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楔子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元和九年腊月二十八。 天行大雪,万里无垠。 长安城里里外外炮竹声响彻云霄,长街上裹着锦帽貂裘的行人纷纷被管理秩序的士兵拦在街道一侧,他们伸头探脑观望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十里红妆。 八抬红大轿,沿途系红丝,大红灯笼前面走,乐队随后吹吹打打,喜气热闹的氛围将这冬天的雪都融化了。 如此热闹的阵仗,如此阔气的排场,太史辛河还是第一次经历。 很难想象,她竟然要嫁给当今六皇子宋子卿——才华横溢、品德双兼的王室贵胄。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一身红色华服让她好长时间都觉得如梦一般,而头上沉沉的红冠告诉她事情是真的。 她要和六皇子宋子卿结婚了。 这繁琐复杂的结婚步骤其实最为磨人,她生平就是乡下野女,没习得一身淑女的优雅大方和心思缜密,所以在轿子上时常掀开窗帘偷看外面的世界。 虽不是第一次来长安城,却是第一次如此隆重地被迎接到长安城。 太史辛河心里紧张,这种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竟还有种想临阵逃脱的冲动。 他和宋子卿认识九年了,期间他待她无微不至,几乎包揽了她从小到大缺失的所有爱,也是他教会她读书认字、教会她饮酒赋诗。 她还听说宋子卿有一次为了救她,差点丧失性命。 听周围的朋友说,这是真爱,是一个值得将一辈子托付的人。 感情事儿上面,自己的好姐妹叙瑾最是懂得,她说:“这么好的男人要是错过了,你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叙瑾虽是一名青楼的打杂女子,在这些事情上却看得十分通透。 太史辛河手中还攥着一块璞玉,在她清瘦白皙的手指伸开露出这块玉时,她便决定放下,那个她九岁遇到的孤傲少年郎。 不同于宋子卿的无微不至和关怀,那个不知名少年给她的是活下去的动力与希望。 她指腹摩挲着指头大的璞玉,随后拿了一块手帕包了起来。 坐了几个小时的轿子后她终于到了宋子卿府外,又经过跨火盆等一系列规章复杂的礼仪过后方才入门行夫妻叩拜之礼。 来往宾客热情致礼,时而有人调侃:“六皇子可太隐蔽了啊,你这媳妇我们还没见过如今就娶进门了!” 又有人随即回应:“你懂什么!我六哥威武,准是做了...要负责的事情......哈哈哈...” 幸好太史辛河以红盖头盖着,要不然她那张羞红的脸简直无处安放!他和宋子卿相处这么多年一直互相尊重,从未做越矩之事,如今他弟弟这般开玩笑,怎能不让她难堪啊。 ....... “夫妻对拜。”证婚人朗朗顽皮的声音将这场婚礼正式收尾,她一身要散架的骨头可算找到地方休息了! 新婚房里的大床被撒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枣子、桂子等各种表示美好祝福的东西,太史辛河虽嫌硌人,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躺下了。 她睡得香甜正酣,直到房里突然闯入一个陌生人将她藏起来。 她才知道自己刚刚成婚的丈夫遭遇了突生的变故。 府上突然变得凌乱不堪,一桌桌酒席被无情的兵刃掀翻,溅在天空中的酒菜夹杂着人血的腥味翻腾而下,睡前的满堂喜庆变成了现在的不堪直视。 铁骑兵卫无情地将府中丫鬟、侍卫屠杀的一干二净。 宾客四下逃窜,有些逃得慢的或者在朝廷中站在宋子卿这边的也惨遭屠杀。 当今太子宋子闵一身黄金盔甲,好不威风凌然,他满眼杀戮,举剑而立:“六皇子宋子卿勾结外敌,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其本人逮捕后明日当众行刑,其余乱党,就地正法!” 声音响彻天际,更响在了太史辛河心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宋子卿的脾性她了解,他一心为百姓谋福利,镇边关,平反乱!怎么可能是谋反的罪人?不过是功高盖过太子,太子怕影响自己的地位才处心积虑设下了局吧。 太史辛河从小到大只掉过一次眼泪,今天是第二次。 “救他,我求求你!我...”太史辛河本来还镇定着,也不知是吓到了还是没反应过来,这时突然泣不成声,扯拉着旁边这个蒙面男人的袖子。 男人却只是摇摇头。 “你既然能救我!你为什么不可以救他!”太史辛河依旧不死心,颤抖的双手不停地扯拉着蒙面男人的衣服,“他不是反贼!他真的不是反贼!你...相信我!你相信我行不行!”一身凤冠霞披,妖冶似火,美得不可方物。 然而星眸中饱含泪水,生生将精致的妆容哭成了一副憔悴之相。 他想帮的,可是他帮不了。 他能来到这府上找到她已经不容易了,能不能带她逃不去都还未必,他还怎么救宋子卿? “你说话啊...他真的!真的是无辜的。我相信他!你可不可以也相信我?”太史辛河诚然倔强。 她现在最恨的便是自己毫无势力也毫无能力,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野村姑! 哪怕是占一宗,她都会不惜性命豁出去救他的,至少能还了宋子卿于她的恩情。 面前的男人不为所动,她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泪再一次迸发,哪怕出去送死,她也去吧! 蒙面男人将她瘦小的身子圈主,无奈地看着她:“他无辜,你就该去死么?”不一会儿又补充,“我也求求你,好好活下去。” 她明白,这样一个无能的自己没有旁边这个蒙面男人的挟持庇护,她早就被乱刀砍死了。可眼见着宋子卿被抓走,府上诸多无辜之人死于乱刀之下,她怎么理智得了? 太史辛河从小到大身体状况就一般,娇弱的身子几乎快撑不住倒下,伤心至极。就像最好的朋友、启蒙的恩师死去一般,心脏撕裂的那种痛苦突然就降临到她身上。 她欠宋子卿太多太多...... 风中依旧筛着雪花,府中已然是一片苍凉血腥。 院子里的梅花树正开得茂盛别致,苍劲有力,可即便是如此铮铮铁骨,会不会有一天也承受不住呢? 雪覆之于尸骨,乃是寒上加寒。 愣是谁都想不到,这个尸伏遍野的地方就在前几个小时还举行过一场盛大的婚礼。 太史辛河终于撑不住睡去,如果可以,请让她长眠梦中。 正文 第1章 等待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江南小镇。 河埠头,三三两两妇女端着木盆子拿着木槌打衣,在夕阳即将红透落下之前,她们细说嬉笑,唠着家长里短。河两岸有缭绕升起的云白之烟,还有远方隐约可见的蜿蜒山脉,一片祥和从容之味悠然出现。 卧龙桥上,一人着朴素青袍,负手而立。只能瞧见此人身子偏瘦,面相已经被竹编斗笠外加黑色面纱给遮住了。 今日是刘春珉、袁鹤、齐参长安殿试的日子。所以她难免担心的多了些,毕竟这才刚刚开始。 “掩面先生。”旁边忽有人叫唤。 太史辛河这才回过神来,见来人是刘春珉的母亲,她便稍稍拱手,不过也未曾答话,只以为刘春珉的母亲路过这里叫一声罢了。 刘母又道∶“先生,您于吾儿的恩情,重如泰山,若吾儿真能高中及第,还望先生莫要推辞,有用得上吾儿的地方,先生尽管提。” 刘母泪眼婆娑。 四年前太史辛河十八岁,回归江南,换了个地方隐姓埋名,化号掩面先生。 掩面先生才学渊博,有通天之识,于江南、庭都、蜀地各择一人为徒,说要四年之内让三人高中及第。 原本大家都只当作一个笑话,然而去年秋试结果,三人分别占据榜首,从此掩面先生让人刮目相看。 辛河目光透过薄纱落在几十丈开外,沉凝片刻后回答道:“自然不会客气,刘母不必抱愧。” “再有几日,长安的消息便能传过来了。”辛河恢复原来的姿势,又将目光投向远处,良久不语。 刘母想再多说些感激的话,又或思虑着送点什么礼物给掩面先生,问问她是否需要什么,但是最终没能开口,而是抱着自己的菜篮子离去。 其中缘由,大概是这位掩面先生实在太难结交,去年秋试之后袁鹤和齐参的家人都远从蜀地和庭都赶往江南向她当面致谢,三个学生中只有刘春珉最为穷困,另外两个虽不能说富甲天下,但小有家业。 刘母仍然记得,她当时带了家里所有的鸡蛋和肘子上门拜谢,另外两家却是拿的珍珠贝壳,锦绣华服,甚至齐家还要送她宅子,想将她请回庭都当私教。 不过掩面先生一样礼物都没收,让所有人惊叹不及。 于是又有人想着天下竟然有这样无私的先生,纷纷将孩子领来受教,请求掩面先生收徒,可惜掩面先生闭门不出,一应回绝。 后来许是觉得不妥,挑了几个上不起学的孩子,平日里偶开课堂,但也不曾许诺过什么。 所以刘母也很好奇,他儿子刘春珉当真是遇上了贵人?毕竟他曾经厌做学术,除了能捉弄人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这位掩面先生有何能耐,不仅让他读书,还能让他在秋试中荣登榜首? 几日过去,江南静谧如水的小镇突然变得热闹起来,骑马匆忙穿过街道的传报员拿着圣旨赶往刘春珉的家里。 辛河喜静,是以住所偏离小镇中心,一间独屋,除了屋外几棵杏树和一条小河,再无其他。 屋内摆设简单,一桌一凳一张床,普通茶具再加……上等檀木盒子里装着的一块灵牌。 辛河放下斗笠,用衣袖擦净檀木盒子表面的灰尘,将灵牌取出久久盯着未动,而后将它轻轻地包在红丝帕里又放回盒中。 “子卿,煮酒论诗都能引来杀身之祸,如今想正大光明的活着,我只能自己争取了。”辛河说罢盖上盒子。 她生得眉目俊秀,一双眼睛像是西湖池畔流水般动人闪亮,肤色润白,又如刚打出来的棉絮一样柔软。 取下斗笠她依旧是男儿装扮,一根木簪将青丝束起,举手投足间不失江南女子温婉本性,却增有男子的果断决绝,加上一身华赋,看起来更添风采,倜傥至极。 算算日子今天是殿试后第四天,消息应当能送达江南。不过,她已经提前两天得知刘春珉、袁鹤、齐参三人分别为殿试的状元、探花、榜眼。 她双眸一闭,站在房屋外深深地吸了口微风夹杂的杏子树味道,而后戴上斗笠,在她劈出的院子里教了孩子们两堂课。 正当她课毕,院子外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满了一堆人,刘母在其中,其他的估计是她的一些亲戚再加院子里上课的孩子们的父母。 辛河一如既往没说多话,教完课,拱手行礼,从众多人中找出一条缝钻出。 “既然掩面先生依旧不愿意接受我们的谢恩,不如我们就为他做个匾额好了!”刘母大抵知道了辛河的性情,于是灵机一现,想到了做匾额称颂于世人。 大家也都一致同意,为她写下“绝技名师”。 …… 乡亲们热情至极,辛河不好辜负,收下匾额。 又过了约两个时日,袁鹤和齐参两家人的父母再次登门道谢,毕竟辛河接不接受礼物不是主要的,心意还是要送到,不能留下话柄。 不过辛河这次倒是痛快地收下了部分礼物。齐参父母在长安城里还有几座宅子,这次又提出了送她一座的想法,当然也说了以后为政上能给齐参一点建议则是更好。 江南虽好,她倒也羡慕长安的繁华。到了如今的地步,既然他们诚心相送,她自然却之不恭。 江南有名师掩面先生将三个原本的调皮捣蛋鬼调教成如今的状元郎,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不久在各处传开。 有人说这位掩面先生真真是神人,也有人说她深不可测,应该是朝中有高官当后盾。 可当场就有人反对了∶“可笑,殿试还能作弊,难不成她背后的人是当朝皇上?再说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仅收三个徒弟,就有让三个徒弟夺冠的本事。 实在是厉害啊。 不过世人做何评判,辛河不在乎,她只要清楚自己的目的和计划就好了。 为庆祝刘春珉的高中状元,刘母特地集结起亲戚朋友,办了个满堂盛席,请了辛河前往,不过辛河喜静没去,于是刘春珉带了些好酒好肉亲自登门拜访。 刘春珉进到那一间陋室时就知道,自己虽然才华被识,但也不能像往日自由了,这是代价。 “感觉如何?”辛河像是等候多时,旁边的茶都已斟好。 刘春珉将那些好菜好酒放到桌上,桌子不大,却也刚好容下四五道菜。 来之前他换了身上的锦绣胡服,一身粗白布衣倒也巧妙地衬出他非凡的气质,意气风发里夹杂着孑然傲骨,眉眼皆是浩然正气,五官精致,是个越看越耐看的人。 刘春珉对她不像普通学生那样本分地敬重,一个笑脸迎上∶“不错。” 他又说∶“酒香肉嫩,当然不错。” “师父可不是问这个。” 他知道啊。 但他就是不想回答,入职官场,没有点野心的人还真是不适合,但是都走到这一步,就算被赶鸭子上架也不能下来了,还不是要张脸? 正文 第2章 会面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尝尝吧,这鱼儿可嫩了。”刘春珉将盛好的饭取出,拿出筷子递到辛河面前。 见她不伸手拿筷子,刘春珉将带来的红烧鱼仔细挑了刺儿后夹了一块放入她的碗中。 这招似乎有用,辛河取下斗笠,拿起筷子吃了。 “这可是你最后反悔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说的,别等抽不出身了,再跟我来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辛河面露诡笑,将剩下的一盘子鱼连佐料都不剩地吃光。 刘春珉抿笑不语。 全桌子菜辛河只将鱼全部吃掉,剩下的素菜和以往一样,一口未动,还有两个卤肘子她吃掉了一个,不过一壶浊酒没想过给刘春珉留一口,似乎还不够她喝。 “难怪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怀疑过。”刘春珉拿起筷子吃了些素菜,盯着她尚且满足的样子道。 “怀疑什么?” “都没有怀疑过掩面先生的性别。” 原来是在嘲笑她不吃素菜。 “江南有位穷困潦倒居于陋室的掩面先生,吃菜只吃肉类,这买肉的钱倒是有啊。” ”叮——” 筷子击打筷子的声音清脆响亮,辛河拿着扒饭的筷子突然打在刘春珉夹菜的筷子上,一双眼睛略嫌弃地瞥向刘春珉,转而眼波里流光溢彩:“状元郎,可是要赏我肉钱?” “别,先生现在名扬天下,还缺我那点肉钱?再说了,齐参家还要送你宅子呢。” 辛河落下筷子突然沉默起来。 他们三个及第只是第一步,至于他们在朝中的地位,还需要些手段才行。 初出茅庐,哪怕是状元,一路顺风顺水也要个十几年才能做到前正三品。 他们却要在三年间做到正三品以上。 “三年过后朝廷与吐蕃的协议结束,吐蕃被我朝压榨进贡早已不满,那时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也是你……不对,齐参和袁鹤报效国家的好时机。” 刘春珉吃到喉咙里的菜差点喷出来,谁说他就不报效国家了……他是个响当当的正义男子!当年略施小计捉弄那些欺负小女孩的小子们,回家被打的时候,他可是铁骨铮铮,宁死不认错的人。 “可怜我一个堂堂正正不比你小的男人,沦落到扮你的学生,一路赴京赶考。反正,不只有功劳还有苦劳。”刘春珉将衣袖的褶皱理平后长身立起,“宋子闵当太子时培养的心腹名单我已经设法找到,不过那本册子我烧掉了。” 刘春珉掷地有声,随即眉头一挑,嘴角微微上扬,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辛河,像一头得了意的狮子寻到猎物一般。 “烧了好,我也正有此意。” 坐着的辛河了然。 “不问我为什么?”刘春珉讪讪一笑,一丝讶异透露出来。 “你既然毁坏它,就说明它不该留着。” 刘春珉嗤笑一声,这种信任也太没来由了吧。 “那名单没了,我们岂不是要重新去找一次,耗费的可不是时间。”刘春珉又道。 辛河置下筷子,拿起帕子擦擦嘴,一副悠哉游哉无所谓的样子:“在你脑子里,不是更保险些?” 刘春珉哑然无言,他好不容易卖个关子!这女人啊,太过聪明的最大不好就是没有一点情趣,别想找点乐子。 一时间,他不想再跟辛河继续对话,默默地撸起袖子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好,找了抹布将桌子擦干净,收拾好一切没再多话,径自离去。 此时正斜阳远挂,刘春珉离开时的影子印在辛河的脸颊上,微微晃动的身影像是晚风拂柳,柔不可测。 在晚春依旧凉时,为她添了几许温暖。 可惜孩童时建立的友谊,未来却要夹杂在利益中间,或多或少变成了自己权谋算计里的一部分,这是她当初最不想的啊…… 又或许自己早就知道,她的丈夫宋子卿无论多么不想涉入朝政,可以与她双宿双栖,但终有一天麻烦会找上自己的丈夫。于是她很早很早就留下了一条可利用的退路? 如果是这样,她该多可恶! 待夜深人静熄了烛火之后,平时毫不起眼的桌子上,那些看似被虫钻空的洞里被辛河插入一把钥匙,随即她将桌子往一侧推动,桌子下方的砖头自动移开。 密道里丝毫没有蛛网或者厚灰,人虽然不多,但打点得让她满意。 “辛河姐姐。”这是个稚嫩的不满十岁的孩童声音。 小女孩名叫紫兰,是原先宋子卿在外捡回来的,宋子卿死后,就跟了辛河。 辛河抚了抚她掐得出水的小脸蛋,孩子虽小,但听力异于常人。 辛河道:“紫兰,你去密道口听着,如果房屋内有动静,立马告诉我。” 紫兰使劲点点头。 除了紫兰,密道里还有其他十三人,每个人穿着不同,气质体态不同,虽然都是女性,却不像通常妇女多嘴多舌,在辛河到达之前,她们已经规规矩矩地候着了。 见到太史辛河出现在众人眼前,每个人或多或少流露出喜色。 “老大,这么多年再见到你,还是惊艳绝伦,容姿焕发!我还以为,你真要叫我们一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着一日三餐的索然生活!”叙瑾是最为娇憨的女子,所以说起话来半分撒娇半分抹蜜似的甜。 而孟九星就不同了,是个辣椒脾气,容易上火。 叙瑾刚说完,她似乎就听不下去了:“行了!就你嘴甜,说得老娘浑身鸡皮疙瘩!关键这好话都让你说了,我们还说什么?” 众人因孟九星的言辞一阵发笑,而太史辛河则最为稳重,面对每个人的取笑都只是微微展颜,颇有些无奈又倍感荣幸。 正文 第3章 云王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紫兰坐在地道入口处,起先她还聚精会神地听着外头动静,随着夜逐渐深了,困倦便慢慢袭来。她闭眼睁眼重复好几次后最终不堪挣扎,小手一软,一啪嗒埋在自己膝盖上睡着了。 待她一觉睡醒往地道内里瞧了一瞧,晕黄的灯光依旧亮着,那些在地道内谈事情的姐姐们……精力可真好。 不过多时,一丝丝微弱的光亮透过地板砖块映射到紫兰眼睛上,她再次醒来。 睁眼发现自己睡在辛河姐姐腿上…… “辛河姐姐……我错了。”紫兰站起身,一本正经地站在辛河面前道歉,语气里带着点孩子气的委屈,一双带水的眼睛似乎在下一秒就能喷出泪泉。 辛河轻轻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笑着呢喃了一句傻孩子。 “天亮了,我们去长安。” 小女孩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是去找子卿哥哥吗?” 辛河微微愣了一下,刮了刮小女孩琼鼻道:“子卿哥哥去远方游玩,恐怕见不到了。” 紫兰不再多问,乖乖地跟在太史辛河后面,上了一架去往长安的马车,本来说辛河姐姐的学生会派车来接,但是辛河姐姐说要在路上赏些风景慢慢过去。 其实紫兰心里可盼着早点去长安呢,但是她也要听辛河姐姐的话。 “对了紫兰,以后有外人在的时候不要叫我姐姐,叫先生。” 紫兰心里不明,但点头答应。 …… 马夫被二人的时走时停弄得很是恼心,不过在他碎碎念叨的埋怨下,辛河倒也没再路途上多逗留了。 行经几日,长安二字终于远远地映入辛河眼帘。 长安还是那个长安,一如既往的锦绣繁华,人潮涌动。 辛河叫停了马夫,将钱银结给马夫后静静地瞩目而立。 紫兰不知道为什么,她仿佛能在辛河姐姐的脸上看到一股怆然悲凉之意,是她没经历过却能感受到的婉惜之感。 随后她们进去了一家名叫‘锦绣楼’的酒馆,点了酒菜后辛河习惯性往二楼走去,此时小二突然拦下道:“不好意思客官,二楼今天被云王包下来了。” 云王? “哪个云王?”辛河问。 小二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辛河的穿着,帕子往肩上一搭:“还能有哪个云王?”小二啧啧两声,“二位是外地来的吧。” 辛河点点头。 “外地的也该知道啊。” “……” 她脑子里回旋,果真是云王吗? 听宋子卿说过他,云王宋子甄从小就在宫外四处游山玩水,结交一些文人雅士,整日赌酒吟诗,远离朝廷纷争。 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也会学起那些纨绔公子来,动不动就包了人家的楼。 也罢,辛河不多计较,随处就坐下了。 紫兰默默看着面前杯子里逐渐倒满的酒……喏喏地道:“姐……先生,我不喝酒的啊。” 辛河这才惊醒过来。她一时间忘了对面坐的是小女孩紫兰,不是宋子卿,糊涂。 夜市刚起,酒馆里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那小二依旧在那堵着要上二楼的客人。 楼道转角口却传来声音:“是谁造的谣说云王包了二楼?” 辛河闻见此声也好奇地转过头去,此人着圆领黑衫布料尚好,腰间佩戴短匕首,估计是云王身边的人。 那小二啊了一声表示惊讶,随即又问:“可……那么多银子可不就是包楼的价嘛?” “那银子是预留的钱,云王以后会经常来。”那小厮补充道。 小二立做懂了的手势,那些上楼的客人不再被阻拦。 辛河借着喝酒的姿势,稍稍仰起下巴,从她这个角度穿过楼口栏杆看过去,正能看见一个笔直的背影。 适才那人说宋子甄以后会常来,难道不打算走了? 正在她喝酒正喝得尽兴的时候,刚刚在楼道口说话的小厮突然过来站在她面前,不知是天生就有的旺夫嘴,还是故意有的微微笑意,让人看起来亲和又别扭。 辛河左右巡视了一下,问:“找我?” 萧岳恭敬地行了礼:“没错,我家公子想请先生喝酒。” 为什么找她? 她虽有疑问却恭敬回礼道:“好啊,却之不恭。” 萧岳见她把旁边不到十岁的姑娘拉着一块上去,纠结着要不要把那小女孩留在一边,但是云王也没说只见那先生一个人啊。 他内心纠结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生,这小姑娘我先帮你看会儿吧。” 辛河还没回话,那人已经把小女孩给抱过去了。 但是很快,一声发自男人肺腑的惨叫……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那面纱里的一张薄唇已经忍不住喷出笑声。 萧岳连忙放下紫兰,怒道:“你个小姑娘!你是狗啊!?啊?” 萧岳的肩上留下了深深的齿印,他疼的在旁边使劲揉,斗不过这小女孩了还! 紫兰咬过她后一句话没说,被放下后依旧跟着辛河上了楼。 宋子甄独自一桌,手上拿着本什么书在瞧着,也不知是哗众取宠讨个爱读书的美誉还是装装样子? 他一只手端起酒杯饮酒:“掩面先生,请坐。”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手中所执之书优雅放往桌边,声音清雅中带着浑厚,像是山间清泉滑过交错的石头还依稀带着回音。 紫兰倒没有像辛河那样愣在原地,主动松开辛河的手跑向宋子甄,小小的身子一下窜上宋子甄的膝盖之上一把抱住宋子甄:“子卿哥哥!”小女孩刚叫完一声,眼泪便哗哗地淌出来了。 那是宋子卿吗? 那张嫡仙般出尘的脸,浮华尘世只会衬得他越发清高傲然;深邃无底眼睛如同装了最为澄澈的水,在他眼里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倒影来。 可是她知道,再像,也不是宋子卿。 宋子卿,死了! 宋子甄满脸愕然,这孩子的举动过于夸张了些,吓得他摊开双手在原地不敢动弹,一副投降的挫败模样。 萧岳随后跟了上去,看着刚刚咬了自己一口的小女孩又趴在云王的肩上,立马做出要救驾的样子,怒喝一声松口,还抽出短刀意图恐吓紫兰。 辛河稍理自己的情绪过后,镇定地拦下萧岳。她走近宋子甄背后安抚了小女孩片刻,又编了好几个故事给紫兰听才终于把她的情绪缓过来,得以让宋子甄抽身。 正文 第4章 奇怪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辛河礼貌拱手:“让云王见笑,这孩子认错了。” 云王轻弹衣袖灰尘,意味深长:“噢?不知将我错认成了谁?” 宋子甄目光灼灼,唇线分明的嘴唇张一张就有咄咄逼人之势。 传闻云王宋子甄好相处……果然是传闻。 正值酒香四溢,着实吸引她胃口。 她没有着急回答,也不打算回答,将他面前的好酒先倒了一盅。 “我一介乡野匹夫,何德何能让云王请我喝酒?”辛河毫不客气,半盅酒下喉,“不过,我这人向来不懂得客气。” 宋子甄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个面戴斗笠、一次教出状元探花榜眼的人,突然笑出声,还放下筷子将头扭过一边笑…… 这是什么意思? 辛河还从来没见过别人因为看了一眼自己,突然傻笑了的。 她的着装好笑?还是他在故意嘲笑所谓的掩面先生,又或者他根本觉得她没那个本领能教出来所以故意让她坐在这里想给她使绊子? 辛河不喜欢这种笑,视之可恨。她抿在嘴里的一小口酒像是变了味儿,默默咽下后将剩下的半盅重重地放在桌上。 宋子甄突然开口:“据我所知,先生那三个学生都不在长安任职,先生既然是江南人士,对长安一定不熟,不如先生去我府上住上个几日,找些人陪同的话,不在这长安城迷失方向。”他顿了一会儿,“像先生这样培养出国之栋梁的人,更加不能疏忽了自身的安全,否则岂不是国之大损?” 辛河闻言再次端酒欲饮,一双眼睛如鹰锋利,在暗处将眼前的男人穿透了不只十遍。 宋子甄乃是喜好江湖之人,如今突然回来不走,又邀她去府上做客,莫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了什么,此举是为了控制她的行动? 四年来,小心应对,不应该啊。 齐参家送了一处安静的宅子给她,如果知道她已经入城的消息,齐家自会派人来接,但是这样一来,虽也能在长安城打听到一些消息,却不如那王府来的真切。 “既然云王相邀,当然要去贵府叨扰几日。” 辛河隔着面纱的最大好处就是一双眼睛可以想怎么盯着他就怎么盯着他,但凡他脸上表现出任何不对劲,她就能第一时间发现。 可惜宋子甄始终保持着僵尸笑,优雅迷人却毫无让她推测的意义。 紫兰在得知面前的人不是宋子卿以后就一直没再说话,时不时看向辛河,时不时也会睁大眼睛狠狠瞪一眼宋子甄,因为宋子甄欺骗了她的感情…… 虽然她不想说话,但是动作上或多或少对宋子甄表现出敌意。 紫兰从来没有听进去两人的谈话,脑子里只憋了一个问题:“我问你,你为什么长得那么像子……”卿哥哥三个字还没说,被辛河一下捂住嘴。 但她依旧不屈不挠地瞪着宋子甄。 辛河忙道歉:“小孩子童言无忌,希望云王不与她计较。” 宋子甄怎么会不知道紫兰口中的人是谁,准备说点什么,却化作微微一笑:“无妨。” 他站起身拿了桌边的书,又说:“先生既还拿着包裹,说明尚未找到歇脚之处,择日不如撞日,先生不如现在就随我回府。” 那儒雅不失风度的笑容浅浅浮现,像夏日清晨刚出水的荷叶令人舒心。 也不知为何,这个人有着莫名的熟悉感,也许是因为他和宋子卿太过相似。 辛河站起身依旧谦逊行礼:“如此甚好,多谢云王。” 萧岳在宋子甄身后冲着紫兰做了个鬼脸,揉了揉疼痛的肩膀:“殿下,萧岳再去备辆马车。” “无妨,如若先生不嫌弃,就随我同乘一辆马车吧。” 她哪敢嫌弃,跟云王同车乘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她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众口难堵的时机,让见者大力宣说一番后,未来她行事也当通顺很多…… 辛河说了句好,牵着呆坐的紫兰起身移步。 而小家伙的气还没消,虽然小小的步伐也在跟着辛河走,却能看出小家伙内心是极不满意的。 正文 第5章 遇蛇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锦绣楼外正停着一辆蓝色丝绸包裹的马车,不算过分雍容华贵,不过窗牖边镶金嵌玉实乃贵胄的必备装扮,她所见过的那些,皆是如此。 宋子甄主让客行,辛河也不做推辞,率先抱着紫兰上了马车。 只是萧岳不乐意了,指着车内紫兰:“这小崽子?……她也去?” 紫兰闻言瞪了他一眼,再翻过一个白眼,没说话。 宋子甄和辛河见状都只是无奈地笑笑,也就这萧岳,竟然还怕起了孩子。 马车空间较大,三个人坐下完全还剩有空处,而紫兰没进马车一会儿就睡着了,还是躺着睡的。 宋子甄也一直闭目养神,双手环抱,一副轻松平和的样子。 只是辛河一个人比较无聊,时常掀开窗牖看一看外面的景致以消磨时光,后来还拿了宋子甄在锦绣楼看的《闲游记》,其中内容并不像普通书籍规整死板,反而趣味十足,再加上书中详细有趣的批注和评论,看起来不禁不快人心。 书中有一处谈到了天下最为信奉的鬼神论,批注提及长安某处人家生病了不去看医生,反而跪神拜佛,以此嘲笑和讽刺天下人的愚蠢,更看得她兴致大起,以至于宋子甄早就睁开眼略带点诡秘的神色看着她时,她竟毫无察觉。 宋子甄良久道:“先生若是喜欢,便送与先生。” 辛河虽然戴着面纱,却慢慢掩下笑容,镇定谢礼:“这,如此甚好,多谢云王馈赠之恩。” … 还真是来者不拒…… 宋子甄挂上优雅的僵尸笑容,随即点点头。辛河则继续看书,两人未说多话。 不多时,云王府便到了,宋子甄派遣了一名丫鬟将辛河她们领去她们居住的客房,他自己径直走了另一条路。 一路到她休息的客房,其间净是假山绿水,亭台楼池,清雅别致且安静无扰,若论居住享受,云王府绝对是个好地方。 她正左右欣赏着园池,却听那丫鬟突然大叫一声:“有蛇!” 那丫鬟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甚至退到了辛河的后面,殊不知……辛河最怕的……也是这软乎乎还能在地上动的玩意儿…… 那丫头病急乱投医似的,突然抓住辛河的手臂:“先生,您既有通天之识,赶……赶紧把这条蛇抓了吧!免得……免得它以后还出现,引起丫鬟们的恐慌!” 辛河:“……” 谁说通天之识就得能抓蛇?要不是那面纱遮住她此时惊慌的面容,面子早就丢光了。 那是一条红点锦蛇,身体盘旋在石板路上,见到人群似乎还兴致勃勃地往她们这个方向移动…… 丫鬟吓得直要逃命,使劲儿抓着辛河的手道:“先生!先生!它过来了!” 过来了…… 辛河抓住紫兰的小手,突然道:“过来了…还不跑?”一说完三个人拔腿便跑,落荒而逃。 那丫鬟也惊了,根本来不及多想这位掩面先生的反应。 这一幕被远远伫立的宋子甄看着,眸下明晃晃露出一丝温润笑意,在阳光下衬托的越发粲然耀眼。 “萧岳,给捉了吧。”宋子甄这才吩咐道,随即笑意更深。 “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他嘴里小声呢喃,只是这一句话不曾让其他人听见。 萧岳一个翻转上前,一把揪住红点锦蛇的脖子,顺手撸起,提着蛇走近三人道:“先生受惊了,这蛇没毒,您看!” 说罢还将手中制服的蛇送到辛河眼前,给他区分哪种蛇有毒哪种蛇没毒。 谁要上你的蛇毒课? 辛河心里一揪,眼睛早已瞪大不知所措,脚步子碎碎地向后移动,那副慌然的表现,论谁看到了都会闹笑话,幸好,幸好她戴了斗笠面纱。 可恨刚刚叫唤厉害的小丫鬟也不说话了…… “萧岳,不得无礼!” 辛河这才松下一口气。 宋子甄又道:“掩面先生岂会不知道这红点锦蛇是无毒的,还要你来教?”说罢将目光投向辛河。 这眼神中充满戏谑和嘲讽,让辛河看了极为不顺眼! “云王说笑了,蛇这方面,我懂的确实不如这位萧公子的多。”辛河挺身而立,目光曜曜,“不过贵府的生态虽好,下次还是多留意些,免得吓坏了这些丫鬟。” 她错开宋子甄去到客房,得理一理情绪,只要一想到那条蛇,她就觉得浑身缠绕了好几条蛇,导致她心中发麻,心烦气躁。 让她意外的是,晚餐,萧岳送来了蛇肉。 “先生,传闻先生就好一口荤菜,这蛇肉汁鲜味美,您快尝尝。”他将碗端着硬是要递到辛河的手上,“殿下特意吩咐的。” …… 正文 第6章 故人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好啊,萧公子且放下,我待会吃。”辛河随后又补充,“你在这,我吃不好。” 萧岳忍着笑将那碗蛇肉放在桌上,毕竟是云王的客人,就算是云王应允,表面的礼节也不能丢。于是萧岳倒也听话退下了。 太史辛河强憋起一丝笑容,摘下斗笠狠狠砸在床上,这个臭男人宋子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虽表面上称呼她为先生,可是打从进了锦绣楼,事情变得格外异常! 他不仅了解朝堂政事,他仿佛还了解她?了解的是太史辛河而非掩面先生这个人。 辛河直接将那碗蛇肉推倒在地,干脆将那上好的青瓷碗也摔破,戴上斗笠然后唤了萧岳入屋。 “萧公子不好意思,人老了手抖,真是枉费了云王一番心意,实在有罪。” 萧岳无言以对,说了几句假装安抚的话,叫了府中的丫鬟来收拾干净。 “对了萧公子,我不过是闲云野鹤,来长安城住一些时日,告诉云王自可不必如此大费周折的为我着想,草民担待不起。” 萧岳拱手:“先生客气,我会原话告诉殿下的。” 辛河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没想到云王常年在外,朝中的事情倒是了解得清楚,连我那三个学生的情况都知道。” 萧岳倒也没多想,道:“皇上乃是云王的兄长,他自然会对朝廷的事情有所关注。” 她听宋子卿提起过云王看重血亲关系的事,所以他和每个兄弟的关系都算作不错,尽管有些兄弟对他表里不一,他依旧真心诚意地帮了兄弟很多。 难怪宋子闵做了那么多荒唐的事,最后却化朽为神,大抵跟这个云王脱不掉关系吧…… 这么说复仇路上……势必跟宋子甄水火两不相融了。 辛河又和萧岳随意聊了些家常话,偶尔明里暗里地斥责萧岳关于蛇事件的失礼之举,再旁敲侧击地将宋子甄也讽刺了一通。 … 天上星辰布满,身居闹市的人们总没有时间欣赏大好繁星,反而迷失在华灯街角。 而长安的华灯,又岂是每个人都能摘到的? 聚星楼,长安城里最红火的女子楼,聚集天下美人的胜地。 是以来聚星楼的富商权贵如粟如栗,聚星楼地盘不足以容纳那么多人,于是设下规定,但凡是要进聚星楼的人,先买门票,无门票者,不得入内。 这里的女人分两种,要么才艺一绝加上五官俊俏,为客人表演绝技;要么是活儿好,伺候官人。 当朝熙亲王宋子渊早就闻其名而不如一见,见了一次,更想见第二次。 还常常不自禁夸赞:真真是个让人乐不思蜀、流连忘返的地方。 每月十五戍时是聚星楼才艺一绝的花魁表演时刻,更是会引得各路人群前往观看,那民间传闻的烟花之地,到了每月十五的戍时,不单单再是群芳斗艳,还有才艺比拼,连那些个文人雅士都要掏点钱来会上一会。 “哎呀,叙瑾!客人们都急了,要不今天就稍微早点吧!“苏妈妈四十来岁的样子,脂粉扑面,风韵犹存,手持香巾,焦急地催着占据花魁之誉半年的叙瑾。 房间里传来叙瑾不紧不慢的声音:“越是顺从他们的心意,我就会变得越不值钱,所以苏妈妈呀,你还是耐着心等待一会儿吧。” 苏妈妈起先被客人催得不耐烦了过来找她,但是叙瑾说的同样也有道理,男人嘛,就是不能顺着来! 于是在楼上吆喝了几句道歉的话,趁着还没有群起而攻之的时候赶紧避开正大楼找别的事情忙去了。 长安城这么热闹的日子,她太史辛河怎么能错过?出了云王府在街道好生环绕几圈后找了个地方卸下斗笠,换了一身稍微华贵的蓝色锦袍,下巴再贴上几缕假胡子,以寻常公子的身份前去。 只是还未进聚星楼的门,她便远远看见宋子甄也来了,旁边还有一个着素雅白裙的女子,那女子一张鹅蛋脸,鼻子翘挺,浓眉细眼,不加粉饰却依旧出俗不凡,清新隽逸,像是天之上神的挥手之笔。 她是庭都四大才女之一薛湘。 原来宋子甄也认识薛湘。 不过也不稀奇,毕竟宋子甄擅交文人骚客这事儿,天下皆知。 辛河看了眼薛湘,思虑过后决定装作不认识,反正辛河这身装扮也是第一次,想必薛湘认不出来。 她正拿着从叙瑾那里弄来的门票要递给收票的小厮,瘦削的肩忽然被轻轻地拍了一下,辛河心中一惊,表面若无其事,平静转过头。 “不好意思,公子背影像极了我一位朋友,方才认错,还请见谅。”说话的不是薛湘,是宋子甄。 他一双桃花眼里总是流露着一股风流,果然骚客有一个特点,骚。 辛河只在一瞥之间点头拱手,优雅大度地准备转身继续行走。 宋子甄却又说:“我看公子一人前来,不如我们一同前往小坐,就当结交个朋友。” 先分析出自己的情况,再提出建议,进退有度,宋子甄真是会说话。 薛湘看向宋子甄,又看向辛河。 别说,眼前这位蓝袍小胡子男人,她也觉得挺像她一位故人,脑中搜索了一会儿……像…… 像太史辛河!没错,就是太史辛河,庭都那段日子,帮助过自己的呢。 薛湘第一眼没认出太史辛河,可是辛河不能没有认出薛湘啊,她又没有乔装打扮,这么说来辛河是不方便与她招呼,薛湘明意。 辛河看着眼前二人,心中自是不愿与其同行,但他既已邀请,一时也找不到回绝的理由,说话时故意加重了鼻音:“荣幸之至。” 正文 第7章 识破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席间已是各处拥挤,但权贵们都提前订好了桌位,所以辛河也跟着沾了光,和宋子甄一同坐在二楼雅间,视野开阔之处。 “对了,这位是庭都薛湘。”待三人都坐下后,宋子甄向辛河介绍道。 辛河微微颔首,道:“在下何信,久仰姑娘大名。” 薛湘一笑点头回礼,很是配合。 不知何故,辛河无意中扫过宋子甄的脸时,又见他笑得若隐若现,总带着点不怀好意。 宋子甄品了一口香茗过后,道:“原来掩面先生的真名叫做何信。” 此话一出,剩下的席上二人吃了一惊,尤其是辛河。 他语气平淡而笃定,所以辛河几乎已经不用否认,若不是有确切的根据,宋子甄不会随口一说就如此准确。 辛河道:“没想到换个身份来这烟花之地玩一玩,都被云王知道的一清二楚,只可惜我那清高于世的雅名,还望云王替在下保留几分。” 意思是他就算发现了眼前这位清秀的公子哥是掩面先生,也希望能够保守一下秘密。 当然辛河也不指望他真的会那么做。 薛湘倒是配合得极致,替云王和辛河各斟茶一杯,道:“先生大可不必在意,虽说是烟花之地,但到了每月十五,这里总会聚集很多文人雅客,连小女子不也来了吗,所谓女性在外抛头露面,可比先生要承受的蜚语多了去。” 这话辛河点头赞成,往日与薛湘在庭都相见之时也谈及过此话题,论起男尊女卑,二人怨念皆深。 不过现实不好与薛湘坦诚,她便没过多言语。 “不过云王和那些人不一样,天下人在他这里只论才者,不论出生性别。能与这等人结识也是薛湘之幸。” 薛湘不是个谗言献媚之人,所以能得她一句赞赏,她定是打心底里欣赏倾慕。 辛河不以为然,却也流露出笑意回应,没赞成也没反对。 “不知云王是如何发现草民就是掩面先生的?“辛河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 长安城她依旧熟悉,那些小巷子街道六通八达,十分绕人,她虽然没有武功,却能完完全全确认她来的时候甩掉了所有明里暗里的几个王府侍从。 宋子甄没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聚星楼正中央,一群舞姬身姿曼妙,动作柔软,在展台上像一群盛开的百合香飘十里,引人注目。 不过是个贪色之徒,哪有子卿当年说得那么夸张,为人处世开阔,不纳妃子也是因为没有找到所爱之人…… 啧啧啧…… 这么多年王府未纳妃妾,多半是怕妻子管着不自由,想浪荡几年寻得一方自由吧。 “你们看,最中间那位鹅黄色女子的舞姿与她人甚是不同。”宋子甄开口道了一句。 辛河薛湘皆投目而去。 那群舞姬中大多数着红色裹身裙,露出脂粉扑面的妖媚脸蛋,动作轻柔如水。唯有那位鹅黄色女子,戴有同色面纱,露出肚脐,舞姿与其他人不同,动作快速霸道,透露着一股火辣味道,那小蛮腰扭得别有一番风味。 就聚星楼一动一静结合的创意,比长安城其他同行就多了新意。 薛湘赞同道:“却有不同,不过聚星楼开办至今,自有她独特的地方。” “那女子,是吐蕃人。”辛河随意而论,她曾见过吐蕃的舞姬,就是那样的。 宋子甄端茶瞬间将辛河的神态尽收眼底,随即抿起笑容道:“确是吐蕃的风格。” 辛河不想与他讨论这些无聊之事,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他是如何发现她的? 莫不是声音出卖了自己,可她有意加重过鼻音。 宋子甄依旧盯着那些表演的舞姬们,道:“先生腰间的这块玉很别致。” 辛河突然反应过来,摸去腰间的玉,这块玉他一直随身携带,所以他是因为这块玉发现了自己? “云王观察细致入微,这玉不过汤匙大小,您都能发现。” 宋子甄似乎有了兴致,转过头问:“这玉对先生很重要?” “实不相瞒,这玉乃是一位故人相赠,多年相寻,可惜了无踪迹,也许是因病去世了。” 辛河说罢饮下一口茶,甚是惋惜感念那段旧时光。 多亏了那人的援助和陪伴,才有今日重新振作的太史辛河啊。 “也不一定,世事无常,说不准哪天他就出现在你面前了。”宋子甄似乎是在安慰她,又夹杂了一丝莫名的笃定,随即将头扭回去,看向舞台中间的女子们。 不过是随便几句闲聊,舞台上又不知换了多少种花样表演,有耍杂技的,有舞技惊艳的,还有各种话剧表演的。 “熙王到!”长长一声吆喝,是苏妈妈在门口喊的。 熙王宋子渊向来办事高调,任何地方都要摆出自己熙王的身份。 皇亲国戚,愣是谁也不敢惹,苏妈妈只得顺着他们的心意来。 哪怕雅间已经满座,苏妈妈也得寻个地儿好生跟其他客人妥协一番,为宋子渊争取个好位置,久而久之,苏妈妈为了避免每次都要去得罪人,已经提前为熙王留下雅间。 刚巧,宋子渊的雅间就在宋子甄旁边,当宋子渊看到云王府常伴云王左右的萧岳守在门外时,临时起意,决定去找宋子甄。 苏妈妈脸当即黑了下来,今日专为他留了雅间,突然就不要了? 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苏妈妈埋怨。 “不成想五弟今日也在这儿啊,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跟本王说一声,也好为你洗尘接风!”宋子渊刚进门就说了一堆客套话。 他突然意识到同座的不只有云王一个,还有剩下一男一女,那男的倒不稀奇,估计就是云王在外面结交的狐朋狗友,不过那女的…… 出水芙蓉,沉鱼落雁啊!虽说没有聚星楼的女子娇媚可人,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宋子渊的眼睛一早就停在了薛湘的脸上,薛湘被盯得难以自处,起身行礼道:“庭都薛湘,不知熙王驾到,有失远迎。” 辛河却透出一股寒意,只是那寒意几乎无人发觉,她也起身道:“草民何信,见过熙王。” 宋子渊没有理会辛河的行礼,但是薛湘行李过后,他忙上前扶起薛湘:“薛姑娘不必多礼,既是云王的朋友,也就是我熙王的朋友。” 辛河:“……” “今夜皇上不是召见重大臣讨论东郡水灾之事去了吗,怎么三哥还有空出来?”宋子甄问道。 宋子渊摆摆手,坐了剩余一个空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哎呀,东郡水灾哪有我长安城的美人重要,再说了,皇上也无意……”宋子渊突然停住,“咳咳……哎呀不说了不说了,都出来玩了,谈什么政事!” 正文 第8章 青年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听了这些话后,宋子甄不必听下文也知道朝中真实情况。 只是大家都知道他不干涉朝政,所以他也没有多说话。 辛河一边拿着手中的茶杯把玩,一边听着宋子渊和宋子甄的谈话,目光不紧不慢投向舞台中央。 再不到一刻钟,花魁叙瑾就要出现了,她只需要静静等待开场,看群雄争锋。 宋子渊的到来让薛湘颇为不自在,本来还心情大好的同辛河以及宋子甄聊聊天,他这一来,让她每每都失去开口的欲望。 宋子渊时不时打量薛湘一眼,磕着上好的瓜子突然凑近宋子甄道:“五弟,这位薛姑娘……不是你什么人吧?” 辛河眼尾不经意瞥向宋子渊,他是想干什么,想将薛湘纳入府中? 薛湘明显不想跟宋子渊扯上关系,能明确感觉到她对云王宋子甄回答的期待。 “湘儿是我府上的人,三哥都有二十房了,也不缺薛湘这一个,就当是给弟弟卖个人情,不跟弟弟争这一次。”宋子甄含笑回应,他曾也明里暗里帮过宋子渊不少忙,宋子渊也颇感念他的恩德。不过一个女人,他便没再多争论,坏笑了两声,明意过后,爽快地切断了纳其为妾的念头。 “行,既然是五弟的人,本王就不动了。” 薛湘的难处解开了,脸上流露出几许感动,灼热的一双水眸子里透露出含情脉脉,夹杂着他替她解围的感激之情。 原来二人早已经心许彼此,倒也不失为一双佳人。 就是宋子甄这个人看起来靠谱,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靠谱。辛河心里想着。 “各位客官,每月十五都是聚星楼的大日子,因为我们的花魁不仅仅是相貌没得挑,才艺上也难逢对手。马上就是占据半年花魁之誉的叙瑾展现她的琴技一绝,欢迎各位前来挑战!”苏妈妈拿着手绢,一如既往娴熟地登台宣布。 四下拍掌惊呼,瞬时间,聚星楼的气氛升到极致。 正戏即将开场,辛河在远处品茶观望。 伴随着那些人的掌声,从天而降一缕妖红,女子一身大红色丝袍,丝袍绣有百朵盛开的牡丹,领口稍低,微微显露出盈盈丰胸;螓首蛾眉,肤若白雪,天鹅长颈,无不展现出美人的天姿。 发髻盘旋,在她整个身子顺着红丝带滑落之时依旧毫不凌乱,唇若含丹,娇俏可人,可谓倾城国色。 宋子渊早已经看得一愣一愣的,他连嘴中的瓜子都歇了歇,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飘然若仙、抚媚妖娆的女人,一个不小心鼻血就要喷出。 待她缓缓落地,绝品七玄琴正好摆在搭建的舞台中央,纤纤玉手抚琴而去。 一时间降火去燥,周围环境变得安静,哪怕一些丝毫不懂琴音的人也沉沁其中,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打搅了这天籁之音。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大概说的就是此情此景了。 一首曲子已经完毕,突然叮的一声传入辛河耳中,抬眼再看宋子渊时,他手中一杯热茶已经从他手中不小心滑落到桌子上,茶水顺着桌沿汇聚成流分毫无差地滴洒在他的金丝紫袍……裤裆部位。 辛河掩去她嘴角不经意露出的讽笑,再次将注意力投去叙瑾身上。 这丫头干起正经事来,可比嘴甜强多了。 “素闻聚星楼花魁叙瑾琴艺一绝,今日一见,所传非虚啊!”楼下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岁不到的青年拿着把折扇负手而立,虽是夸奖,语气听着却多了几分别扭。 那青年小子夸赞一句本不引人瞩目,只是又道:“外传聚星楼花魁不只是表演一绝,还能舞文弄墨,集齐一身才华,这些本郡…本公子都相信,不过本公子今天想来问一个问题,要是答不出来,聚星楼的招牌可是要砸了!” 夏潇潇对聚星楼的闻名遐迩并不全然相信,或许是有些了不得,不过定然没有那些人嘴里说的那么神乎其神。 更何况,夏潇潇坐于人群当中,还听说聚星楼里的花魁连政事都敢议论。 一介女流生于市井之中,她凭什么还能谈政事? 她话一出口,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公子,您可莫要坏了我们聚星楼的规矩!花魁乃是设题之人,就算诸位客官要挑战本楼花魁,也得是花魁先出题目,答得过了才有诸位提问的资格。”苏妈妈一手香巾一手折扇,略微丰腴的身姿慢慢踏上楼梯。 对待破坏规矩的人,苏妈妈回绝的十分明确。 那青年公子冷笑嘲讽一声,站起身走近展台,道:“规矩,狗屁规矩!半年来据说没人答的出这位叙瑾姑娘的问题,那就意味着还没人向她提出过问题,谁知道她能不能答得出来,是不是故意卖弄名声?” 青年小子虽然话粗糙过度,不过在场的人细细想来,谁知道是不是他说的那样呢? 其他人开始议论纷纷,苏妈妈继续和夏潇潇争论。 叙瑾虽从始至终不曾说话,但确实没想到中间会蹦出这么个闹事的人。 宋子甄默默看着台下两人的口舌之辩,香茗扑鼻,台下的纷争一点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薛湘倒也对这青年小子的说话很是感兴趣,世人都被聚星楼盛名所吸,连自己都没想到或许聚星楼里的花魁真没有如此多娇呢? “也不知这青年是何来头,莫不是哪位皇族贵胄?”薛湘淡淡道,“胆量倒是过人。” 辛河也想知道,半路杀出来的这位到底是哪个贵府上的人,皇亲倒是不可能,其他高官大臣的孩子也没听说过有这个年龄段的啊。 辛河又仔细想了一番,当今护国公夏淳有一女,婷婷玉立,十九岁的年纪。她再仔细观察那小子,小脚秀气,抬步轻盈,身材微微丰腴,十八九岁的女子尚已发育完全,胸部微微隆起。十有八九就是夏国公的女儿夏潇潇,也是未出世就封了烈阳郡主的人。 女扮男装这事,还得依靠自身条件,可不是人人都像她那样……一扮就能一准不让人发现的。 苏妈妈被夏潇潇气得直要动手,叙瑾也不好擅作主张答应或者拒绝那青年小子的要求。 叙瑾的目光在无意间瞥向辛河,只见辛河一手搭在栏杆上,手指在上面慵懒地轻轻敲着,仿佛在观察一出好戏。 叙瑾会意,红唇轻启:“叙瑾不想破坏聚星楼的规矩,当然更不希望大家对聚星楼产生质疑。”她的目光穿过楼下观会席中人群又穿过楼上雅居,秋波流转,“若是哪位公子愿意替我回答这位公子的问题,就不算破坏规矩了,若是没人愿意替我回答或者答错了,叙瑾再自己答复。各位客官觉得如何?” “好!” …… 大多数人同意了这个做法,而夏潇潇也算满意,她就不信这么一闹,谁还敢出来替她回答。每个人都想见识见识花魁的本事,哪怕有那个能力和胆识为她开脱,一旁观望者也会居多。 夏潇潇冷冽一笑。 正文 第9章 巧舌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过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替叙瑾出头的人,夏潇潇心里暗喜,道:“看来叙瑾姑娘,得自己回答我的问题了。” 叙瑾对着她皓齿微露,一股高傲不经意流露出来。 “在下仰慕叙瑾姑娘已久,不如姑娘给我个表现的机会。” 辛河此时已经从二楼的雅间下来,在远处轻轻拱手行礼,不动声色间投向夏潇潇的目光中带着极为的邪魅。 夏潇潇还是第一次见这样一个男人,五官生得清秀俊朗,澄澈的目光摄人心魄,不像自己周围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这个人,气场十足,毫无惧色。 “公子,你可想好了,别在你的美人面前丢了脸面。”夏潇潇好意提示,虽然依旧带着点厉声厉色,相比先前同苏妈妈说话时的语气已经是好得太多。 那些前来聚星楼的宾客们没想到还能碰上这样一出好戏,添了茶水加了甜点,纷纷将目光投去舞台上的几人。 宋子渊一拍桌子,气道:“五弟啊,你这狐朋狗友居然觊觎我的人!” 薛湘一口茶水还没下去,差点从嗓子里喷出来。 宋子渊,是不是见一个美女就是他的人? “熙王殿下,您要是有那个本事帮她回答出来,还怕别人觊觎?”薛湘轻言慢语,一丝狡黠的笑意随即浮出。 而偏偏宋子渊觉得有理,突然站起身:“本王也要替叙瑾姑娘解答!” 他那折扇一收,立马推开那些挡着他路的人,匆匆下楼过后紧接着走近叙瑾,远看不清五官,近看方晓得叙瑾真是天姿动人,是难得一见的美中翘楚。 宋子渊接连抛了几个媚眼过后,推开长身而立的辛河,脸色沉冷下来,道:“这位公子有何赐教,本王来替她回答。” 夏潇潇脸色微皱,怎么熙王也跟着掺和进来了…… 夏潇潇犹豫着要不要把他支开,若是得罪了皇亲,还真不知事情会不会闹到自己爹爹那里去。 可是都到这个份上了,她就算不得罪人家,人家还得来得罪她呢。 “既然叙瑾姑娘敢论朝事,我便问一个关于朝廷的问题。”夏潇潇停顿了一会儿,“圣人有言,治国当以民为本,如今岭南天旱,东郡洪水泛滥,以北肖小部落亦有作祟之势。国库银两只够北部固防平叛,或者洪水旱灾的解救,当今皇上该如何抉择?” 她一番话出来,对于周围宾客投去诧异的目光毫无知觉,她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不小心听到了爹爹同那些大人们议政,想帮忙解决问题才来这的。 能得到答案当是最好,得不到,不过是牺牲了一个聚星楼的名气,损失不了什么。 而夏潇潇也许没意识到,她这个问题,只要回答者稍不留意,引来的就是杀身之祸,夏潇潇本人也逃脱不了罪名。 当今皇上如今正投入心力在以北地区加固防线,她这时候来讨论这个问题,外人看来,明显就是对皇帝的处理不满意,到时候不仅她受罪当惩,说不准立功赫赫的夏国公也会受到牵连。 不过宋子渊倒妥妥地回了一句:“要本王说的话,就该把钱用来多开几家聚星楼,那些遭受天灾的只能说活该倒霉!北边那些肖小吧,也搞不出什么大事,闹一闹也就过去了。” 辛河静静伫立,当朝熙王,最为孝忠皇上的人,在聚集江湖各路人士的地方说出这种话,还真是不怕丢脸啊! 薛湘盯着宋子甄:“云王,熙王殿下……” 宋子甄知道薛湘想说什么,都知道宋子甄最为重视兄弟感情,如今看着自己的兄弟当众丢皇族的脸面,他心里自然不畅快,但是宋子渊在外面丢脸,皇上同样会生气,倒不如让皇上亲自教训来的有效。 他目不转睛看着舞台上的几人,在乎的不是宋子渊的回答,而是辛河的回答。他好奇,为什么辛河突然要给自己找一堆麻烦呢? “郡主说漏了一个地方,还有廊州发生了一起大案,朝中也未曾派遣大臣前去解决。不过当今皇上圣明,将国银用到刀刃上已是最好。”辛河缓缓挪动步子,一双手放在身后,整个人英姿焕发,“国库非不足,而是能用智慧解决的地方,则省去不必要的金钱开支。几日前中状元的刘春珉,探花袁鹤,榜眼齐参三人分别派往岭南、东郡还有廊州,他们三人既然有才,自然要给他们报效国家的机会。” 宋子甄目光柔和,嘴角上扬。 这女人一上去便指出夏潇潇身份给她一个措手不及,再脱离本身问题中出现的选择,巧舌如簧一番说辩。 言辞中不仅夸了当今皇上免去了自己可能遭到的罪罚,还巧妙地为自己的几个学生争取了立功的机会,待此事传入皇上耳朵,哪怕皇上本不打算管那些灾民,也会将烫手的山芋丢出去,刘春珉等几人敢不敢接,能不能办好事情,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 一来二去不仅为皇上找到了台阶下,也正合了她自己的心意。 夏潇潇心中一惊,没想到他竟然识破了她的身份,但还是很快镇定下来,问道:“就算三人有才,没有钱又如何办事?” “若是朝廷给钱就是人人都能办得了的事情,不给钱才能真正体现出一个人的大智慧。”辛河再次对她邪魅一笑,“相信不出一月,岭南和东郡的灾情可解。” 辛河冲着她微微行礼,走近她身边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低语道:“若不是今日遇见了我,就郡主这直言无诲,纵是先帝封烈阳郡主之名,怕是也逃不过冒犯天子的罪名吧。” 夏潇潇只觉耳朵微痒,这个气场十足,不惧权贵的男人还真是自带一身的魅力,她再仔细回想辛河说的这些话,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已经妄议了朝政不说,言语间似乎是对天子不满,冒犯天子,是杀头的罪啊! 辛河正欲离开,手却突然被夏潇潇拽住,只见夏潇潇脸上一抹红晕,低着头不敢看向辛河,又道:“多谢公子提点,这个给你。” 说罢辛河手中被塞入了一个令牌,辛河还没来得及细看,夏潇潇又道:“公子,记得来找我,今日……还没听你说够。” …… 不好意思,这种刺激的事情可不能当做儿戏再来一次…… 辛河微微作揖,收下令牌后退出场外,没给出任何承诺。 而夏潇潇却觉得,既然已经收下东西,便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宋子甄将一幕幕尽收眼底,他对她的担心,从始至终都是他多想了,他一饮而尽杯中余下的最后一口茶,嘴角再次挂起笑容。 “今日就到此结束吧苏妈妈,我看未来聚星楼的规矩确实得改改,免得各位客官回答不出聚星楼的题目,还要怀疑我们聚星楼的实力。”叙瑾作为聚星楼的花魁,那娇魅的小脾气一发,引来客人一阵喧哗。 外界看来,今天这问题答不好就是掉脑袋的问题,叙瑾不仅能获得一枚急中生智的才子,还有当今熙王的青睐,两下照应看来,花魁确实有足够的实力啊。 于是聚星楼声名更是大噪。 夏潇潇这么一闹,差点酿成大祸,幸好这个问题并非没有答案,祸兮福所倚,让辛河恰巧省了力气。 正文 第10章 夜谈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今日聚星楼散的比以往要早些,以往文人雅客都会一睹聚星楼花魁出的题目,然后尝试回答一下,今日没有亮题,那些好奇的人自然走了很多。 余下的人,大多就是去聚星楼寻欢作乐去了。 宋子渊早已不见身影,而宋子甄与薛湘简短告别后派遣了几个精卫沿途保护,萧岳已然备好马车等待宋子甄,只是宋子甄仿佛还在等人。 片刻过后,聚星楼大门走出一个蓝色身影,踏步生辉,专注而行。 “先生,又要委屈先生与我一同回府了。”宋子甄上前一只手拦下太史辛河,脸上显而易见浮现出一抹笑意,繁华街道旁的锦灯五光十色,将他的脸衬得格外温柔。 他的声音轻柔而醇厚,太史辛河在那一瞬间愣了愣神。 “我……多谢云王抬爱,云王不如先行回府,草民还想自己逛逛。”辛河礼貌道。 宋子甄挥挥手将萧岳辞退,身体不自觉更近了辛河一分。 近到她仿佛能闻到他身上迷离摄人的体香。 辛河不知怎的感觉到了紧张,连忙先行一步离开,逃离了这种奇怪的近距离。 “云王要和草民一起走路回去吗?”辛河两手潇洒背于身后,走在他前面道。 “显然,先生的这个问题很多余。” 辛河:“……” 她又换了一个话题,道:“没想到云王对聚星楼的女子也感兴趣。” “因为本王发现,先生也来了。” 辛河突然停步,转过头看着宋子甄,只见他依旧是那副毫无改变的模样,那双眼睛里像包含了满目伤情,为什么辛河会觉得如此怪异? 辛河借着眨眼的一瞬间逃离了他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湖光粼粼,大概就是这水光的原因,让他的眼睛看起来伤情了许多吧。 “云王真是会说笑,草民一介凡夫俗子,何德何能让云王因为草民的前往而前往呢。” 她保持着一直以来的恭谦,可是她的随性洒脱让她抱臂而行,步履生风,看起来本不该是表面如此乖巧守矩的人。 临近湖边,时有风起,在还未至初夏的时节,几分凉意逐渐袭身。 太史辛河稍稍紧了紧袖口,没表现出寒冷之色。 可哪怕是那么微小的动作,宋子甄却看得清清楚楚,他摸了摸身上还披着的貂裘,解了胸前的系着的结,欲脱下为辛河披上,但不知何故,稍作犹豫过后,宋子甄没那么做。 辛河见他不说话,开始猜测别的可能性。 如果真是因为她去了聚星楼他才跟去的话,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可他这副模样也不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的样子,那为什么透露出来的感觉总是奇奇怪怪的呢。 天下男人皆食色,她不该问那个问题的。 换宋子甄问道:“先生为何能断言,岭南和东郡的灾难能在一个月内解决,还有,为何先生的三个学生,恰巧被派去了两处发生了灾情的地方以及发生了大案件的廊州?” 哪怕辛河再怎么聪慧过人,她也不可能算准皇帝的心思,天下之大,皇帝大可将他们随意派去某个地方任职,怎么恰巧赶上了这几件大事? 如果说东郡水灾和岭南干旱,还有理由说国库空虚不愿意出钱拯救灾民,可是廊州县令的案件不需要朝廷拨出大笔银两,此事直接交给大理寺即可,为何大理寺不动,动的是一个刚上任的芝麻官? 宋子甄对皇帝的心思不甚理解。 “先说廊州的案件。据消息称廊州县令张池的儿子张渠因为强抢民女导致几起血案发生,张池在任时虽说为民谋了一些福利,但是一朝沾上污点,哪怕是几世盛名也会顷刻瓦解。大理寺卿张降成是廊州县令张池的叔父,刑部尚书崔阖与张降成又是亲家,云王认为让大理寺去审判,皇上会放心吗?”过了一会辛河又补充道,“当今皇上倒也不是真正为了追求案子的公平性,只是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地位的稳固,廊州乃要领地带,容不得动荡。” 是啊,容不得动荡,谁会不清楚这点? 廊州县令虽不是大智大慧之人,但是这点他怎么会不知道,如何会纵容的自己的孩子犯下如此过错,哪怕犯错,他也是可以一手压下来的,为何短短几天的时间,案件就闹到了长安城,其中没有人故意捣鬼? “即使不找三司会审,皇上怎么敢随意将如此重大的案件交给一个刚上任的毫无经验的人去做?” 太史辛河秀眉一挑,道:“因为……草民希望皇上能让齐参着手办理此事。” 希望……好一个希望。 四年不见,她竟然变得如此步步为营了么? 太史辛河突然转过身对他嫣然一笑,道:“草民那几个学生刚刚中榜时,恰好碰上两处遭遇灾难,他们想立功,便主动请求圣上派遣他们前去罢了。” 宋子甄不禁在心里默默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看起来倒是逻辑通顺,说得过去。 他再将聚星楼里辛河与夏潇潇的对话回忆了一遍,原来……一切都是在为她三个学生做盘算。 “所以先生来长安,是为了给远在岭南和东郡的两个学生筹钱?”宋子甄柔和的目光交汇在海天一线处,薄薄的嘴唇动了动。 太史辛河又裹了裹衣服,一张不大的鹅蛋脸扭往一边,道:“云王,今日我们聊得有点多了。” 正文 第11章 来信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辛河回到云王府中,紫兰已经在她的门口蹲了好一会儿,直到见到辛河才微微展露笑颜,一个拥抱迎上去。 辛河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问:“怎么啦?” “高墙外有一只黄鹂鸟叫的声音很是好听,结果我去找鸟儿的时候有个叔叔给我塞了一封信说要给你,本来我是不想理他的,但是说给你,我就偷偷拿回来了。”紫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单纯地盯着辛河,她不懂大人的事情,所以一向只听辛河的话。 辛河听闻此话立马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她的住处还算安静,虽然宋子甄也派了一些人守在她住的院子里,但至少没打扰到她清静。 她一手拿过信一手抱起紫兰往屋子里去,打开信粗略过了一遍,知道是刘春珉那里遇到了问题。 刘春珉虽不向往庙堂之宇,但是权谋大局这一块却是她的得力帮手,若不是这几年有这位挚友相持,要走到今天是艰难至极的。 如今一看,岭南局势不妙,干旱要比想象中严重啊。 信中提到岭南灾民一直涌往长安城,打架斗殴、山贼劫盗之事频繁出现,妇孺无依,百姓无粮。岭南县令于蔺已经走投无路,携妻儿避难去了。 辛河揉了揉太阳穴,将紫兰送回房间哄睡了才独自出院子里待着。 先前刘春珉等三人听从她的意思去了问题最大的三个地方,如今这道名正言顺的圣旨还没下,刘春珉等三人并不好彻底介入。 尤其是刘春珉那里,于县令跑了。 辛河迟疑过后,清秀隽逸的几个字落在了黄皮纸上:随汝之意,无需介怀。 也不知是她想得太入神,还是身后人太过神秘诡异,刚落笔,身后便突然传来声音:“先生,好雅致!” 辛河闻言本能将桌上落下字迹的纸张捏皱握在手中。 她平和行礼道了一声殿下,于不动声色之间将内心的镇定不安抹去。 “方才看先生执笔,不知先生写的什么?”宋子甄换去那白日里的一身锦绣,只穿了一身休闲懒散的家居服,腰间玉带束身;王冠褪去,墨发如瀑,一根灰色系带将头发轻轻固定于脑后。 不知何故,辛河刚刚看到他时,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左右思来,刘春珉哪怕是兵行险招先行控制住岭南的局势,可是没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也是事实,就算有孟九星的山寨,叙瑾的聚星楼,其他十二个姐妹也分别凑一些钱出来帮助,却只能达到一个目的,救灾。 但她不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啊。 “不满殿下,草民的学生刘春珉在岭南遇到了一些问题。” 宋子甄不慌不忙宛如没听进去一般,默默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微微浸墨的黄皮纸,抿唇一笑。 “为何笑?”辛河愠恼。 这个笑容她总是瞧不得。 “不知先生耗心耗力为先生的学生着想,是为了什么?名扬天下,富贵一生,还是……”宋子甄一双眼睛凌厉,逐步逼近太史辛河,“为了别的?” 声音低沉而有力,果断决绝,没有丝毫隐晦。 他的语气就像一把温柔的刀子,迷人但伤人,却有让人甘愿承受其伤害的能力。 辛河咽下喉咙中的口水,故作平静:“是人就有所好,草民清贫一生,着实被这长安城的景色吸引得流连忘返,也沉陷入世间俗名,若是名利双收,自是最好。” 宋子甄嘴角那一抹微笑突然消失得毫无踪影,若真是如此,他便不会如此大费周折用这种方式与她相处了。 “不知先生要让本王做些什么?” “草民既要依靠自己的几个学生,当然首先要扶持好他们才行,如今资金匮乏,如若殿下指点一二,草民自当感激不尽。” “那么先生,是怎么个感激法呢?”宋子甄眉头微皱,目光中似乎有浅浅的星光,像弱柳抚风般温柔,像冬日暖阳温热。 为何,为何有一股熟悉感…… 她之前认识他吗? 不会啊。 更何况,现在一身男人的装扮,宋子甄莫不是对男人感兴趣…… “草民……四处游历,也收藏了一些绝本的书籍,若是殿下喜欢,草民可全部献给殿下。”辛河低头而语。 院子中几树杏花正开得盛,随意吸一口都是带着杏花香味的空气,花瓣飘落,偶尔几瓣顺着轻风不偏不倚正好停留在她的肩上,让她外表呈现出的男人气,在此时被削弱得不剩几分。 她抬指轻弹,表现得依旧那么谦逊恭敬,丝毫让人抓不出把柄。 正文 第12章 拦路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先生的书籍本王自然不能随便索要,不过先生可要欠我个人情。”宋子甄站起来透过杏子树看着天空一闪一闪的星星,背对着她道,“长安城首富贺缙。” 太史辛河默默聆听,然后呢?正等着他的下文,他却没再多说。 她也知道长安有个首富,名叫贺缙呢…… 贺缙……贺…… 辛河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向宋子甄道了句谢便立马起身回了房间。 月光姣姣,温柔的将光河倾泻于大地,顺着青石板路而上,凉亭悬于高崖之间,此处正是个可以俯瞰整个长安城的胜地。 宋子甄负手而立,默默盯着长安城里的灯火阑珊。 “殿下,既然您已大病痊愈,为何不直接找辛河姑娘说清楚?”萧岳面露疑问。 宋子甄继续俯瞰着整个长安城,手指微微并拢,沉凝片刻道:“就算六弟逝去,她依旧是六弟的结发之妻。” “殿下就是太看重这些了,如若辛河姑娘知道当初……” “萧岳!” 萧岳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子甄一声责备吓得停住了嘴,他委屈地呢喃两句:“本来就是啊……我哪里说错了吗……” 宋子甄又是一个嗔怪的眼神瞪过去,萧岳一见,撇撇嘴却赶紧低下头认错。 “世人都认为自己眼见的为实,既然如此,何不让她自己用眼睛发现呢。”宋子甄轻声道。 “所以,殿下让辛河姑娘去找谢缙是因为……” 宋子甄理理衣袖道:“从当初种种迹象来看,六弟被杀的原因除了太子构陷,六弟自身也确实想与太子争权,而贺缙是六弟当时最大的经济后盾。”他修长的手指随意滑落在亭子的木栏上,“贺缙受过六弟的恩惠,一直想找机会报恩。只要辛河找他帮忙,他一定会帮的。” 萧岳恍然大悟,辛河姑娘在江南平静生活四年,突然回长安必然有所目的。 她作为六殿下之妻,只要去找了贺缙,贺缙定然报恩心切,全力帮助。如若辛河想对朝廷不利,贺缙或许会将当初的计划全盘托出,这时辛河将会对她心中的宋子卿有所改观。 若是辛河只是单纯的想帮助刘春珉等人,那也是好的。 可是萧岳又有不明白之事:“殿下,岭南、东郡还有廊州,您当真放心辛河姑娘插手?这次回长安,殿下不就是要帮皇上赈灾的?” 宋子甄嘴角上扬,滑在木栏杆上的手指轻轻收回袖中,随即笑得更加开朗。 “让她的几个学生去做这事,比本王适合多了。” 皇上易猜忌,如果云王在外面赈灾的事情传入皇上的耳朵,皇上自会认为他在笼络民心,意图不轨。 这种误会还是不要闹出来的好。 相反,如果这件事由殿试状元来做,一来可以让皇上面临的窘境得以化解,二来如果能提拔一些贤士取代朝中那些奸逆之臣,也算是朝廷大福。 萧岳装作懂了的样子点了点头,他就是个能打架的粗人,不懂这些拐弯抹角的文字,偶尔好奇问一问,听不懂也不会深思追问。 宋子甄就着凉亭中的石凳而坐,自行倒了一杯茶,又道:“过两日设宴,邀请大理寺卿张降成、刑部尚书崔阖还有御史大夫宁长远来本王府上一聚。” 萧岳拱手道了一声是后正准备走,又问:“薛湘姑娘还在长安,要不要也邀请她?” 宋子甄思虑片刻后饮下一口茶水,一边沉浸在茶香之中,一边轻轻摇头道:“还不是时候。” 萧岳又应了声是,躬身离去。 灯火闪烁,时燃时熄,偌大的长安城只有在清晨鸡鸣之前最为安静。 不久天空逐渐变成鱼肚白色,长安街上那些贩卖包子馒头的朴实百姓,已经早早的起了床准备,此时在大街上放开嗓子吆喝。 辛河跟叙瑾要了消息,说是贺缙今日从江都回来,所以辛河早早就在他必经之路候着了。 辛河随意找了一家小摊坐着,拿着宋子卿曾经给她的定情信物感念许久,那南翔玉手镯据说是宋子卿的母亲临走时给宋子卿的。 “啪嗒啪嗒~” 远处传来起伏并且越发清晰的马蹄声,辛河抬眼一望,果不其然,一大队马车巡巡而来。 不愧是她足足等了两个小时的结果,这位贺缙贺老爷总算是出现了。 长安的大多数百姓对贺缙这个人虽然没有明显的惧怕,但是他的车队过往,很多人依旧会自行躲开。 此时辛河单薄的身子不偏不倚正正地立在街道中央。 车队中走在前面的小厮对她喊到:“这位公子,烦请避让一下,我们身后乃是贺老爷的车队!” 辛河挑眉一笑,双手呈抱臂之姿,下颌贴了些假胡须,道:“我找的,就是贺老爷。” 那小厮似乎很惊讶这个人的回答,哈哈几声笑道:“小公子,我身后这位贺老爷乃是是长安首富贺缙老爷,您怕是找错人了。” 辛河道:“没错,我找的就是这位贺老爷!” 那小厮再仔细打量了辛河的穿着,平淡无奇,非富非贵! 那小厮心中感叹一番,又是个拦路要钱的。他向着斜后面探头,道:“来人,拿点银钱给这位小哥吧。” 辛河没说话,定定地站在那里。 “这位小哥,拿了钱赶紧走吧。”小厮好意提醒。 “我与贺老爷乃是故交,烦请将此物交给贺老爷。”辛河拿出宋子卿曾经送给她的镯子,“若是贺老爷否认,我立马给各位让路。” 那小厮又左右审视观察一番,量辛河不能捣鬼后,将镯子呈递给车中小憩的贺缙老爷。 贺缙已然年过半百,这些年不涉官场,一心做生意,整个人发福了一大圈,趁着赶路的劲儿好不容易打盹一会儿,没想到此时还有人打扰他。 听到小厮说有什么东西要呈给他看,他第一反应便是:“不,不看。” 辛河:“……” 贺缙一声回绝,扭了扭有些麻木的手臂,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睡了。 镯子被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不好意思,我家老爷舟车劳顿,需要休息。” 辛河瞥了那小厮一眼,拿过镯子趁他们不备自己跑去了贺缙老先生的轿子旁边:“贺老爷,有东西请您过目。” 贺缙闭着眼睛,以为是自己买来的家丁,摆手道:“去去去,一边去,这么多年规矩白学了?” 家丁在旁边低头拱手,委屈道:“老爷,不是我……是他没规矩。” 贺缙意识到不对劲,这才慢悠悠掀开帐子。 辛河之前从未真正与贺老爷见过面,还是她和宋子卿成婚那日,她记得有位叫贺缙的先生乃是坐上宾客,也仅有过此一面之缘,长什么样子早就忘了。 不过成婚之前虽从未见过贺先生,也时常听宋子卿夸这位先生深谋远虑。 然而今日一见……咳咳…… 眼前的这位贺先生睡眼惺忪,齐白胡须,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和她想象中的贺缙先生,反差颇大。 他是怎么当了长安首富的? “您就是贺缙贺老先生?”辛河问。 “我不是。”贺缙捻了捻胡须,看着辛河一身打扮,总觉得有点眼熟。 辛河瞪眼一看,不是?难道真不是? “难道你是?”贺缙老先生捻着胡须,一副刁钻的模样反问。 辛河:“……” 这位贺老爷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这当真是富甲一方的何缙,宋子卿口中有才识的贺缙老先生吗?还是说长安城里何时多了一个同名同姓的贺缙。 辛河怀疑地看了他几眼,将手中白布包裹着的镯子犹犹豫豫地递给贺缙老先生。问道:“贺先生,可认得此物?” 正文 第13章 跟随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贺老先生原本捻着胡须的手突然接过辛河手中的玉镯,半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定定地看着,神情端正严肃起来。 他仔细观看了一会儿后用两根手指捻住镯子对着光线较好的角度,另一只手又去抚自己的白色胡须,突然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道:“嗯——不错!是块不错的镯子!” 所以贺老先生观察了如此久,只是发现了不错。 辛河满心期待贺老先生至少应该会有些印象,毕竟这东西他当年证婚时也见过。 但是转眼一想,一个经商的忙人又能指的上多少呢,况且贺缙已年近花甲。 “这块镯子你从哪儿捡来的,不如开个价卖给我。” 辛河暗暗揣测,难道是因为她现在女扮男装才让贺老先生觉得这镯子不是她的,是以要将镯子买过去? “此乃——无价之宝,不卖。”辛河慵懒道,态度略微有些顽皮。 恰恰因为其中的些许顽皮,贺老先生也推测了一番,面前这小子明显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挑起几根稀疏的眉毛,问:“小子,你可是无父无母单独长大?” 辛河收起笑容,贺老先生知道她是谁了么?她道:“先生说的不错。”她的确是孤女,从小靠着自己一个人摸打滚爬长这么大。 “可是身边已无亲人?”贺老先生继续问。 “是。”辛河淡淡地回答。 贺缙嘴里呢喃着:“那就对了,现在的市井混混可真越来越嚣张了。”随即对着身边的几个家丁道:“既然他无依无靠,又不愿意把镯子卖给我,且多拿些银钱,把他买了。” 买……买了。 富商的手笔还真是大方。 而重点并不是这里,贺缙问这么多只是为了确认他市井刁民的身份么? “贺老爷可要想好了,买我须得花些钱。” 贺缙觉着有意思了,是个有胆量的混混。 “我乃江南的掩面先生,如今云王府的坐上宾客。若是贺老爷想买我回去做家丁,恐怕得重新估一下价格。”辛河双手背于身后,原本没想到会用出掩面先生的身份,所以打扮得格外普通平凡。 贺缙闻言将帘子掀得更开些,一副怀疑的模样全部堆积在了脸上,他将她上下着装打量一通,又看了看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子,说她是云王府的坐上宾客不是不可能,若说她是教了状元探花榜眼郎的掩面先生,那还真是不像。 他抚须而坐,思考片刻。 “小子,这镯子……你的?”贺缙有些惊奇的目光投向辛河,一副她敢胡乱说他就不理的样子。 辛河故意龇牙露出一个笑容,道:“不是。” 贺缙老先生仿佛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难道是贺老爷您的么?” 贺缙:“……” 贺缙在心里唠叨着如今的年轻人都如此没有度量以牙还牙了,还跟他一个六十岁的人计较,不仅计较,还寻机会小小的报复一下。 不过他突然想到,难道当初,六殿下的夫人没死? 他眯着眼睛审视了她一会儿,突然冲她招招手:“上轿吧,老夫藏有上好的陈年老酒,你小子有口福,能尝上一口。” “如此,先谢过贺老先生。” 贺缙心里暗道这小子不简单,就算不是六王妃,能拥有这般胆识与魄力,也定当是个可塑之才。 贺缙将她叫入轿中坐着一路随行,期间不乏有贺缙要下车去巡视长安城里其他店铺的情况,辛河只是在轿中欣然等待。 只不过就在不远处,她所有的表现都被宋子甄收在眼底。 他修长睫毛修饰下是一双深情的黝黑眸子,时而因为辛河的种种举动乐得像个傻子却浑然不知。 萧岳只能投去疑惑不解的神情,不敢与理直辞正的云王殿下争论。 “对了殿下,据说前几日聚星楼的事情已经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好像不是很开心。” 宋子甄一笑,皇上能开心才怪了。 国库空虚,皇上原本不愿意花国库的钱去救灾,但是如今强行被一个江湖术士造谣了要把任务安排在新晋芝麻官刘春珉等人身上,哪怕她表面上给了皇上一个台阶下,仿佛也将皇上的仁德宣扬出去了,但是皇上不要面子的么? 辛河相当于挑衅皇权,偏偏还是外人看不出来的那种。 且不说刘春珉、齐参、袁鹤三人能不能像辛河说的那样解决问题,皇上现在要是让刘春珉等几人去赈缓灾情,等同于辛河的挑衅成功,被皇上认可。 事实上皇上对她强制宣扬出去的这些功名并不曾心怀感激,但又不得不抓住丢出烫手山芋的机会。 皇上要开心了,那才是不正常。 “殿下,您为皇上默默地解决了那么多麻烦还不让他知道,恕萧岳愚昧,不明白殿下心里怎么想的。如今功德是皇上的,贤名是皇上的,可是皇上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殿下在背后做的。”萧岳挠挠脑袋,一半盯着宋子甄的神情变化,观察他的脸色做好随时住嘴的准备,不过这次,宋子甄竟然让他把话说完了。 宋子甄伫立于某茶楼二楼,温和平淡的眼神眺望远方,眼中的纷繁复杂化作一缕云烟散去:“四年前皇上因为六弟的事情与我心生嫌隙,若是知道背后我在帮他,他恐怕要心生猜忌得连晚饭都吃不下,说不定还给自己招来祸端,何不保持现在的样子。” 正文 第14章 发现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太史辛河到了贺老爷子府上后十分规矩,也十分……随便。 她叫退了那些上茶的丫鬟们、门口的家丁还有园子里的修剪工,表面看起来与贺缙交好,实则不动声色将他从园子拽进了客厅。 贺缙默默给了她几个白眼,人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火急火燎的节奏,刚进客厅他便赶紧把自己一把老骨头挣脱。 贺老爷子皱眉道:“我说你这小子,你……你到底是谁?” 贺老爷子眼见这小子终于没跟他抬杠,并且还变得严肃正经起来。 她下巴上的一簇胡须被轻轻揭下,又将自己故意涂的有些蜡色的脸蛋就着随身的帕子用桌上未冲泡茶叶的白开水洗净,擦成原本白皙干净的肤色,而后取下头上木簪,将那固定头发的布条解开,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十分有弹性的垂落,随即一张容貌清丽的脸蛋露了出来。 虽不施粉黛,然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睫毛浓又密,眉目间除了女子的秀气还有非凡的风雅气度。 可是贺缙可不敢将她当做普通的女子瞧了。 如他猜测,六王妃果然没死。 正在此时,朱门外不远处传来家丁气喘吁吁的叫唤声。 “老爷!云王登门拜访!” 云王!云…… 贺缙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四年前已经在世人面前死了的人,若此刻太史辛河被发现的话,免不了一场无谓的伤害啊。 “你,从这边走!”贺缙的语气像是在命令,瞬即为她指了一条可以从侧门避开的路径。 当前机警果断的贺老先生绝对和路边那个懒懒散散的贺老爷子搭不上边。 听说云王来了的时候,辛河首先想到的不是应该先避开云王,而是在想为什么,幸好贺老先生却已经将她抓至一边逃走的路上。 贺缙将客厅匆忙收拾一通,听说云王来了也没有出去迎接贵客,反而坐下慢悠悠喝起了茶。 当然整个长安城敢这么做的人也只有贺缙一个,倒不是因为他是长安城首富,而是他独特的行事风格。 “近来听闻贺老先生又大赚了一笔,看贺老先生如此悠哉模样,果然哪!”宋子甄一身随意的白袍,不像是王公贵族,反倒跟不染俗尘的仙人有八分相似。 贺缙是即将年满六十的人,就要有年满六十的样子。 “这位年轻人长的好不飘逸潇洒,可是想来谋个职业?”贺缙眯着眼睛,依傻卖傻。 众所周知贺缙不得罪朝廷,也从未与朝廷中哪个人有过较好的交往,所以他装作不认识云王宋子甄,看起来也合情合理。 宋子甄扬眉笑了笑,丝毫不因为贺缙的态度感到懊恼,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什么人。 时常跟其左右的萧岳竟然没有在一边,这是为何? 贺缙突然想到什么,可是已经晚了…… “没想到啊殿下,我去寻个方便都能在贺老爷子府上遇上个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果然是长安城首富啊!下次殿下还得带萧岳来啊!” 不远传来萧岳幸灾乐祸的声音。 萧岳和太史辛河一前一后站在朱色大门外,男的面露喜色,女的……显然神色凝重。 贺缙眯着的眼睛依旧眯着,只是脸色明显沉了下来,被桌布和宽袖遮住的手指轻轻握住膝盖,以支撑他保持着那份镇定平和。 怎么会这么巧合,是不是云王早就知道太史辛河会来?早就知道太史辛河的身份?贺缙暗中揣测。 而这两个问题——几乎也是太史辛河要问的啊。 是宋子甄提起的贺缙这个人,可是她刚找到贺缙,宋子甄却突然出现。 那么今天是不是他早就预谋好了的? 空气中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戛然而止,安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青丝从她两鬓垂下,中间露出一张愁眉苦脸,四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因为失算将心情挂在脸上。 她抿着嘴,双眼无神地盯着宋子甄,无话可说,懒得问的同时也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反倒是宋子甄,眼中秋波流转,眉头舒展毫无恶意的样子。 在她半疑半恨之时顺带又多添了些愤怒,如果眼神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宋子甄一定死了好几十遍了吧。 “云王殿下,说吧,你是不是早就知晓我的身份?从我入长安城第一天开始。”她冷着脸,原本以掩面先生之名在他面前保持的客客套套和恭谦全然无剩,如果她会武功,打得过他的话,定然不屑选择文邹邹且耗费脑力的方式与宋子甄呈口舌之辩。 但现实是她并不会丝毫的武功,所以萧岳从房梁上跳下的那一刻,她便不选择硬抗。 宋子甄点点头,杏眼中清晰地印着辛河的身影,且只有她的身影。 “我可是有什么地方露馅了?”辛河问道。 她一双清瘦的拳头微微收拢,压制住心中愤然。 宋子甄似乎有一股难掩的笑意,摇头道:“没有。” “你要杀我?” 宋子甄咯咯轻笑,看着太史辛河眉头紧锁,被逼露出原型的样子,觉得又可爱又好笑。 他摇头,道:“非也。” “我和宋子卿成婚那日你没来,我之前也未见过你,你怎么会认识我?”太史辛河总算将心里的问题一一问了遍,可是回答却没有一个是符合逻辑的。 宋子甄莞尔:“我比六弟先认识你。”他只说了这么多,关于为什么比宋子卿更早认识她,没再多解释一句。 不过辛河也压根不相信他的鬼话,所以这句话她权当没听见,继续问:“那你为什么突然来贺老先生府上,难道因为知道贺老先生乃是子卿的故人,所以想利用我六王妃的身份讹钱,把赈灾的功名抢到你头上?” 萧岳在一旁听得雾蒙蒙的,实在不懂云王殿下为何不道明那一段往事,太史辛河九岁时身患荨麻疹,若不是云王殿下,她早就没命了;太史辛河十二岁在蜀地游历时遭到大户人家少爷小姐欺负,是云王殿下带走她,还将她好生安顿,照顾得细致入微。 若不是云王殿下当时患重病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嘁!一个太史辛河算什么。 就在太史辛河以为问倒了宋子甄的时候,宋子甄绵绵一句:“真想知道?” 辛河看着宋子甄似笑非笑的脸上带着丝丝邪魅,眼中水光动人,似凄楚可怜,更似桃花浮动。 辛河迟疑地点了点头,即使心里对他的答案并不报多大的期望。 “为了让你穿回女装,本王看着顺眼些。” “噗嗤——”太史辛河没忍住笑。 不是,跟她穿不穿女装有什么关系? “我男装看起来也是个倜傥少年,你凭什么说不顺眼?” 这不是她自己认为的,是因为好几次走在路上都有姑娘暗暗揣给他荷包什么的,她才觉得男装不只是方便,并且让人顺眼的。 萧岳听完宋子甄的答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贺缙依旧双手撑着大腿,眼下看来云王宋子甄并无将太史辛河送去归案的意思,也就是说太史辛河暂时没有安全隐患。 贺老爷子想想刚刚那一幕,多久不为世俗所动的心思就在刚刚起伏一瞬后终于暂时落地。 宋子甄未答话。 太史辛河所有的愤怒,还没出气,就完事了? “你喜欢我?”辛河几乎把脑袋里所有不可能的问题都问出来,至少让她不要觉得眼前的事情都发生的莫名其妙啊。 宋子甄笑容收敛,转过头看向别处。 院子里春色满园关不住,千支百朵争相开放。 而景色虽美却不如冬日寒梅独特,懂者自闻梅香娆娆,品其格,论其性。 太史辛河是他最欣赏的冬日寒梅啊。 他当然喜欢她,从她九岁、他十三岁的时候,从懵懂疼惜的爱,一直到现在,她二十二岁、他已然二十六的年纪,却爱而不得。 从来没有放下过的爱,可是她浑然不知呢。 太史辛河见他不说话,那便不是因为喜欢她,她诚然只是随性一问,所以不觉有何不对劲。 萧岳本想插嘴说两句,但是想了想自家殿下脾气,落到嘴边的话生生噎回去。 “我想起来了,薛湘才是你的意中人。”辛河突然想起在聚星楼的时候,两人早已互生情愫。“只要云王殿下不要挡了小女子找贺老爷借点银钱为我的几个学生解决赈灾之难,不管云王殿下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其他的条件我们都可以商量。” 太史辛河不再继续啰嗦,眸子中温情散去,只剩下和敌人谈判时的厉色。 两双眼睛好比两军交战,辛河攻势凶猛,宋子甄却按兵不动。 “既然如此,答应本王一个条件。”宋子甄道。 “说。” “还是住在本王府上,为了你的安全。” 太史辛河微微一愣,心中莫名动容,可是立马明白过来,她是宋子甄已过世弟弟的妻子,说起来也是他的弟媳妇,他一向重血亲感情,照顾她一些也是在理的。 只不过让她想不通的是,明明她扮成男装更容易隐藏,却忽然过来揭穿她是女人的事实? 也许……宋子甄的真正目的还有别的她没发现?毕竟今天没有一个问题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也不知他是何居心。 “好。从现在开始,麻烦云王殿下莫要干涉我与贺老先生的谈话。” 正文 第15章 缅怀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宋子甄还真就乖乖带着萧岳先走了。 太史辛河见宋子甄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正想着如何措辞让贺缙老先生帮忙,又能不丢失自己的立场。 贺缙老先生摇着杯中晶亮的茶水,突然一抬头,眨眼一笑,还是那副老顽固的样子:“给我留一座住的宅子就够了,其他的……算了算了,你自己支配吧。” 太史辛河明显眼尾一挑,心想这贺老爷子未免大方了些! 不过她没有推辞,道:“贺老先生尽管放心,您这的钱比国库都充实,我用不了你太多的。” 贺缙白过她一眼,‘嘁’了一声,暗自感叹这女娃娃可真是不客气。 但是欠人家的,他便没有吭声。 屋外阳光衬着远处金色房梁,相互映衬让大厅中光线看起来也暖黄暖黄的,照在贺缙老先生的脸上总是透着说不出的和谐,让这个原本那么顽皮的人看起来老成安静,鬓角斑白中还有一块刀疤,似是将他多年的沧桑经历一一诠释出来。 太史辛河对这个顽皮老头子改观了许多,至少普通人知道她没死的话起码要把当年事情的整个经过问一遍,问她各种各样她可能都想不到的问题。 她沉凝片刻问:“您就什么都不问我,不问我为什么要回来?” 贺老爷子哼哼两声没有很快回答,晃着手中的茶水似乎更有乐趣,喝茶时像是刚学会饮酒的人饮下第一口酒,嘴里啧啧几声,道:“得了吧,好像我正经问,你能正经回答似的。” 这…… 贺老爷子要是正经问,她肯定正经回答的。 —— 不久后,贺缙找个了看起来灵光的小兄弟将她领去账房,让她报了大概需要钱银的数目,以做好相应的协调准备。 小兄弟办事谨慎仔细,账本上处理妥当后又带了人前去钱庄取银票,除此之外还派人随同太史辛河买了一些必备的营账等物品,不管是银钱还是救灾物资都请了城中最具实力的镖局押镖,分别运往东郡还有岭南。 太史辛河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让孟九星出了一些人暗中保护钱资。 保不准哪个山头的大王要劫上一劫,但是孟九星在山寨大王圈子里是活脱脱的母老虎,纵横山寨十年,辣手摧花无数,其他那些小寨们也不敢轻易惹上门。 所以她让孟九星的人在路途中暗中保护算是明智。 几天下来,长安城中一时茶前饭后讨论的主题变成了首富贺缙老爷子竟然与官场人员来往,还将近捐出了一半的银钱救助东郡和岭南的灾民。 最为重要的是,也不知从哪儿传言说前几日的状元探花榜眼是祥瑞之身,是以几处天灾,几个年轻人不仅能得到贺老爷子的帮助,更有无限潜力,前途无量。 太史辛河站在城中最为亮丽开阔的高楼之上,伴随高风啸啸,一身灰白袍服在狂野的风宠之下飞荡开来,发髻高束,看起来英姿飒爽。 从她所站的地方往楼下望去,街道上人群穿梭,摩肩接踵,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眼前景象多么和谐而美丽。 太史辛河久久伫立,心情却始终没高兴起来。 “辛河,回家了。” 发呆中的辛河心中一惊又一喜,宋子卿? 不对,是宋子甄。 太史辛河回过头,看着同站在一旁的宋子甄。 他享受着高处凉风,哪怕风吹乱他头发,他依旧星眸远置,目光如玉,又似碧波荡漾湖里最为平静的水。 一声回家了,让太史辛河久久惊魂难定。 这句话如此温暖,又如此可笑。 宋子甄挂着春日暖阳般的笑容看向辛河,本就是杏眼桃花相,加上情景相衬,便显得他越发俊美无双。 “听说云王殿下最是有情之人,辛河想听听云王殿下怎么看待您弟弟宋子卿的死。” 她看向宋子甄,宋子甄此时也偏头看向她。 他眼中是柔情似水,是说不清道不明,所以辛河根本没办法承受这种目光,两人对视一瞬,辛河立马移开了视线。 “六弟从小失去生母,且非嫡出,他从小到大过的比其他兄弟要苦很多。但是六弟隐忍坚毅,才智过人。若论智慧才华,他是我们兄弟当中理所应当的第一,可他从小太孤独,令他太缺乏安全感。” 宋子甄语调平和,不夹杂分毫私人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 人总是爱追忆过往,沉浸在那些美好而温暖的事情中。 太史辛河每每想到与宋子卿在一起的时光,真叫是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她十二岁时遇见宋子卿,他教她读书认字和生存之道;他还常常与她作诗煮酒,互相指正;也有风花雪月一起调皮的时候,结婚那日她大喜,完礼之后却是大悲。 从天而降的灾祸毫无征兆,她以为她会和他一起葬身刑场,被千刀万剐。虽然她不甘心,但至少做到了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而命运齿轮拨动,她竟然被人救下。 成了如今看起来冷漠还有些自私的人。 “回去吧。”宋子甄薄唇轻启,声线醇厚动人。他没有切实评价宋子卿被杀的事,因为没人能评论得了。 他知道太史辛河在回忆过去,他更知道——她在思念宋子卿。 “辛河还要去锦绣楼吃八宝鱼,殿下可不必管我。”太史辛河收回泪目,突然转笑。 宋子甄凤眼迷离,似春花秋月:“那一同走吧。” …… 时不过正午,锦绣楼中吃饭的人虽赶不上晚上时的热闹拥挤,但是出于锦绣楼名气不小,中午就已经有好些人提前来占桌位,以便于晚上来吃饭时不至于没了位置。 宋子甄和太史辛河二人慢步上楼,寻了靠窗的一处坐下,小二热情迎上前询问着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将锦绣楼的各式菜肴统统介绍了一遍。 太史辛河掩嘴轻笑,四下寻找上次接待她的那位憨厚又有些傻的小二,不过没有踪影。 “来一份八宝鱼。”辛河道。 小二似有些为难,迟疑了一会儿道:“听老板说做八宝鱼的那位厨子有事回家了,所以二位看能否点些别的。” 那就是吃不了八宝鱼啰? 太史辛河难免露出遗憾之色,怎么连八宝鱼都吃不了了,近来都是什么日子… “清明将至,大家都忙着回家扫墓,缅怀先辈去了。”宋子甄早已往自己的琉璃盏中倒入上好佳酿,酒香弥留之际,道出了太史辛河已经忘了的节日。 太史辛河面露迟疑,时间过得这么快,都清明了啊。 宋子甄轻轻地为她斟酒半杯,不冷不热道:“想吃八宝鱼?” 太史辛河点头。 “在这等着。”说罢,宋子甄扔给她一本书后便只剩下转身离去的背影,长袍迎风,衣袂飘飘。 太史辛河微有动容,短暂惊诧于这个云端之上的男人竟然会做锦绣楼的招牌菜式八宝鱼,不过、她很快被桌上的书吸引了,游记的下册。 其中批注更为详细有趣,书中偶尔出现一些错误也被宋子甄纠正得完美无缺。 只见太史辛河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紧握着书,忽略周围的人、桌上的酒,看得目不转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八宝鱼的香味阵阵袭来,太史辛河才不自觉放下书。 锦帛男子系着白色围布,修长有力的手指端着餐盘,静静地立在她面前。 嘴角无意展露的笑,让两人看上去真像是故友。 太史辛河微微呆滞,随后站起来将餐盘中的八宝鱼端上桌,揭开盘,菜色装饰有度,色泽鲜美,重要的是肉嫩汁鲜,正正符合她胃口。 今日这顿八宝鱼,应该是她第二次吃到如此美味的八宝鱼。 明明是两个才认识几天的人,为什么那么毫不拘谨,总有些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两人吃得正欢,从拐角的楼梯上突然出现了几个粗犷大汉,脖颈配饰象牙项链,看样子刁钻跋扈,恶名不浅。 太史辛河和宋子甄未改原态,吃几口肉之后也会时不时干酒一杯。 几个粗犷汉子随身配有短刀匕首,身上的兵器在他们坐下之前被重重地扣在桌面上,发出响亮震慑的声音。 一些姑娘见这样的阵仗生怕惹祸上身,及时吃完饭结账离开。 “把你们这最好的菜给我拿上来!”其中身躯最为庞大的男人振臂微怒,将手中的刀‘叮咣’一声砸在隔壁桌还未收走的碗筷上,瓷碗破碎,又是一阵稀稀疏疏声。 小二连忙迎上去说些讨好的话语,连连认错道歉,生怕眼前这位爷再一动怒,好几桌的碗筷就要毁于一旦。 主要是老板要扣他的工钱。 那些人穿着打扮以及口音,都表现出来他们是——吐蕃人。这是太史辛河第二次看见吐蕃人了,如果上次在聚星楼看到的那位舞姬也是的话。 太史辛河小口慢慢咀嚼鱼肉,耳朵竖得更精,用眼神示意宋子甄:长安城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吐蕃人呢…… 宋子甄一边漫不经心地喝着小酒,正脸刚好面对他们那一桌。 他似乎看懂了辛河眼中的疑问,而后清凉一笑,未说多话。 正文 第16章 面红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开店的惹不起吃饭的,小二赶紧跟掌柜的说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不多时,店里能上的好菜全都上了。 只是那群恶霸并不像是来吃菜的,才吃了一口,短刀又出手,将隔壁的一桌碗碟弄得踢里哐啷碎了一地。 太史辛河瞄了一眼隔壁,场面似乎难以控制。 店小二气急上前跟他们理论,可惜他那单薄的身子经不起恶霸的大手一挥,眨眼间被摔了个四脚朝天,震得他心脏一痛,赶紧伸手捂住,开口哀嚎起来。 可哪怕是这样,四下也没人为他出个头。 太史辛河放下筷子,擦擦嘴,余光盯着宋子甄平静吃饭的嘴脸。 他都不打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下么? “啊!”随着店小二一声喊叫,恶霸一脚蹬在店小二膝盖上。 另一个大汉道:“叫你们老板出来!” 凶神恶煞,怒目相对。 “呃——各位好汉,老板就在这呢。”太史辛河站起身,莞尔一笑。 说是老板在这,却没具体说清楚是这的哪个人。 宋子甄保持常态,优雅抬臂夹上一块鱼肉,挑去细刺,优雅往嘴中一送,放筷,卷袖,倒酒,闻香而饮。 周围的事情似乎与他无关。 太史辛河本来也不想管闲事,但是锦绣楼对她来说有些特殊的意义,不只是菜,还有一些昔日的旧念。 如果这些歹徒对锦绣楼不利,太史辛河姑且要干扰干扰。 几个恶霸纷纷将目光投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公子身上。 恶霸兄弟们不约而同又笑了,道:“你一个吃饭的,关你什么事?” 太史辛河温声道:“各位难道不知道,锦绣楼只有一位掌柜的,真正的老板并不时常在这么?” 恶霸兄弟管那么多做甚? 为首的粗犷大汉一脚将躺在地上的店小二踢到旁边,啐了一口唾沫:“这什么破店,还是让哥几个帮你发扬光大吧!房契交出来!” 他们一行五个人,都是个顶个的壮实大汉。他们在太史辛河面前一排站的整整齐齐,活像了一堵城墙将她围在中间,个个臂膀粗实,五双眼睛皆是恶狠狠毒辣辣,时而还能听到暗自活动筋骨的声音,场面震煞旁人。 太史辛河咽下口水,她不会武功,打肯定是打不过了…… 就算是寻常不会武功的五个男子站在这里,她也是打不过的啊。 “房契得问老板——云王殿下,您说要不要给?”太史辛河明眸一动,偏头看向宋子甄,特地将云王殿下四个字加重拖长。 吃饭的人被提及,忍不住抿唇一笑,不过没理她。 几个大汉一听,凑上前将正在吃鱼的宋子甄仔细打量一番,哈哈笑了几声转过头对着太史辛河,似乎一本正经:“我是云王殿下他岳父大人。” “哈哈哈——”剩下几个恶汉随即开口发笑。 太史辛河:“……” 这。 太史辛河心中讥笑,对不住了云王殿下,不小心把你未来妻子给骂了。 太史辛河正要再次声明这家店是当今云王殿下的,可还没等到她开口,眼前的景象已经足够让她吃惊的了。 她完全没有看见宋子甄发招,可是不知何时宋子甄已经将手中的杯子扔到了刚刚说话的粗犷大汉嘴上,伴随着杯子落地的声音,恶汉疼得直捂住自己的嘴巴。 口中鲜血沾到恶汉手上,接着从嘴里吐出一颗牙齿,太史辛河怎么也没想到,宋子甄一出手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猝不及防的么。 还让人家没了门牙,以后娶不到老婆可怎么办。 恶汉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从小到大都是他欺负别人,还不曾有人冒犯过他! 太史辛河见过能打架的人,孟九星就是个厉害的角色,如果孟九星在这的话,别说这里杵着五个恶汉,就是再来五个也无妨。 但是宋子甄什么实力她没见过啊,万一他根本打不过恶霸们——她今天岂不是犯了罪过。 “萧岳怎么没跟你来?”太史辛河突然问道。 宋子甄换了个新盏倒酒,轻描淡写一句:“过两日宴请几个朋友,本王让他送请帖去了。” 太史辛河哦了一声,要是待会开打的话,烦请云王殿下先顶住,辛河去搬救兵。 其他几个汉子看见自己的大哥深受此辱,几人纷纷上前一步询问,盯向宋子甄的眼神变得比先前更加恼怒。 为首的恶霸呸了一口带血的口水,抹抹嘴,终于抽出了配备的短刀。 宋子甄仿佛没看到似的。 随着老大的动作,剩下几个一应拔刀,纷纷往宋子甄处聚拢。 太史辛河微滞,虽然宋子甄刚刚小露了一手,但是他出名的不是武功上乘而是游历天下,腹有诗书。 这有五个汉子呢。 不过她上一秒还在担心宋子甄能不能打得过这五个恶汉,下一秒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腰腹被拽起,整个人倚在了宋子甄身上,近到能听见宋子甄的心跳和呼吸,闻到他身上充斥的淡淡杏花味。 只那么一瞬,她似乎感到了一丝丝不适,脸上不由得红了起来,虽然她知道宋子甄此举是为了将她放到安全区域。 视野所及之处,五个大汉聚拢拔刀,太史辛河很快从刚刚的脸红中脱离出来,有些紧张地看着前方的局势。 宋子甄一个跳跃过去,手臂借着桌子撑起,抬脚直踢上其中一个恶汉的脸颊,那恶汉似乎猝不及防,重心不稳连连推后好几步。 其他几个兄弟见势一拥而上,嘴中还喊着‘嘿哈’助威,惊吓得旁人纷纷落荒而逃,有些看热闹的也忙忙跑到安全领域内,像是观赏一出好戏似的。 宋子甄仿佛身轻如羽,一跃而起到了空中,还不等几个兄弟反应过来,他缓慢降下以其中一个恶汉的头为支点,长腿顺势横扫而过,几把短刀纷纷不堪受此重力。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他们举兵器的手也镇痛不堪,一个个疼得直缩回手。 只在几招,宋子甄将五人纷纷制住,个个喊天叫地,苦苦求饶。 “好功夫啊。”周围观战的人皆感叹。 “云王殿下不只通游四方,能作诗书,还习得一身好武艺啊!”另外又有人感叹。 随着他将几个恶霸制服,四下传来一片叫好声。 那几个恶霸认识到眼前的这位贵少爷真的是云王宋子甄之后,也不敢明目张胆再说些什么,求饶两句趁着四下起哄,趁乱逃走。 经过这顿饭后的打斗,太史辛河不得不承认他的武艺超群,其实他要不要萧岳在身边保护根本没差。 “吃好了吗?”宋子甄不知何时窜到了她的旁边,轻声问道。 太史辛河点点头道了一句嗯。 现场都打成这样了,她还能有再继续吃下去的胃口么。 他也点点头,轻扯着太史辛河的衣袖,神情冷凝,似有哀伤:“回去吧。” 太史辛河疑问,缓缓跟着宋子甄的步伐,打了几个恶霸,做了一回百姓的英雄,他不开心了吗? 一路上两人未曾多话,宋子甄神色一直怪怪的。 “云王殿下,对不起啊。”太史辛河走在他身侧,突然停下脚步道。 如果不是刚才她的多管闲事,便不会逼他出手。 她想了一路宋子甄不高兴的原因,不是因为耗费体力打了一架,而是他多年来不曾为人知的一面被人知道了,众人只知他是个意气风发的才子,殊不知其武力更是冠绝天下。 一次的露手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是云王宋子甄,关于他的事情很快会在长安城传遍。 当他的名声过旺,当今皇上就会投来猜忌的目光。 “跟你没关系,若不是那恶汉出言不逊,你怎么刺激本王,本王都不会动手的。”宋子甄对着她展颜一笑,瞬间融化春风十里, 太史辛河撇嘴,小声嘀咕:“什么叫……我怎么刺激,你都不会出手……” 宋子甄对着她皓齿微露,笑容里透着温柔和淡淡的宠溺。 只见眼前这个男人靠她越来越近,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从她的耳旁经过伸往她的头顶,此时她大半个脑袋都被宋子甄长而结实的手臂围去一半,那该死的急促不知从何而来,难道死了男人的女人都这般容易胡思乱想吗? 没过一会儿,宋子甄从她头上取下一片树叶,不知是何时掉到她头上的,她都没发现呢。 宋子甄轻笑出声:“头上这片绿叶,不太好看。” 太史辛河:“……” 不过她终于轻松下来。 只是每每想到自己容易胡思乱想便十分厌恶自己。 太史辛河赶紧找了些别的话题接了下去:“多谢云王殿下提点的贺缙老先生,有了他的钱,刘春珉和袁鹤那边的灾情已经缓解了一大半。” 她微微拱手,保持着客套的礼节。 “知道什么叫诚意吗?”宋子甄突然问,“真心道谢的话,怎么会只是嘴上说说。” 太史辛河不搭话,过度的傲娇那是自负。她就是口头谢谢而已,他听听就好了啊。 有些事,不能因为少了表面功夫而落下话柄,仅此而已…… 太史辛河赔上浅浅一笑,道:“那辛河下次便不说了。” “寻常女子都会以身相许,可惜你已为人妇,要不然本王可以给你这个机会的。”宋子甄看着她调侃一笑。 太史辛河心中一愣,对不上话。 “对了,殿下说要宴请宾客,不知都请了哪些人?” 正文 第17章 诧异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宋子甄理了理宽袖,转过身继续行路,嗓音清凉平润:“三司。” 独独三司吗? 不过,不管宋子甄打着什么主意,对辛河是没有坏处的。 “先生!”两人还没进门,紫兰已经从大门口迎了出来,双手张开嘴中直呼了一声抱。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太史辛河被这一声软绵绵的抱字酥得浑身都软了,瞬即将紫小小的身子抱起来。 小紫兰身子娇弱,一张精致的樱桃嘴轻微嘟起,在太史辛河怀里略有些不安分的动了动,似乎撒娇的语气道:“我想子卿哥哥。” 太史辛河一边轻轻拍打着小女孩的肩背安抚,一边下意识地瞥向宋子甄。 紫兰因为见过宋子甄,所以时常觉得宋子甄就是她的子卿哥哥。 让紫兰住在云王府就相当于每天都让她以为自己见到了子卿哥哥啊。 “听说她只跟你说话?”宋子甄停下脚,问道。 萧岳第一日跟紫兰见面时被她咬了一口却没跟他说话,且那日她知道宋子甄不是她的子卿哥哥之后也没再跟他说话。 所以宋子甄不禁好奇问起来这事。 太史辛河迟钝了一会儿,点点头。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着宋子甄若有所思地盯着紫兰,眼中流露出不明一笑。 他这是想打什么主意…… 辛河赶紧抱着紫兰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当她推开自己房间的那扇朱色木门,屋中布置可谓雍容华贵至极,让她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前两日房中也有成色质地上好的毯子席地,但今日换成了以鸳鸯滕飞为纹案的全新毯子;原本房中布置简单大方,然今天突然多了好些东西,如女子常用的梳妆台,并且连红粉胭脂都已经采备好,珠宝首饰也一应俱全。 再看屋中桌椅,皆焕然一新。 连喝茶的一套茶盏都换成了全新的琉璃盏。 不过就是前两日去城东雇佣了些乞丐散播了谣言没回得了府吗? 紫兰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盯着太史辛河:“是那个讨厌的叔叔昨天来吩咐换的。” 太史辛河知道紫兰口中讨厌的叔叔指的是萧岳。 “见过小姐,奴婢名唤青花,在云王府中待了十多年了,以后就是您的贴身丫鬟。” 辛河:“……” 突兀。 一切显得过于突兀。 辛河转过身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着淡紫色圆领奴服微微屈着身子,柳眉细眼,额间一颗美人痣点缀得倒恰到好处,将女子的娇羞之气添了几分。 不过太史辛河始终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太史辛河放下紫兰:“青花姑娘,这是?” “萧小主说了,杏院住的是一位贵客,吩咐奴婢好生照顾。”青花露出两颗虎牙,笑得温柔灿烂。 贵客她不否认,不过前几天不见给她大整一番,都好一段时日过去了还来折腾什么折腾! 她习惯了男装见人,更习惯了房间里简单大气,如今这般女人味的房间反倒让她不习惯。 “哦!王府可真大方。”太史辛河感叹道。 东西都弄进来了,她也不能让青花再把原来的东西换回来。 青花笑得更加灿烂,道:“小姐是第一位住进杏院的人,可真是有福气。您不知道啊,这一院子杏树全是云王殿下十三岁那年亲手种下的。” 他竟然这么喜欢杏树吗,这倒是巧了,她也挺喜欢杏树的。 “没想到云王殿下还会种树呢。” 青花又补充:“云王本来是不会的,不过十三年前他回府之后突然说要种树,不仅寻找了中原一带最好的杏树品种,还查了好些古典书籍才将这些杏树种下。当时刚种下树苗不到一个月,长安突然降下大雪,好些树苗子都冻死了,云王费了好些心思才救活了几株,第二年云王殿下又去寻了树苗来种下,才有了如今的这片园子。” 太史辛河感到有些诧异。 十三年前他不过才十三岁,为何那么执着的要种下一片杏园呢。 不过说起杏树,倒是让她想起了她九岁那年。 她模模糊糊还记得自己差点因为患荨麻疹死在那一年,多亏了那个蒙面的朋友救了她,只可惜她连名字都没来得及问,人家就走了。 但是印象里依旧清晰记得,喝完苦苦的药之后那位朋友给她吃了好些杏子,她还记得当时吃完了满满一盆。 想到这里,太史辛河不免浮现一丝笑容。 年少的那些日子虽然苦了些,却最为懂得珍惜眼下的美好。 越长大,却越忘记了幸福是什么味道。 “云王府中难道没有其它侧妃,难道——没来这住过?”太史辛河忽才想起青花说的,她是第一位住进这里的女子,便随口问道。 哪料青花面对如此一个严肃又正经的问题,却手执罗帕掩嘴一笑,躬身道:“小姐可是误会了什么,云王殿下还未曾纳妃呢。” 太史辛河向青花投去诧异的目光,看了眼抱着她腰的紫兰,摸摸她头:“紫兰,青花姐姐说,二十六岁的云王殿下,府中还没有一个妃子!” 正妃她知道没有,可竟然侧妃也没有…… 不举之症么?咳咳…… 才华横溢,美若妖骨,享受着全天下女人的青睐,他什么样女人没见过!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纳妃的吧。 或许是为了等薛湘? 她顿了一会儿又补充:“想来云王殿下洁身自好,未来的王妃必然才德两全。” 青花点头同意,又零零散散告知了一些宋子甄的事情,有好笑的一些童年琐事,也偶尔提到了宋子甄如何如何跟几个皇兄皇弟相处。 青花说他还是皇奶奶在世时最为疼爱的孙子,能说甜言蜜语逗皇奶奶开心,不过几岁开始就出去游历江湖,偷着做了个懒散神仙。 辛河沉默,想来宋子甄的生活也算是圆满的。 “不知屋里这些胭脂首饰,都是你安排购置的?”太史辛河换了话题。 青花乖巧而伶俐,答:“是云王殿下吩咐的,他说您要换回女装了。” 这。 她以为他随口一说,不会当真是为了让她穿回女装吧? 看不顺眼到这种地步——把女子用的那一套全给购置回来给她! 宋子甄要是觉得她穿男装、扮男人难看,没事啊,您要是不看,不就碍不着眼睛了么。 “对了小姐,殿下说明日宴请宾客,请您出席。”青花温声细语,像是黄鹂鸟一般。 “好。”她累了一天想休息一下了,“你下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青花含笑退出屋中,太史辛河只剩下紫兰还在旁边陪着她,不过紫兰没待多久,似乎因为肚子饿出去找吃的去了。 正文 第18章 合身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翌日。 东边的红光从太史辛河房间里半开的窗牖射入,温暖而不刺眼。 今日宋子甄要宴请三司的人,她便不敢再多睡,起床稍做打理过后便不紧不慢出了房间。 晨起时的空气呼吸起来清新且干净,她伸了个懒腰,想着待会大理寺卿张降成还有刑部尚书崔阖来了之后如何给敲敲警钟。 “小姐,您起来了怎么也不叫青花来服侍!”青花端着一盆水打远处见到太史辛河,连忙凑过来行礼娇嗔道。 太史辛河舒活了一会儿筋骨,不经意道:“大男人,简单收拾一下就好了。” “噗嗤——”青花掩嘴,笑出声,“小姐,您可不是什么男人,您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 那又有什么区别,反正她现在过惯了这种简单而草率的生活。 若是让她做回精致漂亮的女人,恐真是要为难她了! “青花,怎么让小姐这个样子就出来了!” 萧岳从一旁突然窜出,一手扶住腰间携带的长剑,另一手用托盘端着金丝勾勒而成的红棕色衣物。 太史辛河心中惶恐,看着那堆衣物,基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青花屈身行礼,连连认错说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姑娘,还让萧小主亲自来督促,于是连忙灵巧地接过萧岳拿的衣裳退下。 萧岳走近,木讷似地刻意向太史辛河行礼:“姑娘,青花是殿下给您配的丫头,专门负责您的衣食住行,还望姑娘不要为难一个下人。另外殿下说了,市井之中都传了谣言说云王殿下最近与一个江湖男子来往过于亲密,加上云王殿下二十六岁未纳妃妾,传闻便落实得更加紧了,姑娘穿回女装,一来是为了给云王殿下洗清这莫须有的事,二来也是为了姑娘好。” 行啊,有备而来呢。 太史辛河反问:“不知为我好,是怎么个好法?” 萧岳看了一眼四下侍候的下人,轻轻挥手辞退。 “姑娘虽然聪明,但是离云王殿下还差了一点。” 太史辛河最恼卖关子的人,尤其是在逼她做什么事情的时候。 现在想想当初决定来云王府小住,真当是贪小失大,她竟然犯了如此低级恶劣的错误。 原来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当然的,她一直觉得宋子甄肯定不认识她,顶多见多识广知道一个掩面先生而已,但是她以为理性的判断却错了。 “您和六殿下成过婚,萧岳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六殿下和姑娘之间的事情,不过您二人感情真挚是一回事,如今四年过去了,还望姑娘以后不要有什么别的念头。”萧岳语气淡淡漠漠,一副跟她有仇的模样。 他们知晓了太史辛河的身份,说出这些话来倒也不足为奇。 太史辛河冷笑,和着醉翁之意不在酒,将她引到王府来,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她。 “萧小主此言差矣,我一介女流无依无靠,能苟活于世已是幸事,图的不过是安稳于世,还能有什么别的念头?”太史辛河瘦骨正立,清眉半挑,回了一个清雅闲逸的笑容。 她细长的手指在腰后轻轻摩挲,眼下微微闪过一丝怀疑,不过那怀疑之色还未被人捕捉到就已消失殆尽。 萧岳拱拱手,眼底浮出一丝客气的笑意:“姑娘说的是,您的身份我们会保密,但是姑娘既然已经入了云王府小住,就算朝廷的人不来查,那些好奇的江湖人士保不齐会来查,顺着掩面先生的线索指不定能查出些什么来,传出去便是姑娘以掩面先生之名利用云王好交天下贤士的特点来达到自己的私人目的,那时候云王无罪,您却免不了再死一次。但是姑娘直接以姑娘的身份入住王府,谁又敢相信四年前已经死了的太史辛河敢明目张胆入住云王府?” 萧岳侃侃而谈,将利弊好坏一一向太史辛河道来。 “如果姑娘是以云王殿下的红颜知己入住云王府,就算是有朝一日您被揭穿身份,还有云王殿下给撑着呢。其中利弊,姑娘自己权衡。” 萧岳说罢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哪怕是个侍卫,那身影也好不锐利傲气,跟他那主子如出一辙。 皇族贵胄,什么通识天下才华横溢都是表面现象。 要她看来,宋子甄才是这天下最懂权谋的人,脱身庙堂却能掌控天下,她曾经单纯以为的烂好人,如今换个角度来看,只要他想牵制的人,有谁能逃得过呢? 可是认清了这个人,却没办法认清眼下这件事情。 是宋子甄自己不纳妃妾的,家里进了个男人都要引起别人好奇了么。 “小姐,快让青花为您更换衣物吧。”青花见太史辛河进屋,放下手上的活儿连忙凑上前道。 太史辛河一边愣神一边回到了房间,琢磨着宋子甄会不会有别的打算或者利用她做什么事,但是无论怎么解释都显得过于牵强。 青花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太史辛河进屋的时候看见她篮子里装着没有绣完的鸳鸯戏水手帕。 她摆摆手,嘱咐青花继续绣花不必理会,自己拿着刚刚送过来的那一身衣物进去里间换了。 太史辛河边走神边换完衣服,出来过后只见青花捂住嘴巴,差点要叫出声的样子。 “怎么了,我这看起来……很难看吗?还是我……穿反了?”太史辛河指着自己一身棕红棕红的衣裙问道,她自己倒是看不出来丑不丑,但是看青花的表情,应该挺丑的。 青花提起自己的裙底小跑至太史辛河旁边,一张小脸蛋跟开了花似的:“小姐,天哪,这身衣服简直就是量身定做啊!” 青花又围着太史辛河转了一圈,又道:“您是不知道,云王殿下每年都要差遣奴婢去做一套衣服,虽然府中没有妃妾,但是这笔支出从十三年前开始从来没有少过!云王殿下给我的尺寸,没想到小姐您穿着真真是合适啊!” 面对丫头青花无比夸张的表现,太史辛河有些无奈,甚至被她浮夸的表情逗得有些想笑。 “过了过了!差不多得了。”太史辛河拉住青花的手,将青花抑制不住的动作强行制止下来。 不过回过头看看自己穿的这一身,无可否认,衣服的料子确实按照那些显贵的标准来的,做工精细,金丝扣边,衣服上还有一双鸳鸯的图腾,绣得生动至极,仿佛下一秒就要腾空飞出了似的。 青花扶过太史辛河的胳膊,激动道:“不行小姐!青花今日一定得好好给你做个妆容,不然怎么对得起如此修身衬肤的一件好衣裳!” 太史辛河:“……” 正文 第19章 逾矩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太史辛河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青花捯饬了约莫一个半小时过后,青花终于为她完成了最后一步。 魏宫人好画长眉,令作蛾眉惊鹄髻。 青花给她梳的这个发髻乃是名流贵女流行的反绾式,比起别的发髻,这个看起来稍显轻松。 青花在一旁盯着镜子里的太史辛河,双手合在一块自我陶醉的模样,道:“天哪,如此美人,竟是出自我青花之手!” 太史辛河一时间又无言以对。 这丫头,可真不谦虚啊。 “对了,听说客人快要到了,小姐快去正厅找云王殿下吧。” 太史辛河点了点头,不太习惯地扯起裙角走路,加之头上顶着重重的珠花,让她不甚别扭。 说是让她到正厅找宋子甄,其实他还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书。 太史辛河不太高兴地推开门,见宋子甄正在执笔画画。 他鼻梁翘挺,唇线分明,倾躯向前,微微俯身而立。 名人或多或少有些毛病,所以她心中纵是有火气也能忍一忍,让他画完手中那幅画再说。 “帮我磨墨。”宋子甄轻声道,他认真地画着画,没转过身但是知道推门而进的就是太史辛河。 她鬼使神差地去了,只是穿着的这一身裙袖影响她发挥,还得单拿一只手牵住另一只手的袖子才能防止墨汁沾到她衣服上。 宋子甄本已忘记自己吩咐过萧岳给太史辛河送了衣服,直到自己倾身画画时余光一瞥之中浮现的棕红,忽才发现,她真的穿上了女装。 他顿笔,眼睛停在太史辛河身上。 十三年,每年做一件衣服准备着,今天她终于穿上了么! 女子身姿曼妙,穿上那一身棕红色的衣裙便显得皮肤更加的白皙如玉,毫无瑕疵;卧蚕长睫,红唇明眸,而抬手磨墨时优雅安静,整个人比上那画中仙子都还要美上几倍。 她的美颜绝伦不同于叙瑾的风情万种,不同于薛湘的知书达礼,不同于烈阳郡主的蛮横无理,她是那么文静又不文静,懂礼又不懂礼的女人。 若不是他亲眼见过,如若哪幅画上出现这样一个女子,他是全然不会相信世间有这人真实存在的。 她身上带着点天然的薄荷香,闻起来沁人心脾。 宋子甄顿笔时,笔尖点墨已经浸了周围一圈,整个画作失去了原本的味道。 太史辛河感受到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禁偏过头,无意间对上宋子甄的眼睛,他眼里充满了炽热,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复杂感。 她冲他挥挥手,低下头轻咳两声道:“殿下,你这个……你这个……眼神不太对。” 都说眼睛是最真挚的表达者。 所以太史辛河不敢再看向宋子甄的眼睛。 她宁愿相信是因为自己孤身太久的被害妄想症。 当她正这么想着,只见桌上画了一半的画作瞬间被掀往一边,嘴里还小声轻骂着:“去他的谦谦君子!” 她还在恍惚之间,云里雾里的时候,自己的胳膊就被宋子甄轻而易举地拎了过去,随即被他强而有力的手臂轻轻一带动,脚力不稳差点摔在他面前的书桌上,就在她紧张得不可开交时,自己的嘴唇被一片清凉轻轻覆上。 那一刻,她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 她已经忘记了是什么场合,现在发生了什么,她脑子里一切的一切都是空白的。 可恨的是宋子甄的吻如此温柔,让她身子里像有一股暖流汇入丹田一般。 但是很快她反应过来,齿贝毫不留情的在他唇上留下了印迹,痛得宋子甄发出呲的一声,不得不停下了嘴上的动作。 他扶她站直身子,嘴角被咬的出了血,脸上却依旧似笑非笑,一双温情的眸子看着太史辛河一刻也不离开,似乎还在回味刚刚的温情一瞬。 太史辛河不像是平常百姓家的小家碧玉那样被人欺负了或许会反手给人家一巴掌,亦或是躲到一边哭。 她轻易不动怒,但真到了怒无可遏的地步,所有的话最后只变成了:“你为何要这样耍我?” 宋子甄微微撅嘴,杏眼中似有湿润之意,近一步道:“本王何时耍你?” “你明知道我是六殿下的妻子,我名义上是你的弟媳!你这样做,将我置于何地,将六殿下又置于何地!你这不是耍我是什么?”太史辛河四年来没掉过一滴眼泪,此时却湿了眼眶不知该说些什么,“你是冠绝天下的云王,我们相识不过才十几天的时间,突然就开这种玩笑,难道不是耍我吗?” 太史辛河说完,气得直跺脚,随即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气呼呼地从房间里冲出去了。 而出去时刚好碰见萧岳从旁边过来,辛河见他也一并气得慌,薄弱的身子硬是毫无避让地故意撞了萧岳。 萧岳揉了揉肩膀,心想这是怎么了…… 问题是等萧岳进门之后,殿下的脸色也有些泛白。 “呃——殿下,张大人一行人到了。”萧岳扣身行礼道。 宋子甄点点头,吩咐了一声退下,不一会儿他又突然叫住萧岳,嘱咐他去杏院请来太史辛河。 “就说,张池的儿子张渠已经被送到京城了。” 萧岳会意,答了一声:“是。”而后退下。 锦花苑。 云王府在自家摆席的地点通常都是在锦花苑进行,不只是因为阳春三四月的百花齐放以及春夏秋冬的各类奇异植物得以让宾客有一番好景观赏,还因为风水大师说这里是块好地方,很适合用来平常招待客人。 是以锦花苑成了一处不同寻常的院子。 张降成已然五十八岁的年纪,由其家中世代为官,张降成从几乎从出生开始就在学断案子了。 每次审案都能让他掉一把头发,所以到了现在,如若头上不是戴着官帽,头发只怕稀疏得很。 张降成张大人看起来倒是冷冷漠漠铁面无私的模样,不过谁知道呢? 有些人始终经不起人情的考验。 崔阂的年纪比张降成略小,沉沉闷闷,脸上倒是随时含着笑意,不过嘴上很少说话。 三个人中唯有御史大夫宁长远宁大人表现得最为正常,中规中矩,沉稳冷静。 他明显也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请帖到底是什么目的,但是举止进退有度。 三人齐齐上前见过云王殿下,互相客套一番后回到自己指定的座位上。 宋子甄从主座上站起身迎候几人前来:“能邀请到三司的几位大人前来,是本王的荣幸。” 正文 第20章 探测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太史辛河虽然对宋子甄来气,但是今天要见的几个人却对齐参在廊州处理的案子很关键。 她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其他几人已经落座闲聊起来。 “小女子——何歆,见过云王殿下,见过几位大人。”太史辛河没敢看宋子甄是什么神情,行了礼径直走向自己的坐处。 宁长远皱了皱眉,似乎对女子的出现不太满意,起身道:“云王殿下,您既然只邀请了我们三司的人,臣相信不只是叙叙旧这么简单,不知这位姑娘……是否不太方便听我们这些男人聊这些枯燥乏味的事。” 宁长远是三司几位大人中年纪最小的,加之其生了一张娃娃脸,即便三十三岁了,然看起来不比宋子甄大。 他去年刚升了御史大夫一职,说话时声音朗朗,剑眉锋眼使得他看起来满是浩然正气。 “敢问这位可是宁大人?”辛河不紧不慢问道。 宁长远转过身看着她:“正是。” 矮桌上不仅摆满了好酒好菜,还有刚新鲜成熟摘下来的葡萄,太史辛河拿了个空盘一连剥了一小串葡萄在盘中,一边又道:“宁大人只花了五年的时间坐上了御史大夫一职,这全凭您在江州巫史一案中智慧滔天,是以被朝廷发掘,深得皇上信任。小女子向来佩服您,如今得见本尊,果然是不同凡响。” 要真的是佩服的话,跟自己佩服的人说句话竟然连头都不抬一下,想来她所谓佩服的宁长远其实还不如她手中的葡萄? 真是笑话。 宋子甄在一边轻抿唇笑,铁面大人宁长远碰上胆大的太史辛河,难免有场好戏。 “你倒是——知道得不少!”宁长远的语气变得僵硬了些,旁人都能听出些微妙的变化。 张降成正襟危坐,表面平和,客客套套地打了个圆场:“宁大人,既然云王殿下都没说什么,这女子必然有她的用处,我们便不必多话了。” 场中微微紧张的氛围被张降成的一句话稍稍压了下去,周围溢出的百花香味在浅浅凉风下随意散发,让人心情总是能往好里去。 宋子甄在主座上收了脸上的笑意,道:“大家莫要紧张,本王请你们来就是随便聊聊,诸位可不要伤了和气。” 太史辛河听着宋子甄的声音不由得心里一紧,她时刻低头吃着自己桌面上摆放的食物试图忘记场中还有宋子甄这样一个人。 她把葡萄尽数剥在盘子里后,拿了勺子一颗一颗往嘴里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听说廊州最近发生了一件大案子,县令张池有个十五岁的儿子强抢民妇,抢就算了,还杀害了好几条人命。”宋子甄说这话时倒也没盯着谁看,随意得好像真的只是在聊天。 只不过张降成反应颇明显,就在宋子甄刚提到这事儿的时候,张降成先前压制住的平和随即消失殆尽,送到嘴边的菜品立马放下。 他躬身屈膝地走到宋子甄面前,脸色苍白道:“殿下,张池虽是我的侄子,但是他远在廊州,我也不能时刻盯得了他,这事……”他停顿片刻,“这事真与老臣没有关系啊,还请云王殿下明鉴。” 太史辛河暗自讽笑,原本是没什么关系,不过现在敢窝藏张渠这等罪犯,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她似乎执着地享受着那盘葡萄带来的美味,时刻还会往周围的花草丛中看一看,听到旁边有只什么奇异的鸟儿叫了还要小声逗弄一下,好像她来真的只是来吃饭享受的。 宁长远虽然也关注着张降成说了些什么,但同时也不忘盯着太史辛河,非长安城里的大家闺秀,江湖上也鲜闻有何歆这么一号人物,能成为云王府中的坐上宾客,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宋子甄看张降成紧张的模样,安抚道:“张大人这是说什么话,您乃是开国元老,秉公执事,本王当然知道。” 张降成捏了一把冷汗起身谢过云王殿下,宋子甄嘴上说得客气,谁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张降成眼里闪过一丝阴鸷,但是大场面见多了的人调节得自然也快,瞬间就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了。 太史辛河余光瞥见斜对面的张降成,当真是有些老奸巨猾。 还有对面的宁长远,桌上的东西什么都没动,除了云王客套时他饮了少许茶水。 大家都喝酒客套时,他倒是一句身体抱恙不得喝酒为由推脱了。 刑部尚书崔阂话尤为少,从始至终几乎没搭什么话,只不过太史辛河能感受到旁边时不时盯过来的奇异目光,多半也是怀疑她身份的。 “小女子听闻崔大人乃是江南人士,不知大人是江南哪儿的?”太史辛河往旁边转头问道。 “江南一处偏僻之地罢了,不提也罢。”崔阂见她问这个问题,“怎么,何姑娘也是江南的?” 太史辛河反问:“您听我这口音像吗?”她一笑补充,“听说江南是个好地方,山美水美,小女子仰慕至极,确实想去看一看。” 宋子甄不经意扫过太史辛河,脸上闪现一丝笑容,她的口音是正经的长安口音,这么一问,将她的身份限制在长安城以内,哪怕其中有好奇的人想查,也能先从长安城着手,拖一些时间。 她故意透露一些虚假消息作为障眼法,心思紧致得很。 五个人聊天,有两个都闷着不怎么说话,除了某些问题轮到他们必须答的时候才会稍作评述,太史辛河多琢磨了一会儿宁长远,此人自恃清高,不足为奇,而一旁的崔大人说话时总会下意识看向张降成,是怕话说得太多,漏洞就太多吧。 “说起廊州这个案子,如此迅速传到了长安城,据说引起民愤挺严重啊。”太史辛河有意无意再次提起这个话题,“各位大人说,当今皇上为何不派遣大理寺张大人前去呢,要是让您去,外面的民愤应当早就解决了。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是担心一向刚正不阿的张大人会徇私么!” 这话说的让张降成心里不太是滋味。 很明显他已经变了脸色,重重地搁下筷子,道:“姑娘纵是借着云王殿下的威风,话也不能乱说。张池与我乃是叔侄关系,我秉公可以,但是皇上体恤,不想让做臣子的为难。姑娘方才这一说要是传到皇上那儿,怕是诬陷皇上的罪名你担当不起!” 是不是诬陷皇上,张大人自己心里没个数么。 太史辛河之所以敢这么说,当然是料定了张降成并不敢拿她怎么样,他就算身居高位,如果皇上不想再继续用他,他总会有疏漏被皇上抓到,然后借故发挥,贬谪远疆又有什么不可能? 正文 第21章 另攀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再说了,虽然那些刁民都传言是张渠杀了那几个女子,但是张池的儿子不过刚刚满十五岁,且不说他心智不成熟,他哪有那个能耐一连杀好几个人!此案件,还有待查证!”张降成冷脸道。 声音不小。 宁长远率先冷哼了一声,他双手抱臂端坐,视线聚集在远处的假山上,一脸不屑道:“能耐,古往今来十多岁孩子行凶的事还少么!” 太史辛河饶有兴趣地听着宁长远的说辞,他形象倒是和人品成正比,肤色古铜,身材伟岸,浓密的眉毛叛逆向上如刀剑般,虽然人是清高自傲了点,但真正刚正不阿的还是这位年轻的御史大夫。 她眼角瞥过宋子甄的神情,此人正意味深长地把玩着杯子,看似留意的是杯中的酒,却是在等三个人争出个结果来。 太史辛河不得不佩服他的闲情和耐心,明明掌握了张渠被大理寺卿收留的消息,却没有直接动手。 不过想来也是,他以邀请几位故友叙旧的名义找来三司的人,既然是叙旧,他便不能多提别的。 她总是忘记了一件事,宋子甄表面铺设的是一个不涉朝政的形象。 “宁大人说的是!”太史辛河站起身道,她声音清澈宏亮,还是改不了四年扮作男人时的习惯性动作,双手往身后一搭,“十岁孩童作奸犯科之例况且不少,十五岁孩童则更甚之!大家经常因为一个看似道德的理由原谅那些犯罪的人,因为人们常常说,‘他还是个孩子’!殊不知这个理由多么的荒唐。” 周围混合的开放的百花伤久了就会失去滋味,太史辛河起身,宛如坐地玫瑰突然绽放,让一向不为姿容所动的宁长远都有半分失神。 宋子甄倒是不惊奇她会说这样的话,一直当着一个旁观者的状态,悠闲动作如行云流水。 这时候脸色最难看的数张降成,崔阂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为难之色 太史辛河又道:“幼子八岁偷果,人们说他还小,于是被原谅了,少年十五岁杀人,难道我们也应该说——他还是个小孩,让他不受惩罚得到原谅吗?” 她一席话下来竟然让张降成一个混迹官场几十年的人无话可说,碍于云王的面子,又不好直接教训辛河。 宁长远冷峻的脸旁突然生出一抹笑意,不知为何,这位叫何歆的女子真是与他见过的那些人不一样。他见过比她长得更漂亮的,但是那些女子心思想法大都一个样,保守且没有主见。 今天的这位,打破了他心中对女人的偏见。 崔阂见情势不对,站出身对云王行礼道:“张大人也没有别的意思,他想表达的是廊州的那几位遇害人存在被其他人杀害的可能性,作为大理寺卿,他的推测和怀疑多了些也是理所应当的,还望殿下莫要像这位姑娘想得这般严重。”崔阂躬身不起,“至于这个案子,皇上有他自己的主意,已经下旨特许让通过殿试的齐参主查此事,不论结果如何,我们三司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崔阂后面补充的这些话大抵是用来劝说张降成的。 宋子甄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道:“本王请几位过来叙旧,难道是来讨论这些朝堂事情的吗?”他似乎表现出不悦,“张大人与崔大人小时候也算看着本王长大,本王视作长辈,而宁大人在升为御史大夫之前我们也有过一面之缘,更甚的是,本王的红颜知己竟然也跟着讨论这么些朝事,真是破坏了本该有的气氛!” 几位大人见宋子甄露出不悦,连忙缓和了脸上的僵硬露出笑脸,其实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宋子甄是故意叫他们过来探明情况的。 但是人家美其名曰叙旧,其他人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太史辛河见宋子甄假装生出恼意,却继续说道:“小女子还听闻那廊州的小子逃跑了,若是来京城投奔张大人——亦或是崔大人,还希望二位秉公执法呢。” 这话激怒了性子急的张降成,总觉得这丫头知道些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亏的崔阂是个稍微沉稳些的人,道:“崔某虽然上了年纪,但不糊涂。如果张渠来京城,我们自然配合齐参将张渠拿下,不需要姑娘来提醒。” 太史辛河笑容轻挑,道了句:“赎小女子多言。”随即告礼退下。 身轻不染一物,是宁长远眼下唯一对这个女子的看法。 然而欣赏归欣赏,她到底是谁? 本身这场小型宴会就变了味道,加上太史辛河首先告退,宋子甄也没什么看头了。他与几位其他大人再寒暄了些家事往事,聊了聊当年如何如何与宁长远相识,将过去的事情拿出来逗了个乐趣过后,整个宴会算是彻底结束。 张降成与崔阂不同宁长远一路,所以走的时候走在了前面。 宁长远在云王府中多逗留了一会儿,宋子甄知道他有问题要问,道:“说吧。” “听说前几日云王府中来了一位江湖男贵客,今日的何姑娘不会是云王殿下找来澄清恶名的吧?”宁长远倒也不拐弯抹角,直直问道。 “不错,我还可以告诉宁大人,那位男贵客正是带出了殿试前三的掩面先生。”宋子甄说得轻松,“我们在锦绣楼偶然遇见,他本来是齐家接入长安城来游玩的,但是本王卖了个人情让他前来住几晚。兴许他过不惯这里的生活,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这个解释宁长远基本上是相信的,至少前面那一部分是他自己也有调查出来的。 可不知道为何,宋子甄给出的消息总是让他半信半疑,不能说完全相信也不能说完全不信。 宁长远神情死板,又道:“听说一直以来都是庭都那位才女薛湘陪在云王身边,看来传闻也不可信啊。” 宋子甄笑而不解释,掠过他吩咐了些丫鬟过来收拾场地,走时补充了一句:“宁大人有一颗好奇心对查案是好事,不过对本王的生活就不必了解太多了。” …… 宁长远眼波如雾,脚步微微停顿过后也抬步离开。 只是那院子距离正大门还有些距离,他一路上行走时算是对云王府有了新的见解,果然其他府中的院子修建的都比他府中漂亮,亭台楼榭什么的一应俱全。 就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太史辛河站立等候来人。 宁长远瞥了她一眼,以为太史辛河只是恰好站在这里赏景,他便连招呼都懒得打准备从旁边经过。 “宁大人,你这是没礼貌。”太史辛河见他已经走远了好几步,便出声道。 “何姑娘此言差矣,宁某的位分目前在你之上。”宋子甄说话时总是一本正经,丝毫玩笑的语气都没有,哪怕站住脚,他都懒得转个身。 不过太史辛河已然猜到那副欠了他八百两黄金的脸了。 “我背对着你,你起码应该叫我一声,我才能向你行礼。” “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何姑娘在这赏景。”宁长远配合的紧致,冷冷地补上一句。 太史辛河挑眉一笑,道:“赏景哪有和宁大人说话来得有趣,小女子可是专门在此等候宁大人。” 他转过身,一双眼睛睥睨着太史辛河,注目看了一会儿,女子目光清浅,除了有一张魅惑的脸蛋以外,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不知为何,在宁长远看来她脸上乃是一副狡黠奸诈的模样。 “姑娘说笑了,宁某说话既不生动也不有趣。论说话有趣还数云王殿下,姑娘应该去找他。”宁长远气正声圆。 太史辛河的个子在这个身长八尺的男人身边显得矮了些,她省得再开玩笑,道:”刚听见几位大人的观点各有不同,不知宁大人是否也怀疑张大人那里有什么问题?” 宁长远脸色苍白。 显然对太史辛河提出的话题有意见,更有疑问。 “你为何如此关心廊州一案?”宁长远折回路线,一双凌厉的双眼满是杀气地盯着太史辛河,“你为何要说个‘也’字,为何你一个女人了解这么多朝堂政事,你到底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突然呈排山倒海之势压过来。 宁长远的眼神就像万里潮浪席卷而来,欲淹没河滩上孤身无援的脆弱生命。 “既然大人如此好奇,我告诉您多没意思,您自己查。”太史辛河抬眸轻笑,“不过大人不能总是对女人有偏见,女人就不能像您一样好奇大千世界了?就不能关心朝堂政事了?” 这话一说,宁长远竟然也反思了一下,虽然嘴巴上冷冷说了一句:“就算你背后是云王,宁某也照样敢查。”但是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点敏感过度了。 只是因为她与其他女子不同,他便认定此人心怀不轨,确实草率了些。 “不瞒大人,小女子本乃无名乡野女,生活简单安定,然近两年外忧内患,多多少少影响到了我们这些本分的村民。为求苟活,小女子不得不出来寻一片靠山,可您也知道,云王殿下虽好,但他终究是个倜傥公子,只怕我到时候人脸黄花,终归被弃。如果能凭借自己的本事立足,那便不一样了。”太史辛河侃侃而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可宁长远是谁,长安闻名的铁面客,这种感人话愣是只有太史辛河才会说。 正文 第22章 喳闹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宁长远蹙眉而立。 “宁某一不好色,二不缺人。姑娘想到我这大施拳脚,找错人了。”他冷声说道,不打算再浪费时间逗留,说罢便准备抬脚离开。 谁料他正要走,袖子处便横生出一股阻力,这姑娘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使劲起来倒还真拽住了他。 “既然如此,打扰。” 硬拉住他,就只为了说这么句话? 太史辛河走了,宁长远摇摇头,到底只是个女人。 长安街上人群依旧,前些日子常会涌入一些灾民,难民涌入高峰期时,城门禁闭,只出不进。 这几天城门恢复以往的巡检,正常出入。 “诶……你们听说了吗,就新晋的那个状元,叫什么来着,刘什么……对刘春珉,竟然稳住了一方灾情,安抚了民心哪。” 忽而另一人凑近,又道:“咿!不只那个刘春珉,还有个叫袁鹤的,听说也解决了问题。” 酒馆饭店,茶前饭后,熙熙攘攘讨论的皆是近日发生的几件大事。 “朝廷不给库银,他们哪儿来的钱?”另一桌的客人听他们谈论新晋状元的事情,也端着饭菜凑到了这桌来。 那两人甚是热情,挪了挪位置道:“听说是长安城首富贺缙老爷给派人押过去的,还捐献了好多物资。” “不是说贺老爷子不跟官场来往吗?” 是啊,贺老爷子做生意的脾性大家不是不知道。向来说一不二,说不跟朝廷扯关系就一定不会扯。 如今这行为…… “谁知道呢。” “不过贺老爷子心善也有可能,见朝廷不给拨银两就自己掏钱,反正他富可敌国。” 那人往嘴里刨了两口饭还没嚼烂,不顾喷了一口饭粒,道:“不可能!贺老爷子就是一铁公鸡,去年蜀地逢见地震死伤数千,没见他掏个二两银子?” 他还没说完呢,人怎么就走了? 呸! 不礼貌。 那两人走远了还在小声嘀咕着刚刚这位不速之客,自来熟就算了,说个话还能喷他们一脸饭粒……心里嫌弃至极。 …… 夏府中远远就传来丫鬟的声音,夏潇潇两手撑着下巴,无力地睁着眼皮望着窗外看腻了的树和天空。 这日复一日重复又没有新鲜感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自她上次为了帮父亲解疑乔装去了一次聚星楼后,回来就一直被禁足。 “小姐!好消息啊!”丫头气喘吁吁地道。 能有什么好消息,每天都如此来喊一句,结果还不是东边院子里的鸟儿又添了新的一窝,西边院子里的兔子又找到了新的伴侣…… “郡主,上次那位公子说对了,皇上前几日下旨特许让那新上任的芝麻官管事儿,没想到还真给解决了!城里都快炸开锅了,谁敢信啊!”小丫头顺了两口气道。 夏潇潇懒洋洋的身子突然精神起来,问:“真的?” “让开让开,我去找爹爹。”她闻言立马呈小跑姿态出了房门赶往父亲的书房。 夏淳正跟侍卫在说些什么,见夏潇潇进来便匆忙吩咐了几句遣退。 他年轻时是个武夫,后来到了中年又开始学文,三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文武双全震慑一方了!正因此,他气场中自带一股傲然,又威而自敛。 都说四十左右的年纪正是男子的巅峰时期,这句话恰好体现在了夏淳身上。 “爹,我就说了吧,皇上不用国库赈灾是因为他有后手!” 夏淳从笔桶中挑了一只上好狐尾毛做成的毛笔,开始临摹大画家周昉的作品,脸上并未露出其他神色,平平淡淡一心投入到画作之中。 夏潇潇不死心,抓住父亲的胳膊撒娇道:“爹爹,我知道擅自出门是我的不对,可女儿就是想替您分忧嘛。您跟其他大臣认为皇上不仁,可你们真要做出点什么事情的话,皇上哪能放过您啊!” 夏淳放下笔,轻轻拍着夏潇潇的肩膀,道了一句:“傻孩子,为父是担心你出去遇到危险。” “我是护国一品大臣的女儿夏潇潇,又是先帝亲封的烈阳郡主,谁敢对我怎么样!” 夏淳无奈,说不过满口歪理的女儿。 夏潇潇又道:“那爹,可不可以,允许女儿带回上次在聚星楼回答我问题的那位公子?” 夏淳沉凝片刻,倒是好奇这位能隔千里撼动皇上心思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他借用舆论压力迫使皇上下旨让刘春珉等人接手此事还算不得让人吃惊,让人诧异的是刘春珉还有袁鹤最后解决了灾难问题,让一切应了那个人的预言。 也罢,是人是鬼是敌是友,让女儿带回来他一看便知。 “当然。”夏淳绵绵一笑,温和说道。 夏潇潇一连跟自己的父亲又撒了好几个娇才退下。 …… 那日聚星楼的事情大多数人只当笑话听过,当时觉得太史辛河分析得出彩,但仅仅是佩服这个青年男子急中生智,能打发了如此刁蛮的客人而已。 谁曾料到,皇上不仅下了圣旨,关键是那两个芝麻官真就做到了。 论谁都觉得有些诧异的。 太史辛河在云王府上见过了三司几位大人过后,碍于面子也为了避嫌,出了一封书信给齐参的家人,让齐老爷派两个小厮前来引路。 她带着紫兰收拾好一系列东西过后,丫头青花却跟了上来。 “小姐,殿下吩咐我同您一起!” 青花背着包裹,不像是开玩笑。 让青花来干嘛,盯着她的行踪? 太史辛河面色难看,冷冷道:“请帮我转告云王殿下,半月前是我不该冒入王府,如果之前还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还望一并赎罪。” “可是小姐,殿下说掩面先生已经出去云游四海,您不可能再去住齐家了。”青花停顿了片刻,“您看中的齐家那所宅子,殿下说花了三倍价钱买下来,您若是想过去住,青花便陪着您去住。” 太史辛河的脸色几乎呈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紫兰圆鼓鼓的眼睛看了一眼青花又看了一眼太史辛河,晶亮的眼睛眨了眨,扯扯太史辛河的袖子,道:“我想吃烧鸭。” 辛河:“……” 太史辛河本来要将行李摔在地上以泄其愤的,但是紫兰一举让她稍微压制住了火气。 不过,紫兰哪来的机会吃烧鸭? “厨房给你做了烧鸭?”太史辛河问紫兰。 “不是,子卿哥哥做的。” 太史辛河哑然,竟然有种哑巴吃黄莲的感觉。 青花为婢十多年也能看得懂主子的脸色,见太史辛河沉默冷淡的面容,不敢多说话,低下头等着太史辛河下一步动作。 “诶呀——紫兰啊!都说了不要叫子卿哥哥,要叫子甄哥哥,甄,要念甄。”不知何时,宋子甄从一旁冒出。 太史辛河一股火气顿时上了心头,尤其看着宋子甄那张厌烦的笑脸时。 她再看看紫兰,宋子卿走了之后她就只跟自己说话的啊。 紫兰平时说话说的少,也不愿意跟别人接触,住在云王府的这几日紫兰的吃食安排都是她写给后厨房让做的。 她就说紫兰为何会吃上烤鸭,原来是宋子甄。 “对于殿下的这种做法,辛河只能总结出三个词:无耻、下作、可笑。”太史辛河将行礼往旁边丢去,气得什么话也说不出。 她本以为惹不起躲得起,后来发现惹不起也躲不起。 面对太史辛河的辱骂,宋子甄权当没有听到,反而笑得更加灿烂。 “您手段高明啊,不仅从一开始就给我下圈套,还短短两日俘获了紫兰的好感。”太史辛河索性冷静下来找了杯水喝。 “怎么,不走了?”宋子甄见她甩下包裹,问道。 走不走有区别吗? 太史辛河白了他一眼。 果然江湖上传闻的宋子甄和善容易相处,广交贤士,都只看到了他虚伪的一面。 而真实的宋子甄,她恐怕找不到什么词语可以形容。 纵有貌比潘安之相,却更有采花大盗的气质,更可怕的是那些深陷其中的女子还不知道他是个采花大盗,反引以为荣。 如今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她再怎么愤恨都已经于事无补,也只能先留下静观其变,寻找别的办法逃离云王府的监视,又能让自己的身份不暴露。 必要之时,这个宋子甄,留不得。 “本王知道云王府你待腻了,明天让青花陪你去廊州吧。”宋子甄一身鹅黄色的丝袍随风轻轻飞起,这次正经的神情倒是没那么让人生厌,“青花会武功,又是女孩,可以保护你。” 太史辛河不敢相信这种话是宋子甄说的出来的,难道又是某个圈套? 他猜出了她要干什么? “不用了。”太史辛河冷道。 宋子甄也悠闲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润润喉咙,眼神里满是桃花泛滥般的笑靥,问道:“确定不去?” 太史辛河沉默,哪怕再想去,也不能丢了面子还被人控制。 总能想到办法的。 “还是去吧,廊州案件可大可小,你要真想让齐参发挥好,还得现场指导一下。齐参虽然处事公正,但是刚入仕不久,差了点人情世故。”宋子甄给了进一步的台阶下。 太史辛河没想到宋子甄连齐参都查得清清楚楚。 “多谢殿下费心。”太史辛河思虑片刻,“有劳青花姑娘。” 出去了总比在王府待着更有机会脱身。 青花闻言十分惶恐,连忙笑着道了几句应该的应该的。 正文 第23章 赶赴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经过了几番日出日落,黄昏再次到来时,显现在两个姑娘眼中的是一座黑色的城池,城池中央悬着庄严肃重的‘廊州’二字。 城池查严,太史辛河虽事先给齐参修了书信,此时也未必能进的去。一来齐参虽然是特封典史被给予缉捕、监狱的权限,但依旧不是个高阶官;二来他未必有时间和精力前来。 如今正值严查之季,若缺少了通关证明,并不是件好事。 正在她停步思考策略时,一架簪缨宝盖绿色马车正从她身旁扬尘而过,看那样子虽不是王侯之相,但至少是乡绅亦或达官贵人,那样子行色匆匆,估计来头不小。 “小姐,走吧。” 青花瞧见太史辛河正抑步止行,圆溜溜的眼睛顺着太史辛河所望之处看过去,眼神稍稍停滞了一会儿便回过神来提醒太史辛河该走了。 说罢青花从怀兜里掏出一个银色令牌,上面清晰地刻印着一个‘云’字,有了这块令牌,几乎在整个本国疆域都能通行无阻。 青花做事谨慎细心,路上未提及有这块令牌的事。 太史辛河暗道:宋子甄人倒是不怎么样,却有一个如此忠诚的丫鬟。 自从长安离开时,所有的行李都是丫头青花在负责,是以带着的衣服皆是女装锦袍或者裙子,青花伺候得精细至极,无可挑剔,太史辛河连逐走她的理由都没有。 “好。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着实累人,我跟你一块儿步行过去吧。”太史辛河轻道。 前面那架马车才刚到,她也刚好想瞧瞧轿中人真容,不过见城门士兵只稍稍翻阅入城证明便立马放行,绿色马车瞬时间消失在眼里,她倒是更加好奇这人是谁。 她今日着月牙凤尾罗裙,外披玲珑云丝披风,是青花给搭配的,整个人看起来华贵又不失典雅,再加上太史辛河本就是文弱女子模样,穿上这身更显风姿。 来到城门时那些兵卫们颇为女子的长相和气质竖起大拇指,她身边跟着的那个梳着双丫髺的青衣女孩也面容秀丽,一时让城门检查的个别士兵动起了歪心思。 心生恶念的那个士兵本想出手为难太史辛河和青花,却因为一个淫.荡的笑容,被青花忽地一拳打烂了嘴,还碎了几颗牙齿。 疼得那人直嗷嗷喊痛。 太史辛河怎的也没想到,平时乖巧细心的青花动作竟然如此干净利落,不由得刮目相看一番。 青花冷冷亮出银牌,道:“我身旁的这位小姐是当今云王殿下的红颜知己,各位军爷好生记住,不要下次再见到又不认得了。” “是是是……”刚被打掉牙的那人连忙应声认错,其他几人也纷纷拱手行礼,对眼前这位雍容的女子产生了几分敬畏。 “放行放行,那边的干嘛呢!”领头的军官对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蠢才们立即生恼,难道人人都想挨一拳? “看来不能只靠一面来评定一个人。”太史辛河见了青花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感叹。 青花一笑露出两颗白白的虎牙,拾起令牌递给太史辛河,回答道:“殿下说了,对付恶人就要有恶人的手法。” …… “你为何将令牌给我?”太史辛河不解,要给也不早点给。 青花:“殿下说小姐来了廊州之后必然有些时候不希望青花在一旁跟着,您一个人的时候如果遇到了危险,说不准这块令牌有用。” 他倒是‘有心’了,连这也能猜得准。 廊州不同于长安的那般繁华奢侈,虽然城中亦是人头攒动,通宵灯明,可毕竟非天子脚下,哪怕东疆及北疆的客商都要从此处经过,经济发展距离长安还是差了很大一截。 “驾!驾!”由远及近的抽鞭声以及清晰入耳的马蹄声让那些正在行路的人纷纷避往道路两侧,生怕那马惊了之后伤及旁人。 太史辛河却是觉得一阵熟悉感涌上来,她回头一看,骑马之人脸正眉锋,虽然他骑马速度快得不足以让人详细认清,但是单看那个骑马姿势就能知道,是齐参无疑了。 天空已经渐渐暗了下去,夕阳照耀的最后一丝红光最终沉溺于另一方世界。 这个时间,齐参快马加鞭扬长而去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沿着街巷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一家名叫莺莺楼的地方围了一大群人,有些表态夸张的老百姓还在演绎着楼中刚发生的事情。 太史辛河挤入人流拉住一个年轻女子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女子凑过来小声道:“莺莺楼里有位叫明丽的姑娘死了,据说又是被先奸后杀的……衣不遮体,死相惨烈啊!” 一个又字让太史辛河注意起来。 如果宋子甄的消息是真的,此时张渠应当在长安城,也就是说有人用同样的手法作案,想栽赃给张渠? 不对! 青花看出了她的异样,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太史辛河随其后进了莺莺楼,又左拐右拐才上了二楼,那个明丽姑娘出事的房间。 太史辛河在门外已然闻到一股脂粉味道,果然这种烟花之地也就长安城的聚星楼偶尔还做点正当生意。 “老鸨呢?”齐参偏头一问。 他已经将明丽的身体遮盖起来,一件黑色大氅显得他尤为高挑,他冷面肃立,凉唇紧闭的模样倒是显现出了几分过人的气质。 身后跟着的一个侍卫眼尖地出去找人去了。 检查完尸体的仵作轻轻拱手,道:“齐大人,这女子确有被强行逼迫的痕迹,最大的致命伤是被锐器戳.入心脏致死。”他顿了顿,“和前面几起,坊间传闻张县令的儿子作的那几个案件是一样的手法。” “集齐莺莺楼所有人,一一询问,看是否有可疑人士出没。无关紧要者,退出去!” “嘁!” “怎么又死人了!闹得人心惶惶的。” “不是说凶手就是张县令那儿子吗?” “谁知道是不是,你见过他杀人吗?” …… 那些涌入的小老百姓们纷纷议论起来,一句你见过他杀人吗似乎引起了不少人的反思,只知道别人都在说张县令的儿子张渠杀了人。 当初谁传出来的?不知道。 可疑啊。 在齐参一声令下过后围在楼里的人大多识趣,退出了莺莺楼门外。 眼见着人少了,太史辛河才进屋,揭开白盖帕看一下死者被锐器戳中的伤口。 齐参见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凑上来,脸色不由得诧异几分,但有种莫名的奇妙的预感。 “确是被锐器致命啊,文三。”文三是他们之前一起讨论学术时掩面先生给叫的名字,由来是每次论诗文是他总要修改三遍才能让人满意。 她说话时加重了鼻音,随即起身转过头看着满脸惊异的齐参。 齐参定然没想到在一起研讨学术三年的掩面先生是个女的,每每发表一个观点争得火冒三丈,他还争输了的掩面先生竟然……是个女的?不是四十岁的半老徐娘,而是二十出头的出水芙蓉? 齐参僵头僵脑地围着她转了一圈,三年下来竟然丝毫没发现,不过要是那时候发现了她是个女的,估计也不会有二月的一甲及第了。 齐参惭愧行礼,依旧尊她为长辈:“呃……” 一句话未出,不知该怎么称呼好。 “你叫我河(何)姑娘就成。”太史辛河将其中缘由大概给齐参说一下,他是聪明人,一听就懂,遂道:“原来何姑娘是云王府的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太史辛河啜笑,齐参不只是铁面冷公,还是个心思细致的人。 青花在一旁乖巧候命,不曾搭话,齐参一眼瞥过去竟也看到了旁边的丫鬟。 “看来何姑娘在云王府待遇颇高,随身还配了丫鬟。”齐参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给先生……给何姑娘调几个侍卫去,你们这样出门,实在危险!” 这话让青花不太满意,在云王府中只有云王宋子甄和萧岳小主打得过她,出来还未曾棋逢对手呢! “不用了,小姐的安全自有青花保护。齐大人莫要搞这些特殊,暴露了小姐身份可不好。”青花一双圆溜溜的眸子轻佻地看了一眼齐参,抱起手中的剑柄,有拔剑相向之势。 太史辛河点点头道了句无妨,毕竟青花的脾气她见过,城门那个卫兵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县令怎么样了?”太史辛河看着眼前的景象,似有不些不安地问道。 “他禁不起吓,被我软禁在府中。可惜死活不认他儿子杀了人的事情。” 太史辛河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道:“杀明丽姑娘的凶手尽快缉拿下来,私下审问。” 显然齐参也明白这次作案的人肯定不是张渠,只是用相同的劣质手法……他问:“难道是有人嫌张渠罪名不够,还要杀人栽赃于张渠?” “恐怕不是栽赃。” …… “齐大人,老鸨找到了。” 刑狱小厮带上来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妇女头发乱蓬蓬的,衣衫也不整洁,精神失常,嘴里时常嘀咕着什么,然没人能听懂。 太史辛河看着妇人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怎么会精神失常呢? “报告大人,据莺莺楼里一个叫珠花的姑娘说,明丽昨晚接了一个叫贾慎的客人。” 太史辛河微微诧异,如此快就查到了啊。 齐参安排道:“将珠花带回府衙,另外找画师画像全城贴告示寻这个叫贾慎的人。” 太史辛河不作声响,久久嘱咐道:“审问珠花的时侯,记得多在话里设圈套。”她盯了一眼尸体,看了看眼前这个精神失常的老鸨,“查老鸨这几日去了何处,都见过什么人,另外查那个贾慎也得查详细点。” 正文 第24章 晨起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齐参虽然也想到了要查,但只是想大致了解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点。 经太史辛河提醒,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立马分了三路人行动。 太史辛河见他吩咐了下去,便安稳道:“肚子饿了,你也吃完饭早些休息。” 齐参微微点头,目送太史辛河两人离开后继续思考案子,这个时坎儿哪还有什么心情吃饭。 青花应太史辛河要求在府衙不远处找了一处客栈住下,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蒙蒙亮,太史辛河便被街道传来的嘈杂声吵醒。 她扒开窗户往嘈杂的方向望去,却只能闻见其声,不闻其人,不禁问了一句:“青花,发生了何事?” “听说是……”青花低下头,不知如何组织语言,“那个……齐参大人引起了百姓大怒。具体何故青花也不清楚。” 太史辛河听说这事儿脸色忽然沉下来,本来还穿着一身白色睡袍,三两下也不知扯了些什么衣服往身上一套,急匆匆就要出去。 “小姐!等一下,这个领子!您给穿反了!” 太史辛河被青花拽住强要给她换回去,如今也只能气气自己连个衣服都穿不顺利了。 趁着换衣服这个时点,太史辛河问:“齐参在府衙吗?” “青花听说他昨日亲自带人追查凶手,一夜未归。”青花下边为太史辛河扣上扣子,一边回答。 没回来便好,依照齐参的脾气怕是要直接将闹事的人押下来审问…… 她慌忙整理过后就赶去了府衙外。 说来巧的很,今日这么早,府衙门外倒是聚集了不少人,真是奇怪了,连太史辛河都都是被吵醒了才听闻些风声,这些人消息灵通得很啊。 太史辛河站在门外大抵弄清了事情的经过,只因为其中有个约莫四十岁的粗犷大汉正在高声宣布所谓的关于强奸杀人案的真实情况。 “想必大伙儿都听说了昨日莺莺楼里的事情了吧,前几日咱们齐大人怎么说的来着?哎…说这个凶手已经查出来了!说是我们县令张大人的儿子张渠一手行凶!结果呢,昨天出现了一起一模一样的强奸杀人案,难道又是我们县令的儿子张渠吗?”那宽面大汉撸了撸袖子,双手叉腰站在其他一众百姓面前,“别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张大人的儿子到底有没有杀人,但是昨晚的事件怎么可能是县令大人的儿子行凶?他这事都传到长安城去了,他还跟个傻子一样的再去杀个人?” 宽面大汉一番说辞下来,周围呼声骤起。 站在前面的兴许听得更清楚些,直呼:“有阴谋!” 站在后排些的人也小声议论起来。 一人:“是啊!说的有道理啊。” “那昨晚的凶手会是谁?” “到底是谁想栽赃我们县令大人?” …… 太史辛河看着这模样,是张池开始反击了呢。 不过多时,那宽面大汉又道:“我是个粗人,想事情想得简单直接。” 前面的人立马呼应道:“你继续说,我们倒是想听听你怎么认为的。” “大家想想,如果是县令大人的儿子行凶甚至藏匿真凶的话,县令大人会怎么样?”他气愤地比划着,“依照我大宁国律法,县令大人是要被革职的,革职的最大受益者是谁?” 有人忽然明白过来似的:“那不就是……新来的特使官员齐参!” 太史辛河泛起一抹不经意的笑容,看得青花一阵云里雾里,小姐这是怎么了,自己的学生受了委屈,她竟然……还像是别人中了她的圈套似的? “他分析的很正确。”太史辛河双手背在身后,远远看着那位宽面大汉,等着他接下来还能说些什么,一边吩咐青花道:“回去把云王殿下那本《游记》拿来。” 青花黑溜溜的眼睛充满疑惑,但是遵循着太史辛河的意思快步离开去拿书。 “不知大家有没有发现,自从这位齐参大人来这以后,我们县令还出现过吗?” 众人摇头,确实见得少了。 不对,已经变成每次发生点什么大小事情都是齐大人出现解决的了。 “张大人根本是被这个齐参囚禁了!” 一片诧异声起伏,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前来凑热闹。 “没想到啊,那个齐大人竟然是这样的人。” “真是不择手段!” …… 那宽面大汉又继续津津乐道了好一会儿,才稍微停歇了一口气。 太史辛河看着周围越来越凑紧的人,她不能让局势继续不利下去啊。 百姓们都在彼此耳边小声嘀咕的时候,几声清脆的拍掌声悠悠入耳,击掌声从外围的一个偏僻角落传出,大家不由得对这个举止不同的女子投去了异样目光。 她要往前走,旁边的人也会让着点路。 “壮士分析得极好!小女子打心底里佩服。”太史辛河露出粲然一笑,眸子里却是有几分不经意的寒冷,“想我泱泱大国,若是每个人都如这位壮士般知法、懂法、守法,哪里还有这些个破烂事!” 那壮士一听是个漂亮姑娘在夸她,心里泛起洋洋得意,抹了抹下颌留下的三根胡须,嘴角上翘得收不回去! 宽面大汉哈哈笑了几声,道:“不知是打哪里来的妞儿,说话都让爷十分爱听!” 说罢他那健硕的大手就要搭上太史辛河的肩膀,不料太史辛河刚好往侧面一转,让他的手落了空。 宽面大汉顺势收回手撑回下巴上。 青花已经回来现场,刚好看到那大汉的动作,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恶心,硬生生翻了好几个白眼,但看他暂时还没有伤害到太史辛河的份儿上,便不多惹事,减少些麻烦。 “小女子也好读书,方才壮士说张大人的儿子如果杀了人依法会被革职,是否从一本名叫《戒律》的书上看来的?”太史辛河笑问道。 宽面大汉脑子里似是思索了一会儿什么,他哪儿知道《戒律》什么东西的,既然这漂亮小妞都这么说了,那便顺着她来! “对对对,没错,就是《戒律》。”宽面大汉迎合道。 太史辛河明眸透漆,突然转过身,惊呼道:“太好了!今日小女子刚好带上了这本书,还望壮士好生宣读一下,让大家都多了解一些,避免做一些违法的事情。” 她向青花示意了一个眼神,青花微微顿了一下。 奇怪,明明手上不是《戒律》而是《游记》啊。 青花也只是短暂犹豫,很快将《游记》往怀里一揣,没敢让离得近的百姓们看清怀里抱着的具体是什么书。 宽面大汉本来只是想讨个面前的美人欢心,没想到惹来这么一茬!他哪儿认识字啊!这会儿已经心慌慌得紧了,面上还强撑着淡定。 “不如妞儿帮爷宣读,让爷开心了,爷还能带你回去谋个好生计,别浪费了这么妖娆多姿的好身段!” 太史辛河一双冷淡的眸子中闪过一丝阴鸷,只是在不经意显露的笑容中掩饰得完好无缺。 宽脸大汉不只说话行事粗鲁,再细看他的手指,满手老茧,一看就是常年习武或者干粗重活的人。 “青花,将书翻到第十二页。” 太史辛河正面对着宽面大汉,轻轻揖首,道:“壮士伸张正义,揽下好多像小女子一样的娇弱者心灵,若是壮士亲自宣读——显然会更加有用。” 青花翻书速度极快,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手上的书外壳长什么样,就已经翻好书将封面上的‘游记’二字遮挡的一干二净。 “小女子已经连页码都为您翻出来了,您只需要在这书上找到您刚开始说的——如果张县令的儿子犯了杀人罪,他就会被革职——那一段再认真严肃地说一遍咱们就大功告成了。” 太史辛河顺着青花的姿势接过书籍,捧着书的姿势可谓毕恭毕敬乖巧懂事,脸上再露出轻微妩媚一笑,冲着宽脸大汉随便眨巴眨巴眼睛。 他纵是石头做的心儿也碎成了一地儿啊! 眼前女子那叫一个柔情似水,风情万种,又明显不是烟花之地的那些个俗物! 心里哪里经得起这般闹腾,一时心软得呦! “好!爷读给你听。” 太史辛河笑着点点头。 青花拿起手帕掩住已经忍不住笑抽搐的嘴角,小姐‘装’起来,还真是比那唱戏的戏子演得都好。 每个神情动作都像是真的一样。 围观的百姓们现在聚拢来不是为了看宽面大汉说书,而是真的如看戏一般盯着站在顶前面的一男一女。 有后来者妇孺抱着小孩的,还会指给小孩看,告诫自家孩子千万莫像那唱戏的没羞…… 宽面大汉春心一漾,装模作样地盯着书本,道:“若是张县令的儿子杀了人,张县令不及时交出凶手,他本人将会被革职。” 青花此时灵机一动,道:“哎呀!小姐,婢子拿错了书,拿成了云王殿下送给您的游记!” 太史辛河暗暗赞叹青花的聪明劲,只是每每换一个人青花都要提及自己是云王府的人,没必要这么夸张吧。 她敛回笑容,冷着脸瞥了一眼宽脸大汉,拿起书本问道:“您是怎么在书上找到那些内容的?” 宽面大汉突然脸红得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被这妞儿摆了一道! “爷我根本就不用看!” 太史辛河也没再废话,冷冷打量了一会儿道:“给县令大人效命的吧。” 正文 第25章 巧遇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愣是再漂亮多娇的美人,当冷下脸说出这样的话,一股普通娇女无法展现的杀气腾腾顿时涌现出来,宽面大汉立马察觉太史辛河先前在自己面前的惺惺作态。 “呸!”他啐了一口唾沫,“你他娘的!到底是谁?” 太史辛河微微绽出一丝笑容,原来这么经不起刺激,不过才说了一句,就气成这样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周围议论的声音也越来杂乱,更多的是站在大家前面的这位壮士正在粗口对一个娇媚柔声的姑娘,不知情的人,有多半是在指责男人的不是。 她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乜斜着眼睛,讥悄道:“爷可别生气啊,小女子远道而来来,途经宝地见您正在伸张正义,顿时心生佩服,哪知道……哪知道您不认字,害您丢了脸面。又想着您如此通晓官场律法之事,估摸着就是官差了。” 太史辛河一副自责的样子,青花在旁边默不作声。 原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不靠武力断事,偏靠一张嘴和一身演技行走天下啊。 果然有句话说得好,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青花学到了学到了。 宽面大汉已然看出她的阴诡,哪还听得进她说了什么?他一双大手瞬间攥紧,两块铁一样的拳头立马挥向太史辛河。 青花本来要出手的,只是空中惊现的一抹蓝白之色抢在了她前面,宽面大汉的拳头宛如铁球射出又如铁球撞在了高墙之上,不得不直直滑下,失去锐气。 宽面大汉依旧不死心,当面对突然出现与他抗衡的人,他就更加暴跳如雷,卯足了劲硬要分出个高下来,只是眼前的胜负清晰可辨。 突然插手的蓝白袍男人不过轻轻推手反转再横踢一脚,宽面男人已经被摔在了地上,捂着胸口,一脸不甘心。 “臭小子,你等着!得罪了我,就是得罪县令大人!”说罢呸了一口嘴角的血沫,龇牙咧嘴,满脸不屑。 太史辛河脸上却生出一抹诧异,不过定了定心神稍作思考,脸上的异样便消失不见。 难道昨日进廊州城门的时候,她猜测的达官贵人——就是宁长远? 他明目张胆地摆着架子……可据消息称宁长远行事低调,以清者自居,是个难得的清官呢。 眼下看来,不管他什么目的,至少不是私自前来,既然不是自己来的,那便是皇上派来的! 太史辛河先停止了对宁长远的揣测,看着趴在地上还未恢复过来的宽面大汉,摇摇头看向闻声而来看热闹的人们,道:“没想到啊,小女子刚刚还以为他说的是真的,差点误会了齐大人,真是罪过!”她忙反省似的,“真是的,怎么能怀疑齐大人呢,前几日才听说他帮百姓们驱逐了廊州行使恶权的地霸主,又帮哪些百姓治理了野猪盗取粮食的危机,还听说……” 太史辛河举了一连串的例子,她虽是昨日才来,但是廊州发生的主要事情她是了解的。 百姓们听她这么一说,不提起来方不觉得什么,人家帮自己的时候也没觉得多大点事情,可若是人家不帮忙的话,如今不知道自己愁成什么样子了。 不少人开始反省,明明受了齐参的好处,如今竟在背后说人家意图不轨,细细想来,脸上不由得一红,不知觉地低下头。 地上躺着的宽脸大汉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看不出如此娇弱玲珑的外表下竟是如此一张尖牙利嘴。 这时候,穿插在人群以外有人大呼了一声:“宁大人赎罪!是属下来得太慢了。” 此人腰间配刀,袖章有一个兵字。 是衙门的人。 宁长远白丝勾勒的袖边被轻轻甩下,川眉隐隐皱起,道:“将此人带回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到是官爷办事,虽不见混乱逃离,却也不想开罪官府,一阵人头攒动过后,府衙门外只剩下几十个官兵还有太史辛河主仆二人。 领头的官兵吩咐了两人将宽脸大汉带走,半屈膝自责道:“昨日齐大人将府衙的人都带出去查案去了,是以衙门里没有留守官兵才闹了今天这一出。不小心怠慢了宁大人,还望赎罪。” 虽是简单两句话,太史辛河却突然来了兴致,这个领头官兵比齐参的言谈可要好太多了。 宁长远只挥了挥手示意无妨,吩咐了些事情过后仿佛才注意到太史辛河。 他一双沉沉的眼眸如墨如漆,不带一丝血色地盯着她,久久闷出一句:“何姑娘,也在此处!” 冷漠的语气却能听出显而易见的怀疑。 她在这,不可以吗? 青花见形势不对,平时自家小姐闹闹她还能护着,可是得罪了宁大人就麻烦了。 她连忙欠身行礼:“婢子青花见过宁大人。”又解释道,“小姐是江湖人士,不喜欢云王府中的拘束,所以才来廊州散散心。” 只是太史辛河却不像丫鬟青花那般紧张,嘴角微微勾起,围着宁长远转了一圈。 他一身华服巍峨高立,面露嗔威,典型的恶脾气死脑筋形象。 “宁大人,您怎的,是看小女子不太满意啊!”太史辛河努了努嘴,表面上语气轻佻,实际上却有一股不祥之感充斥着。 正因为他的办事果断,行事正直,却又一心忠诚于皇上。 恐怕往后两人将是无法协调的冲突啊。 他若是成为对手,可真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 常言道:无爱则刚强。 宁长远对任何人都不屑一顾,还有什么弱点可击破呢…… “怎敢!”宁长远扬声道。 一句稀松平常的话从他那浑厚的嗓子里发出来,生生变了个味道! 哪是怎敢!他明明是非常敢。 太史辛河点点头,抱着手臂停顿了一会儿:“青花,走吧。” 青花向宁长远再次欠身行礼,随即跟上了太史辛河的脚步。 宁长远看着太史辛河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再次怀疑起来,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何恰如其分地来廊州散心? 他总觉得怪怪的,仿佛见过她,又仿佛没见过? 江氓见宁长远终于得空,便毕恭毕敬行礼道:“宁大人,已为您收拾好住处,属下这就带您过去。” 宁长远点点头,跟着在前面引路的江氓,问:“齐参呢?” “齐大人带人去抓嫌犯,估摸着晚上才能回来。”江氓回答。 齐参没有亲自接待,只是吩咐了一个下属迎接,本是不合规矩的,且显得他对堂堂的御史大夫毫无尊重之仪。 不过宁长远并没有在意这些俗礼,轻轻点头‘哦’了一声,又问:“齐参将张县令软禁了?” 江氓侧过身子为宁长远指路,同时不失礼仪微微倾身,道:“是的。” 给宁长远收拾的住处距离府衙大厅并不远,穿过两个花园,再转个方向就到了。 只见宁长远又轻轻点了点头,只是这次嘴里却说着:“虽有考虑,却失详尽。” 江氓知趣地没再多说话,只等到了宁长远的住处才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宁大人长途跋涉想必需要休息,属下已派人点好香薰,放好热水,您若是还有别的吩咐,请尽管提。”刚说完又补充道,“关于案件的卷宗,属下已经备好,晚些给大人送过来。” 江氓办事仔细妥帖,不过宁长远一向不介意这些事情。 他虽然是昨天就到了廊州,然昨晚并没睡好觉,虽想休息,但转眼一想,有些案件的细节还是需要自己再重新理理,想睡也睡不着。 “好,将廊州前五年的大宗案件卷宗一并整理好了送到我房间吧。”宁长远不冷不热的语气吩咐道。 江氓微微作出为难之意,前几年有些大宗案件卷宗被一场意外大火给烧了啊。 那会儿张县令让士兵们传出了假话,说没烧掉什么,也没损失什么。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么大的火怎么可能不损失? 但是张县令是老大,既然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属下这就去办。“江氓语气平和,“只是有几起卷宗……怕是找不到了,因为三年前一场不小的火势导致了部分卷宗的损失。” 宁长远转过身,脸色相比之前黑了不少,眼神中也不自觉多了几分厉韧,语气冷凝:“此事可有上报朝廷?” 江氓犹豫了一会儿回答:“上报了吧。”他觉得勉强可以称之为上报了,“当时大理寺卿张降成张大人来廊州复审案件,此事他是知道的。” 宁长远摆摆手,脸色深沉:“知道了,还是按照我的意思去做,另外将损失的那些卷宗列成清单一并送来。” 只听江氓应声是后便退下了。 白昼的气温从低到高再到低,不觉时,西边的半轮红日将整个西山角映得无限美好,在即将陷落远方之前,展露着无边的光彩,而整个大东边天空却是紧密黑沉的一片乌云。 齐参亲自带了人去郊外抓贾慎,那人倒是聪明理智的很,见着一大批人马上前,也无需制服,直接举手投降跪在原地等待被抓。 本来抓他并不需要大费周折、扩张声势的,但是为了让人知道大家为了抓贾慎,动辙便是数百士兵…… 如此一来才有足够的说服力啊。 果然到了晚上齐参才回到府衙,江氓待齐参换了一身行头之后才提示道:“齐大人,御史大夫宁大人已经早早就到了。” 齐参忙着处理公事还有日常杂务,随意吩咐道:“你安排一下吧,顺着他的心意来就好了。” 其实江氓说这话的意思是:齐大人应该去拜见宁大人啊。 没想到齐参却只是觉得来了个客人,好生招待即可…… 正文 第26章 误会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临夜时突然疾风暴雨,不过来的快去的也快,第二日早上街道就干了。 只是不一会儿天空中又细雨潇潇,街上往来的人撑着油纸伞匆忙行走,亭台楼阁、青瓦白石被冲刷的越发清亮干净。 也有不少人早早就起床摆摊的,见雨势没有落停之意,便收摊准备回家。 二楼雅阁之上,太史辛河瞩目望着一片天,脑袋里也没有想什么,只是单纯的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罢了。 青花敲了敲门,端着一盆洗脚水拿着一块手帕,见小姐已经起床,便乖巧道:“小姐,婢子伺候您洗漱。” 太史辛河接过青花手里的脸盆,将手帕丢入之后自己熟练地撸了撸袖子,一双莲藕般白皙的手臂露了出来,问道:“云王竟然故意放我来廊州,他应当也不在长安城了吧。” “是的小姐,云王殿下有些琐事要去庭都办,所以必须得青花陪着保护您的安全,如果出事了,云王殿下也无法短时间内赶到。”青花如实说道。 具体是什么琐事,青花并不了解。 太史辛河点点头,将帕子在脸上摩挲一会儿后又打算自己随便拿套衣服穿上。 “小姐可是要去府衙?”青花急忙问道。 太史辛河嗯了一声,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 “请小姐让青花为您梳妆打扮。” 呃…… 太史辛河停下手中动作,还未习惯这种被人伺候的生活方式。 不过无所谓,只要不在云王府,她怎么都是自在的,哪怕青花在旁边跟着,所有事情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且不久后云王也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也不急着甩开青花,免得一早又多给自己生了几个麻烦出来。 青花两手一拍,盯着镜子中的太史辛河,清脆的嗓音像是初生黄鹂鸟:“小姐可真美,不施粉黛也如神仙一般清丽出尘。” 太史辛河心里一甜,青花的嘴巴时常跟抹了蜜一般,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会说话所以才不想赶走她……太史辛河绽开一个笑容:“你好像知道神仙长什么样子似的!” “没有见过,但是云王殿下说见过。”青花摸了摸后脑勺,仔细回忆了一下,“云王殿下说他十三岁那年遇到了一位仙子,咱们云王府的杏树都是为她种的呢。” “噗嗤——”太史辛河没忍住笑出声,一双眼睛明亮的眼睛弯成月牙一般的形状,她轻捂住嘴,“青花你怎么聊什么都能聊到云王身上,他平时对你们的伤害到底是有多深!还有啊,世界哪来的什么仙子,简直胡扯。” 太史辛河摆摆头,虽然嫌弃宋子甄,不过想来也在情理之中,出去游历的人嘛。 就像自己小时候跑去外面玩,明明染上一身病都差点死了,明明一路上孤单难行,还是可以为了在同伴面前说的一句话:我要出去长见识,然后带新鲜有趣的东西回来给你们。 于是作死也要做到,哪怕死在外面也不愿意服输。 后来幸运地回到同伴面前了,就在她们面前大力吹捧自己,编出各种天马行空的故事。 不过和宋子甄不一样的是,他编的故事总会有一府的人相信,自己编的故事,同伴们置若罔闻。 宋子甄走时就有很多期待,而她走时……除了刘春珉不让她走,其他的那些人恨不得她马上滚。 太史辛河坐在梳妆镜前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只等青花叫她时才反应过来。 昨日抓到了人,公审却没这么快,原因是贾慎昨晚刚被抓回来就喊着要认罪签字画押。 录了口供,他还讲述了是如何如何的动作,最后拿了什么凶器杀的莺莺楼明丽。 时间地点都能对得上齐参查到的线索。 没错了,杀害明丽的凶手就是贾慎了。 然而有一事太史辛河不太明白,为何贾慎认罪认得如此干脆。 廊州府衙牢狱。 江氓在前方引路,齐参与太史辛河两人并排其后,还在牢房通道就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臭味,时而涌现一股非常刺鼻的臭味。 牢房显然缺少打理,太史辛河嘴里喃喃道:“看来张池还是个贪官啊。” 齐参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朝廷每年都有一笔固定的款项拨出,牢房的犯人也一律有公款做相应的犯人衣物以及打扫牢房。 齐参沉沉道:“本来想直接刮了他的私钱用的,不过想想觉得不妥。何姑娘说过,做事不能急在一时,我可是记住了。” 太史辛河抿唇一笑没说话,暗道这小子到底还是长记性了。 二十岁的年纪能有这般成就其实已经不错了。 很快到了贾慎的那间牢房。 “他的家人是什么情况?”太史辛河问道。 “贾慎是张渠的陪读,他家人都是乡下人。”齐参顿了顿,又补充,“听说早些日子举家南迁,不知具体住处了。” 江氓插话:“但是齐大人派属下在查后续去向,估计……要些时日。” 举家南迁,又没一个知道具体地方的,照他们这样人力搜索,少则十天半月,多则几年,那还有什么意义。 “贾慎也不知道?” 齐参摇摇头,清瘦有力的双手捏在一块活动筋骨,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软硬不吃,说是他也不知道。” 哦。看来有点意思了。 太史辛河转向江氓,问道:“你叫江氓?” 江氓拱手行礼,轻轻点头应了声是。 “跟着齐大人多久了?”她接着又问。 江氓毕恭毕敬回答:“不久,齐大人软禁了张县令我才跟过来的。” “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太史辛河突然道。 齐参发问,什么事儿还没说呢,就交给他了…… “找一批你信任的人去监视张府,不要惊动原来守在张府的人。有什么异样情况,准你随机应变处理。”太史辛河拍拍他的肩膀。 江氓揖首,面露为难之色,齐大人才是大人,就算不是大官,好歹是他即将跟随的人。 齐参点点头,大概明白过来太史辛河的意思。 贾慎的家人失踪,只要确定一件事,是否被张县令劫持即可。 其他的于这个案件无关紧要。 江氓应声是,知道这个女子是齐大人都礼让三分的人,便多嘴了一句:“何姑娘,从长安城来的御史大夫宁大人昨日就到了府衙,齐大人……呃,听说宁大人行事正派,齐大人不去拜见怕是不太妥当。” 齐参白了江氓一眼,小子越来越会逾矩了啊! 太史辛河粲然一笑:“这方面,江氓可是比你通透。”她看向高挑而立的齐参,规劝了几句。 齐参最怕的就是太史辛河啰嗦起来,平日里各持一论还好,可啰嗦起来是真的可怕。 “这一套用在别人身上即可。”宁长远说话一向清冷,不掺杂一丝多余的温度。 太史辛河往牢房外瞧去,见宁长远一身蓝白静静伫立在门外,冷着张轮廓分明的脸。 再怎么英俊的脸配上这副表情,也是很坏胃口的。 “一甲及第是好事,多做实事比成天学着阿谀奉承要强。”宁长远往前迈了几步,依旧是凉薄如刀子的语气。 这话其实不是针对齐参的,针对太史辛河。 而江氓是这件事的挑起者,自然诸多惭愧,见到宁长远来了便半屈膝道歉,忙忙将罪过全揽了去。 太史辛河一双手随意置放在腹间,微仰头看着这个比她个儿高了大半截的男人。 宁长远的作风总是不容置喙,目光深邃锐利,又像是一片神秘黑洞,隐约闪烁着流火般光芒,让人无法探索。 太史辛河也不认输,面对如此复杂的眼神,只一笑置之。 “何姑娘,似乎和齐大人很熟?”宁长远也许是这么多年审犯人审得太多,随便一出口就有了质疑和反问的意味在其中。 甚至不过分的说,他就是明摆着怀疑她有问题,这种办案多年的直觉根本不容别人反驳。 主要是他现在还没有无聊到把时间花到一个女子身上,否则,这个女人的家底都被他翻出来了。 太史辛河随意使了个借口将青花遣退,她一身云烟衫长及曳地,蛾眉轻描薄粉扑面,一头青丝绾成飞云髻,只一根简洁的白玉梅花簪穿插而过。 她摘下头上的簪子,没有正面回答宁长远的问题,而是扯过他的手,将梅花簪子放到他手上,眼神中流露出春风得意,长长的眼睫翘起,美丽的卧蚕更添委屈。 宁长远肢体僵硬死板,手上被塞了簪子过后竟然急得的不知所措,耳朵还微微泛红。 根据老辈们传下来的习俗,女子送自己的东西给男子……那说明芳心暗许。 平日里也有姑娘送,却从来不像她这样毫无羞耻心,外面的姑娘都是差遣自己的丫鬟往他府上送,他平生看都不会看一眼就让下人还回去的…… “宁大人。”太史辛河突然行了个大礼,一个膝盖都已经跪到地上,手上还不忘行抱拳礼,“宁大人能否不要总是带着偏见看人!” 宁长远竟然被她这句话说得不知所措。 他怎么就总是带着偏见了? 这一举动看得一旁的齐参和江氓一头雾水,她的举动也太突然太出其不意了些。 难道是因为云王说的阿谀奉承一事,江氓心里暗想,连忙跪下磕了个头,诸多解释大概都是一个意思,让齐参去阿谀奉承这事都是江氓自己起意,与齐大人太史辛河无关之类的话。 连熟睡的囚犯贾慎都被吵醒翻过身来,眯着眼瞧着眼前几个奇怪的人。 查我就查我,干嘛还那么多事儿。 正文 第27章 仙境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宁大人,小女子在云王府时您就看不起我,您可承认?”太史辛河脸色泛白,目光湛湛如水。 一双清瘦娇弱的手指因行抱拳礼挡住她小半张鹅蛋脸。 宁长远实则还在簪子的事情上没反应过来,想还给她又好像不知如何动作。 关于瞧不起她这事儿还真没有,他只是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毕竟敢随随便便参与到朝政中的女子尤少。 太史辛河已生出哭相,本就娇弱瘦削的身子配上几滴眼泪,则更惹人怜悯。 “您一定是觉得我依附于云王殿下,认为我不好好待字闺中反而出来抛头露面,不仅违背了女德,还硬要逞能和你们一席而坐显摆自己。不止如此,我都有云王这样的靠山了,竟然还不知羞耻地拦截宁大人。”太史辛河说罢已经滚落一颗泪珠,时不时还有抽噎之声,“您一定在心底里将我贬得一文不值。” 这…… 宁长远犹豫了一会儿,好像她说的占了那么一部分说准了。 经过她仔细剖析过来,宁长远也不愿否认。 但还是有别的原因的,至少他的直觉是这样告诉他的。 “如今宁大人甚至怀疑一个刚上任的小官都成了何某的依附对象了么?因为小女子不该出现在廊州牢房,不该跟他多说了几句话,就成了您的重点怀疑对象?那我把簪子给您,难道我还要嫁给宁大人了不成!” 这话刺了宁长远的耳朵。 原来塞给他簪子是在这儿等着噎他? 但不得不说,太史辛河一番巧言善辩不知怎的就让他莫名动容起来,甚至会认为,以前的怀疑兴许只是自己的职业毛病罢了,看谁都觉得意图不轨? “喂!你们还审不审我?我都睡了一觉又醒来了。”这些人也是够啰嗦的,当这臭熏熏的牢房是戏台呢? 宁长远这么多年审案,难得见一个迫不及待被提审的…… 齐参虽然没想过故意与宁大人打好关系,说话时却也正常:“皇上让宁大人前来是为了张渠的案子?” “不完全是,主要还是过来复审几起之前的案子,也刚好查些私事。”宁长远倒是对这个满脸朴实无华又一本正经的齐参非常有兴趣。 齐参的性格像极了二十岁的自己。 贾慎:“……” “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迫不及待要寻死的人。”齐参将贾慎垂下来的凌乱头发抚起,双眸好奇地盯着贾慎。 他能不急吗?人家都说了,时间耽误太久也是要杀他的家人的。 多耽误两天就杀一个他的亲人,直到都杀完为止。他宁愿自己死了换来家人平安也好啊。 “都是我杀的,张渠是被我诬陷的。”贾慎突然坐起来,一头埋在膝盖上,抱着脑袋似乎有些痛苦,“早些让我伏法吧。” 齐参蹲下身子看着他,贾慎一度因为这样的眼神感到不自在,回避了好几次。 “你杀了那么多人,如今倒是想什么刑罚都不受,直接赏你一死?”齐参冷笑道。 宁长远在一旁没有多答话,这些时机本就该让新人好好锻炼,所以沉默得紧。 太史辛河深深明白,贾慎一定知道些什么,就是不愿意说罢了。 她仔细听了一下齐参讲述的过程,贾慎从刚开始被抓就缴械投降,连来到监狱都是出奇地没有挨过打,配合得很。 怕酷刑? “不如来个梳洗之刑就地正法吧。”太史辛河冲贾慎笑笑道。 梳洗之刑可不是简单地指梳妆洗脸,而是一种极其残酷的刑法,被施行人将会被烧红的铁抓子一点一点剜去血肉,直至骨露肉尽终咽气。 不一会儿刑具搬过来了。 贾慎盯着烧红的抓子,脸上的汗滴顺着脸颊汇聚成流,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出来的,后背的衣裳也已经浸湿。 “你……你们!”贾慎想开口抱怨点什么,但好像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怎么?是不是有些事情打算交代一下?”齐参拿着烫红的抓子盯着他意味深长一笑。 本来前几桩强奸杀人案,太史辛河以及齐参都能确定张渠是杀人凶手,那时候齐参刚到任,让他插手此案的圣旨还没下,于是没能保护住证据。 所以后来哪怕软禁了张县令,却苦于没有证据,迟迟没有对张渠下明面的捉捕令。 现在贾慎的出现明显就是要顶罪的。 牢房中稀稀疏疏偶尔出现几只老鼠,几个人都守在外面等待齐参的消息。 大概过了约莫两个时辰,贾慎总算交代了一些。 “他终于亲口认了,只要他认了,最大的问题就解决了。”齐参从牢房中出来,理理袖子上的褶子,平静道。 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张池用贾慎的家人要挟他替张渠顶罪,他只要老实交代,整个案件也就简单了。 “齐兄弟啊,我看这张县令除了包庇他儿子外,肯定还有别的牵扯。”她瞥了一眼宁长远,“连御史大夫都来了,这必定是个立功的好时机,该表现的时候还是好好表现,宁大人都看在眼里呢。”她说完便告礼先行。 青花擦了两把冷汗,定定心神赶紧跟上太史辛河的步伐。 彼时大街上正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路上到处都是卖各种各样特色小吃的摊贩。 “青花,你是不是要听从我的吩咐?”太史辛河往一家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处走去,秀眉微挑,自己掏钱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拿给青花。 青花木木地拿下糖葫芦,点点头:“云王殿下将青花指配给小姐吩咐,自然是要听从小姐吩咐的。” “那……之后我做的事你可以保证不告诉云王殿下?”太史辛河饶有兴致地看向青花。 糖葫芦是个神奇的东西,又酸又甜却总能给人不一样的享受,太史辛河是第二次吃这东西,第一次是十岁时刘春珉偷偷给他揣回来的。 反而青花是第一次吃,不过看她那副表情,看起来挺享受。 但是听到太史辛河的问题时有些犹豫。 “小姐……我……”她从小在云王府长大,云王对府里的丫鬟侍卫一向好,她虽然也挺喜欢新跟的小姐,但她毕竟是云王府的人。 太史辛河也不想逼她,又补充:“我不是让你背叛宋子甄,我不叫你跟着的时候你就不跟着,这样的话你就等同于两边都没有违背规则,你只需要告诉云王你知道的消息,你不知道的也没办法告诉他不是?” 青花咧嘴,露出虎牙一笑。 这个没问题。 反正云王也说了,小姐不想自己跟着的时候,要听小姐的。 …… 庭都。 红越山。 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似乎上顶云天,悬空栈依石而建,往下看去只能看到几十丈的无底深渊。 一条窄窄的仅够一人通过的道路崎岖向上,登崖者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摔个粉身碎骨。 悠悠高崖时不时传出一阵猿鸣,宋子甄花了近两个时辰才登上这做高峰。 山崖之顶是另一片景象,云雾缭绕,漫山遍野全是红叶,身居此处顿感灵气逼人,周围都是拔地而起的山脉,放眼望去宛若十里仙境。 此山乃是红越山群的山脉之一,崖顶设有凉亭,亭中有一位琢磨着棋局的白胡子老先生。 “来啦!”老先生手执白子而下,棋落玉盘发出清脆的声音。 宋子甄一身白衣和一头墨发都十分飘逸,顺从轻风微微飘浮,姿态娴雅。 西边晚云渐收,此处可以看到更大更圆的夕阳,只是还未至落山时,不显脂粉色红霞,尽现淡雅琉璃。 “葛老先生,一年过去您依旧痴迷棋局!”宋子甄一笑,像清泉的波纹从嘴角漾至全脸。 葛老先生抚须,盯着自己的棋局似乎是不满意:“又败了又败了。”随即将玉盘上的黑白二棋各自捡回棋罐中。 “葛老先生还在因为贺老爷子胜你一局的事情纠结呢?”宋子甄坐在他旁边的石板凳上,随口问问。 “他个卑鄙小人,也配让我纠结?”葛先生似乎不悦,脸急得一红,扯过宋子甄的手臂,随即转入正事,切脉诊断。 他点点头,将他的手甩下:“恢复得不错啊小子!” “以后都不用来了,这万步云梯你终于不用爬了。”葛老先生说话时带着些不同于平常的语气,像是自己终于松了口气,又像是这深山老林高崖陡壁之处,以后连宋子甄都不来的话,也没人会来了。 他一个人打理一大片园子,困了就休息,不困的时候就看看书摆摆棋局,之前为了锻炼宋子甄的体质修养,让他每天上山下山两个来回,后来甚至加到三个来回。 那段日子,宋子甄在背地里都将他抱怨得出血了。 但是日子真实。 后来他的病情逐渐痊愈好转,便逐年削减了爬山的次数。 宋子甄守时得很,从来不会多来一次。 只是待葛老先生将话这么一说,宋子甄像是被狗尾巴草挠了心尖似的,别有一番难受的滋味。 宋子甄转移话题道:“葛老先生,今日给您带的是一些吃穿用物。” 葛老先生眯着眼瞧了一眼,嗯了一声。 “你这次没带薛湘上来?”葛老先生突然问。 薛湘是葛老先生认的干女儿,他一直想为自己的一手好医寻个接班人。 他本来是看重薛湘的,结果薛湘说行医治病虽好,却不愿意整日看见病人。 “薛姑娘虽是您的干女儿,但她志不在医,还是算了吧。” 正文 第28章 远山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葛老先生也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听闻此言倒也没再过多询问。 “你当年背上红越山的那个女娃还活着吗?”葛老先生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抿了一小口茶问道。 宋子甄薄唇勾起一丝弧度,一双眼睛看向远方,笑得优雅至极,语气里透露出半分轻松:“她很好。” 宋子甄转过头看着葛老先生:“说起这事,葛老先生那年救她时向子甄要了个条件,子甄还欠着呢。” 葛老先生银白发色微微闪着光亮,若有所思了一会儿。 “你当年能活过来老朽已觉得是奇迹,没想到那个女娃娃如此坚强。你们倒真是挺像的,什么时候也领来给老朽看看。”老先生年纪已大,说话总是慢吞吞的,“当初那惨白枯瘦的小脸蛋,手如枯柴,送来的时候都已经奄奄一息了啊!竟然活下来了。” 宋子甄再笑笑,是呢,他也没想到。 “至于条件,给我找个徒弟就成。”老先生知道宋子甄肯定还有别的事,“你此次上山比我跟你约定的时间早了接近一个月,说吧,还有什么事?”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葛老先生的法眼。 “子甄要向先生求一封信。” 宋子甄曾让萧岳查过刘春珉、齐参等三人的家境,本来一切正常,三人家境正常。 他也大概知道太史辛河与三个学生确实‘闭关’了三年之久,期间一起备考和讨论,一直在江南的那所小茅屋里面。 他看过三人当时殿试的记录,刘春珉才思创新、缜密有道,更主要的是他抓住了当今皇帝想一统天下的愿望,在回答时抓住及个关键的点子答,自然夺个冠是没有问题的。 齐参本身在文采方面也不逊色于刘春珉,但是他缺乏了一些变通,辞藻不加掩饰直接批判当今国情。如果当时没有御史大夫宁长远和兵部尚书姚桓的鼎力支持,齐参很大可能要与探花失之交臂。 最可疑的则是袁鹤,他的水平其实算不得突出,虽然整体看来也还不错。 但当时殿试时护国大臣夏淳将他大力夸赞推崇了一番,虽不知真不真实,其中总有些可疑之处。 后来方才查出,护国大臣夏淳的爷爷与袁鹤的曾奶奶还是亲生的兄妹关系,这便有意思了。 年仅十九岁的袁鹤还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带着点亲戚关系的夏伯父。 夏淳是单纯的欣赏袁鹤的才华,还是知道他想在年轻这一辈中拉拢几个人,谁说得准? 更何况近几年夏淳也有笼络朝臣之迹象,不管他是真忠还是假忠,以防万一总是不错的。 葛老先生虽然在红越山避居隐世数十年,可曾经也在朝廷红极一时。 他当年不仅仅是太医院的一把手,在朝廷政论上更是提出多项政策,试行成功后颇受百姓爱戴,成为一代不仅做实事还为官清廉的大儒。 先帝却同样因为臣子的功高盖主,找了理由将他贬谪南通。 后来他便爬上了这座与世隔绝的红越山,寻得一方清静。 葛老先生与夏淳同是当年一起打江山的好兄弟,夏淳当时十几岁,葛老先生大了他整整十二岁,却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让二人成为忘年之交。如今开国元老中在世的仅剩下他们二位。 如果能求得葛老先生一封信,或许能将夏淳心里的念头压一压。 “为了你那只知道猜忌的皇帝哥哥?”葛老先生撇撇嘴 嗬!他倒是兄弟情深! “如今天下时局动荡,北有肖小部落作祟,南有吐蕃外族进犯,各处灾情连连不断,国库空虚。整个大疆都处在危机之中,怎么能说是为了皇上。”宋子甄飘然淡笑道。 “嗬!你总是有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他站起身,两手揣在棕黑色的袖口里。 山高,自然要比山下冷一些,况且年老体寒也是正常。 他呵斥了两口气,双手相互切磋取暖:“六皇子不是活生生的例子吗,你还不长教训?” “六弟不是没有让人怀疑的理由,据查,他当时确实有谋反的趋势。”宋子甄反驳道。 “如果今日坐在皇位上的是六弟,我也会帮他。”只要苦苦建立起的大宁国依旧还在,还是宋的在当皇帝,他就不可能坐视不管。 葛老先生指着远处天空,今日格外有些寒冷,厚厚的披肩确实脱得早了些。 她没有再与宋子甄争辩,只道:“今年晚春还会降一场大雪,城里那些没见过雪的孩子终于可以一窥真容了。”他踟蹰了一会儿,“你要的信我会写好,不过以后老朽不会再答应你任何请求,老朽可不欠你的了。” 宋子甄闻言欣喜。 能做到这样,他已经十分满足了,于是半跪下行了他此生除了对他父皇行过的大礼。 葛老先生心里叹息了几声,自古无情是帝王,夺位之争在历史中轮回上演,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有一身政治才干又生在帝王家的傻子。 不与兄弟夺位便罢了,还能全心全力做到丝毫不偏心,将所有的权谋利用到保卫帝王家族,明明是个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搅动天下的人,偏偏要做一个隐形的好人。 反正对于葛老先生这种经历过失望的人来说,是不看好世间的烂好人的。 在贺老先生眼里,天底下没有比宋子甄更蠢的人。 但是这件事,从他当初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冒险将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娃娃背上红越山时他便发现了。 但云王宋子甄又是个多么善于工于心计的人,竟让他心甘情愿写下这劝解信,让他不对帝王家的人心生厌恶。 难道还不够有本领吗? 大抵是人老了糊涂了。 宋子甄看着老人略微驼背的身影以及蹒跚的步伐,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复杂的滋味…… 这几日有降温的趋势,如葛老先生所说,晚春时还要降下一场雪。 也不知那些盛开的花朵还能不能如期结出果子…… 每当下雨下雪时,红越山的路就会变得越发的不好走。 寻常人在上面能迈得了几步便是不得了的表现。 幸好宋子甄经常在这上下,这里的地理环境他已经适应了,下山变得顺利许多。 萧岳已经在山底等候多时,见着云王殿下从悬空栈道下来,便呼喊了一声:“殿下,这天降温啦,萧岳给您准备了长披。” 宋子甄看起来面容和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将扎在腰间的袍子理好,弹了弹身上沾染的些许尘土。 他刚下山,身体正发热呢。 “你快马加鞭把信送到国公(夏淳)府上。”宋子甄淡淡吩咐了一声。 萧岳应声是,随即又道:“薛湘姑娘在兰亭小筑摆了酒等着公子过去。” 以往每年宋子甄上红越山拜访完葛老先生之后都会例行惯例,去薛湘的兰亭小筑上,她每次都会备上一些好酒好菜,让宋子甄歇歇脚的同时也可以一起对诗。 只是今年…… 宋子甄犹豫起来,看着样子……雪很快就要下来,再者已经降温了好些。 他听说太史辛河四年前病发过一次,自那之后留下了寒疾,每逢冬腊月都过得十分痛苦。 他已经错过她十多年了,接下来的日子,他便要守在她身边。 “不了,你给薛姑娘多送几套文房四宝赔礼,她是诗人自当最为喜欢这些。本王……得赶紧去廊州。”宋子甄已经很开心了,从他查到太史辛河的消息,从太史辛河进城,他便整日开心的不像话。 当他不看到她生气的模样、傻笑的模样,他就觉得不甚难受。 萧岳微微一愣。 往日要说自个家的云王殿下也不是不近女色,只是每个人跟她相处吧……都是觉得他精通于保持距离。 比如女子跟她提到一些八卦趣事或者男女情爱时,云王殿下一律闭口不谈,但是放谈及道德天下等类似的社会问题时,两人仿佛找到了最懂彼此的知己。 是以天下女子皆认为自己和云王的关系好,又能清楚地了解自己和云王殿下之间有着莫大的距离。 但萧岳看得清楚,云王殿下周围的女人纵使千娇百媚、姿色撩人,文倾天下,却没有一个是能入得了他眼的。 而薛湘稍微有些不一样。 时隔四年太史辛河重新出现,薛湘即便不一样,最多也只是个朋友罢了。 “殿下,您在江湖上树敌不少,前往廊州路途遥远,殿下多加小心。”萧岳倾身拱手道,有些放心不下。 宋子甄已经上了萧岳备好的马车,没有再多耽误,补充了一句:“本王有把握,你只管送完信等本王回府。” 不过多时,空中只扬起尘土,马车已经不见了身影。 萧岳按照宋子甄的吩咐将原本准备给薛湘的礼物送往兰亭小筑。 薛湘披着一身白色的貔犰,于一旁静坐抚琴。 酒菜将凉,看着来人只有萧岳一个,薛湘大概就明白了。 “薛姑娘,殿下有急事先走了。姑娘将这些墨宝收下,定能配得上姑娘来年的诗作。” 萧岳将东西放下,随即一番流利的客套话出口成章。 薛湘起身道谢。 “劳烦公子大驾,小女子受宠若惊。”她双眼交汇于平静湖水,“望萧公子提薛湘转达,多谢公子的这些年的照顾。” 萧岳躬了躬身子,点了一下头后便退下。 正文 第29章 收礼 - 反叛攻略:陛下,妖女来战 - 懿莱 几日过去,齐参将贾慎收押后迟迟没有提犯公审。 听闻此事最着急的便是张池了,买通府上的守兵意图再去散播传言说齐参抓了人不想正法包庇犯人啦,公然谋害朝廷命官啦。 不过很快这些被买通的人便露出马脚被齐参派人抓住。 于是张池越等越着急啊,开始怀疑贾慎是不是生了二心?于是又买通侍卫,打算割去贾慎老父亲的一只手作为提示送给贾慎。 这下正中江氓下怀。 正愁逮不着机会找贾慎的家人。 热锅上的蚂蚁急起来总是容易翻车啊,江氓派了一队人马跟着被买通的侍兵,贾慎一家子被顺利救出来。 现在该提审贾慎了。 太史辛河同其他民众们一样,围在了大门外观看审判情况。 本是件不需要操心的事情,只是这么多年来,她好歹名义上是齐参的师父,不来看看总觉得错过了什么。 衙中威武,齐参更是神情严肃。 宁长远于一侧坐下,今日不参与审判,只在一旁监审。 这一审,贾慎杀人是受张池撺掇,张池被软禁府中抓了个正着,一直到被押往庭衙才知道自己做的事暴露了。 不过张池怎么会轻易承认,一口咬定贾慎诬陷他,说贾慎与自己的儿子有私仇。 齐参摇摇头,提上那日在府衙外公然闹事的宽面大汉。 都死到临头还嘴硬。 几番证人一出,他哪里还有什么话说。 他藏在长安城的张渠也被牵带而出。 不过谁会傻到承认是自己把张渠给送到长安城的叔父那里的?张池死活不认,只张口一道:“腿长在他身上,我哪知道他去哪儿了?” 这两日降温,太史辛河腿脚开始冷痛,二十二岁的身体却是八十岁的老寒腿。 她没站着看多久,最终还是决定回客栈。 青花见到自己小姐似乎不太舒服,看她时不时捶一捶自己的腿,还以为是久站腿麻的缘故。 她将太史辛河扶回客栈后细心地为她捏了捏腿,如此一来让太史辛河的冷痛稍稍舒缓了一些。 朝堂事青花不懂,可是她一个门外汉也明白,堂上的张池来一个死活不认,谁也拿他没办法。 就算我们知道张渠就在大理寺卿张降成的府上,我们敢带人去搜吗?以张大人的本领,这点小事难不倒他。 青花一边捶腿一边问道:“这下怎么抓张渠啊?” 太史辛河将自己的腿抬放到地上,轻轻吐出两个字:“不抓。” 青花想打嗝,被太史辛河毫无逻辑的两个字搅断,打到一半的嗝给憋了回去。 她去衣柜里给太史辛河找了一些暖和的棉袄围在她的膝盖上。 “不抓的话,那齐大人的案子怎么结?” 太史辛河敲了敲青花的脑门:“大理寺卿张大人会遣人押送过来的。” 青花不明白了,要送过来为何不早些送过来,等到现在才送? 况且一个身居正一品的高官会那么好心好意? 哪有空搭理这事儿。 太史辛河看出她的不相信,于是又补充:“还记得你家云王宴请几个大人的事情么?” 青花点点头,露出纯真一笑,这个她当然记得。 “云王当时提过廊州的案子,后来我又给他提了醒,我当时说了如果他知道张渠在长安城的话一定要配合抓人。” 太史辛河的话张降成可以当屁放了。 但恰巧那日云王说太史辛河是他的朋友,又先随口提起廊州的案子。 后面太史辛河不管说什么,对那几位大人来说,等同于云王亲自说的话。 但又只是等同于,毕竟云王没有自己说出来,几个朝廷大臣也不好跟皇上报禀说云王干涉朝政。 张降成是个明白人,太史辛河那番提示就是告诉他,如果外界一但传消息说廊州的罪犯张渠进了长安城,他便立马要抓捕张渠送回廊州。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理由。 廊州县令贪污腐败,每年将朝廷拨下来的钱银不知拿了多少孝敬给张降成。 他要是还敢包庇张渠的话,就相当于留了一个把柄在手上。 青花恍然大悟明白过来。 原来早就在那日,殿下已经为小姐铺好道路了。 而太史辛河也没想到,那次请出几位大人,她都没提出这个想法,云王却好像看出她需要什么似的,还帮了她。 难道真是拜了自己的皮囊所赐, 人家一时起兴了? 不过他应该也只是一时起兴。 太史辛河轻轻甩了一下脑袋,还是想些正经事。 不多时,青花又去街市上买了银色镂空暖炉回来,太史辛河多少是感激她的。 想想她这一生还真是幸运,除了有娘生没娘养这事儿有点可怜外,九岁遇到的无名少年救了她一命,十一岁遇到宋子卿照顾的无微不至,十八岁后依旧有挚友刘春珉时常关心,现在又有青花。 也不知上半辈子的福气会不会让下半辈子变得霉起来?太史辛河心里这么想着。 “小姐,我们殿下认识一位顶好的医师,您这腿寒之症保管能治好的!”青花笑着道。 她将暖炉放到太史辛河一旁,接着又为她捏腿。 天空中飘飘洒洒纷纷扬扬已经开始飘雪花,像千万只白蝴蝶随意飞动,又好似柳絮杨花,外出行路的人偶尔也有撑起伞来的人。 “青花,帮我将窗户打开,透透气。”太史辛河一双近乎痴呆的眼睛透过窗户看向大街上的行人、看向那些矮处的楼房,雪花其实多美啊。 清柔不伤人,不似雨也不似冰雹。 只是至今看到这漫天飞舞的雪花,让她始终忘不了四年前的血腥。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那年宋子卿府里垫起的厚厚积雪都是被鲜血融化了的…… 她将披在腿上的棉袄拿下,失神地走到窗户边,如润玉一般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出窗外,雪花就那样落在她手上。 青花只见太史辛河一副怪怪的表情,好像难过到了极点的样子。 一双眼睛如秋水含情,眉蹙目转,就那样毫无定点地看着远方,手臂好像也不知道累似的抬着就抬着。 青花将暖炉送到了窗户边。 “小姐,您怎么了?” 太史辛河早就忘记了腿上的疼痛感,脑子里全都是宋子闵带兵杀入府中那一幕以及将宋子卿带走的那一幕。 “无妨,想起了些不堪的往事。”太史辛河装作没事回答道。 “对了青花,你去告诉齐参,让他抓住张池这条鱼饵,暗中极力搜查关于大理寺卿张降成的贪污罪证,另外,此事别让宁长远宁大人知晓。”太史辛河手上融化了好几瓣雪花,留下浅浅的水迹。 雪越下越大了。 这场景像极了那年。 不过不同的是,世界上没有宋子卿那么傻的人了。 青花屈身行礼道声是,总觉得今天的小姐情绪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她转身出门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小姐不会想不开从楼上跳下去吧? 门吱呀一声关上,太史辛河依旧在窗户前沉思着。 当年与宋子卿案件相关的人,她便一个一个来算账吧。 日子平静过了一两天,青花几乎也适应了太史辛河坐在窗户边一手撑着头看着远方一边黯然失神了。 只是自家小姐这番神伤的样子被云王殿下看到,必定会责备她没有将小姐照顾好。 可是天知道啊,她想过不下百种想讨好自家小姐开心的方法,没一种是有效的啊! 她吩咐厨房给小姐做了鱼端到房间。 太史辛河:“不吃,你吃了吧。” 她拿钱买通对街的小孩,让他们给自家小姐放个风筝。 太史辛河:“谁家的孩子,怎么在这放风筝?” 她亲自去闹市里淘了些好玩的小东西拿到太史辛河面前。 太史辛河倒是抬眼看了一下,继而又扭开头:“拿着玩吧,挺好的。” 青花:“……” …… 自此,青花无奈下还是选择自暴自弃随心所欲任其发展。 “咚咚——” “请问房间里住的是掩面先生吗?” 青花正吃着在市面上买的炒栗子,听到门外的叫声才去开门。 一看是客栈柜前小二,青花询问几句后将东西拿进房屋。 “小姐,说是岭南寄来给您的包裹。”青花将东西放在屋中的桌上,倒也没多重。 岭南? 难道是刘春珉有事找她么? 想到这,她不太愿意动的身子还是轻轻挪动,将手指放入袖口当中。 拆开后是一件全新的织锦镶银鼠毛斗篷,还内附上了一封信。 “今年生日礼物还未赠予你,这件亲手做的斗篷就作礼送与你了。” 果不其然是刘春珉,不过他倒是心思紧致得很,竟还能做出衣服来。 太史辛河跟他们三人相处那四年,竟一点没发现。 青花隔着点距离想瞄一瞄写信之人到底是谁,她真想知道能让小姐蹙眉松下来的人是何方高人? 自己费尽心计都没能逗笑小姐啊!…… 太史辛河将信纸装入信封,将柔软的斗篷拿出来披上。 斗篷内是银毛保暖,外表没有华丽的花纹作饰,但是以鹅黄色为主色调让整件斗篷男女皆可以穿。 “青花,这斗篷怎么样?”太史辛河换下原本身上穿着的杏色绣花锦丝披风。 青花笑着点点头,小姐身段匀称,虽然瘦了些却是活生生的衣架子。 “好看!”青花夸赞道,“是那位朋友给小姐寄来的啊?” “另一个学生,刘春珉。”太史辛河裹着斗篷,暖和得不想脱下来。 “刘……”青花一想不对劲,这是有人想抢王爷夫人啊!“小姐,青花觉得这衣服不太适合小姐……这衣服做工有些粗糙……”青花边说边扒下太史辛河的斗篷,“青花得空了找府中的绣娘给您加工一下,免得现在穿给穿坏了多不好!” …… 太史辛河见青花突然转口还没反应过来,道:“是吗,我怎么觉得做得挺好的。” “青花……你别给我脱了啊,暖和着呢。”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