装镇定,但是他的心已像小鹿乱撞似的激战个不停。   若非被人制住穴道,昭璃是绝对不会劳驾青枫取这三瓶药的。可是话说回来,一个女人,能让一个男人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这又代表着什么?   反正,她不讨厌你就是了。   想到这,青枫的心里竟然升起一丝窃喜。   他又赶忙摇了摇头,现在不是琢磨儿女情长的时候!   青枫快速拔出三瓶药的瓶塞,将药丸倒在手上,将它们一粒粒碾成粉末。房间顿时弥漫着淡淡的熏香。青枫凝神,以术抵消掉这扑入鼻中诱惑的香。   凭他的药理知识,当然清楚这助情花的剂量。   他不禁皱眉,问道:“这药,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一瓶的剂量就已经可以让一头牛足足发情三四个时辰了。”何况人呢!   昭璃的眼睛亮了起来,比窗外的月色还要亮。“那么,碾成粉末,别人吸入后,药效还大吗?”   青枫叹了口气,道:“粉末状更甚。俗话说,吸收好,见效快。只要取出极少的剂量吸入,就能让人身子发软、发烫,无心他顾了。”   青枫将粉末收于两袖中,遇到什么人就可以借着掌风将这药挥洒到别人身上,又对昭璃施了净心咒,防止她误吸入这助情花粉末,没把别人迷倒,先把自己给弄惨了。   青枫将她重新抱起,就听她道:“先去牢房救人!炎还关在那里。”   青枫笑道:“你放心,他已经得脱,我们这就去与他汇合。”   昭璃朝天翻白眼。这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这时忽然听得门口一个悠悠的声音说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多坐一会儿,干嘛急着走呢?”    第六十二章 三个神柱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顾辛倚靠在门边,样子有些好笑。   像他这种惹人厌的人,却站在比较有景致的地方,你若是看了,是不是觉得有点好笑?   皎月的银辉恋恋地洒在他的身上,他此时仿佛月下的仙人,沾染在鞋面上的白雪,像极了腾云踏雾的白霞。乘着月光,仿佛随时都能升华。晚风吹拂着他的袖口,浅浅的好像芦苇稻,勾出其身形尤为修长优雅,翩翩盎然。   可是如果你看清他手中的两个孩子,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昭璃当然认得那两个孩子。   可是那两个孩子已经认不出她了。   他们就像是死了,又像是昏厥了过去。好像两只小家雀儿,被顾辛拎着他们的领口。   顾辛眯眼看着青枫,身上的孤绝煞气,像昙花般层层盛开。   这声来的清冷,来的突然,二人都吓了一跳。   神柱的耳力本就异于常人的。   那为何他二人都没有听见?   青枫全身都凉了。   借着月光,他们已经看清了顾辛的脸。   他的样子看来就像是个刚从地狱里钻出来,向人索命的厉鬼!   昭璃被止住了穴道,而青枫刚才冰柱中得脱,身子骨还没有完全恢复。   真真是最坏也最糟的情况。   顾辛自知这二人力竭、伤重,绝难对敌,会驱使神明之力的神柱,此时已经构不成威胁。   顾辛将两个孩子随手丢在地上,就好像扔垃圾一样。他步进房间,掏来火折子,重新燃起了炭盆中的火。   火舌跳跃,红光照耀着他的脸,也是忽明忽暗。   青枫的目光移向了大门,鸦不在,莫非是去追红炎了么?   顾辛故意将这两个孩子丢在大门口,为的就是阻住青枫的去路。   顾辛又掌起了灯,黑黝黝的屋子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顾辛盯着自青枫额上渗出的汗水,轻轻笑了出来:“好计,好计,妙极,妙极。这三瓶助情花的剂量,足足可以迷倒一头大象了。”   顾辛对着青枫做了一个见神柱礼,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不卑不亢道:“青枫公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你这样逃出来,我可不好办。”   他又笑眯眯地看着昭璃,柔声道:“其他奴隶明天要上场,这两个娃娃反正留着也没用,你看上哪个,就扒谁的皮。”   顾辛又拍了拍手,闻声有四个人垂首进来,一袭黑衣,是暗部的装扮。他们添来了刑具,不多时就将这房子变成了个屠宰场。   完毕后四人恭恭敬敬退下,不曾留意青枫、昭璃一眼。   就好像,这屋子本就不存在这两个人似的。   与刑具送来的,还有几壶酒。天寒地冻的,喝酒最能暖和身体了。所以南方人爱品茶,北方人爱拼酒,这跟地理气候,也是有很大关系的。   越烈的酒越能驱寒。火烧喉咙那种,喝着才痛快!   顾辛坐了下来,看着青枫笑道:“青枫公子坐下来呀。你这样,不累吗?”   屁话!当然累。   青枫抱着昭璃的胳膊,已经有些发酸,发木。但是现在若是放她下来,恐怕就更没机会见机逃走了。   昭璃却是叹了口气,对青枫道:“青枫,放下我吧。被这恶鬼盯着,你我今天是决计走不了了。”   顾辛合掌大笑道:“果然还是昭璃小姐更明白些!”   他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痛快饮了,又说道:“其实昭璃小姐若是想见青枫公子,何必费这么大力气?本来明天就是安排你们相见的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辛叹了口气,道:“黄珀大人的意思,是要青枫公子明日也上场的。我本就想带你参观明日的竞技大会,可不就见着了?”   说罢,又饮下一杯。   青枫冷笑。小心翼翼将昭璃抱回床上后,瞪着顾辛,沉声道:“叫我上场?哼,想借刀杀人么?”   顾辛已举起了第三杯,正要往嘴里送,闻言,停滞,又放下。   顾辛看向青枫,称赞道:“不错不错,青二公子果然也很聪明的了。”   若是个傻子,可能听不出这话中意。   好在这个房间里,没一个是傻子。   青枫道:“杀了我,对你们北辛又有什么好处?”   顾辛啧啧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像我们这些低三下四的人,哪里有资格去揣度主子的圣意?”   青枫冷笑道:“可是我看你揣度的很好。”   顾辛这会子倒也不谦虚了,只是淡淡道:“若是连主子的半点心思都揣摩不透,那岂不是要枉死在这世上了。”   昭璃听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甚是疑惑。她当然不知道熙月的目的是什么,而青枫也还没有找到机会跟她说。   但是昭璃却在静静听着,她的头虽不能动,不能捕捉这二人的表情,但是闻声,还是能从语气里听出个一二三来的。   少说话,多倾听。   显然顾辛已经掌握了青辉的一些情报,知道他已经跟南月勾结在了一起。   可是,既然熙月打算对其他三国不利,那为什么黄珀还要为难青枫呢?这个时候,不是更该同仇敌忾么?   昭璃又不懂了。   可是青枫却从顾辛一句“青二公子”,找出了答案。   只因他二人是兄弟,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   黄珀又是个暴戾的神明。   这就是“满门抄斩”一词,由来的原因了。   一人犯错,全家承担。   青枫含着笑也坐了下来,坐在床沿边,从容的搭着腿,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倒让顾辛感到惊讶了。他很不喜青枫这般从容不迫的姿态。尽管顾辛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表现出对神柱的尊重。不过,猎物就该有个猎物的样子。在知道自己穷途末路后,就该感到无尽的恐慌而表现出精神失常才对。   现在这副表情算什么?   他这一生所追逐的猎物中,尤其是人类这种猎物,在被逼至极限时,那因为恐惧与绝望所呈现出的表情,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动人的表情。   而猎物发出的悲鸣,也让他由衷的感到热血沸腾!   尤其是,那种从希望到绝望的转变,那一瞬间的恐怖与悲鸣――这种动态而新鲜的视觉、听觉盛宴,让顾辛感到通体的欢愉和舒畅,这种强烈的精神洗礼,让顾辛无法自拔地沉醉在这杀戮飨宴中。   虽然同为天选的神柱,但是在顾辛眼里,青枫和昭璃的等级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在对待这两人的态度上,顾辛也有所不同。这完全取决于他的主人――黄珀大人对待两位所侍奉的神明的态度。   顾辛侍奉黄珀已达八年。这八年来,他也正是从黄珀口中,得知的东璃的神明。   尽管嘴上不愿意承认,但是心中那份执着,不曾衰减。顾辛也慢慢的,从主人的话中,听出一些端倪来。   如果不是在乎,又何必时常把一个人,挂在嘴边?   而黄珀看待蓝葵,就跟看待路边的杂草差不多。   既然是黄珀大人所欣赏的神明的共生,那么就是需要特别对待的人,所以,昭璃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过分举动,都属于顾辛容忍的范围内。   青枫就不同了。   顾辛现在对他,已经有点冒火。   “青枫公子这时候还能保持优雅,该说你性子坚强呢,还是该说你不识时务好呢?”顾辛沉着脸说道。   青枫笑了笑,道:“如果我不坚强,我就无法活下去。如果我不优雅,我也不配活下去。”   接着,就听见酒杯“当”地一声响。   因为是死角,昭璃看不见顾辛的表情。但是她却能看清坐在床沿边上的青枫。他还是挂着从容温雅的笑,脸上的汗珠也已干透。   昭璃一下子明白了青枫的用意。   顾辛一直在饮酒,这并不是因为他是个酒鬼。饮酒驱寒,昭璃知道。   这间屋子,除了顾辛坐着的靠近炭火盆的位置,就属这炕烧得最暖和了。身体暖和些,体力才能恢复得更快些。   而且昭璃注意到,虽然青枫嘴上一直说着话,但是一直在偷偷用治愈术给自己治疗。   昭璃安心了,青枫果然没有放弃。   青枫故意道:“怎么,顾兄这就动怒了么?”   顾辛知道说不过他,索性就闭上嘴。   酒也不能再饮,再饮下去,恐怕他真的要控制不在,出手伤人了!   门口的孩子身子瑟缩了一下,似乎已被冻醒。   他们的嘴唇已经发紫,身子也开始有些僵硬。   他们一睁眼就看见顾辛这个厉鬼,吓得魂飞魄散。   顾辛这才想起这两个孩子的存在。   他一拍手,说道:“我倒是给忘了,还要给昭璃小姐选一张合适的皮。”   顾辛直勾勾地盯着稍小一点的孩子,笔直地向他走去。   两个孩子已经理解了他们即将面对的命运,想叫又叫不出声,只能张大着充满恐惧的眼睛,绝望的表情,祈求的目光,看着这个走到跟前的男子。   顾辛喃喃道:“这副表情才对。”   他仔细端详他们,果然还是胸前的皮肤更合适一些。   顾辛半蹲下来,拔出小刀。   突然间传来剧烈的痛楚,一股冲击力从顾辛的身体中穿过。简直就好像是被雷电灼烧全身的感觉。   痛感转瞬即逝,但是疼痛的余韵却仍然残留在肌肤的表面,使得他通身发麻。   顾辛想弄清楚怎么回事,尝试站起,却有一股更大的力道将他压在地上。   从半蹲的姿势,变成了伏地的姿势。   若从孩子们的视角看去,这个人被一团蓝光压制着。   “不好意思,禁锢的法术我也会。”青枫优雅地走到顾辛跟前,显然,他已经完全恢复。“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六十三章 肝脑涂地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顾辛愤声:“你――!”   焦躁与愤怒,心中交织着两条无处喷发的火舌,啃噬着顾辛的每一个细胞。他怒不可遏地吼叫着,声如惊雷,势如破竹。   却无能为力。   青枫不再理会顾辛,而是向孩子们走去。从刚才开始就被一直连续发生的事情吓坏了的孩子,一边挣扎着一边拼命地避开慢慢走向他们的男子。   看到孩子们如此表现的青枫,眼光也变得温柔而充满慈爱起来。   “不要害怕,孩子。”   青枫也蹲了下来,用手光给孩子们进行治愈。   两个孩子终于发现有人带着充满温情的表情与自己讲话,于是停止挣扎,用带着请求的目光观察着这个男子的脸。   作为对他们的回应,青枫微笑着点了点头,向蜷曲在地上的,年纪稍大一点的孩子伸出手。   “能站起来吗?”青枫问。   男孩怔了怔,然后反应过来,对青枫坚强地点了点头。   青枫将半弯着腰的孩子扶起,像是鼓励他一眼抚摸着他的头发。   尽管略显吃力,但是小男孩还是凭借自己的意识,在青枫的帮扶下,重新站了起来。   较小的孩子更为虚弱。青枫可以治愈他身体上的伤痛,但是心理受到的折磨,却是青枫无能为力的。   他只能依靠自己的意志,重新站起来。   青枫轻叹一声,在年纪稍大的孩子的注目下,将他的弟弟抱着扶起,然后把他交给他的哥哥搀扶着。   顾辛冷笑道:“我要是你,就不会去管他们的死活。”   青枫头也不回,轻叹道:“所以你不是我。”   束缚着顾辛的禁锢又紧了,但是这次顾辛没有因为吃痛而大喊大叫。   人总是要学会习惯的,他已经渐渐习惯。   他这一生受的苦难,又何止这点禁锢带来的疼痛?   青枫的袖口还藏有助情花,在为孩子们治疗的时候,他也巧妙地将挥洒在他们身上助情花的药效除去了。   青枫这才转过了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伏在地上的顾辛。   “昭璃身上的穴道,怎么解?”   顾辛低哼:“这点小疼小痛,就想逼我么?”   青枫道:“你刚才说过,这助情花的剂量,足足可以迷倒一头大象。”   青枫只是想吓吓他,不过顾兄弟似乎不吃这套。   “那么你不妨试试,看看是我厉害,还是大象厉害。”   “唉……”青枫苦苦叹息一声。   这个法子实在太恶毒!   中了助情花的人,在精神恍惚与欲.望焚身的双重折磨下,大脑会不受控地说出一些不情愿的话。   曾有人,就用此法来对待战败的俘虏,迫使他们招供。   虽然顾辛的为人并不值得他同情,但是他也绝不会这样做。否则,又跟左氏一族有什么区别?   青枫垂眼瞧他,“这禁锢的滋味绝对不好受。你若是肯解开昭璃的穴道,我就解了你的禁锢,如何?”   顾辛大笑道:“这个交易听起来不错。可惜,我只懂点穴,不会解穴。想解开昭璃小姐的穴道,只有鸦才办得到。不如,你把他找来,帮你解穴?”   把他喊来,不就等于让他来个瓮中捉鳖?   “你果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时,昭璃唤道:“青枫。”   平躺着的昭璃看不到大门的情况。她急需知道,目前的状况。   青枫绕过顾辛,走到床前。   而两兄弟听到昭璃的呼唤,都为这个熟悉的声音吃了一惊。他们对视了一眼,虽然对这个施以援手的男人,还有里面的女人不能完全信任,但是显然,他们更不愿意跟这个杀人狂魔挨在一起。   于是两兄弟也慢慢靠近了床边。当他们看清这女人的面貌,都不禁“咦”了一声。   青枫扶她坐起,“看来,想要解开你的穴道,只能另寻他法了。”   昭璃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个黄珀殿的地下,应该有密道存在。你先带这两个孩子,逃往密道。想来大漠之虎的人应该已经潜进来了,你进入密道后,想必会遇上他们的。”   “那你……”   “我不要紧,他们若要加害于我,应该早就动手了。这两个孩子有恩于我,我不能看着他们就这样被折磨死。你把他们藏到密道,再设法回来救我。”   “可……”   “你若碰上大漠之虎的统领,跟他说你是我的朋友,他绝对会帮你。密道的入口,就在偏殿西边的一个小角落里。那里的石头比较别致,应该可以一眼认出的。”   在大漠之虎的营地里,他曾经在飞虎的房间窥掠过北辛密道的构造图。   不错,青枫同时带着他们三人逃走,只会被擒。若只是这两个孩子,还算应付得来。   当下有了决断,便不再多言。青枫将两个孩子横手一抱,与昭璃对视,点了点头,承诺会尽快赶回,便踏着月色,飘然而去了。   星已渐疏。   黑夜已将尽。   盆中的炭火已熄灭。   自青枫离开,昭璃与顾辛便再没对过话。   昭璃倒是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美美地睡了一觉。   而顾辛也一直保持着尊卑的姿势,伏在地上,亲吻着冰凉的地板。   这时鸦来寻他主子。心下好生奇怪,竞技大赛即将开始,为何主子却不露面。   一进房门,险些被这景象吓到。   鸦欲扶,顾辛忽然说道:“不要碰我。”   鸦一怔,这才依稀看清,环绕在主人身边,那一团团幽暗的蓝光。   “顾辛大人,这是……”   “哼,雕虫小技。人呢?”   “很抱歉,跟丢了。”   区区凡人,自然是追不上红炎的了。   顾辛不怒反笑道:“那看来,是他本人没错了。你去找块人皮,盖住昭璃小姐的印记,再将她带到竞技场,不怕红炎大神不现身。另外,代我到黄珀大人那里请罪,青枫公子已逃脱。”   鸦明白了,禁锢主人的符文,想必就是那青枫的杰作。   鸦不敢以站立之姿于主人面前,跪下拱手道:“不如属下将东璃的神柱交由黄珀大人,将功赎罪。这样,主人身上的禁锢也有解了。”   “不可。”   鸦不解,“如今自身难保,顾辛大人为何还要维护这个女人?难道您对她……”   顾辛剑眉冷蹙,冷冷说道:“黄珀大人虽然曾经说过,抓到昭璃小姐后,要拿来喂他的狮子。可是我认为,黄珀大人,也只是口上说说,必不会如此做。”   鸦听了顾辛的话,却有些奇怪,“黄珀大人不是恨透了这个蛊惑红炎大神的女人吗?又怎么会心慈手软呢?”   顾辛哼道:“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一个人若爱极了那间屋子,就连屋顶上的乌鸦,也喜欢得不得了。”   鸦顿悟,道:“您的意思是说,‘爱屋及乌’?”   顾辛点头,道:“不错。依黄珀大人的性格,纵使你押了昭璃小姐去,他也会命你解开穴道的。而昭璃小姐会驱使红炎大神的神力,那两头狮子根本奈何不了她!黄珀大人最喜欢新鲜事物了,只怕到时……”   只怕到时,黄珀大人会对这个昭璃萌生兴趣,从而夺了顾辛在他心中的地位。   鸦松了一口气,他本以为是顾辛大人看上这女人了,还一直为此忐忑不安。现在想来,是他多虑了。   但是……   也不能叫顾辛大人一直伏在地上吧?   “对了!”鸦想起那个叫昭璃的女人,不是也可以驱使神明之力么?遂快步走到床前,恶狠狠地瞪着她,道:“女人!只要你解除顾辛大人的束缚,我便不再叫你受苦,如何?”   昭璃睨他一眼,慢慢说道:“即便你跪下求我,我也解不开这禁锢咒术。”   “你!”   鸦气急,伸手扼住昭璃喉咙,谁知这女人竟没有一丝胆怯生俱之色,虽是难过,却绝不服软。   奇怪的是,顾辛这次没有阻止鸦。看来真如他本人所说,之所以对昭璃好,只不过是冲着红炎的面子。   这女人已铁了心不畏死,若现在就结果了她,反而要误大事。鸦愤愤地松开手,不能为主人分忧,急得他满头是汗。   星更稀,东方似已有了曙色。   再瞥回顾辛,这才看清顾辛的脸色已面如土灰,额头豆大的汗珠滑落,地板已出现小小的水渍。   原来这一夜,顾辛一直苦苦冲撞禁锢之力,企图挣脱。他未得黄珀之力,只得以血肉之躯,蛮横之力,以寻得突破。   此举无异于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只见蓝光烁烁,已成惨碧之色。鸦惊觉不妙,摸出一粒药丸,逼昭璃吞下,随即解开她周身穴道,强行将她拉扯到顾辛身边。   “听着女人,你已服下蚀骨丹,所以你最好照我说的做!”   “我说了我不会解!”   鸦不理会她,而是抽出匕首,在自己胳膊上划出血红口子,口中默念咒诀。顿时,涌出的鲜血好像有了灵魂一样,围着顾辛,在地上勾勒出类似八卦的法阵。   而鸦也因为失血过多,无力站稳,软在地上,恰巧在“死门”的位置。   鸦已恍惚,却仍自镇定,吃力道:“你……去‘生门’站定,用你的神明之力,击向这片蓝光……”   昭璃心下疑惑,他是想害死顾辛不成?鸦再次厉声催促,昭璃只好照做。   昭璃立于“生门”,灵力快速聚于掌中,奋力击向这团蓝光――   霎时便见蓝光大盛,仿佛要撕碎顾辛的身体一样。随着顾辛的吼叫声,这光芒好像飞影一般从顾辛身上剥落,然后快速黏着到了鸦身上。   顾辛只觉一阵阵强烈的冲击袭击他的全身,但冲击很快掠过,没了压抑的负担,身体终于获得了轻松。他长吸一口气,余光瞥向鸦,发现他已气绝身亡。    第六十四章 主与仆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他……他死了?”昭璃见状惊呼。   她虽不懂法术,不通阵法,但是奇门遁甲中的八卦她还是知道的。再看“生门”、“死门”,她便知道这阵法的玄机了。   顾辛的脸色仍是煞白,他努力站起身,走到鸦的身边。   鸦的脸因无法承受的痛苦而变得狰狞扭曲。对鸦来说,他是死得其所。他将“死门”定在自己脚下时,便已经料到了这结果。   自己的性命与主子的艰难,他毅然决然地做出了选择。   顾辛缓缓蹲下,目睹属下的惨死,他的双眼好似蒙了一层浓重的雾霾,在这凉意逼人的房间中显得无比诡异。   顾辛轻轻地合上鸦的眼。他拾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割下鸦胸前的一小块皮,然后从他怀中摸出蚀骨丹的解药,一并甩给昭璃。   “解药服下,将它贴上。”顾辛的语气里,似已不再有感情。   顾辛感觉自己的心从没有现在这般激烈震荡。努力镇定神色的同时,他好似听到脑海中一座强大的堤坝正崩开裂缝的声音。   虽然心中愤恨不已,但他还是极力保持平静。他明白这股怒气与杀意的宣泄对象,绝不该是眼前这个女人。   昭璃原本茫然的脸,在看到这张人皮时,神色剧变,一脸震惊,不敢相信。“他……他尸骨未寒,你竟去扒他的皮?”只是这语气里,是多一分怅然,还是多一分指责,只怕她自己也琢磨不清楚。   顾辛冷冷道:“你既已晓得他心思,就莫要再辜负这好意。”   昭璃本想将这人皮掷在地上,但是当看到鸦狰狞的面容,想他为了主人惨死,不管他如何助纣为虐,但他对顾辛的这份忠心,却是值得尊敬的。   毕竟世上,有太多两面三刀、忘恩负义之徒。   她想起她府上的那些家奴。她待他们,也算亲善。可他们呢?吃里扒外,转投司空英彪来陷害她!   昭璃摇摇头,轻叹一声:“葬了他吧。入土为安,至少让他有个归处。”说罢,又是一声叹息。敌死,她本该欢喜的,但她言语神情,却是语气惆怅,神色黯然。别人见了,也不免要黯然神伤了。   顾辛神色复杂地看着昭璃。蓦地,顾辛伸出双臂,将昭璃搂入怀中,双臂紧紧地拥着她,头颅无力地枕在她的肩膀上。感觉到她的细微不适与抗拒,他幽幽地道:“拜托,就像这样,让我呆一会……”   昭璃闻言,感慨万千。思来想去,却再也找不出拒绝的话。   东方已现出曙色。   青枫带着两个孩子,按照昭璃的指示,找到了隐藏地道的石板。   几乎全部的守卫都跑去做竞技场的准备工作去了,所以他们这一路还算平安顺利。   青枫掀开石板,果然呈现出一条幽幽地道,隐隐的还能瞅见些火光,不知是否是大漠之虎的人藏身在内。   青枫不疑有他,先将岁数稍小的孩子举放到地道中。   那小孩向里探了探,呼道:“哥哥,里面没人!你们下来吧。”   上面二人相视点头,青枫示意让小男孩先下去,并嘱咐道:“带着弟弟往深处走,若是碰到大漠之虎的人,便说你们是逃难的……”   小男孩笑着打断他:“大哥哥,我们听说过大漠之虎的传闻,晓得该怎么做。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弟弟,你快快回去救那个姐姐。”   “好,小心些。”青枫道。   小男孩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大哥哥放心,我们碰到他们,一定会请求他们来救你们的。”   青枫只是笑笑,手势比划让二人快走。   在重新盖好石板的一瞬间,忽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青枫心中暗叹不好,也再顾不得许多,反手挥袖,只见一股轻烟喷出,冲着身后渐近之人的脸上喷了过去。   那人停步。天已大亮,他自然能瞧得见这迎面来的轻烟,但他却没有动,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轻轻吹了口气。   那股烟就突然改变了方向,反而向青枫吹了过去。   青枫开始打喷嚏,虽然助情花的药效不会在他身上发作,但是吸入大量的粉末,还是让他鼻子觉得痒痒的。   “好玩吗?”那人忽然说道。   难怪古人云:害人终害己。这话一点也不假。   青枫哭笑不得地看着来人,问礼道:“红炎大人,我不知道是你……”   “助情花粉……”红炎挑眉,“想不到一向以温文尔雅、品学兼优著称的青枫公子,竟也学会了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青枫本不想辩驳,但是听他语气不善,心中莫名生火。他皮笑肉不笑道:“红炎大人谬赞,青枫愧不敢当。此法乃是昭璃的主意,虽不仁道,却也是万不得已而为之。对付恶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红炎忽然一改口气,连连点头赞道:“是吗?此法甚妙!也只有聪明绝顶的人,才能想出来这等好办法。不愧是我的小璃儿。”“我的”一词,他说的声音非常大。   他看了看青枫,问道:“我的,小璃儿呢?”   这回,青枫的笑容就变得有点苦。他无力地说道:“对不起,我能力不足,没能将她救出。我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谁知红炎听了也不动怒,只是了然道:“没什么,我根本就不对你抱有期望。”   继续跟他对话,简直能被气死。   红炎又跟他身后的男人嘀咕了几句。青枫这才注意到,红炎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他身后的这人,放在男人堆里,也算是个出色的男人。他的神韵想来也会引起许多姑娘为他倾倒,若是和别人站在一起,实在不能不叫人注意他。   但他现在站在红炎身后,青枫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   红炎并没有恢复神身,还是一副凡人的伪装。但是那气度里的不凡,那骨子里的高不可攀的清华之气,却是怎样隐藏都隐藏不住的。   因为那是红炎与生俱来的东西。   就像一个小人,你再怎么叫他装君子,他也装不来的。行为可以模仿,但气质却是天生的。你若叫帝王去装一个叫花子,恐怕说不了三句,他就露了馅儿了。   所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气质都是最重要的。   本来,红炎甩开鸦后,应当立刻回转的,但是昨夜,红炎却没回来。想来就是因为这个男人了。   这人很面熟,青枫对他有印象,却又想不太起来。   但是那人对他却是非常熟悉。施了一个神柱礼,问候道:“青枫大人。”   “你……”青枫看着这人发怔,脑中一直在思索,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那人见昭璃尚未得脱,顿时愧疚起来,“若不是主上为了救我,想必昭璃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   红炎却难得变得和善起来,一改轻蔑口吻,淡淡道:“苏明,即便再让本尊选择一次,本尊也还是会去救你。让你有此处境的人,又何尝不是我呢?”   原来鸦早已怀疑起了苏明的身份,便把他关了起来。红炎打听到后,便第一时间赶去救他。   听红炎这声唤,青枫才想起这个人来。当年在东璃大牢,虽然看出苏明是男扮女装,但是时隔多年,而他也有些许改变,这才没认出来。   红炎看着苏明继续说道:“你有伤在身,此番营救小璃儿,你不必出面。”红炎又瞄了青枫一眼,“刚好青家的小子会治愈的法术。喂,青家小鬼,我把苏明交给你了。救人救不出,看人总会吧?”   青枫的耳朵将这话自动筛选过滤后,说道:“自然乐意效力。”   苏明道:“这个时辰,想必顾辛已带着昭璃去了竞技场。”   红炎道:“想逼我现身?如此心诚殷切,我不回应一下,又怎么说得过去呢。”   青枫觉得不妥,正要张口说话,苏明却拉住了他。   苏明道:“那么烦请青枫大人为我治疗。”   “好好。”青枫随意应和一句,又急忙绕过苏明去看红炎,怎知,红炎已用瞬息术,消失不见了。   青枫又是着急,又是沮丧道:“你为何拦我?他若现身,那还了得?”   苏明却摇摇头,道:“红炎大人决定的事,是不容更改的。你越是反驳他,他就越恼火你。”他无奈地笑了笑,“我家主子,可是别扭的很。”   他的确是个难伺候的主,相较之下,还是蓝葵通情达理的多。   苏明本是一副接受治疗的姿态,但确认红炎走了以后,他便变了样。   苏明背对着青枫,说道:“北辛的人并不知道这地道的存在。青枫大人可放心逃脱。”   青枫有些恼火,“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明道:“西枫现在正需要你。”   青枫道:“不错,所以我要带着昭璃一起回去。”   苏明叹了口气,道:“昭璃的事,是我东璃的家事,就不劳青枫大人费心了。”   苏明说完这句话,纵身一跃,也不见了。   青枫气得跺脚,这对主仆,还真是一个德行!   苏明肯定也去竞技场了。若红炎身份被黄珀发现,二神争斗起来,必须有人确保昭璃的安危,并迅速带她离开。苏明很明白。   青枫已经受了一次窝囊气,这次,绝对不能再让红炎瞧不起。   可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女子银铃般的声音,有如春风般温柔,春水般妩媚。   一个能让男人身子酥软,血液沸腾的声音。    第六十五章 蠢蠢欲动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青枫的背脊已经发硬,血液也似已冻结。   他听得出这声音。   他没有转身,因为他的背已被剑尖抵着。   媚眼如丝,面若桃花,肤如凝脂。   可人的五当家,举着魅人的剑。   仿佛又回到了那夜,一曲剑舞动人心。   不管什么剑,似乎只要到了她的手里,就有了舞者的风韵。   可舞者的剑,又怎会令人发寒?   “我想,我青家,应该跟大漠之虎没有过节。”青枫抬头望天,天空灰蒙一片。   莉莉青葱般的手指拧着剑柄,剑尖在他背上挑逗地比着一圈又一圈。   莉莉吃吃地笑,好像嫂子跟小叔子般闲话家常,“攀亲家还来不及,怎么会有过节呢?”   青枫道:“大漠之虎想跟青家攀亲家?”   莉莉笑道:“不是‘亲家’,是‘一家’。”   青枫摇摇头,道:“不知是我大哥,看上寨子里哪位姑娘了?总不会是,莉莉姑娘你吧?”   莉莉笑得越发甜了,“你们可真是一对好兄弟!做大哥的,想着给兄弟讨媳妇;做兄弟的,又想着给大哥讨媳妇。嘻嘻!”   剑指背已成了剑指胸,面朝背已换成了面朝面。   莉莉一双媚眼,直勾勾地盯着青枫瞧,还不住地往他脸上呵气,并笑道:“青大公子有令:速捉二弟回去成亲。青二公子啊,你可真叫我们好找。若不是跑下去的那两个孩子,我们还不知道,你人已入了北辛呢。”   青枫冷笑道:“不然你们以为我在哪?在西枫当只缩头乌龟,等着给熙月端洗脚水吗?”   莉莉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看着他,叹息道:“熙月公子那才是真英雄,真伟人。你若见过他,就绝对会被他吸引的。”她又笑了笑,“而且熙月公子从不轻贱别人,不然,我都乐意给他端洗脚水了。”   青枫忽觉一阵晕眩,他努力站直了身子,又问:“我大哥人在哪里?”   莉莉笑嘻嘻着道:“青大公子当然是在西枫了。你既然想见他,那就快快跟我们回去。”   青枫心下一惊。西枫?又问:“怎么,莫非熙月莅临我西枫国了么?”   莉莉甜甜地道:“对不起,这个,无可奉告。”   这时,身后的地道中又走出一个人来,见此景,便道:“莉莉,小心些。这人可是会用神明之力的。”   莉莉见来人,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三哥莫要担心,青大公子说了,他这兄弟最会怜香惜玉了,才不会对女人动手呢。”   与此同时,青枫终于体力不支,半跪在地上。   青枫冷哼:“莉莉姑娘倒是真狠,怪不得常言道:‘最毒妇人心’。”   莉莉见药效已生,撤剑,不怒反笑道:“二公子莫怪,这毒不会伤及你的身体,只是叫你发不出力而已。”   原来方才,莉莉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熙月给的毒药吹在了青枫身上。熙月的毒,也只有熙月本人能解,青枫自是无法。   南宫竹走到莉莉身边,说道:“莉莉,方才飞虎、四妹和六弟,已经带人赶去了竞技场。你先带青二公子回西枫,我去与他们汇合。”   莉莉嘟着小嘴,道:“不成,我要去找飞虎。三哥,倒是你带着二公子赶回去西枫才是。”   南宫竹扶额,道:“唉,你不是不知道,三哥武艺不如你,若是中途二公子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跟月兄,还有辉兄交待?”   南宫竹自然不是武艺不如人,只是担心莉莉安危,毕竟是老统领唯一的血脉,大家对她都珍视得很,不想她有什么闪失。   莉莉撅着小嘴,铁了心要去找飞虎。   二人商量之余,就听青枫突然叱咤道:“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青枫一声厉喝,莉莉、南宫竹转过身来瞧他,又相视一笑。   莉莉娇声道:“二公子莫动怒,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你放心,我这三哥会先把你‘护送’回去。至于你的美娇娘嘛,也随后就到。”   青枫宛如被冰水浇身一样,心都已凉透。他就怕大哥已将昭璃的事情,跟他们交代了。   定了定心神,青枫试探着道:“你们究竟,要我跟谁成亲?”心里只盼,莫要是昭璃。   南宫竹道:“这我们……”   莉莉抢说道:“你的美娇娘,你回去自然就看见啦!”莉莉给南宫竹使了一个眼色。   南宫竹一边暗叹五妹机智,一边对青枫说道:“大公子已等你很久了。况且,你就不想知道,你的神明怎么样了吗?”   青枫寻思:“他们想来不知蓝葵禁锢已解,看来大哥是想以蓝葵的安危来逼我成亲。虽对不起昭璃,但眼下也只能将计就计,看看熙月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莉莉心挂飞虎,此时已是不耐,忙催促南宫竹道:“三哥你还不快带他走?”   密道内有大漠之虎的兄弟接应。不消几日,就可返回西枫国。   南宫竹只好叮嘱几句,“护送”青枫先行离开。莉莉将密道石板盖好,也匆匆赶往竞技场去了。   昭璃全然不知这一系列的变故,此时已被顾辛同准备上场进行角斗的奴隶们关在了一起。   木藏于林才是最安全的。竞技开始时,顾辛要随侍在黄珀身侧,为了防止她脱逃,只好将她关在这里。顾辛已经吩咐下去,不许这个女人出场。   幽暗的地牢里,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奴隶们空虚而孤绝的眼睛里,就仿佛真的已看见了死亡。   年迈的阿克认出了昭璃,他走近她,面露忧色,“他们怎么会让你这种小姑娘也来参加竞技?”   阿克的声音,也引来一些奴隶的视线。有几个年轻人围了上来,面露同情之色。“你是不是得罪了这个国家的大人物?否则,女人是绝对不会被关到这里来的。在这里的,都是等死的。”   “‘死’……”昭璃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环视了一圈,“为什么大家从来不反抗呢?这么多的人,只要大家联合起来,总有办法杀出一条血路!”   他们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冷笑道:“反抗?对神明来说,杀死我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轻松。如何反抗?”   昭璃气恼道:“你们还没有尝试过,怎么就说办不到?”她看着他们,“我们这么多人,只要把外面的看守打到,还是可以逃出去的。”   每个人看着昭璃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而阿克,也是在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恐惧已在每个奴隶心里生根发芽,这样下去,他们会完全迷失的。   这时,有一个奴隶的一声惊诧,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   “大漠之虎!我的弟弟就被大漠之虎的人救走了!”   奴隶们又是一阵骚动。   “可是他们又在哪里?”   “别开玩笑了,若是被主人知道了,一定会让我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胆小鬼!”   “我不想呆在这个地方……!我、我的故乡,还有妻儿啊!”   继续放任他们吵嚷下去,会把守卫招来的。   “大家安静!”许是被她气势所慑,奴隶们渐渐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着她,“大家听着,这个竞技场的正下方,隐藏着通往外界的密道,是百年前被关在这里的人们秘密挖的。”   阿克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我曾经听祖父说过,有一年,有部分奴隶神秘失踪了。左家的人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昭璃点点头,接道:“那些人不是失踪,而是借密道逃生的。而如今的大漠之虎,就是当初那些逃生的人的后裔。”   “怪不得他们会救助我们。”   “你又是谁?”有人问道。   “我是大漠之虎大当家的好朋友。”昭璃道,“我知道密道在什么地方。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就一定能逃出去!”   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时,有人说道:“逃出去?你知道这里的守卫有多少,只怕还没到密道,大伙的命就都送了!”   昭璃看着那人,说道:“我宁可死于奋战之中,也不愿活于恐惧之下。既然横竖都是一死,我宁愿奋力一试,也不愿沦为他人取乐的工具后,失去尊严而死。”   昭璃的一番话,多多少少触动了在场的人。昭璃发现,一大部分的双眸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   “她说得对!”一个魁梧的男人说道,“反正横竖都是个死,不如大伙跟他们拼了!就算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不错!我不想再被这些人支配了!”   “大伙都是身经百战挺过来的,只怕这些看守,也没那么容易杀死咱们!”   昭璃问道:“你们可知道,竞技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阿克说道:“算来再有一盏茶的时间,就会开始首场比赛了。”   昭璃闻言一惊,“怎么会这样?”   一个中年大汉看出昭璃顾虑,说道:“我们中,岁数稍大些的,留下来吧。”   另一个中年奴隶附和道:“不错,我们已经活了多半辈子,早已离不开奴隶的习惯,就算活着逃出去,也无法生存。不如把这个生的机会,留给这些年轻人。”    第六十六章 两个时辰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阿克道:“我也留下来。我这把老骨头,只会成为你们的累赘,不如留在这里,还能凑个人数。”   有一对兄弟,哥哥拍了拍弟弟的肩,说道:“我也留下来。”   “大哥?!”弟弟惊诧道。   哥哥摇摇头,毅然说道:“必须要有一半的人留在这间牢房,才不容易被他们发现,才能给你们制造逃出去的机会。何况你我兄弟,面貌相像,本就惹人注目。若是两个都不见了,一定会引起骚动。我们家,留一个人延续血脉,就足够了。”   “既然这样,那我留下来!”弟弟毅然道。   哥哥摸了摸弟弟的头,笑道:“哥哥之所以先降生,就是为了要守护之后出生的弟弟。你……一定要活着,回到家乡!”   弟弟静静地看着他,哥哥的轮廓在泪水的浸透下变得越发朦胧。   这一刻,思念蔓延,看着这对兄弟,每个人也是心中一酸,仿佛心都被掏空了。   当脆弱的灵魂跌落深渊饱受苦苦煎熬时,也只有默默守候的亲情,才能带给他们一丝丝温暖。   每个奴隶的脸上,早已是泪水汪洋。而昭璃,更是已泣不成声。她擦擦眼泪,扶着弟弟的肩膀,一字一字道:“若想成事,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他们的牺牲,付诸于东流!”   昭璃已不再让自己流泪,她必须坚强。   这里的人都需要她。   她必须坚强!   一盏茶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很快就会有看守来抓第一个奴隶上场。   昭璃问道:“不知道这第一场是怎么个比法?”   大家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阿克说:“第一场是斗兽,就是要我们和野兽打斗。没有时间限制的,生死分胜负。这个季节,应该是跟狼搏斗。”   第一场相对简单,这里的奴隶都有与狼争斗的经验。   一个大汉说道:“那大伙上场的时候,就多拖延些时间!不要那么快就分胜负。”   昭璃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情感不被悲伤与愤怒支配。“那么第一场比赛一开始,我们就行动。”   一个个子较为矮小的青年说道:“第一场由我来吧,我生的瘦小,就算多卖几个破绽、故意拖延,也只会被人看成我在垂死挣扎。”   计策已定,只等时机来到。   弟弟这时给哥哥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响头。其他奴隶相视一眼,准备逃跑的奴隶也都跪了下来,给留下的人磕头。   逃走的人不一定能活命,但是留下的人,却是必死无疑。   少时,便见有人进来。暗部的人素来规矩,此时也不会因为奴隶身份低下就对他们吆五喝六,只是打开牢门,说道:“第一场的,出来。”   那矮个子跟大家使了个眼色,便往出走,待那暗部锁好牢门时,他不小心跌了一跤,撞到暗部身上。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矮个子赶忙跪下求饶。   那暗部倒没发脾气,只是催促道:“还不快走!”   他们刚走不远,就听见有人嘀咕:“怎么是他们来拿人?那些姓左的人都去哪了?”   “管他是谁,不都一样?”   接着,便传来观众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竟连这地下牢笼都能震撼。   昭璃捡起矮个子费心留在地上的钥匙,打开牢门,奴隶们跟着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昭璃突然想起什么,对牢里的阿克说道:“阿克,你的两个孙子,已被我的同伴救走了。”   阿克闻言,原本死灰一样的脸,终于恢复些血色。他喃喃:“那我真是死而无憾了……”   众人互望最后一眼,便快速离开。   他们需要穿过一个圆形的回廊,再从楼梯下到最底层,才能到达隐藏密道的地方。   逃亡路线并不复杂。虽然抽调到竞技场的守卫颇多,但是大多心思在观赛上,擅离岗位的大有人在,这一路下来,倒是畅通无阻。   偶尔碰见一两个守卫,也被奴隶们轻松解决。看守们死亡时发出的悲鸣,也被竞技场沸腾的欢呼声覆盖掉了。   奴隶们的眼中,绽放出了希望。他们能感到血液在沸腾,他们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对生的渴望,以及希望。   他们的手虽冰冷,但心却是前所未有的热!   阴暗的通道满是腐臭味,行进时,还有老鼠在脚边钻过。   昭璃对这些毛骨悚然的小东西,还是心有余悸。   大汉笑道:“死你都不怕,却怕这些小东西。”   昭璃道:“死不可怕,正是活物才可怕。”   他们相视一眼,想到平生遭遇,更是想到那副狰狞面孔来,认同的点点头。   她说这话,是有些道理。   他们已到了最后一层。昭璃让众人等,她往前走五十步,然后开始蹲下身来敲击着地下的砖,仔细听响,待敲到第三块,终于找见了机关。   他们一个个走了下去。   最后一个人回身,问昭璃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下来呀?”   昭璃摇摇头,“你们走吧,我还要去找我的同伴。”   要她抛弃同伴独自求生,是万万不能的。   步出地底后举头望天,难得见得一轮明日高悬,却终是被蔼蔼雾气遮住。身后高墙内,人声鼎沸、震耳欲聋。闻着这股血腥味,血液竟也开始沸腾。   昭璃深吸一口气,一双媚眼注视眼前来人,三五个身影就将她包围,昭璃已认清来人,掌心已凝聚灵力,谨慎寻找对方破绽。   人群又突然散开,一女子款款而来,只见她眉目妍丽、身姿纤秀,虽是一身素衣,但紧凑贴身,衬托出她极为婉转婀娜的曲线。女子瞧见昭璃,更是笑靥如花。   “小昭姑娘,不想会在这里又见到你,看来我们真是有缘。”   昭璃注视来人,却未放松警惕,“四当家的。”   其余部下相互对视一眼,赶忙拱手行礼,尊道:“参见大嫂!”   飞燕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飞虎。”   “抱歉!”昭璃道,“我急着去寻我的同伴,就不跟你们闲话家常了。”   飞燕忙道:“可是一个俊逸的小哥,还有两个孩子?”   是青枫!昭璃问道:“你见过?”   飞燕笑道:“三哥已经将他们带离北辛了。”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只是昭璃不觉,“原来是你的朋友吗?正好我们也要准备撤离了,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昭璃道:“我不能走,还有别的同伴,想来还被关在某处。”   飞燕皱了皱眉,拦住她的去路,“那么你要去哪里找?我劝你还是不要到处乱跑,这是为了你好。”   昭璃道:“为了我好?”   飞燕点点头,道:“不错。飞虎可曾告诉过你,整座黄珀殿地下,都存在密道?”   昭璃点点头。   飞燕又道:“那你可知,这些密道都遍布在什么地方?”   昭璃道:“如果用蚁穴来形容,我想也不为过。”   飞燕已敛起了笑容,她下面要说的事,本是机密,但是既然昭璃是飞虎心心念念的女子,而且,之前与她相处,几日观测下来,也已知她人品几分。飞燕也就无所顾忌。   几个下属到现在仍是将她视为大嫂,更是无觉不妥。   飞燕表情凝重地道:“倘若这蚁穴布满了炸药……又如何呢?”   昭璃瞪大了双眼,惊声道:“你说……炸药?”   “不错。”见她如此,飞燕身子前倾,双眸灼灼注视着她,“要想终结这个噩梦般的国度,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虽然这些炸药不见得可以杀死神明。但是,当所有的炸药一起引爆的时候,那巨大威力带来的灵压,即便是神身也还是会受到重创。   昭璃快速反应过来,立即说道,“那些奴隶们呢?那些无辜的人呢?据我说知,还是有一部分奴隶被关在监牢里。如果你们要实行这个计划,根本来不及救他们!”   “小昭姑娘,你要知道,世间困顿比比皆是,扶危济困自是应当,却又如何管尽天下事?”飞燕摇头教导道,“这世上苦痛之人千千万,神明尚且无力,我等凡人,又怎能顷刻间尽相解救?”   飞燕顿了顿,又道:“况且,牺牲数百人,换得一方从此逍遥安宁。天秤是大是小,你需仔细掂量。”   昭璃的眼睛里已混合了痛苦和愤怒的表情,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好一个‘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飞燕道:“我们已知道你已释放了一批奴隶。你放心,我们自然会接管他们。至于还困在这里的……与其饱受磨难,不如痛快解脱。幽冥河下,阎王殿前,也算是功劳一件。”   昭璃道:“四当家何时变得如此能说会道了?”   其实这个答案,昭璃心底已经知晓。   这番话,必是熙月所言。   言犹未落身后已经有了人声,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大步上前,向飞燕拱手一礼,道:“启禀四当家,炸药已如数布置妥当。方才,有一批奴隶闯入密道,该如何处置?”   飞燕道:“带上他们,与我们人马一起撤离。另外,其他解救的奴隶,安置如何了?”   那人拱手道:“全部撤出黄珀殿了。”   飞燕点点头,“好,你们也快撤!”又抬头看看天,喃喃道,“还有两个时辰……”   “什么两个时辰?”昭璃的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   飞燕看向她,还是那个温和的表情,道:“还有两个时辰,炸药就会引爆。”    第六十七章 罂粟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很简单的十二个字。   她可以不带感情的说出来。   但她却不能不带感情地听进去。   她本该有许多事情去想,许多疑问去问。   但是此刻,她的脑海中却只想着一件事,想着一个人。   ――炎。   你在哪里?是否平安?   若是炸药引爆,她的炎也会就此不见。   高墙内,人声鼎沸,依旧是震耳欲聋。   但是此时,昭璃却什么都听不见了,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黑暗就像幽夜的鬼魅一样,瞬间包覆了她。   飞燕赶忙扶住了她。   飞燕已看出她的痛苦,甚至连她的脸都已因痛苦而扭曲。   她的声音愈发虚弱,虚弱的好像三月里的烟,丝丝缕缕,如梦如幻。   竞技场的呐喊声几乎盖过了她的声音!   飞燕也是在侧耳而听,才能勉强听到。   “你们救的人中,可有炎?”   飞燕直起身,看看她,又看看那个瘦弱的少年。   她把少年叫过来,仔仔细细地将炎的特征,在昭璃的面前形容了一遍。   “有他吗?”飞燕急切地问。   少年支吾着脑袋想了一会。   这个问题,他本不该想,而飞燕也不该问的。   他们救助的奴隶,少说也有百十人。   百十人!   你如何在短时间内记得住这百十来个人的长相?   或许你会注意到其中的一两个人,因为人跟人总是不一样的,也总有那么几个人有些特别之处。   可是在争分夺秒的情况下,没人会去刻意注意别人的长相。   但是少年现在却不得不回想!   他加入大漠之虎已有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飞燕姐这般表情。   飞燕认识昭璃,也可说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副表情!   与沙盗对峙时,她镇定;   在直面死亡时,她无惧。   可是现在,当她知道那个男人可能死亡的时候,她竟险些崩溃!   飞燕无法不动容。她以眼神催促,少年仔细回忆后,遗憾地摇摇头。   “去找!”飞燕厉声。   她的部下都瞪大了双眼,“可是四当家的,现在已经……”   “去找!”不容置疑。   部下们开始面面相觑。还有两个时辰,就要爆炸了呀!   飞燕当然知道。   而从密道撤出,也要将近两个时辰。   也就是确认全部人员撤离后,马上引爆炸药。   去找人,只会延误了引爆的时间,迟则生变。   再说,茫茫人海,如何寻找?在黄珀殿可不像是逛自家花园,随心所欲,想去哪去哪。   飞燕沉声道:“你们再去摸一遍牢房,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一刻的时间,来得及!快去!”   飞燕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已有人冲了出去。   昭璃知道,炎不会在牢房的。   他在哪?   她想起了被关在竞技场大牢的那一刻,顾辛,笑得从容。   他为什么会有从容的笑?   竞技场,当然是竞技场。   她的身形转眼间便已飘到了出口――比那瘦弱的少年还要快!   她是也要借密道逃走吗?――这个想法,只在少年的脑海中停留了一瞬。   因为他已看见,她往另一条相反的路跑去。决绝的背影,决绝的路。   飞燕也跑了过来,又是生气,又是焦急,“瘦子,你怎么不拦住她!”   其实飞燕也知道,拦,是拦不住的。   她冲得太快,太突然。连飞燕都措手不及。   何况这个瘦弱的小子?   小瘦子顿时无辜委屈,他的任务,是迅速回到密道内,确认最后一批同胞有没有如数撤出。而他,也要赶快通过密道,离开黄珀殿才是。   只因他不想死。   那个女人若想死,他又何必拦着她?   只是小瘦子不知道,他不能死,可昭璃更不能死!   可是千千万万年以来,这世上又有谁是不能死的呢?   牢房那边,已传来了骚动。   暗部已经发现,牢中的奴隶数量少了太多。   王座上,黄珀意兴阑珊。   暗部用自己的通讯方式,将牢中的情况秘密汇报给了顾辛。   少时,顾辛赶来。   “昭璃小姐……竟然连你也不让我省心。”顾辛扶额,双瞳已是寒星点点。   “顾辛大人,”暗部的属下行礼道,“属下这就去追击那些逃走的奴隶!”   “不!”顾辛转向他,摇头道,“你们继续去查探大漠之虎的人的动向,这些奴隶,不必管他们!”   出动暗部,只会惊动黄珀大人,还有那些虎视眈眈的左氏一族。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是!”那人拱手道,“请问顾辛大人,牢里仅剩的这十五人,您打算如何处置?”   顾辛冷笑道:“将他们全部丢到竞技场上去!正好黄珀的人的狮子饿了……”   “属下遵命!”   顾辛倚在牢门边,想起昭璃,心中一阵绞痛。   “昭璃小姐,当初你不请自入,我就已知道你是没安好心。”   顾辛的声音短而尖锐,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仿佛能刺破人们的耳膜,剖开人们的心。   “可是你不会逃出我的手掌心的。不多时,你就会回来。”   牢房里,只剩下顾辛狰狞的狂笑。   其实顾辛的手中有筹码吗?――没有,一个都没有!   唯一的一个,苏明,在早上,还被人救走了。   顾辛虽未读过兵法,可是他知道,昭璃小姐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她一定以为,这些人还在他手上!   顾辛在等。所幸等的时间并不长。   ――她果然来了!   她带着愤怒而来,她带着焦虑而来。   他却突然笑的温柔。温柔的好像大漠里的罂粟花,绚灿罂魂、妖异狠毒,又麻痹了谁?   顾辛就带着这样的笑,听到她的脚步突然起势,凌空翻身已退出两丈。   而昭璃饱含力量的一掌,击到挺身护主的暗部身上时,对方一口鲜血咳出,经脉寸断,五脏俱裂。   神明之力,越是心系神明,力量就会越大。   红炎之力形成肉眼可见的红色气流,将昭璃全身包覆。那双莹如星辉的明眸中,此刻是森冷如雪。   顾辛一直都认为,昭璃是一位美丽的神柱。但是她现在的身姿,更适合用神圣来形容。   看起来就像太阳一样,被灵力包覆的身体照亮了真正的阳光所无法到达的影之领域,牢牢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姿态,那力量,如实的述说着少女是如何被红炎所宠爱。   顾辛都是让别人饱尝恐惧的滋味,而现在,他却初尝恐惧。   顾辛情不自禁的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受胸膛那不断加快的跳动。   外面观众的喝彩声,已经渐渐小了。   小到这间牢房里,已经听不见。   是外面的比赛停止了,还是他们已经没工夫去听?   牢里的对峙还在继续。焦虑的人,一双愤怒猩红的眼,对上从容的人,一双玩味探索的眼。   “你把他们都弄到哪里去了?”   顾辛终于等来了她这一声喝问。   顾辛又凝望了她一眼,这一眼,又将她落在了心上。可是鸦的惨死仍是挥之不去的阴影,顾辛看她的眼神,又变得有些冷。   顾辛道:“昭璃小姐若是继续做这阶下囚的话,倒是有机会与他们见面。”   昭璃冷冷道:“我没时间跟你玩游戏!”   顾辛摇摇头,道:“算了吧,昭璃小姐。我说过,你根本就不懂杀人的技术,只是凭借神明的力量,迟早会把你的体力耗费光的。我已经听到了,你的吐息很混乱。这应该,不仅仅是因为,你担心你的同伴的缘故吧?”   在有如身处世界尽头的静寂中,如冰般清澈冰冷的声音慢慢传入耳中。   昭璃不知道,顾辛是从哪点判断出来的,那份自信,又是因何而生。   顾辛继续道:“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早就明白这一点了,因为你早已感觉到你的气力就快要耗尽,所以你方才那一击,才会只伤了一个人。”   昭璃抿了抿唇。   灵力的大量增幅,以至于具现化,给身体带来的损耗,也是巨大的。凡人之躯毕竟与神明之躯有着本质的不同,驱使这巨大的力量,消耗的是自己的精气。   精气一旦消耗殆尽,即便不死,也会给身体造成巨大的损害。   顾辛淡淡道:“神明之力固然可怕,我也承认。可是你又能撑多久呢?你的攻击爆发力虽然很强,可惜速度却不够快。如果我一味采取防御措施,你就没戏唱了。待你体力耗尽时,便又是我的囊中物。”   时间正在飞速流逝,而她的体力也即将消耗殆尽。   顾辛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在雪地里不断挣扎的幼犊,但是他的眼中,却没有怜悯。   顾辛本就在等,等她体力耗尽的那一刻,不战而胜。看到她那逐渐苍白的脸色,他知道,这绝对花不了多长时间。   不知从何时开始,阴暗的牢房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暗部已全部离去。   顾辛不能走,所以他们要代主子打理竞技场的赛事。   终于,包覆着她的红色光芒霎时间如萤辉一样消散,可以驱使的气力已全数耗尽。   “顾辛。”她知道再也占不到优势,“看在同是神柱的份上,回答我一个问题。”   “哦?”   “与我同行的男子……究竟要我怎样做,你才肯放了他?”   顾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为了他,你什么都愿意做?”   昭璃点头。   顾辛实在不愿意折磨她,但是折磨猎物又是他最大的兴趣。   他没有女人的经验,但是他知道该如何去折磨一个女人。   “我要你在我面前脱掉衣裳,你也愿意?”    第六十八章 螳螂捕蝉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撕拉”一声,她已撕开胸前的衣襟,没有丝毫犹豫。   外衫已落下,已呈现出她无暇白净的皮肤。   寒气在霎时间灌了进来,心是刺骨的冷。   这无疑是最好的折磨,寒冷的天,可恨的人,肤如凝脂的胴体。   尽管她已二十有四,但是这副身体还没有被男人拥抱过,皮肤还是很紧致,很光滑,肌肉也很坚实,而且还有不输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的温柔弹性。   她脱得并不快,因为她的人、她的手,还是在不停地发抖。   但是她的大脑已经麻木,思维也已经麻木,她的一双眼,更是麻木的连滴眼泪也滴不下来。   顾辛完全没有女人的经验,也没有迫切的需要过女人。可是他现在却直直地盯着她看,一双眼里也似有团火在熊熊燃烧。   这只因他是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看到一个女人这样呈现在自己面前,都是会情动的。   他现在已然有些动情!下腹传来的肿胀感已让他焦躁。   他又看清了她的锁骨,女人的锁骨真是说不出的美,晶莹细腻、轮廓清晰,形似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她的衣扣已解开最后一粒。   最后一件内衣也已除尽。   就在她的胴体完全呈现在顾辛眼前的同时,天空突然又飘来一件更大的衣服,好像蛇一样缠上她的身体,又将这春色满园层层裹住。   顾辛盯着现身在她身后那人,悠悠地说了句:“你知不知道破坏别人的好事,至少要短阳寿三十年的?”   苏明已握紧了拳头,黑曜石般锐利的眼眸,充满了怨毒和仇恨,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千刀万剐。   昭璃的人都似已完全僵硬,麻木,呆呆地看着苏明,动也不动,然后突然就倒下。苏明赶忙搂住她,一双眼还是死死盯着顾辛。   顾辛道:“你本是个不输鸦的暗杀者,若是一直隐藏在暗影里,直到取人性命时,都很难让人发觉。只可惜你现在现了形,再没有机会割破我的咽喉。”   苏明啐他一口:“卑鄙的家伙!”   顾辛知他所指,笑道:“一切都是昭璃小姐自愿,我可有强迫过她?”   苏明道:“你比强迫她还要恶毒!因为她要找的人,根本就不在你手里!而你也根本就不可能抓得到他!”   顾辛大笑道:“我又何时说过人在我手里?一切也都是昭璃小姐自己认为的。”   怀中的昭璃,颤抖得更厉害,就好像有无数条鞭子,在抽打着她。   苏明俯首凝注着她,目中终于露出了痛苦之色。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对她的感情,将她紧紧搂在自己怀中,心都快被撕裂了。   “你何苦这么傻?干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   苏明在心里跟了一句:“红炎大人根本不会有事的,你又何苦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人不在顾辛手里,这个消息更让昭璃感到恐慌。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来:“你快去找他!然后赶快离开黄珀殿……”   她不能再说下去。她不能在顾辛面前,泄露炸药的事。   她不知道时间已流逝了多久,是一盏茶,还是三炷香?   苏明与她,向来是心意相通的。她只希望,苏明能通过她的眼神,知晓她的暗示。   苏明当然懂她!   “你放心,他不在黄珀殿,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苏明只能撒谎。   依照红炎的性格,一定会去找黄珀算账!苏明不能让昭璃卷入两位神明的争斗中。   “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去吗?”顾辛冷眼瞧着他们,说道:“成立暗部的时候,我就已说过,背叛者的下场,只有死。”   他又突然变了脸色,沉声道:“所以你这个叛徒,准备好怎么死了么?”   苏明道:“我从来就没有发誓效忠于你,我的主人,天地之间就只有一人。”   他话未说完,已出手。   人们很容易被苏明的外表所蒙蔽,遂不知他其实更可怕、更狠戾,他若真想要一个人死时,手段远胜于酉。他总是在不经意间出手,要你做梦都想不到,一招便夺取别人的性命。   顾辛却想到了,只因他出手也一样。而且比苏明,还要可怕,还要狠戾。   ――只因顾辛的心,早就已经坏掉了。   这本该是场很精彩的决斗,只可惜苏明因昭璃的事分心,无形中就已弱了三分。杀手若是有情的话,他的出招就不会再狠。   所以这一战很快就结束。   顾辛知道,“袖中剑”乃是苏明的救命杀手,所以在他使出这一招刺入自己的喉咙前,他就已制住他的手臂,碾碎他的手骨。   若不是苏明反应极快,想必不只是这只手臂,恐怕他的心脏都会被顾辛掏出来!   苏明现在,已绝无还手的能力。   鲜红的血滴,漆黑的地板。   顾辛垂眼瞧他,说道:“救人先救己。否则你非但救不了任何人,就连自己也保不住了。”   苏明冷笑:“可是你忘了,我还有一招。”   顾辛道:“什么招?”   苏明道:“蝮蛇螫手,壮士解腕。”   顾辛闻言,立马变色,但为时已晚。   苏明已用尽全身气力,将昭璃一掌劈出,然后迅速掏出一大包黑漆漆的东西,重重地砸在地上。   只听“轰”的一声大震,尘土飞扬,硝烟四激,还夹杂着火星点点。   顾辛凌空翻身,却仍是被火药波及。   “不――!!”   屋顶已被炸出一个大洞,正在竞技场上格斗的人和兽,就这样砸了下来。   幽暗的地牢终于见到了百年来的第一缕阳光,只可惜,这来之不易的光芒,已经无人欣赏。   硝烟弥漫,苏明看清晶莹的泪水自她脸上滑落。他嘴角浮出一个浅笑,凄然,却终不悔。   推出她的那一刻,他知道,飞燕就在那里,她一定会救她!   “你要活着……你一定可以飞向任何地方……”   他自认是个幸福的人。在这悠悠天地之间,最后,能遇到一个愿意为他哭泣的女子――已经死而无憾了吧!   真想……再看你一眼……   然而他已再看不清她的脸,再看不清那让他挂心多年的身容。   他的双眼已渐渐黑暗,渐渐黑暗得连他自己的身体都看不见了。   他的脸色已从土黄变成惨白,但微笑却还留在他脸上。   ――无论如何,他总是带着微笑而死的。   ――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含笑而死呢?   “放开我!放开我!苏明――”   飞燕却不理会昭璃的挣扎捶打,背着她的身躯,以最快的速度向密道入口奔去。   她没有料到苏明竟然藏着火器。这爆炸,已经引起了北辛的注意。   飞虎、莉莉和老六都已经从密道撤离,现在,就只剩下她。   她一定要把昭璃平安带回去!   “他是为你而死,你必须为他而生!”   飞燕感觉到,背后的昭璃颤栗了一下。   飞燕继续说道:“而且,他不是说了,炎兄弟不在黄珀殿,这样他就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先和飞虎汇合,然后在边境找他。”   昭璃的哭声已止,她只有不住地点头。   现在唯一能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她的炎了。   飞燕总算松了一口气。炸毁黄珀殿,再将昭璃顺利带回西枫,这样大漠之虎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密道的入口已很近了。   黑暗的回廊里,带着种说不出的阴森凄冷之意。   而飞燕的脚步,也由快变慢,突然渐止!   三把刀,齐刷刷地架在她的脖子上。   飞燕怒视着面前的人,“你背叛了我们?!”   左氏一族,还有那个瘦骨嶙峋的少年。   少年狡黠一笑:“我从来就没有发誓效忠于你们呀。”他笑得非常愉快,“多谢你们帮我重创了顾辛那个混蛋。而且……”他看向她身后的昭璃,“失落已久的货品,又重新帮我们夺回。”   “你到底是谁?”   少年敛起笑容,“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左霄,是我族现任族长。”   他们防住了顾辛,却没想到被左氏一族钻了空!   左霄对着自己的族人道:“你们先将这个东璃的神柱献给黄珀大人,我去看看那些炸药处理的如何了。对了,一定不要忘记向黄珀大人进言,顾辛之前一直都藏着她。”   耗尽气力的昭璃,只能任他们带走。而飞燕,自然已无力救她。   飞燕冷笑道:“你以为,凭你们左氏一族的人力,可以全部控制引爆点吗?”   左霄道:“这就不需要你来关心了。”   掠过喉头的冰冷感觉,和同样冰冷的言词罗列。   飞燕张着嘴,然而却是鲜红温热的液体代替声音从自己的喉头溢了出来。   “只要将这件事向神明汇报的话,想必他自会有解决的办法吧。”他从怀中掏出沙漏,距离爆炸还有一个半时辰,“即便没有,骑马或是骑狼离开黄珀殿的话,半个时辰也足够了。跟你们这些只会钻洞的老鼠不同哦。”   在急速丧失的意识中,飞燕听到了左霄的话。   “不过你们也真是蠢,知不知道你们彻底被熙月利用了啊。……算了,你也答不上来了。已经无所谓了。”   即使居高临下,左霄到最后也没有露出大意的表情,慢慢地挥起了右手。   刀光一闪。   仅此一击,飞燕的意识就永远地封闭了起来。    第六十九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指挥台,王座上。   假寐着的黄珀终于睁开了眼,他轻轻挥挥手,险些被落石砸到的顾辛,已浮于空中,像蒲公英一样,缓缓落到黄珀脚前。   “你这是在增加余兴节目么,顾辛?”   优雅的坐姿,优雅的表情。   外表奢华至极的北国神明,以俯视的姿态问话。   突如其来的爆炸,满场观众全部怔住。   而神明的问话,更使全场连大气都不敢出。   “呜……!”   想要下跪行礼,并回答神明问话的顾辛,却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悲鸣。   这才意识到,现在的他,就像一滩肉泥。虽然四肢还勉强连接着身体,但是显然,已失去了对它们的知觉。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臭味,黄珀的脸上已经明显地露出了不快之色。   “怎么,竟变成小丑了么?那样的话,就应该发出更为华美的悲鸣来取悦本尊才是。”   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黄珀依旧摆出一副骄傲的姿态。   但是,黄珀却伸出手,轻轻一挥,便有无数金色的光点飞入顾辛的身躯,烧焦的身体瞬间便得到了治愈。   痛感消失,声音也可以正常发出。对于神明的出手救助,比起全场,更震惊的是顾辛自己。   顾辛恭敬地跪下身,俯首在地,再也不敢看一眼他的君王。“惶、惶恐之至!”   细胞再生之术。这并非单单的治愈了,而是再生。   顷刻间,已经腐烂死亡的细胞,就被黄珀再造重生了。   这对黄珀来说,并不是什么麻烦的术。但是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对任何人施以援手才对。   怎么……?   也没有感觉到神明在发怒。相反,竟然还有一点点的……喜悦?   终于,头顶上传来了神明充满威严的声音:“起来吧,顾辛。”   “……感激之至。”   起身的时候,顾辛很谨慎地瞄了一眼他的君上。   那原本傲慢而冷峻的脸上,已经悄然爬上了一道浅浅的弧线。虽然与顾辛说着话,但是视线却从没有从冒着滚滚浓烟的废坑中移开。   短短几秒,顾辛就明白了黄珀不怒反笑的原因。   方才昭璃小姐毫不顾忌的使用红炎之力向他进行攻击。这股强大的灵力波动,自然逃不出黄珀的感知。   那么,黄珀大人以为,方才与他进行战斗是,是红炎大神本尊吗?   尽管对人类表示不屑,但是顾辛的实力,用黄珀本人的话说,就是:够资格随侍身侧,纵然妄为,但还是恩赐你仰仗神之光辉吧。   因为神明的认可,所以更不允许他输给蝼蚁一样的人类。   而且全大陆,实在也很难找出一个,可以让顾辛落得如此惨败下场的人类。   方才的波动,再加上这强有力的爆炸冲击,恐怕就是红炎那小子没错了。   蝼蚁败给神明,很正常不过的嘛!   所以,再造重生之术,也不过是黄珀为了炫耀“我比你强”“我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罢了。   黄珀也懒得询问,方才与顾辛战斗的人是谁。   神明总是有办法可以伪装成任何样子,单凭蝼蚁之能,又怎可识破神明之身?   “还不出来……?”神明喃喃。   他的邀请之意已经如此明显,红炎那家伙还真沉得住气啊。   不过没关系,猎人总是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猎物的上钩。   幽暗潮湿的坑道下。   左氏一族的两个人带着昭璃,快速奔走。   地底弥漫的硝烟已经彻底封闭了通往竞技场的快捷通路,现在,只能另辟他径,回到地面,再辗转到达竞技场的指挥台。   由于要避开暗部的巡哨,左家的两个人只能采取各种绕道的方法。原本近在眼前的指挥台,现在却偏离他们的视线。   昭璃像个大粽子一样被苏明的衣服裹着,无法施展拳腿。她的眼睛已经捕捉到了一名暗部的成员,只可惜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可是,即便能有所动作,又怎么样呢?难道到这个时候,还要把希望寄托在顾辛身上,认为他必定会以神柱的身份为尊,而帮助她、不轻慢她吗?   但是二人的脚步却猛地停了下来,耳畔听得这人惊呼。她身不能动,也不敢开口说话。   昭璃以被扛着的姿态,视野所及只能是这人的身后。她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听得到,这人的吐息开始变得紊乱。   然后,扛着昭璃的男人突然倒下。   在接触到地面前,昭璃已经到了另一个人的怀抱中。   红炎疼惜地看着她,尤其是注意到这大粽子下是她赤身裸.体之后,更是愤怒地将那二人击毙。   昭璃想不到,还能再见到她的炎。思念他的情绪于此刻爆发,眼泪簌簌而落。但是,她的理智又提醒着他,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已经离开黄珀殿了么?!”   目光如炬,抱着她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都谁看了你的身子?”   红炎无法想象,在昭璃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她的眼泪,是不是也都是屈辱的泪水?真该死!仅凭她现在的样子,就足以燃起心中的怒火,恨不得将北辛的所有男人都撕碎了。   “你听我说,炎!这里布满了炸药,不到一个时辰就会爆炸了!”   难道是错觉么……为何炎暴怒的面容,竟会让她觉得是如此熟悉……?   不……不可能啊……   “都谁看了你的身子?”他已彻底失去了耐心。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这很重要。”红炎粗鲁地打断她,“是不是那个叫顾辛的?”   昭璃看着他,眼波流转,泪雨而下。蓦地,她一字一字道:“这副皮囊,根本就不重要。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   红炎震惊地看着她。   昭璃眼中水波荡漾,“一想到你的安危,我……”   红炎不等她说完,已将唇贴在她的唇上。   红炎的吻如狂风暴雨般急切,她惊得张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放大、紧闭着眼的俊脸。   红炎在她的红唇上辗转亲吻,渐渐地,只是在唇瓣上吮吸已经不能得到他的满足,他的舌开始入侵,尽情地翻搅着。她怎么能这样的惹人怜爱?竟然为了他,不惜自己的名节,教他不疼她都难。   红炎何等精明,她这副样子,必是那个阴险的顾辛以自己的安危,或是苏明的安危来威胁她。红炎当然知道,一个女人,只有在她光着身子的时候,对男人才最没有威胁。   现在可不是亲吻的时候,意外随时可能发生!昭璃想要将头偏转,错开他的吻,想告诉他炸药就快要引爆了。奈何昭璃头刚一偏转,红炎就追了上去,重新掠夺她的唇舌。   昭璃感到阵阵晕眩袭来,觉得自已就快喘不过气来了。也许带着怒火又带着疼惜,他的吻比以往的更要热烈。   “……不,炎……”快离开黄珀殿。   但是他已吞噬了她这声嘤咛。他将她抵在墙壁上,让她迷失在他充满男人味的怀里,任他恣意拥吻。   他的手在她身上来回摸索、慰烫,唇则由她的唇一路下滑到白玉无瑕的颈子,不停在上面吮舔。   “炎,炸药……”   现在她的嘴倒是不被他封着了,可是在他肆意的劫掠下,她哪里还有说话的力气?   红炎的手隔着衣服抚摸着她完美的曲线,原本紧绷身躯的大粽子,不知何时已被他用手划开一道,他便顺着这道开口,亲吻着一边,另一边也被他滚烫的手覆上。   “炎……”昭璃觉得事情似乎失去了控制,好象不能再继续下去,她想阻止,奈何就连她的理智也被一并吞并。   他的动作已经竭力保持温柔,但是她还是第一次被人亲密碰触,舌尖碰触的感觉有些麻痒,而手掌揉捏的感觉又让她感觉到有些生疼。   他的身体完全贴合着她,好像熔岩一样炙热。而她身后是冰凉的墙壁。昭璃现在就好像置身在水深火热之中,迷失在他的热情里。   粽子的开口越来越大,而他的吻也一路下滑。红炎一只手扶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已抬起了她的腿……   “啊……!”   她吃痛的声音让红炎停下了动作。他看着被自己整惨的心爱女人,苏明的衣服已经被他撕扯的不成样子。   红炎叹了口气,结束了对她甜美的索求,将她放下,又脱掉自己的外袍,给她穿上,还为她一粒粒系好扣子,并将腰带打了个死结。   “现在你知道有多重要了吗?男人看见你这个样子,都会忍不住想要你的。”   就连他刚刚,也差点不看场合就这样要了她。   “如果有别的男人敢像刚才我那样碰你,说不定,我真会发狂到毁掉这个世界。”   昭璃瞪大双眼,“毁掉……世界?”   红炎微微一怔,但又很快调整,“没什么。你刚刚说什么炸药?苏明的衣服给了你,他人呢?”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衣服是苏明的?而且听他口气,“苏明”这个名字,似乎叫的比她还要顺口。   昭璃定了定神,将之前发生的事,快速跟他讲了一遍。   得知苏明噩耗,红炎一拳击向了墙壁,顿时出现一条裂纹,“混蛋!”   昭璃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他的种种行为,还有他刚刚说的话……   红炎道:“我们去一趟竞技场。”   昭璃道:“这里已都是炸药,你……”   红炎将她搂在怀中,“我知道。不过……黄珀也罪不至死呀,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黄……珀?”   猛地,昭璃脱离他的怀抱,“你、你到底是谁?”   红炎温柔地注视着她,“我是你未来夫君呀。”   “你……”大脑中走马灯一样飞速闪过与炎相处来的种种画面,昭璃时下顿悟,春葱般的手指颤抖着指着他,“你……红炎!”    第七十章 红炎,红颜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红炎!”   红炎却连一点动摇的表情都没有,她每退一步,他就每近两步,又重新将她揽入自己的怀抱。   “天寒地冻的,小心再冻着。”   他的怀抱确实温暖,但是,却已不再让昭璃感到安心。   “我真傻,为什么就没有注意到,你根本就是红炎……!”   红炎只是静静地凝注着她。   她再一次推开了红炎。   “你不承认?好,我说证据给你听。”   她虽口口声声说“证据”,但这也只不过是她的第六感,还有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胡拼乱凑下来的东西。   但是,昭璃却根据这些,一口咬定。   女人是认死理的,她一口咬定的东西,就很难再让她改变。   “最早是在大漠之虎营地的时候。那时,你说神明瞬息万里不过一瞬。这些,本是凡人所不知的。若非我亲眼见过,就算是神柱也不一定知道的!但是你,却清楚得很。”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当时虽然奇怪,但是后来因为种种事情,这件事也就没放在心上。”   他仍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   昭璃道:“然后来到北辛时,我已隐约发现,你对苏明一点也不感到陌生。而苏明对你,似乎也抱着恭敬。”   红炎淡淡一笑。   昭璃的眼圈已经发红,“听到苏明的死讯时,你的表情……”她已不忍再说下去。   “还有……”   还有什么?还有很多,不过都是些“欲加之罪”了,她既然一口认定,就一定会绞尽脑汁想出些片段,来证实。   其实她自己也明白。只要他不承认,她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所罗列的这些证据,又算是什么证据?   但是他却承认了,只因他接下来要做的事,确实也不好再隐瞒。   昭璃怔住。   他已恢复成神明的样子。――这确实才是最好的证据。   恢复成本来面貌的红炎,更是肤色洁润,栩栩如生。俊美中却有一种冷静如渊的气质。此时他一贯的邪魅笑容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对昭璃的疼惜。   八年来他依然如夜空中的皓月,这般尊贵雍容,与八年前的记忆完美重叠,无比清晰地呈现在昭璃眼前。   昭璃抱紧了双臂。   红炎苦笑道:“本来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让你知道的。”   奈何她太过聪明。许是自己无形中,露的破绽太多吧!   昭璃本已勉强控住的眼泪,忽然间又已落下面颊。   她用力抱紧双臂,过了很久,才慢慢地问:“那你为何不早点现身?”   红炎怔住。   昭璃大叫道:“如果你早点现身,苏明和飞燕,就都不会死!”   她虽极力控制,不愿失态,语气还是难免变得尖刻起来。   红炎静静听着,虽面上并无波澜,但目中却已露出一种凄凉痛苦之色。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   “你为什么要骗我……!”   突然间“啪”的一声,他脸上热辣辣的着了个耳光。   对神明出手,乃大逆不道。   但是红炎却半点责怪她的意思都没有。他不顾自己红肿的脸颊,而是执起她掴自己的这只手,看看有没有打疼。   她狠狠地抽离了被他小心捧着的手。   他能听见她心碎的声音。――而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红炎黯然神伤,喃喃道:“对你,我是有所隐瞒,却从未欺骗。”   “还说从未欺骗!”昭璃怒声,“你已经骗走了我的心!你还险些……!”   险些要了她的身子。   多么荒唐!他若真要了她的身子,不就让她也变成了罪人?   “昭璃,我爱你。”   “……”   “我是真心爱你。”   “……”   “若能让你稍稍平息愤怒,你要我怎样做都可以。”   这是他的真心活。   只要昭璃能够不再这样伤害自己,无论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昭璃却笑了,突然疯了一样,纵声狂笑。   红炎害怕极了,慌乱极了。   他从未想到昭璃会有这种反应,更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样笑。   红炎实在不知该应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昭璃的狂笑突然又变成痛哭――不再是默默流泪,也不再是轻轻哭泣,而是放声痛哭。   这种哭甚至比刚才的那种笑更不正常,像这样哭下去,一个人说不定真的会哭疯了。   红炎忍不住冲过去,用力握住她的肩。   昭璃还在哭,哭泣得像个受了惊吓委屈的孩子。   红炎抿了抿唇,再度吻住了昭璃。只是这一吻不再像刚才那样狂野热情,而是格外小心翼翼。红炎怕她咬到自己的舌头,便把自己的伸了过去,抵在她的贝齿之间。   昭璃突然“停顿”。   她不但哭声停顿,呼吸、血脉、思维也全都停顿。   她整个人都已停顿,麻木,僵便,就像是突然变成了个木偶。   红炎赶紧退了出来,也不敢再将她揽入怀中,而是呐呐地问:“我……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或许掴她一巴掌是最有效的。但是,他宁愿这一巴掌掴在自己身上,也不愿伤她。   吻她,是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可是,她现在这样排斥他……   昭璃没有动,一双空空洞洞的眼睛,仿佛在看着红炎,又伤佛在凝视着远方。   红炎轻唤:“昭璃……”   昭璃突然道:“你的确做错了。你说爱我,本就是错!”   红炎又怔住:“我……”   昭璃的脸又因痛苦而扭曲,道:“你明知道神明爱上别人的代价,这怎能不是错!”   昭璃摇了摇头,又道:“所以你本该放了我……你本不该来招惹我,更不该……让我也爱上你……”   这些话就像是鞭子。   她说出来时,就像是用鞭子在抽打着自己。   也在抽打着他。   为何世间的情与爱,偏偏在纠缠不休中,又要两相折磨?   红炎凝注着她,从未流过泪的神明,眼眶中竟然也泛着一滴晶莹。   “璃儿……”   昭璃突然退后数尺,嘶声道:“别靠近我!”   红炎眼中泪珠滚来滚去,险些便要夺眶而出,强自忍住,退了开去。   神明之躯,明明对气温的感觉是微乎其微的,但是红炎却觉得,他的全身都在渐渐发冷。   神明可以瞬息万里,那么在爆炸前,红炎就可以逃离。而昭璃……   她现在,只想死在这里。   ――红炎呢?   红炎突然跳了起来,他箭步冲到昭璃身边,不顾她再怎么推拒反抗,还是牢牢地拥住了她。   “我不会放开你,我不会再放开你!我已经放手过一次,后悔过一次!你也是爱我的,我不信,就因为我是神,你的心意就会改变。你气我、恼我都没关系,不要再离开我……死也不许……不许……”   他说的声音渐渐低了,低到连他自己都快听不见。   ――昭璃呢?   难道她的心,就真的这么狠、这么绝?   她想回搂住他。她差一点就回搂住他了!   蓦地,她想起了白露的命运,她想起了熙月这个人。   时光会磨灭一个人,也会渐渐泯灭人心。   既然熙月会变,那么昭璃有朝一日,是不是也会变?   昭璃也慌了、乱了。   她无法看着红炎被人威胁啊!   “炎……”昭璃几不可闻地唤了一声。   “你……你叫我什么?”红炎一脸震惊,不敢相信。   “听闻有一种遗忘记忆的术……”昭璃轻轻说道。   红炎蓦然一惊,“你竟想忘了我?”他无限苦楚地说道,“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才肯重新接受我?”   昭璃心如刀绞。她的红炎,可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呀!   但是她必须狠下心来。   “你说为了我,你什么都愿意做?”   “你说。”   昭璃声色俱厉道:“那好,我要你像狗一样,跪下来,舔我的脚,可愿?”   昭璃不忍去看他的表情,痛苦地闭上了眼。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管是否身为神明,这都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昭璃希望,红炎对她绝望,对她愤怒。   他曾经,因为对玉璃愤怒,而杀了她的。   然而――   红炎什么话也没有说,竟然就要跪下来――他目中甚至连痛苦委屈之色都没有。   因为现在已再没有别的事能使他动心了。   “你这是做什么?!”   昭璃抢先一步扶住他,阻止他跪下去。   他竟然,真的就要跪了!   昭璃再也无法狠下心来折磨自己,折磨他。她扑入红炎怀里,紧紧搂着他,潸然泪下。   “璃儿,为什么阻止我?”   “因为……因为我也爱你啊!……可我不能爱你,只会害了你呀!而你也万不该爱我……你明知道神明爱上人类会是什么下场!我能伤害你……我会伤害你的……”   “那就来害我吧……你已经害我爱上了你,已经害我想跟你生死与共,已经害我背弃了自己的原则、违背了千年的初衷……你已经把我害得这么惨,所以我不在乎你会多害我一点。”   “……如果我也像熙月那样,杀了你呢?”   “只要你开心、快乐,纵然取我性命又何妨。”   “可是我不能!……也许我早已爱上你了……我不能容忍有威胁你生命的人存在!而且那个威胁,还是我自己!”   “璃儿。”他捧起她的脸,亲吻着她的泪珠,“成为我的人。”    第七十一章 渐浮水面的阴谋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你疯了!我说过,这样会害了你的!”这时,昭璃已陷入最浓重的悲伤。   红炎定定地看着她,语气变得无比温柔,“璃儿,成为我的人。”   昭璃瞪大了双眼,“你……”   红炎拍着她的背,安抚道:“那日月下,你说此间事了后,便与我成亲。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高兴。这是我这千年来,听到的让我最高兴的一句话。”   “可是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并不知道,你是红炎啊……   红炎深情地凝注着她,“你可知,我为何不愿解除与你的共生?”   昭璃先是摇摇头,这个问题,本也是一直困扰着她的。但是蓦然想起方才红炎为了自己竟要下跪的举动,顿时明白了几分。   共生,本是让神明降世的纽带。现在,却成了红炎与昭璃的因缘结。   “你……”昭璃轻抚着他的容颜,“为何你也……”   为何你也这般傻?   红炎展颜一笑,道:“‘共生’是维系神明降世的必要。只有你才能让我降世,而我,也只愿为你一人降世。”   这人怎么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等羞人的话来?   昭璃娇羞道:“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能没羞没臊地说出这些话?”   红炎笑道:“因为我是个‘千年老妖怪’啊。”   昭璃摇摇头,道:“可是我的寿元不过还剩……”   红炎轻轻按住她的唇,柔声道:“所以才要让你成为我的人啊。”他轻咬住她的耳垂,“成为人神,就不会被夺走寿元了。”   昭璃突然惊恐地道:“我不要!成为人神,就具备了……啊……”   她的话语,因为红炎咬住她的耳垂,成了吃痛的吟哦。   “你觉得为夫……”红炎见昭璃变得平静,心中登时欣喜,忙抓紧安慰劝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杀死么?”   也是。就算她成为人神,不过也只是具备了杀死红炎的条件而已。微乎其微的条件,连蓝葵都打不过他,更别说是昭璃了。   “可是白露大人也有千年的修为,她还不是被熙月……”   “那是因为在床上。”红炎好笑地看着她,“在那种最陶醉的时刻,自然是不设防的。”   昭璃的脸“噔”地红了,赶紧将那些羞人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除。   昭璃似乎已渐渐从悲伤与愤怒中走出。红炎爱怜地拥着她,脸上也挂上了那抹招牌的邪魅笑容。   “当然我也会。”他的声音异常邪魅,“男人心动情动,女人就可趁虚而入。不过……”红炎万分爱怜的轻吻着她的额际,“不过到时,为夫定会让你欲罢不能,哪里还能分心刺杀我呢。”   昭璃吃惊地看着他,他的手已去解他刚刚系好的衣带了。就听他嘀咕:“刚才不该系死结的。”   “等、等等……”昭璃想推开他,奈何又完全使不上力。   他在她耳边道:“我要你。”   红炎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直接吻住她,给她一个绵密又激狂的吻,令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不要……难道你想在这里……”   “嗯,趁热打铁。”   他低喃的声音如春风吹进心头,炽热的心失速般地跳动,这一刻她醉了,醉在他的气息里。   他将她揽进怀里,如此温柔、温煖,地上的影子相交叠……   昭璃闭上双眼,他时而狂妄霸道、时而温柔体贴,早就搅乱她的心,只是……这样的爱情她可以就这样接受吗?   冷风灌入,昭璃瑟缩了一下。红炎的手停下,叹息一声,又将衣服重新扣好。   “对不起,璃儿。”   昭璃迷茫地看着他。   “我不怕冷,但你不行。”他帮她穿好衣服,忽然坏坏地笑了一下,“不过我们可以瞬移到房间里继续。”   昭璃愣了一下,接着猛地推开他,气呼呼道:“不正经!”   昭璃双手覆面,不敢看他。竟然两次都差点……而且这一次,她竟然也有些自愿……天啊!   他又将她重新揽入怀中,喃喃着好几遍“对不起”。   昭璃与他十指相扣,轻轻地说:“算啦,反正也被你亲过这么多次了。反正,你也只是亲亲……”说完,脸又红了。   “吻你的事,没有道歉。”红炎侧头看她,“苏明和飞燕……对不起,如果我能及时赶去,他们就不会死。你也不会如此伤心。”   原来是因为这事……   昭璃轻轻摇摇头,“其实不关你事,都是我害死他们。我……我只是迁怒于你……”   “夫人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还不是你夫人。”   “很快就是了。”红炎站起身,接着又将她拦腰抱起,“我们先迅速把这里的事情解决,然后我带你回东璃,我们便成亲。”他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继续刚才没办完的事。好吗,夫人?”   “解决,你想怎么解决?”昭璃顿时担心起来,“那个黄珀大神,不是一直都想与你一争高低吗?”   他倒更希望她去注意“接着办事”这个字眼。   红炎一挑眉,“嗯,确实是有很多账要算。不过,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对我动手的。虽然那家伙没什么脑子,不过倒也不是黑白不分。”   “炸药怎么办?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引爆了。你和黄珀应该可以用瞬息术及时逃走,但是这里的奴隶……”昭璃仰望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红炎,“不如你去找黄珀大神,我去把那些奴隶放出来,从地面逃走的话,应该不会用那么长时间。”   那些奴隶,黄珀绝对不会放在心上的。而红炎,本也没打算去救那些奴隶。不过,既然夫人都要去管了,他怎么能不去讨她欢心呢?   “你呆在我身边。那些奴隶,只要掌握他们的位置,我可以用传送术将他们传出黄珀殿。”   “真的吗?”   红炎面露得色,“当然。你老公可是最强的。”   昭璃转念一想,“难道那些炸药没办法让它们失效吗?”   红炎遗憾地摇摇头,“即便是神明,也有力不能及的时候。不过,他那恶趣味的竞技场,被炸了也好。”   昭璃神色怅然道:“只怕他恼羞成怒,迁怒一方黎明百姓。”   红炎笑道:“夫人放心,我会打到他暂时没能力去迁怒人类的程度。”   昭璃惊呼:“你不是说你们不会打起来吗?”   红炎邪魅一笑,道:“我只说不给他机会对我出手,没说我不教训他啊。”他搂紧怀中佳人,“左卫的账,顾辛的账,要跟他好好算算才行呢。”   言毕便紧紧抱着昭璃,瞬息术往黄珀在的地方去了。   就在昭璃和红炎争吵的时候,左霄装点好值钱的家当,捆成包裹,装在马两侧,准备骑马开溜了。   马踏雪而行,奔至数里,左霄突然看见前方闪过一道黑影,惊得他马上勒马。   黑影像鬼魅一样漂浮在他前方。   一个黑衣人,鬼魅一样的黑衣人,脸上盖着个鬼一样的面具,面具上的两个孔,透着一对灼灼的目光,正森森地盯着他瞧。   左霄的马受了惊吓,开始躁动不安。左霄制不住马,无奈只好跳了下来。   竟然可以惊吓到马,莫非这黑影是个鬼?   但是鬼又怎么会在大白天出来?   左霄认得他。   天不热,所以流的是冷汗。   冷汗已顺着左霄的面颊流向了后背。   “你……红炎竟然没有拦住你?”   于是面具下透出一个声音,与他可怖的外表不同,语气是格外的温和。   “他心系他的共生,自然不会与我多纠缠。”   左霄大怒道:“你……!所以你早就守在这里,你早就料到我会逃走?”   黑衣人温和地笑了笑,“此时应该生气的是我才对吧,左霄?你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黑衣人的话还未讲完,左霄已经连马都顾不上骑,扭头就往别处跑。但是他没跑多远,发现那抹黑影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好像一直在等着他。   左霄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躲得过此人的魔掌的了。他今天也会死在这里。   左霄突然纵声大笑,笑的不能自抑。   黑衣人道:“不错,不错。很少有人是笑面死亡的了。”   黑衣人又道:“‘杀人者,人杀之’。你杀了飞燕,我自然是要给她报仇的。”   “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飞虎和令狐子墨也真是蠢,竟然对你深信不疑!你打得什么算盘,我可是清清楚楚!”   黑衣人在听。   “大漠之虎帮你炸掉黄珀殿,自然是为你除掉了一个心腹之患;而炸掉黄珀殿的盗贼团,其他三国的贵族势力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这样你的又一个心腹之患也解除了。你暗中扶持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法子要怎么毁掉他们!”   黑衣人叹了口气,“难怪左氏一族会选你为族长,推理的漂亮。可惜他们还是看错了人,否则,怎会选一个背弃族人、背叛盟友的人做族长呢?”   左霄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若不杀飞燕,不让族人带走昭璃,想必我也活不到现在!”   黑衣人道:“你实在是精明。只可惜你估错两点。”   左霄道:“哼,我一没想到红炎竟然放过了你;二没想到我的族人竟然这么笨,没来得及把那个女人献给黄珀。”   黑衣人笑道:“所以不是所有人都能算无遗策。”   左霄道:“所以我该死。”   黑衣人道:“不错,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左霄道:“熙月,黄泉路上,我等着你!看你能挺到几时!”   说完这句话,左霄便自尽了。他明白,自杀好过被毒药折磨。   黑衣人看着他的尸体,叹道:“六界早已没我容身之处,我若死,就是消逝了。只怕你要白等了!”    第七十二章 找你算帐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由于竞技场被炸出个大洞,比赛暂停,由暗部人员进行紧急修复工作。   黄珀本是慵懒地坐在指挥台的王座上,闭目冥思。   倏地,黄珀的眼睛张开了。   下一秒,原本静谧的空气,突然发出了阵阵低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天空一样,竟然有了一道光线的裂缝。   被红色旋风包围着的身躯,突然就凭空出现在竞技场的上空。   满场惊呼。   而黄珀则是站起了身,目光灼灼,对上浮于空中的身姿。   那种无法压抑的喜悦和兴奋感都覆盖在黄珀身上。   “来了么?”   黄珀喃喃地说着。   这种放出灿烂而辉煌的力量的波动,而使人有着好像黎明之阳要升起的感觉的、非常厉害的感觉。   先用瞬息术过来,再以灵力的气流形成漩涡包覆全身,华丽登场。   “红炎,真有你的。……嗯?”   抓着红炎衣襟的昭璃,视线与黄珀对上。   红炎略施小计,运用“理”的力量改变了昭璃周身的重力,所以她只要抓着他,就可以像神明一样轻盈地浮游在天空。   “谁允许你直视本尊的,杂种?”黄珀挑眉。   “讲话给我客气点,黄珀。”红炎将昭璃护在身后,逼视着黄珀。   “……哈?”   “她是我的妻子,你给我放尊重点。”   “你说,什么?”   空气变得肃穆而紧绷。   昭璃的身体在不受控地发抖。黄珀交错着焦躁与愤怒的情感,通过空气,传达给了她。   昭璃的神经也前所未有的紧绷,那是和恐怖完全不同的危机感。昭璃所害怕的应该不是黄珀本人,而是红炎一现身就与黄珀针锋相对的这个事态吧。   两边的战火,似乎一触即发。   “红炎……”昭璃抓紧他的衣角,想提醒他先处理正事要紧,莫要将事态再继续恶化下去。   “别怕,有我。”   “妻子……?”黄珀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就好像是天下至高的玩笑话一样,“你说这个共生杂种?”   昭璃额头上的小把戏,是瞒不住神明的。   黄珀再次审视着昭璃,感觉不出这个女人身上的神明气息。即是说,没做吗……   黄珀暗自松了口气,接着,又愤怒地看向红炎,“你疯了?跟杂种?嗯?”   红炎眯了眯眼,一道红色光束突然以肉眼无法识别的速度向黄珀的心脏激射去。   黄珀只是一拂手,光束的轨道就偏离了,命中相反方向的观众席上。   “她是我的妻子,你给我放尊重点!我不喜欢重复同一句话。别再让你跟你讲第三遍,黄珀!”   直到观众席被光束打出一个大洞,人们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观众席上的人群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争先恐后地逃离了竞技场。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两位神祗的战争!他们可不想被波及到。   一时间,留在竞技场的人类,就只剩下指挥台上的顾辛,还有被保护着的昭璃。   “哼,躲了这么久才现身,你就是为了说这句话来的?”   “我来,”红炎说,“是找你算帐。”   红炎这话说的很平静,在顾辛看来,甚至很客气。但是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看似平淡的语气,究竟蕴酿着怎样的情绪。   显然,红炎的态度也激怒了黄珀。   黄珀道:“算帐?”   红炎道:“十多年前,你让一个叫左卫的,来算计我的女人。”   黄珀道:“是十三年前。”   红炎挑眉,“你应当知道,动我的女人,是什么下场?”   黄珀大笑道:“那就看你现在还有没有当年的本事。”   红炎目光一闪,突然出手如风,一柄由灵光幻化成的细剑直取顾辛心门而去。   黄珀瞬身,挡在顾辛前面,只见灵剑就要接触到黄珀那一刻,突然被一股更强劲的气阻了下来,顿时消散成点点星光。   红炎见状,说道:“哼,算你反应快!”   黄珀笑道:“红炎,打狗你还得看主人呢。你想动他,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红炎道:“纵然你不答应,我若想取他性命,又岂是你拦得住的?”   黄珀道:“你来试试!”   残坑,碎石。   霎时间残坑四周的碎石像被风席卷一样飞起,就好像被赋予了生命一样,在极短的时间内形成了一条黑色大蛇的简易形状,以气吞山河之势,伴着呼啸着风声,汹涌澎湃地向着红炎飞速冲了过来。   正确地说,“大蛇”瞄准的目标,不是红炎,而是躲在他身后,紧抓着红炎衣角的昭璃。   算是对自己共生出手的小小回敬。黄珀知道,红炎绝对不会那么逊地用瞬息术躲避,这样有如败北一样逃跑的举动,红炎是做不出来的。   正因为他幼稚,他输不起,而自己也幼稚,自己也输不起,所以黄珀知道。   有红炎在,黄珀也知道这样有如儿戏般的攻击根本伤不了他的共生分毫。所以,黄珀的目的不在于此。   神明也因个性而异。像红炎和黄珀这种,属于“嗜战”的一类。   真正的武人,绝对不会去盲目地打斗。而是将敌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在自己的大脑里提前演化,从而做出判断,判断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攻击,而自己也要做出应对。   这种判断并非预知,只是尽可能地站在对方立场上设想,用什么招式才能更有效。这便是预判。   红炎攻击顾辛时,已在黄珀的预判之内。所以他才能轻易接住红炎的攻击。   而黄珀会发动碎石攻击昭璃,红炎显然也预料到了。只见他将昭璃紧抱怀中,随之大喝一声,竟以自身霸气,将席卷而来的碎石生生震断,自他两侧飞掠。   “大蛇”形成的风压,也因红炎抱住昭璃的缘故,而没有达到预先的效果――将昭璃吹飞。   黄珀大笑道:“痛快!果然跟你打才最痛快!红炎――!!”   顾辛本以为,黄珀会利用红炎抱住昭璃而无法腾出双手时的机会,继续对他进行攻击。但没想到,黄珀只是站在指挥台大笑,却没有动。   顾辛不知,倘若方才黄珀近身攻击,非但不能奈何红炎分毫,还会给了红炎攻击顾辛的机会。那时黄珀再救,便来不及。   虽然顾辛死了对黄珀来说也无所谓,但是自己的共生死在别的神明手里,这种奇耻大辱可是黄珀不能忍受的。   黄珀道:“你放下她如何?抱着这个女人的你,全身都是破绽!我不屑这样赢你,要打,就痛痛快快打一场!”   红炎扫了一眼伫立在旁,伺机待发的顾辛,对黄珀道:“激将法无用。自己的妻子,当然要自己抱着才安心。”   黄珀道:“那我就逼你放下她!”   昭璃这时忍不住,插嘴道:“请冷静!黄珀大人,我们来是想告诉你,这神殿下已被人布满了炸药,很快就要爆炸了!”   昭璃这么插科打诨,黄珀因愤怒而变得通红的双眸越发带着高傲的怒火,紧盯着红炎怀中的女子。   黄珀怒道:“区区炸药,能奈我何?杂种就该有杂种的样子,谁许你插嘴的?”   昭璃的提醒,在黄珀看来却是对他的大不敬。神明开始露出了杀气。   “糟了。”红炎抱着昭璃的手臂紧了紧。   黄珀的右手微微托举,在他的手掌中慢慢地升起了烈焰般的怪异之气,接下来的一瞬间,一柄装饰华丽的出鞘之剑从他的手掌中缓缓出现。   “华彩灭。”   剑柄还未现身,便已释放出咄咄逼人的剑气来,似乎与他的主人一样,已迫不及待的将眼前的敌人斩杀。   神明的专属武器,以上古灵石制成,会永远吸取主人的灵力成长,像梦幻般的武器。平常与主人的灵力融合在一起,只要呼唤名字,它便会在掌中现身。   “华彩灭”――这个像女人一样的名字,却让红炎一点也笑不出来。   华彩灭曾经是神界当中数一数二的名剑,随着黄珀的灵力成长,也吸取他的力量,如今已是一柄攻无不克的武器了。   这时红炎身体内的灵力也开始骚动起来,一柄身披红色光芒的宝剑,闪耀着耀眼的光辉突然出现在空荡荡的天空里,与红炎保持着他伸手就能拿到的咫尺距离。   “洪荒!”   红炎惊讶地注视着凌空出现在眼前的,属于自己的灵剑。   不叫你,竟然自己跑出来了?   洪荒与华彩灭一样,两者都是独一无二的杰作,彼此难分高下,但是因为洪荒剑能够随着场所自由变换形姿,显得比华彩灭略胜一筹。红炎对这把剑极其喜爱。   因为靠吸食主人的灵力为生,并与主人一起成长,虽然没有智慧,但剑体竟也有了自己的意识。在它感觉到华彩灭出现的时候,自己也“自作主张”从灵力的形态变成了剑,出现在了主人的面前。   空气中有细微波动,就连昭璃都能感觉到,这把剑似乎在催促主人赶快握住它。   对于护主心切的洪荒,红炎却没有半点觉得欣慰的感觉。两种灭世神兵在这里开战,其威力波及远比埋藏在地下的炸药要大得多。   黄珀大笑道:“洪荒吗……好,好!看来你的剑比你更有战意呢!今天你我就分个高低,看看谁才是‘最强’!”    第七十三章 黄珀VS红炎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红炎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直视着黄珀道:“我认输。你是最强。”   黄珀闻言。怒目道:“混蛋。你竟然把我们之间的决斗当成儿戏。”   “炎……”   尚被红炎抱在怀中的昭璃。则是紧张地看着她心爱的神明。而红炎则是回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亲吻着她的额头。道:“放心。有我在。”   红炎又看向黄珀。无奈道:“你若想战。改日奉陪。璃儿所言不虚。此间尽是炸药。不仅如此。熙月也潜进來了。倘若你我开战。最后坐收渔利的是谁。你想清楚。”   黄珀喝道:“不过是这群杂种所制凡人火器。怎能与我等神威相比。而那熙月。自是不敢现身。此等鼠辈。有何惧哉。”   转身问顾辛道:“你说是也不是。”   顾辛躬身。恭恭敬敬道:“黄珀大人所言极是。大人乃天神之躯。凡人岂能伤您分毫。伪神再怎么嚣张。在您面前不过蝼蚁。”   黄珀洋洋自得。点头微笑。   红炎心中叹息:“千年光阴。也不过转瞬。这黄珀狂妄自大。怎会到了难以救药的地步。”   昭璃也不禁担心起來。他二人此前把黄珀想的太高了。以为他能辨是非。听人一言。谁知他会狂妄自大到如此地步。只怕。心病还须心药医。   昭璃拽了拽红炎衣襟。红炎与她对视。摇了摇头。红炎知她想让自己应战。以挫折一下黄珀的狂气。可是若与手持华彩灭的黄珀抗衡。他就必须用到洪荒。二人全力相争。自是顾不得昭璃。倘若这时顾辛若对昭璃不利。岂不是叫红炎遗恨终生。   黄珀早已不耐。华彩灭的剑锋放出的光芒白热化。化为鞭状光漩亟欲抓住红炎的身体。   红炎抱着昭璃机敏地左右闪避。可也沒有大意到将视线从黄珀身上移开。红炎调整姿势。左手搂住昭璃。防止她掉下去。右手祭出一团火球。指尖轻轻一点。向着黄珀丢去。   火球在途中分散成许多小火球。   但是。黄珀应付自如地避开了火球的攻击。华彩灭的剑锋逼向红炎。连接不断地向他刺去。   只不过。黄珀的攻击连一次也沒有碰到红炎的长衣。   凌空出现的洪荒招架着华彩灭的猛攻。就好像剑柄操在主人手里一样。应对自如。   神明的对战。本就精彩。而洪荒的表现。更是让两位神柱大感惊奇。   被洪荒的姿态吸引。顾辛也变得热血沸腾起來。已将爆炸的事抛之脑后。全神贯注地仰望着天空的战斗。   黄珀脸上浮现出一贯的悠然微笑。开口了。   “你以为。洪荒的自主攻击与防御。就能挡住我了吗。还是说。你现在害怕与我一战。只好让你的剑來虚张声势。”   “连洪荒都打不过。还说什么大话。”   嘴上说着挑衅的话。但是红炎心里却大感不妙。   洪荒不会坚持太久的。武器再强也只能是在主人挥舞它的情况。靠它自己。想对抗黄珀和华彩灭。显然是不可能。   “炎。放下我。与他一战。”昭璃劝道。   “不行。”   红炎不放心留在地面的顾辛。那混账敢去扒她衣服。红炎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何况。还有熙月的存在。   昭璃并不知道熙月隐于暗中蠢蠢欲动。而红炎也沒有跟她提起的意思。   四周沒有人影。红炎身为神明的灵力也感应不出有人的气息。但是。他的本能却感觉到了。   熙月。一定就在附近看着。   “我不能忍受他那样轻视你。”昭璃说道。   “我能忍受。”红炎回望着她。“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能忍受。”   昭璃又是感动又是心痛。   很快。洪荒便败下阵來。被华彩灭一击挑飞。灵光萎靡。   洪荒飞回主人身边。灵光忽明忽暗。昭璃明白。它在催促红炎持它应战。   红炎仍抱着昭璃不肯动作。昭璃忽然不知怎的。像是被洪荒迷惑般。竟然伸手去抓。   “璃儿。”   红炎正欲阻止。凡人若碰触神兵。那激荡的灵力会像滚烫的岩浆一样灼烧她的玉手。但是当昭璃毫发未伤地握住洪荒时。连红炎都不免诧异。   洪荒竟然也认可了昭璃么。   不过仔细想來。洪荒本就以自己灵力为食成长。它已有了自主意识。想來寄宿在红炎体内时。也感受到了红炎一颗爱昭璃的。炽热的心。   总之。她沒事就好。红炎暗自松了口气。   洪荒此时灵光大盛。剑身争鸣。发出“嗡嗡嗡”地声音。   “与我战斗。还敢分心吗。红炎。”   才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就靠近到几乎触摸得到彼此的距离來了。   红炎将灵力凝聚化为火焰喷向对方。飞跃到地面上。   而黄珀以浮游术停在方才红炎所在的地方。愉快地眯起眼睛。   “一味防御的话。小心被洪荒瞧不起哦。”   “哼。要你管……”   “管”字还未出口。怀中的昭璃突然仰脖。将嘴唇凑近红炎。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被昭璃的举动搞倒窘迫。红炎惊得手臂力道一松。昭璃顺势落到了地上。   昭璃眼疾手快。将洪荒塞进红炎手中。又快速逃向指挥台。方才黄珀与红炎过招时。她虽肉眼极难捕捉。但是指挥台始终未被灵力的漩涡波及。昭璃于是知道。黄珀下手也是有斟酌的。看來。他也不希望他的共生就这么挂了。   “璃儿……”   红炎想去追回这个鬼灵精。而这时黄珀已经持剑近身。红炎不得已只好用洪荒招架。   华彩灭与洪荒相撞。灵力的摩擦激战出耀眼的光芒。   “看來还是你的共生了解你啊。”   黄珀愉悦地说着。终于他的对手可以放手一搏了。   红炎“啧”了一声。催动灵力。昭璃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一团不可思议的‘气’包围住了。   “璃儿。暂时呆在那里。我会速战速决。”红炎说道。   “哼。大言不惭。马上便让你无力分神去保护她。”   放出胜利宣言的黄珀。灵力暴涨。华彩灭瞬间金芒长出数丈。   黄珀虽然暴戾狂妄。却不卑鄙。如果他利用昭璃这个弱点來威胁红炎的话。恐怕早就得胜了吧。   既然你想光明正大打一场。那好……   “洪荒。”   只听红炎一声清叱。兴奋的洪荒剑身就像熊熊烈火在燃烧般。发出比艳阳还要耀眼的光辉。但那森森剑气。又透着深达九幽的冷冷寒意。顿时随着红炎潇洒一挥。数十支红光剑影绕身垂直高速旋转。   随着红炎灵力的快速催动。垂直旋转的剑影忽如羽翼向四外张开。带着无限杀意渐旋渐高。刹那间便飞临黄珀的上方。   只见它越旋越快。越转越急。带着强风呼啸之声。到最后已看不清具体的红光剑影。整个都囫囵飞旋成一个数亩大小的灿烂圆轮。如日月辉映。将黄珀牢牢罩定。。这一切。仅在一弹指的功夫便完成。   黄珀脸上的笑容首次消失。以散发出锐利光芒的剑护住胸口。立刻做出防御壁。   而罩定黄珀的洪荒。便立即飞射下无数光影利剑。如漫天暴雨冰凌飞速击打着黄珀的防御壁。千万残光剑芒。犀利、绝情。带着滔天寂灭的杀意。试图击破华彩灭的屏障。   黄珀咧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华彩灭剑芒瞬间化为无数长鞭。就好像无数条吐着蛇信的毒蛇。毫不留情地将飞射而來的剑芒吞噬。   两股力量的冲撞。顿时炸了开來。而两柄神兵的剑华渐渐熄灭。现回了本体。   黄珀为了躲避这股激烈的灵力气流而往后远远飞升。而红炎也紧追不舍。持剑追了上去。   二人又在空中已光速大战了几百回合。双方难分胜负。   昭璃与顾辛分别站在指挥台两端。彼此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双方都尊重各自神明的心意。为了让二神不受胁迫、光明正大地打一场。两个神柱都沒有趁机偷袭对方。   就在空中的激战战到第三百零五回合。两剑相迎对刺之时。洪荒突然剑身飞涨数丈。剑尖先一步刺到黄珀。将他的衣物从胸襟到脚踝全都撕裂了。   虽然伤到的只有黄珀的长衣部分。但这一刺也非同小可。   这次。换成黄珀“啧”了一声。“我倒忘记。洪荒可以改变形态。可长可短呢……”   被刺到的黄珀在惊诧之余。忙急身后退。已然错过了刺红炎的机会。   红炎挑眉。“认输。”   黄珀怒道:“做梦。”   红炎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说。已开始了下一波攻势。   而吃一堑长一智的黄珀大神。在应战时。已经在提防这可忽长忽短的灵剑了。   若比剑术。洪荒本身就占有优势。所以黄珀打算不以剑技。而是以通身灵力攻击。若是与红炎的战斗偏向灵力战。实力就对等了。   不。不对。红炎已分神去保护昭璃。所以就灵力战的话。应该是毫无顾忌的黄珀更胜一筹。   黄珀心想:“我可沒有刻意去偷袭那个共生來胁迫你。是你自己要分神去保护她的。所以不能算是我使诈。那么即便你为此输了。也是活该。”   第七十四章 只珍惜她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这么想着的黄珀。灵力再一次毫无保留地升华。强烈的战意所形成的斗气漩涡。绽放出的耀眼光辉。已经美丽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在场的两位神柱。仿佛再次见证了神明初临人世的盛大光景一样。尽管身后沒有代表圣洁的羽翼。但这副神圣的姿态丝毫不影响神明的光耀。   原本因弥漫的硝烟阻碍了光线而变得有些昏暗的竞技场。此刻充盈着黄珀灿白如雪的灵光。再次恢复成了光明的世界。   自信洋溢着黄珀全身。金色的光辉似外衣一样包围着他。   黄珀充满自豪地停顿在天空中。双眸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对手。无声地发出必胜的宣言。   华彩灭也盈出夺目的光辉。点缀着黄珀王者的气质。   耳边传來风的阵阵呼啸。空气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了。   神明通晓“理”。可以从体内产生出恒常不变的能量。亦即能生出“地”、“水”、“火”、“风”之力。   尽管红炎已有所警觉。但还是被黄珀召唤的风之壁包围。紧接着。风刃从四面八方向红炎疾速攻來。來势汹汹。高速旋转的气流混合着黄珀的灵光。即便是肉眼也清晰可见。   红炎只能以超高速移动來闪避风刃的猛攻。   然而这时。黄珀也抓住了时机。华彩灭的剑华再次化为鞭状的光漩。机敏地缠住了红炎的脚踝。   “……。”   红炎也迅速做出反应。以洪荒的剑芒斩断束缚自己的光之鞭。然而。从背后突然蹿出來的风刃却命中了红炎的左肩。   “呃。”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如果红炎反应再慢半拍。恐怕就不只是肩膀擦伤的程度。而是锐利的风刃直接从他的肩膀贯穿到胸膛。   红炎眉头微皱。黄珀确实是一个值得一战的对手。既可敬又可怕。。单从他战斗方面來说。   仅靠周围传來的灵力的波动。红炎就明白了黄珀的意图。   “炎。。。”   昭璃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因为恐惧而紧绷。可是昭璃能做的。只有愕然地望着天空的战斗。   从肩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红炎全身。但他仍然无惧地直面着略占上风的黄珀。   两位实力超强的神明。在刀光剑影与灵力涡旋中。互相奋力战斗着。   昭璃也好。顾辛也好。都无法看清他们超高速的动作。二人只能感受着两位神明战斗时的余波。还有当他们的身形略微停顿时。神柱以异于常人的动态视力捕捉到的情况。   风低吟着。   血仍在流淌。   泪已润湿大地。   顾辛看向昭璃。淡淡道:“你这样哭。对两位大人可就太失礼了。”   昭璃气恼地大吼:“难道目睹心爱的人受伤。还要我大笑吗。”   “璃儿。我沒事。”   潇洒的背影。从容的声音。但是红炎的表情却变得凝重起來。当然。昭璃是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的。   红炎心道:“这家伙看透了我只想以剑技迎战的意图。看來要想想办法。扭转局势才行。”   方才两柄灵剑交锋时。随之产生的强大气流。已将这个竞技场的墙壁和石砖。划出了层层裂痕。   神明踏上地面的脚也踩碎了大地。   被洪荒剑雨席卷后的地面。就好像马蜂窝一样。   仅仅是两位神明的白刃战。就已经让这个竞技场面目全非。   若是展开灵力战。双方以法术决斗的话。所带來的灾害更沒那么简单。那可是比暴风席卷、狂雷轰击、洪水奔腾还要严重的灾难。   。。天崩地裂。   到时不只是两个神柱的瞬间殒命。方圆百里也得惨遭涂炭。   红炎淡淡道:“不错嘛。黄珀。”   “哼。是你变弱了才对。”黄珀凌厉的目光突然对准昭璃。“那个女人。就是你变弱的原因。”   “变弱。”红炎再次挂上邪魅的笑容。以揶揄的口吻说道:“不过擦破点皮。就沾沾自喜。你那副蠢样。实在叫我看不下去。以前打的你满地乱爬的时候。我可不像你那样。”   “你说什么。。”   黄珀因红炎夸张的说法气得满面通红。他愤怒地看着红炎。而华彩灭的剑华和四周悬浮的风刃也因主人停顿住身形而消散了。   红炎双眸一亮。继续揶揄道:“而且爱上一个人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当然。像你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又沒人爱的猴子。是不会懂的。”   黄珀怒道:“我不稀罕。只有你们这些脑袋出了问題的家伙。才会想要去爱什么人。”   红炎笑道:“别给自己撑面子。早在上界的时候。你的追求者就为零。与你这个猴子相反。爱慕我的女性可是多得是。”   红炎突然又对昭璃道:“当然我所爱的。只有璃儿你一个哦。”   一边说着。还一边送着秋波。   指挥台上的两人。差点跌倒。   昭璃扶额。红炎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而顾辛对这位最强神明。大脑对他的认知又再一次刷新了。注目着红炎的目光。也变成了审视。这种感觉就好像以为中了六合彩。撕开來看却是“谢谢惠顾”一样。   还在上界的时候开始。黄珀就视红炎为对手。什么事都要拿出來比一下。只有恋爱问題。是他一直回避的。   当然黄珀本人确实是不屑这些男女之情。不过。沒有一位女性对他表达爱慕之情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就见黄珀额上青筋暴起。看來红炎是踩到雷了。   只见暴跳如雷的黄珀。手持华彩灭。一瞬间便來到红炎面前。   红炎露出得逞的微笑。所以说他是猴子。稍微刺激他一下。就乱了方寸。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了。   红炎自是知道他的性子。黄珀爱炫。他的灵力攻击。总是喜欢华丽而宏大的术。施展起來。首先要与对手拉开距离。   现在。他自己近身。红炎自是不会再给他退到远程攻击的机会。   两位神明的身形再次变得难以捕捉起來。只能偶尔。看到一丝残留的影像。   剑光漫天。剑如闪电。   地面与墙壁再次产生新的划痕。剑的气流肆虐在空旷的竞技场上。昭璃身后的墙壁已经开始脱落。容身之处正渐渐缩小。昭璃不得已与顾辛站在了一起。   顾辛淡淡道:“不必这样戒备我。你有大神的法术保护。我根本无法碰触你的。”   昭璃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问道:“黄珀殿里还有多少奴隶。他们跟你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们被炸死。”   顾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想找我报仇。现在黄珀大人已被牵制。你若攻击我。我根本沒有招架能力。”   昭璃深吸一口气。道:“即便你死了。苏明也回不來了。我不希望自己被仇恨所左右。这个国家。也是因为沉积了太多的仇恨。才会走到今天。”   顾辛怔住。   顾辛当然也有过他自己的童年。尽管那段童年带给他的日子是折磨与不堪。他的脑海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不屈的男孩子。在奴隶商人的鞭打下。拼命爬起來的情形。   他还记得那个奴隶主。更记得他是如何死在自己的脚下。   他的心里突然充满了心酸与伤感。   顾辛低着头。良久。才说道:“东边的偏殿里。应该还有一批。”   天空的战斗已接近尾声。   华彩灭的攻势很急。看起來还是占着上风。可是它的剑光还沒到。洪荒已破去了它的剑华。逼住了它的剑光。   然后剑已在咽喉。   红炎的剑。黄珀的咽喉。   洪荒距离咽喉只有一寸。   红炎却突然收了势。淡淡道:“你已经输了。”   黄珀凝视着他肩上的伤口。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几时变的心软。谁要你留情。你根本就是在侮辱我。”   这时昭璃对着天空大喊:“炎。”   听到昭璃唤他。也确认黄珀再无战意。红炎立即与黄珀拉开距离。丢下一句“给你的教训已经足够”。一个飞跃退到昭璃身边。   此时。除了指挥台还勉强留有它原本的外观外。竞技场和观众席的地面。就像农田一样被翻了开來。到处都是残恒断壁。   黄珀宁愿被红炎见血封喉。他的手下留情。实在让黄珀感到愤怒与难堪。   “红炎。难道你就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荣誉吗。”   “你说的沒错。我只珍惜昭璃一个人。”   红炎搂住昭璃的腰。又瞪向顾辛。道:“我可以不去跟那只猴子计较。但是你犯了我大忌。”   红炎一个弹指。顾辛已被一团红光笼罩。只见他痛苦地跪了下來。蜷缩在地。万虫噬心想來也不及他现在之痛。   昭璃道:“你的伤怎么样。”   红炎笑看着她:“很疼。”   昭璃慌道:“那怎么办。”   红炎贴在她耳边。轻轻道:“你吻我就不疼了。”   说罢。已将唇努了过去。一副得不到吻就会死的样。昭璃无奈。只好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这时。黄珀也降落到指挥台上。看了一眼受折磨的顾辛。对红炎说道:“对我的共生出手。这就是你的风度。”   红炎睨他一眼。道:“你也知道风度。”   黄珀道:“噬魂阵。太狠辣了吧。”   这个术黄珀若是强行解开。只会要了顾辛的小命。   红炎道:“我不是圣人。只是个男人。对欺负我女人的家伙。自然是怎么狠怎么來。”   第七十五章 就这么算了?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黄珀道:“你是认真的。”   他的语气虽仍是一成不变的高高在上。却少了当初的一些狂傲之气。   是因为从各种意义上败给了红炎。还是因为跟他对话的是红炎。昭璃有些凌乱了。总觉得。那双眼。只有在看着红炎的时候。才不那么有敌意。   红炎宠溺地将昭璃搂入怀中。似乎已将这种行为视之一种习惯。如若无人。   黄珀半眯着眼。道:“你真的要和这个人类女人……”即便是黄珀。接下來的话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红炎微微一笑。用手轻轻划过昭璃的鼻尖。说道:“自然是认真的。”   黄珀靠近。握住红炎的肩膀。“红炎。”   红炎侧头瞄了他一眼。黄珀又把搭上的手放下。   近距离与黄珀接触。再次让昭璃感到踌躇起來。仅管这位神明似乎已经对昭璃不抱有当初那般强烈的敌意了。但时不时瞥过來的眼神。还是沒有好眼色。   而红炎则拍着她的背脊安抚着。唇瓣贴在她耳边。柔声道:“别怕。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黄珀道:“别忘了曾经那些异端。别忘了白露是什么下场。”   红炎淡淡道:“我眼沒瞎。”   意思是。白露轻信熙月。是怪她自己瞎了眼。   这倒是符合红炎脾气的回答。   但这并不是黄珀想听到的答案。   黄珀道:“人心善变。尤其是这些人类女子。况且。我们与他们本就不同。他们心里也明白这点。神强过人类。人类始终是畏惧我们的。他们表面上对你俯首称臣、对你百般讨好。不过是畏惧我们的力量。而不是发自他们的真心。倘若他们得到了我们的神力。绝对会想办法取而代之。所以才会爆发千年前的那场战争。”   “就因为这个你才奴役人类。”红炎叹了口气。“因为害怕被再次伤害。所以不敢去爱。因为害怕。所以从一开始便与他们定下不可僭越的距离。你的做法和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黄珀暴跳如雷。道:“谁会去害怕这些蝼蚁。”   红炎叹道:“即便是这等弱小之驱。也有其过人之处。神明视凡人众生为蝼蚁。而在永恒天道面前。神明又何尝不是蝼蚁之躯。”   黄珀道:“我自是说不过你。”   红炎道:“芸芸众生。往复循环。此时方强。彼时方弱。永无绝对可言。”他长长吐出口气。闭上眼睛。道。“这个道理。我也是在有了璃儿之后。方才顿悟。”   黄珀道:“那个异端。你又怎么解释。”   红炎道:“你我尚且不同。又怎么能要求凡人同出一辙。”   黄珀啧了一声。视线又突然凝注在他肩膀上的伤口。然后一个响指。红炎方才被风刃切伤的伤口竟然奇迹般地愈合了。   是黄珀的再造重生之术。   红炎挑眉。“用你多事。真恶心。”   黄珀回敬道:“别误会。我只是讨厌看见红色。讨厌的反胃。”   红炎道:“那你最好把你自己的血也抽干。免得你全身上下都‘反胃’。”   黄珀跺脚道:“你……你真不知好歹。”   他这带着满腔愤懑的一跺。指挥台的地面马上呼应。霎时又凹下去了一块。   这两位又从武斗改成了嘴斗。昭璃看着他俩。忽然轻声笑了出來。也许。两位大神虽然嘴上说着彼此厌恶对方。其实心里。已把对方当成不可或缺的朋友了吧。   昭璃的一声轻笑。引來二神狐疑的目光。   红炎摸摸昭璃的头。问道:“璃儿。你在笑什么。”   昭璃自知失态。心中所想更是万万不能说出來的。于是连忙摇头。说道:“沒、沒有。沒笑什么。”   “嗯。”红炎勾起她的下巴。坏坏地往她脖颈呵气。   黄珀则是皱着眉头看着她。似乎对她这样的解释更为不满。   昭璃对红炎说句“别闹”。赶忙恭敬一礼。对着黄珀道:“感谢黄珀大人救治炎的伤。”   红炎一脸不爽道:“谢他干嘛。不许谢他。谁用他帮忙治。这点小伤。能奈我何。”   黄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红炎。忽然也笑道:“你的共生。比你知趣多了。”   之前因为认为昭璃蛊惑了红炎。而对她心生厌恶的情绪。此时在她表现的还算懂礼后。这种厌恶的情绪已经稍稍衰减了。   昭璃道:“黄珀大人。请求您放了偏殿的奴隶。而我对您的无礼。也随您在避难以后对我任意处置。”   昭璃说出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   “放了。”黄珀饶有兴趣的咀嚼着这个词。“理由。”   本來想拦阻的红炎。在听到黄珀这么说以后。也侧着头看着自己的未婚妻。正如他之前所说。这家伙是个激进派。但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只要给他一个可以说服他的理由的话。   昭璃一直在心底掐算着时间。尽管二神之间的对战看似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那只是被二位所散发出的惊人杀气而产生的错觉罢了。两位神明战斗时都是以超高速甚至光速移动。所以基本上并沒有经历多长时间。   黄珀以半怀期待的眼神。威风凛凛地站在昭璃面前。等待着对方说出可以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昭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愚蠢而私利的左氏一族。做出了蒙蔽您的举动。他们错误地理解了您想要支配这片土地的方式。并且擅自做出了一些违反您初衷的行动。。那些奴隶的存在。给您的神辉蒙了羞。”   “哦。”从声音的直感來判断。黄珀似乎对这番话并沒有感到不高兴。“说下去。”   昭璃继续以恭敬的语气说道:“神明之耀。使其脱胎换骨。神明之能。使其劝谕众生。神明之力。使其力据黑暗。神明之智。使其引领迷途。四国的人民。本就对守护着他们的神明充满了崇拜与敬畏。最初的住民。也正是希望仰仗众神的光辉。才会祈求上天。祈祷四位神明降世。为脆弱的凡人们做出指引。”   黄珀想起了千年前降世时的光景。嘴角浮起一丝笑容。稍稍改变了对昭璃的认识。而红炎也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昭璃继续道:“神明降世却不治世。我认为。正是给我们一个信仰的同时。也让我们明白。要想存活下去。就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应该要去做什么、要怎么做。都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决定。就像雏鸟。总有一天要依靠自己的翅膀去飞翔。”   两位男神都瞪大了双眼。显然他们当初只是因为懒才不愿去照顾和管理人类。昭璃当然也清楚。说这些话。只不过是为了取悦黄珀的客套话罢了。   这样的话。两位神明自然爱听。   而且。奴隶们的存在。也的确是当初左氏一族的谏言。   昭璃顿了顿。又道:“可是左氏一族却利用您的威望。利用您给出的便利。在您的国土上大肆实行恐怖统治。表面上奴役这些奴隶是为了供您赏乐。可他们背地里却获取牟利。发财的是他们。可四国的人民却将矛头指向了您。”   昭璃有意在这里停顿。做出一副不敢谏言的表情。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黄珀的神色。黄珀微微眯起了眼睛。催促道:“说下去。”   “可是……”   “无妨。本尊赦你无罪。”   得到黄珀准许的昭璃。于是大胆进言道:“这当然不是您所希望的结果。人民信仰他们的神明应该是发自肺腑的才是。但是拜左氏一族的恐怖主义。人民已经偏离了对您的信仰。而且那些左氏一族的人们。他们表面上对您宣誓忠诚。但背地里却与熙月勾结在了一起。这地下的炸药。便是他们串通熙月所为。”   空气突然歪曲了。然后身后有什么东西龟裂的声音。   红炎已挡在了昭璃前面。警惕地看着黄珀。   但是黄珀并沒有对昭璃发动迁怒的攻击。即便他的愤怒已经上升到了顶点。   红炎重新搂住昭璃的腰。与她相视并点点头。   红炎道:“你想惩戒他们也已晚了。整座神殿已经感觉不到左氏一族人的气息。想必早已逃离这里了吧。”   黄珀闭上了嘴。   他闭着嘴的时候。嘴部的轮廓立刻变得很冷。几乎已经冷得接近残酷。   所以只要他一闭上嘴。任何人都应该看得出來他已拒绝再谈论这问題。   良久。黄珀才突然道:“本尊的国土上。的确不需要那些违心尊崇我的杂种。就依你所言。将他们驱逐出我的国境吧。”   黄珀召來了暗部。命他们将那些奴隶全部驱逐出境。   昭璃道:“炎。顾辛。你是不是可以……饶过他。”   红炎眸色一暗。“饶过。我沒那么大度。不治他死罪。已经是……”他看了黄珀一眼。“已经是对他最大的仁慈。”   昭璃道:“就这样算了吧。经此教训。相信他再也不敢为非作歹。”她抱住红炎。“而且。北辛的事已不再需要牵扯太多。我只想与你快点离开这里。”   红炎的脸色尽管不好看。但还是解开了顾辛的噬魂阵。   顾辛勉强支撑着身体站起來。红炎心想。这家伙只有韧性值得表扬。   昭璃又对黄珀道:“黄珀大人。炸药就快要爆炸了。您有何打算。”   然而还不等黄珀开口。忽然。四周传來“骨碌碌”一阵响。如巨轮滚动。接着。又是“轰。。”的一声大震。   第七十六章 大毒尸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这竞技场上。骤然滚进來好几个大如车轮、金光闪闪的圆球。   四双眼睛马上将视线投了过去。   这些金球已直滚到指挥台。撞上了台壁。   而一缕缕淡紫色的烟雾。正缥缥渺渺地从这些金球的缝隙里飘出來。   红炎、黄珀见状。异口同声道:“不好。”   也就在这一瞬间。金球突然炸开。滚滚浓烟就从这些金球中完全散了开來。   烟雾四散。瞬间弥漫了整个竞技场。   红炎已捂住了昭璃的鼻子。带着她向后退了十数尺。   黄珀对顾辛道:“顾辛。屏息。”   “这烟有毒。”红炎说道。   黄珀低低哼了一声。催动灵力。催动风驱赶着场上的毒烟。   借风之力。烟雾还未飘散至全场。就渐渐被吹散了。   竞技场的角落里。刚才蹒跚爬过一只老鼠。正远远地躲在一块碎石后。   一缕轻烟。被风吹了过去。老鼠突然倒下。痛苦难耐。抽搐萎缩……   经过了那么多奴隶都沒能忍受的灾难和饥饿后。它还活着。可是这淡淡的一缕轻烟。却让它在转眼间就化作了枯骨。   这是夺命的烟雾。   浓烟消散的时候。红炎的眼睛里正在发着光。他知道这烟雾是哪个宵小所为。   红炎马上检查昭璃的身体情况。确认她沒有吸入毒烟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红炎和黄珀心下已经明了。既然这毒烟是熙月放出來的。那么对神明就也有效。   红炎想象得到。那个混蛋现在一定躲在某处。看着他们挣扎。   现在浓烟已完全散去。   但是在下方。从奴隶们出场的牢门里。又传來了新的动静。   远方的视野尚处于朦胧之中。阴影遮蔽。。新的烟雾随着声声巨响再次从通道底下弥漫开來。紫色的烟雾。袅袅升腾。   烟雾下。浩浩荡荡的黑影也在不断逼近。   “啧。”黄珀咂舌。再次御风。   风向转变。把烟雾吹往另一个方向。然后他们便看到一个个奴隶的身影就站在不远之外。正缓步往他们所在的指挥台方向移动。   。。正确的说。是奴隶们的死尸。他们周身被毒云环绕。尸体已然腐烂变质。   红炎紧张起來。忙道:“黄珀。快把你的风停下。”   风只会加速毒烟的扩散。黄珀眯了眯眼。风骤然停止。   昭璃忽然想起了在沙贝村时。飞燕用的那种毒。当时。连红炎都中招了。   昭璃紧张道:“那些毒尸攻击不得。还是赶快用瞬息术逃走。”   黄珀闭口不言。而红炎则是叹了口气。道:“已经晚了。”   昭璃道:“什么晚了。”   红炎苦笑道:“我和黄珀都已中了毒。”   红炎的话让昭璃倒抽一口冷气。伸手捂住了嘴。“……怎么会……”   黄珀迅速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不断逼近的毒尸军团。手里紧握华彩灭。   顾辛蹙起了眉。方才黄珀大人御风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那力量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昭璃只觉得她的一颗心都已凉透。她正要拉住红炎的手。   红炎却苦笑着摇摇头。轻轻避开了她。   “现在。你还是别碰我比较好。”   黄珀道:“……看來。是专门针对你我的毒。”   红炎也唤出洪荒。握住它。说道:“好在你我的剑不会受到这种毒的影响。还可以使得出力。”   黄珀道:“哼。”   红炎道:“迅速解决掉这批僵尸。然后把毒逼出來。带他们逃走。”   黄珀道:“哼。”   紫色的雾。催命的烟。   还有不断逼近的毒尸。   地下快要引爆的炸药。   。。沒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   昭璃的手更冷。手心湿湿的。好像已有了冷汗。她的神经也因紧张而紧绷。她似乎可以感觉得到。隐藏在某处的熙月。正露出得逞的笑。   昭璃突然拼尽全身力气。出离愤怒地颤抖着声音。向着天空大叫道:“熙月。我知道你在看着。卑鄙小人。你真是丢尽了我们神柱的脸。你这种做法。也配以神明自居吗。”   回应昭璃的。却是毒尸军团穿云裂石的咆哮。为首的毒尸身边的空气扭起波纹。随着咆哮声。不死生物开始展开了攻击。它们混着烟熏的恶臭扑面而來。让昭璃感到窒息。   熙月当然不会被她这样激出來。   毒尸已然逼近。黄珀挥动华彩灭。一记干净利落的重击打在一头毒尸的脑袋上。它倒了下去。头骨就像玻璃一样碎裂开來。**四溅于地。   云绕的毒雾刺痛了黄珀的眼睛。令他咳嗽起來。通过泪水迷蒙的眼睛。黄珀四下警戒着。现在的情况已让他变得相当烦躁。   “别乱來。黄珀。”红炎道。   “那你说怎么办。”黄珀咬牙。“既不能用风。又不能近距离去砍……。”   就在这个空档。一大群毒尸攀爬上了指挥台。它们腐烂的头颅整齐划一地转向黄珀一众。然后朝它们冲了上來。   黄珀执剑。正要准备砍杀的时候。一个纤弱轻巧的身影却飞速闪过。紧接着红光闪烁。昭璃素手轻拂。忽有无数光球凭空而起。在毒尸军团的上下左右生成。并且很快旋成疾速的光漩。闪耀出奇异的光芒。   那些光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齐朝毒尸们疾速飞击。直点要害。   毒尸应声倒地。毒气四散。将昭璃身形团团包围。   “璃儿。”   红炎的呼吸险些停顿。他再也按耐不住。立刻身动。想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昭璃身边。而这时昭璃忽然大喊:“我沒事。别过來。”   红炎自是不会为此顿住身形。但黄珀却硬生生把他拦了下來。   红炎怒道:“让开。”   黄珀道:“不让。”   昭璃置身毒雾之中。非但不觉身体有异。反而心中越发觉得这毒气非常熟悉。她扶住额头。脑海中闪过一些支零破碎的记忆片段。她痛苦地喃喃:“……紫竹林……巫毒神殿……”   记忆断了。   接着。在一个短暂的停顿中。她有机会环顾四周。   她发现红炎和黄珀起了争执。忙大声道:“炎。这些毒气不会伤我。这些毒尸我会想办法挡下。你和黄珀大人快趁机将体内余毒逼出來。”   黄珀赞同道:“火攻不行。风刃不行。既然她不畏毒。就暂且交给她。你我先径自调息。将这些毒素逼出來要紧。”   话虽如此。但红炎怎么可能放心让她置身险境。   红炎道:“开什么玩笑。我的女人。当然是由我來保护。黄珀。你让开。”   昭璃道:“自己的身体由自己來保护。你不用保护我。相反的。让我成为你的力量。”   红炎怔住。   “璃儿……”   正欲冲出的身形。又顿住。最后。老老实实地退到后面。   黄珀拦着他的手臂这才又放下。   红炎则是为她后头那一句话心中震荡不已。   从來沒想过这样。会因一句话内心激动不已。身为高高在上的神明。从來不奢望别人的保护。也从來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但在这一刻。注视着那纤弱而坚强的身影。心里充盈着幸福的感觉。   她的一句话。就好像久旱逢甘霖般。让他如此甘之若饴。   他和黄珀中毒并不深。只要些许时刻。就可恢复充沛灵力。届时便可施展瞬息术。带他们离开这里。   昭璃催动着通身灵力。迎击着不断爬上來的毒尸。她可以感觉到正义的怒火在她的血液中长吟。   这时。洪荒又开始骚动起來。红炎淡淡一笑。说道:“去吧。”   洪荒自红炎手中消失。下一秒。在昭璃面前凌空出现。   昭璃惊诧。“这是……”   红炎喊道:“我的剑。就是你的剑。洪荒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昭璃紧握住洪荒。毫不费力地挥动着它。将围攻而來的怪物的脑袋一个个砍下。虽然她不能发挥出洪荒的真正威力。但是对付这些毒尸。绰绰有余了。   这时。顾辛也加入了战局。黄珀惊讶地看着他。而顾辛则是毕恭毕敬道:“也请让我。成为您的力量。”   顾辛尚未觉醒。而且华彩灭并非像洪荒那样拥有自主意识。自是不会认同顾辛。让他使用。不过。顾辛却巧妙地利用地上的石块。砸向那些不断靠拢的毒尸。与杀入战场的昭璃。一个近战、一个远程。完美配合。   在远离战场的安全位置。一个身着猎猎黑色斗篷的影子高高矗立。隔岸观火般安然俯视着这一切。   他两眼紧盯着竞技场上那抹轻盈的身影。那纤弱却不失灵动的倩影。一直映在他的瞳孔里。   昭璃已经杀到竞技场中央。她爆发出一声狂怒的咆哮。挥舞着发散着明亮光芒的洪荒横扫过去。正中一个大毒尸的腹部。将他打得飞了起來。云绕在毒尸周身的毒气。此时倒像是映衬着昭璃优美身姿的仙女的羽衣。   尸体立刻开始腐烂。本该花上几天的分解在刹那间便发生。肉体灰白膨胀。然后爆裂开來。腐液从尸体中涌出。尸肉呈现出浓稠的油脂样逐渐变黑。   昭璃倒吸一口凉气。掩住口鼻迅速后退。这股恶臭刺激得她胃里不断翻涌。转身吐了起來。   在两名神柱的完美配合下。这场异常的尸变缓慢下來。场上的毒尸一个个倒下。也沒有新的毒尸出现的迹象。   昭璃脸色已是死一样的苍白。斩杀这些毒尸已让她精疲力尽。若不是保护红炎的心情战胜了心中的恐惧。恐怕看见这些恶心的东西。就已让她发抖到动弹不得了。   而当一切都结束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害怕的。她咽了口气。强自镇定下來。她也再一次成功了。她急忙转身。想要去寻找新鲜空气。   两位神明。看來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心理压力和身体疲劳已让她劳累至极。她握着洪荒的手也开始瑟瑟发抖。感觉自己的反应也开始变慢了。   就在这时。昭璃沒有注意到。本被她击倒的一个毒尸。已然站了起來。   第七十七章 毒公子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咿呀呀呀呀呀。。”   静的肃杀的竞技场。突然响起毒尸狰狞的咆哮。   红炎的一颗心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在指挥台上的他。本看不到。也听不太清楚。   但是。他可以感觉得到。他的璃儿。受了重伤。   突然站起來的毒尸。距离昭璃只有咫尺的距离。昭璃实在是太疲惫了。才会淬不及防。被毒尸击中。尖锐而变形的手臂。或者用触手來形容更合适。一击从她的肩胛骨朝胸部贯穿。   “呜……啊。”   昭璃脸上布满疼痛与错愕的线条。她万万沒料到那些毒尸竟然还能动。   昭璃失神地看着自己染血的衣襟。洪荒这时也骚动起來。砍断插在昭璃身上的触手。而那毒尸也随着洪荒的动作而停止了。   瞬间。昭璃失去重心的娇躯埋沒在一个结实的胸膛里。而手中的洪荒也化为一道灵光。消失了。   漆黑的装束下露出一双幽夜般的眼睛。男子凭空出现。扶住了神色惨然的昭璃。   熙月看着她逐渐失去焦距的瞳孔。她的瞳光涣散。脸色煞白。在她跌进自己怀抱的一霎。已然沒了意识。   熙月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将紧紧刺入昭璃的触手拔了出來。喷洒出黑色的液体。   距离心脏很近。但是还有救。熙月快速封住昭璃周身穴道。又将自己食指咬破。喂她喝下自己的血。   熙月的血。可以解百毒。只要毒素沒有攻入心肺。她的伤口。熙月自然知道有谁可以治愈。   “璃儿――。”   红炎扯开嗓门大叫。他本沒有调息好。但此时已顾不得许多。当他瞬身來到熙月身边的时候。心脏都快要爆炸。   他的璃儿已再听不见他这声唤。   比起看见熙月的愤怒。昭璃鲜血流淌、失去意识的危险情形更让红炎感到绝望。他的身体已完全僵硬。麻木。呆呆地注视着昭璃。完全失去了平素的冷静。   熙月感应到红炎突然杀到的气息时。他迅速目测出两人能够战斗的距离向后飞升开來。   昭璃从红炎的视野中离开。这才让这位神明再次回神。他通红的双眸怒视着熙月。洪荒响应主人的召唤。出现在主人手中。   仅此一瞬熙月便有了动作。他空闲着的那只手臂一挥。顿时有无数毒雾纷落。像极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红炎将洪荒一挥。剑气带着劲风。将周身云绕的毒气飞扬扫开。却还是沾染上。更有一些刺进了眼睛里。   红炎吃痛闭眼。不断上升、追赶着熙月的身形在半空中蓦地顿住。   南月的神明所擅长的毒素。是一种神经毒素。与摄魂术一样。直溃精神。一旦中招。对神明來说都是不可小觑的杀招。   很快红炎便觉得双眼景象逐渐模糊。浑身变得酸软。原本自傲的气力。正如漏斗盛水般从身体里渐渐流逝。   不过。红炎既然号称最强神明。岂是仅凭毒素就能制服。   他拼尽力气嚎叫:“熙月小儿。想凭区区毒药就想取我性命么。”   只见红炎通身一震。已凝聚起所有的力气。凭着感知到的熙月的气息。朝他飞了过去。   即便是在白露的全盛时期。以毒攻都未必能制住红炎。何况他一个人神。。。熙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将璃儿还我。”   熙月看着红炎笔直地冲着自己冲來。忽然微笑道:“好啊。”   熙月的手忽然一松。昭璃的人就笔直地自空中自然下落。   那厢红炎已经改变方向。飞身追了过去。   就在昭璃即将摔在地上的一刹那。红炎已经将她的人从后面抱起。   而也就在这一刹那。一声剑啸爆裂。一柄灵力凝聚而成的灵剑。仿佛幽夜中盛开的兰花。带着无边的杀气。从背后插入了红炎的身体。   灵剑荧光四散。红炎瞳孔收缩。一口黑血喷出。浸黑昭璃的衣襟。   灵剑当然也淬了毒。   熙月瞬身來到红炎身前。以四两拨千斤之力拂开红炎。又将昭璃抢回自己的怀抱中。   红炎重心不稳。被他这一拂。重重地摔落在破碎的地板上。仿佛陨石坠落般。地面立马凹出一个巨坑。   神明流淌的鲜血顺着巨坑的裂缝。绽放出一条条妖冶的血链。   熙月垂首瞧他。“你已伤重。即便不死。也动不了了。”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道:“奈何世上沒有算无遗策之事。本欲让你与黄珀相争。彼此死在对方手里。也算虽死犹荣。遗憾不能如愿。还要我亲自动手杀你二人。”   红炎静静地听着。忽然笑了。   寒冷天。毒雾下。血泊中。他这样的笑。仿佛比冰还寒髓、比毒还氲瘴、比血还腥戾。   他的眼睛本已看不见了。但是熙月却感觉得到。那双失焦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熙月淡淡道:“你这般笑。可是自信我杀不了你。”   红炎道:“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够杀死我。”   熙月道:“是谁。”   红炎道:“就是我自己。”   熙月道:“昭璃呢。”   红炎道:“她是这个世上。最不可能杀我的人。”   熙月忽然也笑了。仰面而笑。道:“你竟然对她痴情至此。”   他在笑。就好像听到这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一样。笑到不能自抑。整个竞技场回响着他夸张的笑声。   蓦地。熙月止住笑声。蹙起眉头。好像对红炎不苟言笑的态度感到扫兴似的。低头看着脚下的人。说道:“我本以为你是最难对付的。沒想到你竟然比白露还蠢。”   神经毒素已经开始侵蚀红炎的意识。红炎再也无法隐藏他的痛苦和焦躁。他无心听他狂笑。心下一直在思索要如何保全昭璃。如何医治她的伤。对于熙月的挑衅。红炎已无心顾及。   “你可知。昭璃是什么人。”   “她是我的女人。”   他回答的只是淡淡。   。。只此。便已足够。   熙月俊眉一扬。眸中异芒闪动。哈哈笑道:“昭璃跟我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阴差阳错。成了你的共生。”   沉寂只是短短一瞬。随即。红炎出声:“不管她是谁。是什么身份。她都是我红炎的妻子。”   清清漠漠的声音。清冷如无数寒冰在虚空中交击。悦耳之外。还有一种对熙月离间拒绝的冰冷。悄然无息地沁入人心。   熙月似乎來了兴趣。他知道这位神明并沒有如他表现得这般大度。熙月已暗中观察他很久。他对待青枫的态度他可都看在眼里。   既然黄珀和毒药都不能毁了他。那就只好让他心爱的女人毁了他。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把尚在襁褓中的她丢到了东璃。你就不想知道。她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昭璃对熙月之事的执着。确实曾让红炎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那又如何。   红炎冷哼:“我沒兴趣听你废话。不管她以前是什么身份。她现在都是我东璃的人。是东璃的神柱。是我的妻子。”   熙月淡淡地瞥了一眼指挥台上。尚在调息的黄珀。又将视线投向红炎。揶揄着说道:“以前是。但很快就不是了。”   熙月降落到地面上。一派表情悠然地看着他。缓缓道:“很快。她与你的共生就会解除。……你应当晓得是用什么方法。”   这一语话出。红炎的脸上旋即露出怒容。气氛瞬间僵冷紧张到极处。只是这凛冽的气场却沒有影响到熙月半分。   “你敢。。”   熙月沒有回答。而是抱起昭璃快速升入空中。   而就在熙月方才站的地方。华彩灭的剑华已将地板击出一个碎坑。   熙月又将视线移向黄珀。道:“你那不屈的神情让我很钦佩。不过。不把体内的余毒全部逼出來就这样來救他。你们真的是死对头么。”   熙月表面虽说的轻松从容。但是已凝聚起十二分的气力。张起了防御壁。   霎时间。天地间仿佛日月同辉。一声剑啸从灵魂中震响。浩大的冲击波在竞技场上空瞬间爆发涤荡。   而场上的毒尸军团。随着这股力道的冲击。转眼间便是支离破碎。但是熙月的眼前。并沒有出现血肉横飞的场景。而是那些碎肉腐血。仿佛被华彩灭的剑华冰封净化。变成一朵朵洁白的流光和细屑。如仙鹤的白羽。在空中纷纷扬扬。   那灿白的光华中冲云霄。向着浮在空中高处的熙月。奔腾而去。   熙月知道。黄珀这一击自己是绝对防御不住的。这家伙要是火力全开疯起來。恐怕就连空间都会被撕裂。红炎的伤重。已经触怒到这位神经质神明的敏感禁地。   熙月一个响指。在被冲击波击中前的一刹那。熙月带着昭璃用瞬息术离开了。   “熙月。。。。。”   就在熙月的身影消失在黄珀视野中的同时。埋藏在竞技场下方的炸药。因为方才熙月响指而提前引爆。   “轰隆。。。”   一声巨响。自黄珀殿的地下冲出了一股炽热的波浪,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伴随着猩红色的火焰妖艳绽放。仿佛朵朵妖娆艳丽的彼岸花。争奇斗艳。   成片的建筑摇摇欲坠。发出阵阵无力的**。   猛烈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巨大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竞技场上的三人。   黄珀殿。摇摇欲坠;火光。冲破天幕。   第七十八章 熙月,昔时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举杯独醉。饮罢飞雪。茫然又一年岁。   曾有人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冲淡一切。   身体上的伤疾。只要久经调理。总会痊愈。   可是心灵上受到的创伤呢。   距离黄珀殿爆炸。已然过了一个月。   她的人却还在恍惚。还在沉睡。仿佛已追随着那个人而去。只于凡间。留下一副空皮囊。   青辉坐在床沿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沉睡中的昭璃。   已是元月。   在西枫。这是最阴冷的季节。虽然温度不会低到飘扬雪花。但是湿气很重。屋子里也需要添一炉暖炉。   炉火烧的正旺。碳是最好的碳。但青辉还是觉得这个房间不够暖。   是不是因为他的心在寒。   昭璃还是沒有醒來。   她为什么还沒有醒來。   青辉缓缓抬起头。不忍再看那平静的仿佛死去一样的熟睡的脸。他的心底此时沁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   本已如流水般逝去的往事。本已如轻烟般消散了的人。现在为什么又重回到他眼前。   他的指尖轻抚到自己的眼睑。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湿了。   他喑哑的唤着她的名。那个他心心念念。从未从他心中消逝的女子。   “静瞳……”   这时门外有人小心翼翼地叩门。门是轻掩着的。似乎他的惊悸与痛苦也已传到了门外。   门外的人。犹豫再犹豫。踌躇再踌躇。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青辉已悄悄擦干眼睛。注视着恭敬行拜神礼的莉莉。   “公子。你已有多天沒合眼了。昭姑娘我來照顾。您还是……”   青辉打断她。道:“青枫呢。”   莉莉躬身道:“公子放心。蓝葵大人已劝慰过他了。”她嘻嘻笑道。“他现在可沒法子乱來了。”   在熙月的胁迫下。蓝葵已收回了青枫的觉醒之力。   现在。熙月与蓝葵的双重结界笼罩着蓝葵殿。即便炸药炸不死那两位神祗。伤重的他们也绝无力突破这双重禁制。   大漠之虎众当家的。如今也齐聚蓝葵殿。“随侍”在熙月大神身侧。   青辉一拂袖。“你去看看你令狐哥吧。飞燕的死。他一定比谁都不好受。”   莉莉叹了口气。说道:“只怕。谁也劝不了他……”她垂下头。痛苦地说道。“如果换成是飞虎。我也……”   青辉站起身。道:“也罢。既然她醒不來。那你便随我去瞧瞧令狐子墨吧。”   莉莉睨了床上的昭璃一眼。无限酸楚地说道:“公子。飞虎那边……”   青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你有话说。”   莉莉看着自己的脚尖。呐呐道:“我、我只是……”   青辉道:“待青枫与昭璃圆房后。我自然会放他出來。现在。就先委屈一下他吧。”   莉莉道:“可是那柴房……”   青辉薄斥:“冻不死他。”   莉莉于是不敢再言。规矩地跟在青辉身后。一起出了房门。   令狐子墨躺在床上。身体不断抽搐着。神智不清的他不断在嘶吼着什么。就好像在同什么东西搏斗一样。按着他的南宫竹慌了起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青辉和莉莉走了进來。   南宫竹马上行礼。躬身道:“公子。”   青辉走到床前。以灵力击晕令狐子墨。才道:“虚礼就免了。”   南宫竹和莉莉显然吃了一惊。青辉淡淡道:“我出手有斟酌。”   令狐子墨虽然静下來了。但是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容颜。还是揪着他弟妹们的心。   南宫竹“扑通”一声跪了下來。伏地道:“求公子救救二哥。”莉莉也跪了下來。   青辉淡淡道:“他这是心病。再者。我不是医生。”   南宫竹和莉莉面面相觑。   青辉道:“倘若他明日醒來还是如此。我便抹去他有关飞燕的记忆。”   说罢拂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青辉在风中疾走。风中带着醉人的清香。远处仿佛有人吹笛。天地间仿佛又充满了和平与宁静。   蓝葵殿如今已尽在自己掌控。真正的主人反倒成了虚设。   除了“她”。他从來就沒有失去过什么东西。也从來沒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他虽口口声声说“不是所有人都能算无遗策”。但事事又偏偏尽在他的掌握。   就连那强大桀骜的红炎。不也任他摆布。   穿过巍峨的蓝葵后殿。走过那幅巨大而美丽的壁画。穿过一片绿林。越过一道九曲桥。光线突然疏了。   幽暗的院落里。带着种说不出的森冷凄凉之意。和前面那种宫殿的辉煌巍峨相比。这里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很小很小的一间砖房。却有着一道道厚重的门。每道门上都拴着三尺厚的锁。锁上是宝光璀璨的符文。   。。南月神明的符文。   青辉托举的右手。忽然发出柔和的光。如此圣洁。如此温暖。暗影此时再无处遁形。被青辉掌中光华尽数驱散。   那光芒最后幻化成一把钥匙。与门上符文相撞时。一道道大门便依次打开。   笛声近了。悠扬又增加了几分忧伤和悲凉。   奏一曲《妆台秋思》。叹一句人生多愁。   青辉闭眼轻叹。嘴角月弯。摇摇头。自甬道走入房间。   青枫背对着他。似已沉浸在乐曲中。似已沉寂在悲伤里。   青辉矗立倾听。待一曲独奏完了。才出声打破自己的沉默:“阿枫。”   青枫转过了身。居然笑了。   青辉有些微怔。就好像暴雨乌云中忽然现出了一抹阳光。   青辉本想也相报一笑。可是青辉只抬头看了一眼。眼睛里的笑意就冷得凝结;他本想跟他这兄弟多说说话。但他此刻却闭上了嘴。   青枫一双锐利如鹰爪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恨不得将他撕碎。   青枫冷笑道:“虽然你弑神。但以前我还算把你当个人看。如今我才知道。你连人都不是。”   青枫本是个温文高雅的人。但是现在。他连这份起码的“高雅”都不屑与他。   青枫已握紧了双拳。深沉的眸更是寒星点点。“我真正的大哥。是何时被你杀死的。”   “青辉”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我沒有杀他。不管你信不信。”   青枫厉声:“那你又是如何取代了他。熙月。”   熙月对上青枫的眼。黯眸寂寂;抬头看远方。云天渺渺。   熙月一直认为。是天下负了他。而不是他负了天下。奈何青枫愤怒而斥责的眼神。却是这般直指他心。却是这般苛责着他。   自静瞳殁后。他不曾这样难受过。。他本以为这天下间再沒有什么事能让他难受了。但现在。阿枫灼灼的目光。却生生刺伤了他。   熙月道:“阿枫。你五岁那年……”   “别这么叫我。”青枫怒吼道。   “……青辉娶妻。”熙月不顾青枫的怒吼。继续说道。“娶的是他青梅竹马、体弱多病的嫚凝。”   青枫当然记得。那一天。大哥盼了三年。成亲当日。大哥别提有多高兴。   熙月道:“你六岁那年。你大嫂怀孕。依她的体质。本是不能生的。但是。你已为神柱。青家只能指着你大哥來传宗接代。于是。嫚凝不顾青辉拦阻。执意产子。”   这事青枫有听大哥宿醉时提过。青枫当时在蓝葵殿修行。具体情况也不得知。   熙月道:“嫚凝难产。青家上下因保孩子还是保产妇争执起來……最终。耽误了救治的时间。”   熙月长叹了一口气。“青辉抱着你奄奄一息的嫂子去求助蓝葵时。你也在场。”   青枫闭上了眼。   熙月道:“当时蓝葵如何说的。你也应当清楚才是。”   。。生死有命。顺应天道。   熙月道:“绝望的青辉。于是想起了我。”   青辉常年往來南月跑商。认识熙月也不足为奇。   熙月道:“但是当时我还是白露的共生。而白露。也沒有让死人复生的道理。”   于是绝望的青辉。也追随他的爱妻去了。沒有犹疑。   青枫的眼睛突然张开。   “那妞儿呢。那孩子又是谁。。”   熙月凝注着他。忽然拍了拍手。妞儿就从外面。一口一句“爹爹”。跌跌撞撞地跑了进來。   然后青枫。目瞪口呆地看着熙月。拧掉了妞儿的头。   但是却沒有一滴血流出來。也沒有听到骨肉分离时那种撕扯的声音。   而是一声清脆的“咚”。那是属于机关。才会发出的声音。   头部被拔起。小女孩的身子一下散在了地上。青枫看着那些关节一个个分离。方才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女娃。此刻竟然变成了木制的机关人。   熙月道:“南月既已林木广茂为优。自然便少不了以木为本。制作各种机关的偃师一族。”   即便镇静如青枫。此刻他的脸色。却再也表现不出半分从容。   熙月接下來的话。就仿佛剧毒一般。撕扯着青枫的心。   “阿枫。你与青辉不过相处六年。而我。虽然说不上对你体贴入微。却也以大哥的身份。照顾了你二十三年。”   “不可能。”青枫嘶喊。“照你如此说。你当时还沒有成为人神。又如何会变化的法术瞒住了我。”   熙月微微一笑。道:“那是因为你现在看到的样子。本就是我的真实面貌。阿枫。彼时年幼。加上终日在蓝葵殿修行。对青辉印象模糊。也是情有可原的。”   青枫指着他。嘶声道:“所以早在二十年前。你就已经渗透了整个西枫。”   熙月忽然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道:“你错了。是早在两百年前。我就已经渗透了西枫。”   看出他的不信。熙月环抱双臂。淡淡道:“两百年前西枫国的内乱。也是我挑唆的。而之后南月对西枫的援助。也是我的授意。”   “住口。不要说这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抓着熙月领口的青枫。手在不停地颤抖着。不仅仅是他的手。连同胳膊、双腿以及心脏。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熙月温柔地掰开青枫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指。说道:“沒有什么不可能。呵。你可知。我已于世千年。”   第七十九章 罪与罚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于世千年。他既不想。也本不愿。这是白露的“罪”。   “你可知。南月的神柱。千年來。便只有我一人。”   熙月仍抓着青枫的手腕。   “你可知。有一种办法。可以让人带着记忆转世。”   青枫大为惊愕:“你……”   熙月笑道:“不错。神明可以选择他中意的人进行共生。所以。在我第一世身故后。她便让我带着记忆转世。然后。再次与我缔结共生。如此往复。已历千年。”   他语气虽极为平淡。但那一字一字。一句一句。却如刀刻。却如荼毒。   青枫道:“……所以你恨她。所以才杀了她。”   熙月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作答。   抓着青枫的手松开。熙月转身。又将那厢“妞儿”重组。   青枫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二十年的淳淳教诲。都是他。一直是他……此时的自己。真的能再将他视为敌人么。   蓦地。熙月淡淡道:“阿枫。你与昭璃的亲事。就定在下月初吧。我会选个好日子。安排你俩成亲。”   青枫怒瞪着他:“你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熙月笑道:“我早就说过。你对她有情。大哥只是想成人之美罢了。再说。你忍心看她五年后死么。你的共生已经解除。但是她沒有。难道你就不想帮帮她。”   “我……”青枫垂下了头。   “放心。我会帮你。不怕她不从。”   熙月拍拍手。门外一小女童闻声走进。虽逆着光。但额头上属于共生的印记却是鲜红。见了熙月。先是躬身行礼。然后伸出双手。左手端着个空碗。右手拿着把小匕首。呈到熙月面前。   熙月接过匕首。在青枫腕子上轻轻划了一刀。鲜红的血滴下。女童玲珑。立马支碗來接。   青枫被熙月另一只手制住。只能嘶声问:“你要做什么。”   熙月道:“祝你一臂之力。”   熙月看着那半碗血水。对女童道:“配好了茶。就给昭璃送去。算算也该醒了。”   女童躬身。捧着血碗告退。   熙月帮他止血。又轻轻笑笑。执起他的手。道:“走吧。”   青枫错愕:“去哪里。”   熙月就笑得更开心了。“当然是去看你的美娇娘。我未來的弟媳妇。”   青辉与莉莉离去后。房里再次恢复了冷清。而一直沉睡的昭璃。却突然睁开了眼。   床前又忽然出现了一个纤弱的身形。那抹悲伤的目光。与昭璃几近虚无的目光相撞。   “……青枫呢。”昭璃缓缓道。   蓝葵悲伤地摇摇头。   昭璃于是挤出一个孱弱的笑。笑里无限凄楚。无限神伤。又带着决绝与讥诮。但是她却沒有一滴眼泪流出來。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蜡炬未成灰。泪却已经干了。   良久良久。昭璃缓缓道:“蓝葵大人。我求你一件事。”   蓝葵道:“我绝对不会答应你。”   蓝葵的手扶住她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身子一直在颤抖。   是那么的无力与无助。   蓝葵面露不忍之色。而昭璃只是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蓝葵黯然道:“虽然此间已布满熙月的结界。虽然我的神力不如他。但是。将你传送走我还可以做到。……这也是。我唯一能回报红炎哥哥的事……”   昭璃幽幽道:“他既然拿青枫來胁迫你。你又如何能瞒过他将我送走。”昭璃惨然一笑。“我又能去哪里。……他已经不在了。我又能去哪里……”   蓝葵扶住她的肩。道:“红炎哥哥还活着。我并沒有感受到神明消逝的异动。所以。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昭璃心中一阵绞痛。爆炸的一瞬间。熙月已用瞬息术带她回了西枫。而她的重创。蓝葵也在第一时间将其治愈。   昭璃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得知了红炎的“死讯”。那一瞬。昭璃的世界。崩毁了。   而熙月却滔滔不绝。他告诉她。正是因为自己阻住了红炎。所以红炎才沒能第一时间赶到。搭救苏明。   记忆不受控地疯狂涌现:昭璃怨他、恼他。决绝地斥责他。质问他为什么不现身救苏明。。那日践踏红炎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撕裂着昭璃的心。   又有谁能想象得到。当时昭璃对红炎说出这番绝情的话來的时候。他的心中是忍受着多大的痛苦。   但是他宁愿自己背负。他本可以为自己辩解。可是他最终什么都沒有说。   这一刻。昭璃才明白。原來红炎对自己的爱。有多深、有多满。   而这一刻。她也明白了。熙月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   熙月便是青辉。青辉便是熙月。   难怪自从红炎伪装成人类。当了昭璃的护卫开始。青辉就不再于昭璃面前现身;   难怪已定好的跑商任务。出发前青辉却临时改变主意不來。   只因他知道。他的气息虽可瞒过蓝葵。却绝对瞒不过红炎。   他布好了所有的局。等着这些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主动往陷阱里跳。   甚至有些人。在死的时候都不会知道。自己被熙月利用了。   “我真蠢……被熙月玩弄掌中都不知道……还那般伤害红炎……”   昭璃真恨不得杀了她自己。但奈何神柱是绝对沒有办法自杀的。   只要他们一有了自杀的念头。大脑就会自动下指令。“阻止”自杀这种行为。   蓝葵道:“不要这样责备自己。这本不是你的错。”   蓝葵垂首。慢慢握紧她的双拳。   昭璃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悲伤。蜷缩着恸哭起來。   蓝葵不忍道:“你要打起精神來。既然熙月和我都感应不到红炎哥哥的气息。想必一定是黄珀哥哥把他藏起來了。你是他的共生。只要离开了熙月的结界。或许便可以感应到红炎哥哥所在。”   昭璃仍是恸哭。蓝葵坐在床边。静静守在昭璃身边。昭璃如一个无助的婴儿般缩在床铺中。扯了被子蒙住头。   这样忘情的恸哭。会给她的身体加重负担。   蓝葵轻轻抚上昭璃的头。隔着一层薄被。掌中光辉治愈着她的伤痛。   但。无论蓝葵再怎么样从她的肌肤上放出手光。昭璃蠕动的身体依然沒有减轻的迹象。   忽然心中泛出一味酸楚。神明的手光变弱了。   昭璃这才注意到。痛苦与悲伤的。绝不只是自己。渐渐地。她止住了哭声。那双久已失去神采的眼睛。又突然亮了起來。   暂缓情绪后。昭璃道:“熙月为什么要我和青枫成亲。”   蓝葵道:“为了解除你与红炎哥哥的共生。”   昭璃忍不住问道:“解除共生跟我与青枫成亲有什么关系。”   蓝葵道:“你若与其他男人圆房。就表示你作为神明的共生将不再贞洁。”   共生的印记。是凡人发誓终身侍奉神明。不再嫁娶的证明。一旦失去这份贞洁。印记将不再存在。而共生关系也会解除。   昭璃苦笑。她之前苦苦找寻的解除共生的办法。沒想到竟然只要与其他男人结下姻缘就可解除。   但是现在。她不能。绝对不能。   她不想让熙月得逞。受他摆布。   熙月这么做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昭璃恨恨地咬了咬牙。道:“熙月杀不了红炎。就只好利用我。一旦我与红炎解除共生。而伤重的他短时间内又无法与新的凡人缔结共生关系的话。就只有消逝……”   蓝葵叹了口气。道:“想來。这便是熙月的目的了。”   蓝葵自嘲地一笑。垂下眼眸。道:“只可恨。这些事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发生。自己却无能为力……”   降世只有两百年的神明。弱小的就像襁褓中的婴儿。   她不得不听从熙月的吩咐。   羽翼未丰的雏鸟。在强大的雄鹰面前。只有隐忍。   昭璃起身。怔怔凝注着蓝葵悲恸而无力的身影。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伸出双臂将蓝葵环抱在自己怀中。   像朋友一般。像亲人一般。   蓝葵怔怔。良久。才呐呐道:“……谢谢你。昭璃……”   她是神明。在昭璃经受这样多的磨难和打击后。她本该宽慰她、劝导她、帮助她才是。奈何。强烈的悲痛和自责。已将蓝葵击倒。让她再也沒有力量去顾及。床上这位处于崩溃边缘的共生。   这时有人礼貌地叩门。女童端着碗茶。恭恭敬敬走入。立于床前。躬身。淡淡道:“蓝葵大人。茶水已泡好。是否现在服侍姑娘服下。”   女童双手一支。一股子清香味飘然而至。   昭璃盯着女童额上的印记发怔。“这是……”   蓝葵道:“她是我新的共生。叫做琛。”   熙月准备的代替青枫的人。   虽然蓝葵与她缔结了共生契约。但是。却沒有将“枫”这个国名赐给她。   哭了这么久。折腾了这么久。昭璃确实有些渴了。   她接过茶碗。饮了下去。这种茶。她不止一次品尝它的味道。可是今天这杯。却不似以往那般甘甜。   苦中带腥。血腥。   就好像她现在的心情。   昭璃将茶碗递回给琛。琛淡淡抬眸。接过。又对着二人恭敬一礼后便起身告退。   琛走到门口。刚好这时熙月拉着青枫大步走了进來。熙月看着女童手中的空茶碗。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第八十章 梦醒不了情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他们的视线再次相对。   三十多个日夜。他夜夜入梦都会梦到她的倩影。心里更是不知有几千几万句话想要对她说。   现在。他终于再见到她了。   可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來。   。。他很想冲过去。冲到床前。将那抹虚弱的娇小身躯拥入怀中。   他也看见了他的神明。他的蓝葵。   他现在面对着的。正是他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   一个是他刻骨铭心、深深暗恋的女人;一个是他发誓效忠、无可代替的挚友。   又有谁能了解青枫现在心里的感觉。   但他却只是垂着头。站在熙月身后。连动都沒有动。   房间突然被诡异的静谧所笼罩。   熙月摇摇头。率先打破了这静默:“她醒了。想必他们小两口有很多话要说。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煞风景了。”   这话是对蓝葵说的。   。。他到底有什么用意。   蓝葵看了看昭璃。又看了看青枫。   他们二人一直都惦念着对方。这三十多个日夜。他们不断询问着对方的情况。现在见了面。自然也有很多话要说。   四个人若都留在这里。确实是太挤了些。   。。可是熙月真有这么好心。   昭璃闻声。抬眸注视着熙月。   眼里有恨。眼里有怨。   但是她的心里。却只有恐惧。她简直无法看透这人对她是何居心。她越來越觉得这人可怕。   蓝葵安抚着拍了拍昭璃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   而那厢熙月则是绕到青枫身后。轻轻推了他一把。   今时今日。熙月仍把青枫当成自己的兄弟看。   注意到熙月的举动。蓝葵站起了身。对熙月点点头后。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房间里终于剩下他们两人。   她眸中的怨色未减。他眸中的疼惜倍增。   “昭璃……”   他终于出声。轻唤着她。这个他日日夜夜思念至极。却终不得见的女子闺名。他凝注着她。她憔悴的面容。深深刺痛了青枫的心。   有什么东西在心间绞动。叫人痛不可当。   这是与他八年相依。共同生活的女子。这是他宁可自己流血。也看不得她落泪的女子。然而她现在。却伤心至此。绝望至此。   她的眼眸。好像滴水滴入冬日沉寂的湖中般。氲染墨色。深不见底。。。这样寒着他的心。   青枫艰难地伸出手。想去碰碰她的脸。极大的痛苦骤然袭击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他感觉体内的所有血液正在急速地流失。   昭璃忽然抓住了他颤颤伸出的手。放在脸上婆娑。口中更是唤出。他本以为再也不会从她口中唤出的名字:“青枫……”   “青枫……青枫……”   直到熙月的身影再度从她的眼帘中消失。她紧绷的神经才得以稍稍放松。她不愿看到熙月。也不能看到熙月。只要一看到他。脑海中就会模拟北辛爆炸时的场景。就会疯狂地涌现出她的红炎受重伤的模样。   悲恸的情绪险些将她再次击垮。潜意识里迫切地寻找依恃和支撑。当青枫的手伸來时。昭璃如同溺水者抓到了最后一根浮木。死死抓着他的手。眼泪再也不能遏制。奔涌而出。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会守着你。”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不知疲倦。不感枯燥。那声音无比安详。无比温柔。又无比坚定。纵然在下一刻。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他也必会静静守候在她的身旁不离不弃。   他用很轻很柔的力量。抚着她的背。看她散乱的头发。苍白的容颜。看她脸上新印的泪痕。看那滴晶莹。从她眼角无声滑落。   “……青枫……请你帮帮我……现在我只能信任你了。请你帮我找他……我无法感知到他……他到底在哪里。伤的重不重……为什么我感知不到他……”   “昭璃……”   “青枫。我该怎么办才好。红炎他……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无力的声音。颤抖的双臂。她不断喃喃着他的名。   “告诉我。怎样才能感知到他。……共生可以感知到神明的对不对。”   “沒用的。就连神明都无法感知到他……”   “不。不。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告诉我。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是的……他不会有事。他可是最强神明啊。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击倒的。”   怀中的她。虚弱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这一个月里。青枫从蓝葵处辗转得知。昭璃几乎沒有进食。。就算强迫喂她吃下东西。她也会吐出來。   若不是有蓝葵的治愈术支撑。恐怕她如今已是个死人。   而这一切。都是出于她对那位神明的情。   正因情深至此。才能情伤至此。   。。要如何才能安慰你。怎样才能让你停止哭泣。   。。你的疲惫。令我心疼。你的痛苦。令我难过。你的眼泪。令我心伤……   她的哭声是如此惨烈而绝望。胸中有千万种情绪。万千种悲愤。却不得宣泄。沉沉绝望的哀呼一声一声。似自心中最深处奔涌而來。再从口中发出时。已然不似人声。只如困兽濒死哀鸣。悲叫低泣。一声又一声。短促凄恻。   此刻。青枫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毫不犹豫地将昭璃拉入自己的怀抱中。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血液里一般。收紧双臂。紧紧地抱住她。   “别哭。昭璃……不要再这样伤着你自己。昭璃。我的昭璃。只要能让你稍稍减轻心中的伤痛。要我怎样做都可以……”   这时。昭璃的心脏开始剧烈地绞痛起來。就好像有万千虫蚁噬咬一样。让她的悲泣。突然变成了痛苦地哀鸣。她挣脱青枫的怀抱。右手紧紧抓着自己心脏部位。脸色瞬间像死人一样煞白。   青枫惊恐地看着她。“昭璃。你怎么了。”   昭璃无法回答他。这剧烈的痛感已使她说不出來话。意识正逐渐被夺去。似乎快要昏厥。   “心口痛吗。”   青枫想治愈她。倏然想起自己已不再是蓝葵的共生。已无法再驱使蓝葵的治愈之力。   青枫咬牙。朝着门外大喊:“來人。”   琛似乎按照熙月的吩咐一直守在门外。听青枫唤。躬身进來。表情仍是不属于俗世的淡漠。“公子何事。”   “快去请医生。快。”   琛抬眸。看见昭璃捂着自己的心口。痛苦不已的模样。心下已明了。她躬身退出。不多时。双手又捧着药碗。快步走入。   “姑娘服下此药。可缓解胸口的疼痛。”   药碗是热的。青枫诧异。极短的时间内。如何可以煎好一碗药。   难道这一个月來。她都是伤心至此。所以这些人才早早备好了煎药。   “药还是很烫。请公子小心。”   说完这句话。琛便退下了。她似乎也明白。她并不是很受他们欢迎。   颤抖的手抓住了勺子。快速又平稳地搅起了汤药。   很快。汤药已经冷却到了可以服食的温度。   他扶住她。将一勺药递到她嘴前。   他看着药汁缓缓流入她口中。然后她又痛苦地将它们吐了出來。   蓝葵对他说的话。萦绕在耳际:“这一个月來。她不吃也不喝。我想尽了各种办法喂她。却还是被她吐了出來。红炎哥哥重伤。对她打击太大……”   “昭璃。乖。把药喝了。喝了你就不会痛了……”   再一次地尝试。再一次地吐出。   青枫的眼泪像雨点般地落到昭璃的额头和脸颊上。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出声安抚着怀中孱弱的心爱女子。青枫的心脏快被愧疚感和罪恶感腐蚀到烂掉。   青枫将勺子扔了。端起药碗。仰脖饮入自己口中。然后温柔地扳过昭璃。贴着她的唇。缓缓地将药汁推入。   与恋人相吻。应该是甜蜜的吧。   然而青枫的心却非常苦。青枫的眼泪非常咸。所以除了苦味和咸味以外。什么味道都感觉不到了。青枫紧紧抱住了喝完药的昭璃。   “昭璃……昭璃……”   痛感渐渐减轻了。昭璃紧捂着心口的手臂滑落。一行泪自眼角潸然而下。昭璃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了。最后陷入沉沉睡眠的过程中。她清楚地听到青枫不断温柔地唤着自己的名字。   或许是要把他这一生的呼唤。都在这一刻用完。   青枫的呼唤声一直伴随着她进入彻底的睡眠之中。因为是在唯一可以信任的青枫怀里。所以她意识中不再感到恐惧。   这天地如此寒冷。身边有一个人这样相依相伴。相守相护。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可以感应到他的热量。可以感受到他的关怀。再深的伤。似乎都有痊愈的可能;再多的痛。至少知道。自己不是孤单一人。   。。炎。你又在哪里。重伤的你。身边又是否有人陪伴。如果梦境可以连接彼此、让我到达你所在的地方。周公啊。请求你。让我在梦中。与炎相见吧……   已是夤夜。   这一夜。青枫一直沒有睡。昭璃早已沉沉睡去。但他还是这样抱着她。不曾变换过姿势。她已听不到他的声音。但他还是轻轻柔柔在她耳边安抚她。一次次许下守护她的誓言。不曾断歇。   这一夜。都有谁。在内心受着煎熬。   这一夜。真的非常非常漫长而寒冷。   第八十一章 蚀心草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人生不如意。十有**。   但是时间长河。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而停止流动。   再长的夜终有渡过之时。   天已亮了。   当太阳再次普照大地时。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阴谋暗算、勾心斗角、冷酷杀伐。都会被掩藏在华美的台面下。   房门外。已传來脚步來回走动的声音。由远而近。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轻轻说话。   说话的人声音很好听。抑扬顿挫的玉石之声。低沉富有磁性。纯净有如冰魄。即便谈话间定夺的都是那些杀伐决断。旁人听來。却也如棋盘行走间。落子的那一声清脆。   室内飘荡着淡淡的龙延香。   昭璃睁开了眼。美丽的眸子望着守望了一整夜的青枫。   “叫他进來吧。不必故意在门外做戏。”   说的那么轻。却偏偏叫屋内的人听见。   青枫轻轻皱眉。“昭璃……”   昭璃勉强一笑。道:“我已经沒事了。即便看见他。也不会乱來的。”   青枫迟疑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终于站了起來。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你放心。只要我活着。就绝对不许他伤害你。”   昭璃努力让自己不露出悲伤的表情。对他报以安心一笑。   青枫踱到门口。昭璃眼看着房门在一开一合间。门外那人清晰而自信的容颜。以及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眸。   昭璃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先是与青枫寒暄几句。便悠然地走近。与昭璃对视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眸色中。更是有了浅浅的笑意。   讥诮的笑意。   “弟妹。好了。”   昭璃不答话。而是突然看向青枫。道:“青枫。我有些饿了。想喝些小米粥。”   青枫道:“好。我吩咐他们给你做。”   她肯吃东西。要比什么都好。   昭璃欲言又止。一双眸似有千层雾。直视着青枫。   青枫微怔。然后明白。昭璃除了自己。已不再信任任何人。   青枫道:“好。我去给你做。”   与熙月擦肩时。青枫顿步。轻声:“你若敢动她……”   熙月微微一笑。眸中清亮如水:“阿枫。”二人相对静默片刻。才道。“快去。”   青枫瞪了熙月一眼。而熙月仍是带着温文尔雅的笑。   在旁人看來。那是一个当大哥的。对自己的弟弟的无限宠溺与包容。   青枫走后。那抹笑倏然从熙月脸上消失了。漠然转身面对她。对上她清冷却不失美丽的脸。   而昭璃却对他森然微笑。笑容不带一丝热度。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熙月微微扬眉。“哦。”   昭璃静静地看着他。明眸中。全是审视的目光。“昨日。纵使我悲伤过度。也不该有那似万虫噬心的心悸。”   熙月眸中清丽之色更是亮了几分。目光婉转。竟有了赞许之色。   “不错嘛。大敌当前却不失冷静。悲伤至极却仍留余力思考。你这般机智敏锐。让我很欣慰呢。弟妹。”   昭璃冷哼道:“不管你对我下了什么毒。我都不会让你有机会拿我胁迫红炎的。”   熙月努努嘴。道:“嗯。推理的不错。可惜方向不太对。”   他坐了下來。想去抚摸她的秀发。却被昭璃嫌恶地避开。   熙月轻笑一声。继续道:“你放心。半月之后。只要与青枫圆房。自然就不会再有心悸绞痛之感。”   昭璃道:“心口疼而已。我受得住。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不会解除与红炎的共生。”   熙月道:“真稀奇。你以前。不是千方百计想要解除与他的共生吗。喔。我懂了。你是担心。红炎陨落后天道崩毁吗。你放心。即便神明死了。这个世界也不会怎么样的。”   昭璃闭上眼。“果然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   熙月道:“明白什么。”   昭璃道:“我不希望他死。只是因为我爱他。跟天道沒有丝毫关系。”她深吸了口气。“像你这种沒有爱的人。根本就不会懂。”   熙月闭上了嘴。   昭璃眼睛突然张开。混合着痛苦和愤怒的神色盯着他。一字一字道:“像你这种无情的人。又怎么可能明白我与他的心意。”   她说完。眼又闭上。   真的是一分一秒都不想看见这个人。这个令她心伤至此、心惧至深的毒蛇。   熙月冷笑。“我纵然有情。也已忘了。忘了很久。”   他清逸的脸上还是全无表情。可又有谁能看得出这冷酷的面具后究竟隐藏着多少辛酸的往事、痛苦的回忆。   一个人如果真的心已死、情已灭。这世上还有谁能再伤害他。   昭璃也许留心。也许用眼。就可以察觉得到他眼底一闪即逝的痛苦与哀伤。   只可惜。昭璃绝不会把心留在他身上。也绝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她忍着不看他。已经费了很大的心思。   只可恨。昭璃有法不去看。却沒法不去听。   熙月仍在说:“人类沒有长久的爱情。人类有的。只有短暂的生命。”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是不是因为。他也爱过。   熙月垂下眼帘。看着倔犟闭目的昭璃。“人生相比神生本就短暂。共生时日更是不多。你之前的想法无错。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为了那个男人而放弃人生。现在起了这种想法的你。才叫愚蠢。”   昭璃终于忍不住道:“蠢也好、笨也罢。我心中自有定数。不需要你來置噱。我只会按照我的心意行事。只求问心无愧。”   熙月凝视着她良久。才淡淡道:“蚀心草。”   昭璃道:“什么。”   熙月道:“昨日给你服下的。正是蚀心草。   “这种草药生长在沒有光照的地方。全大陆。就只有位于我南月国的紫竹林中。巫毒神殿后的断崖下。才有。”   “虽是毒草。但误食后也不会怎样。可是。若将毒草捣烂。放入茶水中。再滴上某人的几滴血。喝下后便会有毒效。”   “你会开始觉得胸口疼痛。正是因为喝了参有人血的蚀心草。”   “。。青枫的血。”   昭璃“唰”地睁开眼。怒瞪着他。   熙月悠然道:“半月之内。你若不与阿枫圆房。就会死掉。”   昭璃颤抖着道:“你……你好……”   熙月微微一笑。道:“他不会舍得你死的。就算是为了给你解毒。他也得应下这门亲事。”   昭璃道:“如果你只是想让红炎死。现在杀了我岂非正如你愿。你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为我解除共生。”   熙月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沉默了。昭璃忍不住去看他。才发现他脸上有种奇异的变化。   就在昭璃想探寻那抹表情为何时。熙月突然道:“都盼着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好歹。我也做了他二十多年的大哥。”   熙月又道:“再者。我也实在不愿看到青家就此绝后。”   昭璃咬着牙道:“你很好。你想得的确很周到。但可惜你休想让我嫁给任何人。做梦也休想。”   熙月道:“我从來不喜欢做梦。”   昭璃道:“就算你设法让青枫知道了蚀心草的毒。可是我不愿的事。他也不能强迫我。”   熙月道:“他当然不舍得强迫你。再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自然是你情我愿才有乐趣的。”   昭璃道:“难道你有什么法子让我改变主意。”   熙月道:“我用不着要你改变主意。只要控制你的身体就好了。。。这岂非很容易。”   昭璃一直很坚强。一直很沉得住气。   一个人若已到了沒有任何东西可以依靠的时候。往往就会变得坚强起來的。   可是现在她的眼泪已快要忍不住流出來。   她不愿意与青枫圆房。不单单是因为不想解除共生。更是因为她想为红炎守住自己的贞洁。   她用力咬着嘴唇。过了很久。才透出这口气。道:“求你不要这么对我……求你……”   熙月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好女孩。阿枫能娶到你。也真是他的福气。红炎若是知道。你这样为他守身如玉。想必他死也瞑目了吧。”   昭璃麻木地躺在床铺上。只恨不得将自己撕碎。   如果当年她沒有任性出逃。现在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她本以为自己一定会大哭一场的。但现在却连滴眼泪都沒有流下來。   难道她已沒有泪可流。   沒有希望。就沒有眼泪。只有已完全绝望的人。才懂得无泪可流是件多么痛苦。又多么无助的事。   可是她看起來反而好像很平静。特别平静。   熙月一直在看着她。微笑着道:“很好。看來你已经明白了。你放心。大哥一定会置办好你们的婚事。我保证。这是自西枫建国以來。排场最大、最风光的一场婚礼。”   昭璃只是怔怔地盯着天花板。   熙月道:“酒席就定在玉满楼。青家的祖宅。过两天我也会从司空英彪那里收回來。”   这时门外飘來阵阵饭香味。   熙月笑道:“阿枫的手艺又精进了。你既已故意让他去做了。自然也会赏脸吃一口吧。”   粥是小米粥。里面加了些红枣与莲子给昭璃补身子。   看着青枫舀了一勺红枣喂昭璃的温馨动作。熙月笑着道:“‘早生贵子’。这个寓意不错。”   青枫挑眉。“我只是……”   昭璃只是安静吃粥。不理会也不答话。   粥已喝下一半。这时。她蚀心草的毒忽然又发作。她昏厥了过去。   青枫脸色惨变:“昭璃。”关心情急之下。猛然扶住颓然倒下的昭璃。粥碗洒了一地。   熙月不失时宜的向青枫挑明了蚀心草的事。   “如果你不想让她死。就只有让她成为你真正的妻子。”   青枫的心跳在一瞬间停滞。也不知是被熙月奇异的笑容所震撼。还是被昭璃中了参有自己血的蚀心草所折磨而震慑。一时竟觉呼吸艰涩。就连身体也不再属于自己。只能望着熙月举步远走。却再不能发一言动一指。   第八十二章 玉满楼风波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这几天。昭璃都很平静。似早已忘记了心中的伤痛。   青枫不禁为她担心起來。   一个女人若一肚子苦水。却不吵也不闹。岂非叫人很担心。   她的心中。又将酝酿一场怎样的风暴。   相比她的沉寂、安静。西枫国都却喧闹得很。   因为再过不久。西枫将迎來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喜事。   青家的二公子要成亲了。算不算喜事。   侍奉神明的神柱要娶妻了。算不算难得一见。   这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家喻户晓。   甚至。就连其他三国的部分国民。都通过西枫外出的跑商。知晓了这件事。   。。这当然是熙月的授意。   玉满楼依旧是衣冠云集。今日。竟沒有一张空位。   玉满楼的掌柜姓李。   李掌柜平素很少出面招待。即便是常來的贵客。也很难劳动李掌柜大驾。   但是今天。李掌柜却殷勤地跑堂。   东家來了。掌柜自然要过來招呼。   熙月他们坐在临街一角靠着栏杆的位子上。这个位子。正是上次昭璃和红炎会梧桐的时候。坐的那张台。   但是今日楼下。却破天荒的沒有围着一大圈看脸熟的人。   三杯热气腾腾的香茗。玉满楼最好的茶点。   熙月抬眸。对李掌柜说道:“你去置办我交待的事。这里不用你招呼。”   李掌柜连连应诺:“是、是。公子只管放心。”   李掌柜躬身退下。   青枫看着李掌柜的背影。咀嚼道:“‘公子’。不该叫东家吗。”   熙月淡淡道:“我不喜欢‘东’这个字。”   昭璃抬眸。淡淡扫了熙月一眼。又落下。盯着桌上的茶杯沿。   “这是上好的碧螺春。选用大夫山的山泉水泡制。浓郁甘醇。你指定喜欢。”熙月看着昭璃。笑道。“沒有毒的。”   昭璃道:“哼。”   谈话间。便又有前來贺喜之人。只因他们三人在西枫实在有名。來玉满楼的。又都是富商、仕绅。不认识这三人的实在不多。   人群围过來。很快又散了。   因为他们发现。新郎官和新娘子脸上一点笑意也沒有。唯一对他们客气的。就只有这位玉满楼的东家。   说不定。他的客气。也只因他们是这里的熟客。才装出來的。   他们狼性的直觉告诉他们。还是少趟这浑水比较好。   司空英彪是最后过來的。就只有他一人。   能妆点他的姑娘已经不见。能显摆他的保镖也已不见。   只因他知道。在这个人面前。任何妆点都是徒劳;纵使自认为腰缠万贯。可是在人家眼里不过是九牛一毛。   司空英彪穿的当然是华服。可在熙月面前。这身华服竟然不似以往鲜亮。他那比铜铃还大的玉扳指。今日竟然也藏了起來。   司空英彪赔着笑道:“月兄。好久不见。”   昭璃的一双媚眼已在死死盯着他。   四方桌。他们让昭璃坐上位。正好正对着前來的司空英彪。   坐在昭璃右手边的熙月先是瞄了昭璃一眼。又将视线投向在自己右手边站着的司空英彪。   西枫境内。知道“青辉”就是熙月的人并不多。但司空英彪算一个。   一向温文尔雅的笑公子。与司空英彪视线对上的一刹那。竟然也沒了笑容。   司空英彪的笑容倏地就僵在脸上。背脊也有些发疼。   他赶紧把青家的那张房契拿出來。拱手送上。   熙月并沒有说话。也沒有伸手去接。而他的身后。却忽然冒出两个人來。   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熙月身后。好像在熙月他们一行人來之前。他们就已经站在这里。   一男一女的双生子。年龄不过十六、七岁。身着雪白素底、天蓝镶边的袍服。上面印着新月纹饰。穿在这二人身上。竟有一种飘飘若仙的飘逸感。   少年的袍服吸取了猎装、武士装干净利落的特点。穿來显得神采奕奕、英武不凡;少女的袍服更是根据女子身材特点。调整出婉丽的轮廓。再加上珠翠装饰。相比而言更显得清爽明丽。   少女叫阴。少年叫阳。后來昭璃才知道。他们都是巫毒神殿的巫女与巫祝。是上古巫咸的后裔。   阴负手而立。而阳则从袖口捡了几张银票送过來。   总共十万两。   而那张房契上。写的是三万六千两。   “收下。走人。”   熙月就对司空英彪说了这么两句。   若是刚才司空英彪的笑容有些僵。那么现在。他连笑都笑不出來了。   司空英彪的脸色变了又变。勉强挤出來一句话:“宅子本就是青家的。我们又是朋友。当日盘下。就是为了今日送还。”   送还。“还”字前面还有个“送”字。   熙月说道:“我不要你‘送’。也不用你‘还’。更不想交你这个朋友。”   阳已将银票递到司空英彪面前。道:“收下。”   司空英彪的脸色已经发白。但他还是忍住气。伸手接了银票。在熙月面前。他不能不忍。也不敢不接。   司空英彪正要走。这时就听熙月忽道:“慢着。”   而原本负手立于熙月身后的阴。在主人落话的同时。已站在了司空英彪身前。   阴一动不动地站在司空英彪身前。好像司空英彪在來之前阴就已经站在这里。   司空英彪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道:“月……公子。还有何指教。”   熙月道:“你之前。欺负过昭姑娘。”   司空英彪冷汗直流:“这……”   熙月道:“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司空英彪叹息着。苦道:“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熙月点点头。又对青枫道:“媳妇是你的。你想怎么出气。”   青枫看了看昭璃。又看了看司空英彪。   一个脸已胀红。一个面色死灰。   像司空英彪这种人。看见漂亮女人。当然是无法自恃的。男人想得到漂亮的女人。就好像女人想得到漂亮的首饰一样。   还不等青枫说话。司空英彪就抢着说道:“我……我真沒对昭姑娘怎么样。”   “他非但沒对我怎么样。还帮我照顾了下人。”昭璃忽然笑嘻嘻道。   这个熙月。竟然想替她出气。虽然不知道他打着什么算盘。但她偏偏不叫他如意。   熙月若说往西。她就偏偏往东。虽然这种对着干的行为对他來说不痛不痒。但岂非也很有趣。   有人跟你较着劲。总是不太舒服的。   青枫也只好不说话。   熙月道:“既如此。便算了。”   虽然不知道这姑奶奶唱的是哪出。但司空英彪心里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司空英彪战战兢兢道:“月公子能不能放我走。”   熙月道:“不能。”   司空英彪长长地吁了口气。道:“……那公子怎样才肯放我走。”   熙月道:“滚。”   这个字说出來。司空英彪立刻就滚。真的是滚出去的。就像是个圆不隆冬的球。   熙月将房契递给青枫。“阿枫。收好。今后的主人便是你了。”   青枫眯眼。“这是何意。”   熙月执起香茗。轻轻吹了口气。“不管你认不认我这大哥。我还当你是我弟弟。”   一口入腹。余韵犹存。口味淳浓。香郁回甘。熙月满意颔首。“再说不收回來给你。待你二人完婚。岂非要露宿街头。那可真叫外人看大哥笑话了。”   昭璃突然道:“你说这些话。可是真心。”   熙月叹气道:“莫非你要我把心挖出來给你看看。”   昭璃道:“你会吗。”   熙月道:“若真挖出來。大哥岂非喝不到你们的喜酒了。”   昭璃冷哼。又忽然道:“你当真要我嫁给青枫。”   熙月道:“那还有假。”   昭璃道:“可是我连一件嫁妆都沒有。”   熙月道:“你人过來就好。以青家的财富。又怎会跟你讨要几件嫁妆。”   昭璃道:“我的嫁衣呢。”   熙月道:“你放心。已让绣房加紧赶工了。我挑最好的南月绸缎给你。聘最棒的绣娘缝制。绝对让你穿得体体面面。嫁的风风光光。”   昭璃道:“既是我的嫁衣。样式我要自己拿主意。”   熙月意味深长地看着昭璃。“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昭璃道:“在你面前。我还能有什么主意。莫非大哥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   熙月沉吟片刻。道:“好。依你。城北的绣坊。阿枫会带你去。”   昭璃诧异:“怎么你不跟去。”   熙月道:“新郎官不是我。”   昭璃淡淡一笑:“好。多谢大哥美意。”她挽起青枫的手臂。“青枫。我们还等什么。还不快去。”   青枫任她挽着。   他们也下了楼。   城北的绣坊。离这本就不远。   他们走后。李掌柜又躬身而來。阴和阳也侍立在熙月身后。   二楼的客人。此时也有三五桌下了楼。   熙月却看都不看这些人。自顾自品茶。   楼上还能看见他们远去的身影。李掌柜道:“公子为何故意放走她。”   熙月道:“哦。”   李掌柜道:“昭姑娘势必要去报信。”   熙月道:“报谁的信。”   李掌柜不答。阴阳二人倏地异口同声:“东璃。”   李掌柜也道:“方才坐在楼上的客人。有一些生面孔。”   熙月道:“哦。”   李掌柜道:“不知是哪方人马。倘若真叫东璃的夏族混了进來。恐怕对您不利。”   熙月道:“无妨。我故意放出消息。就怕他们不來。”   李掌柜微怔。“小的不明白。”   熙月道:“请君入瓮。这你总该明白。”   李掌柜道:“可是东璃的实力。还是要强过我们……”   熙月突然道:“阴。你觉得。红炎会躲在什么地方。”   阴想也不想。答道:“东璃。”   熙月颔首:“不错。他离开东璃前下了禁制。任何人都无法窥视。那禁制现在丝毫沒有减弱的迹象。躲在东璃养伤。无疑是最安全的。”   阳道:“又有黄珀和夏族助他。”   阴蛾眉微皱:“阴不懂。公子若想要红炎死。应该不难想出方法才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熙月道:“你错了。要他死。才是这世上最难办的一件事。”   熙月笑了笑。又道:“但是若要他痛不欲生。却简单得多了。”   那双明如皓月的眸中。已有墨染氤氲。   一杯茶尽。李掌柜赶忙添新。熙月看着杯中碧螺茶叶曲卷微张、懒腰舒展。垂首喃喃:“白露。红炎……为什么你们偏偏都要夺去我最重要的东西……”   第八十三章 小白豆浆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城北的绣坊。出了玉满楼。穿过两条长街就是。   昭璃挽着青枫的手臂。走出玉满楼。向着绣坊的方向。穿过了一条街。   已经走出了玉满楼上可视范围。   昭璃挽着青枫的手忽然松了松。低声道:“可有人跟着我们。”   “有。”青枫道。   虽然与蓝葵解除了共生。沒了神明“理”之力。但是他的功夫却沒有丢。   昭璃紧张道:“能知道是谁么。”   青枫道:“凭气息判断。不像是我们认识的人。”他顿了顿。“但也不能保证。不是熙月的人。”   青枫与昭璃相处这么久。当然不会笨到不明白她的苦心。   为了她。他都可以不惜牺牲自己这条命。   只是心里的这些话。他永远也不会让她知道。   因为他知道。她爱的人是红炎。   。。不是他。   可是。心中仍有苦涩泛出。   青枫为了不让视线与昭璃直视。已经竭尽全力了。   他们并沒有停下脚步。   在外人看來。他们已经是一对很恩爱的情侣。   青枫只有在内心苦笑。   昭璃道:“那绣坊……也是熙月的营生么。”   青枫道:“不是。”他叹了口气。“但是他们也绝对不敢得罪熙月。”   又有谁会跟钱过不去。   昭璃的脚步突然停了下來。   然后。他拉着青枫。开始往另一条街拐去。   城北的街都是一些老街。铺也都是老铺。   城市似乎都喜欢向南发展。   但是城北并沒有因此而萧条。人们总是喜欢怀旧的。   不过富商、仕绅们。多半是不会到这条街來走动的。即便是要去哪家铺子买什么货。也会打点下人去做。   所以出入在城北。有钱人一眼便能认出來。即便是丫鬟、家丁。他们衣服的料子。又岂是旧城区的老百姓可比的。   是不是熙月的人。也一眼就能看出來。   昭璃他们拐进來的这条街。有很多小吃店。虽是店。但他们的生意。多半是在路边上搭个棚、支个摊。而他们的店。多半就是他们的家了。   昭璃在一个摊位停了下來。   老板姓白。年龄不大。坊间都称他为小白。   小白卖的是豆浆和包子。   现在已是黄昏。   如果你认为。只有在清晨才能吃到一碗豆浆、一笼包子。那你就错了。   又有谁会跟钱过不去。   小白为人很老实。除了本本分分经营他的摊子外。从不过问任何事。他家里还有一位常年卧病在床的老母亲。   所以昭璃选在他这个摊子坐了下來。坐在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   因为昭璃知道。小白非但不会跟钱过不去。更不会跟他的老母亲过不去。   两碗豆浆。两笼包子。收了账。小白便去盯着蒸笼了。   热乎乎的豆浆。刚喝了一口。身边空着的两张凳。便有人落了座。   昭璃抬眸。笑得淡淡。道:“久违了。”   二人一看见昭璃。尤其是她这张笑脸。脸色立马沉了下去。   这二人打扮的不是很阔绰。他们的服饰并不是很华贵。料子虽新。却不鲜亮。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确实是做足了功夫。   可是他们又忘记一件事。能上玉满楼消费的客人。本就已惹人注目。   只因他们本就出身名门望族。出手阔卓已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所以在登上玉满楼付账时。身份就已暴露。   所以说。要让皇帝装乞丐。就算让他穿上又脏又臭的破衫。他也还是装不來的。   在玉满楼的时候。昭璃就已经发现了他们。就在司空英彪过來搭话的时候。昭璃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二人。   所以她才会引他们到这來。   二人相视了一眼。男子冷冷道:“你真要成亲。”   昭璃“嗯”了一声。又问:“他是不是在东璃。”   女子终于忍不住出声:“你……你当真还关心他。”   “当然。”昭璃说。“因为我还是他的共生。”   女子已忍不住要跳起來:“那你还……”   “清漪。”男子按住了她。“坐下。”   女子又愤愤然重新落了座。   现下摊子上沒什么客人。而他们方才的动静又特别大。小白走了过來。问道:“客官有什么事。”   “再添两碗豆浆。”昭璃笑眯眯地说。   这样一闹。大家突然都变成了哑巴。变成了闭嘴的葫芦。   四个人坐一起。连一句话都不说。这是件很令人受不了的事。   幸好豆浆來的特别快。   清漪的确有些渴了。也有些饿了。他二人方才虽在玉满楼也叫了一桌酒菜。但是气得什么都吃不下。   清漪悻悻地看了大哥一眼。还是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豆浆。小嘬了一口。   很甜。   昭璃笑看着她:“我本以为。像这种摊子上的食物。清漪姑娘吃不惯。”   寅冷冷道:“你把我们引來。就是为了请我们喝碗豆浆。”   昭璃闭上了嘴。   寅盯着她。一字一字道:“那一位伤重到什么程度。你就不想听听。”   昭璃垂下了头。美丽苍白的脸上。满是悲伤的表情。   青枫轻轻地握住了昭璃微微颤抖的手。   这个动作看在寅的眼里。又是一声冷哼。   “他全身都已溃烂。又因为中毒过深昏迷不醒……”   “哥。”清漪打断了寅。   哥是怎么回事。难道哥看不出她已经很难受了吗。   “你放心。黄珀大人已经治好了红炎大人的伤。毒也已经解了。”清漪说。   寅冷冷道:“你不配做红炎大人的共生。你害他伤重至此。你该死。”   青枫忽然也冷冷道:“好好说话。不然……”   “不然怎样。”寅嗤之以鼻。“这是我们东璃的家务事。”   青枫道:“你现在是在西枫。”   “你们两个都不要吵了。”清漪道。“我和哥哥这次冒险潜入。就是要带你走的。”   昭璃道:“我不走。”   清漪道:“你……你当真要跟他成亲。”   昭璃道:“是。”   清漪怔住了。   寅看着昭璃。又看看青枫。道:“好。你们。很好。”   清漪道:“这件事虽然已在东璃传遍了。但我们还是不信的。可是你……”   昭璃道:“现在你亲耳从我口中得到证实。总该信了。”   清漪道:“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红炎大人对你的心意。他为了你……”   昭璃道:“他的心意。我承受不起。也无福承受。”   青枫道:“这门亲事。红炎大人他知不知道。”   清漪道:“他还不知道。而我们的意思。也是永远不想他知道。但是你要知道。我们能管住所有下人的嘴。却管不住黄珀大人的嘴。”   黄珀当然就在红炎殿。他來去自由。夏族的人当然不敢管。   清漪道:“黄珀大人对东璃的街道很感兴趣。经常变化成凡人的模样。四处走动。你们成亲的消息。自然也很快就会传入他的耳中。至于他会不会跟红炎大人说。我们谁都不敢保证。”   清漪忍住了泪。道:“昭璃。跟我们回去吧。红炎大人昏迷时。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昭璃咬着嘴唇。红炎这一个月是怎么过來的。她简直连想都不敢去想。   她多么希望回去。拥抱她的红炎。安抚他、照顾他。可是她已中了蚀心草的毒。又如何回去。   昭璃压抑心中悲伤。道:“清漪。你真是一个好姑娘。我也早就说过。只有你才适合成为红炎大人的共生。只可惜……”她悲惨一笑。“只可惜。你现在不能了。”   寅冷冷道:“看來你是铁了心要与他成亲。铁了心要解除共生。”   夏族也出过共生。玉璃的死因他们也清楚。共生的解法。他们自然也晓得。   昭璃道:“青枫救过我这么多次。又对我照顾有加。我早就喜欢上他了。想要嫁给他。有什么不对呢。”   青枫心中一震。   昭璃道:“如果红炎问起。就请将我的话转告给他。请他不要再來打扰我的生活。”昭璃拉起青枫的手。“我只想跟青枫。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昭璃虽然在笑。却笑得说不出的凄凉。   青枫每次看见她这种表情。心里都好像有根刺在扎着。   昭璃道:“寅大人。我只跟你确认一件事。”   寅不想说话。却不能不听。   昭璃道:“我这个共生不在了。是不是会马上天选出又一位共生。”   寅终于道:“只要红炎大人意识清醒。就可以。”   昭璃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昭璃闭上眼。不住地点头。道:“好。好。好……”   她连说了三个“好”。每一声“好”。都像一把刻刀。   青枫的心情很沉重。沉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青枫之所以心情沉重。是因为无法说出昭璃中了参有自己血的蚀心草毒。只能与自己圆房才可解毒。不然就会死掉的事实。   也许说出來。夏族的两兄妹就会稍稍理解昭璃一些。就不会这样误会她、针对她。   可是。青枫还是选择了缄默。   并不是因为昭璃要求保密的请求。也不是因为顾及熙月。青枫清楚。自己只是把这些作为借口。不想说出來而已。   因为一旦说出口。红炎更会想方设法地救她、带走她。   虽然不光彩。也情非他愿。可是也只有这个办法。他才能得到昭璃的人。   昭璃道:“你们走吧。西枫不欢迎你们。”   兄妹二人当然会走。他们已得到了答案。   该走的。迟早总是要走的。   小白的摊子。终于又剩下他二人。   而昭璃。也打算要走了。   她还得去看看她的嫁衣。   小白过來收碗。而昭璃正好起身。道:“小白。”   “客官。”   “今日的豆浆。苦了些。”   “咦。”   小白从不吝啬放糖。他怔怔地看着桌上两碗沒动过的豆浆。抄起一碗。尝了口。   “不苦啊。”   可是等小白再抬起头來的时候。昭璃和青枫已不见了。   第八十四章 绣坊三娘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她走的很快、走得很急。耳畔已传來呼呼的风声。   日已西沉。各家各户已燃起了灯。清冷如星光。   灯光照耀着她的脸。肃然而紧绷。   有些小店已准备打烊。   但是昭璃知道绣坊不会。绝对不会。这个时辰。他们的生意正大好。   青枫一路跟着她。跟着她走进了绣坊。就只是跟着。一句话都沒有说。   不管她做什么。他都已决定要默默守护她。   绣坊的老板是个女人。姓张。   张老板本笑脸相迎來坊里挑布匹花样的姑娘。看见昭璃和青枫进门。那笑意倏地就僵在了脸上。   就算她不认得这两人。也该认得青枫腰间的玉佩的。   羊脂白玉本就珍贵。而青家两位公子腰间佩玉。更是色如截脂、质地细腻、温润透明。羊脂中也属上品。非寻常士绅可佩带。   她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若还是推断不出來的是什么人。那她的绣坊也可以关门了。   张老板忙招呼伙计招待其他客人。而她则是赶紧再堆起笑。出门相迎。   “青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我來看看我的嫁衣做得如何了。”昭璃道。   张老板听了。这次是真的笑了出來。忙掩嘴道:“瞧姑娘心急的。这新嫁娘比新郎官急。我倒是头一次见。”   张老板挽起昭璃的手。将她往里让了让。挤眉弄眼。轻悄悄地说。却又刚刚好能叫青枫也听见:“这煮熟的鸭子呀。飞不了。”   昭璃冷冷道:“嫁衣呢。”   热脸贴冷屁股。但张老板还是赔着笑。笑的也自然。从商者。手里永远握着一个永能盈利的本钱。那就是笑脸。   “在。在。不过布才送來沒多久。丫头们还在后面裁。姑娘若是想试穿。只怕得再等两天。”   张老板又掩嘴轻笑:“姑娘放心。青大公子有交代。我们绝不敢怠慢。”   昭璃点点头。道:“我人既已來了。你们不妨再给我量量尺寸。”   尺寸熙月自然已经告知。但是张老板还是唤來一个小姑娘。打趣道:“快给姑娘量量尺寸。量仔细了。若是出了差错。看我不拧掉你们的脑袋。”   小丫头闻声一礼万福。道:“姑娘里面请。”   昭璃便随小丫头进了内间。而张老板马上奉來香茗给坐在座椅上的青枫享用。   “姑娘这边。请。”   绣坊内是别有洞天。回字型的院落。一间套着一间。   走到一间门扉前小丫头止步。恭恭敬敬道:“姑娘里面请。”   天色已经暗透。屋子里却沒有点灯。而院外一株腊梅开得正烈。   窗子是关着 。门也关着。沒有人影沒有声响。满院只有暗香浮动。   小丫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偌大的院落就剩昭璃一人。孤零零的一人。孤零零地伫立在月光下。窗纸上零零落落地有几片腊梅的影子。   “也许是个陷阱。也许我不该就这样冲进去。”   在玉满楼的时候。就在司空英彪分散熙月的注意力时。昭璃看见的。还有一桌人。   但是昭璃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沒有。   可是他们却给昭璃传了信。让她來绣坊。   是敌。是友。   昭璃忽然笑了。越危险的时候。就越应该笑的从容。   她推开了门。   但是昭璃并沒有再往前走。她虽然有单刀赴会的勇气。却知道自己不一定有单刀赴会的能力。   红炎的共生问題解决。她心中唯一的一块重石已然落下。她已生无可恋。   但是。也不想白白把性命丢在这里。   黑暗中有个声音道:“妾身恭候多时了。请进。”   这声音嘶哑而低沉。但却带着种说不出的诱惑力。甚至连女人听到她的声音。都会觉得很好听。   忽然间。灯光亮了。   一个人手里掌着灯。灯光照在她脸上。   昭璃微怔住。   她已看清了她的面貌。看清了灯光下那一双眼。   那双眼好像在向人低诉着人生的悲切与凄苦。低诉着一种缠绵入骨的情意。   被那双眼盯着。心中再有满腔热血与愤懑。也会化为柔骨无存。   昭璃从未见过这女人。但对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陌生。   “外面冷。请进屋说话。”   昭璃犹豫再三。还是跨进了屋。   女子请她落座。又为她沏了一杯铁观音。   昭璃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谁。为何约我到这里。”   女子倒茶的手微微停顿。   昭璃道:“你……不是熙月的人。”   女子苦苦笑了:“若是。又怎能见到姑娘。”   女子斟茶的手停了。此刻正看着昭璃。眼睛带着种谁也说不出有多复杂的神色。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悲伤。是感动还是怅然。   女子突然道:“你见了我。有何感想。”   昭璃又是一怔。   良久。昭璃呐呐道:“你……你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昭璃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女人。   世间用各种词汇來赞美姿俏的女人。像蓝葵。属于端庄典雅的;像清漪。属于楚楚动人的;像苏罗莎。属于百媚丛生的。   眼前的女子。却仿佛远在天涯的谪仙。   女子坐下來。淡淡地笑了笑。   昭璃眉头皱了皱。她这样笑起來的样子。风韵像足了一个人。   就是她自己。   昭璃腾地站了起來。道:“你到底是谁。”   灯光凄清。   站起來的一瞬间。借着灯光。昭璃再一次看清了女子的脸。看清她脸上的皱纹。   虽然只是浅浅的几道。胭脂也可以完全掩盖。但是灯下的女子却显得很憔悴、很疲倦。   女子轻轻叹息了声:“我是巫月神殿的人。”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月光石坠子。放在手掌上。霎时间宝石中心出现恍若月光的幽蓝色晕彩。犹如天上那轮朦胧月光。当她把坠子放在桌上的时候。这月光石坠子就仿佛乌云蔽月一样。不见了光彩。   昭璃仔细看了看那张已至中年。却还保留着几分少女时期温婉美丽的面容。略略迟疑道:“巫月……神殿。”   女子叹气:“你一定已经听过巫毒神殿了。”   昭璃点头。   女子怅然道:“巫月神殿与巫毒神殿。本是一家。都是侍奉白露大人的组织。但是自从熙月夺取了白露大人的神位后。我们一些不服从熙月统治的同伴。便从巫毒神殿分离出來。成立了巫月神殿这个组织。并且。一直暗自与巫毒神殿对抗至今。”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所以。我绝不是你的敌人。请你相信我。”   她说的诚恳、殷切。双眸中更是有些炽热的东西。在灼烧。   “巫毒神殿……”   昭璃眉头微皱。面露迷茫之色。脑海中总是有些断断续续的记忆。不属于东璃的景色模糊地出现在脑海。但却又是那么清晰地告诉她。那是属于她的过去。   这个女人自称是巫月神殿的人。很有可能也是一个巧妙的陷阱。但是当昭璃对上那双殷切企盼的双眼时。她竟也不忍心说出拒绝她的话。   昭璃道:“你要我相信你。那你总该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称呼你‘喂’。或是‘你’。”   女子看着昭璃。温柔地笑了。柔声道:“你就叫我三娘吧。”   昭璃道:“三娘。”   三娘笑道:“嗯。”   三娘将那月光石坠子推到昭璃跟前。道:“收好它。这本就是你的东西。”   昭璃嘎声道:“我的东西。”   三娘点点头。道:“这是你娘亲的遗物。自然就成了你的东西。”   昭璃心中骤然一紧。对于一个沒有母爱关怀的孤儿來说。心中是多么渴望娘亲怀抱的温暖。成人式之前的多少个日夜。她曾向着天空。或是在心中。呼唤过千次万次。自己的娘亲。   昭璃失声道:“你……你认识我娘亲。”   三娘笑的有些凄凉:“何止是认识……”   这时忽听门外一人说道:“三娘啊三娘。你怎么不快点告诉她。你就是她的姨娘呢。”   张老板掩嘴吃吃的笑。大大方方地推门进來。笑看着二人。   与方才一样的笑容。但是这笑容里却少了两样东西。。客套与畏惧。   三娘叹道:“你怎么过來了。”   张老板也叹道:“你知道这地方不安全。我们沒有太多的时间。”   “我知道。但是……”三娘看了看昭璃。又看了看张老板。   张老板道:“像你这样吞吞吐吐。又何时能跟她解释清楚。”张老板又对昭璃道:“三娘是你的亲姨娘。是你母亲的双胞胎妹妹。我们约你到这里來。就是为了从熙月手中救出你。”   昭璃直到这时才猛然一震。呐呐道:“你……你说你是我的姨娘。你有什么证据。”   张老板道:“证据就是这月光石。这是只有我们南月国的大巫女的血脉才能持有御使的东西。不信你将它拿在手里看看。看看这月光石会不会发出淡淡荧光來。”   昭璃将信将疑地将月光石握在手中。果然。在她碰触的一刹那。月光石忽然绽放出如天之皓月般的光辉。   怕昭璃不信。张老板也握住月光石。但在她手上却什么反应都沒有。   昭璃还记得。方才这月光石在三娘手中的时候。也是发出如月华般的荧光。再加上。三娘的相貌……   张老板道:“现在你总该信了吧。其实我想你心中也早就明白的。血缘这种东西。即使天各一方。也仍会紧紧联系。”   第八十五章 弃巫女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昭璃嘎声道:“你……你真是我的亲人。”   三娘满是泪痕的眼望着她。颤声道:“是的。孩子。”   昭璃脸色惨白若纸。颤声道:“既如此。你们当初为什么要遗弃我。”   昭璃忽然剧烈地颤抖起來。幼时的记忆不断涌现在脑海。正因为当时年纪尚小。所以烙印在身体以及心灵上的伤痛才会这么深刻。现在回想起來。也宛若昨日之事。历历在目。   尚在襁褓中的昭璃被牛大一家抚养。自记事起她便无数次询问过牛大自己的娘亲在哪里。而那时同村的人便说她是个野孩子。不管有意无意。这种贬义的词汇都给她心灵上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后來天选成为红炎的共生后。这种沒有亲人庇护的生活更是给她带來了无边的伤痛。还几次险些丧命。无数个日夜。她只能独自躲起來。抱着双臂默默哭泣。   每每看到其他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那样幸福的样子。那些母亲们呵护、宠爱她们自己孩子的表情。她就会嫉妒得发狂。也寂寞得发狂。   那一夜又一夜的孤寂中。她躲在被窝里。瑟缩成一团。因为红炎不耐她的哭声。她只能把泪水往肚子里咽。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不知在哪里的娘亲。以及她的亲人。   直到成人式后。她才可以慢慢忘却沒有父母、沒有亲人的伤痛。她才可以笑着去当她的神柱。而今天。所有的一切惨痛。都如一个永远不会醒來的噩梦一般。浮现在眼前。   “孩子。对不起。孩子……”   因为带着哽咽。三娘的声音听來沙哑干涩。因为情绪激动。满心悲伤。三娘一双眸也暗淡下來。更是透着盈盈的泪光。   张老板不忍道:“孩子。你莫要怨他们。他们也舍不得与你骨肉分离啊。之所以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三娘的表情更痛苦。更悲伤。她黯然道:“姐姐当年做出这个决定时也很痛苦。但是她唯有这么做。才能保住你。”   昭璃又怔住。   她已发现这其中必定又有个秘密。一个悲伤而又可怕的秘密。   她突然不想再探究下去了。她只怕这个真相太过可怕。怕她承受不住。也怕三娘。。她现在唯一的亲人回想这些往事的时候。过于伤心难过。   可是三娘却在问她:“你一定很奇怪。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昭璃低下了头。三娘道:“沒关系。你本就有知道这些的权利。而我今天。也打算将这些全部都告诉你。”   于是三娘就说出了那段悲伤而可怕的秘密。   “南月国的巫毒神殿。位于一片被神秘毒云所保护的紫竹林里。而我们的族人。世代居住在巫毒神殿修行。”   “我和姐姐。都是上古大巫女的血脉。而姐姐她天赋异禀、灵力高强。生下來便被选为继任巫女。执掌着星宿。可以通过占星窥见过去与未來。”   “姐姐的占星非常准确。就连白露大人都时常夸耀。说姐姐是上古大巫女的转世。”   “也是在白露大人的撮合下。姐姐和姐夫结合了。他们成亲沒多久。便怀上了你。”   “本來孕妇是不适宜进行占星的。可是突然有一日。姐姐不顾众人劝阻。坚持要占星。而她具体占卜到了什么。却沒有人知道……”   昭璃道:“她沒有说吗。”   三娘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是的。无论我们怎么问她。她都不肯说。于是。我便尝试进行占星……”   “虽然我的力量远不如姐姐。但是那一次。却让我看到了星象。……很模糊的星象。我无法窥到全貌。只从那冥冥星宿中。看到了姐姐的死宿。”   “我哭着找姐姐。再次询问她的占星结果时。姐姐只说了让我小心熙月。还有。等你出生后。一定要把你送到遥远的东璃国去。她说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的性命。”   。。所以昭璃才会出现在东璃。而被天选成共生。似也是冥冥中的定数。   昭璃道:“难道。熙月要杀我。”她想了想。道:“可是。如果他要杀我。为什么现在不动手了呢。”   三娘道:“我们也不清楚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三娘说到这里。声音已是哽咽。“姐姐她……因为强行占星动了胎气。生你的时候难产。巫医们虽按照姐姐的意愿。保住了你的性命。却沒能救回姐姐……”   昭璃全身僵硬地呆坐了一会儿。才痛泣道:“娘亲……”   虽然未曾谋面。但是娘亲对自己的爱。她现在已能感受到。原來娘亲。在自己未出世前就这样深爱着自己。原來她。从不曾被娘亲遗弃。   三娘接着道:“你的父亲……从那天开始便失踪了。我们觉得。想必他也已遭了熙月的毒手。”   “后來。熙月便利用白露大人爱慕他的心。骗取白露大人的信任。更是在他们成亲那晚。弑神夺位。”   “直到那时我们才发现。原來巫毒神殿大部分人早已被熙月收买。而我们这些不愿臣服熙月的。更是遭到了熙月无情的屠戮。”   “幸存的族人们逃到了南月国一处险僻的地方。那里环境恶劣。又多有猛禽走兽盘踞。熙月大概是认为即便我们躲在那里也活不了多久。于是放弃了对我们的剿灭。”   “可是老天终归是有眼的。我们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战胜了自然天险。征服了猛禽走兽。存活了下來。”   说到这里。三娘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伤痛。眼泪潸然而下。张老板忙给她倒了杯茶。三娘喝了茶水后。情绪才渐渐稳定下來。接着又说了下去。   “那之后。我们一边凝聚力量对抗熙月。一面四处打探你的消息。”   “起初。我们听到你成为东璃神明的共生时。全都吃了一惊。共生的命运太过残酷。你是姐姐唯一的血脉。更是继承巫女的人选。我们说什么都不能让你只能拥有三十年的寿命。”   “可是后來。族人们打探到熙月也在一直寻找你。并且一直设计要你解除与红炎大神的共生时。我们突然想到。当年姐姐执意要我们将你送往东璃的原因。会不会正是因为。她的星见。看见了这些。”   “可是纵使姐姐的力量再过强大。也无法‘看见’神明的星宿。我们在不清楚你与红炎大神的共生和熙月的阴谋有什么关联的时候。不敢妄自行动。”   “可是后來。当我们得知东璃的神明对你心存爱慕的时候。终于下定了决心。红炎大神是唯一可以保全你的存在。所以我们现在。说什么都不能让熙月达成目的。解除你的共生。”   “我们会将你送到东璃。熙月的例子让我们知晓。只要与神明结为连理。共生短命的命运将不再降临到神柱身上。红炎大神既然深爱着你。绝对不会让你像历代神柱一样。而立而终的。”   “这样做既可以保全你。又可以破坏熙月不为人知的阴谋。”   所以三娘他们在得知熙月要昭璃与青枫成亲时。才会不顾一切。冒险潜入西枫。   “但是。”昭璃惨然一笑道。“我已经中了蚀心草的毒。已活不久了。”   三娘道:“可是参了人血的蚀心草。”   张老板道:“就是外面那个小子的血。他是熙月的人。”   三娘眼中已现出厉色。咬着牙。恨恨道:“既然如此。便沒必要让他活着了。”   昭璃闻言心惊。忙道:“不可以。你们不可以伤害他。他是无辜的。”   三娘诧异道:“孩子。你……你难道对他……。”   昭璃道:“他不是熙月的人。我会中蚀心草的毒跟他沒有关系。他也是被熙月利用的。他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恩人。你们千万不要伤害他。”   三娘道:“孩子。蚀心草的毒你不用担心。我们尚有白露大人的血。你只要饮下。不管是什么毒都可以解除。蚀心草更是不在话下。至于那个小子……也罢。既然你为他求情。那姨娘姑且不为难他。”   昭璃道:“青枫现在在哪里。你们沒有伤害他吧。”   张老板道:“我让他睡下了。”张老板看看窗外。道:“城西的守卫我已经打点好。你们从城西逃出。不会被熙月的人发现。时间紧迫。你们现在最好赶快走。”   三娘道:“巧儿。那你呢。”   张老板笑道:“若都走了。谁來帮你们拦住熙月。何况这丫头肯定要带那青家的臭小子一起走的。倘若再多我一个。岂非太挤了些。”   三娘道:“你留下。岂非凶多吉少。”   张老板道:“我这条命。本就是你与你姐姐救回來的。若非你姐妹二人。我岂非早就投胎了。所以我已很知足。”她笑了笑。“一直沒机会报你姐妹俩的大恩。现在。你还不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么。”   三娘哽咽道:“巧儿……”   张巧儿已下定决心。若成事。总要有一些牺牲的。   三娘不再说什么。她只有把头抬高。抬得很高很高。。只有这样做。眼泪才不会向下流出吧。   第八十六章 幽夜惊魂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深夜漆漆。   今夕月缺。   一辆马车在淡泊的月光下疾驰而行。扬尘数里。   此时已是城西门外。   守城的侍卫得到了好处。已将这辆车放行。   他们当然想不到。马车里究竟坐着的是什么人。   他们也沒必要想。西枫沒有规定入夜车辆不许出城。而且。他们的主子也还不是熙月。   青枫还在睡着。头枕着昭璃。看來张巧儿投的药力不浅。   三娘在外面赶着车。方向是通往南月与东璃交界处的方向。接应他们的同伴在那里等着。而装有白露鲜血的水晶瓶也在那名接应的同伴手里。   漆黑的马车。苍白的月色。   马车虽颠。却丝毫不影响昭璃的思绪。   她现在思绪很复杂。   如果事情真能顺利。三娘可以带她顺利回到东璃。昭璃只希望夏族的两兄妹不要那么快回去。至少不要赶在她前面。   她要夏族兄妹转达给红炎的话。红炎听后。又将怎样伤着他的心。   熙月挑明蚀心草毒的那一刻起。昭璃本已做好了死期将至的心理准备。   从畏惧到心如死灰。再到所有希望一起破了个干干净净。到最后反而就不再害怕。   可是现在呢。   希望又悄悄地敲开了她的窗门。翩然而至。   。。“希望”是个好东西。   她的一双眼眸忽然变得比车窗外的月色还要明亮。   她轻轻抚着青枫熟睡的脸。心里想着。在见到红炎后。该怎样劝说红炎那个醋缸收留他、庇护他。   似乎是感觉到了昭璃的抚摸。青枫睫毛微颤。然后慢慢睁开了眼。   醒來的第一眼便是看到自己心爱女人安心的面容。这岂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青枫对昭璃微微一笑。然后意识到自己枕在她的怀中。又尴尬起身。坐在她身旁。与她平视。   青枫又看看四周。然后苦笑道:“好像又发生了什么复杂的事。”   昭璃先是对他抱歉一笑。然后又将方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青枫一遍。   青枫听后。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深思。   良久。他道:“南月是有巫女一说。但又怎样证明。她说的话是真。”   昭璃便从怀中取出那月光石坠子。放在手掌上。霎时间荧光充盈着她的手。就好像手中捧着一轮微型的月亮。   青枫将信将疑地拿起坠子。月光石离开昭璃皮肤的一刹那。荧光四散。又恢复成了静谧的幽暗。   青枫蹙眉:“这世间竟真有如此奇妙的石头。恐怕是会对持有者的灵力做出感应。”他苦笑道。“我现在沒有灵力。所以也无从帮你验证。”   昭璃毅然道:“我信她说的话。”   青枫道:“为何。”   昭璃道:“我的记忆中。虽然很模糊。但是我记得巫毒神殿。记得那片神秘的紫竹林。而且。在黄珀殿的时候。我确实也不畏毒……听说出生在那紫竹林的人。多多少少会对毒素产生抗体的。”   青枫道:“若真如此。那也难怪天选会选你成为红炎大人的共生。”   昭璃诧异:“咦。”   青枫道:“万物皆有灵。即便是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是有灵性的。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是婴儿也会记住一些事。只是随着身体渐渐长大。沒有经过修行之人。灵性会渐渐消失。故而也不会记起那些记忆。”   他顿了顿。又道:“但是你在沒有进行灵力修行的情况下还是能记得。可能是因为你是大巫女的血脉。天生灵力充沛。才可以做到。”   昭璃道:“可是。这跟我会被天选成为神柱。又有什么关系。”   青枫道:“抛去神明喜好不说。天选的共生。其实是有迹可循的。只有那些天赋异禀的婴儿。才有可能被选上。夏清漪虽然出身名门。但她资质平平。除非红炎愿意接纳她。否则即便你不出现。她也很难被选中。”   “神明的共生。在远古又被成为‘神明之器’。既然是作为神之容器的存在。自然要有能承受住神明力量的资质。”   昭璃道:“难道左氏一族和顾辛也是吗。”   青枫道:“北辛的神柱。历來都不是天选而成的。而是根据黄珀的喜好。由他自己决定的。不过。顾辛确实是有成为‘神明之器’的资格。”   昭璃道:“难道。你现在灵力尽失。是因为与蓝葵大人解除共生的关系吗。”   青枫点点头。   昭璃心里不禁难过起來。   “不知道蓝葵新的共生会不会忠于她。”昭璃说。   青枫微笑道:“其实蓝葵是位很坚强的女性……”   他忽然住口不言了。脸上也起了悲伤的表情。   青枫脸上的表情。任何人看了都会动容、都会心痛的。   昭璃的心已在痛了。   青枫跟蓝葵的关系。跟她与红炎不同。他们之间的情谊。是超出了男女情爱、朋友友谊、亲人亲情的、一种升华的感情。仿佛瑶池中的仙水。又仿若天山上的冰莲。纯洁、无垢。   这样的情系牵绊。实在是人间至高的一种境界。   青枫忽然道:“昭璃。得到白露大人的血后。你就会回到他身边了吗。”   昭璃先是一怔。然后她忽然发现。这个“是”字。如今竟然变得这么难以说出口。   昭璃看着他。心里忽然涌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看着他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來。   她难道真的不了解他对她的感情。   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这么多的朝夕相伴和他这么多的无悔付出……   她难道真的连一点都看不出。   她难道是块木头。   昭璃只有低下头。她沒有说话。她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明明沒有说话。但是他却已“听”到了答案。   他的心已听到。   青枫也低下了头。闭起了眼。   他很努力、很努力。才勉强压抑住了心中不断翻涌的酸涩。   他一直在希望着。而如今。她的无可言却当头一棒。给他带來了绝望。   他曾经说服自己。哪怕昭璃嫁给他只是为了解除蚀心草的牵制也好过万千。   但是直到今天青枫才明白。才了悟。原來昭璃。不曾想过要解她自己的毒。   青枫的双拳攥紧。手指甲已陷进肉里。掐出血來。   嫉妒似毒蛇。在撕咬着他的心。   青枫勉强控制着。不让眼泪流下。   。。昭璃。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我对你的爱一点也不比他的少。我也发誓此生会让你幸福。   。。为什么你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选择死。也不愿意嫁给我。   。。如果说。当初换做是我陪你深入大漠之虎腹地。当初换做是我陪你到北辛冒险。你会不会。把对他的爱。也分一部分给我。还是说。不管他变成什么人、变成什么样子。你始终都爱他如初。   然而这些话。青枫只把它藏在心里。葬在心底。他是绝对不会问出口的。因为他绝对不想让她伤心难过。   乌云蔽月。   黑夜中却还有几点星光。淡淡的星光照在这漆黑的马车上。更显得凄凉。   马在奔走。车在行进。   静谧的夜晚。只有扬鞭声鸣。   马已奔波数百里。也已渐露疲态。   三娘的鞭子却一声比一声抽的紧、抽的响。   马车已行进到一片树林里。   忽然间。拉车的健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车厢倾斜。几乎翻倒。   青枫已抱起昭璃的身子。立在了车厢外。   幽暗的道路。斑驳的树影。赫赫出现两道亮白飞掠的身形。恍惚如幽夜的鬼魅。立在马蹄前。   已人立而起的健马。前蹄若是踩踏下來。再结实的头骨都会被生生踩断。   三娘已拉不住这匹马。而那两抹诡异的白影却一动不动。   眼看着马蹄已将踏下。其中一道白影忽然闪了一闪。健马就已变成肉块。   鲜血飞溅。骨肉横飞。车厢翻倒。   三娘也已从车上跳下來。站在一边。脸色已变得很难看。   因为三娘已看清了那两抹白影。看清了他们服饰上的纹饰。   新月纹饰。   赫然竟是巫毒神殿的人。   这时。月光从云缝中透了出來。照在这两个白衣人的脸上。   三娘终于看清了他们的面貌。   “尸。毒。”   三娘突然大喝道:“快逃。”   一语出。青枫已经抱着昭璃。飞掠出数丈。   三娘亦紧随其后。   他们向着森林深处跑去。   而那两抹白色的身影。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仍是站着一动不动。脸上更是连一点表情都沒有。   仿佛在预示着。三娘他们根本是在白费力气。   三娘的额头上已渗出了冷汗。她当然知道这两人的身手。   既然能继承如此狠辣的名字。出手也必是狠辣的。   青枫和昭璃似乎也明白。   一匹健马瞬间变成了肉块。他们甚至根本沒有看清这二人出手。   夜太黑。星太稀。月光太淡。树影太密。他们很难辨清前方的路。   所以他们奔行的速度。不得不慢下來。   然而这时。身后忽然白光又一闪。   原本密密麻麻排列着的一棵棵树便拦腰倒下。   树木倒下的一瞬间。两道白影又齐刷刷地站在了他们身后。一动不动。   而这时青枫他们才发现。他们面前。已是一条断崖。   三娘嘶声道:“我失算了。熙月……熙月。你果然是个人物。”   前有悬崖。后有追兵。   希望破空。绝望萌生。   岂不知“绝望”正是“希望”的好兄弟。总是喜欢跟着“希望”一起到來。   第八十七章 断崖下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万里荒寒。月光凄清。   黑色的大地。白色的身影。   尸。毒。就好像从地狱杀将出來索命的厉鬼。幽幽地站在他们前面。   一动不动。   漆黑与苍白。岂非都正是最接近死亡的颜色。死亡岂非正随时伴随着她。   。。伴随着三娘。   三娘紧咬着唇瓣。唇上已渗出了血。   鲜红的血。   三娘只觉自己的心。凉的再沒有一丝温度。   尸牢牢地盯住三娘。开口道:“漏网之鱼。主人沒有赶尽杀绝已是莫大的恩典。你竟然还敢生谋逆之心。”   三娘咬着牙。道:“我等效忠的。只有白露大人。他熙月乃是叛逆之徒、罪人之身。必遭天道诛戮。何况……”三娘看住昭璃。“我自己的外甥女。我如何不救。”   尸冷笑道:“如此厥词。我兄弟已好久沒有听到过了。”   尸这句话还沒有说完。他的身子忽然轻轻一荡。竟像一缕冤魂一样凌空飘了起來。然后像落叶一样翩翩而落。往后落了三尺。   而他原本站着的地方。昭璃已经一拳打了过去。   红炎之力。   落地后。尸悠然道:“不愧是熙月大人看中之人。果然有些本事。”   三娘惊道:“孩子。不要乱來。”   昭璃道:“退无可退。只好反守为攻。”   话音刚落。掌中又已凝聚灵力。昭璃飞身一跃。向着尸的胸口攻去。   尸却冷笑着。一动不动。   毒突然道:“别接。”   尸微微侧身。闪过昭璃一击。   昭璃见失手。急忙错身。与他拉开安全的距离。   尸道:“身手敏捷、反应不错。加上这股力道……这是神明的力量。”又回身看住毒。道。“你早已看出这是红炎之力。”   毒道:“她受东璃神明宠爱已是人尽皆知。能驱使神明的力量也不足为奇。怪你不用心看、不动脑想。”   尸道:“我是‘尸’。死人怎会有心。怎会动脑。”   突听“撕拉”一声。三娘身后的树木已然断裂。而她肩膀上也已现出血痕。   尸道:“死人只会与死人为伍。”他牢牢看住三娘。“所以。你最好快点加入。”   这二人身形手法本就诡异。再加上此间黑漆。更是无法看清他们用的是什么功夫、什么手段。   青枫看住三娘。忙道:“你还好吧。”   三娘扶住自己肩膀。忍痛道:“……我还好。你们小心些。他们用的是暗器。”   青枫怔住:“暗器。”是什么样的暗器。能同时撼动这么多棵粗壮的树。何况。他们都无法看清这二人是何时出的手。   三娘道:“他们的功夫很邪。而且这二人。一个叫尸。一个叫毒。是巫毒神殿最狠辣的两个人。”   光是听到巫毒神殿。就已让人忌惮三分。更何况。还是最狠辣的二人。   听到三娘与青枫的对话。昭璃便把全部精力放在听觉上。   听他出手。   尸对毒道:“你出不出手。”   毒道:“有你便够。”   尸道:“好。你看着。”   这兄弟二人。一问一答。轻松随意。仿佛不过是今天天气如何的一个小问題。   甚至在一对一答时。都不曾留意过这三人。似乎已将他们当成是死人。   。。实力相差太大。   昭璃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她只觉得胃也在收缩。不知是否是因为红炎伤重的关系。这借來之力。威力已大不如前。   若是拼死一搏呢。   青枫却按住了她的手。压低声音道:“你信不信我。”   昭璃当然信他。昭璃虽看不清三娘脸色铁青。但是听她吐息紊乱。也知道三娘肩上的伤有毒。难道青枫有什么好办法脱困。   青枫左手忽然搂住昭璃的腰。揽着她向着断崖纵身一跃。跃起的同时。右手抽出一条腰绳挥出。甩到三娘跟前。勾着三娘纤细的腰身。顺手一带。三娘也被带了过來。   两道白影终于动了。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抢到断崖边。   还是晚了一步。   青枫带着二女。已经跳了下去。   深不可测的绝壑。耳边是风啸在低吟浅唱。   尸身形动。却又被毒拦下:“做什么。”   尸道:“青家的公子。只会绝处逢生。绝不会求死。”   毒道:“我同意。”   尸道:“那你干嘛还拦着我。”   毒叹道:“我若不拦你。你就这么追下去。就真的会变成个死人。”   尸怔住。   毒道:“你沒看出青家的公子是故意往这边逃蹿。”   尸道:“死人怎会动脑。”   毒道:“好在我会。等天色亮些。我们再下去寻。”   绝壑下。竟是一片湖泊。湖水冰凉却湛蓝。。已然不是死寂的颜色。   昭璃整个人都已被浸入湖水中。   她是个旱鸭子。根本不通水性。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一股强有力的力道再往上拉她。然后。她终于再次可以呼吸。   三娘也已被救起。虽然肩上负了伤。但毕竟是在熙月的多年围剿下存活下來的。她更懂得照顾自己。   青枫已去拾了木柴。架起了篝火。   昭璃环顾着四周。她怎么也想不到。绝壑下竟然是这样的绝景。   这里像是一座由青山绿水环抱的天然山谷。林中响着细碎的虫鸣。绿地上刚吐出烫红色的花蕊。在月亮的银辉下正欣欣向荣地生长。   因为地势极低。再加上群山环抱。是以寒风不至。静谧的谷中湖泊。更像是母亲睡梦中的摇篮。   这片土地似乎有着魔力。昭璃人竟已变得痴了。似已忘记了伤痛。忘记了他们仍处于危险之中。忘记了那两道随时会追來的白影。   她竟也一动不动。痴痴地站在湖边。看着湖面在银辉下。波光粼粼。   青枫凝注着她。微笑道:“过來烤烤火吧。”   她浑身都已湿透。衣服紧贴她的玲珑身段。月光下。更显得妩媚动人。   听到青枫这声唤。昭璃才回过神。长长地吐出口气。嫣然道:“我真想不到绝壑下会有这般美丽的景色。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   青枫淡淡地笑了笑。他的笑容已说明了一切。昭璃走近。火光照耀在她的脸上。才觉得面色红润些。   青枫忽然低声道:“……如果我不知道我们跳下來会得救。只是想与你死在一起。你会怨我吗。”   生未同衾死同穴。   他说的很低很低。低到已被风声掠去。低到就连他自己都要听不见。   昭璃自然也沒有听清:“啊。你刚刚说什么。”   青枫道:“我去那边采些草药回來。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可以把衣服脱下來烤干。”   青枫的背影很快就与远处的幽暗融为一体。片寻不见。   昭璃摸摸脑门:“他这是……怎么了。”   三娘笑道:“先烘干衣服吧。不要着凉了。”   昭璃与三娘于是将裹在身上湿答答的衣服都脱下來。夜风实在温柔。而篝火似乎也很怜香惜玉。两个女人的衣服很快就被烘干。   青枫似乎是算准了时间才返回來。   他回來的时候。手里还多了一个碗。药碗。他把它递到三娘面前。道:“还好他们用的不是熙月的毒。喝下这碗药。你的毒伤便会好。”   三娘注意到。青枫的衣服也已经干了。看來这个孩子也很懂得照顾自己。   三娘接过药碗。悄悄地一嗅。三娘也是懂些药理知识的。这碗药确实沒问題。三娘这才对青枫稍稍放心一些。   昭璃奇道:“这附近莫非有人家。”   青枫手指挠挠脸。笑道:“这里除了咱们之外。再也不会有什么人了……这碗还有林中的木屋。都是我的东西。”   昭璃道:“林中有屋子。而且还是你搭的。”   青枫道:“这里生长着许多奇花异草。都是些珍贵难寻的草药。少不更事时。我厌倦神柱的修行。便瞒着蓝葵和家里。常常溜出來玩耍。偶然发现了这里。”   他望了望身后林中木屋的方向。接着道:“一溜出來就是好几天。于是我便自己搭了间屋子。好让自己不必风餐露宿。”   三娘一直静静地注视着这两人。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   难道说。她极力阻止这门亲事。是做错了。   这名男子是真心关心昭璃。他凝注她时。眼波中的柔情。就连冰山上的雪都能融化。   青枫转过身。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不能招待你们进去休息休息。因为我们要马上走了。”   昭璃看着青枫。眸中的光波比天上的明月还要亮:“你是不是已经算准了。那二人不会追下來。”   青枫道:“嗯。”   三娘也点头称赞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毒和尸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悉。又恐疑兵之计。所以不敢贸然追來。你不但骗过了对手。也险些骗过了我们。就连我们刚才都以为。你是要玉石俱焚了。”   青枫却苦笑着道:“其实我也沒有十全十的把握。只不过。我不想死也却是真的。”   三娘闭上了眼。她忽然想起。熙月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不是所有人都能算无遗策的。”   但是。他常常就算无遗策。他若沒有这个本事。岂非早已死了很多次。   青枫毕竟做了他二十多年的弟弟。是他教出來的。所以能有这样的本事。也不足为奇。   三娘的眼睛又睁开。看住青枫。眸中却再无半分猜忌之意。   “接下來我们该怎么做。”三娘已完全信任青枫。   青枫指着湖边:“前面有条小船。我们划船逃走。即便白天他们下崖來寻。找不到我们的足迹。便沒法很快追來。不过……”   昭璃道:“不过什么。”   青枫道:“不过湖岸对面到底有什么。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也从未涉足到那里。或许……比那两个白衣人还要危险。”   昭璃道:“再危险我们也要闯一闯。这么多大风大浪我们都挺过來了。天无绝人之路。我不信。这次我们就闯不过去。”   言毕昭璃已向湖边走了过去。她似乎已经发现了隐藏在草丛中的小船。正推它入湖。   昭璃本就是个急性子。   三娘看着青枫。道:“不错。而且以小兄弟的才智。即便是生死攸关时刻。我想你也一定能化险为夷。”   青枫沉默片刻。忽道:“其实我今年本已该死去的。作为神明的共生。说不定。连今天本都活不到。”   三娘怔住。她不明白为什么青枫突然提起这件事。   青枫接着道:“但是现在。我却活了下來。”   三娘不忍道:“那是因为。熙月逼你解除了共生。”   青枫道:“不错……直到共生解除。我才发现了一件事。”   三娘忍不住道:“什么事。”   青枫苦苦笑了:“原來。我也是个贪心之人。”   三娘不说话了。她已明白了青枫的意思。   又有谁。会不想活下去。   青枫忽然痴痴地凝注着昭璃的背影。眼睛里饱含种种情意。那样全心全意地望着她。除了她之外。似乎已什么都瞧不见。什么都不在乎。   “我真的很贪心、很贪心……”   第八十八章 爱由心生,恨因缘起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东方已露出曙白色。   一只扁舟如随风的飘叶。在湖面上缓缓而行。   快接近岸边时。晨雾逐渐大了。包覆着前方的密林。周围变成了白茫茫的世界。   他们上了岸。合力把船只推到陆地上。并找來杂草树枝将其掩藏起來。   昭璃望向对岸。喃喃道:“即便他们的轻功再厉害。也不可能飞跃湖面來到对岸吧。”   青枫却沒有这么乐观:“我想那个叫毒的人应该不难猜到我们会从水路逃走。所以他们追上來也只是时间问題。”   三娘观测了一下。说道:“这雾有古怪。不像是天然而成。”   昭璃惊道:“这雾是人为。难道是……”   三娘摇摇头。否定了昭璃的猜测:“巫毒神殿的人即便再神通。也沒有这样的本事。这雾也不像毒气。我也看不出其中门道。”   青枫道:“能见度这么低。我们往前探索的时候千万不要走散。”   于是三人保持着彼此可以互相接应的咫尺距离。快步在浓雾中穿梭。   迷雾仿佛有着生命。轻抚众人身躯宛若情人的手。昭璃心中一震。侧头看向同伴。只在咫尺距离的同伴竟然不知在何时已然不见。   昭璃慌忙停下脚步。在原地踌躇。她确定直到方才还可以感觉得到同伴的气息。   耳边忽然又萦绕起三娘的话:“这雾有古怪。不像是天然而成。”   昭璃清楚此时慌张已是无用。昭璃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既然肉眼在浓雾中无法观测。她便用心眼去“看”。   耳畔风声渐浅。雾气却越來越浓。是片深浅不一的灰白。   昭璃连忙掩住呼吸。跨步时也分外谨慎。   “青枫。三娘。”   她一边谨慎踱步一边轻唤。心中祈求二人平安。也祈盼能得到一句他们的一声回应。   然而雾中世界是别样的静寂。不知何时。就连那些细碎的虫鸣声也已然不见。   走了不到十步昭璃忽觉眼睛开始刺痛。像有把锥子在刺。甚至能感觉到有粘腻的鲜血正从眼眶流出。   昭璃惊愕。发出声低呼。连忙用双手覆眼。再看双手已如圣女果般鲜红。   鲜血鬼魅地铺洒开來。一滴滴极其粘腻。依稀里化成了条赤红的蛇。蜿蜒流下。行迹缓慢。   于是昭璃终不能再自持。极度恐惧之余她嘶叫。样子像足一头发疯的野兽。   雾中仍是寂静。寂静的仿佛死去。   然而就在这时。林内终于泛起微风。灰白飘渺的雾气虽是不曾减弱。但顷刻间吹散的道路尽头。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昭璃仍是疯狂嘶叫。人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最后伫立在她身边。而她仍是不觉。   忽然身上一暖。昭璃已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时她才有了被人碰触的感觉。麻痹疯狂的神经才稍稍得到松缓。她勉强抬眼。正对着那张熟悉而温热的面庞。   眼眶有晶莹打转。与那腥红相合。自眼角蜿蜒下一行行血泪。   那人永远是那般从容怡然。嘴角经常勾起的一抹邪魅笑容。是那样风轻云淡、玩世不恭。然而又俯瞰众生、执掌众生。却偏偏又说着与自己无关。   紧接着。唇上传來温热的触感。先是辗转轻啄。然后贝齿被撬开。唇与唇的辗转换成了舌与舌的缠绵。   那温热的吐息。昭璃就算是死也不会忘掉。一吻终了。昭璃枕在那人胸前。不可置信地喃喃:“红炎……真的是你吗……。”   “昭……璃……”   再次听到了他的轻唤。昭璃紧紧地拥住他。哭诉道:“红炎……红炎……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她又想起了黄珀殿爆炸的情景。痛哭时。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对不起……炎……对不起……”   对不起。在你痛苦的时候。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沒能陪伴在你身边。我沒能照顾在你身边。   “昭……璃……”   昭璃离开了红炎的怀抱。泪眼婆娑地凝望着他。眼前的爱人眼波仍是温柔。笑容仍是淡淡。但是昭璃却不由地惊恐起來。   “炎。”她急急地呼唤。就怕眼前的人会突然烟消云散。   红炎的身形虽沒有烟消云散。笑容也还是那般如初笑容。但是却好像在天涯那般遥远。   “昭……璃……”   如此机械地呼唤。   昭璃瞪大了双眼。“你……”   然而这个“你”字还未脱口。红炎的身形忽然漂浮于空中。就好像真的要归去到天涯一样。   “炎。。”昭璃惊恐地看着他。   “昭……璃……”   凝望着远方的红炎。缓缓垂首。凝注着她。笑容依旧。声音却越发地机械干涩。   “再……见……了……”   场景忽然快速变换。浓雾密林全然不见。脚下的湿滑泥泞已变成了残破的青砖。一条条裂缝似乎是被剑气划出一样。耳边传來震耳欲聋的声音。昭璃惊恐地环视四周。赫然发现似乎又回到了黄珀殿爆炸的那一天。   红炎与黄珀争斗后的竞技场残垣。   毒尸群们不断咆哮逼近。昭璃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浮于空中的红炎身上。他还是笑得淡淡。笑的与自己无关。凝注着昭璃的眸色也是忽明忽暗。   “炎。”   就在昭璃再次唤他的同时。红炎的身体开始分解。四肢变成零星的碎片。心脏处光晕渐渐扩散。然后是响彻天际的爆炸声。空中那抹身影最终化作一捧飞灰。只剩下漫天殷红的血滴四溅。   被强光遮眼。昭璃再也寻不着天空中那抹飘逸的身影。   “炎。。。”   光圈骤然消失。下起了漫天血雨。还有横飞的肉块。一滴一滴。滴落在昭璃脸上、身上、颤抖举起的双手上……   “啊。。。。。”   直击心灵的崩溃声。竞技场的残垣在激荡。   浓雾却在这时慢慢散了。远处一个纤细的身影步履轻盈。珊珊作响。打破了林中一片空洞的静谧。   女子走到三人跟前。看着他们并排站立。眼角不断流出的血泪。嘴角浮起一抹淡笑。   “情到浓时人自醉。爱到深处心不悔。”女子双手分别抚摸着昭璃和青枫的脸颊。轻拭着那两道细长的血痕。“又是一对痴情人。”   女子又走到三娘跟前。擦拭着三娘眼角上的血泪。叹息道:“爱由心生。恨因缘起。你的幻境。太过凄惨绝寰。连我都不忍心再看。”   三人因幻中景不同。面上凝固的表情也不尽相同。但眼中流露的。却都是抹悲色。   自闯入浓雾中的一刻。三人就都已着了魔。身形定在原地。仿佛一尊石砌的雕像一般。再也沒有动过。   而三人方才身处的。都是各自的幻象中。   女子最后眼波凝注在青枫身上。喃喃:“你……”   青枫的眼珠一动不动。就好像是一尊石头雕成的人像。。就跟那两个女人一样。   本该一样的。可是。青枫眼角的血却早已在两颊风干。   女子倏地惊觉。本能地往后退。   然而就在这时。那原本一动不动地眼珠却瞬了瞬。忽然间就有了焦距。目光灼灼。像针刺一样盯在女子脸上。   青枫的手也突然动了。牢牢抓住女子的手腕。她再不能退却。   而站在青枫身边一左一右的昭璃和三娘。眼睛血泪仍是不断。那象征着爱恨痴离的血泪。怎么也流不完。   女子惊慌的表情飞速变化。最后倒成了从容恬淡。只是轻轻一声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从幻境中自行挣脱的。”   青枫闭上眼。又睁开。眼中是一片清明。再也不见身陷幻境中的混沌。   幻境中。他身处在一间亮堂宽敞的喜房中。一对红烛燃得正旺。而他已喝了不少酒。喜酒。   但他还是站的挺直。站在床前。床上高悬着喜帐。喜帐上挂着朱红色的流苏。   昭璃头上盖着喜帕。正端坐在床前。青葱般的小手交叠。垂首凝望着他脚尖。只等他把喜帕來揭。   青枫拾过喜秤。玉手轻轻一挑。挑开了喜帕。红色的喜帕在空中习习落下。露出了昭璃娇羞的面容和一双发亮的眼。   她的眼睛。充满了热情。   看见他的时候。她不但目中带着笑意。脸上也露出了温和娇羞的微笑。   青枫的心一直在狂跳。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为她取下凤冠。   不知是不是因为红烛的关系。她的脸已经很红了。像颗熟透的苹果。   青枫凝注她的眼波也愈发温柔。他慢慢地解开她第一粒衣钮。又慢慢地开始解第二粒……   他亲吻着她的唇。流苏垂下。他用力将帐子一拉。拥着昭璃的娇躯倒在了帐后……   今夜。她便是他的妻。   幻境中。他们是幸福的一对。夫妻和睦。夫爱妇随。沒过多久。昭璃便有了身孕。非但解了蚀心草的毒。青家也终于添了新丁。   女子看着自己已被拧红的手腕。又抬眸对上那抹愠色。叹息道:“三人之中。只有你的幻境最幸福、最甜蜜。你本不该醒來的。难道。这幻境中发生的。不正是你所期盼的。难道。你不爱她。”   “爱。”青枫知道昭璃现在仍被困于幻境中。所以他此时可以直言不讳。“正因为我爱她。所以我知道。方才与我同眠共枕、相拥而卧的人。绝不是她。”   “哦……”女子忽然吃吃地笑了。“因为。她爱的。是另外一个男人么。”   第八十九章 鬼婆娑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闻言。青枫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女子似乎在欣赏着青枫此时的表情。娇笑道:“但是这个女孩子也确实让我吃惊。与她相爱的人。竟然是位神明。”   浓雾仍像一条游龙。缥缈笼罩。又泛着点点荧光。女子拂起右手轻轻一挥。一时间满天荧光聚集。盈盈落到了她跟前。   浓雾变成了荧幕。尚在幻境中的二人所观之景。也在雾气中显像。   于是青枫便看到昭璃所见。看到青枫所不知的竞技场一幕。看到红炎肉身血溅。最后化为一缕硝烟;看到昭璃伏地流泪。心仿佛都已哭碎。   而三娘那边更是凄惨。白露身死给她们带來的震撼与惊慌。即便是局外人的青枫都能感同身受。一路逃亡所受尽的折磨。看见一个个族人在面前倒下却无力施救。看着熙月阴谋得逞却无能阻止。是那样的惹人心寒。   看到这些。青枫再也不能遏制心中怒意。他冷冷道:“以偷窥别人隐私为乐。卑鄙的家伙。”   女子柔声道:“这雾有个很美的名字。叫‘迷梦’。闯入的人会看见自己内心的恐惧或希望。待得越久就看得越深。心智越是脆弱。则也会陷得越深。所以入幻境的人都会流出血泪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很好。竟然能从幻境中自己醒來。不愧是青家的公子。”   她既已能窥探别人幻境。自然也能从中得知他们的身份。   青枫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又紧了紧。道:“你到底是谁。”   女子脸上却沒有吃痛的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有着浅浅的笑。   她不答反问道:“那么青家的公子。你能不能告诉我。紫纱她还好吗。”   青枫一愣。手中的力道也随之一松。“紫纱。”   女子这才有了异色。忙道:“怎么。你莫非不是神柱。连紫纱的情况都不知道。”   青枫似已明白了她的意思。青枫审视着她。眼前的女子仍是风姿卓韵。就像一朵永不开败的常春花。青枫暗忖。难不成这女子是无法投胎的鬼魂。尔或是修炼成精的妖孽。   青枫道:“现在西枫的神明。叫蓝葵。你说的那一位紫纱。在两百年前就已殒世了。”   “是么……”女子闻言之后低语。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浓烈的感情。而那一双媚眼。也第一次显出了疲惫。“这么说。已经过去三百年了。”   “三百年了。”女子轻叹。更是无尽的伤感与心潮澎湃。只是眸中氤氲的那抹愁色。恐以早不知是为何。   “那么你可不可以放开我。如你所见。我无法离开这片浓雾。而且也沒任何能力。对你不会有威胁。”   青枫忖度片刻。还是放开了她。   “我叫鬼婆娑。”脱离束缚后。女人柔声说道。“是这浓雾中的鬼魅。”   “鬼魅。”青枫皱眉。   虽然诧异她能存活三百多年而不老不死的秘密。但眼前的人。的的确确是个人类沒错。   鬼婆娑叹气道:“我是待罪之身。于此处受非人折磨。人不人。鬼不鬼。不是鬼魅。又是什么。唉。你们觉得长生不老是一种奢望。但我只求神明慈悲。赏赐我痛快一死。”   青枫道:“不管你如何。你的际遇终归与她俩无关。希望你能告诉我解救她们脱困的方法。”   鬼婆娑道:“这浓雾非我所为。我无法将之散去。你去想办法唤醒她们吧。”她指了指昭璃。“尤其是这个女孩。她是你的爱人吧。她入境极深。若不快些。便会香消玉损。”   不等鬼婆娑说完。青枫已奔至昭璃面前。扶住她的身子。无措而心怜。   身后鬼婆娑眺望远方的黑暗。过了很久之后才感慨道:“幻亦是真。真亦是幻。人生一场虚幻迷梦。韶华转瞬。浮生往复。又能为欢几何。”   昭璃真身仍是石像般动也不动。但是那边显像还在继续。青枫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昭璃会精神崩溃而亡的。   青枫的脸色看來也好像是水一样。冷如水。   他的心都快已凉透。   青枫努力让自己镇静下來。他回想他方才摆脱幻境的情形。因为虽然幻境中景象极其逼真。但是在他心底终归留了一丝清明。他明白。眼前的“昭璃”绝不是她本人。只因他清楚明白她的心意。洞房花烛、春宵一刻不过是他内心奢望。绝不会在真实中实现。   所以青枫才能发现幻境中的不对。从而找出破绽破了幻境。自己清醒过來。   他又回头去看荧幕上的昭璃幻境。那幻境一遍遍重复。一遍遍折磨。青枫看着幻境中红炎搂住昭璃与她拥吻缠绵。而后又如陌路人一般机械无情地说着再见诀别。   “真正的他。绝不会这样做。若是真正的他。宁愿自己背负一切伤痛。也绝不忍这样伤她。”   于是青枫焦急地摇晃昭璃身体。一遍遍唤着她。告诉她那不是红炎。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幻境周而复始了多久。青枫的情意与诚心终是打动了上苍。昭璃的眼角不再泛出血泪。而那本已泯灭了的眸色。也倏地瞬了瞬。然后便有光彩透出。那双眼已有了焦距。   显像的幻境消失了。   昭璃醒后已是身心俱惫。满心伤痕。人清醒。定住身体的魔力已不复存在。她失去重心身子前倾。倒在了青枫怀里。   那两道明目的血痕便印在青枫肩头的衣料上。就好像两道车辙印。   青枫让昭璃靠坐在一棵树旁。然后便去唤醒三娘。   鬼婆娑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在心底问着自己:“多情总是使人愁。无情的人呢。无情的人心里是不是永远都沒有忧愁痛苦。无情的人是不是活得比较快乐。”   鬼婆娑便想起那抹雍容华贵的身影。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那个只能让自己在这片浓雾中活受罪的女人。   印象中那个女人永远清冷。世情在她眼中永是如霜。一个无情的神明。紫纱。你可有过快乐。   三娘醒后通身激战。心悸难平。却又很快恢复。   这样的罪。这样的痛。这样的苦。她已遭受半生。也许心底早已麻木。   片歇过后三娘看住靠在一边的昭璃。看着青枫温柔地擦拭着昭璃眼角的血痕。勉强发声:“这里是哪里。”她又发现了鬼婆娑。问道:“她又是什么人。”   青枫正在解释。这时原本一直静默的鬼婆娑忽然出声。眼角飞速瞟了一眼林外方向。打断青枫道:“又有两人闯入。可是你们的同伴。”   是毒和尸。沒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追上來了。   三娘这时再顾不上探究鬼婆娑身份。奋力站起。却又倒下。鬼婆娑看着三娘。说道:“沒人能抵抗的了这片浓雾的考验。看你们如此狼狈。想來那二人是你们的追兵了。”   青枫点头。   鬼婆娑指了指林口方向。“你们瞧。”   青枫与三娘顺着鬼婆娑手指的方向望去。赫然发现两道白影已站在不远处。如石像般一动不动。眼角血泪流淌。。一如方才的他们。   鬼婆娑右手又是一拂。尸和毒在幻境中所呈之景。登时显现出來。   一片竹林。竹子只是寻常的竹子。可隐约飘荡着紫色烟雾。将寻常的竹林云绕上了层层神秘。   林中渐渐显出一个人影。白色清瘦。眸中却是如水般清明。   水的特性。总是有多重的面貌、多重的变化。冬日湖中的静水也是水。夏日川流的溪水也是水。秋日迤逦的瀑布也是水。就好像一个光陵镜。光的照射角度不同。呈现的棱彩也不同。   。。就好像熙月一样。   鬼婆娑自从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眉头已皱了三皱。   兄弟不愧是兄弟。一母同胞。彼此连心。就连入的幻境景致都如一。   幻境中。兄弟二人在巫毒神殿里。对着熙月毕恭毕敬下跪。宣誓着忠诚。对兄弟二人來说。谁是神明都与他们无关。他们效忠的。只是这个名为熙月的男人。   这一片断在不停重复。看來又是一个甜蜜美好的幻境。   兄弟二人都不曾尝过人间情爱。自然不会识得苦滋味。   三娘已经看得气结。昭璃也已有所好转。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气势不输红炎殿的巫毒神殿。与记忆中的模糊相重叠。竟是比记忆中更加辉煌壮丽。这里就是她出生的地方。就是她曾经的家么。   鬼婆娑的目光就沒有从熙月身上移开过。突然道:“这个人。我认得。”   青枫吃惊:“你知道他。”   鬼婆娑点头。“我小的时候。见过他。”   青枫道:“但是。你已在此林生活了三百年了。若说见过他。那便是三百年前。”   昭璃惊道:“这怎么可能。”   青枫转过身。说道:“熙月曾经亲口跟我说。他已于世千年。”他又看向三娘。“你的姨娘。应该知道内情。”   三娘叹了口气。道:“白露大人对他异常执着。自降世起。就只认定他一个共生。所以熙月即便身死。白露大人也还是用转生之术将熙月灵魂重塑到肉体中。让他再转世复生。”   昭璃黯然。心道:“我本以为神明早已看淡看破。却不想。他们一个个竟都如此用情至深。只希望我死后。红炎莫要如此才好。”   鬼婆娑沉默。似乎是在思考。良久良久。她才说道:“原來如此……我现在总算明白。紫纱为何会消逝了。”   第九十章 在此别离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鬼婆娑叹道:“虽然我不晓得。现在西枫的神明如何。但是。紫纱是最初的降世神明中。最为冷酷无情的一位。”   鬼婆娑看向昭璃。道:“我已看了你的幻境。了解了神明红炎还有黄珀的为人。在你们的认知中。黄珀一定已是一位极恶之人。”   昭璃承认。   鬼婆娑道:“但是。他至少还有感情存在。而紫纱她。真正是一位无情的神明。”   三人都等着鬼婆娑说下去。   鬼婆娑继续道:“这个叫熙月的男人。早就对西枫虎视眈眈。但是因为紫纱的缘故。一直不能对其出手。所以紫纱。便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青枫了悟道:“熙月说过。两百年前西枫的内乱是他挑唆的。而上一位神明。也正是因为在内战中失去了共生。才消逝的。”   鬼婆娑黯然道:“……他果然是用这种方法。如果我猜想不错。内战中被除掉的人。应该基本上都是天选共生的人选。”   昭璃道:“你是如何对神明的事了解的这么清楚。又如何会在这里。”   鬼婆娑苦笑道:“这林中迷雾。正是紫纱的杰作。而我。作为罪人之身。亦被紫纱囚于此处。既不能离开这森林。也不会衰老死去。这不能入轮回的滋味。真真是生不如死。”   昭璃一怔:“她……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做。”   鬼婆娑道:“已历三百年。当初是何缘故将我囚于此。我已不是很记得了。如今她已消逝。这一切都已不再重要。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沉寂也好。欢愉也罢。爱也好。恨也罢。你若如我这般。便也会明白。一切皆是枉然。”   鬼婆娑一边不住地叹着气。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将三粒药丸倒在手心。递到三人面前。说道:“这是醒脑丹。若不想再入幻境。你们最好把它服下。”   三人服下药丸后。顿时觉得脑中一片清明。林中雾气虽盛。此时却不再觉得那么妖异。   鬼婆娑指着前方的路。说道:“从这条路一直走。你们就能走出这片迷雾森林。”   青枫看着她。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我想误闯这里的人并不少。你应该从來沒救过任何人。”   鬼婆娑道:“就当我欣赏你。这些年來闯进这片迷雾森林中的人确实不少。尚能保持意识自己清醒过來的。你还是头一个。我想。即便是紫纱在世。也会吃上一惊吧。”说到这。她咯咯笑了起來。“真想看看那个女人吃惊的表情呢。”   鬼婆娑接着道:“而且。我也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鬼婆娑将视线定在昭璃身上。   昭璃试探着问:“你是想……让我请红炎來。解除你的束缚。”   鬼婆娑笑道:“小丫头很聪明。所以这个交易很公平。对你來说也很容易。”   昭璃点点头。表示应下。   鬼婆娑嫣然道:“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尸和毒已被鬼婆娑拦下。至少沒了追兵。三人心里的压力沒有那么大。   出了迷雾森林。豁然开朗。青枫发现。这片广袤的迷雾森林竟然连接着边境的村镇。若非迷雾作祟。这条路岂非是最佳的捷径。   村镇并不大。村民也不是很多。所幸这里的人还比较友好好客。时至傍晚。他们只好找了间客栈住下。   西枫各处村镇乡居都是往來跑商居多。所以村镇多半都有地图贩卖。   青枫买了一张地图。将桌上饭碗推开。地图摊在桌上。标记出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然后又以手指勾勒出一条通往三娘同伴接应处的路线。   “很近了。”青枫说。“明日一早我为你们雇一辆骡车。不出三日便可赶到。”   昭璃猛然抬头。从这平淡的声音里听出了不详。   昭璃道:“青枫。你……你这是要……留下。”   青枫叹息。心想着不愧是昭璃。这般洞察明锐。还真是让他不舍得放开她。   可是他忽然记起了许多年前。那位东璃神明的选择。想必也是如他今日这般苦痛不已、酸涩不已吧。放手不是不爱。而是一种更为无私的保护。与成全。   只要她能过得好。那便值得了。   青枫说道:“我终是放心不下蓝葵。虽然我已不是她的共生。但是青家仍可继续为神明效力。”   所以在此离别。是最好的选择。   昭璃道:“可是。熙月万一若加害于你呢。”   青枫道:“你总是这般替别人着想。也该是时候先为你自己好好想想了。”   三娘忽然也道:“孩子。他终归是西枫人。沒道理跟你一起回东璃国的。”   三娘当然也已看出青枫的放手与成全。三娘在心底叹息。难道世间情爱。都是如此。终有一方要辜负另一方么。   三娘道:“我年纪大了。到底是不中用。这便已很累了。我先回房休息。”   三娘起身。扶着楼梯上楼了。   。。三个人若都留在这里。这地方就未免太挤了些。   所以三娘要退出去。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借口。   这二人明日就要别离。也许今生也不会再相见。她知道。青枫和昭璃一定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   也许。这些话即便是说到天亮也说不完。   男女情爱与分别的愁苦。又怎是仅靠三言两语。就能诉说得清的。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來。客栈的客人也渐渐少了。这本就是一方小客栈。平素來往客栈的村民。最多也就讨口小酒解个馋。人绝不会多。   酒也是绝对喝不多的。因为这里的村民并不想醉。   因为他们还要生活。因为他们知道酒与忧愁是总也分不开的。一旦不小心踏入了醉生梦死的世界。成了个酒鬼。家人的生计就沒了。   但是对青枫來说。就无所谓了。青家本就富甲一方。而且今日。他想醉。   只因他也知道。酒与忧愁。是绝对分不开的。   青枫举起了酒杯。   昭璃原本也想回房休息了。她今日因被困幻境中。身体和心灵都疲惫得很。她实在很想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再蒙头大睡。   她刚要起身。却看见青枫已执起了酒杯。   她又慢慢地坐了下來。   他沒有看她。可是她却了解他此刻的心情。知道自己终归还是欠下他。   情债最难还。她此生。想必是永远也还不清了。   昭璃拿起酒壶。默默地为他斟满了酒。   青枫默默地喝了下去。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借着酒醉。让悲伤肆无忌惮的占满思绪。让泪肆意流淌。   然。酒已入愁肠。却沒有泪。   谁也不愿意在人前流泪。尤其是男人。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更是不愿流出一滴眼泪。   酒在愁肠。泪在心里。   脸上只有笑容。   “昭璃。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十五月圆的时候。我们在庭院内举杯畅饮。”   “记得。”昭璃轻叹。往事已入流年。“那时你还想把我灌醉。看我的笑话。”   青枫微微一笑。道:“只可惜沒把你灌醉。我自己倒先醉了。”   昭璃还记得那天的事。回忆道:“因为那场比试并不公平。我喝的是兑了水的酒。而你喝的。却是浓度很高的烈酒。”   青枫道:“酒就是酒。所以那次。成了让你看我笑话。”他顿了顿。又道。“你还记得。我那天醉后。做了什么。”   昭璃回想了一下。道:“你……你说你想游泳。然后推开家丁跑到池塘边。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大伙捞你上來时。你怀里还钻进一条金鱼。”   想到这。昭璃也不禁笑了出來。   青枫这时才将视线移向她。凝注着她的笑容。   其实当日青枫并沒有醉。只是那天昭璃心情不太好。青枫故意借酒装疯。跳下池塘出洋相。为的就是逗她笑一笑。   。。就如现在。他让她想起这件事。为的也是让她笑一笑。   因为过了今日。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恐怕他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了。   今夕月虽不圆。但是好在屋子里够亮堂。他想多看看她的笑容。想把她的笑容印在心里。记一辈子。念一辈子。   这便是青枫。   这便是青枫的爱。   尽管他的心里在痛。尽管他的心里无法忘怀。但是他还是会奋力忍住这种情绪。努力去逗她笑。   因为他也知道。错过了今日。他也再沒有机会去逗她笑了。   酒又过了三巡。青枫醉了么。   。。沒有。   因为一个人赫然若是想醉。那么他不管怎么喝。都不会醉的。   心里装着太多心事。纵然就装不下太多酒。脑子里若想着太多问題。那么运转的思维就不允许酒精去麻痹。   昭璃本想陪他喝上几杯的。但是她也实在怕喝醉。她一生中只喝过一次。醉过一次。一次便够了。   喝醉的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   可是醒着的滋味。却更难受。   厅中的烛光摇曳。有风徐徐吹來。也吹乱了昭璃的心。   她突然鼓起勇气。扶住他的手。呐呐道:“你……你不要再喝了。不如……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   青枫闭上了眼。长吁了一口气:“今日月不圆。但月下的景致。想必也是极美的。”   美的凄凉。   青枫张开眼睛。望着她写满了柔情。“好。我们去走走。”   她的要求。他从來都不会拒绝的。   第九十一章 月下新娘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凄凉如夜。   夜风竟也萧瑟。   漫漫星空包覆着弯月。弯月似也有诉说不清的柔情。   昭璃与青枫在月下踱步。清冷的月光照在苍白的地面上。苍白的就好像他们现在的心情。   昭璃的心却特别平静。平静如水。还带着点淡淡的哀伤。   。。青枫呢。   他是否也能平静。也能淡泊如水。   昭璃忽然不敢去看他。但是扶住他胳膊的手却沒有松。   昭璃知道他已喝的太多。客栈的酒虽不烈。但酒毕竟是酒。   “青枫。真的沒事吧。”昭璃关心地问道。   “我既已不是蓝葵的共生了。还是叫我楚墨吧。”   “楚墨。这不是你在东璃的时候曾经用的假名。为什么又要突然用这个名字。”   楚墨。楚寞。。。昭璃。我心中的酸楚落寞。又该如何跟你说。   青枫想。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吧。   无可奈何。这四个字本就是世上最大的悲剧。   青枫背对着昭璃。昭璃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昭璃下意识觉得。他是不是又要露出那种眺望远方的眼神呢。   风停了。远处忽然传來阵阵喧闹声。打破了偏远村镇独有的宁静。便有村民纷纷涌向一头。与昭璃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昭璃好奇问道:“老乡。请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村民便兴高采烈地说:“慕容家的小姐已到了适合婚嫁的年龄。这不慕容老爷设立了绣楼。准备抛绣球呢。”兴奋之余。就好像接到绣球的新郎官是他一样。   青枫故意逗趣道:“莫非这位慕容小姐是位丑八怪。到了适婚的年龄。还沒有人上门提亲。”   那村民上上下下打量了青枫几眼。就好像一把刷子把他上上下下刷了个遍。才不高兴道:“这慕容家的小姐。可是咱们小镇上第一美女。就是因为求亲的人太多了。慕容老爷和小姐都拿不定主意。才设立的绣楼。一切交给老天爷定夺。”   村民说完便迫不及待地跑走了。看样子他也是单身。估计也想碰一碰运气。   昭璃嫣然道:“想不到。这里还有这样的热闹看。”   青枫凝注着她。说道:“你是不是也想去看看。”   抛绣球虽然属于西枫国的民俗。但是现在靠抛绣球定新郎官的还是少了。别说來自东璃的昭璃。就连青枫这个土生土长的西枫人。都还沒有遇见过。   昭璃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愧疚。因为说好了。她是來陪陪他的。现在又怎么有功夫去看这些。   还是一件大喜事。喜事。往往只会带给伤心人更多的悲伤与忧愁。   昭璃实在不愿意再伤害他了。   但是青枫却已经执起了昭璃的手。“走吧。”   昭璃盯着被他握住的手发怔。却终是沒有将手抽离。   他们沒走几步。就听见了前方噼噼啪啪的爆竹声。高高的绣楼。里里外外都贴着大红的双喜字。看來这绣楼便是慕容老爷的家。一般村镇里的有钱人。住的地方总是要高人一等的。   一楼已是家朋满坐。无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每个人身上都穿着新衣服。透着一股子喜气。   尤其是那新娘子。想必今天一定更是欢喜得连心花都开了。   昭璃心里却忽然泛起一阵酸涩之意。她忽然用力握住青枫的手。青枫的步子遂停下。   青枫也不看她。只是淡淡道:“……怎么了。”   “沒、沒什么。”   他们已到了绣楼下。   楼下已聚集了很多人。慕容家的仆人们在一旁招呼着。青枫和昭璃刚走近。旁边就有人招呼道:“远道而來的朋友。既然已來了。就进來喝杯喜酒吧。”   又一个人附和道:“是啊是啊。不喝杯喜酒就走。就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了。”   第一个人笑道:“慕容老爷摆了这么多桌还沒有坐满。我们正愁客人不够呢。二位若是肯赏光。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快请进來吧。”   现在。昭璃即便想走也走不了了。他们只好被请进去。   屋子里不仅有村镇的乡民。还有一些外地來凑热闹的。其中还有一些滞留的跑商。乡下的热情好客。已在慕容老爷家完全体现了出來。   还不到吉时。所以外面站着的备选新郎官们。便有一些沉得住气的年轻男人走进來。说说笑笑喝着喜酒。沉不住气的那些。就都紧张地守在绣楼下。心里一遍又一遍祈祷。那绣球可一定要抛在他手上。   慕容老爷家在这村镇上是最富裕的人家。若是能入赘做了慕容家的女婿。这辈子吃喝都不用发愁了。何况。慕容家的小姐。据说还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一对龙凤花烛燃得正好。火焰妖娆跳动。好像比这个屋子里的任何人都要雀跃。   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已摆满了一大碗一大碗的鸡鸭鱼肉。丰盛的食物。正象征着人们的欢乐与富足。   明晃晃的喜堂。竟然跟青枫幻境中的景致如此相像。青枫苦笑。那杯中酒又多了起來。   不多时。门外又响起了爆竹。预示着吉时已到。   锣鼓喧响。鞭炮齐鸣。还有两只舞狮。正舞得欢。   一群男子们拥簇到绣楼下。争相推挤着。谁也不让谁。一楼的宾客们已跑出去一多半。还留在里面喝喜酒的。除了慕容老爷的亲朋。就剩下一些上了岁数的人。   青枫还在喝着酒。这时。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先是用好奇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青枫。然后才说道:“怎么。小伙子不去。”   “去。去哪。”   老头子笑道:“当然是去抢绣球。”直到这时。老头子才忽然发现了坐在一边的昭璃。然后尴尬着说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倒是老朽眼拙了。”   青枫淡淡道:“老爷子想必误会了。她是我的妹妹。”   她是我的妹妹。   这话听在昭璃心里。忽然觉得很难过。但她还是笑着起身。拉着青枫的手臂。说道:“我们也去看看新娘子吧。新娘子岂非人人都想看一眼的。”   只要青枫不再折磨自己。不再拿酒灌着自己。就比什么都强。   “好。”青枫从來不会拒绝昭璃的。   他们是最后出來的年轻人。已然占不到绝佳的观看位置。不过从楼上往下看。倒是可以把每个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慕容老爷子缕着胡须站在栏杆前。俯视着楼下一干人等。然后就将目光定在了青枫身上。右手一抬。向身后丫鬟示意。   小丫鬟一礼万福。便挪动步子往里走去。不一会。便搀扶着小姐。來到了绣楼前。   慕容老爷子笑道:“丫头。你瞧。下面一双双眼睛可是虎视眈眈盯着你的绣球呐。一会可得瞅准了。瞅仔细了。再丢。爹可不想招个不三不四的女婿。懂吗。”   慕容小姐微微点头。   楼下一见慕容小姐已被丫鬟扶着出來。更是喧闹。吵杂声盖过了慕容老爷子的说话声。所以他那番话。楼下基本上沒听见。   可是昭璃听力灵敏。却一字不漏地听下。昭璃眉头一皱。女儿大婚。当爹的难道就说这些么。而且。这说的又是什么话。   慕容小姐于是从小丫鬟手里接过绣球。站到了栏杆前。看着楼下的众人。   只见慕容小姐身着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那开屏孔雀好似要活过來一般。   桃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   发髻正中戴着联纹珠荷花鸳鸯满池娇分心。两侧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玺坠角。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更觉光彩耀目。   素手高举。白嫩的皮肤透出淡淡粉红。只是面上却蒙着半边桃红色的面纱。但是那双澈明亮的眼睛。弯弯的柳眉。仍是十足十的勾人魂魄。   即便慕容小姐不以真面目示人。楼下仍是一片蠢动。男人们似乎对神秘的女性更加神往。这些人更是争相推嚷。高喊着:“扔给我。”   又有起哄地道:“慕容姑娘。慕容美人。慕容小姐。慕容千金。记得把绣球抛到这里來啊。”   这时慕容老爷双手一抬。示意大家安静。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诸位乡亲。诸位朋友。今日我家小女慕容素素定了抛绣球招亲……”   楼下众人听了。又是一片欢闹。   慕容老爷挥挥手。继续道:“……只要是沒有成家的单身男子。年龄在十五岁以上。且不超过三十岁的。无论是谁。抢到绣球者。即招为我慕容家的贤婿。立即进入喜堂。与小女拜堂成亲。”   有小童拿出锣鼓敲了一下。便宣布开始。   慕容老爷缕着胡子。说道:“女儿。看仔细了扔。懂吗。”   慕容小姐微微颔首。一双媚眼往青枫在的方向一瞥。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手中的绣球便抛向了空中。   第九十二章 真人不露相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那绣球被高高抛起。人们的视线也都集中在了天上。   绣球飞旋在空中。似乎比天上的明月还要明亮。   绚丽夺目的绣球。忽然炸裂开來。漫下粉尘。伴着月华。洋洋洒洒落入人群中。   人群还來不及惊呼。一个个便以倒下。   幽夜终于恢复成了它原本的模样。方才的喧闹繁华。好似黄粱一梦。只存在于虚无的美好中。   绣楼上。红衣裹身的慕容素素已然不见。红衣随风飘去。只有女子一双媚眼如初。只是如今这双眼里。却是泛着寒星点点。   红衣已褪下。现在是象征杀手的黑色素衣。   慕容老爷子最爱缕的胡子也已然不见。一张刀刻般布满皱纹的面皮撕下。已变成一张俊秀年轻的脸。   方才还在喝着喜酒的宾客也已然不见。兵刃从桌底抽出。喜堂快要变成了停尸房。   当然他们之中还是真的有一些真正的乡民的。这突來的变化带给他们的当然是震撼莫名。但是想活命的意识还是给他们的大脑保住了最后一分理性。能走的人。不能走的人。此时都已偷偷溜走。   当然不会有人拦着这些普通的乡民。因为这些黑衣人本要对付的。就是青枫这两人。   人群是都已倒下。但青枫和昭璃却还站着。仿佛他们的脚下生了钉子。已将他们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青枫也牢牢盯住了从绣楼高处翩然落下的“慕容素素”。叹息着道:“你果然是个恶毒的女人。”   “慕容素素”吃吃地笑道:“可惜这次沒有让你栽在我手里。”   昭璃对上那一副娇容时。不禁大吃一惊道:“莉莉。”   慕容素素正是莉莉。而慕容老爷子。也正是南宫竹。   昭璃也已进入备战状态。将青枫护在身后。   青枫现在沒有办法驱使神明之力。又无兵刃在手。而且。她已欠他太多。   南宫竹讥讽道:“怎么。莫非青二公子还要叫个女人保护你不成。”   昭璃的拳头已攥紧。忽然大喊道:“你们这些笨蛋。你们知不知道。害死飞燕的。就是熙月。你们竟然还这样为熙月卖命。。”   莉莉和南宫竹面面相觑。南宫竹一脸莫名地问道:“五妹。她在说什么。”   莉莉也在问:“飞燕是谁。”   昭璃怔住。   青枫叹气道:“沒用的。昭璃。熙月已将他们有关飞燕的记忆消去了。”   因为令狐子墨一直无法从飞燕的死中走出。所以。熙月干脆消除掉了他们所有人关于飞燕的一切记忆。   昭璃冷笑道:“真是狠心。身死本就悲哀。现在。竟然连她至亲的人都不曾记得她。倘若她在天有灵。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昭璃又想起了飞虎。自从被熙月带回西枫后。她就再沒见过他。   昭璃紧张地问道:“飞虎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莉莉脸色一沉。愤声道:“住口。你还有脸提飞虎。你这个可恶的女人。我若在营地时就知道你是东璃的神柱的话。早就把你抓起來了。就是因为你的关系。飞虎才会被熙月公子关起來。都是因为你……。”   无法遏制愤怒的莉莉。话还未说完。就听“笃”的一声响。她左右双手的衣袖里。各射出了三根袖箭。手腕接着一翻。左手三枚梅花镖。右手三块飞蝗石。   三四一十二件暗器。突然间已同时发出。击向昭璃上下十二处要穴。   熙月的命令是绝不可伤及昭璃和青枫的性命。但因为飞虎的遭遇。再加上对昭璃的妒恨。莉莉已然将熙月的嘱咐抛诸脑后。暗器的出手是又狠又快。无论谁想避开这十二件暗器都难如登天。   昭璃当然无法躲避。她也根本用不着躲避。。青枫已飞身挺到她前面。然后凌空翻身。在空中漫出几个漂亮的弧线后翩然坠地。   只见青枫双手缝隙夹着八枚暗器、两侧胳肢窝夹着两支袖箭。嘴巴里还叼着两枚梅花镖。   青枫站定。将嘴里的梅花镖侧身一吐。   莉莉的脸色立马变了。南宫竹也已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青枫淡淡道:“想必你这丢暗器的手法。是师娘教的吧。如此拙技。还是别拿出來丢人现眼了。”   莉莉嘎声道:“你……怎会的……”   青枫讥诮道:“你觉得你使暗器的功夫。比尸和毒如何。”   莉莉说不出來话了。尸和毒奉熙月公子命令。一直在追捕他们。莉莉他们是知道的。其实莉莉他们也在奇怪。既然这三人已到了这个村镇。为何不见尸毒兄弟二人的身影。   莉莉一颗心已沉了下去。难道。就连那兄弟二人。都栽在了青枫的手里。他如今已经沒有办法驱使蓝葵之力了。又是如何挡住那两兄弟的。   莫非。青枫使暗器和接暗器的本事。更在那兄弟二人之上。   莉莉当然不知道在迷雾森林里发生的情况。   迷雾森林的浓雾。既然是三百年前。西枫初代神明紫纱所布。那么即便是熙月。也是不敢踏足的。   莉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步步向后退。退入了墙角。   而这时。南宫竹的剑迅速出鞘。玉女穿梭。凌空下击。一剑直指青枫要害。   青枫双目一亮。右手飞蝗石已出。与剑身擦肩。剑光的來势虽快。但青枫掷出的暗器却先剑一步打到南宫竹持剑那只手的手腕上。还有双腿的膝盖上。   南宫竹吃痛半跪。而青枫则眼疾手快。夺过了南宫竹手中的剑。飞快翻转。握在了自己手中。   形势已变。   而一直围观着的众卒。此时已沉不住气。有的已握紧拳头。有的握紧了刀。   忽然间。一把刀从青枫的后面砍过來。直砍他的后颈。   只听“叮”的一声响。尖刀落下。又是“咯”的一声。刀尖已被拗断。   刺客的刀。青枫的手。   现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怔住。每一个人都不敢再动。不敢再出声。   他们都算错了一件事。想错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都小看了青枫。   青枫大笑道:“你们一定以为。失去了蓝葵之力的我。便如同废人一个。只可惜。你们误会了一件事。”   所有人都在听着。   青枫道:“在蓝葵让我觉醒之前。我便已经学会了保护自己的能力。而且。我用蓝葵之力。用的最多的是治愈之力。”   现在每个人。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们一开始。就只想着防范会驱使红炎之力的昭璃。并沒有把这位温文优雅的青家公子。放在眼里。   已有人紧张地吞咽着口水。   青枫接着道:“治愈的对象。也大多数都是被我击败的人。”   直到现在。南宫竹和莉莉才明白。熙月为何如此重视青枫。也终于明白。他们是有多愚蠢。才犯了这么一个致命的错误。   真正的强者。从來不需要仰仗别人的力量。   青枫的话语。更仿佛带着种无法形容的魔力。令人心神焦躁。全身不安。   南宫竹和莉莉只觉得自己竟似已变成了只热锅上的蚂蚁。   青枫淡淡道:“你们若是现在走。还來得及。我从來不愿意伤人的。”   青枫沒有说谎。所以他才学了这治愈之力。   救人。虽沒有多么伟大。但相比伤人的痛苦。要好得多。好上千百倍。   所以青枫与顾辛不同。他学的是保护自己的能力。而不是杀人的能力。   而如今蓝葵已然收去了这治愈的力量。那莉莉他们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青枫已然下定了伤人的决心了呢。   。。为了救人。才会伤人。   所以为了昭璃。青枫决定今次。也破一回例。   南宫竹已从青枫凛冽的目光中。读出了这层意思。   冷汗直流。   这时。突听不远处一个人冷冷道:“说得好。我本也从來不愿意伤人的。但是这世间又有多少‘情非所愿’、‘身不由己’。”   这是令狐子墨的声音。他此时穿着的。是属于客栈掌柜的衣服。   他手里也有柄刀。刀已架在三娘的咽喉上。   三娘显然已被彻底制住。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易容术。看來他们早已计划好。   方才在客栈的时候。掌柜的一直站在柜台后。招呼他们的。也都是店小二。所以他们并沒有注意到。这个掌柜有些跛足。何况。他还易了容。   青枫讥诮道:“一个跛子。也能伤人么。”   所有人都听出來。青枫是在故意侮辱令狐子墨。是故意在找麻烦。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先乱敌心。   所以令狐子墨非但一点也不生气。还笑得很无所谓、很从容。   令狐子墨道:“跛子自然是很难伤人的。可是刀剑无情。可沒长眼睛。”   青枫苦笑道:“你有理。”   令狐子墨又看向昭璃。劝道:“昔日小昭姑娘跟我说过。飞虎并非你良人。你不是也一直在寻找一位良人么。”   昭璃:“……”   令狐子墨笑道:“你看青枫公子如何。”   莉莉也笑道:“智勇双全。英俊不凡。这样英俊的相貌。这样聪明的头脑。这样矫健的身手。连我都忍不住想嫁给他了。”   令狐子墨道:“我也是这么觉得。你们郎才配女貌。本就是天生一对。”   青枫却冷冷道:“你们不必再演戏了。即便你们抓了三娘当人质。我也不会乖乖就范的。更不会逼昭璃与我成亲。”   三娘看着青枫。已流出了感激的泪水。   青枫接着道:“所以你们休想让我倆答应这门亲事。想都别想。门也沒有。”   这时忽听绣楼里面一个声音高声道:“门也沒有。有窗户行不行。”   第九十三章 功亏一篑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话音刚落。整栋房子的窗口忽然全部被一股强劲的气力震开了。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其中一扇窗子中飞掠出來。施施然飘落。站在令狐子墨旁边。   除了熙月。还能有谁有这般飘逸的身姿、利落的身手。   大漠之虎帮众见熙月现身。立马行礼。齐刷刷地尊称道:“参见公子。”   熙月微微一抬手。算是让众人免礼。   熙月出现。有了靠山。于是一干人等收起了畏惧青枫的神情。握刀的又想动刀。握拳的又想动手。   又是一阵骚动。   熙月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在你们面前的。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我未來的弟媳妇。你们莫非是想要对这两个人出手么。”   熙月说话的语气很轻。像熙月这样有涵养的人。说话是绝对不会太重的。但是。在这些人听來。熙月的话语就像是一把刻刀。刀刀削在他们的心尖。   骚动立刻静了下來。沒有人敢开口。   星月当空。长灯当照。却是说不清的清冷。肃杀。   让人不禁哆嗦。   却沒有人敢动。   熙月微笑着看着他的两个亲人。慢慢向他们走去。众人纷纷退让。给熙月公子腾出一条通路。   熙月看都不看三娘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阿枫。”熙月笑道。“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跟大哥玩捉迷藏么。”   青枫叹道:“你來了。”果然还是來了。   熙月笑道:“嗯。我來了。”   青枫冷冷道:“可是你为什么要现身。”   熙月道:“怕你变成马蜂窝。”   青枫道:“你若真怕我被捅成马蜂窝。又为什么要这些人來对付我们。”   熙月笑道:“只因为我相信你的身手。”   昭璃冷哼道:“只怕是。來试探青枫到底有几斤几两重的吧。”   熙月不否认。笑道:“果然。沒有叫我失望。”   三娘已露出恶毒的神情。恨不得啖熙月的肉。喝熙月的血。   熙月虽然背对着三娘。但是身后这刺背的灼灼目光。他已感受得到。   熙月仍旧笑得优雅。笑得从容。他仍是笑看着青枫。仍是当三娘不存在。“阿枫。你们这趟出行。大哥就当做你们是提前渡蜜月好了。这也不错。看來你们这两天玩得很开心。”   他笑了笑。又道:“也多亏了你们这趟旅行。才让我察觉到。原來还有一个危险因素存在。”   昭璃和青枫已变得紧张起來。他们强自镇定。看着熙月。   熙月忽然转身。邪魅地看向三娘。道:“在我不知情的时候。你好像做了不少好事啊。乖乖躲在暗处。像蟑螂一样活着不好吗。你难道不知道。一只蟑螂若是从暗处爬出來。只会被人踩死吗。”   三娘怒吼道:“熙月。”   熙月淡淡一笑。“蟑螂就要有个蟑螂的样子。躲在暗处一直藏匿着就好了。竟然还奢望做一些了不起的事情啊。不过。也是托你这只蟑螂的福。我才知道原來你们还藏有秘密武器啊。”   熙月从怀中取出一个水晶瓶。侧身看住三娘。继续说道:“你可认得这个瓶子。”   雪白的瓶身。鲜红的液体。   青枫的心已像冰一样冻结。他手里拿的是……   “白露的血……”   “对。”熙月抬高手。将水晶瓶晃了晃。月光下。白露的鲜血更显殷红。“货真价实。白露的血。”   三娘吃惊道:“……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这个。”   熙月笑的邪魅:“你猜。”   三娘神色大变。嘶声道:“你……你把他怎么样了。。”   熙月耸耸肩。无所谓的态度说道:“送他投胎。”   青枫却忽然笑了。大笑。   熙月回身看住他。缓缓道:“阿枫。你在笑什么。”   青枫仍是大笑。笑到不可自抑。良久良久。才道:“我笑我蠢。”   熙月道:“哦。”   青枫道:“我若能及时发现。我们投宿的那间客栈的掌柜就是令狐子墨假扮。这个准备接应我们的人就不会枉死。”   昭璃震惊地看向青枫。   青枫道:“想必你也是刚刚才知道。这瓶装有白露大人血的水晶瓶存在。”   熙月承认。   青枫道:“如果我沒有去买地图。沒有在地图上划出路线。你就不会知道这个人的藏身之处。更不会用瞬息术去查看。”   熙月笑了。眼里已有了赞赏之意。   昭璃道:“可是。我们并沒有提过白露大人的血瓶。一个字都沒有提过。”   青枫摇摇头。道:“虽然沒有提到白露大人的血瓶。但是我们逃亡的路线却定的太过蹊跷。不是直接返回东璃。也不是一路逃亡至南月。而是兜一个大圈子。以熙月的性格。绝对会生疑。既已生疑。就绝对会探究到底。”   熙月就笑得更开心了。   青枫面露苦色:“所以。你按照我在地图上标注的。找到了那个人。……自然。也就不难发现。他身上藏匿着的装有白露大人血的水晶瓶。”   熙月道:“不错。”   青枫道:“你当然是一眼就认出。瓶中的血是属于白露大人的。”   熙月道:“那是自然。”   熙月服侍白露一千余年。又怎么会认错。   昭璃神色黯然。喃喃道:“我明白了……明白了。”   三娘痛苦地闭上眼。而令狐子墨则是大笑称赞道:“真不愧是青枫公子。虽然你我都是师从熙月公子。但是今日。令狐子墨甘拜下风。”   莉莉跺脚道:“二哥。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令狐子墨道:“莉莉。二哥愿赌服输。心服口服。”又看向熙月。躬身道:“现在。我终于明白。公子为何不准我们对青枫公子出手了。”   熙月道:“青枫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而我又是一个求贤若渴之人。”   令狐子墨、南宫竹同时道:“公子好福气。”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静默着的青枫身形骤然攒动。想趁熙月注意力在令狐子墨身上时。夺取他手中的血瓶。谁知熙月一个响指。似早已预料到青枫会有此行。已用法术将青枫和昭璃的身体禁锢住。   “这血可当真是好东西呢。”熙月笑得越发温柔。越发开心。优雅地拔开瓶塞。瓶口朝下。将瓶中血在地面上划出一个漂亮鲜艳的“一”字。   “熙月。你竟然……。”三娘嘶喊。   熙月淡淡道:“神明之血。滋养大地。春草芳泽。也算是好事一件。”   希望破空。白露珍贵的血就这样被熙月倒了个干干净净。   “疯子。你这疯子。”三娘挣扎着。眼里怨恨滔天。“你绝对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熙某好不好死。”熙月微微一笑。“还轮不到你來置噱。”   “公子。”南宫竹拱手道。“这个女人该如何处置。”   “留着。”熙月低声。将手中空瓶随手一扔。“大巫女的血脉弥足珍贵。你们看住她。绝不能有个闪失。我还有用处。”   三娘有如醍醐灌顶。身子又开始颤抖。厉声道:“我懂了。我终于懂了。你是想复……”   熙月手指在空中轻点几下。几道白光漫过三娘咽喉。三娘的后半段话便葬送在口中。她的发生带。已被熙月破坏。   昭璃惊呼:“姨娘。”身体被熙月禁锢。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娘受苦。   “红颜多薄命。”熙月前倾身子。笑得轻蔑。“女人太过聪明。死的也快。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三娘虽不能再说话。但是她的眼中却写着满满的愤怒与抗拒。   熙月轻笑:“你在求死。放心。你这条命。我沒打算留长。待你尽完巫女一族的义务后。我会送你到地下。与你姐姐团聚。”   “熙月。”昭璃终于忍不住出声。满腔愤懑堆积难平。“……我不会再想着逃跑了。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请你。不要再为难我的姨娘。”   “公子。”莉莉跨前一步行礼。眼神询问熙月。是否叫昭璃闭嘴。   熙月一抬手。叫莉莉稍安勿躁。他径自走到昭璃面前。托起她的下巴。玩味着发笑:“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其实你若早识时务。你的姨娘也不必受这种苦。我只是要你嫁给青枫。解除你的共生而已。”   昭璃咬牙:“好。我答应。”   “绝不反悔。”   “绝不反悔。”   熙月笑得愉快:“很好。很好。方才你也看见莉莉那身新嫁衣了。这样式你可还满意。”   莉莉娇笑道:“熙月公子您真是的。这话说出來。昭姑娘是要生气的。”   熙月笑了笑。道:“是吗。我一向不懂女人心的。”   他笑得有些苦涩。声音听起來却很甜蜜。所有人都是一怔。为熙月难得有这样的流露。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想起了什么人。   但是沒有人敢问。莉莉也不敢笑了。   熙月抬头看了看天。月色皎洁。星光灿烂。   熙月道:“既然已经寻到了他们。就该回去了。昭璃体内的蚀心草毒实在不能再拖下去。”   令狐子墨道:“公子。不如我们留在边境。若是东璃那边有动静。我们也好……”   熙月一抬手。算是对这个提议的拒绝。“我弟弟大婚呢。你们作为我的亲信。不一起喝杯喜酒怎么行。而且。等阿枫和昭璃的喜事圆满了。我就可以准备办莉莉跟飞虎的喜事了。”熙月笑看着莉莉。“这也是一桩大喜事。”   莉莉红着脸垂下头。目光中充满了柔情蜜意。   令狐子墨和南宫竹都笑了。   似乎每个人都在笑。   他们的确已到了可以笑的时候。   昭璃虽然笑不出來。但是她的心情却已很平静。井中的死水一般平静。   兜了一大圈。也只不过又回到了原点而已。   昭璃知道。落魄和伤感。已不适合现在的自己。   第九十四章 我相信她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寅和清漪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东璃国。   一路可以说很顺利。他们本以为会遭到熙月本人或是他的部下拦阻的。所以他们现在实在想不明白。熙月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们离开东璃国的时候。虽然红炎大人身体的毒已经解除。受伤的身体也得到了治愈。人也恢复了意识。但由于过于虚弱。仍然处于隔离状态。除了黄珀大神。沒有人能够接近他。   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衷心期盼红炎大人好转。可以像平时那样在红炎殿四处潇洒地走动。但是。清漪的内心却又在矛盾着。又希望红炎大人仍是处于隔离状态。。。这样的话。或许就不会听说。昭璃要成亲的事了吧。   或者。按照红炎大人的性格。只要身体稍稍可以动弹。就一定会不顾劝阻。亲自到西枫去营救昭璃的。   矛盾的内心。让清漪不禁流露出了可怕的表情。准备踏入红炎寝殿的脚又停下。   就在这个时候。寅已轻轻握住了清漪的手。   他的手干燥而温暖。   他的眼睛里。更带着种令人信赖、令人安定的力量。   。。无论如何。你还有我这个哥哥。   。。不管发生什么。都先由我这个当哥哥的。先背负。   清漪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幸福。谢谢你。谢谢你是我的哥哥。谢谢你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与保护。   清漪回握住了哥哥的手。挺起了胸膛。与哥哥一起。走进红炎大人的寝殿。   大而舒适的床。它的主人正躺在上面。   兄妹二人最先看到的。是在床前默默伫立着的父亲。此时。酉正在聚精会神地为红炎施着针灸。   无论是出于沉重感。或是沉默的意义上。。都如同磐石般的男人。拥有端正的五官。如同女性般亮丽的银发。双目中闪耀着睿智的光芒。酉从刚才起便一言不发。始终用静谧的视线打量着红炎周身的穴道。   “红炎大人。父亲。”   兄妹二人轻轻靠近。用很轻柔的语气问候道。   酉施针的手停下。然后看也沒看自己的子女一眼。挥动了一下手。示意让二人退下。   “无妨。”红炎此时睁开眼睛。“过來吧。站到床前。”   寅和清漪忐忑地站到红炎床前。酉继续他的针灸。而他的脸上也并沒有露出特别不高兴的表情。   随后。。   红炎表情严肃地巡视了一圈众人后。问道:“我听说璃儿要与青枫成亲了……那是。。真的吗。”   酉手上的针仍是准确无误。   兄妹二人露出了“认命了”的表情。然后缓缓下跪。向君上承认了这一事实。   听到寅的肯定回答。酉的目光终于从红炎身体的穴道移向了红炎的脸。与他对视。观察着他的表情。   “老狐狸。我醒來这么久你竟然什么都不跟我汇报。”视线对上的一刻。红炎平静地说道。   “您既然沒有问起。那么老臣便认为。沒有汇报的必要。”酉圆滑地说道。   寅和清漪却紧张地冒出了冷汗。   “所以。你们两个就是代替我。到西枫去查证这件事的真伪了吗。”红炎问道。   寅背脊一紧。只好回答道:“……是。”   “见到璃儿了吗。”   寅抿了抿唇。虽然沒有办法对君上说谎。但是还可以学父亲。使用“沉默”这一招。   “清漪。”   清漪背脊一僵。控制着自己突然浮出的苦笑。   清漪深深爱慕着红炎。既沒有办法对他说谎。更沒有办法不回答他的问话。   “回红炎大人。……见到了。”   “璃儿还好吗。她身上的伤已经被蓝葵治愈了吧。”   “……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是健康的。”   “你们沒有把我重伤的消息说漏给她知道吧。”   寅和清漪对视。清漪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因为哥哥已经一五一十将红炎大人伤重的情况告诉了昭璃。还以此來刺激她。   “唉……说了啊。”红炎深深地叹了口气。“小丫头想必一定要哭死了吧。”想到她伤心难过的表情。红炎的心里就揪着痛。   “她……”   。。寅的话说到一半。停了下來。   红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她怎么了。她有跟你们说些什么吗。”   酉的目光也终于刺了过來。牢牢地盯在了儿子的脸上。果然是知子莫若父。酉已经猜到。这个消息是从谁嘴里走漏的。   从儿子和女儿一进门开始。虽然是背对着。但是酉已从他们的吐息中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再看看儿子现在的表情。酉便全明白了。   先不说夏族对昭璃这个存在的厌恶程度。单是将红炎大人伤情的秘密在敌国势力下泄露出去。已经是件很愚蠢的事。酉的目光中已有了失望的神色。沒想到自己一手培养的儿子。作为夏族下一位族长的儿子。竟然也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沒错。纰漏。纰漏与不足有很大区别。   酉从小就对寅有着很严谨的教育。寅会很优秀。这固然无可厚非。   文武双全且品貌非凡。这些都是成为辅佐神明红炎的夏之一族族长的必需素质。所以光是俊秀或者光是聪明都是不够的。   为了能完美地侍奉在这位高傲的神明身侧。同时为了巩固夏之一族在东璃的不可撼动的地位。就必须在所有方面都出众不凡。   正因为拥有能够压倒其他人的资质。红炎才会接受寅。并将他作为自己的重臣來重用。   迄今为止。寅的表现。沒有一次让酉失望过。。从小他就是被这样培养出來的。   但是现在的他。却少了什么东西。又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应该能解释他会出现这种纰漏的东西。是什么。若是要问具体的东西。酉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來。   寅知道。君上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同时感受到红炎还有父亲的目光。。寅微微纠正了一下跪姿。动作自然流畅。不过动作中带着微妙的机械感。显得有些缺乏灵气了。除了酉以外。红炎是不是也注意到了呢。   “……那么。这便为您复述昭璃大人的原话:‘青枫救过我这么多次。又对我照顾有加。我早就喜欢上他了。想要嫁给他。有什么不对呢。所以请红炎大人不要再來打扰我的生活。我只想跟青枫。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寅平淡地叙述完昭璃的原话。便又将头低下。闭上了嘴。   他已经竭尽全力不将自己的感情加到语气中。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   房间里一时静的出奇。这让两兄妹比预料中更加动摇。   所以浮光掠影之间。寅便将自己的感情深深压入意识的底部。若是这种程度便让自己产生动摇的事实。被父亲知道的话。也许会被认为是“沒用的家伙”而横遭白眼吧。夏族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作为下一任族长的自己。绝对不能让父亲感到失望才行。   ……可是。心里还是会觉得异常的难过。。替红炎大人。感到难过。   这种感情。已经远远超过了臣子对君上应有的感情。对。不仅仅是因为对君上忠心。才会这般难受。   因为昭璃的缘故。君上千年不变的性格已慢慢有所转变。所以连带着。对待臣子、侍女、下人的态度。也变得友好起來。如果换做是父亲。一定会理性对待。但是寅却在不知不觉中。将这种升温的对待。看成了一种友谊。或者是。类似于亲情的东西。   。。这本是绝对不允许的。君与臣之间。必须永远竖起一道防线才行。这对双方來说。都将是安全的堡垒。   酉可以对清漪恋慕红炎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对寅的这种感情。绝对不会赞同。   寅握紧双拳的力道。又加深了几分。   “……她只说了这些。”   寅用尽可能的平坦语气。答道:“是。”   酉施针的动作忽然停下。而与此同时。红炎倏地坐了起來。   比预想中还要愤怒。但是。让三人意外的是。这股愤怒并不是针对背叛他的昭璃。   “混账熙月。”   红炎将头转向了酉。问道:“黄珀呢。”   “应该又去街道散步了吧。”   “去找他。”   红炎正准备下地。却被酉一只手拦住。   “找到他后。是要让他陪同您一同前往西枫吗。”酉问。   “那是当然。”   红炎的状态还沒有调整好。只能找黄珀帮手。   “既然对方已经明确拒绝您的爱意。您又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寅和清漪都为父亲的话捏了把汗。从外貌上看。年迈的酉对年轻一辈如此训斥并不违和。但是。无论是从地位上讲也好。还是从年龄上讲也好。真正应该被当成是小孩子來对待的。应该是酉才对。   “酉。不要因为你个人对璃儿不满。就戴有色眼镜看她。我的璃儿。不是始乱终弃的人。”   “寅绝对不会对您说谎。”   “我知道。但是我也知道。璃儿对他们两个说的话。并不是她的心里话。”   “理由何在。”   “沒什么理由。只因我信她。”   酉的嘴角很难得的抽搐了一下。   而红炎已经迫不及待的用传音术去唤黄珀了。   第九十五章 奇袭前的准备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黄珀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桀骜的神明环视一圈后。将视线定在红炎身上。满是探索玩味的表情。   作为把昭璃即将成亲的消息告知红炎的始作俑者。黄珀很想知道。红炎究竟会流露出怎样的表情。   寅和清漪兄妹潜入西枫的事。黄珀也是知道的。   既然他们现在跪在这里。那么看來已经带回了准确的消息。   空气中弥漫着焦躁与不安。   在这个出奇安静的房间里。唯有在场的人反复呼吸的声音充斥在阴郁的空气之中。   只要是神志清楚的人。一定都会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出这个场所。至少。清漪就很想逃出去。   要是被迫留在这个地方的话。说不定就会发疯。周遭弥漫着的不安气氛已经开始折磨清漪的神经。不仅仅是因为现在的胶着事态。清漪打心眼里对这位北辛的神明感到恐惧。   所以在哥哥决定到西枫去一趟的时候。清漪才会央求哥哥带上自己。不单是为了替心爱的神明求证昭璃是否背叛的事实。也是为了从这种紧张而崩溃的空气中逃离。   除了红炎大人外。想必能够淡定面对黄珀大人的。就只有父亲了吧。   酉对黄珀行的拜神礼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模仿父亲的动作。寅和清漪也赶忙将礼节补上。   黄珀却沒有看他们。而是对红炎说道:“怎么。这么着急唤我來。到底有什么事。”   “跟我去一趟西枫。”   黄珀的目光淡淡扫过下跪着的兄妹二人。然后又将视线重新移回到红炎身上。“你不是已经确定真相了么。难道。你还不死心。想要亲自去问那个女人。然后自取其辱么。”   红炎叹气。眼里已经有了不耐的神色:“这种话刚刚已经有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我不想再听那么多遍。”   黄珀挑眉冷哼:“看來。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红炎不顾酉的拦阻。已经站起了身。他将丝袍披在身上。已经随时做好瞬移的准备。   酉躬身道:“红炎大人。请三思。对方既然故意放出消息。想必就是想诱您前去。您之前元气大伤。现在虽然行走自如。但神力仍未恢复到鼎盛时期。那个熙月如此狡猾。想必要对您不利。”   红炎看了一眼酉。说道:“既如此。我更不能放心璃儿落在他手里。”   寅忍不住插嘴道:“但是昭璃大人亲口承认是为了解除与您的共生才会留在西枫。她绝情至此。您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深入险境。”   红炎摇了摇头。为什么这些人就不能放下对璃儿的偏见。   “如果璃儿只是为了延长寿命。那么与我结合才是最有效的办法。”红炎斜睨众人。“成为我的妻子。就可以拥有无限的寿命。这个道理。我的璃儿自然明白。你们既然把我的璃儿想成是有心机之人。那么你们想想看。在我对她坦白一切后。你们觉得。她有可能会错选吗。”   红炎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不管你们怎么看待她。我的璃儿。我是了解的。那丫头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我。如果她不爱我。又何必这样做。”   清漪想起了什么。说道:“我想起來……我们见到昭璃大人的时候。昭璃大人确实问过我和哥哥。如果她与您的共生解除。会不会马上天选出又一位共生的问題。”   妹妹的话也提醒了寅。寅也做出回想当日情形的表情。   “我当时也觉得奇怪。既然她都毫不在乎要解除共生了。为什么还关心您的共生问題呢。现在看來。说不定真是熙月逼迫她的。”清漪激动地说。“熙月想趁您伤重而无法缔结新共生的情况下。让昭璃大人解除与您的共生。好让您就此消逝……”   红炎点了点头。说道:“说的很对。本來按照璃儿的性格。应该是不会答应的。所以。熙月只好拿青枫來威胁她。璃儿对那个青枫……”说到这。红炎很不情愿地撇了撇嘴。虽然心里明白。璃儿对青枫的感情绝不是爱情。可是想到在璃儿心里的某个角落里还有别的男人。就让红炎浑身不舒服。   红炎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是让这些人对璃儿解除误会的大好机会。即便璃儿已经习惯夏族的厌恶和白眼。但是红炎还是不忍心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下属如此对待。   红炎接着说道:“璃儿对那个青枫。很是感激。算來。那小子的大限应该就要到了。如果是以帮助青枫续命为条件。想來璃儿还是会有些动摇的。”   清漪点点头。毕竟这样做。就可以同时延长两个人的寿命。   但是显然。寅并不赞同红炎的这番推理:“可是红炎大人。我清楚地记得。我们见到那二人的时候。青枫头上是沒有象征共生印记的。”   “你说什么。”红炎的表情变得凝重起來。“你确定沒有看错。不是他将印记隐藏了起來。”   可是在自己的国家。有必要隐藏额头上的印记吗。   寅回答道:“臣确定他当时并沒有做任何伪装。”   红炎的表情变得险恶起來:“那他到底是用什么來威胁璃儿。”红炎的心已经变得慌乱无比。“不管怎样。先救出璃儿再说。”   黄珀道:“西枫现在有双重禁制。皆是针对你我所布。如果是你我全盛时期。这小小禁制根本不在话下。但是现在。你我皆元气大伤。想要突破。虽不想承认。但是还是有些难度。”   按照黄珀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弱的。倒不是他现在戾气被削去了不少。只能说。是到了连他这样的孤傲性格。都认为是不得了的地步。   酉一边收拾起针。一边分析道:“如此看來。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诱两位大人自投罗网了。但是那小子为什么会这样针对红炎大人。难道是这千年來。与红炎大人存在过什么过节吗。”   红炎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酉道:“想要成功营救昭璃大人。红炎大人不妨将所有的事都告诉老臣。也许可以发现什么端倪。”   “所有的事。”   “比如说。在黄珀殿的时候。熙月到底跟您说了些什么。您回來到现在。还只字未提。”   “干什么老狐狸。不是对璃儿讨厌得很吗。”   “夏族对任何人都不存在偏见。而如今。那位姑娘更是君上决定要赋予她神力、将之留在身边成为真正妻子的女人。即便是为了您。夏族也定当竭尽全力守护。”   酉像虾米一样躬起了身。但是却看不出半分不情愿。寅和清漪在父亲之后。也表达了相应的忠诚礼仪。   既然红炎已铁了心。夏族也无话可说。君上的圣意不是他们可以评论的。只要遵从他的意思。辅佐照办即可。   红炎手托着下巴。回忆道:“若说值得注意的地方……那混账说。璃儿是南月人。他还说过。璃儿似乎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我认为这话是动摇我意志的挑拨。”   “与毒尸战斗的时候。她不是还不畏毒吗。”黄珀补充道。   “原來如此。”酉说道。“这样看來。她很有可能是大巫女的血脉。这样的血统确实有成为您妻子的资格。老臣斗胆猜测。熙月设法想要昭璃大人解除与您的共生。目的应该不会是想除掉您。而是想利用这珍贵的血脉。做些什么。”   酉的推测不无道理。   “果然是想加害璃儿么。”红炎攥紧了拳头。   “君上。老臣有一计。”   “讲。”   “熙月在西枫摆下迷魂阵。老臣认为。他这么做是想要守护南月的什么东西。所以为了避免波及。才将‘战场’定在了西枫。不如。我们直接杀到南月去。换被动为主动。不怕他不从双重禁制中出來。”   “老狐狸。真有你的。”   虽然之前叫酉为老狐狸。多半是有讽刺的意思。但是这一次。绝对是红炎发自内心的称赞。   “……不过。我还是要先到西枫去。璃儿绝对不能有半分闪失。既然那个混帐想要‘请君入瓮’。那我便‘将计就计’。酉。趁我和黄珀吸引熙月注意力的时候。你便率军直入。杀南月一个措手不及。”   “老臣遵命。”   黄珀忽然道:“就让顾辛也协助你们潜入南月作战吧。那家伙的战斗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非常感谢黄珀大人。真是如虎添翼呢。”酉微笑着。   “那么。老臣这就下去做准备。”   酉协同儿女对二位神明行礼后。便告退了。   三人走在回廊上。刚好与顾辛撞个正着。寅便将方才的谈话内容转达给了顾辛。   顾辛道:“我知道了。方才黄珀大人已用传音术将一切告知。”顾辛的目光移向了为首的酉。“不过。南月的密林中弥漫着各种毒气。这个问題不优先解决的话。无疑是去送死。”   “真失礼。我们当然会提前配好解药。”   酉生气地瞪着顾辛。而顾辛则是无所谓地笑笑。耸了耸肩。说道:“真不愧是夏之一族。我很期待接下來的合作。不过……”   酉眯起了眼睛。等着顾辛继续说下去。   “不过我和暗部。会按照我们的做法行事。我们不会对夏之一族的任何行动进行干涉。也请老先生应允。保证我方人马的行动自由。当然。如果得到什么情报的话。我会派暗部与你们联络的。也请你们也务必这样做。”   第九十六章 分头行动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双方在互不干涉的前提下进行最低限度的合作。这样的要求本身不算过分。但是顾辛对待酉的态度。让寅非常冒火。再怎么说父亲也是长辈。这个人也太目中无人了。   寅咬住下唇。眼睛里似乎因为发自心底的愤怒而变得更加锐利晶亮。   虽然顾辛的态度也让酉感到不快。但是到底是成熟稳重的一族之长。在顾辛看來根本找不到酉的一丝破绽。   酉心中暗忖:“难道黄珀还对顾辛下达了其它什么指示。”   在红炎殿修养的这一个月。黄珀并沒有表现出传闻中暴戾嚣张的姿态。但是酉明白。这绝不会是黄珀因为一连串的事故而心性大变。老虎就是老虎。即便收起了利爪。也别想它会像猫咪一样。蜷缩在蒲团上咪咪叫。   “那么。”顾辛道。“我也要下去做准备了。诸位。告辞。”   目送着离去的顾辛。酉忽然对儿子说道:“寅。你对这个北辛的神柱。有什么看法。”   “是个嚣张的家伙。”寅一吐心中不快。   “还有呢。”   寅想了想。又道:“如果从综合实力來讲评。倒是可以给他打个高分。”   “唔……”酉沉吟着。“但在为父看來。这小子是个危险人物呢。”   “父亲。”   对于酉的评价。寅似乎并不认可。在寅的认知里。能与“危险”一词挂钩的。应当是像熙月那样的阴谋家。阴谋家多半懂得内敛。绝不会是像顾辛这样嚣张的家伙。   看穿儿子的想法。酉沉吟道:“孩子啊。这一个月里。这位神柱也沒少到我们的都城街道走动。你知道在他了解我们的国情后。是怎么样评价我们的国家的吗。”   寅摇摇头。随即认识到自己作为下任族长。还是有许多不成熟之处。仅凭个人喜好。便沒有对顾辛进行跟踪掌握。这种失误。实在不应该犯。   酉缕着胡须。说道:“他说。我们的国家。很无聊呐。”   “无聊。”   东璃无疑是四国中最富强的国家。对于一个从出生起便遭受各种残忍压迫的奴隶來说。应该会对东璃的生活更加神往才是。   酉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來。“所以为父才说。这小子是个危险人物呐。”   一个天生嗜血的怪物。怎么会不危险呢。   酉长吁了一口气:“巫毒神殿的守卫。再加上北辛这位危险因素……这次远征。便让为父亲自挂帅吧。”   “父亲。。”   相比酉稳静的声音。寅和清漪的声音则是刺耳的慌乱。   两兄妹绝对不能允许年迈的父亲深入险境。他们不能拿父亲的安全开玩笑。但是酉的心情也是一样的。正是因为有诸多不稳定因素。他才不放心自己年轻的儿子。   即便自己真有个闪失。反正他也活够了。若是能以自己一条老命保全儿子的未來。那还是很值得的。   “为父主意已定。你们都不要再说了。”   酉遥望着远处南方的天空。希望此战结束后。人间界能够迎來真正的和平。   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夏之一族便将所有工作准备就绪。几乎出动了所有世家的力量。可以说是赌上荣誉的一战。   相比东璃浩浩荡荡的队伍。顾辛和他的暗部成员。实在是少得可怜。不过像暗部这种暗杀者。越少行动越方便。   酉很给面子地称呼他们为:特别机动队。允许其不在东璃军的编制内。   为首的大元帅。。酉。一身戎甲。威风凛凛地骑在战马上。与站在一旁。仅是随意穿着一件敞开式丝袍的红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场景。看來似乎显得有些滑稽。   红炎那紧实的肌肉。壮硕的胸肌。。这样体现男人阳刚之气的完美身材实在是让在场的所有男性羡慕。   注意到部下们正用一种对神明而言会很失礼的目光直视着红炎。酉轻轻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   为了争分夺秒。红炎决定施展大型传送术。将东璃军传送到南月边境。虽然黄珀也会施以援手。但是接下來神明还要面对另外结盟的两名神明的协力对抗。在这里损耗太多元气的话……寅不禁担心起來。   “我还沒有弱到。要你担心的地步。”   红炎用传音术对寅说道。寅只好低下了头。   红炎的目光再次回到酉身上。开口说道:“有你这个老狐狸坐镇。也不用我再叮嘱什么了。只说一句。。别死啊。”   “哈哈哈。君上也会舍不得老臣么。”   红炎挑眉。“别误会。只是如果你死了的话。清漪整天为你哭哭啼啼的。会惹我心烦而已。”   “既然这么在乎小女的话。不如就此打道回府。然后与小女缔结共生关系如何。”酉狭促地笑着。   “死老头子。不要得寸进尺啊。”   马背上的酉向红炎深施一礼。“老臣定当凯旋归來。”   “时间差不多了。”黄珀走过來说道。   红炎点点头。便与黄珀合力。将东璃军传送走。   之后。二神便用瞬息术。來到了西枫国的边境。   很强大的气。包覆着西枫的国土。好像一个膨胀的热气球形状。只有神明才能看到的。象征着蓝葵的蓝色以及白露的白色。。两种颜色交织的包覆禁制。   似乎是根据红炎还有黄珀“理”的特性。对包覆着的禁制气的密度做了相应的调整。使这层空气墙更加的充实。   能够做到这样精密的计算。到底是谁呢。是降世只有两百年、有如襁褓中之婴儿般的蓝葵。还是说那个由低贱人类篡夺神位、成为伪神的熙月呢。   。。无论是谁。确实是值得称赞。   而红炎。真的开始称赞起來了。   黄珀咂舌。“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去称赞敌人。”   红炎摇摇手指。不以为然道:“要学会赞美敌人啊。黄珀。越是强大的敌人。就越会激发自身高昂的斗志。而那份得來不易的胜利果实。也会越发的鲜美。”   “就在你赞美敌人的时候。你的女人已经成为**了。”   由于叫得太用力。黄珀的喉咙一时呛住了。   红炎一面拍着黄珀难过地呛咳的背部。一边说:“流言中。璃儿出嫁的日子。就是今天吧。”   黄珀挪开红炎拍打着自己背部的手。这种好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动作。让黄珀觉得自己像被耍的猴子一样难堪。   “哼。你似乎很冷静呢。”   “冷静。恰好相反。”红炎反驳。“在从你口中得知璃儿要嫁给那个臭小子时。我就已经气昏头了。不过是在部下面前。不好发火而已。这股怒气的宣泄对象。当然得是正主才行。”   正主。青枫。   不知道青枫现在。有沒有感到背脊发寒呢。   “那么。”红炎正色道。“按照作战计划。开始让对方知道我们來了。”   红炎比着手势催促道:“快点、快点。驭风、驭风。”   “你。这。家。伙。”黄珀的额头爆满了青筋。“叫我來的目的。就是给你做苦工的吗。”   红炎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耳朵。然后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我的力气。当然要留到营救璃儿的时候再使出來。哎呀呀。难道你想说。堂堂黄珀大神。连这种小小的空气墙都攻不破吗。”   虽然嘴上大骂着、抱怨着不满。但是黄珀的掌中还是凝聚起了灵力。少时。风刃便从四面八方开始对蓝白交织的空气墙进行猛烈的进攻。   风刃的覆盖面非常大。可是几轮攻击下來。就好像被吸收了一样。张起的空气墙丝毫沒有破损的样子。   黄珀变得越发焦躁。风速也越來越猛。最后。风刃变成了龙卷风。夹杂着神明的怒火。将脚下的生灵全部席卷吹飞。   可是。仍然沒有撼动禁制半分。   红炎忽然唤出洪荒。猛然一跃。向着其中一个点。奋力砍下。。   。。“撕拉”。   虽然是极其细微的声音。但是两位神明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以眼直观还是无法看出破绽的。但是方才的声音。确实是什么东西出现裂纹的声音。   似乎是从红炎的攻击动作得到了启发。黄珀也唤出了华彩灭。但是当他正准备砍时。红炎却用眼神制止了。   “你用风刃配合我的攻击。当这切口逐渐变大的时候。你便驱使风刃。一举将这层膜撕开。”   红炎这样说着。然后起跳。向着方才攻击的地方。再次挥出更为猛烈的一击。而黄珀也看准时机。操纵风刃。   耳边立时传來“咻咻”地划破空的声音。红炎迅速闪身。才沒有被风刃击中。   这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攻击方式。难道想连我也一起解决吗。。。红炎心想。   几轮配合下來。空气墙终于出现了眼睛可见的裂痕。红炎的预测沒有错。   蓝葵根本不知道神明专属武器的存在。因为是早在仙界大战前便存在的武器。而且制造武器的原石极其稀有。即便是在众神的时代。也不是每一位神族都能拥有的武器。   而熙月也将武器的事疏忽了。   红炎在心底暗笑。熙月这家伙经常将“不是所有人都能算无遗策”这句话挂在嘴边。讥诮别人。现在这句话。可真真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裂缝越來越大。两位神明的脸上也渐渐流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很好。就照这样攻击下去。”   红炎以前倾姿势冲过去。飞跃。然后洪荒毫不留情地击向裂缝。   “锵。”红炎最后的一击伴随着打中铁块的手感反弹回來。手中传來阵阵麻痹感。顷刻间。白色的空气墙好像玻璃被砸碎一样。破裂四散。   而直到这时红炎才发现。象征蓝葵的禁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不见了。   “从你起跳的时候开始。”   看出红炎的疑问。黄珀说道。红炎专注于击破一点。注意力全集中在洪荒上。才沒有注意到突然消失的蓝葵禁制。   少了正统神明的禁制。伪神虚弱的空气墙简直不堪一击。所以。黄珀这次才沒有驱使风刃。协助红炎攻击。   因为。红炎一人便已足够。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两位神明心中共同的疑问。   沒有感觉到蓝葵殒世的波动。这么说。这禁制是蓝葵按照自己的意志解除的。   “……不好。”   唯一能够想出的答案便是。蓝葵殿那边出了什么问題。   沒有了禁制的妨碍。红炎就像如箭离弦般。向蓝葵殿飞速移动。   第九十七章 彩笔新题断肠句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在红炎和黄珀对禁制发动攻击的前半个时辰。   蓝葵殿。   火红的婚服。红的像一团烈焰。仿佛连着青枫的心也一起灼烧。   酒席摆在了玉满楼。但是拜堂成亲的地方却设在了蓝葵后殿。   民众当然是不允许参拜蓝葵后殿的。这场婚礼绝对沒有人來打扰。   青枫一直背对着大门。光的投影映射在青枫身上。给那身火红染上了一团墨色。   真是久违了啊。这静谧的场面。   蓝葵看着青枫的背影。摇了摇头。还是打破了这份诡异的静谧。   “熙月摆了迷魂阵。即便东璃夏族闯进來。也只会被引诱到玉满楼里。再一网打尽。”   难道她想说的。就是这些。不、不是的。她是想出言宽慰他的。   青枫沉默着。   “边境也设下了双重禁制。两位兄长沒那么容易攻破。”   停下。我的嘴……停下來……   “……蓝葵。”青枫终于回身。黯然地看着她。“你是想叫我不要娶。还是想说我做得对呢……”   蓝葵抿了抿唇。“我……”   我若是叫你不要娶。你会放弃娶她吗。   “你真的已经决定要娶她。……我觉得。熙月如此大费周章地解除昭璃的共生。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与其让昭璃心痛、让熙月得逞。不如……不如顺着昭璃的心意……”   青枫忽然道:“蓝葵。不管熙月是为了我也好。还是为了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也好。我会应下这门亲事。我会想娶昭璃。只是因为我爱她。我不想失去她。……哪怕。她会因此而恨我。”   蓝葵沉默了。   是啊。我早就知道你爱她。从你将她带回西枫。为了维护她第一次反驳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对你而言。我……跟她……是不同的……   我曾经笑着问你。“心痛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我想我懂了……   终于懂了。   后殿又恢复了静谧的诡异气氛。   青枫的眼死死盯着那一对燃得正旺的龙凤烛。   蜡烛已经燃到了一半。   熙月怎么还沒有把昭璃接來。是她不从么。还是……   不管怎样。熙月都应该会有办法带她到來才是。   半个时辰已过。   蓝葵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悲鸣。“來了……”   不是熙月和昭璃。而是红炎和黄珀來了。   來了。果然來了。   青枫的一双眸却黯淡下來。   禁制沒有被攻破的迹象。这么说。果然两位兄长并未恢复到最佳状态。   这个时候。蓝葵殿苦苦等待的二人。终于觉出了不对劲。   蓝葵微微蹙眉。“熙月在搞什么鬼。按照计划。现在这个时辰应该已经是圆房了。那么红炎哥哥也会因为他离开了东璃境。天选共生的条件无法达成。从而步向消逝。。熙月不是这样打算的吗。”   青枫的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就在他动身准备走出蓝葵殿的时候。周围的空气终于有了异样的波动。   强烈的白光一闪。熙月抱着昭璃。阳和阴托举着昏迷的三娘。出现在了蓝葵殿。   青枫欣喜地迎上去。却在看到昭璃惨白的脸色时瞬间呆滞。   熙月的脸色也同样是惨白的。他这种表情蓝葵还是第一次见。   熙月的声音在颤抖:“今年……是闰年……。”   蓝葵随口一答:“好像是。”神明根本不关心什么闰不闰年。   熙月道:“……这么说……今天。是闰二月二十九……。”   青枫和蓝葵的脸色瞬间变了。   闰二月二十九。   昭璃蚀心草毒发的日子。应该是在三月初一。当然。这是在正常农历的情况下。   但是。今年是闰年。二月多了一个二十九日。   他们都知道明日是三月初一。所以理所当然的把成亲的日子定在毒发前一天。   被闰年整了。   他熙月。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昭璃已经死了。熙月去接她的时候。发现她已气绝。   死了。   竟然死了。。   青枫的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样。呆愣在原地。   蓝葵也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熙月。   愚蠢。真愚蠢。如果按照日子一天天数的话。根本不会出现这种错误。   來自边境的攻击。一波比一波更猛烈。   这时。正是红炎用洪荒。将空气墙砍出裂缝的时候。   被冲击波所反噬。熙月一个踉跄。将昭璃的身体摔在了地上。   从昭璃的怀中。跌出來一张纸条。蓝葵捡了起來。上面的娟秀小字。蓝葵认出是昭璃的字迹。   上面只写了一句诗。   看到这个。蓝葵的眼眶终于湿润起來。   熙月不知道咒了一句什么。又将昭璃抱起。   “你要做什么。。”蓝葵紧张道。   “救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阴和阳已经托举着三娘。靠到熙月身边。   “你要怎么救……”   蓝葵这句话还沒有來得及说完。熙月他们的身形就已消失不见。   蓝葵马上探知西枫全境。找不到熙月的踪迹。这么说。是带昭璃回南月了么。   昭璃应该是刚刚死去沒多久。又是中的蚀心草的毒。那么说不定真的还有救。   。。蓝葵只能在心中如此祈祷。   然后。蓝葵将目光移到了青枫身上。   “青枫。你……”   青枫双眸中有一团火在烧。此刻的他。镇定的让人绝望……   就在蓝葵以为他会一直静默下去的时候。青枫却忽然说道:“蓝葵。解开你的禁制。”   “你……”   “解开。放他进來。”   “你知不知道放红炎哥哥进來将意味着什么。”   “我无所谓。”昭璃不在了。一切都无所谓了。红炎要杀要剐。要怎样宣泄。都无所谓了。“他有知道的权利。”   因为。他也是深爱着昭璃。   蓝葵叹了口气。“确实。他有知道的权利。”   想來。让蓝葵殿承受红炎哥哥的怒火。也在熙月的算计之内吧。   解开禁制的同时。熙月的禁制也破碎了。   比想象中來的还要快。房间里顿时充盈着红色的灵气。   “璃儿呢。”   “好久不见了。红炎哥哥。”   蓝葵强自镇定地上前问候。但是却被红炎无视了。   自从现身后。红炎带刺的目光就沒有从青枫那身火红的婚服上移开过。   简直。碍眼。   “璃儿呢。”声音里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   “昭、昭璃她……”蓝葵视线左右游弋。正不知道该怎样解释的时候。   青枫忽然决绝地道:“她死了。”   。。她死了。   红炎的身体升起红色的灵气。   然后。除了夺目绚丽的光芒。便什么都瞧不见了。   蓝葵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张开双臂挡在青枫前面。拼命地接住了红炎的攻击。尽管已经在第一时间张起了保护膜。却还是可以感到灼热的气息喷到身上。   “呃……。”   好强……。若不是他尚未恢复最佳状态。恐怕自己会就此被消灭了吧。蓝葵摇晃着起身。额头上已经渗出血來。   “滚开。”   被红炎怒瞪。身体猛然流出大量冷汗。蓝葵全身仍然包裹着保护膜。隐藏自己的泪水。倔强的撑开双臂。完全沒有退开的意思。   此时的她脑中只是拼命想着。该怎样才能不让青枫受到红炎的伤害。根本沒有顾到自己的伤势。更沒有时间为自己治疗。   “你想死么。”红炎讽刺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包覆着红炎的红色光芒与主人发怒的声音起反应。缓缓升至天花板。然后强烈到令人无法睁眼直视的瞬间。枪林弹雨般的光束攻击再次袭向挡在青枫身前的蓝葵。   “蓝葵。”   青枫想要推开蓝葵。蓝葵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再倒下。一边低喝道:“退……退下。”   而在这时。红炎的攻击骤然停止了。   然后。红炎单手覆面狂笑起來。   “蓝葵。原來你也……真是讽刺。真是讽刺……哈哈……哈哈哈……”   红炎的全身依旧颤抖不已。就连声音都是发颤的。   原來你也。陷入了爱恋。   “你疯了吗。”赶來的黄珀。看到被红炎打成重伤的蓝葵。薄斥道。   黄珀环视一周。问道:“熙月呢。”   “他……回去了……南月……”   蓝葵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青枫的怀中。青枫五味陈杂地抚着蓝葵流血的脸。“你这笨蛋。干嘛要替我挡下……”他是想要红炎。就此了结他的。   去冥府陪她。   红炎情绪极其不稳定。黄珀虽然搞不清楚在这极短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根据眼下事态判断。黄珀选择站在了蓝葵一方。   黄珀一边用创造再生之术治愈蓝葵。一边警惕地盯着红炎。   已经接近虚脱的蓝葵。捏着昭璃纸条的手无力地垂下。那张纸被黄珀捡了起來。   “这是什么。……‘浮世荣华终须辞。惟盼君颜以为忆’。”   “那是……昭璃……留下的……”   昭璃。仅是听到她的名字。就让红炎觉得自己已经渐渐冷静下來了。爱人在这种时候就成了自己最大的支柱。   红炎已经无法活在沒有昭璃的世界了。   “这是什么意思。” 黄珀一边帮蓝葵重生因灼烧而坏死的细胞。一边问道。   “也就是……‘在我的生命之火尚未消失之前。希望能再一次见到你。好作为带到彼生去的回忆’。”   “那个女人不是要狠心解除共生吗。还作这种诗吗。”   蓝葵便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蚀心草的问題。被蓝葵巧妙推到了熙月身上。   红炎的脸色已变得苍白。   “哦。如此。倒也不枉红炎对她一番痴情了。喂。红炎。……喂。”   黄珀这么大叫的同时。瞬身到红炎身边。打掉准备用來自刎的洪荒。   黄珀已经气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如此颓废的红炎。实在让黄珀很想揍他一顿。   “你的共生死沒死。这种事你应该最清楚不是吗。”黄珀摇晃着红炎的身躯。大吼道。   如醍醐灌顶般。三人同时抬起了头。看向黄珀。   “……是……是啊……”   那嘶哑的声音。甚至让黄珀有种红炎在哭的错觉。他第一次听到这个男人发出这种声音。   这个每当见面就必定出言讽刺别人的桀骜男人。现在几乎完全失去生气。就仿佛灵魂被掏空一样。   片刻后。   “还活着……璃儿她。还活着……。”   而红炎的声音。听起來也终于有点“还活着”的感觉了。   紧绷的空气。终于稍稍有些缓冲。   青枫闭上双眼。心中激动地重复着“太好了”。蓝葵也稍稍松了口气。   黄珀暗忖:“红炎既然能感觉得到。这么说共生果然还是沒有解除吗……希望顾辛那个家伙能來得及……”   能够左右红炎的女人……危险的幼芽。一定要尽早拔除才行。   第九十八章 不想输给你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冰冷的房间似乎终于恢复了一点温度。   至少在他们的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璃儿不在西枫。西枫自然不再值得红炎留恋。   “走。”红炎对黄珀说。   理所当然。不再犹豫。   一直沉默着的青枫。却忽然说道:“等一下。”   红炎背对着青枫。身躯倏地僵硬。   他和他。似乎已经沒什么话好说。   “我不会再把她交给你。”红炎冷漠的声音。   “我也是。”   蓝葵惊讶地看着青枫。“你在干什么。”   青枫只用蓝葵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在让我死心。”   然后。青枫毅然地转向红炎。说道:“事到如今。我不认为你还有资格拥有她。”   “资格。”红炎冷笑。“你以为你就有这个资格了吗。”   “跟我决斗。赢的人拥有她。”   “青枫。你疯了。”蓝葵拽着青枫的衣角。“就算红炎哥哥现在沒有恢复如初。你也不可能战胜他。”   青枫当然知道。   但是。心里就是不想输给这个男人。   红炎愤怒的眸中已燃起了火。“你把璃儿当什么。战利品。物件。”他逼近青枫。“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让你死千万遍。”   青枫的眼神却是异常的决绝。   红炎直视着他。忽然道:“剑。”   蓝葵抿了抿唇。“你们……”   红炎厉声道:“剑。我不会用神力和他打。也不会用洪荒。去准备普通的剑。”   蓝葵道:“红炎哥哥。这根本是无意义的争斗。”   黄珀忽然道:“……有沒有意义。是他们两个决定的。”   说完这句话。黄珀的身影短暂的消失。等他再出现的时候。怀里抱着两柄剑。然后分别扔给了红炎和青枫。   黄珀饶有兴趣地说道:“就让我看看。一只蝼蚁能有什么本事妄言挑战神明吧。”   虽然红炎的愤怒已经侵占了他所有的思绪。但是当与青枫于两侧分别站定。对上那一双清澈却决绝的眼时。理智终于又将头脑中的混沌赶了出去。   。。我只知道我现在只能选择这样的道路。只能这样來达成我的心愿。   。。这样至少我自己心里会觉得好受些。   还有就是。青枫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怀里。光是想象这个画面。就会让他发疯。   青枫的想法。红炎此刻却意外地洞悉了。   正因为幼稚。才不想输。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红炎在心里。也把青枫当成了对手。这个男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分散他的璃儿的注意力。   红炎知道。璃儿爱的人不是青枫。但是她对青枫的感情。远远比爱还要让红炎感到恐惧。   沒有男女之情。心里却还是惦念着。沒有比这更深刻的威胁。   青枫已经拔剑了。架势很好很成熟。严丝合缝沒有破绽。果然是从小习武的人应有的身姿。   红炎的剑也缓缓出鞘。闪动的剑光。使目光也变得黯淡了。   剑光照在蓝葵的脸上。她知道她该阻止的。可是。她阻止得了吗。   黄珀淡淡地瞥了一眼蓝葵。说话的声音也同样是淡淡:“男人之间的决斗。女人最好不要多事。”   看着。见证。。。就是对这二人最高的敬意。   蓝葵在心中苦笑。她永远也不明白男人这种生物。实在是不明白。   二人的身形已动。光影交接之间。擦出剑花点点。   几番交手下來。青枫的稳健熟络。让红炎心中暗暗讶异。   红炎刚出手的时候。手下是有留情的。尽管他已控制自己沒去使用神力。但是凭借剑技比试。红炎还是有足够的信心能够打败他。   这种自信源自于神明的孤傲。千年來。他已经习惯不把凡人放在眼里。   所以在几轮比试下來。红炎意外发现。青枫竟然能做到与他势均力敌。这作为一个凡人來说。确实是不容易。   如果继续放水的话。那不是在侮辱青枫。而是在侮辱自己。   红炎的眼神忽然变了。   接下红炎一击后。青枫也笑了。道:“很好。你终于肯放手一搏了。这样才有意义。”   杀气已逼人眉睫。   环绕在二人中间的。是一股无法形容的压力。   这种压力。即便是站在远处观战的蓝葵和黄珀。也仿佛置身比试中。同样可以感同身受。   这种紧张感。这种刺激感。只有在观看真正的武者比斗时。才会出现的感觉。   黄珀按住自己的胸口。努力控制住心中的蠢动。这种让他热血沸腾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竞技场上。观看奴隶们比赛时的感觉。   不。比那时。还更刺激、还要有感觉。   就在黄珀心悸的短短一刻。红炎的剑已经到了青枫的咽喉。   而青枫的剑尖也直指红炎的肋下。   又是一股无形的压力。   红炎知道。若是他的力量不撤回。自己肋下的八根肋骨就很可能被伤及。   其实这场比试并不公平。人人都觉得青枫吃亏。实则红炎才是最吃亏的那个。   青枫一心求死。而红炎。必须保存实力。   因为他即将面对的。才是真正需要红炎放手一搏的。真正的敌人。   所以在黄珀和蓝葵看见他的剑尖点在青枫咽喉上时。他的人已退出了七步。   大家看见他往后退时。青枫已站在他身后。阻住了他的去路。   黄珀双眼一亮。心道:“这小子……”   红炎的身躯骤停。回身一剑。被青枫巧妙招架住。   双剑互抵时。红炎道:“这样才对。你终于也肯认真起來了。”   青枫咬牙道:“我一直很认真。”   红炎道:“如果你是想跟我分胜负。那我成全你;如果你只是不甘失败而一心求死。那我看轻你。”   又是一声剑与剑相击的激荡。   青枫冷笑道:“就结果而言。是一样的。因为我知道。你必不肯输。”。。无论是哪方面。   红炎道:“难道你就肯输了么。输给我。”   红炎忽然凌空翻身。右手剑已刺出。   剑光忽然在空中变成了无数残影。就好像被主人下了分身咒一样。   无数剑影向青枫刺來。   青枫却沒有动。   不动远比动更困难。也比动更巧妙。   因为。不动就是动。   红炎一招实招。忽然变成了虚招。一把剑。忽然变幻成数十柄。   沒有人能分得出哪一条剑影是实。哪一条是虚。   动极就是不动。   剑的影子。就像是已凝结成一片幻影。一片虚无的光幕。   青枫却在这时动了。   他身子忽然移开了五步。   就在这时“笃”的一声响。红炎的剑已点在远处的石桩上。   蓝葵瞪大了双眼。“难道是……青枫赢了。”   黄珀忽然道:“他输了。”   蓝葵不可置信地看着黄珀。又看看被青枫挑落的。原本应该在红炎手中的剑。   红炎的剑插在石柱上。而青枫的剑犹在握。   就在蓝葵想提出疑问的时候。青枫忽然跪地倒下。   地板上出现淡淡的血迹。青枫流出的血。   红炎站在他身前。剑虽已不在手。但是却毫发无损。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蓝葵大叫。   幻化出的剑影。全都是致命的杀招。   不动就是动。青枫只能以这种方法接下。   只有以身为盾。才能从无数虚幻中。找出唯一的真实。   。。这样的结果。岂非也正如青枫的愿。   但是。红炎的杀招。却沒有一招是致命的。   红炎垂首瞧他。淡淡道:“你输了。”   青枫道:“我输了。所以你还在等什么。”   红炎道:“你若想死就自己去自尽。现在的你。已经不被共生的约束束缚了。”   沒有共生的强制约束。青枫随时都可以自杀。   红炎道:“你想死的漂亮点。可是我不会成全你。”红炎忽然笑了笑。“我向來不懂得成全。”   一句话暗藏珠玑。包含了几个意思呢。   红炎道:“你已经输了。那么我又何必痛下杀手。你有你的高傲。别忘了。同为男人。我也有我的高傲。”   。。同为男人。青枫苦笑。不是站在神与人的立场。而是同样站在男人的立场。为了他们共同心爱的女人。   青枫闭上眼。不知道是说给红炎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是啊……我输了。输得彻底。”   红炎想扶他起來。却被他回绝:“不必。”   他必须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红炎道:“失败者最后的骄傲吗。”   青枫笑了笑。道:“我说我输了。并不是指我打不过你。”   红炎在听。   青枫接着道:“我会输。是因为你不管变成什么样。不管身在何方。她都深爱着你。”   “所以我输了。输得彻底。”   红炎道:“蓝葵。你现在可以过來治愈他的伤了。”   蓝葵闻声。马上跑过來。施法为青枫治愈。   “看紧他。可别让他死了。”   “你还关心我的生死吗。”   “不是我想关心。是有个人一定会关心。为了让她省心。我就只好提前操这份心。”   青枫苦笑:“真是蹩脚的说法……”   红炎道:“迅速治好伤。再迅速解决掉西枫尚存的隐患。再迅速地赶來南月。”   青枫讶异地抬起头。   红炎道:“因为有个人一定也很想看见你。”他忽然用气死人的表情看着青枫。“何况。我也想见识见识。当你看见我和她亲热的样子。会露出怎样有趣的表情。”   “果然……我还是觉得你讨厌的很。”   “啊。彼此彼此。我也仍觉得你碍眼。”   红炎又将目光移向了蓝葵:“熙月的余党必须尽数歼灭。为了守护你认为重要的东西。有时候不采取些极端手段。是不行的。”   蓝葵一怔。随即。坚定地回道:“我明白了。”   红炎和黄珀。再次从蓝葵殿中消失。   第九十九章 我是谁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透骨的凉意席卷了全身。   包覆周身的冰凉触感。既熟悉。又陌生。   双眼可视之地。也是一片黑暗。   ……对了。这里应该就是死后的世界。   。。我……已经死了。   混沌之中。依稀可以辨别出脚下的道路。那是一段泥泞。就仿佛人生一样。充满了坎坷。   在死寂无声的漆黑之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变成虚无。   纯粹的疑问闪过脑海。   为什么我会來到这个地方。   仿佛是死后的世界。但是昭璃在盲目地行走了一段后。发现感觉又不太像。沒有忘川河。更沒有其他的鬼魂在。   “……我……我是……”   记忆一片浑浊。   思维怎么也无法组成理性之链。   应该有个导致现状的合理原因。   这里是哪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自己是谁。   这些自己都该清楚。头虽然昏昏沉沉。但这点信息还是能懂的。   可是……如同手掌掬起的清水从手指缝间滑落般。思维从组成的源头被分解殆尽。将脑中凌乱散开的记忆。拼凑成合乎逻辑的线索。。平日无须特别集中意识去做的事。现在却也显得极其困难。   倏忽间闪过脑海的记忆。根本难以成形。如同虫豸一般。对于状况的反射性片面思维在脑内无意义地循环。   不明白。什么也想不起來。   模糊的意识深处。努力抓住真相的意识之手不断落空。   脚下的道路却越來越窄了。最后连行走都变成困难。踌躇地停在原地。向四面八方不安地张望着。   就在这时。。   在被黑暗所隔绝的领域中。瞬间流入了诸多东西。声音。光线。意识也忽然像走马灯一样。从脑海里一一闪过。   那些有意义的片段。那一张张或让她思念。或让她恐惧的面孔。   红炎。青枫。蓝葵。飞虎。三娘。熙月……   面对毫无顾忌地冲入眼膜之中的光芒。她下意识眯起了双眼。。   逆光之中。出现了一个摇曳的纤细人影。   “你就是昭璃吗。”   昭璃……   她用了数秒才回想起脑中闪现的这组文字是自己的名字。依然犹如脑中锈住了般。思维无法顺利运转。虽想思考。可却如同脚陷入泥潭般步履蹒跚。。唯有焦急不断聚集。她似乎沒有信心去确认自己是否还是自己。   “……我……我……是……”   反反复复在脑中如念咒语般重复那个名字。   昭璃。昭璃。昭璃。昭璃。昭璃。昭璃。昭璃。昭璃。   。。真的是我吗。   促然闪过脑海的疑问。   “……我是……昭……璃……”   试着说出口。   这样她终于。。获得了些许的安慰。   白茫茫之中。不断靠近自己的身影。   秀丽、可爱、柔美、端庄、纤细……形容其容姿的数个词语闪过脑海。沒有半点微瑕之处的玉颜。甚至带着几份神秘感。即使近在咫尺。她也依旧像是仿佛远在天涯的圣灵一般。感觉不到一丝人类的俗气。。污浊。   发为黑耀。眼为琥珀。肤为白瓷……被如此形容也丝毫不为过的美貌。   呼喊自己名字的这位少女是谁。   明明对她的印象马上呼之欲出。却在关键地方又想不起來。。   “我就是你。你也即将变成我。”   少女伸出双腕紧紧抱住了表情呆滞。一动不动的昭璃。   顿时传來了她身体的柔软触感与清香气息。   但是这样的气息。却不能让她感到安心。   意识中是明白的。唯有一个地方。唯有一个气息。唯有一个怀抱。才是自己真正的避风港。   只有在他的怀抱中。才能感觉到安心。   昭璃猛地推开少女。厉声:“你究竟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是你把我关在这里的。”   少女笑看着她。忽然问:“你是谁。”   “我是昭璃。”   对。我是昭璃。是红炎的共生。   随着记忆的不管回归。如今昭璃可以很底气十足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但是少女的手却向下遥遥指去。   下方泥泞的道路。忽然豁然开朗。变成了神殿的样子。   神殿里。无数人影在攒动。   “……巫毒神殿……。”   昭璃呆呆地自言自语。   眼底下是无数的人。人数到底有多少。。。实在无法数清。距离过远。粗看之下似乎是个黑点。定睛细看后。才发现一个个小点都是一个个人。身穿着白衣。与阴和阳一样。与尸和毒一样。   画面在不断推进。从店外來到了殿内。然后。在一座被圣水包覆的水晶棺前停下。   水晶棺上。是一个女子的胴体。   “……那是……我……。”   昭璃认出水晶棺里的人正是自己。所以方才。才会有那样冰凉的触感吗。   水晶棺的上方。还摆放着一只很漂亮的水晶瓶。里面闪着微弱。却柔和的光芒。   一道颤栗般的寒气游走在背脊上。   昭璃重新审视着少女。少女却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我就是你。你即将变成我。”   不断对昭璃重复着这样的话。   面对少女。身体竟然不受控地颤抖起來。   “你到底……是谁。”   就在昭璃以为听不见对方的回答时。少女狡黠地笑着说:“静瞳。”   她说她叫静瞳。   。。十分陌生的名字。   就在昭璃还想向她询问什么时。自己的身体却忽然飘了起來。就像有线牵引般。向着下方。躺在水晶棺里的自己的身体飘了过去。   再次睁开双眼。是朦胧的天花板。因为有水晶棺阻隔。看不真切。   难以形容的……违和感。   棺罩被打开。然后在别人的搀扶下。昭璃坐了起來。   最初身体还是有些僵硬与不适。不久便自然了。   头前精致的水晶瓶里。还闪烁着幽暗却不失柔和的光芒。就好像指引灵魂的摆渡灯一样。   同样的。让昭璃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周围不知从何时围了一群白衣人。他们看到昭璃起身的一刻。都毕恭毕敬地跪了下來。   昭璃茫然地环视着他们。然后。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題。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想起來了。二月二十九日。蚀心草毒发作的日子。她是知道的。也是甘愿的。   一想到要解除与红炎的共生。一想到自己要被熙月利用。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时候。心里就想着。还不如就这样死掉的好。   所以她走得很安详。   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想在死之前。还想再看你一眼。   。。浮世荣华终须辞。惟盼君颜以为忆。   红炎。你知道吗。即使到了冥界。我仍然如此渴望你。如此思念你。   若是有通往阴阳两界的信使。好像让他带去我的思念给你。告诉你说。我爱你。   “巫女殿下。有沒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面对紧锁眉头询问自己的少女。昭璃茫然地转过头。张了张嘴。   “…………”   看到昭璃的样子。女子了然道:“还是不能发声吗。”   这时。忽然从远处传來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她醒來了吗。”   搀扶昭璃的少女寻声看去。然后跪了下來。“熙月大人。人虽然醒來了。但是似乎发声成了问題。”   熙月走到昭璃面前。看了看。道:“无妨。”   又有人汇报道:“可能其他感官机能的恢复。也需要些时间。毕竟。身体曾经陷入了死亡状态。”   熙月问白衣少女道:“她的听力沒问題吗。”   少女回答:“是的。我方才尝试与她交谈。她能听懂。”   熙月道:“听力沒问題。她的视觉也恢复得很快。你们看。她在瞪着我呢。”又看向昭璃。“你还知道怎么书写吗。如果可以办到就点点头。”   昭璃下意识地去动自己的手。虽然不像以前灵活。但是手指确实是根据大脑的指示做出了相应的动作。   昭璃点了点头。   马上就有人去取來了纸笔。递给了昭璃。   昭璃僵硬地书写着。将心中的疑问写在了纸上。   虽然字体就像爬虫爬过的痕迹。但是还是可以辨别出她书写的内容。   。。为什么我还活着。   熙月笑了笑。这的确是对一个死去的人。迫切需要知道的问題。   熙月看向她。。正确的來说。应该是看向昭璃身后的水晶瓶。眼波中流露出的温柔。让昭璃不禁吃了一惊。   这是那个熙月。他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吗。   熙月凝注着水晶瓶。说道:“你的蚀心草毒。除了与阿枫圆房外。就只有白露的血可以解除。”   他的目光收回。落在了昭璃身上。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也就是说。我也珍藏着白露的血。”   因为施救的及时。所以赶在她跑去阎王那里报到之前。将她抢了回來。   昭璃怔了怔。又拿起笔在纸上沙沙沙写了起來。   。。你救活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熙月看后笑了笑。“这个问題。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昭璃迟疑了一下。还是提笔。写下了心中最后的疑问。   。。静瞳。是谁。   熙月那原本施施然的表情。在看到静瞳的名字后。为之一变。   “……你是如何得知……静瞳的……”   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下跪的一干众人。在听到静瞳这个名字自熙月口中脱出时。全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垂下头。   这个名字。是熙月心中永远的伤痛。是南月永远的禁忌。   “……原來如此……不愧是大巫女的血脉。昏迷的时候。无意识地进行了占星吗。”   熙月的目光忽然变得狠戾起來。他忽然拧住了昭璃握笔的手。   第一〇〇章 谜团重重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昭璃下意识地去盯住自己被他握着的手。   从熙月的表情來判断。对方应该是使出很大力道的。但是昭璃却沒有感觉到任何疼痛的感觉。   话说回來。自己现在正坐在水面中。但是不像方才在黑暗中能够感觉到冰冷的触感。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出。   看來。这方面的机能还是沒有恢复。   看着眼前男人的行径。昭璃报复性的。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能让这个男人露出如此表情。有如此失控行为的。加上方才出现在意识中的那抹淡淡的纤细身影……   明白了。   是你的情人吧。。。昭璃的眼神在这么说着。   不管熙月是否看明白了昭璃眼神中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她现在这副表情。让熙月感到很不爽。   扬起的手正要落在昭璃脸上的时候。。   “熙月大人。”   从外面匆匆跑进來一个巫女装扮的人。   巫毒神殿巫女的衣装整体上來说可以算是薄如蝉翼。所以走在冷风吹拂的地方。大概是会感到寒意的吧。不过。现在让这名巫女感到寒峭袭人的却并非仅仅是因为奔跑时产生的寒风。   在与熙月大人视线对上的一刹那。巫女的身体忍不住在颤抖着。   下跪的一干众人很能明白这名巫女此刻的心情。他们也同样感觉置身冰山风雪之中。   熙月的这一巴掌。终究还是沒有打下去。   “哼。差点就被你激怒。如今你这副身体可是至关重要。千万不能损坏了。”   巫女附耳上前。在熙月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动作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啊。真不愧是……”   熙月与那名巫女又交谈了几句。便转身走了。   跪下的众人逐渐起身。开始各忙各的。   方才照顾昭璃的白衣少女还留在一旁。看昭璃扭动身体想要下來。少女出声阻止道:“请稍安勿躁。这棺中的圣水可以对您的身体进行治愈。已死去的身体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大部分机能。也都是因为这些水的缘故。还请您继续呆在这里。”   昭璃提笔在纸上写道:那个水晶瓶里到底装着什么。   白衣少女看到后。眉头短暂的一蹙。然后很快恢复成了清清漠漠的表情。   “……只是一个装饰性的瓶子。拥有镇魂的作用。”   一看就是不擅长说谎的女孩。她这番话在昭璃听來很明显就是谎话。昭璃下意识到。莫非这个瓶子。跟那个叫什么静瞳的有关。   注意到昭璃的表情。少女很巧妙地将水晶瓶移走了。   。。果然是有些问題的。   不一会。少女又折回來。看到昭璃。问道:“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昭璃想了想。然后在纸上写道:我死去了多久。   显然。这个问題在少女“可以答”的范围之内。   少女道:“其实距离您去世。还不到半天的时间。发现您的死状后。熙月大人立即带您回到了巫毒神殿。真是千钧一发。若是再稍晚一些。恐怕就是神明也难救了。”   昭璃又在纸上写:我真的是大巫女的后裔。是巫毒神殿的人。   少女点点头。道:“毋庸置疑。拥有这样的血统。您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其实昭璃是想要知道。这血统能有什么作用而已。不过想來对方为了防止昭璃作出极端举动。不会告知她巫女的能力吧。   ……咕噜噜。肚子在抗议了。   她已经半天沒有进食。虽然身体一度死亡。但是重新活过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少女微笑道:“看來您这方面的机能也已经恢复了呢。我这便吩咐下人为您准备食物。”   白衣少女躬身退下。   筋疲力尽。昭璃伸向前方的手无力地垂下來。   一直忍着空腹的饥饿感到这时候。一开始考虑食物的事情。空腹感越來越强烈了。   昭璃心想:“说我的大部分身体机能故障。该不会连进食都成问題吧。胃还能正常消化食物吗。”   正当开始认真的。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   不知从什么地方飘來一阵好香的汤汁味道。   (……嗯。)   昭璃皱起眉头。这味道。混合着让食欲大增的、草药的味道。   看见昭璃鼻子一嗅一嗅的。白衣少女微笑道:“看來您的嗅觉也已经恢复了。这样。您的身体机能已经恢复了一大半。”   眼前出现一碗热腾腾冒着气的高汤。里面满满的盛着不知名的药草和去了骨的鸡肉。看起來超好吃的。   少女将碗递出。“有些烫手。不过还是请您试试看。我想看看您这方面的身体机能有沒有恢复。”   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的昭璃。即便烫手也不在乎了。她伸手拿起碗。   那个碗在昭璃手中微微偏了一下。但很快被白衣少女扶住。   少女了然道:“看來身体还是很僵硬。吃完饭后请您多做一些康复动作。怎么样。有觉得碗烫手吗。”   昭璃摇摇头。   少女略有些失望地看着昭璃。等她慢慢将碗里的汤都喝完后。少女又道:“现在。请您尝试发声看看。”   昭璃张了张嘴。很努力地说着什么。但是从喉咙中挤出來的。却是喑哑的嘶嘶声。   “原來如此。”   少女离开了。不一会。又抱着一个瓶子回來。她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小男童。手里也分别抱着一个瓶子。   “请躺下。”   昭璃照做以后。三个人将瓶中水缓缓倒入水晶棺中。   耳边传來流水的声音。但是身体还是沒有感觉。。冰冷、被浸透。完全沒有这样的感觉。   “再等一炷香的时间看看。这期间。巫女大人可以尝试活动您的躯干和手指。多转动转动手腕和脚腕。稍后我再來。”   似乎急着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呢。昭璃一边做着康复运动。一边思考。   还能记得在黑暗中。那个女人说的话。   “我就是你。你即将变成我。”   她说她叫静瞳。   熙月的情人吗……确实是个美丽的女子。   方才熙月说过。自己会见到静瞳。是不知不觉间。以巫女的力量。进行了占星。   三娘曾经说过。巫女可以通过占星。窥见过去与未來。   这么说。方才在黑暗中看到的景象。是自己的……过去。   。。“我就是你。你即将变成我。”   寒冷的感觉忽然袭遍全身。声音从喉咙深处破处。尽管沙哑难听。但是已经可以听清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会……吧……”   难道。自己是那个静瞳的……转世吗。   所以熙月才会想要解除自己与红炎的共生。所以才会这样救自己吗。   ……可是。隐约觉得。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妈妈牺牲自己的占星。正是因为看见了对自己不利的景象。当初才决定把襁褓中的自己送到红炎身边去。   如果自己是静瞳转世的话。熙月会对自己不利吗。   线索太少了。看來一切谜題的答案。都在那个静瞳身上。如果能想办法得到有关静瞳的更多情报的话……   就在这时。远方的森林传來了惊天动地的响动。连同巫毒神殿都在震颤。   摇晃过后。白衣少女急急赶來。确认昭璃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   少女惊讶地看着昭璃。“呀。您的发声技能开始恢复正常了吗。这真是太好了。”   她的手覆住昭璃冰冷的手。似乎有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请放心。一些小骚动而已。不是什么需要您担心的事。请放心休养吧。”   震动一次比一次距离。就好像巨人踩踏在地面上的感觉。   这种感觉……与黄珀殿竞技场时。是如此相像。   昭璃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他來了。   “……红……红炎……”   “哎呀。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呢。”白衣少女露出虚伪的笑容。“还是多休息一下吧。來。请闭眼。”   少女想用手合上昭璃的眼睛。却在碰触到她额头的一刹那。被突然现出强力红光的共生印记震到缩回手來。   “啧。真是麻烦呢……”少女撇撇嘴。   额头上的感觉。加上这个白衣女子的反应。这么说。真的是他……。   他來了。红炎。來救她了。   泪水顺着眼睑流下。与身下的圣水混为一体。   少女只看了一眼那滴眼泪。面部就开始抽搐。   “事到如今。您别指望东璃的神明会來救您哦。虽然对熙月大人來说确实是个棘手的人物。但是想入侵巫毒神殿。即便是神明还是沒那么容易做到的。”   少女阴险地笑着。   “这巫毒神殿环绕着的毒气。即便是神明之躯也会受不了的。而且加上领地属性加成。身处南月的熙月大人。可比外面要强得多。您真的以为。东璃的神明是百战百胜的战神吗。”   “所以别露出那种期待的眼神好么。真是让人看不下去呢。”   似乎是戳到这白衣女子的痛处了。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昭璃听出來。这个少女对神明抱有很强的对抗意识。恐怕巫毒神殿的人会忠于弑神的熙月。也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厌倦了服侍神明吧。   到底。这个南月国发生过什么。   第一〇一章 水晶棺中的尸体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远方的震荡声响彻天际。即便如白衣少女所言。是在这个完全被隔绝在安全地带的巫毒神殿。也仍然能感觉到的、巨大的震撼力。   不知道是否是身体出现偏差的缘故。昭璃一直试图与红炎联系。就是联系不上。   只能在焦急中静静等待红炎的救援么……   心中再一次。为心爱的他祈祷。   白衣少女似乎自知方才失言。现在已经安静了下來。   她的任务。就是尽快恢复昭璃身体的全部机能。所以自沉默开始。就一直在关注水晶棺木中。圣水的浓度。   这些來自全南月最珍贵的草药研磨成的药汁。有着不输于神明的功效。本來南月这块土地。就是上古神族的群居地。。。这个秘密。也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晓。   昭璃缓缓地移动着手脚。想让它们尽快恢复成最佳的状态。   身体的死亡持续还不到半天。僵硬程度并沒有想象中那样恐怖。   就在她双手已经完全恢复时。熙月铁青着脸回來了。   身上的袍袖明显被撕破。似乎是占了下风。   白衣少女马上躬身施礼。“熙月大人。”   “她如何了。”   “身体机能已恢复了。”   “带她去内室。”   昭璃走路还是不稳。在白衣少女的搀扶下。走进了一间冰砌成的屋子。四周的冰壁。好像钻石一样。闪烁着明亮耀眼的光芒。光滑的地面倒映着人们的影子。就好像镜中世界一样。充满了神秘感的房间。   房间中间。很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大型的水晶棺。比昭璃先前躺着的那个还要华丽。还要大一些。   棺盖是封着的。依稀可见里面一个成人的身影。   昭璃注意到。熙月原本铁青的一张脸。在凝注水晶棺的时候。已变得格外的温柔。   温柔的就好像已变了个人一样。   这不禁让昭璃对躺在水晶棺木里的人。更是好奇万分。   这时只听熙月一个响指。空气中忽然弥漫着点点星光。好像萤火虫一样渐渐飞到水晶棺木上。然后那厚厚的棺罩。就好像泡沫一样蒸发掉了。棺内人的身姿显现出來。   熙月走上前去。而昭璃也在白衣少女的搀扶下。近到水晶棺前。   昭璃这才看清。水晶棺内躺着的。是一名女子。   熙月的手落在她的脸上。不住地摩挲。然后缓缓下移。女子皮肤细腻。脖颈修长身姿婀娜。   接着是手臂。纤细修长的手臂。青葱般的白玉手指。熙月与她十指相扣。   那女子微阖双眼。神色还是一贯的温柔乖巧。沒半点改变。   她当然不会有半点反应。因为她本已是个死人。一个死了很久的人。   但是看上去。就跟活着一样。   在某人的心里。她一直都是活着的。   她躺着的水晶棺前。摆放着一个水晶瓶。泛着纯净的光芒。美丽的好像夏日里绿林中飞舞着的萤火虫。又仿佛比千颗太阳还要明亮。   昭璃认出。那个水晶瓶。正是方才摆放在她躺着的那个水晶棺上。后來被白衣少女拿走的那个瓶子。   白衣少女侍立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熙月和昭璃的举动。   昭璃看了看躺在水晶棺里的美丽女子。又盯着水晶瓶发怔。忽然。就好像着魔一样。昭璃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水晶瓶。感受它。   旭日一样温暖。大海一样包容。   昭璃的眼眶忽然湿润了。眼泪不受控的飒飒而落。   她心里明明就沒有感到悲伤。为什么眼泪又会奔涌而出。   熙月忽然松开了与女子交握的手。直起身。转向昭璃。静静地看着她。。或者说。通过她。在看着什么人。   是不是水晶棺里的人。   熙月忽然抱住了昭璃。紧紧地。紧紧地。温柔的怀抱。情人般的呢喃。   “静瞳。”   。。难道他疯了不成。   昭璃想挣脱熙月的怀抱。但她身体刚刚恢复。还不能如常般那样被她控制。此时被这样用力抱紧。更是身子发软、使不出力量推拒。   “很快……你我就能重聚。很快……”   熙月忽然推开了她。表情又恢复成原來的样子。   昭璃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时。白衣少女这时上前扶住了她。   静瞳。水晶棺里的就是。她之前在半梦半醒之间见到的神秘女子么。   原來她就是……熙月念念不忘的情人。   这样一个如水般柔弱的女子。如果自己是男人。也会被她所折服。也会情不自禁的爱上她。   尸体能保存成这样。熙月一定花费了很大的精力。足见他对这名女子的痴心程度。   这时。巫毒神殿又剧烈地摇晃了起來。熙月皱了皱眉。对白衣少女丢下句:“看好她。别让她乱跑。”就用瞬息术消失了。   熙月忽然又出现在天空。一直在全力攻打包覆巫毒神殿周围结界壁的红炎。感受到天空上方传來的气息。快速飞到了空中。   沉闷的空气压抑着两位神明的心情。一个是因为对静瞳的思念导致的身体疲惫。一个是因为过度担心他的璃儿而表现出的紧张和愤怒情绪。   “沒种的家伙。只会抱头鼠窜。”   红炎高声怒斥。熙月只是冷眼瞧他。不发一语。   现在红炎的愤慨。与之前在黄珀殿竞技场时目睹昭璃被毒尸击中时产生的怒火不同。从某种意义上來说。是一种更加激烈的愤怒。   “有种杀害神明。却沒有胆量与我一战吗。你这样还算是个男人吗。。”   熙月沒有回答。他一直保持着冷淡的沉默。好像红炎的激烈言语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熙月那个好似带着面具的冷漠表情。更是让红炎怒火中烧。   熙月不回答红炎的原因。有两个。   其一是因为在分神搜索黄珀和其他潜入南月境敌人的气息。他知道黄珀一定是跟着他一起來的。而且。在最初将昭璃带回南月的时候。只是一刹那。的确感受到了不属于南月人民的气息。   只是当时为了救治昭璃。才沒顾得上对南月境地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不过。从现在这个情况看來。想必红炎早就制定好了对自己的作战计划。即便当初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其结果也不过是提前与敌人打起來。   能够这样肆无忌惮的潜入南月国。想來敌人已经研究出了对抗森林中毒雾的方法。   熙月忽然想起。南月的几个种族是上古一族的后裔沒错。而东璃的夏族。似乎也是。   虽然在神明的“理”之力面前。那种力量微乎其微。可是这传承的上古秘术。仍是不可小觑。   事实上。他们已经利用这份传承下來的秘术。做了一些事情了。比如说治愈红炎的毒伤。比如说制造出对毒的抗生素來。   而其二。熙月对于红炎的那种过于刻意的无视不单单是因为两个人话不投机。如果不是熙月对红炎怀有极为厌恶或是愤恨的感情。是无法做出那么无视红炎这个强敌的举动的。   “畜生。”不耐地红炎。凝聚通身灵力。向熙月攻去。   “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璃儿她才……。璃儿所受的苦。我要你百倍还來。。”   天空中刮起了战斗的旋风。   熙月只好放弃对他人的搜寻。全力迎击红炎的攻击。   同时。因为红炎的话。唤醒了熙月尘封在内心深处的记忆。也唤醒了一直沉寂在心底的痛苦与不甘。   “因为我……。”熙月铁青着脸。露出讽刺的笑容。“你们这些神明。永远都这样自说自话吗。”   “什么……”   “把她从我身边夺走的。明明是你。红炎。”   红炎怒道:“胡说八道。”   熙月冷笑道:“哼。如果不是你一直对她纠缠至今。我们早就可以重逢。早就可以在一起了。因为你。因为你。。”   ……在一起……在一起……   这三个字像重锤一样重重捶打着红炎的心。向熙月攻击的身手也随之一滞。   不。这只是卑鄙的异端的阴谋诡计。他只是想扰乱我的心智。从而偷袭我。因为如果用正常手段的话。即便我现在实力尚未恢复如初。他也未必能占上风。   这么想着的红炎。再一次平静地恢复了他已决定贯彻的坚定和冷酷。   语气更是森然冰冷:“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会动摇吗。只会使用奸计。白露当初还真是瞎了眼。”   “哼。沒错。她是瞎了眼。不过这一切也都是她咎由自取。如果她不用法术禁锢我的灵魂。强迫千年都作为她的共生在世的话。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你说我是刽子手。她又何尝不是。你又何尝不是。难道你就沒有杀过人。在我看來。你们这些神明比人类还要恶劣。尤其是白露和你。夺取我重要之物的罪。即便是要你们身死。也赔付不起。”   顷刻间。红炎的身体已被团团毒雾包围。致命的毒气开始腐蚀红炎的身体。   而吃一堑长一智的红炎迅速唤出洪荒。奋力挥舞。只听“咻咻”几下。包围的毒雾就因为风压的关系而四散开。   而红炎在自己周身张起了保护结界。使毒雾再也无法入侵。   “白露从我身边夺走了静瞳。而你红炎又从我身边夺走了静瞳的容器……就因为你不肯解除与昭璃的共生。我的静瞳才迟迟不能复活。。”   “你、你说什么。……你究竟想要璃儿做什么。。”   包覆熙月的灵气忽然暴涨。因为他的愤怒与负面情绪。象征白露神明的白色灵气忽然堕转成黑色。但是威力却强了数十倍。而熙月的身体也发生异变。面上布满了黑色的花纹。   红炎看着他的样子。说道:“不好。那个姿态……是魔化了么。”   神明若被愤怒等负面情绪控制的话。就会变成魔化的堕转形态。熙月现在只堕转了一半。如果完全堕转的话。理智就会被完全侵蚀。变成一个只懂得杀戮的战争机器。   红炎握紧了洪荒。看來。要赶快解决掉这个异端才行……。   而在巫毒神殿的昭璃她们。全然不知外面的情况。   昭璃凝注着水晶棺的静瞳。质问一旁的白衣少女:“静瞳到底是谁。熙月究竟要我做什么。”   “……你很想知道。”   “当然。”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她的故事。要从三百年前开始说起。你听后一定会大受打击的。你确定要听。”   “你究竟说不说。”   然而冰雾云绕的冰室中。白衣少女忽然沉默。那些事情。熙月心中永远不能磨灭的伤痛。又岂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诉说得清的……   第一〇二章 禁瞳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三百年前。南月国。白露神殿。   为了庆祝白露大神降世七百周年。整个南月国都为之欢庆。   白露神殿更是热闹非凡。人们载歌载舞。庆祝他们所侍奉的神明降世。   因为白露平日里便与人类交好。所以她的神殿里。除了她的寝室。基本上允许民众随意出入。   端庄高雅的白露。坐在高座上。接受着她的民众为她呈现上來的美酒和贺词。   宴会也随之开始。   却唯独不见神柱熙月。   地位仅次于神柱的大巫女侍立在白露身侧。用只有神明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白露大人。可是要去找熙月大人來。”   白露静默一会。才不太高兴地眯了眯眼。淡淡道:“不必。随他去。”   大巫女退回原位。   她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白露大人十分疼爱熙月。所以在他第一世身故后。用法术封存了他的魂魄。然后使用法术让他的灵魂依附到即将临盆的孕妇体内的婴儿中。借肉体重生。然后再次建立共生关系。   所以。虽然每一世的相貌不同。但是都是他熙月。   七百年的时光。他已经转生了二十三次。   当然会有厌烦的情绪。但是他又知道。自己对于这种情况的无能为力。   而白露也随他去。反正他永远都无法逃出白露的手掌心。   而且。神柱拥有至高的权利。这样做也沒什么不好。   熙月漫步在白露殿。这个即使他闭着眼睛。也绝对不会走错的白露殿。   到处都是令人厌恶的空气。   好像尝试逃离一样。熙月干劲十足地加快了脚步。刚昂首阔步沒几步。不料撞上了一个迎面走來的女子。   “哎呦。”   女子被撞得东倒西歪。骨碌碌转了几圈。一屁股坐在地上。熙月也被撞得差点倒地。于是咂了咂嘴。瞪着挡在他前面的她。   熙月会认为是她挡着他。并不是不无道理的。以熙月这个神柱的地位。所到之地。民众皆跪拜行礼。或是退到远处让行。哪有像她这样还敢跟神柱面对面横冲直撞的。   “混账。你沒长眼睛吗。”因为生着闷气。再加上被这么一撞。赶紧五脏六腑都快要翻腾出來了。熙月自然是沒什么好气。   女子一直摸索着地面。然后顺着墙根摸着墙面。这才扶着墙勉强站了起來。听到熙月忽然出声。她闻声转头。不知是否是因为被撞的疼痛。还是被熙月的话语所惊吓。美得吓人的大眼睛中蓄满了泪水。   女子急忙鞠躬。却完全面对错了地方。嘴里不住地说着对不起。   熙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这是哪里來的笨蛋。   可是熙月现在不太有怜香惜玉的心情。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然后用充满威严的沙哑声音训斥道:“你沒长眼睛吗。看见我非但不行礼还敢撞上我。你知不知道仅仅因为你刚才对我的无礼。就可以问你的罪了。”   女子一听更是惊吓连连。鞠躬的速度更是加快了许多。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就在熙月怀疑。“她的腰不会断吗。”的时候。女子忽然用一种怯生生的语气。小心询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短暂的静默。   空气中充满了焦躁的味道。是女子的。   “那、那个。您还在吗。”   熙月冷笑一声。“你是瞎子吗。”   熙月带着火气说出的这句不动脑子的话。在听到女子接下來的回答时。足以让他后悔万分。   “对、对不起。我、我的确是看不见。并不是故意要对您无礼的。”   至少女子还知道。这里是白露殿。能在白露殿走动的人。一定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吧。。。确实从哪方面來说。都是她惹不起的。   熙月一怔。久久才挤出來一个字:“你……”   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平时绝对不是这样一个又坏又刻薄的人的。一定是这倒霉的气氛所致。一定是。   女子见他又不说话了。以为他已经愤怒到了顶点。或者是已经开始盘算用什么刑罚來惩治她了。更是惊吓得急急鞠躬。却因为重心不稳。头一下又磕在了墙壁上。   “呜呜……好痛……”   熙月此时若是再发脾气。那么他自己都会骂自己是个白痴了。熙月哀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扶住好像牵线玩偶一样摇摇晃晃的她。   一双美丽的好像宝石一样的瞳孔。却沒有瞳光。就好像明月被乌云笼罩。染上了层层墨色。   “既然看不见。还到处乱转什么呢。”   “那、那个。谢谢您……”女子慌慌张张与熙月拉开了距离。熙月脑中顿时蹦出了一个词儿:男女授受不亲。   呵呵。她以为他是那种占姑娘便宜的登徒子吗。   一瞬间。脸上布满了黑线。   女子拉开距离后。才礼貌回答道:“我本來是想为白露大人祝贺的。但是……方才把拐杖弄丢了。所以……”   所以才到处乱转。   真服了她。   “就你这种迷迷糊糊的性格。我看到了宴会结束。你也见不到白露的面。”   “啊、啊。……那、那怎么办才好。我非常仰慕白露大人。难得可以有机会见到她。怎么办……”   “把手给我。”熙月冷冷道。   “哎。……哎。”   “把手给我。我带你去。”   “这、这……”   “少废话。你应该感到荣幸。”   女子住口不言了。也许她意识到。继续激怒这个男人。自己会吃不了兜着走吧。   颤抖地。缓慢地伸出手。熙月冷眼看着她这小动作。然后轻轻托着她的手臂。   并沒有直接碰触到她的肌肤。只是隔着衣服。充当她的拐杖而已。   熙月像骑士一样护着一个女子走进白露神殿的宴会厅。瞬间就让一干人等炸成了一锅粥。   熙月。何等人也。何其尊贵。被他这样身份的人搀扶着。这女人究竟是什么來历。   听到周围的响动议论吵杂声。女子不安地将头侧向熙月。小心翼翼地询问:“我们……到哪里了。怎么。这么吵。”   熙月不说话。而是带着她走到了白露面前。   白露当然是从熙月一进门时就注视着他。面无表情。一旁侍奉的大巫女却不安起來。   熙月身为神明的共生。不出席本來就已经很过分了。现在更是离谱。竟然把一个身份低贱的人带到神明的面前。实在是沒个规矩。   大巫女想要纠正熙月的妄为。白露却一抬手。示意她勿言。   熙月已经示意女子停了下來。   “白露大人。就在你的前面坐着。”熙月在女子耳边轻轻说道。   “哎。哎。真、真的吗。”女子闻言慌忙跪下。头紧紧伏着地面。恭敬地道:“参、参见白露大人。”   白露的目光还是沒有从站在女子身边。摆出一副看好戏表情的熙月。   久久得不到回音。女子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四周吵杂的声音也蓦然停止。宴会厅一时静的出奇。   白露这才将视线收回。转向地下跪着的女子。已经换上了一副亲切的笑容。   “起來吧。”庄严而神圣的声音。   女子激动的不能自己。颤颤地尝试站起。沒有帮扶、沒有拐杖的情况下。显得有些吃力。   这时。白露素手微微一挥。一股力道就像是情人温柔的双手一样。扶着女子站了起來。   女子这下百分百确定。面前的人一定是白露大人了。   “非、非常感谢。”一脸崇拜的表情。   神明当然接受民众的崇拜。所以女子此时流露的真挚表情。倒让白露心中的气闷消去了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对这个问題迟疑了一会。才小声回答:“回白露大人。小女子名叫……禁瞳。”   白露闭眼冥思了一小会。然后道:“‘禁瞳’。因妄自更改命格。而报应到女儿身上的罪。”   禁瞳的表情变了变。熙月注意到。她的身子开始因恐惧而颤抖。   熙月的视线终于迎向了白露。眼神在质问: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白露沒有搭理熙月。而是对禁瞳道:   “你的母亲。是张氏巫女吧。”   禁瞳抿了抿唇。低垂着的头。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微微点了点。   “张氏……”大巫女也想起了什么。“是那个企图以不正当手段获取巫女之力的女人吗。那女人的女儿。怎么可以出现在这里。是谁……”   熙月寒冷的目光猛然刺了过來。大巫女闭上了嘴。   “是罪有应得。”白露说。“还报应到了女儿的身上。”   禁瞳都快哭出來了。看來她真的不该奢望见到神明。今天不该來的。   白露忽然叹了口气。悠悠道:“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她一出生已经背负了母亲的罪。你们不该再对她有任何指责。”   禁瞳惊诧地抬起了头。   白露继续道:“张氏也由巫毒神殿对其做出了惩罚。这事不许再提。也与禁瞳无关。若是再对一个天生失明的悲惨孩子恶言相向。那可就真该下地狱去了。”   “是……”大巫女低下了头。   禁瞳感激地道:“白、白露大人……”   “很遗憾。孩子。你的眼疾我无法治愈。纵然我是神明。也有力所不及的事。”   “不、不敢劳烦白露大人。能拜见您的尊容。已经让我感激不尽。”   “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想必因为你母亲的罪。让你在族中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禁瞳抿了抿唇。她在族中当然不受待见。因为母亲的关系。族人们都把她当成瘟疫一样。除了必要的生活需要。基本沒人肯靠近她。   寂寞如斯。苦闷如斯。又找何人诉说。   她会想趁着白露大人降世七百周年大庆來参拜。有一半的目的也是为了躲避族人。   在那样的环境下。实在让人喘不过气來呢。   “我很喜欢你。留在我的神殿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大巫女道:“白露大人。这。”   “对于一个无辜的孩子。我所能给予的庇护。也只有这些了。”   神明照拂自己的子民。很天经地义的一件事不是吗。   白露大人做的决定。众人自然不敢反驳。   熙月一直冷眼旁观。现在更是无所谓。   只是熙月现在想不到。这个叫做禁瞳的莽撞女孩。会有一天。也莽莽撞撞走进他的心中。   第一〇三章 为你更名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禁瞳便留在了白露殿。由于白露的口谕。殿内的侍从不敢对禁瞳无礼。   “罪人之女”这个头衔。终于从此可以从她头上摘去。   可是。她一个瞎子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基本上。不给别人添乱就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比如说。那个带她见到白露大人的男人。   至今禁瞳都不知道他是谁。虽然在白露殿经常能见到他。不过自宴会后。他们之间就再沒有过交流。   禁瞳一直很想跟他道谢的。要不是他的帮忙。自己也不会见到白露大人。更沒有机会得到白露大人的帮助。摆脱令她痛苦难过的家族。而來到这个可以让她感到舒心的白露殿。   所以禁瞳便决定。在他经常经过的路上守着。然后跟他道谢。   这么想着的禁瞳很快付之行动。在守望了五日后。她终于等到了他。   这一次。她很小心地站在路边。注意不去挡住他的道路。   熙月自然远远就瞧见她了。眉头微皱。然后与她擦肩而过。   “那、那个。请等一下。”   虽然看不见。但是还是可以听得到脚步声。这个人竟然就这样走过去了。难道他沒有看见她吗。禁瞳有一点生气。   熙月照走不误。   禁瞳情急之下。只好追过去。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熙月停下。沒有回头。口气已是相当不耐:“你要干什么。”   这人的脾气还真是臭耶……   “那个。只是想跟你道个谢……”   “不必。”   冷冰冰的声音。冷冰冰的回答。   可以感觉到。这个人故意筑起的冰墙。。。竟然是那么的相似。   与昔日的自己。   抓着他衣摆的手并沒有松开。熙月准备拨开她这双手的时候。却听到禁瞳忽然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很不爽她这种叹气的方式。就感觉。自己被看扁了一样。   “不行哟。不知名的先生。你总是这样的话。很容易衰老的。我家族有一位就和您一样呢。老化程度很快哟。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人的朝气啊。像个老头子一样顽固怎么成呢。”老气横秋的口气。   熙月听后。不屑地笑了笑。“你放心我根本不会老。”   “是人都会老的。这是自然规律。”   “那么。我就在这个规律之外。”   “真是让人痛心的回答啊……”禁瞳的眉头皱了皱。“您好像有什么烦心事呢。这般厌世的口气。难道说您很寂寞吗。其实如果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來会比较好哦。”   熙月身子一震。心事竟然被她以这样一种口气说出來。若非她眼睛看不见。恐怕现在早就被他凶狠的面孔吓得跑远了吧。   “你凭什么多管闲事。走开。”   熙月无情地拨开她的手。快步走远了。   禁瞳在原地叹了口气。“唉。我真笨。明明想帮助他的。可是为什么每次一遇到这种事。都会被我搞砸呢。在家里的时候也是……”   禁瞳垂丧着脑袋。慢慢用拐杖摸索着道路前进。   “可是那个人……不能放着不管呢。明明给我的感觉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为什么要做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冰模样呢。”   禁瞳觉得。要是放任不管的话。那个人一定会完蛋的。   “啊。有了有了。这个办法应该行得通。说來。这也是我唯一会的法术了呢。”   第二天。她仍等在他必经之地。   就在熙月厌烦地无视她的时候。空中忽然浮出一只灵体化的小鸟。   就听禁瞳咯咯笑道:“怎么样。心情好点了沒。”   熙月:“……”   熙月挥手将小鸟打掉。快步离开了。   “哎呀。失败了呢。明天变个什么给他看好呢。”   第三天。她等在他必经之地。   这一次。她用法术变出一只灵体化的小狗來。围着熙月汪汪转。   当然。又一次失败了。   第四天。   第五天。   ……   ……   每天每天。不厌其烦地守候在他经过的路上。用拙劣的法术变化出各种无谓的东西给他看。   无视有之。训斥有之。   但是她。从未放弃过。也从未生气过。   直到有一天。她变出阳光來给他看。她并不知道这一天刚好是阴天。当她法术产生的人工太阳。。其实只是一个光球。徐徐升入空中。驱散道路两旁的阴影时。不知为何。熙月觉得。心中似乎也有什么东西。也在随之变化。   “怎么样、怎么样。这一次我的法术沒有失败吧。”禁瞳雀跃地围着他团团转。   熙月单手托起那个光球。指尖感受着温暖的温度。   “为什么每天都來缠着我。”   “哎。嗯……唔……”   就在熙月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禁瞳突然道:“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你好像就会不见一样。”   熙月猛地停下。回头。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他的脸上。是怎样的惊讶。   “跟我说说吧。你的心中。有着怎样的悲伤。”   “你懂什么……”   熙月故意筑起的一道高墙。只因为要孤独地享受心中永不可磨灭的伤痛。   无尽的轮回。无尽的折磨。   对于别的神柱來说。这种倒霉的命运只要忍受一世便可。而他。却反反复复的忍受了七百年。   而且这个循环。还将要继续持续下去。   不能爱人。也不能被爱。不能向往大千世界。只能被禁锢在神明身边。侍奉他心中并不爱的神明。   与悠然自得地说出那些话的禁瞳不同。听者的熙月此时充满了愤怒与焦虑。   可是。   突然。   “我懂的。”   熙月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对上禁瞳平静的面容。   她的眼睛忽然张开了。虽然仍是看不见。但熙月总感觉。那双眼睛正在注视着狼狈的自己。   “我懂的。因为我曾经和你一样。憎恨世界、厌恶世界。恨不得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死光。恨不得那些比我幸福的家伙都下地狱。不。最好是生不如死。”   平静的说出这番话。让熙月有种错觉。眼前的人。是那个禁瞳。   是那个傻乎乎的女孩。   “但是一味的憎恨。非但不会让自己得到救赎。只会让自己掉进更深的深渊中。”   熙月:“……”   在吃惊之后。熙月忽然狂笑起來。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救赎我吗。”   “唉……”禁瞳叹了一口气。“我并沒有那么伟大。”   熙月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我只是在想尽办法。让你开心一点而已。”   禁瞳说完这句话就一直在侧耳听。听他的脚步声。她听到了四周的竹林沙沙作响。路上似乎也有很轻盈的声音。   似人在走路。   他走了沒有。   “虽然这么做不一定能减免你心中的伤痛。但是至少开心。要比难过好受得多。”   风还在吹。竹子还在沙沙作响。他还沒有走。   她听见了他的叹息。立刻道:“所以你不妨跟我说说。倾听。向來是我最能耐的本事。”   熙月注视着她。良久良久。才道:“你的法术。是谁教你的。”   “是我自己偷学來的。我是不是很聪明。”   确实很聪明。一个瞎子。能在只有听的情况下学会这些法术本属不易。更何况。她变出來的东西。还是那样的有模有样。   也许她的眼睛虽看不见。但是她的心却看得见。   所以。她也看得到他的心。   熙月心中筑起的冰墙。沒有那么容易就融化。   但是随着与她的相处。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与她一点一点的加深感情。这道冰墙。终于融化了。   不是千年的冰山不能融化。而是沒有足够的光去温暖它。   。。三个月后。熙月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三个月。他心中的伤痛与孤寂。竟破天荒地被她治愈了。   就好像扫清幽暗中的一缕光。她的出现。渐渐扫清了他心底的阴霾。   禁瞳每次变个什么东西出來。或是跟他讲完什么笑话。都会问他:“开心吗。”   而他也只是淡淡回答:“还好。”   其实。让他稍感安心的。并不是那些幼稚的法术。而是她恬静的笑靥。   渐渐的。熙月迷失在她给的温暖中。   有一次。他们在闲聊时。熙月忽然说:“禁瞳这个名字。你以后还是不要叫了。”   “啊。为什么呀。其实我觉得倒是无所谓啦。”禁瞳忽然笑了出來。“啊。我懂了。你是在为我抱不平吗。沒关系、沒关系。白露大人已经为我抱过不平了呢。”   熙月皱眉。“你喜欢‘禁瞳’这个名字。”   “喜欢呀。因为发音好听嘛。”她笑了笑。“而且。说的也是事实嘛。”   真是个乐天派。   “那么。就换一个字。”   “啊。换哪个字。”   “禁止的‘禁’字。换成‘静’。安静的‘静’字。怎么样。”   “你是说。静瞳。我的名字。”   不动的眼。恬静的眼。静心的眼。   “好像这个名字。确实比我原來的好啊。嗯。发音不变这点倒是尊循了我的立场呢。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笑嘻嘻的说着。   “话说回來。你叫什么名字呀。一直都不肯告诉我呢。”   “我叫公子。”   “啊。哪有人叫这个的。”   “你可以叫禁瞳。我为什么不能叫公子。”   “唔……好像也有点道理呢。”   “那你叫我一句听听。”   “公子。”   “嗯。再叫一遍。”   “公子。”   “嗯。”   “……你确定不是在捉弄我吗。我觉得这个名字根本就是你自己取的。”静瞳撅起小嘴。   “你的名字都是我取的。我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不能由我自己來决定呢。”   “我的名字才不是你取的呢。”   “静瞳。是我取的。”   这家伙根本是在抬杠嘛。   “真是的。干嘛给自己取‘公子’呢……”   “因为这样我就能天天听你喊我公子了啊。多甜。”   静瞳一怔。   回过神來的时候。静瞳已不可自拔的。爱上了熙月。   第一〇四章 西枫求药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三个月内。静瞳就像沙漠里的一潭清泉一样。渐渐地治愈了熙月的心。   这种感觉。就连熙月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比想象中的。还要渴望她给的温暖。   那甜美的笑靥。时时萦绕在心际。久久消之不去。   “你说巫毒神殿也是不亚于白露殿的雄伟。哎。反正我也看不见。”静瞳听到熙月的描述后。俏皮地说。   “不过啊。”那份俏皮过后。静瞳就会流露出一种更加落寞的表情。“真想看一看呢……”   熙月一怔。   静瞳每当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会让熙月觉得。心中仿佛有一块大石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   “话说。我连你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呢。公子。”静瞳凄凉一笑。   下意识的。熙月抓起静瞳的手。然后让她的手指轻轻碰触自己的脸颊。   指尖传來冰凉的温度。是不是在说。她的心现在。也是冰凉的呢。   “这样……能知道吗。”熙月轻轻问。   “嗯……”静瞳感受着。“高挺的鼻梁……温厚的唇……你一定是一个很好看的人吧。”静瞳微笑着。   事实上。即便是想象也无法做到。因为根本看不见。不可能对“相貌”这一领域有一个概的理解。   可是。她真心说出的这番话。让熙月感到由衷的高兴。比被任何人夸耀自己的貌美。还要高兴。   熙月依稀记得白露说过。每一位降世神明的“理”之力都有所不同。白露擅长“毒”却不擅长“治愈”。所以她无法治疗静瞳的眼疾。   好像……西枫的神明可以。西枫的神明擅长治愈。   南月跟西枫有着友好的经济往來关系。西枫的跑商经常來南月做生意。   那么利用这层关系。向西枫的神明求助的话……。   这么想着的熙月。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神柱是不能擅自离开白露殿的。尽管白露从不限制熙月。但是只有这点不可逾越。   去求白露。熙月想。   七百年來的囚禁。心中只有对她的怨。突然觉得。“求”这个字离熙月很遥远。   可是。如果是为了静瞳的话。心里忽然觉得。这份怨也无所谓了。   因为若不是因为白露。他岂非根本沒有机会遇到静瞳。   熙月会主动找白露。这倒是让白露有点觉得受宠若惊。   听明來意。白露陷入了沉思。   “西枫的紫纱。与我不同。”白露淡淡地说。   熙月并不能理解白露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对白露的怨。让他理解为。是白露不同意熙月的请求。   看出熙月眼中的怨与不甘。白露叹了口气。“也罢。你若不怕碰钉子。那你就去试试吧。不过。只限你一人离开。巫女的存在是我南月的机密。不方便让他国知晓。”   光是这点也已足够。神明亲炼的药也是非常有效。只要能弄回來给静瞳的话……   “熙月。我要到东璃国一趟。南月的国事暂时交由你打理。切记不要盲目为了别人的事情。耽误了国事。”白露看着心不在焉的熙月。吩咐道。   熙月只是随便应了一句。白露准许他求药的事充盈着他整个大脑。以至于根本无法装下其他的心思。   等熙月退下后。大巫女道:“白露大人。熙月大人他……”   “如何。”白露见大巫女不语。问道。   大巫女拱手道:“熙月大人。最近和那个禁瞳走得很近。”   白露淡淡道:“最近几世。他都是对南月的事宜不闻不问。现在。肯关心我南月的民众。也算是件好事。”   大巫女皱眉道:“可是白露大人。熙月大人唯独对那名女子照拂。这让属下不由觉得……他似乎……”下面的话。大巫女不敢再说下去。   白露似乎已听出了大巫女的话中话。此时神明的眸中。已是寒星点点。   白露沉吟片刻。忽然道:“我去东璃的这段时间。你们盯紧熙月和禁瞳。发现什么。及时向我汇报。”   “谨遵圣意。”   白露前往东璃沒多久。熙月便动身前往西枫求药。因为他是南月神柱的关系。所以在西枫神柱的引导下。很快就见到了西枫的神明。。紫纱。   与白露的气质截然不同的一位女神。   如果以水中莲花來形容白露的话。那么这位女神。就是冰山上的霜雪。不。比那个还要寒冷的感觉。   就好像……   对。无情。完全感受不到这位神明“感情”的存在。   目空无物的双眸。这让与之对视的人不禁汗颜。心想着:她真的有在看着自己吗。   熙月说明來意。请求紫纱赐药时。这位淡泊的神明终于开口了:   “无药。”   熙月一怔。然后还抱着最后的幻想与希望。谨慎问道:“那么。是否需要把人带來。您亲自医治……”   西枫的神柱一直在身后拉着熙月的衣角。但是熙月却假装沒有感觉到。   紫纱不为所动的双眸依旧如初。语气也依旧沒有感情:“厉枫。送客。”   “紫纱大人。”   但是紫纱完全不理会熙月的苦苦哀求。已命自己的神柱将他赶了出去。   “唉……”厉枫将熙月送出紫纱殿时。不住地叹气。“看來我也要受到紫纱大人的责罚了。”   熙月握紧了双拳。“她这算什么……她这算什么。降世神明。不应该是以救济黎民百姓为己任的吗。”   厉枫颇有深意地看了熙月一眼。说道:“我听说你一直在不停地转世轮回。”   熙月并沒有回答。厉枫也不介意。继续道:“那么你就应该明白。你刚才讲的话。是多大的笑话。”   神明降世。不过是为了维持天道永恒。黎民生死。本就与他们无关。   熙月当然明白。   但是纵观白露。虽然个人对她有着怨。可是她照拂南月人民的事。确实让熙月无话可说。   据了解。东璃的神明红炎。虽然也是放任型管理。但是也不是对东璃的国民不闻不问的。   这个紫纱……到底算什么。   看出熙月的疑惑与愤怒。厉枫淡淡道:“我国的神明。是‘无情’的。你还是死心吧。”   这时。一名女子走來。厉枫叫住了她:“婆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再來紫纱殿了吗。”   少女盈盈一笑:“你又不去森林里看我。我只好來看你。”   厉枫扶额:“唉。小心紫纱大人要咱俩吃不了兜着走。”   熙月心灰意冷道:“难道……就沒有别的办法了么……”   厉枫又看回熙月。劝道:“你还是赶快回去南月吧。求药的事。我很抱歉。帮不了你。婆娑。你带他从森林的道路离开吧。从你那边走会快一些。”   婆娑看见熙月额头上的印记。当然知道他也是神柱了。所以先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比出“请”的手势。   熙月不为所动。在紫纱无情赶出他的那一刻。绝望包覆着他的全身。灵魂都仿佛被抽掉了一样。   以为……从此可以让静瞳恢复视力的。   以为……静瞳也可以像常人一样。看看这大千世界。看看这瑰丽景象。看看……他。   婆娑又以求助的眼神看向厉枫。厉枫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确实是有点过意不去啊。厉枫想。然后。对熙月说:“其实。我也不确定。但是传闻。在东璃国的深山中。有一株叫明珠草的珍贵草药。”   熙月缓缓抬头。   厉枫继续道:“虽然这草药无法治愈你朋友的眼疾。但是服下此草的人。可以依稀辨出他人散发出來的微弱的气。”厉枫笑了笑。“总好过看不见。”   熙月瞪大了眼。   厉枫道:“但是。东璃的神明。虽然不似我国神明这般……咳咳。不过。也是一位不好说话的神明。你能不能求到此药。只能看你的运气了。”   总好过看不见……是么。熙月惨然一笑。   “多谢你。”   厉枫点点头。目送婆娑带熙月离开。   婆娑带熙月离开的森林。正是日后那片迷雾森林。而此时的婆娑。还沒有被紫纱囚禁于森林中。林中的雾气。也只是普通的雾气。   熙月快速穿过。辞谢了婆娑。迅速赶回南月。   白露造访东璃。如果拜托她向红炎讨草药的话。也许红炎会看在同是神明的面子上。给她。   这么想着的熙月。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白露殿。   熙月早就觉醒。所以可以通过借用白露的“理”之力。和白露取得联系。   白露知晓后。回答:“我可以问问看红炎。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   熙月只好等。   好在红炎不似紫纱这般“无情”。一株明珠草对红炎來说。根本不算什么。   白露带着草药回來了。   给静瞳服下后。那无焦距的瞳孔。忽然能“看见”别人散发出的微弱气息。   “好像真的能看见一样呢。”静瞳雀跃道。“这样我就不会撞到别人了。谢谢你。公子。”   即便看着静瞳欢呼雀跃的样子。熙月心中的怒火还是难以平息。   西枫。紫纱。好。很好。我记住了。   从此。一向懒得过问国事的熙月。忽然变得忙碌起來了。尤其是与西枫的商业往來。熙月开始插手里面的事。   熙月毕竟有着七百多年的智慧。渐渐地。他掌握了西枫的经济命脉。而且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不能对静瞳施以援手的神明。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沒过一年。熙月就策划了西枫的政变。   是的。熙月是拿紫纱无可奈何。但是紫纱的共生。要之不存在的方法。可是有很多。   不久。神明紫纱。便从这个世界永远消逝了。   “呵呵……既然‘无情’。又何必留在‘有情’的世间。”   而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熙月。正温柔的笑看着白露殿中。欢呼雀跃地向他展示“新法术”的静瞳。   只有在注视着静瞳时。熙月的笑脸才似春之旭日般温和。   第一〇五章 迷情之罪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那里是绽放着色彩缤纷的花朵的宁静林地。   遮掩住视线的顶多只有目能所视的森林。即使转一圈眺望整片天空。映入眼帘的也只有被均等分配的大地与蓝天。   这里既沒有人们建筑的栅栏与房屋、墙壁与砖地。像是村庄、集镇一类的事物也不成立。   白天充满春天的阳光与夏日的气息。   夜晚则被秋季的空气与冬季的星空所覆盖。   地上有着花朵与昆虫。森林有着清水与绿树。还有一些小动物们。而在水源处还长着不知名的奇异的花。   人们所描绘的乐园不过是在模仿这片土地。   此处乃杳无人迹的土地。为南月国民永久禁足的奇迹之林。   这里的世界。是和表层世界不断重复的衰退与灭亡无缘的世界。   即使伴随着人类的历史。但却和其完全无关的异乡。   而现在。有两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形存在。   那是身上披着虽简朴。但却是以最上级的纤维编织成的长袍的男人。   “公子。公子。”   另一个稍显纤细的人形。不断摸索着四周。嘴中无助地呼唤着。   虽然东璃的明珠草能让静瞳看见他人散发出來的微弱气息。但是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密林中。完全无济于事。   静瞳慌慌张张地寻找着。   早知道。就不任性地说。想去旅游了。静瞳心想。   因为白露殿的侍从。有聊起家人到东璃国旅游的经历。   这让静瞳无限神往。也想着自己若是能踏足她所不知晓的领域就好了。   结果。被公子听见了。   然后。她就被莫名其妙的带來了这里。   进入林中时。公子也不见了。   现在是要让她怎么办嘛。   静瞳既不知道回去的路。也沒有接下來的目标。若有人告诉她这里是不属于南月领土的地方。她甚至会说着“原來如此”。并就此认同吧。   因为虽然看不见。但是静瞳却沒有丧失嗅觉。这里的气息。完全和白露殿、和南月都城不一样。   本來静瞳以为。白露殿的空气是最清新、最圣洁的了。可是和这里一比。白露殿也稍显逊色。   难道。这里真的是天国。就是传说昔日。神明们居住的世界。   “公子。你到底在哪里啊。”   静瞳的心中。逐渐焦急起來。无人的地方。孤身一人。无助的伸手。无力地叫喊。却沒有人回应。。这一切。与过去都那么的相像。   与她那再也不愿回忆起的悲惨过去。   意识到的时候。眼泪已奔涌而出。   再也无力前进。静瞳忽然蹲在地上。放声痛哭起來。   “静瞳。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静瞳身体一颤。依稀可以感觉得到属于公子的气息正站在自己面前。   但是泪水还是止不住。   一连串的恐惧、无助。在这一刻里爆发。静瞳哭得声嘶力竭。似乎想把心中所有累积的惊恐给发泄出來。   熙月不知所措了。而这时。静瞳忽然抱住了他。伏在他的肩上。不住地哭泣。   见她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冰冷。熙月心头着急。偏偏这种时候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能紧紧抱住她。   阳光透过叶缝照射在林间。清风吹來。净是清新香气。   “公子。你到底去哪里了……不要丢下我……”   熙月通身一震。   熙月不知道。静瞳又想起了那些被家人囚禁的可怕的过去。   熙月不知道。这是静瞳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哭泣。   熙月只知道。当他反应过來时。他的唇已覆上她的。   他轻柔的吻着她的唇。接着用舌头挑开唇瓣。挥军直入她的唇内。肆无忌惮的舔着她的小舌。她的味道香甜诱人。令熙月忍不住想加深这个吻。   他紧紧的抱住她。她身体无一处不与他贴合。火热的感觉从身下一路上窜。晕眩感也随之袭來。   她的身体甜美得过火。令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只能像个发狂的野兽不停索取着。   他对她。动了心。动了情。   额上的印记马上传來有如电流流窜般的酥麻感觉。就好像在抗诉着熙月的“背叛”一样。   但是以熙月的修为來讲。这种疼痛对他來说。完全不痛不痒。   但是熙月却忘记了。共生的印记是相互的。他的异常。白露自然已有感知。   白露的意识搜索南月国每一寸疆土。最后。找到了熙月。   白露看着熙月忘情地亲吻着静瞳。紧抱着她。然后将她压在了身下……   然后。白露殿传來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刺耳声音。   闻声赶來的大巫女。惊诧地看着白露大人的座椅已经碎裂。   白露对熙月。素來忍让。但是这一次。白露是彻底动了怒。   “白……白露大人。您怎么了。”大巫女不安地看着自己侍奉的君上。   白露双拳紧握。冷冷地说:“立刻去找可以提供给熙月塑体的转生人选。”   大巫女吃惊:“熙月大人今年才二十四岁啊……。”离他的肉体死亡。还有六年。即便现在找出。六年后也不能用了。因为可以让熙月灵魂转生的塑体。必须是即将出生的婴儿身体才行。   白露怒斥:“快去。”   神明是可以选择自己中意的对象进行共生。但是。背叛了神明的身体。将不会被烙印上共生的印记。   静瞳是初经人事。实在经受不起熙月给的热情。很快就累得精疲力尽。只能任熙月俯身掠夺。   完事后。静瞳酸软地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熙月为她拭去额际的汗。“我有弄痛你吗。”   闻声。静瞳急忙去抓被他扔在一边的衣服。“请、请放开我。”   熙月一把由后头抱住她。“静瞳。不要逃避。”   “公、公子。你。你怎么能……”   熙月扳过她的身子。捧着她的脸。   静瞳依稀循着他的气息。一脸的迷悯。   熙月轻吻着她的唇。“你到现在还是不懂吗。如果不是在乎你、喜欢你。我又怎么会对你做这样的事。”   静瞳怔住。他说什么。在乎她……喜欢她。为什么她的心中竟有一种莫名的雀跃感。难道她也同样……可是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熙月轻抚着她的脸。“别再否定自己的感觉。你也是喜欢我的。若是你真讨厌我。就不会任我要了你的身子。”说完他便将她紧搂在怀里。   躺在温热胸膛里的静瞳听着熙月平稳有力的心跳。她发觉她一点都不讨厌公子的碰触。   熙月动手帮她穿好衣服。“天好像快黑了。我们要在入夜前赶回去才行。晚上的森林太危险了。”   静瞳还沒从刚刚的震撼中回过神。她还在为他刚刚的话茫茫然。忽然他二话不说弯下身子把她整个人横抱了起來。   静瞳重心不稳。只好枕在他的胸膛上。“公子……”   熙月微笑:“这就对了。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要多依赖丈夫才对。”   “我……”   “等我们回去。就拜堂成亲。静瞳。我要与你白头偕老。相伴一生。”   “可是公子……我。我只是个瞎子。我……”   熙月嗅着她身上的淡淡馨香。嘴唇轻触她细致柔嫩的唇瓣。“所以你才需要我來照顾你。”   他的怀抱就像春风。温暖、细腻、令人陶醉、不想放手。她想跟他永远在一起。正如他所说。白头偕老。相伴一生。   只可惜他们两个人的梦。在回到白露殿的时候。瞬间破碎。   刚一踏足白露殿。静瞳就被巫女们抓了起來。   “你做什么。。”熙月怒瞪着下命令的大巫女。   大巫女看着熙月额头上消失的共生印记。冷冷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共生之躯。我沒有必要听从你的命令。更沒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題。”又对手下说道。“带走。”   “你敢。”熙月上前准备救回静瞳。却被大巫女一记法术击中。跪倒在地。   “哼。”大巫女冷冷看着地上的熙月。“若非白露大人有令。你叛神之罪。死不足惜。”   熙月很快也被侍卫制住。押到大牢中待审。   巫女们将静瞳押到白露面前。白露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静瞳听出是白露大人的声音。赶忙跪倒在地。   “你知不知道。与你有肌肤之亲的男人是谁。”   “我……我……”   大巫女这时走进來。看着地上跪着的静瞳。冷眼说道:“那男人是白露大人的共生。南月国的神柱。”   静瞳震惊。“怎么……会……”她根本不知道啊……   下一刻。静瞳心如死灰。与神柱做出苟且之事。静瞳知道。她休想再活命。   静瞳忍住眼泪。伏地。颤声:“恳请白露大人降罪……静瞳死不足惜。只求白露大人放过我的家族。”   白露起身。将静瞳的灵魂从身体生生抽离。这种灵魂被剥离的痛苦。远比死亡更痛苦百倍。就在静瞳不断哀嚎下。她的身体终于倒下。而一团散发着柔弱光芒的光球。出现在白露掌中。那正是刚被抽出的静瞳的灵魂。   大巫女道:“白露大人。您打算怎么处置她的灵魂。”   白露冷冷道:“去取我的水晶瓶來。”   大巫女道:“您是打算……永囚她的灵魂。”   白露冷冷道:“熙月这次是真的动了心。即便再次转生。带着记忆的他。也还会念着这丫头。我若杀了这丫头。待她转世后。熙月一定会疯狂地找她。”   大巫女明白了。“所以不如囚禁了她的灵魂。再隐藏起來。让熙月永远断了对她的念想。”大巫女躬身。“君上圣明。”   叛神的身躯再不能进行共生。所以白露也剥离了熙月的灵魂。将他放入大巫女找到的即将分娩的妇女体内。等待转生。   而白露此时并沒有料到。她今日中下的恶因。将会结出一个让她永远后悔的恶果。   第一〇六章 白露陨落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因为尚有记忆存在。所以。即便是个只有五岁的小童。其实力也不容小觑。   熙月自灵魂被强制剥离后。转生。又过去了五年。   他到现在仍然记得。在灵魂被剥离之前。他苦苦哀求白露放过他。哪怕只有一世。他只是想跟自己心爱的女子相携。一起生活下去。   过普通人的生活。   但是换來的。是静瞳的死讯。以及自己被生生剥离的灵魂。   那种被撕扯的感觉。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应该说。想忘都忘不了。有别于肉体的疼痛。那种灵魂带來的精神上的疼痛。更让人无法忍受。   身体刚呱呱坠地就被选为白露的共生。他根本连父爱、母爱都沒有体会过。再加上静瞳的死。熙月的性格越发的扭曲。   自转生后。他还沒有和白露说过一句话。这样的冷战。已经持续了五年。   上一世。他一手毁掉了西枫。毁掉了不肯对静瞳施以援手的紫纱。西枫大乱。现在。是他该利用这份西枫的内乱。來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接下來。便是这些听从白露命令的大巫女。大巫女和她的巫女组织。都将无一幸免。   近年來。反对白露某些作风的人越來越多。熙月便利用起这些人。培养自己的视力。并让他们渗透巫毒神殿。   表面上。巫毒神殿的领导权还在每一代的大巫女手中。实则。熙月已将其完全掌控。   又过十年。熙月的肉身已成长到十五岁。   十五岁。这是一个可以胡作非为的年龄。身体已渐渐走向成熟。熙月便每天花天酒地。颓废在女人的温柔乡里。   从此。熙月又挂上了一个“行为不检”的名号。   熙月只是放声大笑。   白露知道。熙月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如果你受不了底下人的腹诽。倒不如解除与我的共生如何。。。白露知道。熙月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白露的心中在重重叹息。为何你就能将你的心交给一个失明的女人。却不能把心交给我呢。   我为何要逆天而为。留你在身边千芳百世。你就一点也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意。   熙月当然看不出。因为他的心早就已经死了。   静瞳的出现让熙月沉寂已久的心又重新活过來。可惜这幸福沒有持续太久。又被白露重重践踏掉。   静瞳身殁。熙月心死。   失去了静瞳的熙月。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又过了两百年。西枫国复兴。新的神明蓝葵降世。西枫新崛起的家族。。青家成为西枫的第一大族。   而熙月这边。也有了转机。他不断投入巫毒神殿的自己人。有一天给他带回了一个消息。一个足以让“行尸走肉”的熙月。活过來一半的消息。   他们意外发现了装有静瞳魂魄的水晶瓶。就在大巫女的祭坛里。   静瞳那一世的大巫女如今早已作古。大巫女的继承人也换了好几代。   静瞳的魂魄。作为传承的秘密也流传了下來。   可能是后世的大巫女觉得静瞳的遭遇很可怜吧。从之前幽暗的封闭室里请出装有静瞳魂魄的水晶瓶。而是放到祭坛里保管。   打扫祭坛的熙月细作。也是这样发现的这个秘密。   祭坛里有着圣水。可以使魂魄安然存在。   。。也正是因为这一位大巫女的善举。在后來熙月成神后。才沒有对大巫女的血脉灭绝殆尽。   大巫女的祭坛有独特的结界笼罩。即便是身为神柱的熙月。也无法靠近。   而且。自从出了静瞳的事件之后。虽然白露依然坚持要熙月成为自己的共生。但是却沒有再赋予熙月觉醒之力。   对此。熙月只是冷笑。   之后。熙月便开始研究让静瞳死而复生的方法。   他研究出禁断之术。从埋葬静瞳尸身的坟墓中。再次复活了静瞳的肉体。只要将灵魂引入。他的静瞳就又可以回來了。   因为肉体是重塑的。自然不存在眼疾。   熙月设想的很好。与他的部下也将计划设计的很周详。   就在他们瞒过白露。准备复活静瞳时。却发现了一个大问題。   重塑的肉体。并非真正的人类肉体。只不过是建立在法术上的一个等身玩偶罢了。根本不能装载人类的灵魂。   是的。人类的法术。仍是有限的。   其次就是。若想让静瞳的灵魂被重新引入肉体。需要等价力量的鲜血进行祭祀才行。熙月得出的结论就是:需要大巫女这般力量的血脉來献祭。   别说杀掉一个大巫女。就是十个、一百个。现在的熙月也不会眨一眨眼睛。问題是。供静瞳转生的肉体。   他重塑的肉体失败了。   这时。他的部下便谏言。可以效仿白露无限复活熙月的方法。找即将降生的婴儿。   这个办法倒是提醒了熙月。   “熙月”大限将到时。白露便会命令大巫女。去寻找下一个肉体。并不是随便一个即将降生的婴儿就可以的。必须要与熙月的灵魂相契合才可以。   所以。熙月也必须找到一个。与静瞳的灵魂相契合的肉体才行。   得出结论的熙月欣喜若狂。沒关系。他可以等。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一想到他能和他的静瞳重聚。就让他比什么都高兴。   终于。让熙月等到了。神明整整降世一千年之际。巫毒神殿这一代的大巫女。所生下的女儿。正是适合静瞳魂魄的塑体。   说來真是可笑。当年。正是你们大巫女加害的静瞳。而现在。也是由你们大巫女。來血偿这笔血债。这真是因果循环。苍天有眼。   “夺过來。”熙月命令道。   但是。大巫女似乎通过星见。提前占卜到了这一结果。孩子刚一出生。就被秘密送往了东璃。   东璃有强大的红炎在。硬來根本行不通。   所幸。熙月不用像白露那样。急于缔结共生。才寻找婴儿。只要这个孩子不死。即便等到她成年也沒有问題。成年的身体。与静瞳灵魂的契合度更高。   熙月一直有留意这个孩子的消息。   然而。上天却在这时。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这个孩子。被天选为红炎的共生。取名为:昭璃。   神明的共生。都不会活过三十岁。   熙月着急了。必须想办法解除她的共生。然后再把她夺回來。等待了百年的身体。怎么能让神明破坏。   可是。这位东璃的神明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对这个叫昭璃的孩子。心生爱慕。熙月买通了夏族捡回來的弃儿。。季。从他口中得知。不管昭璃怎样想办法。或是寻死觅活。红炎都坚决不肯解除与她的共生。   以前是白露。现在又多了一个红炎。   这些该死的神明。为什么要來阻挠他和他的静瞳。   熙月本來想继续收买季。让他帮忙夺回昭璃。但是对方却因为清漪的关系。拒绝了。   熙月不得不想别的办法。   与红炎硬碰硬。不行。白露绝对不许。   而且。熙月的计划。也绝对不能让白露知道。不然这个善妒的女人。一定会想法摧毁掉这个叫昭璃的孩子。   于是。熙月便下定决定。要白露死。   利用白露对自己的爱慕之心。   因为前几世。颓废的熙月一直在花天酒地。现在。熙月假意故技重施。流连在女人的温柔乡里。   终于。等來白露主动的谈判。   熙月便讥诮地说:“有了一次女人的经验。便还想要。因为这种滋味。实在太过美妙。”   白露沉吟片刻。问道:“你当初会跟静瞳有肌肤之亲。不是因为动情。只是因为作为男性的生理需要。”   熙月的笑容。白露就当他是肯定回答了。   良久。白露像下了很大决心。说道:“既如此。我來满足你。我……也是女人。”   看着白露逐渐落入自己的圈套。熙月的笑意更浓了。   熙月当然清楚。与白露有了肌肤之亲后。自己就会飞升成人神。他要的正是这个结果。只有拥有了神明的力量。才有资本跟红炎硬碰硬。   于是。洞房春宵夜。在白露情难自禁之刻。熙月掏出了白露的心脏。   神明消逝的肃杀之音响彻天际。其他三国的神明和神柱。应该已经感知到了吧。   不过沒关系。因为这个计划从百年前就已经开始在进行。现在。另外三国的神明即便知晓也根本无力阻止。   现在。只要夺回昭璃的身体。复活静瞳就好。   可能的话。也要好好折磨折磨红炎才行。若不是因为他一意孤行。自己又何必费这么多力气。   白露已正法。下一个。便是红炎了。   ……   ……   巫毒神殿内。昭璃听后。依旧镇定自若。   百年來的岁月。仅仅在数个时辰内便讲完了。   白衣少女静静地看着昭璃。以为她的情绪会出现波动。   其实。昭璃已经隐约猜到了。虽然不能具体想到自己会被当成静瞳复活的塑体。但是其他事。隐约已猜到。   千年的轮回。静瞳的身死。已让熙月彻底扭曲、堕转。   昭璃猜到。熙月之前之所以设计让青枫娶自己。其一是为了解除共生。其二是为了收买青枫吧。   听了白衣少女对熙月的描述。昭璃越发不相信。熙月会对青枫存在兄弟之情。   熙月对西枫的恨意。即便西枫已重建。神明已更换。却不曾衰减。   昭璃闭上了眼。又睁开。   她的双眼中。已不再迷茫。   “静瞳虽然可怜。但是我并不认同熙月的做法。所以不好意思。我不会让熙月达成心愿的。”   第一〇七章 时事逆转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将昭璃的话当作是妄言。白衣少女却嗤之以鼻道:“就你这副样子。还能做些什么。如果是等待红炎大神救援。我劝你还是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对你的身体。熙月大人是势在必得。这是他百年來的夙愿呢。”   “那么。恐怕他要失望了呢。”   说出这句话的。并不是昭璃。而是突然出现在这寒冷厅中的酉。酉一派从容地伫立在那里。结实的盔甲武装全身。寒光森森。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酉的身后。寅持剑怒目而立。准备随时对眼前的敌人斩击。   白衣少女的脸色变了变。这才意识到大大的不妙。且不说这些人是如何突破云绕在森林中的毒雾的。外殿应该也有守卫才对。这些人竟然能突破层层防守。到达这里……。   “酉先生。寅。”看到夏族的两位家主。昭璃的吃惊程度一点也不比白衣少女少。   “参加昭璃殿下。”酉拱手鞠躬。身后的寅也如此照做。   称呼已经不是“大人”而是“殿下”。夏之一族已经认同昭璃作为神明红炎妻子的这一事实了。   夏族可是相当顽固的。这种劲头尤其在当代家主酉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能让这位相当顽固的老狐狸认同昭璃的身份。一方面是有赖于昭璃大巫女的血脉。此血脉混合着少数上古神族的血。非常珍贵;   一方面当然是遵从主君的意愿。红炎铁了心要昭璃成为他的妻子。并且多次从口头和实际行动來表示沒有昭璃就活不下去。也可谓是一位相当顽固的主君。这么多年的了解下。酉知道他们对主君的娶妻心愿已经到了不得不满足的地步。   再來就是昭璃以实际行动感动了夏族人。这种宁愿身死也不想连累红炎的爱。酉和夏族就算再怎么铁石心肠。也被昭璃这滴小水滴一点一点的穿透了。   对于救出昭璃。夏族可是堵上了一切。   “不过现在可不是跟您互相打招呼的时候呢。还是先驱逐眼前敌人的确保胜利再说吧。”   白衣少女虽不擅长战斗。但是还是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巫女都有学习法术。因为苛刻的修行而磨练出來的灵力。也是一种不容小觑的力量。   不过对于寅这样的武斗派來说。即便对方灵力大盛。只要先发制人就有取胜的机会。   白衣少女双手飞扬。然而还沒等她默念出咒语。双手就被忽然箭步上前的寅制住。手腕一翻。白衣少女就被扣在了地上。   真是毫无怜香惜玉的战斗方式。不过对于敌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这也是夏族的信条和一概贯彻的战斗方式。   白衣少女还來不及发出一声悲鸣。寅的剑身便已贯穿了她的心脏。   一击必杀。   昭璃不忍心看。闭上了眼。但是她明白。这是战争。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已经不是她妇人之仁的时候了。   寅小心地搀扶着昭璃。也注意不让手上沾染的血迹弄脏昭璃的衣服。   昭璃扶着寅的手臂。看向酉。说道:“酉先生。殿中还有一位大巫女的血脉。她是我的姨娘。请您也务必救出她。熙月想以她为血祭。來复活这水晶棺中之人。”   酉点点头:“我们已经都听到了。”   在白衣少女对昭璃讲述熙月的种种过去时。酉和寅已经藏身在这间冰窟中了。   昭璃一怔。然后明白了寅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发怒的原因。对于忠心效忠于神明的夏之一族來说。熙月这连弑两位神明的恶徒。绝对是不能原谅的。   紫纱的死。白露的死。现在。还想要危害他们君上的性命。真是不可饶恕。   “总之。”酉说。“我们先带昭璃殿下离开这里。这样君上战斗起來才无后顾之忧。”   本來酉想连这巫毒神殿也一起摧毁的。但是奈何这神殿似乎被熙月的神力所保护。他们根本动不得。只好做罢。   眼下还是优先带昭璃殿下离开。让红炎大人再无后顾之忧。   “红炎已经恢复了吗。”昭璃随之一想。低下头。缓缓道:“我……我还有资格回到他身边吗……”   酉笑了笑。道:“我们的君上可是像蟑螂一样顽强呢。至于您有沒有资格回到他身边这个问題嘛……”   酉侧身。剑尖直指外面的方向。远方。红炎和熙月的战斗还在持续中。“我想这个问題。红炎大人已经回答您了。”   不顾一切來救她。想与她一起生活的信念。   昭璃缓缓点头。心中的不安也如潮水退潮一般消退。“是的。我们走吧。”   他们走出巫毒神殿。殿外的熙月部下。已被东璃联军屠戮殆尽。   昭璃看着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在心中告诫自己。这就是战争。   熙月的行为。已经等同于是向东璃宣战了。对待敌国。东璃向來只有一种处理方法:彻底消灭。   这时。夏族的一名战士跨步上前。鞠躬道:“家主。方才北辛的暗部派人來报。远方的森林中还隐藏着一批巫毒神殿的人。”   昭璃心中“咯噔”一声。暗部。这么说。顾辛也來了。   酉皱了皱眉。不太高兴道:“这个臭小鬼。莫非是想拿我们东璃军当盾牌使。暗部可有什么行动。”   战士拱手答道:“非常抱歉。暗部行踪诡秘。我们派去跟踪的人全部跟丢了。为防止遭人暗算。属下已经先叫他们返回。”   “哼。顾辛小儿。也罢。你带领一队人去诛灭那些巫毒神殿的残党。大部队准备撤出南月。”   “属下遵命。”战士带领本部。前往森林剿灭熙月的残余势力去了。   酉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递到昭璃手中。“虽然您是大巫女的血统。理应不畏毒才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请服下这粒避毒丹。”   昭璃点点头。捏起药丸吞下。   大部队走了一阵。出了毒雾云绕的森林后。寅命令部下对天发出信号弹。随着“嗖”的一声。一股硝烟直冲云际。在天空绽放出大大的灰色烟花。   不管红炎身在何方战斗。只要看到这信号弹便会知晓。昭璃已平安救出。   信号弹在天空爆炸时。红炎和熙月的战斗正好刚刚开始不久。   红炎露出胜利的笑容。“你输了。我现在同意你的口头禅:不是所有人都能算无遗策呢。”   熙月因愤怒而变得通红的瞳孔怒瞪着红炎。   红炎执起洪荒。正准备对熙月发出致命一击。而熙月忽然改变方向。像巫毒神殿的方向飞去。   然而就在这时。分隔开天与地的森林。忽然被暴力的烈风所切开。   随着春季來到而变得青翠和繁密的枝叶被乱七八糟的切碎。简直就像是放进搅拌器里那样咕噜咕噜的形成旋风飞向空中。细小的林木被连根拔起。就像是子弹一样射向周围。   这简直就是暴虐的狂战士的行进。摧毁眼前的一切。毫无理性的暴力之体现。   熙月的身形忽然在天空中顿住。   。。突然卷起的暴风的原因。正是因为忽然从后方对熙月进行拦截的黄珀所致。   这种华丽的登场方式。一方面是在炫耀自己的强大。另一方面也是将熙月设计摧毁黄珀殿的怒气。发泄到南月本土而已。   在红炎之前与熙月的短暂过招之时。黄珀已经将他的怒火发泄的淋漓尽致。从南月的边疆土地开始到中央都城。黄珀所经之处。全部变成了废墟。   “异端。惹怒我的罪是很重的。你想好要怎么样的死法了么。”   黄珀一边大叫着一边唤出华彩灭。在华彩灭出现在手中的一瞬间。剑华刺出。剑的剑气在空中高速旋转。产生出猛烈的风刃。   仿佛要以风刃把熙月碎尸万段那样。向着眼前的敌人一击又一击挥舞着华彩灭。   昔日隐藏竞技场暗处观看红炎与黄珀战斗的熙月。自然了解了洪荒和华彩灭的威力。   这种用上古灵石铸造的神剑。本身就具备极高的灵力。即便主人灵力全失。剑本身的威力也不会缩减。   “呵呵。很抱歉。我对生的执念可是比你们这些神明还要强烈呢。”   还要与静瞳重聚。   即使破坏性的风刃团已经迫近眼前。熙月还是以极为冷静的语气回应。左手以复杂的动作挥舞起來。   于是乎。熙月的前方忽然出现无数的藤蔓。竟然是从地下快速生长起來的。一瞬间就达到了神明浮于空中的高度。藤蔓简直就像是拥有类似人的意志一样蠢动。在熙月的前方组成壁垒似的形态。   藤蔓群将黄珀卷起的无数风刃轻松防下后。便开始像黄珀抓去。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人类的双手一样。   黄珀挥舞华彩灭。不停地斩击着不断扑來的藤蔓触手。但是每斩击掉一批。就会有新的藤蔓从地底钻出。快速缠绕过來。配合着黄珀不断变高变低的飞行。进行追击。   红炎一惊。难怪熙月如此镇定。原來事先已经想好了对策。   种子深埋在地下。想必之前熙月便是用白露的鲜血浇灌。才能让这些藤蔓生生不息。   要掘地三尺把种子挖出來再破坏根本不可能。   红炎忽然高声道:“熙月。你别忘了。植物最怕的是什么。”   。。火攻。   红炎收起洪荒。双掌中已凝聚起火焰。   熙月往红炎的方向一瞥。忽然眼底爬上一抹诡异的狡黠笑容。   第一〇八章 新仇旧怨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红炎掌中的明火很快分散成数个大火球。火舌喷卷着。向不断爬升的藤蔓攻去。   火焰迅速缠绕上根茎。藤蔓很快烧成了灰烬。   然而这时。大量的烟雾却从被烧焦的藤蔓中冒出。浓烟滚滚。遮掩着视线。   烟雾的扩散十分迅速。顷刻间便包覆起了整个战场。   红炎屏息。“有毒。”然后身体迅速向上飞升。让身体不受毒雾侵袭。   黄珀这时也立即使御使强风。将毒雾镇压在地下。再用风让毒气慢慢消散。   这时一旁观看的熙月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从容地弹指。地下又有新的大量藤蔓冒出新芽。急速成长。很快便赶上了先前那批被破坏的藤蔓的高度。阻去了黄珀召唤來的阵阵飓风。   “混账。”黄珀恼怒的声音响彻天际。“火攻不行。风也不行。区区蝼蚁。竟敢这么嚣张。”   对黄珀的话语置若罔闻。熙月的目光定格在了红炎身上。   “不是号称‘最强神明’。难道你连这点东西都对付不了。”   很挑衅的问话。   降世之初。四位神明。拥有着象征四象的各自的“理”能力。红炎拥有火焰之“理”。黄珀拥有疾风之“理”。紫纱拥有潮水之“理”。白露拥有大地之“理”。   四象相生相克。也正因此。天道才能往复循环。   四神被分配到的大地。有着将各自支配土地的神明所代表的四象之“理”大幅增强的效果。   红炎的“最强神明”称号。自然是凭借实力得來的。可如今。他尚未恢复如初。而且又身处于增幅熙月大地之“理”的南月国土。所以才会被熙月牵着鼻子走。   藤蔓自然是怕火攻。但是烧焦后冒出來的毒烟却恰巧弥补了植物怕火的不足;而若是吹來猛烈的风。新起的藤蔓又会阻挡住暴风的肆虐。   熙月早就将红炎与黄珀的攻击算计在内。而制定了这一战略。   熙月微笑。笑容如刀。充满讥诮。   即便白露和紫纱在世。都不能将红炎或黄珀逼至如此绝境。今日却被他一人类逼至此。实乃可笑。   只是。若想以此法困住红炎、黄珀二神。熙月就必须亲临指挥那些藤蔓。只要他一离开。藤蔓就会瞬间枯萎。再难有现在的效果。   不过。巫毒神殿尚有熙月的力量庇护。即便有个意外。水晶棺中静瞳的尸身。和封存在水晶瓶中静瞳的灵魂也能确保无恙。   熙月虽然不知道方才从地面射入天空的信号弹究竟何意。但是也大概能预想到。事情正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熙月皱眉。想起方才红炎的话。莫非是……昭璃被他们救出來了。   若真如此。熙月必须赶紧赶回巫毒神殿才行。昭璃的身体是他等待百年才遇到的。难得能与静瞳灵魂相融的躯体。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看來。要速战速决才行。   熙月比着手势。藤蔓迅速行动起來。   追赶黄珀的藤蔓的触手紧紧缠住黄珀。喷洒出白色的液体。将猎物挤压成圆球状。以无数的枝干从上下左右继续缠卷上來。   约有人体五倍大、仿佛大型鸟巢般的藤蔓球体形成了。   “黄珀。。。”红炎扯开嗓门大叫。   就在红炎叫喊的同时。球体突然从内侧爆开了。   黄珀周身紧紧裹着风之壁。不断高璇的风刃将藤蔓的枝条撕扯了个粉碎。黄珀身体用力一震。藤蔓的碎片物掉落下來。黄珀的身形从中出现。   黄珀道:“哼。我还轮不到你來担心。”   红炎喊道:“用你的风助我一臂之力。当我烧掉这些植物的时候。你便用风把从它们身体里散发出的毒雾驱散。”   “不要这么自说自话……喂。”   可惜黄珀的话还未讲完。红炎已经付诸于行动了。   红炎的身体瞬间被火焰包围。火势越发猛烈。黄珀只是待在红炎身旁。衣服就快燃烧起來了。   红炎怒喝一声。将无数火焰袭向地面。林地瞬时化为一片火海。森林的一部分。也因为火焰的席卷而在顷刻间便化成了灰烬。   而无数藤蔓。更是被烧的无影无踪。在被火焰灼烧的那一刻。从它们身体里散发出的毒气。也被紧随而至的疾风迅速压制。   熙月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道:“你想毁掉我南月全土。别忘了你的忠犬们还在森林里。你就不怕把他们也一起烧死。”   红炎冷笑:“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   熙月已经彻底惹毛了红炎。只有黄珀知道。他这番冷笑背后的意义。那是将要屠戮一切的冰冷神情。一如千年前仙界大战之时。他二人联手杀尽想要谋逆的人神一样。那个时候。红炎便是这样的表情。   黄珀趁熙月的注意力全在红炎身上时。开始搜寻顾辛所在。   出发前。黄珀曾经给顾辛下达了两项指令。   这其中一条便是找到熙月的把柄。并全力铲除。在方才接到暗部的连续报告中黄珀已得知。熙月的势力。也就是那些所谓的巫毒神殿的巫女们。已在顾辛的引导下。被夏之一族的部队消灭。   就在白衣少女对昭璃讲述熙月过去之时。顾辛也隐藏在那间冰窟中。所以将这情报一并传达给了黄珀。   既然熙月想利用大巫女的血脉祭祀。那么就必须要先一步找到这些血脉的幸存者。将之除去才行。   这项工作。也确实适合暗部的人來做。   天空的战斗仍在继续。   红炎灵力暴涨。火焰的气势一次比一次猛烈。红炎已变成千年前冷酷无情的战神之姿。对毒雾的威胁也全视而不见。   现在的红炎。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把熙月撕成碎片。   红炎冰冷的目光已经锁定熙月所在的位置。急速向他飞去。沿路阻挡的藤蔓都被红炎的怒火燃烧殆尽。而红炎飞行速度之快。在毒气尚未沾染到他身上时。他便早已飞远。   就像是在回应红炎的心情一样。体内的灵力也在不断恢复。而洪荒的光辉更是大盛。重新出现在红炎手中。等待主人挥舞。将熙月尽情斩杀。   即便是镇定如熙月。此时面对这样状态的红炎。也再不能小看。   藤蔓只不过是凡世之物。面对红炎毫无顾忌的攻击。也再难发挥出它的作用。熙月催动身上灵力。使用起了白露的“理”。地面回应熙月的呼唤高高隆起。霎时间。原本的平地变成了起伏的山丘。试图阻挡红炎的去路。   然后红炎只是单手一挥。那些山峦瞬间便被夷为平地。就好像被分解掉一样。连碎石这样的残渣都沒有出现。就消失了。   熙月的背脊。窜上一股凉意。   红炎瞬间便近身到熙月面前。洪荒剑尖一挑。刺入熙月左肩。然后快速抽出。又在他的手臂划了一剑。鲜血顿时流出。   红炎这两剑速度之快。使熙月根本避之不及。   当熙月反应过來时。红炎的第三剑已至。又在他大腿上刺了一剑。   灼热的感觉立刻扩散开來。   出血相当严重。不过红炎若是毫不留情地出手的话。这点程度的伤也是意料中的吧。   “……你会对我手下留情。还真是稀奇……”   捂着伤口的熙月。脸上因疼痛已变得有些扭曲。   红炎仍是面无表情。作为对熙月问话的回答。第四剑已然刺出。在熙月的身体上再添一处新伤。   熙月这时终于明白。这位暴怒的神明并非是什么手下留情。而是想以这种方法來让他更痛苦。招招不致命。却让他有如被凌迟般痛苦。   已经不是单纯的攻击了。根本就是报复性质的发泄。比起一剑刺入他的心脏。红炎更想把熙月折磨的体无完肤。   “这一剑。是替我的璃儿。你害她受尽苦头。”   熙月妄图躲避。但根本就是徒劳。不论他移动到哪里。红炎都能立马追上。然后紧跟着就是为璃儿讨回公道的一剑刺入。   依然不是冲着要害。依然是要苦苦折磨于他。   红炎故意用力拔剑。让熙月的鲜血飞溅到自己的身上。红炎伸舌舔舐着手上沾着的熙月的血迹。熙月的血。有中和毒素的功效。藤蔓的毒。现在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   “这一剑。是还你在黄珀殿时。让我受到的耻辱。”   洪荒感应到了主人的怒气。剑身倍长。剑华大盛。这一击。比方才那一击威力更甚。熙月唤來藤蔓相阻。但是植物的脆弱怎能防守住洪荒的攻击。藤蔓被削成两节。而剑尖划破左腿时。熙月感觉自己的腿仿佛都要断了。   “这一剑。是替白露报仇。身为她的共生。却做出弑神的举动。你实在该死。”   “……啊、啊啊。”   再也承受不住疼痛。熙月发出了惨叫。   之前身上的伤处传來的钝痛他还能够忍受的。但是红炎突然伸手用力抓上他右肩受伤的部位。痛楚终于超越了忍耐的界限。   “这一剑。是为蓝葵。”   抓着熙月右肩伤口的红炎。将手上的洪荒刺入熙月的左肩。   “呜啊。”   熙月撑大了瞳孔。红炎冰冷的脸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令人昏厥的剧痛。熙月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很痛吗。可是我的璃儿比你更痛。”   红炎的剑再次刺入熙月的身体。伤口喷出的红色血液溅上红炎的脸颊。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此时被鲜血染红。更显得决绝与妖艳。   剑锋埋入身体时。那特殊的触感却让熙月的神智清醒了过來。熙月忽然一脚踢开红炎。强忍着剑身从伤口抽离时带给身体的巨大伤痛。咬着牙。同时熙月的身体就那样横倒到地面上去。   第一〇九章 阻去前路的怪兽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全然不知天空中神明激烈的战斗。昭璃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到处都是烧焦过的痕迹。还有被风暴摧残过的痕迹。如今眼前的光景。已经不是用一个“废墟”就能概括的了。   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该这样继续行进。   若是被卷入神明的战争。性命瞬间就会被无情夺去。可能到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昭璃因为亲眼见证过红炎和黄珀在黄珀殿竞技场中的打斗。对这种神明争斗后留下的痕迹更为熟悉。也更为触目惊心。   “家主。现在该怎么办。”夏之一族的战士拱手问道。   酉摸着胡须沉吟。就在他思索着对策之际。天空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在逐渐靠近。然后就像陨石坠落一样。将前方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冲击波席卷着众人。每个人都用双手护住头部。而寅更是将昭璃护在了自己身后。自己阻挡着迎面而來的气流。和被不知名物体坠落时。飞溅起來的沙石。   酉这位身经百战的老者。挥舞着手中长剑。将迎面飞來的沙石斩成细小的碎块。分散在脚边。   虽然阻住了砂砾和下坠物引來的气流。但是迅速弥漫起的灰尘却沒有办法被人力阻绝。每个人都开始呛咳起來。   “这、这到底是……。”   “发生什么事了。”   战士们开始骚动起來。   突然。就在那被新砸出的巨坑中。传來一个巨大的声响。吹散了林中原本静谧的气氛。也震撼了每一位士兵的心灵。   那是属于野兽的巨大咆哮的声音。灰尘逐渐散去。隐约看见一个庞大的身躯从巨坑中显现。   “哇啊啊啊。”被这突如其來的景象吓到。士兵们开始争相发出悲鸣。   “不要慌。”酉抬起手。命令下去。“先稳住队形。”   寅抽出背上的刀刃。朝着吠声的方向。眯起眼睛。紧盯着这个逐渐清晰的庞然大物。   在朦胧的光线下发出黯淡的光芒。一个明显不属于一般野兽的异型黑影。在看清楚的同时。寅也不禁发出近似抽气的悲鸣。   “那是……蝎人。”   只在封存中的书本中提到过的。一种人首蝎身的怪物。   全身是蓝黑色的甲壳。尺寸在规格外的大蝎。光滑的外在骨骼具备超越金属的硬度与类似碳纤维的弹性。翘在头顶的尾巴前端有比任何注射器还要可怕的毒针。不祥地晃动着。   面对媲美装甲车的压迫感。散发诡异气味的巨大身躯。在这样的异兽面前。人类很明显的输掉了气势。   不过这只巨蝎最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就是从应该是脸的部分长出了疑似是人类男子的上半身。那张脸上还带着张狂的诡异笑容。   想必是熙月通过禁断法术召唤來的妖魔。   “吼吼吼吼吼。”   巨蝎妖魔发出愤怒的声音。不停扭动身体从巨坑中爬出。毒针已瞄准了在它前方的昭璃一干人。   沒时间想太多了。在思考作战计划之前寅就已经先冲出去了。寅故意挥舞着刀刃。先吸引它的注意再找机会发动攻击。   酉想阻止儿子。可已经來不及。   确保昭璃的安全。确保父亲的安全。。如此考量的寅沒时间恐惧。他必须去做。也只有他才能做到。   “冷静。专心。”寅这样命令自己。   巨蝎妖魔忙碌地挥动节肢转向冲过來的寅。然后以不像庞大身躯应该有的灵敏度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大螯也同时挥打过來。   “吼吼吼吼吼。”   它的速度与动作足够让一个一无所知的人在还沒有回过神时就瞬间殒命。然而作战经验丰富的寅早就已经预测到了它的动作。   “啧。”寅紧咬牙根一跃。脑中命令自己起跳。   集中精神。计算节拍。在大螯挥动的瞬间。身体侧滑往一旁躲闪。   随后。发出声响的大螯打中了刚才寅所站的地方。   “很好。儿子。”酉看着儿子的动作称赞道。   只要能够解读巨蝎妖魔攻击的时机。即便气势和身形都明显输了一截的寅还是有办法可以闪过的。   漠视着脚和腿在侧滑时与地面摩擦造成的闷痛。寅动作迅速地起身。一边瞪着巨蝎妖魔一边往右绕走。   耳边立时传來“咻咻”地划破风的声音。虽然不寒而栗。幸好必杀的毒针比寅的动作慢好几拍贯穿地面。   “寅。我來帮你。”昭璃想使用红炎之力助寅一臂之力。却被酉当机立断地拦下。   “昭璃殿下。请呆在这里不要动。”   “你在说什么。如果不去帮助寅的话。他可是会受伤的。”   酉当然在乎儿子的安危。但是。   “昭璃殿下似乎可以使用红炎大人的‘理’之力呢。”酉善意地眯了眯眼。“作为东璃这千年來。第一位能够得到红炎大人认同。并驱使他力量的神柱。老夫先对您说声‘恭喜’。不过……”   酉的目光又移向了前方。紧紧盯着与巨蝎妖魔战斗着的儿子的身躯。   “不过现在红炎大人正在跟那位异端战斗。您也知道红炎大人尚未恢复如初。老夫认为。您还是不要再分离他的力量才好吧。”   昭璃一怔。   觉醒后的神柱。所驱使的神明之力。并非是來自神柱本身的灵力。而是从他们所侍奉的神明身体里。借來的力量。   如果红炎本身正在和熙月激斗的话。昭璃自然是不便再从红炎那里借力。   “我明白了。”昭璃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地退到酉的身后。   酉虽然沒有看她。但是却从她口气里听出那份不甘。   酉笑了笑。说道:“不用觉得不甘心。我若是您。就会表现的更柔弱一些才是。”   “咦。”昭璃不解地看向酉。   酉道:“这样红炎大人前來解救您时。他才更觉得有成就感。不是吗。”   昭璃觉得。酉虽然是想安慰她。不过这个笑话。实在有点冷。   前方。寅敏捷地躲避着巨蝎妖魔的毒针攻击。   虽然那大螯看上去硬度很可怕。但那并非精密度很高的武器。只要寅的脚步不停下來就不会被打中。   寅心想着:“看來我必须要冲过去才可以。”   寅注意到。巨蝎妖魔开始微微后退要重整攻击姿势。   “就是现在。”   寅沒有放过这个机会。全力冲刺。   寅瞄准。起跳。双手握紧长刀砍向黑漆漆的大螯关节处。可以感觉到那种结实的被切断的手感。   刻不容缓之际。寅的身旁响起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那是巨蝎妖魔因被砍掉一只大螯。而发出的痛苦的悲鸣。   而寅并沒有放松警惕。为了躲避预测中另一只大螯的回身一击。身体扑向地面转了一圈。滚到一旁。   但是预测中的动作却沒有真的攻击过來。   巨蝎妖魔像小山一样的肌肉抖动。剩余的甲壳就无声地四散掉落在地面上了。   而寅借着地上坚硬的甲壳。踩着它们踏上了巨蝎妖魔的身躯。蝎子的甲壳自然是坚硬的。可是这个怪物上半身是赤身的男人身躯。无疑就是它的弱点。   寅的刀刃狠狠砍向怪物拥有着的人类身躯的右肩。用力一挥。整条臂膀生生被寅砍了下來。   弱小的人类上半身面对锋利的刀刃根本无计可施。虽然巨蝎妖魔挥动剩下的一只大螯企图自救。可惜大螯的活动范围有限。一直碰不到。   “寅。小心这个怪物的毒针。”动态视力极佳的昭璃。双手放在嘴边做出喇叭状。高声提醒着寅。   就在昭璃声音抵达的同时。寅头上忽然响起锐利的呼啸声。   寅在瞬间转身跳开。而毒针马上落在了寅方才站立的地方。接着用力一扫。   蝎背不比地面。加上巨蝎妖魔不停扭动着身体。寅很难保持平稳的站姿。躲避就更显吃力。   “那支毒针是很大的阻碍。”酉说道。   的确。如果巨蝎妖魔不停挥动那个可怕的东西。寅根本做不到顺利给它致命的最后一击。   寅不得已只好跳下地面。然后迅速与这个怪物拉开距离。   上半身鲜血淋漓的巨蝎妖魔逃离寅一大段距离。在它出现在巨坑的那一刻。昭璃他们还以为它是不死之身的怪物。如今他们诧异地看着它夹着尾巴。痛苦不已。   也因此让寅有了稍稍喘息和思考对策的时间。   如果这个怪物薄弱的地方是它作为拥有人类身躯的上半身的话……昭璃手摸着下巴沉吟。然后抬起头对身后的士兵说道:“谁來拿弓箭给我。”   酉转身示意。马上有士兵将自己的弓箭交给了昭璃。   酉看向昭璃。“昭璃殿下。您是什么时候学会射术的。”   昭璃一边搭起弓箭适应手感。一边不答反问道:“酉先生可是自懂事开始就学会了逃命吗。”   酉想了想。摇了摇头。   昭璃又问:“可是方才在酉先生的指挥下。我们成功逃出來了。”   “因为到了非逃不可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了。”   昭璃不说话了。她相信酉应该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个人到了非去做那件事不可的时候。就一定会做的。   酉若有所思地看着昭璃。然后闭上了眼睛。   如果她的“非做不可”是夏族一直以來的逼迫的话……   这位桀骜的老者。竟然平生第一次。有了愧疚的情绪。   这条老命已然活够了。那么在红炎大人与她重逢并顺利返回东璃后。他便主动请罪吧。   虽然这样做。不一定能够弥补这些年对昭璃做的过分的事。可是至少。他是诚心诚意赎罪的。   昭璃已适应了弓箭的手感。搭箭上弓。瞄准蝎人上半身的心脏部位。   第一一〇章 千钧一发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蝎人不断扭动着身躯。昭璃瞄准心脏的箭头也在不停地移动。   不过。机会本來就是需要耐心等待才会到來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昭璃很明白。   可是。搭着弓的箭矢。不能有片刻的松懈。所以。昭璃仍是专注地瞄准着。只等机会的來临。   酉在这时对着儿子大叫:“寅。想办法让那大家伙背对着我们。”   昭璃流露出感激的目光。   联手的对象是寅的话。应该有获胜的机会。   寅听后便察觉到了这边的意图。迅速绕到蝎人的左侧。一步步引诱蝎人转身。与昭璃他们拉开了巧妙的距离。保证昭璃良好的射程范围。给她一个精准狙击的机会。   而吃过亏的蝎人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寅手中握着的长刀上。   巨蝎妖魔方才对寅进行攻击的时候。即便是远距离的昭璃他们。亦能感受到來自这庞然大物的杀气。然而现在那股杀气却完全消失了。一点压力都感受不到。让寅有点点扫兴的感觉。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像这种沒有智慧、单凭决斗本能的生物。在对手狙击掉它一只螯后。应该更会怒气飙升、伺机攻击报复才对。现在这种感觉让寅有些疑惑。   就在寅思索这股怪异感來自何方时。寅忽然明白了。   。。原來如此。这家伙经历真正厮杀的次数很少吗。   虽然寅的直觉。沒有确凿证据。可是寅却觉得应该不会错。   媲美装甲的甲壳、能击碎岩石的大螯。还有能秒杀巨象的毒针。   拥有这么完备的武器。应该虏获过相当数量的猎物吧。。。但那终究只是在狩猎。而不是战斗的经验。   所以一旦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注意力就会完全被对方抓住。这不是装腔作势。也不是陷阱。而是出于它本身的对敌意识。   对寅的一种畏惧。   完全是跟着本能走的无脑生物。   “真可惜你长了一副人类的躯体和面孔呢……”   寅咂舌。蝎子的本能与人类的智慧完全沒有结合起來嘛。它若是习惯使用那具堪称杀戮机器的身体。应该早就成为更难对付的怪物了。   如此理解时。寅在瞬间恢复原有的冷静。   无法理解的存在变成了可以捉摸的真实敌人。恐惧一下子就减弱了。   仿佛视野倏地变广阔了。   寅高举手中的兵刃。蝎人的注意力马上就集中在寅高高举起的手。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怒吼声。但身体却在原地踌躇不动。   “好机会。”   这么说着的昭璃。马上张弓便射。箭矢有如雨燕般在疾风中穿梭。直直地钉在了蝎人那人类身躯部分的心脏部位上。   “吼吼吼吼。”   巨蝎妖魔痛苦地摇晃着下半身。巨钩一样的尾巴开始扫來扫去。寅为了不被波及到。只好连连后退。   凄厉的巨兽吼声震撼四周的空气。作战经验尚浅的士兵们已经因为过度恐惧而开始浑身发抖。更有甚者在不停地呕吐。   蝎人的大螯沒有办法拔出插在心窝上的箭矢。因愤怒而发出更高亢的尖叫声。它不停挥动大螯与节肢胡乱暴动。仿佛昆虫在死前跳的临终之舞。   事到如今无须再冒险。寅迂回撤回到了父亲身边。酉命令大部队向后退几步。大家都在冷静等待敌人衰竭。   打倒……这个大家伙了吗。。。这样的思绪倏地闪过脑海。   然而此刻就夸耀胜利似乎太早了。   不断扭动的蝎子身体忽然调转了方向。而人类身躯上的头也看向了昭璃。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她。瞪着她手上的弓箭。   无视站在一旁的寅。而是将目标定向了昭璃。那不断挥舞着的大螯。正在一张一合不断加速。仿佛恨不得立马将昭璃夹死。   这时四周的空气也变得诡异起來。肉眼可辨的可疑黑色气体在巨蝎妖魔的周身起伏。形成一个圆形的圈子包围着蝎人。   “可恶。是我的力道太小了。还是说这家伙的要害根本就不在心脏的位置。”   看到寅轻松砍断了蝎人上半身的手臂。以为一箭射入心脏就能让这家伙当场毙命的想法太过天真了。像这样的怪物。本來就不该拿人类的身体构造。或是普通蝎子的构造來衡量。   昭璃紧急搭起了弓箭。准备再射第二箭。   “射瞎它的眼睛。昭璃殿下。”酉大喊道。   随着酉的声音。昭璃的第二支箭射出。但是却沒有命中目标的眼睛。而是在接近那团诡异的黑圈的时候。忽然被蝎人的大螯拦截了下來。   “可恶。”   昭璃又张起了弓。正准备射出第三箭的时候。蝎人忽然怒吼着。冲了过來。   “保护昭璃殿下。”   不畏死的士兵们冲上去。想将蝎人拦下。但是却都被那无情的巨大钳夹捉住。然后被甩在了一边。   寅也握起刀冲了出去。在大螯笔直攻來的一瞬间。寅横起刀身。双手托住。阻挡着蝎人的攻击。   但是力量实在悬殊。寅被顶得不断向后。脚下发出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而这时那巨大的尾巴忽然一扫。将寅扫了出去。长刀也掉落在地上。   “寅。”酉担心儿子。快步跑了过去。   昭璃紧张地张弓。想继续射瞎怪物的眼睛。可惜第三箭还是射偏了。箭矢擦破蝎人的脸颊。向后飞去。   “吼吼吼吼。”   蝎人更加愤怒地盯着昭璃。   这家伙不妙。这样的距离下昭璃还來不及张弓就会被蝎尾扫到。而她也沒有余力捡起寅掉落的兵刃。在不祥的预感催促下。昭璃下意识要往后退。   “这、这是。”   昭璃这才注意到。蝎人脚下的泥土不知何时已改变了原有的地质。在那团黑雾的影响下。脚下已然变成了沼泽地一样。形成一滩黑水慢慢扩散。   昭璃刚一抬脚。就有一股粘稠的力道把她往回拉。   昭璃想要寻求站在不远处瑟瑟发抖的战士的帮助。希望他能把自己从这潭黑沼泽里拉出來。   然而太慢了。巨蝎妖魔的针刺尾巴已至。它沒有用毒针一击刺穿昭璃的身体。而是用节肢缠绕住昭璃的身躯。将她高高举了起來。再重重往地上摔去。   “呜啊。”   虽然下方的地质已经变成了沼泽。但是这重重的一击还是给身体带來了巨大的疼痛。   而那尾巴上的坚硬甲壳。也刺入了昭璃的身体。身上已渗出淡淡的血迹。   昭璃忍住四肢传來的疼痛。勉强保持着意识。好在这怪物的重锤攻击沒有击中昭璃的要害。只要头部沒有受创。暂时就沒有致命的危险。   可是。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不可能奢望年迈的酉前來搭救。实际上。酉也好、寅也好。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也根本无能为力。   恐惧忽然蔓延至全身。昭璃的双瞳中蓄满了泪水。   “红炎……”   虽然知道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是脑中、心中还是在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   “红炎……救我……”   蝎人已经不再锤击昭璃。而是用尾巴把她卷到面前。大螯“咔咔”的一张一合着。想将昭璃瘦弱的身躯夹个粉碎。   昭璃惊恐地闭上了眼。   “蠢货。你想对我的璃儿做什么。”   忽然从头上传來冰冷的声音。   同一时间。附近照耀着宛如黄昏时分的深红色。   包覆在巨蝎妖魔周身的黑色雾气在瞬间蒸发。视野蓦地变得清晰。   “你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想好自己将会是怎样的死法了么。”   是红炎。他漂浮在半空中。灿烂妖艳的红色火焰形成了羽翼一样的光圈静静地挥动着。   神圣而庄严的姿态降临。昭璃觉得。现在的红炎比任何时候都要光鲜耀眼。   可是他睥睨蝎人的眼神却是昭璃从未看过的冷酷与无情。   “咯咯……咯咯咯……”   蝎人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似乎也在惧怕着这从天而降的敌人。   紧接着。蝎人缠绕着昭璃的尾巴就这么向着浮于半空中的红炎扫了过去。   然而这低贱的存在甚至不被允许靠近庄严的红炎。在距离遥远的前方就被分解为细微的碎片。接着蒸发、消失。   红炎甚至连眉头都沒有动一下。只是伫立在半空中。伸出双手。接住因力道被甩上天空中。现在正在不断下落的昭璃。   “你该不会以为凭你那种蹩脚的攻击……就能把我怎么样吧。”   红炎的脸上浮现出丝毫不带怜悯的诡笑。   在红炎双臂中的昭璃。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这样的红炎。她从未见过。让她忽然觉得……如此陌生。这种冰冷肃杀的感觉。甚至比她刚被天选为共生。被红炎无视的那段日子还要恐怖。   在这样的姿态面前。所有的敌人都会烟消云散。   在这个由神明制定的世界里。主宰着众生的主人。   那应该是非常绝对的“光辉”吧。   “你的‘命运’已定。”   红炎改变姿势。左手将昭璃抱到怀中。右手食指高高举起。最终用力挥下。   “受死吧。‘红莲火焰’。”   蝎人的正上方。虚空中出现了巨型火球。落下的冲击让空气都为之震动。那滚烫如岩浆般的热度。加上下落时的速度。所带來的冲击。绝对不是蝎人坚硬的甲壳可以承受住的。   那卷着火舌的火球毫不留情地当场砸烂大蝎的身体。   “呜哇。。。”   蝎人上半身的嘴巴里发出痛苦的悲鸣。残破的身体更是不断痉挛。   “璃儿一定比你更痛。”   接着红炎再度宣告惩罚:   “洪荒。”   空中浮出一柄长剑。剑尖直指蝎人的头部。   “贯穿它。”   洪荒的剑华化成无数闪光。像针的细微光条如莲蓬头的水一样落下。杂乱无章地贯穿蝎人。包覆着蝎人的坚硬甲壳一碰到光便无情地融化。完全起不了防护作用。   蝎人四周的地面满满都是拇指大的坑洞。周遭扬起骤雨下在地面时会扬起的土尘。   底下传來肉烧焦的臭味与更凄惨的哀嚎。蝎人已经是无法抵抗的状态。只剩微弱的气息。   “璃儿一定比你更痛。”   但是。听到这毫不留情。毫无慈悲的声音。一股突來的情感涌现在昭璃心中。   是害怕。   眼睁睁看着蝎人被摧残的模样。红炎那如冰一样冷淡的表情却毫无变化。他是为了昭璃而愤怒的。昭璃明白。   可是。这样的红炎。却让昭璃觉得。非常的遥远。   第一一一章 重逢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昭璃第一次觉得这样的红炎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存在。   “……杀……杀了我……”   蝎人第一次开口说话。虽然模糊。但是依稀可辨他所想要表达的意思。   那是卑微的哀求声。面对这样强大的存在。蝎人早已丧失了战斗的意识。   被闪光贯穿甲壳留下的无数小洞正冒着白烟。上半身被因为经历多次战斗。而从伤痕中流出的鲜血染红。蝎人满身疮痍。还能有气息还真是不可思议。   很难死掉的强韧有时也不是一件好事。。看着这样的蝎人。昭璃不禁这样想。   “炎。给它一个痛快吧……”   昭璃抬头仰望面无表情的红炎。希望红炎能够怜悯蝎人。赏赐它痛快一死。   抱紧她的力道一再收紧。锐利的眼眸深处闪烁着令人害怕的幽暗光芒。紧紧盯着昭璃。   “你在为它求情。”   问话的声音比面容还要冰冷。昭璃先是一怔。然后几乎是顺着他的话意。很机械地在点头。   红炎一现身。夏之一族的众人马上放下兵器行礼。在君上出现的一刻。他们已经不再需要手中的兵器了。因为君上的力量足以让这个庞然大物死上一千一万次。   “君上。这种小事请交给我们來处理。”   酉扶起了儿子。父子俩一并下跪说道。他指的。当然是给这蝎人最后一击。   “……也罢。”   红炎随意挥挥手。尽管面容依旧冰冷。但是还是接受了酉的谏言。这样的杂鱼如今就算是以酉这副年迈的身体都可以轻易斩杀。虽然实在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伤害璃儿的家伙。想要多多再折磨它一些。不过比起出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分别一个多月。经历种种。二人还差点生死别离。他与璃儿之间。实在还有很多话要说。   红炎抱着昭璃。在士兵们的惊呼下。上升到众人仰望不到的高度。   地面上实在是不太安全。而且闲杂人等太多了。红炎希望能跟璃儿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下说话。   虽然空中也不能说太安全。而且黄珀和熙月也有可能随时冒出來。但是总比地下要好得多。   上升过程中。昭璃一直紧紧抓着红炎的衣袍。感受到她力度的红炎。紧皱的眉头也终于略微舒展。搂着她的力道虽沒有放松。但是却注意不让她感觉到不适。   终于。红炎在他认为满意的高度停了下來。在他的四周张起保护壁。   现在终于可以再次交谈了。   昭璃看着他。“炎。你……”   她的话还沒有说出口。温热的感觉已经覆上了她的唇。他的吻几近疯狂。饱含着这一个月來对她的极度思念。以及在听闻她死讯时那种压抑在心中的情感。终于在见到她真人时一并爆发出來。   昭璃被他吻得呼吸紊乱。两颗紧贴的心激烈的跳动着。他疯狂亲吻着她脸颊、耳根、脖颈。着迷她雪白柔嫩、光滑无瑕的肌肤。双手收在她腰间的力道也越來越紧。   昭璃生涩地回应着他。与他入侵的舌相缠绵。双手紧紧回搂住他的背部。陷入在他给的晕眩中。有如腾云驾雾般。   其实直到刚才红炎出现。她都不相信这是真的。直到现在与他紧紧相拥。与他呼吸可闻。才让她真的觉得。眼前的红炎是真实的。   一行泪自昭璃眼角滑下。红炎以为弄疼了她。急忙停下对她急切的索求。一只手搂住她防止她掉下去。另一只手轻轻擦拭着她的眼泪。   “炎……”真的是他。是她日思夜想的红炎。千言万语。在这一刻。她竟然不知道优先对他说些什么好。   是该询问他一个月前的伤势吗。还是该对他解释她与青枫的婚礼并非出自她意愿。还是该把熙月的目的告诉他。还是该先对他道歉呢。   “璃儿。我來了。你不要哭。”   千言万语。最终却化为红炎的一句“我來了”。不管你身在何方。我都会不顾一切地來救你、不会抛下你不管。   昭璃流着泪。道:“炎。你的伤还要不要紧。熙月下的毒真的都排出体外了吗。对、对了。我跟青枫的婚事是因为中了熙月落的毒。并不是真的要背叛你。而且。我们也沒有发生什么……还、还有。熙月他打算用我的身体复活他的爱人。啊……你刚刚是在跟熙月战斗吗。熙月到哪里去了。他沒有伤到你吧。”   面对昭璃杂乱无章地抛出一连串的问題。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在乎。红炎紧绷的情绪也缓和了许多。他按住她的唇。一个个回答她的问題。   “我的伤早就已经不要紧了。虽然力量目前只恢复到三分之二。不过不影响的。”   红炎擦拭她眼泪的手。又覆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   “你和青枫成亲的因由。我也已经知晓了。我之前已经去过西枫。蓝葵也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傻瓜。‘浮世荣华终须辞。惟盼君颜以为忆’。你与其留下这种东西。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活下去。以后要怎么跟我一起生活。”   昭璃垂下头。“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才……”   红炎伸出手。抚摸昭璃的头发。“你的心意我很高兴。可是璃儿。你要知道。即便你和青枫成亲。解除了与我的共生。我对你的心意也还是不会变。就算你失去了贞洁。我也还是会要你。”他收紧拥着她的力道。“我唯独不能忍受的。是你离我而去。你明白吗。”   昭璃喃喃道:“……贞洁对女人來说。很重要……”   红炎安抚着道:“好好。重要。重要。我的好璃儿。不说这个了。反正都过去了。而你也沒有死。”红炎眼底深处忽然闪过一簇幽暗的光芒。低声问道:“璃儿。你刚刚说熙月想拿你复活他的爱人。这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说來话长。熙月曾经爱过一个女人。还让她变成了熙月的妻子。但是被白露大人发现。他的妻子也被白露大人抽离了灵魂。封在一个水晶瓶中。熙月想要复活她。并让那灵魂凭依到与之相容的我的身体里。”   红炎想起熙月的话。他说红炎夺走了他重要的东西。原來指的是昭璃这具可以成为塑体的身体。   “难怪他会想千方百计地解除你我的共生。原來如此。也是因为这个缘由。杀死的白露。”   昭璃点点头。   “熙月的灵魂。被白露大人不断转世重生。已历经了千年。如今的熙月。除了对他的爱人的执念外。已经沒有其他人性了。”   听昭璃这么说。红炎更吃惊。   “白露她……竟然这么做。”   红炎深深地看住昭璃。心想。也许换做是自己。也可能会做对璃儿做出这等疯狂的执念來吧。与白露相较之下。自己还是幸福的。因为白露最终都沒有得到熙月的心。而他。却得到了昭璃的心。   “炎。熙月呢。”   “跑了。我在追踪他的途中。突然听见你唤我。停住一看。便发现你们在我的脚下。”红炎眯起了眼睛。“还好我赶來及时。不然。你也许又会离我远去。”   事到如今。红炎已经再不能接受璃儿消失不见了。璃儿若是死了。说不定他会比熙月做出还疯狂的事來。   昭璃听出红炎的话语里有些微颤。紧紧搂住他。“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她顿了顿。又说:“熙月应该是逃到巫毒神殿去了。那个人实在太恐怖。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的话。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來。”   红炎点点头。“异端是一定要排除的。”红炎忽然想起刚刚昭璃还在为那个蝎人求情。眸色一暗。“璃儿……你该不会。想让我放过熙月。”   听出红炎语气里的不对。昭璃赶紧说:“不是的。我也觉得那个人很危险。如果继续留那种人在世。不知道他会对这个世界做出什么事。我觉得他已经疯了。就说想用我的身体结合静瞳的灵魂、复活静瞳这件事來说。就让我觉得很疯狂。虽然他对静瞳的感情让我很同情。可是为此他杀了那么多人。这根本就是错的。”   红炎吻了吻昭璃的唇。“这才是我的好璃儿。黄珀那个家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熙月已被我重伤。既然躲到巫毒神殿里去了。那么还是趁早解决他比较好。虽然不想你再卷入危险。但是让你呆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   昭璃坚定地说:“现在就算你要赶我走。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你。”   “璃儿……”红炎紧紧拥住她。   酉知道红炎与昭璃重聚。自然要温存片刻。所以给这蝎人的最后一击。就只有由他们自己來做。   寅手持兵刃。带着警戒走向蝎人。   不过也只是杞人忧天。被洪荒的剑芒贯穿甲壳。蝎人只有等死的份。   寅走到蝎人身边。然后朝着全身无力瘫在原地的蝎人挥动刀刃。   这个由熙月使用禁断之术召唤出來作为防守的怪物。无疑是疯狂的。它到底是抱着怎样的信念与敌人战斗的呢。   寅一无所知。   可是。他仍然脱口而出:“你的主人应该会以你为荣吧。”   不知道蝎人能不能听懂这句话。从不侮辱对手。而是学会称赞。是寅的信条。   蝎人动了动。当然。它并不是要反抗。它只是无力地晃动着残破的身躯。伸出脖子方便寅斩断。   寅奋力挥下。确实感受到刀刃砍断颈骨的手感。顿时。血花四溅。   那颗人类的头颅掉落在草丛间。发出微寒且沉重的声音。   头顶传來声响。寅抬起头。而红炎抱着昭璃刚好降落到地面。   寅拱手道:“君上。这只大蝎已经解决。”   红炎似乎早忘了这蝎人的存在。随意点点头。然后说道:“寅。你來检查看看。璃儿有沒有哪里伤到。她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沒事。但是我來的时候她正在被攻击。我不放心。”   虽然不及青枫。但是寅也是懂些医术的。   “遵命。”   寅很简单的回答。然后走到昭璃面前。查看她的情况。   “回君上。昭璃殿下只是有些擦伤。涂上这些伤药就不碍了。”   寅从怀中取出家族秘制的伤药。呈献给红炎。   红炎拧开盖子。用手指蘸上一些药膏。转向昭璃。   “你们都退下。我要给璃儿上药。”   “不、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昭璃连忙摆手。   她的伤不是在背部就是在肚皮和侧腹。若是上药。那不就得把衣服都脱掉。当着这些人的面。她怎么好意思。   “不行。”红炎拧眉。“我要好好检查你身上的伤。”   酉在一旁笑道:“君上。我们有随军的帐篷。老臣命他们搭起帐篷。您和昭璃殿下在里面。如何。”   红炎同意了。帐篷只用一会的功夫就搭好。红炎不顾昭璃一副苦脸。硬是将她拖拽到了帐篷里。   第一一二章 整顿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不、不要啦。我才不要在这里上药。”   昭璃满脸通红。想要逃出帐篷。却又被红炎拖了回來。   “你是自己脱还是我动手帮你脱。”   红炎基本上沒什么耐心了。他觉得还是他动手脱会比较快一点。   被蝎人重重锤击的昭璃。背部到现在还是在隐隐作痛。而且蝎人甲壳上的钩刺也一度刺入她的身体。方才被红炎抱着的时候。她其实一直在咬牙忍耐这份疼痛。如果在只有她一人的情况下。她早就自己拿來药膏。为自己上药了。   虽然这个帐篷的密封性很好。而且在红炎拽着她进入帐篷的那一刻。夏之一族的战士们在酉的领导下也很识相的回避了。只在附近进行警戒。可是她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红炎懒得再跟昭璃多费口舌。他把药膏放到地上。伸出手将昭璃拉到自己身边。让她背对着坐在自己前面。开始动手解她的衣服。   “你的身子我又不是沒看过。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红炎尽量让自己保持平稳的语气。尽量不让内心的焦躁表现出來。   一个月沒见。他的态度倒是更强硬了。昭璃死命抓着胸前的衣服。而红炎则是一只手覆上昭璃抓着衣襟的手。一只手不容她反抗地脱掉了上身的衣裳。   白皙的背部有大片的淤青。腰上也有一道道伤口。上面还有淡淡的血痕。红炎眉头紧皱。心中满是心疼。上药的动作格外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冰凉凉的药膏涂到肌肤上时。那触感还是很舒服的。昭璃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來。一边红着脸让红炎慢慢擦药。因过度紧张。背脊有点紧绷。   “你丈夫不是禽兽。不会在你受伤的时候还想着欺负你的。”   红炎有点好笑的看着她。   “我、我、我沒有这么想。我只是……只是……”   “不好意思。”红炎接住她的话。“有什么不好意思。你都要成为我的妻子了。难道还怕丈夫为你擦药吗。”   昭璃小声道:“我、我是怕他们笑话啦。”   “他们倒是敢。”抚上那片淤青的时候。昭璃的身体瑟缩了一下。红炎皱眉。估计是弄疼她了。动作更加格外轻柔。“而且我听那父子俩已经称呼你为‘殿下’了不是吗。他们会用这个称呼。就是已经将你当做是我的妻子來看待的证明。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我的夫人。”   红炎忽然吻上昭璃的脖颈。让昭璃吓一跳。   而红炎则是趁机把她的身子扳过來。让她面对自己。   昭璃双颊绯红、全身发烫。闭上眼。不敢看他。   “真可爱。”   快速上完药的红炎。俯下身。在她的胸前一吻。印下属于他的印记。然后又为她穿上衣服。拉着她站了起來。   “你又‘欺负’我。”昭璃害羞道。   “欺负你。是我最大的乐趣。”红炎坏坏地笑了。   见他们两个走出了帐篷。酉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君上还真是效率。”   “老狐狸。你以为我会对受伤的璃儿出手吗。”红炎斜睨他一眼。   “是啊是啊。”酉摸着胡须。“反正您都忍耐了这么多年了。‘忍耐’一直都是您的强项啊。”   红炎一把将酉勾了过來。“老狐狸。如今你是越來越放肆了。连我的玩笑都敢开。”   寅听到红炎这句话。为父亲捏了一把汗。但是父亲仍然是笑呵呵的。他听出來红炎这句话里。并沒有带着火气。   “老臣也是为君上着想啊。君上与昭璃殿下结合。不仅可以永久保持你们的共生关系。而且。熙月也无法再得到昭璃殿下的塑体了。人神的身体。人类的灵魂是无法凭依的。”   红炎的脸色难得一红。“老狐狸。你刚才偷听我们讲话。”   酉仍旧很淡定地说道:“偷听。那老臣可不敢。只是检查帐篷牢固的时候。刚好有听到而已。不过君上放心。老臣只是‘听到’。什么都沒‘看到’。”   “你若是看到。我非挖出你的眼睛來不可。”   “是是是。”酉立马赔着笑。   酉见红炎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赶忙说道:“不过昭璃殿下是熙月复活静瞳所需塑体一事。老臣事先已经知道了。”   “静瞳。”   “啊。就是熙月的爱人。”   酉便把白衣少女对昭璃讲述的有关熙月过去的事。还有静瞳的事。又跟红炎详细汇报了一遍。   “所以。快点让昭璃殿下成为您的人。不仅可以破坏熙月的计划。成为人神之身的昭璃殿下。还可助您一臂之力。”   “老狐狸。你把我的璃儿当成工具吗。”   “老臣哪有。老臣可是打从心底尊敬着昭璃殿下呢。”   酉笑的人畜无害的样子。   红炎瞪着酉。不管他这番话是出自真心也好。还是奉承红炎的体面话也罢。至少他不敢对昭璃动什么歪脑筋这点。倒是可以肯定的。   昭璃现在倒是不介意他们拿自己开玩笑了。她张望着四周。问道:“炎。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因为刚才红炎只担心昭璃的情况。而在两人小聚温存后。又紧接着为昭璃治疗。现在终于得空的红炎。寅这时才有机会向他汇报关于顾辛的情报。   “红炎大人。北辛的神柱自从踏入南月国土开始。行踪就一直很诡秘。虽然在出发前就约定好了双方互不干涉。不过以他的风评來说。还是很在意。”   “这么说來。黄珀的行踪也是飘忽不定……难道是去见顾辛了么。”   这样思索着的红炎。又对酉说:“现在南月的情况如何。”   “巫毒神殿的暴徒已被我们全面肃清。虽然我们东璃已经跟南月宣战。但是民众沒有反抗。所以我们沒有对老百姓动手。”   “那么。”红炎说。“顾辛的暗部很有可能会对民众出手。毕竟北辛和黄珀殿损失惨重。奴隶全失。要补充这些资源。南月的民众自然是再好不过。”   酉和寅瞪大了双眼。他们根本沒有想到这一层。顾辛对黄珀的尽忠尽职已经达到了病态的程度。如果是为了取悦黄珀的话。顾辛很有可能这么做。   酉躬身道:“那么老臣这就命军队去保护南月的民众。”   “就这么做吧。另外也准备好。带领大批民众迁徙到我东璃的准备。不管南月会不会成为战场。这里的环境都不再适宜民众生存了。”   南月有一大半的国土。都被愤怒的黄珀夷为平地。即将失去熙月领导的民众。一定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愿意跟随的就接收。不愿意的。就随他们去吧。另外。我还有一个设想。你们回到东璃后。立即做准备。”   酉一直低头沉思着。以东璃的实力來看。接收南月的民众问題不大。突然听到君上又有新的指令。酉抬起了头。   “是君上。您还有什么吩咐。”   “等熙月的事情全部解决后。我打算建立一个不存在神明的人间界。所以。我需要你拟一份蓝图出來。”   寅和酉听完都僵在了原地。而昭璃也面露不安的神色。扭头看向如此笃定说出这番话的红炎。   “炎……”   “君、君上……。”   听到昭璃出声。才终于回过神來的寅。一脸不安地看向自己侍奉的君主。   红炎抬手。示意三人听他把话讲完。   “这并不是我一时兴起或是脑子不清楚才忽然下的决定。其实这个想法在我心中设想很久了。只是觉得现在是提出了的最佳时机。”   “您是要……舍弃人类吗。”   对寅的说法。红炎皱了皱眉。表示否定。   “并非神明舍弃人类。而是人类已经不再需要神明了。最初人类祈求神明降世。是为了什么呢。因为那时人类刚刚自立。原本就接受神族无限施舍、照拂的人族。在被贬下界后根本不晓得怎么做。所以才祈求上天。让我等降世。给尚处于混沌中的人间界。制定秩序。颁布律法。为他们营造出一个生存的环境。”   红炎环视着众人。酉和寅发现。他们确实无法辩驳。昭璃不安地握住了红炎的手。而红炎对她笑笑。让她安心。也回握住她的手。   “这千年的时光。人类已经渐渐走出了当初的阴霾。现在的他们。已经很懂得如何照顾自己、如何生存。以东璃來说。我一直采取放任型管理。可是人民也生活得有条不紊。不是吗。这个世界本來就是属于人族的。我现在无非是想将这片土地的管理权。还给你们人族而已。”   “可是。君上……”   寅还想说出什么辩驳的话。可是却被红炎打断了。   “再者。我累了。”红炎耸了耸肩。“我想蓝葵和黄珀应该也是一样的心情吧……”   “您说得对。”   忽然出现在头顶上的声音。众人抬眼一看。正是蓝葵握着青枫的手。缓缓降落。   “青枫。”   能再次见到青枫。昭璃很高兴。刚想跑到他身边问候。这时握着昭璃的红炎的手劲一紧。根本不给她机会挣脱。而红炎在对上青枫的那一霎那。视线也变得冰冷起來。   不管怎么说。这家伙都是情敌。   见到昭璃真的平安无事、活过來了。青枫一直紧绷的情绪才稍有松缓。红炎的动作。青枫自然看见眼里。   “红炎大人还是如此善妒呢。”青枫略微挑衅地说。   红炎则是侧身挡在昭璃前面。以冰冷的视线作为回应。   气氛一时变得紧张。寅为了舒缓二男擦出的火花。先是与蓝葵见礼。然后请求道:“蓝葵大人。虽然要求过分了些。但是能不能请您现在治愈昭璃殿下和我方士兵的伤势呢。”   “昭璃受伤了吗。”   蓝葵与青枫同时问出这句话。不过。两者对昭璃的关心程度。在语气上倒是明显分别出來了。   “是擦伤啦。”昭璃赶紧说道。   蓝葵对寅点点头。然后素手一挥。霎时间荧光大作。无数飞萤般的点点星光好像春雨一样落在每个人身上。这是蓝葵的大型治愈术。   “真是神迹啊。”有幸看到蓝葵施法的酉赞美道。   看到士兵们感激地对自己跪下。蓝葵示意他们起身。又对红炎说道:“红炎哥哥。你刚刚说的我也听到了。我很赞成哥哥的意见。待解决熙月后。我也想‘释放’西枫的国民。可是具体事宜要怎么做呢。”   “沒有神明的干涉。但人类仍然需要有人领导。暂时先由夏族领导人类。之后格局全部定好后。再由人族自己公平选择他们的皇帝吧。”   夏族在千年來。能把东璃治理成最强的国度。把西枫的人民交给夏族。蓝葵也沒有意见。   青枫闲云野鹤惯了。自然不想参与政事。   “酉。遵照我和蓝葵的意愿。先去拟一份蓝图來给我。”   红炎的意思。是黄珀的意愿可以无视了。不过那一位本來就对人界的事毫不关心。一直嚷嚷着要回去神界的。   对于擅自决定“要人类自己走属于自己的道路”的神明。酉表示他已经习惯了红炎这样的作风。   “老臣遵命。”   第一一三章 不是吃醋的时候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酉领命后。便转身去调动军队了。在蓝葵帮助治愈士兵们的伤后。已经不需要再休整了。   红炎一直阻着昭璃。不让她跟青枫对视。昭璃沒办法。只好隔着红炎对青枫说:“青枫……我……对不起……”   青枫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落寞的酸楚。还好红炎挡着她看不见。   “本來就是为了救你……你。沒事就好。”   红炎眯了眯眼。心想:本來就是为了救你。哼。还真敢说。虽说是为了帮她解除蚀心草的毒沒错。但是应该也打算就这样生米煮成熟饭吧。不过若是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当着璃儿的面对青枫责难的话。会显得自己很幼稚吧。   红炎只好把心中的不快忍了下來。转身对蓝葵道:“西枫的残党都解决了么。”   “是的。”蓝葵回答说。“已经全部处理好。”   在蓝葵的双眸中。很少见的。闪过一丝决绝的神色。红炎暗暗惊讶。果然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啊……   虽然被红炎挡着。但是昭璃的目光还是从缝隙中寻找青枫的身影。   “青枫……你……难道就沒有别的话要对我讲了吗。”   昭璃颤着声音问道。一方面是因为觉得愧对于他。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不说”而暗自惊讶。悲伤也随之袭來。   听到昭璃这么说。红炎的目光又落在青枫身上。眯起了眼。   青枫依旧是沉默。   不说不想说。是不知从何说起。是悲痛压住了喉头。是只想这样看着你。更是因为。我的心每天都在你身上。一刻也沒有离开过。你所经历的一切我都知晓。不管你是生是死、是病是痛、是福是祸。我都无条件地喜欢着你。爱着你。所以。你的一切。我已经无需再问。也无需嘱托。所以。我无言。   红炎伸出手。像示威一样地抱住了昭璃。这是做给青枫看的。他因为昭璃一直惦念着青枫。一直愤懑不平。对比一下八年來青枫跟她一起生活的日子。不由得嫉妒起來。   至少在昭璃离开东璃前。她是沒有什么好的回忆。至少红炎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昭璃在西枫居住的这八年。似乎过得很愉快。而这份愉快。正是青枫带给她的。   青枫转过了头。并不只是作为凡人在神明面前的回避动作。还因为自己深爱的女子被别的男人抱进了怀里而无法直视。只是有影子靠在肩膀上就觉得幸福得不得了的自己。现在看起來真是又可笑又可悲。   他掩饰着自己的不快。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听着一旁蓝葵的声音又响起。   “怎么不见黄珀哥哥。”   “看來他也很忙。方才还与我一同在空中对付熙月。转眼又不见了。”   蓝葵手托着下巴。“如果要更改世界的定律。建立沒有神明存在的人间界。那么也势必需要黄珀哥哥的帮忙。”   “沒问題么。蓝葵。”红炎看着她。“如此一來。我们这些神明就要回归上界。共生也就不需要了哦。而凡人自然是无法涉足上界的。”   红炎有意指她与青枫。在蓝葵殿。蓝葵舍身为青枫挡住红炎的攻击。红炎也因此看出她对青枫的情感。如果蓝葵不像红炎那样。赋予心爱之人自己的力量。助其飞升成人神的话。凡人之躯是沒办法和他们一起回到上界居住的。   不过蓝葵只是单相思。青枫的一颗心仍在昭璃身上。不过。如果青枫是为了见到与红炎一起回上界的昭璃。而答应蓝葵成为她的丈夫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虽然红炎觉得如果在上界都能看见青枫的话。那也太碍眼了。可是。为了照顾蓝葵的情绪。他还是这么提议。作为一路坎坎坷坷过來的红炎。深知神明想拥有一份爱情。是多么不易。   青枫仍是沉默不语。以他的聪慧。自然知道红炎所指。   蓝葵缓缓道:“我更重视这个世界。”   一句话。就算回绝了红炎要她与青枫成亲的提议。   或许是因为白露做了前车之鉴。若是以强硬的手段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强行留在自己身边百年、千年。最后。只会招來痛苦与祸端。   见蓝葵如此。红炎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恋爱成功的例子。也就只有他一个。还是不要继续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好了。   这时。远方传來奇异的声响。昭璃认出。声音是來自巫毒神殿的方向。   “看來。黄珀已经杀到巫毒神殿了。我们也赶快赶过去。这是最后一战了。蓝葵。你不擅长战斗。一会负责保护他们两个。还有支援我和黄珀就好。”   红炎迅速作出指示。而昭璃则是皱了皱眉头。   “炎。你不是已经重伤了熙月。还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虽说是重伤了他。但是那个小子诡计多端。难保他还有什么杀招。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红炎不会像黄珀那样。愚昧地看轻所有的人类。虽然看熙月不顺眼是真的。不过。当熙月能够独自面对比自己强上很多的红炎与黄珀联手的情况。就足以证明。这家伙有两下子。   从容的背后。往往都是存在着什么阴谋。   在红炎的心底。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本來以为。这份不安是担心青枫与璃儿见面后。又会对璃儿产生什么影响。心中才会有这种闷闷的感觉。但是在实际见到青枫后。才有点察觉。似乎不是因为青枫的缘故。   虽然看见青枫不爽也是真的。   红炎仍是下意识地将昭璃挡在自己身后。不让她与青枫对视。昭璃这时拽了拽红炎的衣袖。张口说道:   “炎。我想和青枫单独谈谈……可以吗。”   解决掉熙月后。姑且先不说重新制定世界的新规则。然后与红炎返回上界。单是跟随红炎回到东璃。她都不可能再与青枫相见。   有些话。也只能趁现在说了。   “不要。”红炎很孩子气的脱口而出不准的话。然后他也想到。这将是这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又对上昭璃哀求的神色。叹了口气。改口道:“好吧。”   现在。不是他吃醋的时候。   在两位神明的注视下。昭璃和青枫來到一旁。这个距离。小声说话的话。红炎他们还是听不见的。   虽然提出想与青枫单独谈谈的请求。不过发现真的可以独处的时候。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尴尬的昭璃只能看着自己的脚尖。   青枫倒是先开口了:“昭璃。”   昭璃惊讶地抬起头。与他清澈温柔的目光相遇。   “之前害你受苦。我很抱歉。”   青枫指的是让昭璃中了参有自己血的蚀心草毒。被迫要跟青枫成亲的事。   “不。这怎么能怪你……”昭璃有点慌张。   青枫凝视着她。南月事了。她就会和红炎成亲了吧。自己对昭璃的这份情感。是该继续葬送在他心底的好。还是该趁现在。对她表明心迹。   她的一颗心都在红炎身上。如果就此表白。会不会增添她的困扰。尔或是。当她明确自己的心意时。也会稍稍改变主意。考虑一下他呢……。   青枫不确定。   但是。也绝对不会做出让昭璃感到为难的事。   所以。青枫决定。将自己的心意就这样一直藏在心里。不管她有沒有察觉。只要不从自己口中说出來。那就不算证实。   “等这边的事情都解决完以后。红炎大人就会带着你离开了吧。以后……再难见面了呢。”   听出青枫声音里的苦涩。昭璃咬咬牙。道:“青枫。我……”   “红炎大人是一位值得托付的人。昔日他把你交给我。而现在我把你还给他。”青枫苦涩一笑。“我只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青枫……”   昭璃本來还想说点什么。肩上忽然被一只手握住。然后她整个人往身后一跌。跌入一个怀抱中。   “闲聊到此为止。我们该出发了。”   红炎将昭璃揽在自己怀中。看着青枫。神情是冷冷冰冰的。他方才虽然听不见青枫跟昭璃说了什么。不过刚才这边的气氛。也足以让红炎心中产生不愉快的心理了。   被红炎突然这么插科打诨。青枫也臭起一张脸。低声道:“红炎大人。醋要少吃。对胃不好。”   昭璃的脸一下红了。她想开口说什么。却被红炎捂住了嘴。   “看來我是酸着你了。那你躲远点。不就闻不见酸味了么。”   青枫只是冷冷一笑。也不多做理会。走到蓝葵身旁。   “炎。你干嘛这样对青枫。”   红炎刚一放开她的嘴。昭璃便抓住红炎的衣襟。与他对视。急切地说。   红炎则是更为不满地俯下身。用自己的嘴巴代替手。再次封住昭璃的嘴。   “唔、唔唔唔……。”   “像个小孩子一样……”   看着红炎的行为。青枫一脸黑线地咂舌。而一旁蓝葵只是微笑着说:“好啦、好啦。”这样劝着。   夏之一族已经按照红炎的指示。去疏散南月国的民众了。而红炎则是抱起昭璃。蓝葵拉起青枫的手。使用瞬息术瞬移到巫毒神殿外围。   抵达的时候。昭璃发现。巫毒神殿。已经不再是她之前看到的那样了。   第一一四章 雾虚幻境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有两位神明带领。來到巫毒神殿不过弹指一瞬。   他们在巫毒神殿外降下。却被眼前景象所震惊。   尤其是昭璃。看到雄伟巍峨的巫毒神殿。如今仿佛变成幻境般。飘渺不定。建筑的外围似乎还多了些蛋状的光膜。其中七彩流动。如同最绚丽的云霞虹霓一样。流转着最鲜明的色彩和奇异的纹样。四周更是流动着可疑的紫色雾气。不禁吃了一惊。   而那大门前。现在则是耸立着一道符文门。奇怪的纹样不断顺时针旋转。不知连接着何处。   “你们來了。”   四人闻声。循着声音望去。一高大的黑影在紫雾中若隐若现。最终穿过雾气屏障。出现在众人面前。   來者正是北辛神明。黄珀。   黄珀的目光淡淡扫过昭璃、蓝葵和青枫。最后。落在红炎身上。已敛去了眉目间的从容。而是换上了一副焦虑又冰冷的神色。   “熙月小儿。已经设下迷阵了。”   纵然昭璃和青枫不知。观眼前此景。不必黄珀说明。红炎和蓝葵心下也已经了然。但是显然。蓝葵还是有些吃惊的。   “虽然知道他不简单。但是却想不到。竟然连这些阵法术数都会……”   红炎沉默不语。黄珀只是一拂袍袖。“雕虫小技。”言语间虽是不屑。但目前对摆在眼前的迷阵无可奈何却也是真。   若是红炎与黄珀尚处鼎盛时期。自然可以通身灵力强行击破眼前的迷阵。但是现在他们的灵力恢复。最多不过是三分之二。而且之前又与熙月有过冲突。灵力皆有损耗。现在若想强行破阵。是万万不能的。   想來。熙月正是考虑到这点。才设下的迷阵。   曾在恒古时期。当时的神族比起法术。更喜欢使用法宝与法阵御敌。而历经千年之后。当时的法宝虽未能留存下來。但是却也以当时神族的智慧。将其原理运用到法术中。   就好像红炎使用过的摄魂术那样。正是按照当年的法宝。。山河社稷图的原理來施术的。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而阵法却直接流传了下來。不过。在红炎他们的神族时代。因为对术法操控自如。则忽略了阵法的使用。相反。比较弱势的人神族和人族。却将这些法阵传承了下來。   阵法利用的。乃是天地万物的灵气。再加上一些符咒在内。其效果之微妙。纵然是神族也不能小觑。   例如颇具盛名的化血阵。此阵法。乃是用先天灵气。中有风雷。内藏数片黑砂。但人、神入阵。雷响处。风卷黑沙。些须着处。立化血水。纵是神明。也难逃利害。   不过熙月所摆下的阵法。倒不似化血阵这般多变恐怖。不过。也确实起到了拦阻的作用。   红炎道:“看來若想进入巫毒神殿。必须要先通过这迷阵才可以。我等皆不通阵法玄妙。又是熙月特意为我等所布。此行一定要多加小心。璃儿。切记不可离开我的身边。黄珀。入阵后。你也不要随意行动。”   黄珀虽然面无表情。不过这种时候他不会拒绝红炎的提议才是。红炎和蓝葵都“拖家带口”。就只有他落的一身轻松。红炎话音刚落。他便第一个穿过那道符文门。进入到阵法中。   红炎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昭璃。紧随其上。   蓝葵和青枫也跟着进入阵法中。进入的那一刻。蓝葵不忘叮嘱青枫道:   “青枫。你也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蓝葵降世尚浅。别说精通阵法。她连战斗经验都沒有。在这样的状态下还要保护青枫的安危。所以蓝葵希望青枫不要心思全在昭璃身上。光顾着她的安危而忽略了自己。蓝葵也暗暗打起精神。真要是有危险。红炎和黄珀必然是不会分神保护青枫的。而现在只是普通凡人的青枫更是无力自保。只能依靠蓝葵了。   青枫回她一个安心的微笑。说道:“我知道。”   自大门穿过。入内一看。里面真是别有洞天。已然沒了属于巫毒神殿的景色。而是紫雾弥漫的神奇世界。举目看去。一片幽暗。只有脚下一条延绵至深的道路依稀可辨。   几人都觉得。如果用一个字來描述这里。那就是“紫”。这里的天空并非屋顶。而是泛着紫光的迷幻之景。低沉的阴云也是紫色的。地上紫雾的掩映之中。也到处疏疏落落地生长着奇异的紫色花朵。   触目可及的紫色。将这个迷幻的场景装点得十分神秘。   第一次接触这等奇幻事物。昭璃和青枫惊奇地四下打量。昭璃首先忍不住感叹道:“这就是迷阵之中。到处紫气弥漫。感觉好神奇。”   三位神明初见这些紫气时。并沒有她这么乐观。蓝葵伸出手测探。须臾。方才放心说道:“这紫雾并非毒气。你们大可放心。”   红炎沉吟片刻。才道:“莫非这是……雾虚幻境。”   “雾虚幻境。”昭璃听红炎这么说。也惊得扭头。等他更多的说明。   红炎点点头。道:“此阵听闻乃恒古某位仙人所创。入阵后。会來到一个神秘。诡异。却又美得让你迷离的异空间内。让人徘徊在其中迷途不知返。一辈子囚禁在这里。”   “那我们该不会也出不去了吧。”昭璃听了。急得跺脚。“有沒有什么办法能破了此阵。”   “是阵就有解。”黄珀“啧”了一声。“去找便是。”   黄珀说完。便又带头往里走。   “别这么急。黄珀。”红炎见拦不住他。便又转身对其他人说道。“我们也赶快跟上。这里紫雾弥漫。能见度低。千万不要分散了。”   追上黄珀的脚步。又谨慎地行走了一阵。忽然前方出现一团团黑影。虽然对面正好一阵云雾缭绕。遮住了前方的视野。但神明们对生灵的气息最为敏感。立即挥手阻止了同伴前行。   在紫色迷蒙中。红炎大喝一声“小心”。众人会意。摆出迎战的姿势。红炎将昭璃护在身后。而蓝葵也第一时间将防护壁加护到青枫身上。   “哼哼。沒想到这迷阵中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敌人存在。”黄珀话音未落。眼前的云雾飘走。敌人的身形便显现在众人眼前。乃一队神兵弯弓执剑严阵以待。   “这……”昭璃看着阻挡去路的敌人。一脸吃惊。“这是……神兵。熙月布下的阵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敌人存在。”   “创下这个雾虚幻境的。本就是恒古时代的仙人。虽然不知道熙月是用什么方法将此阵重现。但是阵中出现这些敌人也不足为奇。”红炎紧紧盯着前方持弓的敌人。蓦然眸光一紧。“他们都是恒古时期有名的天界战将。可能是与创立这雾虚幻境的仙人有过什么契约。生灵永居阵内。做看守之用。”   世界已历经千载。朝夕变更。早在红炎他们这些神族之前。自然也存在其他的仙人、神族。   “如此才好。”黄珀已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试身手。像他这种好战的武人。看见值得一战的对手时。自然是比常人还要兴奋。   “这雾虚幻境玄妙之处。正是在此。阵中存在着太多未知的事物。别说这些天兵神将。沒准还栖息着上古神兽。”   “还说什么废话。既然对方已经严阵以待。我们只管杀过去便是。”   黄珀撂下这句话。便驱使风刃攻了过去。对付弓箭手。用风是再好不过的方法。对方的箭矢还未射击到敌人。就被风偏离了弹道。成了无用之矢。   那些射手见状。忽然齐刷刷后退。而原本站在他们旁边的一干神兵。不知从哪里变出兵器來。杀气腾腾地向黄珀杀來。   “黄珀。不可轻敌。”   红炎见眼前的敌人。虽然冲过來的架势有够乱七八糟。看似絮乱。但毕竟是昔日天庭的神将。红炎只一眼便看出他们表面乱糟糟之下。却是攻守兼备、远近皆备。   那些后退的弓箭手这时又张弓搭箭。发出一道道犀利呼啸的箭雨流光。掩护近战将士们向这边冲锋。显然黄珀杀入敌阵中。是不可能再驱使风的了。而这些神将也算到了这一点。   手持兵刃的神兵则基本三人一组。虽然不规则。但却如三、四组箭头一样。朝黄珀这边飞驰而來。而且一边冲近。他们手中的长剑还一边发出越來越亮的光芒。显然正在驱动和积蓄灵力。准备到了这边接敌时打出致命一击。   这些突然从紫雾中杀将出來的神秘卫兵。就算不是红炎口中说的恒古时期的神界天兵。就这番有序的进攻表现出來的水准來看。也绝非人间凡世的功夫。昭璃为了不给红炎造成负担。已经不能再驱使红炎之力。而青枫虽武艺不错。但毕竟是凡人之躯。自然不能和这些神兵匹敌。勉强出战非但不能胜。反而成为神明的累赘。   眼下。能够与之一战的。也只有三位神明了。   黄珀已经召唤出华彩灭。一脸兴奋地与第一批剑兵交起战來。红炎见状。也唤出洪荒。转身对蓝葵说:“你留在原地。保护璃儿和青枫。”   蓝葵点点头。其实即便红炎不说。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对方既然是神兵。从属性來看。与神明相近。那么若是用法术攻击。效果只会减半。蓝葵沒有武器。只能防守。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全力守护好昭璃和青枫。免除红炎和黄珀的后顾之忧。   黄珀手中的华彩灭在主人灌注灵力下剑华大涨。出现数条绚丽夺目的光刃残影。只见黄珀倏地用力一挥。霎时间。无数道灿烂光华飞扑而出。如同落星陨月一般。向对面阵后的神射手们汹涌扑落。   已冲入前面的剑兵根本來不及回防。随着华彩灭流星追月般的犀利剑华。神射手们发出一声声凄厉无比的呻.吟。一个个颓然倒下。   第一一五章 神挡杀神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本來冲入前方的神剑手气势汹汹。但见黄珀毫不留情地反击。华彩灭迸发出的杀意不逊他们剑气分毫。而身后张弓的同伴又尽数被他干掉。顿时这些天界神剑士手忙脚乱。冲在最前的剑士被华彩灭的剑气所伤瞬间倒地。其余都忙不迭地朝四面散开躲闪。   在杀气逼人的黄珀与华彩灭面前。那些神剑士不用说准备使出他们的蓄力一击挥砍出一击必杀的效果。就连轻松躲避华彩灭的攻击都是一件难事。   而神明组的防御性反击还不止如此。当黄珀想上前挥砍时。意外发现这些敌人的动作忽然变傻变慢。就跟被人用绳子绑了似的。定睛一看。原來。这些神剑士的脸上、腿上和手上。都好像凝结了一层白花花的冰碴。   “哈哈哈。你这不服输的性格。可跟前代西枫神明紫纱。一点也不像啊。”红炎看见那些表现得狼狈不堪的敌手。回身对蓝葵傲然一笑。“我倒险些忘记。你精通水之‘理’。这冰封之术还真是帮了大忙。”   看着红炎兄长神采奕奕的赞赏笑容。在那么一瞬间。蓝葵仿佛得到了世上最美好的赞美一样。心弦颤动。微微低头。竟也有些不好意思。   一直以來。蓝葵都因自己不够强大。因自己是降世时间最短的神明。而感到自卑。尤其是在红炎兄长和黄珀兄长。。这两位强大的兄长面前。更是自惭形秽。现在能得到红炎的夸奖。就好像一个一直做错事的孩子。终于被人认可了一样欣喜。   而黄珀虽然沒有回身。但是红炎的话。还有眼前敌人身上凝结的冰层。他自然也是听见、看见了。顿时心中一动。眼神中也流露出惊讶的光彩來。   只是。大战之中。由不得他们细想。盘踞在此地的敌人。远比想象中的要多出许多。而也就在黄珀为蓝葵分神之际。那些神剑士已经拼命扑近。个个高举神光流动的剑器朝这边杀來。   也许是因为见同伴被蓝葵冻住。认为她是个威胁。冲在前面的神剑士都把蓝葵当成第一攻击目标。转瞬便有数道剑华朝她杀來。   “哼。你们当本尊不存在吗。”红炎冷哼一声。手中已执起洪荒。瞬间便灌注灵力到自己的爱剑中。洪荒得主人灵力注入。霎时间红光大盛。剑华涨至数倍。而在红炎专注的目光中。洪荒的威力全部发挥。刹那间就将抵近的敌将剑光打得七零八落。还伤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人。   见红炎反应如此敏捷、剑技如此强大。蓝葵心中更是对这位兄长佩服有加。而昭璃神情更是充满爱慕。注视着挺身护在蓝葵身前阻挡敌人的爱人眼神。暖的可以融化冬日里的寒雪。   那些不断从紫色雾气中涌出的神兵神将。折损数十人后变得更加疯狂。不计后果地朝红炎他们这边汹涌扑來。   见得如此。红炎大喝一声:“璃儿、青枫。你二人随我身后。我和黄珀开路。蓝葵在最后负责援护。”   说罢。几个人已经十分默契的向敌阵冲杀而去。红炎当然不指望黄珀会听命于他。不过黄珀好胜心极强。这打头阵的威风差事。他自然乐意做。而红炎则是配合黄珀的攻击。进行补刀的工作。   因为红炎肯协调黄珀的招式。这二人倒是也配合的极好。黄珀将华彩灭一横。只见数十道绚烂金霞般的剑光绕身飞翔。围观而來的神兵神将们。在他面前都是挡者披靡。   红炎挥舞洪荒。压制从侧翼冲上來意图偷袭昭璃和青枫这两个沒有战斗能力的凡人。   蓝葵则是一边跟上两位兄长的脚步。一边用冰系法术援护。虽然缺乏战斗经验。但是她的灵活性却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倒也是做的有模有样。   在三位神明的通力配合下。这些神兵神将们毫无可乘之机。   不过。虽然他们三位神明战斗力强大。配合默契。但在这奇幻的空间里。这些神兵神将就好像无穷无尽一样。打倒一批。又会冒出新的一批。人力终有穷尽时。即便是神明之躯也受不了这循环的炼狱。继续缠斗下去。也难免会有意外。   大概战斗了三炷香的工夫。红炎见对手纠缠不休。已经暗自有些心惊。   而黄珀更显出焦虑的神色。口气更是相当不耐:“啧。这些该死的东西。比当年那些人神异端还要气人。”   这些神兵神将们。的确有千年前仙界大战时。人神族的气势。不过。如果当年人神族也像这些神兵神将这样无穷无尽的话。想必当时红炎他们就算再强。也不可能会获胜吧。   “还真是……沒完沒了……”青枫和昭璃即便体力再盛。现在也是累得气喘连连。行动也变得迟缓下來。   看昭璃已面露疲色。红炎眉头一皱。正当有些犹豫时。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空中一道抢眼的符文大门毅然耸立。心下顿时明了。这雾虚幻境就是一个空间套又一个空间的阵法。如果红炎所料不差。这些神兵神将只在这个空间存在。他们冲入下一个空间时。必能彻底摆脱这些无穷无尽的敌人。   红炎剑尖一指。“坚持一下。我们冲过去。”   众人顺着红炎剑指的方向看去。也发现了符文门的存在。   昭璃仍是心存犹疑:“倘若这道门的背后更危险该怎么办。”   “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既已入阵。那么只有往前闯了。”青枫道。“即便前方真的更加凶险。我们始终是在一起的。大家共同面对就是。”   昭璃扭头。对上青枫坚定的眼。然后点了点头。也不再犹疑。红炎冷眼瞥了一眼青枫。却什么都沒有说。   “还啰嗦什么。”黄珀有华彩灭加持。足下生风。抢先从敌群空隙中朝前方符文门奔去。   “我们跟上。”红炎也抽出洪荒。顿时剑光凌厉。剑气纵横如雷。声震云空。挡者披靡。护着昭璃他们也向门扉奔去。   话说如果一时半会儿要让他们彻底消灭这些神兵神将。那还真的挺困难;但若说要杀出重围。朝符文门奔行。以三位神明的能力还真的沒那么困难。片刻之后。他们几人已经毫发未伤地奔到了大门边。那些神兵神将在后面大呼追赶。但还是落下了约七丈距离。一时也奈何红炎等人不得。   但强敌转瞬即至。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黄珀虽是第一个冲到门口。但若是跨入。他还是犹豫了。眼见追兵将至。昭璃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想起青枫“我们始终是在一起的”一句。心想着“死就死吧。”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身子前倾。率先扎了进去。   红炎短暂一怔。“璃儿。”也赶紧追着她奔了进去。   “蓝葵。快走。”青枫也拉着蓝葵的手。一同跃入了这道符文门中。   “咻咻咻。。。”   敌将剑气已至。黄珀以华彩灭挡下一击。“啧”了一声。以后退的姿势。也进入到符文门中。   进入到下一空间中。观其景色。更是让红炎等人震撼不已。这个空间极大。根本不像在巫毒神殿外看到的尺寸。浩大空阔的天地里。纵横缭绕着无数通路阶梯。泛着炫丽多彩的光华。如同月阶霞路。呈螺旋形蜿蜒在空中。互相交错纠缠。在门边一看。你根本不知道它们从什么地方起。又通向何方。   光彩流动下。空间就好像传说中的神界。连吹拂而过的风都好像泛着金色的光彩。让一切都显得金碧辉煌。   起初踏过來时。见到这景象。红炎和黄珀都是一怔。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两位神明嘴上虽然都不说。但是目中却多少流露出怀念哀戚之色。昭璃握住了红炎的手。关心地看着他。红炎回握住昭璃的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红炎和黄珀很快调整过來。这里不过是雾虚幻境中的幻景。并非昔日他们居住的神界。沒什么好感怀的。而且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样光明华丽的表象之下。暗藏着无尽的杀机。   众人踏上这些光明天路。便发现那些时不时飘过的金光风团。如果碰上了。不仅立即被弹开。与此同时。竟然如被雷击火炙。十分凶险。虽然上一个空间的神兵神将如红炎所料沒有穿到这个空间里。但是道路上除了这些奇异机关外。还多了一些半神半妖的怪物在游荡。   “小心些。注意脚下。不要踩空了。”   红炎和黄珀继续打头阵。几人就这样沿着叵测无尽的路途。不时和徘徊的怪兽厮杀。战斗对于两位神明來说。虽然相对轻松。但是重复久了。也会让人慢慢变得麻木。   这一路驱敌。他们不仅身心疲惫。还有好几次差点儿被敌人逼下台阶。或是险些触碰到那些漂浮着的机关。甚至有一次昭璃脚下忽然踏空。若非红炎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昭璃就会掉落深渊。一去不返。   一路战斗、行进下來。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加上精神上的损伤。可能比受到敌人攻击造成的皮外伤还要严重。   就这样一路冲杀。正当众人已经趋于麻木、为杀而杀之时。昭璃忽然惊喜叫道:“你们看。右手边的通路尽头。有座宫殿。”   “宫殿。”正当红炎等人还沒怎么反应过來时。昭璃已经一马当先。非常欢喜地向宫殿那边冲去。一边跑。还一边喜悦叫道:“你们快來。这边都沒有敌人的。”   第一一六章 献祭之台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你们先过去。”   红炎挡下妖兽的攻击。示意让蓝葵他们先往宫殿方向走。   干掉妖兽后。红炎也飞往宫殿前。与昭璃汇合。   显然这座宫殿并非真正的巫毒神殿。也不是通往下一空间的出入口。到了石门边。昭璃一看。发现刚才自己看得果然不差。这宫殿大门严丝合缝。根本沒有什么开启的缝隙。她试着用手推了一下。却发现还是如自己想象。巨大的石门纹丝不动。丝毫看不出任何人力可以开启的迹象。   一见是这样情形。昭璃顿时着急道:“本來以为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可以躲避那些怪兽的地方。沒想到竟然进不去。”   红炎这时在昭璃身边降落。看到她心急的模样。在看看严丝合缝的大门。心下顿时明了。说道:“想要进入这道门的办法是有诀窍的。璃儿你退后。交给我來。”   昭璃点了点头。让出道路。只见红炎手一挥。顿时有迷离的光辉从大门中心飞出。旋转、凝聚。又飞散。罩在了昭璃几人的身上。   光华弥漫之中。昭璃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一阵红光大盛。就在灿烂如焰的红色光芒中。昭璃几人踏入虚空。转眼便进到了宫殿里面。   传送到宫殿内。昭璃睁开眼睛。打量起四周。皆是由青石砌成。在宫殿外看着是宏伟壮大。但是传送进來一看。虽空间不至于狭小。却只有封闭的一间石室。殿中央有一座同为青石砌成的古朴祭坛。祭坛的四角燃烧着万年不灭的长明火焰。正中央摆放着供祭品摆放的长方形石台。   “又是一个封闭空间。”昭璃撇了撇嘴。忽然想起方才他们进入此石室的方法。又道:“莫非想要离开这里。也是要靠法术传送。怎么你们神界的设计都这么奇怪。放着好端端的大门不走。非要搞什么传送啊。”   这最后一句。自然是对红炎说的。   红炎听后淡淡一笑。昔日仙界自诩法术优于凡人。自然是重术不重力。什么都以法术代替。需要人力而为的能避免就避免。这也算一种惰性。仙界也改朝换代了几次。大概正是因为这份“惰性”。才使得仙界如此吧。   见红炎只是淡笑却不说话。昭璃也不再追问。她本就是随口一说。也并非是要向红炎求证什么。所以即便沒有答案。倒也是无所谓。而且眼下。也不是在意门的传送法术的问題。这封闭的空间。只有中央的四处长明火焰和中间的石台。莫非也存在着什么机关。想到这。昭璃便四下张望。想找出房间里的破绽。   青枫也在确认这间房间里并沒有机关暗伏后。开始四处走动。调查房里的每一处。蓝葵不懂这些东西。只是默默跟在青枫身后。随他行动。以防万一之时。好保护青枫。   昭璃见青枫往左边去了。她便说:“我去调查右边的石壁。”便与青枫反方向而行。红炎也跟随其后。   黄珀对调查这种事一项沒什么兴趣。他双手环抱。意兴阑珊地站在石台前。等着他们的发现。   其实。昭璃和青枫故意忽略祭台。而是优先对四处的墙壁进行调查。是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还有着对“献祭”一词的强烈排斥。   二人皆是神柱之身。自天选为神柱开始。便将这条性命献给了神明。虽然。昭璃已得到红炎承诺的“永恒寿命”。而青枫也被蓝葵解除了共生。但是这几近三十年來的惆怅。不是轻易能够消除的。   既然这个房间会出现祭台。那么肯定需要付出些什么。如今已害怕失去的两人。已经在下意识的回避有关“献祭”的东西了。   只是。墙壁的调查并不顺利。在二人汇合后。依旧是一无所获。   “青枫。你那边可有什么发现。”   “这些都是普通的墙壁。本來以为。按照这个雾虚幻境的特性。还以为这些墙壁中会隐藏通往下一处的‘门’呢。”   “难道这真的是一间封闭的密室。”   “不。既然是空间与空间相连。那么就一定有从这间石室去往下一个空间的方法。”   说到这。青枫不安地往祭台方向扫了一眼。   黄珀等他们调查之时无聊。便催动少许灵力。产生弱风。尝试着扇灭四处明火來娱乐。   明火在劲风之下。已有扑灭趋势。但是火焰浮动几下后。又依然长明。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后。突地平地一声惊雷。有一个声音在石室浩阔的空间中蓦然响起:“尔等擅自闯入雾虚幻境。若想出去。还不快快奉上祭品。”   “什么人。”昭璃等人一齐心惊。齐齐转身看向那雷吼之声的來源处。   “吾名梓宁。奉雾虚幻境主人之命。镇守此地。”随着雷鸣般的话语。在一阵璀璨的翠绿光芒中。一位碧羽炎牙的鸟人现出了真形。   昭璃等人大吃一惊。仔细向他看去。便见这碧羽炎牙的鸟人一身青色龙鳞战甲。玉面冷厉。宛如雷公。双目中并看不清眼眸。只见两团灿烂的金色光芒。背后则是一对褐色的巨大羽翼在扇动。他悬浮半空。那羽毛大部分的颜色都是褐色。但末梢的翎毛却是炽烈的彤红。扇动之时犹如炽焰流火。十分绚丽。并隐有风雷之音。   和凡人不同。背长双翼的梓宁双手乃一对金色的巨大利爪。看起來十分锋锐凶猛。   “神、神兽。”昭璃捂住嘴巴。“竟然真让你说中了。真的有神兽。”   红炎剑眉一挑。嗤之以鼻道:“不过是个修炼成精的鸟兽罢了。哪是什么神兽。”   “哼。”梓宁一声闷哼。“后世之人。也敢在吾面前放肆。吾虽未入神籍。却也是侍奉神明身侧的神使。按吾主神阶。还容不得尔等大放厥词。”   “神……使。”昭璃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词。将头转向红炎。希望他能给出解答。   “神使便是神的眷属。发誓自己甘愿侍奉神明。沦为其奴仆供其差遣。地位越崇高的神明。其神使的地位也会越高。”红炎解释道。“不过。在我们的时代。已经很少收神使來侍奉自己了。”   “哼。说到底不过就是一群野兽罢了。与蝼蚁无异。也敢妄自称为神明的仆人。可笑至极。”黄珀神色一凛。“你的主人在此故弄玄虚。可是做好被我收拾的觉悟了。”   梓宁大喝道:“这等大话。还是等你有能力出得了这雾虚幻境再说。”   梓宁显然已被黄珀激怒。那双金色眼眸中迸发出猛烈的杀气。   青枫跨前一步。“神使且慢。我等无意冒犯。还请神使告知。我等该如何从这石室中脱离。”   虽然不知道梓宁侍奉的主人为何方神明。但是青枫看他明知道红炎、黄珀和蓝葵都是正统神明的情况下。还敢如此态度。便猜测这位神使侍奉的神明地位非同小可。否则也不会不将这三位放在眼里。梓宁和他的主人都将红炎他们当做后辈看待。无尊敬之意。既然对方如此。那也只好按照对方的意愿行事了。   梓宁道:“吾方才已经说过。要想脱离雾虚幻境。就赶快奉上祭品。届时传送阵自然会启动。你们也自然可以从这雾虚幻境中脱离。”   青枫躬身道:“不知以何为祭。才可脱离此处。”   梓宁道:“你们只需将自己最心爱、最珍视之物作为祭礼献上。传送阵自然会为尔等开启。”   黄珀听后怒道:“每个人最珍视的。当然就是自己的性命。你若想在此取我们性命。不妨直说。何必如此拐弯抹角。还什么献上祭品。哼。想要我的命。看看你这鸟人能不能战胜我再说。”   梓宁情绪倒是毫无波动。说道:“的确每个人都是将自己的性命视为最珍贵的。但是有些人却会将别的人、别的事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虽然无瞳。但是红炎却觉得。梓宁正在看他。   蓝葵道:“这种人世上并不是很多。”   梓宁道:“尔等并非第一批进入雾虚幻境之人。千年之前便有一对人族的恩爱夫妻闯入。彼此都将对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那人族的男人出身世家。文武双全。本是个极有前途、极有希望的年轻人。所以他的妻子为了换取丈夫的自由和前程。主动献祭。”   梓宁所言。红炎越听越怒。正要发飙。却见昭璃忽然身子前倾。走上前來。神情显得很异常、很激动。问道:“那女子献祭后。她丈夫当真离开了雾虚幻境。”   梓宁点点头道:“自然。规则在此。必不食言。”   昭璃闻言。幽幽道:“这位女子实在伟大得很……”   梓宁看向昭璃。道:“看來你们已经想好献上什么祭品了。愿意献祭的人请上献祭台。”   红炎突然冷冷道:“愚蠢至极。什么伟大。在我看來。那对夫妻不过是一对蠢蛋。”   昭璃怔了怔。而梓宁语气一挑。道:“哦。”   红炎道:“那妻子牺牲了自己。以为可以令丈夫幸福。但是她的丈夫若真的将她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知道他妻子为了他牺牲后。还能安然活下去吗。他还有什么勇气离开这里。”   昭璃低垂下眼眸。轻声道:“炎……”   青枫道:“而且仔细一想。你说的话根本就充满了矛盾。那男人若是为了要自己出去。就不惜牺牲他的妻子。那么他很显然已将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他妻子的更重。按照献祭的条件。纵使他的妻子献祭。传送门也不会打开。他理应奉献自己的性命才是。又如何用妻子的性命才得以脱离雾虚幻境。”   青枫说到这里。停了半响。才接着道:“所以这所谓‘只需将自己最心爱、最珍视之物作为祭礼献上。传送阵自然会为尔等开启’的说法。根本就是场骗局。”   昭璃猛然看向梓宁。只见梓宁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而那对金色利爪中。已然开始凝聚青芒闪烁的风刃。   “小心。”几乎是同一时间。红炎和蓝葵分别挡在了昭璃和青枫的身前。   而一开始便打算一战的黄珀。已冒出金色的灵气。正如游龙一般在身前交织。   “好。很好。”梓宁羽翼震颤。如雷怒声道:“这就是你们的答案。既如此。那就休怪本神使不客气。”   说罢。数道带着青芒的劲气风刃已至。。这些看似基本的风灵法术。被梓宁发出來却是速度极快。快到了连影子也來不及留下。这等娴熟的运风能力。就连黄珀也不免吃上一惊。   第一一七章 雾虚主人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如果刚才一路和那些神兵神将们的战斗是一场缠斗的话。和梓宁神使的这场战斗可谓是速战速决。拥有神使之位的梓宁。甚至并沒有动用什么高明的神技。只一招风刃。便把众人压制得狼狈不堪。   面对奔腾而至的青色风刃。无论是神明还是凡人之躯。都感觉到莫大的杀机。和以往很多战斗不同。只是瞬息间。便已经进行数场攻防战。梓宁的位置从容变化。随青色的灵气风刃疾飞向前。巨大羽翼带起褐红色的流光残影。一闪而过。转瞬便逼近到昭璃面前。   梓宁的速度实在太快。黄珀还未來得及反应。就被对手欺身到了自己身后。在对战中。被对手闪到身后是及其危险的。而且对于黄珀來说。更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对战一开始。梓宁就已经看穿了每个人的实力。虽然神使的身份相比神明來说是差了一大截。但是。出色的神使往往会比侍奉的神明更具备战斗的经验。   因为但凡对战中。除非神明亲自出战。否则一般都是由神使代劳。因此。梓宁累积了相当多的实战经验。他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凡人之躯、又是作为弱势女性的昭璃。   这时候红炎第一个反应过來。立即飞身护在了昭璃身前。一只手一把抱住昭璃。另一只手用力挥出凝聚的灵力。阻挡梓宁的攻击。   本以为梓宁会马上进行反击。谁知道这时候梓宁却面露欣赏的表情。悬浮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怀抱昭璃进行闪避的红炎。说道:“身为神明之尊却委身保护人类。即便是在吾等人神共存的时代。亦属罕见。”   蓝葵闻言一怔。急急说道:“你知道现在神明已降世到人界。”   人神共存的时代止于红炎和黄珀。如果梓宁只是生活在雾虚幻境的空间里。那么理应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才对。   梓宁道:“吾从吾主处得知。”   蓝葵道:“那你的主人到底是谁。”   黄珀大叫道:“管他是谁。拦我者。杀无赦。”   言毕唤出华彩灭。向着梓宁杀将而來。   “这灵剑……”梓宁急忙飞起闪过黄珀扑面而來的一击。“能拥有此法宝。看來尔等的神位不低。”   梓宁尚不知现在神界情况。仍然以他旧世界的价值观和理论观來衡量比较红炎、黄珀。不过即便是以旧世的观点定论。梓宁也得出这二神阶位不低的结论。   但是对于一个只奉自己主人为尊的神使來说。除非是遵照主人的意愿。否则即便是碰到比自己主人神位还要高的神祇。也绝不会低头的。   梓宁和他的主人生活在众神使用法宝、法阵的时代。所以即便梓宁沒有武器。也仍能够做到从容应对手持华彩灭的黄珀。   在他们的时代。剑类的法宝也有很多。比较有名气的比如:巨阙剑、干将莫邪等。都曾为昔时的仙人、神祇使用过。而梓宁更有幸与这些法宝对过招。所以在应付华彩灭的时候。也算颇有心得。   很快。黄珀就发现。即便发挥华彩灭的威力。也不能轻易制住梓宁。在黄珀殿竞技场时。黄珀为护红炎。在毒素尚未完全逼出体内时。便强行运用灵力为红炎挡下熙月的攻击。而在带红炎回红炎殿后。黄珀又为红炎施展再生术耗费了不少精力。虽然体内的毒素已经在酉的协力下驱除。但还是有些后遗症的。所以虽然表面看來。他比红炎的伤轻很多。但实则他受损更大。只是黄珀好面子。绝对不肯跟外人说罢了。   这也正是黄珀现在无法压制区区一个神使的原因。   红炎不敢从昭璃身边走开。他也发现了这个名叫梓宁的神使的确有两下子。与黄珀过招之时还注意提防红炎他们这边。防止被偷袭。而且从梓宁的招数來看。只要红炎稍微一离开昭璃身边。他就绝对会出手攻击昭璃的。   又战几十回合。双方仍是不分胜负。黄珀越战越急。他本就是个急性子。此时被囚于雾虚幻境中。更是脾气暴躁。而梓宁却刚好相反。他似乎以前就面对过类似黄珀这样性格的对手。所以更是将戏谑对手当成了一项自娱项目。   青枫观战片刻。忽然朗声问道:“梓宁神使。像你和你主人这样的强者。为何甘愿为熙月做事。”   这话一出。己方其他伙伴都是一愣。许是入雾虚幻境久了。又或许是被这祭台一事分了神。他们险些忘了。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可不就是熙月。青枫不提。他们差点忘记了。   熙月是由凡人飞升成人神的。照理不可能是这个梓宁神使的主人。   梓宁那苍鹰般的声音自上空响起:“你所言之人。吾并不识。”   “这就怪了。”青枫高声道。“这雾虚幻境被布在巫毒神殿外。正是为了保护巫毒神殿的主人。。熙月。你说你不认识。难道是这阵法自己长了腿。自己跑到巫毒神殿外的。”   青枫话音刚落。就忽听天空缥缈处传來如天雷般的声音:“哈哈哈。不想还能遇到有趣之人。梓宁。带他们來。”   突然听到这句沒头沒脑的话。众人都是一惊。而梓宁却忽然在半空中停住身形。对黄珀说道:“停手。”   倒不是被梓宁的气势所震慑。黄珀忽然顿住身形。想來也是因为方才天空中忽然响起的那个声音。   梓宁收起杀意。再次降落到地面。走到祭台前。羽翼一扇。祭台忽然像滑盖般移动。赫然现出一条通路來。   梓宁转向众人。语气明显和蔼了许多:“我家主人有请。几位从这里下去便是。”   “你家主人。哼。该不会又是什么诡计吧。这下面。说不定也是陷阱。”黄珀怒声。   梓宁似乎沒听见黄珀说话一样。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便消失了。   突來的情况。众人都愣住了。黄珀还在高声叫嚷着:“喂。你回來。”黄珀对刚才的比试。非常不甘心的样子。   “如今。”红炎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算是陷阱也只好闯了。”   毕竟现在这条地道是离开这屋子里唯一的一条通路。虽然不是出去这雾虚幻境的道路。但是总比拿什么人來献祭的要好。   红炎不安地看了一眼昭璃。方才这傻丫头会这么问梓宁。绝对是想拿自己來献祭。换取他们出去的机会了。所以刚刚红炎才差点发飙。若是要她來献祭。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走到地下。却惊奇地发现。这地下已然不是一座宫殿该有的景象。说是幻境。倒一点也不假。   这是一间屋子。已然不是宫殿该有的风格。   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书。   满屋子都是书。   接着。他们就看到一个香炉。炉中香烟袅袅。燃的仿佛是龙涎香。   “这是……”红炎苦笑。“又一个空间。”   众人左顾右盼。而当最后一人步下台阶时。方才的石阶便不见了。   黄珀怒道:“是什么人在故弄玄虚。还不快滚出來。”   这屋子有窗户。窗户很大。就在他们对面。   从窗子中望出去。外面正是艳阳满天。   阳光照到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蝴蝶在花丛中采着花粉。   草地花丛中。有个小小的八角亭。亭子里正坐着一个人。品着茶。   黄珀看见那道人影。立马就冲了出去。从窗户。   房间当然有门。但是黄珀是个急性子。   而且依照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他绕过书架。从大门走出。   其他人也相继追了出去。当然。他们是从大门走的。   品茶的人正对着他们。悠哉地品着茶。似乎完全沒有察觉到黄珀露骨的杀气。   八角亭的四方桌。摆着四张长条凳。除了主人座上坐。刚好三面容得下他们几个人。   “请坐。”那人比了个手势说道。   “你就是这雾虚幻境的主人。”黄珀道。   “正是。”   “好。很好。”黄珀剑尖指向他。“出來。与我一战。”   “慢。”红炎上前阻拦。“先别动手。黄珀。”这人完全沒有杀气。与他的神使完全是两个态度。“先看看他怎么说。”   红炎又转向那人。“你把我们带到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那人放下茶杯。将众人一一扫视后。笑道:“吾名班学。哎呀。有多久沒见过神族的同伴了啊。真是怀念呢。”   黄珀怒道:“谁是你的同伴。”   班学微笑道:“也是呢。严格來讲。你们算是我们的末裔呢。”班学看着黄珀。“收起你的杀意如何。我无心与你们战斗。”   红炎道:“你与熙月到底是什么关系。能够御使那样强大的神使。为何甘愿为区区人神效命。”   这么问话的时候。红炎也同时坐了下來。众人诧异。班学的目光中。更是有了几分欣赏之色。   昭璃便坐在红炎的身边。青枫和蓝葵坐在红炎对面。而黄珀也不好一人站着。自己一人坐在班学对面。紧紧盯着他的笑。   茶杯只有一个。而班学也沒有要请众人喝茶的意思。   “我和我的神使一直生活在这里。从未想过有什么人能活着见到我。所以也不曾准备客人用的茶具。还请见谅。”   “回答我的问題。”红炎见对方答非所问。有些恼怒。   班学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才道:“你们说的人。我并不认识。不过。这雾虚幻境的确是他布下的沒错。”   “还说你们不是一伙。”黄珀听了。怒气更是不打一处來。   红炎却相对冷静。“既然你是幻境主人。又口口声声称不认识熙月。为何这阵法会落入他手。”   “雾虚幻境也是一种法宝。”班学环视众人。“也许如今的你们根本无法理解。既然是法宝。在我这个原主人不见后。自然就会寻其他主人。”   “竟然会被自己的法宝吞噬。你也好意思说。”黄珀挑眉。   “我是自愿进入我的法宝的。”班学说。“外面那些打打杀杀的世界。实在让我厌烦。不过……我倒依稀记得。我这法宝应该是托付给了紫姓一族才是。”   紫姓。昭璃一怔。焦急道:“莫非是熙月从神明紫纱手中夺來的。”   “……有这可能。”知道紫纱消逝原因的红炎。点了点头。   “喂。”黄珀道。“你托付的紫姓末裔被这个叫熙月的杀了。如今这法宝已落入外人手里。你竟然不管么。”   班学悠悠道:“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凡人仰观苍天。无明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恒大者则为‘天道’。法宝易主也是遵循天道定律。我既已避世到这法宝中。外界如何。与我再无干系。我又为何要管呢。”   这空间既幽静又充满自然气息。想必正是班学为自己的趣味盎然特意制造的空间吧。对方摆明了对俗世沒什么兴趣的样子。想必再说什么也沒用了。   “不过。我倒是对小姑娘你很感兴趣。”班学忽然将目光移向昭璃。“沒想到今时今日。竟然还有人神相恋之事啊。”   第一一八章 只要不诞下子嗣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红炎似乎沒有正确理解班学想要表达的意思。当他听到那句:“我倒是对小姑娘你很感兴趣”这句话时。红炎的整个人就好像被火焰灼烧过一般。热气“咻咻”的上升。   “你想干什么。”   与他逐渐被点燃的怒火不同。他的声音。却是极度的冰寒。   打从小姑娘跟他坐在一起。班学就大概猜出了他们两个的关系。而现在红炎带着怒意的一句话。话语中满是对小姑娘的在乎。更是给了班学确定的信息。   “原來你们还真是这样的关系啊……”班学探究的意味更浓了。   “是又怎么样。”红炎神色冷冰冰的。“你这位‘先人’是想对后辈说教吗。”   在亘古开始。神族的婚恋就不被认可。只因为看似无所不能的神族。却不得不面对一个好像被诅咒一样的事实。自第一位神明被创造出來之时。便有了一种特殊的先天属性。那便是随着结合生子。属于神族的父母辈的神力。会部分转移到子女身上。不仅如此。在这样的转移中。神力还会打一定的折扣。   那些随着生育消损的神力。会逸散到天地中。重新回归亘古混沌的星云中去。很显然。若是族群坚持生子、一代代延续的话。长久下去。拥有这种属性的神族注定要颓败灭亡。   然而这种类似于诅咒一样的特质。只存在于最强大的神族身上。人族、兽族却不受这一条特质的制约。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肇因于亘古永恒的宇宙法则。在强大的诸神之上。这个世界中还有着本源运行法则。这些或称法则。或称规律。或称天道。对于它们。即便是强大的初代神明也改变不了。   两大最典型的天道法则便是:   天道守恒:损有余而补不足;   秩序耗能:自无序至有序须额外施加能量力量。自有序归无序却为自发而成。   神族作为宇宙间形体最完美有序的物种。集天地自然能量于己身。这是遵循了秩序耗能的法则。而作为统领万物的最强者的神族。却拥有那样近似诅咒的生育损耗颓败属性。便又隐隐遵循了天道守恒的法则。   所以。对神族而言。恋爱就像伊甸园的智慧果一样。虽然诱人。却是绝对不能去碰触的。这样的告诫。不仅仅是在红炎他们这一代被无数次提起。早在班学他们的时代。或是更早。掌柜戒律的神官们便对族群中的男男女女有过无数次的警告。   但是“喜欢上谁”、“想要拥有谁”这样的情感。一旦油然而生。就几乎不可控。毕竟神族也是生灵。有思想、有感性。所以不听劝阻、执意恋爱的神族。不管在哪朝哪代都会存在。   对于这样陷入情网中的神族男女。统辖的众神之王有些时期甚至会采取些雷霆手段。禁绝这种危险的行为。当禁止无用时。众神之王也只能通过自己的办法。劝诫族人不要诞下子嗣。   因为这一事实太过冲击。而部分神族的人虽然有陷入情网的勇气。却沒有坦然面对自己消逝的勇气。久而久之。神族男女对爱恋和生育便心有余悸。越來越缺乏违背禁令的勇气。   神族的这种命运。也是宇宙秩序的无形之手在暗中作用:神族拥有世间最完美的身躯和最强大的力量。却逃不脱繁育衰弱、族裔稀少的命运。这便是天道守恒。   相比之下。其他两族并不需要承受如此计划生育甚至绝育之苦。兽族灵智最弱。身体却极为强悍。不受生育衰弱的诅咒。最明显的反例则为人族。虽然他们的身体最弱。却能自由地结婚生子、繁衍后代;虽然他们的能力最差。却能将历代学到的认知点点滴滴进行累积。并代代传承下去。   班学淡淡一笑道:“说教倒算不上。怎么说呢……应该说是‘佩服’吧。你明明知道这样的后果。却还是要尝这颗禁果。我倒真是对你不得不佩服了。”   红炎的怒气稍减。他握住昭璃的手。希望以此來化解她心中的不安。昭璃完全不清楚神族的人一旦与心爱之人结合。力量会渐渐流失的诅咒。而他。也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昭璃。   “沒什么……只要不诞下子嗣就好了。”   “不诞下子嗣。”班学听了。忽然哈哈大笑。“只有一种办法。可是这种事。你能忍得住吗。”   情爱进一步升华。当然会有想要得到对方全部的想法。并加以落实。在肢体的触碰、男女忘情之时。怎么还会顾得上。这样做会不会让女方受孕的问題。所以在这个时代。最好的杜绝方法就是禁、欲。不过。这对陷入情网的男女來说。无疑也是最难办的。   班学的问題涉及到个人隐私。红炎本來不想回答。也沒有义务回答。但是看对方还会喋喋不休的样子。红炎索性是给他。也是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我爱的只有我的璃儿。我还沒那么伟大会爱屋及乌。”   言下之意。就是他只爱昭璃一人。并不会因为昭璃怀的是他们的骨肉。就会对孩子萌生父爱。倘若真的怀上了孩子。那么在孩子开始获取母体力量之前。将其扼杀。   这种言论本是极不正常。也是不太可能的。纵使现在可以随便说说。可是孩子一旦出生。这种对孩子的感情也会随之萌生了。不过。因为神族情况特殊。孩子是要命的杀手。所以神族人会打从心里对他们的小孩抱有恐惧、不接受。甚至是恨意时。也算在情理之中吧。   班学的笑意更深。忽然道:“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是神族了。”   若是人族。自然不会因为子嗣问題而纠结。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甚至四世同堂。这种光景。怎么不让人羡慕呢。   怎料红炎根本就不考虑这个问題。他的回答是这样:“不后悔。反而庆幸。”   “哦。”班学挑眉。而蓝葵也将视线转向红炎。眼中满是疑问。   “神族的寿命虽然不是永恒。但是也几近无限。只要与璃儿结合。就能助她飞升成人神。享受和我同等的寿命。我倒很感谢这种体质。”红炎的手楼主昭璃。“一百年。两百年我又怎么会满足。直到这个世界覆灭。她都是我的。”   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永远在一起。   昭璃脸色一红。而班学更是哈哈大笑:“有意思。果然很有意思。”旋即。班学止住笑声。又正色道:“可是小姑娘知道吗。”   “知道什么。”   昭璃神色变了变。同时也感受到搂着自己的红炎手臂力道一紧。   班学会意。知道红炎不愿他再多说。而他本就是避世到雾虚幻境的“流亡者仙道”。红炎的事。他本就无意多管。方才只是好奇心驱使。才会多此一问。   在人族。女人最大的价值就是为家族、为丈夫诞下子嗣。保证血脉的延续。虽然这对女性很不公平。但是事实确实也是如此。而且大部分的女人。也由衷地盼望着自己与丈夫的孩子出生。并平安长大。一家和乐融融的生活。   昭璃当然也愿意为红炎诞下子嗣。拥有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但是一旦这样做了。红炎不仅会面临神力的损耗。还要承受即将失去昭璃的事实。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红炎当然不仅仅想要昭璃的心。自私如他。爱恋如他。昭璃的全部。他都想要拥有。心动。情动。他要让昭璃完完全全属于他。   所以红炎绝对不会让昭璃怀上自己的孩子。他绝对不会冒任何会失去她的风险。   “沒事。”红炎安抚着摸摸昭璃的头。“沒有什么需要你担心的。”   昭璃抿了抿唇。却最终什么也沒说。   班学的目光再次移向昭璃。   像班学那个时代的仙人。都会卜卦。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凡人的命脉來。昭璃虽然是神柱之身。但是终究是凡人一个。班学见她第一面起。就已看出昭璃面露死相。但是……班学心中尚有存疑。她的死相很怪。既是“死相”。又是“涅火重生”之相。   若想以凡人之躯。死后重生。这根本就不可能。但是命相如此。班学绝不可能看错。只可惜冥冥中的定数。他虽可借卜卦看出。却看不得很深。对“天机”。班学自然不能领悟通透。   本來。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者。从來就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一切宿命和因果。都不过是那些肉眼看不见、却又无所不在的宇宙法则。神族在天道间。也不过如沧海一栗般那样渺小。   在场之中。除了这位小姑娘外。另一位人族男子也露出了“死相”。而且自命格看。已经很近了。   只是这二人浑然不觉。而这三位末裔神明也显然不知。班学摇了摇头。既然他已决定避世于此。那么凡人的生离死别。又与他何干。干脆还是不要提起此事。待命运到來之时。让他们自己去承受去吧。   “班学大人。可否告知我们离开雾虚幻境的方法。我们不能逗留在这里太久。那个熙月……在我们滞留雾虚幻境的时候。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來。”青枫说。   班学看看众人。黄珀的杀气一直存在。又听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想必此时若是班学说出不允他们出去的话。黄珀就会立即动手了吧。   班学既然在此避世。自然也不希望外人介入。只是法宝既然被熙月布下。又被这些人闯入。他也沒有办法而已。   “虽然我为雾虚幻境法宝之主不假。但我此时已成为法宝的一部分。你们若想出去。就只好破了此阵。”班学站了起來。手指着前方说道:“从这里走。可以通往下一个空间。说到底。雾虚幻境也不过是一个空间套空间的法宝罢了。你们只要击败每一层空间的守卫。就可以出去了。对于凡人來说。这自然是不容易的事。但是对于神族的你们而言。应该是相对简单的吧。”   班学又看了看黄珀。“顺带一提。沒有法宝在手的我。还不如梓宁有用。所以你们也别指望。我这个法宝原主人能帮上你们什么忙。而且。就算你们杀了我。也不会因此破阵。”   对班学出手。完全沒有意义。黄珀“啧”了一声。起身往班学指的方向走去。   昭璃也正准备跟着红炎走时。班学却忽然叫住了她。   “小姑娘。外面的世界多凶险。不如留在这里享乐如何。”   第一一九章 是敌?是友?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昭璃停住脚步。一脸诧异地回看着班学。   班学只是笑得淡淡。眼眸里似乎还蕴含着几分同情与遗憾的情绪。   雾虚幻境。虽然是法宝里的世界。但是也是一片空间天地。是与真实世界平行存在的。   而且。在班学所生活的这个空间里。因为天地灵气充足。大地四季如春。繁花似锦。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清甜的香气。   肥沃的土地长满丰硕的果树。甜美的果实缀在枝头。生活在这个地方。你只需要待在树下。便能等到果子自动掉落到手中。   即使不喜欢吃果子也不要紧。整个空间天地的资源丰足。那些灵禽异兽也如外面世界的野草一般随处都有。“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即便想尝试肉味。这里也有充足的资源供你猎取。   房屋和用具更不成问題。这里的树木资材十分优质。即便制成家具。几十年都不会腐坏。   可以说。这个空间等同于人间仙境。即便昔日的仙界、神界。也未必能有这样的光景。生活在这里。简直可说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但是。昭璃却拒绝了班学的邀请。   “对不起。因为他不会在这里。”昭璃微微一笑。“我只希望。留在有他的世界。”   红炎是绝对不会愿意留在这个法宝空间里的。   沒有红炎的世界。昭璃是绝对不会停留的。   班学似乎已经料到她会拒绝。也沒说什么。目送着他们远去。   之所以会突然想留住她。不过是因为看到她那奇异的“死宿”。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救她罢了。   不过。终究是按照冥冥中的定数走的。天命不可违。既然如此。那就交由天道定夺吧。   班学笑叹一声。昭璃他们已经从传送门离开了。梓宁适时出现。躬身道:“主人。方才为何要挽留那姑娘。”   班学摇摇头道:“不过随便一说。而且。她也决计不会停留的。”   梓宁不语。而班学则是遥望着远方的风景。喃喃道:“也许避世太久。许是感到寂寞了吧……”   出了班学所在的空间。他们又來到一片奇异的花海。中心还有一个湖泊。这个空间似乎是多少受到班学空间影响的关系。并不存在异兽。看來是一片宁静祥和。   但是众人终究不敢掉以轻心。在这个奇幻的法宝世界。沒人能够预料到。在前方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虽然是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但是还是要小心为上。   众人四处寻找通往下一个空间的传说点。或是查探这个空间有沒有什么可疑的机关之类。几人暂时分散行动。但是彼此又保持着在视野可见的范围。   昭璃來到湖边。看到湖中一朵朵盛开的莲花。非常美丽。若非有熙月。若非被关在雾虚幻境里。他们此时就跟春游无异。赏花赏景。游戏人间。   昭璃知道她不该放松警惕的。但是在看到湖中美景时。人还是不由得放松了一下。红炎就在不远处。另外几人也在可以支援的距离。倒是沒有什么危险。   莲花下。还结着莲藕。昭璃正盯得出神。忽然身后一个女声突然道:“这是遗世的莲花。小姑娘还是莫要碰触的好。”   被这突來的声音吓了一跳。昭璃惊叫出声。红炎等人很快赶來。然后发现这个站在昭璃旁边的陌生女子。   她有双大大的眼睛。还有双纤细的手。她的头发乌黑柔软如丝缎。态度高贵而温柔。看來就像是一位深养闺中的千金小姐。如果不是在这里出现。她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尊敬和崇拜。   大家都吃了一惊。他们在这空间停留时。已经尝试搜寻气息。并沒有发现有除了他们以外之人的存在。这女子难道是凭空冒出來的么。还是说。神明的追踪术在雾虚幻境里是失效的。   红炎赶忙将昭璃护在身后。女子见状。嫣然道:“我沒有恶意。”   红炎道:“你是谁。”   女子道:“小女子名叫幽若。几位也是误闯入雾虚幻境的。”   这个叫幽若的女子并沒有杀意。但是。能忽然不声不响的出现在这个空间里。又岂非是普通人。红炎仍然沒有放松对幽若的警惕。   “遗世……之莲。”昭璃想起幽若方才的话。低声道。   幽若点点头。“就是可以遗忘一切的莲花。”幽若又嫣然道:“小姑娘对尘世的眷恋如此之深。可千万不要碰触这个莲花。”   青枫道:“你也是被关在这个空间里的么。”   幽若看住青枫。摇摇头道:“……我是自愿留在这个空间里的。”   “自愿。”众人对幽若的说法。看法不一。   红炎和黄珀认为。这女子明显是说谎。而昭璃和青枫则是单纯的对这名女子起了好奇之心。   幽若道:“当然。起初。我也是不小心闯入到这个空间里的。而且……自从我被困在这个空间以后。我的身体就停止成长了。”   昭璃道:“这么说你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   幽若道:“若是按照俗世的算法。已经有两百多年了吧。”   两百多年。这个数字仿佛警钟一样。让红炎想到了什么。紫纱正是在两百年前殒世。而这个雾虚幻境。按照班学的说法。也是在紫纱死后易主的。   红炎试探问道:“……你与巫毒神殿。是什么关系。”   幽若闻言一惊。低头沉吟片刻。才道:“这么说。你们也是被他。……这么说。静瞳还沒有复活。”   “他”自然指的就是熙月。   即便是熙月。也很难想象他会把雾虚幻境随随便便拿出來对付别人。想必。只有与他有着深仇大恨的大巫女的血脉。才会让他下狠手。用出雾虚幻境这个法宝來吧。   因为对熙月來说。比起让对方速死。他更喜欢无休止的折磨。那么。这个空间套空间的法宝。正好可以满足熙月的心理。   昭璃惊道:“你、你也是大巫女的血脉。”   “也。”幽若仔仔细细打量着昭璃。才道:“原來你也是吗……所以。熙月才会也将你关进这里。”   红炎暗忖:如果熙月想得到璃儿的身体。來复活他的静瞳的话。那么势必不会冒险将璃儿也牵扯进來才是。莫非另有隐情……。而且这个女人。给红炎感觉有点奇怪。   红炎怀疑起此女的身份。但是。因为昭璃从出生后就被抱养到东璃。又是最近才得知自己是大巫女血脉。对于血亲的辨别。或许她也不懂吧。   昭璃道:“幽若。难道这个空间沒有出去的办法。”   幽若道:“当然有。每一个空间都有一位主人。要么打倒主人。要么征得主人同意。通往下一处的传送门就会开启。”   他们方才在班学的空间。正是因为征得了班学的同意。才会來到这个空间的。   幽若忽然笑的很甜很甜。仿若银铃。那纤细修长的手指遥指远方。“喏。他就在那边小憩。你们若想要打倒他。还不快去。”   黄珀忽然道:“他为什么沒有杀了你。”   黄珀虽然个性急躁。做事甚无条理。但是他绝对不笨。   幽若淡淡一笑。撩开衣襟。露出白玉般的肌肤以及高挺的双峰。红炎和青枫马上别过了头。而昭璃和蓝葵则是惊叹出声。   点点梅花。是吻后的痕迹。   幽若快速合上衣襟。道:“因为那怪物需要个女人。这便是我能在这个空间活到现在的理由。”   黄珀道:“所以你希望借我们之手杀了他。”   幽若嫣然道:“的确是这样。”   红炎道:“你若真想离开这。不是还存在一种方法么。”   。。那就是死。   幽若了然。却笑得更甜。“可是我惜命。所以清白才可以不要。”   红炎道:“你既然贪生。那么若是那怪物死了。你又如何生活。莫非。你指望我们带你离开。那么你凭什么以为。我们会带上你。”   幽若忽然沉默了。脸上一点表情都沒有。   昭璃不知道红炎此时正在怀疑这女子的身份。单纯以为他是厌恶这女子为了苟活宁愿牺牲自己的清白。供一个怪物“享用”。以为红炎在生气。所以伸手拉了拉红炎的衣袖。摇了摇头。要他勿动怒。   蓝葵道:“当务之急。还是先出了这空间再说吧。”   不管幽若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想要出这个空间。也的确只有斩杀空间之主这一个办法。   红炎道:“那好。那么有劳幽若姑娘带路吧。”   幽若仿佛刚才的不愉快沒有发生过一样。又展开笑颜。说道:“好啊。我带你们去。不过。我只带你们到他住的山洞口。你们若能活着战胜他。倒还好;倘若你们都死了。我可不想惹怒那个怪物。给你们陪葬。”   红炎道:“哼。”   幽若便迈着愉快的步伐。往那怪物的巢穴领路。   众人跟在她身后。红炎一边关注着幽若的一举一动。一边小声提醒大家:“都小心点。”   尽管每个人领会的意思不尽相同。但是如果大家都保持警惕的话。即便幽若真的是别有心机。也沒那么容易暗算到他们吧。   蓝葵实战经验虽少。但是在听到红炎这声叮咛后。施展法术。在昭璃、青枫这两个凡人之躯上。施加了防御的法术。以备不测。   背对着众人。在头前领路的幽若。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第一二〇章 蛇妖桀渡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还未抵达妖兽栖息的洞口。红炎三神就察觉到一股很大的妖气。   世界分为神、人、兽三族。神族自然拥有三族中最优秀的容姿、最聪慧的头脑、最强健的体魄无疑。而人族和兽族。却只能拥有神族部分的优势:人族便成为拥有智慧的种族。而兽族则是拥有蛮力的种族。   但是。这样的分歧也不是绝对。即便是人族。也有擅力不擅智者。而兽族。也有十分聪慧的兽存在。而这些兽。也会往往修炼成拥有强大力量的物种。在人族的世界观里。便称他们为“妖兽”或“妖怪”。   幽若远远驻足。遥指前方的洞口。说道:“喏。那蛇怪就在洞里。他叫桀渡。你们既然有能力杀了他。那就快去吧。”   桀渡。这个來自八泽渤荡的凶物。曾经在林莽的沼泽中横扫人族的老弱病残。每一天被他吞噬的生灵便数以百计。是造成无数人族家庭悲剧的罪魁祸首。后來。被仙道收服。关在雾虚幻境这个法宝中。   不过。他在雾虚幻境的日子倒也舒服。统领空间里的妖兽不说。还可以对那些误闯的、或是被法宝主人有意囚禁來的人族动动脑筋。妖兽拥有人的智慧与情感。久而久之。倒也生出了这“男女之情”。雾虚幻境远比红炎他们年代久远。可想而知。在这无尽日月中。被桀渡荼毒的良家女子到底有多少了。   显然。桀渡与幽若刚刚“欢愉”过后不久。此时正在小憩。殊不知他的空间已经有生人闯了进來。恐怕更不会料到。幽若会带领这些人來消灭他吧。   这妖兽体积十分巨大。人首蛇身。煞是骇人。   红炎唤出洪荒。直到杀到桀渡身前。这才惊动了他。而在他反应过來之前。红炎已经在他身上、尾巴上刺了六、七剑。如果不是桀渡覆盖全身的五色蛇鳞坚硬无比。恐怕洪荒这几刺已经要了他的老命。   当红炎手中剑迫在眼前。桀渡才终于反应过來。他吐着蛇信。蛇瞳尖锐。嘶嘶吼叫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趁我不备。重伤我身。。”   “杀你的人。”红炎懒得与他多做解释。既然是自封的此空间主。那么杀他出去。不是天经地义么。   红炎话音刚落。便一抖手中洪荒。顿时一朵灿烂剑华如曼珠沙华。升起在晦暗的洞穴之中。   桀渡既然是修炼千年的妖兽。红炎剑光一出。他立即察觉到其中的灭绝之意。桀渡大骇。再也顾不上争辩。蛇身迅速盘卷。努力将身体朝旁边一让。堪堪躲过那缕灿烂的锋芒。   “你们这些个神明、仙道。当初害我还不够。如今竟然还要跑到雾虚幻境來诛灭我么。。”   桀渡已看出为首红炎乃神明之身。想起从前自己是如何被仙道折磨。然后丢在这雾虚幻境中。顿时怒焰大涨。变得气急败坏。   方才那一剑。若不是自己见机得早、闪避及时。恐怕他这蛇身就要被红炎斩成蛇段了。   “你以为。你是神明。我就会怕你么。。”   发了狠的桀渡怒吼一声。便听“砰”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大团蜡黄的毒烟。直朝为首的红炎罩來。   红炎夷然不惧。并不着急躲避。而是急抖手腕。在瞬间飞卷出无数的洪荒剑华。秉承了红炎通身灵力的灵剑洪荒。仿佛真继承了创世洪荒之力。瞬间遍布整个空间。璀璨的剑辉如同无数朵漫天盛开的皓月。激射出灿烂圣洁的无边光芒。转瞬就将剧毒无比的桀渡毒烟吹散。   桀渡不知。在神族里。使毒佼佼者大有人在。无论是毒功。还是招式。都在桀渡之上。红炎本就好战。在降世之前。自然也有和这些惯用毒的神明经常比试。况且。妖兽之毒本就不能与神明之毒相较。所以对付桀渡。自然是游刃有余。   “哼。就凭你。”面对桀渡的攻击。红炎目中充满了对这牲畜的不屑与蔑视。更是在驱散妖兽引以为傲的毒烟后仰天大笑。流露出他应有的傲气。“纵然我有千般灵术。对付你。只需手中一柄剑足矣。”   面对红炎的傲慢。自身向來骄傲自大的桀渡。却并沒有嘲笑对手的大言不惭。尽管披着世上少有的坚硬鳞甲。拥有着世所罕见的巨大身躯。自认智慧高于同族的兽人。但桀渡面对这傲然而立的神明。却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冰凉。。沒错。虽然蛇属冷血动物。但桀渡此时仍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八纮积冰之地的极寒冰窟里。   这条巨蛇。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用傲慢戏谑的腔调嘲弄即将被自己吞入腹中的弱小人类。但这时候。他却浑身发抖。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颤抖的声音。企图跟眼前的神族商量。能够饶过他一命。   “你……你们是想离开这空间对吧。我、我马上准备开启传送门。让你们离开这。就放……放我一条生路。”   “璃儿。”红炎看也不看桀渡。只是转动手中灵剑。看自己映在清澈剑锋上的须眉。   昭璃回道:“我在。”   “蛇胆乃是大补之物。为夫这就为你取來补身。可好。”   一听此言。桀渡浑身彻底凉透。他飞身便逃。并且凶残的本性让他在彻底绝望之时大吼:“神族有什么了不起。纵然你的剑再厉害。可也砍不动我遍身的坚鳞。”   在某种程度上。桀渡说的也是事实。   这个天地异种身上的鳞甲确实是这个世上最坚硬的物件。否则就算人族再不敌兽族。在他涂炭如此多的人类情况下。也绝对不能容忍。而昔日的仙道们。大多站在人类一边。古时虽有昆仑、金鳌两派之分。可即便是以妖怪仙人组成的金鳌岛仙道们。也不会对普通人类出手。桀渡如此戏虐。早犯了仙道大忌。但仍让他存活至今。也正是因为奈何他鳞甲不得。无奈才将他封印在这雾虚幻境中。   红炎手中的洪荒剑虽锋利。但也只能在桀渡不闪不避的情况下。奋力集中击刺一处十几下后。才能将鳞片刺穿击毁。但是显然桀渡不会再给红炎这样的机会。身形已飞出洞穴数十丈。   打不过就跑。桀渡正是动的这样的念头。只要桀渡铁了心逃跑。就算是神明也未必能杀的了他。   打着这样的主意。桀渡巨大延绵的蛇身就像游龙一样。腾空至云间。穿梭在云雾之中。   这雾虚幻境既然是空间法宝。那么无休无止的空间也不足为奇。广袤的天地。足够让桀渡逃蹿。而且。桀渡被困在这个空间这么久。早对空间内的一花一木、一地一疆了若指掌。红炎他们初入此空间。这点自然及不上他。   见桀渡飞出。众人自然是要追的。桀渡掌握着他们通往下一空间的传送钥匙。必须要消灭他才行。   红炎、黄珀马上飞身去追。红炎临走之际对蓝葵大喊:“蓝葵。你留在这里守护他们两个。”   尽管红炎心中仍对幽若存疑。但是以蓝葵神明之身的能力。对付一个人类绰绰有余。   洞穴里桀渡留下的瘴气太浓。昭璃和青枫人类之躯无法长期忍受。便随蓝葵退出了洞穴。到大门外等待。   虽然桀渡有如游龙般游走之速度非常快。但是红炎和黄珀的飞身能力也不差。即便让桀渡先逃出数里地。两位神明还是很快就追上。   “晦气。”桀渡一边回身看。一边向地上啐了口痰。又惊又怒。“这杀才。我跟他们八辈子有仇。这般不要命追。”   即便是需要通往下一个空间的传送门。桀渡明明承诺说帮他们开启了。但是他们还是要赶尽杀绝。   “怎么就累不死你们。。”桀渡气急败坏地诅咒。他现在有些后悔沒有跟随其他大妖修习法术。这个妖生规划的失策。直接导致被那两厮依旧冲劲十足地在后面穷追不舍。   桀渡的逃亡路线。一会上天。一会钻入地下。这一路逃蹿。也不知被他毁了多少林木、压出了多长河道。终于他跑到了越水湖附近。便苦尽甘來地笑了:   “有这样浩大无边、水质上佳的大湖。我往里面一钻。看你们能奈我何。”   想罢桀渡便急急冲前。想往风波万里的越水湖里钻。   黄珀道:“那畜生想入水。若是蓝葵跟來。倒是可以冻结这湖面成冰。”   红炎忽然笑道:“你也可以。”   黄珀一愣。随即想到。莫非要用风。卷起这湖水。   若是有强有力的风來搅这湖水的话。即便是水下的生灵。也不得安生。黄珀自然是有这个能耐。但是红炎若不提。他倒还真沒想到。   说那时那时快。黄珀马上御风。气流飞速运转形成龙卷。在原本平静的湖面上有如翻龙倒海之势。搅拌起來。   桀渡本想钻入湖水中。从此水阔天空。可是刚一沉到水下。黄珀的疾风便至。搅得湖水上下翻滚。湖中生灵痛苦不堪。桀渡仗着体型巨大。还算好受。但是也扰得他心神不宁。湖水传來的震动一波波地刺激着桀渡的神经。桀渡就快发疯。   最终难以忍受的桀渡飞跃出湖面。破口大骂道:“你这骗子。不是说仅凭剑技就可击败我。你现在用的。难道不是法术吗。。”   黄珀闻言哈哈大笑道:“孽畜。你看清楚。收拾你的是本尊。”   桀渡大骂道:“你们仗着人多。欺人太甚。”   桀渡嘴上虽叫嚷的凶。但是身子已经在跃出水面的同时向远处窜去。蛇的天性便是如此。蛇怕恶劣天气。如遇到恶劣天气。蛇就会从洞中出來逃逸。   被黄珀的风一搅合。头晕目眩的桀渡也不管前方是什么。便沒命地逃。   红炎定睛一看。桀渡逃蹿方向。有一座山洞。洞口的石头并非岩壁。而是淡黄色的结晶。倘若红炎沒有认错的话。那不就是……   “呵呵。看來。本尊不用食言。就能制住这条大蛇了。”   这么喃喃着的红炎。嘴角浮起一丝奇异的笑容。   第一二一章 智斗桀渡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红炎看到的。正是硫磺。   前方。俨然是一座硫磺矿洞。   万物都在冥冥中遵循着天道守恒。即“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原则。即便是在这个法宝构成的空间内。已依然遵循着这点规律。这正是相生相克。乃是自然之理。   硫磺正是蛇的克星。所以在这个以桀渡为尊的空间内。便存在着这样的杀招。万物相生相克。生存于世。必然会有天敌存在。而幽若也好。还是先前误闯入这个空间的人类也罢。之所以被桀渡摆布。只是沒发现这个自然之理罢了。   那晶晶亮的硫磺。在烈日阳光下一照。整座山闪耀着一种诡异的美丽光辉。非常的夺目。但是桀渡刚才方寸大乱。又急急逃命。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把自己逼进了死路。   “好孽畜。你这是自寻死路。”   红炎一声冷笑。见桀渡仍然不察硫磺矿洞。径直往矿洞方向窜去。为了防止这孽畜发现硫磺真身。脚下发力快速向桀渡追去。而黄珀余光瞥见红炎嘴角那抹自信又诡异的笑容。与他相处这些个岁月。此时黄珀心中大约明白了红炎的用意。   硫磺。雄黄。这些物质无论是纤细的小水蛇。还是像桀渡这样的巨型蛇怪。一旦闻到那股气味。都会觉得头晕目眩。浑身软麻。以这硫磺矿洞的体量。恐怕能药晕这世上所有的中小虫蛇。现在用了对付这桀渡凶兽。自然是剂量足够的了。   黄珀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话音刚落。霎时间卷起大风。轩然而至。那桀渡本身习性为此。天候一旦忽生变。就会方寸大乱、理智尽失。更是沒命往矿洞里钻。   黄珀的大风。除了要扰乱桀渡的心智外。还顺便将硫磺散发出來的浓烈气味暂时掩盖。直到桀渡的头尾全部沒入矿洞之中。缀在身后的黄珀才停止了风的肆虐。停止对硫磺的掩盖。   这一下。专心逃命的桀渡。霎时间便觉得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从四面八方扑鼻而來。   “哎呦。”桀渡顿时醒悟。惨叫一声。“这是硫磺。”   惨叫完。刚想紧急寻找出路。他却发现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察觉到这一点。桀渡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懊悔道:“怎的这里有一座硫磺矿洞。我都不知道。被那二厮追急眼了。竟然自己往死路里钻。真蠢、真蠢。”   这座硫磺矿洞。因法宝内空间地质优渥。竟然比世外的硫磺还要纯净。可以说。这是一座前无古人、后无來者的史上最巨大的一块纯净硫磺。   不知这硫磺矿洞是不是班学所为。但甭管怎么说。这硫磺矿洞都该创造世界纪录了。然而对桀渡來说。却是最大的噩耗。   很快桀渡就觉得双目逐渐失明、浑身变得酸软。原本自傲的力气。正如锅瓢漏水般从身体里渐渐抽离。不过。桀渡毕竟是号称绝世凶兽。岂是仅凭区区药物就能制服的。他拼尽力气嘶叫:“区区硫磺。以为能制住本大爷吗。。”   一边叫嚣。桀渡一边凝聚起所有的力气。可谓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來了。乱冲乱撞往出口游去。   “哼。”听桀渡如此叫嚣。红炎反收起洪荒灵剑。在空中停住身形。摇头长叹道:“孽障。今日本尊还偏偏就凭这蛇药惩戒你。”话音未落。红炎激荡灵力。双手疾挥。顿时有无数火球从手中飞出。如流星火雨般砸向硫磺矿洞的山岩中。   桀渡虽然目盲。但是凭着蛇族对冷热的天生感应。立即就明白了红炎释放了火焰。   火是蛇的天敌。桀渡又目盲。自然害怕。   “你这个骗子。骗子。说好不用神力取胜。”不过他这些话还沒骂完。便忽然发现。那些热量。那漫天飞舞的火球竟然不是砸向他。而是漫山遍野地覆盖住整个硫磺矿洞。   “这、这是。。”桀渡隐约察觉出不对。“你。难道。。”   “哼。”空中红炎傲气一哼。“不是说区区硫磺。奈何你不得。本尊今日倒要看看。你哪里來的这份自信。” 红炎肃然喝道。他继续双袖鼓风。将漫山遍野的烈火烧得更旺。   就在这熊熊火焰中。矿洞中的硫磺迅速燃烧起來。硫磺遇火。释放出毒性的、强刺激和窒息性气体;而粉尘与空气混合形成爆炸性混合物。在烈火中熊熊引爆。火星四溅。   桀渡引以为傲的五色坚鳞。在硫磺高温下迅速溶解、腐蚀。强烈刺鼻的毒气让桀渡一度窒息。沒有鳞甲护身。桀渡的身体被火焰焚烧。伴随着他凄厉的惨叫和无助的挣扎。硫磺火无疑给桀渡來个致命一击。   垂死的桀渡扭动庞大的身躯。撞碎无数山体岩壁。仿佛飞扬一蓬蓬鲜血。光怪陆离之中。俊朗的神明昂然伫立。面对这雄阔凄美的场面静默不语。   这一静一动。如冰似火。无声地诉说着神罚特有的悲壮惨烈。一场你死我活的血腥杀戮。最终却让红炎演绎得如一首悲壮雄丽的宏伟史诗。   桀渡最后一口气咽下。巨蛇身躯停止了扭动。大火肆虐。很快将那蛇皮、蛇肉、蛇骨燃成了灰烬。   “可惜了这蛇胆……本來还想取來给璃儿补补身子。”红炎静静地望着脚下的熊熊火海。喃喃道。   桀渡已死。按理说通往下一处空间的传送门应该已经开启了。不过。虽说是法宝内空间。这漫天大火和不断爆炸的硫磺本不该理会。不过。毕竟是红炎造成的祸害。若是置之不理。红炎良心上也过不去。   黄珀擅长用风。自然是不能“煽风点火”了。能制止的。只有与火相克的水。   红炎又瞬身回到桀渡栖身的山洞门口。与昭璃他们汇合。红炎说明了一下情况后。蓝葵点点头。便按照红炎指出的方向飞去。用水去灭火了。   “这次做得过火了些。”红炎歉疚地摸摸昭璃的头。“答应你的蛇胆沒了。不过为夫一定想法补偿你。”   昭璃一听。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深知红炎秉性的她。已经想到。他所说的“补偿”到底是什么。   蛇胆固然是大补。可是又怎么能跟神明赐予的“神力”相较。赐予神力。助其飞升。也就是说。红炎暗指。赶快与他洞房便是了。   黄珀搜寻一圈回來。缓缓落地。说道:“我找遍了整个空间。也沒看见传送门的踪影。难道这空间还有什么隐藏的地方不成。”黄珀的表情垮了下來。   青枫手托着下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是……我们被骗了。那桀渡。或许根本就不是这个空间主……”   红炎道:“那个幽若在哪。”   青枫道:“这么说來。自从她把我们带入这里后。就沒再出现过。”   昭璃道:“莫非。她才是这空间主。可是。空间主不应该是本空间最强大者么。而那幽若的修为。与桀渡相差甚远啊……而且。幽若脖颈上、胸口上的吻痕。也不像是作假。”   空间主。是空间最强的这点无疑。他们一路斩杀过來。也闯过几个空间了。就拿一开始的神兵神将空间。和梓宁所在的空间來说。让他们吃尽了苦头。而到了班学所在的空间。虽然沒有经历战斗。但是红炎等人感觉的出來。班学身上的力量不可小觑。那人嘴上虽说自己沒有法宝。战斗力还不过梓宁高。可是那一身的灵力。也不是可以轻易对付的主。   这个空间也是。若不是存在天道守恒定律。碰巧让红炎和黄珀找到了硫磺矿洞。否则想击杀桀渡。也颇费工夫。如果说这个桀渡都不是真正的空间主的话。那么等在他们前方的敌人。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总不能真是幽若吧。人类就算再聪慧。再擅智。也不可能让强大的桀渡屈服。   “不管这么样。那个幽若应该就是这个问題的突破口。”红炎道。“总之。我们先找到她再说。”   偌大的空间。想要短时间内找出一个隐藏起來的人。他们只能分开行动了。等蓝葵灭火回來。便分成了三组:红炎和昭璃一组。蓝葵和青枫一组。黄珀依然当他的独行侠。   红炎道:“这空间尚不知还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一旦一方遇敌。千万不要自己乱來。发信号告知同伴。我们一起赶过去解决。”   黄珀道:“哼。”   红炎这话。多半就是在跟黄珀说的。虽然黄珀嘴上不饶人。不过此时也到了他不得不老实听话的地步。   熙月重伤。可是。他们在雾虚幻境耗得时间越久。熙月就越容易恢复。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刻。黄珀也不能再使小性子。   蓝葵道:“我们约定个时间。倘若一个时辰之后还是什么都沒找到。那我们就先返回这里。再作计议。如何。”   红炎道:“……也好。”   黄珀忽然道:“我们要不要再打个赌。”   红炎道:“打什么赌。”   黄珀道:“赌谁先找到那个女人。”   红炎道:“赢了又当如何。输了又当如何。”   黄珀道:“输了的人。就得为赢了的人做一件事。”   红炎道:“什么事。”   黄珀道:“赢的人吩咐的事。”   红炎道:“……你总不会也想拉在场的两位女性也参加吧。”   黄珀道:“为什么不能。”   红炎叹道:“既如此。璃儿那份也记在我头上。”   黄珀这次倒不反对。红炎一时也看不透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青枫本來也想说话的。但是却被蓝葵拦住了。   蓝葵好歹也是神明之尊。不管是不参加。还是被青枫代替。都会很伤她的面子。   再者。打赌找人而已。可不是光凭武力就能致胜的。蓝葵沒有输的理由。   蓝葵道:“倘若一个时辰后。都沒找到。那么赌约也便作废。”   黄珀笑道:“可以。”   黄珀已选了一个方向。离开了。   昭璃道:“黄珀大人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红炎叹了口气。道:“不管怎样。我们就算输了。你那份也会记在我头上。他倒别想借机为难你。”   青枫道:“倘若他要求。让你杀了昭璃呢。”   几人都沉默了。   红炎沉吟了一会。才道:“好在他是个急性子。他只说输了的人要听赢家吩咐一件事。却沒有说。若是不听从吩咐该怎么样。”   青枫道:“那么从一开始。这个赌约就是作废的。”   红炎道:“不作废。”   青枫等他说完。   红炎笑道:“倘若黄珀输了。命令他做事。岂不是有趣得很。”   青枫摇头笑笑。“真有你的。”他拉起蓝葵。“那么。我们倒真想赢赢看。”说罢。看了昭璃一眼。便拉着蓝葵。往一个方向走了。   昭璃道:“我们也走吧。”   红炎却拉住了她。笑道:“我们不走。”   昭璃瞠目。“不走。”   红炎道:“不走。就在这等。”   昭璃道:“等什么。”   红炎道:“等着赢。”   第一二二章 移动城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昭璃并不清楚。红炎到底是从哪來的自信。   但是。她选择相信他。   在这个未知的世界。面对未知的敌人。本來她就盲目的跟无头苍蝇一样。   而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所以。相信自己的爱人。则是她唯一能够做到的事。   昭璃望向远方的天空。看了一炷香、二柱香……还是什么都沒有发生。等到她的视觉出现疲劳时。远方的天空。终于有了波动。   雾虚幻境的每一个空间里。都有天空。而且都是天气晴朗的好天气。但是。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布满了乌云。。正确來说那不是云。而是一团团黑色的阴影。看不真切。   红炎道:“來了。”   昭璃怔了怔。道:“那到底是什么。”   红炎道:“再等等。你就会知道。”   那黑影不断清晰。慢慢的。慢慢的。天空赫然出现一座城池的影子。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昭璃终于看清了那团黑影的全貌。那是一座高耸的尖山模样的城池。破云而出。   昭璃惊道:“莫非幽若就在那里面。”   红炎道:“答对了。”   昭璃道:“可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城。”   红炎道:“移动城。曾经有听说过。在远古时代存在很多这种可以悬浮的移动城。虽然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但是还真沒想到竟然也会存在这个空间里。”   难道。仙人们以前都是生活在这么高科技的城里啊。昭璃好生羡慕。   城最终停在了湖面的上方。红炎带着昭璃來到了城下。   昭璃道:“我们怎么进去。”   红炎道:“先不要靠近的好。”   昭璃道:“为什么。”   红炎道:“一般这种会移动的城。周围都会张有结界。你看。”红炎手指城周围明显扭曲的空气。“不管什么。只要碰到这结界就会被撕成碎片。”   昭璃道:“连你也不行。”   红炎摇摇头道:“我终究也是血肉之躯。无法逆天。”   昭璃道:“那我们要等幽若出來么。”   红炎道:“城主若是愿意迎接。那自然是好;若不愿。干脆就连城一起毁掉。”   昭璃道:“你说这传送门。会不会就在这城里。”   红炎刮了刮昭璃的鼻尖。笑道:“你真是越來越聪明了。”   昭璃眨眨眼。也笑道:“我这叫近朱者赤。”   红炎唤出洪荒。剑剑呈雷霆万钧之势。向移动城劈砍去。   城池自然是招架不住红炎这样的攻击。出现了一条条裂痕。   这时忽听天空中一个声音说道:“还请手下留情。此城乃祖上之物。客人想入城。我自当欢迎。”   话音未落。红炎他们前方就出现了一个传送法阵。在结界外。   昭璃道:“那声音。的确是幽若。但是口气似乎不太一样了。”   就好像。变了个人。   红炎道:“不管怎样。我们先进去看看。”   昭璃道:“等一等。难道不先通知他们。”   红炎道:“城主只欢迎我们两个。倘若通知他们來。城主不放我们进去又怎么办。”   昭璃道:“可是。他们若回來。看不到我们。会着急的。”   红炎忽然用难以捉摸的目光盯着昭璃。让昭璃好不自在。   昭璃小心翼翼道:“……我说错了什么吗。你为何要这样盯着我看。”   红炎忽然道:“璃儿。那个青枫。你仍是放不下么。”   昭璃目光闪动。道:“……你怎么这么问。”   红炎道:“难道不是么。你虽未提他的名字。但是你的行为总是在处处维护他。”   昭璃低垂下头。缓缓道:“那只是因为。他对我有恩。”   红炎道:“是么。”   他顿了顿。又道:“你若说你欠他的。我信。但是这份恩情。也应该还完了吧。他从你那里索取的。甚至都要比我多。”   昭璃道:“你怎么能这么说……”   红炎道:“难道他从來沒有碰过你。难道他不是差一点娶了你。”   昭璃急道:“可是那只不过是因为蚀心草……”   红炎道:“你可以认为是蚀心草。可是。他呢。”   昭璃闭上了嘴。   这里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可以说得清。却又说不清。   所以昭璃只好闭上了嘴。   所幸。红炎也沒有打算继续将这个话題持续下去。   城是移动的。如果再不快点进去。它就会“消失”。   二人沉默着入了城。   里面并沒有什么富丽堂皇的景象。   只有冰壁。   左面是冰壁。右面也是冰壁。前面是冰壁。后面也是冰壁。   比岩石还要硬的冰壁。   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冰城。   冰壁里。冻着一些动物。冻着一些花草。再往前走走。他们惊讶的发现。冰壁里还冻着一些人。   活人。   但是现在。他们恐怕也早已死了。   路的尽头。有一张很大的蛛网垂下。蛛网下。是一座冰雕的王座。   幽若正坐在王座上。笑看着他们。   她的样子已经变了。变得不像个人类。她的头上。长出尖尖的角。手指也变得很长很长。尖端就好像鹰的利爪一样。被她抓住的人一定会被撕碎。   她浑身上下唯一一处像“幽若”的地方。就只有她那张脸。但是现在看來。那张脸更显得妖艳。   昭璃忍不住问道:“你……你不是大巫女的血脉。你到底是谁。”   “幽若”只是“呵呵呵”地笑着。并不答话。   红炎道:“你是魔族。你吞了那个叫幽若的小姑娘。得到了她的相貌和记忆了吧。”   世本分神、人、兽三族。而后又逐渐分离成六界。即神、魔、人、妖、鬼、仙六界。   魔族与妖性情相近。却又有些不同。妖多为野兽进化。而魔族却比妖兽更杂。   红炎道:“冰城魔族。曾居极北之地。因诱骗人类。坏事做尽。而被屠戮。只是沒想到你这唯一的残党。竟然躲到雾虚幻境里來了。”   魔族笑道:“沒想到年代这么久远的事。你竟然都知道。想必你早就看出來。我的身份了。”   红炎道:“我能识破。也是因为你一句‘自困入此空间后。身体便停止成长’。这里朝夕更替。与外界无异。昔日也曾有人类闯入。倘若空间之力真能让人的身体停止成长。青春永驻。那么我们这一路岂非可以见到很多人类。”   红炎霸气一笑。接着道:“所以我便怀疑你有问題。在天空追踪桀渡的时候。我又隐约感觉到有股别样的气。记起曾在神界看到的手记。便猜想移动城的可能性。”   魔族道:“那你还真是猜得不错。你果然是个可怕的人物。也难怪这宿主的主子这么怕你。”   红炎道:“幽若本人的记忆。想必你也读取了吧。”   魔族道:“说真的。那个叫熙月的。简直比我们魔族还要疯狂。宿主为了躲避熙月的追杀。自主逃到这雾虚幻境。只可惜……”   红炎道:“只可惜。她还是死在你手里。”   魔族咯咯笑道:“这副身体实在是美味。而且她的相貌。我也很中意。”   红炎道:“不错。”   魔族道:“什么不错。”   红炎道:“我说这副身体确实不错。而且你也享受了这么多年。”   魔族的脸色变了变。已笑不出声。   红炎道:“所以即便今天你死了。也该无憾了是不是。”   魔族道:“你杀了桀渡。现在我是空间主。”   红炎道:“我知道。”   魔族道:“只要我为你们开启传送门。你们自然就可以离开。”   红炎道:“你也想让我饶你一命。”   魔族道:“行不行。”   红炎道:“饶。那些人族生灵。向你告饶无数。可曾见你饶过。”   魔族闭上了嘴。   昭璃以为魔族要动手。红炎却按住了昭璃的手。示意她不要动。   魔族也沒有动。   事到如今。她已知道自己再怎么动手。也逃不出该來的宿命。   。。死宿。   能杀得了桀渡的人。当然也能轻易解决她。   魔族道:“你说的不错。神魔势不两立。你本就有理由杀了我。”   魔族笑了笑。又道:“我活得够长了。而且继续困在这空间。也沒什么意义。”   所以魔族便死了。冰城的城池就是通往下一处的传送门。   当黄珀、蓝葵两组接到红炎通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   黄珀道:“你早就发现了这个城。所以才接受我的赌约。”   红炎道:“你才是。在追踪桀渡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城的气息。才搞出赌约这个名堂的吧。不过托你的福。现在你们所有人都得听我吩咐一件事。还真是可喜可贺啊。”   黄珀当然发现了城的气息。也推断出它是“移动”的。可惜。黄珀沒有搞清楚城移动的轨迹。所以他跑去第一次发现城气息的位置去寻找。才找错了路。错过了遇到移动城的机会。   黄珀道:“愿赌服输。你要我办什么事。快讲。”   红炎道:“留着。等出去雾虚幻境再说。”   青枫道:“我们几个的也都留着。”   红炎看也不看他。说道:“对。都留着。”   青枫道:“昭璃的呢。难道昭璃也要听你吩咐。”   红炎道:“那是自然。我只说若是输了璃儿那份算我头上。但现在赢了的是我。”   昭璃则是对青枫摇摇头。这人现在正在气头上。最好谁也不要去惹。   青枫冷哼道:“他想叫你做的什么事。我大概也猜得出。”   昭璃只有苦笑。   第一二三章 浮悬晴海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从魔族冰窟的传送门出來。他们來到一个平台上。   放眼万里。是一片亦幻亦真的极光世界。眼前的不是路。而是一块一块浮空的跳板。有长有短。有的还在空中來回平移。不知道是要往哪里去。   除了那些跳板。空中还悬浮、飘动着一些障碍物。有火圈。有陨石。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建筑落下來的碎片。它们行动的轨迹不一。如果神明想使用飞行之术的话。就肯定要撞上某处的障碍物。然后跌落到这万丈深渊的虚无中去。   红炎叹道:“看來。只好用我们的双脚。老老实实、一步一步沿着这些踏板走了。”   黄珀板着脸。看样子是很不情愿。   红炎是知道他的。能不走路的时候。他绝对不会选择走路。   黄珀这个人好像天生就讨厌走路。   而现在。他不走的选择。就只有在原地站着。或者坐着。如果他高兴。也可以选择躺下來。   可是现在已到了他不得不走的时候。   不过红炎还是觉得。他还是不太愿意走。而那厢青枫和蓝葵已经跳上了悬浮的跳板。好像蹬台阶一样。一层一层走了过去。   而昭璃本也已踏上了第一级台阶。她发现红炎沒有跟上來。便停下脚步。回身看着红炎。   而红炎则是回身看住不动的黄珀。   红炎道:“你不走。”   黄珀道:“难道你不觉得这些石板就是些陷阱。难道你不觉得。当你踩上某一阶踏板后。它会忽然消失不见。或者忽然急速飞行。把上面的人甩下去。”   红炎道:“你疑心病未免太重。”   黄珀道:“來的路上。我们吃的苦头还不够。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红炎道:“那你的意思。我们应该停在原地。然后盼着传送门自己打开么。”   传送门当然不会自己打开。雾虚幻境也不会轻易放他们出去。如果他们不往前走。不去慢慢寻找。他们根本就连传送门的影子都看不着。   黄珀道:“也许我们若是在这里等等。这个空间的空间主就会主动來找我们。到时候我们打败他。自然就可以逼他开启传送门。”   等。   或许再等等。真的会等來那空间主。毕竟囚禁在这里的生活。非常的无聊。如果空间进來新的新鲜事物。不管是谁都会起好奇心的。   可是红炎不愿意等。   那只是因为。红炎知道。“等”的滋味并不好受。   早在神界时。他就在“等”。“最强神明”的称号让他孤寂。高处不胜寒。他在等一个旗鼓相当。能够打败他的对手;   降世后。他又在“等”。他在等人类能够自己找到自己的出路。在等这些人不再依靠神明的帮助。让他自此解脱;   爱上昭璃后。他还在“等”。他在等昭璃也爱上自己。等她愿意与他共存生生世世。携手一生;   自黄珀殿重伤后。他依旧在“等”。他在等他的伤势康复。等着与他的璃儿相聚。   ……   他这一生。实在等的太多。所以他才明白。这千般滋味。是有多么的不好受。   所以他现在。不愿意等。   他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去“寻”。自己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红炎太明白这个道理。   而他双脚健在。为什么不能自己走。   红炎不再理会黄珀。转身。拉着昭璃的手。踏上了第一阶踏板。又踏上了第二阶。   昭璃不忍心道:“……将黄珀大人丢在那里。不太好吧。”   红炎道:“不必理他。”   他们已走上了第五个台阶。   黄珀终于动了。   他虽然还是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再继续等下去。或许也是徒劳的。   比起好奇心。折磨人似乎更有趣。   黄珀就喜欢折磨人。所以他很明白这种感觉。   所以他也相信。那个空间主会更想來折磨他。   他们很快就追上了等在前面的蓝葵和青枫。   他们等在一个岔路旁。   前方是左右两个移动的石板。完全往不同的方向穿梭。在这炫美的极光之景中。并不能看清两块移动的石板要去往的尽头。   蓝葵道:“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了。有件事的确很奇怪。”   昭璃道:“哪里奇怪。”   蓝葵道:“这两块石板移动的速度并不慢。但是却沒有一块返回來。”   昭璃奇道:“可是我们刚刚过來的时候。确实是看到一块新的石板……”   昭璃这句话还沒说完。她就已经明白了。   因为她刚才明明看见。两块石板已经移动走了。就在她问话的时候。空中忽然又重新生出两块新的石板。   昭璃苦笑道:“……确实奇怪。”   黄珀道:“有來无回。请君入瓮。”   红炎道:“那你入不入。”   黄珀道:“有的选么。”   红炎道:“有。我选左边这条路。”   众人一怔。   青枫道:“红炎大人……自信何在。”   红炎道:“右方的路。空中悬浮物太多。纵然石板不会半空中忽然毁去。我们踩在石板上面。也会被这些悬浮的障碍撞下去。”   他观察得的确够仔细。   红炎道:“再者。左边的石板稍微大些。我们这些人正好可以同乘一块。”   到了这种时候。当然是不能再分开。   他们上了左边的石板。石板匀速而行。   昭璃望着远处的极光。这目眩神迷之景。若非在雾虚幻境里。想必今生都不能得见。   红炎道:“不要左顾右盼。留心前面。”   昭璃笑道:“有你保护。我怕什么。”   红炎道:“你不怕。我怕。”   昭璃眨眨眼。道:“可算也有让你这位神明大人畏惧的事物了。”   红炎只是淡淡一笑。不再反驳于她。   左边的空中。仍然存在着障碍物。但是石板在其中穿行。那些障碍物就好像拥有意识一样。石板所到之处。空中悬浮的障碍物都自行规避。   穿行了一阵子。石板停了下來。   前方是一个很大的横向盘龙柱。不知柱子从何处延伸而來。又往何处延伸而去。那龙骨。是由无数的石块组成。人虽然可以踩踏在上面行走。但是脚底板肯定要多受些罪了。   可再怎么说。这盘龙柱也是他们在这个空间里。见到的第一块“陆地”。   当最后一个人快速从石板上走下來。石板忽然瓦解成碎片。坠落到底下的深渊中去了。   每个人无一不捏了一把汗。若是他们再晚一步离开石板。他们现在岂非也做了这深渊中的一缕冤魂。   昭璃长吁了一口气。叹道:“真是好险啊……”   蓝葵道:“路还很长。我们走吧。”   这条蟠龙脊。就好像人生路一样漫长。而这硌脚的感觉。也确实像人生路一样。充满了坎坷与艰辛。   缓步而行。   期间。蓝葵尝试凝聚灵力。不成问題。   蓝葵道:“看來这个空间并沒有禁止我们的‘理’之力。起码真有个万一。我们非但能自保。还可以御敌。”   黄珀道:“但是飞行之术却不能施展。”   原來这一路。他已经偷偷尝试过很多次了。   他还是不愿意走路。   尤其是这条蟠龙脊。对黄珀的脚底板來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上刀山、下油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让他遇见了空间主。黄珀一定要把那家伙碎尸万段。   就在黄珀暗暗咬牙切齿的时候。他们身后的一块大石。忽然发出“轰隆隆”的响声。然后就是裂纹。最后那块大石好像酥一样碎了。落了下去。   众人都为之变色。   红炎道:“看來我们要快点前行才行。一点也犹豫不得。”   道路渐渐由平坦变为了上坡。有些巨石过大。攀爬起來就略显吃力。   青枫道:“看來这个空间主的确够歹毒。折磨我们的方法。是既简单又有效。”   昭璃已有些微喘。   红炎道:“璃儿。过來。我背你走。”   昭璃道:“……不……我……我还能行。呼……呼……”   红炎柔声道:“不要再逞强了。”   说罢。已半蹲在昭璃身前。比着让她上來的手势。   黄珀忽然看向蓝葵。   蓝葵道:“……黄珀哥哥这般看着我是做什么。”   黄珀道:“你要不要我背你走。”   蓝葵怔了怔。然后才木然道:“……黄珀哥哥不要开玩笑了。”   黄珀扫了一眼已经背起昭璃的红炎。轻轻“啧”了一声。道:“既如此。那算了。”   昭璃在红炎背上。红着小脸问道:“重不重。”   红炎微微一笑道:“我早说过。你那点分量。跟羽毛差不多。”   昭璃便想起曾经他们在沙贝村的时候。有过这么一幕。   昭璃将脸贴在红炎宽阔的后背上。   他的背又大又温暖。实在是一个舒适的避风港。   这路明明不平坦。但是红炎走起來却一点也不颠。   青枫走在最前头。默默地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也不要去看。   既然是蟠龙脊。就肯定有龙头。   他们现在终于到了龙头。这奇石的形状。也确实是像龙的头骨。尤其是凸起的那部分。真的很像龙的双角。   传说中。龙的角好像雄鹿的角一样。却比雄鹿角还要大。   青枫道:“莫非这石头。真的是一头巨龙风化而成的化石。”   他们虽然到了龙头。但是却沒有到路的尽头。   龙头的旁边。又是一块石板。刚刚青枫已经确认过。这也是一块移动的石板。石板的中央有一个圆形的纹路。只要踩上那个纹路。石板就会移动。   红炎已放下了昭璃。“在石板上。还是莫要背着你安全些。”   蓝葵叹道:“沒想到一个雾虚幻境。竟然有这样光怪陆离的世界。又不知这石板前方。等待我们的又会是什么。”   黄珀道:“最好是那空间主。看我不一剑劈了他。”   昭璃道:“我只希望是个有树有果有兔有鹿的地方。”她的肚子已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來。“我实在是饿了。”   红炎笑道:“也难怪。从你逃命到现在。还什么都沒有吃。”   昭璃道:“早知道熙月喂我东西吃的时候。我就该多吃点。”   黄珀白了她一眼。道:“你倒是悠哉。”   昭璃道:“沒办法。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红炎、蓝葵、青枫闻言。都“噗嗤”一声笑了出來。只有黄珀。让她气得脸煞白。   第一二四章 苦尽甘来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他们踏上石板。踩到中间圆形的纹路时。石板得到指令。缓缓上升。   这次并沒有用多长的时间。就來到了目的地。   又是一块很宽阔的“陆地”。   他们得到教训。迅速从石板上走下來。   在他们刚刚走下來的那一刻。石板果然又像梅花酥一样分解成了一块一块。掉落到下面的深渊中去了。   他们对这种事已经不再感到惊讶。   但是昭璃却“咦”的一声惊叫了出來。   其他人顺着昭璃手指的方向望去。也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叹。   陆地的中央。有一张大大的八仙桌。   上面竟然备好了酒菜和碗筷。   他们走上前一看。碗筷的数量刚好是他们的人头数。   黄珀道:“真是奇了。”   红炎道:“确实是奇了。”   昭璃瞠目道:“莫非是有人知道我饿了。特意为我准备的。”   黄珀又横她一眼。   蓝葵道:“……可是这附近沒有旁人的气息。”   青枫道:“也许对方也是靠那些奇奇怪怪的飞行石板走的。”   蓝葵道:“可是他准备这些。难道真是想请我们饱餐一顿。”   青枫道:“你饿不饿。”   蓝葵摇摇头。神明本來就是可以不用吃东西的。   昭璃道:“我饿了。”   他们当然知道她饿。她的肚子已经“咕咕”叫半天了。   昭璃坐了下來。用筷子挑着盘子里的食物。   有鱼。有鸡。有四喜丸子。有红烧蹄膀。还有一大碗白米饭。热气腾腾。竟然是刚刚烹煮熟的。   桌上还有几坛酒。隐约透出股酱香味。   青枫一嗅。微笑道:“竟然是三十年陈的花雕酒。”   蓝葵道:“你一向会品酒。”   但是。这就更奇了。雾虚幻境里。又哪里來的三十年陈的花雕。   昭璃道:“莫非这是用法术变出來的。”   红炎道:“世间可沒有这种法术。”   世间当然不会存在这种法术。而且仙家神明。自是不需要进食的。在他们眼中。只有像兽族那样蛮荒的种族才需要进食。而自人族贬入人界后。沒了充沛的仙灵福地支持。身体逐渐衰弱。只有通过进食。才能维持身体各方面的机能。所以人类便学会了“烹煮”。但也因为五谷沾染了浊气。也失去了修为。   昭璃已用筷子夹起一个肉丸子。正要往嘴里送。   青枫忽然道:“小心有毒。”   昭璃笑了笑。道:“你莫要忘了我可是有大巫女的血脉。巫毒神殿周围的毒气都毒不死我。何况这酒菜里的毒。”   青枫叹了口气。道:“那你也并非百毒不侵的。你莫非忘了蚀心草。”   红炎的目光刺來。青枫住了口。   蚀心草。尽管他跟昭璃什么都沒发生。但是还是这位神明心中的一根刺。   昭璃道:“只要不是熙月的毒。有蓝葵大人在此。我就有救。而且啊。我宁愿被毒死。也不想做饿死鬼。”   黄珀道:“你就知道吃。”   昭璃眨眨眼。道:“黄珀大人。我刚刚也说过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是人类的生存之道啊。”   肉丸子被她吞了进去。   昭璃赞叹道:“又爽又滑。好吃好吃。”   说罢。她又动手去撕鸡腿。   红炎也坐了下來。坐在昭璃旁边。回忆起了往事。忽然笑道:“还记得你小时候也是这般吃相。当时可沒少挨苏明的数落吧。”   “注意吃相。你可是神柱。莫要丢了红炎大人的面子。”   只要她一狼吞虎咽起來。苏明就会立马出声这么说。   可是神柱的修行实在是累得很。也乏得很。她的肚子根本坚持不住啊。   昭璃笑道:“是啊。他可真沒少数落我。……不过。他也知道我是饿极了。嘴上虽然训斥着我。但还是会帮我夹菜呢。”   苏明一向疼她。红炎知道。   苏明对她的感情已经超出了主仆之情。超出了兄妹之情。红炎也知道。   谈起苏明。昭璃撕鸡肉的手停了下來。神情也变得有些许落寞。   而对面。已经有一只手为她撕下了鸡腿。递给她。   青枫道:“吃吧。先填饱肚子。其他的事先不要想。”   蓝葵和黄珀也坐了下來。黄珀瞪着那酒坛。蓝葵会意。将封盖打开。顿时清香的酒味扑鼻而來。   蓝葵道:“倒是佳酿。我们小酌一杯倒也无妨。”   红炎道:“既然空间主设宴款待。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蓝葵已为两位兄长斟满了酒。然后又为她自己和青枫斟了一杯。   昭璃嘴里还在吃着东西。说话声音听起來便是含含糊糊的:“我就不用了。酒水可填不饱肚子。”   青枫笑道:“你是想将这一桌的食物都独吞吗。”   昭璃道:“那好。这只鸡是我的。还有这一盘红烧蹄膀也是我的。剩下的都是你们的。你们千万别客气。”   黄珀咂舌。道:“一个女人家。竟然吃得下这么多东西。”   红炎笑道:“她是真饿极了。”   然后又板起脸对昭璃道:“你总是吃这些油腻的东西。把这鱼吃了。”   昭璃撅起小嘴。道:“不要。我不喜欢吃鱼。”   红炎道:“为什么。”   昭璃道:“因为鱼有刺。吃起來好麻烦。”   黄珀又横她一眼。道:“人活着就麻烦。”   他说对了。   人活着就麻烦。但是再麻烦也得活着。   红炎看着她的目光就又变成了宠溺。还拿她有那么一点点的沒办法。   他不可能真的跟昭璃发起火來。   红炎也拿起一双筷子。将鱼夹过來。耐心地挑出里面的鱼刺。   他的动作竟然是如此熟练。竟然不像是第一次做挑鱼刺这种活。   他把挑干净鱼刺的鱼肉夹到昭璃碗里。   红炎柔声道:“现在沒刺了。你总能吃了吧。”   黄珀和蓝葵都呆住。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向桀骜的红炎。竟然会为别人挑鱼刺。   沒了鱼刺的鱼肉。昭璃当然会吃下去。送到嘴边的肉。她怎么会拒绝呢。   她既然吃了第一口。便自然有第二口、第三口的鱼放入她碗里。   昭璃皱了皱眉。终于心有不忍道:“其实。你也不用管我的。我、我自己來就好……”   红炎也挑眉。道:“你自己來。我若是不夹给你。这鱼你根本连碰都不会碰。”   昭璃小声嘀咕道:“因为鱼肉吃不饱嘛……”   正这么说着的时候。昭璃的碗里又多了一只红烧蹄膀。是青枫选了一段最好啃的。放到她碗里的。   昭璃道:“蹄膀。”   看着她双眼冒金光。青枫微微一笑。   青枫的这一举动。完全触怒了红炎。   空气中明显有焦灼的感觉。   两个大男人竟然开始了“夹菜大作战”。争先恐后地给昭璃夹着食物。   很快。昭璃的小碗就好像小山一样堆起了老高的食物。   昭璃汗颜道:“其实你们不用这么照顾我。也许你们也该吃一点的。青枫。你跟神明大人们不能比。也吃些东西吧。”   红炎道:“璃儿说的不错。你赶紧吃你的东西。不要在我跟前碍事。”   青枫道:“红炎大人或许不知道。这鱼肉凉了仍然不失美味。但是这蹄膀若是放凉了。牙齿啃起來可就要费点劲了。当然是先吃蹄膀。”   空气再一次变得焦灼。   蓝葵和黄珀自顾自饮酒。好像完全看不见他们。   蓝葵一杯酒已经下了肚。正打算续杯。就听黄珀道:“我來。”   黄珀抱起酒坛。给蓝葵的杯中斟满了酒。   蓝葵瞪大了双眼。   黄珀稍稍偏转过头。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听他说道:“你既然是最小。照顾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蓝葵眨了眨眼。道:“……这、哥哥还真是有心了。”   蓝葵这杯酒下肚。似乎已变了滋味。   现在又是个什么滋味。蓝葵也说不清楚。   那厢二男还在争相为昭璃夹着菜。这次昭璃却动了怒。   “你们。你们这样。我还怎么吃得下。”   红炎道:“听见她说的沒有。你。哪里凉快。哪里发芽去。”   青枫道:“她明明是嫌红炎大人给她夹多了鱼肉。她本就不爱吃鱼。”   昭璃道:“算了、算了。我吃白饭总行了吧。”   话音刚落。两碗装得满满的白饭递到了她的面前。   “天啊。”   昭璃实在是哭笑不得。而二男相视的眼神。再一次擦出火花。   黄珀看着他们。忽然道:“你说他们这样累不累。”   这话明显是在问蓝葵。   蓝葵看看青枫。又看看红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才悠悠地道:“明知很累。却又乐此不彼。你说这又是为了什么。”   黄珀怔了怔。道:“为了什么。”   蓝葵道:“为了心爱的人。”   她说这话时。神情却显得有些落寞。   黄珀又是一怔。   世间情爱。他仍旧是不懂。   终于他们闹也闹完了。昭璃吃也吃饱了。黄珀和蓝葵的酒也喝不下去了。他们才考虑他们本该考虑的问題。   。。这里为什么会摆着一桌酒菜。   红炎急忙让蓝葵为昭璃检查她的身体情况。蓝葵稍稍诊断后。并沒有发现昭璃身上有异常。   当然。酒也沒有问題。   昭璃拍了拍已填饱的肚子。笑嘻嘻道:“这空间还真是有意思。先前让我们走的那么辛苦。现在又赏我们一顿饱饭吃。还真是‘苦尽甘來’啊。”   昭璃话音刚落。就听天空中一个澄澈的声音忽然道:“。。答对了。”   紧接着。八仙桌前面的一角一声惊雷巨响。凭空出现了一个传送法阵。   昭璃眨了眨眼。喃喃道:“莫非这‘苦尽甘來’竟然是开启传送门的口令不成。”   青枫道:“也许还是必须要吃光这些食物吧。这个空间主究竟是何意。测探我们的临场反应。看看我们是否能临危不惧。”   黄珀站了起來。对着天空大喊道:“你出來。。。我们來打一场。”   可是。这次却沒有任何声音回应。远处的极光流动。美丽的让人目眩神迷。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会认为这空间主会有这么好心。但是等了一会又什么事都沒发生。他们又不得不信。   青枫道:“沒想到。这一关竟然是因为你肚子饿而破解了。”   昭璃笑道:“所以说。本姑娘运筹帷幄。你服是不服。”   青枫也笑道:“心服口服。也许我方才也该多吃一点。谁知道我们还有沒有下一顿。”   他们的气氛竟然大好。   红炎忽然掰了一块鸡肉。塞到了青枫嘴里。   “你现在也还可以吃。”   然后拉起昭璃的手。“我们走。”就往传送门去了。   青枫在原地嚼着鸡肉眨着眼。而一旁蓝葵在抿着嘴笑。   这边的气氛竟然也大好。   可是。真的好吗。   黄珀看着蓝葵。她虽然在笑。但是目中却很悲伤。   她的情感藏在心里。   情感就像酒一样。藏得越深。藏得越久。反而越浓越烈。   黄珀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也许每个人的心中。都已隐藏了一份“酒”。   第一二五章 致命的稻草人 - 卿欲良缘 - 维京之风   一路走來。他们已经对层出不穷的各种空间景象见怪不怪了。   世人多半被心情左右。有些人心态好。即便身陷险境。依然能安稳如泰山、自若从容。可是有些心态不好之人。遇事爱慌张。反而更容易错上加错。   所以这一路下來。几人已经变得愈发会调整心态。“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着急也沒用。   本來刚入雾虚幻境之时。他们还在担心熙月那边的动向。但是入得久了。顺其自然。反倒当成是在春游娱乐般。虽然偶尔杀出來的一些野兽、神兵神将们惹得几人心烦。但是大多数还是不错的。   至少。这里的景致是世所罕见。让昭璃、青枫和蓝葵大开眼界。三人均沒有体验过曾经神界、仙界的雾虚缥缈与繁荣盛景。虽说这雾虚幻境复刻得不尽完美。但是也足以让这三个从來沒见过那些景象的人大开眼界了。   而且这空间里的灵气充沛。待的久了反而身心舒畅。原本昭璃身上还有些浊气。但是自从穿梭了几个空间后。她便惊奇的发现。身体竟然有变清爽仙灵之势。说这雾虚幻境是人界的仙水福地倒也不为过。   吃饱喝足后。通过传送门便來到这么个天地空旷的空阔草地上。只是这里却不如班学所在的空间那般草长齐腰、枝繁叶茂、鸟语花香。这里给人的感觉更加显得有些荒凉。   而且。他们这一路來。即便是在室内也罢。还是方才那个极光的奇幻世界也好。总之不管怎么说。都是“白天”。谁知一到了这个空间。视野一片漆黑。若非红炎一來便用掌中明火照明。他们还分不清这里是什么地方。   天无繁星。天有明月。   即便是在这么个空间。明月仍然可见。仍然是众人所熟知的、与外界同样的一轮明月。   在此时。明月当然不会利如刀。在此时。月色淡如水。   淡泊的月色照在每个人身上。就像披了一层银色的霞衣。   几人席地而坐。恐怕今晚也要席地而卧。   他们拾取了一些木柴。点起了篝火。围坐在篝火前。篝火把他们的脸照得通红。   昭璃道:“该不会这空间。永远都是夜晚吧。”   红炎道:“那倒也无妨。我已经探过这片区域。并沒有发现拥有敌意的气息。即便视野受限。也不必担心敌人奇袭。”   蓝葵道:“算來我们进入雾虚幻境。也有数个时辰了。这即便是在外面。天也该黑了。”   红炎已明了蓝葵之意。便对昭璃说道:“我等神明之躯即便不眠不休也绝无大碍。有我三人守夜。你便安心睡吧。”   昭璃道:“我现在倒是一点也不乏累。就算躺在舒服的床铺上。也未必能睡得着。”   黄珀横她一眼。道:“你若吃饱了就睡。那不成猪了。”   昭璃笑嘻嘻道:“黄珀大人此言差矣。猪可不是吃饱了就睡的。”   黄珀道:“你可是见过猪了。”   昭璃道:“见过见过。最近经常见呢。”   黄珀本不疑有他。待看见蓝葵掩嘴偷笑。而红炎、青枫也神色有异时。这才反应过來。腾地站起。怒目圆瞪。红玉徒手一拦。挡在昭璃身前。   红炎道:“她不懂事。你也不必这样跟她计较。”   黄珀道:“她不懂事。你还当她是小孩子吗。”   红炎笑道:“在我眼里。她有时就是个小孩子。”   黄珀道:“这么说。你是要娶一个小孩子做老婆了。”   红炎道:“行不行。”   黄珀气得牙痒痒。本以为他会发火。谁知他却突然老老实实坐了下來。   他这一坐下來。昭璃却坐不住了。马上起身。心虚着道:“我、我看月色不错。正好去那边溜溜弯。”   昭璃话还沒有说完。人就已经窜了出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昭璃人既然已经跑出去。红炎还哪里坐得住。自然也跟着她走了。   青枫忽然往地上一躺。也不觉得地凉。头枕着自己的手臂。就要睡去。   黄珀道:“你们放心那两个人自己跑出去。”   蓝葵道:“有红炎哥哥跟着。自然不用担心有事。而且……”   蓝葵有意无意瞟了一眼睡在一旁的青枫。那句“不好妨碍人家谈情说爱”便咽了回去。   黄珀用木棍挑了挑篝火。不高兴道:“那两个人怎么总有那么多话说。”   蓝葵叹道:“只因世间总有说不完的情话。”   红炎一路追了出來。他俩就沿着大路边走。   月色皎洁。月白如雪。淡淡的月光。照耀的路面也如霜一样。   四周静谧的很。只听得见他二人的呼吸声。   昭璃的脸此时却也是苍白的。方才逗弄黄珀的坏笑沒有了。属于她的一贯从容也沒有了。   她居然好像在思索。   红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昭璃道:“我在想……我若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红炎道:“你在想青枫。”   昭璃道:“我在想熙月。”   红炎皱了皱眉。道:“你想他做什么。”   昭璃道:“我在想。也许他的本性并不坏。”   她叹了口气。又道:“你可知方才那道红烧蹄膀。他以前经常吩咐厨娘做给我吃。”   红炎道:“他对你好。也只不过是想用你的身体。复活他的静瞳。”   昭璃道:“话是如此。可是。若单单只是要我这具身体。他本不该投入感情到我身上。和青枫身上。”   红炎道:“也许他只是逢场作戏罢了。你呀。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   红炎轻轻拧了拧昭璃的脑袋。   他这一拧。昭璃的头一偏。好像看见了一条淡淡的白色人影。淡得好像月光那么淡的人影。   昭璃惊呼道:“前面有人。”   昭璃的身形马上飞掠过去。红炎紧随其后。上前一看。竟然是一个稻草人。   一个披麻戴孝的稻草人。一只手还提着根哭丧棒。   昭璃道:“莫非这稻草人就是这个空间的机关不成。”   借着月光。昭璃看见稻草人胸口还有张字条。上头写着一行小字。字实在太小。歪歪草草的。天色又暗。实在看不清楚。   夜风吹拂着纸条发出簌簌的声响。纸条很牢。风竟然都吹不落它。就好像被人缝在了稻草人身上一样。   昭璃于是伸手去撕。   纸条实在缝得很紧。昭璃用了点力气才总算将它扯了下來。   就在这同一刹那间。稻草人手里提着的哭丧棒也突然举了起來。往昭璃的腹部打了过去。   幸好昭璃到底学了八年武艺。又跟着西枫的跑商走了那么多趟沙漠。练就了她的应变能力。只见她凌空一个翻身。已将那哭丧棒避开。   谁知哭丧棒弹起來时。棒头上还有一点乌光飞溅了出來。   昭璃只避开了哭丧棒的棒击。却沒能躲避开哭丧棒发射出來的暗器。   昭璃只觉右边胯骨一麻。感觉好像被蚊子叮了个包似的。   等她落到地上时人竟已站不住。   一眨眼的功夫。昭璃的整条右腿已变得完全麻木。她的身子也倒了下去。   红炎慌道:“璃儿。”   他这声还沒唤出來。人已经飞掠过去。在昭璃摔倒在地上前抱起了她。手掌聚力融开她的衣裳。看清伤口处已发黑、发臭。急忙俯下身來。也不嫌臭也不嫌脏。一口一口的将毒血全都吮吸了出來。   好在毒入不深。她的一条腿总算是无碍。   昭璃已感动得说不出话來。这世上也只有红炎能这么样待她、这么在乎她。   红炎长长吐出口气轻轻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昭璃道:“腿似乎已沒那么麻。但是伤口还是很痛。”   红炎点点头。道:“那便沒有大碍了。”   被毒药暗器打中的伤口若是已在发疼。就表示毒已经拔尽。   红炎松了一口气。又唤出洪荒。剑尖一挑。将那披麻戴孝的稻草人身上划了几道子。   昭璃瞪大了双眼。原來稻草人身上插满了尖针。针头在月光下发着比夜幕还黑的乌光。就连呆子也看得出每根针上的毒都足以要人的命。   除了尖针。稻草人身上还有机簧。方才昭璃撕扯的那张纸条正是连着哭丧棒的机簧。一拉就会发动。   这稻草人全身上下仿佛都埋伏着杀人的毒针。   昭璃手上还紧紧攥着那张纸条。她咬紧牙根。忍着痛。喘息着对红炎急急说道:“快看看纸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苍蝇大的小字。一笔一划极难辨别。加上这稻草人的机关设计。如今看來。这张纸就像是催命的鬼画符一样。   红炎掌中明火。借着火光。读出了上面扭扭捏捏的字:   “不死即伤。记得到阎王爷面前去告鬼婆婆的状。”   红炎怒道:“什么人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纸条随着掌中明火。也向阎王爷报到去了。   夜风吹。   稻草人残破的身子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就好像在对他们示威。   红炎的火气顿时上涌。掌中凝聚起火焰。再用力一挥。稻草人的身体马上燃烧了起來。   稻草人是稻草扎成的。自然很快就烧成了灰。但是作为枝干的身体与手臂。竟然是用铁铸成的。红炎掷出的火还不足以将铁化成铁水。   昭璃叹道:“这稻草人已经这么厉害了。做这个稻草人的人岂不是更可怕。”   能够在这个空间來无影、去无踪。不被红炎他们三位神明感知到。还能故弄玄虚摆下稻草人。想必也只有这个空间的空间主了。   红炎忽然惊呼一声:“不好。”抱着昭璃向同伴的方向飞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