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站在水中的裸尸 - 压棺 - 宫三娘 我出生在一个山青水秀的小村庄里。 村子三面环山,山下有湾深潭,潭边水浅,是消夏的好去处。 有水的地方就有人溺死,我虽然才八岁,也见过几次,悲伤多于害怕。 但,这个夏天在潭边发生了一件我从没见过的怪事情。 这天我正在家门口的树下耍,村长吴达惊慌失措跑过来,“方老爷子,有人死在潭里啦。” 这才大清早,爷爷揉着眼角的眼屎,打个大哈欠,“年年有人死在潭里……” 吴达咽了口口水,“爷,那人是站在水里的。” 我一听来了兴趣,长年住在水边的人都知道一个常识。 人和水密度差不多,刚掉水里是找不到的,过个三四天,身体里流满了气体,会自动浮上来。 尸体的姿态“男俯女仰”。 由于泡了多天,有时都泡胀了难以区分性别,只看死人脸向上还是向下就知道男女。 男尸脸向下,女尸脸朝天。 请人捞起来安葬就好。 但死了还能站着的尸体,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说过,好奇心驱使下,我撒丫子向水边跑。 还没走到就看到潭边围着乌泱泱的人,挡得我看不到潭子。 我硬从大人们腿中间挤到潭边—— 只看到一大把黑头发在水面飘着,看不到身子。 水波一波波地向岸上涌,那把头发也跟着一动一动,好像人没死透似的,恶心极了。 只能看出死人发量浓密,但头发不长,辨不出男女。 “怎么会出这种怪事?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一个老娘们用看热闹的口气说。 大家议论纷纷,都等着谁出来认领尸体。 这件事像长了翅膀,早就飞遍村子,但并没有一户人家出来说自己家少了人口。 乡亲们一阵骚动,我向后一看,铁山叔来了。 他外号“浪里黑条”,水性极好。 谁家孩子溺水了,主贵东西掉潭里了,都请他来捞。 只可惜,因为穷到现在也没讨到老婆。 大家让开一条道,铁山站在水前,脱掉了上衣,长年务农的健壮身体在太阳下泛着油光。 “儿,你不能去呀!!谁家少了人口还没人说呢。要是外乡人,你管它呢。“ 铁山娘坐在地上,拉着铁山的裤脚死活不让他下水。 铁山哥还没出言,一大群老头老太太们纷纷开了口,一致阻挡他。 “是呀,山儿,站着的浮尸怪死了,别捞。“ “怕啥!!我把方爷子请来了。“随着吴达的喊叫,大家都伸长脖子向后看。 我爷爷抽着烟袋披了件褂子跟在吴达身后向水潭方向而来。 大家再次让开了路,爷爷大摇大罢走到水边。 爷爷走到水边和铁山并排站着,那水尸立在深水中,一会晃到左边,一会晃到右边。 犹如在两人面前散步。怪异的不行。 “方大爷,不管是谁,也不能见人死在水里不管的。总得让他入了土啊。”铁山担心地望着水面。 大家都在身后小声言论,说铁山叔人又俊,心又善,能入赘到谁家,谁家有福气了。 爷爷深深看了铁山一眼,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铁山回头挤出人群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大家都不晓得出了什么事,爷爷拿着不离手的烟袋锅敲敲身边的树,“都注意了,今黑过了七点看住自家孩子牲口,莫出门。” “出了会咋样?”那个看热闹的老娘们儿多嘴道。 “你家几口子人?” “六口啊?咋了?” “我今天晚上先给你家备上六口棺材。”我爷爷有时也给人做棺材,但不是什么死人都给做,价格还死贵。 那娘们儿直接毛了,龇牙咧嘴要扑上来撕打我爷爷,“老不死的,青天白日诅我家死!” 爷爷翻个白眼,“我咒你就死,这么灵,你诅一个我看看。晚上自己出门的生死自负。” 他大嗓门一吼,大家都不声响了。 见他没有走的意思,大家也不散都等着看好戏。 爷爷盯着水里的尸体看了一会,头也不回“等一会儿,我说闭眼都闭上,我说睁开再睁开。敢不闭,倒霉了来找我我也不管。” 我却不管这么多,眼睛眯条缝,反正我要倒霉了,爷爷也不会不管我。 他从衣服兜里拿出一条如小指粗细的麻绳,黄棕色,还掺着黑色和红色的线。 “这是啥?”我抓住那条粗糙的绳子问爷爷。 “你真想知道就看着。”爷爷从我手里抽出绳子,扔向水中。 惊人的场面出现了—— 绳子在水里浮着,过了一小会儿,突然活起来像蛇一样向尸体游去。 碰到尸体后直接探入水中,岸上的绳子越来越短。等到绳了不动时,爷爷将那一头牢牢绑在树上。 而尸体竟然慢慢从水里露出雪白的额头,好似有人托住下身把它举出来。 “这是用红线,麻,夹着黑狗毛搓的绳,对阴气很灵能捕阴。” “呀,是个外乡女人。”我指着水面惊叫,这个女人是陌生面孔,什么衣服也没有穿,怒目全睁,瞪着岸上。 短发贴着头皮向下滴水。 更奇怪的是她没有腐烂,除了皮肤太苍白,和生人没啥区别。 她一直向上,上升到腰间就停下不动了。 身体纤细,皮肤很白,瘦得皮包骨头。 我回头,只见一大片乡亲都闭住眼,不敢睁开。 “现在所有人听我命令,回过头,然后睁开眼。年轻人留下,老人家可以回去了。” 大家热闹没看成,不满意地小声嘀咕了两句,但却没有一个人回头看看的。 爷爷让吴达带着留下的年轻人搜查全村。 山崖上,机井里,没人种的荒地里——看有没有这姑娘的衣服,留意有没有血迹。 奇怪的是,大家把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可以站人的山崖都搜遍了,没找到衣服,也没有血迹。 吴达多个心眼儿,叫人到处去打听,没有一个人说见过有外乡的陌生人出入。 村子里的路就这么多,陌生面孔跟本躲不过好事的乡亲们。 吴达把最后的结果告诉爷爷,他一挥手里的烟枪,让累坏的年轻人都回家。 等大家散了,爷爷对吴达说,“你安排人千万看好水塘,有人来捞尸,不能让他下水。抓住那个捞尸的,叫我。” “为什么?”吴达不解地问,“抓捞尸的我明白,肯定和这女子的死有关,为什么不让他下水?” 爷爷摇摇头,“立着的不是死尸,是溺死鬼,尸体下面坠着石头还能浮上来,你见过?“ “水性再好,敢捞这尸体,也活不了。“ 吴达连连点头,可是我从他表情上看得出,他半信半疑。 也难怪,水潭深处水色发暗绿,看不清水下。 我都没看到她的脚,爷爷怎么知道她脚上有石头? “白天还好说,晚上不好拜托别人,你带条纯黑狗没有一丝杂毛的,亲自看着吧。”爷爷领着我回家了。 “黑毛狗一叫,你拿桃木枝挑起水泼那尸体,天一亮她就上不来了。能捉到捞尸人最好。” 夜里,一切如常,就是外面没那么热闹了,没有了小孩子的吵闹,连狗都不叫。 我跳到爷爷床上,抱住爷爷手臂才睡着。 半夜,我和爷爷是被捶门声吵醒的,门板上的灰被来人震得直向下掉。 爷爷不满意地打开门,吴达一头一脸汗,“老爷子。尸体不见了。” “狗子叫了吗?“ “没,没有。狗死了。“ 爷爷淡定地挥挥手,“你来找我也没用,我又没偷尸体。能做的我做过了。” “那我……” “你回家睡会儿吧,明早再说。” 爷爷很淡定,“这会儿你来找我,我又不会游泳,你还让我下水找去?再说,一个尸体,能跑哪?” 吴达也镇静下来,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点害怕,是不是鬼把狗弄死了?” 爷爷看二傻子似的看看他,“弄狗干甚?狗又没害人。叫你看着,你可好,自己睡大觉叫狗看着,我找你干嘛?狗没叫那是看到熟人了,那人给狗下了药,所以狗死了。“ 吴达脸红了,脱口而出,“你咋知道我睡着了。”他猛地捶自己脑袋一下,灰心地离开了我家。 “爷爷,谁药的狗子?为什么那个人非把尸体捞出来?” 爷爷坐在床上,哼了一声,“人啊有时候还不如畜生呢。”他躺下来。 我莫名其妙,这叫什么回答。 第二天一大早,我家的门又让人砸了一遍,还是吴达,他站在我家门前,大喘气,“尸体,出来了。” 爷爷在屋里正叠被子,答应一声,“那好嘛。“ “好什么好?脸向下浮在水里,是男尸。“吴达一脚迈进我家,拉着爷爷就向外走。 潭边和头天一样,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这次有人在潭边嚎啕大哭。 我心里一沉,这次死的,是我们村里的人。 第二章 压棺?压官? - 压棺 - 宫三娘 尸体已经让人捞出来的,湿淋淋地躺在地上的,是铁山叔。 铁山娘哭得快抽过去,见爷爷来了,扑上去,“他大爷,这是咋回事?我儿子怎么代替女鬼了?“ “你儿昨天夜里又来下水,必是收了人家钱。“爷爷淡淡地说。 “我昨天在水边就和铁山说了,这尸体他管不得,不是普通人捞得起的。“ “还告诉他有人送钱万不可收。” “收的钱是换命钱。有了钱也娶不了他心头上的那个闺女。” 他眼风向围观的人一扫,大家都讨论铁山偷偷看上的是谁家女子。 我也回头查看围观的人们,一个女人挤出人群溜走了。 铁山娘脸色一灰,吱吱唔唔说不出话。 大家都唏嘘,说铁山娘贪财。 铁山娘发疯一样大叫,“我跟本不知道谁送的钱,昨天晚上有人敲我家门,开门外面用砖压着五万块。” 她泪留满面,“五万块压着一张纸就放我家门口,放你们身上,你们不要啊!!别说水潭,粪池你们也会抢着跳。“ “有了这钱,我儿子就能娶上媳妇,你们让我这个当娘的咋说?” 爷爷蹲在地上,检查铁山的尸体,他的手握得紧紧的,掰都掰不开。 爷爷揉了好半天,才把他关节揉松了,他手心里一片鲜红的颜色。 爷爷抹了一下,放在鼻尖下闻了闻。 村里的娘们们还在小声说铁山娘是让儿子卖命赚钱,眼里全是不屑。 “铁山平时少帮你们了?你们说过个谢字没?出了事就会说风凉话。”爷爷拿烟枪指着议论纷纷的群众。 人群散了,铁山家把尸体拉走不提。 我站在空荡荡的岸边,看到一串奇怪的印子从水的浅滩一直上了岸,向着村子方向而去。 “爷爷,你看那是啥?”我指着这印子,印子刚才被大群人踩在脚下,直到人走了才看到。 爷爷看了一眼,厌恶地吐口烟,骂了句,“真他娘的造孽。“ 那串印子正正方方,比拳头还小些。 每一个印子都很深,一长条一直从河岸蔓延到去村里的小路上。 大家都走了,只有吴达还在,他问爷爷,“这是什么玩意啊。“ “秤砣!“爷爷一说,吴达笑出声来,”秤砣还会走路啦。“ 说完他自己沉默了,过了会儿癔症过来,“方爷,你…你昨天不是说,那女尸脚上绑了石头,这,不会是,她自己走上来,脚上的东西砸的吧。“ “你以为还是啥?“爷爷瞪他一眼,甩手走了。 吴达一天都赖在我家,他害怕,“方爷,咱们就这么干坐着等啊?“ 爷爷照常给我弄吃喝,忙家里的事,“不干等咋办,挨家挨户找?“ “女尸昨天就跑了,到现在没人吱声,动动脑子好不好,你这村长咋当上的?“ “你是说有人……” 爷爷揉着面点头,“与其自己费劲找,不如等他自己现身。” “爷,我看电视上演的,女鬼做祟,会把全村人都害死,我怕。” 爷爷差点把面弄地上,回头看他一眼,“你以为鬼是野兽见人就吃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当天夜里,我们家的门再一次被人捶得快掉了。 吴达住在我家没走,他迷糊着去开了门,李天芳的老婆淑芝站在门口,满脸惊慌,泪流满面。 “淑芝?”吴达一下清醒过来,“你这是咋了?”他关切地把淑芝婶往屋时让。 “死人,又活了。”淑芝身子一软倒在吴达怀里。 吴达搂住半昏的淑芝,扯起嗓门大吼,“方老爷子,她出现了!” 爷爷已经穿好衣服,背着个破布包,从屋里出来,打着手电向李天芳家去。 李天芳是村里有名的富户,家里盖着几层小楼。 出事后,我见到围观的人里有李天芳和淑芝,当时离开的女人就是淑芝婶。 当然,铁山叔看上的女人不可能是她。 我只有一个疑惑,鬼去找了他,肯定是他杀了女人。 他还敢出现在潭边看死人,胆子也太大了。 但五万块钱,他倒真拿得出来。 我想着想着,有点迷糊,他把女人害死,自己又拿钱让人把女人捞出来? 我跟着爷爷边走边推测,后面吴达半搂着天芳老婆,十来分钟后到了天芳叔家。 整个楼黑洞洞的,没有一点亮,淑芝婶走到厨房,角落里有个大竹筐。 她移开竹筐,一根破旧的绳子像条虫子躺在地上,拉起绳,一块土地色的木板被抬起,赫然露出一个地下室。 光亮从地下室漏出来,还听到人吭吭哧哧在喘气。 我有点怕,躲在爷爷身后,地下室一股粪味。 爷爷打头走下台阶,我跟着,吴达如入梦中,深一脚浅一脚也跟下来。 地下室里,天芳和他爹两人压在一个黑沉沉的棺材上。 他弟弟寡言少语,腿少了一条,靠哥哥一家照顾。 他一个人独居,房子也是哥哥帮忙盖的,和天芳相邻。 棺材盖子咯吱咯吱直响,有东西被两人关在里面。 爷爷脸色阴沉看着天芳,我又怕又好奇,地下室里有两只公鸡一条黑狗。 黑狗死了,血流一地,公鸡一只让人割了脖子,扎着翅膀正垂死挣扎。 另一只被栓起来,咯咯乱叫,身体下面一堆堆鸡屎。 压着棺材的两个人一身血,全身都趴在棺材上。 那棺材是李天芳他爹为自己准备的,一年上一次桐油,增亮。 李天芳看到我爷爷来了狂喊,“救命啊,老方叔。“ 棺材眼见压不住了,一只雪白的手“噌“一下从顶开的缝里伸出来。 那是只纤细的女人手。 爷爷冷眼看着三人,脸上又气又恨,冷笑着站在原地不动。 李天芳像只狗一样哀号,那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子。他折断了女尸的手指才脱开。 李天芳的爹却硬气,“怕个熊,不就是个尸体,不信她还斗得大老爷们。” “等我把她烧了,我看她还作祟不。“ 李老头看起来干瘦,浑身没二两肉,却是我们村有名的李大胆,年轻时敢在乱葬岗过夜的角色。 爷爷恨恨地,终于拿出那根狗毛绳子,走到狼狈不堪的二人跟前,“都给我让开。“ 他将绳子向棺材上一搭,棺材上好比压上千斤大石,砰一声合上了。 里面传来抓挠声,扑腾声,过了一会儿安静下来。 两人瘫了,从棺材上滑下来,坐地上直喘气。 “谢谢你了老方叔。“李天芳他爹谢过爷爷,老李对我爷爷翻了翻白眼。 “别!“爷爷冷淡地伸手一挡,”千万别,我啥也没做。“ 爷爷走过去,把绳子绕着棺材捆上,对李天芳说,“把这玩意抬我家去。“ 说完,也不理老李爷俩,抬脚离开李家。 李天芳不敢问为啥,一个劲点头。 就这样,我跟着爷爷回了家,吴达对我爷爷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了。 “爷爷,死女人为什么会跑到李天芳家。“我问。 “是呀,为啥女人会在李天芳他爹的棺材里躺着。”吴达跟着问 “我猜李天芳害死了她,所以她来寻仇了。“我深信自己猜对了。 爷爷冷笑一声,“别慌,李天芳早晚得告诉我们,现在问也白问,有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过不多久,李家的人把棺材抬过来了。 棺材上盖着布,抬棺人是四个外村小伙儿。 四个小伙脸色发白,将棺材放地上转身就走,一句话也不多问。 有一个出我们院时,还回头冲地上“呸“了一口。 这样就把晦气连倒霉玩意一起留下了,我们村里人都么干。 我气极,追出去冲着他们背影想骂上两声,却看到一条湿乎乎的水印一直滴了一路,直滴到我家门口。 我把话咽下去,回头看那口棺材。 爷爷将布一把拉掉,黑漆漆的棺材静悄悄立在院子里,棺材下洇了一大摊水。 爷爷拿出烟袋敲了敲棺材,“闺女,我知道你死的冤,但我得确定你是怎么死的。一会冒犯之处,你多见谅。” 吴达一直在我家呆着,赶都赶不走。 爷爷回头对他说,“你把这院子拿白布搭个棚,我要把尸体放出来。” 吴达手忙脚乱拿竹竿白布,不多时一个简易的没顶只围了四圈的棚子搭好了。 “你小子不准进来,在外面等着。”爷爷用烟枪指着我。 我看他脸色不善,连连点头。 两人进了围子里,只听一声沉甸甸的棺材盖打开的声音,吴达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猪叫。 我很好奇是什么能把他吓得失了人声。 白布并不是贴着地皮围的,离地有几寸距离,我灵机一动,趴了下来,从地缝向里瞧。 穿黑色千层老布鞋的是爷爷,他站在棺材头枕处,吴达穿着破运动鞋站在棺尾。 棺材中间有一双青灰泛白的光脚,站在土地上,脚脖粗细和我手腕差不多。 我咽了口口水,这是个死了多天的人,自己站在地上。 第三章 悬案 - 压棺 - 宫三娘 李天芳那天到底也没有和爷爷再说什么,死死咬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他走后,爷爷一直站在门口,目送他。 走了很远,李天芳心虚地回头张望。 当天女尸被爷爷用一口特别的薄棺殓了,放在水边的槐树下。 棺材板材并不好,最便宜的那种,但木头盒身和盖子上,我爷爷都用墨画了好多奇怪的字。 那些字在我眼里,像活的一样,很灵动。 这样一口棺材,平时有人来求爷爷才卖,一口要卖几千块,比棺材铺的贵上几倍。 有一这口棺材,平时被当作消夏去处的水潭一个村人也没有,连鸟雀也不落。 直到警方过来调查。 女尸被我爷爷动了手脚,直挺挺,安静地躺在棺材里。 警察带了警犬过来,还进行了搜山,可是和吴达一样,既没有找到衣服,也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 忙到月落乌啼,屁也没找到一个。 没有人见过她进村,没有人认识她。 和局里联系,上报失踪人口的数据库中也没有符合尸体条件的。 这女人好像是凭空从哪里冒出来的。 警察还叫吴达过去,问这潭通到哪里,有没有可能是从别的地方通过水眼飘过来的。 吴达摇头,这谁会知道,这潭深得很,谁也没去过水底。 警察忙了一天,我看和吴达侦查水平差不多,临走他们要把女尸带走。 警察走的时候,所有乡亲都来围观,有人小声说,“警察也破不了案吗?“ “啧啧,真够笨的。“ 我看到围观的人里有李天芳,他的脸色煞白,眼中并没有半分侥幸逃脱的得意。 相反,他好像很惊惶。当他的视线和爷爷对上时,把头一低,离开了人群。 除了天芳叔,李家没有别人来看热闹。 吴达愤愤不平,又有些紧张,“方大爷,就这么完了?这事结束了?“ 爷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等着瞧。“ 警察开动了三辆警车,还有一辆厢式白色车子。 白车身上涂着警用标志,四个警察将棺材抬上救护车关好门。 开道警车已经开出去十来米,救护车发动跟了几步,突然熄火了。 车上坐着一个司机,一个副驾,后面车厢带制冷的那种,估计是专门拉尸体用的。 司机发动几次,车子声音像个破旧的唱盘发出刺耳的“嘶嘶啦啦“,就是不走。 “呀!水!“几个村民尖叫起来,指着车子下面。 一滩滩的水沿着车门向外淌,很快车下面湿了一大滩。 开车的和副驾驶从车上下来,莫名其妙拉开车门,那口薄棺从缝里向外渗水。 这口棺材做的像个盒子,侧着掀开就可以,扣上有个锁头挂着个铜锁。 警察打开锁,掀开棺材盖,大家都向前挤着看热闹,棺材里半棺材都是水。 女尸身子包着白布睁着双眼躺在水里,没有一丝腐烂的迹像。 “淹死鬼!“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 群众像炸了一样,警察怎么喊也压不住乱。 爷爷趁着乱却拉着我悄悄离开了。 我很不乐意,爷爷一边走一边小声说,“傻孩子,我在那里,有人想出来也不敢出来。“ 我们躲在一颗粗大的老树后,等着偷看这个“有人“是谁。 一个警察到车上发动车子,一个在后面看着棺材,车子发动起来,刚起步,向前一栽,又熄了。 这次不知撞到什么东西,棺材开着口从车上掉下来,翻了个个儿,向下倒扣在尸体上。 棺材里的水一下全流出来,吓得群众四散奔逃,尸水太不吉利了。 一大团群众乱糟糟挤成一团,只有村长吴达在给警察帮忙。 我并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人。 等收拾好,大家又围上来,棺材重新在车上摆好,水也倒干了,女尸重新放进去,上了锁。 车子再次发动,竟然顺利地点着了。 “看到没,你们就是封建迷信!哪有鬼?这就是棺材里本来就带着水,放干净了,还有吗?“ 他说话口气很厉害,大家散开了些,警察上车,车子扬尘远去,我问爷爷,“你看到谁了吗?“ 爷爷一直盯着人群直到大家散完,也没有回答。 我们回家没多久,吴达又跑来了,“方爷,你说警察能找到凶手吗?” “我怎么知道。”爷爷很冷淡。 吴达有点没趣,“你老真不管了?” 爷爷抱着一捆木头,准备生火,吴达长叹口气,像很惋惜“看来新社会不需要压官了。” 他走了,我问爷爷,压官是啥官?我怎么没听说过。 “再多问今天就别吃饭了。”爷爷口气里全是火气。 “几天了?”他自言自语站起身,自己喃喃几声,“三天了。” “还有四天。” “爷爷你说啥?”我接话。 “那个女人死了三天了。” 这天夜里,我在睡梦中感觉村里的狗子狂吠一阵,后来又安静了。 后半夜里,有人小心地敲我家的门,一阵紧似一阵。 终于把我敲醒了,迷迷瞪瞪坐起来发现爷爷没在房里。 我先开门,吴达一头汗水,脸色在月亮下白得像死人,“方爷在哪?” 他眼神疯狂盯着我,吓得我不敢看他。 侧门响了一声,屋里亮起一束暖光,爷爷手里端了根蜡烛从侧门进来。 他把蜡烛固定在桌上,又打开灯,问吴达,“啥事。” “方爷,你本来就料到了对不对?” 爷爷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说啥?” “你知道那女尸还会回来的。所以车子走时你没有阻拦。你早知道她走不掉。” 爷爷盯着吴达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那车本来就不应该开得走。” 吴达眼里浮上一层水光,直喘气,“李天芳的老婆死啦。” “李天芳都不急,你急啥。” “这事和淑芝没关系!!”吴达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这下连我都听出不对。 淑芝是李天芳的老婆。 “达叔,你咋知道和她没关系。她死和你有啥关系。”我接话道。 吴达不吱声了,眼泪顺着脸哗哗向下流,“这个该死的李天芳,连累淑芝一天好日子过不上。” “那你怎么知道是连累?淑芝婶婶什么也没做,好好的怎么死了?她过得好不好和你有啥关系?我倒看她过得好滋润。” 吴达垂下头不理我,“车子走不动时,是我用淑芝给我的一盒红色颜料,倒在棺材上,在车子车轮上涂上些。” “还给一颗奇怪的牙齿,我趁女尸翻下来时塞进了女尸耳朵里。” “你们想一想,她一个女流之辈,会和一个陌生女人有什么关系,肯定是那个狼心狗肺的李天芳干的好事。“ 吴达咬牙切齿,看样子李天芳要在这儿,他非扑上去咬掉他一块肉不可。 “你都知道啥,说吧。“ 我满以为要听到一个离奇的故事,谁知道吴达垂头丧气地摇头,“我不知道啥,我只知道淑芝是无辜的。“ 吴达一开始管这事只是出于村长的职责。 那晚看到淑芝来找爷爷,他改变了动机。 淑芝曾是他高中同学,青梅竹马的女朋友。 可惜淑芝家人看不上吴达这个穷学生。 在他上大学时,淑芝家人收了李天芳十五万块钱彩礼。 十九岁的淑芝嫁给了比她大十岁的李天芳。 全村人都轰动了,李天芳面老的很,年纪又大淑芝那么多。 村里人都说淑芝是卖到李家的。 结婚那天吴达回来了,一个人在婚礼上喝了一瓶白酒,连当场哭的勇气都没有。 淑芝家人怕他给自己女儿丢人,叫人把他送回了家。 一直到淑芝回门,他在家哭了三天。 后来,两人再也没联系,一直到他大学毕业回村里当上村长,淑芝已经升级为妈妈。 吴达一直单身。 以他对淑芝的了解,肯定是李天芳干了猪狗不如的事,软弱的芝婶被威胁不敢反抗。 至于芝婶什么时候把盒子塞到吴达手中,他没有详细说。 “芝婶是怎么死的?“我满脑子鬼掐人的场面。 说出去可能没人信,淑芝婶婶溺死在洗脸盆里。 晚上,淑芝婶听到门外头有响动,说起来看看,由于刚出过事,李天芳也很警觉,就让她去了。 过了十分钟她还没回来,李天芳从屋里打开院灯,从窗户向外瞧。 院子里空空的,几分钟前出去的老婆无影无踪。 李天芳把全家都叫起来,拿着锄头在厨房里找到了倒在地上的淑芝。 她头发全湿了,贴在脸上,两眼鼓得像金鱼,一只“鱼戏莲叶”的搪瓷脸盆放在洗脸架上。 地上全是水,好像淑芝被人按到水盆里拼命挣扎弄洒的。 她的前胸和裤子前都湿透了。手边掉了一只黑色盒子,盖子打开了。 芝婶一只手和铁山一样,手上全是红色颜料。 李天芳本想等到天亮再去报案,他打开灯,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厨房窗户玻璃印着一双脏脏的手印。 每个手指都细长细长,手印还湿着,好像趴在窗子上偷看的人刚离去。 第四章 李老头的怪梦 谢谢剩者为王和蘑菇叔叔 - 压棺 - 宫三娘 李天芳吓尿了,抛下死在厨房的淑芝婶,让李老头连夜把小李子送城里朋友家去。 自己赖在村长家,不解决问题不走,他没脸再来找我爷爷。 吴达只得来找爷爷。 “李天芳只要不说实话,老头子我帮不了他。”爷爷让吴达把这话转给李天芳。 那种红色颜料,涂在铁山的手心里,又涂在淑芝的手心里,东西是李天芳的。 一把手拿出五万块钱,在我们村里,也只有李天芳做的到。 可他偏偏咬死说自己没干坏事。 吴达把那只颜料盒放在桌子上像只斗败的公鸡回家去了。 他走了,我趴在那只盒子上看,好沉的黑色石头盒,盒盖磨得光光的。 爷爷拿起盒子抹了一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张老脸眉开眼笑,“阳晶赤砂!归老夫了。“ “盒子也不错。“他捡了金元宝似的把东西放在平时背的布口袋里。 “爷爷你去哪了?“我不满意地问。 “我上三进院,给锁子上点油,免得用时打不开。“ 我心里兴奋起来,从小跟着爷爷,这个三进院一向铁将军把门,我一次没进去过。 爷爷说这是家里的禁地,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 我连里面的草长什么样子也没见过。 “啥时候要用啊,我都八岁了,没见你进来过呢。” “快了。”爷爷吹熄了蜡烛,让我快点睡下。 第二天一早,可能因为爷爷就要打开封存已久的院子,我太兴奋,六点多我就睡不着,轻手轻脚打开大门,想溜出去玩。 结果一出门差点给绊个狗吃屎,我瞪着我家门口。 门口铺着席子,李天芳、老李加上吴达,头朝我家大门还在睡。 “你们干嘛!!”我喊了一声,把爷爷和李天芳他们都吵醒了。 李天芳一见我爷一咕噜爬起来,恨不得给我爷跪下,“方大爷我错了,你老一定有办法救我的。” 我的视线落在门口,院门外直挺挺站着个女人,脑袋歪在一边,背对我家大门。 老李脸色难看极了,看了看院门口的人,又看看爷爷。 门口的人头发乱乱的披散着,没认出来是谁。 爷爷盯着门口的女人,突然打雷似的从丹田发出一声巨吼—— “淑芝,倒下!“ 把我都吓怔住了,站着的那个女人直通通向前倒去,脸摔到了泥土里。 大家都松了口气,李天芳一个劲感谢我爷爷,老李气呼呼的。 “别谢,这叫镇魂吼。只管一小会儿用,过五分钟她又得炸尸。“ “您老救命啊。你开个价吧。”天芳叔讨好地说。 爷爷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要别的,昨天吴达拿来的那盒朱砂给我,我保管淑芝好好地下葬。” “好好好。”李天芳连声答应。 爷爷拿出包里的朱砂,爱惜地取了一点,出门将女尸翻过来,涂在两眉之间。 “行了,走手续去安葬吧。”爷爷轻松地说。 “这,这就行了?”李天芳不可置信。 爷爷点头,“她只是一口气堵在胸口,怨得慌,朱砂强行散了怨气,她已经离魂了。” 李天芳谢过爷爷要走,爷爷问了他一句,“你还没想通?” 李天芳停下脚步,很沉重的样子,“对不起方老爷子,我什么也不知道。” 吴达跟在后面气愤的大喊,“你不说实话,就别再来找我,我看在淑芝的份上帮你这么多,她是死在你手上的!” 李天芳本已走远,听到这话红着眼睛走回来恶狠狠指着吴达鼻子。 “你够了,你暗恋我老婆,看你村长的份上没说你事,淑芝是我老婆,我不疼谁疼,她天天穿金戴银,你哪只眼见我待她不好?” “你是买卖婚姻,她想嫁的人是我!” 吴达发狂地吼叫着,“你看看,跟着你连个好死都落不着。” 李天芳气得直哆嗦,“你少造谣,你看到我买卖婚姻了?就算买卖也是淑芝愿意的。淑芝让她妈来我家提的亲!!我是她自己亲自挑中的男人!” “十五万彩礼也是她开口要的!!” 一记闷炮打得吴达不吱声了,他傻了一样站在那,直到李天芳走了,还站着。 过了好久,他转过头看着爷爷,“这是真的吗?” 爷爷点点头,“是真的。淑芝妈去提亲时,全村人都不相信。” 我被吴达的表情吓坏了,去拉他手臂,“达子叔,你没事吧。” 吴达低下头,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喃喃地自言自语,“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我毕业本来可以留在大城市里,我打电话给她,她电话里说我要回来还能时不时看我一眼。” 他又哭又笑,像疯了一样,嘴里喃喃说着,“一个电话我推了年薪十万的工作回到这破农村。” “警察来之前的晚上她到我家,说她害怕女尸害死她。” “她把朱砂给我,说早上拉尸顺利就好,如果有事,让我把朱砂涂在车轮上把压煞狼牙塞到尸体七窍中的随意一窍里。我也照作了。” “我相过三次亲,她说让我找老婆最少要找个比她强的,明知在我眼里,她才是最好的,我把相中我的姑娘都推掉了……” “她怎么忍心这样骗我呀。“吴达的眼泪不停涌出来,“19岁到28岁,我心里只装着她。“ 吴达拖着沉重的双腿离开了。 一大早上演这么一出,我心情坏透了。 “后院又要上锁了吧,看样子是用不上了,反正李天芳不会来求我们。“ 爷爷点上一锅烟,在初升的阳光里把玩着黑亮的盒子,在我脸上吐个烟圈,还是那句,“等着瞧。” 他把手上多余的朱砂顺手涂在我额间,让我今天一天甭洗脸。 天色向晚时,李天芳他爹一个人来了,喝得醉熏熏的,跌跌撞撞闯进我家指着我爷爷就骂。 “老方,咱们都是一辈儿的人,你当压官时,我没少给你帮过忙,你看着我家快断后都不管?往日的情谊啥都不算了是吧。” 爷爷坐在桌前正吃饭,瞥他一眼不搭讪。 我气极了,想还口,爷爷白我一眼,“长辈说话小辈哪有插嘴有地儿。” “别忘了,是我,从死人堆里把你背出来过。” “一码归一码,你儿做过啥,你心里也知道点吧。” “我不管!!我要你保住我儿子!孙子没了妈了,不能再没有爹。” 李天芳他爹暴跳如雷,疯狗一样对着我爷爷吐沫乱飞。 “我方震子的确欠你一个情,几十年了,这情连本带息这次一并还你。” 爷爷放下筷子,缓缓站起来。 我心里突然紧张得不行,双腿一直打哆嗦,感觉这次一定要出大事。 爷爷从未这么严肃过,他要还李天芳他爹的情,怎么还? 李大胆当年从乱坟堆里背出的人竟然是我爷爷。 “去后院。“爷爷说了一句,李天芳的爹好像酒醒了,跟在爷爷后不声不响来到三进院的铁锁前。 爷爷从怀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锁。 后院不大,打扫得干干净净,但房子门两边各挂了只白灯笼。 爷爷把灯笼挑下来,把里面手臂粗的蜡点上,示意李天芳他爹进来。 正门推开,堂屋里对着门放着一只黑色八仙桌,桌上放一只香炉,香灰落在桌上。 香炉后,供着一只红色小石棺,通体半透明,烛光下闪着湿润的光泽。 李天芳他爹给香炉上了三柱香,对着爷爷叹了口气。 “对不住我醉了,今天大晌午头我做了个怪梦,我老李头活一辈子快入土,头一回能让个梦吓醒。“ 我挺起身子,很期待听到把村里有名的李大胆吓醒的怪梦。 就在早上李天芳一家子离开我家大院后。 老李在田垅的一颗大树下一个人喝了一瓶烧刀子。 然后就醉得倒在田埂上睡着了。 他看到离自己不远,一个女人带着个小孩儿不远不近向前走着。 女人背影看不出是谁,又陌生又熟悉,老李想赶上去看看是谁。 但也怎么也追不上,走着走着,走到熟悉的街景,老李仔细一看这是到了县城里。 女人走到一条街上,拐上了楼,进了一个门。 老李跟进去,进了门就愣了,那是他送孙子去避祸的朋友家啊。 那女人发出冷笑,慢慢转身看着老李,一字一字道,“你以为逃得掉吗?” 她当着老李的面一只手掐住了他孙子的脖子,将小孩子的脖了掐得细成一条,几乎和头部分离。 老李一惊,从梦里醒来,自己还坐在田头上好好的。 他擦擦口水,没把这梦当成回事,起身准备回家,刚走两步路脚疼得受不了。 老李在我和爷爷跟前脱了鞋,脚底几个大大的水泡,他真的跟着女鬼走了几十里地,也真的去了那个藏孙子的朋友家。 第五章 小压棺 - 压棺 - 宫三娘 “我怕了,方老弟,我真怕了。” “这是生离魂,那女鬼硬将我魂从身体里勾走,让我跟着她眼看着她害我孙子。” 他红着眼圈,“我老李一辈子没亏过心,我这次求你了,看在我背过你的份上,救我儿子救我孙子。” 爷爷黯然低首,片刻,只说了一个字,“行。” “你真同意了?”老李眼睛发光。 “可是?“他有些犹豫把目光转向了我,眼里闪过一丝怜惜,“玉儿年纪还太小了呀。” 我被他的目光和这句话惊得寒毛一根一根全部竖了起来。 两个老头看着我的目光像两条狼。 我缩了缩脖子,“爷,我饿,先出去了。” “别走,玉儿,你不是一直问爷爷压官是什么官吗?” 我刚想走,听爷爷这么一说,好奇心又占了上风,停下了脚步。 “压官是在人间镇压恶鬼的官!”爷爷说话时看起来威风凛凛,一身正气。 压官其实是压棺的谐音。 因为棺没有官听起来吉利上口,所以才称这一道的人为压官。 “棺“意味着”死“,压棺的意思就是镇得住棺材中的死人,恶鬼的意思。 “怎么镇压恶鬼?”我一想到爷爷竟然能驱使镇压鬼魂,就兴奋得不行。 “你想学吗?”他乐呵呵地瞧着我。 “我能学?”如果我学会了镇压恶鬼,学校里的孩子们得多祟拜我! “能,压官是父子相传的,你没了爹,爷爷可以直接传给你。” “难学吗?”我有点犹豫。 八岁的我一年级的东西都学不会,可想而知脑子不是特别聪明。 “不难。”爷爷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想学就帮爷爷和老李爷爷一个忙。” 看着两个老人期待的目光,一股骄傲感从心底由然而生,我挺起胸膛点了点头。 …… 等知道两个老家伙让我干嘛时,我没死魂先散了一半。 爷爷要以我的生魂为引,诱来女鬼,将她押入“棺”中。 他推开堂屋西侧门,里面两个长条凳子架着一口棺材。 这口棺材不是普通黑色而是大红色。 棺材盖上凸凹不平,像是刻着什么,棺材细长,比普通棺材小好几圈…… 倒像是为我专门定制的。 棺材虽然颜色鲜艳,但一看上就知道有很长的年头了。 “这是压官代代相传的宝贝,和外头供的灵棺是一套。”爷爷爱惜地抚摸着棺材。 他将外头供的小石棺拿过来。 两只棺材做的样子包括棺盖上的雕刻,甚至每一颗钉都一模一样。 这件东西做的精致无比,爷爷把它递给我,“这叫辟棺,有这件东西的人才是真正的压棺。”。 “这和那些庙里和道观里求的符不一样。” 我接过来,它触手冰凉,还很沉,红玉石材质,长度和我手掌差不多。 “道符性烈,夜里像闪着金光,百邪避让,辟棺不会,鬼看不到。不过它要害你,能让它后悔莫及。” 爷爷将石棺收起来,“现在听爷爷讲,需要你做什么。” 讲完,我哭丧着脸,“爷爷,你为了救别人的孙子,就不管自己孙子了?” “你不是普通孩子,你是小压官儿。”爷爷向我吐了口烟,乐呵呵笑道。 “怕了吧?也难怪,方雷子第一次出鬼差也十几岁了吧,玉儿才八岁,这年纪的孩子还和尿泥呢。”老李无限感慨。 “我方雷子当年是几十年不多见的压官苗子,这小子……”爷爷上下打量我。 我不愿让人小看,胸膛一挺,“我敢。” …… 收鬼那天,我吓得腿直抽筋,可是来不及了。 爷爷让我脱光衣服,用墨在我全身写写画画,还在我背后写了八个字。 我身上的皮肤,包括头脸都覆盖了字迹,字迹干了爷爷方才让我穿上衣服。 他把石棺用块布裹在我腹部,用阳晶赤砂在我额头画了一个红道道。 现在的我,模样可怖和鬼也没什么差别了。 大红棺材打开,爷爷让我躺进去时,我不干了。 我是活人怎么能躺到棺材里?盖子合上,里面又小又黑,我会吓死。 爷爷用烟袋敲了敲头枕部的位置,“傻孩子,这里留了道缝,足够你看外面了。“ 我端着灯仔细看棺材里,果然头右边有道不明显的缝,可以向外张望。 老李期盼地看着我,腰微弯,态度卑微。 我心里一软,又同意了。 是夜,十一点多时,我躺进棺材仰面向上,爷爷的眼睛似乎变得很深,“别给咱们压官丢脸。“ 这句话让我豪气顿升,点点头,“爷爷,你放心,教我的东西都记死了。“ 爷爷没多话,让我张嘴,把一个圆滚滚的石头样东西塞我嘴里,让我压在舌头底下。 怕的时候就咬住。 又将一张白色宣纸盖在我面孔上。 我在纸下睁着眼,只见一道阴影缓缓投下,一点点覆盖了我——棺盖子落下了。 我知道棺材没钉上,爷爷和老李就在门外守着,所以并不十分害怕。 离棺材不远,放着一支细细的蜡,爷爷说是为给我留下消息。 鬼来则蜡灭,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躺在棺材里百无聊赖,又不敢大出气,怕把纸吹跑。 但爷爷说,我再用力,纸也不会跑。 我试了试,用嘴巴出了口气,奇怪,那纸片只是在我面孔上飘了飘,拂得脸颊痒痒的,却并没有掉下去。 这是用来遮挡活人气儿的,挡上就和死人一样了。 由于有鼻子顶着,所以眼睛和纸中间有一定距离,还能看得到。 我透过棺缝向外瞧,那支蜡火摇摇晃晃,阴影也跟着摇摇晃晃。 平地起了阵风,蜡火灭掉了。 我转动眼球,以为是门没关好,正遗憾,突然感觉到一阵冷。 她来了。 一阵水嗒嗒的脚步声,哗啦、哗啦,好像有人趟着水在前进。 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粒粒竖起来,眼晴发酸,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又怕又好奇的夹击下,我从棺材缝向外瞧,一声轻微的叹息传来。 一个女人站在我脚头轻轻抽泣,哭声细细碎碎,又悲伤又哀绝,肝肠雨断。 听得我也快要流下眼泪。 但我没出声,不能出声,这是爷爷让我记在心里的,出声破了法术我就死定了。 “李家的孙子?你在哪?我知道你躲在棺材里,我闻到你的味儿了。”她声音柔柔软软呼唤我。 像一支羽毛在心尖上挠痒,我咬住那个硬硬的圆石子,没吱声。 “你别怕,我先带走你,接着……” 她突然提高了嗓音,声音又尖又利,恶毒之极,像把刀刺进我的耳朵,“你爸爸,你爷爷都会来找你啦!!!” 我开始哆嗦起来,一道影子向棺材头部飘乎乎移过来。 我忍不住向外瞅,两条细细的脚站在离我半米远的地方,女尸裹着白布,只露出头部。 她的眼球变成了灰白色,和眼白的颜色差不多。 我正胡思乱想,女鬼慢慢弯下腰一双半透明的眼睛向棺材缝里凑过来。 我紧紧闭上眼睛不和她对视,“果然是李家的小子。” “哗啦”棺材盖被大力掀开,撞在墙壁上又落下,我一哆嗦,把那颗圆石子吞到了肚子里。 女鬼扑到我面前,一声尖叫卡在我嗓子眼里,没出来。 那块裹尸布掉在地上,她下身全是伤,各种各样,深深浅浅,一道叠着一道,让人不敢再看。 我很想问问,究竟是谁下手打她,又将她沉塘,溺死了她。 她一把抓下我脸上的盖纸,纸在她手上燃烧起来,她尖叫着用力甩手却甩不掉。 着了道的女鬼恼羞成怒跳进了棺材中,双手掐上了我的脖子。 一道冷光从我胸口闪出缠在她双臂上。 “李天芳你害死我还敢暗算我!!” 她尖叫着,向棺材外面跳,棺材上面像网子一样布了一层红光。 女尸像被网住的鱼拼命扑腾,但只要撞上就闪出一道红光。 打得她迸出一道黑烟,身体上多出一道烧焦的伤口。 她一肚子怒火回头看到躺着我的,恶狠狠地吼叫着,“我就算灰飞烟灭也得带上你一起。” 她张开双臂,整个人扑到我身上,像条蛇紧紧缠住我。 我腹部的石棺散发出一道舒适的凉意,将我和她包裹在一起。 压在身上的女尸突然变轻了,一股青白的烟从女尸身上飘出来,一股钻入我肚腹中。 那具身体瞬间软在我身上,一股湿乎乎的汁液铺头盖脸从全身淌到我身上。 酸腐之气爆炸般在屋子里轰然扩散开来。 第六章 谎言 - 压棺 - 宫三娘 我闭住呼吸,眼睛也睁不开,从头到脚都是这种液体。 只听到门被撞开,爷爷和老李将我从棺材中抬出来。 我一点力气用不上,腿软成面条。 爷爷早有准备拿出干净毛巾把我脸擦净,又拿了艾草水给我漱口。 我垂死之际向棺材里瞄了一眼,那女子肉身烂得不能看,一身的汤汤水水,就是她亲爹来也认不出她。 这堆烂肉刚才就堆在我身上,令人呕吐的气味浓得比旱厕粪坑还臭。 我意识模糊起来,好像有人抬着我向外走,身子一热,我被人放进一桶热水中。 水里散发出艾叶的清香,香和臭混和在一起蒸腾出奇特味道的热气。 换了三次水,我感觉自己才重新像个活人。精气神儿又回来了。 但那个味儿,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是种扔到死人堆里,鬼都找不到我的死人味。 爷爷把小石棺拿走,女鬼的魂被押在了棺里。 黎明时分,村口响起警车的怪叫,警察发现丢失尸体,终于找到这儿来了。 我穿好衣服,李老头坐在我家正屋里,等着我,李天芳站在他爹身边,还有他儿子小李子也在。 三个人见我出现,并排站好,齐齐向我鞠了一躬。 我愣住了,要说心里还有点生闷气受委屈,这会儿早就散得一干二净。 “行了,别给他行这么大礼了。我救了你孙子,儿子。做为回报,你总得告诉我事情的实情吧。” 李天芳当着自己儿子和老爹的面,给我爷爷跪下了,咚咚磕了几个头。 “方爷,这件事,我爹不知情,您老别为难他。我发誓没害死这姑娘,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缠着我。” 李天芳表情很复杂但也很真诚,爷爷点点头,没再追问。 “那教你用朱砂驱邪的人,也不能告诉我?” 李天芳仍是磕头,并不回答,爷爷长叹口气,挥挥手,“算了,老李的人情我算还完了。你们走吧。” 他们走后,我告诉爷爷,我亲耳听女鬼说是李天芳害死了她,李天芳绝对在撒谎。 爷爷点上一锅烟,没顺着我话说,反而问我,“这次当小压官感觉怎么样?” “没给爷爷丢脸就成。”我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早就说明一切。 “好小子,不错,牙齿还我。”他伸出手。 我一愣,牙齿? “塞你嘴里的,是个死人牙齿,压你阳气用的。快给我。” 我弯腰开始呕吐起来,吐得酸水都出来了,那颗牙也没见踪迹。 “唉,算了,下次帮人家办白事时,我再找吧。” 爷爷一开口我又开始吐。 “玉儿,那石棺这两天爷爷给你绑到身上,不能拿掉,听到没?” “为啥?”我抹抹嘴问爷爷,这事不是完了吗? “真正的危险不是这个女鬼,懂吗?”他吧嗒吧嗒抽着烟,不再说话。 “爷爷,你怎么让女鬼把我当成小李子的?”我很好奇。 “简单,我在你身上写了他的八字,又在你身上画满盖阳气的符。再让你咬颗死人牙。” 一大部分的工作都是隐藏,将我伪装成死人。 再换了八字,鬼看到的就是爷爷给她看到的人。 这办法挺简单的,但画符时不可遗漏一分。 符也不难,能认得符字就很简单,爷爷用手指沾着水,在桌子上画给我看。 “记得住吗?” 说来也怪,平时上课记课文那么难,这些符记起来倒像有规律可循。 符和棺材里的一样,灵动鲜活,一下就记住了。 爷爷很惊讶,一个劲夸我聪明,长这么大第一次让人夸聪明,我开心极了。 “方玉硕,从今天开始你正式继承爷爷手艺,是一名压官了。” 我立正对爷爷敬了个礼。爷爷勉强笑了笑,长叹一声,说自己有事得出去一趟。要我自己在家玩。 好晚爷爷才回来。 虽然爷爷说危险分子还没出现,但我不这么看,我从心里认为李天芳是凶手。 鬼都这么说了,还会有错? 我踏踏实实躺下,接连的怪事弄得我疲惫极了。 睡梦中我听到唢呐声响。还有人依依呀呀的哭。 有人在唱戏。 有人敲我家的门。 梦又长又乱,天亮时我睁开眼睛,爷爷穿着深色衣服,这是他参加丧事时穿的。 他的床收拾干净,床上放着一身和他一样的衣服,小好几号。 “起来,换衣服,今天参加老李的葬事。” 我不动看着爷爷,没明白。 “老李昨天晚上没了。”爷爷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可是,我收了女鬼,怎么老李爷爷还会没了?” 我怔怔地问,昨天他们爷仨还给我鞠躬,就在这房间里。 “这女鬼,咱们压官本不应该收。她是被人谋杀的,你记住了,这是规矩。” 身为压官,有三种活不接—— 被人谋杀的死鬼,压官满七天才可接活镇压,七天内发生的一切于压官无关。 “这次我们接了,是事出有因。一来,我欠老李情,二来,我认为那鬼找错了仇家。切记,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但是死了一个女人,和李家有牵连,李家得抵上一条命,我接活时就和老李商量好的。” 爷爷一边给我穿戴一边淡淡地解释。 我怔怔地看着爷爷,李爷爷昨天就知道自己晚上会死? 他那么淡定? 我做梦一样跟着爷爷来到老李家,灵堂设好了。 李天芳眼睛红肿,带着小李子出来接。 两人给我爷爷行了礼,我们进去上香。 老李的棺材已经被女鬼占了,重新仓促又买了新的,屋里停着淑芝的棺材和老李的棺材。 一家这么短时间内出两摊葬事,全村人都出动了。 在屋里答礼的是坐在轮椅上李天芳的弟弟,他是瘸子,一条裤管空荡荡的,大热天,腿上搭着毯子。 他文质彬彬,白净的脸上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年轻,但太瘦弱了。 每个上过香的人,他都在轮椅上给人还个礼。 他回来的这一年,我几乎没在村里见过他。 偶尔遇上,他也像没看到任何人一样,滚着轮椅走开。 从不和人打招呼。 此刻,他垂着眼睛,脸上不见悲喜,机械地向来者回礼。 门外的戏台唱得热闹,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 我绕着棺材围了一圈,老李爷爷穿着新衣,但脸被掩起来了,看不到死相。 我们这里死相不好的人是要“掩面”的。 屋里点的香让我不舒服,就在迈腿出门那一刻,背后好像有针刺似的感觉,我回过头,刚好和偷看我的人对上眼。 是李天蔚,那个瘸子,他迅速垂下眼帘,但那眼神还是吓到了我。 阴冷阴冷,里面全是怨气。 太阳慢慢升起,越来越热,乡亲们挤在院子里说闲话。 我在人群中和别的小孩子打闹着玩,听到有人说,“天蔚真是可惜了。” “要不是车祸他不至于现在连个媳妇也讨不上。” “李天芳不是有钱烧的慌吗,看他烧不烧了,哼。” “就是,要不是他,弟弟也不会出车祸。” 他们在讨论李天蔚上大学时的事,那时天芳叔做生意刚开始发达。 李家就两个男孩子,天蔚学习上灵透之极,李天芳很是疼爱这个弟弟。 赚的第一笔钱,就给弟弟买了辆250摩托车,拉风的要死。 李天蔚当时在大城市上大学,天芳叔把摩托车当做生日礼物托运到学校,送给了弟弟。 他带着女朋友出去玩时,和一辆大车迎面相撞,女友当场死亡。 他重度昏迷,丢了一整条腿。 李天芳赔了好多钱,一次次去城市,劝弟弟回家帮自己做生意。 今年李天蔚才回来,是天芳叔开着高级轿车将他带回来的。 他像影子一样活在村子里。 我躲在人群中偷看李天蔚,他像个纸人,没有一点存在感。 他的房子紧邻李天芳家,出事时他屋的灯一直黑着,他对哥哥家的事漠不关心。 中午,李天芳说现在就要下葬,天热不停灵了。 村里的规矩长辈最少停三天,李天芳一宣布,大家又开始说闲话。 爷爷站在灵台边,吞云吐雾,一只手背在身后,皱着眉头。 下午将李家两个人葬进祖坟,李天芳大摆夜宴,感谢乡亲们都来参加父亲的葬礼,让老父也算体面离开。 宴还没散,爷爷就带我悄悄离开了。 我们沿着中午下葬的小路,走到李家祖坟地,一座泥土还湿着的新坟赫然在目。 第七章 抓到你了!! - 压棺 - 宫三娘 “石头小棺你带在身上吧?”爷爷压低声音问我。 我点点头,他指着离老李爷爷不远处的一个高大坟头,坟边还种着颗种,“走,藏起来。” “要捉李爷爷的鬼魂?“我有点小兴奋。 爷爷点上烟,把烟喷我身上为我赶蚊子。 “捉屁的鬼,捉人!“他嘘我一声,我们在黑暗中安静地对坐着。 坟地挺阴凉,我都快睡着了,突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有在踩着草向这边走过来。 月光下,那人弯着腰,偷偷摸摸向坟地走。 他来到坟前,跪下来,手里拿着一瓶白酒。 他把酒倒在坟前,口里呜咽着,“爹,不是儿子不孝,弟弟身子太弱,您老又是自尽,只停一天,您别怪儿子。“ “爹呀——“他明显喝多了,趴在坟上不停地哭。 我看了看爷爷,他皱着眉,好像没想到来者会是李天芳。 又一阵细碎的声响,小得微乎其微,李天芳没注意到还在痛哭。 一个影子悄悄接近李天芳,我心都揪起来了,为天芳叔着急。 那人躲起来只有一道影子投在地上,他手里拿着根粗大的棍子。 天芳哭得歇撕底里,影子走到他身后,高高举起手中的棍子。 我张嘴要喊,爷爷一把捂住我的嘴巴,把叫声也捂了下去。 天芳倒在坟前,人事不醒。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那个站在天芳跟前的—— 就是瘫在椅子上,少了一条腿的李天蔚。 此时他好好的两条腿站着,身体虽然瘦弱,月光下的面目却凶狠之极。 煞白的脸像我癔想中的勾魂无常。 我回头看了看爷爷,他仍然蹲在地上,像在等什么。 李天蔚手臂上的力气大得惊人。 李天芳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体重足有一百七八十斤,李天蔚将他拉到一边,并不费力。 然后他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卷黑线,还有香,他扎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沾在线头上,用线围起了老李的坟。 他太专注了,一声悠悠的长叹在背后响起。 李天蔚一下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空气里只有虫鸣。 过了足有五分钟,他再次蹲下,开始用线圈坟。 又一声叹息,清清楚楚从他身后响起,这次连我都听清了,是老李爷爷的声音。 一个干瘦的黑老头从树后走出来,我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 已经埋入土中的老李竟然活生生站在月光下。 李天蔚先是愣了,继而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疯狂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怎么?要把我这个残废送进大牢啊。” 李大爷口未开,泪先留,“方雷子给我说这个法子时,我还不乐意,我不信我儿子会是这种人。” “没想到,你竟然给我看兄弟相残,你这个……”李大爷头摇手颤,突然怒喝一声,“逆子!!” 先前被打昏的李天芳醒过来,蹒跚着爬起来,走到他爹面前,“爹,别怪弟弟。” “这件事你也有份!!!行行,你们翅膀硬了!!“ “爹!“李天芳跪下来,“是我的错,是我害得弟弟少条腿,我欠他的。” “所以,你就帮他害人?隐瞒?替他去死?” 李天芳摇摇头,在坟头上发誓自己没有害那女人。 为什么女尸一直跟着他,他也说不清。 但他亲眼看到女人下水的一幕。 那天很晚,他去城里帮弟弟的假肢做维护回家,车子经过村头小路,看到一条身影从车前闪过。 他停下了车,向影子消失的方向张望。 刚才只瞥到一眼,但他看到那影子是个大姑娘。 几秒钟,那姑娘跑得不见了。 他正想上车,听到一个独特的走路声,他太熟悉这种声音,一轻一重,是自己没了腿的弟弟。 安着木腿的李天蔚驻着拐杖向这边走过来,走得很急。 见到李天芳,他着急道,“哥,我刚才出来溜达,看到一个女孩子好像遇到麻烦,你见到没?” 难得弟弟求自己,李天芳丢下车沿着姑娘消失的方向找,李天蔚跟在后面。 “哥,好像在水潭那边。”他在后面喊。 从出了车祸弟弟就没再喊过自己哥,李天芳脑子一热向水潭边飞快地跑去。 水边连个鬼影也没有,黑森森,冷嗖嗖的。 “上面!”李天蔚竟然还跟在后面。 他向上一指,就在李天芳抬头向上看时,一道白色的人影急速下坠,在水潭里溅起一个大水花。 女人在水中起起伏伏挣扎,看样子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李天蔚扔了手杖就要下水,李天芳拉住弟弟,自己跳下了水。 等他游到水中间时,姑娘已经沉下去,他潜入水中,看到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那女人眼睛大睁看着他,眼睛眨了一下,嘴里吐出一串气泡沉入水底。 等李天芳上岸时,弟弟已经不见踪迹。 “存气术。“爷爷大声说,李家三父子向我们藏身之处看来。 爷爷拉着我走出来,“李天芳,你看到那女人时,女人只余一口气在胸口,那口气一出来人就死了。“ “很多弥留之际的病人都会有这种现像,一口气咽不下,等见到亲人,马上就去了。“ “只是没人会坚持这么长时间,她被人施了存气术。“ “可以说,你追的其实已经是个死人。“ 李天芳结结巴巴,“这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完全蒙了不知道从何问起。 “你一直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其实也是怀疑那女人和你弟弟有关系吧。” 李天芳怔怔看着我爷爷,慢慢摇头,“天蔚是个心软的孩子,这事和他没有关系。” “杀人是要付法律责任的,你弟弟使了个一石二鸟之计。杀了女人,同时还能除掉你。” 爷爷忽视李天蔚射到他身上的阴狠目光,“天芳,你仔细想想,你真的没有带过女孩子回来?” 李天芳就地一坐,愁眉苦脸地回忆起来。 李天蔚冷漠地看着一边,谁也不理。 老李像只斗败的公鸡。 “我曾经带回过一个女孩子,但绝不可能是跳潭自杀的女人。” 李天芳转头看着弟弟,“天蔚,你一年前回来那天,我载过你和一个女孩子,你说是你新交的女友。“ “她下了车去了你的房子就再也没见到,吃饭时也没来,你说她已经走了。“ 李天芳看着爷爷,“一年前的事了。“ “老李,事到如今,干脆查清,老二房间里必定有地下室,去那一看便知。“ 出乎我意外的是老李和李天芳都摇头,“方爷,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能不能让我们自己解决。“ “哼,出人命了,你还说是自已家的事?“ “警察如果查到天蔚头上,要炮头,要枪毙,我们没意见。可是,我们还是相信天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老方,你刚才看到了,他在拿黑线圈你的坟,要拘你魂。” 老李精气神儿都散了,那种犟得像驴的劲儿也不见。 他低着头,不看爷爷,三个人都沉默着。 爷爷看着这一家子,好半天,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 “爷爷,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对吧。”我摇着爷爷的手。 他高大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烟袋锅在黑暗中只有一个小小红点。 “李天蔚房子里肯定有一个地下室,那姑娘跟本没走,他把人放在哥哥车上带回家就锁在了地下室。” 爷爷吸了口烟,很肯定的说。 “这个李天蔚在城里呆了这些年,又不上学,不知在哪学了这些邪术。” 爷爷说“存气术“施在一脚已经迈入黄泉路的半死人身上,会有种特别的效果。 那就是,会让意识已经混沌,死不瞑目的人,把最后看到的那张脸当成仇人追杀。 存气术施用的两个要点,就是人死时情绪极度混乱。 二,死不瞑目。 事情从头开始就是李天蔚策划好的历时一年阴谋。 第八章 阴谋! - 压棺 - 宫三娘 他学过邪术后就开始计划报复自己的哥哥。 从挑选姑娘,李天蔚挑的女孩子就是那种一个人飘泊在外,和家人没什么联系的务工人员。 而且很有可能是做特别职业的。 这种人流动性大,少了一个,也没人在意。 坐在哥哥车上直接到家,没人看到有陌生人进村。 就算看到,事隔一年也没人会想起一年前的某一天只见过一面的陌生女人。 李天蔚将女孩子关在地下室,谎称她已经离开。 他那种不苟言笑的寡淡脾气,哥哥和父亲必然不会问太多。 这一年里,他一直在折磨女人,折磨的越狠,怨狠越深,对他后面的计划越有利。 最后的时刻到了,女人马上要死,李天蔚支使哥哥帮他维护假肢,算准哥哥回来的时间。 用存气术和控魂术控制女子跑到哥哥回来的必经之路。 后面都是计划好的。 让哥哥去救女人,哥哥救到女人后,施术让女人吐出最好一口气,怨恨如影随形跟着天芳。 脚上坠上铁砣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这样的死人,尸体不腐,更有威吓的作用。 李天蔚知道老李胆大,女尸有可能害不死哥哥。 但如果乡亲们亲眼看到女尸追着天芳,会把谁当凶手? 警察又会怎么想? 如果听到女尸亲口“说”出杀人凶手呢? 就算女尸没直接杀掉李天芳,乡亲们的说词和警察也会把李天芳带走。 毕竟死人都开口说是李天芳杀了人呢。 这是一个心密缜密冷静地谋杀犯才想得出的双保险杀人计划。 只是出了个意外,尸体并没有如他想的当天晚上就跑出水去杀李天芳。 第二天大白天,她竟然浮在水里没出来。 李天蔚一开始以为自己法术失效,才拿了五万块钱,指使铁山去捞尸。 结果女人晚上开始诈尸,杀掉了铁山,跑到李天芳家。 老李胆大,和李天芳两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女人弄到棺材里,还用土法,杀公鸡镇尸。 后来请来了爷爷镇住女尸。 他恨意越来越强,回家一年后,看到哥哥这么能干,有家有口,幸福美满,自己却拖着残躯…… 女尸在头七时,越来越强,恨意越来越大,最后失去仅的的意识。 会将怨气蔓延到整个李家头上,所以老李梦到她要害自己的孙子。 爷爷答应收女鬼时,老李已经同意自尽,一命抵一命。 收过女鬼后,爷爷找到老李,说服他假死一次,他同意了。 结果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打从开始李天芳就怀疑着弟弟,只是出于爱护,不忍心说穿。 “你怎么知道?”我问爷爷。 “李天蔚不劳动,不赚钱,一出手给铁山五万块,钱哪来的?问李天芳要的呗。” 而且,爷爷说李天蔚极其聪明,光是这份观察力就令人称道。 他竟然看出自己嫂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连嫂子和铁山有染都看得出。 铁山一直惦记的女人,就是淑芝,并不只是为了五万块钱。 他请铁山捞人是匿名的,但铁山怎么知道下水时手要涂上朱砂,捞人时好避邪? 是他告诉淑芝的,他知道淑芝会告诉铁山。 而且,他还看出吴达一直惦记淑芝,警方来拉人之前,他提过尸体有可能会做怪,还把压煞的方法“无意”告诉了淑芝。 果然淑芝不肯自己去,支使吴达去干了这件事。 这么善于观察和操纵人的李天蔚,谁敢说他不聪明? “爷爷,你说李天蔚聪明,那你不是也看出淑芝和铁山叔好了吗?你也聪明啊。” “淑芝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哪个男人不喜欢。”爷爷答非所问。 “那这女人白死了呀。死了一个淑芝,李家人一点事也没有。” 爷爷无奈了笑了一声,“报应不爽,只不过会用别的方式表现出来罢了。” 过了段日子,就在我要开学时,李天芳开车出门做生意竟然出了车祸,刹车失灵,和货车撞上,当场死掉了。 又过了段时日,老李爷爷思念大儿子伤心过度,喝醉时掉到水潭里,溺死了。 所有的生意就靠李天蔚来打理。 小李子只有叔叔这一个可怕的亲人。 爷爷悠悠叹了口气,“李家已经付出代价了。” 八月马上结束了,我越来越不开心,要开学了。 离开学还有一天,村里发生一件不幸的事。 曹伯伯家的小丫头,外号“小兔子”的红英丢了。 吴达通知所有村民一起出动去寻人。 丢孩子是不得了的大事,红英妹妹才五岁。 大家先到水潭处,怕溺死了。 几个年轻人接连下水摸了几遍,没摸到人。 大家又分成几组,将村里划成几片,分片寻找。 山上山下,水井田地,哪里都找遍了。 天黑下来,曹大伯黑着脸瘫坐在地上,红英妈哭得抬不起头。 红英连一点踪迹也没找到。 大家散了,吴达也没有办法,他拍拍坐在地上失了魂的曹伯伯说,“过三天再来水潭看看吧。” 那意思红英很可能是溺死了。现在摸不到,三天后泡过的尸体就会自动浮上来。 吃过晚饭,爷爷带我去“小兔子”家,说是要问下孩子的八字。 到他们院门口,刚好曹伯伯端着个汤锅从厨房出来,热气从锅里冒出来。 我虽然吃饱了晚饭,闻到那味儿又开始流口水。太香了! 曹伯伯没防备会遇到爷爷,站住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赶紧招呼爷爷进屋。 曹伯伯的老婆坐在床上,脸色蜡黄,恹恹的,听到声音头也不回,“我没胃口……” 曹伯伯大声道,“红英他妈你看谁来了。” 他把锅放桌上,红英妈回过头,赶紧下床,“方大爷,您老咋来了。” 爷爷落了座,面无表情,“你们吃你们的饭,我和玉儿吃过了。” 我盯着那锅子,很想看看曹伯伯炖的什么,我们这儿一般逢年过节才会杀猪宰羊。 平时吃只鸡都是改善生活了,更何况曹伯伯家还是村里的帮助对像,太穷了。 他们家吃得上肉?啥肉啊。 我伸长脖子等着曹伯伯给红英妈盛饭。 他看着抬脚要去厨房拿碗,爷爷大手一拦,“甭拿,真不吃。” 爷爷硬梆梆的口气让曹伯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来拿红英的八字,给算算这孩子方位,咱村从来没有莫名其妙丢娃娃的事。我不信找不到。” 红英妈一听这话,“嗷”一嗓子,眼泪把眼屎都冲出来了。 她蓬头垢面狂哭不止,“我可怜的娃娃。” 爷爷皱着眉站起来,“出生日月给我,我这就走。” “方大爷,我们也记不得落地的时间了,这孩子,你知道……当时生出来连产婆也吓了一跳。” 他只把年月日告诉了爷爷,我们回家去了。 回家后,我坐在床边,爷爷拿了好多小棍子盘腿坐床上,摆来摆去。 一直弄到后半夜,自言自语道,“我算这孩子还活着的呀。” “爷爷,今天你在曹伯伯家没礼貌。人家让我吃饭是好意。” 爷爷白我一眼,“屁礼貌。” 我回他一句,“粗人。” 他穿了鞋子连夜去找吴达,把排字的事跟对方说了说,吴达答应第二天组织人手再找一次。 如果再找不到就没办法了,毕竟各家也有各家的事儿。 第二天我开学报到,仍然是一年级。 回来时听说爷爷和村里的胖子奶奶大吵一架。 胖子奶奶说爷爷是老封建还把自己当活诸葛,凭着一个破卦大热天连累全村上山下水找人。 “谁知道小豁子死哪去啦。说不定贪玩跑别的村里了。”她淌着油汗和吴达大吵大闹。 “你家胖子要丢了,千万别找大家的麻烦。”爷爷恶声恶气和她吵。 她倒不和爷爷硬碰硬,只赶着吴达叫骂。 爷爷气得用烟袋锅指着乡亲们,“谁感觉累,不想找,都回!以后自家有事,也别劳烦大伙。” 大家活稀泥,都说别吵了,都是乡亲,胖子奶奶你先回去休息吧。 胖子他奶气呼呼自己回家了。 这一天又白忙了,村民散掉的时候,虽然嘴上不说,但都不满意地拿眼睛扫爷爷。 爷爷跟本没注意到。 这天爷爷推卦推到半夜,我已睡下,听到他深沉的叹息。 早起,那些小木棍都掉在地上,爷爷和衣躺在自己床上饭也没给我做。 第九章 失踪的小孩 - 压棺 - 宫三娘 我们学校一共两个教学楼,一个归小学部用,一个归初中部用。 九月份放学后天气凉爽下来,大家都不愿意回家在学校疯跑着玩。 但太阳西沉时所有孩子都会按点背上书包回家去。 再淘气的野孩子也不会久留。 学校挨着块荒地,那块地叫“婴冢”,是附近几个村子集合埋婴儿的地方。 其实不止婴儿,夭折的孩子都会埋到这里。 到底是学校建到“婴冢”边,还是“婴冢”建在学校边已不得而知。 但大家都传说,这学校是阴阳学校,白天活人上学,晚上给死小孩子上学。 …… 红英失踪这几天爷爷每天都排卦,魔怔一样说红英没死。 整个村子都找遍,再找就得挨家挨户搜,谁也没这个权利。 爷爷在我上学时就自己到处去找。 第三天放学时,我没马上回家,新同学在一起都熟悉了,大家在一起玩游戏。 李天芳的儿子,大名李芸祖,和我一个班,整个班我年纪最大。 胖子,小李子,我,都是同一个村的,加上邻村几个孩子一起玩捉迷藏。 各村组成一组,轮着当鬼。 这一轮我们藏对方捉,胖子拍着我的肩说,方大傻子,你藏好别害我们组输。 李芸祖凶巴巴推胖子一把,“再叫方玉硕傻子,我揍死你。” 胖子不服,叫道,你爹都死了,你凶个屁,李芸祖一把推倒胖子,骑在他身上就打。 他个子小小的,比胖子小一圈,却凶得像条疯狗。 一边打还一边叫我,玉哥来揍他,看他还敢叫你傻子不敢。 我去拉架,胖子哭得着说方玉硕连一年级的东西都学不会,我奶奶说他就是个傻子。 对方的人差点不乐意和我们组玩,我劝了好半天,李芸祖和胖子才勉强和好。 对方蒙眼时,我们分散开,各自藏到保密的地方。 村里不是胖子一个人说我傻,我听了不高兴,心想这次一定藏得叫你们找不到。 我翻出矮墙,贴着墙蹲下来,胖子和李芸祖都找出来。 没人想到我敢藏到墙外。 我听到大家都在喊我名字,心里偷偷直乐。 过了一会儿,没声音了,我还蹲在墙边。 心想一会儿告诉他们我藏在哪,肯定吓他们一跳,完全没注意到校园里没有动静了。 后来才知道校工每天晚上六点就清园。 蹲得腿麻了,我站直起来,太阳已经沉下山,我翻过墙傻了眼—— 眼前一片死寂,一个人也没有。 所有教室黑着灯,学校看起来可怕极了。 我跑到校门口,摇了摇门,大铁门上从外面栓上铁链,挂着条大锁,整个学校只有我一个人。 门高二米多,没有下脚的地方,顶部还是尖刺,我跟本爬不上去。 教室一间间锁得紧紧的,连进去躲一躲也不行。 不过天还不太黑,我并没有多害怕,在校园里来回转着时,我听到矮墙外有小女孩哼歌的声音。 我跑到矮墙去,踩着砖向墙外看,一个小女孩背着身蹲在地上玩。 看着背影和红英很像,我心里一阵狂喜,大叫着红英,向墙外翻。 骑跨在墙头上时,我跨到墙外的那只脚感觉被谁拉了一把。 我甩了一下,低头向下一看,一只小手离我脚只有几寸远。 那只小手从土里伸出来,再一次抓住我的脚。 我吓得用力弹腿,一下从墙上滚下来,摔到了墙外。 等我回过头时,那只手不见了,好像是我刚才看错了。 那小女孩还蹲在原地,我跑过去拍她肩膀,“红英,全村人都在找你,你躲这儿干嘛,跟我走。” 她一直低着头,拿个树枝在地上划拉。 我蹲她对面,她头发乱乱的挡住了脸,穿的土布花裙子上全是土。 反反复复在地上划拉着一个字。 她用树枝在这个字来反复地描,一滴水落在字上,又一滴水。 那个字被水滴打湿了,她肩膀耸动着,哭得很伤心。 我瞧了一眼,那是个“爹“字。 “红英别划了,我昨天还见了你爹,我带你回家。” 她抬起了头,我吓得“呀”一声一屁股坐地上,两条腿蹬着地,一咕噜向后退。 面前的小姑娘的确很像红英。 可是她嘴巴里,头发上,眼睛里,鼻孔里全是泥巴,都塞满了。 我感觉自己头发从发根都竖起来,嘴时发出凄厉的猪叫。 “玉哥,你快走吧,再晚就不好走了。”她一张嘴巴就向外掉泥。 我尖叫着跑回矮墙,不知怎么跳起来一下跃过了墙头,落地时脚一阵巨痛。 脚脖瞬间肿了,我坐在地上疼得直叫唤,一只手揉着脚,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仔细打量——是教室! 所有黑着灯的教室,亮起了微弱的光,门大开着。 我不由向西看,太阳不见了,只有天边的云镶着一丝红金色的边。 教室的光很暗,可我仍看到里面有影子来来回回晃荡。 我用一只脚站起来,另一只脚勉强点地,一瘸一拐向大门口走。 经过我们班时,我向里看了一眼,里面一排排桌椅,每一张都坐了人。 小孩子像我们上课时一样坐得端端正正,像模像样在学习。 其中一个人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东西低头在大吃。 我伸长脖子一看,那孩子在吃发霉的馒头和烂掉的水果,还有没点完的香烛。 他大口吃着,别的小孩子都羡慕地看着他。 我被看到的情景惊呆了,不知是不是吓得,突然放了个屁。 整个教室的小孩子都回头看向窗外,几十双眼睛全部盯在我身上。 我想后退,腿却抖得抬不起来,所有小孩子慢慢抬起手来,嘴角上挑皮笑肉不笑,冲我招手。 我迷迷糊糊,向教室门走去…… 走到教室大门口,一只脚跨进去时,身上突然有一股凉意冲出,温和地包裹住我。 我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停住,脑子清醒过来,再看那些孩子,没人再理我了。 低头的低头,吃东西的吃东西。 我偷偷收回脚,感觉脚也没有那么疼了,就向学校走去。 绑在身上的红石棺,一直散发着温润的凉意,我顿时勇气倍增. 得快点回家给爷爷报信儿,我看到红英妹妹了。 一想到曹伯伯那么心急,红英妈妈蜡黄的脸,吃不下饭的样子,我心里像烧着一盆子火。 到了学校大门,我叫喊半天,一个经过的人也没有。 为了三个村子孩子上学都方便,这个学校建在三个村子交界处。 白天人也不多,更何况这会天都擦黑了。 只有一个办法,从矮墙出去,穿过婴冢,绕回家去。 我从墙上溜到荒地上—— 这昏沉时分,每一根长长的草叶都如同一只伸长的枯手。 每一次风吹,都像小孩子哀怨的呜咽。 我咽下口水,一只手扣在石棺上,迈开了脚步。 红英已经不见了,我不敢伸展自己的想像,猜测她去了哪里。 唯有低头快速穿过这片脚下全是孩子尸骨的荒原。 一声短促的笑声打断了我的行程,我停下来,面前站着三个比我高出许多的影子。 看样子像十一二岁大小的孩子。 他们模样不像孩子了,每一个都四肢纤细,肚子滚圆,头如骷髅,头顶长着稀稀的头发挡住住白色头皮。 风在荒原上穿梭,带来一两声乌鸦惊惶的嘶叫。 我向左,他们也向左,我向右,他们也向右。 其中一个牙齿来回磨得咔咔响,喉咙发出奇怪的声音。 过了半天我才意识到它在说话,“你有吃的吗?” 我摇摇头,看样子三个人都很失望,其中一个像想到什么,“那我们吃了你。” 第十章 婴冢惊魂 - 压棺 - 宫三娘 我撒丫子不分方向狂奔起来,草在脚下发了沙沙的响声,我感觉自己跑得像风一样快。 后面追赶的声音不远不近,不紧不慢跑着我,还夹杂着讥笑声。 此时如果有外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感觉又惊异又好笑—— 一个小孩表情惊惶,绕着原地来来回回没命跑,面前三个奇形怪状的人影发出嘲笑的声音。 突然其中一个伸出枯手向着我腰间一抓,我只感觉腰上松了一下,同时还伴着他凄厉的尖叫。 一个影子快速后退,身体越来越透明,消失在草地上。 同时我的石棺被他那一下勾松从身上掉下来。 “啊!”余下的两个影子惊喜得大叫,“生魂。” 我想跑,那两人如附骨之蛆紧紧抓住我,缠在我身上。 “我要上身,吃个饱。” “我也要。”两人的身影缠在一起。 我想伸手去捡那只石棺,身体却动不了。 我直通通向下栽倒在地上,泥地上侵入骨髓的阴冷让我失去知觉。 等我睁开眼睛,只感觉一阵风吹过,我动了动手脚,在脑子里算了道数学题—— 我还是我,没死,也没让鬼上身。 我把目光投向身前,一个苗条的女性抱臂站在我向前,周围有蠢蠢欲动的小鬼,却在她凌厉的气场之下无人敢动。 我哼了一声,她冷声道,“捡起石棺,绑在身上,等会我说走,你低头只管向南走,听到?” “嗯嗯。”我一连声答应,只觉得这女人好眼熟,想不起是谁。 我这次把石棺紧紧绑在胸部,只听到一声冷清清的呼喝,“走啦!” 一股青白的烟钻入我胸口,我低头向南走,想起了这女子是谁。 闷着头一直走到一条平整的小路上,我才敢喘了口气,回头再看那片荒草地,其实并没有多大。 甚至并没有一座鼓起的坟包。 只有细碎的哭声一阵阵,像波浪一样一波连着一波向我涌来。 我快速离开这里,自言自语般问,“我知道你是谁,怎么没有人来找过你?” 没人理我,只有初秋已经有些凋零的虫鸣。 能见到村子了,我耳边才听到一个凄清的声音,“不是每个人都有人惦记疼爱的。” “你叫啥?”我好奇地问。 又过了好久,叹息般答了一声,“乔小络。” 远远望见家里亮着的灯,我飞奔起来,一头撞进屋里,差点把爷爷扑倒。 爷爷扬起烟管照我背上狠狠敲下来,敲得我哇哇大叫。 我不但没哭,反而心里很高兴。 爷爷眼底的怒意消失了,骂道,“小兔崽子跑哪疯了叫我好找。快吃饭吧。” “我看到红英了。” 爷爷手一抖,抓住我的肩,“你说啥?” “真的,我在学校后面的荒地上看到红英蹲在地上玩。不过……” “不可能!”爷爷摇头,“我刚排过卦,她已经死了。” 爷爷拉上我的手,也不让我吃饭,带着我去红英家,路上他问,“你没认错人吧,真是那丫头?” 我点头,“她眼睛鼻孔里全是泥,不过我不会认错她的嘴。“ 红英是三瓣嘴,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曹伯伯家悄无声息,黄色灯泡点不亮绝望的秋夜,不进门都能感觉到他家那种悲哀的气息。 “老曹,我家小子找到红英了。“ 曹伯伯和红英妈同时回头,曹伯伯手上的碗掉到了地上,他脸上的表情复杂得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慢慢站起来,“你说的真的?她在哪?“ 红英妈扑过来抓住我的肩膀,指甲都掐进我肉里了,“在哪,快说呀,我女儿呢,你怎么不把她带回来?“ “婴冢。“爷爷说。 曹伯伯拿了件衣服向外跑,爷爷一把抓住他,直直望着他,“老曹,你闺女已经死了。”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两人见鬼似的看着爷爷。 红英妈直接倒地上晕过去,曹伯伯冲到院子里疯了似的大喊大叫,“红英!!” 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曹伯伯特别疼爱红英。 我们一起玩,只有红英总是拿着棒糖,要么是泡泡糖,虾条这些不多见的零食。 她是三片嘴,我们都叫她小兔子,她爸只要听到有人这么喊闺女,就扬着大手做势来打。 红英说话晚,嘴又跑风。 所有经过她家门口的人都曾见过她爸把她抱到腿上,一个字一个字教她说话。 爷爷拉着他,让我带路,红英妈跌跌撞撞也跟在后面。 我们打着几只手电向婴冢而去,这阵势惊动了不少村民,大家听说红英找到了,也都拿上手电跟在队伍中。 一条长龙般的队伍闪着亮光向婴冢而去。 我指着红英出现的地方,她划的字迹还在。 不知道红英已经死去的村民在这片荒地上呼喊着她的名字。 红英爸爸用十指当铲开始挖那块写着“爹”的土地。 他指甲很快就挖掉了,流出鲜血,他哭喊着女儿的名字,向下挖。 乡亲们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大家安静地围成一圈看着红英爸爸,几个妇女扶着已经站不起来的红英妈妈。 很快,一只指甲缝里全是泥的小手露了出来。 很快是头顶,然后是身体。 所有人都静默着,红英的样子震惊了所有村里的乡亲,谁也说不出一句哪怕是最普通安慰的话。‘ 红英站在土里,双手上举,好像想推开堆在头上的土,爬出这个葬坑。 很快,人群中发出抽泣声,抽泣声会传染般,妇女们哭成一片。 红英的模样和我看到的一样,眼睛,嘴巴,鼻孔里全塞满了泥。 红英的妈跪倒在女儿面前,悲痛欲绝。 红英爸搀起红英妈,妇女们拉着她不让她跪下去,说这样折了红英来世的福。 让我不解的是,红英被挖出来,又在原位被埋葬,只是从站着的模样变成了躺下。 甚至没有给她准备一具薄棺。 村里规矩一向如此。 没成人的孩子只能埋在这里,不能放棺材,也不能起坟包。 这样后面再出世的孩子才能平安健康长大。 惦记夭折的孩子会让他们变成鬼做祟。 “那我要死了,也是这样?”我问,爷爷拿着烟袋锅狠狠打了我一顿。 红英爸妈被人送到家门口,他回头冲爷爷说,“谢谢您老,我们死心了。” 他把晕过去的红英妈妈抱回了家,门在我们面前轻轻合上了。 第二天,我捉迷藏跑到婴冢顺便找到了红英的事传遍了校园。 李芸祖说我勇敢,胖子说我傻大胆,不是傻子谁会藏到婴冢? 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这一天,发生了一件足以让我忘记头天受到的惊吓的美好事情。 学校初中转来一位天仙似的姐姐,她的妈妈陪她来学校办入学手续。 娘俩都是大美人,妈妈举止温柔,穿着碎花连衣裙,长发披肩。 女儿头发黑亮扎成马尾,穿着纯白色连衣裙。 特别是女儿,眉清目秀,眉目间透着灵气,像干净的泉水,清凉芬芳。 我在学校里看到她时,眼睛都忘了眨,一直跟在她身后。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位妈妈,是我们学校两个分部唯一的体育老师,于大庆的老婆。 也就是说,我们天天都能看到这位于师母。 我开心得要死,到处打听那位仙女姐姐叫什么。 李芸祖不服气地说,她哪有那么漂亮,称得上仙女,等着吧…… 我打断他说,“你要能打听到这位姐姐叫啥,以后咱们都是好朋友。” 李芸祖真打听出来了,她叫于菲菲。 这对母女来的一个星期后,我发现了菲菲姐一个秘密。 第十一章 小鬼回家 - 压棺 - 宫三娘 一次放学后,我贪玩,回家时太阳西落,暮色四合。 匆忙向家跑时,我看到一抹水色连衣裙在路边树林里一闪不见了。 我停下脚步,偷偷捉捉猫着腰,躲藏着向树林深处走,于菲菲站在树影中。 像天仙下凡,然而,她身边还有一个人,瘦瘦高高戴着眼镜,竟然是那个魔鬼一样的男人,李天蔚。 警察并没有找到李天蔚杀人的证据,甚至连那具被李天蔚折磨至死的女人的身份都没找到。 于菲菲靠在一颗大树干上,好像在哭,李天蔚温柔地拿着一块手帕轻轻帮她擦去眼泪。 我仍然害怕李天蔚,不管他脸上出现多么温柔的表情,都像副面具,我见过面具下的真容有多冷酷。 于菲菲才十五岁,正在读初三,我苦恼地退出树林。 胖子仍然叫我傻子,我仍然考不及格,李芸祖听到胖子叫我傻子还会揍他…… 我浑不在意,我的生活被一件事情完全占据,让我无心其他。 我一心一意地监视着于师母和菲菲师姐。 课间时,放学后……所有能用的时间都用来偷看这一家子。 我几乎成了她们生活的隐形一员。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发现一件让我伤心的事实。 …… 立秋后,天气仍然燥热,大家仍然穿着夏装。 于老娘和菲菲姐却是长衣长裤。 明明热得汗流浃背,她们也没再穿上那些漂亮的连衣裙。 于老师上体育课时,脖子上挂着一条哨子,哨绳特别粗。 有孩子不听话,他从脖子上取下那哨子,用绳子抽打那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打的时候还不许哭,不然打得更凶。 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害怕他。 他很高大,我想如果他发现李天蔚在和菲菲来往的话,会怎么对李天蔚。 既然他对自己老婆孩子下手都如此凶狠。 那个弱鸡一定打不过这位体育老师。 一条妙计在我脑海里慢慢成形。 也许他把注意力放到李天蔚身上,就不会再打师娘和菲菲姐。 唯一让我烦恼的是,李芸祖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面。 我不得不把他打发开,才好行动。 我把爷爷教我的那几个字符写在纸上,告诉李芸祖,能记住这几个字,我就把他当兄弟。 他拿着纸片走开时大声说,“谁要和你当兄弟。“ 我发现每天放学后的一个小时,是于老师在家喝酒吃小菜的时间。 于师娘准备饭菜,于菲菲这个时间应该在学校写作业。 她没在,她跑去见李天蔚了。 这天放学后,于老师先走,师娘去村里的小店给他买花生米和散打的酒。 我把李天蔚和于菲菲约会的地点画在纸上,在于老师回家前先到他家塞进门缝里。 我把所有错误都推到李天蔚身上。 做完这一切,我躲到菲菲姐约会的小路另一侧等着上演于老师痛打李天蔚。 没多久就看到于老师急匆匆向着这条路而来。 他准确无误地冲进了小树林,里面响起菲菲姐姐的尖叫。 接着树丛乱响,姐姐跑出来,向家的方向冲去。 令我失望的是树林里没有响起打斗的声音,只有讲话和争吵。 过了一会儿,于老师从树林出来,气呼呼向家走去。 又过了半晌,李天蔚从慢慢从树林中走出来。 他面对菲菲时的柔情模样消失了,眼睛里一片冰冷。 我躲在一颗树后,闭住气,等他不见踪影才长出口气。 “你为什么跟踪于菲菲。”有人大声问,毫无防备的我几乎吓尿裤了。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的,我一抬头,李芸祖在我头顶的树枝上坐着。 “你跟踪我?”我气坏了。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字符我学会了,来找你,刚好看到你钻进来,我就爬到树顶上看你干嘛。” 他追问个不停,我眼珠一转道,“我在捉鬼,你忘了我是压官?” 他崇拜地看着我。 “于老师被鬼附身,你看他多凶。那不是他本人,是鬼在做怪。”我胡编道。 李芸祖相信了。 没想到我嘴这么毒。 于老师真的做了鬼。 第二天的体育课,于老师没请假人也没来,家里没人,全校的体育课都停了。 全校师生出动找人,在矮墙那边的婴冢找到了于老师的尸体。 他两眼圆睁,死去很久了,脸上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额头上被砸得血肉模糊,凹下去一大片。 我大脑里一片空白,李芸祖的声音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玉哥,你说的真准,于老师被鬼弄死了。” 我恍恍惚惚看着痛哭的师娘,还有呆呆站在一边的师姐。 她俩又穿着长衣长裤,师娘的额头上有一大片新的青紫。 师姐也把头发散下来,挡住脸蛋。 于老师昨天回去一定又打这娘俩人了,然后呢?他出来见李天蔚被对方砸死了吗? 死人的事惊动了警察,学校放假了。 我失魂落魄回到家,爷爷问话也像没听到,吃过午饭就睡下,一觉睡到天将黑。 起来时,我看到窗边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点着脚向屋里张望。 我走过去,看到红英,她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泥巴,和生时没两样。 我问她,“于老师死在婴冢,你看到了?“ 她点点头,我又问,“是李天蔚杀死他的吗?“ 她的眼睛又黑又大,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是李天蔚是谁?“我惊讶极了。 她开口道,“小玉哥,我来感谢你的。谢谢你发现我埋在哪里。“ “我不想呆在婴冢了。“ “等一下,谁把你埋进去的。“她眼睛眨了眨没回答我,人已消失。 我一急一下从床上掉下来,原来只是个梦。 爷爷不在家,我一个人坐在暮色里,因为内疚开始哭。 都是因为我告了密,于老师惹怒了李天蔚才引来杀身之祸。 哭了一会儿,我想起老李讲的那个真实的梦。 于是跑出房间向窗边看去,那里有一双带着泥的小脚印。 我的梦也是真的,红英刚才来过。 那就证明于老师真的如红英所说,不是李天蔚害的,也就和我告密没关系了。 天黑透,爷爷才回来,我们爷俩头一次这么安静地吃晚饭。 村里异常热闹起来,警察进进出出,两个案子没有一点头绪,弄得警察焦头烂额。 几天喧嚣过去,村里看似恢复了平静,我却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李天蔚肆无忌惮地和菲菲来往,常到学校门口等她。 美丽的师娘和师姐终于又开始穿上连衣裙,身上也没有了淤青。 师娘的脸始终愁云密布,我听到过她和师姐争吵。 什么都挡不住师姐匆匆而去寻找爱情的青春脚步。 平静没几天,有一天夜里有人敲我家的门。 爷爷没醒,是我开的门,一张憔悴的面容出现在门口。 才短短几天不见,红英的爸爸变成个老头子。 挺壮的男人此时弯腰驼背,两眼无光,两鬓的头发都花白了。 “玉儿,麻烦你叫爷爷一声。“ 我回过头,爷爷翻身坐了起来,盯着曹伯伯。 曹伯伯像支撑不住自己头颅的重量,头快垂到胸前,沉寂中,我听到他压抑的抽泣。 “救命,方爷。救救我老婆和我孩子。“ 他一下倒在地上,膝行到我爷爷床前,抱住我爷爷的腿。 像条丧家犬似的狼狈。 “可是,红英妹妹已经死了,救不活了。“我光脚站在一边提醒他。 爷爷摆手让我别说话。 曹伯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红英她,回家了。“ 曹伯伯说红英回家的日子,正是我“梦“到红英的那一天。 第十二章 生离魂 - 压棺 - 宫三娘 那天晚上曹伯伯回家时,没进屋就听到红英妈在哼“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一直病恹恹没下床的她,竟然在做手擀面,那是红英最喜欢的吃食。 曹伯伯有些不悦,问她不好好休息,做饭干嘛,还唱那么幼稚的歌。 红英妈回答的话让曹伯伯寒毛直竖。 她说,红英没死,回家了。 红英妈一边说一边面带喜气地回身指着床—— 床上靠着一只破旧的布娃娃。 玻璃球做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站在门口的曹伯伯。 曹伯伯想扔了那只红英玩了几年的旧娃娃,看看红英她妈的神态没敢下手。 他感觉自己老婆已经在精神错乱的边缘。 吃饭时,明明只有两人,红英妈妈却摆了三副碗筷,中间红英的位置坐着那只娃娃。 入夜后,两人上床,红英妈靠着床里侧,中间空出一大段,那只旧娃娃放在两人中间。 曹伯伯稍一靠近,她就责怪男人,“你快压住闺女啦,躺开点。“ 终于夜深人静,曹伯伯趁女人睡着,把娃娃拿到后院从门口甩得远远的,扔进了田野里。 这才重新上床抱着老婆睡着了。 天大亮时,红英妈妈拍曹伯伯的脸,将他拍醒,他刚睁眼,一个大耳光打过来。 “你疯了!臭婆娘。“曹伯伯吼道,一眼看见被红英妈抱在怀里的旧娃娃。 “哪来的。你从哪把她捡回来了。“曹伯伯大吼。 “我还问你呢,干嘛趁我睡着把红英扔到田里?“ 曹伯伯感觉事情不对,问女人,“你咋知道是我扔的,说不定是狗叼走的呢。“ 女人低头和怀里的娃娃呢喃几声,像在对话。 末了抬头盯着丈夫,“红英说了,你晚上把它抱走扔了。你怕惊醒我鞋都没敢穿。“ “你这个黑心的,再扔我女儿,我就把你埋了。“ 红英妈的声音突然变了,夹着点童音的脆和尖利。 曹伯伯有点吓到了,目光落在那只看不出颜色的娃娃身上。 那只没有生气的半透明玻璃假眼牢牢盯着他,嘴角翘起一抹诡异的笑。 他仍然不相信“红英回来了“这种鬼话。 他借口生病了,不下地,就在家分分秒秒盯着自己的老婆。 红英妈看上去无比正常,缝洗衣服,给男人剪鞋面,纳鞋垫,做过冬的褥子。 一整天精神特别好,忙成一团。 越看,曹伯伯越惊心,红英妈嘴里时不时说着话,好像旁边站着人。 她看着那个“人“的模样,说话的腔调,哼的歌曲,和红英在时一模一样,就连目光的高低也是红英身高的样子。 “你总说女儿在,我怎么看不到?“曹伯伯心情复杂地问。 女人轻声和空气说了些什么,回头道,“现在女儿不想让你看到,她说,以后你会再抱着她,像从前一样陪她玩耍的。” 曹伯伯盯着红英妈妈所指的位置,那里,站着他看不见的“女儿。” 他和“女儿”互相对望着,中间隔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从旧娃娃出现后,老婆恢复了精神,家里再次有了活力和人气。 连他自己也感觉看不见的“女儿”回来后日子仿佛轻松许多。 当时心想如果“她”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存在于自己的家庭中,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他跟本看不到,只要老婆高兴就好。 然而今天午夜他经历了一场让他胆寒的梦境让他终于决心来找爷爷。 求爷爷务必“除掉”自己这个“女儿。” “她一定不是我的女儿,是从婴冢摸过来的鬼怪。假装成红英的模样。” “若真是你女儿呢?” 曹伯伯脸色灰白如死人,“没有哪个女儿会对母亲做出我看到的举动。” “若真是红英,她来祸害我老婆,我这个做爸爸的,也只能狠下心了。” 爷爷在灯下注视着曹伯伯,终于,他摇摇头,拒绝了曹伯伯的请求。 “我年纪大了,阴阳眼早不在,我孙子阴眼未开,见不到鬼,认不出是不是你女儿,下不了手。” 我听得出这是推托之词,不知道为什么爷爷不愿意帮曹伯伯。 说实话,在农村打老婆的不少见,像他这般对妻女如此体贴的男人着实不多。 曹伯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我家。 我把自己那日做梦看到红英,她说要离开婴冢的事告诉了爷爷。 爷爷点头,“你果然是我们方家的孙子,天生的压官,那天你不是做梦,那叫离魂。” “你三魂中的一魂离体和已经成为鬼的红英说话,发生的事当然是真的。” “红英真的在家闹腾,我们为什么不管?”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爷爷点上烟,点着我的脑袋道,“记得,不能来人一说我们就接活,要调查后再做决定。” “怎么调查?”我呆头呆脑地问。 “我刚说过你会了什么?” “离魂?” 爷爷喷我口烟,笑道,“说对了。一会儿就开始。” 爷爷教我一句话儿,让我记在心里,快睡着时念上几遍,就能离魂。 “这么简单?”我有点怀疑。 “一点不简单,没有离魂体质,念一万遍也没用。” “老李爷爷不也可以离魂?上次他还跟着女鬼上县城朋友家去哩。” “放屁,那叫生离魂,是被硬勾出来的,和自己跑出来不一样。” 爷爷点上安息香,我很快就睡着了,意识迷糊时我把那句话在心里念了几遍,不但没睡着反而醒了。 爷爷坐在床边还在吞云吐雾,我埋怨他,“哪里管用,我还醒来了。” 爷爷看了看床,我回过头,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还躺着,闭着眼睛还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我按说好的,向门外走,身体轻松极了,意念到达的地方,身体马上就可以到达。 我来到曹家,直接进门,我看到了红英附身在那只娃娃躺在床上,搂着她妈妈。 曹伯伯坐在桌边没睡,看着床上,一脸惊忧。 她看到我,从娃娃身上起来飘到我身边,叫了一声,“玉哥。” 我按爷爷交待的话问她,“红英,你知道死人不能和生人在一起吗?时间久了,会短他们的寿限。” 红英摇摇头,“我不会和他们在一起很久的。” 她眨眨眼睛,泪水汪汪,“我不会伤害他们。” “很快我就走。” 我严厉地看着她,“你爸爸说,你对妈妈做了可怕的事。” 她突然笑了,高高飘起来,“你是说这样吗?” 红英一闪冲向她妈妈,一头撞进了她妈妈肚子里去。 整个身体进入了妈妈肚子中。 曹伯伯站起身将桌上的茶杯碰掉到地上。 我张大嘴看着红英妈被惊醒站了起来,肚子处像生了个瘤子一样,挂着红英的头—— 她的头钻出了肚子,面向曹伯伯做了个标准的“鬼”脸。 眼珠全白,没有半分黑色,满嘴牙齿都掉了,黑洞洞的嘴张得能吞下一个篮球。 下一秒曹伯伯吓晕过去,躺在了地上。 红英妈急忙扶曹伯伯,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红英已经从肚子里出来,冲我嘻嘻直笑。 我斥责她,“你干嘛这样吓你爸爸?” 曹伯伯跟我爷爷说自己亲眼看到鬼钻进自己老婆肚子里吃她的心肝。 我说给她听,她反问,“玉哥,你现在也算是鬼,那你吃心肝吗?“ 我得走了,临走门时,红英突然叫住我,“玉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我站住脚步。 她不再嬉皮笑脸,很正经地和我耳语起来,“明天晚上会发生一件事,玉哥你……” “你让我在婴冢呆一夜?!”我瞪着红英。 第十三章 装死人 - 压棺 - 宫三娘 她急了,“你听我说,明天晚上……” 我一把推开曹红英,把住她肩膀,“你说的是真的?” “我们婴冢的孩子都知道你是小压官,红英不敢骗你!” 她说的很认真,这句话也给了我无限勇气。 我答应了她。 接下来我溜达着回家,路上没忘了尝试一下飞翔的感觉。 爽极了! 回到家看到自己的身体还躺在床上的感觉很怪异,我按爷爷说的办法直接上床躺下来,接着就真的睡着了。 天大亮,爷爷叫我起来,我懒洋洋地不愿意动弹,爷爷破例让我多睡了一会儿。 本应休息的时间我却在外面疯跑,虽然身体躺在床上,其实并没有休息好。 再不起就要迟到了,我这才爬起来。 出家门口我遇到了李芸祖,他好像在专门等我,在我家门口来来回回踱步。 “李芸祖。“我打了声招呼。 他小跑过来,”玉哥,于老师让鬼缠死我们管不管,你不是会收鬼吗?“ 我不知道回答什么,只得闷头向前走。 “对了玉哥,以后你能不能叫我芸儿,别叫我大名,多不亲近。” “女里女气。”我回了一句。 看着他的笑脸,我突然冒出个好主意。 我上下打量着芸儿,他家出过事后,我们从没讨论过这件事。 想必他也恨自己的叔叔吧。从没听他说起过自己的叔叔。 上次看李天蔚祸害师姐,他好像没有一点反映,眼里没看到叔叔一样。 我搂住他的肩膀,“恶鬼当然应该除掉,不过我需要帮忙,你敢吗?“ 他拍着胸膛,“我敢,我最恨恶鬼,还有……恶人。“ 我们约定了今天夜里行动。 红英说必须今天晚上,可是天公不作美,放学时,天上乌云密布,眼看晚上有大雨。 我忧心忡忡拿着书包,带着李芸祖一起回家。 爷爷不在家刚好方便我们行事,我和李芸祖秘密商量晚上的计划。 他一开始不同意,经不住我再三劝说,最后我不得不把红英告诉我的秘密说给他听。 听过后他死盯着我,问我是不是真的,我重重点头,“我不骗你,是真的。” 他同意了。 我让他平躺在床上,把衣服脱得只剩一条小裤衩,他抱住身体看着我,“干嘛?” 我拿着毛笔和爷爷的墨盒,“我得给你画符,可以挡住阳气,这样鬼就认不出你了。不然你在婴冢呆一夜,会变成疯子。” 他想了好久,才勉强同意了,原来他穿着一条不合身的大裤衩,腰部很蹩脚地缝了几下,把腰改小了。 不是他爸爸的还是爷爷的。 我笑了一下,就笑不出声了。 他现在还不如我,只有一个禽兽不如的叔叔,和孤儿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从自己衣柜里拿出几件内衣,包括背扔给他,“以后你就穿我的。把这些烧掉吧。” 他躺着闭着眼不说话,眼泪将我刚画的符都打花了。 “别哭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我不画脸,从脖子开始画。 他抽咽着,硬生生答了句,“我才不要当你亲弟弟。” 我仔细在他身上每一处都画上符,露出的皮肤都画满。 他眼泪干了,我在他脸上也画上,最后带上一条白布,等他躺下时好蒙他脸上,不过,我在白布的眼睛处剪开了两条缝。 他叫我去别的房间,自己换上我给他的干净内衣裤,又套上外套。 然后换我躺着,他给我画,我把石棺解下来,他好奇地拿起来看。 我大喝一声,“别动!”瞪了他一眼。 “这什么东西?” “这是压官世代相传的镇物,只有这一件。”我报歉地解释道。 他给我画的很认真,那个符他学得十成十的像。 虽然只是当时我开的一个玩笑,没想到他下这么多功夫,而且还派上用场了。 等我身上的符干了,我套好衣服出门了。 一踏进婴冢我就感觉不对劲,和上次来时不太一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们身上的符的关系,婴冢的阴气少了很多。 走到一处野草较深的地方,李芸祖躺下,野草几乎挡住他整个身体。 我把白布蒙在他脸上时,芸祖咬着牙,身体微微发抖,手指紧紧抓着旁边的野草。 “别怕,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会照顾好你的。”我把自己身上的小石棺解下来,绑在他胸口。 “玉哥!”他叫了一声,我捂住他的嘴,“嘘,别出声。” 乌黑的苍穹下,一片荒芜凄寂的野草地里,一个蒙着白布的“死人”平躺在草堆里。 细看,那片蒙面白布还微微起伏。 我们来时大约将近九点,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连孩子的游魂也没出来一只。 上次天擦黑我在这儿就见了鬼,今天这是怎么了。 荒地里安静得比闹鬼还渗人,好像酝酿密谋着什么阴谋。 我藏身之处是在婴冢外围一颗大树后。 不管谁要进入婴冢,除了从学校翻墙过来,这里是必经之处。 终于,我听到有人偷偷摸摸细碎的脚步声。 还夹着“嘤嘤”的压抑地哭声。时隐时现,若有若无。 一阵风将哭声送来,还没清楚传入耳中就消散了。 我抠住树皮,慢慢蹲下身体,向小路上看去。 一个细高的身影散步般悠闲,向婴冢靠近。 随着他的靠近,婴冢传出哀怨的哭叫。 那个让鬼都害怕的细高人影走到婴冢,划了一根火柴,点了支蜡。 烛光照亮他的脸——李天蔚,终于出现了。 随着烛光点亮,鬼魂们纷纷现身。 高高低低,全是孩子,小的还在爬行,大的已有十一二岁。 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天幕低垂,乌云翻滚。 这些没人祭奠的小鬼密密麻麻,跟本数不清有多少。 这么多孩子的游魂不约而同发出哀哀的哭泣。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鬼哭,婴冢起了一阵灰色烟雾,笼罩着化不开的绝望。 我心里惊叹着小鬼的数量如此之多,更好奇李天蔚想干什么。 他背着个包,走进鬼群中,手里拿着一根手柄和筷子一般粗细的鞭子。 鞭绳和爷爷那天扔水里的麻绳有些像,不过颜色不同,李天蔚的绳子是黑红色。 一道闪电将天空划成碎片,同时照亮了李天蔚,他面无表情,一双眼睛里只有冷酷。 鞭子一拿出来,婴魂们发出惊恐的鬼叫,纷纷避让,李天蔚周边出现一个直径三米的真空带。 他用鞭子画了个圆,在中间插上一根树枝,又在圆形四周标出八个方位。 接下来,他鞭子空抽一下,群鬼哀嚎退让,他阴冷的目光一扫用鞭子指着一个光着身子的小男娃。 那男娃爬出来,大约刚出生就死了,肚子处连着长长的脐带,浑身血污。 李天蔚指了圈子外一个方位,男婴极不情愿向那地方去,原地不动,吱吱地惨哭。 李天蔚眉头一皱,挥出鞭子抽打在男婴身上。 男婴被抽得空中翻了个滚,哭叫着被吸进插着树枝的位置。 就这样,四男四女被吸附进八个指定位置。 又一道闪电劈下来,大雨正在酝酿,云层在天幕下翻滚着。 凄楚的哭声从小路上传过来,这次我听得清楚,是人,不是鬼。 那压抑的哭声是从我心中的仙女姐姐口中发出的。 她抱着一只绿色的桶状物,脚下虚浮,软脚蟹一般向婴冢走来。 看样子下一步就会跌倒,李天蔚见状,连忙跑过来,扶住师姐。 她靠在李天蔚肩头,抽泣着,轻声问,“真要这样吗?” “相信我,这是对我们的孩子好。” 我在树后听着这话寒毛一根根竖起来,那绿色东西是平时用来送饭的保温桶。 他们将打掉的孩子装在里面带到坟地里。 第十四章 被吞食的恶灵 - 压棺 - 宫三娘 “按我的方法,他不会死,还会慢慢长大。他和我一样,都会成为自己族群中最出类拨萃的人物。” 李天蔚自大傲慢的语气让人做呕。 “别难过了,等你到年纪我就娶你,到时你想去哪住,咱们就去哪,不在这破山沟里好吗?” 雷声轰隆隆地滚过,掩不住李天蔚温柔得像一团棉花糖般的蜜语。 同时他从师姐手中硬生生夺走被紧紧搂在怀里的保温桶,走到圈子中间。 “李芸祖!!”我用尽所有力气大吼一声。 一个身影诈尸般跳起来向李天蔚扑去。 这种情境下,任谁也会吓一跳,就在李天蔚回头看到冲向他的小狮子一样发怒的侄子时—— 我从树后同时冲过去,趁其不备抢走了那只保温桶,一边向其他地方跑,一边用爷爷的“捉阴绳”将桶捆起来。 李芸祖好像发泄一直深藏在心底的愤怒和戾气。 扑上来像疯狗一样咬住李天蔚的手死不松口,抢了他的鞭子。 李天蔚看起来很瘦弱,好像随便一个半大孩子可能都可以打倒他。 我估计芸祖能和他缠上一会儿,再加上我来帮忙,应该可以打得过他。 可是李芸祖太小了,比我低一个头。李天蔚反应过来,一把就推倒了他。 群鬼已经乱了,散得无影无踪。 豆大的雨点开始向下落。 “都给我出来,把李芸祖的魂给我勾出来!!” 一道闪电打下来,照亮李天蔚扭曲的脸。雪白的牙齿外露着,犹如魔鬼。 雷声“轰轰”响着,雨点越来越密集,转眼间成了瓢泼般洒下来。 一只只鬼手犹豫着从土地里伸出来,“抓住他。”李天蔚在雨中厉声喝道。 我们身上画的符开始融化。 一只手抓住了李芸祖,我已经把桶挖了个坑带着绳子一起埋下去。 又有几只手抓住芸儿的腿,我冲向李天蔚,靠近他时下蹲滑向他跨下。 同时从书包里拿出打群架最常用的利器——板砖,用尽全力砸在他那条假腿上。 他不防备单腿跪地,回身抽了我一记耳光,一股血腥味在嘴里漫延开来。 我抹了把雨水,瞧了李芸祖一眼,他还好,有我的石棺在,那些鬼手没有伤到他。 李天蔚站起来,开始笑,“嘻嘻,嘻嘻哈哈哈哈。” “两个毛孩子,竟然敢来扰我的局?” 他歪歪头,“今天我要把你们也埋到这婴冢里,再把你们的魂招出来,给我的儿子当点心。” 他凶狠地指着我,“等我儿子成了婴煞,我就让他把你爷爷的压官魂勾出来看和普通人的一样不一样。” 他眼里露出疯狂,一把掐住我的手臂。 和我估计的不同,他手臂上力气大得惊人,我跟本动不了。 “放开玉哥,你杀了我吧,反正爷爷爸爸都是你害死的,不多我这一个,听说有阴司,我在那等着和你算帐。” 芸祖的声音在雨水中听起来格外坚定,然而只换来李天蔚一阵狂笑。 “好志气!有阴司啊,肯定有,不过,你去不了那。” 他一手拖着我,一步步向李芸祖逼近,“把鞭子还我。” 李芸祖憎恨地望着他,边摇头边后退,他伸手拿出打火机。 “别点!”在李天蔚的怒吼声中,芸祖打着火机,点燃了那条黑红色的鞭子。 雨水并没有泼灭火焰,那条鞭子被点燃瞬间成了雨幕中一抹烟火。 李天蔚松开我去救他的鞭子,却不想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草堆里。 我看得清楚,一双大手从泥泞不堪的地下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 接着,一颗面目狰狞的头颅浮了出来,再接着是身体,整个人出来后,我惊呆了。 高大的身体,粗壮的四肢,恶狠狠的表情,头顶被砸破,血流得一脸都是—— 这是前不久死在婴冢的于老师! 我心里砰砰直跳,感觉自己就要目睹一桩秘密的大白。 他一步步逼近李天蔚,一把掐上他的脖子,“放开我女儿,不许你再接近她。” 李天蔚一边用力喘气一边笑,“不是我不离开她,是你女儿离不开我。” 于师姐站在婴冢的荒地边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大雨打在她身上好像要把她打倒似的。 当于老师出现时,她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接着哭喊起来,“爸!爸爸!” 她哭着跑过来,于老师头也不回,冷冷地怒斥她,“走开!” “是谁,谁杀了你。”她哭喊着,“爸,你放了蔚哥,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是好人啊。” 她竟然对着于老师的背影跪下了,于老师摇摇头说,“滚!” 李天蔚困难地对于菲菲道,“别怪我出手啊。你老爹太顽固了。” 他不知做了什么,一双手对准于老师胸口拍过去。 他的手和于老师鬼体接触时发出“滋滋”的声音。 于老师手脚舞动,魂体越来越透明,我和李芸祖同时回过神,于老师鬼魂一散,我俩就是死路一条。 我们一直冲上去,又踢又打。 “别打他,放开他。“菲菲撕心裂肺地哭喊被雨水打散。 一股轻烟从芸儿胸口钻出来,我收的女鬼终于现身了。 “他折磨我,害死我,你竟然说他是好人?“她冷冷地瞅了于菲菲一眼,也冲进了撕咬李天蔚的队伍中。 李天蔚手掌挥舞不停拍打在女鬼和于老师身上。 我和芸儿的攻击只能让他受一些皮外伤。 于老师高大的身影已成了透明的。 “菲菲,跟你妈说声对不起。“他喊了一声,随着李天蔚拍出的一掌烟消云散。 之后,我和芸儿同时也被李天蔚踢飞。 只余下女鬼自己在和他缠斗。女鬼面对李天蔚躲躲闪闪好像很怕他。 李天蔚拍了拍身上的泥,从容地说,“乔小络,你生时是我的人,死了也斗不过我的。“ 李天蔚一双手眼见要拍在乔小络身上…… “不要!“我尖叫着去阻挡。 李芸祖取下了胸前的石棺,高高举起,招呼女鬼,“进来。” 李天蔚手心有一块奇怪的黑色印记,图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此时,一条人影在迅速靠近,谁也没有注意到。 乔小络被石棺吸走,我被李天蔚一把推到一边,跌坐在泥水中。 李天蔚狂笑道,“我一直在找这个石棺,归我啦。“ 他从李芸祖手中抓过那只小石棺,芸儿嘶吼道,“不行!!“ 他尖叫着跳起来和叔叔抢那只小石棺,一声声尖叫听得我心脏都要裂开了。 李天蔚表情突然变了,摇摇晃晃想转身,只转到一半就倒在地上,他脸上挂着凝固的笑容。 于师娘浑身颤抖手里搬着一块大石头站在他面前。 他倒在泥土地上,一摊血从后脑涌出来,师娘搬起大石头一下一下砸在他头上。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 无数只大大小小的手从地下伸出来抓住了李天蔚,一条白哗哗的影子轻飘飘从他身上被捉了出来。 影子挣扎着,脸孔变了形,他挣扎着,嘶吼着…却终于被无数只手拉入了地底下。 雨不知何时停下,每个人像闪着水光面容模糊的影子站在荒地中。 菲菲姐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不知是痛惜失去的孩子,还是自己的情郎。 师娘蹒跚着走过去,蹲下把女儿搂在怀里。 芸儿含着眼泪从自己叔叔手中抠出石棺还给我。 我则呆呆地,心里突然知晓了那个秘密。 第十五章 歹念 - 压棺 - 宫三娘 我问过红英,于老师是不是李天蔚杀死的。 她摇头,李天蔚没有杀于老师,但不代表他没有伤害于老师。 那晚在树林中他们没有打起来,是因为李天蔚约了于老师晚上到这里谈判。 他重伤了于老师,并且以为对方已经死去。 真正杀老师的,是于师娘。 她和于老师一样反对菲菲和李天蔚交往。 做为一个过来人,单凭直觉也知道李天蔚不是能托付终生的男人。 但她没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李天蔚和于老师发生争执。 对方约于老师出来谈话她必定是知道的。 于是她跟踪而来,当她发现李天蔚竟然起了杀心,却没有杀掉自己粗暴的丈夫时—— 一股冲动由然而生,这是多么好的机会,自己再也不用忍受于老师的粗野和暴力。 女儿有个好的环境健康成长,也许就不会喜欢李天蔚这样的人渣。 她没有多犹豫,举起了石头,在已经受重伤一脚踏进阴间的于老师身后加了把油,将他推入黄泉。 但于菲菲并没有离开李天蔚,我想于师娘起过念头离开这里。 然而,她行凶的那一幕被并没有离开的李天蔚发现。 他以此为要胁,不让师娘离开。也不准她干涉自己和菲菲姐的交往。 恶的口子已经撕开,于师娘再次隐忍不发。 女儿的情伤总会好的,但李天蔚这种恶魔有可能永远也摆脱不了。 她终于等到了机会,再次动手,杀了李天蔚,为女儿的人生道路又扫掉一个障碍。 “我会自首的。“师娘说,她柔声安慰怀里的女儿。 “李天蔚就是杀害你爸爸的凶手,所以爸爸才一直不愿意投胎,他要报了仇才能走。” 但愿这谎言可以愈合师姐心头的情伤。 我拉着芸儿的手向家的方向走去,深一脚浅一脚,我扶着他,他搀着我。 再难走的路,总能过去的。 “我感觉有点奇怪。”和李天蔚打斗时我有一个很大的疑团。 “嗯?” “是你叔叔害死你爷爷和爸爸吧。” “嗯!” “为什么他不杀了你,斩草除根?” “傻子才问这种问题。” “假装死人时是不是很害怕,抖得那么厉害。”我又问。 “不是因为那个。”芸儿从口袋里拿出一件东西,摊在掌心上,是一枚小小的薄薄的刀片。 他竟然想借这个机会为爸爸和爷爷报仇。 “却没想到自己身高竟然够不到他的脖子。” 我从他掌心拿走刀片,搂住他的肩膀,“放心吧,以后我爷爷就是你爷爷,我就是你哥。” “……” 等我和芸儿湿淋淋回到家后,爷爷毒打我一顿,把面杖都打断了。 我躺了三天没起来床。 趴在床上三天无所事事无聊得可怕,爷爷又不在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我迷迷糊糊睡着之际,想到了那条可以离魂的咒语。 我从自己身体上坐起来,看着自己还睡在床上,动了动,手脚如初,屁股也不疼。 从回家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惦记着去找红英妹妹。 她那天告诉我,有人一直在婴冢勾婴儿的魂。 她想让我帮助那些婴魂。 死后被家人丢弃在乱葬岗已经很可怜了,被抓走的婴魂再也不能投胎转世。 而且,她在婴冢时听说勾魂人要把自己儿子在婴冢练成婴煞。 那样,婴冢的婴灵将永无宁日。 所以她才求我,为了证明她说的是真的,她要我在婴冢呆一夜。 爷爷不是也说过,要先调查才决定做不做? 我不知自己哪做错了,回家不由分说先打得我起不来床。 想到这儿我直接向红英妹妹家飞去。 隔着她家简陋的小院篱笆,我看到一抹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花布小裙缩在角落的阴凉处。 “红英妹妹。” 她抬起头望着我,眼里又是惊喜,又是委屈。 “你咋了?” “你爷爷在门口不知用什么洒了道线,我进不了房。”她眼泪扑扑向下掉。 “我想妈妈。”她抹了下脸,突然现了死相,眼睛头发嘴巴鼻孔里全是泥。 她指的“线”像一把灰土,普通人脚一踢就踢散了。 我飘过去,红英想挡我已经来不及。 我感觉自己被一道烧红的火线给“弹”了一下,轻飘飘打着滚飞出了院子。 没想到我爷爷随便洒的一把线这么厉害,我竟然过不去。 “我爷爷呢?”我问飘过来扶我的红英。 “他在屋里和我爹说话。他连着来了好些天了。” 我抓抓脑袋,“红英你能不能不要吓哥哥,把你的鬼样子先收起来。” 她变成干净的小丫头模样不好意思地说,“玉哥,我一急就控制不住成这样。” “你想见妈妈,我可以帮你。”我拍着胸膛答应了她。 她开心地身体都变得微红,跳起来大叫着,“玉哥是最好的压官儿。” 我飘回家,睡了一觉,放学芸儿来找我,我才醒。 他拿出一颗糖给我,说是胖子孝敬我的,我知道他肯定又抢胖子了。 接着又拿出一个巨型塑料袋,里面几乎包罗了整个村里小卖铺的小零食。 “这个,是我给你买的。”他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收下勉强笑着道了谢,叔叔死后,家里的钱他自己管自己用。 虽然有了零用钱,却一个亲人也不在了。 连吃饭也要在我家混。 “芸祖,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他打开一包虾条拿出一根塞进我嘴巴里,顺口问,“玉哥的事,就是芸儿自己的事。” “你过来。”我把他拉近,偷偷和他说了几句话。 他点点头,把书包留下,蹦蹦跳跳出去了。 我叫他把爷爷洒的那条线,用脚蹭开条缝。 大约十来分钟他就应该回来给我讲今天上的课。 一直天黑透,我等得心开始发慌,他才回来。 整个人蔫头搭脑,一见我就扑上来开始哭,我急得要死。 他平时和小胖子对打,胳膊被胖子拉脱臼都不掉眼泪,此刻哭得像个泪人。 过了足有半个小时,他才止住哭声,平静下来。开始讲述整晚惊心动魄的经历。 第十六章 我要带走他! - 压棺 - 宫三娘 芸儿到达红英家时天空中的云霞已经被太阳染上了金边。这是进入黑夜的前兆。 他偷偷摸摸,潜入红英家的栅栏中,溜着墙根来到窗户前,蹲在窗下偷听里面的人说话。 窗子里传出曹伯伯的苦求和红英妈妈的抽泣。 仔细听了一会儿他们的对话,芸儿推测出的事情的原委。 红英妈妈不相信一直附身在娃娃身上的是从婴冢来的鬼怪假扮女儿。 她坚持那就是自己的孩子,理由是当妈的最了解自己的娃。 更不相信一直很乖的女儿会害自己。 爷爷一直推拖,不愿意插手管这件事,要两人意见一致时他再过来。 曹伯伯苦求爷爷教了他一个见“鬼”的法子。 用经年老坟头槐树的叶子,泡不沾地的雨水,水中加上坟头土,泡一夜。 拿这种水滴进眼睛里,就可以见到鬼。 曹伯伯按法子行事,又专门抽身去了趟城里,跑了几个地方,买了件东西。 那晚回家后,他胆战心惊,因为,他的的确确看到自己的女儿。 她和生前一样,有时坐在床上看书,有时陪在妈妈身边,有时还央求妈妈唱歌给她听。 小脸干干净净,时不时看到自己时,会做个鬼脸,一切都和从前的生活一样。 曹伯伯裤兜时一直装着那件东西,直到夜来老婆要上床了,他摸出秘密“武器“准备好。 女人挨着内侧睡下,娃娃放在中间,一道人影扑向女人怀里,红英再次做出把头挂在妈妈肚子上的举动。 并且如曹伯伯希望的那样,她在望向自己爸爸时露出死相。 就在这一刻,曹伯伯手中出现一只黑盒子,对准老婆身体,接连按下按钮。 “啪啪啪“几下,刺眼的闪光灯闪过,红英妈捂住自己眼睛,骂道,“死老头子,你搞什么鬼。” 曹伯伯没理红英妈,看着手中的黑盒子,“唰——”流畅的声音传出,盒子下方出现几张照片。 曹伯伯看着照片,身体颤抖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红英妈见状穿了鞋慌慌张张跑过来,抢过那几张照片,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两人等不到白天,晚上就去找了爷爷。 恰巧那天就是我被打得起不来睡晕过去的那个晚上。 之后,爷爷就在曹家划了条线,说能不能躲过这次祸事,就看两人上辈子积的德和缘份了。 芸儿向窗子里看了看,曹家不知什么时候给红英立了牌位,上了供品。 正凝视偷看,突然从玻璃反光中,芸儿看到自己肩膀上还有个小脑袋,红眼睛,三瓣嘴。 他吓得差点叫出声,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 再回过头,从玻璃反光里再次看到了这张脸。 红英就趴在他旁边,还用一条手臂搂着他。 “帮我划开那道线好不好?”她眼睛又红又肿,好像哭了很久。 “我想妈妈,想爸爸,想得这里疼?”红英指着自己胸口。 “如果想害他们,我早就动手了,干嘛等到现在?”红英可怜巴巴地看着芸儿。 屋子里爷爷闷着头抽烟,曹伯伯心急火燎瞅着爷爷。 红英妈妈眼泪没干过,眼角都擦破了,怀里还抱着那只破娃娃。 芸儿心头一酸,想起了自己爹妈,他对着一边的小脑袋问,“你真的不会害他们?” “你会害自己爹娘吗?”红英反问。 不等芸儿回答,很认真的点头,“我就是想让爸妈抱抱我,亲亲我。我要害爹娘,让压官镇死我。” “你们真的下定决心,不管这孩子了?我是压官,收走的魂很难抬胎的。” 曹伯伯沉重地点点头,红英妈不说话,一个劲地痛哭。 “今天我如果不能进去,被方爷爷收走,永远见不到他们了,红英想和妈妈说句再见。“ 红英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口齿不清地哀求。 那童音在夜幕中分外凄清,芸儿点头,“好,我现在就让你见妈妈。“ 他蹲下身移到门口,大门虚掩着十公分的缝。 为防止里面的人看到,她伸长腿,用脚尖踢那条线。 那不过是条土灰线,轻轻一踢就花了。 不知为何洒上两天风刮不掉,鬼也进不去。 “嘻嘻。“身后传来一阵尖尖的笑,一阵小型龙卷风”忽“地平地而起,将院子里放的小桌椅都刮翻了。 拌着一声拉长的童音,“爹,妈——“那阵风“砰”一声撞开大门,闯了进去。 芸儿感觉不对,伸头向大敞的门看去,那青色的风打着旋将家里的东西卷起来,又抛下。 整个家摔得如同刚被打过劫的现场。 “她怎么进来的?”曹伯伯大叫起来。 “我的女儿。”红英妈妈的哭声。 爷爷抽出新做的鞭子,迟迟抽不下去。 “救命,方爷。”曹伯伯哭出声来。 又对着那股发怒的旋风伸开双手,“红英,都怪爹爹不好,是爹没用。”老大的男人,眼泪顺着脸向下流。 风渐渐小了,终于停下来,红英站在三人面前,“妈,女儿来和你道别。爹娘已经不爱我了。” 红英妈扑过去拥抱红英,一把抱了个空,她跪在红英面前,举着娃娃,“来,孩子,到娃娃上,妈妈天天抱着你。“ “爹,娘,红英知道,自己长得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惹你们心烦,还给家里添了好多麻烦。“ “我知道爹想再要个好孩子。我是咱家的累赘。“ 红英妈泪水涟涟,一个劲摇头,头发都散乱了,“不要,你就是妈的心肝。“ “妈,你真的舍不得我?“ “不行!“曹伯伯截住红英妈的话。 “英子,算爹对不住你,你已经死了,去投个有钱人家,咱们家,养不了你呀。“ 曹伯伯一直低着头,却无比清楚说出这句话。 “胡说,我女儿我养得了。“红英妈妈撕打着曹伯伯,对方不动也不还手。 由着她把脸挠花还是那句话,“红英,你走吧。” 红英看着自己父亲,眼里含着的泪水干了。 她慢慢跪了下去,给曹伯伯磕了个头,“爹,谢谢你一直待英子这么好,你的恩,英子还过了。” 所有人都以为就要结束的时候,红英突然仰头尖笑起来,变成了一幅死相。 嘴巴直掉泥土,她站起来,头一转,向自己妈妈撞去。 曹伯伯拦到中间,手一挥想甩开女儿。 红英径直穿过父亲的身体,消失在母亲体内。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红英妈妈直挺挺僵在地上,一动不动。 曹伯伯吓坏了,推了推女人,她连眼珠也不动。 “方大爷,这是怎么回事啊,孩子妈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咱们还会再有孩子,日子还长着呢。” 他打横把老婆抱起来,放在床上。 红英妈妈的肚子突然鼓了起来,像怀胎五月似的,一张脸在肚皮上顶来顶去。 曹伯伯吓得回身跪到爷爷面前,“方大爷,求你,求你。” “求我啥?”爷爷意外地很冷漠,背着手皱眉看着床上的女人。 “爹!“女人突然说话了。 曹伯伯的脸色比死人好看不了多少,他的汗像水一样从额头上流下来。 “爹,我太孤单,我要带走弟弟。“ !! 爷爷转过眼睛,盯着曹伯伯。 曹伯伯面如金纸,哆嗦着劝红英,“孩子,你娘那么疼你,你不能害她呀。“ 他回头对着爷爷咆哮道,“你不是压官吗?专收恶鬼,快收了这个害人精。“ “害得我没有儿子,钱都抛洒到医院,害得我被人家看不起,说我生了只兔子。害我老婆不愿意再生第二个孩子,说把一个养好就行了。“ “你不是害人精是什么?我讨厌看到你,每次看到你,我都羡慕别人家的娃娃!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的样子,像个人吗?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死?为什么要老子亲自动手?“ 他精神崩溃了,自己说出了肮脏的秘密。 芸儿忍不住,踢开门闯了进去,一头撞到曹伯伯腰上,“你这个畜生。“ “红英再恨你,也没有说出你的秘密,她一直在保护你。你却这么对自己的女儿。“ 爷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跌坐在地上曹伯伯。 他嘴歪眼斜,扭曲得像魔鬼,“我就是想要儿子,我们曹家单传,不能到我这一代断了根。“ “我可以养两个,但我不想养个残疾。“ 他疯狂地看着爷爷,“我老婆不舒服以为生病了,上诊所才知道我们又有孩子了。“ “可那孩子上医院做手术的钱我都没存够,拿什么养老二?“ “老二也是条命啊,你让我牺牲老二?就为了留着老大这个永远好不了的三瓣嘴?“ 芸儿跳起来拿起椅子砸得曹伯伯头破血流。 “所以你就把她活埋在婴冢?你这披着人皮的野兽!!“ 女人在床上仍然不动,睁着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向下淌。 爷爷手抖得拿不住烟袋,指着曹伯伯,“你,你,我来了几次,那时,红英还活着呀,你竟然不救她,等着她死。“ 女人能动了,她慢慢坐起身,像不认识一样扫了男人一眼,手放在肚子上,“我的孩子们,可怜的孩子们。“ 看她恢复过来,曹伯伯连忙上前扶她。 “我好渴,我说怎么总是这么容易累,原来肚子里有了老二,你瞒得严。” 她喘口气指挥曹伯伯,“老公,你拿点热汤我喝。“ 曹伯伯一连声答应,忙去厨房弄汤水。 “红英娘!!“ “阿姨!!“ 女人趁着曹伯伯走开时,一肚子撞在八仙桌的桌角上。 第十七章 杀掉孩子的父亲 - 压棺 - 宫三娘 所有人都吓呆了,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曹伯伯。 她疼得半趴在桌上,脸部扭曲着,混浊的血水顺着大腿向下流,嘴里喃喃说道,“红英,是妈害了你。“ 她对着呆成木人的曹伯伯说,“我小时候也得过兔唇,你看出来了吗?“ 她撑起身体,再一次将肚子用力撞在桌角上,眼睛盯在曹伯伯脸上,“看着我谋杀你的孩子,感觉如何?“ “妈妈,你不要死呀。“红英从她肚子里飘出来,哭着要拦。 “妈保护不了你,但妈可以陪伴着你。“ 爷爷伸手牢牢拉住红英妈,“你不能自杀,你死了红英罪过就大了,为了这孩子你也得活着。“ 红英妈淡淡笑了笑,“行,方爷,今天我不死。您老受累了,请走好。我想和我女儿呆在一起不想有外人。“ “红英妈,你挺住,红英可以转投到你这个孩子身上。你要挺住。我保证。“ 红英妈的血一个劲向下流,止不住似的。她靠着桌子一点点倒下去。 爷爷在她耳朵边大声说,“我老方一口吐沫一个坑,这孩子你保好,我让你女儿和你团圆。“ 芸儿先回来了,爷爷还在红英家张罗。 半晌我才道,“怪不得。“ “什么?“他抬头看着我。 “爷爷肯定早就怀疑曹伯伯,可他演技太好了,装得那么像。“ “爷爷带我去要红英八字时,看到曹伯伯在给红英妈炖汤就怀疑他了。“ “这村子里的女人,都在怀孕时才舍得拿大块肉炖汤。平时烧菜放点肉都算改善生活了。“ “你说爷爷能把红英妹妹的鬼魂转到她妈妈肚子里吗?“芸儿问。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爷爷后半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我和红英睡得很浅,听到声音就起来,四只眼睛巴巴瞅着爷爷。 爷爷把我的小石棺放在桌上,“我把红英的魂收回来了。“ 我和芸儿都直起了身子,盯着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她会和乔小络那个女鬼一样,永世不能投胎了吗? 芸儿好奇地问爷爷是不是知道曹伯伯是凶手。 果然和我想像的一样,爷爷只是怀疑,他一再去曹家,就是想落实究竟是不是红英爸爸做的。 怀疑的由头就是从一锅汤开始的。 红英妈妈的样子不止像伤心劳累,也有些像女人怀孕后的惫懒。 拿大块肉炖汤给女人喝的我们村一般有两种,一种保胎的,一种喂奶的。 红英妈是例外,她刚丢了孩子,也可能是曹伯伯想给她补身子。 那天去曹家时爷爷表现得很生硬也是因为这个,他当时怀疑红英妈也是帮凶。 爷爷拿不准,私下曾问过红英妈本人,她否认了。 曹伯伯为了确保红英妈可以生下老二,检查后的结果隐瞒了对方。 她是真的不知道,爷爷问她时,她发誓说自己只想带好红英一个娃,要让她考出山沟,到城里去。 外加红英爸爸得知女儿死后的种种伤心欲绝的表现。 让爷爷无从下手。 红英为曹伯伯守口如瓶,纵使恨爸爸害死了自己,心底对他深深的爱还是令她选择保护爸爸。 就像她答应过芸儿的一样,“我绝不会伤害爸爸妈妈的。“ 她想带走的——只是妈妈肚子里那个没见过面就害自己丧了命的老二。 红英妈妈最终保住了肚子里那团肉。 爷爷先将红英的魂收到小石棺里,待孩子四个月可以着魂时,由他护着,确保肚里落的是红英的魂。 在医院里养了一个月的胎,一个下午,红英妈妈不声不响离开了医院。 没和曹伯伯打一声招呼,一周后,我们收到了她的来信。 她说自己在城里找了份工作,自己的双手也养得活一个女儿。 如果生下的女儿仍然是三瓣嘴,她也要凭自己的双手,给女儿治好。 曹伯伯失了女儿,失了妻子,失了儿子,整天失魂落魄在村里游荡。 田地荒芜了也没心去管。 这件事不知怎么的就传遍了村子,村长吴达也听说了,他找爷爷,我,还有芸儿落实后,选择了报警。 警车带走曹伯伯那天,全村人都沉默着跟在车后面看。 婴冢那么多婴骨,每一个都是病死的么,每一个都是正常死亡么?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答案。 至于最亲爱的仙女姐姐和师娘,她们搬走了,谁也没有通知。 芸祖跟爷爷求了副棺材,把小叔殓了,在我埋绿色保温桶的地方起了个坑,将他埋了。 没起坟,插了个柳枝为标。 在李天蔚坟头前,爷爷说,人和人之间,不管恋人,还是兄弟手足,还是朋友,及至父母子女,都有种看不到的联系。 这种联系就是缘,红英和她妈缘深,和她爸情深而缘浅。 爷爷在曹伯伯脸上没看到父女缘。 他本就是绝户命,上天给了他一个女儿,他却自作聪明地想要个儿子。 红英妈肚子里的孩子四个月时,爷爷带我和芸儿一起上城里去,给她妈妈入灵。 这是几个月以来最让我快乐的事,足以弥补仙女姐姐走后留下的遗憾。 临走,爷爷把我和芸儿叫到跟前,仔细打量着我们两个,像有很多话要说,又没有说出口。 末了,他摸着我们的头道,“你俩都没了爹娘,生活不易,一定要互相帮助着,团结一心才能走得更远。“ “我们没爹娘,好在有个厉害爷爷啊。“芸祖笑着跟爷爷说。 “家里的东西都在哪放着,玉儿都知道吧。“ 我一边打包自己的东西一边漫不经心答应着。 临锁门时,爷爷回头打量着大大的堂屋,不舍地关上了门。 第一次进城,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对什么都感觉到新鲜。 红英妈妈住的地方不像城市表面那么漂亮,她租了一间都市村庄三层楼的单间。 我们去时,她四个月大的身子还看不出肚子。 爷爷看看她面色,又号了号脉,说胎儿营养不够好,不够大。 过一个星期再行“转魂术“更保险。 晚上,红英妈让我们留在她房间里休息,她去找自己姐妹暂住几天。 这间屋子背阴,晚上显得冷嗖嗖,还很潮湿。 屋里只有一张床,爷爷年纪大了,睡不了地,又不忍心让我和芸儿睡地上,便到楼下的小旅馆开了个床位。 大床上我和芸儿一人一条被,自己睡。一早爷爷就会过来。 赶了一天路,我疲惫不堪,很快就意识朦胧起来。 有人推我,我哼了几声,沉入梦乡,一只手伸进我被子中,轻轻摸我手臂。 我舒服地继续哼起来,突然一阵刺痛,我一下睁开眼睛,只见芸儿瞪眼在掐我。 第十八章 墙后有鬼 - 压棺 - 宫三娘 大半夜的,他这样子吓了我一跳,见我终于醒了,在被窝里向我靠近。 头顶在我肩膀处,低语,“玉哥,我脑袋后面有什么?“ 我借着窗外的微光看了一眼,也低声道,“白墙。你靠墙睡后面不是墙是什么。“ “我,想和你换下位置。我感觉里面冷。“ 我睡意正浓,懒得动便说,“行,你从我身上翻过来吧。“ 他裹着被子,从我身上“滚“过去,我向墙边蠕动,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 之后,我就再次睡着了。 睡了不久,我打了个寒战,裹紧被子,可是还是冷得像挨到了冰块。 我向芸儿那边靠了靠,后面突然陷了一下,好像让出的位置有人躺了下来。 睡意一下惊得烟消云散,我和芸儿紧挨着,她呼吸均匀,睡得正香。 一声轻微的叹息,“好舒服。“消散在我耳边。 接着,我不能动了。 连小指头也动不了一下,大脑清醒地命令喉咙叫出来,可身体像瘫痪了,声音卡在嗓子眼,就是出不来。 我的小石棺被爷爷收着,村里的事件完了,他就拿走了。 没了护身符,那东西肆意伸过手臂从我身下穿过来,冷冷的像蛇,缠住了我的身体。 它在用力,想把我翻过去。 急中生智,一个主意出现在脑子里。 我干脆闭上眼睛,听着芸儿的呼吸,不多就进入将睡未睡的状态。 心底念了几句爷爷的交我的那句话,我成功离魂,轻轻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种多了个人的感觉还在,我慢慢转过头—— 床单下隆起了一块,有个人贴着我侧躺在床单下。 两条雪白细瘦的手臂紧紧搂抱着我,它已经成功把我扳过来,面向它。 接着,它做了个我意想不到,直泛恶心的动作。 它“吻”了我的嘴巴,足有一分钟也不松开,还发出惬意的哼哼声。 我顾不得害怕,伸手去拉那条披在“它”身上的床单。 就在我的手伸进床单的一瞬间那人动了。 “它”整个人劵着订单向墙边一滚,我甚至没看到它的样子。 我扑到墙壁处,抓住它单子的一角,一条粉色牡丹花的单子。 它连同单子一起消失了,我没敢穿墙过去捉它,天知道墙那边会是什么? 恐惧战胜了好奇,我扑回身体中。 寒冷的感觉消失了,我挤在芸儿身边搂着他,远离墙壁睡着了。 光线照得我眼皮一片红,我困难地睁开眼,异常疲倦。 芸祖怒气冲冲站在我面前,手里抓着自己的薄被子。 “怎么啦?“我费劲坐起来。 才发现,由于我晚上拼命挤他,只给他留了床边大约二十多公分宽的位置。 “我掉床了,摔醒的。“他气恼地叉腰看着我。 “我晚上见鬼了。“我揉着眼睛慢慢又躺下,大概是由于那鬼亲了我的嘴巴,才会这么累。 把夜里的经历告诉了他,他有点兴奋,“我就说吧,那边冷得要死跟本睡不着。“ 正说着,爷爷进屋了,不胜疲累倒在了床上。 “你们俩头次进城,出去玩玩,这是二十块钱,中午在外头吃饭,别来喊我。去吧。“他和我们说话时头也不抬,眼睛已经闭住。 爷爷倒下不多时,就响起了鼾声,我从没见过他这么没精神的样子。 昨天晚上出现的诡异事情没来及跟他说。 芸儿拿起一条被子,轻轻给爷爷盖身上,把他的手臂拿到被子外面。 “玉哥!“他轻呼一声。 我上前一步站他旁边——爷爷手臂上有一只小小的手印,青黑色渗入肌理。 好像是大力捏出来的。 我断定头天夜里,爷爷没有住小旅馆,他不知道瞒着我们干什么去了。 我和芸儿担忧地离开红英妈的房间,轻轻合上门。 “咱们就在这院子里玩吧。“由于担心爷爷,我没心出去逛。 这里是城中村,一个U型院,院里的楼属于一户人家。 住不完的房子拿来出租,不用工作,收入也过得去。 我们来到楼下,一个穿着失了颜色的破旧衣服的老头拉着三轮车正准备出去。 那老头背驼得从后影看活像个无头怪。 他裤子上打着不少补丁,有一只眼睛像瞎了一样眼珠子是灰白色。 拉开大门,在三轮车上竖起一个牌子,“拉货,送人。“ 他登上三轮车迎着晨曦,开始一天辛苦的劳作。 公用水池边,一个好看的年轻女人披着头发正在刷牙,一脸没睡醒的倦意。 “姐姐,那个爷爷也是这里的租户吧。这么大年纪还出去工作,真是可怜。“我随口问了句。 那女孩子突然笑起来,牙膏沫喷出好远。 她漱一下口,用牙刷指着我,“你还可怜他?他比你爸妈加起来赚的还多呢。“ “骑三轮这么赚钱?“芸儿好奇地问。 “傻小子,这整个楼都是他的,这个老抠酸,水费都不免,留这么多钱准备埋进土里去呢。“ “他没儿子?“ “有吧,我见他孙子来看过他,来了就是要钱呗。“ 女孩子收起东西上楼,一会儿打扮得整整齐齐下来了。 “对了,两个小家伙,三楼顶头的那间屋子,老头不让进,从那儿过一下时间长点,他都要骂人的。你们小心,他脾气很古怪。“ 她挥挥手离开了小院,“要不是这里租金比别家便宜一半,而且自备发电机,从来不停电,谁要来受这种气。“ 我和芸儿对看一眼,那间顶头的屋子就是挨着我们的那间房。 上楼时我就产生很多猜想,里面难道停着棺材?还是供着灵位? 我和芸儿蹑手蹑脚上到顶楼,经过我们住的房间,紧挨的就是—— “不允许靠近的房间。“ 走过我们房间时我停下脚步——屋里有说话声。 我以为听错了,便退回去,把耳朵贴近,模糊听到几句来自爷爷的低语。 “我说到做到。“ “做完这件事。“ “你必须遵守诺言。我会盯着你的。“ 一直是爷爷自言自语。 我和芸儿一直在下面玩时,并没有看到有人上楼。 我以为他在说梦话。 爷爷声音放得更低又说了几句话。 就在我断定爷爷做梦的时候,听到有人冷哼了一句,“知道了。黑棺也是讲规矩的。“ 说话的口气很不耐烦,充满不屑。我一下就记住那个声音。 我带着芸儿跑到走道尽头,眼看那人要出来,可这里没地方藏。 芸儿指着那把挂在门上的锁道,“玉哥你看。“ 那锁虽然生锈却并没有锁起来,只是挂在锁鼻上。 她迅速把锁拿下来,我们钻进了房间。 然而等了好久,隔壁并没有任何响动,没人开关门,好像爷爷刚才只是在说梦话。 我们这才把注意力转到这个房间里来。 这房间除了灰尘特别大,别的和其他房间没什么区别。 床上铺着花床单,被子好像刚掀开,乱乱的堆在床上。 我走过去,仔细看,墙壁上结了蛛网。 被子上落了一层粉尘,桌子上也有天花板落下的白灰。 屋里还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半高的柜子和一台冰箱。 完全是正住着人,突然离开的模样。 由于担心爷爷,又因为房间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再加上担心驼背老头突然回来,我和芸儿匆匆出来,把锁重新挂好。 我推开我们那间屋门,昏暗中,爷爷好好躺在床上正打着鼾,屋里没有人。 加上我们一直没离开院子即没见人进来,也没见人出去。 刚才听到的声音简直像我自己在做梦,可是芸儿也听到了。 这一天从红英妈妈回来才开始热闹起来,她带了自己做的酒菜过来。 爷爷穿了长袖衣服,挡住那块青黑色的印记,但挡不住脸上深深的倦意。 爷爷让我们关上灯,拿出小石棺,唤出了红英。 红英妈妈看着女儿,眼角眉梢虽然带着疲惫,但看得出很开心。 “方爷,真的可以让红英重新做我女儿吗?“ 爷爷点头,淡淡回答,“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的。红英妈你放心。“ 夜里,爷爷又到旅馆去睡觉。 我想叫他,把头天晚上的事讲一下,芸儿拉了拉我的衣袖阻止了我。 爷爷走后,他担心地说,“我们别再给爷爷加忙添乱了,他有心事。“ 我们俩打算一起跟着爷爷,看他究竟晚上做了什么。 …… 爷爷竟然去了医院. 第十九章 转魂术 - 压棺 - 宫三娘 我记得他曾说过,医院是除了坟场游魂野鬼最多的地方。 他站在医院门口,咳嗽了好久,才费力地迈腿进入,他按下九楼电梯。 我和芸儿从另一个电梯上了十楼,下一层,找到了爷爷。 他坐在妇产科门外,手里拿着那只红色小石棺。 坐了足有一个多小时,突然一大群护士飞奔向产房跑,有人一边跑一边戴口罩。 外面的家属顿时慌乱起来,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这时,爷爷打开了石棺,红英飘出来,他对红英交待了什么。 红英点头,“飞“入产房。 过了一会儿,产房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家属不管医生阻拦硬向里闯。 原来里面的产妇生了几天,医生让她剖腹,婆家硬要自然分娩。 孩子终于生下来了,是个死胎。 红英不多时“飞“出来,样子有了明显的变化。 她身体变亮了,动作敏捷,看起来很是灵动,一下钻入石棺。 这一夜,一个女人产下了死婴,另一个婴儿先天不足,抢救无效死亡。 两件事发生时红英都在。 爷爷站起身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我和芸儿目送爷爷背影走向电梯间,我心情沉重得坐在楼梯上。 “是红英害死了那两个婴儿?昨天晚上爷爷也是因为这么做才累成那样吗?“ 我心中泛起无数疑问。 芸祖拉我起来,“这种事他才不会做,我相信他。“ 我垂头丧气跟在芸祖后往回走。 到出租房三点多点儿,大门好像从来不关,院子里亮着一盏瓦数很小的灯,勉强看得见楼梯。 我们摸索着上楼,拐过弯走到头倒数第二间就是我们房间。 芸儿掐我一把。 其实我已经看到了。那道昨天骚扰我的“人“影佝着背趴在我们窗前。 它披着个单子,整个人躲在单子下,看不分明。 我咳嗽一声,那道影子“休“一下消失了。 我和芸儿都有些怕,本打算不睡的,可禁不住睡意太浓,我俩背靠背倒在床上,头冲墙,脚冲外。 我被一声尖叫吵醒了—— 芸儿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臂,头发被什么东西拉得直直的,直向墙里拽。 我抓住他手臂,脚用力蹬床,想把他拉回来。 是一只手,从墙壁伸出来,狠狠揪住他头发,要把他拉进墙那边。 我眼一转,看到爷爷的包放在桌上。 “你坚持住,我去拿东西。” 我松开了手,芸儿不支一下被拉到墙边,他两只手用力撑住墙,但一把头发已经被拉了过去。 “方玉硕,快点儿!”他尖叫的像个女生。 我从包里找到那条鞭子,那会儿已经不知害怕,跳上床,用力抽打那条白骨似的手指。 手指被鞭子抽到,松开消失了,芸儿的头发却夹在墙中拉不出来。 我找到剪子,打算剪了那缕头发,拿了三次都拿不起来,全身都在哆嗦,一阵阵的后怕。 还好只是头发夹在墙里,如果芸儿没撑住被拖进去,会怎么样? 如果被拖进去的是整个头部,又会如何? 这一次分明是侥幸和死神擦肩而过。 我给他剪头发,他轻松地说了句,“干脆剪短点。” 头发剪掉,他用被子蒙住头,过了好半天,传出他闷闷的哭声。 这个人影和上次不一样,这次的攻击性太强,而且力量很大。 明明就是同一只鬼,一天之间就有这么大的变化。 我不能再等,必须和爷爷一起劝说红英妈妈换了房间。 照例天亮时爷爷回来了,可是他没给我说话的机会,他身后站着红英妈妈。 “孩子们,恐怕我得提前行动了。”爷爷这两天里身体在迅速衰弱。 爷爷开始布置房间,窗帘拉紧,四周点燃蜡烛,燃上了香。 “你们两人,一个站在床边守护红英妈,一个站在门口。” 他招招手,拿出那盒“阳晶赤砂”,让我净面,用笔在我脸上开始画。 湿湿的笔一下下画在面孔上,我心里开始安静下来。 “这是摊面具里演化而来的一种符咒,被画者可得到门神的力量,守护屋主安全。” 爷爷缓缓画着,不时停下休息一下,好像画符是件不胜其累的事。 “玉儿,你要带好芸儿,你是哥哥。”听着这话,我心里涌上一股酸涩,不由道,“爷爷,你说这些干嘛?” 爷爷笑了笑,放下笔,招手让芸儿过去,给他画了另一种符。 他是黑色面孔,我是红色,镜子中我们虽然还是小孩身形,可脸孔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我拿了鞭子守在门口,芸儿守在床边。 爷爷拿出石棺,爱惜地在掌心摸了摸,“玉儿,咱们压官又称压棺,人在棺在。棺丢人亡,记住了?” 我点点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红英入了魂,我一定马上跟爷爷问清楚。 蜡烛点燃,红英从石棺中飘了出来,飘到妈妈肚腹上方。 爷爷用墨在红英妈的肚皮上画了个奇怪的图案。 我在李天蔚的手心里,和大红棺材里都见过类似的图案。 但有些微不同。 那图案画好后平淡无奇,可红英飘在肚子上方时,那图案被红英魂魄的微光照亮,发出金属一样的光泽与她的魂相互辉映。 爷爷拿出一支针在自己头顶正中刺进去,针就扎在头顶,汗珠子顺着脸开始向下滑。 我眼看着微微的烟雾从爷爷头上散开,一直飘到红英边,将她的鬼魂围绕起来。 屋里的蜡烛摇了起来,红英身子边好像有气流在不停涌动。 这当儿,我突然看到墙边,靠床的地方,鬼鬼祟祟伸出一只手,接着身体也出来了。 这个影子急不可耐地向红英妈妈身上扑。 它要“夺舍”!抢走这次入魂的机会。 芸儿拿起鞭子没头没脑开始抽打那鬼影。 每次抽打,它都凄厉地尖叫一声,可仍然不停四肢交替向红英妈妈的肚子爬。 我刚去帮忙,爷爷伸手阻拦一下,咬牙道,“守好你自己的位置。” 他咬破自己的中指,将血涂于掌心,拍向白骨状的影子。 那影子被爷爷拍得一跟头翻到墙边,身形消失了。 “时辰到了!!”爷爷大吼一声,红英身影一闪快如疾风向画着图案的肚腹冲去。 她的身影并不是一下就进入妈妈体内,而是头部先进去,一点点挣扎着入腹。 爷爷头上的白气仍然在散,芸儿站在床上,紧张地盯着我。 我回过头,这才发现窗边竟然全是面孔,隐隐地波动,看不清五官。 他们贪婪的望着屋里的情景,表情扭曲,有痛恨,也有绝望,有些脸在哭。 这些全是附近的游魂野鬼。 我举起鞭子守好门窗,面孔们露出恐惧的样子,却不肯退后。 直到红英的脚也溶入了妈妈肚内,面孔们才一点点散了。 我出了一身汗,现在是大白天,鬼魂如此猖狂。 怪不得爷爷说这个事情必须白天做。 长长出了口气,芸儿突然喊了声,“爷爷!” “扑通”一声,爷爷倒在地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我和芸儿冲过去,拨掉他头顶的针。 两人怎么也抬不动他,过了十分钟,红英妈妈醒转过来,我们三人一起才堪堪将爷爷抬到床上。 红英妈妈听了我和芸儿的描述,万分感激,忙出去买材料给爷爷炖汤补身体。 汤的香气充满房间时,爷爷终于睁开了眼睛。 喝了碗汤,爷爷少气没力让红英妈离开,嘱咐她好好休养几天。 屋里安静下来,芸儿的眼泪下来了,“爷爷,你帮人就算了,这样牺牲自己的身体,何必呀,从头顶的针里飘出来的是你自己的元气吧。” 我沉默着,芸儿捅我一下,我才生硬地开了口,“爷爷,你去医院我和芸儿也跟去了,你带红英去干什么了?” 爷爷没有生气,宽厚地笑笑。 “好个方玉硕,你心里有强烈的正义感,这很好,是做压官最必要的素质。“ “你放心,我让红英去等待本来就要死掉的婴儿的天魂。“ “那东西存不住,人一死就散了。得刚好在身边等着,她吸了天魂变壮了,今天转魂术才得成功。” 他语气一转说道,“你这么傻连一年级都要上两遍,本来爷爷很担心,不过,看你记符倒有天份,拿好这只小石棺。以后不愁有个养活自己的生计。“ 他爱怜地看着芸儿,“芸儿,有你在玉儿身边,爷爷放心多了。这个傻小子,精明不及你三分之一,你给我好好看着他。“ “我才不看这个大傻子,爷爷你好起来自己看着。“李芸祖撇嘴假装嫌弃我。 爷爷说了这几句话,不胜其累似的,看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声,“好人还是有好报。“ 他说完,瞅了瞅李芸祖,闭上了眼睛。 我俩靠在床边睡着了,夜又长又静,这一夜什么怪异也没发生。 天亮时,我揉着眼睛,向床上看去,床是空的,芸儿还在一边趴着睡。 我推醒她,我们两个楼上楼下都找遍了,甚至跑到小旅馆也去问了。 没有人见过爷爷,他就这么消失了。 我呆呆坐在床边看着手里的卡片,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抛弃了我们。 第二十章 郑独眼 ! - 压棺 - 宫三娘 床上只有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一个名字,旁边有个电话,下面写着一行字。 “屋里出现的鬼怪不同寻常,和这个人联系,他能帮你们解决。 完事后,回家,放钱柜子打开,左边抽屉。“ 我和芸儿像失亲的孤儿,到处寻找爷爷的身影,城市这么大,我们生生走了一天。 人像海里的鱼一样多,没有一个是爷爷的身影。 晚上,我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红英妈妈,让她别再搬回来,退房,屋里不干净。 她听起来懒洋洋的,说床垫下有一千块钱是给爷爷的,停顿了好久,才说了一番话。 “玉儿别怪我,姨刚到这城里,没站住脚,自己也难,还得存钱养孩子。钱就这么多了,以后有事……就别再找我了。那房子租金交到月底,你们想住随意啊。” 我挂上电话拿了钱,芸儿气得直骂红英妈不是东西,刚帮过她,就翻脸。 我默默拨打了第二个电话,打给名片上的人,孟轻舟。 男人听到我报上爷爷的名字,并不十分热情,淡淡地说,你们等着,我过去。 我以为爷爷留下的名字的必是他的好友,谁知道却受到这样的冷遇,对方甚至不问爷爷去哪了。 天公不作美,下起秋雨来,中午虽然有些热,但淋了雨反而冷起来。 我搂着芸儿,在淅淅沥沥的秋雨中缩着脖子向闹鬼的出租楼里走去。 那一刻,我强烈地想家,想爷爷,想山沟的村子里那一处祖屋。 外面的人情冷暖,这一天就让我尝够了。 我和芸儿披着被单取暖时,名片上的人来了。 孟轻舟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体很结实,肌肉在衣服下紧绷绷的。 脸刮得干干净净,棱角分明,男人味十足。 他看着我和芸儿披着被单,坐在几乎没有家具的房间里,冷锅里只有一锅结了冻的鸡汤。 一脸无奈,还有些不耐烦。 他坐下来,点根烟,指着我和芸祖,“你们小学毕业就可以来找我,在这之前,你们在村里好好上学。“ “初中我接你们来城里上学。“ “每个月我去看你们一眼,有作业布置给你们,我去时要检查。听懂没。做不到的要受罚。“ “我告诉你们,老子不是保姆,最讨厌弱不禁风的孬种,别当我好脾气,能温柔调教你们。” “我爷爷去哪了。“我硬梆梆地问。 “我不知道。就是知道现在也不会告诉你。“他口气温和了一些。 “我欠你爷爷人情,不过这还的也有点大了吧,老头子给我加了不少利息。” “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我穷追不舍。 他认真地盯着我,吐口烟圈,“等你成人吧,最少也得等你有点本事,知道点人情事故。” “比如接受别人帮忙时,温柔点。” “爷爷还会回来吗?”芸儿问这句话时,嘴唇颤抖着。 孟轻舟看着他,微微温和了些,“我也不知道啊,好孩子,你饶了叔叔吧。别问了,我现在什么也不能说。想知道,按我们的约定,完成我交待的事,总有一天,我会查清楚告诉你们的。” 他站起来,好像不打算带我们去吃饭。 “你们早点睡,你爷爷交待的事我会安排,明天会有人给你们打电话。” “我只是帮忙,提供消息,要是揽了事扔给我处理,想都别想。这屋里的鬼事,你们想要想了解什么情况,明天一起问来电话的人。” 他将一只小灵通扔到床上,“注意点接听。” “方玉硕,从今天开始,快点长成个男人吧。”他打开门,看了我一眼。 一阵秋风裹着秋雨刮进门来。他就这样也不打伞,钻进了雨幕中。 高大的背影在白茫茫的雨雾中分外高大,好像这世界没什么吓得住他的东西。 我和芸儿就这样渡过了没有了爷爷的第一个晚上。 枕着爷爷的鞭子,我怎么也睡不着,心里硬憋着一口气。 爷爷在给红英转魂时,头顶上的泄露的白气不是元气,怕是他自己的魂魄。 他一生阅人无数,看得出红英妈妈是个寡义的女人。 为什么还要帮这种人? 我悄悄坐起来,芸儿一把拉住我也坐起来,“你去哪?” 他在黑暗中看起来孤零零的。 “别怕,哥去看看隔壁究竟有什么、”我拿了鞭子。 “我也去,我得好好看着你。”他重复一遍爷爷的话。 我们对望着笑了笑,我鼻子有点酸。 穿好鞋,两个人再次溜到隔壁,偷偷推开那间房间的门。 我踩着凳子在窗户上又挂了层床单,从外面基本看不到屋里有什么。 芸儿给我端着蜡,我先查看了床下,里面空空的,除了一堆灰尘,什么也没有。 床板中间不可能藏东西,柜子里倒有一些衣物,带着霉味,都是以前的女式衣服。 只有冰箱没检查了,我走到冰箱前,握上把手,猛地打开。 里面空空,擦得一尘不染,和房间成鲜明的对比,但跟本没连电。 就在我俩都失望时,芸儿一口气将蜡烛灭了,灵巧地跑到窗边拉下我挂在窗帘上的那层床单。 一阵脚步已经上到三楼,正在走道上向我们靠近。 他拉着我指了指脏脏的床下,我俩“哧溜”前后钻进去。 脚步声拖拖拉拉走到门口,有人带着疑惑“嗯?”了一声。 我一紧张——锁被我们摘掉就放在窗台上。 那人在门口停留一会儿,推开门进来——是郑老头。 两条腿在屋里转来转去,在每一件家具前停留一小会。 好像在追忆什么,也有可能在伸手抚摸这些旧东西。 我闭住气盯住那两条黑乎乎的腿,它们向床边移动过来……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的怒吼声没有出现,他并没有发现我们。 床板吱呀一声,郑老头坐了上去。 两条腿不见了,他整个人躺了上去。 接着床上响起了难以描述的声音,虽然我还未通人事,可也知道那是不应该偷听的。 床板被那人来回翻滚压得直向下落尘,我和芸儿捏住鼻子,听着他压抑地呻吟声,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那种感觉实在难以形容,心里咚咚直跳,除了紧张还有别的。 黑暗中我看不清芸儿的面孔,但能感觉到这个小子也不好过。 终于那男人压抑着嘶吼了几声,呼呼直喘粗气,屋里安静下来,他好像抱着被子在说话。 一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偶尔能听得见几个模糊的词。 偶然的机会,我听过村里喝农药寻死未果的女人开口说话,和这人是一样的。 她嗓子烧坏了。 我听到了他说的话中一个词,他重复了好几遍。 终于,他离开了房间,糟糕的是,他把房间门重新挂上了锁。 在担心怎么出去之前,我只感觉这老头好怪。 他有一整座楼,可以安享晚年,可他偏要出去骑三轮。 他还曾喝过农药,把嗓子都烧坏了,我记得那个农妇整整住了一个月的院。 因为食道也一同烧坏了,那是无法想像的痛苦折磨。 还有一个闹鬼的房间。 芸儿推了推我,“快出去吧,呛死人了。” 确定那老头走后,我们钻出床下,芸儿推开窗子,看了看,“我钻出去吧。” 他踩着椅子,从窗格中钻出去,打开了门。 我将屋里弄得和从前一样,从门溜出去。 我们吃早饭时,小灵通响了。 我接起电话,对方是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听到我说话,那人停顿一下,自言自语道,“这个孟轻舟太胡闹了,让我给小孩子提供线索?” 终于他答应来一趟,我刚想描述地址,他说了句,“我知道地址。”便挂了电话。 来的男人头发短得贴住在头皮,目光像鹰一样锐利。 他看了看我和芸儿,无奈地说,“孟轻舟的侄子侄女哈,你们一家真是爱管闲事又难缠……想知道点什么。” “这个院子,以前发生过什么?是不是死过人?“我问。 芸儿在我旁边,不错眼地盯着男人瞧。 让我失望的是男人摇摇头,“这里没死过人。” 他话锋一转,问我,“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芸儿脱口而出,“这里闹鬼。” 我以为他肯定会嘲笑我们。 男人并没有发笑,他拿出一包烟点上一根,好想在思考什么。 末了,说,“这里没查出死过人,但曾经有一踪失踪案和这里牵扯上关系。”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当时这男人还是个年轻小警察,这个案子十年前就是他经手的。 不是什么大案,但案情让他记忆犹新。 这家的户主,就是那个老头,是个吝啬成性的人,外号郑独眼。 他老婆早早死了,独自一人带着儿子过,中间有人说过几个女人,都因为他太小气而告吹。 离这里没多远,有一条红粉街,里面有很多从事特别行业的女人。 老头从那时就干的三轮车拉人的活儿。 他在红粉街常拉一个女人,女人三十出头,很有风韵,两人好上了。 据警察推测,女人并不是真喜欢老头,只是想有个专职司机,又能搬来省下了房租,何乐不为? 至于两人的关系,老头应该很好打发,女人做的就是不扎本儿的生意,不多老头一个。 给他点甜头,换来一堆便利,何乐不为。 第二十一章 被鬼轻薄! - 压棺 - 宫三娘 郑独眼不一样,他每天意气风发,哼着歌进进出出,浑身是劲儿,这是一生中唯一遇到爱情的时光。 他极旧吝啬得招人恨,买菜时一毛钱都能耗上半天。 对这女人却不,供着女人吃用,骑车赚的钱全给了她。存折也交给她保管。 当时两层小楼没向外租,只为了和女人厮守方便。 好景不长,女人和另一个男人好上了。 那男人是个街上的混混,长得高大强壮,老头跟本比不上。 更可气的是,两人公然成双入对,女人仍然和老头住在一起,明显不把他放眼里。 那男子姓皮,人称“皮蛋黑”,为人心狠手辣。 女人不但把自己赚的皮肉钱给了皮蛋黑,还骗老头钱供这男人使用。 他讲到这儿,烟抽完了,便停了下来。 我和芸儿看着他,他两手一摊,“完了。” 完了?就这? 有一天,女人和皮蛋黑双双失踪了,和谁也没打招呼,两人都不见了。 由于皮蛋黑好赌,欠了一屁股债,为人又恶名在外,事非不断。 好几个人报案找皮蛋黑要债,在所有报案人中,最特别的就是这个老头儿。 他孤零零地坐在派出所的长骑上,等别人都走了,才来登记寻找女人。 由于他和女人只是同居关系,没人理会。 认识他的人都同情他,又嘲笑他傻。 大家猜测那女人一定骗光了他的家当才和皮蛋黑一起私奔了。 后来找皮蛋黑的人太多,才接了案子,查案的就是我面前这个警察。 奇怪的是,皮蛋黑就这么失踪了,找了所有认识他的人,他的老家,都没有任何线索。 于是警察怀疑两人投奔的是和女人相关的地方。 查了一圈又是毫无结果,在这个当口,警察辖区里发生了其他命案。 这起失踪案就这么放下了。 除了债主没人来找过两人。 这个案子最奇怪的一点,也是致使警察会查遍所有人想找到两人的一点就是: 两人走的太仓促,所有东西都没带。 衣服,鞋子,随身家当。 好像两人只是临时出个门,就这么消失了。 也不是没怀疑过,但手头没有任何线索。 事隔不久,听说老头喝农药自杀却被救了回来,和他一起工作的三轮车夫都说,他一定是叫女人骗惨了。 因为老头一直对儿子吝啬,却对女人很大方,儿子也不和他来往了。 过了不久,老头病好出院,却将两层的小楼翻修加盖成了三层。 将房子全部低价出租出去,自己则沉默着又开始了骑三轮的生涯。 从那以后,再也没听过老头开口说一个字。 一晃十年过去了,直到现在,我与芸儿再次提起这个案子。 他好奇地看着我们,“你们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从何说起,还是芸儿,把见鬼的事活灵活现说了一遍。 男人并没有嘲笑我们,他站起来,“孟轻舟交待我的事我已经完成了。这件事你们还需要什么帮助可以随时打电话来问我。” 我和芸儿坐在空空的房间里,爷爷不知去向,我们又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一时两人相对无言,“要不,咱们先回村子找爷爷?”我询问地看着芸祖。 他摇摇头,手上拿着爷爷留了字的名片,“爷爷说了,这只鬼不同寻常,要我们管的。“ 他停顿一会儿,轻声说,“也许这是爷爷最后让我们做的事。”他抽泣起来。 电话再次响起,我接起来,孟轻舟的声音传来,“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吧。回村子去吧,过一个月我去检查你们的功课,功课就是你爷爷背包里留下的那本书。“ 他挂了电话,我将书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爷爷把阳晶赤砂和捕灵鞭都留下来了。 另外还有一些钱和一本旧书。 红棺纪要。 这本书定是很重要的,它被爷爷用一只干净的手帕包起来,每一页都压得平平整整。 一时打不定主意是走是留,我和芸儿干脆翻开书看了起来。 芸儿识的字比我多得多,而且书写的全是大白话,很好懂。 比如短暂开阴眼,和爷爷告诉曹伯伯的一样。 爷爷教我的符这上面也记得有,还有很多驱鬼的方法。 都以驱赶和渡鬼为主。 我和芸儿很兴奋,这些方法看起来都不难,我们也可以做得到。 就是说不需要有人帮助,我们也可以试试驱赶这只鬼。 这天下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我和芸儿在屋里用功时,听到楼下传来激烈的争吵。 更准确地说,是一个男人独自大叫大嚷的声音。 和他吵架的对像,一声不发。 楼下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一个男人指着一楼一个房间,破口大骂。 男人还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少年一脸冷漠。 男人大骂老头,心里只有那个小姐,一毛不拨,所有钱都让外人拿走,也不给儿子。 骂了十几分钟,屋子大门只是关着,老头没回一句嘴。 儿子出够了气,未了说了句,“看你能把钱带到棺材里不能。有本事把这楼也烧了。“ 这才带着少年离开。 看热闹的群众散开,我听到一位阿婆撇着没牙的嘴,咕哝道,“郑独眼想不通,对外人都那么大方,对自家儿子倒小气。“ 我起了兴趣,她说郑老头对外人都大方,可是我听那位警察说的却是他对谁都吝啬。 我追上那老太太,买了包“驴打滚“和芸儿一起来到邻家的院子里。 她家也是独楼,老太太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外面的车来人往。 我把驴打滚送她,她没几个牙的嘴乐开花,我央她讲讲郑老头的事。 她一边把糯米糕拧下来一点放进嘴里慢慢吃,一边讲了起来。 郑老头是个情种,自杀没成回家后,把院子围起来,开始加盖三楼。 来了五六个工人,郑老头见天天不亮就下厨给工人们做吃喝。 一大早羊肉汤泡馍,中午红烧肉,整天香味飘得整条街都能闻到。 工人都说遇到好东家了,房子盖得也好,一个月完了工。 三楼有一个房间是按女人离开时的样子,完全复制下来的。 这间屋子,据说是郑老头一砖一瓦自己盖起来的。 院子也翻修了一遍,工钱一分不少,一分不还价全部付清。 邻居们都很吃惊,郑老头平时买个菜一毛钱都还半天。 这次竟然如此爽快,好像变了性子。 房子盖好,他又开始出去骑三轮,和往常一样,小气得令人发指。 但房租却一降再降,最终比市价低一半,将所有房间都租了出去。 只留了自己住的那间和仿制女人离开的那间房空着。 整条街上,郑老头家最热闹,人来人往,什么房客都有,房子从没空下的时候。 晚上,我和芸儿商量半天仍不知从哪里下手。 说着话我们睡着了。 睡梦中,我感觉腿上一滑,有什么东西从腿上褪下来。 冷冰的感觉突然让我一激灵,完全清醒过来,我又被鬼压身了。 这次和上次不同,整个身体都重得像有块石板压在我身上。 我喊不出话,只得再次离魂,看到让我羞愤不已的一幕。 我没盖被子,啥也没穿,光着躺在床上,一只手臂放在我胸口,正向下滑。 “芸儿!!“在我大喊李芸祖救命时,那只白影压在了我的身上,我冲过去用力掀它,动不了它一分。 “救命芸儿!!“ 我在李芸祖耳朵边狂喊,他终于醒过来,翻身看着我。 接着,我看他从床上跳了起来,尖叫着用被子把我盖起来。 “拿鞭子,拿鞭子抽这个狗日的。“我发出不像自己的声音。 那只鬼肯定是色鬼,它趴在我脸上,对着我的嘴,我突然感觉不妙。 好在芸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抓起鞭子开始对着我的身体抽打。 伏在身上的鬼魂挨了几鞭子,愤然抬起了头。 ——那张脸上,没有五官! 整张面孔都是白的。 挨了几鞭子,它依依不舍地从我身上消失。 这只鬼在快速变强,一次出现比一次时间长。 深夜,我不敢睡觉,根据得来的消息,我深信旁边的房间被老头做了手脚。 爷爷说,反常即为妖,他病刚好就急着修房子很不寻常,而且,这间房是他自己盖的。 他对工人们也一反常态的大方。 我怀疑,女人跟本没跑,是被老头杀死了。 至于那个皮蛋黑,据说他身强力壮,老头不应该能杀得死他。 他又去哪了? 假如女人是被老头害死的,为什么她一直没有报仇? 就算是成了鬼也不应该来找我,应该去找老头啊。 我依稀记得爷爷留下来的书上对一些事情有记载。 我和芸儿翻开书,找到了特别记录。 上面记载着——残缺的鬼魂。 肢体残缺不全的死者的鬼魂,模样和其尸体一样也是残缺的。 按我的理解,没有五官也算肢体残缺吧。 芸祖突然身体一缩,抓住我的手臂,“哥,这人死时是不是没有脸?所以鬼魂没有五官。” 我心里一冷,联想到老头冷冷的独眼,那样一个人,真的会把人的脸皮剥下来吗? 他把尸体藏在哪里呢?难道藏在墙壁中? 第二十二章 一个色鬼 - 压棺 - 宫三娘 虽然是半夜,我仍然播通了那位警察叔叔的电话。 对方听起来并没有在睡觉,精神抖擞。 我直截了当问他,“有没有可能老头把女人杀死,将尸体砌入墙壁中?” 他在电话中笑了,“你当警察傻吗?” “尸体不可能会砌到墙体中,尸体吸潮后膨胀产生的气体会将墙体撑裂。我们的确不可能打掉墙体去检查,但十年了,若是有这种情况,他跟本隐藏不住,光是尸臭就会引起邻居的警觉了。” 我失望地挂了电话。 为了避免再次鬼压身,我和芸儿干脆拿了爷爷留下的东西,连夜去街对面的小旅馆开了个房间。 警察对我们的行踪很感兴趣,听说我们还在察闹鬼的事,他一乐,让我们有事还可以打电话。 房间还算干净,芸祖坐在床上一个劲发呆,“哥,你说为啥这鬼一个劲缠着你,楼上楼下几十户,它不换个人缠?” 我也没主意,看了看表,四点了,我干脆播通了孟轻舟的电话。 “叔。”我刚叫了一声,电话里传来他懒洋洋但很不高兴的声音。 “最好有要命的急事,不然小心我揍死你。” 芸儿抢过电话,“叔叔,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但玉哥一直让鬼压,我们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笨蛋!那是因为他是小童子,鬼最爱吸这种人的阳气,特别是趁他睡觉时,纯阳之气和阴气相溶,鬼会越来越凶。” 接着他加了句,“你们走了不就完了,管那么多闲事。” “爷爷说了……”芸儿分辨道,他打断了芸儿的话。 “你们红压官,就是事多认死理儿,明天我过去看看。“ 就这样,我们迎来了和孟轻舟的第二次见面。 我把自己遇到的事讲给他听,他笑得茶都喷出来了,“这个色鬼,小童子的光都想占。“ 虽然听不太懂他什么意思,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芸祖打跑了鬼后,我没盖被子,裤衩被拉到脚跟处。 “行了,今天晚上我住一夜,看看是什么厉鬼,敢和姓孟的过过招不。“ 他说得好像玩一盘游戏一样轻松,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感慨爷爷把我们托付给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男人。 晚上大约十二点,我和芸儿靠着房间走道的墙根偷听。 夜半,孟轻舟的床铺吱吱作响,除了几声哼哼,我什么也没听到。 天微亮时,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听得已经靠墙睡着的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从二楼走道上传来哭喊之声,“来人啊,有流氓!“ 孟轻舟比我想的出来的还快,他打开门一个箭步向楼下冲去。 我跟下去,认出那个衣冠不整冲出房间的女孩就是那天在楼下刷牙的姑娘。 孟轻舟已经把女孩子搂在怀里,体贴地安慰她。 那姑娘瑟瑟发抖,只穿着一件隐隐透明的吊带睡裙,孟轻舟的手搂在女孩子腰上揉来揉去。 姑娘冷静下来,仍然不敢回房,孟轻舟“好心“地送她回去。 整个走道好多人都醒了,伸出头来纷纷查看怎么回事。 孟轻舟挥手让他们都回去,说没事了。 楼下老头的房门紧锁着,一点动静也没有,灯也没亮一下。 我也跟进去,孟轻舟没赶我走。 等女孩子安静下来,红着脸离开孟轻舟的怀抱,套上件衣服。 孟叔叔空前体贴地倒了杯温水送到她面前。 她感激地喝了水清清嗓子,打算给我们讲黎明前遇到的怪事。 还没讲,女孩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蕃茄。 “我感觉自己遇到了色鬼。“ 孟轻舟的眼睛看起来特别真诚,像个贴心的大哥哥。 “没事你说,能帮你的,我绝不会推辞。“ 女孩子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长长的睫毛上凝结了一颗泪珠。 她身体微微发抖,终于开口了。 由于上班时工作强度大,晚上女孩睡得一般特别熟,一觉能睡到大天亮。 昨天和同事聚会又喝了两杯啤酒,回家就倒下睡着了。 半夜时,感觉身边多了个人。 那人……从头到脚抚摸她,女孩子红着脸说,当时自己睡得很死,只感觉很舒服,跟本忘了自己是一个人在家。 后来… 那人的手摸到大腿处,突然狠狠掐了她一把,一下将她掐醒了。 屋里空空的,除了她谁也没有。 女孩惊恐地跳到地上,看到自已没睡的那一侧深深陷下去一个人形的“凹“痕。 那个人形痕慢慢变浅,那个看不见的人坐了起来,女孩后退着…后退着…一直退到门口。 突然,一股大力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抓起来扔到了床上,明明没人,睡裙却被人撩起来蒙住了头。 女孩子突然哭了起来,脸红得像要滴血。 “你出去。”孟轻舟眼睛贼亮对我挥手。 我默默站起来,担心地看了那姑娘一眼,兴许孟轻舟比那个看不见的色鬼还要可怕得多呢。 他只说让我出去,并没让我离开,门关上后,我把耳朵贴在门上继续偷听。 孟轻舟温言细语安慰女孩子半天,她才继续讲下去。 那个“人”按住她的双手,在她身上又掐又抓又咬还乱摸,紧要关头,她尖叫着流氓,逃出了房间。 孟轻舟沉默了好久,气氛严肃起来。 我正偷听,冷不防孟轻舟突然打开门,害我一头栽进了房间。 他没理会我,走到走道上打电话,这时天已经快亮有人起来走动。 我出去女孩子关门换衣服,也要准备上班,还没一分钟,她在屋里惊叫起来,还伴着哭声。 孟轻舟讲完电话,敲着门,女孩子还没穿好衣服,披着条浴巾,哭着开了门。 两人再次把我关在门外,只听里面女孩子哭道,“你相信我,真的有鬼。” 还有姓孟的怜惜的声音,“呀,就是,看看这么嫩的皮肤都让掐黑了。” 我从窗帘缝向屋里偷看,那女孩子的身体白哗哗的,像从水里出来的那具裸尸。 她身上全是黑紫的手印,胸口处特别多。 孟轻舟用浴巾把女孩子包起来,搂在怀里,安慰着。 怎么看,装上尾巴,孟轻舟都是头标准的狼。 孟轻舟保证会保护女孩子,不让她再经历今天经历的事情。 这女孩终于在孟轻舟轻柔的安慰下停住哭泣,换好衣服,下楼洗梳,还将门钥匙交给了孟轻舟。 她出门前,郑老头照例骑着三轮车出去拉活了。 芸儿买了两份早餐给我和孟轻舟,他就在女孩屋里吃,吃完后躺倒在人家香喷喷的床上。 “现在怎么办?”我问他。 “睡一会儿,等个人。” 他看了我一眼,忽略我眼中的不满意,“别说你小子,没准这次你俩还立个大功呢。” 没多久,头天我见过的警察来了。 孟轻舟照例将我俩赶出去,和那个短发男人说了会儿话。 男人好像为难了一会儿,孟轻舟露出狐狸般的笑,“这可是立功的机会,挖出这么个案子,你得升队长吧。” 男人考虑了一会儿,孟轻舟道,“我姓孟的每次判断错过没有,你一个副队当了多少年了,想不想再进一步?责任我担功劳你享,还犹豫个毛。” “那男鬼的表现不是和黑皮蛋一模一样吗?两人肯定都死了。” 孟轻舟肯定地推测。 “我怎么和队里说,就说院里闹鬼,鬼和十年前失踪的皮蛋黑一样,爱玩S?” 孟轻舟点了根烟轻蔑地看着男人。 “怪不得你升不上正职。邢警队长的确不该让循规蹈矩且没有想像力的人担任。” 这句话激怒了男人,他打电话叫来几个人,守住院子,让整个楼里所有人都到院子里,不准打电话,不准出去。 以防有人给郑独眼通风报信。 孟轻舟拿了把电钻,到三楼原来红英妈住的房间。 我们的床靠着的那面墙,墙里还留着芸儿的一把头发。 孟轻舟用电钻对着头发的位置开始打孔。 第二十三章 尸 骨 - 压棺 - 宫三娘 墙体大块剥落,没多久,墙里出现一片黑色。 随着墙体被打掉,黑色扩大面积,是只竖起来的扁长的盒子。 盒子厚度只有棺材一半,比墙体略薄一些,很扁,躺不下一个人。 高度也不算高,盒子通体黑色,盖子上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图案。 和爷爷画在红英妈肚子上的图案很像。 “通灵图啊。”孟轻舟感叹一声,到走道上伸头喊了个人上来。 他的好友跑上来,有点激动问孟轻舟,“真有东西?” 孟轻舟叼着烟,眯着眼道,“搭把手来。” 两人将黑盒子抬出来平放在地上,盒子轻得出人意料,通灵图案处裂了道缝。 时间太久木头有些腐朽了。 男人想打开盒子,孟轻舟一把按在盒子上挡住他。 “挖出大案,你得好好谢谢这两孩子,特别是这男孩子,差点让鬼给轻薄了。” 短发警察回头瞧了我一眼,“他?行,到时候你说让我怎么谢吧。” 孟轻舟脸上露出狐狸似的笑容,松开手。 男人用工具撬开了钉子,随着盒盖被打开,一股奇怪的无法形容的气味飘散出来。 “呀!”男人声音里带着惊喜和讶异,好像收到什么大礼。 我和芸儿却惊呼尖叫,“啊——” 盒子里有一条熟悉的粉色牡丹花的订单,正是我那晚上抓到一角的床单。 打开床单,里面包着一堆白骨,却没有头骨。 和我与芸祖判断的略有差别,我们以为鬼的脸皮被剥下来,却万没有想到,它的头被砍掉了。 剩下的事就简单了,逮住姓郑的老头。 两人一起失踪,那强壮的皮蛋黑应该也被这老头子弄死了。 警察和孟轻舟一起站在走道上吸烟,警察又高兴又感慨,一副“总算摊上大事”的模样。 孟轻舟很淡然,带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别忘了你许过的诺言。” 那人此时想起站在一边的我和芸儿,招手叫我俩过去,“小朋友,我姓刀。你们叫我大刀就成。想要什么东西?” 孟轻舟打断他,看着我们,“他不能帮你们找爷爷,所以说个别的愿望吧。” 除了找到爷爷,我并没有别的愿望好想。 芸儿眼睛一转看着孟轻舟,“孟大叔替我们说吧,他负责照顾我们。他说了算。” 孟轻舟嘴角一挑,指指芸祖,“一看你就比他聪明。好孩子。” 他将大刀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大刀有点为难,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查出十年前的命案,警局出动了大批人马,又是搜证据又是拉骨架。 但楼上楼下一个个房间挨住查过了,老头的房间更是翻了个底朝开,没找到另一具尸骨。 也没找到黑盒子中骨架的人头。 大刀只得再求到孟轻舟头上,孟轻舟不理他看样子是很享受大刀哀求他的样子。 享受够了,他眼一斜,“我知道你们那套,到局子里还有敢不开口的犯人?” 大刀倒吸口凉气,摆手道,“这话你可别乱说,我们对犯人有铁律的。再说,他已经坐实是重犯,关的地方都不一样,审讯肯定有,但不可能怎么着他。” “不让他吃喝睡,吊起来,开大灯照他,办法多了,粘上嘴,往他鼻孔里塞点燃的烟卷,在胃部垫电话本再捶他。” 孟轻舟似笑非笑瞅着大刀,一句接一句,说得大刀直龇牙。 大刀一个劲摆手说不可能,最好,终于承认,郑老头跑了。 孟轻舟奚落大刀一通,才答应下来。 “你把人都弄走,院子空下来,一个租客也不许回来。今天晚上我给你找到皮蛋黑的尸骨。” “好好好我了哥,我马上清房客。” 孟轻舟弹掉烟灰,摆摆手,“行。”回答和他为人一样干净利落。 我也看出来了,他人并不坏,除了有点爱占女人便宜,就是一个随意的单身汉。 大中午,人都被赶出院子,院外围着大批看热闹的群众。 一个女孩子身影拼命挤过人群,不顾警察阻拦,一道跑上来,一下扑到孟轻舟怀里,“大哥,谢谢你,你真的做到了。” 她点起脚,在孟轻舟脸两边各亲了一下,他还没回过神,女孩风一样又跑下楼。 就是昨天晚上被鬼轻薄的那个小姐姐。 孟轻舟嘿嘿笑着,用手摸了摸脸,说了两个字,“过瘾。” 是夜,热闹的院子因为闹出杀人案,晚上反而比以往冷清许多。 胆小的群众早在太阳下山前就散完了。 门口扯上了警用夜光戒线条,整个院子里没有亮一盏灯。 孟轻舟站在楼下院子正当中,招手让我们俩也下去。 他从包里拿出一根蜡,黄黄的,点起来,问我,“闻到什么味儿没?” 我凑近,一股子炸油渣的香气。 芸儿后退一步,有点嫌恶地皱皱鼻子。 孟轻舟哈哈笑了笑,又一次指着芸祖,“你,机灵!是不是猜到是什么?” 芸儿摇摇头不回答,我奇怪道,“怎么了,挺香的啊。” 孟轻舟爆发出的大笑,吓我一跳。 他笑着说,“你还是红压棺的继承人呢,论机灵比你小兄弟差远了,这是尸油蜡烛。” “拿出红压棺。”他沉声说,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我把小石棺拿出来,他接过去细细观摩,轻轻抚摸,“真漂亮,有上百年历史还能保存完好,不容易。” 他将石棺还我,又问,“收鬼时应该说什么?” 我今早在爷爷书上翻过“收魂篇”里面有一章专讲和石棺配合使用的咒。 我念给他听,他点头,“一会儿感觉到什么了,就举起石棺,小兄弟在一边拿鞭子保护你哥哥。有不对只管抽打。” “这么简单?”我问。 他点头,“你以为有多难,这也不算什么特别的恶鬼,若要乖乖则罢了。” 接着,他声如打雷,气势汹汹说了句,“若有反抗,格杀匆论。” 那一瞬间他身上散发的杀气,像刀锋一样锐利。 爷爷从来没说过“杀”鬼。 我见过他卖奇怪的棺材给人,里面带咒的,总是一再交待对方很多注意事项。老怕压错了谁。 听说被压在我家棺里的鬼,很长时间不得超生而且关在狭小的空间里,如同坐监,出不来的。 和爷爷比,孟轻舟就是个异类。 看到我的脸色,他垮下脸嘻嘻笑了,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举到我面前。 是一个和我的小红石棺一模一样的黑棺。 沉甸甸,通体如墨,拿在手里凉得刺骨,带着攻击性,一副不可小觑的架势。 “我也是压棺,不过我的法器是黑棺,我是黑压棺。”他笑了一下,我却笑不出来,对他积累出来的好感烟消云散。 那晚我偷听爷爷和一个人说话,那人自称黑棺,挖出的装尸骨的盒子是黑的。 上面画着和李天蔚手心一样的图案。 孟轻舟竟然也是黑棺,他和爷爷的消失有关系么? 不容我多想,烛火烧了一会儿,香气充满整个院子,一道阴气在院子地里升起。 芸祖睁大眼睛看向烛光照不到的黑暗之地。 我只感觉脚下很冷,高高举起红棺材,结结巴巴念起了咒语。 没见什么东西被吸入棺中,突然我身体一个趔趄,有人从后面推了我一把,力道奇大,将我推倒在地上。 石棺滚到一边去了。 倒是芸祖身手敏捷,照着推我的方向挥鞭抽打过去。 鞭子啪啪打在空气中,好像打住了什么透明的物体。 他一鞭接一鞭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气抽打着。 突然一道人影出现了,一个全身是伤口的血人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血从头顶的伤口流到眼睛里,再从眼睛流到衣服上。 他扎着双手,蹒跚着扑向芸祖。 第二十四章 鬼附身 感谢打赏的和打钻的朋友。 - 压棺 - 宫三娘 芸祖咬着嘴唇,明明比他低一大截只到他腰部,却不退让,一鞭鞭地抽过去。 我爬起来举起棺材大声将咒语再念一遍。 孟轻舟在一边抱臂上观,像看好戏。 那血人只是围着蜡烛贪婪地嗅着,芸祖每打他一鞭,他身影淡些,但每嗅一下蜡烛影子又实体化一些。 我跑过去一口气吹熄了蜡,突如其来的黑暗中那个血人终于把目光转向了我。 他突然张大嘴,吼叫着龇牙向我扑来。 我站住不动,孟轻舟眉头一皱,手已经伸向衣袋里。 “你傻了吗,躲呀。”他吼了一声,血人已经蹿到我跟前。 芸祖急得声音变了,“躲开,哥哥。” 眼见孟轻舟要出手,我在他已扑到面前时伸手,双掌拍向男鬼。 我比芸祖高一头,伸出手刚好碰到他胸口,一道青烟夹着惨叫,我的手在他胸部生生穿出一个透明窟窿。 在孟轻舟打算晚上捉鬼时,我就将书上那个和黑棺上相似的符画在了手掌上。 我见过李天蔚也是这么做的,不过黑棺图案和红棺有些微差别。 其实我心里并不确定有用,稍稍有些冒险,所以特意用了“阳晶赤砂”来画。 男鬼被我打得这么惨,阳晶赤砂的力量比我想的还大得多。 这时我举起红棺,大声吭吭巴巴将咒语再次念了一遍,那家伙化为青烟钻入棺中。 “好!”孟轻舟喝了声彩,还为我与芸儿鼓起掌来。 “虽然不是什么恶鬼,但你二人配合的很好,你这个傻小子,看着很傻,功课还是提前做了嘛。不错。” 他拉过我的手看了看,又赞道,“画的有模有样,原来你是大智若愚型。” 我从他手中抽回手,他又问,“你确定这道符一定有用?” 我摇摇头,闷闷地回答,“爷爷交待的事,我得完成。” “那这鬼的尸骨会藏在哪?”我问。 就在这当儿,我发现芸儿不动,脸色发青,眼神愣愣的,嘴巴开始向下淌口水。 “怎么回事啊,芸儿!”我推开站在我和芸儿中间的孟轻舟,去拉芸儿。 她咧嘴一笑,嘴巴里发出一个成年女人的声音,“去死吧。” 抬手将手中鞭棍插向我的眼睛,我跟本没防备,那棍子一下就插到眼前。 她的手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怎么竟然忘了还有一只呢。男女双煞,做鬼也要做一对。啧啧,是你吸了这小兄弟的阳气过给了皮蛋黑吧,要不凭他,千人踩踏,不可能出得来。” 他单手一推,将芸儿推倒在地,此刻芸儿眼睛上翻,面色发青五官错位。 “我死得冤,死了十年,身首异处,我恨!”她附在芸儿身上再次向我扑过来。 孟轻舟拿出石棺一晃,女人退后几步,眼睛里露出恐惧。 “谁把你装进那只黑盒子里的,你的头在哪?” 女人一见黑棺好像受到极大的惊吓,芸儿身体一软倒下了,女鬼在院子里向外闯。 然而院外洒了一圈和红英家门口一样的灰土,她跟本出不去。 孟轻舟不再多和她废话打开黑棺盖子,黑棺盖子下黑洞洞的玄铁盒好像深不可测,带着巨大的吸力。 女鬼挣扎着,想要反抗但终于不敌,被吸进了棺材。 我有些不服气,黑棺好像比红棺厉害得多。 孟轻舟即没念咒,又不费力,一下就将女鬼收了。 他盖上盒盖,盒子里发出尖利而惨烈的尖叫,好像那女人的鬼魂在经受什么极大的折磨。 最终奄奄一息,终于归于寂静。听得我心跳加速,双腿战栗。 这一刻,院子里静得掉根针都听得到。 孟轻舟好像有些尴尬,抓抓头道,“黑棺就是这样的。她要不是附在那小子身上激怒我,轻易我也不会下这种狠手。” “你们以后可能会听到一句话,黑棺一出,万劫不复。黑官对鬼比较严厉。” 我没理他,过去扶起芸儿,孟轻舟过来,将一粒药丸放他口中,安慰我说芸儿没有大碍。 芸儿鼻孔里流出一道细细的血流,我看着孟轻舟,他解释说这药性霸道,但很有用,不必过于担心。 我吃力地把芸儿拉到背上,背着她上楼,将他放在二楼那个见鬼的小姐姐屋里,盖好被子,让他好好休息。 孟轻舟仍然在等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见我板着脸下来,他问我想不想看他找尸骨。 我不吱声,点了点头,他站在到院门口,点起蜡烛又吹了口气,蜡烛灭时飘散出一丝青白的烟。 那缕烟并没有散开,而是在空中飘荡一会儿,一下垂直钻入孟轻舟的脚下。 他踩了踩脚下的土地,“就在这儿。“ 我仍然不说话,他“哟“了一声,“小子挺犟,我喜欢。我知道你想知道爷爷的情况,也答应你等你再大些,有点本事了就告诉你,别这么对我,孟大叔会难过的。” 他点上根烟,打电话给大刀,虽然现在还是深夜,不到五分钟,大刀带人赶过来。 我怀疑他跟本就在外围哪辆车上呆着没走远。 孟轻舟潇洒地在地上画了个圈,“找吧。“ 年轻的警员开始在地上挖掘,挖了有一米左右,一具已经化为白骨的完整骸骨露出来。 这具骨头一块不少,仰面朝天躺在泥里。 警察将两具骨骸拉走化验,大刀还是不走,一直缠着孟轻舟,不停说好话。 原来警察们搜遍了整个院子,甚至牵来了警犬,却找不到那个女人的头骨。 “你动动脑子,郑老头既然要把女人骨头砌进墙里,为什么多一事要把头砍下来?” “谁他妈知道变态咋想的?”大刀脱口而出,“哥们,再帮我一次。” 我走到两人跟前,犹豫着,终于开了口,“那是因为他太喜欢这个女人。” “为什么?” “你怎么知道?” 两人一起开口问,我憋得脸红脖子粗,就怕他们问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描述那晚听到的情景。 最终,我结结巴巴将那天的情景描述一番。 虽然对老头并不是很理解,但也知道那不应该是因为恨而做出的行为。 最主要的,他在喃喃说话时,我在那嘶裂的嗓间里辨别出一个重复了好几遍的词。 “我老想你。” 两人都明白了我所描述的场景,孟轻舟忍不住突然笑起来。 “你真立了大功。”他拍拍我,转而和大刀嘀咕起什么。 我不理他上楼去看芸祖,他已经醒了,正在发愣,见我进来,坐起身迷糊地问,“我刚才好像被那个女鬼上身了是不是?” “你知道啊?我以为上身时被上的人什么也不知道呢。” “好些了吗?难受不?”我关切地坐在他身边。 他低我一头,刚好到我肩膀,他将头靠在我肩膀上,低声说,“哥,我想回家。” 我心里一酸,揽住他,“我也想,咱们这就和孟轻舟说说回家吧,爷爷交待的事也完成了。” 他说头还有点晕,却不愿再多呆下去,我让他坐在床边,帮他穿上鞋子。 拿了爷爷的包,准备下楼,屋里的灯突然灭了。 楼下,大刀和孟轻舟都搬了个椅子,坐在荫凉地儿,好像准备长时间呆下去。 “我和芸祖准备回家了。”我俩站在孟轻舟跟前。 这次他挺正经,站起来扶着我的肩膀,认真地说,“我说过的话,算话。希望你和芸祖好好努力,下周我就过去一趟,考较考较你俩。” 我没接话,芸儿却好奇地问,“你们为什么不走?” 两人一笑,“我们在等那个女人的人头出来。” “等?难道她自己会出来?” 两人乐呵呵,拿出烟来点上,孟轻舟道,“下周我去找你们时给你们讲结果。” 第二十五章 自己现形的人头 - 压棺 - 宫三娘 大刀派警车送我们回村子,我们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伤心的城市。 离开时华灯初上,仍然热闹非凡,然而这一切对我再也没有了吸引力。 我在这里失去了亲爱的爷爷。 一周后,孟轻舟如约来到我们家,他还带了个看起来很是精干的小个子男人。 “这是我的侄子,大个头憨敢的是方玉硕,小个子的精灵鬼是李芸祖。”他给那小个子介绍道。 那人扫了我们一眼,锐利的眼神像被上套的看门狗,随时一声令下就要咬人。 “你俩,打架。“他简单地发布命令。 “啊?“我和芸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孟轻舟搬了把椅子坐下来,翘起二郎腿给我们解释,“记得大刀叔叔同意你们一个请求吗?“ “我帮你们提出来的请求就是,请警队的散打冠军每隔一段时间来指导你们学搏击。这人一般人可请不动哦,好好打吧,孩子们。“ 说完他点上支烟,准备看好戏。 那男人头发短短活像条斗牛犬,不满意地盯着我俩。 我和芸儿只得摆好架势,一声令下,我们像流氓打架一样,扑在一起。 拳打脚踢,拉头发,抓脸,抠眼睛,芸儿打架很有实战经验,但他个子小,体重也比我轻,虽然很灵活,但一时也打不到我。 他扑上来用头顶住我的腰用力向前,想把我顶倒。 我一手拦腰紧紧搂住他,一把抓两腿中间,一用力,将他举了起来。 就在我想给他来个背摔时,突然一个激灵,有什么不对。 我手一松,他直接从我手上重重摔下来。 孟轻舟和小个子都齐齐盯着我,不知道为什么到手的胜利却被我这样放弃了。 芸儿抱住我一条腿用力一掀,我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他,“你!!你你你,你没有小丁丁!!!“ 他有些邪恶地一笑,“我本来就没有啊。”一脚踩在我身上,竖起大拇指,“我赢了!” 我呆呆看着李芸祖,脑子里过电似的闪过他平时的做为。 他白净得过份的脸。 大而黑的眼睛,比普通男生长的睫毛。 尖细的声音。 受到惊吓时偶尔会响起的尖叫。 细心体贴的个性。 最主要的是,我心中最大的疑团——李天蔚杀了芸祖的爸爸和爷爷,为什么却留下这小子不除根。 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他太小,李天蔚不把他放眼里。 这虽然不符合李天蔚的个性,但只能这么解释了。 怪不得他总说不做我兄弟,原来是做不了。 老李叫他孙子,李天芳称他为“我儿子”,他又剪的男孩子发型,穿男生衣服。 我给他画符时他不肯脱衣服,我以为是因为他穿着过大的爸爸的内衣而不好意思。 他看到我被女鬼脱光衣服尖叫,我以为是被吓住了。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一丝一毫没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性—— 他跟本就不是男孩!!! “你骗我!”我大吼一声,不知为什么又气愤又委屈还很伤心,眼泪一下浮上眼眶。 我转头回屋关上大门,留下一脸惊讶的三个人。 我扑到床上,开始闷声哭,我以为自己多了个兄弟,一直把他当最好的朋友。 他却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 我怎么这么笨,这么多迹像都说明她是小姑娘,我们村里也有这样的传统。 第一胎生了女娃当男孩养,可以招来弟弟。 第二胎生了男孩,老大就可以改回女装。 芸祖大概是怀念爷爷和爸爸,他们去了之后他并没有变为女装。 我那么粗心大意,想也没想过他有可能是女孩子。 我以为他发育的晚,所以才那么低。 再说他打架那么凶,连高一头的胖子都敢和人家搏命,我怎么会产生怀疑? 过了半晌,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芸儿在门外低声哄我,“玉哥,我怎么知道你跟本没想过我是女孩子?” 她委屈地说,“我以为你知道的呀。” “再说,男孩,女孩这么重要?” “你和曹伯伯一样,只喜欢男孩子吗?” “胡说。”我忍不住还口,”我没生你的气,我是恨自己,是个…傻子。“ “还,还让你躺在荒地上装死人,要知道你是女娃,我才不会让你去。“ “我只有玉哥你了,你要生芸儿的气,芸儿有多难受你知道不知道。“ 我起来,拉开房门,对孟轻舟说,“我不想和芸儿打架。“ 孟轻舟“扑哧“一笑,“被女的打败很丢脸?” 我无趣地坐下来,“反正我人傻,看不出来也不奇怪。” “玉哥,你不想知道后来我们走了孟大叔他们找没找到那个女人的头吗?” 芸儿乖巧地把话题引开。 “先说你爷爷吧。”孟轻舟长长出了口气。 我一直对爷爷用自己魂魄帮红英转魂很不解。 再热心的人,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别人的命吧。 况且,以我对爷爷的了解,他不是滥好人,相反,在帮助人的时候,该拿的报酬他决对不还二价。 “那孩子是个寿限没完的。”孟轻舟说的是红英。 听他的讲述我慢慢明白了爷爷的选择。 转魂术是种快失传的术数,使术者影响自己的魂魄。 所以除了救自己家人,基本没人会用到。 被救的人必须是阳寿未完,突遭横祸的。否则该死的人都走捷径轮回,那就乱套了。 爷爷算出自己有道坎,很有可能过不去,他那种性格,反正都是一死,临走救个人算赚了。 而且他一直很怜惜红英。出事后更是多次感慨上天不公。 红英妈又是真疼自己的女儿,如果再有一次机会,红英必定会有不同的命运。 种种原因才使他做出这个决定。 至于他到医院,是让红英鬼魂更壮,为转魂做准备。 那些被吸收的天魂本来就是命该如此,天魂是三魂之精,散了就可惜了。 他手上那道印子,却不是因为让红英收天魂精华造成了。 他应该是和人斗法,而且落了下风。 我怔怔听着爷爷从没说过的一切,大难临头,他和平时一样生活着,未流露半分情绪。 最后还帮红英一把,他跟本不在意红英妈对他的态度,做这一切,只为对得起自己。 孟大叔道,“我这一生最服气的人不超过三个,其中有一个还是我自己,另一个就是你爷爷,第三个嘛……” 他脸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第三个还空着哩。” “孟大叔你不是说女人的头会自己出来吗?我们走后她出来没呢?”芸儿问。 “嘿嘿,我孟轻舟出手,还没有搞不定的鬼。” 他扬扬得意开始吹嘘自己的智慧,顺带贬低大刀的智商,说他是个四肢发达没脑子的浑人。 为什么他要切下那个女人头多此一举? 他看着我们,目光闪烁,“你们想想邻居们对老头的评价,他是个老抠门,不会做无谓的付出。” 房租低是为了住满人,埋人处选在门口,人气满满的楼,整天人进人出。 遭人踩踏,男鬼跟本聚不起鬼气,哪有力气出来伤人。 旧城区,最容易出现的是什么不便之处? 停电。 但是老头自己竟然备了家用发电机,十年来那幢楼从来没停过电。 这不奇怪吗? 为什么装个发电机,白白支出一笔开销?绝不会为了房子好租,光那房价,十年来就没有空过房。 “为了电灯照亮。”我回答,孟轻舟无奈地看我一眼。 “为了给冰箱保温?”芸儿忽闪着眼睛问,孟轻舟猛拍大腿,“还是这丫头聪明。” “保温干嘛?“我问了一句,突然明白了,“你说他把头存起来了?” 这个想像让我恶心之极,我一直以为老头把头弄下来,肯定也搞成白骨,藏在不知哪里。 跟本没想过,他要把整个头原样保存起来。 孟轻舟脸上浮现一个恶趣味的笑。 从随身包里拿出个信封,故做神秘,“机密资料,要不是你们俩破案有功,这东西才不会给你们看。” 芸儿好奇,从信封抽出张照片,“呀”了一声,捂住嘴。 我接过照片——上面一个脸色乌青的女人头,脸已经开始腐烂了。 脑后黑丛丛一大把头发整齐地编成辫子,额前的刘海卷卷的。 虽然烂了,也能看出嘴巴上红红的涂着口红。 “这颗人头就是从封死的地下室冰柜里弄出来的。” 这老头心机阴沉,城府很深。 其实地下室并不是封死的,有一个口可以进去。 楼后背人处有一个假机井,其实是个入口,别的再无入口。 整个院子都封死了,找到死也不可能找到这只冰柜。 孟轻舟听说这老头自备发电机就已经猜到了,他懒得找入口,干脆断了电。 尸体的臭味就是用水泥砌住尸体也封不住这种味。 很快冰柜不制冷,人头开始散发臭气,顺气寻尸,找到了入口,摸出这个发烂流水的头颅。 案子告破,老头也在逃走的路上被抓到。 老头早就知道女人背叛自己,但他太喜欢这个对他而言年轻貌美的风流女人。 这女人死时三十多岁,老头五十多点,丧妻十几年。 女人对他的吸引力是致命的。他宁可顶着绿帽也不愿离开她。 到最后女人和他摊牌时,他怒了。 有句俗话别惹老实人,平时沉默寡言的老实人生起气来是很可怕的。 第二十六章 兴奋的尸体 - 压棺 - 宫三娘 他锤杀了女人,又诱皮蛋黑过来,在夜里将其杀害。 杀过人的郑独眼万念俱灰,半两人装进冰柜中,自已喝药自杀。 没人知道住院间郑独眼经历了什么,整一个月,没有人来看过他,也没有去过空空的二层小楼。 从死亡线上回来后,郑独眼改变了主意,他想活下去。 于是,他想了个主意,加盖一层楼,以掩饰自己真实的目的——建造保存女人的地下室。 他大方地片下女人的肉,“大方”地用来招待来家里干活的施工队。 每天凌晨他在厨房辛勤工作时,心里是什么感觉? 爽快?还是心疼? 他死不开口,这些都成了永远解不开的迷。 总之他让施工队的大肚汉们吃光了女人。 女人的骨头煮干净后装入黑盒子,砌入三楼的墙里。 那间屋里所有的东西,包括被子都是女人离开时那个房间的完全复制。 用来纪念自己的爱情。 他不屑于处理皮蛋黑。 某日深夜,将他像只狗一样,连人带衣服一起埋入门口的土地之下。 封好后的地下室里放着那只装着女人头的冰柜。 他要女人在自己有生之年都陪在身边,低头就在自己脚下某处。 本以为这个秘密会伴着自己一起进入坟墓,没想到那只装女人尸骨的黑盒子受潮裂了缝。 女人的鬼魂解开了禁锢,飘荡出来,由于力量很小,只能钻到隔壁房间。 而我就是第一个倒霉的牺牲者。 女鬼爱男娃,她第一次钻过来吸了我的阳气后,鬼力大增。 将阳气过给被人踩在脚下的男鬼。 两人开始在房子里做祟。 皮蛋黑本来就是个有特别嗜好的男人,他喜欢虐恋,是个标准是S。 所以才有了小姐姐被男鬼施暴的一幕。 孟轻舟来村里看我们时,老头已被关进死牢,仍然一言不发,关于谁给他了黑盒子,死不开口。 留给人们记忆中的永远是那个佝偻着背骑着三轮车的孤独身影。 我情绪平静下来,小个子教练如隐形人突然现身,走上前来,简单说道,“开始吧。” 最后的结果,搏击讲究实战,家里只有我和芸儿两人,还是得对打。 我并不是总赢,对战的决窍我远没有芸儿领悟得快,她总能使巧劲打败我。 小个子男人立了沙袋,他走后,每天天不亮我就起来练习。 基本功打好后,小个子教官按我们的个性编排教程,一对一教我们实战。 总的来说,芸儿攻击性较强,我则稳扎稳打,执中守一。 孟轻舟每月都来,他布置的功课就是背诵和练习爷爷留下的书。 我仍然落后于芸儿,原因是学校功课对我来说太重了。 常常芸儿早就完成作业开始看爷爷留下的书。 我还在为了一道鸡鸭同笼而苦恼。 不过在她的帮助下,我总算把小学读完了。 暑假孟轻舟来接我们进城读初中,整整五年,除了抽屉里的那封家书,爷爷没有一纸音讯传来。 那封信被我看得快烂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中,每次想起仍然心如刀割。 方玉硕: 你看到这信的时候,爷爷已经离开你。 爷爷说过,好人有好报,所以在我离开前,芸儿来到你身边。 傻小子,你没看出她是个女孩子吧,这样反而比个男孩在你身边更让爷爷放心。 爷爷是红压官传人,这一道泄露天机太多有报应在身。 就是传闻中的五不全,贫,病,残,孤,绝! 我以为自己可以逃得过,谁知你生下来不久,你爹就没了,我占了孤。 好在有你,但你说话走路比普通孩子慢许多,爷爷一直担心你智力是不是有缺陷。 老天有眼,你在符咒方面还有些天份。本不想让你再继承这一道,但人总要有立身之本。 加上你正义感强,本性纯良,是很好的红官传人。 你要好好学,与芸儿搭档,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孟轻舟是我至交好友,完全可以信任。对他不必客气,那人是个懒蛋,有什么事勤打电话。 至于我去了哪里,活着死了,你就暂当我死了吧。一切要靠自己努力。 存折在抽屉里,不多,你和芸儿要早些学本事,多多赚钱。 记住,钱这东西,该拿的不嫌多,不该拿的一分不要。(这句话务必好好领悟。) 祝吾孙早日发财。 爷:方雷子 老家伙留下这么封信就消失了。 临走时他依依不舍一再打量这三进的老屋的眼神,我一一在目,我不信他就这么死了。 芸儿来找我时,我正收拾东西,几大包袱愁得我不知道怎么拿才好。 孟轻轻舟只给我发了个地址,让我于十二点时赶到。 芸儿只背了个随身的小垮包,高高兴兴跳进屋来,带着一身夏天特有的阳光味。 她黑亮的乌发扎起了马尾,个子也高了,却仍是小巧玲珑型。 不知我以前竟然会这么瞎,把她当个小子。 她一看我堆在床上的东西“扑哧”一声笑了,“玉哥哥,你要搬家呀。” “咱们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回,可不是搬家。”我发愁地看着一床的包。 “衣服被子不必带,去了买新的。”她一挥手去掉三个多包袱。 “爷爷留下的东西必带。拿上。”——一只小包就放下了。 “存折带上。” “玉哥哥,我知道你不舍得离开老屋,那就让它保持原样,我们回来时看着也舒服啊。“ 我点点头,这样也好,我俩将东西归了原位。 坐上长途车,十二点来到孟轻舟指定的位置。 我站在金色门牌下看了半天也不确定是不是找对了。 那地方是个富丽堂皇的大酒店。 穿着漂亮制服的门童戴着雪白的手套站在光亮的玻璃门后。 脸上挂着微笑,有客人来就帮人打开门,微微鞠躬道声,“欢迎光临。“ “呀,真漂亮。“芸儿打量着酒店,拉着我就要进。 我向后退了两步,“还是打个电话问一下吧,应该在家里才对,怎么是这种地方?“ 我们正拉扯,有人站在门后叫了我一声,“方玉硕!” 我抬头,看到我们的散打教练袁木鱼面无表情站在玻璃门后。 芸儿高兴地叫了一声,跑进酒店,不管教练板着脸,挽起他的手臂,甜甜地喊了声,“袁教练好。“ 我闷闷地跟在她后面进了酒店。 孟轻舟和大刀在一个包房里,房间里还坐着三个我不认识的人。 两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孩子,一男一女,一个气度非凡的中年男人。 孟轻舟站起来为我们介绍,“这两个是我的侄儿侄女。“他信口开河。 “这位是我大哥,韩默。“ 他指着那气度非凡的男人,男人有一双和他一样的细长眼睛,眼神专注而机警。 姓韩怎么会是孟轻舟的大哥。 那对少年男女是韩墨的女儿韩佩佩,弟子余青莲。 韩佩佩的眼睛一直打量着我,孟轻舟介绍完,她就笑了,“叔叔打哪找了这么个农村侄子呀。“ 她说话的声音像珠落玉盘,轻脆好听,语气里并没有嘲笑的意思。 “你看他穿的鞋子。“她好奇地大笑。 我脸红了,爷爷不在后,我的衣服鞋子都是捡村里比我大些的孩子们的,鞋子是央村里大娘给做的。 鞋底是纳出来的,黑色布鞋,虽然我很爱惜,但鞋子还是脏得不成样子,沾着黄泥。 “我们每天忙着写作业,做功课,还得做饭种地打柴烧火,自然比不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城里孩子。“ 芸儿语中带刺,我拉了拉她,又不认识人家何必针锋相对,不理她就是了。 她像没听出芸儿话中的刺,睁大眼睛,“你们真辛苦。“ “好了,都坐下吧,远到是客。“韩墨招呼我们坐下。 这顿饭并非孟轻舟给我们接风,而是刚好有事要办。 大刀升了刑警队长,遇到一件难办的案子。 千头万绪没有一点办法,求到孟轻舟头上。 而案件当事人请了韩墨做保镖,由于韩墨和孟轻舟的特殊关系,大刀干脆请大家一起吃个饭。 提前打好招呼,省得办案时有冲突。 话点到为止,韩墨提前带着女儿和徒弟离开,临走时,他冷着脸对孟轻舟道,“轻舟,你好自为之。“ 孟轻舟大吃大嚼,浑不在意对大哥挥手,“走好,大哥。“ 男人拂袖而去。 门关上,芸儿恨恨地说,“哪有这种没礼貌的人,不认识就先笑话人,哼!“ 我夹了片肉放进芸儿盘子里,“何必和这种娇小姐一般见识,多生那么多气。“ “就你脾气好,人家骑你头上拉屎拉尿也不吱声。“ 袁木鱼笑了,孟轻舟板着脸,“你一个女孩子,满口屎尿,别人正吃饭呢。讲究点。“ 芸儿做个鬼脸,大刀给孟轻舟倒上酒,“孟哥,这案子你帮我分析分析。“ 孟轻舟摇头,“我又不是侦探,我是个压官,案子的事我管不着。“ “什么案子,我们能听听吗?“芸儿好奇地问。 …… 出事的是一个千金大小姐,死的人却是她青梅竹马的远房表哥。 在她举办的别墅狂欢中,表哥被人毒杀在二楼卫生间里。 直到聚会结束第二天早上有人入厕时被发现。 尸体已经出现尸斑,死亡时间是头天晚上。 “最奇怪的这位表哥的尸体奇特到连我们验尸官都没见过。“大刀脸上出现一个莫测的笑容。 “芸儿,去给叔拿瓶雪碧,我喝得有点多。“孟轻舟好像预感到大刀要说什么,将嘟起嘴的芸儿打发走。 我却被允许留下来了。 “尸体都硬了,他那个地方还处于兴奋状态,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大刀一脸三八表情。 人死时衣冠不整,上衣衬衣的扣子全部都解开了,裤子拉链也是拉开的状态。 “兴奋的尸体,我头一次见。”刀叔严肃地说。 第二十七章 隐藏的阴谋 - 压棺 - 宫三娘 偷欢不成,有人偷偷上楼杀死了这位英俊潇洒的大表哥。 然而,现场一片狼藉,到处是脚印,参与狂欢的人有二三十个年轻人。 楼上楼下都住了人,每个房间有独立卫生间,这位表哥死在公共卫生间,所以到早上才给人发现。 线索太多了,几百件证物,大量脚印,整个房间无处不在的指纹,跟本无从下手。 “你想让我怎么样。“ 大刀赔着笑,“你能不能把死人的鬼魂叫出来问问?“ 袁木鱼听着队长的话眉毛也不动和没听到一样,只管吃喝。 孟轻舟却“噗嗤”一声笑了,用筷子点着他,“你们局长听了不得撤你职啊。” “一个刑警队长和神棍搅在一起。”孟轻舟摇摇头。 “你怕韩墨吧。”大刀轻描谈写问。 孟轻舟回道,“你不用激我,姓孟的没怕过。你以为鬼是什么,说叫就叫来的。再者说,你以为做了鬼就真的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没听说过糊涂鬼吗?“ 孟轻舟不理失望的大刀,放下筷子看着我,刚好芸儿也拿了雪碧进来。 “今天叫你们过来不只是看热闹,以后跟着我生活,不能没名没份。” “你们得拜我为师。” “太好了,孟哥终于肯收弟子,虽然没老婆,收了弟子也算有后了。”大刀调笑。 “滚!”他瞪大刀一眼,严肃问我们,“你们愿意吗?“ 我心里浮上的却是爷爷失踪前在屋里和那个神秘人的对话。 对方是黑官,和孟轻舟有关系吗? “孟叔叔,我和哥哥很感谢你对我们的照顾,可我们是红官,你是黑官……” “谁说我是黑官?用黑棺就一定是黑官吗?我孟轻舟无门无派,谁也管不着。”他浪荡地回答。 芸儿碰碰我,站起来,给孟轻舟倒了杯酒。 “师父,这杯是拜师酒,您喝了,以后芸儿和玉儿就是你的弟子啦。” …… 阿绿托着腮坐在二楼自己闺房的梳妆台前,灵动的大眼睛此时毫无生气。 楼下散落的聚会用的世界各国最有名的功克力,各种洋酒都被警察收走了。 头天晚上的快乐气氛一直延续到表哥可怕的尸体被发现。 他跪在卫生间的地上,上身趴在马桶上,里面全是呕吐的秽物。 他睁着眼睛死在马桶上,眼眶里充满血丝,嘴巴大张,满嘴干涸的鲜血。 保持着这种姿态整整一夜,到早上才被某个急着上厕所的朋友发现。 阿绿打了个冷战,用力闭了下眼睛。 楼下请来了全市最有名同时也是最贵的灵异保镖,她仍然感到害怕。 灵异保镖——表哥的鬼魂真的会显灵吗? 阿绿不相信鬼魂,之所以请保镖来,是因为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死里逃生了。 表哥,说白了只是自己的替死鬼。 卧室被那个叫韩墨的保镖动过了手脚,他说可以安心入睡。 阿绿从镜子反光里向卧室外偷窥,门外黑乎乎的走道上,静止矗立着一个黑影。 穿着合身的黑色衬衣,钻石袖扣闪闪发光,嘴巴半张着。 眼睛里流露出那种熟悉的眼神,看着自己低领睡裙的领口处,那里露着一抹动人的白皙。 她站起身,隔着一道线和黑影面对面,“表哥,你受苦了。” 她将门在黑影面前合上了。 身体颤抖着回到梳妆台前,她拿起一粒西班牙进口的巧克力,剥开金箔包装纸,放进嘴巴里。 芬芳略带苦味的味道在口腔里漫延,让她放松下来。 …… 孟轻舟,现在要叫师父了,有一间专门放锻炼器械的房间。 一大早,我在里面打沙袋,头天芸儿给我买的新运动鞋被我整齐摆在墙边。 我光着脚。 芸儿也起来了,看到我不穿鞋笑了,“哥哥不喜欢我买的鞋子?” 我不好意思擦了把汗,“一双鞋好几百块,穿上还没有村里大娘做的手工鞋舒服。” “算了吧,你就是舍不得。芸儿有钱,哥哥别担心了。”她做着拉伸对我说。 她父亲做的是水场养殖,养殖场被叔叔打理得井井有条。 虽然人不在,养殖场却像机器一样正常运转。 孟轻舟时不时也去查查帐,顺便带着大批水产回来打牙祭。 “以后别买这么贵的东西了,穿上不自在。”我击打着沙袋,沉声对她说。 “当初哥哥把自己的内衣裤给我穿时,我就下决心,将来一定好好回报你。” 我脸红了,当时把她当男孩子,见她穿着爸爸和爷爷的内衣,心疼的不行,把自己的内衣给她穿,她还真穿了。 “哥哥待我这么好,现在芸儿买双鞋,哥哥都不愿意要。” 她嘟起了嘴,像要哭了,我赶紧解释,“不是,我不想让你浪费钱。” 她笑了,“那你就穿。” 我们正锻炼的起劲,门被人砸得咚咚响。 我开了门,大刀站在门口,说不来脸上是兴奋还是别的什么,他冲着屋里大喊,“孟轻舟,那女孩子中毒了。” 师父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没理大刀,问芸儿,“饭好了吗?” “我马上做。”芸儿跳起来跑进了厨房。 孟轻舟坐在餐桌前,也不刷牙,大刀坐在对面兴奋地讲着富家女的事故。 桌上摆着煎蛋,牛奶,烤好的黄油吐司。 孟轻舟摆摆手打住大刀说话,“吃饭,一大早说这些影响胃口,我昨天说了,案子我不管。” 大刀拍了下桌子,一脸得意,“这件案子闹鬼了。” 孟轻舟皱了下眉,盯着大刀,对方吐沫横飞,“早上我去了案发现场,被害人的梳妆镜上,有人用口红写了她的名字,阿绿。” “那又怎么样?” “经局里字迹专家鉴定,那两个字,是已经死透躺进了法医冰柜的表哥写的!” 我嘴里嚼着一块面包,想像着一个死去的男人,睁着充血的眼睛,在黑暗中拧开女人的口红,僵硬的手臂抬起来,在镜子上写下鲜红的名字。 这是一份死亡通知吗? 正想着,孟轻舟打了我一下,“快吃,吃完我们去看看。” “这次韩墨丢人丢到家了,他就在楼下守着,保镖兼黑压官,竟然让被保护人在眼皮下中了毒。” 大刀嘲笑着,孟轻舟嘴角轻轻撇了一下,流露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我们到达豪华别墅时,那千金大小姐躺在自己闺房里,盖着丝绸薄被,脸色苍白,闭着眼睛睡着了。 家庭医生说她是可卡因中毒,不过并不严重,因为吃的少。 可卡因被下在巧克力中,这位小姐酷爱巧克力,所以才有了那场害死表哥的巧克力狂欢聚会。 验尸结果显示那位表哥也是吃了巧克力中毒死去的,他中的是氯化物。 男死者被发现当天警察收走了所有吃的东西,其中有一盒巧克力中有三块被下了氯化物。 而且那种牌子,据阿绿的好友们说,是她最喜欢的品牌。 阿绿张开了眼睛,醒来了。 她有一双猫一样机敏的圆眼睛,尖尖的下巴。 一双手露在被子外,手指纤细白皙得不可思议。 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没发育好似的削瘦,还长着一张萝莉脸。 大刀坐在她身边,小心地问,“昨天发生的事,请你尽可能讲得越细越好。” 阿绿凄惨地笑了一下,一双美目毫无生机,声音少气无力。 “为什么我还活着?我应该去死才对。” 她眨眨眼睛,眼泪大颗掉下来,“有人想害死我,表哥却当了冤死鬼。” 孟轻舟挥手让大刀出去,自己坐在阿绿床边,抓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相信我,阿绿,我一定会把害你的人揪出来。” “冷静下来,你这样的姑娘死了,那是男同胞的巨大损失。我都不忍心。” 他厚着脸皮恭维漂亮的阿绿,还不停捏人家的小手。 他转过头,假装无意瞟了眼镜子,上面鲜红的字迹像血一样,写的很大,挡住了半面镜子,“阿绿“。 阿绿的目光也转向那两个字,她埋头痛哭,“他一定在怪我。“ 当晚阿绿和朋友在楼下放烟火,放完后和几个男女朋友一起玩牌。 直到表哥凌晨时被人发现,她还没有入睡。 事发当晚所有参加聚会的人都被大刀叫到别墅里,一个个询问排查。 当晚举行的是巧克力内衣之夜,孟轻舟在一边咽了口口水,“来的人都要穿内衣吗?“ 所有参加聚会的都是阿绿的朋友,非富即贵。 他们有站有坐,一脸小题大做的表情。 一个烫着垂腰卷发,涂着玫瑰色口红的女孩子沉声说,“我们是穿着内衣开趴体,公共场合还能穿比基尼呢,当晚现场很乱,每个人都带了巧克力,这是主题趴,大家都得按要求来。“ 这个女孩是阿绿的闺蜜,叫佟小洁。 和阿绿不同,她长得圆润,微胖,身材高大。 经过询问,大家对阿绿的表哥只是认识,但语言和表情间好像有什么事不愿意说。 和被下毒相同牌子的巧克力就有三四盒。 所有人都是嫌疑人。 而在这之前,阿绿在和朋友一起逛商场时,经历过一次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的事故。 好在当时楼梯上人多,挡住了她,没直接滚下去。 她的汽车刹车也坏了一次,结果撞在了绿化带上,气囊打开,阿绿只受了些轻伤。 孟轻舟对守在门口的韩墨道,“有人在你眼皮下杀人哪,大哥。“ 第二十八章 谎言的代价 - 压棺 - 宫三娘 韩墨冷冷看了孟轻舟一眼,“今天晚上我就收了那个鬼。” “不行不行,案子没查完,他可是受害鬼。”大刀斩钉截铁地说,“不能收。” 韩墨冷漠地回答,“恐怕我只听雇主的,警察还管不到我头上。” 大刀脸红了眼看要发作,孟轻舟按住他。 “我会去问阿绿小姐,我相信她也舍不得收了表哥的鬼。”他眨了下眼睛,好像掌握了什么秘密。 “哼。”韩墨回过头不再看大刀和孟轻舟。 夜深了,大刀在这群时髦男女身上耗尽了精力。 韩墨在阿绿的卧室重新布置一番,让她放心睡觉。 今天晚上表哥的鬼魂不会再打扰她了。 阿绿有些不满意歪头看着韩墨,“韩先生,你的费用明天早上我会让人送到你办公室,你被解雇了,我不想雇用这么冷血的人做我的保镖。” “你要收的人可是我亲人。说那么残忍的话,想过我的感受吗?” 韩墨不置可否,面无表情转身离开了阿绿的别墅。 “你怎么做到的。阿绿对韩墨的态度转化的太快了。“大刀佩服地看着孟轻舟。 “你对女人太不了解,我没老婆和你没老婆有着本质的不同。“他意味深长地回答道。 当晚我们全部都留下来。 我和芸儿跟着孟轻舟第一次住进了豪华别墅,光卫生间每个房间都有一个,楼层还有公共卫生间。 在这之前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竟然能住三层楼。 衣柜拉门打开里面竟然是整个房间,挂满各种裙子大衣。 鞋子竟然有几百双,占了整面墙,排到天花板上。 抽屉打开,排满各种项链、戒指、手表…… 这位阿绿的生活奢侈到我靠想像力也想不出来。 夜深了,阿绿在疲惫和伤心中沉沉睡着。 整个楼里灯都熄灭,安静极了。 一只惨白的手按在卧室门上,门轻轻响了声“吱“——开了一道细小的缝—— 一双火红的眼睛,贴着门缝贪婪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穿公主睡袍的女孩。 一把亮丽的黑发散在被子外,一条光洁纤细的腿伸出被子,趾甲粉粉的闪着莹亮。 紧挨卧室像房间一样大的衣柜也开着条缝,有人在里面偷窥。 一双眼睛正紧紧注视着床上的姑娘,那人看到那只白白的涂了趾甲油的小脚,脸上直发烫。 不待他心有所想,一条黑色影子,从仅有几公分宽的门缝里“挤“了进来。 先是像口香糖一样拉长的脸部,拉着是身体,双手伸进来,抓住床角,身体扭曲挣扎着,终于也拉了进来。 影子整个拉变形的橡皮泥,又像一条拉开的嚼软的口香糖,成了长长软软的一条。 这条贴着地的影子慢慢直立起来,抖抖身体,恢复成了“人“形。 一个外形还算俊俏的年轻男子,只是那双眼睛通红通红。 他慢慢靠近了床铺,一只手抚摸上女孩的光脚,顺着腿向被子下延伸。 衣柜里的眼睛已经有些急不可奈,但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住了动作。 直到那影子一下挑开女孩的被子,扑向女孩的身体。 一声惨叫,影子被一道冷光击得弹到对着床的梳妆镜子上,又摔到地上,瞬间消失了。 衣柜拉开,我端着蜡烛走了出来,急切地问了句,“芸儿,你没事吧。“ 芸儿坐起来,穿着阿绿的睡裙,在烛光下笑嘻嘻地看着我,“我才没事呢。“ 她的脚趾涂着和阿绿一样的甲油,我不敢看。 孟轻舟推开门,芸儿回头说,“师父,和你想的一样,这鬼就是想来轻薄阿绿小姐。” “你怎么想到的?“她进入大衣柜换上自己的衣服,隔着拉门问。 “我就是知道啊。不然怎么当你们的师父。“孟轻舟乐呵呵地说。 三楼的客户里,门外有警员守护着的阿绿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楼下一直很安静,好像并不曾发生过什么,但不安,像黑夜一样笼罩在她身上。 …… 离天亮还早,和阿绿最要好的佟小洁坐在大刀对面,袁木鱼抱臂板着脸站在她身后。 面对两人锐利持续的注视,佟小洁软下来,“问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见过大表哥吗?” 佟小洁点点头,“见过。” “他们两个有那种关系吧。“孟轻舟插了一句话,佟小洁一下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你,你知道了?“ “在哪?”大刀继续问。 “……在一家酒店门口,他搂着阿绿,两人都没看到我。” 佟小洁长出一口气说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实。 阿绿和大表哥有恋爱关系而且已经发生过了亲密关系。 两人一直偷偷来往是因为表姨和表姨夫严厉禁止两人来往。 虽然两人是出了五服的亲戚,但传出去是极难听的。 其实阿绿这边的朋友都是知道的,所以头一晚问询时,大家都神色有异,不愿开口触及阿绿的伤心事。 更何况表哥死时的模样明明是去偷情,阿绿毫不知情在楼下和大家玩牌。 大家都是好友,谁也不想提及她的伤心事。 阿绿父母早亡自己倒无所谓,但阿姨姨夫都是极要面子的人,绝对不同意两人的恋情。 阿姨和姨夫虽然人常年在国外,对表哥的经济权紧紧掌握在自己手上。 所以两人只能偷偷来往。 畸形恋情一开始瞒住所有人,在佟小洁偶尔撞破后,阿绿要求她一定要保密。 “所以呢,有人雇凶杀掉阿绿?”我心在不在焉把玩着桌上的巧克力纸。 “不可能。“佟小洁摇头,“阿绿的阿姨和姨夫上次回国,在返航的途中死在了飞机上。” “阿绿说他们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伤心得不得了。还是我陪她去的,我记得她穿的是爱马仕小黑裙,呀,那条裙子……” 后者开始大谈特谈时尚品牌。 大刀打断她问,“据你所知,朋友中有没有人讨厌阿绿,或者有人也一样迷恋那位大表哥?” “喜欢阿绿的,有一个,眼镜仔,非阿绿不娶,对阿绿好得可以当模范,父母是政府官员,他本人还在读大学,打算出国。“ 佟小洁摇摇头,“可惜,阿绿对他完全没兴趣。“ “对表哥有兴趣的嘛,好像没有,他虽然有钱,但我们一起玩的朋友条件也不差。再说他那个人,太爱对女人献殷勤,让人没有安全感。” “对了,这次聚会前,阿绿好像很紧张,我猜测她本来是要正式宣布两人的恋情。“ 女孩说完所有知道的情况,听说阿绿在三楼被“保护“起来,马上问自己是不是可以上去看看她。 被允许后,她上楼去了,两个闺蜜不知说了些什么体己话。 十几分钟后,佟小洁下楼说自己要去夜店接着玩,对众人抛个媚眼挥挥手,驾车离开别墅。 事情走进了死胡同,和阿绿矛盾最大的是她的姨夫阿姨,两人已经死了。 孟轻舟托着腮对大刀说,“这女孩儿没讲实话。” “啊?” “这位大表哥名下有多少财产?” “几千万吧,在他们一起玩的朋友中并不是最富有的。听说有几个家产过亿。” 孟轻舟笑了,“你错了,他是最有钱的。“ 其他人虽然看起来有钱,自己可支配的财产却不多,资产的确不少,也都是属于父母的。 只有大表哥,所有财产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所以呢? 一个有钱又长得不错的年轻男人,没有其他人喜欢吗? 佟小洁必定撒了谎。 …… 佟小洁被大刀从夜店叫出来很不高兴,她和一个帅气的小伙子玩的正开心。 回到夜店,里面霓虹闪烁,空气里弥漫着烟酒、香水与荷尔蒙混合的气味。 人群在DJ的引导下正“嗨“得疯狂。 她挤入人群,一双大手摸到她纤腰上,一个喷着热气的声音靠近她的耳朵,“我一直在找你,都快发寻人启事了。“ 那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手指挑逗的抚摸方式只属于一个人。 那销魂的感觉,自从尝过一次就再也戒不掉了,比她经历过的所有男人都让人难忘。 以至于她宁可疯狂地做出了背叛。 终小洁回过头瞟了那小伙子一眼,妩媚地一笑,“发什么样的启事。“ 男子手上用力一拉,将佟小洁紧贴到自己身体上。 两人摇摆着,佟小洁圆润的臀部蹭着他敏感的部位。 他邪气地一笑,“寻找一位一见钟情姑娘,她迷得我神魂颠倒。” “她有绝妙的身材。” 他将佟小洁转过来对着自己,搂住她,眼睛看进她双眼深处,“和世界上最棒的….” 佟小洁头一阵眩晕,疯狂地舞动着身体,浑圆的手臂搭在对方脖子上,“最棒的什么?“ 男人眼睛里闪过一道红光,一张帅气的脸上好像重叠着另一张脸。 他低头坏坏笑着耳语道,“功夫。“ 佟小洁身体一软,被男人架着离开了夜店。 几人在别墅里小睡一会儿,一早袁木鱼推开大门,摇醒大刀,“头儿!“ 大刀用力睁开糊了眼屎的眼睛,皱眉看着木鱼,“查到什么线索?“ 第二十九章 一个圈套 - 压棺 - 宫三娘 “佟小洁死了。“ 看似睡着的孟轻舟和大刀一起从沙发上跳起来。 我们一起来到市里最有名的夜店,夜店巨大的霓虹灯已经熄灭。 已经补风雨斑驳的金色的楼体在清晨的阳光中好像卸了妆的女郎,毫无精神。 一二楼是跳舞唱歌喝酒的地方,楼上有客房,供给情之所至的男女使用。 佟小洁死在顶楼的总结套房里。 她斜着身体躺在大床上,被褥散乱。 那颗昨天还充满活力的脸斜在床边,长长的卷头发散着,已经失去了光泽。 一双眼睛闭着,带着梦幻般的笑,脸上带着奇异的红晕,像睡着了。 她的表情看起来舒畅之极,仿佛在享受死亡。 我有点不好意思,走出一房间——佟小洁不着寸缕,雪白的身体,只有手臂上有一个红色的印记,如果不是因为没穿衣服,那小小的红印跟本不显眼。 有警员已经把酒店的录相取来,从录相上看,佟小洁好像喝醉了,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扶着她走进酒店房间。 大刀看了看录相上的时间,二点四十五分。 孟轻舟挑了挑眉毛,“这地方真不错,我也想来玩玩。“ “你正经点儿,佟小洁离开时别墅二点二十分,进入酒店房间是二点四十五分,她开车到这里大约要十五分钟。有没有可能在十分钟内,她就喝得人事不醒?“ 孟轻舟摇摇头鬼笑道,“这丫头急着离开,肯定是来时已经搭上了,急着约会的她怎么可能在十分钟内让自己喝成这种样子?“ 他指着佟小洁的尸体,“你看她的表情,一脸享受,你喝成让人架着恐怕就是头死猪了吧,别说享受,光是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大刀抓抓到脑袋,“那她难道是晕过去了?” 录相继续播放,直到最后两人进门的一瞬间,那小伙子回了下头。 “这里,放大,放慢。”孟轻舟突然喊了一声,眼睛紧盯着录相。 录相定格在男人回头的一瞬间,将这幅图放大后图像十分模糊,大刀发回局里让技术科加工后传过来。 过了一会儿,手机“叮”地响了一声,他收到一条信息。 他点击图片半天都打不开,不禁骂道,“妈的,发工资先换手机。” 好容易,高清图片终于打开了,我和芸儿同时倒吸口凉气。 那小伙子全身放得很大很清楚,他的眼睛闪着红光,背上附着一个缥缈的黑色影子,淫邪地冲着镜头笑。 那张脸和大表哥一模一样。 “所以。”孟轻舟敲打着桌子,“昨天在这姑娘身上爽翻天的不是这个小伙子,而是大表哥。” 又所以,佟小洁在撒谎! 她说没有女孩子喜欢大表哥,为什么她会和一个长得和表哥一样的男人约会。 而且明知道那男人被附身的情况下。 可惜佟小洁已经死了,给不出答案。 木鱼走进房间,在大刀耳边说了几句话,大刀丧气地哀叹一声,“操。” 小伙子在医院醒了,但对于头天晚上发生的事,他的记忆只到刚开始搭上佟小洁。 之后身上一冷,再往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医生说,从来没见过纵欲能纵到自己差点丢了命的男人。 这晚的放纵严重影响了他的男性生理机能,很可能以后不能再人道。 孟轻舟吹了声口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别说风凉话了。”大刀压低声音,“肯定是大表哥闹的鬼,你快收了他吧。” “你不觉得阿绿也在撒谎?” “表哥固然风流,但两人还在恋爱,他这样做法也太有悖常理了。” 这个案子处处透着诡异。 一个背着闺蜜和人家乱搞的佟小洁。 一个背着表妹到处寻欢的大表哥。 一个陷入爱情不能自拨,宁可背负伦理骂名的千金痴情女。 “捉鬼简单啊,不过捉到我的黑棺里就是个死,别再想问出什么。” “其实,你不觉得这案子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孟轻舟自言自语。 大刀充满希望看了孟轻舟一眼,“你有想法?” “走,咱们去个好地方。”孟轻舟拉着大刀就向外走。 就在两人光顾大表哥常去的夜总会时,阿绿拖着疲惫的身体开始着手安排表哥的葬礼。 孟轻舟翘着二郎腿,让妈咪将大表哥最喜欢点的几个女孩子都叫过来。 一股香水味飘过,姑娘们鱼贯而入,在孟轻舟面前站成一排。 孟轻舟眼睛亮了,吹了声口哨,对大刀说了句,“看到了吗?” 大刀苦着脸问,“看到什么了啊,就是一群波涛汹涌呗,啊!!”他醒悟似的喊了一声。 “明白了吗?”孟轻舟挑着嘴角欣赏着面前的美人们。 …… 袁木鱼负责保护阿绿,他的眼睛跟着阿绿在别墅里移动。 门铃响了,——韩墨独自站在门口。 “来要帐吗?”孟轻舟已经回到别墅,看到大哥来了笑嘻嘻地调侃。 韩墨板着脸走进房间。 听说佟小洁的死讯,阿绿再次将他请了回来。 “晚上如果鬼魂再次出现,请允许我收了他。” 阿绿犹豫不决,韩墨又道,“人鬼殊途不但指的人走阳,鬼走阴,还指鬼是不会像人这样拥有感情。” “时间越长,它做为人的意识越浅,要么成了游魂,要么成了心怀恶意的猛鬼。” “阿绿小姐心可没你那么硬。”就在阿绿飘摇不定时,孟轻舟说话了。 “我能证明鬼是有感情的。”孟轻舟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插嘴。 “再说,这是案发现场,你随意进出得到警察的许可了吗?” 韩墨厌恶地看着孟轻舟,阿绿轻声说,“那就麻烦韩先生贴身保护我,表哥在天有灵,过几天会离开的。” “那么。”她话锋一转,“孟先生怎么证明鬼是有情的?如果表哥喜欢我,为什么会对佟小洁…做出那样的事?” 孟轻舟眨眨眼睛故做神秘,“问得好,今天晚上见分晓。” “对了,我们这边只需要弟子出手就能搞定。”他挑衅地看着韩墨,搞得我毫无准备很尴尬。 “晚上我女儿和青莲刚好也会过来。”韩墨毫不退让。 他将自己身上带着的玄铁黑棺递给阿绿,“你带着这个,再凶狠的鬼也不敢靠近你。” 阿绿接过黑棺,好奇地翻来看去,“这东西怎么用,没有什么咒语吗?” “如果真有鬼靠近我,它会将鬼收进棺里吗?” 韩墨将阿绿带进一个房间,不知说了些什么。 不多时,在大刀的要求下韩墨离开了犯罪现场,与孟轻舟约好晚上再来。 阿绿则把玩着那只黑棺,满腹心事。 孟轻舟吩咐我准备晚上驱鬼“今天晚上一定热闹极了。” 他胸有成竹点上支烟享受地吸了一口。 灵堂已经设好,晚上进行追悼仪式。 …… 夜幕降临时,袁木鱼来了,给孟轻舟一个大包。 追悼会按孟轻舟的要求,只能点蜡烛,不能开灯。 这次追悼会前,我、芸儿、大刀、袁木鱼一起计划了很久。 如果今天晚上是一场戏,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要扮演。 每个人也只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对别人要扮演的角色毫不知情。 大戏已经拉开序幕,只是有人不知道自己正在登台。 我和芸儿挑战余青苗和韩佩佩,表面是比赛红棺黑棺哪个更厉害,实际只是吸引大家的注意。 但重头戏并不在我们这儿。 我们中间有一个暗鬼,负责捉人。 追悼会开始前,警察们依旧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天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大刀将阿绿叫进一个房间,两人嘀咕了许久,说的什么我也不知道。 孟轻舟嘱咐我一定做好自己的一环,这一节相当重要. 自从他带我和芸儿捉过郑老头房子里的男女鬼后,我就没再单独行动过了。 余青莲和佩佩少年成名,驱鬼手段非常,不容小看,害得我手心一直不停出汗。 夜幕终于降临,阿绿的朋友和大表哥的朋友陆续来上香。 第三十章 招来的鬼 - 压棺 - 宫三娘 大家小声的交谈着,烛光晃动,人影来去,似梦似幻。 直到后半夜,来的人渐渐离去,屋里恢复安静。 孟轻舟开始在屋内布置,韩墨冷笑着并不干预。 袁木鱼不见了。 其他人都紧张地注视着孟轻舟。 他将几件穿过的旧衣服并排放在长条桌上,各衣之前放置米碗一只。 里面装入小米半碗,插香三支,每只碗下压红纸一张,上面写着八字。 屋里高高低低数十支蜡烛熄灭大半,只余几支,微弱的光团照亮方圆一米位置。 门窗已然关死,余下不多几人或站或坐,散落在偌大的客厅里。 屋内安静不闻人声。 他开始低语默念着什么。 几只蜡烛摇曳起来,我站在设置的招魂坛前,手里拿着红棺,只等孟轻舟一声令下,便要收魂。 青莲站在身边,模样很是悠闲,和我的紧张完全不同。 “别紧张,小师弟,你弄不住时有我垫后。”他语气中略带嘲讽。 烛光微微变了色,摇晃得幅度更厉害了,光线陡然暗了下来,火焰泛着青绿,温度也随之降低。 阴森森的气氛瞬间笼罩在所有人头上。 “还没发现?”余青莲靠近我耳边低语。 我慢慢转头,生怕惊动了什么。 屋里的人在昏暗的光线里成了一个个模糊的剪影。 “一,二,三……”我数了数,不知不觉中人数竟然多了三个。 然而,由于所有人都变成了五官模糊的剪影,我连孟轻舟都找不到了。 按孟轻舟所说,被招来的鬼不知道自己是鬼,我们得玩一个游戏,叫“现鬼。” 鬼断了阳气,所以,无法吹熄蜡烛。 屋里韩家三人,我们师徒三人,阿绿一人,还有刚才消失现在又出现的袁木鱼,加上大刀,共九人。 多出三个影子,人鬼共十二个。 孟轻舟点上几支蜡,将蜡烛数凑为十二整数。 他摆摆手,我们沉默着低头依次排成一个长队。 队伍中的每个人都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能看前面的人。 第一人是孟轻舟,他走到一支蜡烛前,轻轻一口气,吹熄了蜡烛。 第二人是我,我依葫芦画瓢,也吹熄一只。 走到第六名时,那人找到一只案几上的蜡烛,用力吹了口气,蜡烛焰依然燃烧。 他开始不停地吹蜡烛。 后面的人不管他,依次继续向前。 所有人都进行完了。 整个几十平的房间里只燃着三只蜡烛,三条人影站在蜡烛前不停吹蜡。 孟轻舟对我使个眼色,我悄悄站在了三人后面。 这时其中两人终于停下吹蜡烛,从喉头传来的如同野兽低鸣般的呜咽。 突然呜咽停了,两人不约而同转过头去看还在吹蜡烛的那条人影。 我站得近能看清那女鬼的侧脸,她的表情由怀疑而惊讶,由惊讶而悲伤,而悲伤而愤怒。 她张大了嘴,嘴大到裂到耳根处,大张的嘴巴里发出催人胆寒的厉叫。 叫声发泄着悲愤与绝望,男鬼与她一唱一合。 整间屋子像有了生命,开始瑟瑟发抖。 两鬼的叫声犹如武侠小说里的绝世高手,延绵不绝,越来越高亢,一些人受不了眼泪开始不由自主向外喷涌。 一声巨响,客厅里几扇落地窗同时爆炸,碎玻璃如同散弹一样在屋里飞散。 所有人都趴下,袁木鱼将阿绿扑倒压在自己身下。 终于,一切安静下来。 那个吹蜡烛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嘴里喃喃说了句,“我死了?“ 两条先前惨叫的人影转过身来,泪流满面。 最后意识到自己死了的是与阿绿相恋的表哥。 阿绿不由叫了声,“阿姨,姨夫。“声音带着不由自主的颤抖。 她泪水汹涌而出,“对不起,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三人回过头,大表哥还好,脸上只是一片迷茫,好像所有事情都回忆不想来了。 阿姨一脸凶光,手指阿绿,“你这个不要脸的妖精,我就知道和你在一起我儿子绝不会有好下场。” “你们是表亲,你却勾引他上了床,不要脸地缠住他。” 阿绿一脸惊讶捂住嘴巴,眼里泪水不断,她哀叫,“阿姨,我们只是出服的远亲,我是真的爱表哥……” “住口!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你心里很清楚,幸福不是建立情情爱爱上的!“ “我儿子已经不理你了喜欢别的姑娘了,你死缠他不放,你这个贱……” “阿绿,这些漂亮话,顶多骗骗不知情的人,我儿子什么样,你很清楚……”男鬼冷笑着说。 两人不论活着死了都不信阿绿爱上他家公子。 男鬼话未说完,阿姨突然凶相毕露,黑眼珠变得越来越小。 一直观察着的孟轻舟大喊一声,“注意,鬼变脸!” 只见阿姨和姨夫双双成了死相,嘴角淋漓着鲜血,死前必定十分痛苦,脸上肌肉扭曲,五官挪位。 “怨气好大!”又是孟轻舟的声音,屋里起了一团团黑气。 这是两人不甘心死去的怨气。 阿姨双手对准阿绿抓过去,嘴里大喊着,“不是因为你,我们两人不必这么频繁回国,也不会在飞机上犯病没有医生,白白死去。” 姨夫也喊道,“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妖女,我都替你的父母害臊。” “时机到了!“随着师父的喊声,芸儿挥起一丈多长的打鬼鞭。 鞭子早已从绳子变成皮质,沉重的手柄握在白嫩的小手里。 芸儿两眼紧盯双鬼,小手一挥,一声轻脆的空响“啪”如凌空霹雳。 她威风凛凛,将一支鞭儿抽得虎虎生风,在双鬼前建立起一座无法逾越的黑色屏障。 任鬼物如何凶厉,也突破不过。 阿绿静静地站在这道安全界线后,沉默不语,我眼角余光瞧她一副高深莫测。 明明是一个千金大小姐,只是因为失了双亲便让阿姨姨夫认为两人不般配? 看她模样,明明不是糊涂人,又为何爱上这种只有一副好皮囊一无是处的男人? 我举起手中红棺,如今它在我手中已经可以唤出红色冷光,温润地笼罩在我整个手掌上。 两鬼看到这团光迅速后退,但仍然张牙舞爪,这时孟轻舟突然开口道,“谁害死你们,你们还不知道吧。” 不但表哥父母两只鬼,连表哥也是一脸迷糊,“我们,被谁害死的?” “我好像是受了阿绿的连累哦。”表哥看起来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害死?我们是突出心梗。”表哥的母亲突然捂住胸口,“胸口好疼,疼得喘不过气。” 孟轻舟摇头,“你们死于谋杀。” “我会为你们找出凶手,我发誓!现在请你们自己进入红棺,过些时日,我送你们上黄泉。” “不!!不不!我不要上黄泉!我没有活够。”女鬼突然痛哭起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位表哥慢慢站到芸儿身边。 “爸,妈,这位大哥说的也在理哦,你们先别闹了。” 两只老鬼一瞬间安静下来,转头看着心爱的独子。 就在芸儿放下鞭子,等着听他说什么时,他影子一晃消失了。 站在我身后看热闹的佩佩突然尖叫起来。 那只黑色的影子交缠在她身体上,像一根绳子一圈圈将她围了起来。 一只手探入她胸口处。 “你比佟小洁还柔软鲜嫩,你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你了,怎么样,你喜欢哪个身体,就算是明星我也可以把他弄来和你云雨一番。嘻嘻。” 他的语调说不出的下作,光是听他说话就有种被亵渎的感觉。 还有那双闪着精光的鬼眼,在变了形的脸上,滴溜溜乱转,一只鬼手按住她胸口,另一只不安分地上上下下。 “法师们都别动,不然我从她心脏钻进去。”他笑嘻嘻地说。 “反正都死了,风流一番再死灰飞烟灭又怎么样?人生也不过如此啊。我倒宁可当只风流鬼。” 关心则乱,韩墨眼都红了,余青莲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一把捏死这个好色鬼。 佩佩还算安静,但眼里流露出的憎厌已经说明了她的心情。 在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那公子哥一只手其实已伸进她体内,随时可以伤及心脏。 被阴气所伤,虽然不会一下就死掉,但疗养起来未必会痊愈。 有可能精、气、神受到永久创伤。重刚疯颠,轻则一生贫病交加。 “附我身上好了。”我淡淡开了口,“放开那个女孩子,我让你附我心脏处。我来替换她。” 第三十一章 惊奇招魂会! 大章节 - 压棺 - 宫三娘 “玉哥哥!不可以。”芸儿眼泪都急出来了。 “附到心脏处是不能强行驱赶的,他若一直不走,你就是行尸走肉!再说,这有多伤身你知道吗?会短你寿。” 她强烈反对,我冲她使了个眼色。 她住了嘴咬着牙,但眼里浮了层水雾。 那色鬼想了想,大约感觉想要脱离这种困境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毕竟他目的并不是伤害韩佩佩,他需要的还是男人身体。 “去大门口,我附身后马上就要离开,爹地,妈咪,你们自便。儿子不想上黄泉,下辈子投到穷人家不如在人间风流快活。” 他一只手探入佩佩身体中按住她心脏,逼迫她走到大门口。 我和韩佩佩出了门,站在玄关处,那鬼大喝着让别的人留在房间里。 芸儿跟着走出来,表哥恬着脸问她,“小美人儿?你舍不得我?” 芸儿一咬牙,“你最喜欢玉哥哥,你要上了他的身,我就看住你,你哪也不能去。” 不知是不是为了骗鬼而假装,她说话的模样娇憨可人。 那公子哥口水差点流出来,“行啊,你看着我一辈子我都乐意。” 佩佩与我在公子哥的指挥下面对面,她离我非常近,近到我闻到了她头发上的香气。 她个头到我下巴处,鼻尖已经贴在我胸口。 “谢谢你,方玉硕,上次我不应该笑话你的鞋子。”她低声说。 “不许偷说情话,你要喜欢这个小哥,一会儿我附了身,可以好好服侍你一番,虽然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类型,不过也可以让你体会一下欲仙欲死。” 他发出让人恶心猥琐的笑声。 就在这时他突然松开了佩佩,我眼疾如电推了佩佩一把,黑影闪电般撞进我胸口。 比他更快的是芸儿的皮鞭。 就在我推开韩佩佩的那个瞬间,她手腕一抖,指头粗的皮鞭抽打在我胸口,蛇一样卷住我身体。 那男鬼好死不死撞在皮鞭上,我手中持着红棺反手一扣,将其扣在胸口处。 一连串动作配合的天衣无缝,不过电光火石间,我们捉到了这只色鬼。 我的冷汗顺着脖子流了下来,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腿一软几乎站不住。 一阵撕裂的尖叫与挣扎,男鬼凄厉地痛呼,“骗子,你这个看着憨厚的大骗子。” 他入不了我心脏,那条打鬼鞭卷住我身体挡住了他。 我将他扣在棺下,念动咒语,关了石棺。 待我们回去,余青莲一个健步跨上来,拉住韩佩佩的手关切地问,“佩佩,他…没怎么样你吧。” 韩佩佩沉默着摇摇头,“我没事。” “爸,我想回家。”毕竟是女孩子,我听她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韩墨看女主人不再有危险,勉强向我道了谢,带着受了惊吓的宝贝女儿离开了。 临走,韩佩佩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轻轻说了声,“谢谢。” 余下两鬼看儿子被我收了,张牙舞爪要来攻击我。 孟轻舟举起玄铁黑棺,连说带吓,先镇住两鬼不敢兴风做浪。 “再敢乱动,我就让弟子化了你儿子,他现在在红棺好得很。” 两鬼眼珠咕噜噜直转,女鬼直扑我的红棺而来,正合我意,我举起石棺就要念收鬼咒 阿绿却打开了手里的玄铁黑棺,喊道,“别伤人!” 玄铁黑棺发出冷冷的杀气,巨大的吸力使得女鬼脸部被撕成碎片,而后,所有碎魂被吸入棺中。 屋里一片死寂,阿绿受了惊吓,黑棺开着口从她手中掉在地上。 男鬼怒吼着,骂出一连串脏话,冲向阿绿。 落在地上的黑棺并没有失去应有的强大法力,男鬼只是自取灭亡。 瞬间两鬼化为乌有。 一切归于安静,阿绿身子一软,袁木鱼扶住了她,将她打横抱到沙发上,自己背手站在一边。 阿绿身体微微发着抖,少气无力地说了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黑棺材会这么厉害。” 孟轻舟拉了把椅子,大剌剌坐在她旁边,自顾自点上烟,又给大刀也点上。 “今天晚上的招魂法会出乎我意料啊。” 孟轻舟有些遗憾地感叹。 两人对着阿绿吞去吐雾,阿绿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又忍住了。 “阿绿,为什么你阿姨和姨夫这么反对儿子和你在一起?” “你听到了,我们沾亲。” “不不不。”孟轻舟脸上带上狐狸似的笑,“我听她嫌你们门不当户不对,沾亲只是借口,她嫌弃你的家世。” “而你。”他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阿绿,“你不爱你表哥。” 阿绿沉默着,并不答话,眼睛发亮瞧着孟轻舟,一改刚才的弱不禁风的模样,冷漠地问,“孟先生,你究竟什么意思。“ “据我对女人的了解,像你这样性格的姑娘,绝不会忍受一个这么滥情的男朋友。“ “虽然你想演一个受气包,但你那双眼睛实在不像啊。“他摇头笑道。 大刀看着孟轻舟,后者问大刀,“你感觉这案子很复杂,我一开始就告诉你,看本质.“ “阿姨和姨夫在飞机上吃了自己带的食物,谁有这种便利可以在自带的食物中下毒造成心脏麻痹?“ “我们没有证据,但可以推测。“ “巨额财产归了这个色鬼表哥,搞定他就可以成为阔太太,再也不用为不断的帐单发愁了对吗?“ 孟轻舟从口袋里变魔术般拿出一叠白纸。 “阿绿,你花钱的本领和你的心计都是一流的。“他把那一大把帐单拍在桌子上。 他伸手挑了挑她脖子上的一挂钻石项链,“这个得多少钱?“ 又抬头看了看华丽的房子,“房子抵押过多少次了?“ 原来,这个看似阔气的千金大小姐早就负债累累。 奢华的生活就像五彩的肥皂泡,只需一戳就会破碎。 阿绿不是一般的小女孩,她心思深沉,周围朋友有钱的,也都是家里有钱。 唯有这个表哥,除了父母并没有其他亲戚,而且他们全家都移民国外。 如果全部死完,按法律有亲缘关系的可以继承遗产。 到时她只要出场不但挽救了自己的生活,而且能一举成为真正的富豪。 她动起脑子,一边勾引表哥,假装情网深陷,一边想办法。 什么样的人可以不受怀疑? 受害人! 没有人会怀疑被害人,她制造了两次事故,假装有人要害自己。 然后在内衣之夜,时机成熟,她制造了第三次意外。 在大家狂欢时,将本就有肉体关系的好色表哥叫进卧室不是什么难事。 然后骗他吃下有毒的巧克力,很有可能,两人分吃一盒巧克力,她看着对方拿起有毒的下块。 自己也一同挑了一块,巧克力有天然催情剂之称,床第之欢时吃上一颗再自然不过。 更有可能两人之前有这种关系时,阿绿已经在培养这种习惯。 于是,对方毫不怀疑吞吃毒药,她刚在对方还没死时就已经下楼和朋友混在一起,之后玩牌到天亮。 而佟小洁的死,在她勾引上表哥时就已签下了死亡条约。 表哥对阿绿很快就厌倦了,他本来就只是当成游戏来玩。 佟小洁成为表哥下一个猎物,对方也对这个公子哥有意,两人一拍即合。 这一切推动阿绿只能尽快动手,如果佟小洁和表哥订婚,自己就全完了。 “你表哥喜欢丰满型女人对不对?在某些方面,的确是你在勾引他。“ 孟轻舟不客气的说,“他是某夜店豪客,我去点了所有他喜欢的姑娘。“ 他笑了,“他从来不叫你这种萝莉型的女孩,高大微胖丰满的佟小洁才是他的口味。“ 阿绿一直保持着冷笑,配着白嫩的皮肤,像座玉石雕像,“证据呢,推理得倒是蛮精彩。“ 袁木鱼走到她跟前,伸手从她衣服口袋里拿出一袋东西,阿绿脸色一下变了。 “你!“ “刚才你说上楼换衣服时,其实我就在你衣柜里看着你。“袁木鱼从头到尾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阿绿一掌打在他脸上,“你偷看我换衣服?!“ “小姐,我在监视你,你把毒药从藏着的暗盒里拿出来放在了身上。“ 大刀笑了,“记不记得追悼会开始前我把你单独叫进房间,告诉你我们要对这里进行更细致的搜查,因为我们怀疑有人把毒药藏在你家,而且会留下指纹?“ “这是个圈套,我的小姐。”大刀得意地看着阿绿。 阿绿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看向孟轻舟,“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我究竟哪里没有做对?” “你的胆子的确很大,我的小姐。”孟轻舟夹着烟点着她说。 “不过有点太大了。” 韩墨是什么人?黑棺一派最优秀的继承人。 他下的界,竟然会被一只小鬼闯进去,在镜子上用口红写下字来? 这是第一个漏洞,当孟轻舟看到闹鬼现场就开始怀疑这位小姐。 是她破开了洒下的戏鬼灰线,这种线我见爷爷在红英门口洒过。 连大风都吹不走,不可能被一个新鬼闯进去。 只能是人为破坏掉的。 阿绿做的,为的是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受害人。 一旦搏得警察的怀疑和保护,嫌疑人的名字就离自己越远。 别人不知道,但孟轻舟太了解韩墨的本事。 之前,阿绿曾问孟轻舟,“为什么表哥喜欢我还对佟小洁做那样的事?” 孟轻舟浅笑着,“除了你,所有人都没说过表哥喜欢你。你的姨夫阿姨,表哥自己,佟小洁。” 事实就是,表哥跟本不喜欢阿绿,他真的喜欢佟小洁。 最起码在体型上,他只爱高大丰满的。 阿绿所有的谎言都在铺垫一件事——她是一个和表哥互相深爱冲破世俗的情侣。 当佟小洁横刀夺爱被阿绿发现时,她感觉自己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她毫不怀疑,如果表哥向佟小洁未婚,对方一定会投入他的怀抱。 被闺蜜夺走男友是什么感觉?阿绿在佟小洁死前,在她身上下了“标记”。 让鬼怪兴奋的一种邪恶“标记。“ 即使那晚表哥没找上她,其他鬼怪也会找到她的。 她在和阿绿的男人发生关系时,已经签了死亡契约。 “标记“是谁教她的,不言而喻。 …… 阿绿以谋杀罪名被逮捕,大刀请孟轻舟吃饭。 度间孟轻舟感慨道,“刀兄,你看到一个漂亮痴情女孩子一再被人陷害,爱人背叛,闺蜜背叛,亲人嫌弃。“ “我呢,只看到一个可以继承大笔遗产,甩掉渣男的年轻姑娘。“ “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啊。“ 说得大刀直点头称是。 “我还有一个收获。“他笑嘻嘻地看着芸儿。芸儿一脸莫名。 孟轻舟将一大筷子肉夹到她盘子里,“女孩子还是吃胖点可人爱。说实话这位大表哥的审美还是很正点的。“ 芸儿忽闪着眼睛问询地看着我,我红着脸低声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别理他们。” 孟轻舟瞅我一眼问,“你为什么愿意让韩佩佩身上的男鬼过到自己身上,难道你有把握一定能和芸儿配合成功,挡住男鬼吗?” “要知道这么近的距离,又没有准备,连我也不敢说百分百保证一定能挡住他一击。”孟轻舟看着我。 我想都没想,回答道,“你让我守好自己的位置,我本来应该看住他,他缠上韩佩佩是我失职。” “就因为这?” “就这。” “你不讨厌她?” “她好她坏,与我何干?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我反而觉得孟轻舟问得有些奇怪。 “你呀,不是太傻,就是心有大义。”他不再说什么,闷头吃饭。 冷场片刻,他放下筷子,叫了慢吞吞吃饭的我,“方玉硕。” 我抬头瞧着他。 “从你和芸儿来到这儿,你就没叫过我一声师父,是瞧不上我?“ 他嘻笑的表情消失了,棱角分明的脸上结着一层寒霜,这次,连袁木鱼都愣了。 芸儿赶紧在下面踢我,大刀也推他说正吃饭犯哪门子神经。 我慢慢站了起来,低着头说,“爷爷留下的信说你是至交,可我在爷爷失踪前,听到房间里有黑压官和他说话。“ “没查清黑棺和爷爷失踪有什么关系,不知道爷爷生死。我不敢随便拜一个黑官为师,哪怕爷爷说了你是好友。“ 芸儿用力拉我,孟轻舟脸上阴晴不定,我只管接着说,“毕竟爷爷这么多年没见过你,并不知道你是不是变了。” 我知道孟轻舟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随和,摊牌时我已做好准备要被赶走。 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回去收拾行李。 他长出口气,拍拍桌子说,“坐下。” 我重新坐下来,望着他。 “看我干嘛,我又不是菜。快接着吃饭。”他若无其事又开始吃起饭来。 大刀一个劲骂他发神经,但气氛却死沉沉的,一顿饭不欢而散。 晚上我躺在床上,又拿出那封信,爷爷只说让我多赚钱,还说不用怕麻烦孟轻舟,别的并没有多说。 有人轻轻敲门,一定是芸儿,“进来。”我没动身,答了一声。 门推开了,孟轻舟走了进来。 他坐在我身边,按住我,不让我动。 “擦。“他划亮一支火柴,点燃香烟,我们在黑暗中对视着。 “玉儿。”他唤我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像爷爷一样叫我玉儿。 “我和你爷爷是生死之交。这个你不用怀疑。” “还有,你必须认我当师父,这是你爷爷的意思。” 孟轻舟告诉我,他曾入过黑官一道,但黑官太霸道,把鬼当异族铲除,他不喜欢这种做法。 但那只玄铁黑棺从他小时候就跟着他,不能丢,是他自己炼制的法器。 和练武之人的兵器一样,自己只用自己的。 但他早就自退师门,连姓名都改了。 韩墨的确是他大哥,他曾姓韩,后来改了母亲的姓。 从离了师门,已经好多年没有踏进家门一步了。 “玉儿,我想说的是,黑官也分好多门派,我大哥并不坏,只是太生硬,认死理。” “对我们家这样的黑官大族,顾客就是上帝,佟小洁身上的标记我一看就知道是大哥教阿绿的。” “肯定是她问了,大哥才会告诉她。” “我说了自己现在无门无派,也是真的,现在你可以叫我一声师父了?” 他无比真诚,我问他,“我爷爷还活着吗?” 他熄掉烟回答,“我和你一样想知道。” 他起身要走,我向他道歉,“师父。” “今天我做的不对,别怪我。” 我听到他出发一声轻浅快活的孟氏“招牌笑”,开门出去了。 孟轻舟有时还是挺有魅力的。第二天,应验证了我的感觉。 一个女孩子拉着大提箱站在大门口,手里还拿着张纸条,一脸迷茫看着我。 “这里是孟老师的住处吗?”她声音哑哑的,好像在哪听过。 “你不会是…孟老师的儿子吧?”她自言自语,“算了,儿子就儿子吧。他看起来还挺年轻的。” 我只感觉她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孟轻舟是住在这里吗?”女人大约有二十六七岁,圆脸,个头也不高,穿着简单的白t恤。 体型是师父喜欢的微胖型,我回头冲屋子叫,“师父,有个姐姐找你。” 本来半开的门“砰”一声关上了,里面传出师父的声音,“让她在客厅里等我。” 圆脸女孩一直盯着我,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我认识你,你那时住在郑独眼三楼的房间里。” “你是跟着孟老师的那个孩子。”她声音可真大,惊喜地抱了抱我,“你不是他的儿子!” 我和她几乎已经平头了,所以这一抱让我相当尴尬。 芸儿从练功室里走出来,一头汗水,不高兴地看着这个不速女客。 “小妹妹。”她也认出了芸儿。 等两人搭讪完毕,芸儿得知她是找师父的,就热情地把她让进客厅里聊了起来。 门开了,孟轻舟简直打扮得刺眼。 头发用发蜡抓出发型,穿着修身黑t恤,微显示结实的胸肌,穿着条水磨蓝牛仔裤,打扮得好像要出去约会。 他脸上带着一个阳光的笑容,待看到坐在客厅里的姑娘时。 那笑容像被狂风卷走的云,“休”一下不见了。 他好像有些迷茫,经过困难的辨认,终于认出了来人是谁。 “那个,小姑娘你怎么称呼来着。”他在女孩子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我叫园园。陈园园。”她不错眼地盯着孟轻舟,眼睛好像在发光。 “陈园园,你来我房间一下。”孟轻舟突然变得好客气,绅士一样将姑娘让进了房间。 门被他不客气地关上了,我和芸儿跳起来跑到隔壁房间里拿出听诊器偷听。 孟轻舟强忍不耐问园园,“你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孟大哥,我找了你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你不高兴吗?“ “高兴?你又不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子。我有什么高兴的。你有事吗?“ “我辞了工作来投奔你的。“园园声音好小,一副受伤的感觉。 “投?奔?我们什么关系啊!你这样会让别人误会,以为我对你怎么样了。“ “那也没有关系,你要把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呗。“那姑娘羞达达地说。 我的老天,她竟然看上了孟轻舟。 孟轻舟不客气地说,“你可以在这儿留一天,然后快点找到工作离开吧。我们只是一面之交,你说投奔,我承担不住。“ 沉默过后,园园抽泣起来,好半天她小心地说,“可是,我从那时见过你,就忘不掉你了。我对你一见钟情,再说……你都看过我的身子了。“ 孟轻舟一定快晕过去了,他声音里充满硬绑绑的紧张感。 最终,阵孟轻舟允许那姑娘住到找到工作为止。 园园放下行李就去买菜了,我们吃上了极为丰富,味道上佳的午饭。 常年被师父和外卖折磨的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舒服得都喜欢上了并不是那么漂亮的陈园园。 我偷偷问师父,“她挺好的?身材也是你喜欢的样子,这什么不接受?” 孟轻舟用杀人般的眼光瞧我一眼,“一个女人,只要做饭好,身材好我就得喜欢?那我可以找个保姆还喜欢。” “再说!!我什么时候喜欢过那样的身材了?” “微胖的呀?”我奇怪地问。 “腰和胸一样粗不是微胖,叫桶型身材。”他有些刻薄地回答,再次重申,“我不是因为这个才不乐意和她在一起。” 他懒得理我,推我出门自己换衣服了。 饭后园园收拾师父的猪窝,打扫卫生,孟轻舟出门去。 她偷偷问芸儿,师父有没有女朋友。 芸儿回答,别说女朋友了,家里连苍蝇都不来母的。 园园高兴起来,哼着歌打扫卫生。 晚上孟轻舟的行为让我大跌眼镜,他请了一班朋友来家里玩。 里面有几个极为时髦的女郎,主厨的是园园姐。 他和女郎们热情互动,又是拍照又是互加微信,园园姐沉默地在一边做菜收拾东西。 一个涂着闪亮口红的女孩子声音很大问师父,“这是你家请的保姆吗?做饭真好。哪找的?” 园园姐忍住不高兴,直到客人散场,自己躲到厨房里偷偷哭了。 这次连芸儿都生起师父的气来。 孟轻舟好像料到这样的结局,他将一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原来他出门去给园园找房子了。 …… 我和芸儿一同上了本市一所初中,分到同一个班级. 让我大吃一惊的是,韩佩佩和余青莲也在这所学校。 孟轻舟一定动用不少力量,韩佩佩能上的学校必定不会太差。 吃惊之余,我挺感谢师父,他什么都没说,却尽最大力量给了我们最好的。 他那种满不在乎的劲头,很容易叫人误会. 比如,对陈园园。 房租都帮人家付了半年的,园园会感谢他?我看未必。 这些事用不着我操心了,光是初中的功课就让我吃不消。 除了数学学起来不费劲,别的课跟本不知道老师在上面讲什么。 干脆在纸上默画“红棺纪要”。 年级测试时,我数学全年级第一,总成绩几乎也快倒数第一了。 化学物理英语分数都在个位,能上十位都是奇迹了。 只有语文还能考个十几分。 放学后我沉默着拿起书包回家,芸儿跟在我身后。 “方玉硕!”有人喊我,我停下,韩佩佩追上来,余青莲远远跟着,脸上一副不满意。 “方玉硕,我家请的有家庭教师,你要不要一起来听?” 我摇摇头,“不必了,老师讲的听不懂,换个老师就听懂啦?” 我和芸儿离开了,只听余青莲大声说,“走吧,狗咬吕洞宾。” 回家推开门,屋里背对我们,站着一个苗条女人,听到声音回过头。 我和芸儿愣了半晌,直到那女孩子咯咯笑起来,我们才回过神。 “你谁呀,家里没人,你怎么进来的?”芸儿不客气地问。 眼前的女人大眼睛,白皮肤,头发整过了,又直又长。 这才是师父所说的丰满型姑娘,腰围比胸围小好几圈。 像可乐汽水瓶般。 只是那双眼睛,里面有我看过的率真。 “园园姐?”我和芸儿同时惊叫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不在家,园园姐手里有钥匙,她回来帮我们做打扫。 “姐姐整容了?“ “哪有!“园园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只是做了做美容。“ “那你腰上的肉也是美容美掉的?“我不识趣地问了一句,进屋去写作业了。 直到师父回来。 我以为他会对变漂亮的陈园园大献殷勤,他的态度不但没变温和,反而很恶劣。 饭桌上,师父严厉地问园园,“你在哪里做的这种美容?“ 园园吱吱唔唔不肯讲,师父冷哼一声,“原来的模样倒有三分可爱,现在这种样子,扔在大街上,和那些女孩子有什么区别。“ 气氛尴尬极了,我们都沉默着吃完饭,这次园园没收拾桌子,摔上门离开了。 “看到没?脸一变,脾气也变了,以为变漂亮就真成了公主。“师父满不在乎开始收拾了桌子。 芸儿为园园辩解,“可她真的漂亮了呀,原来跟本没有存在感,现在扔人群里跟本是鹤立鸡群,我觉得很好……” “胡说八道!!”师父恶狠狠地对芸儿吼道,“以后你敢去弄这种东西,我就和你断绝师徒关系!” 芸儿气得扭身回了房间,师父突然有些发愣,“唉?你觉不觉得园园整的有点像谁?“ 我走到师父身边帮忙,低声说,“你要担心她,就去看看吧。” 师父略略有些吃惊看着我,笑了一下,“玉儿,我有时候感觉你挺聪明,为什么有时候又像个傻子?” “我是专门赶她走,让她死心的,为什么去看她?” “那些选择题都选c也不会只考个八九分吧。”原来他已经知道了我的成绩。 我接手收拾厨房,他拿了钥匙出门去了,“还是得问清她用了什妖术。” 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劝说失败了,陈园园将他赶出家门,说如果喜欢她就按受她做女友。 不喜欢两人就不要再有牵连了。 再次听到陈园园的名字,是一个月之后,在电视的选美大赛上,她得了冠军,获得选美新星的称号。 我将目光转向电视屏幕,里面那个光彩照人的人工美人和园园完全是两个人。 连眼睛都认不出是园园,那双眼睛里除了对自己容貌的自信,满江都是傲慢。 虽然她的确变美了,却远远没了从前的亲和感。 在领奖时,她特别感谢了男朋友对自己事业的支持。 还说她的男朋友是有名的美容医师,当主持人问她,她的脸是不是也经了男友的手时。 她神秘的笑了笑,回答说,你们可以去采访他。 他的美容鬼斧神工,还当场出显了外科医生的检查结果。 之后各大媒体不知从哪找来了园园从前的照片,又采访了以前和她一起工作的同事。 所有人都用“脱胎换骨“这个词来形容她的变化。 “丑小鸭变白天鹅“的故事迅速在这城市里传播开来。 到处都是她的八卦新闻,还有她接受采访时谈到自己因为长相不被所爱的人接受。 师父听到和没听到一样无动于衷,好像园园所指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 在她大火后,一个名叫“美之秘语“的美容馆也跟着火爆起来。 这个馆子开在一个背街小巷里,需要熟人介绍才排得上号,根据医师的时间可以接受美容。 选美的新闻慢慢被其他花边新闻所代替,这时据比赛已有一个月的时间。 家里卫生一直由我来打扫,做饭归芸儿负责。 这个星期我打扫卫生时总在孟轻舟房间里发现一些长发。 我邪恶地猜想,师父肯定在我和芸儿上学时带女人回家了。 到了晚上,芸儿做好饭,我们一起吃饭时,孟轻舟神色很是古怪,他时不时看看芸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假装随意地说了句话。 “芸儿,你没事不要到师父房间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对不对。“ 我和芸儿同时停下吃饭,她看着师父,我看着她。 芸儿一脸莫名其妙,“我没到你房间里去呀。“ 师父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很容易有恋父情结,师父知道,师父待你像亲女儿一样。“ 芸儿“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吓了我和师父一跳。 “师父,你胡说什么,什么恋父情结,你讲清楚。你以为园园姐姐喜欢你一下,世界上每个女人都要喜欢你吗。” 孟轻舟一脸糊涂,“你没到我房间里我床上怎么会有那么多长头发?” 我只打扫了了地上没留意床铺,没想到床上也会有头发。 我们三人一起到师父房间里,他拿出一只手绢,“为了留下证据,我把这段时间收集的头发都放在这手绢包里了。” 他打开,里面黑乎乎一大把,看得人身上一颗颗直起鸡皮疙瘩。 接着,他将手绢包扔一边,开始在床上枕头上用手扫,不多时就扫出一堆头发。 好像有一个爱脱发的人在他床上打过滚。 芸儿声音有些发抖,她盯着孟轻舟,“师父,我洗次澡也掉不了这么多头发。“ 师父总算相信了。 我们没有任何头续,家里没有丢半件东西,谁会进屋只为在师父床上睡一觉呢? 他打电话给大刀,让对方查查陈园园最近在做什么。 大刀很快回了电话,在电话里嘲笑他,“后悔了吧,这么个大美女错过啦。“ “说正事!“师父不耐烦地催他。 “她最近给人包养了,我劝你离她远点,包养她的人,可不是一个小压官惹得起的。“ 陈园园早就和美容医师男友分手了,跟了一位有权有势的大哥,那男人丧妻,所以陈园园跟本是明面上的准大嫂。 大刀发过来几张照片,都是路上的监控拍的。 陈园园开着卡宴停在红绿灯前,衣着华丽,妆容美艳。 我们这个身为贵妇的女人跑到师父这里到床上打滚不太可能。 她跟的那个大哥,不是什么黑道人士,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论长相、风度比师父不知强到哪里去。 师父换了门锁,后来感觉不够,干脆将两道门都换了新的。 这天,我拿了扫帚扫地,扫到床下时,感觉扫把被粘住了。 我跪下来,向床下看,床下有一堆粘粘的亮晶晶的东西,就是这堆东西让地面不光滑,涩住了我的扫把。 我用手指摸了一下那摊粘液,拉出一条长长的丝,像蜗牛身体上的粘液。 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略略有些酸。 手指上有轻微的灼烧感,我赶紧拿水猛冲,又用碘伏一阵狂擦,直到灼烧感消失。 那片东西我留着没有擦,等师父回来让他看过后才收拾干净。 他拿了只小瓶子,用棉签粘了些放进瓶子里,让大刀拿到局子的法医处检查。 我们三人心不在焉吃着饭,芸儿夹了菜放在师父碗里问,“师父,会不会有鬼呀。” “哪有鬼敢到我们家里来。”师父郁闷地回答,“要是鬼就好了,我不怕鬼,反而有点怕人。” “那就想办法看看是谁进来了。”我出主意。 师父眼睛一亮,“你留下来监视吧。” 我正经摇头,“你装个监控就行,干嘛要用人。” 师父调笑道,“你这脑筋,考试老师应该给几分友情分啊。” 第二天,他在房间里装了个针孔摄像头。 到晚上,我们三人怀着又忐忑又兴奋的心情吃完了晚饭。 师父将针孔摄像头的录影资料取出来。 从八点师父离开家时开始拍,一直拍到晚上六点回来。 前一个多小时画面好像静止的,只有录相下方的时间不停显示时光的确在流逝。 到将近上午十点时,画面有了轻微的变化。 床下多了些什么,有一片模糊的黑色投到床外面的地板上。 “头发!“芸儿喊道,一大把头发摊在床外的地板上。 一条无法形容的手臂跟着伸了出来,那条手臂是紧缩的褐色肌肉。 像肌肉展示图一样每一块肌肉没有皮肤的包裹,赤裸裸的呈现在眼前。 头上有一层很少的头发,都看出头皮了。 “这,这不是鬼,是什么东西?”芸儿喃喃问。 那个“东西”从床下慢慢爬出来,整个人体都是肌肉组织,它站起身,活动一下手脚。 它穿着一件大大的t,挡住身体躯干部位。 它熟门熟路地将师父的抽屉拉开,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 师父从嗓子点儿里发出一声悲鸣,那东西倒出的一抽屉杂志上印着只穿几个小布片的女人。 还有一大摞封面花里胡哨的碟片。 肌肉人站了起来,将所有碟片扔在地上,用脚使劲踩踏,但碟子数量太多,一时不能全部踩烂。 它就跪下来,一片片全部折成碎片。 师父头顶简直快冒火了,咬牙切齿道,“毁我心爱的精典库存,我不抓到你,我姓韩!!” 他奔回卧室,拉开抽屉,里面真的空得像场恶梦。 师父真生气了,“咣当”一声,他抄起床头柜上的闹钟砸在墙上,闹钟被砸成一堆零件。 我和芸儿继续看着录相,它在房间每一处都仔细查看,甚至打开师父的衣柜。 里面乱七八糟堆着师父的袜子裤衩还有一打打t恤衫牛仔裤,它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然后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地上,里面真空,套上了师父的衣服。 接着,它躺在师父床上,抱着师父的被子,脸上出现沉醉的表情。 等它起来,床上一头掉落的头发。 扔在地上的衣服有些皱,但眼尖的芸儿还是认出——那件也是师父的t恤。 “谁这么恨我!!要用这种办法害我!丧心病狂!”师父站在录相前吼叫着。 我看他纯属心疼那堆杂志和碟片。 在大约十二点时,它带着脱下来的那件衣服钻回了床下,消失在房间中。 我们三人一起到房间里,芸儿打开师父的衣柜,里面衣服乱成一团,少哪件跟本不可能察觉。 就在我们打算把床抬开仔细查看床下时,师父大喊一声,低头看自己的手。 他的几个手指上的皮像溶化一般皮都掉了,露出里面红色的血肉。 我有过这样的经历,连忙拉他到水管前,猛冲那伤口。 芸下下楼买来大瓶碘伏和大棉球,用吸饱碘伏的棉球擦那几处伤口。 直到伤口不再蔓延发干才停下。 我们戴了手套,把房间彻底打扫一遍。但这终归不是除根的办法。 床抬开后,地上严丝合缝,但在一块地砖缝沾了那种粘液。 师父倒也有办法,买来强力胶,在这块地砖四周全部涂上了胶。 “得联系一下房东。”师父喃喃地看着那块粘起来的地砖。 但这是什么怪物,我们依然不得而知。 … 第三十二章 恐怖美人 - 压棺 - 宫三娘 第二天,放学时,一个高大的男生在学校门口拦住芸儿和我。 我们上学都穿校服,面料不好,样式又相当肥大,穿起来每个人都像小丑一样搞笑。 偏偏这男生穿上这校服像个职业运动员,精神又利落。 许多年后,我第一次看到林丹打球,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他,但他多了些儒雅的气质。 他自我介绍叫邵峰,听说过我和芸儿的“事迹”。 “什么事?”我问。 “请你们去旁边的上岛咖啡吧,一起聊聊。” 他大约有十七八岁,应该是高中部的学长。 一路走来,很多学生跟他打招呼,还是学校的名人。 推开咖啡店的门,一股咖啡浓香飘过来,简直和速溶是两种东西。 我摊开餐牌,看了看价格,又合上了,服务员倒了杯水,问我们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我说。 “我请。”邵峰微笑着,“三杯蓝山。一份坚果,再给我的学妹来份香蕉船。” 他熟练地点单,我扫视一圈,看到余表莲和韩佩佩坐在卡座里写作业。 桌上放着爆米花和饮料。 有钱人家的孩子原来是这样过日子的。 我收回思绪,邵峰正看着我微笑,“方玉硕。我有话直说了。阿绿的事,我全部听人讲过。” “我希望你和李芸祖可以到我家看一看,我家……好像闹鬼。” 我想也不想,摇摇头,“我们不接工作,你想找人看,找我师父。” 他无奈地叹口气,“如果可以,我早就这么做了,我爸他,他是个不信邪的人。” “我找你们只说是同学来家里玩,你们趁机看看,想让我爸正式请神棍,那绝不可能。” 他“神棍”二字一出,我没怎么样,芸儿已经站起来,“玉哥哥咱们走。” “他不是有意的!”一声轻脆的声音,韩佩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们身边。 “邵学长好。”她微笑着跟邵峰打招呼。 “阿绿的事是我告诉他的,玉哥救了我,我也告诉他了。” “我们是好朋友,他说神棍丝毫没有看不起的意思,你们何必太敏感,我爸是干什么的,他也知道。” 韩佩佩直接坐下来,看着我,“玉哥,你就帮邵学长看一下,这可不是无偿的,他会付你一千块钱呢。” 我拉了芸儿一把,“咱们先听他说说吧。” “接不接以后再说。” 芸儿气哼哼坐了下来,之后邵峰一句话便让我下决心,不收钱也要接下这个活。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他皱着眉,修长的手指交叉放在面前。 “我房间一向不许别人进来,都是自己做清洁,前几天,我发现自己房间里总是有成把的长头发。” 我心里一跳,芸儿也不由坐了下来,“我一开始没在意,以为是保姆的头发。“ 后来,邵峰暗示保姆不要再到自己房间,还将房间门锁了起来。 头发没有再看到了。 “那不是挺好的?”芸儿问道。 “昨天晚上,我睡觉时,感觉有东西滴到我身上,我开灯一看,是又湿又粘的液体。” 邵峰说自己有轻微洁癖,马上去卫生间洗干净,又把床上用品全部换了一套。 他低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剪下来的一个布片,很好的棉质,布片中间有一个腐蚀破的洞。 “早上发现这个以后,我就住搬去客房了。” 我闻了闻布片,上面有股轻微的酸味儿,和师父床下的味一样。 我和芸儿答应隔天就去他家看看。 但我心里知道,这不是鬼祟,师父说了,居有实体的东西,不管多么怪异,也不能归于鬼类。 第二天是休息日,我们按地址来到邵峰家。 我对他的好感每次都要多一些,他站在门口穿着干净的家常衣服迎接我们。 站在他家门口,我才理解什么是富豪。他家的房子比阿绿的不知高档多少。 光是庭院的品味就不知甩阿绿几条街远。 邵峰身上没有半分我想像的富家子弟身上的骄纵。 他温文有礼,为人谦和。 周末家中只有保姆,他说司机和园丁今天休假,所以没能让司机接我们,很抱歉。 我们仔细检查了他的房间,在书桌上看到他和一个风度翩翩中年人的合影。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那男人是谁。 常在电视上看到他的身影,企业剪彩,新闻发布基本都能看到他。 那人两鬓灰白,穿着质地良好的风衣,整个人看起来很舒服,邵峰挽着他的手臂。 “这是我父亲,邵天成。”邵峰爱惜地拿起相框擦了一下又放下。 我们挨着检查屋子角角落落,芸儿抬头看着天花板。 位于床铺上方,有一处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的圆形暗白,不仔细看以为是块污渍。 我们三人一起看着那痕迹,房间屋高比普通房子要高,看不太清。 “楼上是阁楼,可以上去看。”邵峰带我们来到走道。 他按了个按钮,一条细细的链子从天花板上垂下。 用力拉这条链子,头顶的天花板有一块缓缓垂下,是个梯子。 我顺着梯子爬了上去,上面宽阔干净,斜顶,还有窗户,住人都没问题。 我走到大约应该是邵峰床铺的位置,有一个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只圆柱形的木条,楔入地板。 将木条拨起,一个酒瓶盖大小的洞出现了,我将眼睛凑近那孔去看—— 邵峰的床铺看得清清楚楚。 木条底部被人刷成白色,只是和邵峰房间的天花板的白不太一样,被芸儿看出来了。 我们下来楼,我心中一点头绪也没有,甚至不知道盯上邵峰和盯上孟轻舟的是不是同一个怪物。 “有人暗恋你吗?”我问他。 芸儿发出一声“切——”,邵峰的脸竟然红了。 “他的迷妹多死了,他这么帅。”芸儿眼睛亮亮的,笑嘻嘻地说。 “有没有一直纠缠你不放的。” 邵峰为我们拿冰红茶和小点心,招待我们在客厅坐下。 “其实,我不想在背后说女孩子的坏话,不过,的确有一个女生有些过份。” 他温和道来,喜欢他的女生的确很多,但其中有一个特别固执。 她给邵峰写过无数情书,邵峰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在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回过一封。 在信里,邵峰同意做朋友,要女生把心用在学习上,那女生成绩一直稳定中后游。 谁料,第二天在校园网上,这个女孩子自己匿名把邵峰的回信全文贴出来。 还漫骂其他喜欢邵峰的女生,让“不要脸的贱货”都滚得远点。 邵峰是她一个人的男朋友。 邵峰无奈只得跟贴说明情况,并说自己说的做“朋友”只是普通朋友。 下面跟贴的同学越来越多。 之后,他收到女生一封言辞激烈如疯狂的信件,说他严重伤害了自己的自尊。 邵峰人缘极好,男生女生都清一色的辱骂这个女生,甚至有人扬言要人肉出她来。 大部分同学也是匿名,导致骂的话极其难听。 还有很多猜想贴,都说这女生一定像猪八戒一样丑,才导致心理变态,自作多情。 “后来呢?”我见邵峰突然不说话,脸色也阴下来,就问他。 “后来的事连我都知道一点儿。”芸儿接过话头。 事态的发展已经无法控制,这女生被人肉出来,是个皮肤黑黑的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高一新生。 连名字都和人一样平淡无奇,尹红。 所有人炸开锅一样,有人说她是猪八戒的二姨。 有人说她是猪想拱好白菜。 有人说她是癞蛤蟆。 某天早上,这个女生一进班,发现自己的桌子上被人用白漆刷上一个大大的“猪。” 这女孩子受了刺激,停课在家休假。 “然后呢?”我看芸儿停下不讲了,便催问她。 后面的芸儿也不知道,我们都看向邵峰,他神色古里古怪。 “一个星期前,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他修长的手指绞在一起。 “因为我家的地位,我父亲在这方面交待过我要特别注意,我有贴身保镖,父亲又请了私家侦探调查。” 他起身走到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只信封递给我。 我迫不及待打开,里面有很多照片,是私家侦探偷拍的“跟踪者。” 跟踪他的人是个少女,一个绝色少女。 照片有很多张,正面侧面都有。 她的确漂亮极了,身材也很好,但是,那双眼睛里有种我极其不喜欢的眼光。 被注视的邵峰应该也很不舒服吧。 照片下面附着一张纸,上面有“跟踪者”的详细信息,住宅地址,玉树街28号。 芸儿扫了一眼,叫了声,“尹红?这不是那个休学在家的女生吗?” “的确是她。”邵峰指着照片上女孩子眉头上一颗红色痣说,“尹红这里也有颗胭脂痣。” “之后,我就开始在家里发现头发。但这不可能是尹红做得到的—— 潜入我家,闯到楼上,还偷看我。听佩佩说了你们两人收鬼的事情,我才想找你们帮帮我。” “我们可以帮你,但还需要再多调查调查,特别是你家人都在家时。” 邵峰见我同意,非常开心,当场就拿钱要给芸儿,我按住他的手,“不收钱。” “为什么?你们付出劳动,这是报酬,理所应当的呀。” 我仍然摇头,我更希望解决孟轻舟的困境。 “那好。”他将信封放下,“那这个你不能拒绝。” 他从床下拿出一只鞋盒给我,“这是佩佩一再托我给你的,请你收下。” 我打开看了看,是双阿迪达斯的蓝球鞋,这双鞋要一千多块,我不想收。 邵峰说,“这是佩佩交给我的事,请你帮我完成吧,如果想拒绝,别当着我的面,那样会伤女孩子的自尊。” 邵峰的确说的在理,我也并不讨厌佩佩,便将盒子收好。 他说明天晚上,自家有个晚宴,让我和芸儿做为他的朋友一起参加。 出了院子,芸儿一直气鼓鼓的,我将盒子放在路边的垃圾箱上。 我俩站在垃圾箱边不动,我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生气,但要是因为这鞋子,扔了算了。” “你这个老抠,真舍得?” “我只有一件事不舍得,不舍得看你生气。”我实话实说。 芸儿那次穿着宽大的男式内裤让我给她画符,装死人躺在婴冢想杀了叔叔为爸爸报仇。 那时我当他是男孩子,就已经决心好好照顾他。 后来得知她是女孩,一想到那个夜里,她一个人发着抖躺在鬼魂出没的荒地里,就心疼不已。 从那时起我发誓不让她再生气,害怕,难过,好好保护她。 她突然笑了,伸手拿起鞋盒塞我怀里,“一千多的鞋,我都不舍得买,傻子才会扔了呢。” “我就是傻,门门功课约等于零分。”我叹口气。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和芸儿按地址找到了“美之秘语”。 这件事和这家美容院应该有某种联系吧。 美之秘语在一处小巷子里,人并不多,但偶尔会看到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匆匆上楼。 她匆匆上楼,我在楼下等着。 过了半个小时她下楼了,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我和她一起离开,回头时,看到二楼纱制窗帘后有一个人一直注视着我们。 那份文件是霍医生为她做的模拟人型,也就是全面美容后最终成型的模样。 奇怪的是,脸和芸儿很相似,只有轻微不同,身体却是成年女人。 “他说这是我长大的样子。“ 我把这份文件收起来,和芸儿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 当晚,我们按时来到邵峰家,他家门口路上停满了豪车。 走进大门,我一愣,在这里,我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一个熟人。 陈园园!陈园园真的人如其名,我想陈园园在世也不过这么美了。 做为主人的邵天成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陈园园像耀眼的明星,穿着合体的裙子站在邵天成身边,两人真的很搭。 只是,本来矮胖的她,瘦下去倒也罢了,看起来高了好多,和邵天成齐头。 由于穿了长度及地的裙子,我看不到她穿了多高的鞋子。 我让芸儿跟上她,找机会看看。 晚宴开始前有冷餐,芸儿趁着她落单上前搭话,离开时撩了一下她的裙子。 她穿着一双极华丽镶钻的平底鞋!! 我像条猎狗一样本能感觉应该跟着她。 芸儿前后跟随着邵峰。晚宴马上开始了。 在邵天成准备讲话,大家安静下来时,二楼邵峰的房间传出一声令人心惊的惨叫。 接着响起轰然倒塌的声音。 芸儿在楼上大叫着我的名字“方玉硕!“我推开人,迈开大步向楼上跑去。 上楼的当儿,我向楼下扫了一眼,看到陈园园在和一个俊美的男人说话。 邵天成则紧跟在我身后。 我们闯进邵峰的房间,他倒在地上,捂着脸,露出的皮肤一片惨白。 芸儿跪在他身边正用力将他扶起来。 顾不上询问,保镖背起邵峰,先送医院。 晚宴上来了太多大人物,取消是不可能的,只能将晚会交给陈园园处理。 我和芸儿留下来,我关上门,外面的喧闹被阻隔在外。 芸儿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邵峰在楼下弄湿了衬衣,上楼换衣服,芸儿一直紧跟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芸儿眼尖发现那个我们堵上的洞是开着的。 塞洞的木栓东西被人拨掉了。 芸儿转身就向楼上跑,邵峰一把拉住她,低声说,“来不及。” 他搬来椅子放在床上,让芸儿扶住,自己站上去向洞里看去。 在他眼睛凑到那个孔上时,芸儿看到孔里一闪,有个人趴在了上面 她伸手拉邵峰的裤脚,刚碰到他,他大叫一声捂着眼睛从椅子上滚落下来。 所以才有了我们在楼下听到的那声叫喊。 “玉哥,我发誓,我看得清楚,邵峰的眼睛被一条舌头舔了一下。” 她的神色让我心里一紧,“那后来呢。” 后来芸儿来不及去楼上查看,只听到一声响动,那东西跑了。 等我上楼,阁楼窗子大开,有东西从二楼直接跳下去逃走了。 陈园园主持晚宴,那个英俊男子如影随行,两人言笑言笑晏晏。 我冷眼偷看,邵天成不是郑独眼,我不信陈园园敢做出什么事。 芸儿仍然不远不近跟着两人。 她告诉我,那个英俊男人就是“美之秘语“的老板——霍劲东。 迷死女人的神医霍大夫。 人群中出现一个少女,好像匆忙赶过来的,头发还湿着,但是被盘起来不明显。 少女顾盼生姿,如一颗夜明珠一样吸引人,年纪有十六七岁。 很快她便吸引了同龄的少年们,将她团团围住。 那些男孩子大多是邵峰请来的同学。 这个女孩是我在照片上看到过的,由丑变美的尹红。 她眼里藏着得意,围着她的男孩子恐怕有不少是曾经骂过她是猪的吧。 这种成就感不言而喻,等公布自己的身份,会不会像一记响亮的大耳光打在这些挂着讨好笑容的脸上? 就在我正看着尹红时,霍劲东向我们走来。 他眉目清冷,只有在笑起来的一刹那,如阳光初升,温暖却不刺目。 “李芸祖?“他远远地唤了声芸儿的名字,脸上同时微笑起来。 芸儿不好再躲,对他打了个招呼,“霍大夫,你也来了。“ “是呀。你是邵家公子的同学吧。“ 他手里端着一份布朗尼小蛋糕,递给芸儿。 芸儿笑着接过来,”谢谢霍大夫,我家人还没有同意我做那个…美容,说太贵了。“ “没关系,你可以再想想,不过,如果是你来的话,我可以免费。” 他微笑着,连眼角余光都没向我瞟过一眼,好像我是空气。 这人傲慢到招人憎,我走到一边,耳朵却竖起来。 芸儿问他为什么,他温和地笑了笑,问,“我叫你祖儿好不好,多好听的名字比芸儿好听多了。“ 我瞟了他一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动着某种光,他不会对才十三岁的芸儿打上主意吧。 “叫什么都行,为什么要给我免费啊。那你多亏。“芸儿追问。 “因为我的美容术用在你身上本来就是多余,你完全可以打九十九分。只有一点点小小的地方需要改变。“ 他说的真动听,连芸儿都被逗笑了,霍大夫入迷地看着她,跟本不隐藏自己的喜爱。 我走到陈园园身边,叫了她一声,“园园姐。“ 我就站在她身后,可她好像跟本没听到我的喊声。 我又叫了她一声,她仍然没理我,我只得轻轻推了她一下。 “咦?小弟弟?你找我有事?“ 我顿时迷惑了,难道邵天成中间换了情妇?这些女人化起妆来看上去都一个样,尖下巴,大眼睛,细而挺的鼻梁。 “你不是陈园园姐姐吗?我是方玉硕呀,孟轻舟的侄子。“我尴尬地自我介绍。 她只在说起孟轻舟三个字时表情有了变化。 对我,仍然好像跟本不认识。 眼看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我只得走开,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尹红身上。 她头发上的水打湿了连衣裙,看起来美得无法形容,只看外表像一支出水白莲。 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 将芸儿从霍大夫那拉开,直到走了很远,霍大夫的目光仍然如蛛丝般粘在我们背后。 这个计划需要大刀叔叔帮助。 我和芸儿先去医院看望邵峰,然后回家和师父商量我的计划。 医院走道里的灯永远亮得刺眼,这里从没有夜晚,医生白天黑夜都守在第一线。 我来到邵峰所在的楼层,邵天成坐在椅子上,老态毕现,整齐的银发都乱了。 他手臂放在腿上,支着自己的脑袋,肩膀轻微的耸动,整个走道上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身影看起来分外孤单。这个手眼通天的老男人无助地抽泣着。 “伯伯,邵哥哥怎么样了?“芸儿站在他对面轻轻问,怕惊扰了这个伤心的父亲。 “他有一只眼睛怕是……”他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常态。 “谢谢你们来看他,不过我儿子能坚持得住。” “回去吧,明天早上再来看他。” 我们一路默默走并肩走着,为自己没能做些什么而难过。 孟轻舟躺在沙发上流着哈喇子在睡大觉,电视大开着。 芸儿关了电视,给他盖上条毯子,他醒过来,坐起身问,“你俩跑哪了。” 我坐下,将邵峰找我们帮忙的事都告诉了他。 他从茶几下拿出一份报告扔到桌上,“粘液化验出来的,酸性物,和人的胃液很像。” 我把自己想出的计划告诉了孟轻舟,由于目前没有别的线索,只得按我的计划行事了。 第二天,师父和大刀联系时,我和芸儿再次去医院看望邵峰。 路上她问我,“玉哥,你觉不觉得祖儿比芸儿好听。“ “不过是名字,你叫什么都是你。“我看着窗子上她的倒影。 原来我从没注意过她的长相,倒是霍医生提醒了我,这个九十九分的小姑娘究竟有多好看? “那就叫我祖儿。“她笑着说,我警觉地看了她一眼,“你可别入了霍大夫的道儿啊。” “我只感觉这个名字的确比芸儿好听罢了,芸儿好土,佩佩的名字就很好听啊。” 我们来到邵峰的病房,他坐在病床上,已经有一个人来探望他。 是尹红,她穿着校服,头发扎成马尾,清纯可人。 我们没有进入,躲在门边听她说什么。 她在劝说邵峰,“邵峰,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试试看,我已经不是那个矮胖丑陋的女孩,现在我回学校,肯定被男生当成校花。” “那又怎么样?你当你的校花和我有什么关系?” 尹红生气了,“难道我还配不上你?因为家庭?” “俗气,我在意的是人。不是条件,我没喜欢过你,是因为你这人,你变成嫦娥,改变的只是外貌,我仍然不会喜欢你。” 邵峰这次拒绝得很坚定。 “可是你少了一只眼睛!!!已经是个残疾人,只有我不会嫌弃你,我……” “别人嫌弃我又如何,我自己又不会嫌弃自己。“邵峰转过头,用一只眼睛盯着尹红。 “尹红,一个人最起码应该有接受真实自己的勇气,直面自己。你呢?“ “我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贴出我的信,不是因为你写信来骂我,是因为,你跟本连自己都讨厌自己,你的本性里全是自卑和懦弱。“ 我还想听下去,芸儿却一甩手走了进去,“邵哥哥。“ 她娇声叫着邵峰的名字,直接坐在床边盯着尹红,“谢谢姐姐来看我男朋友。不过他已经有我了。“ 她挑衅地看着尹红,眼睛眨都不眨。 这方面她不会输给任何人,这个曾被当成野小子,天天和别的孩子打架的姑娘。 尹红败下阵,站起身就走,回头看了邵峰一眼,说,“我不会懦弱下去,我要让欺负我的人付出代价。“ 经过病房门口,气急败坏的她没有注意到我,我却看到了她的表情。 她整张脸都变了形,眼睛眉毛错了位,只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然后,她捂着脸跑掉了,就像电视里演的失恋女孩子标准动作。 但那眼底的怨毒我不会看错。 我看了看病房里和邵峰说话的芸儿,不禁担心起来。 邵峰很镇定,丢了眼睛虽然对他打击很大,但他还是挺住了,就像邵天成说的那样。 我和芸儿想安慰他,他摇头说,“父亲在给我起这个名字时就希望我做一个像山一样坚强的男人。” “我不会因为少了一只眼睛就怎么样的,毕竟,余下的一只眼睛,也不妨碍我看世界,看美女。” 他露出真诚而爽朗的笑容。 …… 回到家,大刀已经在和孟轻舟吞云吐雾。 我的计划就是:我们兵分三路,24小时监视陈园园,尹红和霍医生。 陈园园交给木鱼。 尹红交给我。 但霍医生很少出门,想要盯上他很难,目前最合适的人就是芸祖。 她看起来很乐意担当这项危险的任务。 那医生巧言令色的能力连孟轻舟都比不过。 但首先,我们要做的是,进到楼下的房子里,看看究竟谁住在那。 为什么竟有人能从床底下钻上来。 楼下房东鸟不鸟孟轻舟,说得他嘴皮都磨破了,也没得到承租人的姓名。 大刀亲自出马,电话一接通,他瞬间马景涛附身,一通咆哮,对方乖乖将门钥匙送了过来。 我们下了一层楼,将门打开,里面空荡荡,一件家具也没有。 就这么一个破房子,房东一次性收一三个月房租,价格比普通市价高了一倍。 师父房间下面的那一间,天花板上打了方方正正一块,做成了活动板。 一架梯子可以直通上去。 如果梯子也算家具,这就是房里唯一的家具了。 我们又推开卫生间,里面有一个浴缸,里头满满一池水,水上飘着一层头发。 水波荡漾,好像有人刚离开似的。 水下有一块巴掌大小的东西,大刀忍着恶心,将水放掉,那片东西沉在池底。 是一块肉色的玩意儿,大刀将它放进了证物袋中。 孟轻舟盯着那东西看了半晌道,“好像人皮。“ 大刀却说,“人皮?泡上一天就不是这样子啦老兄。“ 他将这东西送去检验,盯园园梢的事交给袁木鱼来做。 …… 尹红的归来成了学校爆炸般的新闻。 然而,气氛有点奇怪。 放学时,她被学校里的霸王花截住了,那女生高挑漂亮,身后还跟着一帮拥护者。 她抬起手臂拦住尹红,对方不屑地瞧着她,“披上画皮以为自己就是美人儿啦?“ “你得瑟个屁呀,还跑去学长病房大放阙词,以为他少只眼睛你就配得上他?“ “照照镜子吧,扒了你的皮,你还是那只臭猪!“ 她抬手打了尹红一记耳光,”再敢去骚扰邵学长,我让你现了原形。“ 尹红自始至终低着头,最后从她身边溜走了。 下午,一张尹红美容前的放大照片被贴得学校到处都是,黑黑的皮肤,低矮的身影,勾着头,背着大书包在走路。 这张照片照得比本人还丑,放大了她的缺点。 第三十三章 双重人格? - 压棺 - 宫三娘 “这学姐有点过份了吧。”芸儿撕下一张照片,上面的女生憨气十足。 那时的她不漂亮却很自然,只是个不出众的女孩子罢了。 这件事成了大家的热门谈资,尹红只回学校半天,下午就请假了。 而第二天和第三天,霸王花学姐没有来上学。 第四天早晨,我从大刀叔叔那得知,霸王花学姐死了。 他还不辞辛苦拿来了厚厚一摞现场照片。 芸儿看过后去卫生间吐了。 学姐飘在家里入门处巨大的鱼缸里。 尸体没有了皮肤,露出红红的肌肉组织,身体被养在水缸里的巨大红龙鱼咬得不成样子。 连眼睛都少了一只,少的那只眼睛和邵峰少的是同一只。 余下的那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鱼缸外,她说过的话犹在耳边回响,“你以为他少了只眼你就配得上他了?“ 我似乎看到尹红的嘴脸在问她,现在的你又配得上谁呢? “我们去勘察时,她像条鱼一样在鱼缸里浮着,头发飘散,别提多诡异了,连有经验的验尸官都吓一跳。” 大刀拿着照片,指着她的脸,虽然脸上的皮肤脱落了,也能看出她的表情。 她惊恐地瞪着眼前,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情景。 “验过尸了,她被扔进缸里时,还活着。“ 身上的皮肤被酸活活腐蚀溶化掉了。 这是法医遇到最难的解剖,不知谁可以把酸性物掌握得这么好,刚好溶掉皮肤,里面却完好无损。 谁会这么残忍对待一个青春期的漂亮女孩子?法医问大刀。 我眼前想起那对被怨气折磨地变了形的眼睛。证据呢? 警察也怀疑尹红,她据有动机。 但她身高力量和霸王花相仿,不具备压倒性的力量,暂时只是嫌疑人而已。 如果她真有这么凶,在学校里为什么不和霸王花对打? 而袁木钱盯了陈园园几天后,发现一件事情。 陈园园和霍医生常常来往,而且跟本不背人。 他怀疑陈园园和邵天成不是情人关系。 两人三天来仅有的两次见面,邵天成对陈园园不仅没有半点亲昵,那表情简直就像看着一条蛇。 他丝毫不掩饰对陈园园的厌恶。 而几天前在宴会上,两人还看不出有嫌隙。 所有的资料汇集在一起,大堆的照片堆在茶几上。 疑点集中了“美之秘语“这个冰冷而貌美的霍劲东身上。 “我得好好调查调查他。“大刀拿着照片,突然好像发现什么似的。 他将园园,尹红的照片都拿出来,并排放在一起。 “你们有什么感觉?“桌上放着三人的照片,我惊疑地把目光看着李芸祖。 这两人也都将目光在照片和芸儿脸上来回穿梭。 这两个整过容的女孩子,包括霍医生的轮廓都和芸儿有相似之处。 “你的容貌可以打九十九分。“霍劲东的话在我耳边回荡。 他并非在随意恭维,他是真心的! 陈园园卸妆后,眼睛和芸儿相似,尹红下半部的轮廓几乎和芸儿一样。 最令人惊悚的是,漂亮的霍医生的鼻子和芸儿一样小巧挺立。 孟轻舟突然叹了一声,“没注意到,原来我们家芸祖是个美人胚子哩。“ 有了这一发现,大刀向袁木鱼下达指令,让他近身跟踪陈园园,得到的信息越多越细越好。 我则开始假装去追求尹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靠近她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学校里霸王花闹出的风浪被紧张的学习代替,但私下里,每个人都想知道她的死因。 尹红的处境比从前还糟糕。 她的确很漂亮,但女生也许天然地不喜欢比自己出众太多的同性,没人和她一起玩。 男生害怕她,这种巨大的变化有点脑子都无法理解,哪怕是动刀子也不会让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身上毫无从前的影子,最主要一点,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浑身上下冷冰冰,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放学时的截住了她,“学姐,我想和你交个朋友。“我直截了当表达心意。 她上下打量我好久,狐疑地问,“你不是今天才转来的吧。“ 我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我知道你的事情,我认为别人对你太不公平了。“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希望得到和别的女生一样的公平对待,这有什么不对的。“ 她认出了我,“你是数学竞赛冠军,我看过你打比赛的现场。“ 我们聊了起来,她父母是做小生意的,每天从早忙到晚,没时间管她那么多。 这次她休学,以死相逼,父母才拿出钱帮她做了美容。 我虽然寡言,习惯当听众,但听她聊天,是极大的痛苦。 她抱怨个不停,老师,同学,父母,包括她心中的男神邵峰。 “凭什么…“是她聊天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 凭什么?我心里回答,不凭什么,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公平。 我是个各科都不及格的傻子,我又问谁要过公平呢? 不过是命运罢了,大概我看起来有点走神,她突然变了脸,站起来要走,“你跟本没听我说话。“ “你误会了。“我一急,突然孟轻舟附体。 张口道,“光是坐在你身边听着你的声音就让我无比满足,哪里敢有别的妄想,我刚才在想这一切是不是在做梦。” 她放松下来,笑嘻嘻地说,“你们这些男生,就是喜欢漂亮女生。” “我要是以前那种模样你肯定不理我。” “如果以前我就很想搭讪你,那你这番辛苦不是白费了?”我突然感觉自己也学会了花言巧语。 聊天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我集中精神,生怕一不小心又让她跑了。 终于,她说时间有些晚了,自己要回家。 我站起来说,“我送你吧。天晚了,你这种女孩子一个人走路不安全。” 她甜甜地笑笑,很享受我的恭维。 终于可以安安静静走路,她刚想说话,我连忙截住话头。 “别说话,这种场景是我梦昧以求的,和自己心中的女神一起安静地走在林荫道上,多浪漫啊。” 说完,我擦了把汗,一直到她家,我们没再说话。 到家门口,她上楼,我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角,失望地不愿意离开。 她为什么不请我上楼喝点饮料或坐着谈谈人生呢? 楼上一个房间亮起小灯,她推开窗子看到我竟然还傻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楼门,咯咯笑起来。 “喂,数学冠军,你上来吧。” 我心里一喜,又有些紧张,如果真是她杀了霸王花,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可以杀了我? 我腿肚子紧绑绑地上到二楼,推开她家的门。 …… 与此同时,袁木鱼展开侦查兵的手段,如影子一样贴在陈园园身周,偷听到一段段匪夷所思的对话。 大刀则暂时走进死胡同,霍劲东所有资料都是空白的,这个人像影子一样不存在。 身份证信息都查不到,他用了假名字。 芸儿在傍晚时分,约了霍医生,来到这座破旧的小楼前,楼上挂着一个不起眼的牌子——美之秘语。 她进入霍劲东家时,他还有一位客户。 那女人三十多岁,长得并不丑,可她看着霍劲东给出的改变后的那张脸,发出艳羡的惊叹。 女人的照片被放在灯箱上,脸上需要改动的地方被霍劲东用记号笔圈圈点点。 整张脸画得像个鬼,“如果这些地方都改变一点点,你的脸会非常完美。如果腰围和腿围都再瘦上一些,那比明星还要漂亮呢。” 女人满意地点着头,“我知道您的大名,好多选秀明星都是在您这接受的美容服务,不过,真的不用动刀子吗?“ “如果动刀子,还会有这么多人来找我?放心,大姐,我这里最神奇的,就是不手术,无创伤,自然变美。“ “那是什么原理?“ 霍劲东开玩笑似的说,“因为我懂美之秘语,只要念一遍咒语,就能让女人得到梦昧以求的美貌。” 女人刷了卡,付出让芸儿不可思议的价格,拿了面霜一样的小盒子,欢喜地离开了。 他送走了女人,那女人已是网中之鱼不必再担心,他的心思早就飞到身边的女孩身上。 这个含苞待放的花朵似的小姑娘。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是自己在梦中看过千百遍的。 他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站起身,换下衣服,对芸儿道,“我有没有荣幸,请你来我家吃个便饭?” 他的态度不像对孩子,倒像对梦中女神般的小心有礼。 “好啊。”芸儿一口答应,她的内衣里别着窃听及热点跟踪装备。 所以即使面对陌生男子,她也并不害怕。 “霍大夫!”芸儿在灯箱前停住了脚步。 霍劲东回头看着她,芸儿小心地问,“为什么,我和你的鼻子会长得这么像?” “难道身为一个美容医师,我不能给自己造一个完美的鼻子吗?” 灯箱上,霍医生给那女人的完美图片,简直就是成人版的李芸祖。 霍大夫开出自己的大红色跑车,敞篷车让芸儿心里多了份安全感。 他下车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目光温柔深沉,“上车吧,祖儿。“ 在一辆金杯面包车里负责监听的孟轻舟摸着自己的手臂,打了个冷战,“真他妈的肉麻。“ …… 我如愿来到尹红家,她的房间装着一只灯泡,光线不好。 我借口要放放水,起身去她家厕所。 这种老式楼的厕所都很小,没有浴缸,但里面放着一只大红色盆子,用来给小婴儿洗澡的那种盆。 盆里满满一盆水。 我联想到那天在邵峰家看到她,她头发湿湿的,好像洗过澡马上赶到宴会现场。 而在师父楼上,什么也没有的空房间,却有满满一盆水。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天,尹红爸妈回来了,回家就开始牢骚,说她灯全开了。 盆里总是放满水了。 不体谅父母的辛苦,总是浪费。 她不耐烦地将门大力关上,我不好意思站起身,告辞离开。 关上门后我听到她在家大吼,“比起我,你们更在意家里的水电费。“ “我们给你花了多少钱了?天天只知道讲漂亮,学习不好,光漂亮将来给人家当小三?还是去夜店当鸡?“ “美容又没花你们的钱,钱不是都还给你们了吗。钱钱钱,天天就知道省钱,我不想重复你们的生活。“ 她发泄般地尖叫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逃也似的下了楼,感觉不像从前那么讨厌她了。 …… 霍医生住着公寓,复式楼,上下二层。 家里中式装修,高高低低各种台灯,光线温暖而不刺目。 桌子上已经准备好了晚饭,霍医生隆重地帮芸儿拉开椅子,“祖儿,坐。“ 他坐在芸儿身边,帮她布菜,盛汤,并没有半分过份举动。 所谈也只是菜品好坏,汤的咸淡,“菜可口吗?“ 他温柔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柔。 “嗯,谁做的饭啊。“芸儿小声问。 “家里请了家政阿姨,每天在我回来前把饭做好,并且我到家时家里不能有人。“ 霍劲东淡淡地说。 整顿饭,他目不转睛看着芸儿,把野丫头都看得不好意思了。 “祖儿,你真的是我梦昧以求的女孩子。“霍劲东为芸儿倒上一杯饮料。 “我一直单身,就是在等你这样的姑娘,当然,你现在还小,但是,我会耐心等你长大的。“ “你不是说我是九十九分吗?还差的那一分在哪里啊?“芸儿调皮地问。 霍劲东站起身,走到一个柜子前,拿出一本相册,抽出一张照片。 “你看。“他把照片拿到餐桌上,芸儿看了大吃一惊,这张照片时间很久了,是黑白照。 照片上的女孩子马尾上扎着一条花手绢,五官的确和芸儿很像。 霍医生蹲在芸儿跟前,抬头看着她,“我感觉你就是她托生的,是上天又给我的机会。“ “我真想像养着女儿一样把你养起来。“他拿起了芸儿的手。 芸儿想抽回手,头一阵眩晕,身体突然软下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师父,你在哪。“ …… 孟轻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拎着大刀的衣领大发雷霆,“这破玩意儿怎么没信号了?我跟芸儿跟丢了!!“ 大刀六神无主,这位医生像鬼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资料,连身份都没查到。 住址?他一直住在美容店里,今天这是第一次提到回家。 两人大眼瞪小眼,芸儿,聪明的芸儿,师父没用,全靠你自己了。 芸儿睁开眼,头还有些疼,屋里的灯全都关了。 偌大的房间空荡荡的,她起身打开了灯,又叫了几声,没人回答。 自己身上衣服好好的,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她起来,将所有灯都打开,门被反锁上了,窗户全部是焊死的。 大约是感觉到霍医生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芸儿一时并不害怕,开始一点点查看房间。 她记得霍劲东拿相册的地方,找过去,拿出一本厚厚的旧影集。 里面很多那位姑娘的照片,还有和一个男人大量合照,但男人并不是霍劲东。 是一个有点土气的男青年,看衣着打扮,像是八十年代初。 她拿出几张照片折起来放进裤兜。 又向楼上走去,楼上有三个房间,其中一间房门刷成黑色,紧锁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香味从门缝里飘出来。 锁是拧的把锁,芸儿试着拧了拧,锁头纹丝不动。 就在她松开手的一瞬间,房间里传来一声呻吟。 吓得芸儿后退一步,大声喝问,“谁?谁在那。“ 一阵模糊不清的呻吟断断续续传过来,之后,一切安静下来。 不管芸儿再怎么问,里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她转身下楼,一阵低沉的叹息从背后房间里传出。 直到凌晨,霍医生都不见影子,冰箱里只有牛奶,她喝了一瓶,回到房间沉沉睡去。 等她睡醒,绝望地发现床边放着干净的换洗衣服。 霍医生在她睡着时回来过,看样子暂时不打算放她离开。 既然走不掉,她干脆冲个澡换上新衣服在房间里游荡。 整个房子都检查过一遍,除了那间锁着的房间。 黑沉沉的屋门像锁着巨大的秘密。 不管她如何敲门,门里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回应她。 她靠着房门睡着了,梦里看到一个女人被关在房间里,那女人留着黑而长的头发。 芸儿走到她身边,她回过头,哭喊着,“放我走啊。“ 那张脸上血淋淋的,没有脸皮。 芸儿一惊从短浅的梦里醒来,那扇紧闭的房门,此刻开了一条缝。 …… 我起了个大早,带着早餐去找尹红,她下楼看到我呆了一下,愉快地从我手里接过早餐,我们一起上学去。 “变美,什么感觉啊?“我慢吞吞地问。 “本来也没有特别开心,我喜欢邵峰,只是想让他能正眼看我而已。没想到,他少了一只眼还是看不起我。“ “说起来,真是奇怪,大家都说他被怪物袭击了,怪物是个没有人皮的可怕生物,不是人类。“ 我假装漫不经心地谈论着,明显尹红表情僵住了,冷淡地问,“你感觉呢?“ 我摇摇头,“谁知道,富家公子的事,说不准。“ “邵峰是个自大狂,我看他活该,我还跑去安慰他,我也太傻了。“ 她看着我,“其实,你这样的男孩子不比他差。“ 我们到了学校,我在二楼,她在一楼,每到下课我就到她班门口去张望,看她在不在,看到她就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第三节课,我去找她,她不在班里,书包还在,人却消失了。 我问了几个人,有人说看到她出校门了。 我拨腿就跑,顾不上请假,沿路向她家方向狂追。 一路追到楼上,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她父母肯定都不在家,屋里有响动。 我知道她一定刚到家,家里有隐隐约约的水声。 她家在二楼,如果冒点险…… 这个小区还算僻静,大部分人都租给附近做小生意的人。 大白天院子里几乎没有人。 卫生间所对的方向不容易给人看到。我从一楼的阳台爬上二楼。 又从二楼阳台爬到枝叶茂密的树枝上,堪堪能看到卫生间。 我像条蛇一样趴在树枝上,紧紧抱着树枝,尹红脱掉了裙子。 她的身体完美无瑕,两条长腿,细细腰肢,她对着镜子发了会呆,突然抓住自己的头皮用力向后扯。 头皮带头发被她硬生生从脑袋上揪了下来,之后,一路向下,整张皮肤被扒了下来。 不知是这个动作太猛烈还是怎么的,她对着脸盆开始干呕,亮晶晶的口水流进洗手池里。 那只红盆装满了水,她将整张皮甩进水中,那张皮像个人一样浮在水中,浮起一大片头发。 而她,则全身红褐色肌肉,如同一个模型一般看着盆子发呆,那双没了眼皮的眼球注视着盆子里的人皮。 有些失了光泽的皮肤在清水的浸泡下慢慢变得丰盈,饱满欲滴。 她捞起泡好的人皮,拿起一只小瓶,将红色油脂涂到人皮的嘴唇上。 娇艳欲滴的双唇出现了。 她又拿出瓶瓶罐罐,在皮肤上涂抹着。 她穿好舒展的皮肤,将皮肤按得妥妥当当,头发也整理好,盆子里出现一大堆浮发。 她瞟了一眼,转身走出了卫生间。 等响起关门的声音,我在树枝上捉了只蚂蚁,用脚踢开卫生间的窗子,跳了进去。 她忘了冲洗洗脸池,满池都是亮晶晶的粘液,我将那只可怜的蚂蚁扔了进去。 一碰到那粘液,蚂蚁没有挣扎就消失在粘液中。 看到这完整的一幕,我断定伤害邵峰的人肯定就是尹红。 就是这东西,让孟轻舟手指都烂掉,害邵峰失去一只眼睛。 如果将一盆这种东西一下泼在人的身体上呢? 这个人一定马上丧失战斗能力,慢慢的,身上所有皮肤都会被溶掉。 又有谁想得到,伤害邵峰竟然是因为喜欢他! 她以为独眼的邵峰就会喜欢自己。 也许弄瞎了他是个巧合,但我相信,就算邵峰没有瞎,也会有其他的意外等着他。 尹红想要的只是对等的身份,让两人有匹配的可能。 为了得到承认,她竟然不惜伤害喜欢的对像。 我有些胆寒,从正门趁无人时溜走了。 下课后我直接回了家,芸儿没有消息,让我跟本无法入睡,急得快疯了。 袁木鱼破开荒地也在家里呆着,没有跟踪陈园园。 三人聚在一起,家里像发火灾一样,全是烟。 “怎么了?“我看着三人愁眉不展,知道一定没好事。 “陈园园跟丢了。“袁木鱼皱着眉头。 他守在车上,车子就停在离陈园园住处不远的街道上。 她住的是普通的单元房,并没有后门,而且她在三楼,只有一条出路。 每天早上她都会在九点左右出门吃早饭,然而这一天,怎么等,都不见她出现。 袁木鱼感觉不对,绕到楼后,后面是泥土花坛,坛里有一对很深的脚印。 明显是大力道踏上去的——陈园园从三楼窗子直接跳入花坛,从后窗溜走了。 溜走的时间应该是半夜。 而霍医生更像是蒸发了一般,美容室不开门,又找不到住所。 三个目标丢了两个。 我将自己所目击到的情况全部讲了一遍,师父沉吟着,“这不只是一次单纯的谋杀。” “这里牵扯到了黑棺。” 那块在楼上浴缸里捞出的皮肤经过检验,就是人皮。 师父由这块皮肤,以及种种迹像,再加上我今天所看到的一幕,得出判断。 大家都注视着他,他心烦地点上支烟,“黑棺有种黑法术,叫剥魂。“ “是从湘西那边传过来的很古老的一种禁术,我只知道没学过。“ 与人的灵魂连接最紧密的就是人的皮肤。 皮肤是人体最大的器官,如果人活着能剥下整张皮,就可以得到完整的鬼魂。 活生生的没有阴气的鬼,活着的人体还能为这种鬼保鲜。 人不人鬼不鬼,说得就是这种生物。 被剥了皮的人,算是死了,还是活着呢? “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啊。”我问。 师父摇摇头,“这法术太恶心人,我听都不想听,只知道这么多。剥皮是为了得到鬼魂,谁知道还能用在这上面。具体手段我并不知道。” “我之所以从黑棺里退出,就是因为对鬼魂的理解和黑棺格格不入。” 对于一个黑压官来说,鬼什么都不是,就是一团气。 收掉,镇压,还是施刑,和踩死一只蚂蚁,打死一只流浪狗没有区别,更不消说恶鬼,杀伐之气过重,师父很不喜欢。 红棺一直被黑棺嘲笑有妇人之仁,跟本不把红棺放在眼里。 “那芸儿会不会有危险?”我急忙问。 “她太小,不合适剥魂术。”师父吸着烟说。 袁木鱼直砸桌子,大刀忧心忡忡。 孟轻舟终于吐了口气,“陈园园恐怕活不久了,你们做好准备。” 我不大相信,她敢从三楼向下跳,敢潜入到我们楼上,这样的怪物怎么会活不长? 时隔一天,刑警队接到报警,在郊区一个臭水沟里发现一具白骨。 将白骨的dna与师父这里发现的头发比对,就是陈园园。 大刀心情无比沉重,明明盯上了嫌疑人,不但没有找到可以抓人的证据,还不停有人死掉。 “他花这么多心思,为什么到头来要杀死花大力气改造成美人的受害者?” 少言的袁木鱼突然开口,“记得我贴身跟踪陈园园时听到的对话吗?” 他从桌上堆的照片翻出一堆偷拍的陈园园,照片里有陈,有时也有陈和霍两人一起出行的身影。 “我记得清楚。有一次那两人坐在卡座里,我坐隔壁,高背卡座挡得很严,但说话可以听很清。” “陈园园的声音都变了,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霍劲东叫她,米莉。” 他这么一说,我想到那天在宴会上,她不认识我。 但我告辞离开时,她又对我特别热情,直接喊出我的名字,好像对之前的事毫无印像。 原来她在两个角色之间转换,一个灵魂有时会压制住另一个灵魂。 很像“鬼上身。” 在袁木鱼跟踪陈园园的时间时,他发现陈园园自称米莉,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动。 和邵天成接触时,邵对她的态度也不像对自己的情妇。 霍劲东和她出去,俨然一对热恋男女。 “所以?”大刀和师父好像悟到了什么。 “也许这女人已经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了。”袁木鱼推断。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推论,如果是这样,后面还会有人死。 我马上想到了尹红,下一个会不会是她? …… 第三十四章 霉运当头的朋友 - 压棺 - 宫三娘 饥饿不堪的芸儿,打开了冰箱,里面除了牛奶,什么也没有。 她只得拿起一盒奶喝了下去,明知喝完后自己又会陷入沉睡。 等她从睡眠中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衣,被绑在一张桌子上。 霍大夫仍然带着完美如假面般的微笑盯着她,像看着什么瑰宝。 “放开我,混蛋。” “米莉,别乱动,我会好好照顾你。”霍劲东眼里流露着真真切切的爱意。 芸儿开始害怕了,她怀疑霍劲东疯了。 霍劲东轻柔地抚摸了她的头发,“我会好好把你养大的,米莉,到时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拧开盖子,一股在黑色门前闻过的香气飘散出来。 里面的膏脂像琼脂,雪白,半透明,又糯又软,霍劲东用手指挑出一点,放在芸儿眼前。 “你看,多好的膏,比你用过的所有化妆品都名贵,你以前想用都用不上,现在我做出好多好多。“ 他蹲下来,突然将一整盒油膏都倒在芸儿身上,疯狂涂沫着,恶狠狠地对她说,“你还会离开我吗?” 膏体散发着异香,芸儿歪头看着离自己很近的他,他耳朵边有块胎记,一阵困倦袭来,她睡过去了。 再醒来,她已经被松开,好好地躺在床上,桌子上放着麦当劳。 饿了这些天,终于有真正的食物吃了。 她坐起来,闻了闻自己身上,有一些淡淡的香,并没有别的痕迹。 顾不上吃东西,她跑上二楼,拧了拧黑门的打手。门没锁,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窗子被人用木条钉死了,屋里暗得像黑夜。 她按了下开关,灯也不亮。 门口台子上有支手臂粗的蜡,屋里的香气浓得化不开,熏得人直犯困。 芸儿有种奇异的感觉,好像这房间里还有个人,她听到微弱平缓的呼吸声,过一小会儿,有一声沉闷的滴水声。 没有滴水声那么轻脆,这声音缓和而沉闷。 她摸索着找到火柴点亮蜡烛,这间屋有二十平左右,屋中间有一个长条状盒子架在两个长条凳上。 盒子上搭着块毯子,挡住了盒身。 盒子下方有一只盆,每过一小会儿,“滴答”,由盒子下面落入盆子里一滴水。 她举起蜡烛走向盒子,蹲下身看着那只盆。 香气就是从这盆子里散发出来的。 里面装了小半盆半透明的膏脂,奇香四溢。 长盒旁边放着一根不锈钢支架,上面吊着一袋液体,一根细细的管子通向盒子内部。 芸儿好奇地抓住毯子一角,猛力一抽,将毯子一把拽掉了。 毯子下,是一只浴缸。 浴缸里有一个“稻草人”。 香气的来源就是这只“稻草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人形上覆盖着厚厚的各种香料。 有几种香是在乡下玩耍时常见的香草。 艾叶啦,香根草啦,香茅啦…… 通常的稻草人都是用麻绳扎起来的,这只草人却是所有香草铺成的。由于是躺着的姿态,所以草叶并没有向下掉。 就在芸儿以为这是制作油膏的什么新噱头,那支吊杆上的液体是养植物用的,就像秋冬防虫害时,树上也会吊药水那样。 就在她打算离开房间时—— 听到一声呻吟,芸儿一激灵,壮着胆子转过身,对着草人。 声音又没有了,好像完全是她的幻听,联想到前几天好像也听到过声音…… 芸儿轻轻伸出手,一点点伸到草人脸上,将厚厚的香草拨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蜡烛从手中掉下来,熄灭了。 屋里一片漆黑,人的耳觉和知觉瞬间开启。 那种缓慢的起伏呼吸声,听得真真切切。 芸儿赶紧将蜡烛再次点起,将浴缸里的“草人”身上的草叶全部扒开,露出了“它”的全貌。 厚厚的草下面是一个“人”,如果那还可以叫做“人”的话。 这个人瘦得皮包骨,鼻子里插着一根管子。 管子连接到那袋液体上,这大概就是听说过的“鼻饲。” “你怎么样?能睁开眼吗?” 芸儿用力摇晃着“稻草人”,想起自己身上涂的油膏竟然是这么来的,不由万分恶心。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楼下响起了掏钥匙的声音。 芸儿将这人的鼻饲管拨掉,拿着输液架将门关上,自己站到了门后。 霍劲东走进房间,不见了芸儿,找上楼来,他拧开黑门,走到自己饲养稻草人的浴缸前,忽然感觉脑后一股劲风,同时腿弯一疼。 他在跪倒的同时,脑袋上重重挨了一下,晕过去。 芸儿摸遍他身上,也没找到电话。 下楼时,她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个女孩子,睡着的样子。 等走近时才认出是尹红,不管她怎么推,扇耳光,对方都不醒。 楼上传来些微的响动,芸儿用霍劲东的钥匙开了门,逃离了小区。 她用力地奔跑,像一阵飓风,不停地跑,一直跑了二十分钟,才看到有一辆车经过。 车子将她带到了人多的地方。 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芸儿突然哭了起来。 后怕,这时才像巨浪一样席卷了她。 …… 当我意识到下一个可能是尹红时,马上赶到尹红家。 她父母正赶着出摊,听我说打尹红,她爸用不友好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你找她有啥事?” “老师让我通知她开班会。”我胡说八道,脸上装得很镇静,心里快要急死。 “她一大早就说去学校有事,已经走了。” 她爸爸说完,对她妈牢骚道,“你看你养的孩子,撒谎,整容,啥都干就是不好好学习,还撒谎交男朋友。” “我的孩子?我有一分钟空管没?天天跟着你瞎忙,你要有钱,我一心一意收拾她,会是现在这样?自己没jb本事还怪老娘。” 女人毫不退让,大骂老公。 我转头向学校跑,教室都没开呢,哪来的尹红? 等回到家时,发现芸儿就在客厅里,师父他们都围在她身边。 我大叫一声,跑过去,她也站起来,本来不哭的她,看到我扎我怀里痛哭起来。 她稳了下神,带着我们,木鱼开车,我们来到郊区一个小区。 大刀指着这小区说,“这个开发商跟本没有土地证,整个小区卖了不到五分之一,就让停盘了,没想到姓霍的把家安在这儿。” 小区环境不错,但惨遭停盘,开发的地方又偏远,哪有人来住。 芸儿带着我们来到那所公寓前,大刀从车里拿出撬棍带上楼,直接撬开了大门。 他拨出了枪,踢开门闯进去。 屋里一片死寂,只有一缕残香飘散。 师父用力嗅了嗅这气味,向楼上走去。 浴缸还在,盆子还在。 但里面的稻草人,和盆里的油膏都不见了。 霍劲东带着这些东西还有尹红,消失了。 这间房间连着一个小门,我走过去好奇地推开了门。 原来是一个卫生间,同样一只白色大浴缸,接满了水。 “有人!”我吼了一声,蹿过去救人。 虽然光线不亮,我清楚看到一个成年女人裸身仰面倒在水里。 长发像水生物一样飘荡在身周。 我上半身扑进水里,猛用腰力,想将她抱出来。 没想到她这么轻,我用力过大,一下坐倒在地上。 手里湿淋淋地抱着一张完整的人皮。 师父走一个箭步进来,将还滴着水的人皮拎了起来。 那人皮完整得如一件工艺品,眉眼,头发都完好无损。 大刀仔细看了看,咂着嘴,“这件人皮被硝过了。” 就是经过加工,不会再烂了。 水池里冲洗过,但仍然残存了酸液。 有可能,陈园园就是在这里,被堆医生用她自己吐出来的酸液给溶解得只剩下了一具白骨。 “这是陈园园的皮,她的魂一定会霍医生收走了。”师父喃喃地说。 屋里除了家俱没有留下一点霍劲东个人的影子。 芸儿想起了什么,将折起来带在身上的照片拿出来。 大刀眼前一亮,接过照片拍了照传给自己的私人好友。 听说那位好友外号“千里眼”是个黑客,计算机玩得超级好。 让他找人的资料比局里还灵。 我们开车回家,没到家,大刀收到好友的回电,电话里的人很犹豫,让我们直接去他家找他。 于是我们调了头,直奔宅男黑客处。 进门,客厅已被垃圾占领,到处都是便当盒,方便面盒,塑料袋…… 里屋椅子上粘着一个形似骷髅的男子,脸上架着厚厚的镜片。 他好像和椅子长到一起,面前摆着三台电脑,将他围在中间。 “你们来看。” 电脑上显示一张老报纸,八七年的老报纸的扫描件。 “年轻男人疑自杀,尸体倒在自家小院。” 那张报纸配发多张图片,还有警察检验尸体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和我偷拿的那照片上的男人是同一人。 大刀看了看报纸所属地区,马上和那边的警局联系。 那边负责人是大刀当兵时的战友,这个案子属于封存起来的绝密档案。 虽然很为难,但由于大刀的关系,负责人调出档案,将案子详情传送过来。 这是一起相当匪夷所思的事件。 事情发生在一九八七年。 相册里的男人叫赵志诚,是名医科大学的学生。 自杀时他刚毕业,被人发现是因为好几天没见他去医院上班。 同事找来从后院看到他平躺在后院一株夹竹桃下。 双手交叉放在胸口,好像睡着了。 等大家破门而入想救他时,发现他没有了脉搏。 但整个人像睡着一样,从胃容物看,他死了三天,但竟然没有尸斑。 调查发现,他有一个相恋五年的女朋友,在他自杀前出轨离开了他。 死因却没有查出来,没有外伤,没有内伤,没有中毒,好像自然死亡。 这个案子以自杀结了案,但有太多疑点没有解开。 诡异的地方在于,他家人从外地赶来领尸体时,装着他尸体的冰柜里空空如也。 警方交不出尸体。 在当局调出监控录像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这件案子因为这个视频,归于了绝密级别。 大刀的战友很够意思,将所有资料都发过来。 资料里附着大量现场照片和一段标有绝密的录相。 黑客很兴奋,将视频转了格式,又加了高清。 我们几个脑袋围着他,他动了动鼠标点开了拨放。 这是段无声视频。 画面应该是早期的监控器拍下来的,画面虽然经过高清处理,但像素还是很粗。 镜头自上而下对准一条长长走廊。 走道上偶尔有穿白衣服的人,推着床车由东向西,床车上有蒙着白布单的人。 “太平间。”大刀脱口而出。 人推过去,空的床车从西向东推出来。 走廓上从八点开始已不再有人进出,时间显示晚上十一点钟。 由于灯光的关系,突然有一道影子在人还没出现时先摇摇晃晃进入镜头。 那道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到墙上。 一个人扶着墙慢慢向镜头走近。 终于,一只惨白的手进入镜头,接着一个披着白床单,光着腿的人从镜头前经过。 他一直侧着脸,光着的大脚趾上带着一个标签。 “停在这儿。”大刀指着屏幕。 “将这个截图下来,放大加工得清楚些。”他指着男人脚上的白色小标签。 “没问题。”黑客马上动手,一次次提清,上面的模糊成一团的字迹越来越明显。 “赵志诚。” 每个人都默不作声,大家都明白为什么要将这件案子当作绝密了。 视频继续播放,那人走到镜头正中间,“停一下。”芸儿突然喊了一声。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情绪很激动,我握住她的手,她微微发抖。 镜头停下,“这里。”她手指着画面中男人的头部。 黑客截下图片进行加工。 一次次加清后,芸儿肯定地说,“这个人,是霍劲东。” 那人耳朵后有一块褐色胎记,形状有点像条鱼,大小约指甲盖。 霍劲东耳朵后面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胎记,她亲眼见过。 可是如果是同一个人,不管是赵志诚还是叫霍劲东,已经得有五十岁开外。 霍劲东看上去顶多三十多岁。 大刀喃喃道,“也难怪查不到任何资料,名字本来就是化名,人又是死人,数据库里当然没有。” “赵志诚也已经被销了户。如果不是黑入档案库,让千里眼用他自己开发的面部识别软件做比对,恐怕也找不到这个赵志诚。” 黑客外号“千里眼”,倒很贴切。 “他的女友叫什么?” 大刀翻了翻资料说,“叫米莉,自从赵志诚自杀后,多方联系没有任何人联系到这个女人。“ “他老家在哪?还有家人在吗?“ 大刀报出一个偏僻到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名,一个穷乡僻壤。 师父接过资料说,“恐怕我们得跑一趟。” 这趟差由袁木鱼去,师父详细交待了必须要亲眼看一看的东西。 …… 我们几人回到家,师父跟大刀说,这恐怕要成为一桩悬案,霍劲东一跑,随便改了名字,我们就如大海捞针一般。 查活人容易,但查“死”人,太难了。 “他究竟为什么要害这些女人?”大刀仍是不明白。 “大概是因为爱吧。” “要经过木鱼证实,才能把推测的事情告诉你们。” 木鱼日夜兼程,到达了赵志诚的老家,这里离农村城市化进程还远得很。 老旧的土矮墙,破落的砖房,里面连锁都锈住了。 木鱼拿出手机连上网现场直播师父让他查看的地方。 在院子一角,曾经躺着赵志诚的尸体的那一隅,曾经盛开的夹竹桃早已不见踪迹。 木鱼趴在地上,像猎一样寻找,用手扒开灰土,对着摆在一块砖头上的手机喊道,“找到了。” 他借来锄头,铁铲对着那片地挖了下去。 很快挖出一件奇怪的东西——一支长长的管子。 又向下挖,挖出一只已经烂了的大箱子,以前用来装嫁妆的那种樟木大箱子。 箱子里没有人,只有一些女人衣物。 这里藏着一个衣冠冢,长达数十年。 箱子被木鱼拿了上来,上面开着一个圆形孔,他将那去管子插上去,刚刚好。 师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和木鱼的通话就此结束。 他瘫在沙发上,点上烟沉思着。 “这个事件从头到尾并没有鬼魂出现,但的确是一个灵异事件。” 大刀听得云里雾里,以我的智商也只知道霍劲东是个该死的坏货色,关于爱情和剥皮间的关系,我一点也猜不透。 爱一个人不是应该让她好好活着吗? 芸儿却问道,“剥皮沾魂制造怪物来体现一个人的爱吗?” “爱和恨有时是纠缠不清的。” “行了你俩!说人话吧。”大刀生气地打断两人禅语式的一问一答。 师父将烟按灭在烟缸里,开始讲述他心中的事实真相。 事情是由八七年那场背叛引发的。 赵志诚非常爱米莉,他是当地的高考状元考入的医学院,相当聪明的一个人。 从大四开始他就到小医院去打黑工,帮人做外科手术,风险很大,如果有什么意外,他的从医生涯就全完了。 一个人宁可搭上前途,也要去做的事,原动力是什么呢? 爱。他疯狂地迷恋上米莉这个城里的姑娘。 为了支撑米莉的开销,他拼命赚钱。同时兼顾优秀的学业。 五年大学,他终于熬出头,米莉却在实习时搭上出名的心脑外科的才俊,坚决要离开赵志诚。 “这些资料上都写着呢,我们知道。”大刀说。 “你用了五年时间倾尽一切去爱一个人,却让人当垃圾甩了,五年时间有可能只是在利用你。你会怎么样?” “不甘心啊,可是又能怎么办?”大刀挠挠脑袋回答。 “那是你,赵志诚绑架了女友,将她活埋在地下,只留一个通气孔,以确保她不会马上死掉。” “在那几天里,他一定经历了什么际遇。我想,很有可能是遇到了黑棺道的人。” “那人教他黑压官才会的剥皮沾魂,具体细节我就猜不到了。” “总之,是他教会赵志诚离魂,他虽然死掉,但本魄不散,尸体不腐,等大家都认为他死掉的时候,他又回来了。” “将米莉也带走,化名为霍劲东重新开始了生活。” “但他对米莉又爱又恨,用米莉的身体制造所谓的美容膏。” “那种膏会让人从皮肤到长相一点点向米莉靠近。但这个过程中,皮肤慢慢离开本体,连同灵魂一起完整剥离掉。” “美容成功时,就是从内到外都成为了米莉的替身之时。” “从这点看,他是舍不得米莉的。“ “所有,使用者的性格和记忆也会一点点改变。由于自己的灵魂还在,有时两者会来回替换,那晚玉儿才会遇到陈园园不再认识他。” “皮肤整张可以剥落时,这个女人还可以再维持一断时间昂贵的美貌。” “之后,她的三魂会被男人取走饲养出膏者,也就是米莉。米莉的替身就会死去。” “记得那种粘液吗?那是多好的腐蚀剂,将这些粘液滴到替身身上,溶化到只余骨架,扔到荒野里,基本没可能被发现。” “这些女孩子的身高是怎么变的呢?虽然脂肪可以溶掉,样子也变了,但身高呢?” 陈园园可是从矮胖型一跃变成瘦高条。 …… 尹红躺在一张简陋的长条桌上,手脚被霍大夫约束起来。 她惶恐地望着英俊却毫无温度的那张面孔。 她的嘴巴被他用胶带沾住了。 霍劲东穿着白大褂,戴着橡胶手套的手一点点抚摸着尹红的脸,痴痴地说,“米莉,你看你,多年轻,还是那么美。” 一把锃亮的小刀被他拿在手上,“别怕,亲爱的。不会很疼。我会让你变得更完美。” 尹红用挣扎着,像条被钉在板上的黄鳝,霍劲东突然大吼起来。 “你不是说当阔太太才能一劳永逸!!才可以不必操心,青春永驻吗?!” “你怕什么!!我现在不但让你青春不老,还让你永远不死!!” 他将一瓶油膏疯狂涂满尹红的身体,将她衣服剪开,锋利的小刀轻轻划开了她的腹部。 手边的垃圾筒很快丢满了沾血的棉球。 手术完成后,中等身高的尹红变成了高挑美人儿。 她和照片上的米莉已经非常相像了。 腹部缠着的纱布已经染成了红色,但在药膏的作用下并不怎么疼。 “放心,你的皮肤会和你契合好的。”霍劲东冷冷地说。 他的暴燥都因为那个小丫头,祖儿。 她的眼神和举止,她的个性和要强,都很像上学时的米莉。 还没变的清纯的米莉。 真正的米莉不应该只是外貌,还应该心灵相似。 身后这种货色,只能算粗糙的山寨版。 真正的米莉已经被自己耗尽了,只有这颗心脏还像永远机一样跳动着。 已经九十九分的祖儿,如果再有一颗爱着他的心,就一百分了。 霍劲东脸上浮现出一个魔鬼般的笑容。 小丫头,我会耐心等你长大的。 接到报警的大刀和袁木鱼赶向发现尹红的地方。 她失了很多血,被抛弃在一个废弃工厂里。 来这里玩耍的孩子发现了她,报了警。 霍劲东却就此消失。 这个案子就些草草了结。 我问师父,有没有办法可以避免陈园园的死。 他却说,有些人的死无法避免,想她不死,自己就得勉强接受这份感情。 他做不到。 以陈园园的个性,会以为她自己不够好,没有霍劲东也会找别的方法对自己下手。 却完全不明白,她需要改变的不是自己的外貌,她需要的只是一个真正爱她,可以接受她是谁的男人。 尹红的腹部被霍劲东强行植入一截铁桩,拉长了脊椎,所以身高变了。 医生去除了这段铁脊椎,然而没有霍劲东的药膏,她的生命也只能延续一小段时间。 我和芸儿去看过她一次,她被关在独立病房里。 从门上的玻璃看进去,她被约束在床板上,皮肤溃烂得厉害。 美貌早已不在,没有了药膏,皮肤难以保持弹性和光泽,已经烂掉。 她的头发几乎全部掉光,肌肉和血肉受到感染,外表像一只野兽。 早已没有眼皮的双眼看到我在门外,吼叫着,痛恨地望着我。 医生说她的精神已经崩溃,用药也只是延长痛苦的生命,她活不下去的。 霍劲东好像人间蒸发一般,发出通缉令没有半分回应。 在某间地下室里,霍劲东穿着病号服,一个男人戴着口罩,冷冷看着他,一边往消过毒的手上套手套。 “赵志诚,不,舒蓝,我教你的剥魂术本来应该有更重要的用途,你却只用来满足自己对女人病态的爱恋,你知道吗?我很想马上用这只给你整过容的手一下弄死你。“ “但我不能这么做,毕竟你是我的作品,没有下一次,一切要听从我的指挥,嗯?“ “知道了,老师,对不起。“已经化名为舒蓝的赵志诚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地回答。 “我现在也很不容易,你以为违装成另一个人那么容易吗?给我小心点儿。“ “是,老师。“ “我已经发现了黑棺的重要秘密了。哈哈。“男人拨快了输液轮,赵志诚陷入晕迷。 很快,化名为舒蓝的赵志诚重新回到了城市里。 这次,他用伪装的身份找到了一份工作。 我们几人一起坐着车去警局为整件事情做口供,车上弥漫着一股怪气味。 “千里眼“的臭脚味儿。 他自己浑不在意,车窗开着,我仍感觉到头晕。 就在车子等红灯时,我看到旁边有一辆灵车经过,黑色,车厢做的跟棺材形状一样。 车子后面是棺材的头部,还有张照片。 “千里眼“突然掏起耳朵来,“他妈的,我怎么耳鸣了?“ 师父坐在副驾驶上没听到这句话,我马上伸手按下玻璃,想将车窗摇上。 可是已经晚了,抬起头的“千里眼“大声说了句,“咦?怎么有个老太太坐在那辆黑车顶上啊?” “没人管了是不是,严重违章啊。” 车里的人都怪异地注视着他,我们看到的只是一辆普通灵车而已。 有种说法,经过灵车突然耳鸣或头晕的人,会看到鬼。 这种人,要么是特别敏感,要么最低运势很低。 我瞅瞅他那麻杆似的身材,也许两种,他都占完了。 “哥们儿,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运势不好,做完口供,我给你转转运。”师父转过头对千里眼说。 “能带来桃花运吗,我好想撞桃花,哥们还是童子身呢,哪怕给个女鬼也好啊。”千里眼笑嘻嘻的问。 “别胡说!”师父训斥他一句,转过了头。 我瞧这哥们纯属红旗下的蛋,脑袋里只装着源代码,没有迷信这根筋,什么也不怕。 到了地方,他的份最少,最先出来。 等我出来时,看到余青莲在和他说话,两人交谈很久,还将一块牌子递给他。 我叫了“千里眼“一声,余青莲吃了一惊,马上招手让我过去。 “方玉硕,你这哥们儿黑气当头,我送他一块转运牌,会不会太搬头弄斧了?” 我摇摇头,闷声道,“刚好师父说要帮他转运。” “孟叔叔也来了?“ “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家就在这附近啊,散步看到这哥们儿一脸黑,就聊上了。没想到你们认识。” 芸儿出来时,余青莲刚好摆手和我道别。 芸儿不喜欢他,问我,“怎么遇到他了?” “其实他人不坏,就是有点眼界高。”我拍拍芸儿,看到“千里眼”拿的转运牌像块琥珀。 里面封着一缕头发,有点恶心,不知道是什么转运的道道。 师父出来后邀请“千里眼“去我们家,帮他清清气场。 他婉拒了,说自己有了转运牌,并将那个牌子给师父看。 师父大眼扫了一下,认出是黑官门的转运牌也就没再多说。 回家的路上,我们没再一路走。 我和师父芸儿一起回家,路上我问师父那个牌子里封的什么东西,像头发,看起来好恶心。 师父瞅我一眼,“你仔细看了?“ 我摇头,“也没多细看,看了一下,不想再看了,那个牌子让人不舒服。“ “当然,里面封的那头发,是死人身上的。“ “这是黑官的独门手段,红官没有。哦,对了,我这几天回你们村一趟,要把那个大红棺材拉回来。“ 我答应了一声,有点高兴,想着可以和师父一起回去了。 没想到,师父租辆厢式车,自己回去,并没有带我和芸儿。 我感觉到师父这段时间心里有事,好像有意在回避我和芸儿。 他带着我的小红棺一起回去,说要把小棺材放进大棺材里养养。 临行,他拜托刀叔照顾我和芸儿,于是,实诚的刀叔每天没事都带我俩出去吃饭。 也让我有更多机会了解到他的好友,“千里眼“。 两人是在游戏竞技时认识的,千里眼游戏技术特别好,而且这人有一大别人没有的秘技。 “憋尿。“连坐上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不上厕所,一点问题也没有。 为了证实他这一特技,刀叔特地请他吃了次小龙虾,上了一架啤酒。 两人说好,谁先上厕所谁输。 结果刀叔最后差点尿裤子,喝啤酒的人都知道,一旦第一次厕所上过,后面就憋不住了。 一次接一次地上,直到刀叔上了三次,这货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尿了第一次。 两人后来成了好友,刀叔才知道这货是个重口味加奇材。 奇材是指他的黑客技术,据他自己说,是领先国内,与国际并轨的。 这小子家境挺好,父母都在国外,电脑也比国内买的要好。 口味重的意思嘛,刀叔神秘地笑笑,“等你小子成年了,就会知道。“ 至于他在车上说的,自己是“童男“指的是自己没交过一个正式女朋友。 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真傻,刀叔的暗示我当然听明白了。 师父去了三天才回来,而且一脸疲惫,好像干了什么力气活。 到家不吃不喝,安置好红棺材,倒头就睡,交待我,不管多要紧的事,也别叫醒他。 “不管天塌地陷,老子就是要睡个够,明白了?“他看我一眼,倒在床上,五秒钟,就打起了呼噜。 就算他醒了,什么也做不成。 我将家里电话线拨了,手机也关机。 但是大家知道,平时一天没有一个人打的电话,只要没带或是关机一定有人找。 不知是什么邪门道理。 这天师父睡到下午时,就有来找上门来。 我打开门,刀叔眼睛红肿,好像几天没夜没睡一样。 “你眼咋了,刀叔?“芸儿体贴地倒来水让刀叔坐下休息。 大刀一张口眼泪掉下来,我和芸儿都惊呆了,他可是条硬汉,就算这会腿叫人打折了,相信也就是骂几句娘,等好了再去报仇。 他擦擦眼睛,“我朋友,千里眼,死了。“ “都怪我!!“他突然扇了自己一耳光,这么激烈情绪,吓坏我了。 “老孟回来了吧,叫他出来。“ 我蒙了,师父说叫他起来,他什么也解决不了,让我天塌下来也不要叫他。 我看着芸儿,站着不动。 “孟轻舟!“大刀突然扯着嗓子吼了一嗓子。 “行了,别叫了。“师父在屋里答应一声,听起来比刚回来时还要疲惫,声音又老又哑,说是个老头都有人信。 他蓬着头,眼里全是红血丝,从屋里走出来,在桌前坐下,张嘴打个哈欠,口气重得比屁还臭。 “怎么了?“他没精打采地问。 “千里眼死了,都他妈怪我。“ 这几天以来,每天千里眼都给刀叔发邮件,有时发短信。 他用我家的电脑,将邮件,又把手机上的短信都导出来,让我们一一过目。 九月二十日 刀哥,我好像交桃花运了,今天出了趟门,认识一个气质美女,我正和她聊天,一会儿偷拍张照片,你帮我看看。 “当时,他的确发了一个女孩的侧脸给我,可能是偷拍,所以很模糊。“ 他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水,稳了下情绪,“不过,一看就是正经姑娘,和他以前玩的那些不一样。“ “照片上的女孩,直长发,恬静秀气。“ “你倒是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大刀拿出自己的手机,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那张照片拍的是一个咖啡厅,一张绿色卡座,桌上有一只小小的咖啡杯,里面的咖啡没人喝过。 “我要看那姑娘。“师父不耐烦的说。 “就是这张,今天我再调出来时,前后翻了好多遍,背景什么的都和那张照片一样,但人不见了。“ 他又弄出一段视频,一张瘦长的脸对着镜头,激动万分地说,“我要破掉第一次啦。这是我的正式女友。她在浴室里洗澡,看,那个苗条的身影就是她,很棒吧。我要记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镜头晃动着转向浴室的毛玻璃门,一直照着那道门,千里眼还在一边解说着,“怎么样,身材一级棒对不对。我感觉自己都快绷不住啦。真是飞来艳福。“ 师父缓缓喝了口水,我和芸儿伸长脖子用力看,浴室里的确的水声,但哪有什么身影,他跟本没拍到。 当镜头对住千里眼的头时,师父定格住,对我和芸说道,“你们看出什么了吗?“ “他脸好黑,呈乌云蒸腾式。“芸儿脱口而出。 “乌云蒸腾“指一个人的气色,是面相中的术语,就是两眉中间的黑气超过眉头。 “他要倒大霉。“ 大刀给我们看接下来一天内容之前,问我们,“芸儿和玉儿都记得我说过他口味奇重对吧。“ 我俩点点头。 “他这人喜欢喊小姐,而且有个奇特的癖好,爱偷拍,不过他都是留着自己看,不向外发。我说过他,他后来说不拍了,但我知道他肯定还在拍。“ 他鼠标指向一个视频,转头对芸儿说,“你个丫头家,出去吧。“ 芸儿红着脸倔强地说,“我也是压官,难道以后有的案子还要分男女接?“ “留下吧,早晚都要知道,再说他俩都十三四了,也应该懂点人道,搁以前,十三的姑娘都嫁人了。“ 师父倒看得开,我爷爷要在这儿不得打死他。 我刚想到这儿,他脑袋突然向前一栽,好像有人在后面打他后脑勺似的。 “太累了,打了个盹。“他解释说,我猜疑地看了看他。 “刀郎,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孩子们保护过度,不利于他们独立。没人指靠,自己就得多努力啊。“ 刀叔一个劲点头,点开了下面的视频。 第一个镜头一出现,芸儿有些受不了,到底还是出去了。 别说她,我一个男孩子都有点脸皮薄。 千里眼背对着镜头把衣服全脱了。 镜头里晃着他白哗哗,瘦骨嶙峋的屁股。 他回了下头,很得意地冲着镜头一笑,我毫不奇怪他能把摄影装备隐藏得这么保密。 之后,他叫了一声,“亲爱的,我来了。“就扑到了床上。 整个视频一共没几分钟,但是全程只拍到他自己,他兴奋扭动的体态。 他一个人的叫嚷,他低头对着身下说话。 直到最后他哇哇大叫。 等他倒下,一条手臂圈在胸前,好像抱着谁,嘴里喃喃地说了句话,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亲爱的,能拥有一次你这样的女人,死也值了。“ 镜头定格在他脸上。 那团黑气漫过了他眉宇,铺上他整个额头。 “乌云蒸腾“变成了”乌云盖顶“,他命不久矣。 九月二十一日 刀哥,我确定那女孩子就是我的真命天女,老子恋爱了。 跟着发来的视频是一整天的生活琐碎。 他打扫了肮脏的房间,一手拎着已经硬成壳的发黄卫生纸,对着镜头调笑,“有了亲爱的,我再也不用这东西了,再见五姑娘。” 而他回头看着自己的“亲爱的”,我们只看到一团空气。 明明是一个人,却总是以两人的口气对着镜头说话,吃饭叫两人份,还说对方吃得少。 出门明明是一个人,却摆出牵着对方手的姿态。 路上行人纷纷侧目,他还对着镜头说,“真幸福,原来不当单身汪的感觉这么好,别人都羡慕我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明明人家的表情是惊讶好不好? 他的脸在这一天呈现出额头黑,两颊红的不正常气色。 “颊红头黑,命在旦夕。”师父动了动身体。 九月二十二日 “我不太对劲。有点害怕的感觉。莫名其妙有人拍我,还有人拉我头发,刚才上个厕所,桌上的水杯自己洒了,害我换了个键盘。“ “刀哥,今天梅梅回家了,她我家也住了两天,虽然我不舍得,但她说家人已经喊她。必须要走了,还说我们永远都会做夫妻不必急。” “我可能太想她,今天梦到了她,我们又做了次夫妻,简直销魂。“ “她在梦里说,我必须得娶她,我当然乐意啊。哈哈。“ 这一天的信息特别多,时间也分散得很开,从早到晚都有信息,最后一条已经是第二天凌晨时分。 九月二十三日 哥,我自己在家,但是感觉家里还有一个人。有时能看到,有时看不到,我是不是幻视了? 晚上我梦到了她。她说我们快相见了。 点开视频,这是最为诡异的一个视频。 他出门去了,但拍摄机器没停下。 就在我们准备看下一条视频时,图像突然动了。 一把椅子向后退,好像被人拉开,软皮座拉陷了下去,明显有人坐下了。 然后,那个看不到的人站了起来,拉上了窗帘,重新坐下。 我们几个都惊异地叫出声来,那个影子显现出来了。 它拿起一支烟点上,开始吞去吐雾,顺后抽出一张纸,点开了不可描述的视频,将纸巾盖在身上某处。 那个影子不管是发型还是几乎露出骨头的削瘦都和“千里眼”一模一样。 过了不久,门响了,坐在椅子上的影子“千里眼”向着门外走去,视频拍不到。 不多时,千里眼本人出现,径直走到摄相机前,面无表情,关掉了摄影机。 最后定格在他的面部特写。 整张脸发青黑色,连嘴唇都发黑了。 九月二十四日 救命! 除了这条短信,什么也没留下。 第三十五章 转运牌里的鬼 - 压棺 - 宫三娘 师父出来后邀请“千里眼“去我们家,帮他清清气场。 他婉拒了,说自己有了转运牌,并将那个牌子给师父看。 师父大眼扫了一下,认出是黑官门的转运牌也就没再多说。 回家的路上,我们没再一路走。 我和师父芸儿一起回家,路上我问师父那个牌子里封的什么东西,像头发,看起来好恶心。 师父瞅我一眼,“你仔细看了?“ 我摇头,“也没多细看,看了一下,不想再看了,那个牌子让人不舒服。“ “当然,里面封的那头发,是死人身上的。“ “这是黑官的独门手段,红官没有。哦,对了,我这几天回你们村一趟,要把那个大红棺材拉回来。“ 我答应了一声,有点高兴,想着可以和师父一起回去了。 没想到,师父租辆厢式车,自己回去,并没有带我和芸儿。 我感觉到师父这段时间心里有事,好像有意在回避我和芸儿。 他带着我的小红棺一起回去,说要把小棺材放进大棺材里养养。 临行,他拜托刀叔照顾我和芸儿,于是,实诚的刀叔每天没事都带我俩出去吃饭。 也让我有更多机会了解到他的好友,“千里眼“。 两人是在游戏竞技时认识的,千里眼游戏技术特别好,而且这人有一大别人没有的秘技。 “憋尿。“连坐上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不上厕所,一点问题也没有。 为了证实他这一特技,刀叔特地请他吃了次小龙虾,上了一架啤酒。 两人说好,谁先上厕所谁输。 结果刀叔最后差点尿裤子,喝啤酒的人都知道,一旦第一次厕所上过,后面就憋不住了。 一次接一次地上,直到刀叔上了三次,这货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尿了第一次。 两人后来成了好友,刀叔才知道这货是个重口味加奇材。 奇材是指他的黑客技术,据他自己说,是领先国内,与国际并轨的。 这小子家境挺好,父母都在国外,电脑也比国内买的要好。 口味重的意思嘛,刀叔神秘地笑笑,“等你小子成年了,就会知道。“ 至于他在车上说的,自己是“童男“指的是自己没交过一个正式女朋友。 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真傻,刀叔的暗示我当然听明白了。 师父去了三天才回来,而且一脸疲惫,好像干了什么力气活。 到家不吃不喝,安置好红棺材,倒头就睡,交待我,不管多要紧的事,也别叫醒他。 “不管天塌地陷,老子就是要睡个够,明白了?“他看我一眼,倒在床上,五秒钟,就打起了呼噜。 就算他醒了,什么也做不成。 我将家里电话线拨了,手机也关机。 但是大家知道,平时一天没有一个人打的电话,只要没带或是关机一定有人找。 不知是什么邪门道理。 这天师父睡到下午时,就有来找上门来。 我打开门,刀叔眼睛红肿,好像几天没夜没睡一样。 “你眼咋了,刀叔?“芸儿体贴地倒来水让刀叔坐下休息。 大刀一张口眼泪掉下来,我和芸儿都惊呆了,他可是条硬汉,就算这会腿叫人打折了,相信也就是骂几句娘,等好了再去报仇。 他擦擦眼睛,“我朋友,千里眼,死了。“ “都怪我!!“他突然扇了自己一耳光,这么激烈情绪,吓坏我了。 “老孟回来了吧,叫他出来。“ 我蒙了,师父说叫他起来,他什么也解决不了,让我天塌下来也不要叫他。 我看着芸儿,站着不动。 “孟轻舟!“大刀突然扯着嗓子吼了一嗓子。 “行了,别叫了。“师父在屋里答应一声,听起来比刚回来时还要疲惫,声音又老又哑,说是个老头都有人信。 他蓬着头,眼里全是红血丝,从屋里走出来,在桌前坐下,张嘴打个哈欠,口气重得比屁还臭。 “怎么了?“他没精打采地问。 “千里眼死了,都他妈怪我。“ 这几天以来,每天千里眼都给刀叔发邮件,有时发短信。 他用我家的电脑,将邮件,又把手机上的短信都导出来,让我们一一过目。 九月二十日 刀哥,我好像交桃花运了,今天出了趟门,认识一个气质美女,我正和她聊天,一会儿偷拍张照片,你帮我看看。 “当时,他的确发了一个女孩的侧脸给我,可能是偷拍,所以很模糊。“ 他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水,稳了下情绪,“不过,一看就是正经姑娘,和他以前玩的那些不一样。“ “照片上的女孩,直长发,恬静秀气。“ “你倒是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大刀拿出自己的手机,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那张照片拍的是一个咖啡厅,一张绿色卡座,桌上有一只小小的咖啡杯,里面的咖啡没人喝过。 “我要看那姑娘。“师父不耐烦的说。 “就是这张,今天我再调出来时,前后翻了好多遍,背景什么的都和那张照片一样,但人不见了。“ 他又弄出一段视频,一张瘦长的脸对着镜头,激动万分地说,“我要破掉第一次啦。这是我的正式女友。她在浴室里洗澡,看,那个苗条的身影就是她,很棒吧。我要记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镜头晃动着转向浴室的毛玻璃门,一直照着那道门,千里眼还在一边解说着,“怎么样,身材一级棒对不对。我感觉自己都快绷不住啦。真是飞来艳福。“ 师父缓缓喝了口水,我和芸儿伸长脖子用力看,浴室里的确的水声,但哪有什么身影,他跟本没拍到。 当镜头对住千里眼的头时,师父定格住,对我和芸说道,“你们看出什么了吗?“ “他脸好黑,呈乌云蒸腾式。“芸儿脱口而出。 “乌云蒸腾“指一个人的气色,是面相中的术语,就是两眉中间的黑气超过眉头。 “他要倒大霉。“ 大刀给我们看接下来一天内容之前,问我们,“芸儿和玉儿都记得我说过他口味奇重对吧。“ 我俩点点头。 “他这人喜欢喊小姐,而且有个奇特的癖好,爱偷拍,不过他都是留着自己看,不向外发。我说过他,他后来说不拍了,但我知道他肯定还在拍。“ 他鼠标指向一个视频,转头对芸儿说,“你个丫头家,出去吧。“ 芸儿红着脸倔强地说,“我也是压官,难道以后有的案子还要分男女接?“ “留下吧,早晚都要知道,再说他俩都十三四了,也应该懂点人道,搁以前,十三的姑娘都嫁人了。“ 师父倒看得开,我爷爷要在这儿不得打死他。 我刚想到这儿,他脑袋突然向前一栽,好像有人在后面打他后脑勺似的。 “太累了,打了个盹。“他解释说,我猜疑地看了看他。 “刀郎,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孩子们保护过度,不利于他们独立。没人指靠,自己就得多努力啊。“ 刀叔一个劲点头,点开了下面的视频。 第一个镜头一出现,芸儿有些受不了,到底还是出去了。 别说她,我一个男孩子都有点脸皮薄。 千里眼背对着镜头把衣服全脱了。 镜头里晃着他白哗哗,瘦骨嶙峋的屁股。 他回了下头,很得意地冲着镜头一笑,我毫不奇怪他能把摄影装备隐藏得这么保密。 之后,他叫了一声,“亲爱的,我来了。“就扑到了床上。 整个视频一共没几分钟,但是全程只拍到他自己,他兴奋扭动的体态。 他一个人的叫嚷,他低头对着身下说话。 直到最后他哇哇大叫。 等他倒下,一条手臂圈在胸前,好像抱着谁,嘴里喃喃地说了句话,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亲爱的,能拥有一次你这样的女人,死也值了。“ 镜头定格在他脸上。 那团黑气漫过了他眉宇,铺上他整个额头。 “乌云蒸腾“变成了”乌云盖顶“,他命不久矣。 九月二十一日 刀哥,我确定那女孩子就是我的真命天女,老子恋爱了。 跟着发来的视频是一整天的生活琐碎。 他打扫了肮脏的房间,一手拎着已经硬成壳的发黄卫生纸,对着镜头调笑,“有了亲爱的,我再也不用这东西了,再见五姑娘。” 而他回头看着自己的“亲爱的”,我们只看到一团空气。 明明是一个人,却总是以两人的口气对着镜头说话,吃饭叫两人份,还说对方吃得少。 出门明明是一个人,却摆出牵着对方手的姿态。 路上行人纷纷侧目,他还对着镜头说,“真幸福,原来不当单身汪的感觉这么好,别人都羡慕我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明明人家的表情是惊讶好不好? 他的脸在这一天呈现出额头黑,两颊红的不正常气色。 “颊红头黑,命在旦夕。”师父动了动身体。 九月二十二日 “我不太对劲。有点害怕的感觉。莫名其妙有人拍我,还有人拉我头发,刚才上个厕所,桌上的水杯自己洒了,害我换了个键盘。“ “刀哥,今天梅梅回家了,她我家也住了两天,虽然我不舍得,但她说家人已经喊她。必须要走了,还说我们永远都会做夫妻不必急。” “我可能太想她,今天梦到了她,我们又做了次夫妻,简直销魂。“ “她在梦里说,我必须得娶她,我当然乐意啊。哈哈。“ 这一天的信息特别多,时间也分散得很开,从早到晚都有信息,最后一条已经是第二天凌晨时分。 九月二十三日 哥,我自己在家,但是感觉家里还有一个人。有时能看到,有时看不到,我是不是幻视了? 晚上我梦到了她。她说我们快相见了。 点开视频,这是最为诡异的一个视频。 他出门去了,但拍摄机器没停下。 就在我们准备看下一条视频时,图像突然动了。 一把椅子向后退,好像被人拉开,软皮座拉陷了下去,明显有人坐下了。 然后,那个看不到的人站了起来,拉上了窗帘,重新坐下。 我们几个都惊异地叫出声来,那个影子显现出来了。 它拿起一支烟点上,开始吞去吐雾,顺后抽出一张纸,点开了不可描述的视频,将纸巾盖在身上某处。 那个影子不管是发型还是几乎露出骨头的削瘦都和“千里眼”一模一样。 过了不久,门响了,坐在椅子上的影子“千里眼”向着门外走去,视频拍不到。 不多时,千里眼本人出现,径直走到摄相机前,面无表情,关掉了摄影机。 最后定格在他的面部特写。 整张脸发青黑色,连嘴唇都发黑了。 九月二十四日 救命! 除了这条短信,什么也没留下。 “你去看过他了?” 大刀点头,“别的警员在出现场,我过来找你了。” 千里眼被一个绳圈套在吊扇上,荡悠悠一命归西。 “现场都有什么东西?”师父问。 “干干净净,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这个案子很尴尬。” “连一个外来人的指纹也没找到,前几天咱们去找过他吧?连我闪的指纹都不存在。” “但那个吊扇是不可能自己能上去的,必须踩着一只椅子才够得着。” “他脚下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大刀调出手机拍的现场照片,屋子里收拾得格外干净。 “全是他自己的指纹,好像知道自己快死了,先把房间收拾干净,还换了身新衣服。” 照片里的千里眼,像个纸片人一样吊在风扇下面,绳圈系在脖子后面,头低垂在胸前,舌头吐出来一截。 眼睛没有全闭上,半开半合,看着地面。 嘴半张,好像很惊讶,又好像在说什么话,而没说完。 “那个转运牌呢?”师父仔细看着手机画面。 “咦?”大刀仰脸想了半晌,“真没看到呢。” “我问一下痕检上的人。”他打过电话后跟师父说,“收到物语袋里了。” “今天我不得空,得马上归队,案子查不多了,我再来找你,恐怕要归到自杀里了。” “不过,如果有疑点,我一定要查到底。” 他匆匆离开了我家,等我送过他回来,芸儿坐在电脑前看他留下的内容,师父已经回自己房间睡了。 师父住着三室一厅的房子,本不算小,不过一口大棺材一般进来,还是没地方放。 放客厅有人来了,准得吓到人家。 最后肯定只有放我自己房里了。 我回到房间,看着那口红得刺眼的棺材,心里想起第一次收站在水里的女尸乔小络。 那时我才八岁。 我推开大红棺材的盖子,小红棺静静放在大棺材的头枕部,棺材里凉凉的,像安着自冷装置。 一道轻烟飘出,乔小络婷婷玉立站在我面前。 她像个真正的女人,看来在棺材里呆得还挺舒服。 她坐在床边上,双手向后撑着床,长长叹了口气,“好久不出来了。” “谢谢,方玉硕,那个男人的魂魄,我已经全部吸收掉了,现在的强大得可以独自弄死李天蔚。” 她说着得意地笑了一下,笑容瞬间消失了,她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玉儿啊,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可以呼唤我出来,只要叫我名字就可以。” 芸祖还在看视频,我闲着没事,就问她,“你还恨李天蔚吗?“ 她摇摇头,“原来是很恨,但有些事情,结局早已注定。“ 她好像陷入了回忆中,过了一小会儿,她笑了,“说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你。“ “不过,我死了倒不足惜,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人们口中的变态。“ “以后再说吧,我要回棺材里去了,中午的阳气让我不舒服。“她不顾我被勾起来的胃口,一股烟地飘进了棺材。 我用力拍打着棺材,但再也没有回音,无奈地将棺材放回去,合上了大棺。 这个案子由于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杀,小区的监控也没有显示在“千里眼“死亡时间内进出过。 加之,死者父母要回国领遗体,就匆匆以自杀结了案。 追悼会上,大刀和父母不停感谢大刀对儿子的照顾。 又将房子委托大刀,让他出租,价格高低无所谓,但里面的家具别扔保持儿子住时的模样就可以。 算是留个念想。 大刀同意了,火化后,送走了“千里眼“的父母,他约我们到“千里眼”的房子里见面。 等我们到那时,大刀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积了三四个烟头。 大门洞开着,听到我们脚步声,他按了烟,到门口迎接我们。 我们进屋后,他关上门说,“刚才自己在房间里,心里毛毛的,总感觉他还在。” “就在房间里穿来穿去。” 这房子背阴,总晒不到太阳,千里眼每天大部分时间消耗在里面小房间。 一眼飘过去,真的好像还有个人坐在椅子上似的。 “招贴广告贴出去了,打电话的人很多,租金要的低。我们呆不了多久了。” “我要的东西拿来了吧。” 大刀想起什么似的,将“转运牌”给了师父。 师父眉头紧皱,我凑过去看,牌子里那一缕黑色头发好像沾了血,一缕血丝在琥珀里散开,形状像男人吐出的烟。 “这,这怎么可能?你这朋友好像真是被牌子里的鬼给弄死了。” 他摇了摇手里的转运牌道,“黑官的转运牌里都封死人的东西,骨头,头发这些,但不沾血的。” 那里有血的话,就说明,封进去的鬼沾血气了,更直白的说,被转运人被鬼给弄死了。 他拿出电话马上打给余青莲,电话接通,他扯开大嗓门喝问道,“小兔崽子,你给千里眼的牌子里封的什么鬼?” 第三十六章 好良言难救该死鬼 - 压棺 - 宫三娘 九月二十一日 刀哥,我确定那女孩子就是我的真命天女,老子恋爱了。 跟着发来的视频是一整天的生活琐碎。 他打扫了肮脏的房间,一手拎着已经硬成壳的发黄卫生纸,对着镜头调笑,“有了亲爱的,我再也不用这东西了,再见五姑娘。” 而他回头看着自己的“亲爱的”,我们只看到一团空气。 明明是一个人,却总是以两人的口气对着镜头说话,吃饭叫两人份,还说对方吃得少。 出门明明是一个人,却摆出牵着对方手的姿态。 路上行人纷纷侧目,他还对着镜头说,“真幸福,原来不当单身汪的感觉这么好,别人都羡慕我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明明人家的表情是惊讶好不好? 他的脸在这一天呈现出额头黑,两颊红的不正常气色。 “颊红头黑,命在旦夕。”师父动了动身体。 九月二十二日 “我不太对劲。有点害怕的感觉。莫名其妙有人拍我,还有人拉我头发,刚才上个厕所,桌上的水杯自己洒了,害我换了个键盘。“ “刀哥,今天梅梅回家了,她我家也住了两天,虽然我不舍得,但她说家人已经喊她。必须要走了,还说我们永远都会做夫妻不必急。” “我可能太想她,今天梦到了她,我们又做了次夫妻,简直销魂。“ “她在梦里说,我必须得娶她,我当然乐意啊。哈哈。“ 这一天的信息特别多,时间也分散得很开,从早到晚都有信息,最后一条已经是第二天凌晨时分。 九月二十三日 哥,我自己在家,但是感觉家里还有一个人。有时能看到,有时看不到,我是不是幻视了? 晚上我梦到了她。她说我们快相见了。 点开视频,这是最为诡异的一个视频。 他出门去了,但拍摄机器没停下。 就在我们准备看下一条视频时,图像突然动了。 一把椅子向后退,好像被人拉开,软皮座拉陷了下去,明显有人坐下了。 然后,那个看不到的人站了起来,拉上了窗帘,重新坐下。 我们几个都惊异地叫出声来,那个影子显现出来了。 它拿起一支烟点上,开始吞去吐雾,顺后抽出一张纸,点开了不可描述的视频,将纸巾盖在身上某处。 那个影子不管是发型还是几乎露出骨头的削瘦都和“千里眼”一模一样。 过了不久,门响了,坐在椅子上的影子“千里眼”向着门外走去,视频拍不到。 不多时,千里眼本人出现,径直走到摄相机前,面无表情,关掉了摄影机。 最后定格在他的面部特写。 整张脸发青黑色,连嘴唇都发黑了。 九月二十四日 救命! 除了这条短信,什么也没留下。 “你去看过他了?” 大刀点头,“别的警员在出现场,我过来找你了。” 千里眼被一个绳圈套在吊扇上,荡悠悠一命归西。 “现场都有什么东西?”师父问。 “干干净净,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这个案子很尴尬。” “连一个外来人的指纹也没找到,前几天咱们去找过他吧?连我闪的指纹都不存在。” “但那个吊扇是不可能自己能上去的,必须踩着一只椅子才够得着。” “他脚下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大刀调出手机拍的现场照片,屋子里收拾得格外干净。 “全是他自己的指纹,好像知道自己快死了,先把房间收拾干净,还换了身新衣服。” 照片里的千里眼,像个纸片人一样吊在风扇下面,绳圈系在脖子后面,头低垂在胸前,舌头吐出来一截。 眼睛没有全闭上,半开半合,看着地面。 嘴半张,好像很惊讶,又好像在说什么话,而没说完。 “那个转运牌呢?”师父仔细看着手机画面。 “咦?”大刀仰脸想了半晌,“真没看到呢。” “我问一下痕检上的人。”他打过电话后跟师父说,“收到物语袋里了。” “今天我不得空,得马上归队,案子查不多了,我再来找你,恐怕要归到自杀里了。” “不过,如果有疑点,我一定要查到底。” 他匆匆离开了我家,等我送过他回来,芸儿坐在电脑前看他留下的内容,师父已经回自己房间睡了。 师父住着三室一厅的房子,本不算小,不过一口大棺材一般进来,还是没地方放。 放客厅有人来了,准得吓到人家。 最后肯定只有放我自己房里了。 我回到房间,看着那口红得刺眼的棺材,心里想起第一次收站在水里的女尸乔小络。 那时我才八岁。 我推开大红棺材的盖子,小红棺静静放在大棺材的头枕部,棺材里凉凉的,像安着自冷装置。 一道轻烟飘出,乔小络婷婷玉立站在我面前。 她像个真正的女人,看来在棺材里呆得还挺舒服。 她坐在床边上,双手向后撑着床,长长叹了口气,“好久不出来了。” “谢谢,方玉硕,那个男人的魂魄,我已经全部吸收掉了,现在的强大得可以独自弄死李天蔚。” 她说着得意地笑了一下,笑容瞬间消失了,她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玉儿啊,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可以呼唤我出来,只要叫我名字就可以。” 芸祖还在看视频,我闲着没事,就问她,“你还恨李天蔚吗?“ 她摇摇头,“原来是很恨,但有些事情,结局早已注定。“ 她好像陷入了回忆中,过了一小会儿,她笑了,“说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你。“ “不过,我死了倒不足惜,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人们口中的变态。“ “以后再说吧,我要回棺材里去了,中午的阳气让我不舒服。“她不顾我被勾起来的胃口,一股烟地飘进了棺材。 我用力拍打着棺材,但再也没有回音,无奈地将棺材放回去,合上了大棺。 这个案子由于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杀,小区的监控也没有显示在“千里眼“死亡时间内进出过。 加之,死者父母要回国领遗体,就匆匆以自杀结了案。 追悼会上,大刀和父母不停感谢大刀对儿子的照顾。 又将房子委托大刀,让他出租,价格高低无所谓,但里面的家具别扔保持儿子住时的模样就可以。 算是留个念想。 大刀同意了,火化后,送走了“千里眼“的父母,他约我们到“千里眼”的房子里见面。 等我们到那时,大刀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积了三四个烟头。 大门洞开着,听到我们脚步声,他按了烟,到门口迎接我们。 我们进屋后,他关上门说,“刚才自己在房间里,心里毛毛的,总感觉他还在。” “就在房间里穿来穿去。” 这房子背阴,总晒不到太阳,千里眼每天大部分时间消耗在里面小房间。 一眼飘过去,真的好像还有个人坐在椅子上似的。 “招贴广告贴出去了,打电话的人很多,租金要的低。我们呆不了多久了。” “我要的东西拿来了吧。” 大刀想起什么似的,将“转运牌”给了师父。 师父眉头紧皱,我凑过去看,牌子里那一缕黑色头发好像沾了血,一缕血丝在琥珀里散开,形状像男人吐出的烟。 “这,这怎么可能?你这朋友好像真是被牌子里的鬼给弄死了。” 他摇了摇手里的转运牌道,“黑官的转运牌里都封死人的东西,骨头,头发这些,但不沾血的。” 那里有血的话,就说明,封进去的鬼沾血气了,更直白的说,被转运人被鬼给弄死了。 他拿出电话马上打给余青莲,电话接通,他扯开大嗓门喝问道,“小兔崽子,你给千里眼的牌子里封的什么鬼?” 电话挂断后,他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在书柜众多书本里找到一个破旧的笔记本,很厚,第一页竟然是这家伙上大学第一天的时间。 师父翻开这本笔记本最后几页。 从二十号,真的每天都有记录。 “这种爱录影,做什么都备份的家伙,会写日记一点不奇怪。”师父说。 二十日,阴。 一个人在家好无聊,看了点岛国片,有了激情,想打电话,又想起那个送我转运牌的家伙说这个月要禁欲。 牌子禁污秽之事。 这种事情怎么能算污秽?如果算,那吃饭,拉屎也要算,出汗排泄也要算。 二十日。 点了“外卖”,来的姑娘还不错。但今天状态真他妈的不好,身体好重,好几次压到人家。 师父看到这里又开始在屋子里翻起来,一边翻一边问刀叔,“你朋友不是重口儿爱偷拍吗?帮我找找这次有没有拍。 刀叔熟门熟路拉开抽屉,在抽屉顶部有个暗格,打开后,里面用胶带在桌板下方沾着很多卡。 他抠下来一个内存卡。 “这个地方的东西应该和案子没关系,所以我没告诉部门,我不想让别人把他当变态。“ 抽屉顶部桌子下面,粘着一堆这样的卡,由内向外,按时间排序。 这张是最近的,师父将内存卡插入摄影机内,找到二十日上午的,开始播放。 镜头定格在他压在女生身上时,我给吓住了。 他身下有个姑娘,身上还背着一个白衣长发的女人,那女人露了个侧脸,眼睛恨恨地盯着身下的“千里眼“。 完事后,千里眼清理自己时,叫来的“外卖姑娘“惊恐地捂着嘴巴,退到床角处。 那个黑发白衣的女子和她面对面坐在床上。 那姑娘然后飞快地穿上衣服,抓起桌上的钱拿着包就走,卫生间里的“千里眼“以为女生还在,等出来已经人去楼空。 之后,他在家时,这个女人一直站在他身边,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那眼光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等“千里眼“出门时,这白衣女也消失不见了。 之后应该就是他去咖啡厅时遇到了那个叫“梅梅“的女孩子。 发给刀郎的照片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空座位。 视频没关,一直接着在拍,等他回来时,那女孩子去洗澡,然后就是他对着镜头和大刀说女孩子身材好,拍人家洗澡那段。 是他从这段视频里截下来发给大刀的。 令师父感慨的是,这一天里,他和看不见的女友困在家里,几乎没有下过床。 “怪不得他黑气漫延得这么快,乌云蒸腾一下就变成了乌云盖顶。“ “他行了鬼交。“ 我们都看着师父,大刀挠了挠鼻梁,有些尴尬,毕竟芸儿也在。 “就是和鬼行夫妻之事。如果有一次,男人交女鬼,还可以补回来,只会伤点元气,可你们看他,就算对方不是鬼是个人也不能这么做呀。“ “何况对方是女鬼。“师父重重叹口气。 那女鬼好像听到我们说话一样,突然现了身,对着镜头咧嘴一笑。 她的眼眶里的眼球突然掉下来。 之后又变为了透明的。录相里的千里眼呼呼哧哧,卖力地顶着床板。 等他筋疲力尽倒在床上时,额头全是黑气。 就是乌云盖顶。 第三十七章 为什么我死你活? - 压棺 - 宫三娘 “这时候如果发现,也不是救不回来的。“师父看着录相里千里眼脸上浮现着虚幻的笑容说。 二十一日,白天正常生活,吃吃喝喝,一入夜,整晚他耗尽生命地做男女之事。 当太阳初升,他倒在床上时,我想起一句广告,“感觉生命被掏空。“ 他两边脸颊闪动着不正常的红潮。正是师父说的,“颊红额黑,命在旦夕。“ 二十二日,发信息给大刀说梅梅走了。 但这一天的录相,我们都看到了白色身影,好像梅梅鬼力增强了。 大白天现形不说,一直在戏耍“千里眼“。 她不时拍他一下,有时拉一下他的头发,推推他的椅子,趁他不在时,将他杯子打翻,水流了一键盘。 晚上在他睡觉时,她爬到了床下,一只手伸进了被子里,千里眼哼哼着,他的影子从自己身体上坐了起来。 他被女鬼勾成“生离魂“。 这已经万分凶险了,村里老李曾经有过一次,生离魂,凭着双脚走到县城朋友家。 回家后,脚上起了大泡。 他的鬼魂起来后,和女鬼搂抱在一起…… 两人亲热时,女鬼正如他发给大刀的信息上一样,说了句话,“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了。“ 直到完事,他的魂又回到身体里,女鬼回到床下,伸出一只手,猛着拉他的脚踝。 他动了动,没发生什么事。 “她这是想试试,能不能把他的魂拉出来。他命还没到头儿拉不出。“ 师父叹息道,“你们看看他睡在那的样子,和死人已经没差别了。这会儿,我也救不了他了。“ “他给我发信息说自己销魂得很。“大刀沮丧地低下头,翻着手机信息,”看来真的是在消自己的魂啊。“ 二十三日的视频,千里眼出门去了,他的魂魄离体留在家里,直到他回来,魂与人再次合体。 “好多人在自己至亲死前都会梦到亲人,而亲人说再见的那一刻基本就是死亡时间。” “这就是死前的离魂,鬼魂可以自由来去,找自己最放不下的人告别。“ “这说明,阎王已经来请了。“ 二十三日这天的灵异视频,正是“千里眼“的死前离魂。 二十四日,没有留下视频,只给大刀发了一条“救命“的信息。 接着就是死亡现场的照片了。 师父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好久,问大刀,“有没有各种角度的照片?“ “有,签证科拍了好多。“ “找张面部特写的,现在就要。“ 大刀一边犯嘀咕一边给同事打电话,很快,一张照片发到大刀的邮箱里。 这张照片特别可怕,脸部发紫,舌头微微伸出,大睁的眼睛不甘地盯着人。 师父截取了他的一双充血的眼睛,放大,黑色瞳孔上有一个模糊的反光。 好像是人形,但相素太低了,实在看不清。 但照片里,他孤零零地被吊在吊扇下,屋里并没有别人。 “难道他临死前看到了谁?“大刀盯着这双眼睛若有所思。 “我没有这方面的技术,不会把图片弄得更清楚了。“师父遗憾地看着刀叔,”只能看你的了。“ 案子已经按自杀结了案,大刀不愿明着继续调查,就打电话请痕检处一个自称电脑技术过硬的朋友来一下。 人家知道死者是他的好友,也很愿意帮这个忙。 很快,一个挺精神着便装的小伙子来到了“千里眼“的房间。 他不是办案人员,所以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看到这三台电脑,他眼睛一亮。 他摸摸这,动动那,叹道,“这电脑真好啊。“ 屏幕突然闪了一下,大刀提醒小伙子快点干活,完事请他大排档宵夜去。 小伙子好像刚从学校毕业,弄了半天,倒也提高清晰度了,但比起“千里眼“不管是速度还是技术都差得很多。 “你不是自称技术多牛逼,这都半个多小时了,咋才弄成这?能看清个屁呀。“ 大刀不满意地拍了他的头一下。 就在这时,他按着键盘的手突然又动了起来,快速按住几个键,手指如飞。 图片一次次被提亮提清,那小伙子嘴里一直发出“呀呀“的声音。 图片很快被放大到和屏幕一样大,一双诡异的死人眼睛占据了整个屏幕大小。 瞳孔里清楚地映出他临死前看到的一幕—— 一个穿着白衣服,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抬起只余两个黑洞的眼“看”他。 那小伙子一屁股从椅子上滑下来,惊恐地看着电脑屏幕,嘴里杀猪般地叫着。 “不是我,有人按着我的手处理图片!” 图片上慢慢出现一行红字,犹如鲜血。 “别碰我的电脑,笨蛋。” 接着,屏幕猛地一亮,就变黑了。 那小伙子拿上自己的东西,夜宵也不吃匆匆离开了。 我们则对着那台电脑发愣,里面那个女子,即是先前出现在家里的女鬼,又是后来他艳遇的女朋友。 最后又是送他归西的杀手。 那种含笑看着“千里眼”吊死在风扇叶上的模样让人后背发冷。 师父当下给韩墨打电话,让他问清楚余青莲封在转运牌里的是什么鬼。 “黑棺家族对弟子很宽纵,不知道能问出来不能。就算余青莲弄错了什么,我大哥也不会过份惩罚他的。” “哼!”刀叔皱着眉,怒气冲冲。 “奇怪。”师父说了句,“我没感觉到有阴灵在啊。” “不太对。” 他一直自言自语。 我们离开了那间房子,坐在大排档时,师父接到了韩墨的回电,他说余青莲封了一个自杀死的女鬼。 自杀的女鬼并不算很凶的鬼,这种鬼对人世没有眷恋,对所佑护的人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 “按说很合适做转运保身鬼灵,为什么会这么凶戾?”师父手里拿着挂着冰珠的啤酒杯迟迟不动。 “我记得那个鬼叫梅梅,你能不能查一下,最近有没有死过这个名字的女孩子?” “转运阴灵不太可能用时间过长的老鬼,再说这个牌子是白送的,用老鬼或厉鬼都赔大发了。” 我第一次听说鬼还能卖钱,不禁好奇地问东问西。 平时遇到问问题,只要是开拓眼界增加知识,哪怕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也会讲给我听。 还说人不能思维太过局限。 这次师父一句话也不肯多讲,说这种买卖不做的好,伤阴德。 大刀宵夜完,连夜回到局里开始查找近一年内死亡的年纪在二十岁到二十九岁之间的年轻女性。 那女孩子长相清纯,不超过二十五,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延长了年龄范围,怕错过了。 其实也很快,因为他看这那女子的长相,加上长期从警,练就一双认人的火眼金睛。 一张张死相各异的照片扫过去,很快他找到一个长相和记忆中的梅梅高度相似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的确吊在门框上,一样的头低着,一样的眼睛半张,身上穿着白色长睡袍,头发散开。 不过死因那一栏却写着,“谋杀”。 这是桩悬案,经过长时间的侦查,没有破案,有可能还有同事在追查这起案件。 他抽出这起卷宗细细看了起来。 …… 我们吃完饭,早早回家,这一天跑下来挺累的,我们各自回房。 芸儿第一个占用了卫生间,冲澡。 等我在房间听到她出来,我跑到卫生间占了第二的位置。 由于太急着抢在师父前面,我忘了拿换洗的内衣。 拉着浴帘,我听到有人开了一下浴室门,又合上了。 那会儿,我泡沫迷着眼,也没多看,洗完后想起没拿衣服,就打算先围条浴巾,回房再换。 等我拉开帘子时,看到帘外的洗衣机上放着一套干净内衣裤。 不知道是芸儿还是师父这么细心。 我高兴地穿上,师父已经不耐烦地在门口催促,“赶快。“ 我打开门,顺口说,“谢谢师父帮我拿换洗衣服。“ 他呆了一下,嘴里哦哦答应着,回了声,“没事。“ 过了一会儿,我出来倒水,听到洗手间里师父在小声说话,好像和谁偷着吵架似的。 我竖起耳朵,听到一句,“别这样,让我怎么解释!“ 我扬声问了一句,“师父,你在叫我?“ “没有。“他不耐烦地高声回了句。 我喝过水回房间,芸儿跑到我床边,我们闲聊起来。 她问我,“你感觉到没,这次师父回来后,神叨叨的,好像有事瞒着咱们。“ 我摇摇头,突然问了句,“你感觉没感觉咱们家有点怪,好像多个人似的。” “哈哈。“一声笑突然从棺材里传出来,吓得我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乔小络从棺材里隔着板伸出头,“你们说多个人是说我吗?“ “你?“ “对,我。我在你们不在家时,常出来溜达溜达。给你们发现了吗?不愧是压官啊,没开阴眼,也能感觉到有阴灵在。“ 她夸我几句,说自己还要修养,缩回了头。 “我说呢。”芸儿眨眨眼,对我说,“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个。” “我不是写了日记吗?怕师父偷看,我就做了记号,谁打开我日记,我就会知道。” “你猜怎么了?”她故意钓我胃口。 “嗯?” “今天我发现咱们不在家时,我日记被人动过了。” “之前也有过,我以为是师父,但今天师父的嫌疑被排除了。” 她起来准备出去,表情十分轻描淡写。 “对了,玉哥,你告诉你的女鬼,别再偷看我的日记了。还有,胆敢把我日记里的内容透露出去半个字,别怪我手辣。” 她说的声音很大,又杀气十足,想来不用我转述了吧。 我们爷仨看了会电视,师父破天荒没和我与芸儿抢台。 我看他跟本没在看电视,眼神飘忽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感觉有些累了,我起身去房间休息,芸儿也走了,师父好像没看到,石雕一样坐在电视机前。 乔小络从棺材里钻出来,坐在棺材盖上,荡着纤细的双腿问,“想不想听听我不堪的过去?” 我枕着自己的手臂,“你能干什么?你不是说自己是变态吗?” 她点点头,眼睛在黑暗中发亮,“我之前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医科大学的学生。” “在上第一堂解剖课时,我就被尸体吸引住了,特别是新鲜尸体,记得第一次上实践课,好多男女同学都吐了,真是废物。” “我从头看到尾,跟本没有一点异样的感觉。人体精密的构造像吸铁石吸铁屑一样吸住了我。” “终于等到我们自己上手了,我很喜欢将手伸入尸体体腔里的感觉。” “我的精湛的技术让老师都叹为观止,他建议我将来可以选外科。” “可是他不知道,我只对死人感兴趣,如果让我开活人的腹腔,我可能会有杀死他们的冲动。” “唯一的遗憾是,我没有解剖过新鲜尸体。”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简直让我晚上睡不着觉。” “有一天晚上……” 乔小络说,那天月朗星稀,是个谈恋爱的好天气。 好多苦逼的医学生用爱情冲淡学业的巨大压力。 所以常看到晚归的小情人们在宿舍门口腻歪得难舍难分。 这天,她睡不着觉,一个人趴起来,溜出宿舍,来到解剖教室。 教室里空无一人,她从尸池里捞出一具不知被解剖过多少次的尸体,放在解剖台上,动起了刀子。 尸体经过长时间的浸泡,犹如风干的老牛肉,纹理分明,层次分明。 没有一点难度,那种划开的感觉,和解剖真人差的太远。 她做完解剖,将手套去掉,突然听到一声猫叫。 灵感像闪电一样在脑子里一亮,她站起身来,向猫叫处摸去。 那是一窝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大约满月,还不懂世道险恶,猫生艰难。 一个个挨着跟在母猫身后,在窗外的野地上跑来跑去。 她像死神一样突然降临在猫群中,捉到一只满月的小猫。 那天晚上,她解剖了这只猫后,将它包起来丢在垃圾箱内,满足地回去睡了。 一连几天,她都感觉自己精神特别亢奋,记忆力也好得不可思议。 好像身体中的某种化学物质分泌特别旺盛。 过了兴奋期,她又开始焦虑,一次次回忆着解剖小猫的感觉。 “余下的你猜到了吧。”乔小络问我。 “我开始一次次诱猫,解剖它们,满足自己心里的魔鬼,直到有一天,解剖猫咪已经无法让我再次安然入睡。” 她迫切地想要解剖真正的人,毕竟一个躺下的人体,和一只小小的猫是无法做对比的。 当愿望越来越强烈,像一堆长久堆积在太阳下的干柴时。 学校突然让每个人写捐赠书。 就是是否同意在自己死后,将遗体捐赠给学校,贡献给科学研究。 她感觉契机来了。 “咚咚咚!”我的门突然响了三声,搞得我一激灵,乔小络眨眼间消失在棺材里。 我打开门,芸儿气呼呼地将一个粉色笔记本摔在我桌子上,“乔小络,你给我出来!” “怎么了?” “我的日记又被人翻过了。” 小络在我耳边小声说,“我以一个变态的人格发誓,我对小女生的心思没有半点兴趣。” “真不是我。” “芸儿,小络说不是她。” “她没和你说过日记的事?”芸儿猜疑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她气呼呼地,“我没法给你看证据,但的确有人动了我的本子。” “我相信不是小络。” “为什么?” 我想一个喜欢解剖尸体这么重口味的女人,偷看日记这种小事大约满足不了她。 但这个理由无论如何我也说不出口,只得强调,“芸儿,我肯定看好小络,等小红棺养好,我带在身上,她离开我一定知道。” “如果你的日记再有人动,肯定就不是她了。” “再说,咱家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不还有师父呢吗?” 芸儿狐疑地拿着本子离开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乔小络不知是不是怕了,没再露脸。 我朦朦胧胧睡着了,耳边有很小的说话声,语速很快。 半梦半醒间,我听到乔小络的声音,“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她,他,好厉害,我怕他她。” 她一直不停小声说着类似没有什么意义的话,而她说话的对像一声不响。 就在我以为自己在做梦时,突然有人“嘿嘿”笑了一声,将我从半梦的状态中一下惊醒过来。 在我醒的一刹那,声音消失了,好像是我的梦境,不过,现在的我并不那么相信梦境这回事了。 我光着脚跳下床,来来回回查看,甚至推开了棺材盖儿看了看小红棺,还叫了乔小络几声。 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小络也没回答我。 可是那声“嘿嘿”太真实清晰了,让我无法安睡。 浓浓的不安涌上心头。 …… 刀叔收拾完“千里眼”的东西,委托师父在房间稍作处理,将三台电脑搬回了自己家。 依刀叔的说话,电脑是好友最在意的东西,所以看到有人碰会很不高兴。 搬走了,省得他惦记着。 师父布置完房子,开始络绎有人到家里看房。 这个小区离一家市场很近,来看房子的多是做小生意的人。 由于房租要的便宜,来的人很多。 最终,大刀决定将房子租给一对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他们刚大学毕业,找到工作,手头特别紧,就当照顾一下。 而且两人中男生文质彬彬,女生恬静可爱,一眼看上去就合眼缘。 当下就把合同签了。 入门口的门楣上,师父给挂了面有些年头的铜镜,大刀嘱咐两人屋里的一切都不要动。 可以用不可以扔或换,尤其是门头上的铜镜不要扔掉。 将这些事情处理过后,他就离开了,收的房租汇到“千里眼”父母留下的卡号里。 不多时收到“千里眼”手机号发来的谢谢。 大刀没在意,儿子死了,留着手机号也是种念想。 更让他着急的是梅梅的案子。 那份卷宗他复印了一份带回家中,打电话叫师父过来看。 他点上烟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师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梅梅死前精神状态非常好,没有任何轻生迹象。 她死时脚下也没有任何垫脚物。 最最关键的,解剖时发现,她当时肚子里已经有胚胎着床。 怀孕大约在四十五天左右。 合适药流的时间,时间更长,就有可能吃不了药了。 而在她体内检测发现有米非司酮的成份。 在她上吊的头框边,找到半枚不清楚的指纹,勉强比对,不属于家里任何人。 师父看起来特别烦心,大刀刚想说什么,他抬手打住大刀,“别说话。” “这件事情太奇怪,余青莲不是新手了,不应该在做转运牌时,弄错。“ “这只鬼很合适做牌子,不过做驱霉运的牌子有点不合适,这种牌子做护身和旺财才是最合适的。“ “做了转运也罢了,其中禁忌特别多,他都没告诉你那个黑客朋友?“ 刀叔问,这牌子为什么做转运不合适。 师父解释道,“梅梅是凶杀,那么肯定和肚里的孩子有关系。她被人灌下打胎药,又吊在门框上,这种鬼叫孕鬼,很凶。“ “做小孩子的守护牌最合适。“ “做这么一个重口味男人的转运牌,要求他一个月内不得行房,如果行房,需要这块牌子用红纸包起来,算是盖住鬼眼。“ “可他呢,不但没有避着女鬼,还叫了小姐来家里,从那之后才开始诡异之事。“ “他不但没能转运,还激怒了女鬼,加上本来就是个衰人……” “余青莲又不认识我这个朋友,为什么要害他?”刀叔疑惑地问。 师父摇头,“我不确定。但一定有原因。” …… 两人正讨论着,刀郎接到一通电话,是租房子的小两口打来的。 “刀哥,这房子的钥匙你给别人了吗?”打电话的是男生。 “只有我自己留了把备用的,怎么了?”刀叔奇怪地问。 “哦哦,那没事了。”男生匆匆挂了电话。 师父劝刀叔去和小两口说说,换房子吧,租金和押金都退给他们。 “千里眼”死的太蹊跷,房子最好选空着。 刀叔一向听师父的,不过这次的事有点麻烦。 钱都打到好友家人指定的帐户上了,怎么好意思开口去要回来呢。 师父一狠心道,“我把钱给你补回来,你一个刑警,工资有限,这钱不能让你出。” 刀叔见师父连钱都愿意出了,事情肯定很紧急,便打电话给男生。 电话通了,男生好像很紧张地问,谁呀? 租房子时,刀叔就告诉过他这房子是死过人的,电话里跟他一再说房子不吉利,想收回来。 男孩反而放松下来,呵呵笑道,房子离单位近,租金又低廉,而且里面很干净,不想退。 至于鬼神之说,他说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有鬼就有鬼吧。 说完哈哈大笑,将电话挂了。 …… 出租房里,男的对女孩子说,“我就说吧,东西不会莫名其妙移位,肯定有人搞鬼。” “可他是警察,会偷偷进来,移动东西,来吓咱们吗?就为了把我们赶走?” 男孩得意地说,“咱们是签了合同的,他知道赶不走我们,才用这招来吓我们。放心吧。” 女孩愁眉苦脸地点点头。 原来这几天,细心的女孩发现自己放好的东西,老是莫名其妙不在原来的地方。 她问了男友,可对方说自己从来没动过她的东西。 女孩子害怕了,后来男孩子也遇到几次,他怀疑有人偷偷进了两人的房子。 所以才打电话给出租人,核实钥匙的事。 没想到,刚打过电话,对方就来电让他搬走。 他挂了电话,对女孩说,“看到没,我说的吧,就是想赶走我们而已。” 入夜,女孩躺在男孩怀里沉沉睡着了。 突然两人的薄被子被掀开扔在了地上。 熟睡的两人只是动了一下身体,没有醒来。 一只看不见的“手”摸上了女孩子的腿,一点点向上移动。 女孩抗议地哼了几声,动了动身体。 那只“手”不收敛,反而更过份地伸进了她的睡袍。 “呀!”女孩突然叫了一声,一下坐起来。 男孩被吵醒了,翻身坐起,迷糊着问,“怎么了?“ 女孩恼怒地说,“明天我还上班,你能不能别闹了!“ “我闹什么了?“男孩莫名其妙。 女孩胀红了脸,“你摸我干嘛,还掐我!“ 她撩开裙子,大腿处一个青紫的手指印,当两人看到手指印时,都呆住了。 那指头纤细如女孩子,但手指又很长,如果加上手掌的话,应该是个大手。 男孩子把手放上去,他是右手搂着女孩入睡的,如果掐她只能是左手。 但这只手印是右手手印,和男孩的对不上。 女孩吓哭了,“咱们搬走吧,我害怕。“ 男孩哄她,“其他地方租金贵死了,怎么搬?这样,咱们等这个月的工资发下来,再找那个警察把押金和房租要回来,换个环境好点的高层好吗?“ 女孩这才点了点头,但不敢再睡,两人依偎着,打开台灯,想就这么熬到天亮。 但架不住太困,女孩子不多时就靠在男友身上睡着了。 男孩温柔地搂着女友,也睡着了。 台灯熄灭了,黑暗笼罩着房间,只有微弱的月光照进窗子。 男孩突然动了,他将女孩轻轻放倒在床上,自己向屋子中间走去。 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绳子,走到房子中间,他将绳子向吊扇上一扔,绳子挂在了扇面上。 …… 天近拂晓,刀叔被一阵电话铃吵醒,做刑警的最怕的就是这种电话。 一来电话很有可能就是有人丧命。 他接通电话,里面传出疯了似的哭叫,语无伦次,叫嚷着让刀叔赔命。 “你冷静一下。”刀叔安慰着失去理智的女人。 听了半天才知道是租房子的女生打来的,他心里一紧,接着听女生尖叫着,“他死啦,他死啦!” 刀叔套上衣服就向出租屋跑,临走时不忘给师父打了个电话。 两人几乎同时到达出租房,租出去的房子房门大开,里面站着几个急救人员。 但没有人动手,男孩死了几个小时,已经出现了尸僵。 女孩趴在男友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男孩子就躺在床上。 医护人员看来了警察,上前小声说,“我们接到急救电话就来了,当时他就躺在床上,他女友说醒来男友就不动了。“ “但是,男孩死于窒息,脖子上还有勒出来的绳印。“ 大刀惊异地走到男孩尸体前,让师父拉开女孩,好好安慰她。 自己仔细看男孩的脖颈,他不会记错,这道印痕和“千里眼“脖子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绳子粗细,包括绳子上的一个粗粗的结,造成了绳印各种独特的标记,完全相同。 大刀联系单位,将尸体拉走检验,将房租退还女孩,让她另找住处。 师父更奇怪,他把厨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拿走扔掉了。 厨房里空无一物。 还将门楣上的驱邪铜镜给摘了。 临走时,他将一把扫把,竖起来放在门后。并告诉大刀,警察来看现场时别动这个扫把。 师父告诉大刀,叫他这段时间别和自己联系,一周后的这个时间,还在这里见面。 一周后,两人再次在出租房处碰头,大刀打开了吊死两个人的房间。 屋里像空了几年一样,灰尘很多,甚至出现了回音。 师父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回头对刀叔说,“大刀,这屋子里没有一点阴气不对啊。“ 房子里久不住人,再住人时不但要打扫干净,还要适当地做点法事。 就是因为,不住人的地方,时间长了会招游魂野鬼,人住进来,要清清场。 也算是初级风水术中的一种。 驱驱阴气,阳人入住才不妨运。 一个房子里,阳气最重的地方,标志着房子是阳宅的,就是厨房。 这里烟火气大,阳气极重。 筷子等物品更是如此,所以师父将厨房里的东西都清静理出去。 摘了铜镜,竖起扫把,就是给游魂和过路野鬼一个信号。 这是空房,可以暂时歇脚。 然而,一周时间过去了,当他再次来到房子里时,这里干净得出奇。 以一个老压官敏锐的观感,竟然感觉不到一点阴气,师父说,就算有经过的野鬼,他也感觉得到。 “会不会有东西,是你自己本事不够,感觉不到?“大刀试着问。 师父眼光像刀一样割过去,“你这么说的话,以后就不要找我帮忙了。“ “我只是阐述一种可能性而已。“ “那小伙子明明死得蹊跷,肯定有鬼做祟,你却看不出来,这不是说明是你的问题吗?“ 不管怎么说,这房子是住不得人了,大刀将它空了下来。 生活好像再次平静下来。 学校里,邵峰与我们成了好朋友。 他又和韩佩佩余青莲要好,我们少不了常常在一起玩耍,学习。 时间久了,我发现佩佩性格很开朗,而且没有富家女的持宠而娇的毛病。 我们成了真正的好朋友。 但余青莲给人的感觉总是不阴不阳,老气横秋的,对什么都不屑一顾。 有一天,邵峰单独把我叫出教室,问我愿不愿意去帮一个人“看事儿。“ 这是我们的行话,有人中邪,或是得了医院治不好的怪病,请“先生“过去,叫“看事。” “啥事儿,我这点本事不知道中不中用?” “这是我一个哥们的小舅舅。” “小舅舅遇到这个事以后,家里花了不少冤枉钱请过好多人,大部分都是骗钱的。” “他家家境一般,已经承受不了这种折腾了。” 邵峰说自己愿意出钱,算是车马费让我过去看看,如果真的有古怪,就请师父出马。 他千说万说,恳求我一定要去看一下。 想起我爷爷留给我的家书,老头只有一个愿望,让我多赚点钱,早点发财。 我现在存钱罐都是空的,脑袋一热就答应了。 见我答应了,他打电话叫司机来学校大门口等我们。 他在路上跟我说了小舅舅身上发生的倒霉事。 小舅舅辈份高但年纪并不大,也就二十岁,还在上大学。 学习一般,但是个电子竞技高手,打比赛,拿过奖的。 不过家人都不理解,很反感他这种行为。 这天本来是有课的,但他一个朋友叫他去某网吧指导一帮小孩子电竞技巧。 给的钱挺多,小舅舅想着这笔钱到手,下学期学费不用爹娘出了,就同意逃课去做。 这个朋友是富二代,开着车来接他。 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路上车子出了车祸。 他们被一辆满载钢筋的大车追尾,有一根钢筋像利箭一样,穿透车身,直接将富二代钉在自己座位上。 钢筋是从车后窗斜穿过去的,从富二代双肩中间斜着穿透,从肚子处出来将他钉在座位上。 几乎相当于竖起贯穿了,更可怕的是,穿过去后,这个男孩还活了一会儿。 他嘴里直吐血,一手紧紧抓住小舅舅,连眼睛里都充血了,血沫子从嘴角向外涌,“为,什么?是我?” 他转头看着只受了轻伤的小舅舅说。 他说这话不是没原因的,两人出来时,他开的是少见的轿跑,小舅舅请求让自己开开。 可他以车子没过磨合期,小舅舅是新手给拒绝了。 如果当时让小舅舅开的话,也许死的就不是他了。 他临死时也许就是这么想的,可惜一切都是推论,救护车来时,小舅舅吓傻了。 医护人员费了好大劲,他的手就是不松开小舅舅。 为争取时间,将两人同时搬到救护车上,一边开车一边在车上对富二代进行抢救。 车子上血腥气浓得化不开,抢救了六分钟左右,抢救医生宣布死亡时间。 但那只手仍然死死攥着小舅舅的手腕。 医生一直按摩那只手的关节,半个小时后,手才松开。 第三十八章 压魂 - 压棺 - 宫三娘 小舅舅的手腕都青了。 事情讲到这里,车子已经开到一个环境特别优雅的小区。 我有些疑惑,“你不是说小舅舅家家境一般吗?”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们来到一个小别墅前,门开着,光是从门里看,就感觉屋子里气氛不太对。 屋里的人虽然混坐在一起,但明显是两拨。 一拨人衣着很是精致,女人都化着妆,头发也是打理过的,男人要么穿着品牌运动装和运动鞋,要么穿着正装。 另一拨人就是我在大街上常看到的那种男男女女,和我家人差不多。 邵峰带着我进到房间里,一对夫妻一看到他马上站了起来。 我虽然笨也看得出这对将近五十岁的夫妻是小舅舅的父母。 他们穿着略有些寒酸,脸上惊惶不定。 后面跟着另一对夫妻,女人虽然化了淡妆,但表情带着悲凄。 四个人将邵峰和我围在中间。 小舅舅的母亲过来抓住邵峰的手,身体一软,又勉强站住,“邵峰,这明明是我们的孩子,怎么就不跟我们走啊。” “这可怎么办?” “就算是你们的孩子,可同时也是我们的呀,想留下来你们就让他留下来吧,强行带走,他自己还是会跑回来的呀。” 富二代的妈妈乞求着。 “你们别急,这是我找来的看事儿人。”邵峰介绍我。 四位父母突然之间都安静下来,将目光稳到我身上。 那目光带着审视和不信任,让我很不舒服。 “我只是先看看。有情况,我师父会出马的。” 听我这么说,四人都松了口气,小舅舅的爸爸小声说,“我说呢,还得师父才靠谱,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 他走开,进入别人家的厨房,打开冰箱,自己拿了听啤酒,自顾自喝起来。 我有点惊讶,但很快分散了注意,邵峰拉着我上楼去了。 楼上一个房间关着门,他推开门,一个年轻人背对着我们坐在电脑桌前,正在打游戏。 他五指如飞,戴着耳机还连着麦,在指挥队友进行围攻。 “小麦。”邵峰大喊了一声富二代的名字。小舅舅姓陈。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邵峰,烟灰缸上放着一支还在燃烧的烟,屋里雾腾腾的。 “哥们儿,坐,等下,我还有事和你说。” 等他完了这局,就开始和邵峰东拉西让小陈教电竞的事。 “你知道你是谁吗?”我突然问。 “我是小麦啊,你这朋友有什么病我有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观察了一下,这房间里没有一面镜子。 邵峰暗示了我一下,我俩出了门,将门带上。 他说,从小舅舅回过神就这样了。小麦父母到现场正哭着,他突然走过去,叫了声“爸,妈。” 两人都惊呆了,以为他被吓出了毛病。 结果,一听他说话,富两代的妈妈又抱着他哭起来。 他说话的声音,神态和小麦一模一样。 一声车祸后,小陈说自己是小麦,直接跟着富二代的爸妈回小麦家,死不回去。 陈家来人找儿子,小陈站在楼梯上指着自己爸妈叫骂说他们是神经病。 “平时小舅舅和小麦是什么性格。” “小麦性格张扬外向,还很强势,在家就是说一不二,在外面和朋友在一起挺大方,不过有事时,也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个性。“ 邵峰看了看楼下,又低声说,“要我说,小陈是被他爸连累了。“ 小陈他爸老陈特别好酒,因为喝酒工作丢了,只能靠他妈一个人支撑家里。 小舅舅特别懂事,心疼自己妈妈,所以到处接和电竞有关的活来补贴家用。 他爸如果稍微打点工,也不致于这么紧张。 “他这次不是来要儿子的,是来卖儿子的。“ “他说自己儿子养这么大,现在管这家人叫父母,对方必须赔偿自己精神损失费。“ “要多少?“我纯属好奇。 “一百万。“邵峰冷冷地看着楼下喝酒的邋遢男人。 悲伤的只有妈妈一个人,那女人剪着短发,但挡不住额角的伤。 那男人一定在家和女人争吵过了。 “这事简单也复杂。“我做出了判断。 对邵峰说,”在死的一瞬间,小麦被巨大的不甘驱使,鬼魂夺舍,占了小陈的身体。“ “那要怎么办?“听到我这么笃定事情原因,他很高兴。 “但复杂的是,这四个人当中,恐怕有三个人都不愿意小陈回来。“ “你怎么说服他们?“我问邵峰,“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小陈若被夺舍超过七天,他的魂被小麦压制过久,把小麦赶走,结果也不乐观,不是植物人就是傻子。” 我们向楼下走去,邵峰准备将四个父母集合在一起,商量这件事。 我却感觉特别奇怪,“鬼上身”这种事发生时间不会太久。 一般上身鬼说完,或完成自己的心愿就会离开。 因为毕竟被附身者身上有活人阳气,长期呆着,鬼魂也不是特别舒服。 他下楼时突然对我说,“有件事有点奇怪,以前小陈和小麦都不抽烟,但这次小陈一醒来,就吵着要抽烟。” 楼下聚集着很多双方的亲戚,朋友,这件事不解决,连丧事都没心办,不知该办什么规格。 到底小麦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果然像我猜的,双方父母在一个房间里暴发了激烈的争吵。 而争吵主要在小陈父亲和母亲中展开。 父亲的意思是孩子还是自己家的孩子,想他时可以来看看。 这么好的条件和环境,他愿意呆着就呆着。 小陈妈妈嘴唇直哆嗦,吼道,“我穷死也不会卖自己的儿子。” 小麦的父母,一个劲在劝小陈妈妈,说辞也没什么新鲜的,说是自己儿子可能还有心愿没有了结。 再给他几天时间,等他走了,小陈还是小陈,还会回家的。 这段时间就让自己和小麦再多相处几天。 大概感觉小陈不可能一直精神不正常,(他们认为这是小陈被吓得精神失常的表现。)早晚要走,很希望可以多和儿子呆些日子。 “我们可以买我儿子呆在你儿子身上的时间。“小麦爸爸看僵持不下,突然开口。 “一天一万块,只要你儿子一天不恢复成自己,我一天给你们一万块钱。“ 他盯着小陈父母,并且现场拿出两万,“这是两天的钱,先结给你们。“ 小陈爸爸眼睛发光,直接将钱拿起来要放在口袋里。 他妈突然扑过去,抢过钱,甩回到小麦父亲身上,“卖儿子的钱,一分钱我都不会花的。“ 粉色大票满天飞舞,两边顿时争吵起来。 “别吵了。“邵峰大吼一声。 一只眼睛被尹红弄瞎后,他安了只假眼,此时连那只假眼都散发着厌恶的光芒,射向小陈父亲。 “小陈再不醒来超过七天,会变成傻子,要么成植物人,你要感觉这钱来的划算,你就要。“ 两边都沉默下来,他这才接着说,“小麦死得太突然,又有一个挣扎不甘的过程,死时他拉着小陈的手,鬼魂附身在小陈身上。“ “我们可以请我这位朋友的师父将小麦的鬼魂驱赶出小陈身体。“ “两位都是我的朋友,我并不偏心谁,但意外就是意外。总不能让小陈替小麦去死吧。“ 我看到门开了一道缝,小陈半张脸出现在门缝里,不知这场争吵他听到了多少。 他的目光同我相遇,脸上没有半丝表情,转身上楼了。 由于四人达不成一致意见,我和邵峰都是外人,不能强行对小陈进行驱鬼,只得先离开。 走出屋外,阳光普照的地方,邵峰长出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你看到那个当爹的没?看到钱比见到儿子还亲。“ 我回答,“不管他怎么样,小陈的事现在怎么进行下去?“ “有件事我很奇怪,你不觉得小麦夺舍太容易了吗?“ “被占身的人,自己的意志也会挣扎的,加上他是男孩子,阳气重,小麦的意识如果是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才对,为什么小麦就好像重生在小陈身上?“ “什么意思?“ “我感觉小陈意识故意不想醒来,他放弃了自己。“ “看到他爹那个样子,我更肯定自己的猜测,哪有当爹的让儿子冒这种险,我要是小陈也可能想着不如不要回去了,还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邵峰一跺脚,“我还得找小陈他妈去说说。“ 他将那个憔悴的中年女人拉到外面,说了好久,那女人不说话一直听着,不停点头,最后感激地望着邵峰。 等她离开,我问邵峰,他对女人说了些什么,邵峰笃定地跟我说,“明天叫你师父一起过来,我偏要把儿子还给当妈的。“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我将事情和师父说了一遍,他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不是不想管。“ “我不舒服,力不从心,沾鬼的事做不了。“ 孟轻舟这人相处久了就会知道,他从不矜持,说行的就一定行,说不行,再磨嘴皮子也没用。 “驱鬼又不是什么难事,怎么会不行?“我还是多了句嘴。 “是呀,又不是难事,怎么你就不行?“师父几乎原封不动把话还给了我。 他大咧咧靠在沙发上,“你可以请我过去压阵,吓吓那帮熊人,施法不让他们看到,你和芸儿上啊。死脑筋。“ 我一拍脑袋,跑到芸儿房间里,她正写作业,对我爱理不理。 我知道她还是为日记的事生气,因为乔小络说没看过,我选择了相信乔小络,没站她这边。 我小心地坐下,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一直到她合上本子,叹了口气,“你坐这儿一晚上,我要不理你,你肯定不开口说话吧。“ “我在想怎么说你才会不赶我走。“我抓抓脑袋,笑道。 “啥事?“ 我把前因后果说给她听,她也同情小陈,有个那样的爹够倒霉了,出个车祸都能让朋友给附身,这运气衰得没谁了。 所以,她一口答应和我一起去驱鬼。 第二天放学,我们回家拿上驱鬼用品,乘车来到富二代家。 邵峰已经到达他们家,小陈妈妈也在,但小陈爸缺席了。 同时还在小麦家呆着的,还有小陈父亲家的亲戚,小陈的姑姑叔叔之类的。 他们都交头接耳说小陈爸今天怎么不来拿钱,又一天,得过取那一万块。 小陈妈冷冷地说,“他不来,还有我呢,你们着什么急。“ 这次她异常坚定,要为儿子做驱鬼,她的理由也很充份。 “那是我儿子啊,就算精神失常打扰到你家,也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有什么权利,干涉我对自己儿子进行的治疗?“ “你买时间?“她冷笑一声,“你买到今天凌晨十二点,今天的钱我没有收,你别忘了。” “走,给我驱鬼去。”她一声令下,我和芸儿出门向楼上去。 小陈的姑姑们走上来拦住我们,“你们干什么?我们也是小陈的家属,你们经过我们同意没。” 小陈妈像只母老虎冲上去,推他大姑一把,冷笑道,“昨天他爸收了两万块,还不够还债的,你们是不是先借我家点钱,把老陈欠的债还了?” “对了,你亲侄子大学学费我没凑够,你这当姑的是不是也拿点?” 一群人瞬间不吱声了,有人开始拿起电话不停拨打电话,估计是想叫老陈快来。 上楼时,我担心地问邵峰,“他爸是间要来了怎么办?” “放心吧,他这会没醒,就算醒了,也动不了。” 原来头天他交待小陈妈妈,用安定让老陈睡死,然后,将他绑在床上,手机关机放远点。 小陈妈妈告诉邵峰,自己把老陈用胶带粘在了床上,连手指头都不让他动一下。 我们上楼,小陈的身影背对门,好像从昨天就没有动过。 但烟缸里的烟头并不多,他安静地打着游戏,听到门响头也不回。 “不太好。”师父说,“你说两人都不吸烟,后来突然吸烟了对吧。” 我点头。“那是为什么?”芸儿不解地问。 “因为刚上身的鬼被身体的阳气弄得很不舒服,不管是点的香,还是烟草,都会缓解这种难受。” “但现在,小陈的阳气耗掉不少,鬼魂舒服了,所以烟抽得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小陈慢慢回过头,好像刚意识到我们进到了房间里。 他的黑眼睛瞳孔的黑色好像变浅了,眼神也没有那么灵动了。 “出去。”他腔调仍然是小麦的声音。 “儿啊。”小陈妈身体一软扑到了儿子腿上,“你是我的儿啊,妈没有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儿子,妈今天晚上烙香葱饼,还炖了酸萝卜老鸭汤,还做了大虾干锅,你回来吃呀,没有你,妈吃不下饭。” 中年女人的眼泪扑扑向下掉。 小陈脸抽了几下,眼睛突然看着女人,清楚地变成了另一个男孩的声音,“妈,我对不起你。” 那女人疯了一样搂着儿子哭,但小陈又变成僵尸模样,不再对妈妈的哭泣有反应。 师父冲我使了个眼色,我走过去拍拍女人肩膀,让她出去,我们好尽快帮他儿子恢复原样。 她千恩万谢出去了。 门一关,我拿出一捆自己编的绳子,有点像爷爷以前用的“捕灵绳“。 “你们按住他。“我说。 芸儿和邵峰上去将他放倒,小陈突然张嘴惨叫起来,“爸,妈,救我啊。“ 他的声音是小麦,将富二代爹妈都引过来拼命砸门。 “我出去看看。“师父打开门,将要冲进来的男人用力推了出去。 外面传来扭打的声音。 我手上加快速度,用加了黑狗毛和红线的麻绳将小陈捆了起来。 小麦的眼睛眨也不眨,突然快速说起话来,语速之快,如果不凝视仔细听跟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挥手让芸儿和邵峰安静,自己趴在他脸前,听他说什么。 他眼睛眨着,像念经一样,重复着一句话,“你还不解释,你还不解释,你还不解释,你还不解释。“ 速度快得像机器在快进,来回重复的就这一句话。 然后他表情一变,眼神温和许多,眼角流下泪来,好像在挣扎。 表情在疯狂与犹豫间来回变化,一会凶狠地自言自语,一会默默流泪。 我感觉这一刻相当重要,俯在他头部,对他耳朵小声说,“小陈,你妈妈还在等你,快出来。“ “出来,出来吧。出来。出来吧。“我一声声地催促着呼唤着。 没想到小陈突然脸色一变,眼睛一下翻成了眼白,黑眼珠不见了。 露着一口白牙,“我们说好了,我们说好了。“他脖子上的筋都暴了出来。 身体绷成一根弓,声音变成了嘶叫,“我们说好了!!!“ 就在此时,门“砰“一声被撞开了,孟轻舟被人扔进了房间。 小陈的妈妈也被人推倒在一边,不停呻吟着。 而逞凶的人是小麦的父亲和陈家的亲戚。 “你们干嘛!“邵峰吼了一嗓子,挡在我和芸儿身前。 孟轻舟被激怒了,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叫人来帮忙。 小麦的老爸走到邵峰跟前,拿出一张纸拍在他面前,“邵峰,你是小麦的朋友,你爸和我也是生意合作伙伴。“ “契约,你懂的吧。你看看这张纸。“ 邵峰打开那张纸,脸上顿时出现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和芸儿同时伸过头去,纸上写着立约人姓名分别是小麦和小陈的名字。 见证人写着小麦爸妈,和小陈爸老陈的名字。 上面还印了红指印。 立约期就是昨天,我们走后。 字迹的确是小陈的笔迹,小麦父亲承诺可以拿去做签定。 小陈妈醒悟过来,爬起来,抢过那张纸。 一边看,眼泪一边哗哗向下掉,打湿了信纸。 “妈, 儿子不孝,大三了,还连累你养活我。 我爸也不争气,这些年苦你自己,我一直想自己可以成为有本事养活你的男子汉。 但我唯一的特长就是你嘴里说的不务正业的打游戏。 我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我大概连养活自己都困难。想让你过上好日子,跟本不可能。 现在有机会了,你听好,我是自愿的。 这个身体给小麦,我不想活着,他活着更有你们口中的“人的价值。” 总之,小麦的爸爸会打到你帐户里一百万,做为小麦用我身体的费用。 妈,这就是儿子最大的出息了,我爸不是天天说希望我有出息,让他可以过几天好日子。 你可以给他点钱,但银行卡要看好,别给他知道密码。“ 再见,妈妈。 小陈的妈一声不响,晕过去了。 陈家的亲戚先是沉默,接着苍蝇一样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邵峰皱着眉也为难了,他看着我,我看着师父。 这一看,我差点惊掉下巴,我师父,孟轻舟,打过电话竟然坐在桌子边睡着了。 “师父。”我过去推了推他,“现在怎么办?“ 他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目光直盯盯注视着小陈。 小陈看到师父畏缩地后退着,头也低下了。 师父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吼了一声,“陈来顺!“ 这一声如打雷,如万兽之王逞威,房间里余音回荡。 好像连灰尘都被震掉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吼叫给惊得不动了。 这招叫“镇魂吼“能镇死人鬼魂,能惊活人生魂。 我见爷爷曾用过的。我也呆了。 同时,他将一杯水泼到小陈妈妈脸上,她醒转过来。 “妈。“小陈突然现身了,他扶起在地上的母亲。 “儿子,你听妈说。“小陈妈抖着那张纸,”这一百万妈不稀罕,妈不要。“ 她坚定地说,“儿子你想让妈过好日子,用你的命来换,妈不反对。“ 我张大嘴看着她,她怎么也是这种爱财如命的女人。 小陈好像失望又好像放松地叹了口气。 “妈有几点想和你说道说道,你走的也放心。“女人平静地可怕。 “妈一直以你为骄傲,你靠自己的努力,一个辅导班没上过,考上这么好的大学。“ “学费有一半是你自己打工赚的,边工作边读书,别人不知道,妈知道你多辛苦。“ “电子游戏不是不务正业,妈以前错怪你了。妈脑子太老旧,不懂新事务,让你爱委屈了。“ “唯一遗憾的是,妈没看到你在国际电竞大赛上拿到名次。“ 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这钱,留给你爸好了,妈不需要。“ 她推开儿子,向窗子冲去,谁也没料到,她快速爬上了二楼的窗台。 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小陈大叫一声,“我错了妈!“ 他伸出手慢慢向妈妈靠近,想拉她回来。 一道阴气在他眼睛闪过,这里他的手已经摸到了妈妈的腿,突然手上用力向外一推。 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传来。 他反手将自己的妈妈推了下去,嘴里发出一股阴森森的笑声,“契约都签了,手印都按了,想反悔啊?“ “镇魂吼“的效果已经过去,小麦清醒过来。 师父转身下楼去救掉到楼下的女人。 而小陈站在地上浑身开始颤抖。 嘴里不停两个声音交替着,“你害我妈,我不会把身体让给你。“ “替过约了,你们这些穷逼,一点契约精神也没有。“ “这是我的命,你伤了我妈我饶不了你。“ “玉哥,快点把他绑起来。“芸儿脆生生叫了一声。 我扑上去,在小陈和小麦斗争时,魂魄不稳,驱鬼事斗功倍。 但我被小陈的几个亲戚拦住了,“这是家事,你们就别来添乱了。“ “就是,给你点辛苦钱,你先走吧小先生。“ 芸儿怒了,对准僵在地上的小陈甩出一鞭了,一下打得他翻滚几下,倒在了床上。 门被一群气势汹汹的人撞开了,带头的是袁木鱼。 他板着脸一指屋里那几个陈家人,淡然道,“把他们控制起来。” 后面跟着几个人,手脚利落地将小陈的姑姑叔叔伯伯们押到一边。 有个老男人还想反抗,被负责隔离他的年轻男子抓住手臂一抽,将手臂给搞脱臼了。 “再挣扎,算你袭警。”袁木鱼木着脸加了一句。 他们把这几个人弄出去,屋里安静下来。 但小陈缩在墙角,畏缩地看着芸儿。 “小麦,出来。”我大喊一声。 “出,出不来,不能出。”小麦哆嗦着说。 芸儿二话不说,又抽他一鞭子,“别打了!“ 我小小吃了一惊,这声喊分明出自小陈和小麦两人之口。 师父从楼下跑上来,制止我们,“先别打,你这么抽连小陈也吃了鞭子,伤魂的。“ “小陈让附身三天了,不能硬来,他和小麦缠的太紧,这下难办了。“ 我看着师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会的“镇魂吼。“ 爷爷以前说过,这是我们红棺道的独门绝技。 “玉儿。“师父突然喊我。 “啊?“ “阳晶赤砂带来没?“ 我从包里拿出朱砂给师父,“师父,你要怎么做啊。“ “这次得委屈你了,我得给小陈过个魂。“他瞅着我。 “就是把小麦过到你身上,你愿意吗?“ “然后呢?不会让他一直呆在玉哥哥身上吧。那我可不愿意。“芸儿快速抢着说。 “谁问你了?“ 我还在犹豫,屋里不知谁突然咳嗽一声,让我身体一震,同时师父长叹一声,突然发怒般地吼道,“都给我安静!!“ “要咳嗽出去!!“ 我没见过师父抽风似的发脾气,而且他是真生气了,脸通红,我吓得赶紧点头,“师父,我同意。“ 同时心里越来越怀疑一件事。 那个“镇魂吼“那声咳嗽,都像极了我爷爷。 这是怎么回事?而且在家里,芸儿一直说有人动了她的日记。 不容我多想,师父将小陈拉起来,让我用手紧紧拉住小陈的手。 他要用法术将小麦“逼“出来。 为了不让小麦鬼魂受损,让他暂时呆在我身上。 他拿出个盒子,里面装着黄色的湿土,他将这些土洒在我身上一些,又在我双肩命火处抹了点。 “这是干嘛。”芸儿很无礼地问。 “芸儿,咱们相信师父吧,他又不会害我。” “我就是在害你呀,这是坟头土,我在浇你的命火,让你阳气弱点,不然一会姓麦的进不来。” “那他为什么可以进到小陈身体里。” “你们听过惊魂这个词吧。”师父问。 “人在受到惊吓那一刻,魂是不稳的,身体很虚,小麦死时,小陈一直处于受到惊吓的状态,而且小麦死时一直死拉着小陈的手。” “所以,他就理所当然跑到小陈身体中了?” “当时很有可能是无意的,鬼下意识的就会寻找身躯,刚好小陈在身边。” 说来奇怪,这土洒到身上,不一会儿,我就感觉冷嗖嗖的,好像连屋里的温度都降低了。 我和小陈背靠背站着,手拉着手。 屋里清了场,只有师父在。 他在小陈额头上画了个通灵图,又在自己手心里也画上。 口里念念有词,“红棺祖师,听我号令,震出魂魄,不伤阴灵,如有反抗,手下留情……” 这段词我也听过,红棺纪要里有过记载,当时我还想,红压官的词一点不威风。 哪像道家,“上祷三清,下告阴冥……急急如律令。“ 我们压官,连口决都带着乡土气息。 就在跑神的一瞬间,孟轻舟出其不意,猛拍小陈的额头。 用力之大,以致于我俩的后脑勺重重撞在一起。撞得我头一阵冷疼,眼里直冒金星。 一阵刺疼感顺着大脑从后脊梁骨直冲下去,我打了个寒战。 “成了!“师父说完,我和小陈同时倒在地上。 那会儿,我意识是迷迷糊糊的,只感觉奇冷无比,一张嘴喊了声,“爸!“连我自己也吃了一惊。 师父开门让袁木鱼进来,我一看到他竟然会很害怕。 他过来按住我的手脚,我开始挣扎,发出不是自己声音的尖叫。 全部过程我都在“看着“我自己。 师父拿出胶带将我手脚固定住,剪开我上身,开始用朱砂在我上身画符。 我拼命挣扎,心里涌出一个念头,“我不想死,别画。“ 师父一边画一边跟我说,“我要在你全身画上符,一会儿可能会感觉很难受,忍一下,鬼魂会有被烧灼的感觉,他就会从你七窍里的某一窍钻出来。“ 嗯? 我固不上抗议,那种热热的感觉已经开始了。 身上一开始的那种刺骨的冷顿时缓和了,我舒服了哼出了声。 但是热力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就像在烧一口铁锅。 随着烧的时间加长,锅越来越热。 热度已经开始超过我可以承受的范围,我的皮肤像热辣辣的开始疼起来。 “闭上眼。“师父说,我闭眼前我看了一眼芸儿,她咬着嘴唇,握着拳头,眼里全是眼泪。 好像皮肤上起泡了,我感觉到皮肤隆起,又听到泡泡破碎的声音。 我像一条活活被放在铁板上的鱼,身体徒劳地弓起来,又放下去。 烫啊,烫啊,疼!我咬住不知什么时候塞到嘴里的毛巾,心里狂喊。 师父凶狠地喝问,“出来不出来?!“ 芸儿抽泣起来,那是经过压抑仍然忍不住的哭泣声。 可是我顾不住了,身体一会灼得疼到骨髓里,一会又奇冷无比,好像下了寒冰地狱。 我尖叫起来,我发誓那声音的尖利跟本不是我这种低哑嗓子能发得出来的。 “快,快出来了。“我听到芸儿有些惊恐喃喃声。 好像有东西想在挣脱着离开我,又粘在我身上。 来回反复数次,我眼睛一疼,一只眼睛全部黑了下来,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在慢慢失去意识时,一个湿润凉凉的东西盖在我眼睛上,“成了。“ “竟然从眼睛里冲出来。啧啧。“ 我听到师父这么说,放心地晕了过去。 “玉哥哥,醒一醒。“芸儿轻轻地在我耳边呼唤着。 一只小手抚摸着我的脸,手凉凉的,软软的,我跟本不愿意睁开眼睛。 “师父,他怎么还不醒来?“芸儿焦急地问。 “你走开,不出一分钟他就会醒。“ 我不甘心地用力睁开眼睛,身上完全没有难受的感觉,好像刚才经历的那一场,是做了个梦。 身上唯一不舒服的地方就是眼睛看东西是双影。 “小麦呢?“我起身先问。 “收到小红棺里了。“师父扬了一下手中的小棺材。 “过几天,做个黑棺的牌子,将他的头发放进去,魂也可以入进去,交给他爸妈就行了。“ 小麦的父母送我们出去时表情很复杂,一方面不高兴我们把小麦赶出小陈的身体。 一方面又不敢说太过份的话,师父还没把魂牌给他们。 小陈给送到医院去了,和他妈妈住在一起,调养身体,这一次最高兴的应该就是小陈妈。 虽然一条腿骨折,但换回了儿子,也算值了。 小陈从这天起对生命和学业的态度应该全然不同了吧。 后来听说小陈妈妈坚决和老陈离了婚。 在邵峰的帮助下,他妈妈找了个工资高些的工作,和儿子一起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 这趟差,邵峰给了师父五千块钱,这次不管我怎么推托,他执意要给。 还单独跟我说,是把我当成好友,才少给了,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没几万是下不来的。 我看他那么诚挚,就接住了。 师父留了两千,给我开了个存折,将我人生中第一笔三千元存了进去。 拿着存折,我高兴地对云儿说,“也许,等我发财了,爷爷就会出现的。“ 师父回头说我,“那么多话,拿上折子快走吧,我们还有事要做呢。“ 他带我和芸儿又来到“千里眼“的老房子里。 “这两千块,还不够给大刀贴房租用的。“师父说,不过并没有遗憾的样子。 他拿着钥匙站在楼下,此时是下午五点多,太阳还明亮着。 老房处在一颗树下,初秋的树,叶子还在,遮盖得房子格外阴沉。 “今天晚上,我要在这里过一夜。你们一会儿陪师父吃个晚饭,然后就离开吧。“ “为什么?“芸儿脱口而出,“玉哥刚被鬼上身,叫他回去休息,咱们师徒俩一起捉鬼不是很好?” 师父摇头,“我不是捉鬼,只是过夜。” 原来,师父来了几次,听邻居们说这房子晚上老是有声音。 师父趁着晚上来看过,但没发现异常,所以才想在房子里过一夜。 我们吃过饭回来时,天黑的程度——路灯还不亮但还模糊能看到人影,但又辨认不清是谁。 院子里出人意料的人少,安静。 家家都亮着灯,却没有什么喧闹声。 “这会都在看新闻呢,是院子里人最多,却偏偏最安静的时候。“ 就在师父说话时,我看到前面晃晃悠悠有个男人在走路。 离我们约摸有个二十多米远。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越走,我越紧张。 那男人穿着黑色长衣长裤,手里拎着一段绳子,绳子上拎着什么东西。 我的注意力被男人吸引住了,他走路的姿态和“千里眼“真的很像。 但由于这个影子太真实,我又不敢相信,才七点多,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出来了? 等我把目光下移,看到他绳上牵的东西时吓得跳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阴差 - 压棺 - 宫三娘 “你怎么了?“芸儿回头诧异地叫我一声。 我再看时,酷似“千里眼“的男人不见了。 我停下脚步,用力揉揉眼,难道这只眼让小麦的鬼给弄坏了? 刚才我看到他绳子一头在手里,另一头拖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 那人头部被套在绳子里,嘴巴像鱼一样一开一合,在喊着什么。 但黑衣人走得不紧不慢,脱着他,完全不顾忌会有人看到。 “师,师父,你们看到没,刚才前面有个穿黑衣服的人,手里有条麻绳。“ 芸儿和孟轻舟都停下来,瞅着我,“前面?“ 前面的路灯在这一刻亮了起来,整条小路并没有什么黑衣人。 从我跳起来到这会儿不过有一分钟,就算他走的快也不可能走没影了。 吓到我的不是见鬼,而是我自己见鬼,师父和芸儿却什么都没看到。 我和芸儿一直没“开眼“师父说再晚些时候,等我们把红棺里的道道儿记得差不多,再教我们开眼的方法。 但他自己是看得到的,他常帮新搬家的人“看房子“。 看一次就收五百块钱呢,但这次怎么连他也没有看到? 我怀疑驱鬼时我的眼睛被小麦的阴气给伤了。 芸儿自顾自向前走,师父一直看着我,“你真看到黑衣人了?他长什么样?“ “他后脑勺和普通人的后脑勺没什么区别。“我老实地回答。 师父白我一眼,跟在芸儿后面向前走去。 到了楼下,师父让我和芸儿回家,他自己过夜。 看师父动了真格,我只得和芸儿离开了。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芸儿说,“玉哥哥,你太傻啦,已经两次冒险了,以后能不能别这样啊,老拿自己身体跟人讲义气怎么行?“ “不怕一万,万一你让鬼占住身体怎么办?“ 我只听到絮絮叨叨的声音,完全不在状态。 “听到没?“她打我一下。 “啊?“我惊醒过来,”你说什么?“ “我好担心师父啊。“我幽幽叹息一声。 回到家,芸儿要做功课,还要复习以前学的。 我在一直不及格的路上越走越远,索性除了数学作业,其他什么也不做了。 红棺材在我包里,师父交待我务必将小棺材放进大棺材里养着。 我照做,刚放进去,乔小络飘了出来。 翘着二郎腿,瞧着我笑,“你知道吗?“她乐得不行,“我把新来的那个小家伙好好教训一顿。” 她说的是小麦,“打得他哭爹喊娘,现在你让他上黄泉他也愿意,哈哈。” “你怎么着他了?” “我咬他。一次撕掉他一片魂。” 乔小络从棺材盖上跳下来,在我床上玩蹦床。 只是她一跳起来,脑袋就穿过天花板,钻到楼上地板上去。 不知道楼上人要能看得见,会不会让这个人头给吓死。 “后来呢?”我问她。 “你发现了一条可以让你解剖新鲜尸体的办法是什么?” “那个呀。”她停下来跳跃,躺在我床上,枕住自己的手臂,拍拍一边的空位。 “躺过来,我给你讲。” 我躺下,她向我靠拢一点,喃喃地说,“人的身体真是温暖,像淡淡的火光,你不知道,下面可吓人的,没有白天,也没有默认,永远是那种不见天日的昏黄色。“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下去过。“我问她。 她突然凶巴巴地说,“你还听我的故事吗?” “当晚我的成绩太优秀的,所以当了班长。” 学校的的捐赠表格是保密的,但班长可以看得到。 大部分学医的同学都是同意捐赠遗体和器官的。 反正死亡总归是小概率事件。 她翻了一下,聪明的她记下了不愿意捐赠的同学名单,那么余下的就是愿意的人了。 其中有一个女生,成绩也很优秀,而且家境特别好,人很强势。 由于她父亲给学校捐过很多财物,连老师也让着她。 她是班里唯一当过老师助手,参与过器官捐赠的学生。 她明知道这是乔小络最大的梦想,参加过手术后,在班里总是当着乔小络的面描述真实手术场面。 那是解剖室里解剖尸体永远无法相比的。 紧张,刺激,成就感,责任感和巨大的满足感。 乔小络对她十分反感,但从来没带到脸上过。 “我就是心机很深的那种可怕女人。“她说。 “落李天蔚手里其实不亏,我们是棋逢对手。” 从八岁看到她站在水中死去,到她追杀李天芳,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被李天蔚欺凌的柔弱女子。 她将名单记下后,一直默默关注那大小姐的生活习惯。 医学生没有不努力的,这个优秀的姑娘,每天都会在图书馆泡到关门才回寝室。 她由于太强势,女生缘也不怎么好。 这天图书馆关门时,她接到乔小络的来电,让她到灯光天台上去。 天冷极了,原来有学生学习的灯光天台,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乔小络说要和女生好好谈谈,女生欣然应约。 她跟本没想到乔小络敢对自己下狠手。 乔小络在班里沉默少语,为人顺和,几乎没与人发生过口角。 这一切都为她的脱罪打下了基础。 女生上了天台,乔小络站在栏杆边,戴着全新的口罩,手套,帽子,裹着羽绒服。 女生走到她身边问,“你穿这么厚干嘛,打扮得像坐月子的婆娘。” “没关系,反正只穿这一次。”乔小络突然蹲下身,抱起女生的双腿将她托起来。 从栏杆上推了下去。 之后迅速跑下楼,将帽子手套口罩都在厕所烧掉冲走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是学医的,难道会不知道人的指甲缝里会在打斗时会藏到对方的皮屑这种事情?” “她就算反抗也抓不到我皮肤,顶多抓下几根手套纤维,我烧了,看怎么找得到。” 这只是保险措施,结果对方跟本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推下了顶楼。 那个栏杆不太高,后来就以自杀结了案。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女生掉到雪堆里,嘴边吐着血沫。 等乔小络围观时,她眼睛盯着人群中的乔小络,吐出一点血沫,咽了气。 这时抢救的老师们赶到了,将她推进学校医务室,教小络的老师是有名的胸外科大夫。 他一眼看到小络,叫上小络当助手,那场抢救乔小络一生不会忘记。 那种只是看看就想参与进去的手术过程,他们摘掉了她的心脏,肾脏,角膜,等器官,紧急送到各个报备的医院去。 她死了,同时好几个人因为她的死而活过来。 乔小络感觉神奇极了,三观在这一夜重新塑造。 在上学期间,她联系上了一家地下器官交易组织。 给他们当了摘除器官的医生。 “其实我很有钱。我对钱跟本没兴趣,李天蔚也有钱。” 李天蔚在那个组织里是“羊头。” 意思是将“被摘器官人”骗到地下黑手术室的人。 乔小络不但当医生,也亲自“选羊。” “羊头“之间是互相不知情的。 李天蔚发现她是“羊头。“ 她还知道李也是“羊头。“羊头和医生不见面。 医生接到电话,直接到手术室,等到达时,“羊“已经麻醉过,躺好,只等手术了。 她的手术是最干净利落的,她的冷静,和冷酷深得组织头目赏识。 奖金拿得也特别高。 “那你怎么会和李天蔚结了仇呢?” “我拒绝为李天蔚的一头羊做手术。” “他找来一个得了艾滋的女人。我不能摘她的器官,拿过去也不管用,而且这个女人也会死。” 乔小络说自己不是爱惜这条人命,这女人自己作得都得病了,她才不会替别人心疼。 关键这是浪费她的时间和精力。 等待的“羊”还很多,她直接让人把这女人弄出去了。 但没想到小心眼的李天蔚恨上了这位乔大夫。 前后乔小络拒绝过李天蔚的手术共有三台。 在他准备好回去向哥哥复仇需要一只“怨鬼”时,他直接想到了乔大夫。 他骗乔大夫说自己村子里风光好,不过无知的想出去打工致富的人也多。 他约乔小络一起干票大的,乔小络才知道他也是“羊头。” “这票一次就可以金盆洗手。” 乔小络心动了,她已经快毕业,决定重新考法医学,对尸体的迷恋一天加重。 这些年的学费都是她自己赚出来的。 学法医实践的机会会多得多,不必再偷偷摸摸的。 所以她答应了李天蔚,上了他的当。 乔小络说完了,她问我,“你感觉我是个坏人对吧。我这人对好坏没有定义。“ “我也没有道德感,我取过很多人的器官,但手术是最干净,最保险的,切口也是最小的,基本经我手的人还可以活。“ “别的大夫可不一定了。“ “我自己做了这么多事,却还要当法医逮那些和我相似的人,好奇怪啊。” 但这些好像并不困扰她,她长长打了个哈欠,钻入红棺材。 “我去养魂了,顺便看着那个小子。” …… 这一夜好像特别漫长,四点,天快亮我就起来。 芸儿比我还早,我们一起下楼,跑步向“千里眼”的出租屋而去。 跑到那时,大约四点半,天将破晓,院子里静极了,在我踏进门楼时。 听到门外传来“沙沙”的响声。 我回了下头,再次看到那个黑衣人,一段长长的绳子空空的拖在身后发出“沙沙”之音。 这次,他回了下头,一张脸白得不正常,眼睛的颜色很浅,几乎是浅灰色。 但五官就是“千里眼”我纯不会看错。 入殓时他穿的是西装,为什么变成鬼却是穿着一身黑衣? 他面无表情向前走去,身影越来越淡,消失在空气中。 这会儿,芸儿已经跑上楼,她叫一声,我顾不上黑衣人也跑上去。 门掩着,师父头对着门倒在地上,地上有干涸的血迹。 我和芸儿连忙将师父扶起来,他只是额角碰破了一点,流了少量血。 师父醒过来,呆了半晌一直不说话。 “师父?”芸儿摸了摸他的额头。 师父推开她的手,眼睛转向我,“方玉硕,我见鬼了。” “昨天你不就是为了来见鬼的吗?” 他站了起来,激动地走来走去,不停捶打着自己的手掌。 “你没听懂,我遇鬼了,却看不到鬼的样子。” 我知道师父是开过天眼的。 “只有一种情况我会看不到这个鬼。”他眼光闪闪看向我。 “可是,你看到了。” “什么意思啊。”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师父拿出一根烟吸了几口,镇定下情绪。 把头天夜里的情况给我们讲述起来。 当天夜里,他躺在“千里眼”生前躺过的床上,眼睛不停看着那台吊扇。 时间快十一点时,他将一张黄裱纸贴在自己额头上,挡住呼吸。 像个真正的死人一般躺了下来。 刚躺好不久,他听到门锁响了一下,门吱扭一声被人推开了。 里屋门没关,他从纸缝中可以看到外面厅里一部分情况。 那时他已经开过阴阳眼了。 他斜着眼,却没看到任何东西,鬼影也没有一只。 但人拖着步子走路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后悔没带着铜镜过来,据说看不到的鬼用铜镜照一下就可以看清。 同样道理也适用于人鬼难辨时。 脚步直到他身边才停下来,一股冷气直逼脸上的黄纸。 师父不由屏住了气,黄裱纸却“哗啦啦”响个不停。 只能证明这屋里“有东西。”而且还是个阴气很大的东西。 那种明知道有“脏东西”却完全看不到的感觉实在太惊悚,师父一直不敢动。 脸都快冷得僵住了,阴气突然弱下去。 拉着电脑椅响了一声,好像来者坐了上去。 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他听到了“噼哩啪啦”打击键盘的声音。 桌子上的电脑早让大刀搬走了。 师父动了动脑袋,终于看到了一点东西。 在桌子旁边,有一个虚无的影子蜷缩在椅子角边。 那影子蹲在地上,头在腿上窝着,一根麻绳在两腿间晃晃悠悠。 “后来呢?“ “影子消失了。“ “消失?什么意思啊。“我追问。 “就是字面的意思,在我眼前不见了。他一直不停地张着嘴在说着什么,但我听不到,就看着他越来越淡。“ “后来我感觉屋了里突然阴气弱了下去,就追到门口想去看一眼,没想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晕了。“ 师父站起来,在屋里转着圈,停在桌子前,凝视看着什么。 我也凑过去,桌子上一层落尘,上面有人轻轻划了几个字。 “别再回来。“ “千里眼,肯定是他。“我把早上遇到黑衣人的事告诉了师父。 就在这时师父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刀叔打来的。 他在电话里说了几个字,师父嗯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记得我说过有一种鬼,我的阴阳眼看不到吗?“ 我点头,他接着说,“只有阴差我看不到。因为阴差要执行勾魂令,所以不会给人看到。“ 他深吸一口气说,“千里眼成了阴差!“ 师父在路上跟我解释了半天,我才听明白。 这是一连串的阴谋,包括梅梅的死,都不单纯。 梅梅的命格很特别,怀过孩子,带婴死亡的她,是极凶的鬼。 刀叔刚才打电话就是查到梅梅的出生年月日时,一开始师父一直不确定是因为她户口本上的出生日改过。 大刀找到梅梅的出生证明才确定了她真正的八字。 他将真实出生日时报给师父,师父帮确定了“千里眼“是阴差。 鬼在红棺道上算是“阴人“。 阴人有阴命和阳人算命是一个道理。 阴人讲命格和死亡时间,梅梅的八字,阴格很硬很凶。 梅梅的“凶”在于,被她弄死的人,能奉术士之命成为私“阴差“。 “阴差”可以在人不知不觉中勾人性命,定人死期。 可以控制“阴差“的人,几乎快相当于人间“小阎王。” 所以,不止案子中的疑点,光是她的命格,被会术数的人盯上,跟本就活不了。 因为太稀有了,像喜欢珠宝的女人,看到“海洋之心“一样。 所以保护八字是非常重要的,不能随意透露给不相识的人。 我们走过十字路口时,一个男人像喝醉一样摇摇晃晃走到十字路中心。 “哎哎…”我指着那个人,由于太急喊不出话来。 那人表情一片迷茫,好像迷了路,又好像看不清东西一样,扎着手,摸索着向信号灯下面走去。 “别动!站住!”芸儿机灵大叫一声。 就在此时一辆大型货车左拐,车头堪堪避过了他。 可车身太长,车尾扫倒了他后轱辘一下从他头上碾压过去。 顷刻间这人身首异处,那颗人头像皮球一样咕噜出好远,刚好滚到我们面前。 我腿不禁打起抖,一股强烈的尿意直向下坠。 那人的模样,和昨天夜里我看到的吊在“千里眼”绳子上的男人头一模一样。 昨天我就提前看到了他的死相,但那时他还没死。 大家会以为他是因为车祸才死的,都不知道他是因为该死才遇上了车祸。 师父看了我的表情瞬间明白我的意思。 他扶着我,一边打电话报警,同时给大刀打电话,让他好好查查这个死者和韩墨的关系。 由于此事牵连大哥,孟轻舟的心情也不好。 回家后,让我料想不到的是师父开始收拾东西。 “你干嘛?” “我干嘛不用给你俩汇报。”他说话突然很刻薄,“抽屉里有生活费这段时间我不在你们好好看家。” “对了,方玉硕,你有那只眼因为受了阴气的损伤,能看到阴差,如果你想和芸儿开阴阳眼就按书写的开吧。“ 他几分钟把一堆衣服揉成一团塞进旅行袋连澡也不洗就离开了家。 我和芸儿知道师父脾气一向如此,并没有太计较,我们打开书,找到“开阴眼”的几个方法。 其中比较实用简单的是下面三条。 十年以上的老坟头土,坟边植槐为上,植李为中,植柳为下。 如果坟里埋的是女人,更好。 取土泡接到的未沾地雨水,放置在背阴之地七天。 将水与槐叶汁混合,午夜十二点涂滴在眼里,每一分钟滴一滴儿。 一共滴七次。 阴眼就会打开。 而且会持续很长时间都能见鬼。 第二种,将一碗吃了一半的剩米饭放在无人的十字路口,上面插上筷子。 十二点放上,一点取走,如果筷子倒了,证明这碗饭被鬼吃过。 站在路口吃一口,可开一夜阴眼,余下倒在摆饭的路口。 第三种,裹过尸体的尸布埋在土里,七天后挖出布,将布带在身边。 感觉有鬼时,用布擦眼,可以见鬼。 我感觉第二种有点恶心,第三种比较好,不想看不看,想看时擦一下。 但芸儿不同意,她说还是第一种好,随时有鬼随时可以看得到。 她说什么我都乐意听,所有,我们用了第一种办法。 这些东西,孟轻舟柜子的收纳盒里都有。 盒子上贴的有标签,“二十年坟头土。”“三年无根水”“男婴骨灰”“孤老牙齿”“烧不化头盖骨“变态玩意儿多得很…… 弄出来的水一股土腥味还带着酸腐气。 我和芸儿分别滴了这种水,不过为了保险,我们各自滴了一只眼。 我滴在被小麦的鬼魂冲过的那只眼里。 之后,芸儿问我,“玉哥,你想试试阴眼吗?“ “干嘛?“我一看她就是要出坏主意。 “咱们去街上转一圈怎么样?“ 我看她跃跃欲试,便点头,“行,我陪你,不过,就出去二十分钟。“ 我们下楼,夜里的街上除了有大排档的地方热闹,其他地方都很寂静。 此时就连灯火通明的大排档都冷清下来了。 “老狼烤肉“那家最红火的摊子还有两桌人,其他大排档都准备关门了。 芸儿突然摇摇我的手臂,说,“哥,你看那个瘦高个。“ 其中一桌客人靠墙坐,角落里站着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 那男人直盯盯着看着桌上的饭菜,眼睛里都快伸出手了。 那桌人有男有女,其中一个白净面皮相貌清秀的男人好像在说故事。 整桌的人都瞪着他,他表情十分丰富,正讲着,突然提高了声调,吓得旁边一个女孩子尖叫一声。 几个人爆发出大笑,原来他们在讲鬼故事。 男青年讲完后博得几人称赞,他很得意压低声音又说了几句话,几人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晚上在外面讲鬼,最好讲完后向旁边吐口吐沫,省得说鬼引来真鬼。 那瘦高个好像在等他们散席准备去吃他们吃不完的东西。 他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几碗没动过的烩面。 这伙男女结了帐离开,我看到那讲鬼的男青年将一个碗趁店家不注意放进纸袋拿走了。 还有一双新的一次性筷子。 他们还没走,瘦高个就坐在他们的座位上,在一只大海碗上埋头吃起来。 他连筷子也不拿,脸伸在碗上用嘴喝汤。 店里的服务员走上来也不赶他,只管收东西,冷漠地将他的碗也收走了。 我拉着芸儿跟上了那伙男女,芸儿问我跟着他们干嘛。 “你不是想见鬼,那伙人就是去路口招鬼的,咱们去看看。“ 这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那瘦高男人又站在烤羊肉串的摊子上,用力闻着。 就在我可怜他时,从街上来了一堆来宵夜的年轻人,看样子是刚从网吧出来,清一色的半大男孩。 他们嚷嚷着谁谁请客,一拥而入,我差点叫出来,一个男孩子直冲瘦高男人撞去。 几个男孩子紧跟着,全部穿过他的身体跑到大排档的棚下。 那男人仍然站在烧烤摊前不动,眼睁睁看着一把把羊肉变得焦黄,香气四溢。 他眼里只有食物,好像对别的都没感觉,过了一会儿,他走进大排档,大概又站到墙角去了吧。 我知道了他是鬼,反而更好奇了,决定明天晚上再来看看,他还在不在。 十字路口,路灯昏暗,我和芸儿藏在墙角,伸出半只眼睛偷看他们。 这是个很偏僻的小路,这片我很熟,可是这条路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甚至没注意到过它的存在。 如果不是一直跟着这帮男女,我可能跟本找不到这里。 刚开始几人还说说笑笑,过了一会儿,几人安静下来,清秀面孔的男孩说话可以听得很清。 “这招叫十字路招饿鬼。一会儿我要招来什么东西,你们别喊叫,别惊慌。我叫得来,也请得走。“ 他开始用一次性新筷子敲那只碗,单调的敲击声一声声传得很远。 足有五分钟,除了“当,当,当。“这条街上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自己站在街道交叉口,他的几个朋友都站在人行道上。 大家知道路灯都是照在机动车道上的,人行道非常昏暗。 在我注意着那男孩子时,芸儿轻轻碰了我一下,“看,哥哥,他们多出一个人。“ 几个模糊的男女影子后面,多了一个瘦高个,正是刚才在大排档的那个瘦鬼。 他和几人一样好奇地盯着那敲碗的男孩子,不过他眼中还多了一份期待。 那男孩突然向前走动起来,边走边敲,他示意几人跟上自己。 这几人排成一个长队向前走,瘦高鬼跟在最后。 一个姑娘转头向后看了一眼,眼神都变了。 她的异常引起了她后面队友的注意,于是一个接一个向后看。 大家都惊恐不已,其中一个人对领头的敲碗人道,“算了,送鬼走吧。“ 那声都变了,可敲碗的就是犟得要死,还说自己这个方法一定灵。 “我们都信了,快送吧。“几个看到鬼的伙伴都求他。 他以为这几人害怕了,就拐个弯又走回到十字路口,将碗放下,拿出准备好的白饭装进碗里。 把筷子插上去,说了句“好了。“ 那几个好像听到大赦令,拉着他就跑。 瘦高男人走上去,坐在地上,抓着冷饭开始向嘴里塞。 十字路口不知不觉多了很多缥缈的影子,看不清面孔,在路口转来转去。 那瘦高鬼也不贪,将碗放在地上,于是一会有一只手伸到碗里抓上一把。 筷子一会就倒了。 芸儿看得入神,我目送着那男青年远去,总感觉他的影子又黑又长又厚。 第二天晚上,放学时大排档已经开了,我专门和芸儿一起去那吃东西。 那瘦高身影仍然站在角落里,呆呆看着食客桌上的食物。 我去要烤肉,问烤肉的大叔,这里以前是不是住过一个很瘦很高的男人。 由于大排档都开在居民楼下,将一楼开成档口,所以开店的基本都是老户。 那大叔看我一眼问,“你一个小孩子,打听这些干嘛。” “我…听说过一点他的事,感觉是假的。” 我对瞎编不在行,就实话实说,只是把“看到“,改成“听到”而已。 “你听说的什么?”那大叔斜看我一眼。 “饿。”我猜测,又补充说,“他很饿。” 那大叔叹口气,“那种死法,不饿才怪啦。” 他将烤好的肉给我,我们来的早,这会还没客人,他跟着我来到桌前干脆坐了下来。 我拿起一串肉,故意掉在地上,那瘦高男人小心地走到我身边,蹲下伸长脖子,吃了起来。 我掉的位置离他略远,他的脖子拉得细长,变了形,但却没有碰到我半分。 吃过的肉仍然在地上好好的,老板家的狗一直在一边狂叫。 等鬼走了,它跑过来,闻了闻便走开了。 鬼吃过的东西形状还在,但味道已经没了。 气得烤肉大叔还踢了它一脚,“老子烤的肉你都不吃。” “这楼上,原来住着一个老太太带着个傻儿子,这孩子从小就是傻子。” “老头子不想养傻儿,跑了。” “老太太一个人靠着微薄的收入把他养大。” “这个傻子人傻,但不疯,心地还善良。没惹过一点事。刮风下雨还知道拿了伞去接他妈。” “老太太年纪越来越大,后来得了病,就在屋里放了些吃的,把已经中年的儿子锁屋里自己上医院了。” “后来,邻居们都奇怪好久不见娘俩了。” “一打听才知道,老太太死在医院里,大家赶快找人打开门,傻儿子盘腿坐在门口,睁着眼睛也死了。” “是饿死的。” “可怜死了,好多邻居看到都掉泪了。” 大叔说到这儿,摊上来了客人,他去招呼客人。 芸儿瞄了一眼那男人,低声说,“玉哥哥,他太可怜了,为什么他不去投胎?” “这里又不能问,不如我们一会儿也去街口那招鬼,把他引过来问问。” 我们就近找了家麦当劳,写完了作业,打发着时间。 终于等到了十二点,我点了份鸡排饭之类的,又要了双筷子。 芸儿我俩来到头天夜里那男孩招鬼的十字路口。 好奇怪,十一点五十分左右,这路口真的一个人也没有。 完全没人从这里过。 头一天,人多还没什么感觉,今天只有我和芸儿两个人,感觉这条小路冷嗖嗖的。 周围模糊得只能看到居民楼的剪影,加上路灯昏暗,活像来恐怖片的布景。 我顾不上许多,开始敲一次性饭盒,边走边敲,手里还拿着块炸鸡。 “可以了。”过了五分钟,芸儿提醒我。 我将饭盒放在十字路交叉口,手里的炸鸡放进去,又把筷子插上。 那高个子鬼走到饭盒前,表情好像要流出口水来,趴在地上“吃”起来。 路口摇摇晃晃过来很多奇形怪状的人,有脑袋转到一边去的,有憔悴的老人。 还有很小的孩子。 他们都围过来,伸出手抓上一把,“吃”过接着向前走去。 让我纳闷的是,今天夜里游魂比昨天夜里多得多,而且,一个个都看得清面孔。 筷子倒了,瘦高个子站起来,竟然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说是走,其实和飘差不多。 我们来时什么也没带,芸儿有些紧张。 我把她拦在身后,看着那个瘦高个子,他的长相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瘦长的脸上,眼睛分得太开了,而且太靠上,上庭太短,一看就不是寿限绵延的人。 嘴皮很薄,两颊深陷,这种人别说是鬼,就真是活人,别人也不会太乐意靠近。 他走到我和芸儿还有三四米的距离就停下了。 一双眼睛瞧着我,之后,给我鞠了个躬!! “谢谢。“ 我和芸儿诧异之极,这是我们第一次收到来自亡魂的谢意。 只不过因为一餐专门为他买的饭。 看他要走开,我连忙喊住他,“你为什么不走?“ 听人家说他傻,我也不敢说的太多,怕他不懂。 “不能走,等老娘。“他向小路入口处飘去。 路上人影仍然很多,路灯亮着等于没亮,这里的亮度不明不暗,昏沉沉的。 让人忘了时间。 我正感慨,突然所有影子慌张起来,像难民逃荒一样狼奔彘突。 街头入口处,一个黑色身影无声无息突然出现。 他手里拿着一条麻绳,气场异常诡异强大。 他一步步不紧不慢地向街道里走,那瘦高男人愣在那,也不知道躲。 黑影将手中的麻绳一仍,一下套中了他的脖子。 手一拉一提,将黑影提了起来。 瘦高男人徒劳地挣扎着,却挣扎越紧。 待他不再动弹时,黑影将他扔在地上,拖着他向前走去。 我和芸儿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带。 甚至连一张黄裱纸也没带。 “他好可怜啊,怎么办?” “等一下,我们跟上他,看看他要去哪?”我安慰芸儿。 那影子特别敦实,走路时,感觉地都在颤动。 令人疑惑的是,这一切就这么发生在眼前,路上仍然没有一个人路过。 第三十九章 鬼屋探险 - 压棺 - 宫三娘 他一路向前,碰到的鬼魂不是逃开,就是被他串在了绳子上。他冲着小路深处走,走的路线就是昨天那搬青年男女走过的路。我跟在他后面,他速度并不快,路上的游魂野鬼早就逃光了,小路又恢复了安静。看似并不远,可我却怎么也追不上他,不管我走多快,离他总还是那么长的距离。更糟糕的是他的身体越来越淡...《压棺》第三十九章 鬼屋探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 半魂换命 - 压棺 - 宫三娘 王朋突然挣扎起来,一个劲向头顶看,要甩开我和佩佩的手。我死命拉着他,他什么也顾不得大吼起来,“我头顶有东西在扫我的头发。“游戏规则已经破坏了,我看向他头顶,跟本没有鬼,“是幻觉,别动好吗,余青莲快点结束。”余青莲松开手,站了起来,&...《压棺》第四十章 半魂换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一章 养煞铁棺 - 压棺 - 宫三娘 地上也没有一片纸。她描述了自己看到的情景,董晓枫却说她做了恶梦。恶梦的根源是负罪和内疚感。莉莉一听这话就生气了,说晓枫老婆的死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和自己半分关系也没有。就算是感情,也是她自己耗尽了丈夫,和莉莉的介入没有关系。董晓枫的话完全把因果关系搞错了。他老婆是因,自己是...《压棺》第四十一章 养煞铁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二章 自己回家的“碗” - 压棺 - 宫三娘 周老板更惨,工地处于停工状态,别说招人干活,来的人连工地大门都不愿意进。只要经过施工路口,就有巨大的凉气阵阵袭来。比中央空调还厉害。闹鬼的传闻越演越烈,附近人都知道这里有个闹鬼工地。甚至开始有人在网上发灵异帖,组织网友前来探险。周老板一天数十万往里赔。银行在得知他的工程状况后开始...《压棺》第四十二章 自己回家的“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二章 妈妈心里的“帐” - 压棺 - 宫三娘 儿子放出的录像,更是吓得儿媳带着孙子回娘家住了。为了录像清楚,客厅里开了个小台灯。晚上客厅表指到一点多时,一个身影颤颤巍巍从镜头前走过。全家人都吓一跳,那走路的姿态那驼着背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已经火化的男人老娘。光线只能看个人的大概剪影,那人走到门边开门时回了下头。开门的就是老头本...《压棺》第四十二章 妈妈心里的“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三章 夜跑的鬼 - 压棺 - 宫三娘 这件事倒让我长了点见识,米兰姐做生意的确在行,兵不血刃,解了件事。法器只亮了亮就拿到五万出场费。她真是冰雪聪明。“这都小钱,我才不在意,我只做高端客户。”她喝着茶,穿着高跟鞋的腿支在桌子上。“那你为什么看上这个穷酸,你看他那衣着高端么?&rdq...《压棺》第四十三章 夜跑的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四章 订制棺材的男人 谢面哥打赏 - 压棺 - 宫三娘 他们几个都知道邢天道是夜跑爱好者。他们——指的是童佳佳,林芳,他自己还有其他几个同校同学。大家不同班,但平时都很熟。而且其中有三个男生都暗暗喜欢童佳佳。大家约到五环口,等夜跑的邢天道出来。童佳佳想叫邢天道一起去看电影,又怕他拒绝。他已经拒绝过好多次了。邢天...《压棺》第四十四章 订制棺材的男人 谢面哥打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五章 请鬼的娘炮 - 压棺 - 宫三娘 大乔叫着小乔的名字,在四周转着找。几分钟他不可能跑得太远,大乔四周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就在他走向大车时,听到一个声音,从大转盘中间传出来。那个转盘有半人高,但里面种着灌木,很难想像有人跳上去又钻到灌木丛中。可是声音的的确确是从顶上传出来的。大乔助跑一下,两手一撑,身体撑了上去。从灌...《压棺》第四十五章 请鬼的娘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六章 真实的梦境 - 压棺 - 宫三娘 他是一个不得意的国企基层小员工。因为平时胆小谨慎,为人也老实,同事总把不愿意干的事推给他。多做点事他不在乎,可是顶头上司好像特别不喜欢他。做错一点事就会当着同事的面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上司的态度导致同事们对他更不经心。本来就是勾心斗角的场所,他成了大家泄愤的对像。他有一个要强的老婆...《压棺》第四十六章 真实的梦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七章 一个孤独女孩的死 - 压棺 - 宫三娘 太太脖子上有情人的指纹,她被男人用手勒死了。一天在奔波中度过,耳朵里响的全是问话,丈母娘的哭泣,岳父的咒骂。那男人被抓到,还在公司上班,他不承认自己杀了人。还说昨天没有约过女人。他是有妇之夫,他的妻子也来了,证明他昨天就是在家的。现实和梦境掺杂在一起,让他分不清真假的界线。一连用...《压棺》第四十七章 一个孤独女孩的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八章 佑护冥器店 - 压棺 - 宫三娘 他睁开了眼睛,同事一身屎,怨恨地盯着他,眼睛突出眼眶,“你害死我。“不是我,那是我的一个梦。同事们指着他,是你,你见死不救。老婆的脸通红,我的财产都归你了,你得意了吧。所有人一起尖叫起来,你就是凶手,是你,你害死了这么多人。他尖叫着后退,心里想,快醒来啊,...《压棺》第四十八章 佑护冥器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九章 偷死人牙齿的女孩 - 压棺 - 宫三娘 “哇,好可爱。”七七惊喜地喊了声,将坠子挂在胖子脖子上。“这么娘的东西怎么让我戴?”胖子拉着那粉色坠的链子发呆。“怎么不能戴,这条链子可以保佑我们俩的爱情长长久久,永远不分开。”七七笑嘻嘻地说,这种誓言让我听...《压棺》第四十九章 偷死人牙齿的女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章 人格不稳定的女友 - 压棺 - 宫三娘 我吓呆了,狂跑着去问护士,一问才知道这段时间带上芸儿,一共死了七个年轻姑娘。抢救时间三到五小时不等。我告诉了米兰,她说芸儿应该比她们坚持时间长些。她不是普通姑娘。“只能我来了。““来什么?“我问师父。“走阴,把芸儿带回来...《压棺》第五十章 人格不稳定的女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一章 死者的梦游 - 压棺 - 宫三娘 我本来闭着眼,一睁开,门口多出个人。我差点叫出声,还好忍住了,听说梦游的人是不能惊醒的。她绕着房子向左走,然后右拐。我站起来悄悄跟在她身后。她走了四五步停了下来,那个位置位于玄关。她蹲下来,做出从地上拿东西的动作。好像在整理东西,一件件码好,看不出她到底要干什么,就是在一样一样放...《压棺》第五十一章 死者的梦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二章 女鬼的愤怒 - 压棺 - 宫三娘 听我这么说,大刀点头说的确有理,他也想试试,说不定又翻出一个大案子。“你的弱点也和谢妈妈的弱点一样明显。所以我用这个理由也能说服你。““我发现你真是大智若愚。“我往家走时,接到胖子的电话,他说帮我找了个活,一千块,问我做不做。我听他...《压棺》第五十二章 女鬼的愤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二章 双人棺 - 压棺 - 宫三娘 我好奇的问,谁订棺材订这种约束棺?“这是双人棺啊。是要夫妻合葬的棺材。先死的要等着后死的那个。““第二个人入葬时,抹掉约束符,两人可以一起投胎,浪漫吧。订棺材的人帅死了。这口棺材叫同心棺。“棺材做成胡桃木色,挺别致,对方要求不要任何...《压棺》第五十二章 双人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三章 被鬼杀死的男人 为催更的加一更 - 压棺 - 宫三娘 不知何时她坐在沙发上睡着了,身边沙发一沉,好像是男友回来。还有熟悉叹息声,男人脱了外套。男人俯过身来看着她,手伸过来轻轻摸了摸她。顺着衣服,手蜿蜒向上,她轻轻哼了哼表示抗议。但眼皮子好沉,怎么也睁不开。男人抱起她走向卧室,将她扔到席梦斯上。她呜咽着,挺起身子承受。突然一声关门声一...《压棺》第五十三章 被鬼杀死的男人 为催更的加一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招来的死者 - 压棺 - 宫三娘 “我和我男人,开车撞到一对情侣……我猜他们是情侣。“女人低头小声说。“因为,我跑掉时,看到那个男人的一只手紧紧抓着女人手腕。““对不起。“她鼻音很重,几乎听不清在说什么。&ldqu...《压棺》第五十四章 招来的死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 乡村鬼事 - 压棺 - 宫三娘 “我让米兰姐和我一起来找同学的。”成警官温和地笑了笑,“我住这里啊,经费有限,我就找了个便宜的日租房。”“进来坐坐吧。”我和米兰都一愣,他棺材里如果真有人,怎么敢让我们进屋?米兰拉我一把,答应道,&ldquo...《压棺》第五十五章 乡村鬼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 淹死鬼 - 压棺 - 宫三娘 “我感觉老梁死得不一般,有人说夜里走道,看到个年轻小媳妇,就在眼前消失了,我怀疑……”“她变成鬼了……”这当儿,屋外什么东西响了一下,好像谁走路踢到了东西。两人都愣了向着窗外看...《压棺》第五十六章 淹死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七章 找替身 - 压棺 - 宫三娘 这件事闹得太大,是吴达最后平息的。怀了,生了,也接受了罚款,政府都不管了。大家也就别再说了。人家生,人家自己养,管你们什么事,再嚼舌头的,小心处惩。连村长都向着这个妖精一样的娘们儿。张婶特别烦她。那男孩儿,长得像莫愁,没有半分找出莫愁奸夫的可能。她坐在门口,盯着莫愁家。后来,莫愁...《压棺》第五十七章 找替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 婴锅 - 压棺 - 宫三娘 小草看着吴达杀鱼说,“这条鱼可好了,有的鱼就不好,吃了会拉肚子。”“弟弟说,有的鱼吃过死人肉。”“替死鬼是怎么找替身的?”吴达问。“他们会变成大鱼,诱着人去捉,要是人走得深了就会被抓到拖到水底下。...《压棺》第五十八章 婴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 化僵 - 压棺 - 宫三娘 许贵昌老婆不安地点点头。两人把纸钱烧完,许贵富去找人来抬儿子下葬。一夜没睡的许贵昌老婆靠在侄子的棺材上,眯过去了。朦胧中,她看到远远的两个人手拉手肩并肩,从自己身边走过。那不是自己的老公和那个贱人吗?她站起来,却怎么也追不上,眼看着老公和莫愁一起走远了。莫愁回过头,冲她冷冷一笑,...《压棺》第五十九章 化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僵尸的复仇 - 压棺 - 宫三娘 别家的狗倒是好好的,但值点钱的大牺口,全死了。一个个死相恐怖,有的头身分离,有的被开肠破肚。农家一家人一年的收入除了庄稼就指望这点牲口了。“有人死吗?”佩佩问。婆婆摇摇头,“我不知道啊,人都不出门了,谁也不知道谁家出事没,这么大的事,人能顾住自...《压棺》第六十章 僵尸的复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送亲娘子 - 压棺 - 宫三娘 “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她跪倒在尸体前,“妈妈本来可以和许贵昌叔叔一起投胎。不放心小草才留下来的。”“我却害死了弟弟,呜呜……”一个九岁孩子绝望的哭喊回荡在村子上空,唯一在乎...《压棺》第六十一章 送亲娘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二章 坠入梦境 - 压棺 - 宫三娘 当时死去的人,死相各异,为了能娶来阴婚新娘,男方家出多大代价也会请黑官的“送婚女”。当时兴盛期,一个黑官女能养活整个家庭。饥荒年代,黑官几乎没有饿死人。网上那人说自己儿子没结婚,不管请什么先生,人家都说得配个阴婚,鬼儿子才会消停。好不容易配了一桩,对方是家...《压棺》第六十二章 坠入梦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 赌鬼 - 压棺 - 宫三娘 她困惑地转过头去,身边坐着一个俊俏的男人,正在晨曦里看着她。自己躺在一个柔软干净的大床上。“醒了?“男人斜靠在枕头上,一缕头发挡住眼睛。她心中充满对男人的爱意,伸出手将他头发撩开。那男人很英俊,却生了一双闪着寒冰的眼睛。“喜欢我家吗?&ldqu...《压棺》第六十三章 赌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四章 坟堆里的宅子 - 压棺 - 宫三娘 “没…用…回不去了。“她用男人的声音说。赌徒跪在一边哭着喊妈,被附身的老太太突然又变了声,“儿子,过来,叫妈看看你。“男人情绪已经在后悔的内疚中失控,跪着向前几步。我伸手去拉他,“先别过去。&...《压棺》第六十四章 坟堆里的宅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五章 阴婚阴宅 - 压棺 - 宫三娘 此时铁板已经烧得通红,他走到佩佩跟前,示意两个按着她的人。一个大汉揭起了她的衣服,恐惧直冲脑门,佩佩发出不像人类的尖叫,就在这时……“别动她,我出来。”烂成一团,浑身臭气的男人开口。语气,声音都和原来的人不一样。“虎...《压棺》第六十五章 阴婚阴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六章 宿舍有鬼 - 压棺 - 宫三娘 转头对还在发愣的女鬼道,“你还不走?有仇报仇了。报完仇来找我。”他说了个地名,交代女鬼,“西南方向黑气冲天之处就能找到我。”女鬼隐形跑了。“我的印记怎么办?”佩佩问余青莲,手臂上的伤口还在疼。“也...《压棺》第六十六章 宿舍有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 娃娃 - 压棺 - 宫三娘 那天刚好两个室友都不在,经证实两人去校外网吧玩游戏是真话。那天只有高光一人在宿舍。而且距他死前一个月,他整个人特别有精神,简直不叫有精神而是亢奋。而上一周,他情绪很低落,邵峰和他一起吃过饭,他说,如果爱一个人是由一个美丽的错误开始的该怎么办?邵峰当时回答不管是不是错误,只要后来的...《压棺》第六十七章 娃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 鬼楼 - 压棺 - 宫三娘 “什么样的小孩子?“她蹲下身,温和地问。“很凶,很吵闹,它好委屈。“小女孩认真地说。又转头看着邵峰,“你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有人在怪你。“两人这下都被震住了。邵峰问芸儿,“你朋友介绍的通灵人是大人还...《压棺》第六十八章 鬼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九章 隐情 - 压棺 - 宫三娘 “什么?!!”芸儿尖叫一声,吓得邵峰把车停到路边紧张地看着她。“她怎么死的,谁发现的,什么时候的事?”“不知道不知道啊,就刚才,我去叫她,问她要不要带早饭,可她一直不回答,我揭开帘子,她,她人都变硬啦,呜呜呜。&rdqu...《压棺》第六十九章 隐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被鬼埋伏 - 压棺 - 宫三娘 全部是邵峰,简直就是一本邵峰日常习惯大全。他几点去哪里,爱去哪吃饭,每天穿的是什么衣着。爱看什么书,和谁对战过球赛。他的朋友有谁,他爱吃什么口味。就像一双眼睛在一边细致地盯着他,一点一滴都记得有。邵峰的举止有多么潇洒,虽然只有一只眼睛却比别的男生两只眼睛更有气势。等等,不胜枚举,...《压棺》第七十章 被鬼埋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一章 一条诡计 - 压棺 - 宫三娘 “韩晴!!!“她集中所有力量,叫出韩晴的名字,那迷茫的鬼转头看着芸儿。“高光在伤害邵峰啊,你爱他为什么不保护他?”芸儿相信她还有一丝清明。韩晴眨眨眼,慢慢看向在狼狈逃蹿的邵峰,嘴唇轻轻发出一声呼喊,“邵峰?”...《压棺》第七十一章 一条诡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夺命鬼娃 - 压棺 - 宫三娘 像是为高光和韩晴量身打造的一样。韩晴曾和向春天聊过关于一夜情和女大学生和男生发生关系的问题。向春天说第一次应该留到结婚。韩晴犹豫好久,说是应该,可是如果对方是你特别特别爱的人呢?你会不愿意吗?你呢?向春天问。韩晴缓缓点了点头,眼里是肯定和决绝。我想把第一次给最爱的人。她说。幼稚!...《压棺》第七十二章 夺命鬼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三章 行走阴阳的小女孩 - 压棺 - 宫三娘 那个晚上,月亮又大又亮,妈妈高光地说,“月亮你看天上的月亮多亮,好兆头,我们母女三个会好起来的。”她们受过很多罪,最终都熬下来,来到了这个小城镇里。月亮的妈妈以低到不可思议的价格租下这个房子后,生活总算安定下来。“在这里你们遇到过怪事吗?&rd...《压棺》第七十三章 行走阴阳的小女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四魂附体 - 压棺 - 宫三娘 我坐到桌前,小女孩的手伸开摊在桌子上,我把手放上去,她的手冰凉冰凉。我感觉到腰包里的红棺开始发热,还有微微的颤抖。说实话我有点紧张了,小棺材只在有鬼接近我时有这种征召。小女孩是人,看得见摸得着,那只让红棺发热的鬼,藏在哪?我用眼角余光扫了房间一眼,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我把心放空,...《压棺》第七十四章 四魂附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 一百万的意外险 - 压棺 - 宫三娘 有人订了“福棺“我回店里帮米兰制棺材。说是福棺,其实是棺材形的骨灰盒,但盒盖里有符文是佑护死者灵魂清静喜乐,早日投胎。工艺有点复杂,全是手工活,我负责简单的那部分,米兰负责最精致的地方。一直低头工作了一个多小时,脖颈都是酸的,我直起头来,走到室外树下休息。...《压棺》第七十五章 一百万的意外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六章 南疆巫师 - 压棺 - 宫三娘 回米兰店里,她和一个客人在茶台喝茶,客人背对我坐着。“玉儿,我给你介绍个人。“那位客人站起来,回过头,我喊了声,“是你?!“她明明认出我,却并没有像我一样惊讶。那女人是我刚才在周芽家见过的女法师。“这位是韩碧绮,韩佩佩的...《压棺》第七十六章 南疆巫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最聪明的女法师 - 压棺 - 宫三娘 “有事吗?“我虽然不太高兴她这种态度,却还是坐下来。“我听佩佩说了你和她的事,我想好了,你应该娶我佩佩。“我极力控制才没有张大嘴,这个面瘫女精神不会有问题吧。一共才见面两次的互相只知道姓名的陌生人,一上来就干预我的人和大事??&ld...《压棺》第七十七章 最聪明的女法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重生的双性格女孩 - 压棺 - 宫三娘 “谁说不是呢,好在你知道自己笨就还有救。”“我总感觉这事还有地方不对。”我自言自语。“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哼,你可以找高人请教。”她冷眉冷眼瞥着看我。“你能指点一二吗...《压棺》第七十八章 重生的双性格女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不收钱的村子 - 压棺 - 宫三娘 我跟本没想,全凭下意识,拿出刀在他身上划了一下,同时自己已经跳起来到了帐篷门处。外面响起了米兰的尖叫。那东西吃我袭击,疼得兽性大发向我扑来。我拉开拉链,反身拉上,跑出去,只见米兰正和一只这样的怪物徒手搏斗。她披头散发,以躲避为主。应该是受到突然袭击没来及拿家伙。我帐篷里那只正蠢蠢...《压棺》第七十九章 不收钱的村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狱门守卫 - 压棺 - 宫三娘 “你们找谁?”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找……圣女。”我接腔。“有事?”“我们是来找一个人的,他来这里后人就失踪了。”“我们这里不准外人...《压棺》第八十章 狱门守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中蛊 - 压棺 - 宫三娘 我突然发现这女人的骄傲不是平白而来,她看普通人大约像大人看小孩,所以总是那么高高在上。她从包里拿出一只小盒,打开里面是膏状物,一半黑一半白。“闭眼。“她简短地说。我照做,只感觉到一只手指沾了膏子在我脸上点点画画。“这是什么东西?“&...《压棺》第八十一章 中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提前布的一个局 - 压棺 - 宫三娘 我突然感觉自己特别怂,现在给我一把刀我能像她那样拿起来就去抢夺自己心爱的东西吗?跟在她身后上了楼。她轻轻推开了门,很温柔地叫了声,“圣女。”“没事不要打扰圣女。”中年女人的声音。“当然是有事了,不知道圣女现在是睡着还是醒...《压棺》第八十二章 提前布的一个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我的蜕变 - 压棺 - 宫三娘 韩碧琦既聪明又无情,是最合适的人选,也可以说是韩墨最趁手的刀。从收养她的那天起,一切都是为这一天准备的。“爷爷咱们不是和黑官不两立吗?“我不解地问,“你死前还有黑官出现在你的房间里。你忘了?”“记住,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压棺》第八十三章 我的蜕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死者的指责 - 压棺 - 宫三娘 他们粉白格子的床上用品,还没有摘下标签。我说这东西怎么新的像没用过一样,还真是没用过。我打开衣柜,里面好多东西都是新的。应该不是两老死的才买的,而是以前买就跟本没穿过。米兰打来电话问我见鬼没,我说还没到那一步,我没驱鬼我在找细节。她问我管那事干什么,把鬼赶出去算完。我没理她,处理...《压棺》第八十四章 死者的指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求婚 - 压棺 - 宫三娘 “只留下李钟田两口子,其他亲属站在一边。”我命令。 两个人的手仍然指着李钟田两口子,我开始怀疑这两人究竟做了什么事,能让老头老太太做鬼也惦记着。 “李钟田向这边走。”我指着和亲戚们相反的方向,让他走开。 他走开后,两只鬼的手仍然指...《压棺》第八十五章 求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换运 - 压棺 - 宫三娘 两鬼本来在窗外扒在玻璃上向屋里偷看,看到儿子发现了自己反而飘了进来。李钟田和自己父亲对视了一会儿,发现父亲和刚开始出现时不太一样了。以前父亲并没露出过死相,而且即使看到自己,或在家里闹,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的表示。但这次不同,父亲的眼神很凶,看着他的样子,好像很憎恨他。母亲站在父亲...《压棺》第八十六章 换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转化 - 压棺 - 宫三娘 “再说,他父母开始在家搞事情,也是我指点的他去找你平事儿啊,我够仁义啦。”“这事你撇的也太干净了吧。“我冷笑道,“一通屁话拿去骗别人吧,逻辑思维这么差就别说谎了。”“?”他看着我,好像...《压棺》第八十七章 转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我只想做个好红官 - 压棺 - 宫三娘 “没完,你再去捉吧。“碧绮抱着臂盯着小红。有蚂蚁之类的东西靠近,她就驱赶走它们。小红现在应该是很虚弱的时期。徐安用自制的弹弓打了只乌鸦,提着走过来,乌鸦还在扑打着翅膀。他走到空地,用石块砸坏了乌鸦翅膀将乌鸦丢在小红面前。一直好像在睡觉的小红睁开了眼,黑眼珠...《压棺》第八十八章 我只想做个好红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