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皇宫话仙界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自从商殷时期,有人聚落以来,成都实际筑城是在公元前400年,由当时的蜀王开明九世所筑,以为都城。以后秦占领巴蜀,秦惠王派张仪、司马错筑城,成都因而成名,到汉朝的时候,成为益州治所。 古成都周长十二里,是很小的,土垒城墙高七丈,全城共七座城门。 与我们通常想象中的城池不同,成都作为蜀汉的都城,居然没有护城河、罗城,也没有护城壕,再加上土筑城墙,成都可以说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城内分大小城两座,小城是官府商肆集中的地方,大城才是百姓居住民宅集中之地。 成都本不过是益州的治所,自然不会有皇城,而蜀汉以仁义为号召,秉持不扰民的原则,也没有专门修筑皇城,所谓的皇宫也不过是原来州刺史的官邸略加改建而成,不说与曹魏洛阳皇宫的奢华相比,就是东吴孙权的吴王宫,也比这座小小的蜀汉皇宫强太多了。 身为汉朝皇统的继承人,皇宫只可以用寒酸两字形容。 不过这也可以说是刘备心中一直想着恢复汉家河山,没有真正想把成都作为永久都城,励精图治准备恢复汉室原来的荣光。 这么一来,荆州作为出蜀伐魏的前进基地,在刘备心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刘畅感到想要说服刘备不要轻易伐吴的难度也就更大了。 刘畅站在刘备的寝殿前,等待侍卫进去通报,心里忐忑不安,一直合计着该如何说服刘备。左思右想不得其法,只有怅然长叹。 由于还存着刘禅的记忆,刘畅本能的在一听到侍卫出来通知他可以觐见刘备的时候,腿肚子就有些发抖,心脏也不争气的剧跳不已。 刘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去,殿内重纬叠帐,层层的黄绢将大殿隔成数层,每一层有一名宫女看守着宫灯香炉,大殿内显得香雾缭绕。 太监掀开最里一层纬帘,里面是一个长条形寝殿,格局和自己住所差不多,迎面而来的是一阵豪爽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大哥……,陛下,这次我们兄弟俩同心协力,一定要把东吴那些狗娘养的打他个落花流水,把孙权小儿的狗头吊在旗杆上向天下人示众!吕蒙那个杂碎我要亲自把他千刀万剐,生祭二哥!”这一听就知道是张飞张翼德,他的声音里就透出桀骜不驯的嚣张。 一个温润磁性的声音响起:“三弟不可大意,孙权手下能者众多,我们且不可心怀蔑视。” 刘畅止不住停下脚,刘备曾在谋臣的劝解下放下过马上替关羽报仇的想法,说明他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他到底是什么一个态度,还需要深入了解一下,方能对症开药。 掀开帘子的太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殿下……” 刘畅冲他一笑,伸手入怀,摸到一颗圆润的珠子,想是明珠之类,递给太监:“请公公通融一二,陛下妄动刀兵,恐对我大汉江山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待我听听父皇的真正想法,再加以劝解。请公公容我在此站立片刻。” 那太监哪曾见过刘禅待人如此客气,激动之余又有些为难,太子殿下要听陛下的壁角?这是大不敬之罪啊,然而太子也将是未来的皇帝,这,这可如何是好! 刘畅没去管太监的想法,在他原来刘禅的记忆中,太监宫女都是微不足道的卑微之人,向他们客气是有shi身分的行为,要不是附身刘禅的刘畅知道这些近侍身份不高能量不小,他才不可能去理会他们,更别说把视若生命的珍宝赐予下人。 张飞在殿内咆哮连连:“大哥!你又说这种话,难道你不想为二哥报仇?你我兄弟当初桃园结义,情同生死,二哥曾为了两位嫂嫂,忍辱偷生,投降曹操,不计个人荣辱。如此深情厚谊难道你都忘了?” 刘备斥道:“三弟何出此言!你我兄弟同心,我怎会忘了二弟之仇!但是群臣的劝谏亦有道理,我们也不可忽视,否则仇没报到,反被孙权咬上一口,则二弟之仇,不知何年何月才真正能报得了啊!” 张飞狠狠地一砸床榻,泪流不已:“可怜我的好二哥……” 刘备也是伤感不已,勉强忍着劝慰张飞,转换话题道:“对了,刚才内侍通报说阿斗要来,为何还没进来?” 掀帘的老太监慌忙尖着嗓子唱喏道:“太子觐见!” 刘畅快步向前,来到塌前,见到一人立于塌前,身材健硕,团面大耳,目光如电直视于他,刘禅留下的本能让他心里打鼓,赶忙俯身跪下:“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颤抖,眼睛只敢瞅着刘备黑色滚龙袍的下摆。 刘备当下不喜,这个儿子懦弱无能,要不是他是甘夫人所生,早就废了多时了。前阵子听说他头疾发作,痛得在地下打滚,时常胡言乱语,本来还有些父子连心的关切,然而此时一见还是一如当初的没有出息,见到自己就只会发抖,如何成得大气? 自己的手下都是能征惯战之人,血海里拼出来的杀人魔王,一个懦弱之君如何能够压服得了他们,莫不成献帝之事还会重现! 唉,上辈子欠他的啊,要不是为了甘夫人的深情厚谊,为了这个傻儿子的江山,我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和东吴翻脸。东吴是这么好打的吗,当年曹操八十三万大军还不是一败涂地,虽说他是吃了没有水军的亏,而我和孙权共有长江,没有这个弱点。但是我的实力也没有曹操那么强大啊,八十三万,以帝国来说基本上就是举国皆兵了,这一仗好难打啊。 可是要是现在不打,如我春秋一过,凭这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小子,迟早也是个亡国之君! 倒不如我去搏一搏,要能踏平东吴,也不是没机会恢复汉室,到时候再削去众将手下兵权,阿斗还是可以当个太平皇帝的。 刘畅跪倒半天,没见刘备让他起来,心中纳闷。他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前世的总裁不是白当的,起初是受了刘禅原来本能的影响,真的要比,他也不觉得自己逊于刘备。你举国不过百万人,我的手下连家属带亲戚没有百万也有十万,要比经济实力,我让你十年也比不过我一年的收入,唯一比我强的不过是杀人多,等老子……等我造出飞机大炮,统一三国还不是易如反掌?心中胡思乱想,忍不住嘴角含笑。 “皇儿有何可笑?”刘备回过神来。 刘畅急忙面色一肃,眼珠一转,道:“儿臣许久不见父皇,甚是思念,见到父皇身体康健,气色如初,心中喜欢,故此欣喜难耐,请父皇恕儿臣失仪之罪。” 自从汉武帝采董仲舒之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皇室贵族士人,行为举止都以周礼为行为规范,举止乖张,轻者谓不敬,重者可依而治罪,所以刘畅在面见皇帝的时候无缘无故笑出来,虽然刘备待士人一向宽厚,仍需要自请失仪之罪。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刘备征战一生,少享家庭温暖,见到刘畅“真情流露”,老怀大慰,伸手扶起刘畅,笑眯眯地也不觉得他窝囊了:“皇儿何罪之有。前日听说你头疾发作,为父甚是挂念,你母亲去世得早,父皇又长年征战在外,你一个孩子孤苦无依,可苦了你了。董中郎将为人忠直,他的儿子董允家学渊源,是你的良师益友,你要好好向他学习,如何做一个有道明君。” 刘畅一稽到底:“儿臣牢记在心,时刻不忘。”转身又向塌上还在垂泪的张飞作礼:“三叔安好。” 张飞忙一擦眼泪,跳起身相扶:“贤侄请起,无需多礼。”他扶着刘畅端详半天,转头冲刘备道:“大哥,阿斗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好快啊。当初长板坡的时候,他才这么点大,像个小毛头,现在也是个男子汉了,比我的张苞都大了。就只有我们都老了!”言罢喟叹不已。 刘备也是感慨不已,兄弟相见,他也没戴平天冠,摸着发髻长叹:“我的头发都快白完了,三弟,你是我们兄弟里最年轻的,现在也有白头发了!” 刘畅见气氛不对,恐他们又想起关羽伤感,劝慰道:“父皇和叔叔正春秋鼎盛,何来衰老之言,父皇尝言要恢复汉家河山,历经百战,正是大展鸿图之际,儿臣还待观摩父皇与叔叔跃马疆场的雄姿呢。” 刘备与张飞一愣,哈哈大笑,伤感的情绪登时稍减,满腔豪气,仿佛又回到当初金戈铁马的倥偬岁月。 张飞拍着刘畅的肩膀,几乎要把刘畅拍到地上:“阿斗,想不到你还挺会说话的啊。是哪个王八蛋在乱传,说我的侄儿是个懦弱无能之人,大哥,你要把那小子找出来碎尸万段,竟敢编排皇家威仪。” 刘备捻须沉吟,张飞一直驻守阆中,可是他素来知道这个宝贝儿子品性资质,今日表现大异往常,刚才满心欢喜,没有细查。现在听张飞一说,也有些疑惑,不由注目刘畅,看他有何解释。 刘畅等的就是这个时机,立刻跪拜在地:“启禀父皇,儿臣有事禀报,唯恐父皇雷霆震怒,请先赦儿臣死罪。” “哦?我们父子有什么话不能说,朕赦你无罪!” “多谢父皇!其实上次儿臣并非头疾发作,而是魂魄误入天界,肉身失其归依所致……” “什么!”刘备和张飞腾的一下长身而起,一步跨下坐榻。 汉代的床榻和现代床是不一样的,有坐榻和卧榻两种,卧榻是睡觉用的,略高,但也就是个小几高度,其后有屏风遮挡。与之相连的坐榻稍矮一些,约十五厘米,其边有扶手。 因为很矮,也就没有舒展腿脚的地方,所以所谓的坐,就是跪坐。出席宴会等正式场合,采用正坐姿态,即两腿膝盖并拢,小腿后弯,屁股坐在脚后跟处。 在自己家里或非正式场合,可以略微轻松一点。 如果是屁股坐在地下,两腿相盘,称之为跌坐,是相当不礼貌的行为,有身份的人通常都不会采用这种坐姿。 刘备和张飞本是兄弟,又在家里,所以是两腿微分,坐在小腿上。起身的时候必须先立起上身,称为长身,再单腿伸出借力站起。 张飞的个子很高,站起来有一米八几,在古代人普遍营养不良的时代是相当高的,偏生他身材魁伟,满脸络腮胡子,豹头环眼,双目一瞪有如铜铃:“小子可别胡说!当年张角就是借天书欺骗无知百姓,致有黄巾之乱,汉家江山,哀鸿遍野。现在你再来个天界,是不是要把天下杀个血流成河!” 刘备也是很不高兴,作为皇帝的人,对天命有所畏惧,但又不完全相信有神明存在,尤其痛恨借鬼神之说以乱朝纲的人。不过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凭他的脑袋,还想不出这种荒谬的言论,便温言道:“皇儿为什么会有这种谬论,是黄皓跟你说的?我立刻叫人砍了他的脑袋!”说到这里已经有些震怒了。 刘畅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虽然没入过党,但也曾经是入党积极分子,后来经历的事情多,又大多是高科技,见多识广,本来是不相信有鬼神这种东西的。 但是这次说不清道不明的忽然就从跨出市府大楼的一个成功人士,转变成历史上最昏庸最无能的刘禅,这种转变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什么科学依据,于是对鬼神这种存在也开始有些莫名的情绪在里面。 说实话,他宁愿回到自己生活的时代当一个无钱无权的小老百姓,也不愿在这什么都不熟悉、什么都没有的古代当一名皇帝——还是典型的昏君那种。 眼见刘备和张飞发怒,刘畅积累了这么久的怨气也是抑制不住了。 前世的他也算是有钱有势,手下员工无数,就是省府市府领导对他也是客客气气,娇妻爱女,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忽然跑到这落后的年代,又附身在堪称“扶不起的阿斗”身上,早就怨气冲天,现在有个口子,一下就全部爆发出来。咬牙切齿,就想要爆发,脑海角落里刘禅的意识失去雅致,也趁机作乱,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刘畅还剩一丝理智,憋着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要忍耐忍耐再忍耐,说道:“没有人对我说什么,一切都是我在恍惚中亲眼所见。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天界,那里一切都神奇,天上有可以坐几百人的铁鸟,海里有载重上亿斤的铁船,路上有不需要马拉就可以跑的车。那里的人住的房子都高耸云霄,他们和远处的人通话不需要见面,一个话匣子就可以了。他们不出门就可以和全世界联系,每个人都穿着绫罗绸缎,吃的东西比我们皇家的都好,每个人都可以上学,去远地方如果是坐铁鸟,一两个时辰就到了;也有坐一种很长的一节一节的车,从成都到徐州也就一两天就可以到了。” 说到过去,满心怀念过去的悠悠岁月,苦涩无比,不过内心总算渐渐平静下来,刘禅的意识再次被赶回意识海的角落。 刘备和张飞相顾骇然,什么铁鸟、铁船他们没有这方面的概念,虽然惊奇也不觉得如何,但是如果从这里到徐州只要一两天,说朝发夕至有些夸张也差不离了,要是用于战争,还有什么军队能够打得过他们! 这都不是重点,看刘畅悠然神往的样子,眼里只有失落留恋没有狡黠,明显是真有其事,这就有些奇怪了。 从来也没看他出过宫啊,他怎么会有这些想法?是幻觉还是……?刘备捻着须,神情复杂。他看看张飞,张飞的表情比他还夸张,一脸震惊,正扳着指头在算从成都到徐州有多少路程。 张飞忽然扳过刘畅的肩头,急切地问:“他们那里有没有军队!我是说……,这个……,嗨,就是他们打仗用什么?”作为一个武将,他还是对军事上的事情更关心。 刘备心头一跳,对了,仙兵仙将们用的是什么呢? 刘畅被张飞捏得嘴角都要咧到一起了:“三叔松手,松手!” 张飞讪讪一笑,又急不可待地把他拉到榻边坐下:“坐下,快说快说!” 刘畅摇着头,无奈道:“三叔别急,侄儿慢慢为你讲解。” “仙界用的武器,最普遍的是枪……” “枪?!”刘备张飞失望的摇着头。 “虽然都叫枪,但实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有何不同?”张飞还是很失望。 “他们的枪形状像个铁管子,枪上有个扳机,扳机就是机关,对,机关。只要一扣机关,那枪就射出一道光,他们称这为激光,一道激光,可以在几十上百里远处取人性命!” 刘畅看他们有些失望,干脆吓唬他们一下,把激光枪夸张一下说给他们听,反正也没人对质不是? “啊!” “不会吧,这么远!” 刘备、张飞大眼瞪小眼,彻底傻眼了。 刘畅见终于唬倒了他们,暗地擦擦额头汗水,开始将他那个时代的各种武器略加夸张地描述了一遍。 比如轰炸机可以携带几百吨的炸弹,每枚都可以夷平一座城市(作者语:这也不算夸张,但这不是人类的本事,而是悲哀!)、战车可以横冲直撞把城墙撞垮、卫星可以在头顶几百公里的地方看清楚小如蚂蚁的东西,等等等等。 这样一说的结局,是刘备和张飞张大嘴巴,一副痴呆像,双目发直,不言不语。 良久,张飞才从梦寐里惊醒过来:“好家伙,这仗还能打吗,根本还没靠拢就被干掉了!这样的仗应该怎么打?”身为军人的本能让他沉思起来,面对这样的军队应该如何应付。 刘备被张飞那声大喝惊醒,期翼地看着刘畅:“皇儿此去,可曾……” “不曾!”刘畅很清楚地知道刘备在想什么,当机立断的断了他的想法,“仙人说这些武器都是仙家兵器,凡人无法使用!” “可曾赐给你什么宝贝?” “也不曾……”刘畅一见刘备张飞掩不住的失望,紧跟着说:“仙人找我去,是告诉我,父皇伐吴必然失败!” 第三章 起兵前的警告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阿斗!你在胡说什么!”张飞爆喝一声,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 他的声音太大,一群皇宫侍卫蜂拥而入。 刘备挥退闻声而来的侍卫,深深地看着刘畅:“阿斗!不是我们不信,适才你所说的一切的确很是神奇,也不象是你臆想出来的,可是滋事体大,也不能凭你一言就决定军国大事。我来问你,既然是仙人指点,且是伐吴此等重大之事,为何仙人不直接和我说,却要找你上仙界?” 张飞双目炯炯,此事关系到二哥的仇是否能够得报,自是关切得很。如果的确是仙人指点,自己再重情谊,也不能拿大哥的江山来开玩笑。 可是,要的确如此,又当如何? 张飞的心里惶恐不已,心里一酸,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刘畅张口结舌,这个问题他根本就没想过,怎么答得上来,想要强辨,但看刘备目光如炬,心念一转,跪倒磕头:“儿臣委实不知,当时心中慌乱,只想赶回来提醒父皇,也没曾细问,请父皇责罚!” 刘备哈哈大笑,上前扶起刘畅:“皇儿为人老实,朕素来便知,方才没有信口胡言,欺瞒为父,朕更是心中欢喜,朕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言下之意,如果刘畅撒谎,那么前面的也作不得数了。 刘畅惊出一身冷汗,他当时情急,想不出太好的托词,又想到一句谎言便需要无穷无尽的谎言来补漏,才如实相告。 刘备笑容一敛:“仙师如何说的?” 刘畅深埋着头:“仙师但告,本次伐吴关系国本动摇,汉家江山危在旦夕。具体的没有详言。之后仙师带儿臣由空中一观长江道路,亲眼目睹我与东吴,沿途山高路险,林木茂密,很难行走。儿臣细观,我军要想伐吴,只有顺江而下,攻秭归、夷陵,至江陵,复夺荆州。陆路山川闭塞,粮草运送艰难,士卒体力消耗巨大,即便攻下江陵,也无余力再进攻孙权,如遭东吴断我粮道,则军队必然崩溃。” 刘备一挥手:“我军可水陆并进,沿途多设寨垒,东吴必然无法破我粮道。” “陆路山林闭塞,处处险隘,处处屯兵,则等若兵散各处,我国之军力本弱,如再分兵,则无可战的士卒了;如果不分兵,敌人可于山林潜行,随时切断我军退路。水路更是堪忧!从巴郡以下至夷陵,近两千里水道,落差达一百余步,水流湍急,礁石密布,特别是滟滪堆至铁滩一线,船只只能靠纤夫拉船缓缓而行,否则十之八九会触礁沉没,水军能载粮草甚少,甚至还要靠陆路运送,后勤压力负荷极重,这样的仗怎么可能打赢!” “放肆!”刘备断喝一声,急促地来回踱步,狠狠地盯着刘畅,“说,是谁给你献的策,这些话绝对不是你能够想得出来的!” 刘畅不卑不亢地昂声道:“虽然不全面,这些的确是儿臣想到的。” 刘备又来回转了几圈,问张飞道:“三弟,你认为如何?” 张飞早就摁捺不住了,痛哭失声道:“我岂不知伐吴艰险,然而当初我们三人桃园结义,誓同生死。孙权赤髯小儿趁二哥攻魏之际,断他后路,害他性命,我怎么能置之不理!如果大哥不愿出兵,我情愿独自去和孙权拼命,就算战至一兵一卒,也死不足惜!” 刘备泪流满面,抚着张飞也哭道:“三弟休要如此说,你我兄弟一体,二弟的仇也是我的仇!我宁可这皇帝不做,也要为二弟报仇,此心天日可表!明日我就征发大军,二弟也回阆中准备,我们合兵一处,同伐孙权!” 张飞紧握刘备双手:“大哥!”两人涕泪皆下。 刘畅皱着眉头,古人对“义”之一字的坚持很让他钦佩,但现代人的思维方式,让他更注重实效性。不顾客观事实,一味追求义理,反倒是会带来反效果。 但在这种形势下,连仙人的预言都无法打消刘备伐吴的想法,他知道制止也是无用。 商人的特点就是知道什么是可为什么是不可位,对于不可为的事决不能死缠烂打,而要赶忙想出新的解决办法,于是躬身道:“请父亲三叔节哀,如果一定要打,我们计划务需周详,尽量保证成功。” 张飞尽管对侄儿阻止伐吴极不满意,但也久经沙场,瓮声瓮气问道:“你一个娃娃,懂得什么?” 虽然刚才刘畅一番言论,字字珠玑,张飞也不相信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明显是仙人托他之口转达。 刘畅这孩子,老实是老实,也很忠厚,但是胆子小,更谈不上有什么见识,要是作普通人更加幸福吧! 想到要违逆仙人之言,胆大包天的张飞也有些心下惴惴。 刘畅没想到张飞在对他腹诽,还在尽最大的努力:“侄儿考虑陆路山高林密,道路修缮不易,我们可以从水路做些文章。我们不如先把上游的礁盘一一炸掉,疏通航道,在难以通行的瞿塘峡一线多设绞盘,一方面减轻民夫的困难,另一方面减少船只损失,加快船只通过的速度,增加大船通过可能,以为大军提供粮草,保证后路安全。” 刘畅考虑这个问题很久了,也猜想过无法制止这次战争,想来想去只有尽量减少蜀军的损失,不要一战就把蜀汉的国力给消耗光。 “是该从长计议,阿斗说的也是持重之言。”刘备考虑很久,要说对仙人指点一点不怕那是假的,但他一生讲求仁义,张飞哭诉恳求,这也无法推托,要是能做好准备,特别阿斗好像还有些事没有说,或许仙人对他有特别的指点也说不定。观他刚才的话,条理清晰,思路敏捷,不会是谋士私下里指点的,都是随机应变,看来上界一趟,阿斗的头脑终于开窍了。 刘备心事重重,便点点头,“我们不如多做准备,再晚半年出兵,联系各处土王,约会他们一同出兵,一定要一战而克!” 刘畅大喜,晚半年出兵,他也可以根据现在的工艺水品,制造些能够实战使用的器械,这样仗就更有把握了。 于是又道:“三叔不如就在成都,和父皇仔细研究一下如何进兵,也免得父皇整日思念。” 张飞哼地一声:“我一个大老粗,对这些没兴趣,还是让我早些回去准备,把手下那些兔崽子们撵起来多训练,到时候好多杀些东吴王八蛋!” 刘备劝慰道:“三弟,你时常打骂手下,过后又让他们服侍你日常起居,这不是办法,迟早要引起祸事的。” 张飞撇撇嘴:“这些家伙不打他们就不会好好干活,非要我鞭子抽到身上了才跑得飞快。谅他们也没胆子敢动我,再说了,等闲百十个人也不放在我眼里,大哥不必担心。大哥早些安歇,我就连夜赶回阆中,我不在,他们肯定松松垮垮给我装死,看我先抽死几个!” 说完,张飞向刘备一抱拳,骂骂咧咧地就大步走了出去。 刘备愣愣地看着张飞宽厚的背影,满脸忧色,抬手欲要唤回他,犹豫了下又算了。 刘畅可没打算就这样算了,冲着刘备跪下,倒把刘备唬了一跳,连声道:“阿斗快起来,有何事但说无妨,如何跪倒?” “父皇,儿臣有事尚未禀报:儿臣在临离仙界之时,仙人曾在儿臣头上拍了一掌,不知怎的,儿臣醒来发觉很多以前不明了的事情都知道了,还有些东西,似乎不是凡间……也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知识……” “当真!”刘备大喜过望,他对仙界有什么宝贝倒不是很关心,想来仙界的东西也不是凡人可以随便造出,可要是这个宝贝儿子真的脑筋清醒了,那可是比得了什么宝贝都让他开心。 “儿臣无半句谎言!” 刘畅心里嘀咕,我这也不算骗你,本来就没半句谎言,实在是全都是谎言,“另外还有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刘备搀起这个儿子,越看越是喜欢,今天要说有什么事让他欣喜的,就是这个宝贝儿子了,说话条理清晰,也不见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样子,一颗心欢喜得似乎要爆炸了。 皇统有继,皇统有继啊,他不断喃喃地在心里念叨。 “仙师曾言,我伐东吴必败于陆逊之手,就在夷陵,到时他会采用火烧连营的方式打败我军!” 刘畅小心翼翼地观察刘备的脸色。 “为什么刚才你没有说?仙师还有对你说其他事情吧。”刘备收回双手,一上一下地捋着髯下胡须,过了很久缓缓说道。 “父皇明鉴!仙师还说了一件事,是关于三叔的:仙师说三叔将遭到帐下小校暗算殒命,其中一个好像是叫范疆,还有一个不记得了,都是同一天挨三叔鞭打的小校。此事过于骇人听闻,三叔又性情暴烈,儿臣……” “糊涂!这事你怎么不早说!”刘备立刻没了兴致再谈,张飞的脾性他还不知道? 刘畅的话他早信了十成十,如果还是刘禅的老样子,他可能不予理会,但现在这番话言之成理,要搁在以前的刘禅身上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 “来人!立刻前去看三将军回去了没有,叫他马上来见我!”刘备急得团团转,兄弟三人现在只有他和张飞,张飞一向性情憨直,深得他喜欢,接连叫了四五拨人去找张飞。 一边搓手,刘备一边埋怨刘畅。 刘畅肃手侍立一旁,对他兄弟情深也是感动不已,他那个时代有许多人把刘备说成是虚伪小人,但以刘畅所见,或许刘备在起家的时候为了生存使用了一些手段,实际上在他来的那个年代,刘备用的手段不过是雕虫小技,就这样说他虚伪太过偏颇。 最起码刘备对自己的兄弟,自己的亲人,是一片至诚,这就够了。 刘畅暗暗的想,有这么个英雄作自己这一世的父亲,还有何憾! 半响,殿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张飞的脚步声踢踏作响,老远就听他大声道:“大哥,又有什么事,这么急惶惶地找我回来?” 刘备一把抓住张飞,生怕他不见了,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眼睛又开始红了。 “大哥,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说啊,俺老张舍出这几百斤不要了,只要你说话,要我杀谁就杀谁!”张飞给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刘备红着眼圈呵呵笑道:“好,好,好,你没事,你没事!” 张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对兄长的真情流露感动,低声道:“大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刘备看着眼前的兄弟,仿佛还是少年时那般模样,拉着他的手坐到塌上:“三弟才走片刻,为兄就想念不已,实在是舍不得你走,不如就留在成都,咋们兄弟好朝夕相对,为兄也不寂寞。” 张飞哭笑不得:“大哥!我才走了两步啊!” 刘备哽咽着说:“想我兄弟三人桃园结义,为的是平黄巾,扶汉室,多年征战,聚少离多。二弟云长被宵小所乘,为兄每思至此,心痛难当。今日你我一别,又要许久才能相见,我实在是不愿你我兄弟难有相见之时,翼德还是留在成都吧,免得我想找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张飞被他说的眼睛通红,有些为难:“可是阆中的儿郎还需要整备,我也要防备曹军趁虚而入。” “不妨!阆中可由赵云暂时代为镇守,你我兄弟在此相聚,待明年伐吴一同起军,将孙权小儿捉来,告慰二弟的在天之灵!” 刘畅在一旁,暗自佩服刘备的表演才能,一番言语唱作俱佳,能够成为枭雄的果然都不是常人。 能够做到的,他都已经做了,就他的一点历史知识,关于伐吴他就知道这些,再来就是随机应变,希望到自己当皇帝的时候,这些大将尽量能多保留几个,不会出现“廖化当先锋”的尴尬局面。 刘备一边安抚伤感的张飞,一边以目示意刘畅退下。 刘畅一躬身:“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刘备哑着嗓子,温言道:“皇儿有何事相求,不妨明日再说,今日已晚,早些回去歇息吧。”从刘畅这里听到伐吴会失败,让他很是失望,实在不想再多说话了。 由于蜀地被秦岭和大巴山包围其中,作为防守来说固然是易守难攻。但反过来说,从蜀中出发征讨中原,也是困难丛丛。 穿越秦岭的川陕交通主要有四条:陈仓道、斜谷道、谠骆道、子午道。 穿越大巴山的川陕交通主要有三条:剑阁道、米仓道、洋巴道。 无论哪一条路,都要通过崇山峻岭,很多地方仅可容一匹骡马通过,行走险峻艰难,有些地方则根本无路,只能在山壁上架设栈道,否则无法通行。 所以,荆州对于雄心勃勃的刘备而言,无异于进攻中原的桥头堡,重要性无论如何强调都不夸张。有了荆州的存在,蜀中的物资、人员才能够一点点没有风险地运送到战线前沿,逐渐集中为战争所需的战略物资。 大军可以从襄樊进攻宛城,进逼洛阳、许昌,威迫曹军,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战争的胜利,这是国小民弱的蜀汉帝国能够获得胜利的唯一途径。 没有荆州,川军即便偷偷穿越山隘,进入陕西,缺衣少食的汉军面对严阵以待的曹军,也毫无胜算。 对方甚至于不需要和蜀汉军队作战,只需要固守防线,等到蜀汉军队随身携带的粮食吃完,就不得不退回川中,可以达到不战而胜的目的。 蜀汉帝国通过脆弱的交通线,能够给前线提供的后勤支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蜀汉军队强自不退,饥寒交迫的军队在衣食无忧的地方精锐部队进攻下,战斗力可想而知,不管指挥作战的将领如何杰出,后果都可想而知。 等到无可奈何再退,狭窄的通道反会成为蜀汉军队丧命的黄泉路! 正因为如此,刘备才在两年之后,打着为关羽报仇的旗号,向曾经的盟友孙权挥起屠刀,只有这个名义,才不会引起天下士族对他撕毁盟约的反感,维护大汉帝国的尊严。 这并非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看到,最起码诸葛丞相就看得很透彻,所以略微劝了劝就放弃了,只是再三提醒他注意曹军的动向,不要陷入两面受敌的窘境。 可惜满朝文武,像他一样富于进取心的人太少了,个个都安于偏安一隅,没想到不进则退的道理。 魏国想要统一天下的野心从来没有停歇过,曹丕比他的父亲野心还大;孙权一面巩固江东,一面聚集军力,也是野心勃勃企图北进。 如果蜀汉困守益州,最后的结局也只有献地投降。 可是……可是,阿斗居然得到仙师指点:伐吴必败! 刘备很彷徨,也很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 他身为大汉皇叔,一辈子都在为恢复大汉往日的荣光而浴血拼杀,为了这个目的他屡败屡战,为了这个目的他不惜抛妻弃子,为了这个目的他不惜以皇叔的身份三顾茅庐、礼贤下士。 为了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毁却一生仁义,夺占族兄刘彰的益州,一辈子的名誉毁于一旦! 可是他都得到了什么? 忍辱负重的结果是荆州被狼狈为奸的曹操和孙权给夺占了,二弟关羽被他们联手杀害,自己不得不躲在成都暗自哭泣! 苍天何其不公! 苍天,难道你真的要亡我大汉! “父皇,儿臣希望能够随军出征,请父皇恩准。”刘畅的话把他从愤懑里惊醒。 “不行!”刘备下意识的马上拒绝。 第四章 枭雄更有枭雄子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父皇,这戎马江山是您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作为您的子孙,怎能不上战场?” “不行!”刘备还是断然拒绝。 他清楚刘畅话里的含义,他手下将领大多数都随他征战多年,血浴征袍,刘禅如果没有尺寸战功,必然难以服众,即便以后自己传位于他,恐怕也难以驾驭这些战功彪炳的悍将。 但是刘畅是甘夫人舍命抢救下来的,刘备怎么也舍不得让他去战火连天的战场。 况且这一仗风险太大,就是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胜利,或是全身而退,说穿了就是一次军事冒险,这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蜀汉帝国的国运。 赌赢了,也不过是增加了一些逐鹿中原的资本,要是真的赌输了,可能短期内不会出现覆国的后果,但从战略上而言,最好也不过是偏安一隅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荆州失守,关羽阵亡,对于抱着和他同样理想的诸葛亮、张飞、赵云等老将来说,是个极其沉重的打击。 马超投靠自己,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打回北地,向曹操报全家被杀之仇。 正因为这样,他才毅然抛弃汉中张鲁,向自己投诚。 前年荆州被夺,关羽阵亡,他就显得意志消沉;去年曹****的时候,马超暴怒不止,整日痛哭流涕,精神恍惚。 五虎上将都失去信心,大汉帝国的未来越来越渺茫,逼得刘备下狠心展开前所未有的豪赌。 这样的赌博,连他这个屡屡经历失败的沙场老手,都感到如履薄冰,又怎么能够放心让刘畅上阵。 对于未来,他早就打算好了,如果征战顺利,在战役后期,可以让刘畅在一些不危险但是战略价值高的战斗中亲身感受,获取军功,让他可以一点点在战斗中成长,且能赢得满军将士的认可。 如果失败,那也就没人可以有回天之力,选几个忠臣良将,封死出川道路,让刘畅可以当个太平天子。 只要有地有人有军队,就算投降,也能得到敌人的优待,富家翁也是一种选择。 不过这种话,刘备当然不会说给刘畅听,年轻气盛的特点就是雄心勃勃,刘畅此刻正和当初的自己一样,何必打击他的信心。 “阿斗,此次出征东吴,前途渺茫,兵危战险,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你一直长于深宫,不识弓马,这次就不要去了。而且蜀地稍平,忠于刘璋的门阀士族还有很多,他们时刻想要把我们逐出益州。南疆蛮夷不服汉化,蠢蠢欲动。大军在外,蜀地也需要留有监国的人,你还是留在国内的好。统一大汉是个漫长的过程,以后的战斗数不胜数,总有你上战场的时候。”刘备苦口婆心地劝解。 “父皇无需瞒我,如果我军出征失利,大汉还有将来吗?”刘畅昂然不退,“失去荆州对我们意味着什么,父皇了然于胸。我军想要虎口夺食,重占荆州,面临的是孙、曹两个对手。以我们的实力连对付一家都很吃力,现在同时与两家交恶,就是胜了,也是危机重重。面临如此险恶的局面,身为刘氏子孙,我岂能视而不见!请父皇成全!” “阿斗,为父的一片苦心,难道你还不明白?”刘备胡须颤抖,感动不已,但感情不能代替理智,他可以冒失败的危险,却不能让大汉未来的国君也陪他出生入死。 “父皇的苦心,孩儿都知道。然而在儿臣得到仙师指点谜津的时候起,儿臣就下定决心,誓与大汉帝国共存亡,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苟且偷生!”刘畅毅然决然地磕下头。 这番话尽管夸张,但刘畅不得不这么说,伐吴之战对蜀汉帝国来说太关键了。 他不会打仗,但有许多想法,如果能够付诸实施,前景未必绝望。 所以,自己必须要参战! “痴儿,你要是还是那样呆呆傻傻多好,也不会让为父担心你了!”刘备一手抚着刘畅的头顶,老泪纵横。 关羽失败被杀,给他的打击沉重到了极点。 他不是不知道一方面占据荆州,一方面又寄希望东吴按兵不动是极不现实的事情,然而这是他恢复汉室江山的最后机会,可美梦终究是醒了,而且代价是如此之沉重。 起兵伐吴,张飞的哭诉和兄弟的情分未尝不是理由,但更主要的还是困兽之斗,他抱着誓死一战的想法率军前去东吴一搏,为绝望之前的最后一搏。 可是今天刘畅给了他太多希望,有仙师的指点,大汉中兴就可能预期,要是他也和自己一起失陷军阵,那前半生的疆场厮杀就将化作流水。 刘畅感受到他的一派真情,内心泛起阵阵涟漪,要是刘备真的是我的父亲该多好,他的眼眶一红,叩首道:“父亲,孩儿一再要求随同伐吴,是因为仙师教了儿臣一些学问,说是可以在凡间实现。儿臣希望能助父皇一臂之力。” “此言当真?”刘备目光深邃,惊喜交加地捏着刘畅的肩膀。 “当真!只是还未试验,不知功效如何。”刘畅忍着肩膀的剧痛,不敢把话说死。 刘备发觉把刘畅捏痛了,急忙松手,兴奋地在坐塌上走来走去,突然停住脚步道:“不管成效,这证明了天命还在我大汉!好,阿斗,你尽管放手去干。朕这就下令暂缓出兵,给你半年时间准备!然后为父即起兵伐吴,此战之后,无论成败,朕立即传位于你!” “父皇不可!父皇春秋鼎盛,正是恢复汉室的最佳时期,唯望父皇千秋万载,永为我大汉之主。这也是我大汉百姓之富。父皇不如终止此次伐吴,让儿臣将仙师传授一一实现,之后无论是伐吴还是征魏都更有把握。”刘畅大惊失色,叩首不止,身上汗流浃背。刘备仁义之说见诸于蜀汉陈寿所著的《三国志》,是否美化谁人能知。 伴君如伴虎,这个老虎还是牙尖爪利的猛虎,要是被他几句宽勉的话说得自信心膨胀,改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忍着双股战战,终于把请求刘备放弃的意见说出来。 “千秋万载,永为大汉之主?嘿嘿,这样的话哄哄别人还有效,天下间可有长生不死之人?我刘备这一生备受挫折,唯胜在百折不挠尔。”刘备眼里精光四射,看着刘畅,久久才盘膝坐下。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是否同意停止伐吴。 “儿臣不敢,儿臣是祝愿父皇身体健康,永远健康。”刘畅汗水湿透了衣襟,开始语无伦次。他这才明白能够成为枭雄者皆非常人,希望靠一两句好话脱身纯属儿戏。 他也是大集团的老总,但面对刘备眼中的历历精光,仍让他有两股战战的感觉。 “不要做这幅窝囊像!为父不是试探于你。”刘备终于叹了口气,眼中的精光收敛,黯然道,“为父一生不信天命,只相信百折不挠。然而事实证明,天命在你。我很不甘心,但我不能以一人之好恶而置国家于不顾。你是我的儿子,这江山终究要交到你手上。为父这一辈子都在为了匡扶汉室奔走,既然你有更好的办法,我还能有什么不甘心的呢,我早些退下来,还能帮助你掌握那些老臣,待你坐稳了皇位,父皇也好清闲地活几年,说不定还能看到你一统天下,这样为父一生的心愿也能得尝,不枉了半世戎马。” 这几句话意含萧索,刘备垂下了满头青丝,慈祥地看着刘畅,轻轻地抚着他的头顶。 “那伐吴……”刘畅还抱着一丝侥幸。 抚mo他头顶的手掌一下停住,刘畅心又提了起来,他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刘备才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的声音有几许愤怒、几许悲哀、几许痛苦,还有几丝欣慰。 刘畅不知道他从中所猜测的这些复杂情绪,表达了刘备心中怎样的思绪。 他只能深深地匍匐在地上。 由于成都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包围城市和流经城内的河流都呈西北至东南走向。 受河流限制,城墙建设时只好也随之偏向,整座城池因而呈菱形略似椭圆格局。 全城只有内城和皇城,严格按照面南背北的建筑格局修建,从上方看,成都就好似一个大大的铜元,也暗示出这座城市在西南地区的经济地位。 丞相府位于大城城西,府第内外三进,这并非是诸葛亮的意思。照他看来,钱只要够用、房屋只要能住人就行了,可惜身为蜀汉帝国的丞相,居所也不能太寒酸,只好接受陛下的厚爱。 此刻在丞相府内堂,诸葛亮正在听取赵云的抱怨。 诸葛亮在南阳隐居的时候,指点江山,三分天下,具有卓越的政治战略眼光,受刘备三顾茅庐之情,以布衣身份出山辅佐他,相约一同匡扶汉室,刘备对之待若上宾,君臣之间好似鱼水,紧不可分。 诸葛亮出山时,适逢刘备大败,被曹操赶得如丧家之犬。他孤身入吴,说服孙权与刘备合作,一举在赤壁火烧曹军八十三万大军,一时名震天下。随后出谋划策,从溃逃的曹操地盘上夺得原属刘表的荆州四郡,使得刘备有一容身之所。为其后刘备谋夺益州奠定了基础。 正是他的劝进,刘备先后登上汉中王和大汉帝国皇帝的位置,可谓劳苦功高,被刘备任以丞相重任,全权处理蜀汉帝国政事。 可是他的志向并不只有这一点,治国平天下才是他平生大愿。现在大汉帝国分崩离析,中原一带被魏国占据,江东被孙权割据,属于大汉的领土只剩下益州、荆州两地。 眼看刘备逐渐积累了元气,终于可以为恢复汉室一展宏图,关羽在荆州对曹军大打出手,连战连捷,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孙权阴险的从背后捅刀子,致使关羽兵败被杀,荆州被孙权抢走。 诸葛亮知道有官员在私下里谈论,说当初他在隆中三分天下的策略本身就是矛盾的,既然想要拥有荆州,又如何可能联好东吴,正是因为他的错误决策,才导致关羽被杀,大好形势毁于一旦。 他对这些私下里的议论只能置之一笑,他在隆中作出三分天下的论断的时候,荆州可是属于刘表的,就算是刘备借东吴抗曹的时机占领了荆州,也谈不上就与之交恶了。为了保持孙刘两家的联盟,他甚至说动刘备,主动让出了荆州长沙、江夏、桂阳三郡,只保留了零陵郡作为对曹作战的桥头堡。 真正致使功败垂成的始作俑者,实际上还是在荆州威风八面、打得曹军落荒而逃的关羽。 关羽这个人才能的确出众,曾经得到曹操的大力称赞,为了笼络他不惜上马金下马银,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娇妻美妾、升官发财样样都来,只为留住他在曹营效力。 但是关羽重情重义,为了投奔大哥不惜千里走单骑,后来也曾经为了放曹操逃命不惜违抗军命。 也就是这样一个出色的人才,傲气十足,对他看不起的人没有一点好脸色,说话尖酸刻薄,不但拒绝孙权女儿的求婚,还出言不逊,说什么“虎女安肯嫁犬子”,把自己的哥哥诸葛瑾逐出城去。 哎,这个人政治眼光太短视,又不会摁捺情绪。 实际上孙权的举动很好理解,当初他想用妹妹来控制刘备,后来因为刘备取益州,双方翻脸,孙夫人回到江东。 后来刘备做出让步,把荆州三郡还回后,双方关系已经缓和。 孙权见到关羽军威鼎盛,锐不可当,怕刘备秋后算账,才向关羽求娶其女,为的也是一个放心。 如果关羽能够忍一忍,如果关羽能够把这件事拖一拖,拖到大局已定,到那个时候,你对孙权有什么不满,要骂人打人就是杀人都没关系。 现在好,自己辛辛苦苦提出的隆中对被这个粗人唱得面目全非,和孙权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以下,所有的美好蓝图都化为水中花镜中月。 朝中的大多数官员还没有清醒地认识到目前形势的险峻,仍然沉浸在关羽大败曹军的虚幻荣耀里,认为荆州反击战的失败在于东吴的背信弃义,而本方的实力既然连曹军都敌不过,东吴更是小菜一碟。 当诸葛亮听到关羽兵败被杀的时候,感觉是挨了当头一棒。 整个荆州的兵马都被消灭干净了,这是蜀汉帝国最精锐的部队啊,是经历了漫长战争,从沙场里杀出来的百战雄狮,比刘备带到益州的部队战斗力更强,这就意味着,蜀汉帝国富含战斗力的精锐已经为之一空了! 诸葛亮看着赵云一张一合慷慨陈词,暗自叹气,这也是一个不懂政治的马上将军。 诸葛亮认为当前蜀汉帝国的主要任务,不是南下还是北上,而是积聚实力。 靠蜀中那些矮小习惯山路作战的军队,和北方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在平地作战,面对万马奔腾的骑兵,胜负可想而知。 东吴人斯文体弱,到好对付,可是能去征伐他们吗? 他们是蜀汉的盟友,就算现在闹翻了,可他们迟早会认识到谁是他们的盟友,他们两家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任谁倒下都会连累另一家被魏国消灭。 两国开战的时机,只可能是在魏国被消灭的时候,这是毋庸置疑的! 法孝直,要是你没有逝世,你会怎么劝说陛下呢? 诸葛亮揉揉发痛的额头:“子龙,听说太子今天进宫,还是没说服皇上放弃伐吴,但陛下决定推后半年出兵。” 赵云微微一笑,朝皇宫方向遥遥拱手:“是!听说太子和陛下谈了很久,当时三将军也在场。然后陛下下令暂缓出军。所以说我们还有机会说服陛下放弃伐吴的决定。” 诸葛亮面对铺满桌几的竹简,叹了口气,政事太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看得完:“太子如何规劝陛下的?” “不知,宫里每个人都神神秘秘的,问起来也是三缄其口。” 门外有人求见,几个下级官僚进来,汇报了工作进度,听取了诸葛亮对下一步工作的意见,取走部分已经处理好的竹简,又抱来一大捆竹简等待处理。 赵云默默看着这一切,感叹道:“丞相每日要处理的政事太多了,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 诸葛亮笑笑:“我忙碌一点,陛下才有更多的时间考虑国家大事,这是身为臣下的本分啊。” 赵云忍不住道:“丞相应该把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交给手下的从事帮助处理,这么大个国家,你不可能每件事都事事关心,这样是不行的。你连乡民争斗这样的小事都要过问,那要那些长史、司马、从事干什么。” 诸葛亮苦笑道:“大汉帝国辟处益州,这里汉民大多是黄巾之乱后才入蜀的,与当地百姓还没完全融合,双方时有争地冲突,不处理好,关系到大汉的未来,我不放心都交给下面,怕他们不够尽心啊。” 赵云眼里都是钦佩:“丞相如此尽心尽力,实在是我大汉之福!” 诸葛亮恭恭敬敬对着皇宫遥拜:“陛下当年不以臣卑鄙,三顾茅庐,情真意切,亮敢不效死力!” “可惜太子……”赵云不好评说皇室。 “太子还年幼,少时因为陛下基业未定,居无定所,没有好的老师教他。后来孙夫人代为抚养,她又是个不喜红妆爱武装的奇女子,太子的教育就给耽误了。其实太子天资聪颖,亮已推荐掌军中郎将董和的儿子董允为太子洗马。董允幼承庭训,学养均好。太子有他相伴,必会有所进益。” 赵云默然,这位太子说他天资聪颖也无不可,可喜好的不是治国之策,而是走马嬉戏。陛下年已六十有余,大行之后太子登基,大汉的未来会走向何方呢。 第五章 来自帝国内外的躁动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与此同时,在杜微的府上,也有几个人在相围而谈。 杜微四十许年纪,字国辅,梓潼郡涪县人。原来是刘璋的从事,后来刘备入蜀,杜微闭门不出,拒不受官。 今天他宴请的都是原来刘璋属下的旧人,有黄权、刘巴、廖立、周群、谯周、泠苞等人。 黄权原为刘璋府下主簿,字公衡,巴西郡阆中县人。其人晓畅军事,忠义直言,当初张松游说刘璋请刘备入蜀,黄权极力主张立斩张松,断栈倚险而守。刘备图穷匕见,黄权主动出使张鲁,以唇亡齿寒相告,联合张鲁共抗刘备。刘备占据益州后曾闭门不纳,刘备亲自上门延请乃降,现为右将军。 刘巴,字子初,零陵烝阳人,刘璋府中从事,刘备占领蜀中后坚不受官职,后感刘备亲自登门的恩情,出仕左将军。 余者如廖立颇有才名,周群精于占卜,谯周精于六经,都是刘璋以前的属下。 杜微是以旧同僚相会的名义宴请各人的,他在主位相陪,众人一人一几,分在两旁。 堂下丝竹悦耳,歌女身着轻缕,漫歌妍舞。 众人敬慕杜微的节气,时而举杯相邀,谈笑自若,席间一派老友相会的欢欣。 酒过三巡,谯周举杯向杜微敬道:“国辅先生高风亮节,陛下虽然求贤若渴,也不敢强求先生出仕,倒让我等益周牧属下惭愧了。” 杜微哈哈一笑:“允南客气了,老夫年迈,本已不堪使用。现在汉室倾颓,陛下刚刚继承大统,正有赖于诸位倾力相助啊,可不需要我这个老头子在一旁呱舌。” 众人纷纷举起铜爵:“先生过谦了,吾等才识不及先生一二。” 廖立饮了一爵酒,斜睨着谯周:“陛下决议东伐,置强敌于不顾,而向东吴举兵。允南当日首劝刘益州举城投诚,不知有何见教?” 其他人停杯不饮,面色沉重。 谯周尴尬笑道:“陛下与刘益州同为汉室兄弟之情,兄弟相争而已。益州承平已久,百姓安居乐业,谯某不忍见益州遭到战火涂炭,故劝益州以百姓为重,止息干戈。奈何天不佑我大汉,先有汉寿亭侯荆州兵败,后有孟达、申耽、申仪降魏,献上庸、房陵、新城三郡……” 廖立哼道:“允南误主!如果不是你劝主公献成都,我等如何会有今日!现在魏国虎视眈眈,时刻想要灭蜀,其奄有十州之地,军民千百万。蜀中一州,地狭民稀,甲士不及十万,如果没有山川之险,早已陷落多时。刘备又想邀击孙权,且不谈胜负,势必使得蜀中元气大伤,又如何抵御魏国的进攻?如果在刘备伐吴的时候,魏国夹击,蜀中必然国破难存,到时候民众颠沛,诸位有何面目见祖宗于地下?” 他这话大不敬之极,不称刘备“陛下”而直呼其名,言指国破,蜀中狂士名不虚传。黄权、刘巴等人目注歌舞,佯作不闻。 杜微一顿铜爵:“公渊,你喝醉了!” 廖立仰天长笑:“我没喝醉,诸公才是醉了,醉得看不清形势了。眼看就是灭国之危,诸公还在醉生梦死,诸位如果不能劝陛下放弃伐吴,倒不如前迎魏主,为我蜀中百姓早作打算!” 黄权腾地站起,怒斥廖立道:“我等当初为刘益州浴血奋战,是尽臣下本分,保家卫国。现既已归顺陛下,亦当尽力辅佐汉室,如何出此无君无父之言,苟且偷生之计!我不敢与之同席,告辞!”拂袖而去。 刘巴也与他一同愤而离席,杜微劝阻不住。 杜微将两人一路送出大门,摇头叹息:“公渊一向恃才傲物,狂言无忌,迟早会死在他这张嘴上。” 黄权、刘巴躬身道:“杜公请回,廖立小人,德公还是不要多和他交往的好。” “理会得,承教了。”杜微也躬身送客。 回到席间,谯周神色紧张:“黄将军、刘将军如何?” 杜微双目微闭,默想片刻,摇头道:“他们二人光明磊落,不会出去乱说。只是可惜了……” 谯周面色一松:“此二人也曾是主公依仗之人,谁知道刘备稍微给他们一些好处就投靠过去,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廖立耻笑道:“他们怎么了?他们士为知己者死,乃是大丈夫矣,可不像你两面三刀!” 谯周面色通红:“廖立你不要像条疯狗乱咬!我们眼看就要大难临头,各位应该齐心合力,拯救蜀中百姓不受刀兵之祸!” 杜微拍拍手,吸引众人注意力:“诸公,我为大家引荐两位大才,汉什方侯雍齿之后,大经学家、建宁太守雍闿,他门下弟子,西南诸夷之王孟获。” 骠骑将军府,兼领凉州牧马超独饮闷酒,愁肠千结,唉声叹气,抑郁难升。 马超的弟弟,平北将军、陈仓侯马岱一旁陪饮,无以劝解。 当天晚上,成都宴会无数,本地官吏和原荆州入蜀官员分别或两三人或四五人相聚宴客,在夜幕的掩饰下,畅谈、议论,密谋纷纷。 成都,今夜无眠。 洛阳古称雒阳,北倚邙山,南临雒水,因在雒水之北,故名雒阳。 洛阳居于伊洛盆地,靠近物产丰富的黄河下游平原,兼有水路运转之利,便于集中钱粮贡赋,光武皇帝刘秀迁都洛阳之后,经济日渐繁华,人口众多,丁口达上百万。 董卓乱汉,迁都西京长安,遍迁洛阳百姓,适时洛阳民众迤逦而行,董卓军所放大火纵烧数日,整个洛阳付诸一炬。 曹操迎回汉献帝,先后平定三辅之乱,又实行屯田之策,北方民众日趋安定,洛阳也得到修葺。 曹丕篡汉,重又定都洛阳,城墙宫肆修缮一新,城周三十一里,都用砖石砌就,巍巍雄城,尽复旧观。 城内通衢大道,交错纵横,分割为二十四段,即为洛阳二十四街。 城东北隅为太仓、武库。 洛阳共三个集市,城内为金市,东郊为马市,南市位于南郊。明堂、辟雍等礼制建筑也在南郊。 以汉旧宫为基础,新筑南北二宫,相隔一里,间以复道相连,北宫为皇帝嫔妃居所,南宫才是对外处理政事的朝堂。 南宫,篡汉的大魏皇帝曹丕看着细作自蜀地传回的密报,展颜笑道:“刘备,世之奸雄也,近日自乱阵脚,意欲讨伐东吴盟友,诚乃我大魏之福。原还顾虑蜀道艰辛,士卒辗转劳顿,如蜀军孤军深入吴境,则我可趁虚而入,得蜀如探囊取物。” 被尊为大魏太祖武皇帝的曹操共有二十六个儿子,曹操最喜欢的是环夫人所出的曹冲,幼有才华,幼时就能用船称量大象体重,“曹冲称象”脍炙人口,传为佳话,众人都称道曹操生了一个极为聪明的儿子。于是,他深得曹操喜爱。 曹冲为人心地善良,有看守武备库的侍从,不注意让老鼠咬坏了曹操挂放在库中的马鞍,唯恐曹操责罚。曹冲得知,把自己的衣服用刀剜了个大洞,故意在曹操面前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曹操问起,便说是老鼠晚上把他最喜欢的衣服给咬烂了。曹操安慰他,说人比衣服重要,只要他没事就好了。 之后,侍从进来禀报马鞍被老鼠咬坏,曹操便宽容地说,我儿子的衣服就放在旁边还被老鼠咬烂,何况是挂在库中的马鞍,于是赦他无罪。 曹冲为父亲喜爱,众所皆知,外间传言曹操想要曹冲接他的位置。 可惜曹冲在十二岁的时候,重病夭折,曹操哭得十分伤心,这也给他想要曹冲接位增添了一丝可信性。府中流言,曹冲是给大公子曹丕毒死的。 这些言语,曹丕心知肚明,但无从辩解。曹冲确实不是他毒害的,而是高烧而死,但遍观府中,也只有他的嫌疑最大,于是加倍夹着尾巴做人。 曹操诸多儿子里面,有出息的主要有曹丕、曹植、曹彰。 曹丕、曹植、曹彰三人是一个母亲所生,母亲卞氏,本是一个风尘女子,原籍琅邪郡开阳县,流落在沛国谯县。嫁给曹操的时候,曹操任顿丘县令。 曹丕排行老二,大哥曹昂在建安三年随父征讨张绣之时被乱军杀死,可是曹操一直都不喜欢他,曹操第一喜欢曹彰,其次是曹植,最末才是曹丕。 曹彰的胡子有点焦黄,曹操爱戏称他为黄须儿,此子性情忠厚憨直,作战勇敢,喜欢是喜欢,可是无法作为继承人培养。 曹植聪颖伶俐,人又长得俊美,喜好结交名士,曹操对其最为重视。 曹丕心里焦急,他也素有才名,但是比弟弟要差得多,嘴巴又笨,不会讨好父亲。 他的特长是隐忍,他知道这个弟弟心性高傲,又倚仗父亲喜爱,迟早会出乱子,他耐心的等待时机。 果然,曹植擅开宫内司马门,马车直驰出宫,让曹操极为生气。按律,任何官员到了司马门,都必须下车步行,曹植的这个行为是典型的藐视律法,一生重视令行禁止的曹操怒极,儿子杀不得就杀了管门的官员。 又次,曹植在建安二十四年受任为南中郎将、行征虏将军,曹操想让他建军功,准备派他去襄阳、樊城帮助曹仁,结果让人叫他的时候,曹植喝得酩酊大醉,不能行动,曹操一怒之下撤销了他的所有官职,从此不再派给他差事。 曹丕就很会做人,他知道曹操提倡节俭,所以和夫人素衣素食,连仆人也没有多少,曹操得知,感觉这个儿子最像自己,便让他当了太子。 曹丕隐忍多年,终于如愿以偿,顺利篡汉当了大魏皇帝,可他并不安心。 因为老爹临死的时候,让人招曹彰回来,只是他没等到曹彰就咽了气,手下众谋士又都和曹丕亲厚,曹丕又是王太子,才顺利的继位魏王。 他一继位,就接二连三的派人通知曹彰,不需要上京了,可是曹彰根本不加理会,带了十万大军,一路前来,军队就驻扎在城外,让曹丕心惊肉跳,和众谋士连番计议,商量如何应对。 最后下令诸王自不必前往洛阳奔丧,各归本国封地居丧。 同时调动军队,在旁监视,曹彰和曹植商量之后,曹植不同意举兵争位,并用袁绍三个儿子争位的后果来劝谏曹彰,才让曹彰打消了夺位的念头,回到了自己的封地,接受了鄢陵侯的封号。 但是曹丕还不敢直接剥夺他的军权,他还要继续忍耐,这让他很不耐烦。 最重要是军队,谋士亲近他,将领更靠拢曹彰,他需要用一场胜利来赢得军队的信任! 他也是有一番抱负的人,父亲的功绩在激励他,治国平天下是天下有志之士的共同愿望。 他渴望创造出超过父亲的功绩,父亲终其一生,统一了中原,但是大汉帝国分崩离析成三块,魏国最大,面对蜀汉和东吴的联手也无可奈何。 这时候,他得到了刘备准备伐吴的消息! “陛下,伪蜀无道,攻捍盟国,是无道的行为,刘备目光短浅,兼之国力弱小,必然失败,我方一旁坐观,可获渔翁之利。”出言的是河津亭侯司马懿。 司马懿四十二岁,字仲达,脸瘦长焦黄,身材消瘦,原是曹操的文学掾,在征伐张鲁时立有大功。 司马懿很早就投到曹丕手下,做事深得曹丕喜欢,是他手下第一谋臣。 “太尉如何以为?”曹丕对贾诩很是敬重。 这位曹操深为倚重的谋臣年纪已经大了,早已不复当年翩翩少年的模样。 贾诩字文和,武威姑臧人,曾当过董卓女婿牛辅的校尉。董卓、牛辅被杀,贾诩唆使李傕、郭汜造反。后拜官吏尚书,匡正补救了朝庭的许多事。出力救出天子,保护百官,事后他辞官投奔了段煨。又转投张绣,帮助张绣大败曹操,在官渡之战时与张绣投降曹操,其后得到重用,官至太中大夫,也屡次献计破敌。 贾诩能力很强,也很能判断时势,所以在他投靠曹操以前的上司对他是又敬又畏,反过来,也就无法获得贾诩的忠心。 直到曹操成为他的主公。 曹操自己就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人,同时他知人善任,很能发挥手下的主动性。 贾诩行事谨慎,他不是一开始就追随曹操的旧人,所以回到家就关门不纳客,很有点韬光养晦的味道,这很合曹丕的胃口。 而且曹丕能够登上太子的位子,得到了贾诩的大力帮助,曹丕一登天子位,就升他为太尉、寿乡侯。 贾诩出班,颤颤巍巍,但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国居于中国之地,击吴破蜀皆可。蜀吴交盟,我们破之不易,现在两国交恶,与我方有利。然而形式对比并不是只有我们清楚,刘备、孙权都知道,现在刘备心伤二弟关羽之死,大举伐吴。假如我们轻举妄动,必然引起两国震恐,又会联手相拒。因此我们的策略应该是静观其变,在两国关系彻底刀兵相见的时候,再择其一方,以雷霆万钧之势,一鼓歼之,则大业可定。” “好!太尉之言,真知灼见,真乃朕之张良!左右赐坐,以后太尉上朝无需跪拜站立。”曹丕大喜之余关切道。 “谢陛下。”贾诩感激地跪谢。 两厢朝臣,羡慕不已。 “众爱卿以为,我军是以击蜀为主,还是以破吴为重?” 朝堂之上,群臣议论纷纷,武将偏重于攻川,文官偏向于伐吴。 朝中武将大多经历过当年曹操八十三万大军伐吴,对江东奔流的长江和密布的河川沼泽有种本能的恐惧。 这些武将都生于北地,骑马射箭那是样样精通,平原作战是他们的长项,到了南方,作战方式以舟楫为主,这都不是他们擅长的。 攻蜀就没那么大的顾虑了,虽然蜀地山川险隘众多,道路难行,但总比水战无用武之地要好得多。 文臣与之相反,深惧蜀地高山险阻,狼虫虎豹,一力主张先攻东吴。 两派争相证明自己的见解正确,武将气盛,气势惊人,指责文臣以短击长,不顾当年高祖武皇帝伐吴的惨痛经历;文臣语调高亢,痛斥武将被东吴吓破了胆,再三强调我方军力雄厚,而蜀道艰险,行军军粮供应困难,无法发挥大军的优势。 双方争执不下,恳请曹丕裁决。 曹丕朗声笑道:“诸位爱卿均言之有理,伐吴有伐吴的好处,攻蜀有攻蜀的优势。我听说水无常势,军队打仗也不可固执死板,战机往往就在一瞬之间,过分执著就会错失良机。伪蜀伐吴必然是个漫长的过程,我军应当随机应变。大将军曹仁。” “臣在!”大将军、大司马、陈留侯曹仁出班。 “骠骑将军曹真。” “臣在!” “车骑将军曹休。” “臣在!” “朕命曹休将十万军,在襄樊秘密整军,以观后变。曹仁在合肥,阴整军马,待东吴与蜀军相持甚烈之时,迅速出击,直击建业!” “遵令!” “曹真,你领十五万军,暗驻长安,待局势变化,可直扑汉中,切断蜀军退路!” “臣遵旨!” 曹丕眼睛一瞟,看到面相方正的司马懿,心中一动。 他记得父亲曹操曾评说此人心机深沉,才能出众,不甘人下,一向是用其才而不给其权。曹丕深以为然,但值此关键时刻,他需要依靠此人的智谋。 “司马懿!” “臣在!”司马懿面沉如水,不慌不忙出班肃立。 “朕命你为行军司马,司禄校尉,辅助曹真!” “臣遵旨!” “甚好!愿你等尽心竭力,为我大魏开疆扩土。”曹丕不动声色的脸上透着潮红,这样的大手笔在他可是头一遭,这些赫赫战将即将随他的将令而动,他这才真正拥有权力的感觉。 太尉贾诩出班奏道:“陛下,江东孙权遣中大夫赵咨上表。” 第六章 效桃园,刘畅大结义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曹丕大喜过望,当即右拳击掌:“好!” 曹丕遍顾群臣,见贾诩、司马懿微微一笑,曹仁面露喜色,只有曹真、曹休还茫然不知所以。心里叹息道:“子丹、文烈不及乃人多矣!” 于是朗声道:“东吴此来,当时为了蜀国攻伐一事。既然他们有求于我,自会归顺大魏。” 曹真还是不明白:“陛下,孙权割据江东已久,岂会真的投降大魏。” 贾诩、司马懿相顾一笑,司马懿上前道:“将军有所不知,陛下自然知道孙权不会听命于我,只要他接受我们的封赏就行了。” “为什么?” “孙权割据江东,一直是以伪汉忠臣自居,蛊惑惊动士民,并以此与蜀汉结为奥援。只要他接受了我大魏封诰,他就不能再说自己忠于大汉,要是他再抗拒大魏天兵,就是谋叛!而伪蜀刘备自认为是汉室正朔,也不能容忍他这等同谋逆之举。不管吴蜀战况如何,双方势必无法再保持当初一同抗魏的信任了!此为一箭双雕之计!”司马懿笑着说。 “不止一箭双雕,东吴前来,是向我求救。我方正好由曹休将军在荆襄大张旗鼓,彼时孙刘双方都会被曹休将军的部队所吸引,这样曹仁将军在合肥秘密整顿兵马就更具隐蔽性,成功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陛下妙计,我大魏之主雄才大略,不逊高祖!”贾诩眯缝着眼睛透出一丝精光。 曹丕拈须微笑,贾诩说他不逊曹操,深得他心,这样的马屁让人不高兴都不成。 曹丕大手一挥:“宣东吴使臣。” 在曹丕为大权得掌而高兴的时候,刘畅正在做考察蜀国的准备,在此之前,他也同样通过大司农下面的盐铁官署给全国的铁器、木器等匠人下了一道考题。 这个考题就是让他们作出符合使用标准的度量衡具,计有天衡(天平)、角尺、千分尺、卡钳、正弦规等五件。 这五样度量衡具是工业操作的基本用具,东西虽小,作用却大,能够有效地考察出蜀国现在的冶炼、铸造工艺水平,刘畅可以据此对症下药。 安排完这些,他才打算趁此空闲了解蜀国的真实现状,想到自己向刘备提出要考察蜀汉民生的时候,刘备那幅吃惊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也难怪刘备会惊讶,刘畅说他被仙人点醒,头脑聪明了很多,也学到了许多仙界的知识,这还容易接受。 可是这个以前只知道吃喝玩乐、五谷不分的太子,居然主动提出要周游全国,了解民情,刘备的第一个感觉,是儿子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头,发晕说胡话。 刘畅振振有词,身为大汉国太子,不知道民情,不识地理怎么算得称职。 刘畅其实也有苦衷,蜀汉伐吴迫在眉睫,如何发挥自己领先一千多年的科技优势还一头雾水,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这时考察国力的确不是个好时机。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他也不认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彻底改变蜀国的实力,军事自己更是外行,要帮助刘备打胜仗难度太大了,自己所能起的作用更多的是辅助上的。 面对东吴大军,又有曹魏觊觎一旁,能够不打败仗或是小败就不错了,还想一举平定江东,做梦还差不多。 江东真那么好平,曹操早平了一百遍了。 曹操是谁,三国第一领袖,政治、军事水平比刘备强上十倍,手下将领如狼似虎,不比刘备的五虎将差,人数还多得多,他都平不了东吴,你刘备就能平,那不是笑话吗! 刘备打江东肯定会失败,他不顾群臣的反对一意孤行,打了败仗会不会像历史上一样赖在白帝城不敢回来? 难说。 那刘畅就要提前监国,刘备病死了又要继位,以后都没有机会出去,就是想下去看看,也会侍卫成群,就像前世那些领导下基层一样,前呼后拥,看什么看,看下面官吏的花架子吗。 要看真实的蜀国,还得在别人不重视的时候。 现在的自己还没露出才识,在蜀国群臣的眼中就是个纨绔子弟,什么都不懂,谁也瞧不起,这就很好。 刘备给说服了,在刘畅的强烈要求下,考虑到蜀国安定,没有多少盗匪,同意他微服私访。 随行人员五人,董允、赵云、关兴、关索。 董允是要陪同的,他是蜀地人,民情了如指掌,正好在一旁解说,也可以和刘畅讨论一下治国之策。 赵云也是一定要随行的,刘备现在对这个宝贝儿子可舍不得,阆中就让黄忠、严颜两员老将暂时领军,他们处事慎重,守阆中没有问题。 张飞暂领羽林军,负责禁中守卫,又可长伴身边。 赵云时任翊军将军,秦时叫护军都尉,汉武帝时设立护军将军,掌管护卫军士。 随行护卫由关兴、关索充任。 关兴是关羽二子,自幼弓马娴熟,因为关平其实是关羽的义子,所以他才是长子。 关索是关羽三子,本在荆州驻守,荆州城破的时候受了重伤,逃到乡下鲍家庄静养,伤好后辗转回到成都。 刘备让他们随刘畅出行,也是看他们自关羽被害后一直郁郁寡欢,让他们出来散散心。二来原来追随他的那些将领大都年老,他和关羽是结拜兄弟,也希望刘畅能够得到关兴、关索的忠心。 还有一个随从,就是一直服侍刘畅生活起居的黄皓了。 黄皓最近很郁闷,太子殿下自从病好了以后,对他就爱理不理的了,很多时候背着他写写画画,有时候念念有词,待他不像以前那么亲厚,许多事都不跟他说,这让他很失落。 这次能够与太子一起出宫,黄皓兴奋得难以自已。 那么多黄门,太子就叫他随侍左右,这是多么大的恩赐,他下定决心,一定要伺候得太子舒舒服服。 刘畅最先了解的是蜀锦,这是蜀国最主要的经济支柱之一,仅次于粮食种植。 蜀锦织造场位于内城,辟有专门的场地,由大司农派遣工官负责管理。 织造场是一个回廊式庭院,前院是锦官官员们办公的地方,后院才是织匠们织锦的工场。 工场不是很大,十余间屋,约有数十架织机,都是木制,织工多是女性,锦官解释说,女性做事细致耐心,比较适合织锦。 刘畅边走边看,时不时问上几句,工场内噪声很大,织机的声音哐哐啷啷,陪同的官员需要凑近大声喊叫才听得清。 刘畅对纺织不是很清楚,也就是走马观花,表达一下对锦官和织工们的关切,勉励他们几句。 见太子殿下如此看重他们,负责的司盐校尉以及其下的官吏们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呼誓死效忠陛下和太子。 关兴对织场内的噪声很不习惯,凑到刘畅耳边喊道:“殿下,这里太吵了,我们还是走吧。” 刘畅看得出来,赵云等人虽然没说,但表情上对自己如此重视蜀锦织造是不以为然的。 他又和锦官聊了几句,告诉他们注意改进技术,提高产量,又让他们考虑一下如何扩大生产,写个扎子送到太子府,然后才在关兴再三催促下离开织造场。 关兴埋怨道:“殿下,这织锦场有什么好看的,东西既杂乱又吵。” 赵云训道:“安国,太子殿下本就是来体察民情,到织锦场自是理所当然。你看关索就很老实,不声不响。” 关兴嘀咕道:“他还是个小孩子,表字都没有,懂得什么。” 关索不乐意了:“什么小孩子,我可是随同父亲浴血征战过的,不像你,就躲在成都享福!呀,殿下,我不是说您,这个,您是太子,怎能亲临战场……”越说越乱,连涨得通红。 刘畅笑着挥挥手,感慨地说:“不打紧,不打紧,我以前是过于享乐了。想子龙将军还在少年的时候,就已经从军征战了,就是关索,和我差不多大,也已为国出力,你们都是国之肱骨啊!” 赵云、关兴、关索连忙谦道:“殿下过奖了,臣等深受国恩,理应为国效力。” 刘畅眼望满街忙碌的百姓,深沉道:“大汉这些年,先是宦官蒙蔽君上,后有董卓乱朝,天子被乱臣贼子操持在手心,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子曹丕更是谋朝篡位,断我皇统,大汉江山,被曹贼孙权分割占据,我身为高祖子孙,岂能令我大汉河山永被贼子窃据。还望各位助我一臂之力!孤给各位将军揖首了!” 众人慌忙当街跪倒:“殿下休得如此,臣等敢不肝脑涂地!” 关索更哇哇大叫:“某与孙曹二贼不共戴天,必以二贼血肉相祭父亲!” 刘畅上前一一搀起:“诸位将军请起,你等都是我大汉复兴的基石,拥有你们,是我大汉之福啊。”轻轻搀着赵云的手臂:“子龙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年长板坡如不得子龙将军相救,我的尸骨都不知哪里去了。只可惜了我的母亲……” 这话触动了隐藏在意识深处刘禅的印记,刘畅居然流下泪来。 赵云老泪纵横:“臣没用,当年没能救得了甘夫人。夫人温柔果敢,实是女中豪杰,其从容就死,臣每当想到此处,既是敬佩,又是羞愧难当,甘夫人如在,必能劝得陛下不要伐吴!” 他念念不忘,还是规劝刘备不要伐吴,希望能先对付强敌。 刘畅心道要糟,关兴、关索对背信弃义的孙权比对曹操还要忿恨,急道:“子龙将军,不提荆州是我恢复汉室的门户,单只论孙权背弃盟约,我军如不出军征讨,天下人岂不说我软弱可欺,百姓对这样的朝廷怎么会真心拥戴。况且关将军与父亲八拜之交,情同生死,兄弟之仇,怎么能置之度外!” 关兴、关索拜地大哭:“殿下此言,甚为重情,臣等父子,皆受其恩,臣定为汉室江山,马革裹尸!” 刘畅又再一一搀起,温言劝勉。 赵云手捻长髯,向两兄弟表示歉意地欠了欠身,又焦急地对刘畅道:“殿下所说很对,但是事情有轻重缓急。曹魏是我大汉目前最大的敌人,倾汉、吴之力方能与之抗衡,如果我们与东吴交兵,哪能再抵挡曹魏的进攻!” 忠臣哪,忠臣哪! 刘畅对赵云为国家锲而不舍的精神所感动,但关氏兄弟现在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他们和刘备一样,不经历一场惨败,是不能认清现实的。 刘畅思忖良久,挽着赵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子龙将军,有时候会发生一些事,或许这件事本身有错误的地方。但是,如果当它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这是错的,或者说我们还不知道这个错误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损失!这不是每个人都能认识得清楚的。作为我们,在肯定会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在我们已经看到了估计到了这件事情的后果的时候,而又无力挽回的时候,我们应该做的,是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把事情做到最好,把危害降低到最小,你认为这样对吗?” “我们都知道,伐吴,于情于礼,为弟伐吴是陛下作为兄长应该做的。从军事的角度,荆州是我军前出魏国的前哨,一旦被夺,我军只能从米仓道、金牛道出军,大军粮草根本无法供应前方需要,从此出兵,要么就无功而返,要么稍有小利,而敌军以逸待劳,只需固城严守,我军自会粮尽撤军。所以,伐吴,从情和理两方面来讲,父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暂时安抚了赵云,待他细细品味的时候,刘畅又转身对关兴、关索道:“两位兄长……” 关兴、关索唬得又要跪倒,刘畅强拉着他们:“你们都比我年长,你我父亲又是结义兄弟,我称呼两位为兄长理所当然。” 关兴、关索连连摆手:“万万不可,殿下错爱,臣等愿效父亲事,对殿下以兄侍之。” 刘畅阻拦不过,便默认了,他看见还在苦思的赵云,不由灵机一动,对关兴关索道:“我向来钦慕父亲与关二叔、张三叔的兄弟之情,不如哪天我们把子龙将军的爱子赵统、赵广还有三叔的儿子张苞也叫来,咱们也来效法桃园结义如何?” 赵云被他们惊动,听言吓了一跳:“此事万万不可!殿下三思,如果殿下与诸位公子还有臣的劣子都结拜,以后朝堂之上须不好相见!” 刘畅眉头一皱,他是想通过和几家公子结拜,把他们捆绑到自己的战车上,日后就能培养一股忠于自己的势力。特别是军方,自己不懂军事,还是要依靠这些家学渊源的名将子弟。 这些世家子弟。家教甚严,要他们恃宠而骄还是很难的,只要自己驾驭得道,也不是难事。 想自己前世堂堂集团董事长,几个黄毛小子都镇不住吗? 他眼珠一转,笑道:“不妨,我和两位关兄……贤弟一见如故,结为兄弟也是效法父亲美事,父亲知道一定会喜欢的。” 于是拖着众人,进到宫里,禀明刘备。 刘备闻听大喜,儿子一开窍就不得了,一把就要把手下几员大将的儿子一网打尽,颇有为父之风,哪有什么不赞成的。 当下立刻把赵云的儿子赵统、赵广一起叫来,张飞的儿子在阆中,不在成都,就让他们几人先行结拜,互相守望相助。 赵云以前只是一个家将,出身低微,升官有所忌讳。 但他的儿子也是名将之后,赵统现任奉车司马,赵广任虎骑监,刘备大手一挥,赵统升为奉车都尉、赵广升任虎骑中郎。 顺便的,他也把赵统、赵广一起派了跟随刘畅巡查蜀境,正好叫他们多多亲近,直把赵云看得连连摇头。 几人一排序,关兴二十三岁,年纪最长,其次是关索十七岁,刘畅和关索同岁,但月份靠后,赵统、赵广分别才十六、十五岁。 这几员小将年纪不大,可个个都是自幼习武,家学渊源,弓马娴熟,头戴凤翅朝天冠,内穿精制牛皮软甲,外罩锦袍,足底一双虎头战靴,相貌堂堂,英姿飒爽。 刘畅看得连声喝彩,喜笑颜开,上前给关兴、关索作揖,口称大哥、二哥。 关兴、关索哪里敢应承,说死说活,坚决要身份高贵的刘畅为兄长,刘畅推辞不得,只得答应。 刘备自这个儿子从仙界回来之后,对他赞不绝口,满心欢喜。现在见到他主动结交名将后裔,不以为怪,反而欣喜他得到了老爹的真传,江山有继。 刘备原就打算等到刘畅显露手艺之后重新评估伐吴的可行性,而刘畅只是小施手段,就收买了几员虎将,龙心大慰,对他从仙界学到的技艺充满期待,一颗本已绝望的心又再次炽热起来。 有仙人的警告、有刘畅造出的仙器,我刘备未尝不能平定东吴。 还要不要再继续伐吴,在不甘心和交由天命决定之间,刘备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或者,是不是等到伐吴之后,再开始让阿斗学习治理国事,逐渐教会他为君之道? 阿斗在仙界长了许多学识,他所说的那些仙家宝贝,别说平生没见过,就是连想都没想到过,而且他说有些仙器凡人也有可能做出来,要果真如此,要问鼎中原岂不易如反掌! 刘备深邃地盯着刘畅,仙人特意招阿斗上界,难道说我安定大汉的心愿,还是着落在他身上? 仙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把阿斗招上界,必然是看到了什么天机。 罢了罢了,我刘备征战一生,得卧龙先生相助,手下关长赵马黄五虎上将,也只得局促在蜀地一隅,若禅儿真能重现我大汉天威,我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如此说来,出击荆襄的意义不大,这一仗也可有可无,回头请诸葛丞相来,帮我参谋参谋。 第七章 土地啊土地,农民的根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刘畅不知道随着他的到来,刘备破釜沉舟的想法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并且打算提前传位于他。要是知道,他就不会有如履薄冰的感觉,也不用每日为蜀汉前途焦虑不安了。 有刘备承上启下,他可以顺利地掌握朝政,荆州旧人、蜀中官吏也会归心于他。 正因为刘畅不知道,所以他急着上路,与关兴等人相处的时间长着呢,几个青毛头还怕摆不平,这时代君臣关系是非常严肃的,他主动折节下交,这几个小将怎会不感激涕零。 刘畅和众人寒暄几句,便在刘备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启程上路。 刘畅原打算逛逛成都的街市,从街市上卖的东西,可以看出百姓的生活质量,但由于先前耽搁了过多的时间,他怕赶不及铁匠们呈上他交待下去让他们做的仪器,误了大事,所以直奔城门,路上走马观花地看了看。 成都城的正门是南门,这是天底下中国式城池的固定修建方式。 春秋时期,全国各地开始兴起组成的高潮,而此前建有城墙的城市并不是很多,这也是受周礼的影响。 当时城墙多夯土为墙,大城城墙厚达十步,齐国临淄、燕国下都等都城城墙厚达二十步,间以瓷瓦排水道。城门道更是深达五十步至八十步,厚重幽长。 周礼规定:天子十二里,大国九里,次国七里,小国五里之城,体现的是森严的等级制度。又有:“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 可是春秋战国时候,各国征战不休,哪会真正去遵守这些规定,各国城墙纷纷逾制,城墙厚度、高度、长度不断创造新高。 成都正是这样自行建造的作品,在秦代,城墙周长就达十二里,刘焉用张鲁阻塞蜀道为由,不再向朝廷进贡,首开军阀割据先例。成都在他父子两代人的苦心经营下,城墙一再加高加固,外墙已开始采用砖石砌就,城门道长达八十余步,道壁火把照明,城门选用厚重结实的楠木,外衬牛皮、铁皮,要八个人才能推得动。 刘畅一边四下观望百姓民居,一边津津有味地听董允地介绍,赵云、关兴等人相随于后,他们或是常年征战,或是潜心习武,对经史掌故了解甚少,一时也是听得兴趣盎然。 街上行人很多,既有麻衣葛服的百姓,也有锦袍绫罗的富户,还有不少高鼻深目皮肤黝黑手牵驮马骆驼的商贾。 刘畅极为惊讶,指着那些人问董允:“他们是什么人?似乎不是我朝人物。” 董允一见:“殿下所言甚是,这些不是我中土人士,他们是从大食来的商人,我大汉的蜀锦甚受他们国内达官贵族喜欢,价格奇高。从我国内购买,回去可得十倍之利,故虽路途遥远,商贾也是往来不绝。” “可有我国内人向彼国贩卖?”刘畅看看这些最早的丝绸之路的使者,又转头瞧向街铺。这时候的街铺不像现代,有玻璃门窗柜台,店铺都是木板门铺,白天卸下一块块的木板堆放在旁边,出售的商品都堆放在店内一块大门板上供客人选购。 “这倒未曾听闻。” “为什么?”刘畅愣了一下,回过头问到。 十倍之利啊,蜀国的人都富裕到这个地步了吗,十倍之利也不动心!要在他来的那个时代,十倍之利可以让人心动杀心了。 “殿下有所不知,蜀人恋土,不愿远行。刘璋父子治蜀宽厚,百姓大都足够生活,当然不愿到万里之遥的异国他乡,这一路上有很多的危险,有狼虫虎豹、险滩、蛮族、盗贼,有多山高林密之地,瘴气厉害,杀人无形,如不是走投无路,蜀人是不会去从事这门风险极高的行业的。” “可惜可惜。”刘畅连声感叹。他想自己是否有必要组织一支官方的商队,这么好赚的钱,不赚白不赚。 “殿下可是有意组织一支官方的商队?”董允看刘畅沉吟不语,猜出了他的想法。 “是啊,我大汉百废待兴,要用钱的地方多得很,有条赚钱的财路,却给他人实在可惜了。休昭可有计议?” 身后许久没有说话的黄皓接道:“殿下居心宅厚,体恤百姓,实在是我大汉之福。” 刘畅纵声长笑:“黄皓,你这个马屁就拍错了,我只是见不得钱被别人赚去了心痛而已!” 随行众人都是一阵哄笑,原本有些拘束的赵统、赵广也开始放松下来。 董允鄙视地瞪了黄皓一眼,说道:“这个可难。成都沃野千里,良田万顷,养活蜀中官民绰绰有余。殿下,我益州二百万丁口,只成都就有三十万人,成都以及周边广汉、绵竹、德阳,全国泰半人丁居住于此,其余分居梓桐、江州各郡,益州、云南郡地阔人稀,所住的人多仅上万,少则数千,为什么,就是无法适应当地湿热的气候。在那里生活的,多数还是代代居住于此的当地土人。殿下想要组建商队,除了这些土人,汉民难以达到殿下要求。而大宗货物,又怎么能放心交给这些土人去办呢,所以还请殿下三思!” 他以前从来没有在刘禅面前说过这么多的话,而刘禅也从来没有耐心地听完过他的见解,现在得到刘畅虚心求教,大感兴奋,滔滔不绝。 董允看看刘畅还在深思,整顿思路,又委婉说道:“殿下意欲组织商队,无非是为国库充裕。其实蜀锦之物,中原、江东官吏富户都很喜欢,蜀锦之名,达于天下。殿下只需向两地贩卖,即可获利甚丰。” 刘畅微笑颔首,又摇摇头:“休昭见识多,道理也说得很透彻。我不是仅仅考虑到这一点而已。” 谈说之间,众人纵马出得城门。 由于没有护城河,城门外一条笔直的官道两旁,靠近城墙处有些集市店贩酒肆之外,大片大片的都是翻垦的农田,一栋栋农居散居各处,向外辐射。 刚刚秋收过后,田地里垛满了一堆堆的稻谷,在亮晃晃的阳光下金光灿灿。 刘畅一收马缰,开颜笑道:“又是一个丰收年啊,百姓们也该了开怀了吧。” 董允淡淡笑笑:“大概吧。”语气平淡。 刘畅疑惑道:“大汉丰衣足食,百姓安居乐业,休昭似乎不是很高兴。” 董允欲言又止:“董允不敢。” “讲!”刘畅敛颜肃然道,他身材浑厚,太子身份,自然流露一股威严。 “是!”董允一惊,急忙把心中所想和盘托出,“益州靠了秦李冰父子所修都江堰之福,将以前的洪涝之地开垦为千里沃野。自秦以来,百姓安居乐业,生活比较中原之地可称富足,谓之以天府之国。兼之山川闭塞,秦灭、绿眉暴乱、董卓乱朝以至诸侯战乱,皆未波及蜀地,虽与张鲁征伐经年,祸患仍不甚严重,百姓生息繁衍。然而与之相对,历代蜀地官员,待民都过于宽厚,门阀豪族兼并土地之风也从未得到有效治理,田地兼并现象日趋严重。” 董允一指远方,众人随他所指方向,看见一座庞大的庄园:“那是关内侯法邈的庄园,殿下适才所见,尽是他的田地。百姓辛劳,而所获皆归于豪族,百姓乐否?” 赵云眉头一雏,关兴、关索、赵统、赵广大吃一惊,关索咂舌道:“乖乖,这么多的地都是他们家的,他是谁啊,这得有多少地啊?” “他有多少地,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不只是成都附近,就是绵竹、汉中,都有他许多田地。”董允无所谓地接着说:“至于他么,乃是故尚书令、护军将军,翼侯法正之子。” “百姓们呢?他们自己没有地么,干吗不种自己的地而跑来当豪族的佃农?”问话的是赵云,他在诸葛亮那里知道一些蜀汉的现状,不过那是一个个数字,只有当亲眼所见,才能感受到赤裸裸的震撼! “是啊,成都既然是沃野千里,士族豪绅能占的土地总是有限的吧,老百姓总还是有土地可耕种的。”赵广眼睛瞅着刘畅,怯生生地插话。 董允闭上双眼,沉重地问:“赵小将军,你知道什么是门阀么?”不待赵广回答,又用低沉地声音自问自答道:“门阀,就是指有权有势的人,像我们这些人,就可以称之为门阀了。有权有势,那是指我们现在做了官,管理一方百姓,所以我们是很风光的。可是,官能够当一辈子吗,就算能当一辈子,子孙们怎么办?我们的余荫可以遮蔽他们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二十年以后呢?” 赵云、关兴若有所思。 关索不知这和土地兼并有何关系,不耐烦地说:“这我们都知道,不过我们问的是百姓有多少土地!” 董允无奈苦笑,正要回答,刘畅接口道:“三弟还不明白吗?休昭其实已经把其中的缘由说得很清楚了,官员们为了子孙后代有好的生活,为了家族的繁衍昌盛,就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来解决……,三弟,你说这是什么方法?” 董允欣慰地微微点头,太子的脑筋转得很快,看来他果然是浪子回头了,也不枉我今日煞费苦心。 “什么方法可以一劳永逸……,”关索眨巴着眼睛,看看赵统、赵广,喜笑颜开,“我知道了,买田!”说完得意地看看赵统他们。 赵统、赵广家教甚严,还是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他很是泄气。 刘畅对言笑无忌的关索很喜欢,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亲弟弟,看他孩子气,笑着夸奖道:“三弟真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 董允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沉闷的气氛 刘畅面色阴沉,盯着远处的庄园沉默不语。 大汉兼并之重,他还是知道一些的,黄巾之乱,便是因为土地兼并过于严重,大批农民失去土地变成流民,饥寒交迫,走投无路而发动的农民起义。 其实不要说黄巾之乱,就是历史上哪朝哪代,不是因为土地兼并而引发重大****呢。 人都是贪婪的,zhan有欲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醇酒、美人、金钱,只要是好的东西,人都希望zhan有。 农耕社会对土地的重视超过现代人的想象,土地对封建时代的人来说就意味着生存、美好的未来…… 概括起来,土地就意味着一切! 于是,zhan有尽可能多的土地是家族繁衍壮大的根基,人们都不择手段地攫取。 帝王,占据着封建社会金字塔的塔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它是最大的地主,只是帝王是象征性的拥有,它需要有人来管理它的土地,即“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帝王从法理上对全国的土地拥有所有权,那是空的,是靠税收来体现的,真正拥有土地的是他的臣子。 作为帝王的各级管家,臣子们挖空心思兼并土地,成为他们私人的庄园,这些庄园向皇室进贡的税收微乎其微,绝大部分的税收都摊到普通百姓身上。 与各级官吏拥有良好关系的当地士族、土豪、地主,也转而将负担转嫁到农民身上。 于是,实际肩负国家存亡重任的,都是无权无势的农户。 按照标准的封建社会基本单位——五口之家,应该拥有的土地是一百亩,虽然历代王朝都口口声声要减缓农民的负担,在初期也能够给与农民一定的优惠政策,但从长期来看,并不能落实到底。 因为zhan有土地是帝王的各机管家和与之交好的士族、豪门、地主的基本渴求,那么兼并土地就无可避免的会随着王朝生命的增长而不断加剧。 农民一边要靠土地来挣得当天的口粮,一边要应付朝廷的征收,可自己所有的土地却越来越快的被豪强夺走,就算失去土地的农民变成了豪强地主的佃客,沉重的税务负担仍然甩之不掉。 没有土地,还要面对凶神恶煞的税务官吏,失地农民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不得不逃走,成为流民。 而流民是没有生存手段的,盗贼、土匪甚至揭竿而起是他们唯一的选择,造反,成了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出路! 造反之后又怎么样了呢? 不是被镇压,就是造反者成了新的大土地主,然后引起新的一轮兼并,在日积月累之后再一次爆发。 土地有尽而人无尽,人口土地之间的矛盾本来就是无可避免。 中国封建王朝轮回般乱后而治,治而复乱的根源便在于此! 但刘畅一直认为,造成一幕幕轮回的主要原因并非是人口和土地不可调和的分配冲突,而在于历朝历代对农业的过度重视和对其他行业的过度压制。 粮食是人类生存的基本保障,土地是种植粮食的基本场所,说人口和土地不可调和的分配冲突不是主要原因似乎很矛盾,但刘畅从现代社会的经验得出了与之相反的看法。 南宋王朝,百姓人口达到数千万,绝对不比除清朝后期以外的其他朝代人少,但拥有的土地却极少,而且年年面临异族入侵,该说早就该爆发大规模的农民起义了,可没有。 有宋一朝,农民起义也络绎不绝,梁山好汉的故事脍炙人口,方腊起义也轰轰烈烈,但这主要是花石纲等苛政引发的官逼民反,而非为了土地造反。 农民生活一直困苦,但还没到揭竿而起的地步,中国农民的忍耐力是惊人的,当然也是可悲的。 诚然,生产力和良种经济作物的培育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刘畅认为关键不在这里。 刘畅认为,宋朝之所以运转正常,历三百一十九年,超过唐朝二百八十九年、明二百七十六年,甚至超过清朝的二百七十九年,其生命力如不是被异族入侵,还将更加漫长。 为什么,就是因为它较好的解决了农商人口分流! 宋朝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相对重商的封建王朝,士农工商各居其位,老百姓不必唯一靠土地吃饭,土地耕作不足,可以从交趾等粮食产区进口,互通有无的商业行为,解决了大批人民的吃饭问题,最低限度的保证了老百姓活下去的最低要求。 刘畅不认为宋朝是一个完美社会,它的商业是初级化的,它的制度是僵化的,它的军队战斗力可以用不堪一击来形容,但是同时,它的成就也是中国有史以来最辉煌的! 刘畅决心效法于宋朝制度,改进于它,适应较长历史时期的需要。 当然,他不会放弃皇家至高无上的地位! 人总是自私的,无私的奉献是美德,不过如果能够在社会义务与自身权益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刘畅不认为自己还需要将帝位拱手相让。 解决好帝王权利与百姓需要的矛盾,在制度上给予一定的制约,还是可以在保存皇统的基础上让国家发展壮大的。 至少,刘畅有信心在东西方文明开始交流的时候,由他创造的历史将远超他来那个时代的历史,取得辉煌的成就! 在管理的基础上开放一定的民主,可以在效率、创新和民主发展上起到良性的促进作用。 这是国家民族永远屹立于世界之巅的保证。 刘畅的内心已经自动地将重新统一大汉的重任放在了一边,在他看来,这是不足一提的小问题,他任意拿出一项超时代的技术,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这个目标。 唯有建立一个可以长久运转良好、兼顾国家民族个人的政体,才是他需要殚精竭力的巨大任务。 这,或许会是一生的长久任务…… 第八章 属于刘禅的意识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赵云等见刘畅忽然驻马不行,脸上神情忽而阴沉、忽而沉重、忽而愁苦、忽而喜悦,都知道他正在苦苦思索。 众人策马上前,把刘畅护卫在中央,警惕地观察四周环境。 黄皓殷勤地跳下马,拿出一把团扇,为刘畅驱赶蚊虫,把赵云等人看得又好笑又感动,对黄皓的忠心也是暗暗点头。 董允不是武将,不会武功,他随众挡住靠大路的一侧,必要时可以将刘畅隔在较为安全的地方。 他默默地注视着刘畅,以他对太子多年的了解,刘畅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言行都让他吃惊不已。 太子是上个月得的病,头风之症持续了约有十来天,他每次进宫都看到太子抱头哀号,而太医在一旁束手无策。 变化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吧,董允心里计算,应该是的。 太子病愈之后,整个人就变了,完全不像他以前的样子,歌舞也不看了,也没有调戏宫女的恶行,吃喝玩乐都放弃了,整日背着人写写画画,神神秘秘,还宣布所有的人都不准进他收藏卷册的屋子,打扫房间的宫女都不准。 那个时候,太子的表情是颓废迷茫的,看上去有些自暴自弃。 可是,在陛下宣布要对东吴进行惩罚之后,一夜不见,太子就变得英姿勃发,说话行事也有主见了,这意味着什么呢,对大汉是有利还是有害呢? 诸葛丞相是个难得的贤相,有他的辅佐,陛下的大业也有希望。 要是太子登基,两个有主见的人能够相处融洽,还是和陛下一样如鱼得水吗? 董允不敢妄下评断,毕竟太子还年轻,陛下也还春秋鼎盛,未来的一切都还说不定,至少太子开始关心国事,了解百姓疾苦了,希望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众人闭声屏气,静静等候,忽听马鞭脆响,刘畅断声道:“好!就如此,就让我来改天换地!” 大家转头看去,刘畅一脸毅然的神情,凝神远望,似乎在看着不可预知的未来,一往无前! 刘畅收回目光,发现众人环绕四周,手按剑柄,显然是在护卫,心中感动。又见黄皓满头是汗,手执团扇,前后左右赶着蚊虫,心头一热,向黄皓道:“辛苦你了!” 刘畅一挺身,就在马上向身周一抱拳:“多谢各位将军护卫,孤刚才心中有所思虑,劳烦大家了!” 众人几时见过这个,都连称不敢,对太子的谦逊待人感动不已。 赵云连称“大汉有望,百姓有福”,拈须感慨不已。 成都虽然号称天府之国,千里沃野平原,膏腴之地,也有不少的浅丘。 这个时代,植被不像现代那么开发过度,平原之上也随处可见绿树成荫,有些地方树木连成一片,不时有鸟雀飞过,亦有野鸡野兔等探头探首,并不是很怕人,只在有人走近的时候才连蹦带跳的逃走。 刘畅等人于路谈笑,大家的感情也越加深厚,特别是几个年轻人,大家年纪都差不多,一路谈笑风生,相见恨晚。 刘畅特意讨好,他是见惯大场面的,笼络手下本是他的长处,做来更是游刃有余。 他时而向董允讨教治国之策,时而向关兴、赵统谈说武功兵阵之术,询问之余略加评点,都是恰到好处的点到众人痒处,还结合他的一些现代知识向众人提些“建议”,登时让众人都肃然起敬。 刘畅对每个人都面面俱到,让所有人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很快就让一众人等把他由对太子的尊敬升格为对兄长的爱戴,就连赵云,也是不时拈须微笑,点头不已。 赵统、赵广早就放开了起初的拘谨,虽然还是顾及上下有别,但也是谈笑不禁。 关兴对刘畅的学识赞不绝口,关索也时不时跳下马来演武几招,显示自己的武艺高超,以博刘畅一赞,就是董允,也时常有耳目一新之感,对刘畅越加刮目相看。 小将们说话越来越热烈,倒像不是护卫刘畅巡游,而是一群好朋友出外郊游一般,倒是赵云严守君臣身份,不时对小将们过于放肆的言行加以斥责规范。 刘畅也不想过于招摇,很多话都是点到为止,反而显得他知识渊博,高深莫测,为他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许多时候,适当的保持神秘感也是御下的一种手段,反正关兴等人对他是越来越尊重,而刘畅的赏识也让他们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一路行来,刘畅从学识和体贴下属这两个方面得到了赵云、关兴、董允等人的忠心。 赵云在刘畅的不断提问下兴致勃勃,一改严谨的作风,以多年征战的经验,就行军、扎营、警戒、排兵布阵、作战等等军事方面侃侃而谈,让刘畅于具体的古代军事知识有了深刻的理解。 而董允学识非凡,也让刘畅对蜀汉情况有了更加直接的了解。 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据董允所说,益州自西汉设郡县,共八郡五十六县。其中蜀郡、广汉、犍为、越西、巴五郡就有户七十六万,口三百五十万。 至东汉,有蜀、巴、犍为、越西、广汉、巴东、巴西、涪陵、汉嘉九郡,和广汉属国,另荆州巫县,有户一百一十七万,口四百七十万! 更让他意外的是,益州并非他想象中的世外桃源,一直以来也是征战不断。 先是西汉末年,广汉郡郑躬率六十多人起义,迅速发展至万人,时间长达一年; 王莽时期,由于官吏歧视少数民族,氐族等少数民族起义,王莽先后调集二十万大军前往镇压,巴蜀大地民穷财尽; 东汉初年,公孙述据蜀,称“大成皇帝”,广结各少数民族酋帅,扩军达数十万众,与东汉征战十二年方平,其间“百姓困苦,不堪上命”; 东汉至灵帝,蜀地百姓安居一百五十年,“府盈西南之货,朝多华岷之士”。 所谓的太平盛世,其间仍然战乱不止: 汉安帝延平十二年,越西郡的夷人不堪官府沉重赋税起义,永昌、益州、蜀郡夷人纷纷响应,达十多万,波及二十余县; 汉顺帝年间,蜀地百姓再起而造反;汉质帝永嘉元年,巴郡女服直聚众千余,活动范围达千里;汉桓帝时,蜀地李勃起义;汉灵帝,巴蜀板楯蛮起义,官军屡次失利,疲于奔命,灵帝嘉平十一年,官军答应义军条件,战斗方告平息。 蜀地真正的浩劫还是起于黄巾之乱,中原黄巾失败后,蜀地绵竹爆发马相、赵柢领导的黄巾起义,黄巾军杀死绵竹县令,攻破广汉郡首府雒县,攻杀益州刺史郗俭,又破蜀郡、犍为郡,马相自称天子。其后攻下巴郡,控制了益州大部分地区,及至黄巾平定,益州已破败凋零。 前州牧刘焉相信占卜者的话,认为益州有“天子之气”,想尽办法跑到益州当了州牧。 州牧是朝廷监管地方的官员,只有六百石的俸禄,只是个小小的监察官,这同刘焉想要割据的想法大相径庭,为了获得实权,他向朝廷提出了一个无先例的奏章,要求改州牧执掌当地军、政大权,经过他的贿赂,朝廷居然准了。 刘焉大喜过望,为了割断与中央的联系,他让五斗米教的张鲁去袭杀汉中太守,然后奏称“米贼挡路”,于是堂而皇之的开始封闭割据,还置办天子仪仗。 待到刘焉病死,刘璋喑弱无能,张鲁真的开始翻脸,双方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事,益州愈发凋残。 及至刘备入蜀,收汉中,蜀中尚存四十七万户,口百八十万,丁一十六万,吏五万。 刘畅眉头紧皱,不发一言,他有些疑惑还没想通。 刘畅不是一个精通历史的人,但一部三国演义传遍华人世界,此起彼伏的英雄人物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对象,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一点点。 其中网上有个关于诸葛亮出祁山的争议,说到这种做法是否正确的时候,正反双方都引用的一个数据,说蜀汉投降的时候,献上户薄,蜀国有户二十八万,口九十四万,丁十万,吏四万。 怎么自己到了这个时代,蜀国还有接近二百万人? 是自己记错了,还是此历史非彼历史? 想想不会,西汉时蜀地有三百多万人,东汉时有四百多万,到灵帝的时候还称之为太平盛世,不可能经过黄巾之乱,人口就下降那么多,等于只有原来的五分之一不到了。 二百万人应该是准确的数字! 又或许,是因为蜀国诸葛亮、姜维年年北伐征战,士卒损折过多,抑或百姓不堪重负,纷纷逃亡,成为隐户? 也不会啊,诸葛亮、姜维的时候,蜀国还是很注意安抚老百姓的,要不然诸葛亮死的时候也不会蜀中处处戴孝了。 刘畅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心头一跳,险些叫了出来。 他忽然想到,刘备伐吴,起举国大军,号七十五万,后在夷陵被陆逊大败,据说战死的士卒把江都给阻断了,这,这,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众人发觉刘畅突然脸色大变,忽青忽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凝神警戒。 刘畅还不自觉,他想,夷陵之战被称为蜀汉帝国国运的转折点,必然有它的道理,刘备起举国之兵,失败后逃回来的寥寥无几,也许这一战真的彻底摧毁了蜀汉帝国的战争实力! 一定是这样的,此后诸葛亮领兵屡屡出祁山,稍遇挫折就退兵就很容易解释了——整个蜀汉帝国的精壮年一战而亡,可以说一两代人就这样没有了,那还打什么仗,能够自保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刘畅觉得心惊肉跳,如坐针毡,后悔这趟出巡了。 “我应该留在成都,再劝劝刘备。不,刘备是个百折不挠的人,他决定的事不会再改变。但是,我也能够再想象有什么方法拯救蜀汉未来的失败,几十万大军啊,这样的损失是蜀汉经受不起的!” 刘畅心急火燎,恨不能马上赶回成都,想出一条保全蜀中实力的锦囊妙计。 这时候他顾不得藏私,只要有可能,就是飞机大炮他也愿意拱手奉上,只要刘备不把蜀中的将士给死光了。 他从沉思中醒来,发现众人都关切地看着他,勉强一笑,欲待说要回成都,但转念一想,自己急切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任何科学技术的发展有其自然规律,自己强求也强求不来的,转来转去,历史还是会走在它的老路上,未来如何可以强行扭转? 刘畅心急如焚,仰望苍天,他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出来时的雄心万丈俱都化为泡影。 赵云看看他的脸色,拨马上前,低声问:“殿下,您没事吧?” 刘畅茫然地看看赵云,干涩地说道:“没事,我没事!可大汉,大汉啊……” 赵云见他意兴阑珊,不知如何劝解,求救地看看董允。 董允记忆力很好,也称得上是个聪明人,但不以思维敏捷见长,他生性就是个严肃的人,性格沉稳,猜不到刘畅为什么会突然意志消沉,这样的局面他也无能为力。 他看看黄皓,想要张口,又不愿向这个他一向鄙视的弄臣低头。 赵云忠心耿耿,他一生也给人小瞧惯了,倒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看董允的意思,可能还是黄皓有办法,便悄悄对黄皓道:“你去看看殿下这是怎么了。” 黄皓得到老将军的重视,又骄傲又为难,要说以前的太子,他不说有绝对把握,也大致能猜到刘禅的心思,但这个主子爷一夜之间变了个性格,智虑深沉,自己还真的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刘畅坐骑旁边,低声下气地问道:“殿下可是累了,要不下马歇会?小人带了些酒水点心,殿下将就用点如何?” 按刘畅原来的计划,本次是看看成都周边的郡县,了解百姓的生活和生产力。 第一站就是里成都最近的农业大县郫县,可是因为察看蜀锦制造和与关兴等人结拜耽误了时辰,出城的时候已近中午,于陆又是谈谈说说,走走停停,此时离郫县还有数里之遥。 好在成都乃是西南重镇,周边人户众多,路边不乏农家客栈。 刘畅知道自己让大家担心了,看看天色,强打精神道:“好吧,天色也不早了,大家就歇会儿,看看附近有没有歇息的地方。” 骑了半天的马,刘畅也的确有些累了,屁股也硌得痛。 看看同样文弱的董允,反倒神色自若,没有疲倦地神情,刘畅瞧瞧自己蠢笨的身形,大是气沮。 是该好好锻炼一下了,瞧这幅肥胖的身子,难怪刘备不让自己出征,就这身体,打仗时明显是个箭靶子,要是打了败仗逃都逃不掉,一个老头都可以俘虏自己。 他继承自刘禅的身体,因长于深宫,除了欣赏歌舞很少运动,身体缺乏运动,圆滚滚的身上都是脂肪。 刘禅略通马术,不过和他马上打天下的父亲相比就相形见拙了,刘畅结合来自刘禅的记忆略加改良,可是娇生惯养的肌肤受不了马鞍的摩擦,早已火烧火燎般疼痛了。 黄皓殷勤地扶刘畅下马,从马背上取出一块黄绢铺在地上,又垫上一块坐垫,请刘畅坐下。 刘畅屁股痛得厉害,再让他正坐也没法坐得了,勉强侧靠在垫上,只敢落半个屁股。 他看见赵云等人东张西望,假装没看见他狼狈的样子,自嘲道:“孤自幼娇生惯养,肌肤娇嫩,让诸位将军见笑了。” 赵云等躬身道:“殿下身负大汉江山,原本和我等粗鲁武人不同。” 赵云踞马观望,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客栈说:“殿下,我去看看那家客栈如何。” 赵广自告奋勇:“父亲,我去看看!” 说完打马便走,他很快回来,道:“客栈很小,本是农家改建,看上去也还干净,只是没有什么可口的菜肴,只怕殿下饮食不惯。” 刘畅提气道:“有劳五弟了,我们就在此处歇息一晚。父皇一生颠沛,我也不可太过骄奢,略略用些便餐即可。” 蜀郡诸城以成都为中心分布,成都、广都、新都三足鼎立,成为成都平原乃至益州最为繁华的商业中心,辐射全蜀。 农业发达的广都、郫、繁、江原等也夹居其间,相隔甚近,商队、行人往来便给。 故此在这成都经济圈内的道路之上,沿途供行客饮食休息的路边小店很多,但提供住宿的客栈着实不多。 说来也是,要不是遇上刘畅这等身娇肉贵的纨绔子弟,普通行商一天走个三四遭也视作等闲。 店主人是一对乡下农妇,老头老妇人身穿粗布麻衣,面容枯槁,匍匐于地,不敢抬头。 赵广道:“这两人都是哑巴,动作粗鄙不文,不会说话,却也听话。” 刘畅抬头看处,小小的店面只有两张座席,几根竹竿撑个窝棚,简单的家什,后面同样由竹篾搭了个蓬,围上几张竹席摆张卧榻就算是就寝的地方。 棚外数步,依着路旁树林,就是关鸡、鸭、兔等家禽家畜的篮筐,鸡鸭粪便的腥臭阵阵传来。 风吹过树梢,枝叶在风中发出“哗哗”声响,浓绿的树荫遮挡了灼热的阳光,要不是禽畜粪便,也还是个不错的歇脚之处。 “打死我也不住这种地方!”刘畅脱口而出。 他尴尬地看看身周众人,那句脱口而出的话不是他说的,而是极度愤怒的刘禅的意识来了个总爆发。 刘禅委屈极了,属于他的身体被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家伙给占据了,还冒充了自己的身份,花言巧语骗得了父皇的认同,而自己的灵魂却被赶到意识深处,孤苦伶仃。 后来他从两人共有的记忆里得到了这个窃据身体的家伙的底细,知道他来自一千多年以后,吃了一惊。 得知三国最后的历史,刘禅又是庆幸又是生气。 他生气的是刘畅不告而取,强行夺走了身体的控制权,让他无法随心所欲的享受生活。 但是他又庆幸自己不用再做亡国之君,从属于刘畅的记忆里他为自己的名字成为白痴代名词愤怒不已。 “扶不起的阿斗!” 这个歇后语太让他丢脸了。 想到足智多谋的诸葛亮都没办法恢复汉室,他相信自己也没办法做到,即便他从刘畅的记忆里知道了后世拥有那么多威力无敌的武器,他也没办法。 因为,他无法理解其中的道理,这些知识超过了他的理解力,这不是他这种智力水平的人能够学得会的! 刘禅暂时性的死心塌地了。 他在积累力量,等待时机,这叫什么来着,对了,“韬光养晦”! 他在等待,他在忍耐。 可是他现在忍耐不了了,这是什么****地方,是他这种高贵身份能够待的吗? 他很生气,极其生气。 第九章 宿将新锐月夜显神威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刘畅没想到刘禅这小子忽然给他来这一下子,不得不顾左右而言其他,好容易支吾过去,自个儿以休息为名躲到后间茅屋,准备好好地和刘禅沟通一下。 “你刚才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装傻是刘禅的强项。 “你装什么傻!你知道刚才我很没面子!这会让臣下怎么看待我,以为我是个只会享受的花花公子!这以后怎么和他们打成一片,又如何能得到他们的忠心!” “你先把鼻子捂住,这里如此恶臭,我可受不了!” “够了!你给我听好,现在是我说了算,我警告你,你不要捣乱,否则别怪我让你魂飞魄散!”刘畅警告归警告,其实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刘禅的意识压缩成一丁点,缩在角落,于是微弱的元神经过凝缩,抵抗力大增,刘畅拿他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只好期盼刘禅的胆小能够让他收敛一点。 “喂,是你夺了我的身体,我才是刘禅啊,说得好象你才是身体的主人似的。”刘禅真的有些害怕,只能软弱的抗议。 “你以为我想啊,呸,就你这身体,又胖又蠢,走两步路就气喘吁吁,给我也不要。******要不是这贼老天,打死老子也不要你的身体!” “你不稀罕我稀罕,没了身体我吃不了好东西,喝不了好酒,你说你都有多久没看歌舞了,我好无聊啊。”刘禅痛苦的呻吟。 “要是老天能让我回去,我让你看个够,看成白痴蠢猪都没关系,反正你也不知廉耻,成了亡国之君还乐不思蜀,十足的败家子。可惜千古名相诸葛亮,呕心沥血,死而后已,为你这混蛋卖了一辈子命,病死在五丈原,像你这样的蠢货,还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节约些粮食也算是为国家为民族做点贡献!”刘畅说得极是恶毒。 “混蛋!你不准骂我,我是大汉太子,你一个下九流的商人没有资格骂我!”刘禅愤怒至极,连连咆哮,缩成一团的意识由角落冲了出来。 刘畅大喜,刘禅这家伙迟早是个祸患,趁他离开躲避的角落,立刻分出元神切断他的后路,预备将他彻底解决。 刘禅由愤怒生出勇气,在气急败坏下冲出意识藏身的角落,刚出来就遭到刘畅元神迎头痛击。 他的精神力和百折不挠白手起家的刘畅相比,犹如荧光与皓月之比,这些日子躲藏起来积累的一点微弱的精神力在刘畅元神的冲击下立刻土崩瓦解,就像太阳融化残雪,轻而易举就把刘禅的意识打个落花流水。 现在的刘畅不象刚刚附身刘禅那会儿,那时刘禅控制着身体,与身体高度契合;而刘畅才附身刘禅,精神处于最虚弱的时候,要想获得身体的控制权很是困难。 但就是这样,刘禅这个只会享受的纨绔子弟那点微弱的精神力也抵挡不住刘畅的侵占,只能一再退缩。 经过一个多月与身体的融合,刘畅已经全面接管了身体的各器官,对这幅身体来说,现在刘畅才是身体的真正主人,而刘禅变成了寄居这幅身体的客人,只是因为刘禅躲在元窍深处,才避免魂飞魄散。 刘禅不自量力,想要出来争夺身体,这正合刘畅之意,马上加以围剿。 刘禅发觉不对,察觉到刘畅的元神迂回到后面想要切断他的退路,惊慌失措,夺路而逃。 刘畅用断后的元神缠住刘禅,大部队全面向刘禅的意识包围过去,想要一劳永逸地把它消融掉,他可没有放虎归山的打算,虽然刘禅不是虎,连只猫都算不上,但刚才的事提醒了他,要是这次放过刘禅,万一他在事态紧急的时候,如战争的关键时刻,又或者自己一时松懈的时候逃出来利用自己的身体胡乱指挥,将给自己以及蜀汉帝国造成无可估量的损失。 就在刘畅要把刘禅的意识全部解决掉的时候,脚步响起,赵云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刘畅被他一打岔,给刘禅的意识奋力冲开元神包围,一溜烟逃回了元窍深处,死都不出来了。 赵云发现刘畅额头汗水涔涔,脸色忽青忽红,大惊失色,抢上前道:“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刘畅被刘禅逃了回去,心中懊丧。 一番大战虽然都在他的脑海里,但是此番恶战不比正式的搏斗轻松,其凶险之处还犹有过之,耗费的体力精力也是呈几何倍数,一时显得萎靡不振。 赵云马背征战无数,也会些急救之术,道声“告罪”,手指搭在刘畅手腕,把脉片刻吁口气道:“殿下这是精气虚耗之相,只需静养补充营养即可。”说便即出门让黄皓进来服侍,令让店家准备鸡汤等大补之物。 刘畅难过,刘禅还要惨,他逃回去的意识仅仅十之一二,起码两三年无力反噬。 刘畅在黄皓伺候下饮了碗鸡汤,休息了一会儿,有气无力谢道:“多谢赵将军。” 黄皓心痛刘畅,以为刚才是刘畅在嫌弃这里条件简陋肮脏,所以一面手脚麻利地收拾铺设卧具,一面口里喋喋不休,埋怨环境的糟糕。 赵云眉头一挑:“黄皓,你在胡说什么。殿下身负汉室振兴大业,以后难免会上阵领军,打仗的时候,条件只有更差,部队时常要驻扎在荒郊野外。征战激烈的时候,就算是睡在死尸旁边也不奇怪,这里有茅棚避风雨,条件已是相当不错,怎么可以嫌弃。” 刘畅知道赵云这是侧面批评自己刚才在外面的表现,他很感激有这个大公无私的老将军随时在身旁提醒,示意黄皓扶他起来,勉力起身向赵云揖身道:“孤自幼长于深宫,如不是此次出来巡视,尚不知民间疾苦。赵将军公忠体国,实在是我大汉的栋梁,孤在此深深谢过,还望将军不以孤顽劣,时时在旁提醒,孤将感激不尽!” 黄皓大惊失色,没想到刘畅如此作派,感动之余又有些嫉妒,心中默默地想该如何讨刘畅喜欢。 赵云紧紧拉着刘畅的手臂不让他作揖,他是个沉默寡言,方正之人,不是很会说话,只是眼含泪水,连道:“大汉有救!”当时弓腰屈膝,跪倒在地:“臣赵云,誓死效忠殿下,虽万死不辞!” 门外门帘卷处,关兴、关索、赵统、赵广、董允尽都跪倒在地,叩首道:“臣等誓死效忠殿下,虽万死不辞!” 赵云从年轻的时候就追随刘备,南征北战,对刘氏江山忠心耿耿,能够得到皇位继承人的认可推崇,心中激荡不已。 几员小将的父辈也是刘备的忠实手下,受他们以及汉室正统的影响,自然对刘氏江山也是忠心不二。 近日刘畅的言行,渐渐得到他们的认可,具备明君的见识气度,个个欣慰归心。 刘畅又惊又喜,在黄皓搀扶下将众人一一搀起,拉着赵云的手,对众人道:“我大汉前有如三叔、赵将军、马将军、黄老将军等五虎上将,后有二弟关兴、三弟关索、四弟赵统、五弟赵广等忠良之后,又有如董洗马这样的忠贞之士,我大汉何愁不治!终有一日,我大汉将重新屹立于世界之巅,以为万国之敬仰!” 众人热血澎湃,躬身行礼道:“愿追随殿下,以靖汉室!” 刘畅哼哼唧唧地趴在卧榻上左扭右拱,如果是他的前世,自幼吃过了白手起家事必躬亲的苦,起码磨破点皮实在算不了什么,那时的他脸精瘦精瘦,颧骨仿佛要突破面颊,双手被铁屑、电焊光弧弄得伤痕累累,厚厚的老茧可以赛过砂布。 可是他从刘禅那里夺来的身体只能称之为肥猪,肉多、油多、汗多,皮肤嫩得超过小姑娘,在秋老虎的肆虐下汗水淋漓,在一个地方趴不到三分钟,泌出的汗水就可以在草席上留下一个清晰的人形水印。密闭狭小的空间透不过一丝风,偏偏蚊子却能闯堂入室,毫不疲倦地在耳旁嗡嗡个不停,在刘畅细嫩地肌肤上温柔地吻出一个个让他坐卧不安的小红点。 两条肥腻的大腿内侧,破皮的地方一丝丝地抽痛着。 刘畅狠狠地抓挠着被蚊虫叮咬的地方,再一次肯定自己是完全继承了刘禅的记忆,这点点疼痛在以前算得了什么?蚊虫?自己在乡下读书的时候,那是个什么景象,围着油灯和自己周围的小咬何止成百,自己不还是没皱一下眉头? 该死的刘禅,什么破身体,超级烂的忍耐力! 每次疼痛或是奇痒难忍,刘畅咬牙要顶过去的时候,从他的内心深处就涌上来一阵莫名的感觉,然后那疼痛或是奇痒的感觉就一下子被放大了十倍百倍般侵入心脾,让他忍不住哼出声来。 刘畅被闷热逼得不顾形象,脚朝着门帘的方向,头拱到篾棚处,那里有约十公分高的缝,可以透进来一点点风,虽然随着飘来的还有家禽粪便的恶臭,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外面树枝摇曳,枝叶晃动,偶尔有夜行的小动物在林间出没,在草丛中跳跃穿梭,踩到枯枝发出噼啪的声音。 又有猫头鹰振翅飞过,时而发出咕咕的叫声,时而直扑而下,叼着还在吱吱乱叫的野鼠飞回枝头。 刘畅在以前难得听到的大自然合奏曲里,渐渐宁静,就欲睡去。 门帘掀动的声音,一个人轻手轻脚的进来了。 “谁呀?”刘畅迷迷糊糊,嘟嘟囔囔,黑漆漆地也看不清是谁。 “殿下,你受苦了!”一个尖尖的嗓子呜咽着轻声道。 “黄皓啊,怎么,你也睡不着?这天真******热,我算是知道胖人为什么那么怕夏天了。”刘畅抹一把额头的汗水,顺手在衣服上一擦,衣服也是湿漉漉的,这狗天气! “殿下……”黄皓哽咽的声音有变为号啕大哭的趋势。 刘畅眉头一皱,正想提醒他吵扰他人睡觉是有违公德的事情,黄皓居然像是看得到他的表情,呜咽的声音一下子断了,然后就悄声退了出去。 “这小兔崽子!搞什么鬼!”刘畅侧转身子,眼皮再次耷拉下来,继续和酷热、蚊虫、恶臭作斗争。 刘畅迷迷糊糊里听到黄皓又进来了,但他没有精力再去理会,忽然觉得身上一凉。 刘畅一惊,抬起头,模糊里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旁边,手里似乎拿着块什么东西,随即冰凉的感觉随着那东西的移动扩散开来。 原来是黄皓在替他擦拭身子。 “你这小兔崽……”刘畅轻轻地骂道,却觉得嗓子有些发哽。 黄皓轻轻地替他擦干净汗水,出去换了一桶水,又替他擦拭了一遍,然后拿出一个包裹,从包裹里掏出一件不大的东西,刚一拧开,茅棚里就散发出一阵薄荷的芬芳。 “殿下,这是我们乡下用来驱蚊的好东西,在身上涂一点,蚊子就不会叮咬,而且有种清凉的感觉。”随着细声细气的话,一股凉丝丝的感觉从皮肤毛孔透进体内。 “好了,殿下请就寝吧。明天还要赶路呢。”黄皓收拾好东西站起身。 “黄皓!”刘畅在黄皓就要出去的时候小声叫住他,过了一小会儿,轻声道:“谢谢!” “殿下,你对我们下人真好……” 刘畅听到黄皓发出拼命压抑的哭泣声,透露出一份真挚的情感,胸膛也是热流涌动。 太监也是苦人儿啊! 黄皓再次进来,跪坐在刘畅身旁,轻轻地挥动一把蒲扇。 “有小人掌扇,殿下就请放心安歇吧。” “这怎么使得!明天我们都要赶路,你睡眠不足可不行!”刘畅坚决不允许,他感动是感动,可不是黑心主子。 “使得的!这些天见到赵老将军、董洗马、小关将军他们,或者能够替殿下出谋……什么策,或者能够征战那个什么场,小人感到自己实在没用,想来想去,只有在这些没用的小地方多替殿下出点小力了。”黄皓难过地说道。 刘畅拍拍黄皓的肩膀,还待说什么,听到外面发出窸窣的声音,像是有人踩在茅草上走路。 “外面还有人没睡么?” “小人进来的时候,看到关索将军在巡夜。” “噢,你们都辛苦了……” 门帘一掀,一个黑影迅速地摸了进来,随后又是一个长袍长袖之人,狭小的空间显得拥挤不堪。 “殿下!”赵统压低声音道。 “什么事?”刘畅一愣,他们悄无声息地进来做什么。 “请殿下穿上这件软甲,外面有贼子摸上来了。”两个黑影拿出一件软甲,不管三七二十一给刘畅套上。 “赵老将军他们呢?”刘畅一面摸索着穿软甲,一面问道。 “赵老将军和三哥关索、五弟赵广在外应敌,二哥关兴在门口守护,怕贼子伤到殿下,故由我进来随侍在旁。董洗马与我一同进来护卫。” 董允是个文官,一点武艺不会,却也胆大,镇定自若,不显慌张,扶着刘畅于塌上坐下。 黄皓一哆嗦,跌倒在地上,紧张的抱成一团,屁股撅得老高。 刘畅被他的样子引得心头一缩,随即又放宽心,任由赵统在黑暗里替自己穿上软甲。 “有浑身是胆的子龙将军在,他可是连曹操八十万大军都七进七出的绝世勇将。还有四弟你们,也是不世出的良将,这些不开眼的小贼恐怕要倒大霉了。” 一句话让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外面马蹄声响,一声长长的清啸,赵云清亮的嗓音响起:“今夜月明星稀,奈何无胆鼠类,败坏了这良辰美景。” 接着关兴低沉声音道:“无胆小儿,不知道子龙将军在这里吗?” “是赵云!长板坡七进七出的赵云!”远处有人惊呼,听上去语调古怪。 登时间,草丛里闪现出数十个影影绰绰手持劲弩的黑衣人,一个个交头接耳,犹豫不定。 只见赵云海下长髯随风飘舞,如电双目炯炯有神,一身麒麟走兽亮银甲在月光反射下泛起微微白光,手绰烂银枪,腰佩青罡宝剑,胯下一匹照玉雪狮子,有如天神下凡,神威逼人。 其后一员小将,面如冠玉,两只丹凤眼开合之间精光闪耀,头戴紫金冠,身着狂狮探爪紫金甲,手提青龙偃月刀,骑一匹墨蹄枣红马,英姿飒爽。 为首的黑衣人心头狂跳,心知今日讨不了好处,但又害怕指使人凶残,不敢就此逃走,硬着头皮招呼手下道:“怕什么,不过是一个糟老头一个乳臭味未干的小子,我们射死他们!” 赵云立马横枪:“且叫尔等鼠辈尝尝我这糟老头子的厉害。” 一群黑衣人抖抖索索正要放弩,背后沉闷的马蹄声响,一员小将从背后掩杀上来,手中玄黑镔铁枪风声呼呼,枪到之处血花点点,惨呼声连绵响起。 赵云乘势拍马直冲而上,手舞枪花,洒下清辉一片。 关索紧随其后,青龙偃月刀挥出道道青蒙。 两人一左一右,迅速将黑衣人包围的阵势冲得乱作一团。 黑衣人首领发觉形式不对,纵声高呼:“敌人厉害,撤退,撤退!” 他带着几个手下,手持短戟,拼死拦住赵云等人。 这些人都是他们之中的高手,武艺精湛,且凶悍无名,可是在枪法飘忽的赵云面前仍然像是没有防护能力的小孩,短短的数十息间,随着点点寒光,随同黑衣人首领一起负责断后的黑衣人就死伤惨重。 黑衣人首领也是武艺超卓之辈,一双短戟使出来风声呼呼,势沉力大,奈何面对越战越勇的赵云,汗流浃背,只能眼看手下被关索、赵广纵马追在逃散的黑衣人后面,镔铁枪、青龙刀下绽飞一团团献血。 他自己也是手足酸软,喘气的声音也不可控制的粗重起来,用力架开赵云的枪头,转身就像树林逃去。 在空旷之地的黑衣人渐次都被关索、赵广清剿干净,余下的伶俐之徒早就逃进了树林。 第十章 青衣人、黑衣人,谁是自己人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关索、赵广还要锲而不舍的追杀下去,赵云看看林荫茂密,不利马匹奔驰,又怕敌人在树林里有埋伏,便将二人叫了回来。 关索等人一向都是在家里习武,虽是武将世家,也未曾亲历战阵。 这次虽然不是堂堂正正的军阵作战,但也是平生第一次实实在在地将所学武功用在对敌,直杀得痛快淋漓,大呼小叫不已。 赵云看得不喜:“不过是些许蟊贼,有何欣喜,心气浮躁,不是大将之材。” “老将军要求过于苛刻了。” 赵云回身看处,刘畅摔开竹帘,大步走出,失惊道:“殿下,贼人退去未远,且有劲弩在手,殿下身份尊贵,不可亲身涉险,还请退了回去。” 刘畅笑指竹棚道:“这个东西刀箭都可以轻易穿破,在里面也不见得安全。里边闷热难当,还是外面回旋余地大些,我看更加保险。” 又对赵云夸奖道:“赵老将军威名之盛,蟊贼闻风丧胆,昔日得老将军于八十三万曹军重三进三出,救我脱身,今日又得老将军与各位少将军相助,孤感激不尽。” 赵云怫然不悦,胡子吹起老高:“殿下何出此言,为君父尽忠,乃是我辈职责所在。只要皇上、殿下不嫌我赵云老迈,某家定当竭力相报,肝脑涂地而已。” 远处树林里响起一连串惨叫,惊起林中鸟雀,舞空飞起,盘旋不止。 董允手搭凉棚,凝目观望:“莫非林中另有敌人?” 赵云当机立断:“赵统,立刻给殿下备马,我们连夜动身。这里离郫城不远,疾驰片刻即到。” 刘畅疑惑地四下环顾:“店家夫妇呢,带上他们一同起身,要不然贼子报复上来,恐坏了他二人性命。” 黄皓惊魂未定,道:“带着他们做什么,只会成为累赘,我们还是快走吧,以免贼人又再转来。” 董允鄙夷道:“为人君者须对百姓仁慈,百姓才会效忠国君。我们有赵老将军等人在,千军万马又当如何。况且这是在大汉境内,陛下宽厚待民,蜀中也是民风淳朴,些许小贼,何惧之有。你这人鼠兔之胆,行事有损我大汉之威名,我真是羞于与你为伍。” 刘畅觉得黄皓过于胆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故意打岔道:“四弟怎么还不回来?” 关兴道:“我去看看。”转身向棚后走去。 “贼子敢尔!”少顷,棚后传来关兴的怒喝,随即便是两声压抑的惨哼。 刘畅等人相互一对眼神,齐齐向棚后奔去。 关兴一向沉默少语,稳重之处不像是个年轻人,此刻语含愤怒,显然是碰到了令其极为震怒的事。 刘畅被众人护卫在中间,来到棚后,发现赵统扑面向下,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关兴手持腰刀,脚边两具尸体,刀痕在背,看服色就是开小店的夫妇二人。 关兴手上腰刀,兀自鲜血滴答。 数步开外,刘畅等五人拴在店后的马匹躺倒在地下,口吐白沫,气息奄奄。 众人一惊之下,快步上前,刘畅疾步来到赵统身边蹲下身,轻手轻脚翻过他的身体,只见他面色黑紫,牙关紧咬,嘴唇发乌,昏迷不醒。 赵云翻开赵统的眼皮,搭手他的脉络,然后解开赵统的上衣,在月光下仔细寻找,在他背心处发现两个小红点,看上去就像被蚊虫叮咬过后的痕迹。 赵云颓然道:“统儿是中了南蛮人的毒针。” 刘畅心头猛跳,口干舌燥,企盼地涩声道:“严不严重?” 赵云毕竟大将之材,迅速稳定下来,问关兴道:“适才是怎么回事?” 关兴面色沉重道:“前面发生的我不清楚,我到后面去找四弟,刚刚转到店后,就看到店主夫妇手持一个小黑管子,对这四弟后背一吹,四弟立刻就扑倒在地。我马上抽出刀将他们砍倒,但他们二人临死前又吹了两下,把我们拴在棚后的马全都弄倒了。” 赵云面色惨然,手脚不停,抱着赵统回到屋内,点亮油灯,对其他几人道:“拿根木棍来。”取出一把解腕刀,手上点燃火折,烧烤刀尖。 黄皓手脚快,马上找到一根木棍,递给赵云。 赵云叫几人摁住赵统手脚,撬开赵统牙关,让他咬住,一咬牙,用尖刀剜开赵统背上肌肉,一股黑血飙射而出。 赵统虽然昏迷不醒,还是痛得大叫一声,口中木棍掉了出来。 刘畅见到赵云烧炙刀尖,就知道他准备把中毒部分剜去,看到赵统口中木棍掉落,怕他咬到舌头,赶紧撕开衣襟,趁赵统大叫的间隙,一把塞到他嘴里。 刚刚将衣襟塞到赵统嘴里,他就闷哼一声,牙关咬紧,把刘畅的手指给咬掉块肉。 刘畅怕影响到赵云施救,强忍疼痛,没敢出声,死死扶住赵统乱摇的头,以免衣物又从口中掉出。 赵云快速挑开肌肉,从里面挑出两根细如牛毛的毒针,然后敷上止血伤药,撕开布条包扎好,将他轻轻放在塌上趴好。 赵统的形势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呼吸还是十分急促,额头滚烫似火,脸上的青紫色也越来越浓。 刘畅虽然不懂救治,但根据治疗蛇咬的方法来看,赵云的救治是不彻底的,于是道:“这样恐怕不行,须得让毒血流出才行,否则毒素郁结体内,伤势更难好转。” 赵云凄然摇头:“这毒针是南蛮一带的,药性极猛,据说是见血封喉,统儿又中在背心要害,无法用断腕止毒的方法,此刻毒性已深入体内脏腑,若不是统儿内功已有火候,早就毙命了。但是他中毒不醒,自己没法运功排毒,除非是高手运功相助,将他体内毒素凝聚成一团,再用功逼出。” 刘畅喜道:“赵将军说四弟内功已有火候,他的内功当然是将军家传,将军内功定然深厚无比,想来助他运功也是可以的!” 赵云呆呆地看着门外沉沉夜色,过了一会儿,摇头道:“此时危机四伏,刚才的贼人进退有据,而且似乎还有其他敌人潜伏在侧,此地不能久留,我们必须赶快护送殿下离开。贼人用毒针射死我们的马匹,就是希望我们的行动不要太快,说明他们还有后援,目的显然是冲着殿下,定然要置我们于死地。现在我们只有三匹马还完好无损,护送殿下到最近的郫城,一路上敌人很可能还有埋伏,我是必然要随同的,不能消耗功力。” 他转头环视关兴等人:“除我之外,就数关兴的内功最高,你的武艺也继承了汉寿亭侯的真传,最好和我一同护卫殿下突出重围。其余众人,缓缓而行,吸引敌人注意力,为我们突围提供机会。至于统儿……,就留在此地吧,……或许……敌人不会对他怎样,希望他能……坚持到我们回来!” 他艰难说完,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满脸悲怆。 刘畅立时表示不同意:“我是大汉太子,岂能临阵脱逃,同时我又是赵统的大哥,更要和兄弟同生共死,绝不可能贪生怕死,自己先逃,将军此议不成。郫城离此不远,这里又是通城大路,附近的官府很快就能得到消息,派来官兵。我们不如就在此地坚守,等待救兵。所以,赵将军不妨马上相助四弟运功解毒。” 董允在一旁说道:“适才的敌人,从刚才寥寥数语,口音似乎是南蛮之音,难道是南蛮人想要殿下的性命?如果是他们,那林中之人又来自何方,为何要将南蛮人击杀?” 赵云看着桌上细如毛发的毒针,道:“我曾听黄忠将军说过,那南蛮之人善用毒针吹箭,看来的确是南蛮贼子。” 刘畅沉吟道:“我和南蛮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他们为什么想要我的性命?要说是蜀中当地豪……咳……那个,倒是有可能。” 他本想说是蜀中豪强,忽然想起董允也是蜀中当地官吏,倒不好一棒子打翻一船人。 董允闻弦歌而知雅意,感激道:“殿下无需过虑,蜀中确实有些愚忠于刘璋的豪强官吏,这些都是不忠不孝之人,臣等是不屑于之为伍的。” 赵云不耐烦道:“这个时候不是讨论敌人是谁的时候。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殿下的安全!此刻敌人未至,我和关兴贤侄立刻保护殿下先走,你等务必拖住敌人,就地死守。只需一两个时辰,我们到了郫城,就领兵前来相助。” 刘畅坚决不肯先走,且要赵云先救助赵统驱除体内之毒。 纠缠间,赵云一把提起刘畅放于马上,与关兴翻身上马,牵着一匹空马,向郫城疾驰而去。 刘畅数次想要翻身滚鞍下马,都被赵云制止。 其实赵云内心也是伤痛不已,赵统是他的儿子,怎能不爱惜。毒针的利害,他岂又不知,然而为了保护刘畅的安全,他只有忍痛将儿子抛弃,但泪水早已顺着虎目滚滚而下。 一路烟尘翻滚,三人疾驰小半个时辰,黑夜中看到远方黑沉沉的夜幕中,一座雄城历历在望。 关兴一路上小心戒备,见到将到郫城,绷得紧紧的弦总算松了下来,一提缰绳,超过赵云:“我先前去叫门。” 赵云久经战阵,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见到关兴拨马上前,即将转过一处树林,猛然心头一亮,提声叫道:“贤侄小心,且莫上前!” 关兴听到赵云呼喊,心下暗道:“赵将军老了,已不复当年长板坡雄风。我们已到郫城,还有何惧!” 他正心下念叨,眼前地下突然浮土飞扬,弹起数道黑色长索,马匹收蹄不及,一个前倾倒底,折了马腿,枣红马长声嘶鸣,拼命挣扎,却无法站起。 关兴反应敏捷,在枣红马失去平衡前即已甩鞍下马,见状心中大痛,勃然大怒吼道:“卑鄙小人,安敢如此!我乃汉寿亭侯关羽之子关兴是也,尔等伏路小贼,可敢上前一战!” 林中一滞,一人沉声喝道:“放箭!” 两旁树林立时站起数十青衣人,手中弯弓搭箭,箭头反射月光,秋冷凛冽。 寒芒闪处,箭如飞蝗而至,破空声尖锐刺耳,皆是强弩劲射,劲道十足。 关兴不敢大意,手中春秋刀法展开,如白色匹练横空划开,刀光闪烁,叮叮当当响成一片,敌人的劲射都被青龙刀挡了开来。 关兴耍发了性,青龙刀上下翻飞,左右盘旋,真如蛟龙出水,势不可挡。 敌方连番劲射,都被关兴挡下。 关兴目光灼灼,刀法施展自如,但脚下却渐渐后退,慢慢转回来时的弯道,身影闪于树后。 敌方首脑见势指挥道:“快!冲上去速战速决,郫城的官军就要出来了!” 敌人纷纷冲出藏身的树林,抛下手中箭弩,擎出所挎刀枪剑戟,向关兴直扑而来。 关兴正中下怀,如若敌人不抛弃弓弩,再来围攻,他又要交战又要防备敌人弓箭袭击,必然无法兼顾。现在敌人想要凭籍人多势众,速战速决,以关兴对自己无疑的信心,夷然不惧,只需纠缠片刻,官军来了,就是他反向追击敌人的时候了。 敌人先头数名青衣人刚转过弯道,一道凌厉无比的刀光拦腰闪起,他们慌忙挥刀去挡,哪知刀势惊人,刀光弹开敌人迎过来的兵刃,刀威不减,接连几声连续不断的惨叫,血雾从几个敌人腰间向四周喷射而出,先头冲过来的几人竟然都被腰斩。 紧跟其后的敌人顿时间心胆俱裂,他们哪见过这么霸道无比的刀势,简直不输当年的典韦将军,这让他们这些悍不畏死的铁卫们也毛骨悚然。 关兴见势不退反进,手中青龙刀风声呼呼,如汤汁泼雪,紧随上前的敌人无可能敌五合者,败者不是被当头劈作两半,就是斜胯断为两截,如只是断手顿足,已是邀天之幸。 敌方首脑审时度势,带着几个头领上前拦截,暂时将势如疯虎的关兴挡下,立刻命令其余众人团团围住,渐成合围之势。 眼看关兴堪堪要抵敌不住了,一声春雷般的炸响:“呔!且让我长山赵子龙来见识尔等手段!” 千万条吐信白蛇一样的枪影连绵闪过,人影翻飞,七八个敌人被赵云挑飞出去。 赵云马不停蹄,围着敌人的围攻关兴的圈子奔跑,赵云一杆烂银枪穿花蝴蝶般轻盈闪动,潇洒之势不减当年,枪下无一合之将,当者披靡,敌人围攻之势眼看就要土崩瓦解。 赵云可是曾在曹操八十三万大军七进七出的绝世猛将,面对这些人轻松自如,毫不减速,凡二三人便一一挑杀,七八人则跳马闪开,虽是临敌之间,宛如闲庭信步。 杀了片刻,他朗声道:“尔等武艺不凡,非是普通盗贼,如若放下刀枪,就饶尔等性命!” 关兴心中大喜,赵老将军果不愧大汉五虎将之一,看其武功当不在父亲之下,且潇洒处比父亲鼎盛时还要略强,难怪父亲生前对赵子龙也是称许不已。 照眼前这么下去,看来无须等到郫城官军前来,就可将眼前敌人一网打尽了。 敌人首脑被赵云、关兴二人杀得汗流浃背,心中叫苦不迭,不过他来的时候就下了决死的决心,倒也不惧,口中呼喝连连:“儿郎们,给我杀!杀!杀!我东吴只有战死的,没有投降之人!” 一众人等大喝道:“喏!”喊杀不至,奋勇上前,径直不顾自身安危,涌身而上,直欲致二人于死命! 关兴不像赵云在外围游战,他被敌人围在核心,敌人甚至不避他的青龙刀,数人跳起来就想要抱住他,虽被他一一劈杀,但险象环生,脚步浮动。 赵云看见敌人的最后疯狂也是吓了一跳,他一边指点关兴向树林靠拢,背靠大树,一边加紧挑杀敌人。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忽然看见树林里又跳出十余身穿青袍之人,脚不停步,直朝后方的刘畅冲过去,大惊失色,便要抛下关兴,拨马上前阻拦。 刘畅在后面正看得热血沸腾,冲过来的敌人让他吓了一跳,他可不是什么武将,赶紧打马逃命。 刚刚逃到另一侧的树林,林中蓦地又窜出二十来个黑衣人,迎面而来! 刘畅仰天长叹:“我命休矣!” 背后赵云厉声大喝:“休伤我主!”手中烂银枪一抖,化作天外蛟龙,凌空而至,将当先一人钉在地下。 刘畅赶忙波转马头,但是先前冲来的青衣人也将到马前,前后皆是敌人,不知往哪里逃才好。 十余青衣人手持钢刀,呼喝道:“为江东六郡八十一州,杀!”挺刀上前,直扑刘畅。 刘畅背后风声响处,当前青衣人惨叫声里扑倒一片。 刘畅又惊又喜,不知身后之人是敌是友,犹豫间打马向赵云方向跑去。 一面跑,他一面回头看去,只见那二十多人都是黑衣黑布笼头,手中所持兵刃也以墨涂作黑色,他们挡在还想追来的青衣人前,二话不说,搂头便砍,下手狠毒,凡倒地者还补上一刀,不留活口。 刘畅亲眼看到一个他们自己的人被对方戳翻,在他将要开口喊叫的时候,他旁边的自己人随手一刀砍在他头颈,将他声带割断,还未丧命的他满地打滚,却再也无人理会,直至他命丧当场。 场上只听到青衣人大呼小叫,口口声声为了东吴,那二十来人始终沉默不语,只有钢刀入肉的闷响。倒地的黑衣人皆被自己人立时割断喉咙,不闻一声。 刘畅越看越惊,这显然不是刘备派来帮助自己的人,否则以刘备心性,不可能组织如此心狠手辣之徒。 赵云也是惊诧不已,他见过的亡命之徒多了,但像这样组织严密,下手对自己人也毫不留情的死士还是所见不多。 他有些忧虑,这些人到底是敌是友? 第十一章 刘畅失踪之三国震荡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刘畅很是疑惑,城外这么多人厮杀半天,怎么还没见到郫城派兵出来察看。 赵云的内心也有相同的疑虑,看看关兴的方向,由于他帮助关兴扫清了一些外围的敌人,虽然关兴暂时还没脱困,但战局已很明显,关兴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另一个方向,青衣人被蒙面黑衣人如砍瓜切菜一般屠杀,毫无还手之力。 看起来形势比较有利。 可是赵云现在一步也不敢离开刘畅身边,关兴的胜利还需要一会儿时间,而黑衣蒙面人则很快就能将青衣人杀光,到底他们打的什么主义谁也不知道,赵云只能暗自戒备,小心翼翼地守在刘畅身前。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沉闷的马蹄声,刘畅循声望去,从郫城方向,一条长长的火龙迅速向这里游来。 应该是大汉帝国的士兵吧,否则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打着火把,声势浩大的在敌国境内行进。 听到声音的不只是刘畅他们,先后两批参与行刺的敌人也听到了,围攻关兴的那批人放弃了先收拾下关兴的不切实际的想法,只留下五六人在外围缠斗,其余人折向刘畅赵云,他们的进攻更加疯狂,一个个不要命的上前,企图用身体阻碍敌人的刀剑,为同伴创造机会。 这些人再疯狂,赵云也毫不畏惧,奈何他们并不想和赵云拼命,一溜人到了赵云马前,就分向左右,想要从赵云身边绕过去,目标直指刘畅。 赵云应接不暇,左刺右挑,手忙脚乱,但还是无法将绕过他身边的敌人全部杀光,七八人挥舞着手中兵刃,咬牙切齿地杀向刘畅。 赵云愤怒不已,就算是曹操的八十三万大军,也没让他像今天这样狼狈过,他已经抽出了青罡宝剑,左枪右剑,连砍带杀,还是无法完全阻止敌人冲向刘畅。 这些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们对赵云发出的致命一击毫不在乎,即便被枪尖刺穿,奔跑的方向还是面对刘畅,甚至于为了避免赵云对他们的同伴构成更大的威胁,还死死拽住赵云的烂银枪,不让他再次挥舞散发死亡的枪影。 刘畅手里握着佩剑,下颚发抖,上下齿相撞发出“得得”之声,心中狂跳。 他望向退路,黑衣蒙面人已将青衣人杀得差不多了,出来十余人闷头正向自己方向冲过来。 刘畅脑子里一片混乱,在和平年月里过来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厮杀场面,残肢断臂,喷天而起的血柱让他战战而立,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让他几乎就要呕吐。 可是敌人并不给他调整心态的时间,关兴被敌人给纠缠住,赵云对冲过来的敌人杀不胜杀,无法制止对方的疯狂,后面冲过来的黑衣蒙面人也不知是敌是友。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刘畅混乱的脑中忽然跳出这样一句话。 是啊,只要不怕死,只要保护的人不够多,就算是皇帝,也难免被亡命之徒给拉下马,我又算得什么呢? 赵云的确不负飞虎将军的美名,然而他也只有一杆枪,一把剑而已! 难怪那些大富大贵之人,身边都带着大批的保镖,以前自己还笑他们过分小心、太过张扬,原来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刘畅心里面乱成一团,手里的佩剑也只挥得一下,就被敌人轻而易举的打飞开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亡的阴影就在眼前,刘畅再也顾不得从退路上冲过来的黑衣蒙面人是不是敌人,拨马就向他们冲过去。 在他此刻的心中,不管黑衣蒙面人是否敌人,反正这些青衣人是要他的命的,而且态度极为坚决,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杀青衣人的黑衣蒙面人,自然是他现在逃命的护身符。 再说,就算黑衣人也想要他的命,那也是稍稍延后了,能多活一刻是一刻。 一秒钟就可以改变整个世界。 刘畅打马狂奔,亡命而逃。 果然,那些黑衣蒙面人见到刘畅奔来,人群从中间分开,将刘畅让过,然后迎着追来的青衣人冲了过去。 刘畅吁了一口长气,总算赌对了,否则今天就把小命给丢在这里了。 他忽然觉得身上湿热不堪,顺手抹了一把脸,早已是一头的汗水,把头发都给糊住了,贴身衣服也是湿透了。 刘畅缓缓拉住马,回头看看还在杀戮的场面,心有余悸。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楚霸王连战连胜,却在垓下一败涂地,最后被逼得只能自杀身亡。 面对无穷无尽的敌军,个人的武勇都显得那么苍白,再厉害的武将,可以杀死十人百人,哪怕千人,也敌不过四面八方涌来的刀枪剑戟。 像赵云能够从曹操八十三万大军横冲直撞七进七出,曹操惜才,不准放箭该是主要原因,当然赵云本身的武技和运气也很重要。 在冷兵器时代,武将的作用应该是指挥部队,靠个人的武勇鼓舞士气,而不是鲁莽的单打独斗。 刘畅经历过这场危机,反而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刘畅还在沉思,坐骑大声地打着响鼻,蹄子烦躁地在地下乱踩,将他惊醒。 他拍拍坐骑的头,安抚道:“不要闹,安静点,回去给你吃好东西!” 坐骑还在烦躁不安,刘畅还待继续安抚,百余米外树林里传出杂乱的脚步,无数的黑衣人从树林里蜂拥而出,当先一个大汉,指着刘畅大喝道:“奉大魏皇帝诏书,将伪蜀太子刘禅格杀!” “杀!”黑衣人铺天盖地而来。 “又来一拨人!我的天老爷!今天倒了什么大霉?”刘畅魂飞天外,掉转马头又朝来路逃去。 想一想,先是路旁小店,有疑似南蛮的人想要刺杀;奔到郫城边上,又有一群青衣人打着东吴的旗号于路拦截,幸亏有黑衣蒙面人帮他解围;还没逃出多远,这又冒出一群黑衣人,口口声声是奉曹丕的命令来要他的命! 南蛮人、青衣人、黑衣蒙面人、黑衣人,就是没有自己人! 这简直是乱作一团了! 我的命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闹那么大的声势,还不如直接去找刘备拼命,干吗找我! 刘畅愤愤不平。 这群黑衣人肯定和先前那些黑衣蒙面人不是一路的,要不然没道理先前还帮自己杀青衣人,后来却又来截杀自己。 这都第几拨了,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要自己的命似的。 刘备啊刘备,你也对你的能力太放心了吧,在自己的地盘上让外人横冲直撞,连你儿子的命都要没了! 社会治安一定要加强! 刘畅的脑子胡思乱想,打马快速冲过还在厮杀不已的黑衣蒙面人和青衣人,又掠过因为失去刺杀目标而和赵云、关兴混战的青衣人,飞速朝郫城方向奔去。 那边的火龙越来越近,是不是郫城的兵马转眼就可以知道了。 几方拼杀的人都是一愣,没回过神来就被刘畅一一超越,忽然一个青衣人大喊道:“是刘禅,快截住他!杀了他!” 这些人还没动作,后面又冲出一哨人马,黑衣黑裤,手持亮晃晃的兵刃,口里呐喊连天,一个个直呼:“奉大魏皇帝陛下旨意,诛杀逆贼伪蜀国太子刘禅!” 几方人马都给这突然的变故给弄糊涂了,一方是誓死保护刘畅的赵云、关兴,一方是打着东吴旗号的青衣人,一方是敌我不明但围杀青衣人的黑衣蒙面人,这又冒出一个自称魏国人的黑衣人,场面越发混乱不堪。 赵云反应敏捷,且不管黑衣蒙面人是敌是友,最起码他们曾经与己方并肩作战,诛杀青衣人,于是他马上对黑衣蒙面人的首领吼道:“快退过来,卡住道路,不要让他们通过!” 黑衣蒙面人愣了一下,看向他们的首领,那首领略微思考了一下,一挥手,带领手下退到赵云跟前,稀稀拉拉十余人勉强拉了一条封锁线。 赵云长出了一口气,拍马上前,两三下挑翻还在纠缠关兴的青衣人,冲关兴叫道:“你马上去追殿下,一定要守在他身边,这里有我就行了!” 关兴知道形势紧急,提刀拱手:“这里有劳子龙将军,末将去也!”一提缰绳,朝刘畅跑下去的方向追了去。 赵云稍微松了口气,又回转来对黑衣蒙面人首领道:“我们务必死守这里,不可让敌人突破!” 他认为这些人一定是刘备私下里准备的死士。 黑衣蒙面人首领眼中精光一闪,重重的“哼”了一声,但还是没说话。 转眼间敌人追了过来,首先冲上来的是残余的二十余个青衣人,赵云顾及到本方人少,先冲出去一番冲杀,撂倒了几名敌人,在青衣人冲击防线的时候,又从后方杀倒数人。 黑衣蒙面人数量不多,但都武艺精湛,青衣人两人合战一人,才勉强占据上风,加上赵云从后来回两次助战,很快败下阵来。 还没等赵云等人喘口气,追杀刘畅的黑衣人又冲了过来,他们人数约有两三百人,声势浩大。 尽管赵云枪出如飞,黑衣人还是如浪潮拍岸,势不可挡,薄弱的防线立刻摇摇欲坠。 黑衣蒙面人首领一见形势危急,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得到的命令就是暗中帮助刘畅,但不得损伤过多。这些人都是主人暗中培养的心腹,是以后依为柱石的精英,刚才折损了几人已经让他头皮发麻,不知道回去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哪里敢再拼命,赶快扯着喉咙大喊:“风紧,扯呼!”带着人往两旁一跳,从树林里就逃走了。 赵云心中一沉,他一直以为这些人都是刘备暗中备下的帮手,哪知道他们竟然临敌退却,而且临走前黑衣蒙面人发出指令时,口音是三秦陇西之音! 陛下虽起兵于幽州,也曾转战全国,多年征战下来,当年随他的老兵已经不多,入川所带的精兵基本上以荆州兵为主。 作为陛下的侍卫首领,赵云一直管理者陛下的禁卫,陛下见过什么人,哪怕是私下里,都从未瞒过他,也瞒不了。 而他也从来未听说陛下曾有过一个操三秦陇西口音的死士首领! 再加上这些黑衣蒙面人忽然退却,他知道自己起初的判断错了,而且错得厉害! 这个错误的代价,就是让敌人可以无所顾忌地追杀太子! 一瞬间,赵云连自杀谢罪的心都有了,他觉得愧对陛下的信任,觉得愧对殿下的厚爱。 可是,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就算是螳臂挡车,他也要挡住这些敌人对殿下的追击,如果他会这样轻易放弃,也就不是赵云了,也就不会有八十三万曹军中七进七出的壮举了! 赵云跃马横枪,手中青罡宝剑寒光闪耀,丹田气涌,历喝道:“我乃长山赵子龙是也,今日谁也不准过去!有过此林者,杀!” 赵云正要拼尽全力,拦住这两批人,从郫城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关兴远远地朝他大声叫喊:“子龙将军,子龙将军!”一直是沉稳的关兴发出的叫喊竟然是充满惶恐,语调颤抖。 赵云不敢再与敌人纠缠,迎着关兴而去,未到近前,就见关兴马后又有一匹空鞍白马,正是刘畅所骑。 赵云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殿下呢?” “不知道……,我追上去的时候,就只见到这匹空马,殿下……殿下……,不知道哪里去了……”关兴带着哭腔回答道。 赵云浓眉上竖,厉声道:“竖子!你既未见殿下,为何不四处找寻!气煞我也!” 当下二话不说,就与羞愧不已的关兴两人散开,沿官道两旁四下搜索。 路上遇到了郫城兵马五百余人,领军者为郫城令何双,乃是大鸿胪何宗之子,性格诙谐,有东方朔之风,不过此刻听闻太子失踪,他也诙谐不起来了,指派部下四散找寻,又招城中四百兵马,由关兴带领,扫荡伏路截杀刘畅的青衣人等。 连续两天,众人都找不到刘畅的下落,最后连成都都被惊动,大批兵士在蜀郡到处搜救,然之将搜救圈扩大到整个蜀汉,皆是踪影全无。 章武元年九月初七,大汉帝国太子刘禅在巡视蜀郡途中,离郫城十二里处遇敌伏击,在护卫栩军将军赵云等人于路保护下,刘禅最后冲出伏击圈,结果离奇失踪。 所谓离奇失踪,就是因为他在失踪的时候,距离郫城已不到三里之遥,而且郫城出迎兵马在郫城令何双的带领下,距离伏击现场不到一里路。 而且刘禅骑马沿官道向郫城逃走,关兴随后护驾追随,前后不到数息,居然只余刘禅一匹空马! 刘禅的失踪震动了整个大汉帝国,刘备极为震怒,发令全国戒严,特别是出蜀各处道口,皆重兵把守,务必让一只老鼠也逃不出去。 搜救的兵马一支又一支的派出,城市里挨家挨户的搜查,乡村里有当地乡老牵头,带领士兵搜山,都是无有所获。 刘禅的失踪在各方势力中都引起了极度重视,也带来了各方的相关猜测。 由于伏路截杀刘畅的几路刺客分别报出了东吴、魏国的旗号,蜀汉帝国与上述两国的关系也陷入紧张状态,边塞武装摩擦时有发生,冲突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魏国都城洛阳 曹丕在皇宫召见了贾诩以及即将赴长安军中担任行军司马的司马懿。 “伪蜀太子刘禅失踪一事,两位是怎么看的?”曹丕国事繁忙,自己又是一个有志明君,仅能抽出空来和心腹商量一些重要的事情,所以也不寒喧,单刀直入问道。 “不是我们干的。”司马懿的话言简意赅。 “陛下,当初我们听闻刘备暂停伐吴,并把坚欲伐吴的张飞留在成都,为了坚定他伐吴的决心,所以派前将军文钦假作东吴刺客,密谋刺杀伪蜀官吏,以嫁祸东吴。文钦得到消息,伪蜀太子刘禅出宫游玩,便于要道于路拦截,当时刘禅身边只有赵云、关兴两人。文将军将人分作两拨,一拨吸引了关兴的注意力,另一拨从后截杀,赵云一人无法保护刘禅,形势相当有利。可是此时有一群黑衣蒙面人,突然冲出来保护刘禅,他们下手狠辣,对负伤的自己人也是一刀斩杀,兼之武艺高强,文将军不是对手,竟然杀刘禅不得。”贾诩对曹丕详加解释。 “这些黑衣蒙面人是刘备的手下么?” “文将军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据他事后分析,又有些奇怪?” “哦?” “据他事后回忆,赵云在看到这些黑衣蒙面人的时候,似乎也很意外,而且含有敌意,直到这些人对我们的人施出杀手,赵云才有些放心的样子。” “是这样。”曹丕坐直了身子,“会不会是刘备私下里招募的人?” “应该不会这样,刘备这人假仁假义,一向标榜光明正大,还没听说过他私下培养死士的行为。况且赵云一直是刘备的侍卫首领,他不会不知道刘备的手下有什么人,否则也不会有戒备的表现。”贾诩排除了曹丕的假设。 曹丕对贾诩的智慧一向深信不疑,他默思良久,不得其解,看看在旁沉默的司马懿,问道:“仲达,你是如何看的?” 司马懿拱手道:“微臣以为,这是另一股势力。” 贾诩拈须点头:“老臣也是这么想的。” “另一股势力?难道是孙权?”曹丕摇摇头,“不会是他!从假扮东吴的文钦手下救出刘禅,是可以讨好刘备,然而他们在荆州上的矛盾和关羽死在孙权手上的生死大仇不可能因此完全化解,刘备也不可能因此对荆州死心。” “有可能是诸葛亮的手下。”司马懿猜测。 “绝不可能!”贾诩和曹丕同声否定,两人相视一笑,贾诩接着道:“诸葛村夫自视甚高,不会培养这些冷血的杀手!” 第十三章 脱身漂流遇隐户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蜀地呈盆地形状,又多水,白天气温升高,水汽蒸发飘散空中,到夜间气温降低又化作雨水重归大地。 有些水汽被风吹到盆地边缘,沿着山坡而上,气温逐渐降低,形成地形雨,夏秋炎热之际,多雨是蜀地的特征。 半夜的时候,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势不大,细小的雨点落在树叶上集汇起来,变成较大的水滴滚落下来,草地上很快泥泞一片,一脚下去,带起老大一块泥土。 刘畅背上紧贴大树,靠它浓密的树叶遮挡雨水,身上还是被慢慢渗透枝叶的雨水淋湿,却无法躲开。 因为,他的双手被绑在背后,两条腿也被绳索捆绑无法动弹。 树林中央空地上的火堆已经被雨水淋熄,熄灭的火堆边上支着一顶小小的帐篷,魏人就睡在里面。 那魏人沉默寡言,可是久历风霜,准备野外用具是他们基本的要求,每晚都会在森林里宿营,并点上一堆篝火驱赶狼虫虎豹。 他听着雨点轻轻击打在帐篷上的声音,对让刘畅在外面避雨也有些微的歉疚,这个太子爷锦衣玉食惯了,这次可是吃了大苦。等他到了雒阳,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小命。 他起初倒不怕刘畅逃跑,这是荒山老林,颇多豺狼虎豹,周围数十里也没有人烟,这些他都跟刘畅说了,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想来也没有这份毅力逃多远。 所以他没有捆住刘畅的手脚。 然而这些天过来,刘畅脸上谦卑的神色逐渐淡漠,疲累交加而显得有些廋削的脸透露出一种决绝,去掉伪装之后,他的眼神尽管疲惫,但更显得刚直硬朗。 他不怕刘畅逃跑,茫茫大山森林,他能逃到哪里。他只怕刘畅宁折不弯,目的地日渐明晰,如果刘畅自寻短见,这番辛苦就算白费了。而且多日以来,他对这个心目中的富贵公子也有不同的看法,隐约有些敬佩之意,所以宁愿让他晚上吃苦,睡不好觉,也想要把他完整地带会雒阳。 最少你要让爷爷领到陛下的赏赐吧,他带着心中的略略愧疚,沉沉睡去。 事实上,刘畅还真的就逃了。 刘畅前世小时候吃过的苦比这多多了,性格上也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那魏人虽然没对他说目的地,但观日出日落,前往的方向那是一目了然,要哄什么都不懂的刘禅大概可以,想骗他,先跟前世那些被他骗得团团转的奸商们说一声吧,看看会不会被他们嘲笑至死 也许曹丕不会当场格杀他,还会把他好吃好和供养起来,奇货可居。 然而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到他人身上不是刘畅的习惯,自己掌握自己的将来才是正道,就是逃不掉,也不会成为他人傀儡! 刘畅的脚被捆得没有一点知觉,手也被反绑到背后,只是对方没有采用更有效率的水手绳套结,而是一般性地捆绑了一下,为了避免截断他手臂血脉,于手腕处还使用绢丝缠绕。 绳套的长度恰恰合适,让他没有活动挣扎的空间,又不至于扭伤手臂。 他扭了扭手臂,上臂的手筋扭曲疼痛,手臂也充血涨得难受。 刘畅咬着牙关,将长长的指甲在树皮处抠挖,摸到一处坚硬的老皮,忍着酸胀的感觉,将指甲卡在树皮上用力一折! 一阵钻心地痛楚触电一般传递到他的头皮,刘畅把嘴唇都咬破了才忍住没有叫出声来。 十指连心,指甲掀翻带来的痛苦在以前是作为一种刑法存在的,他却自己折断指甲,这番痛楚回馈至神经末梢,躲在原神窍里的刘禅也感受到了这股剧痛,惨烈哀号,对刘畅的内心造成双倍折磨。 刘畅忍着眼角自然流出的泪水,用折断的大拇指甲毛边尖锐处在绢丝上一点点地勾断丝线,他的手指很快就感觉到绢丝已经湿透,只是不知是被雨水还是指尖的血水所浸透。 一根、两根、三根…… 刘畅坚忍不拔地持续着,指尖的疼痛因为麻木而不再有知觉,破损处也一再重复凝血、撕裂、再凝血的过程,他的大脑也失去了时间概念,只是机械地用折断的拇指断裂处去挑出丝线扯断。 在天上变成下弦月的时候,他终于感到手腕一松,捆缚了他大半夜的丝绢终于断成了两截。他的脸上满是泪水,刘禅的意识虽然无法控制身体叫出声来,但泪腺却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他的痛楚,泪水早就糊满了一张脸庞。 看看右手,拇指指尖一团血肉模糊,指甲盖翻开半截,丝绢断裂的地方殷红一片。 他暗暗向拇指道个歉,再次用受伤的手解开脚上绳索,可是两条腿捆绑过久,血行不通,根本无法支撑身体站立起来。 但他还有手可以用,刘畅没有坐在原地等待两腿恢复知觉,尽早离开敌人身边是他的唯一渴求。他靠手肘缓慢地爬出了一百来米,在泥地上爬行比在干硬的地面上爬行要费力得多,不过好处是声音也小得多,下雨的声音也掩饰了他的行动。 一百来米他爬了约有半个多小时,到了一百米外,刘畅渐渐加快动作,向他白日记忆的河流方向爬过去。 血液慢慢行开,他的双腿渐渐有了知觉,这时他拇指和手肘的疼痛也到了极限。 途中好几次,刘畅都想要放弃了,还是靠着心里的那股不屈服硬挺了过来,时间长了,伤口的疼痛再次麻木,在爬行的路上留下了漫长的血印。 他晃晃悠悠站直了身子,大雨之中,他觉得头晕目眩,深一脚浅一脚,刘畅越跑越快,慢慢不再顾及是否会发出声音,向着水声渐大的方向一路狂奔。 也许是下雨,一路上没有什么野兽打扰,为他省了大麻烦。 过去了多久,想来估计有三、四个小时了吧,更久也是有可能的,反正他早就失去了时间概念,天上渐渐出现了鱼肚白。 想到魏人就会发现他的逃走,刘畅一咬牙,顺着山坡向下滚动,双手伤口触及地面,又提醒他手肘破裂的现实。 刘畅不敢晕过去,咬牙强忍,在坡度较大的地方,还要略为稳住下滚的力度,判断一下方向。 在他思想麻木到极点的时候,终于滚到山脚,河流就在离山脚不到两百米外。 可是,因为河流是从两座山之间的山谷穿过,河流两边是高高山岩,高出河面约十多米,没有低矮的河沿让他潜入河水。 刘畅又累又饿,他略微歇了一会儿,将捆绑用的丝绢包扎住手肘的伤口,磨破的地方被雨水、泥水泡得发白,白惨惨的又不断渗出血水,十分吓人。 然后他在附近找到一段倾倒的树干,把左手搭在树干上拴牢,抱着树干从河岸滚下。 除了刚入水的时候,刘畅的双手由于牢牢拴在树干上,露出水面,基本没有浸入水中。 刘畅还是强撑着,水流渐渐离开了下雨的范围,可是拍打的河水总会溅到人身上,伤口难免会被打湿。 顺水漂了约一个多小时,天边透出一丝红光,天要亮了! 他挣扎着抬抬眼皮,发现断木漂进了一个山谷浅滩,远处隐隐看见有层层梯田,似乎还有轻烟缭缭。 终于到有人烟的地方了,刘畅一股顶在心头的气再也支持不住,昏沉沉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他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始终处于半睡半醒之间,这期间他不敢停下来,生怕一停下来就看到魏人的脸出现在面前。 饿了就喝口江水,至于口渴,他只限喝的水过多。 等到他觉得没有危险,向要上岸了,才发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水泡光了,脑袋也是晕晕乎乎,手脚无力,无法泅渡上岸。他心头的焦急也随着他的体力的消耗而渐渐远去,在他又一次晕过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再在乎生死,心中一片空明,所有的束缚好像都解脱了。 大汉的未来、伐吴的必要与否,一切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他双眼迷蒙,脸上露出一丝丝的微笑。 迷离中,他仿佛听到年轻女子的惊呼,以及下河扑打的水声。 不过,这都不关他的事了,他很累了,累得不想再睁开眼睛,如果可以,就让这江水把他一直冲下去,冲下去,冲到他来的时代,冲到他温暖的家里。 那里,有他温柔的妻子,还有甜美可爱的女儿…… 刘畅觉得浑身滚烫,好像整个人被扔在锅里煮,耳边不时有人在说着什么。 是阎王小鬼,还是魏国的人? 或者这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自己是在家里,睁开眼,还是会看到娇柔的妻子、可爱的女儿!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顶上是一片破陋的竹编篱笆,千疮百孔,从孔里透出一缕缕阳光,很暖和。 刘畅从眼角滑落一颗泪水,自己还是在三国,这一切都不是做梦! 刘畅支起身,浑身痛得要命,一身的骨架都想要散开了,又到了下来。 可能整个房间都是竹子编的,他一动,就发出“嘎嘎”的响声,从外面走了一个人进来,看他的相貌大概有六十来岁,头发胡须都很长很乱,肮脏打结。 “不要动,你伤口有些烂了,人也在发烧,我正在给你熬药,看看有没有用。”乡音很难听懂,带着一些川东口音。 “这是什么地方?”刘畅说话都很困难。 “不知道?”老汉摇摇头。 “呃?离这里最近的城市是哪座?”刘畅要想想这是在哪里。 昨天,也许是昨天吧,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昨天,自己在水流随山势分叉成两股河流的时候,选择了一股与原来方向不同走向的水道。 连续漂了多日,水流和其他河流逐渐汇成一条大河,然后又选了一条小支流,绕了几个圈,判断魏人再也找不到自己之后,他却没有力气再上岸,就这样顺水漂流,昏昏沉沉,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地飘到了什么地方。 老汉再次摇摇头,看刘畅疑惑的表情,犹豫了半天,道:“我们是从汉中逃兵灾过来的,一个村子的人都逃进了山。怕曹操抓到我们,在山里走了很久,不知道有多久,才在这里住下来,我们都不知道这是哪里。” 刘畅默然,原来是汉中逃进山里的隐户。 所谓隐户,就是为了逃避赋税差役,或者是为了逃避灾祸,离开所居住的村镇,逃到荒无人烟的山林,悄然居住生存,基本不与外界交流的逃民。 隐户,在历朝历代中都是一个突出的现象,朝廷官府也想了很多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但从来没有真正能够解决。 隐户的产生,是因为对苛税重赋战乱的逃避,是老百姓无力反抗官家的一种逃避手段。 官府对百姓越好,老百姓的负担越少,则隐户现象就越少,反之,则极为严重,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国家政策的制定、经济的繁荣乃至军事力量的保持。 就董允对刘畅所说,汉桓帝永寿二年,共有人口五千六百万,而据刘畅记忆中,以前网上争论三国魏蜀吴三国国势的时候,曾说三国归晋后举国不过一千来万人。 又说到晋朝的时候,官府曾经在蜀地,找出三万余户隐户。 当年刘畅对这些东西不是太感兴趣,只是看到有这么个帖子,感叹了一下战争对国家民族经济的摧残,对数据记得不是特别清楚。 然而,这说明了隐户现象在战乱年代应该是很严重的。 而且,自从刘畅到了这个时代以来,他对帝国人口下降如此之大感到极为震惊,也有些许的怀疑。 诚然,在战争爆发、饥荒、瘟疫、灾患等发生的时候,许多的老弱病残会首先被牺牲掉,在逃荒的路上也会遇到很多的困境,但是整个人口一下子减少数千万,仍然是他无法想象的事。 今天,他就遇到了一个逃亡的村子,那么,他要利用这个机会,根据这个村子的情况,来判断历史是否真得如此残酷! “药煎好了,那人醒了没有?”一个年轻女子在门口问道,听口音似乎就是他晕倒前听到的那个声音。 对了,就是她把自己拖上岸的。 他想要支起身,向救命恩人表达谢意。在最困顿的时候,他曾宁愿就此死去,以回到过往的岁月,但是真的被人救起,他又欣喜自己仍旧还活着。 手肘出一阵疼痛。 “你不要动,手上才包好,就要结疤了,一动就把伤疤撤开了。你躺好,我来喂你。”女子的声音很柔。 房间很浅,在门口亮晃晃的阳光投射下,刘畅只能模糊地看见她的轮廓。 “谢谢姑娘救命之恩。”刘畅这句话说得有气无力。 “也没什么救命之恩,大家都是苦命人,能帮就帮一把。”女子模糊的身影移到竹床边,轻轻扶起他的头,“来喝药,喝了要再吃碗粟米粥,睡一觉就好了。” 头枕着女子软软的手臂,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感受着恬淡的氛围,刘畅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涩,他急忙眨了几下眼睛,把企图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 “不要难过,谁没有个三灾六难呢,看你白白胖胖也知道出身富贵人家,是逃难的途中遇到了强盗了吧。其他东西丢了就丢了吧,捡条命比什么都重要。来,喝了药,人总是要活下去的。”那女子以为他是感怀身世,轻言细语地安慰。 “唉,造孽哟。大妹,你今天就不要去做活了,在家里照看他吧。”那个老头摇着头叹气,吩咐女子照顾好病人,扛着农具出门去了。 “大叔这是……”刘畅的脑袋还有些晕糊,不是很清醒。 “去耙地,刚收了稻子,麦秆沃了田,要去刨一刨,松了土就要种下一季了。” 喝过了药,刘畅也有了几分力气,门外透进来的阳光,把农家女子的身影清晰地映射出来。 她的穿着和前世那些深山农户的服饰相近,不过更加朴素,更加破旧。衣服的颜色洗得接近白色,只在某些线头上还能够猜出来它本来的颜色可能是红色。仔细看,衣服上打了很多的补丁,只是因为补丁打得很巧妙,才掩盖了破损的痕迹。 大妹见他的目光注视在破旧的衣服上,有些不好意思,喏喏地说:“这里没地方买布,衣服破了只好自己补……” 刘畅心里一酸,隐户们的生活太艰苦了,勉强笑道:“你的手很巧,都看不出补过的痕迹。” 大妹心灵聪慧,早知道他在想什么,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低声道:“我们的生活很苦,可是我们很快乐。在这里我们不用怕当兵地打过来,也不用向官府缴那么重的税,老爹也不用被抓去做苦役,没有地主老财,苦也甘心。” 刘畅身体一软,偏过去的头倒回到竹塌上,他的心里忽然很难受。 隐户们的要求何其的低,他们却常常连最基本的要求都无法得到满足,中原战乱数十年,带给人民的是无穷无尽的苦难。 他附身到刘禅身体之后,整日里思考的就是如何帮助刘备打赢这场战争,享受的也是锦衣玉食,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看不见人民的疾苦。此刻亲眼所见,与前世一相对照,内心所受到的冲击强烈万分。 或许,我应该不择手段尽快帮助大汉帝国打赢统一之战,为老百姓,为苦难深重的汉民族永远不受人欺辱做点什么。他心中如是想。 我要把权牢牢掌握在手中,不允许任何人改变我的决心,神挡杀神,佛当杀佛! “我要回去!我必须马上回去!”他紧紧攥着大妹的手,紧盯着她的眼睛,“我的身份很尊贵,我的生死决定着整个国家的未来。我需要马上回到成都,请你,帮助我!” 第十四章 阿斗到底还是不是阿斗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大妹慌忙想要抽出手,刘畅死死攥着她,盯着她的眼睛,她无奈道:“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也不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成都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这要等晚上问过村长才明白。还有,你在发烧,如果不吃药,身体不好起来,你怎么走出去?这里只有一重又一重的大山,我们来的时候就走了好几个月,要出去恐怕更难。” “你带我去找村长……,你们,你们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哪里?”刘畅用力撑着身体想要起来,但全身没有一丝力气,撑起半截就又倒回竹塌。一番挣扎,手肘上的伤疤又再破裂,他却无法感觉到疼痛,只焦急如何回去成都,为蜀汉挽留一些元气。 大妹无奈地替他擦擦额头汗水,说:“村长就是我爹,刚才你看见的就是我爹,晚间他就会回来,你可以问问他,看怎么出去。我们逃难的时候只想走远一些,离战火远一些,山里到处是大树林,我们只有顺着水走,绕来绕去几个月,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晚间,刘畅通过和村长——就是大妹的爹,名叫娄布的老者交谈,才懂得了什么叫做逃兵荒。 娄布他们原来在汉中的村庄叫靠山村,就在汉中北面的太白山下。这里是五斗米教的张鲁的地盘。 娄布他们也是五斗米教的教徒,因为远离战乱,生活安定,虽然是个小村子,不是多富裕,但也算幸福。 后来听说曹操进攻汉中,原本大家还对张教主充满信心,可是当听到张鲁派去抵御曹操的兵马被击败,张鲁的亲弟弟张卫也被杀了,村子里的人十分惊恐。 多年的安稳日子让他们养成了温顺的性格,对于战争也很是恐惧。 曹军一路行来,反抗的教徒如摧枯拉朽一般被屠杀,远近的百姓不断逃亡。 在从众的心理下,靠山村的人也加入了逃亡行列,一路向西,向西,再向西,只想远离战火。 翻山越岭,穿江渡河,也不知走了多久,翻了多少座山,越过多少江河,穿过多少原始森林,最终来到现在这个渺无人烟的山谷。 而此时,全村出发时的一百七十余人,尚存老者二人、青壮三十一人、妇孺一十六人,妇孺中有幼童三人,合计五十有二。 到达这里,因为疾病、水土不服等原因,又有七人病故,最终一个一百七十余人的村子,活下来的不到五十人! 如何离开大山,娄布也不清楚,而且他们在这里好容易安居下来,谁都不愿意在跋山涉水回去,尽管刘畅一再强调外面的仗已经打完了,曹操也退走了,他们还是恐惧,不愿意离开这个平静地山谷村落。 他想要请娄布他们帮他做一个木筏,可看见他佝偻疲倦的身影,怎么也张不开口。 又过了一天,刘畅的烧渐渐有些退了,伤口也有些愈合,他不愿再躺在床上,走出了房门。 在屋里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这里条件很艰苦,出来一看,果真如此。 村落所在的山谷不大,南北两向是陡峭的山岩,山顶长着茂密的树木,全是树围一丈上下千年生的大树。 一条小河从谷底经过,从东面流出谷,汇聚到几里外的大河里,河流两岸是平坦的河滩地,满是鹅卵石,无法耕种。 山谷只有西北面山势相对较缓,村民们在此开垦了少量的梯田,水田里有许多人,赶着第二季的插秧,老人小孩都在水田里忙。 刘畅估计了一下,山坡上不到一百亩水田,山坡上其余地方都是树木草藤之类。 刘畅住的地方在山谷南面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一点缓坡,接近河滩地。 娄布的房子是用粗毛竹搭架子,外罩竹篾,手工粗糙,破漏的地方很多。 村里其他的房子就是简单的用夯土垒墙,顶上盖了个竹席,其上用大石压住顶盖,多数都没有窗户,屋内漆黑。 这里离河不远,湿气很重,夯土外墙以及屋内都很潮湿,以刘畅看来,常住很容易得关节炎。 山区的气温普遍比较低,在出太阳的时候还比较暖和,遇到阴天或太阳下山,村子里就十分阴冷。 总的说来,这里并不适宜人居住。 这些房间里都没有什么陈设,也没有餐具,等娄布他们收工回来,才知道大家都是吃大锅饭,到吃饭的时候村里就聚在一块,大家席地而坐,没有各家各自开饭的习惯。 晚上吃饭,刘畅执意要和娄布等一同吃饭,才发现只有他的木碗里都是干饭,其他人,包括女人小孩,碗里都是大量的清汤掺杂一点米粒,再混合许多的野菜。 青壮年碗里的米粒稍微多些,可能是因为他们是农活的主要劳动力。 再看看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补了又补,补丁和补丁相接相摞,小孩子干脆就是用麻线粗略地织了个裤衩,光着上身,露出廋骨嶙峋的身板。 刘畅食难下咽,这样的苦就是他前世小时候当孤儿的时候也没吃过,看着村民一幅委屈了自己不好意思的样子,那眼里善良真诚的眼神,喉咙梗得像塞了块石头,怎么也吃不下东西。 他强行把饭倒进村里的大锅,重新打了一碗清汤寡水,一边喝一边和村民聊天。 可能因为外人在,村民们少言寡语,也没有文化,懂的少,偶尔说上几句也是词不达意。还是娄布父女见过一些世面,说话清除明晰,大多的问题都是他们解答。 从他们的口中,刘畅才知道不是他们不想开更多的田,实在是有心无力。 由于当初出逃的时候匆忙,加之路上行走艰难,失落了大多数的农具,现在开垦的梯田靠的是娄布死活带在身边的一把铁锄,花了两三年才逐渐开垦出来的。 大家下地干活,一般都是用木头做的锄头,用不了多久就会用坏。 每年收成有多少因为没有量具也不知道,目测估计要比在汉中的田地收得多些,勉强够村里人吃饭。 吃尚且如此,穿就更不用说了,这里山上也有土生的苎麻,村民们用手搓出了许多苎麻纤维,可是没有织布的机具,只能手工制作麻布,效率极低,所以原来大家穿来的衣服破旧腐朽也舍不得丢,补了又补。 房子也是这样,由于缺少工具,建造房屋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夯土就是最简便的了,只有提供了铁锄,解决了村民吃饭问题的村长娄布家,才在大家的感谢下,用竹子搭建了算是最为豪华的竹楼。 山区天黑得早,村民吃完饭早早就回自家休息,吃的少,体内缺少热量,大家也不能过多活动,早睡晚起是唯一的选择。 刘畅把好心的娄布劝回了屋,一个人坐在河滩边上一块大石头上想心事。 到这个时代以来,他都是关在宫里。 这个时候正是刘备事业有成,意气风发想要一统天下的时候,蜀汉帝国还没有后期暮气沉沉的样子,宫中官员、侍卫、宦官、宫女都是朝气蓬勃,对前途充满了希望。 刘畅在这么一种环境下,尽管举目所见,所有的器具都是那么原始古老,但因为对未来有所期待,把这由于时代落差造成的断层感。归咎于时代而予以原谅。 毕竟物质的东西,只要具备相应的知识,那些不是极为复杂苛刻要求的产品,是能够很快生产出来,供应人民需要的。 可是在山村居住这几天,让他有了新的感悟。 首先是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实在是太善良了,从自己的体态气质来看,谁都知道自己来历不明,这些村民根本没有追究自己是否会给山村带来灾难,就救了自己,还把最好的东西拿来款待。 其次还是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实在是太苦了,这里只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逃亡山村,要比外面的百姓还要穷些,但就他想来,也是穷的有限,这是农耕社会的基本特征,就是所谓的盛世,老百姓的生活一样苦不堪言。 另一个感悟,就是老百姓的顺从,他们不能不顺从,与手握重兵的封建官僚、军阀们相比,赤手空拳的他们只有忍让。 而更重要的,是知识的垄断。 由于学习是官绅士大夫们的特权,还加上学成之后只有他们所在的阶级才能担任官职,出人头地,身为老百姓们,是得不到官僚集团的哪怕一点点的同情与照顾。 百姓不能接触到知识,无法开启民智,也无从获取系统的知识体系,因此虽然当老百姓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会通过造反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抗议,然而在既得利益阶层占据主体的社会里,造反的老百姓要么被镇压,要么当造反成功的时候,发现只能依靠原来的官吏治理国家,于是,换了一个皇帝,改了一个朝代之后,历史仍然走回原来的方向。 当然,造反的义军领袖无法抵抗主宰天下人生死的诱惑,成为大权独揽的皇帝也是主要原因。 刘畅忽然一笑,他想到,要是老百姓都学过资本论,那么如果再发生农民起义,义军首领还是想当皇帝,还是能当皇帝吗? 答案呼之欲出! 绝大多数起义军的首领肯定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除非这样的选择遭遇到极为强大的反抗,整个社会大环境、包括国际环境不允许。 少数比较开明的首领可能会选择有利于自己家族,同时也对老百姓有一定好处的君主立宪制。 而只有极有限的个别可以称之为伟大的历史巨人,或者是像张无忌这种心无大志的奇人,才能抵挡住内心野心的诱惑,选择民主路线吧! 刘畅自问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掌握万民生死也是个相当诱人的念头,可是,他也不想成为民族罪人。否则这样一来,他回到三国来,和没有他回来有何区别?还是要在若干年后,让沉湎于封建士大夫管理一切的国家,遇到外来世界的冲击。 因为他的回来,这个世界必然还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不过拥有罗马帝国原始民主制度传统的西方社会,仍然必然会最终走向民主、重商、对外扩张的道路。 那个时候的中国,不管是否正处于最强盛时候,肯定还是无法抵抗外来世界的侵略。 从逻辑推演,整个历史发展过程应该不会脱离他的推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时候的中国,真的还能幸运的因为列强分赃不公,而保留国家的完整吗;这个时候的中国,真的能够抵挡外虏的虎视眈眈吗? 要是国家最后被列强瓜分,四分五裂,那么就算自己在现在这个时代再怎么荣光,呼风唤雨,也不过是历史中的一个过客,成为像埃及胡夫王朝的法老一样的存在,只能在博物馆里找寻自己的踪迹,成为别人叹息的对象。 想想,具有悠久历史,曾经和中国古文明一样灿烂的古国们,还有多少存在的? 刘畅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不要只做一颗流星,我要成为中国历史上一颗永久存在的恒星,成为国人无论何时,一提起来就为之骄傲自豪,像神一样的存在,就像华盛顿,他成为了整个国家不朽的永恒。 想通了心事,刘畅觉得心胸开阔,暂时的困难也再也不放在眼里,包括没有吃饱、咕咕乱叫的肚子,也一下子变得不那么饿了。 醒过来的第三天,刘畅等不及伤口痊愈,就离开了这个风景迷人但穷困的小山村,离开了那些善良的人们。 村民一直没有问过他的身份,这事无需多问。 村民们送了他很多的粮食,这让刘畅愧疚不已,这是多少人的口粮啊。 而且,这些村民似乎知道他迟早要离开,早在他还在养伤的时候,就主动靠贫乏的工具,伐了许多树木,搓了麻索,做成了一个木筏,还用一个长而硬直的木棍作了一根蒿。 刘畅什么感激的话都没有说,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这些人救了他的命,这个恩是他永远也还不完的! 他拉着娄布满是粗茧的大手,只说了一句话:“我会带你们走出大山,给你们幸福的生活!”然后深深地冲这些可亲可爱的人们鞠了一个躬…… 大恩不言谢,感谢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刘畅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感谢他们…… 那就是,为所有的老百姓找一条出路! 刘备在成都皇宫里坐卧不安,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了,赏格提了又提,可还是找不到刘畅的下落!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勇夫是不需要的,身边这个勇夫张飞天天哇哇大叫,说要找对侄儿下手的曹丕、孙权算账,要尽提兵马,砍下他们的脑袋。 这种浑话听听就算,还要尽力安抚这个可爱的莽汉,谁是凶手,其实并不重要。 三国之间互相征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要吞并对方的想法谁没有,采用什么样的手段也不重要,只要能达成目标。 真要能一举砍下曹丕、孙权的脑袋,刘备是不介意损失掉一个儿子的性命,虽然这个儿子是上天选择的未来明君。 问题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刘备伤神地摇着头:“三弟啊,不要再走来走去了,我的头都被你晃晕了。” 张飞一下停住脚,不再咆哮,认真地对刘备说:“大哥,给我一支军马,我从子午道冲出去,一日之内可到长安,我保证能够一克而下,你再提数万军兵随后接应,我们就找到了攻打曹丕的前线基地,击败曹军指日可待!” 刘备昏昏欲睡:“三弟啊,你这个想法早就有人提过了,诸葛军师早就否决了。” “谁?谁还能想出如此绝妙的战术?这不可能,这是我苦思冥想了一个月才想出来的!”张飞瞪着硕大的豹眼。 “汉中太守,汉中震远将军魏延。”刘备有气无力,刘畅被抓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就是曹丕、孙权抓走了他,这么久也赶来谈条件了啊,怎么就没个动静? “哇哈哈哈哈,原来是他,好小子,不愧是我张翼德之后的第二猛将!难怪他有资格代替我去镇守汉中!大哥,还是你有眼光!”张飞红光满面。 “是啊是啊,他从什么地方看都像你,一样的勇猛,也一样的不爱动脑筋,想的办法也一样!”刘备心里烦闷。 “大哥,不能这么说啊,当初入蜀的时候,我计擒严颜,可是军师都夸奖了的啊。”张飞很委屈。 “三弟何需如此,你心性憨直,这就是你的长处,别人可比不了的。”刘备赶忙宽慰。 张飞对这个大哥那是没什么说的,得到他的夸奖,张开大嘴直乐:“俺老张也知道自己笨,不像军师那么多的心眼,可是俺对大哥的忠心那是没得说!” “我知道!军中我最信任的,也就翼德与子龙了!” “军师呢?孔明先生对大哥也是一支忠心耿耿啊!” “诸葛先生是我一生所见最聪明的人,他是我三顾茅庐请出山的,一直感激我的知遇之恩,我还在的时候,他的忠心绝对没有问题。可是如果我不在了……”刘备有些顾虑。 “大哥,难道你得了不治之症?”张飞一跳八丈高,钢髯皆张。 “你胡说什么呢!”刘备责备道,心里很是感动,手抚张飞的肩膀,“我也五十来岁的人了,前半生颠沛流离,过的都是军旅生涯,身体受了很大的损伤。以后……,也是说不一定的,阿斗性格敦厚,看起来也不是个进取之主,这次上仙界……,阿斗他到底还是不是阿斗……。孔明心怀天下,我怕……” “阿斗他到底还不是不阿斗”这句话说得很轻,近乎耳语。 “他敢!他要真的敢这么干,我把他脑袋拧下来!”张飞拔腿就向外冲去,敢动我张某人的侄儿,先问问我的丈八蛇矛许不许! 第十五章 工匠们的春天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三弟不可冲动!”刘备对这个义弟知之若深,早有准备,一把拉住他。 “大哥别拉着我,我去问问那个酸儒,他倒底对阿斗是什么看法!” “你这火爆脾气啊……,三弟,说到识人,你不如我啊。孔明是个很骄傲的人,也很重感情,谁对他有一点好,他就十倍报答,这样一个名士,你去质问他,只会适得其反!”刘备连连摇头,三弟要是又能打仗,又像孔明一样懂计谋,那该多好,人无十全十美啊。 “那怎么地,总不会等他反了再说?大哥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心肠太软了!”磨磨唧唧最烦人。 “以德服人,不是以力服人啊。仁者无敌,三弟你的杀气太重了。孔明先生的事,其实我早有安排,你尽管放心,他一定会尽心尽力的辅佐阿斗的。” “什么办法?阿斗是个老实头,他是斗不过孔明的,可别日后吃了亏。这些聪明人的心眼,我们看不透。”张飞睁大眼睛,很不放心。 刘备想了想,张飞的性子太直,不和他说清楚,恐怕以后会和诸葛亮过不去,那就不好了。 “其实孔明自从来到军中,我都是让他出出主意,或者是和东吴联系,虽然有时候也指挥各路将士,也都是在我的允许之后才做的,我也都在场。从来没有让他独立执掌过军权,其中原因,他都是知道的。”刘备缓缓而言。 “什么原因?” “功高盖主!” “大哥,这的确不可不防。”张飞点点头,慎重道。 “哈哈哈哈!三弟,我岂是这样的人!你把你大哥看得太也不堪了!我此举之意,便在阿斗!” 张飞睁大牛眼,防止诸葛亮坐大,怎么是为了阿斗,和这些聪明人说话真让人头痛? “诸葛亮是个聪明人,我做的防备手段,他一定心中有数。当然,他感念我的知遇之恩,也不会说什么,不过毕竟无法全力施展手脚,总会有些不自在。要是我临死之前,让阿斗拜孔明为亚父,让他事事听从孔明计议,依阿斗的性子,他自然言听计从。孔明乃重情重义之人,阿斗对他信任有加,军政大事都交付孔明,孔明必会将对我的感激,转化为对阿斗的忠诚,一生一世,必不会生反心!” “这怎么行!那阿斗不就是个傀儡了吗?”张飞急了。 刘备长长的叹了口气:“阿斗的性格,我们都是清楚的。他的能力,我们也是明白的。蜀中之地,地僻民稀,以一州之地,以抗中原,非大智慧不能胜任也。与其江山被曹丕所夺,还不如当个快乐闲散之君。孔明也不是个心怀野心的人,他的志向是作出一番大事业来,但不屑于招人唾骂的事。到时候只要我稍加挤兑,他一定心中惶恐,终生不怀贰心。”刘备没有再细加解说,这些事不是太光明正大,说了也没意思。 说起来很简单,只要告诉孔明,如果阿斗不肖,让他取而代之,他必然心胆俱裂,而且一辈子以此为警惕。 不肖,什么叫不肖? 不肖的标准是什么? 这么含糊其辞的说法,诸葛亮要是以此作为取代阿斗的依据,那也说明他早就有了反意,其他不过是个借口而已,这样一来,如何戒备都没有意义了。 可是以刘备看来,诸葛亮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他对自己在青史上的地位,不会拿来图一时之快。 这样,阿斗的江山也就稳固了吧! 再何况,阿斗竟然是……,以后的事还难说得很,戏没落幕之前,结局还为未可知啊。 “陛下,陛下,太子……太子他……”宫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连应有的礼仪都忘记了。 “太子怎么了?” “阿斗怎么了!” 刘备和张飞腾地一下都站起来,紧张地问,对太监的失仪视若未见。 “太子……太子他……他……”一溜烟跑了太远的路,太监上气不接下气。 “太子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张飞青筋都鼓了起来,恨不得一把捏死他。 “太子……回来了!”太监被张飞一吓,一句话说顺溜了,说完就倒在地上,尿了裤子。 杀人如麻的张翼德,谁不怕他,他的名头是可以治小儿夜哭的。 “啊!” “在哪里?快带我去!” 刘备也不顾他平时稳重的形象,不及着履,光着脚就跑了出去。 张飞跑得比他快,腾腾几步就跨在前头。 “阿斗侄儿,阿斗侄儿!” 老远地,张飞就大呼小叫起来。这个刘备的心肝宝贝、大汉帝国的未来,可算出现了。 武都今年四十六岁了,在江洲开了一家铁匠铺。 武都原是弘农人,因避董卓之乱随父迁入蜀中,子承父业,在江洲打铁为生。 铁匠铺一开就是三十年,武都也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渐渐步入老年,铁匠铺的生意逐渐转入女婿武定手里。 这么多年父子两代人的苦心经营,铁匠铺生意越来越好,特别是剪子、菜刀,虽然每月只出一百把,可是买者络绎不绝,在江州是有口皆碑,武记铁器的名声连成都都是闻名于耳。 要说生意好,还是武都家传手艺。 其实说来平平无奇,武都打制的铁器也不过是大汉北方早已相当普遍的炒钢法取胚,百炼法制器,所谓百炼成钢,也不甚稀奇。 只是蜀中有秦迁户一万户开发以来,汉民本来不多,历经与当地土族杂居数百年,炼铁制铁手艺都没有什么大的进步。因此,在北方广为流传的百炼法制钢,直到三辅、荆州等地逃避战火的百姓入蜀之后慢慢发展起来,比起中原也就慢得多了。 武都以前打铁也不过三十炼、五十炼,等到益州炼铁手艺都提高之后,他也积累了足够的经验,所制的铁器都是百炼之后的精品,这也是他每月做出的铁器如此之少的原因,但也自然更受人喜爱。 就是他改名叫武定的上门女婿,也只做得到六十炼而已。 武都正在为一件事发愁,这是大司农治下盐铁官署转来的契据。 契据上说,由武都为官府以最“精密”的方法制作一套度量衡具,计有天衡(天平)、角尺、千分尺、卡钳、正弦规等五件。后面还非常仔细地说明了每种器具的具体要求,并附有几张勾画清晰的正面图、侧面图、顶视图,连每个部件都画得十分详尽,一目了然。 契约说得很客气,请所有的工匠尽量勉力一试,最好是能够都做出来,如果不能,能够做出一件也行,要不成能做出一个部件都可以。 匠人自度能够做出多少,在契约上注明,盐铁司按契约所注支付定金,匠人所需精铁可向该管盐铁司请领,制成的器具呈奉朝廷,选用的器具制作人都将得到朝廷重赏,由朝廷颁奖为“铁工匠师”,并有可能担任朝廷官职。 铁匠在人们生活中是不可或缺的,城市乡村中,都是人们敬重依赖的对象,是仅次于官宦、士族、地主、商人的富户,在手艺人这些匠人里身份地位最高,因而也是人们谋生的首选职业。 武都等铁匠生活基本上也算富裕,对朝廷的重赏虽然心动,但还不是极为在乎。 不过加上朝廷颁赏的“铁工匠师”称号,再要说不心动就有点矫情了。这可是朝廷赏赐的头衔,代表了朝廷对其铁匠手艺的认可,在轻视匠人的时代,这就是最高荣耀了。 再何况,还有可能进入朝廷当官,光宗耀祖,天下间的好事聚齐了,也不过如此。 当女婿武定手舞足蹈地告诉武都这个消息的时候,武都也激动了,还差点血管爆裂,不得不躺了半天。 武都在冷静下来之后,反反复复地看着随附的透视图,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佩服。 这个什么透视图,真是太准确了,让人一看就明白。 这还不算什么,以透视图所画的器量具,每个部件都如此精致,搭配巧妙,组合的器具可用巧夺天工来形容,这样的器具,是凡人可以做得出来的吗? 不要说做出来,就是能够想得出来,那都是惊人了,至少武都自己是绝对绝对想不出来的。 说武都是官迷,他坚决不会承认,可是他的确很羡慕那些官员。每日里吃穿不用愁,都是官府发放,逢年过节还有定制用度。在外面风光,而且实实在在地管理着治下百姓,有人奉承拍马,有人请客送礼,既风光又实惠。 武都和老伴、女儿女婿合计之后,决定豁出这条老命,关上店门和女婿小工甩开膀子,买了最好的皮制鼓风机,重新设计了炉窑,以燃烧更旺也更贵的煤石作燃料,用的是买自荆州的精铁。 以往炒钢法制胚,都是对融化的生铁进行翻炒,进而取得熟铁。 为了保证铁胚的质量,武都咬牙用精铁入炉。 为怕铁碳相融杂质过多,一改以往铁碳一炉同烧的方法,煤石居于炉中,内里又放坩埚,精铁置于其中,鼓风煅烧。 一家人精心照看火势,随时加入石灰石等填料,不停搅拌,整整两日两夜所有人都没合眼,出钢水之后全家人都基本上虚脱了。 武都将养了几天,体力恢复之后,和女婿武定足足锻造了七天,所锻何止百炼,终于大致成形。 又二十日,对各部位分别进行退火、淬火、回火等热处理,经过椴木打磨,再辅以表面处理,五套精致闪亮的器具一一制成。 至此,武都看着自己辛苦的结晶,整个身体的力气仿佛已经完全被抽空了,卧床不起,吓得家人赶忙找大夫,器具送官也只好由武定前去,让武都恨恨不已。 很快,这些做出了全部或是个别部件的工匠,都接到来自成都的诏令:太子要亲自接见他们! 一时间,蜀中震动,身份低下的工匠竟然被太子亲自接见的消息传遍蜀汉,工匠,特别是铁匠及其家属们,纷纷引以为傲,个个喜形于色。 至于蜀汉的普通官吏,得知则大多摇头不已,慨叹太子殿下的不学无术,喜好于这些奇淫巧技。 这股旋风不但在蜀中暗潮涌动,余波也传到中原、江东…… 武都等获得太子接见的能工巧匠来到成都的时候,刘畅也才刚刚回到成都。 他前去蜀中巡视之前,交待盐铁司办理的向全国工匠征集制造的几个基础工具已经制好了,江洲的武都也如愿以偿地获得了“铁工匠师”的称号。 刘畅让蜀汉的工匠制作几件机械制造用基本工具,主要是看看蜀国当前的工艺水平,再据以确定自己能够依靠现有能力作出什么东西,来改变蜀国的不利局面。 检验的结果是让他失望的,这些工具各个表面精光闪闪,看得出来工匠们是花了极大的心思,但是实际效果很难让他满意。 大多数的工匠都没有作出全套,一般也就是做出了一两个,还有很多只有两三个小部件。 做了全套的,只有一个叫武都的工匠。 刻度不准确是所有这些仪器的通病,天平所配砝码轻重不一,千分尺只能当卡尺使用,严重的名不副实。 刘畅回想自己一个月来走访蜀境的所见所闻,感到自己还是过于心急了。 就刘畅看来,武都做出的东西比其他人的要精致正规得多,然而缺点仍然很显著。 采用渗碳的方式炼出的钢,由于渗碳不均匀,内部含碳颗粒差别很大,尽管武都用多次锻打的方式,以去除杂质,终究没法去得干净,所作的器具品质差异较大,就是同一件器具,在不同的部位也可看到明显的不同,这是经过表面处理也无法消除的差异。 汉代计量设备的简陋,使得做出的千分尺、卡钳等工具的精度差距很大,……,等等。 有总比没有好吧,刘畅宽慰自己道,在这个各种设施都很原始的时代,有这个成就已经不错了,说起来,比前世的那个时代,一些家庭手工作坊采用现代原料、简单设备造出来的已经好不少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钢材了,有了钢,才有可能让刘备伐吴不会遭到无可挽回的损失,这是刘畅依据现有条件唯一能做的,结果还有待检验,但时不我待啊。 铁矿石经过初级冶炼,含有超过百分之二的碳和非铁元素杂质,是为生铁。 生铁性脆,不能塑性加工,无法作为精细工具,脆而易折,也不能作工业基本材料直接使用。 生铁经过冶炼锻打,去掉杂质,含炭量少于千分之一的,就变成熟铁,也叫软钢。 软钢,顾名思义,就是性软、延展性好、柔韧性高、磁导率高,可是无法淬火硬化,在工业使用中也需要进一步加工。 含炭量低于百分之二但又高于千分之一的,才是人们工业生产中常见的各种钢材。 钢材含有适量的合金元素,可以有效改善钢材的使用质量,以用于不同的用途,特别是工具钢、军工用钢等。 刘畅缺乏各种必备的检测生产设备,具体的生产质量根本无法保障,只有依靠经验来粗略判断,能否得到使用的钢材,实在是没有把握。 他能得到的,就是蜀汉帝国最高领导人、皇帝老爸的全力信任与支持。 蜀汉帝国未来的炼钢地基就设立在成都城外的大沙河。 这里新挖了一条引水渠,宽阔的引水口,狭窄的出水口,加以一定的坡度,使引水渠下段的水流特别湍急,加大了水力设备的利用价值。 刘畅首先察看的是走前安排有司人员根据他的说明制作的焦炭。 其时还没有将煤炭作为炼钢的主要燃料,一般是采用木炭,但不表示那个时代的工匠不懂得使用煤炭。 听手下盐铁司的官员说,当时炼铁虽是用木炭作主要燃料,但也采用无烟煤和煤饼作为加热炉或退火炉的燃料。 也不是没有使用煤炭来炼铁的,北方有些地方干旱寒冷,缺少木材,所以炼铁时只好采用煤炭。 煤炭的热效率远超过木炭,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事实,可是煤炭中含硫量高,影响到铁的质量。 也因此,南方的铁,质量要比北方为佳。 这和刘畅在前世闲来无事看的玄幻小说中所说不同,在这些玄幻小说中,那些主人公回到古代,都是用一幅救世主的模样,来教导古人使用煤炭。 刘畅啼笑皆非,呵呵,古人要是真的那么无知,也不会有华夏几千年的荣光了。 有煤炭,炼制焦炭也是很简单的。 当然,这个简单是从理论上说。 焦炭,其实就是没有经过充分燃烧的煤炭,含碳率高、气孔率高、强度大,是炼铁的优质燃料和还原剂。 焦炭的生产有具体科学的流程,刘畅没有时间来设计包含有碳化室、燃烧室、蓄热室、斜道区、炉顶、基础、烟道在内的专门炼焦炉,只好采用土法炼焦。 好在刘畅前世起家的本钱就是搞资源,给经办人员挑选了作为样本的优质炼焦煤,虽然时间长、产量相对较低、质量略差,一个来月还是囤积了够用的炼焦煤。 再要效率更高、质量更好、时间更短的专用炼焦炉,只有等以后再说了。 另一项前期准备是耐火材料。 耐火材料的生产也有专门的工艺,同理,刘畅也只好因陋就简,采用原始方法来生产。 这只能勉强可用,以后都要推dao重来。 第十六章 齐心合力克难关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使用材料的简陋,并不是说这座炼铁炉就粗制滥造。 炉子底部延深达十米的夯土区,采用石英砂粒和粘土,经多次夯土而成。 下方是深达三米的耐火夯土层,离地表面五十厘米未掺石粒。 砌炉衬的耐火砖也是用破碎后的石英颗粒与粘土烧制而成,耐火炉衬外用黄土夯培。 整座炼铁炉高六米,炉缸有效容积约为四十立方米左右。 高炉外侧还加建有一座热风室,将利用高炉余热加热的空气用皮囊鼓风机吹入炉膛,加速铁还原反应,减少铁中所含炭量,提高产铁质量。 本来还应该建一座平炉,将高炉出的铁水炼成钢。不过平炉的燃料需要使用煤气和重油,刘畅只好暂时放弃,准备依靠空气底吹的方式用高炉一次出钢。 这样生产出来的钢质会受到炉料残渣、矿石添加物的影响,钢质不好,甚至于还说不上就是钢,但在现有简陋条件下,也只能这样了。 如果计算精确,使用得当,冶炼工人经验丰富,一次就冶炼成功钢材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这需要多次试验,反复提高冶炼水平,就是刘畅,当年也是学了很长时间,才能根据火苗、钢水的颜色,来估计的炉内温度。 又经过长期实践,才能在配料不做大的改变的基础上,凭经验得到最佳的钢水出炉时间。 这些,都需要时间,也是刘畅现在最缺少的。 有什么是什么吧,相信自己的眼睛,刘畅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不起多来几次冷轧,也可以尽量去除里面的杂质,大致能用就行。 越是接近实际,刘畅对未来越是没了把握,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彷徨。 刘畅召见了完成官府订单最好的三个铁匠家族,为首的就是武都和他的儿子。 三家铁匠通过制作完成官府的任务,获得了极高的名誉,同时也从盐铁司得到了大笔金银财物作为奖励。 这次大汉太子亲自接见,是工匠们从没有过的荣光,获准叩谢皇恩的铁匠们,都穿上了只有过年过节才穿的新衣服,还特意梳洗准备了一番。 不过铁匠特有的黑砺皮肤,怎么也无法变得更加白净,握惯了铁锤火钳的粗糙大手,也不会因为洗了无数遍而变得细腻。 刘畅笑容满面,一一温言慰问,感动得厚道的铁匠们热泪盈眶,话更加说得不流利起来。 泛泛地聊了一会儿,谈话开始进入正题。 “我大汉预备对不守信诺的东吴展开征讨,这件事虽然从来没有宣告天下,不过想来大家都知道了吧?”刘畅目光直视席下作陪的大铁官龚勋,这次官铁也全部完成了器具制作,质量仍比武都铁坊的稍差一点,可见蜀汉冶铁水平还是比较低的。 龚勋担任大铁官一职已经十来年了,在刘璋当益州刺史的时候就干这个行当,说起来这也是个贱职,就像铁匠本身就不被人们看得起一样,身份尴尬,升职更是无望。 这次太子如此关心铁匠,还出题目来考验匠人,就算是暂时的热心,也让龚勋看到了一点希望,要是抱上了太子的大腿,以后就是不能升迁,也没人再看瞧不起自己了。 龚勋抖抖手,整理好袍服,恭恭敬敬地匍匐道:“回禀殿下,从今年开春起,盐铁司就接到大司农指令,开始大量打造以及修补兵器。本次为了完成殿下的命令,我铁官还是特意从兵造所抽调有经验的铁匠罗工子来负责打造的。” 刘畅看向龚勋指点的一个老年铁匠,看上去大概有六十岁左右,黑廋的面庞头发花白,正惶恐地低着头抬也不敢抬起来。 刘畅右手虚抬,一名侍者在罗工子耳边小声几句,指点着他谢过恩抬头端坐。 “官铁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做出的器具很是精致,用料也很好,孤很满意。”刘畅笑着冲龚勋点点头,龚勋浑身骨头都松了,眉开眼笑地谦谢,刘畅又道:“说起来,这次武都老汉就更为难得了,没有充足的人力物力,凭借自身的本事,获得‘铁工匠师’的称号,实在难得。” 龚勋拍马屁道:“还是陛下鸿福,殿下福祚,故此我大汉人才济济,纵是草野,也有如许人才。” 刘畅哈哈一笑:“这是诸位铁匠们辛辛苦苦练成的手艺,关我的福祚何干?” 铁匠们一同伏下身:“殿下洪福齐天,致有我大汉能人辈出。” 声音整齐,显然是临来的时候统一练习过。 刘畅对下面的人做的这些花样文章一笑置之,大家不过都是讨口饭吃,只要工作做好了,拍拍马屁也是人之常情。 “这数月来,兵造所新打制的兵器足够使用否?” “回禀殿下,还远远不够,以前的旧兵器使用经年,或是缺口过多,或是已有裂痕,或是训练时折损严重,大多兵士没有合用的兵器。而兵造所铁匠短缺,虽已连日连夜赶制,仍不敷使用。”龚勋回道。 “是啊,蜀地远离战火多年,能够熟练打造兵器的铁匠太少了,到要打仗的时候,就显得不够用了。这次孤让盐铁司向天下定做器具,就是为了寻访优秀匠师。这里的十多位铁匠,都是我大汉最杰出的人才,孤欲请各位为我大汉出力,征召各位为盐铁司官员,享受朝廷俸禄,如父子同受朝廷征召,父佚比三百石,兄弟子侄佚比二百石,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汉朝官职承秦制,万户以上的县令俸禄是千石,而辅佐县令办理公务的县承可有三人,县承和负责城市治安的孝廉左尉和孝廉右尉是四百石俸禄。 三百石俸禄,就相当于县承、县尉等大县的高级官吏的水平了。 这么好的待遇,那还有谁不答应,再说能够当官,原本是豪强士绅方才有的特权,一个卑贱的工匠,因为做出了让太子感兴趣的把玩器具,而一跃成为特权阶级,那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天大喜事。 顿时之间,厅堂上下,感激涕零的铁匠们痛哭流涕,以头叩地,咚咚有声。 刘畅是见过大场面的,最多的时候,在他手下讨生活的人达十来万之多,可他从来没见过手下员工如此感恩戴德,一时有些飘飘然,觉得这种感觉果然很爽。 眼睛瞟到官铁下属的罗工子,他羡慕地看着这些幸运的家伙,垂涎不已。 刘畅一愣,拍拍头醒悟过来,这罗工子以为自己本就是官铁的人,享受不到太子的恩典,正在那生闷气呢,随即朗声道:“原官铁匠师一并待遇,如你等能够推荐与己水平相当的匠师,孤也给他们一百石的俸禄,推荐人十金赏赐。” “噢!”殿下沸腾起来,这次不光是铁匠们开颜,作陪的盐铁司官吏们也是笑逐颜开。大汉有哪些出名的铁匠,还有谁比他们更清楚的。 “多谢殿下恩典,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哄闹中,只有龚勋认真依照礼数磕头谢恩。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殿上殿下的人们这才从兴奋里回过神来。 刘畅微笑着让大家平身,这么多人想当帝王,果然这种滋味太让人心醉了,比当大集团的老总还让人心醉:“孤的赏赐也给了,你们也要更加努力的为大汉出力才是!” “殿下如有差遣,微臣定当尽心竭力!”还是龚勋的语音提示,让乱哄哄的铁匠们表达了士为知己的忠诚。 “甚好!那孤就下达给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务必尽快完成,这关乎我大汉的未来,诸位一定要尽忠尽职!来人,图来!”刘畅明白打铁要趁热,马上叫黄皓拿上来一套图纸。 “龚勋、武都、罗工子、梁成,你们近前来。”刘畅招手叫上来铁官龚勋,和三名经过考教工艺水平最高的铁匠,“来看看这套图纸。” 刘畅要做的是齿轮组和离合器、轴承、往复活塞风箱,以及一个冷轧模具。 刘畅的打算是作五到六个大型水轮,每个水轮都是独立的,但延中轴纵向排列。 水轮延伸出来的铁制中轴上套有一个离合装置,这样可以轻易的根据所需推力来组合为一个水轮或多个水轮共同推动中轴转动,转动的中轴靠齿轮传动做功,可以用于多个方面,构成初始的机械化动力设备。 首先应用于活塞风箱,五个并列的活塞风箱吹出的压缩空气由风嘴,通过陶管进入风道,汇聚起来的压缩风由耐火泥制成的套管在热风室升温后,吹入高炉膛底,让空气中所含氧气和铁水中的碳产生反应燃烧,去除含炭量,获得优质钢材。 另建一套水轮传动装置,借以提升锻锤,靠其重力下落捶打铁锭,去除其中杂质,然后在模具中定型,一次就可以出十余把钢刀或是三十余个枪头,抑或一百余个箭头。 之后用水力打磨机加以打磨开刃。 水力锻打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长在可以提升重量较大的锻锤,一次对上百斤生铁进行锻打,再辅以模具生产,铁匠们只需在每个环节加以注意控制,所有的程序都可以由普通人来操作。 多条生产线同时开工,速度远胜铁匠们一锤一锤的慢慢加工。 在座的都是冶炼专业人士,经过刘畅的详细说明,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理,对于水轮联动装置赞不绝口,都认为这是个了不起的创举,实现也很简单。冷轧锤炼机器和冷轧模具以及水力打磨机等都令他们拍案叫绝。 对于刘畅自谓这套设备为“划时代”的高科技产品,虽然不懂其中含义,但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只有明白过来的龚勋是一口一个“划时代”“高科技”,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是对于活塞风箱,众人虽然不敢反对,但对以其效果还有时有所怀疑。 这个时候的鼓风装置都是采用皮囊鼓风,皮囊的特性就是受皮革大小限制无法做得很大,而且风压不能太强,高强度的风压会导致皮革破裂。 所以工匠们对刘畅的风箱从原理来说还是相当赞成的,只是对于风箱的密封性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认为现在的铸造技术无法保证风箱的高度密封性,要是无法保证密封,再高的风压也会顺着各处漏缝泄出,达不到效果。 刘畅不慌不忙,他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橡胶现在是没有的,就是马上派人出海到美洲取种移植,中途没有风暴巨浪,不偏离航向,到了立刻就有美洲印第安人送上树种,又马不停蹄赶回,也需要有个生长过程,照十年树木的说法,在较长时间内不会有实用价值。 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这就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的切身体会。 要说简陋,这个时代缺少的必要条件太多,没有适用的设备、没有懂行的科技人才、没有完整的科学体系,什么都没有,什么都需要他白手起家,难度不亚于新中国成立于一穷二白,却要制造两弹一星。 刘畅呵呵一笑,话说回来,要是什么都有,他回来也不会有用武之地了。 难度越大,回报越高。 他这个精于钢铁机械的专家都感到举步维艰,其他人就算得到了他制造的实物,要想仿制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想不到在前世难以遏止的知识产权侵权在这个时代能够因为这个简单的原因得到解决。 说起来,那个时代的中国,也得到过外国的一些高科技产品,经过反复研究,仍然无法复制,道理是相同的,技术难度限制,就是能够小规模复制,质量、产量也都得不到保证,最多成为实验室产品。 刘畅之所以要找铁匠来制作风箱,就是考虑到密封性问题。 通常的风箱,一般都是用的木质箱体,可以用膏灰填实裂缝,防止漏缝。 木质箱体也面临强度问题。 刘畅怕这样的风箱无法适应水轮高强度的活塞推动而解体。 那么采用铁制风箱,就不能用传统的锻打法,一经锻打,各处凹凸处就无法保持表面光洁,就会大量漏风。 这只有用铸铁法,就是采用铁范,一次浇铸成型,再经打磨而成。 风箱出风嘴和陶管连接处填上粘土,用火烧培变成半陶状,其余漏缝依此办理,就可达到密封效果。 水轮的制作很简单,工官的木匠们很快就造出了符合刘畅要求的水轮。 活塞风箱稍微麻烦点,试验了几次也慢慢提高了精度,达到了刘畅最初的要求,和陶管之间的连接也顺利完成。 耐火材料制作的高炉底吹风嘴也造了一大堆,经过炉火反复试验,选出了耐火性较高的十个,用于更换。 锻锤用铁范灌制就可以造出,底部的模具不能采用杂质多质量差的铁水,还要等到精铁炼出以后再制作。 麻烦在于齿轮和轴承。 这两个零件都是属于关键部件,直接关系到做功的功率大小。 齿轮的问题出在咬合度,随着齿轮的转动,刚开始还能够严密咬合的两块齿轮,两边的齿之间开始出现错位,这会降低齿轮组的功率输出,严重的是随着转速提高,极有可能出现齿轮脱离。 其实工匠们在制作的时候,严格按照了刘畅事先精确计算的图样制作,并反复比对,在胚件上没有一点走样。 齿轮和轴承所用的钢水,都是通过坩埚法小批量精炼出来的,钢水质量比普通炼制的要高。 因为齿轮是用在主要的吃力部位,需要极高的强度,所以还需要经过淬火。 问题就出在这个环节。 由于淬火时,钢部件内外温差大,极易出现变形和断裂。 齿轮用的是好钢,所以每一个齿轮都有变形,形成咬齿部位的差异。 淬火之后还有经过回火,齿轮等才能使用。 轴承的问题和这个类似,此外也有属于它的特有问题:滚珠。 滚珠的制造,刘畅是不知道如何着手的,工匠们以前也做过一些圆形的器具,不过要讲到浑圆一体,还要耐磨耐疲劳,这些难题超过了他们的水平,只好来请教似乎是无所不知的太子。 在他们看来,能够提出这样精准的计划,改革性地改进炼钢方法,太子肯定是胸有成竹。 刘畅也没有太多的办法解决这些问题,他在古代人面前可以是个专家,在大多数现代人面前也是个懂行人士,但在真正的专家面前他也就是个半罐水。 他的解决办法是多做试验,每一炉的温度差异、冶炼时间、所添加的冶炼矿石种类数量、淬火的温度变化和时间长短等等一切都做出精确的纪录。 根据这些记录和实际造出的实物质量比对,逐步改进加工工艺,仅此而已。 实际上,科学就是这么枯燥,总是在不断的试验、改进、再实验的过程中进步。 所幸的刘畅对很多科学进步有一定的了解,能够指出试验的方向,减少试验的次数,比大多数人取得更快的成果、更大的成效。 试验了成百上千次,用于记录的竹简堆成了山,铁匠们终于取得了成果。 上千个齿轮里,合用的有三十来个,不过有了详细地记录,以后会有更多! 轴承的解决还是靠了刘畅,他放弃了滚珠方案,而将滚珠改成了滚柱,用短圆柱作为滚子,经过实际使用,载荷大、摩擦小、强度高、可靠性高、易于制造。 于是,必要构建终于一一制造完毕,刘畅的高炉终于可以接受考验。 时间,过去了一个半月。 历史,进入了章武元年十月末,初冬。 这已是十月底,距离刘备伐吴,还有不到三个月。 第十八章 组合水轮显力量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刘畅微顿片刻,待他调整好心情。 “陛下如何决断?”赵云愧疚了很久,朝中同僚的议论让他压力很大,现在一切等待都结束了,反而感到一身轻松。 “免翊军将军,降为翊军中郎将,兼为太子护军将军。” “臣恭领圣恩!皇恩浩荡,臣感激不尽!”赵云恭恭敬敬面向皇宫跪下。 刘畅感情复杂,赵云是他在三国里最喜欢的将领,三国演义中基本上没有什么缺点,出场的时候总是伴随着骄人的战绩,他是相当期待的。 真的和他相处,才知道人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完美的人是没有的。 赵云是员勇将虎将,相貌堂堂,虽年华不再也可说威武英豪,一身武艺更是没得说。对刘氏皇朝更是忠心耿耿,没有贰心,在刘备的整个政治生涯中,不论是失败还是胜利,他都默默陪伴左右,奋勇冲杀,尽心尽力,这在信奉良禽择木而栖的三国乱世尤为难得。 但是他的缺点也很突出,就是过于忠厚老实,缺乏机变,这是为将者的大忌。 也不是说为将就要智勇双全,然而相对于刘备的志向来说,他的本钱太小了。手下已经有了以武勇闻名的张飞、马超,也有有勇有谋的关羽,很少的军队分给几个将军已经没有赵云的希望了,所以他只能当刘备的保镖,在他旁边保驾护航。 只有在刘备死了,大汉帝国的勇将们先后过世,以足智多谋著称的诸葛亮才让老将军过了几把先锋的瘾,可惜他年事已高,失去了建功立业的最好时机。 赵云在刘备的心中是很重要的,一生都把自己的家人安全托付给他,在白帝城托孤的时候也是赵云在一旁,恐怕那个时候诸葛亮要是昏了头,赵云就负有另一项使命了吧。 现在,刘备把最心爱的将领派到自己身边,也是对自己寄予厚望啊。 刘畅这次来,把赵云收归帐下是一个方面,另一个目的是想化解他心中的郁结,同时赢得他的好感。 以后他是要继承皇位的,而根据历史,蜀汉帝国的武将对诸葛亮的尊从远远超过他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皇帝。 刘畅不是历史上的刘禅,他心中有大抱负,这就要求他必须有绝对忠心于自己的武装,才能支持自己推行自己的想法。 诸葛亮是个绝世罕见的名相,忠于君主、爱惜百姓、兢兢业业、至死不悔,刘畅对他是绝对信任。 可是,只要是人,就没有两个人想法是完全一样的,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冲突。 何况刘畅来自二十一世纪,与公元三世纪的诸葛亮在对待事务的看法与做法上肯定有着很大的不同。 刘畅也相信只要自己理由充分,效果显著,诸葛亮也许会支持自己,然而这毕竟是将希望寄托给别人的理解,这样消极的处世方式不是刘畅的性格。 他一向认为,未来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当年的五虎将,关羽中伏被杀,黄忠应该是个老头子,大概没几年可以活了,马超还在壮年吧,赵云也是,如果注意张飞的安全,活个十多二十年也很正常。 关羽死了虽然可惜,可是他一向心高气傲,就算活着也不见得会听自己的。 马超是个丧家之犬,自己只要掌握住部队的忠诚,他是翻不起大浪的,收服他很容易。 张飞和赵云是自己掌握大权的保障,在军队中的影响力极大,必须极力拉拢,不过他们本身也是自己的绝对支持者,这就是皇位继承人的优势了。 有了他们,再加上魏延、关兴、张翼、张苞、赵广,还有赵统……,刘畅心中一痛,对赵云的感激、敬佩更加真诚,老将军舍弃自己的爱子,只为了自己,如果自己不带给大汉帝国美好的未来,真是无颜面对老将军的宽广胸怀。 “子龙将军,我这次来,还想要看看四弟他……” 赵云面色一暗,随即哈哈笑道:“殿下无需过怀,统儿虽然失去了内力,然而从此之后他也可以专心于兵法,以后未尝没有出息。” 刘畅对赵云一礼:“将军之恩,永世难忘,虽然将军大公无私,孤深感钦佩。可是孤想四弟年纪尚轻,陡然遇此重大人生挫折,恐怕会就此沉沦,请让我见他一面,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他。” 赵云雅不愿让刘畅和赵统见面,赵统自从得知内力尽失,从此在武功上将再无半点恢复可能之后,心灰如死。虽然赵云家教严厉,不敢借酒浇愁,然而颓废之势,家中尽知。赵云对儿子也很心痛,可是他不会劝人,唯一一次谈心最后也变成了厉言训斥。 刘畅闻弦歌而知雅意,见他表情也明白几分,便让旁人带路,直奔赵统的房间。 赵云慌忙前里带路,还没到赵统居住的院子就大声喊道:“统儿,太子殿下来看你了,还不快快出迎。” 半月形的小门“吱呀”一声推开,赵统稽首迎出,就要跪拜,刘畅连忙用力拉住,赵统脚步虚浮,一个踉跄,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羞愧的红晕,便即转为灰青。 刘畅定睛细看,赵统虽然神情恭敬,也极力表现出没有心节的表情,可是在豁达的表象之下,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凄凉酸楚,尽显萎靡不振之本色,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是其谓也。 他是出身武将世家,没有武艺就意味着无法为家族出力,永远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刘畅看了半响,直把赵统看得心里发毛,忽然开口问道:“姜尚拜帅的时候多大了?” “什么?”赵统惴惴不安了半天,没想到刘畅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孙膑哪个地方的骨头被剜掉了?”刘畅紧逼似地问道。 “膝盖骨。”赵统的额头冒出一丝微汗。 “班超一次可敌多少人?”刘畅一句紧似一句。 “不知……”口中不知,赵统心里已经有些苗头,赵云更是热泪盈眶。 “诸葛丞相是万人敌么?”刘畅直视着赵统的眼睛,一眨不眨。 “不是……,是!诸葛丞相是不折不扣地万人敌!”赵统大声回答,眼睛也亮了起来。 刘畅翻身就走:“我下月要向丞相请教兵法,你也一起来吧。” “殿下……”赵统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回到前庭,赵云忽然撩袍跪倒:“太子适才所言,句句皆是直至小儿内心,他日小儿有所成就,全拜殿下激励,老臣感激不尽。” “赵老将军请起,这如何使得!四弟是我兄弟,我不为兄弟着想,还为何人?”刘畅慌忙扶起, “侄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殿下如此称谓,老臣如何使得?死罪!”赵云不敢,脸上兀自泪痕斑斑。 “如何使不得?赵将军从年岁来说乃是我父辈,又救过我的性命!以公而言,你我是君臣;就私,侄儿称呼将军赵叔叔也是应该。”刘畅不待赵云继续推辞,又道,“赵叔叔,侄儿心中常想,我大汉有二叔、三叔、赵叔叔、马超将军等绝代勇将,虽为当世之雄,可惜势力单薄,要是我军中之士皆是如此猛将,不,哪怕差上一筹两筹,想想看,一百个常山赵子龙,一千个关云长,一万个张翼德,天下谁人可当!” 赵云为难地扯着胡须:“殿下所想倒也不错,可是……” “可是家规所限?” “这个……” 刘畅捻着下巴上几根茸毛,也很为难:“是啊,各家都有自己的规矩,家族里的绝招也不好随便外传。这可如何是好……。可是我大汉如今日薄西山,地广民稀,东吴又和我们交恶……,唉,前途堪忧啊!” 赵云是个老实人,也是忧心忡忡:“殿下的想法太简单了,不是我敝帚自珍,当初想要投入我师傅们下的弟子踏破山门,但论资质、毅力,学成者除了我之外,也只有张绣一人,可见学成武艺是很难的。” “一般能够学成几许?” “受资质所限,多为三成,如加后天勤学苦练个二三十年,大概能学到六成左右。” 刘畅咂舌,好像打错了主意:“赵叔叔你看,如果我精选军士二三十人,这些都是心智坚韧之人,学个三五年,能学得几何?如是普通精兵,学习战阵之余再加训练,又能学得几何?” “如果是心智坚韧,又具灵性,大概可以学得两成左右,具体还看资质,时间也短了些,如果有十年苦练,大概可学到五成左右。” 刘畅默默计算,以后的作战方式他是准备加以改良的,看来学武功的确没有捷径,那么普通士兵就算了,作为亲卫和特战队员倒是有必要学习,不过不是刀枪剑戟,而是拳脚内功。 “此事再议吧,子龙将军可有兴趣与我一同去看看亲卫挑选,也可指点一二。” 刘畅把挑选出来的肖劲波等完成了羽林军官惩罚性挑选的五个人,以及没有反抗羽林军官无理要求但未坚持到最后的二十来人,都交给了赵云,让他代为教练。 结果这事被来选拔营地看热闹的张飞看见了,他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训练教官的行列,作为在成都无聊时的消遣。只是可怜肖劲波等人才出狼窝又落虎口,张飞的野蛮式教学让几十人陷入了生不如死的境地,每日连哀号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失必有得,张飞对刘畅想要打造超级军队的计划大为支持,也没有考虑过可行性,反正这些侄儿已经考虑过了,他只要执行就是了。 于是,张飞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毫不藏私,倒也逼得赵云拿出了真本事,只在内功修习上有所保留。 以肖劲波为首的二十多人,是刘畅心目中的政工人员的首要选择。 他们忍耐力强、刻苦,听从指挥,反叛的可能性小,最适宜充当军队政治监督人员,而且这批人都来自普通百姓,没有贵族军官,容易与下级士兵沟通,虽然语言表达能力或许会有欠缺,但是身在社会最底层的经历会让他们更能明白普通士兵的心事,成为士兵的贴心人,经过精心的培养,他们会成为最忠诚的军队约束力量。 而那些最敢于反抗的军士,只要不是非常愚蠢傲慢的人,也不会被淘汰掉。 这些人敢于反抗权威,具备基本的正义感,主动性强,是未来的指挥人员的选择,这些人,刘畅采用新式训练方法,通过交心,让他们明白国家的概念,再辅以其它训练手段,希望他们能成为未来新式军队的中坚力量。 这些都需要靠未来逐步完善,现在刘畅还得顾眼前。 因为,还有不到半年,刘备就要实施对东吴的讨伐战了,而钢铁冶炼的事还没有正式开始,时光催人啊…… “殿下,前方不远转过那个弯,就到您说的那个什么‘钢铁基地’了。”亲卫副队长肖劲波见刘畅神色忧郁,小心提醒道,把他从沉思中惊醒。 “是么?啊,真的,就快到了,还是骑马快啊。”刘畅淡然一笑,转头看看身遭周围不苟言笑的亲卫,感慨时光如梭,九月练的兵,眼看这才十一月,看起来已经具备了铁卫的基本素质,赵老将军确是练兵奇才。 自从巡视蜀地以来,刘畅养成了骑马的习惯。 不管他有没有行军打仗的可能,只要出门,骑马都是他唯一的选择。这一方面可以减去身上的赘肉,另一方面也可以提醒他不要安于享乐。 蜀中的气候比其他地方,特别是北方要湿润多雨,盆地的特性使得气温也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因此树木等植物还没有枯萎,树叶还带着绿色,渐渐掉落稀少。 这也给刘畅带来一点安慰。 他的内心很是焦急。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然而给他的时间却太少。 江洲那边,按照他要求新打造的大型楼船已经快要完工,赵云这边按照他要求训练的亲卫队也基本训练好了,而他这边却因为技术问题一再耽搁,需要的东西还一样都没造出来。 时间!时间! 科学发展有它严酷的规律,就是了解部分进程的人也不可能人为的按自己意愿来随意支配! 眼看天气慢慢变冷,河里的水流量也会越来越少,自己的计划能否如愿以偿? 刘畅带着满腹心事,来到大沙河。 引水渠里的水还是快速奔流,没有明显的减少,看来这里状况还算满意。 好在这是南方,不会因为冬天的到来而使河流冻结。 远远的,看到远方引水渠收窄到只有不到十米宽的河道上,五具水轮正在快速转动。 看到水轮叶片带起来的水花,刘畅的心情突然变好了,管它的,至少自己的心血不会白花。 铁矿石、焦煤都已粉碎,制成一块块的砖型,高炉内一层层地堆放得整整齐齐,负责点火的、添加炉料的、管理风箱的、专门记录的,大家都已各司其职,充满希望的眼睛都盯着他们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点火!” 炉膛里引火的木材开始燃烧,高炉内的温度迅速升高,焦煤开始燃烧…… 经验丰富的老铁匠武都东看看西瞧瞧,不时地吩咐手下添料,倒催化剂,书记官拿着手里的木牍快速记录。 “合闸!” 离合器缓缓接触,“哐,咯吱吱……”,离合咬合,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现场的人员都是一震,生怕齿轮给撞坏了。 还没磨合完全的齿轮发出令人牙酸的“吱溜溜”的声音,大家都皱着眉,拼命忍受,但是声音执著地在耳边响起。 离合旁边的人赶忙从边上的木桶里舀出一勺菜籽油,仔细地淋到机件转动部位,声音稍微小了些,时间一久,磨合完成,声音彻底消失。 人们松了口气,不过,看着风箱活塞慢慢推动,速度并不很快,没人兴奋。 “换变速轮!” 离合松开,换接到一个箱子上,齿轮相撞的声音还是很大,这次大家都有了准备,几点火花之后,齿轮箱里再次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通过箱子的扩音作用,声音比刚才还大。 负责变速箱的人也淋了一瓢菜籽油。 这个时候,人们已经没有在意声音的大小,因为,他们发现风箱活塞推动的速度不但没提高,反而在降低。 动力轴也停止了转动。 武都看看刘畅,不知所措。 “连接二号水轮!”刘畅察看了各个连接部位,不是部件卡住了,而是推力不够。 “哐!咔!咯咯咯……” 动力轴恢复转动,齿轮开始传动,活塞“呼呼!”推动,炉膛里的火“呼”地窜起老高。 “嚯!……”心中惴惴不安地人们不约而同的欢呼出声,他们敬佩地看着稳如泰山的刘畅,人人脸上兴奋不已。 “连接三号水轮!” 三号轮一连接上,风箱活塞推动更加流畅,进退伸缩自如。 刘畅面无表情,对武都说:“离成功还早着呢,到底能否出钢还不清楚,你们高兴得太早了!” 武都满面笑容:“殿下,老汉敢打保票,绝对可以出钢!这么强的火势,是老汉半辈子来从来没有见过的,这要还不能出钢,绝无天理,除非是炉子经不住这么高的温度……” “炉子的耐火性还不够,以后我会再改进,不过现在还没问题!”刘畅斩钉截铁。 “那就绝对没问题!这炉至少能出精铁!”罗工子笑逐颜开,仿佛已经看见无数的铁水从炉膛里流出。 “孤要的不是精铁,而是钢!” 第十九章 三国势翻云覆雨多变幻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不要这么绝对!”刘畅没有这么乐观,“温度高是好事,可以尽可能地把铁水中的碳燃烧掉,不过碳燃烧过多,就会变成熟铁,所以这一炉能出什么还很难说。你们做好记录,这个路子是对的,我们只要多烧几炉,就能掌握最佳的出炉时间和火候。” 事实正像刘畅所说,第一炉,因为武都听到刘畅所说过于紧张,提前出炉,铁水除碳不彻底,一炉铁水都是生铁。 好在刘畅早有准备措施,这锅铁被凝成一个个生铁锭,以备以后锻打使用。 第二炉,炉内燃烧过久,含炭量过低,这是一锅熟铁。 也好,刘畅把这一炉铁交给了盐铁司,虽然没有炼成钢,但这两炉铁的品质相当好,用老式的渗碳法还是可以炼出好钢。 就这样一炉一炉的炼,直到第七炉,终于出了一炉符合要求的钢。 刘畅一直吃住在基地,手下的护卫把整个基地包得水泄不通,一里外的外围还有一千多名士兵,工匠们都不能离开。 第七炉钢按刘畅要求,倒进了三个范,凝结以后取出一个方形大铁块和两个大铁滚。 方形大铁块重约一吨半,上面有一个提把,被装上铁架后,两边用工字形固定铁块移动方向,提把用铁链连接,在接上联动装置,一个轻型锻压机就此成型。 铁棍经过打磨,送上铁架,一上一下,连接上齿轮动力,就成为一个轧机。 受动能限制,现在做的两个塑性加工设备加工能力有限,只能简单加工。 第八炉钢被灌制成了锻锤和粗模,工厂一点一点在成型投入使用。 缺少特种钢材制造刀具,车床还没有办法实现。 钢材炼出来了,这才只是第一步而已,进一步的加工还在后面,这才是刘畅为伐吴作的真正准备。 刘畅自从开工以来,就被千头万绪的事缠住了,不断要解决各种问题,每天从天亮忙到天黑,晚上还要就着油灯察看书记官的记录,进行分析,以做改进。 其间,刘备来过一次,他是听说可以直接一炉一炉地出钢而来的,这颠覆了当时的炼钢认知,可以说是革命性的变革。 他带了很多的侍卫,不过在进入外围后就把所有的侍卫留下了,只和诸葛亮、张飞、赵云、马超一同进来,炼钢基地热火朝天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感到热血沸腾,一团团炼好的铁块、锻打除渣后的钢锭、轧制好的薄钢板,再次锻打加工完成的超薄钢片,一把把模具轧制出来的钢刀、枪头、钢箭头,在地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马超走到完工的钢片面前蹲下,摸了一下钢片表面,经过轧制的钢片表面光洁整齐,每块钢片被裁剪成一平方米见方,厚度约一到两毫米。 张飞伸指弹了一下钢片,发出“铮”的声音,清亮干脆。 刘备拔出腰间佩剑,示意张飞把钢片放在地上,然后用力刺下去。 “锵……”巨大的回声,刘备佩剑用力刺在钢片上,光滑的表面吃不住力,刘备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张飞的搀扶下才站直身体。 他摆手示意不妨事,又拿过一把已经打磨完成的钢刀,让侍卫抽出佩刀,挥手相砍,“嘡”,金铁交鸣之声后,侍卫手上厚重的环首刀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裂口,眼见只需再来两下必然折断。而他手上的钢刀只崩了一个小缺口,无损使用。 “哈哈哈哈!吾儿果然厉害,我大汉以此打造神兵利器,安复汉室何足道哉!”刘备仰天长笑。 赵云翻身上马,手中烂银枪盘旋飞舞,跑出百米开外拨转马头,照玉雪狮子响鼻连连,马蹄在地上一阵乱刨,缓缓启动后立刻加速,一阵风般掠过。 “咄!”赵云口吐浊气,手中烂银枪犹如闪电划破天空,以无往不回的气势直刺而出。 “锵!嗞……” 赵云又跑出几十米慢慢停下,只听得身后迅速围上去的将领赞叹连连:“好甲啊好甲!如此气吞山河的一枪,也只刺了这么小个口子,枪尖明显还是打滑了。” 赵云按羁而行,跳下战马,先是爱惜地抚慰了一会儿马背,才挤进人群。 马超拿着被赵云刺过的钢片,仔细看着枪尖划过的纹路,半响,才用带着明显西凉腔调的声音说道:“这比百炼钢好得多,从硬度到柔韧来说都是相当的好,有了它,军士无后顾之忧,战斗力将更高!” 张飞乐得合不拢大嘴,就像被夸奖的是他一样:“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炼出来的,是阿斗啊!我侄儿果然是个大器晚成的天才,以前看他斗鸡玩鸟,一旦明白,知耻后勇,谁能比得了他!” 他正处于极度兴奋中,没有看见,刘备和诸葛亮面上似笑非笑,相互看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率先离去。 马超拿着钢片,身为武者的本能让他看到了刘备和诸葛亮暧mei的笑容。他疑惑地盯着他俩向高炉走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马超的身体最近不太好,他到蜀地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是他还是不习惯这里的气候。 盆地的特性就是湿气重,经常性地有云彩遮住天空,难得有像塞外草原上晴空万里的时候。 空气中浓重的水气让他很不适应,感觉好像身上都要发霉了,哪里像塞外干冷的天气,吹来的风都像是一把把钢刀在刮着身体。 这里也有所谓的平原,可是跑来跑去,看见的都是一块块的农田,和连绵无边的森林,他自幼所习惯的满地绿色草坪却难得看见。 这里的水质也偏软,喝到嘴里总觉得淡淡的甜丝丝的,和西塞那里硬涩的水一点也不一样,那里的水喝下去刺喉咙,可是他就是喜欢…… 所以他喜欢带着弟弟马岱到西川马尔盖去,哪里还有大片大片的草原,也有他看惯了的羌族兄弟,还有成群的牛羊马群,湛蓝的天空…… 可是他又很少到西川去,他怕刘备会怀疑他到西川收买羌族的人心。 其实他已经一无所有,刘备就算要杀他也无所谓,可是,每次一到草原上,听到熟悉的牧歌,他总是热泪盈眶,他忘不了故乡的云、故乡的土、故乡的水,故乡的一切…… 还有那抹不去的冲天仇恨! 曹操!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的子子孙孙千刀万剐,就是你死了,也要让你的家族尝尝妻离子散的味道! 赵云接过马超手中的钢片,只见钢片正中有一个小指尖大小的孔洞,一条白色的划痕从孔洞向边缘划出,印迹在划出一掌长后急速变淡,拖了一条一指长的虚影后,还没有到钢片边缘就消失。 “果然是好钢甲!”赵云喃喃自语,拿着钢片翻来覆去。 他抬头看着远处,刘畅带着人向刘备快速走过去,他们笑容满面的交谈着,张飞手舞足蹈,粗大的嗓门一里外都能听见,诸葛亮微微的笑容看上去总觉得包含着什么不同的意味。忙碌的人们一刻不停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远方引水渠下游于一两百米的地方,一大群人正在赶着建造第二座高炉,河水拍打轮浆,发出哗哗的水声,高炉顶部长长的烟囱里喷吐着浓重的烟雾…… 赵云忽然觉得自己是在梦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只要轻轻翻个身,就会从美梦中惊醒。 所以,他不愿意翻身,连动也不想动一下,他又低下头,再次看着手里的钢片,沉思…… 建业,也就是后世人们所称的南京,在孙权改名为建业之前,它的正式称呼是秣陵,再之前是金陵邑。 邑,顾名思义,就是城,而且是大城,不过在楚灭越建城之前,还不是个城。 公元前后,长江入海口还在扬州和镇江之间,长江到了南京的位置,形成一个弯头,上游水流平缓,而下游水流急,因此这个弯头所在的位置,就天然成为交通南北的码头。 此地既有长江天堑,又多山岗丘壑,东北沿江有幕府山、栖霞山;东面有四百多米高的钟山。中心是一片高不及百米的小山岗,如清凉山、五台山、九华山、狮子山、雨花台等,地势重要,易守难攻。 楚灭越之后,即在清凉山筑城以守,置清凉邑,加强军事防御能力,名为金陵邑。 秦统一六国,以郡县划分帝国,改金陵邑为秣陵县。 建安十六年,吴主孙权接到长史张弘遗笔,说秣陵有帝王之气,请速迁都。于是自京口(也就是镇江)迁治秣陵,第二年建石头城,改秣陵为建业,有建立帝王基业之隐含意义。 从地势环境上看,建业是南北水陆交通的枢纽要冲,有长江天堑、虎踞龙盘的山川地形,这里气温高,水气充足,水气遇山岗而降雨,故雨量充沛,土地肥沃,是农耕的优良所在,更是将来争霸天下的重要基地。 这才是孙权选择建业作为都城的主要原因,张弘所说的帝王之气,也不外如此。 孙权是孙策的弟弟。其父孙坚原是袁术手下,字文台,少年的时候就以会稽司马的身份召集千人,讨破妖道许昌万人。黄巾之乱,孙坚随中郎将朱俊讨伐黄巾,为佐军司马,平乱后任别部司马。后又跟随司空张温入西凉平定边章、韩遂,获封长沙太守。讨伐董卓时得封讨虏将军,身先士卒,入洛阳得传国玉玺,一时心迷,又因联军不思进取,退兵江东,后奉袁术命征讨刘表时被其部将黄祖所杀,部下皆归袁术。 孙策在父亲死后,托庇于担任丹阳太守的舅舅吴景,招募兵士,之后投奔袁术。袁术以为其武勇不负孙坚,想利用他替自己打天下,将孙坚的部下还给孙策,给他九江太守、庐江太守的虚名,诱孙策替其打下两座城池,复又反悔,任用他人。 孙策由此心怀怨恨。 这时他的舅舅吴景在江东与敌相持,连连征战不克,孙策乘机提出回去帮舅舅,带一千兵回到江东。东征西讨,所向无敌,先后破刘繇、严白虎,尽获吴地,终于得到属于自己的地盘。袁术称帝后,首先发书斥责。袁术被曹操袭灭,孙策挑庐江,与袁绍并有江东,互为盟约。 袁绍与曹操战于官渡,孙策准备轻骑突进,直破许都,结果单身出游时被原吴郡太守许贡的儿子及门客袭杀,重伤而亡。 临死前将印绶交给孙权,命张昭等为其辅佐。 孙权脸大,有君王相,碧眼紫髯。 孙策死的时候,惟有会稽、吴郡、丹杨、豫章、庐陵听从于他,其余深险的地方不是拒绝听命就是阳奉阴违,手下的宾客将领为前途担忧,纷纷想要离去。 孙权以张昭、周瑜分掌文武大权,重用太史慈、程普、吕范等旧将,请出鲁肃、诸葛瑾等名士,镇抚山岳,讨伐不臣,稳定了局势。 其后六年,反复征伐黄祖,终破之,尽收其地,为父孙坚报了仇。 曹操八十三万大军伐江东,臣下都请孙权投降,唯鲁肃坚请孙权顾及父兄创业不易,投降后基业不保,请与之战。 孙权于是拜周瑜为帅,和被曹操赶得无路可逃的刘备结成同盟,两家合力,火烧曹军,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在孙权把妹妹孙尚香嫁给刘备之后,两家的关系进入蜜月期。 其实孙权一直对刘备耿耿于怀。 刘备抱头鼠窜的时候,是他孙权借给他地盘;攻打曹操的时候,是他孙权直面曹操大军;火烧曹军战船,是老将军黄盖忍受皮肉之苦,诈降曹操,才以得逞。 孙权付出了这么多,得到的是刘备在奸诈的诸葛亮指点下,用少数兵力偷袭了荆州,得到了曹操的全部后勤供应,还得到了孙权多年来想要而得不到的原属于刘表的地盘。 而己方好处没得到什么,反而和曹操结下深仇大怨,双方在长江北岸,沿合肥、襄阳一线连年兵戈相见,死伤无数。 更可气的是,当初说好两家共同进兵蜀地,各取一半。 可是刘备趁己方在和曹操相持的时候,打着帮助刘璋的名义独进西川,然后以伸手不及掩耳之势袭取西川,尽得刘璋的地盘。 这一回不光是孙权不能忍受,曹操也受不了这个大耳贼了。 曹操不顾与孙权征战正急,命夏侯渊为前锋,抢先夺取了东川张鲁的地盘。 可是没想到刘备老谋深算,扮猪吃老虎,居然用疲兵计,由老将黄忠半山腰袭杀夏侯渊。之后更是打起了不要脸的招数,和曹操不战不和,派出人在曹操后方散布谣言,逼得曹操大军不断逃亡,加上粮草供给不上,不得不黯然退军。 这小子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还是装疯卖傻,派个诸葛亮哄骗了老实的鲁肃,写了个没有任何约束力的借条,就想要把荆州无限期占下去。 更不能容忍的,是在周瑜殚精竭虑,好容易就要打下襄阳的时候,被诸葛亮抢先一步,夺取兵力空虚的南郡,再借南郡兵符调出襄阳军马,由关羽占了襄阳。 是可忍孰不可忍,刘备匹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孙权的耐心,借力打力,自己没出多少兵,就着孙权全力猛攻的机会大得便宜,就是个泥巴人也有个土性! 孙权的脾气本来就不好,暴躁是尽人皆知,还碰上刘备和诸葛亮这两个不要脸的家伙,当下就要暴走了! 在愤怒的同时,孙权也有一丝恐惧。 诸葛亮这个村夫实在太厉害了,从他出山以来,火烧夏侯惇、连吴破曹、抢占荆州、进占西川、夺取东川、偷袭南郡、妙取襄阳,这一连串组合拳打下来,刘备的实力迅速扩张,自身还没遭到什么损失,眼看刘备就成了三分天下之一! 这是什么样的智慧啊! 怪不得周瑜要吐血而亡,临死前还仰天长叹:“既生瑜何生亮!” 其他人都说诸葛亮是个阴险小人,其实没什么本事,打曹操拚的是东吴的兵马、烧战船靠的是东吴将领舍身为国、取西川凭的是张松这个卖主求荣的家伙、得东川借的是刘备的偶发奇想、偷袭南郡是因为周瑜把曹仁的兵力给吸引出来了、计取襄阳是因为骗取了曹军的兵符,总而言之,刘备获取胜利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但与诸葛亮的智慧没什么关系。 孙权当场就给那人一个耳光! 没有关系?同样的机会,你能重来一遍?打了这么多胜仗,自身的精兵没有一点损伤? 谁能做到! 暴怒过后,孙权后怕了。 不是盟友就是敌人,在这个乱世没有心怀仁慈的余地,孔融这样的人死得最早! 他也不敢得罪刘备,局势在不知不觉中翻转过来了。 现在他都不敢再说和刘备结亲,孙尚香自从被周瑜骗了回来后就生了闷气,再也不理他这个哥哥。 那么,刘备的二弟关羽听说文武双全,曹操派庞德、于禁起七路大军救援樊城,反被关羽水淹七军,庞德授首、于禁投降,听说还要反攻曹操。 我和他结为亲家总可以吧? 不行! “虎女焉能嫁犬子!”这种羞辱的话差点把孙权气晕死过去! 第二十章 心胆战,晴天霹雳降东吴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孙权愤怒已极。 我父亲是堂堂大汉破虏将军,威名远镇的时候你不过是一个卖枣子的杀人逃犯! 我兄弟占领江东基业的时候,你三兄弟还在曹操府中当食客! 你******一朝得势,就开始狗眼看人低! 犬子是吗? 你不把我当盟友,那就是敌人! 乖乖!曹操都被关羽杀得无力招架,居然想要迁都? 孙权感到问题严重了,要是再不解决关羽这个疯子,有一天他还真的可能踩着大家的脸傲首苍天,看都不看别人一眼,以后可能谁都没有活路。 吕蒙的献计和曹操的书信不谋而合,都认为不能任由关羽这个把除了刘备、张飞、诸葛亮以外的天下人,视作猪狗的疯子再继续猖狂下去! 以偷袭还施于刘备,关羽这个他的左膀右臂终于被孙曹两家合力除去,大快人心! 问题来了,现在轮到刘备暴走了,他当天发誓一定要灭了自己! 怎么办? 孙权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他不是马上君王,打仗的事情一向是下面的人在办,以前是周瑜,后来是鲁肃,现在是吕蒙。 吕蒙自从杀了关羽,就天天做恶梦,听到刘备要起兵报复,他比自己还害怕,底下的士气低落,弄得孙权更加没了底气。 称臣是没用的,刘备发誓要自己的脑袋。 打的话,有诸葛亮这个鬼才,自己一方可没有信心能够打赢,再说,还有个曹丕在一边虎视眈眈呢! 向曹丕称臣吧,这小子也还是个人物,应该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大家都知道北方士兵要打过长江是很困难的,炎热的天气和密布的水网还有容易流行的疫病是北方士兵的大碍;南方小个子体弱缺马,也不可能真的打过长江,占领北方,两边都是僵持态势,就看谁挺得久。 东吴带给曹丕的威胁自然比蜀汉的威胁小,蜀汉在年年胜利的影响下士气高涨,就是关羽死了,那些战争狂们也认为是败在东吴背信弃义的偷袭之下,从来没检讨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刘备,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孙权心中计较,面色如常,他戴着象征侯爵权威的爵弁,黑色的爵弁前小后大,重心靠后,戴着很不舒服。身穿青色红边舆服,认真地听取吕蒙的报告。 刘备吼叫要报复已经要一年了,吕蒙也麻痹了,要来的终归要来,为君王谋计,总要面对各种威胁。 “君侯,据蜀中细作密报,这次刘备可能是真的准备挥军东向。” “大耳贼有何动静?”反正都撕破了脸,也不在乎多骂他两句。 “刘备属下张飞、赵云、马超、黄忠齐聚成都,其后赵云领军赴剑阁、马超带军往西羌,阆中守军在张飞之子偏将军张苞整顿下,连日训练,挥汗如雨,兼又于日前更换兵器车帐,打点行装,似有与刘备之羽林军会合之势。” 朝堂上一片静默,文武百官都噤若寒蝉。 刘备终于杀过来了! 孙权作为君主,不能像手下一样被敌人的气势给吓住了,至少表面上不能这样,他甚至笑了一笑:“还有吗?” “刘备在江洲大力整备水军,听说新造了数十艘巨型楼船,船坊周围士兵警戒严密,细作混不进去,里面还用布纬隔断……” “你是说楼船?”孙权打断了吕蒙的话。 “是的,可能有二十来艘的样子。细作假扮渔夫,潜水进去,后来这沿江上下都被划作禁区,再也无法潜入,不过他去的时候的确看到了有二十来艘楼船。”吕蒙肯定地回答。 “刘备疯了吗?这楼船身躯如此庞大,如何经过瞿塘峡,那里水急多礁,就是小船也过不去啊!就是他的水军下来了,恐怕在这一线就会损失十之五六。”孙权凝眉苦思,他不认为刘备是个疯子,要是个疯子也是个心思慎密的疯子,诸葛亮更不会让刘备胡来,这一定有什么原因。 他很想暴跳,责骂这些无能的手下,敌人都快兵临城下了,这些大臣们居然无所事事,不能为主上分忧! 如果由着他的性子来,发怒是必然的,可是他不能。 他是君主,在这个乱世,能够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不是需要无所不能的君主,而是你是否具有足够数量的能干的手下。 孙权很羡慕曹操,也很嫉妒刘备。 曹操有郭嘉,有苟或、许攸、贾诩……,等等等等,谋臣如雨。 刘备手下聪明才智之人没有曹操那么多,可是他有诸葛亮,一个诸葛亮就抵得上曹操所有的谋士,这让孙权很嫉妒。 刘备奢侈到,可以把一个和诸葛亮齐名的谋士庞统牺牲在西川泥泞的小路上! 庞统本来是他的,孙权很受伤。 曹操他是学不来的。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掌握朝廷,好的人才都去投奔他,他自己也会做人,表现的宽容大度,如果没有听从别人的意见打了胜仗,他一定会假惺惺地去跟对方说:“希望你一如既往地给我提意见,帮助我避免犯错。”打了败仗,他就把所有的错揽到自己身上,让谋臣敢于畅所欲言,发挥他们的能力。 刘备他更学不来。 这什么东西啊,一天到晚哭哭啼啼,见人就哭诉,哄骗老百姓,打了败仗跑到别人面前一哭,就装孙子。一有机会就想谋夺他人地盘:陶谦给他骗了徐州,打着讨伐袁术的幌子从曹操手里第二次骗到徐州,还骗了五万兵,刘表给他骗了江夏,又从自己这里骗了南郡、荆州,还从族弟刘璋手中骗走了整个西川,这个家伙的一生就是骗,上欺天子,冒充皇叔,下骗黎民,让老百姓去挡曹操的刀剑,阴险毒辣,以此为甚。 可气可叹可恨,为什么他能够把关羽、张飞、赵云、马超这些绝世勇将、诸葛亮这样的智者都骗到自己手下? 这也就罢了,因为他那时手下还有一个能力不逊于诸葛亮的周瑜。 诸葛村夫,他就这么活生生地把自己的左膀右臂给气死了,把老实本分的鲁肃吓得天天为自己担保的荆州掰着手指过日子,要不也不会这么早死! 刘备、诸葛亮,这君臣二人狼狈为奸,害了我多少谋臣良将! 看看现在,周瑜死了,老实能干的鲁肃死了,吕蒙忠诚是忠诚,能力也是有的,但是太局限于小目标,为了荆州不顾一切。 你打荆州就打荆州吧,反正这个世道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谁占了谁的地盘也不意外。 至少刘备还写着一份借荆州的借条,这么算总账刘备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可是你干吗要把关羽父子“喀擦”掉! 把关羽“喀擦”掉,痛快是痛快了,和刘备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 诸葛亮的哥哥诸葛瑾去成都,被人家撵兔子一样给撵回来。 孙权看看左右,张昭年迈,吕蒙能力有限,右将军陆逊倒还可以用,前番献计麻痹关羽突袭烽火台,后又连破蜀将数万人,能力出众,只是这人太会收买人心,吕蒙对他赞不绝口,破荆州又对当地士民授之以恩,年纪轻轻雄心勃勃,未可重用啊。 “禀吴侯,这个疑问我想陆伯言大概能够解答。” “哦?”孙权面如秋水,怎么风头都给陆逊占去了? 吕蒙啊吕蒙,有时候部属的功劳也是需要占为己有的,要不朝堂上只有一家独大,不是好事啊! 帝王学,就是平衡学啊! “伯言,你知道刘备的企图?”孙权一脸笑容和蔼和亲。 陆逊出班站立,拱手回禀:“臣下早在荆州战后,就先后派出数拨细作,前入川中打探刘备虚实,以为准备。近日细作回报。综合不同细作的探听结果,臣对蜀汉有了准确地了解,相信一定有助于我方获得胜利!” 陆逊在孙权继承孙策将军位置的时候就担任他的幕府了,自己也是尽心竭力,出谋献策,但是这个主子似乎总是看自己不顺眼,一直想要压制自己。 直到周都督过世,老实厚道的鲁肃都督才给了自己发挥的空间,不过条件是娶了故将军孙策公的女儿为妻。 吴侯朝思暮想,想要把荆州收归己有,将长江一线纳入己方阵营,把刘备赶回川中。 自己殚精竭虑,为免吴侯再次猜疑,献计吕蒙。哪知吕都督跑去如实报告吴侯,反倒让吴侯对自己更加猜忌。 这做人,怎么这么难呢! “臣下细作探知,刘备的儿子刘禅亲自率领工匠,在成都南城外建了一座炼铁炉,据混进去的细作所见,这座铁炉不同以往,竟然可以直接炼出精铁……”当初细作还报告了五座水轮联动、五个风箱鼓风事,陆逊询问铁官,铁官以为寻常,其时水排已在大汉广为推行,故不以为意,未予上奏。 “这铁炉不能直接出精铁么?”孙权问大司农。 “不是普通精铁,而是可比百炼精钢的精铁,蜀汉以之为钢!”陆逊强调道,他也不是很懂行,没考虑到刘畅还采用了水力锻打去渣等方式才获得较为满意的钢材。 “哄”,朝堂上轰动了,特别是武将们,一炉都是精钢,这可以打造多少兵器啊,就是只能出一炉,蜀汉那些将校们大概都可以更换兵刃了。 “安静!吵嚷喧哗,成何体统!”张昭面容整肃,振声一吼,朝臣们都不敢再出声,唯唯诺诺。 张昭从来都是一脸严肃,就是孙权都不敢和他开玩笑。 他又是两朝老臣,谁人敢在他的面前张狂。 孙权微微点头,这个老臣老则老矣,威严依旧,贵在忠诚,就是他自己的弟子有了成就,他都不愿推荐,以为众人表率,只是略显呆板,失于机变。 “这一炉精钢,费时几何?” 众臣凝神倾听,要是刘备一炉一炉的出精钢,这仗还怎么打? 朝廷之所以可以轻易平定黄巾百万之众,除了训练有素,武器精备也是主要原因。先主孙策公能够以少数兵力少平山越,拥有兵刃之利也是主因。 精钢对普通凡铁,白痴都知道谁占上风。 “一昼一夜而已!一炉可出精钢约三四千斤!”又是一个重磅炸弹,炸得朝堂上下众人心头狂跳。 这一次连张昭也呈现失神的状态,连喝止朝臣吵闹也顾不上了。 “一炉三四千斤,一月就是十数万斤……,一柄刀费铁三十斤,足可打造四千兵士所用……,一年可装备五万人所用兵器……”孙权已经茫然失措了,语无伦次。 在他的想象里,铺天盖地的蜀兵手执精钢打造的兵器,蜂拥而上,自己的军队奋勇抵抗,死战不退。 蜀兵的佩刀轻易就砍断威胁他们性命的吴兵手里的兵器,然后一刀将抵抗的吴兵砍成两段。 勇敢的吴兵手执盾牌,掩护自己的伙伴上前厮杀,却被蜀兵精钢造就的长枪刺穿盾牌,牛皮靠甲就像柔软的绸缎,丝毫抵挡不住蜀兵的枪尖,白光闪过,吴兵的胸膛就出现一个碗大的伤疤,鲜血从洞口喷涌而出,血花四溅。 “不!”孙权神色慌张地站起来,怒吼出声,面色因为恐惧而变得灰白,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还有,……” “还有?!”孙权感觉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的噩耗,比当年八十三万曹军席卷而来还要恐怖。 “探哨听到夔门以内瞿塘峡一线传来不间断的轰隆声!” 长江的源头发自那里刘畅已不是记得很清楚了,他只记得金沙江进入四川境内之后就被称为了岷江,与沱江、嘉陵江等水系合为一处,形成了浩浩荡荡的宽广江面。 再之后是进入了长江三峡,据说到了这里,从世界屋脊青藏高原转入四川边缘的高山,再迅速降低海拔流入平原,狭小的山谷局限了江面宽度,极大的落差使得这一段江水水流湍急异常。 这些都是来源于他所存不多的一点地理知识,更详细的部分早已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教授。 又不是水利专家,谁没事一天记这些东西玩! 能记得这么一点点,还是拜铺天盖地的三峡建设所赐,当年刘畅为了推销自己的机械可没在这工程上少花心思。 三峡大坝,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不得了的大开发,要是能在中间分得一杯羹,就是一勺汤,也能赚得盆满钵满啊。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刘畅是深有体会。 现在他站在高山之巅,极目之处,尽是滔滔江水,蜿蜒于崇山之间,飞卷的浪花惊涛拍岸,入耳全是江水轰隆声,两个人对面说话,如果不大声喊叫,根本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 嵯峨的山体蛮横地挡住了江水的流向,让奔腾的长江愤怒地从山脚喧嚣而过。 在瞿塘峡一线,多数的山势都在五十到七十度之间,陡直的山壁上满是绝壁巉岩。 山顶之上,却是另一番景象,无穷无尽的茂密森林不知存在了多少个年月,密密匝匝漫山遍野,更有那傲世的苍松,将根茎紧紧抓牢山壁,就在峭拔的绝壁上安家落户。 沸腾的江水咆哮着卷走了低矮处的泥土,以至于寸草不生。 偶尔有枯树断木落下,立刻被江水席卷入江底,虽奋力挣扎出水面,又在下一个漩涡沉入水下,起起伏伏,片刻即不见踪迹。 绿树其上,碧水其下,灰白的岩石宛如一条腰带,缠绕在两者之间,历万年而不变。 刘畅本来是不打算来这里的,钢铁的事情已经走上正路,用不着他花过多的心力,但是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还等着他去处理,没有闲工夫啊。 蜀汉的基础是如此薄弱,一切的一切都有待于他白手起家,要处理的事情堆积如山,比他原来管理整个公司还要劳累。 可是他又不得不来,因为他的老爸、大汉帝国的皇帝陛下,刘备刘玄德要来瞿塘峡视察工作。 而这个方案的落实,又是按照他的计划来实施的。 所以,本该是万事缠身的刘畅,不得不一边交待随侍们记录以后要开展的工作,一边还要耐心细致地回答刘备一行人的各种问题。 自从刘畅成功地炼出了优质钢材——这也只是相对于当时落后的冶炼技术而言,实际在刘畅看来,他炼出来的钢连自己发家以前用土法炼钢的水平都不如——刘备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跟在他后面,想要弄懂他从仙界到底学到了什么仙家法术,可以点石成金,一炉一炉地炼出以前需要成千铁匠们才能炼出的优质钢材。 而他采用水力锻造技术,多次锻打后一次成型的制造刀枪剑戟,简直是给所有人表演了一场眼花缭乱的魔术,除了大呼“仙家妙法”,无有其他可供形容之词。 除了这些,他其他的一些匪夷所思而又充满玄机的做法,给这位一心一意想要重振汉室的皇帝带来的远不只是震撼那么简单。 仙家玄妙,非我等凡俗之人可以理解,这既是皇帝陛下的认知,也是张飞等一干猛将们一致的看法,就是以机变百出、见多识广闻名的诸葛丞相,在百忙中抽出空看到一些成果之后,也是目瞪口呆,赞不绝口。 第二十一章 川江荡漾传雷音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而就在刘畅带来一项又一项成果的同时,刘备开始扩大他的警戒部队的数目,需要监视限制行动的人员越来越多,需要封闭的场地也越来越广。 其后,更是直接对城南进行了封锁,无论军民,严禁从南门进出,凡是在南门外大沙河四周十公里范围内出没,而没有持有大汉皇帝亲自颁发的特许令箭者,警戒的羽林军有权先斩后奏。 这条禁令,在大汉帝国内引起了空前的轰动,值此大汉帝国即将与东吴开战的敏感时刻,封锁一大片地域,其中隐含的意义就是隐居山间的野人也懂。 于是,从此之后,就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情况。 一种是,老百姓们宁肯绕远路,也不从南门出入,南门一带快速由集市变成闲置之所,集市被移到了西门外,到后来,连南门都设了哨卡,不过不是限制外人入城,而是限制有不懂事的百姓误闯禁区。 另一种状况就比较诡异了,从南城设立禁区之后,就开始有些不明身份的人以各种理由企图“误入”,当然他们不能以使用了过时地图的借口,多是说顺着大路,无意中就到了这里。 这是明闯者,还有暗入者,深更半夜,身穿黑衣,潜身草丛,如蛇潜行。 也有斩杀巡夜兵士,换下外套,企图蒙混过关的。 ……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明闯的通常都在士兵们兵刃交颈,“礼貌”的劝解下“游人止步”。 暗入的、化妆潜入的,下场一般都比较惨,每天白天,都有一些血淋淋的刀枪剑戟的残损兵刃被羽林军交给铁匠回炉,荒郊野外也会时不时的多出一些残肢断足的无头死尸。 “轰!”从江心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火光一闪,一股黑浓的烟雾腾空而起,一块横亘在江面上的礁石四分五裂地飞绽开来,大块地石头掉落江中,击打起无数的水花,泡沫一起,又被江水冲走,浑然不见踪迹。 水浪平息,原来横卧在江心的礁石,一大半已经被炸得无影无踪,只剩小半块峥嵘的怪石,呲牙咧嘴向着天空。 “阿斗!这是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把牛一样大的石头给炸到天上去了!”性急如火的张飞抢着问道。他和刘畅有叔侄之宜,称呼上也就直呼刘禅的小名,不甚顾忌。 “什么?”刘畅心不在焉,正在大声吼叫着向随侍交待记录,让武都他们试着在炼钢水的时候,添加不同的矿石,用以脱硫、脱碳,每次试验都要详细记录添加的种类、分量。 每次炼出的钢要进行强度测试、拉力测试,在炼钢过程中不断改进配方,提高出钢质量。 “阿斗!”张飞漆黑的脸孔一下出现在刘畅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三叔,你干什么,把我吓了一跳!”刘畅的耳朵嗡嗡作响,张飞这小子越老越不自爱,大将军级别的高级将领了,还是这么毛躁,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大吗? “问你话呢!你老是和他们罗嗦什么!那个什么‘钢’都已经那么硬了,你还不满意啊!”张飞牛眼一瞪,吓得旁边的记录官噔噔噔连退几步,后跟绊在石头上,就势坐到在地上,不敢爬起来,手里还紧紧攥着毛笔、木简。 “不要害怕,三叔逗你玩呢,他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刘畅和颜悦色地扶起小吏。 他这样不计身份,宽于待人的行为早为大家知晓,刘备微笑点头,暗许不已,赵云笑容满面,马超还是头次见到刘畅如此平易近人的场景,目中异彩连连。 捉笔小吏仍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大汉太子、未来的皇帝对如此和蔼可亲,为了他就算粉身碎骨又有何惜! 众人中唯一不满意的就算张飞,他恶狠狠地拽着小吏的衣襟,轻轻用力就把他提起,随手一甩,把他摔倒:“滚开些!不要妨碍我们!要不是老子今天心情好,一顿马鞭抽死你!” 小吏眼里在一瞬间显出恐惧的神情。 张飞重贤士轻小卒,众人皆知。 刘畅被小吏眼里无助的眼神触动,想起自己刚出大学校园,面对用人单位挑黄瓜白菜一样的眼神,自己的内心,和他一样的无助吧。 刘畅轻身挡在小吏与张飞中间:“三叔何必如此,大家都是娘生爹妈养的,人与人之间,应该平等的吧。” 刘备心中一动,皱了皱眉头,和诸葛亮对了一个眼神。 “阿斗!你在说什么!这种没用的家伙有什么好理会的,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不要把我和这种家伙相提并论!”张飞寻常的嗓门就像打雷,现在包含怒气的声调就像一个个霹雳,轰隆隆打在刘畅耳边,连江面不时响起的爆炸声都掩盖不了。 诸葛亮想要过去劝解,刘备轻轻拦住他,摇了摇头。 赵云搓着手,不知应该怎么阻拦暴跳的张飞。 马超抄着手站在山崖边,背对众人,目光投向忙碌操作的爆破人员,嘴角露出一丝可堪玩味的笑容。 刘畅对众人的表情尽都收入眼中,明白刚才自己的表现有些突兀,与自己的身份不相吻合,一时心中忐忑,不知道该怎样化解。 “扑通!”小吏越过刘畅,跪倒在张飞面前,磕头不已:“三将军,殿下宽厚仁慈,善待属下,小人感激不尽!可是小人不希望为了我这个卑微之人,坏了三将军和殿下的叔侄之情,如若三将军有气,尽可发作于小人身上,请勿怨恨殿下!” 小吏匍匐在地的身体瑟瑟发抖,显然是害怕得不能自已,仍坚持着说完了一番言语。 “三将军何等英雄人物,讨伐董卓,与吕布相斗上百回合不显下风,一声怒喝喝断当阳桥,吓退曹操八十三万大军,如此当世英豪,怎么会和你一个小小的书吏过不去。”刘畅不好再次相扶,就此退却又不符合他的性格,便旁敲侧击提醒张飞自重身份,不要再和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吏纠缠。 “哈哈哈哈!还是阿斗了解我!”张飞豪放开朗,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刘畅的马屁正好拍到他得意之处,洋洋得意,脚尖轻挑,把小吏挑了一个翻身:“滚你妈的,我堂堂车骑将军,岂会和你等小人一般见识。我与阿斗亲如家人,又岂是你能了解。我自和侄儿说话,你们滚远点!” 一众从人喏喏连声,远远退开。 张飞还不满意,挥着鞭子把这些从人赶得鸡飞狗跳,逃得远远的,只是终究不敢离得太远,刘备等人还在他们目力范围内,以备随时召唤。 刘备面有忧色,看看刘畅,又看看诸葛亮,眼有询问。 诸葛亮羽扇轻摇,微微颔首。 张飞莽撞之人,没想那么多,大手拍着刘畅的肩膀:“阿斗,自从你从仙界归来,一身所学鬼神莫测,我大哥也不用整日为了篡汉的曹丕忧心忡忡了。好,好,好侄儿!快,给你三叔说说,那个把礁石炸得稀烂的是什么东西?” 刘备大惊失色,急看诸葛亮。 诸葛亮苦笑着摇摇头,看看神色慌张的赵云,再看看兀自背手极目远眺的马超,清了清嗓子:“翼德将军,殿下之事,还需保密啊,如若被曹魏知道,会给殿下带来莫大的麻烦。今日之事,入于我等之耳,还需止于我等之口,不要外穿。”他这话,大半倒是对马超所说。 “军师啊,不是俺老张说你,你就是太小心谨慎了。这里的人,哪个不是为了大哥的江山社稷,舍生忘死的老臣,怕什么!马孟起,就只有你小子有可能说出去,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乱传,俺就撕了你!”张飞铜铃大的豹眼死死盯着马超。 马超俊秀的脸庞饱经风霜,俊美中更有沧桑之意,喟然长叹:“三将军,到今日你还不明白我马孟起么?我与曹家有毁家之仇,杀父大恨,如今天下之大,能让我报此深仇大恨的,唯有陛下!自我投诚以来,一直忠心耿耿,没有二心。今天得知大仇有望得报,超悲喜交集,怎敢坏陛下大事!一片忠心难以尽表,如有不信,超唯有一死耳!” 说毕双膝跪下,头磕出血,虎目含泪。 刘备赶忙扶起:“将军何须如此!将军自从归汉以来,保我西南疆域,我与羌人相安无事,全耐将军,备岂有不知?我三弟为人鲁莽,然而心地善良,他心直口快,将军无许多虑。如今大汉命途多厄,还赖诸公同心协力,重振汉室哪!” 众人一起跪倒,诸葛亮道:“重振汉室,亦为我等心愿,臣等尽心竭力,终将重新收拾我汉家河山!” 刘畅也跪在众人之中,对刘备很是佩服。 在他前世的印象中,刘备是个只会哭泣哀告的老好人形象,真实接触,才明白他平时多以仁义面目出现,同时也会辅以威压。 只知施恩,那是宋襄公之流,柔不可守,不可能在至尊的位置上坐得长久。 单以威吓来约束部属,刚不可久。以秦始皇之能,老百姓在其末年仍难以忍受他的暴虐,造反此起彼伏。 以宽厚仁慈为主旨,辅以适当的强力手段,刚柔并进,恩威相举,方为王者之道。 刘备的仁厚,即便是偏远地区,也都清楚。在需要的时候,他也尽显帝王威严,常人难以抵挡,就是张飞这样的粗人,也难当随之而来的威压感觉。 刘备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宽厚的一笑,如一抹春风,拂走众人心中的压力。 “众卿平身,今日寡人等来看太子的壮举,非为朝会,不必拘谨,还是让太子为我等解说吧。”刘备军旅生涯多年,与至亲至近的爱将在一起,不愿过于拘束。 刘畅恭恭敬敬向众人行了一礼,诸葛亮等臣下也急忙回礼:“因为仙师提醒,孤知道山路伐吴的艰难。” 他指了指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这样重山叠嶂广达数百里,密林之间,野兽毒虫出没,寻常根本无法行走,且容易迷途。高山直上直下,无以攀援。接连东吴的陆路,只好沿着长江沿岸,蜿蜒而行,江岸沿途峭壁陡直,难以行走。路上艰险不说,还非常容易遭到敌人突袭伏击等,危险重重。” 刘备等人都是年年征战的老将,这样的形式他们自然心中明了,这也是他们担心的主要原因。刘备和诸葛亮、张飞也知道了刘畅从仙师处得到的指点,得知由于需要在各处险要处一一据险而守,造成汉军兵力分散,被东吴火烧连营,至而一溃千里,大败亏输。 可是陆路进攻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水路进攻,从白帝城(这时候没有白帝城,白帝只是个小镇)出发到宜昌,一路上都是水流湍急,礁石众多,舟船颠覆实为寻常之事。就是可以行走舟船,也不敢船行过快,要想及时运送粮草辎重根本不可行。 兵书上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打仗的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就是以智计无穷出名的诸葛亮,面对这样的环境,也是无计可施。 刘备、诸葛亮与一众谋士筹划了好几个月,还是束手无策。 要保粮道,就要走陆路;要走陆路,就要在各处险要扎立营盘防守;重山叠嶂处处皆是险要,各处防守,就要分散兵力;兵少面对敌人的突袭——特别是火攻,还是一败涂地,兵多,前军又无实力攻打敌人建立在险要处的要塞城池,还有可能被敌人乘机反攻,终究是个败局。 还是兵少啊! 放弃夺回荆州? 刘备不甘心啊,二弟关羽在这块地方丢了性命,自己付出如此大的损失,哪能就此罢休,否则还说什么重振汉室,能够偏安一隅也就不错了。 这种与他一生志向背道而驰的谋略,刘备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而且,他还有一个无法说出口的想法,就是自己是否真地像刘畅所说,这辈子真的没有夺取天下的能力! 把希望寄托给刘畅? 那他刘备这一辈子存在的意义又在何处,沙场厮杀半辈子,谁愿意承认前半生的奋斗终究是水中花镜中月! 就是他已经渐渐相信刘畅所说,他还是想要搏一搏,与自己的命运搏斗一番,就是失败,也要失败得轰轰烈烈! 有了太子刘畅,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是太过损伤蜀汉国力,刘畅都有办法重振河山,这几个月刘畅的所作所为,给他打了一支强心针,让他可以没有包袱地尽力施展平生所学,全力一战! 故此当刘备听到刘畅在开辟河道,对刘畅充满信心的他,大喜过望,立刻带领手下谋士将领前来察看。 解决了粮草供应,他就可以集中兵力,专心作战了。 礁石只是一方面,炸掉了礁石,还存在流速过快的难题,船只在急速流动的江面很难控制方向,船队想要保持队形是很困难的,一不小心就会发生碰撞甚至撞向江岸。 不过刘备相信刘畅既然有走水路的打算,必然有解决的办法。 毕竟船只装载量大,运送速度快,是输送物资的最佳手段。 刘备牵着刘畅的手,指着岸边堆着的物品问刘畅道:“阿斗,这是何物,竟然有如许威力,可以将巨石炸为粉齑?” 这物件以木盒为壳,大约尺许,内装黑色粉末,外表涂以黑漆密封防水,盒内一根竹管引出来,管内藏有引火索线。 竹管长短不一,控制引火线燃烧的时间。 在江水两岸山腰,各有一个箱型推车,四角以木桩固定,箱车上有一大型绞盘。 绞车上的绳索连接到对岸绞盘上,绳索中间有一个固定的死结,套在一个木笼顶端,笼**有两人,一人身穿鱼皮水靠,负责安放zha药,一人注意指挥两岸山腰绞车。 两边绞车同向转动,就将木笼吊往河面中间,到达礁石所在上空,一方绞车继续缓速按原方向松开绳索,另一绞车反方向转动,绳索不再绞紧,在木笼重力作用下降落江面,到达礁石时,停止绞盘转动,等待爆破手安放zha药。 爆破手腰间栓了安全绳,打开木笼,下水试探礁石大小深度,选择合适的zha药箱沉入江水,只留竹管在江面以上,防止江水渗入箱内打湿火yao,箱体用绳子固定在礁石突出部位。 爆破手出水后,小心地回到木笼,远离竹管,以免打湿引线。 指挥绞车的旗手,看看木笼离江面两岸的距离,举起一面黄旗,两边的绞盘迅速调整转动方向。 爆破手小心翼翼地擦干身上水靠上的水滴,拿出火折,弯下腰点燃引线。 指挥旗手立刻举起一面红旗,两岸的绞车迅速大力转动,把木笼快速吊起,飞速地向江水对岸移动,回到对岸的绞车旁边。 引线的燃烧约有五分钟左右,大家都凝神屏气,默默地看着木管上升起一团团的烟雾。 “轰!” 江面礁石所在位置,江水猛然间一顿,在众人视线里,江面湍急的水流在这一刻凝固了,然后一股水柱冲天而起,又如巨龙出水,喷射上天。 水柱升起约有一丈多高,这个时候,江水才仿佛刚刚清醒,以爆炸中心点急速向四周退却,形成一个大大的漩涡,切断了水柱的供应来源。 失去后援的水柱,在上升到最高点后,没有了凝聚力,散爆成一团飞溅的水花,向四周溅射开来。 这时候,江中被炸裂的礁石,飞出江面,重重地击打在水柱顶端,从另一端又再落入江中,打得水面摇摆不定,水花飞溅。 第二十二章 大风起兮旌旗扬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噢……”两边的人,不管是来访的君主将领,还是护卫的士卒,或者是具体操控的绞盘手、爆破手、旗手,都兴奋地张开喉咙大声喊叫,把刚才紧张的情绪通过这种粗犷的方式抒发出来。 延绵的群山中还回荡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又加上人群兴奋的呼喝,来回激荡,经久不息,听上去就好像有千军万马在此征战不休。 观看的几个将领都是张大着嘴,惊讶得无与伦比,眼光中异彩闪烁,兴奋得难以自已。 他们拍打着身边其他将领的肩膀,也顾不得看其他人的反应,都在大声喊叫,说着自己的看法见解,七嘴八舌,吵吵嚷嚷。 没有人管对方是否听懂了自己在说什么,滔滔不绝地话语交织在一起,谁也不明白谁在说什么,但是谁也不肯停下来听别人在说什么,反而加大了自己的音量再次吼叫起来。 一向稳重的赵云,也掩饰不了脸上喜悦的表情,激动的眉毛也颤动起来,连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但就是想说,感觉胸膛里有说不完的话想要向人倾泻。 他和马超互相拉着对方的手,面对着面,脸涨得通红,都看到对方的嘴唇在快速翻动,语无伦次的话语层出不穷,马超的眼角沁出一滴眼泪,他却没有去擦拭,反而更加急速地说着。 过了很久很久,大家才逐渐平复心情,又恢复了矜持,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轻轻地拍打着对方的肩膀后背。 这里面,除了刘备和诸葛亮稍微能够沉着,就只有刘畅没有激动。 他看着江心,半块礁石不翼而飞,还有半块礁石半沉入江面,他皱着眉头,心里面只感到焦急。 从爆破的具体表现来看,威力不可谓不大,不过和所使用的量来说,却又远远不行了。 这样的爆炸威力,用来爆破东西大概够用,想要作为枪炮的弹药还是威力不够。 刘畅很是伤神,要是早知道自己会被送到三国来,他一定会多学习一些知识,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他现在就有深刻体会。 化学知识的欠缺,造成刘畅所在的三国只能跛着脚走路,火yao无法升级,则战争的方式要完全转变成热兵器难度就很大。 刘畅不认为凭蜀汉的实力,可以靠冷兵器赢得天下,化学是门基础科学,刘畅只能试着用他不多的知识看看能否建立一门完整的学科。 诸葛亮轻摇手中鹅毛扇,他注意到了刘畅的表情:“殿下对这个……这个东西好像不是很满意?” 在诸葛亮来说,这个黑漆漆的木箱可谓威力惊人,虽然看起来使用好像不是很方便,燃烧的时间也过长,不过要是改进一下,用来对付固定的物体……例如城墙,恐怕没有人能够挡住汉军前进的步伐! “我给这东西取名‘黑雷’,”刘畅冲诸葛亮笑笑,解说道,“外面就是普通的木头箱子,里面才是重点,所放的黑色粉末,叫火yao,也就是可以起火燃烧的混合物,具体的配方,待我禀明父皇再说。这只是最初级的配方,威力也远远达不到实际使用的价值……” “这还不够!石头都给炸飞起来了!”张飞大张着嘴,他觉得自从刘畅从仙界归来,他张大嘴的机会越来越多了,不过这样的日子的确很有意思,每天都有新东西、新的冲击,感到前途充满光明,自己也不用整日停留在无法为二哥报仇的痛苦中了。 “要怎样才算真正达到你的要求?”马超插话道。 他和张飞的心情差不多,无法为家族毁灭报仇的痛楚整日折磨着他,投降刘备,只是让他暂时有了栖身之地,但是刘备的实力让他看不到为家族报仇的可能性,刘备的猜忌又让他不得不行规蹈矩,这样的日子对喜好自由的马超而言,无疑是种煎熬。 刘畅给他带来的冲击,也远超张飞。 张飞最少还知道刘畅曾去过仙界,有些出人意料的创造也在接受的范围内。 马超是在绝望中突然发觉云开雾散,以前认为不可能的事情竟然一一得以实现,这种绝处逢春的喜悦,又岂是粗线条的张飞可以比拟。 在刚才张飞脱口说出刘畅去过仙界,马超几乎是用嘲笑的态度来面对。 事实证明了刘畅果然有常人所不能的“法力”,马超热泪盈眶,欢喜得心都差点要爆炸了,他只能用“天无绝人之路”来平息自己的情绪。 刘畅叹了口气,掐着小指头:“要能够造出可以实战使用的弹药,大概需要向我小指头这么一点火yao,就达到刚才威力的时候。” “不可能!” “开玩笑吧!这怎么做到!” 张飞、赵云、马超惊呼到,这太出乎他们意料之外,要靠这么一点火yao,就把巨石炸开,这要怎么做到? 把火yao碾压压紧还是反复提炼? 像炼钢一样放在火里培烧? 好像这叫“火yao”的东西是见火就爆炸的吧! 这个难题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之外,他们只好再次认为,仙人是可以能人所不能的。 诸葛亮摇着鹅毛扇,看看刘备。 刘备点点头:“详细的我们回去再谈,今天我们是来看他们如何清理航道的。” 诸葛亮踱到绞盘车旁边,弯下腰细细察看。 张飞他们今天见到了火yao之威,心满意足,都聚到一起谈论得眉飞色舞,为大汉光明的前途兴奋不已,这小小的绞车他们反倒不屑一顾了。 诸葛亮却不会轻视任何刘畅造出来的东西,他觉得刘畅每样东西都有着精巧的设计,实用性强,而且很多设计思路还可以引用到别的方面,给予他非常大的启发。 这是他自己的发明还是他来的地方就有这些? 诸葛亮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属于刘畅的秘密,他没有把刘畅当作仙人来崇拜。 他一直对现在的“刘禅”抱有深深的戒心,他必须为大汉帝国负责! 事实告诉他,不管现在的“刘禅”是谁,他给大汉帝国带来的,从目前看都非常有益处,而他以后可能对大汉帝国造成的危害,陛下和自己都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的! 这一点,诸葛亮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来保证! “咦!”诸葛亮忽然想到什么,惊讶道。 “军师,你发现什么了吗?”赵云一直忠于职守,尽管他今天兴奋至极,仍然时时刻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子龙你来看。”诸葛亮招招手,指着山下波涛汹涌的江水,“我们就是把这些礁石全部都炸光了,可还是改变不了江流湍急的现实。船只行走在江面,仍然会被急速涌动的水流带得无法保持航向,所以我刚才虽然为可以炸掉礁石高兴,但还不是十分在意。可是我再看殿下所制这……” “这是绞盘车,寻常之物,我并未为之命名!”刘畅钦佩地说道,诸葛亮这么快就发现了绞盘的作用,绞盘在这里的作用,还在zha药之上。 他听说过川江行船,多用绞盘,因为他有这方面的概念,所以做出绞盘也是合情合理。 而诸葛亮首次见到,就显然看到了这个东西在军事经济上的实际价值,实在是聪明才智之人。 三国第一智者,果然名不虚传! “不错!就是这个绞盘!你们看,我们在江流十分险阻的地方,上下游都安上比这个大得多的绞盘,不是就可以把船只非常安全的放到下游吗,这样船队行走,就一点危险也没有了,而我军攻打东吴,也更加有保障了!” 刘备看看江水,看看绞盘,仰头想象安放了绞盘之后如何使用场景,许久,大叫道:“妙啊!果然绝妙!如有此物,我大军纵横再无顾虑!军师所言,当记首功!” 张飞等人眼睛一亮,纷纷拍手叫绝,都围过来看这绞车,从实际使用角度谈着自己的看法。 诸葛亮谦谦君子,岂肯占他人功劳,忙弓腰道:“亮之所言,全是得殿下所制绞车启发,相信殿下早有用绞车放船下行的计划,亮岂敢居功!” 刘畅谦让道:“我与陛下,父子同体连心。我的功劳,就是父皇的功劳。父皇从来不占臣下功劳,故我亦不敢居功。丞相所言,有功于社稷,怎可谦逊。” 刘备很是满意,这个儿子聪明才智不下于诸葛亮,却又谦逊待人,毫无傲慢臣下的举动,颇有己风,不复以前飞扬跳脱、粗枝大叶,堪为佳儿。 张飞的心性还像个小孩子,看见又好玩的事情就舍不得放手,硬是把转动绞盘的士兵赶开,拉着马超,两人兴致勃勃地玩起了绞车。 他们的臂力过人,转动绞盘轻轻松松,对岸的绞车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几圈下来,绳索越来越低,固定在中间的木笼垂到了江面之上,奔腾地江水已经拍打到了木笼的底部,吓得木笼里面的士兵大声喊叫,对面绞车旁边的士兵也不知道换了人,一个劲地挥舞旗帜,责问这边怎么回事,怎么不按规定松放绳索。 诸葛亮摇着头笑笑,手里鹅毛扇指着张飞笑道:“翼德啊翼德,这可不是比赛谁摇得快啊,要按照一定的规律来:那边绿旗摇一下,你这边才转一圈,看见红旗就停止,对岸摇黄旗就表示反向转,这都是有规矩的。” 他观察了半天,结合这边绞车士兵的反应,早就发现了其中的规律。 “直娘贼,恁多的规矩,不好玩。”张飞一拍手就要不玩了,不管江中央摇摇晃晃的木笼,就要拉着马超去看炸雷。 赵云一把握住松开的绞盘,让其他士兵上来接手方才松开。他回头看见诸葛亮盯着山崖边并肩而立的刘备父子,神情复杂,似忧似喜,不由问道:“丞相,可是有何不对?” 诸葛亮叹了口气,宛似欲挡住山风,鹅毛扇轻掩嘴唇,用自问自答的语气说:“孔明啊孔明,值此危难之时,你是忠于大汉帝国还是忠于陛下呢?我看你也难以回答吧。” 赵云闻听骇然,诸葛亮此言可算大逆不道,但是他又糊涂了,丞相一向谨言慎行,为何突然对己说此不忠不孝之言。 诸葛亮微微一笑,对他道:“子龙将军追随陛下数十载,对陛下一直是忠心耿耿,可谓国之栋梁啊。” 赵云谨慎地拱手道:“丞相谬赞,云蒙陛下简拔,由一牵马小卒而至栩军中郎将,战战兢兢,或日不敢忘陛下知遇之恩,唯恐行事差错,愧对陛下,日必自省以改其错。此一生,唯陛下马首是瞻耳。” “子龙无需惊诧,亮乃一戏言尔。”诸葛亮笑着挥了挥鹅毛扇,“陛下即大汉,大汉即陛下,岂可分之乎。” 赵云认真地看了看他的眼神,方才颌首道:“如此,甚好!” “子龙观太子如何?”静立良久,诸葛亮忽然又问道。 赵云都快要跳起来了,今天诸葛亮吃了什么药,句句不离大汉帝国的命脉,是要谋反吗,就算要谋反,也不会蠢到跟绝对忠于陛下的自己说吧。他强捺心头不安,朝着刘畅所立的方向拱手道:“天纵奇才,我大汉有此太子,江山稳固,便立万世不易之基业,亦反掌耳。” “子龙可慎记此言!无日不可忘之!我大汉基业能否得存,就在这句话上。切记!切记!”诸葛亮羽扇轻摇,微笑着走向马超。 赵云是一个忠厚之人,上阵杀敌易如反掌,猜谜语不是他所擅长,对诸葛亮莫名其妙的话他感到费解,但分析来去,又看不出他有反意。他敬佩诸葛亮的睿智,倾慕他为了百姓疾苦,事无巨细的认真负责,也绝不愿意相信诸葛亮会谋反。 然而听他话中之意,在大汉帝国和刘备之间会有所冲突,但又说“大汉即陛下,陛下即大汉”,这,这,搞的什么鬼? 然后又说太子…… 他机灵灵打了个冷战,身上顿时汗出如浆。 大汉——陛下、陛下——太子! 山间江风凛冽,吹在刘备两人宽大的袍服上,飘飘欲仙。 刘备眼望连绵不绝的丛山,脚底山岩之下纵横喧嚣的江水,胸中起伏,豪气万状,指点着山峦东面,对刘畅说:“阿斗,等你的兵甲制造齐备,朕就率兵踏平东吴。” 刘畅一愣,该来的总还是要来。 从他几个月前明白到身处的时代,进入皇宫,假托仙师之言奉劝刘备不要发兵开始,或直言或隐讳也劝过好几次了,刘备总不正面回答是否休兵收甲,只是催促他一再加快准备的进度,使得他想要循序渐进的工作都不得不丢开,大量赶制兵甲器仗。 现在,刘备终于正面回答了——他仍会发兵,迫不及待地想要兵发东吴! “父皇,就我们目前的发展势头来看,我们的形势越来越好,如果再能休整数年,只需派一上将率数万兵马便可踏平东吴,岂不更好?”他还是不死心,打算作最后的努力。 刘备嘴唇紧闭,挺立于山边悬崖,目光幽深,迟迟不做回答。 “阿斗,你到过仙界,仙师说我尚有几年寿元可活?”刘备面无表情,极目东眺。 “这……父皇春秋鼎盛,如善加保养……” “阿斗!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耳,毋要闪烁其词!”寒光似电,注目于刘畅身上。 刘畅心中挣扎,闭口不言。 “多久?”耳旁一声爆喝,他从来不知道看上去言谈谦和语调温润的刘备也能发出如许大的声音,脱口而出:“两年!……或许……不止” 话一出口,刘畅脑中嗡地一下,立知说错了话。如此一来,刘备还肯安坐于成都才是怪事! “哈哈哈哈!”刘备默然片刻,猛然仰天大笑,“刘备戎马一生,想我于一编鞋白丁,而至大汉皇帝之位,死亦无憾!一年足矣!今社稷有皇儿在,朕心得安,唯有兄弟之情尚未相全,一直以来,我欠云长的太多了,眼前方知一切以往我所关注的原来尽是过眼云烟。如果这次我不率军东向,以后有何面目见云长于地下?朕必起兵讨伐东吴,纵死,亦可全我兄弟当年桃园誓言!” “大哥!此等美事,焉可忘了俺老张,就是在地下,俺也会侍奉在两位哥哥身边!”张飞不知何时来到刘备身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刘备深深地看着他最喜欢的小弟,轻抚他的后背,柔声道:“三弟,论公,我为大汉皇帝,论私,我为兄长。无论于公于私,为兄都须率先就死。然而为兄死得,你死不得。阿斗还缺人照看,就委屈你了,多照应他几年,为兄和云长以后当在地下给你赔罪。我知道,我一直是个无趣的人,难为你总是受我管束。其实,我也很想做个挟长剑而笑傲江湖的潇洒之人,可是我心中有太多的包袱,这包袱太重太累,让我难以喘息。这次,就让为兄再作次任性之人吧!” “大哥!”张飞豹眼一红,斗大的泪珠哗啦啦向外夺眶而出。 刘备温言劝慰,放开他的双臂,面朝荆州方向踏前几步,痴痴而望。 刘畅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目,口中发不出一句劝解的话语,一切机变谋划,在此一刻均失去了颜色。 他忽然很羡慕刘禅,如果这个父亲,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有这么一个英雄父亲,该是多么的骄傲自豪。 “为大丈夫者,上不能扫平奸邪,安邦立国,抚育百姓;下不能全兄弟之谊,仗剑以报弟仇,焉有面目立于天地乎!”宝剑噌啷出鞘,表情悲愤而豪迈,刘备纵声长啸,山谷之间回音荡漾,久久而不能平歇。 第一章 天命之战,刘备的愤怒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不管刘畅内心如何矛盾,刘备向天命抗争的战役终于还是打响了。 汉章武二年五月二十一日,蜀汉大军踏上面向东吴的征程。 芒种才过,十余万抢收抢种刚刚结束的农民被紧急征召,经过短暂的训练,与近十万久经战阵的蜀汉正规军一同迈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这是刘备向宿命抗争的战役,他将蜀中精锐抽调一空。 命刘畅留守成都监国,诸葛亮为辅佐,留守的将领不是小将就是不出名的裨将,如赵统、赵广、王平、张嶷。 派骠骑将军马超助魏延守汉中,以防魏军。 真也罢假也罢,为了张飞的安全,刘备还是小心地把张飞留在了身边,负责带领羽林军,而原阆中五万守军,皆由赵云率领,这是他第一次独立领军,担任大军前锋。 张飞之子张苞为副将,杨仪为参军,辅助赵云掌管军马。 黄忠为第二路军,率军三万,以为赵云后应,关兴、冯习为其副将。 刘备与张飞自率大军十万随后沿江北而行,中军都尉傅彤、牙门将向宠,董允、马良、陈震掌理文书,伊籍、程畿为参谋,赵融、廖淳为合后。 事前联系的五溪蛮番王沙摩柯带数十员番将,领两万兵前来助阵,随后阵而行。 黄权另带五万军护翼中军而下,以防魏军进攻,关索、廖化为副。 吴壹、刘巴并掌水军,居中而行,吴班、张翼为副。水军出动巨型玄甲楼船二十五艘,蒙冲斗舰五十二艘,快船上百,载运粮草辎重的粮船百二十艘,水军一共动用兵力一万三千。 川中缺少军马,除先锋将赵云所带军兵有两万骑兵,另羽林军有骑兵一万之外,军中只余运送物资的牛马骡驴万余头。 不计五溪蛮兵,刘备总计出兵二十四万三千,可谓倾巢而出,蜀中兵力为之一空,尤其久经训练的精兵,全部出动,誓要尽取荆州之地。 至于整个东吴,开玩笑,东吴人口是蜀中的两倍有余,且年年与魏交战,精兵良将不下三十万,紧急时可以动员二十万以上的后备兵,要和他硬碰硬,刘备还没这个能力,只能趁着孙权把大部分兵力集结于魏、吴交界的要地城池,从其肋部****一刀,能将荆州完完全全地捞到手,就达到了战略目的。 他只是不甘心命运对于自己的不公,但还没狂妄到彻底失去理智的地步。 这个捡漏的仗也不好打,从临江出发,直至东吴的江陵,一路上都是山川险阻,所有的山都是坡度奇高、陡上陡下的山峰。 由于刘畅的原因,准备的时间长了半年,天下间都知道蜀汉要向东吴动刀子了,大家都忙着使臣往来,各种外交手段连续不断,东吴忙着向魏国称臣,争了个吴王的虚名,连忙从长江沿线调动兵力,修缮关隘城墙,打造战船兵器,稳定了不到两年的局势,又因为刘备的大举行兵而动摇不定。 二十四万的军兵,等于是蜀中每十个人就有一个当兵,参加这次的东征。 其中原有近十万常备兵是经过战争锻炼的老兵,还有十多万是在春种后即征召的农民兵,经过简单的训练,这部分士兵无法大用,大多都随在后队,由刘备自将,一边行军还在一边强化训练,无可例外地要经过张三爷藤鞭的鞭策,叫苦不迭。 好在刘备时常陪在张飞身边,及时的安抚了许多心怀怨怼的士兵,又有两万精锐的羽林军居中弹压,倒也没闹出大的风波。 倒是蛮王沙摩柯带来的五溪蛮兵,给刘备带来了惊喜。 这些五溪蛮兵,身着经过桐油浸泡的藤甲,硬中带软,韧性十足,等闲刀枪不得入。他们自幼于山林丛山间讨生活,射箭打猎,身材虽然瘦小,也不着鞋履,可是脚力十足,在这山川中行走如飞,五十步内十射九中,又悍勇无比,端是一大臂助。 刘备这里还不满意,刘畅这边就痛苦万分了。 刘备把能带出去打仗的兵都带走了,留给他的只剩老弱病残,就是这些老弱病残,还是他依仗的主要军力,蜀汉帝国各郡县,大城也只余五百、一千军不等,小城多半只有数十到一百不等的士兵驻守,守城治安,多数要靠当地豪族的私兵帮助维护。 就是都城成都,也只有老弱兵丁三千人,以及各官员、豪族家的私兵部曲两千余人,这些人出动私兵帮助,是要捞取好处的,或是盐铁之利、或是新得肥沃之地、或是少纳税赋,不一而足。 刘畅一边要和他们讨价还价,一边还要加紧筹集军资,征集民夫送上前线,苦不堪言。 讨价还价是他商人的特长,这点无可辩驳地为大汉多保留了一些谈判的筹码;筹集军资也还容易,毕竟他们已经准备了大半年;但要征集民夫就太困难了。 精壮的汉子统统上了前线,连皇宫中的守卫兵力都是一减再减,很多空置的房屋因为缺少打扫的人手而积满灰尘。民间虽然过了农忙,但平时砍柴、挑水等重活总还要人来做,现在都是由妇女老人亲历亲为,已是怨声载道。还要征兆民夫,其潜在的不满日渐积累,朝着爆发的方向急遽增压。 同时,因为人力的紧缺,使得各地的治安状况急剧恶化,以前不敢为非作歹的土匪流氓,趁着官府人力有限之际,鱼肉乡里、强抢民财之事时有发生,层出不穷,并有愈演愈烈之势。 他不得不行雷霆之举,高举屠刀,由王平带领他的亲卫队,于成都连杀了十多个为祸乡里的恶徒,头颅高挂城门,威慑了一些蠢蠢欲动的不法之徒,才稍微止住了这股邪风。 再以太子之尊,连连巡视安抚百姓,用太子府名义时而给孤寡老人发放救济,让人走街串巷,宣传刘备伐吴的正义性,勉强平息百姓心中的不满。 这其中,诸葛亮等辅佐人员给了他极大的帮助。 诸葛亮整日里除了正常的政务,还用丞相府的名义压制住兵力空虚带来的治安恶化,自己出面当恶人,让刘畅赢得百姓的支持。 赵统则将豪族提供的私兵整顿合并,加强训练。 他得刘畅鼓励,又兴起了雄心壮志,每日里吃住都在军营,将豪族们提供的私兵当成正规军来训练,遇到难题就迅速向诸葛亮请教,然后回来一一实施,将这些整治得叫苦连天。 他们不是国家军队,从身份上说还是个地方豪族的家兵,赵统又显得极其年轻,其中自有不服管教之徒,结果被他连施军法,或打或杀,居然将一盘散沙捏成了一支正规军的样子。 人力的紧张,刘畅更是感触良多。 他行走在皇宫、街市,处处都显出人烟稀少的凋零景象,诺大的成都城,街面上就看不到多少开门营生的人,人烟稀少,还多是妇孺老人。 大家的身份都一再错位,负责清扫街道的都是妇女、赶车的只剩下老人、摆摊的卖菜的都变成了女人、包括杀猪都是女人上阵,连耕田、砍柴、搬运货物的都由未成年人下地操劳。 其他诸如建筑、修缮城墙这些女人实在无法代替的行业,全部都停了下来。 蜀汉境内,处处可见修了一半的水坝、房屋就扔在那里。 看到这样的局面,他才对后世反反复复说蜀汉民力稀薄是他失败的主要原因有了深刻地了解。 平时再怎么纸上谈兵,说蜀汉的灭亡是必然的,都不及看到整个皇宫人去楼空的空旷感更来得直接。 就是一个局部战役,蜀汉帝国就要全国总动员,以至于伤及到帝国的正常运转,那要是和敌国全力开战,帝国还不把所有能拿起刀枪的人员全部召集起来? 这样的仗,敌国胜了是得其所愿,失败了也无关根本,而蜀汉就完全没有失败的本钱,稍一闪失,就是国家的覆灭。 难怪诸葛一生唯谨慎,他能不谨慎吗? 他就像一个拿着一千块钱的穷汉,这就是他所有的资本,却去和家财万贯的富豪们玩一百块钱为底,没有上限翻番的麻将,一着不慎就倾家荡产,这每一步都要他耗尽每一个脑细胞,生怕出一点点差错。 所以他才会在每一次出岐山,遇到哪怕一点点挫折就退兵。 所以,他才会坚决不听魏延提出的出子午谷道,直杀长安的提议,还弄得魏延闹了一辈子别扭。 所以,他才会英年早逝,“常使英雄泪沾襟”。 这样的局面,就是谁来也无回天之力,面对这样的蜀国,就是天纵奇才的诸葛亮,也心有余而力不足,纵然心中满是丘壑,也无力实施。 可是他只是一个丞相,无力阻止他的君主作出全力一搏的举动。 刘畅试过了,还劝谏过多次,也不过阻得刘备晚了半年出兵,刘备要将他一辈子的理想,浓缩在这次倾国一战之中,将他的抑郁不得志全部发泄出来,刘畅也无可奈何。 他始终认为,既然老天要他回到这个时代,必有深刻含义。 从种种迹象来看,他认为是要他借蜀汉之体,以为己用,保持中华上国的生生元气,永远朝气蓬勃,不致落后时代。 这样的任务自然困难,但他自恃还具备这样的能力。 辛苦自然是比前世要辛苦得多,不过如此具有挑战性的任务,他也是兴致勃勃。 可是他刚迈出第一步,就要面临刘备的倾国一搏,让他很有些心力交瘁之感。他做了很多的准备,把自己所学尽量施展出来,希望帮助刘备获胜,他真的害怕刘备再交给他一个残破的国家。 如果是这样,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不知所措,不知道下一步还将面对怎样的困境。 刘畅在心中默默期盼,刘备,你可千万要打赢这一仗啊。 刘备出兵的同一日,孙权在建业的王宫里也同时面临忧喜两重心情。 喜的是终于得到曹丕的认可,同意他归顺,并给他封了一个吴王的虚衔。 吴王不吴王的,孙权并不在乎,他早就是江东六郡八十一州名至实归的君主,他喜的是曹丕还算识相,没有借机刁难,也没有趁机安插人手的想法——除了来宣诏书的使者刑祯滞留建业,以为双方交通使臣。 为表示善意,曹丕更把合肥之军后撤至寿春,仅留少数守城军丁。 这样的善意在孙权看来是不怀好意,分明是坐山观虎斗,让他孙权将江东军马与刘备拼个你死我活,待双方元气大伤的时候,曹丕自然会邀兵相击,效那黄雀之事。 忧的是终归还是要和昔日的盟友、今日的仇敌刘备兵戎相见,双方大战不管结果如何,都会让魏国坐收渔翁之利。 可恨刘备不识时务,厚颜无耻! 要不是他当年无耻的一借荆州就再不肯归还,加上关羽匹夫欺人太甚,以双方姻亲关系,如何会走到刀戈相向的地步。 合则两利,分则两衰,这样的道理就是脾气暴躁的孙权都知道,为什么这个一向胸怀大志的刘备就不明白? 想到这些,孙权就是一肚子气。 也不知道是气不识时务的刘备,还是气自作主张杀了关羽的吕蒙。 “大王请用碧藕莲心汤。” “滚开!”又是一个不识时务的家伙,没看见我火气正大吗! 那名侍女还迟疑着不敢退下,这是吴国太心痛整日愁眉不展的儿子,亲自让送来以解孙权心中郁结之气的。 “孤王叫你滚出去,没听见吗?刘备反我,连你也反我不成?莫非以为孤就杀不得人!”孙权一肚子火正没地方发,双眉倒竖,这是他要杀人的信号。 就在他手指按上佩剑机簧,预备让这不识抬举的东西血溅当场的时候,宫门外传来沉稳的声音:“大王,臣顾雍求见。” 一听是顾雍,孙权慌不迭收起佩剑,交给随侍人员,有些气馁道:“元叹何需求见,但入不妨。” 顾雍字元叹,以弱冠之年就为合肥令,后转在娄、曲阿、上虞,皆有治迹。在孙权当会稽太守的时候,顾雍为丞,讨伐山贼、安抚民众,居功至伟。 他原为左司马,孙权为吴王之后,就迁为大理卿。 此人寡言少语,然言必有物,乃是中直之臣。他的忠直,举止有度,又和张昭不同。 张昭为人正直,从不阿谀奉上,且言词犀利,就是对孙权也从来不留情面,时常激得孙权暴跳如雷,恨不得就此杀了这个不识抬举的老匹夫。 孙权对张昭,是又敬又烦;对顾雍,则是又爱又怕。 顾雍入得殿来,面无表情,依照礼数恭恭敬敬行了礼,然后道:“臣在殿外,闻得大王要杀人,不知何故?” 孙权讪讪而笑:“殿前侍者不听孤的号令,踌躇不退,孤因而发火,只是吓吓她而已,非是真要杀人。” 顾雍面容一肃:“不尊号令,当杀!” 侍女吓得魂不附体,伏地求饶。 孙权大喜:“司马也道当杀?” 他看着连连叩头求饶的侍女,狞笑着又摸上环首刀的刀把。 孙权一向残忍好杀,见到血就会让他兴奋。 顾雍拱手为揖:“臣虽为文官,尚闻军无号令不行。国家治理,上下尊卑,乃是国家存亡的基本。宫中侍女,不遵大王旨意,是为抗上。大王杀之,以正宫中朝中,是为正理。然不知其为何人治下,不遵宫中礼仪,其又因何而来,不遵大王指令?可一并治罪!” 孙权本是恶气充盈,又得顾雍支持,加倍凶狠,持环首刀道:“你是何人治下?”想起顾雍所言,又加了一句:“因何抗命不遵?” 侍女瑟瑟发抖道:“奴婢乃是吴国太宫中女官郑氏属下,逢吴国太之命,说大王近段时间忧心军国大事,命奴婢为大王送来一碗碧藕莲心汤,清心镇火,务必要见到大王喝下。” 孙权甚是尴尬,吴国太并不是他的亲身母亲,而是孙权母亲的妹妹,孙权母亲临死前要求他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吴国太。孙权纵然脾气暴躁,但却是个至孝之人,从此之后,真的像对自己的亲身母亲一样对待吴国太,这时得知这个侍女是吴国太派来的,他当然不敢再说要杀她之类的话,何况母亲是为了儿子作想,他又如何发得起火来。 他看到微笑着斥退侍女的顾雍,恍然大悟,不理惴惴不安飞一般逃出去的侍女,笑指着顾雍道:“元叹,你呀你呀,你恐怕早就知道她是国太差使来的吧。” 顾雍恭恭敬敬地入席,跪坐在离孙权尽量远的地方,这是与国君交谈的基本礼仪,入席时必须坐在席位离国君最远的地方,正色作揖道: “大王,臣确有欺瞒之处,臣知道她是吴国太派遣过来的。臣之所以这样故作不知,是希望大王能够明白:如果不作细致地了解,听取别人的解释,大王的怒火可以轻易让一个侍女丢掉性命,但也有可能铸成大错。大王的一举一动关系着整个吴地的生死安危,这次只是宫中一个小小侍女的性命,但是如果不设法克制自己,您所下的命令就有可能危及到整个吴国的存亡。所以,顾雍不敢不冒死进谏,请大王赐我一死。” 孙权闻听肃然动容,屁股离开双脚,正身道:“元叹忠直,是我吴国一宝,能得元叹时时在孤王身边提醒,孤才不会犯错误,请元叹先生不必自责,这次都是孤的过错。” 说毕大礼相对,慌得顾雍急忙俯身叩首,连称死罪。 君臣二人执手相对,都是激动不已。 “启禀大王,吕蒙大都督有紧急军情禀报!”一名黄门侍卫匆匆入殿。 “宣!”孙权和顾雍面面相对——刘备军入侵了! “幸好我们已经和曹丕议和,我们也在夷陵加高加固城墙,大军严加防范,做好了万全准备,要是刘备提前半年发动,我们就被动了!” “现在我们一样被动!”据说生了重病的吕蒙大步入殿,脸色潮红,向着孙权行礼完毕,大声对顾雍道:“蜀军水军已突破我秭归江防,巡江校尉、都亭侯陈脩战死!” “哎呀!我如何对得起陈子烈啊!”孙权顿时痛心疾首,无以复加。 顾雍性格沉稳,不急不躁,问道:“陈脩素有武勇,善习水战。汉军水师困于蜀中,疏于战阵,战斗力一向不强,如何能够得胜?” 吕蒙双眼通红,他与陈武是好朋友,陈武素得孙权好感,曾数次到他家里去慰问。建安二十年,陈武随孙权出征合肥,力战而死,孙权痛惜不已。由此孙权对陈武的儿子痛爱有加,因其素有武勇,故封为校尉,谁知这次又不幸战死。 他虎目含泪,咬牙切齿道:“刘禅小儿,我与你势不两立!” 孙权惊问道:“此事如何与刘禅有关??” 第二章 绞盘锁住长江喉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陈脩手扶楼船栏杆,江风凛冽,吹得楼船上东吴大旗和他的将旗上下翻飞。 他皱眉看着后面紧随的几艘斗舰,在湍急的江水里艰难的逆流而上,心里面窝着一团火,难以发泄。 他自幼好武,生长于东吴江南水乡,自然水性娴熟,小小年纪就为大家看好,谓之为东吴未来大将。父亲随吴王北征合肥,死战不退,临战阵亡。 大王为表哀思,特封他为别部司马,给他五百兵带。这时候因为打了败仗,有很多的逃兵,但是因为他善待下属,军纪严明,所以手下没有一个逃兵,大王为之称奇,就提他为校尉,可谓升官神速。 可是也正因为这一点,他在军中的名声不太好听,大家都说他是得了父亲的福荫,大王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才对他这么快的提升,除了他自己的手下和几个好朋友,很多人都对他不服气,这让他很是窝火,想要打个大大的胜仗让同僚们看看他陈脩不是只会凭借父亲名声的纨绔子弟。 这次刘备东来,就是他立功的大好时机。 前些日子,他听闻手下报告,夔门内有沉闷的巨响,就派手下哨探,发觉蜀兵偷偷摸摸在用一种黑乎乎的匣子炸掉沿江礁石,他立刻敏感的判断出蜀兵想要乘江东下。 并且,他断定刘备不出兵则已,出兵必然首派水军。 只有当水军打通了沿江水路,才可以保护大军的后勤通道,也保证了东征军队不会进退失据,被切断后路,而且大船载重量大,可以装载大批士兵迅速东下,包围沿途城池,反过来威胁到东吴军的后路。 所以他认为,这场与刘备之间的战争,关键就是水战:水战获胜,陆路可以据险而守,刘备就是有百万大军也打不过来;如若水战失利,就是陆路挡住了刘备,蜀兵也可以随时威胁东吴军的粮道,或是不时骚扰东吴境内,战争就可能旷日持久的僵持下去,对两面受敌的东吴来说相当不利。 所以一听到这几天蜀军没有继续炸礁石,他马上带领哨船深入蜀境探听虚实,他怀疑蜀军会就在这几天出兵。 长江三峡,曲折盘回,为了提前侦知敌情,他还派哨探上到两侧山峰,发现蜀汉水军就摇旗示警。 虽然如此,不过陈脩并不担心。 蜀军的水军什么水平别人不知道,东吴难道还不清楚? 蜀军水军受瞿塘峡限制,只能在长江上游活动,也就是在他自己境内游弋,从来都无用武之地,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也不受历来蜀中实际掌权者的重视,军队士气低落,训练松懈,战备低迷,根本不是东吴百战水军的对手。 唯一可虑的,是这里水流甚急,操控困难,水面狭窄,不利于船队展开阵形。 可是己方困难,敌人只会更困难。 蜀军水军疏于训练,凭他们那几招,在嘉陵江耍耍威风尚可,面对这样复杂的地势,他相信可以给蜀军迎头痛击,让他们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水战! 一方面积累战功,另一方面还可以打击蜀军的士气,打乱他们出兵的步骤,为我方赢得更多的准备时间,简直是一举数得! 于是,兴奋难耐的他只带了一艘楼船作为中军指挥,七艘艨艟斗舰随后而行,可惜水流实在太急,轻快的走舸无法施展,也只有自重很重的朦艟斗舰虽然困难、但还可以在这里转折作战。 “校尉大人,前方发现蜀军战船!”刁斗上负责瞭望的水军看到山上旗帜发来信号。 “全军准备战斗!楼船横于江心下锚,封锁水道,其他所有朦艟分为两列在我舰后两侧待命。”陈脩快速下达命令,他知道这里水流过急,敌人顺流而下,船队很快就会冲过来与己交战,必须马上布阵。 东吴水军操练纯熟,忙而不乱,各司其职,很快将楼船横过船身下锚,五十来米的船身把水道堵得严严实实,也把后面的朦艟斗舰掩藏起来。 陈脩满意地看着刁斗上的士兵用旗号通知了其他斗舰,楼船上的水军忙碌着把发石车安置就位,一个个磨盘大的投石准备妥当,操纵投石车的炮手还仔细检查了投掷的方位角度,弓箭手站立就位,把火油布裹在箭枝上以为火攻之用,负责近战的长矛手手持三丈长的长矛立于弓箭手之后,另一只手挽着牛皮盾,随时准备替弓箭手挡箭。 在背对上游的楼船的另一侧,三名水鬼穿着水靠,腰间挂着铁锤、水凿,用绳子缒入江水,和其他各斗舰上下水的水鬼会合,顺着江岸,向上游蜀军来船游去,准备趁其不备的时候凿沉敌船。 一切仅仅有条,士兵的脸上没有临战的紧张,只有刚毅的表情,果然是打败过曹操八十三万大军的江东雄狮! 有一个小兵可能因为紧张,在搬运箭枝的时候在甲板上绊倒,手上的箭枝洒了一地。 带队的什长恼怒的奔过来,挥鞭就打:“浑蛋!顺达,大战在即,你奶奶的给我好看!” 陈脩也很恼怒,但时间到其他士兵也是一幅紧张的样子,便制止了什长继续鞭打,让其他人收拾箭枝,扶起连称“该死”的小兵,看他眉目,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他温言问道:“怎么,害怕么?” 名叫顺达的小兵感激道:“不怕!” 陈脩哈哈大笑,朗声道:“怎么能不怕呢?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还吓得发抖呢,每个人第一次打仗的时候,总会害怕,这有什么。不过,今天这一仗我们有必胜的把握,你相不相信?” “大人说有,那一定有。” “哈哈哈哈!怎么会是我说有就有呢……”陈脩笑而置之,大声对所有水兵道,“不要看敌人船多,这里水道狭窄,不超过六十丈,敌军无法展开阵形,只能一艘一艘的出来与我们交战,再多的船也没有用! 待会儿交战,我们用楼船正面阻挡,斗舰快速包围敌方当头舰只,反而可以发挥我们以众击寡的优势将其击沉或焚毁,即可阻挡蜀军船队继续沿江而下! 更何况,我们都是经过艰苦训练、历经百战的精兵,和蜀军那些连船也没有坐过的步兵交战,我们一个士兵可以抵他们十个! 他们练习过在船上发射石炮吗?他们训练过在战船上发射箭矢吗?他们知道在颠簸的战船上作战如何保持身体的重心吗?他们知道在战船冲撞的时候如何固定自己不会摔到吗?没有!蜀军以前根本没有像样的水军,这些人不过是临时征兆的渔民!他们射出来的箭歪歪斜斜,连我们的船也射不到!他们发射的石炮只能在江水里砸出一个个浪花! 而我们的石炮,可以把他们的船板都给砸个稀巴烂!我们的弓箭手,会把他们一个个射成筛子!我们的斗舰,会把他们彻底撞沉!我们只需要击沉敌人一艘,一艘!就可以把所有蜀军船队阻挡下来! 我们会带着胜利回到江陵,回到建业,我们,会成为东吴的英雄!我们每一个人!” 他的声音在江面回荡,所有的士兵都激情荡漾,欢呼声响彻两岸,士气大振,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蜀军水军船队马上出现,让他们得以建功立业! 在东吴陈脩舰队发现蜀汉水军一炷香之后,蜀汉水军的瞭望哨也发现了东吴战船,不过是在他们挨到当头一棒之后。 水军副将张翼就在第一艘战船上,他的坐船及其后二十四艘战船都是玄甲楼船,肩负着为整个船队开山劈路的角色。 张翼自问是生长在水边的孩子,出发之前他的官职是涪陵令,翻浪戏水也是他的长项,可是也经不起这一路之上的风浪颠簸,穿行于瞿塘峡之间这一天,他基本上没有吃东西,吃下去的东西也被他吐到了江中。 这样的待遇,就是呆在船舱里的那些配备奇怪武器的太子亲卫队也一样。 这些太子精挑细选的士兵,被太子硬送到他的楼船上来,为了获得他的重视,甚至撤掉了水战所必需的远程武器,让他十分恼怒。 他才是指挥官,可是太子的手伸得也太长了,长到让他不知该如何指挥这支亲卫队。 尽管张翼这个时候是又累又饿,但还是不敢大意,应该说,从船队进入瞿塘峡开始,他的心提起来就没有放下去过。 长江三峡,以瞿塘峡最短,只有八里,但也是最窄、最雄壮陡急的峡谷。 从楼船上望去,两面都是陡直的山壁,由于江面在这里只有三十丈左右,两侧黑压压的山壁就像是要压倒过来一样,让船上的人心弦紧绷,透不过气来。 蜿蜒在山壁上的栈道,感觉就在大家的脑袋之上,似乎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到。 从上游嘉陵江、岷江汇聚过来的江水,被狭窄的江道硬生生压缩在一个一起,奔流浩瀚的江水以雄浑的力道汹涌穿峡而过,激流在经过降低暗礁的时候不时拍打起惊涛骇浪,形成一个个漩涡,把一切六经此处的物事席卷入江底,不留一点残渣。 江岸两边江滩,看不到一点泥土沙砾,都是斗大的卵石,也只有这样大的石头,才不会被奔腾的江水所卷走,即便这样,这些原本棱角分明的怪石,也被经年不息的江水常年冲刷之后,变得圆润光滑,不复旧日模样。 张翼脸色苍白,被这大自然的无比威势压得说不出话来。 他暗暗担心,这还是经过太子殿下专门改造过的玄甲楼船,吃水很深。 可就是这样,这些在嘉陵江试航的时候四平八稳的玄甲楼船,仍然被浪涛像一个小木块一样轻易地抛上跌下,满船水手,没有不呕吐连连的。 玄甲楼船都这样,那些运送辎重的普通船只,能够顺利通过这一段峡谷么? 张翼心中疑问重重。 满船的水军没有人说话,实际上说话也没有用。 咆哮的江水肆意地奔泻而下,拍打任何敢阻拦在它前面的东西,拍打在江底的暗礁、滩头的卵石以及横亘出来山壁之上,雪白细碎的浪花已经打到了栈道底部,在原木支撑的栈道上留下点点水渍。 澎湃的江水在峡道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就是想要说话,也必须凑到对方的耳朵边上,大声喊叫才行。 看看远处的一抹亮色,张翼悬了一天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就快要出瞿塘峡了! 这该死的地方,想到回来的时候还要从这个峡谷通过,并且是逆流而上,张翼的脑袋都大了。 张翼摇摇晃晃走到船尾的,看看船后两侧两根桐油浸泡过的巨索绷得紧紧的,他拍拍船尾的水军,凑到他耳朵边上喊道:“马上就要换最后一个绞盘了,待会儿动作快点!我们耽误了一整天了!换完最后一个拖索,我们就可以出峡谷了!” 水军作出了解的动作,点点头,眼光看向上空,侧上方,一根亮晃晃的钢索隐约可见。 快到钢索下方,水军拿起一面巨大的红旗,大力舞动,向岸上的绞盘传送消息。 上游五百处,两岸各有一个巨型绞盘,都是纯钢制作,每个绞盘边上都聚集了百十来个上身精光的汉子。 “停!停!停!******,叫你们停没听到吗?”一个时刻注意楼船上动静的军官看到了船上的红旗,对还在埋头推动绞盘的汉子破口大骂,手上红色的旗杆伸过去敲打他们的头。 绞盘上从四面分出四根十五六米的推杆,推杆有小孩胳膊粗细,每根推杆上有十名汉子。 被敲打到头的汉子反应过来,又推其他同伴,他们看到指挥军官手上翻飞的红旗,连忙停下脚。 两个伍长赶忙拿着粗大的销子插到绞盘锁孔,把绞盘固定。 这样的场景在瞿塘峡两岸同时上演,一个个绞盘停止放松绳索,停止下来,一纵列顺水而下的船只一艘接着一艘停下来。 “换班了换班了!妈的,累死了,就是种一天地都没有这么累!”一众推动绞盘的汉子抖手抖脚,伸展身体,快乐地跑下来,把躺在地上的其他人踢起来:“该你们了,妈的,也该老子们享受一下了。”说毕,不管那些骂骂咧咧向绞盘走去的汉子,惬意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这些汉子们那一点点可怜的幸福,楼船上的水军们也享受不到,在楼船后侧,一根连接两岸的绳索高高越过楼船上空,绳索上挂着最后一个绞盘的挂钩。 船尾的水军从船侧拿起一根长长的竹竿,把挂钩挑下来,挂在船尾铁栏杆上锁定,张翼试试挂钩是否联结牢靠,然后向水军点点头。 那个水军才把上一个绞盘的挂钩打开,扔回江中,由绞盘回收。 之后,他收起红旗,换了一面绿旗,向上游绞盘和两岸的最后一个绞盘挥动,示意可以回收挂钩,最后一个绞盘可以慢慢放送。 水军看到峡口在望,脸上都露出笑容,长松了一口气。 总算要从这鬼峡谷里出去了,虽然三峡普遍来说都是水急浪高,但是只要出了瞿塘峡,江道再窄也有一百来丈,船队也能够舒展得开了。 张翼紧绷着脸皮,大声吼叫着在船上游走,敲打着松懈下来的士兵。 大汉的水军还是太弱小了,缺乏经验,这样的军队只适合顺境作战,如果再不提高警惕,一旦出现意料之外的险情,士兵就会彻底崩溃。 这也没法子,益州地盘看起来很大,北到秦岭南至云南,然而毕竟已经开发地域有限,蜀中多盆地,可供开垦的肥沃之地还是很多的。 可是那些地方森林茂密,开发困难不说还多在西南蛮夷掌控之中。主要的已开发可耕地都集中在西部的川西平原,那才可称千里沃野,次之的汉中平原规模就只有川西平原的三成不到。 所以从秦开发西南以来,汉人都定居在成都周边,后来东汉经过大力拓展疆土,先后灭了夜郎等西南夷国,把以南的土地都收入大汉版图。大量迁移百姓到该地定居,可是南方丛林中天气尤其炎热,瘴气瘟疫横行,中原人士多是从黄河以北寒冷地带迁来的移民,哪里受得了这样酷热潮湿的气候,病死逃走的百姓不胜枚举,其他的人也拖家带口举家潜逃。 因此经过大汉朝数百年经营,尽管也在这些地方建了郡县,设了官吏,安置了人口,实际效果仍是非常糟糕,有些偏远的城市,全城不过千来户人口,拢共不到五六千人,还不如当地的土人多。 汉人只在成都平原一带生息休养,要那么多的水军干什么,要不是江洲出铁,哪里会驻扎水军。 现在大汉帝国的水军,加上后勤官兵,也才三千来人,勉强可以凑够楼船所需士兵,可是朦艟斗舰又怎么办,快船又怎么办? 划拉来划拉去,还是优先保证楼船水军,就这样,楼船船队水军还是有一大半人是由新征召来的渔民经过短期突击训练加入进来的,这样的水军战斗力实在堪忧。 张翼的严格在汉军水师里是出了名的,他一天到晚崩着个晚娘脸,每件事都要照着军规执行,很是不得士兵欢心,可是他能够以身作则,故而大家对他又畏又敬。 绳索放到了底,出了这个拐角就可以冲出峡谷了,水军看看张翼的脸色,这下该放心了吧,谁知道他还是一脸严肃,手执刀把,看到士兵都瞧他,就是一个牛眼。 挂钩松开,楼船顿时如脱缰野马,迅速蹿了出去,江岸山壁快速在士兵们的瞳孔中扩大,吓得掌舵的士兵差点扔开舵跳进江里。 第三章 只有依靠刘畅的秘密武器了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张翼就在一旁,他来不及喝骂,抬腿踹开那个吓傻了的士兵,手臂用力,搬动船舵,饿得乏力的身体虚弱不堪,几乎无法搬动船舵。 他身后的亲兵迅速回过神来,一拥而上,合力推动船舵。 船上水军就看到山壁猛然压向头顶,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才出峡谷又遇险境,所有的人都没有思想准备,一瞬间思维也凝固了,惨叫就那么一声,然后就凝固在他们的嘴边,少数胆小的士兵甚至就这么给吓晕过去。 就在楼船撞上山壁的一瞬间,眼前景致急剧转换,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前方宣泄狂乱的江道,那黑沉沉的山壁险之又险的擦身而过,飞一般的掠过船舷。 黑沉沉的山壁飞般掠过,一条敞亮的白色大江猛然跃入眼帘。 楼船终于冲出瞿塘峡,进入了巫峡。 与白色江面同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静静等候的东吴战船,杏黄旗帜在江风中猎猎飘扬。 汉军水师惊魂未定,“嘣”“嘣”远处两声巨大的响声和望楼上哨兵尖锐的声音同时响起:“敌船!东吴的水军!石炮!快闪开!左满舵,不,右满舵!” 他吓晕了头,口中胡乱喊叫,完全不看楼船右舷险险擦着山壁蹿出夔门,船头对着左岸笔直冲了出去。 两颗磨盘大的石头接踵而至,其中一颗越过船头落进江中,溅起大片的水花,另一颗投石直接落在船头靠右舷的部位,砸倒了一片汉军水师,登时鲜血飞溅,哀号连天。 汉军楼船上并没有安装庞大的发石车,甲板上水兵们纷纷奔走避让,混乱不堪。 “回舱,所有人回舱!”张翼命令舵手打正方向,船头正对东吴楼船,其他汉军慌不迭抬起还在哭喊的受伤同僚逃进了船舱,紧紧地关闭了舱门。 好在楼船为了安全通过瞿塘峡,没有扯起风帆,用不着临敌时才手忙脚乱地收帆。 汉军水师从将领到水军,都没有经过实战的检验,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对于过于繁琐的战术无法掌握。 战前所作的那些紧急训练,也不过是让新招募的水军熟悉船只性能,能够在船上自由活动,而不至于站都站不稳,其他的提都不要提。 这次可不是在蜀江水面的悠闲训练,而是实实在在的战斗! 东吴的投石连连飞到,只是船舵位于船尾,有高高的船楼阻挡,投石无法威胁。 尽管如此,张翼还是和舵手放弃了船舵,冲进了船头前面的驾驶舱。 在舱室中间,立着一个孤零零的架子,架子上面有一个圆环形状的转盘,转盘边缘对称支出去八根约有五公分粗的圆柱,这个东西,就是藏在舱室中的方向舵。这是太子亲自设计的舱内驾驶装置。 舱内方向舵通过齿轮拉动钢索,以转动尾部船舵。 驾驶舱正面没有打开的窗口,以供舵手操纵方向使用,只有一片向下倾斜的百叶窗,需得靠到近前才能透过百叶窗看到外面江中景象。 舵手是没有办法靠百叶窗操纵楼船方向的,这只是主将借以观察外面情况时使用。 舵手进行航行操作另有机关。 东吴的投石一块接着一块砸过来,巨大的石块砸得楼船一阵摇晃,要不是战前紧急练习过船上奔走,张翼差点站不稳身形。 一进船尾驾驶舱,他就和亲兵拉开舱室正面两侧的两块木板,露出了后面倾斜一定角度的镜面,上面清晰地显出了船头方向的江面情况,只是略有变形。 驾驶舱侧面也取下两块木板,露出的镜面显示的是船尾方向的情况。 这是太子设计的另一个机关,利用潜望镜的原理,在船头楼船顶部四个角都安装了一块特制凸形镜面,通过折射传递到驾驶舱,使得舵手可以不出舱门而知道所处的位置,根据水师将领的指令自如操控。 镜面是采用精钢细磨制作,滑不溜手,表面镀了一层亮晃晃的银,亮如明镜,远比通常所用的铜镜清晰细致,纤毫尽现。 楼船顶部观望镜用精钢制作的铁箱保护,以免为敌方破坏。 张翼在舱内看见镜中景物有些许变形,这是因为观望镜采用类似后世汽车观后镜的原理制作,虽然视野更广,但也会出现变形现象。 他由镜中看到东吴水军一艘大型楼船横过来挡住了江面,旁边更有两三艘艨艟斗舰隐约其后,不知敌军到底来了多少舰船。 他对着头顶垂下来的一根喇叭口的薄铁管大声道:“望楼,东吴有多少船只?” 望楼顶上是一个半人高的箱体,外面由薄钢板冷轧铸就,内部衬以橡木,结实保险,缺点就是瞭望手只能坐于其中。望楼所在由一根空心钢管支撑,穿过两层船楼,固定于船骨之上,既减轻自身重量又牢固可靠。 望楼上方有一轻薄钢管直通驾驶室,可以上下传声,双方无需大声喊叫,声音清晰。 “东吴水军只有一艘楼船,后方两翼还有七艘艨艟斗舰,目力所见,十数里外并无其他船只。”瞭望手从最初的冲击中镇定下来,回答了张翼的问话。 就是声音经过铁管的传声,有些沉闷变声。 张翼吁了一口气,看来这只是东吴的小队水军自作主张,居然跑到蜀汉境内,胆子不小。 “下桨!赶快下桨!保持和敌船的距离!”他派亲兵下到底舱去通知浆手。 船舷左右侧面“哗啦”拉开一排舷窗,从里面伸出一排长桨,在号子的指挥下齐力划动,让楼船稳定在江心。 楼船在巨石的打击下,摇晃着慢慢调整姿态。 张翼也是第一次经历水战,戒备了一天突然面对敌军,难免开始有些紧张,连敌人的面也没看到就启动了应急方案。现在实际所见,敌人并不非常强大,他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了下来。 由镜中可见,敌人楼船上船头、船尾各有一个大型的投石车,投石接连不断,对方果然训练有素,在波涛起伏的江面,双方相距五百余步,十发中倒有四发命中。 楼船被巨石砸得不断晃动,水军们紧紧抓着舱壁上的把手,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撞得鼻青脸肿。 幸好甲板上的水军早已避入仓中,船面上空无一人,“嘭嘭”之声惊心动魄,并无人员损伤。 这话果然不能乱说,他刚在庆幸己方没有更多的人员伤亡,东吴投来的一块石弹无巧不巧地就砸进了浆手所在的舱口。 “啊!”浆手临死的惨叫全船都听得见,一时间人人自危,浆手们一阵慌乱,奔走哭喊,不由停下了手中的船桨,楼船向东吴水军漂了过去。 底舱军官急忙报之,自己也带队大力弹压。 张翼又惊又怒,桨手大多是临时征召来的渔夫,没有谁经历过血肉飞溅的战争场面,一旦炸了营,后果不堪设想。 他急忙派亲卫带人前去帮忙弹压,忙乱了半天,拖走被压成肉泥的浆手,逼着替换浆手坐在淌满献血的长凳上,才强力恢复了船只动力。 这是突发事件,因为楼船冲出夔门,姿态没有完全调整好,侧面朝前。他又没有经验,慌忙命令打开侧面舷窗下桨,以致把侧面暴露在东吴水军的投石机面前,引发了这次惨剧。 张翼心头狂跳,强迫自己不去想自己所下的错误命令造成的严重后果,努力把思路集中到解决当前战况上来。 船身已经调正,敌方的投石再也无法威胁到浆手,一一打在正面的船头和甲板之上。 投石击中船身外面覆盖的玄甲,发出巨大的声响,时而还能听到钢甲凹瘪的嘎嘎声,和船身木板压迫的声音。一众水军再次提心吊胆,暗自祈祷玄甲不要坏掉,否则本船迟早要被东吴送进江底。 张翼同样手心捏汗,为了赶进度,楼船的玄甲是匆匆覆盖制作,没有经过实际测试就送上了战场,效果如何,就需要他们来现场试验了。 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命令士兵冲上去,和东吴水军拼个你死我活,投石落在己船上巨大的声响,对他的心理素质也是个巨大的考验。只是想到本方没有投石车,才不得不强自忍耐,但对太子的决定,不由得心中暗自腹诽。 他也知道,太子此举乃是迫不得已,蜀汉水军没有经过严格的水上作战训练,之前他们实际测试过,让水军在漂浮的水面发石,满船载石两百枚石弹全部投光,才仅中两发,让水军都督吴壹、刘巴汗颜不已,连连称罪,却也委屈不已。以前他们困守川江,没有敌人,训练那么严格打谁去啊,总不能让他们冲着满江鱼虾发炮吧。 即便知道蜀汉水军的现实窘境,张翼还是不忿,光挨打不能还手这叫什么事,说不得,只有采用太子给他们配备的唯一远程武器来试上一试了。 镜面上,他看见己方和东吴战船的距离还是那么远,微一诧异,忍不住一拍脑袋,紧张过头了,对方显然已经下锚,静静漂于江面,而己方齐力划桨,逆着江水而动,距离当然不变。 敢下锚,那今天是要和自己死战到底了,这恐怕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张翼想要和对方大战一场的念头又有些动摇。 他很想等到后续船只到来,一同攻击,然而看看两岸距离,根本腾挪不开,想了又想,狠狠一跺脚,终于横下心来和对方死磕。 东吴的战船看见他们不敢还手,全都躲进了舱室,偏又不敢冲过来拼命,乐得没有人和他们对战,不慌不忙,石弹一发接着一发,越打越是手熟,命中率也是直线上升,好在玄甲船虽然被打得嘭嘭作响,船身似乎还没有遭到什么大的破坏的样子,让张翼稍许有些放心。 望楼通讯管旁边还有三根管子,分别被漆做黄色、红色和蓝色,管口都塞有木栓,以防讯号相串。 他拔下黄色管口的木栓,对着管口道:“二楼铁炮手注意,二楼铁炮手注意。” 墙壁上另一根黄色的喇叭口传来声音:“铁炮手已经就位,请将军下令。铁炮手已经就位,请将军下令。” “船楼流星炮做好轰击准备,目标,东吴投石机。重复一遍,目标是东吴投石机。” “明白。” 张翼是第一次参加真正的水战,心中没有底,对太子命名为“流星”的铁炮终归不甚不放心,索性将指挥的责任暂时移交给了副手,推开驾驶室后方的木门,从中间舱室旋转楼梯匆匆上到楼船二楼,亲自前来观看流星炮的操作。 二楼是一个连通的大型舱室,由于有特殊要求,在舱室中间没有其他繁杂器物阻隔,只有空荡荡的地板。 二十五名携带奇怪兵器的太子亲卫队士兵靠着后舱壁席地而坐,亮出了前方的空间。 亲卫队副队长肖劲波一声令下,士兵用铁叉推开二楼正面挡板,露出了前方的江景。九名士兵从前舱地板上摆放的六门铁炮中推出了三门,三人一组,飞快将铁炮推到发射窗前,将炮架对准了地板上两道凸起的钢制固定条,从炮架上取下销子穿过炮架下方支撑木框,插入地板上固定条孔洞中,将流星炮固定。 在张翼看来,他无论如何无法把眼前的东西和“炮”联系起来,在这个时代,“炮”的写法是一个“石”字旁加一个“包”,意思是发射石弹的武器,方法是用抛射的方式投掷石弹。 眼前的流星炮明显分作前后两截,前方是一根成年人手臂粗细的铁管,支在精铁炮架上,长度用太子新下发的计量单位来说是六十公分,内膛有拳头粗细,打磨得细致溜滑,这样精细的手艺用在看不见的地方,张翼觉得非常浪费。 炮管后方是一个很大的箱体,箱体内部非常复杂,太子曾经跟他说明过,并拆开一一指给他看过内部构造,每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但还是不很明白。 箱体中最重要的部件就是动力管,是一个直径约四十公分的大铁管,铁管长七十公分,管内在尾部固定了三环内外相套的那个什么“特制强力弹簧”,据说还用的是什么加了“锰”的特制机簧,弹力惊人。张翼亲眼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站在固定在地面的弹簧上使劲跳跃踩踏,这弹簧都纹丝不动,丝毫不向下陷。 这个弹簧的前端用钢片相连,钢片上又固定着一根向前伸出的击杆,击杆连接着前方的炮管,当弹簧松开时,击杆的前端刚好伸到与炮管口齐平的位置。 由于机簧力量惊人,所以将它压缩到底非常困难,需要一个特制的滑轮组,用张翼听不懂的“杠杆”原理来压紧。就这也需要四名士兵合力摇动箱体底部的把手,费尽力气才能上紧。 随着弹簧压缩到底,内部发出“卡”的一声,一个卡子自动锁定。 机簧压缩之后,击杆就退出了炮管,炮手从旁边的木箱中取出一颗拳头大小的钢丸,放入炮管。 每枚钢丸的重量是两斤。 炮手在钢丸前方边缘缝隙塞了很少量的一点点破布,以固定弹丸不致因炮管变换方位角而晃动。 “将军,流星炮已准备就绪,这就发射吗?”三门炮已经准备好,炮手摇动旁边的高低机调整炮口方向,肖劲波向张翼请示道。 张翼估摸了一下距离,双方船只不近不远,总是保持着五百米的距离,对方的投石机还是一发接着一发向本方发射。只是总也打不坏汉军楼船,对方的势头也有些松懈,发射的速度也不再紧赶慢赶,快速投石了。 五百米。 流星炮发射的钢丸重两斤,就算是强力机簧,根据太子安排的多次测试,目视结果,直线飞行距离只有约两百米多一点,在此距离上可以击穿五公分木板,连木屑带枝丫可以砸出一个海碗大的破洞;之后就是向下的抛射飞行,三百米距离可以破穿四公分后的木板;超过四百米还能击穿两公分厚的木板。 在五百米外由于飞行路线的不确定,根本无法瞄准,虽然力量还可以,但已无实际效用。 “不忙发射,我们先靠上去。”满仓士兵都看着张翼,他又看了东吴战船一眼,过去取下和驾驶室通话管上的木栓,向下方命令道:“命令浆手准备,靠上去,和东吴楼船保持三百米的距离,然后稳定船速!发现不对立刻后退,不准恋战!” 他还是有些谨慎,一个学徒和高手对弈,如履薄冰才是他此时的心态。 在东吴水军一方,包括陈脩在内,都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和蜀汉水军的战斗,不,连战斗都谈不上,纯粹就是单方面的攻防训练! 他们之前还有些紧张,对于蜀汉精心准备的大型楼船也是心中惴惴,对方几十艘大型楼船沿江而下,己方却只有一艘楼船和七艘艨艟斗舰,势单力孤,想来今天将有一场血战,大家都抱定了去而无返的决然之心。 然而他们怎么也没料想到,他们只是在蜀汉水军楼船冒头时的一顿猛攻,就打得汉军抱头鼠窜,躲到舱中连头也不露一下。 更没想到对方跟他们玩乌龟不出头的战术,并非是没有依仗,蜀军楼船外面镶嵌的显然是一块块铁板,石弹砸上去打得船身“铛铛”作响,却怎么也无法砸烂外壳。 火攻看来也不会有效果。 第四章 首功流星炮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他们的楼船下锚太早,本来是表明破釜沉舟的决心,现在看来完全是小题大做,弄得自己也没了机动。早知道就不下锚了。陈脩心中有些后悔,谁能想到蜀汉水军如此不堪一击呢。 几艘艨艟斗舰都蠢蠢欲动,想要冲上去近战。只是没有陈脩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心痒难耐。 “校尉大人,汉军不敢冒头,我们不如冲上去缴获他们的铁船?”一个副将凑过来说到,蜀汉水军如此之差的菜鸟部队,居然装备了玄甲楼船,刘备真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东吴水军从上到下一个个看得眼红心热。 陈脩也概莫例外,可是他虽然年轻,也是历经百战的老将,总觉得汉军有些过于胆小,超过了正常的尺度,再怎么胆小,作为全军先锋,也应该有必要的勇气,不至于害怕到如此地步吧,就这么躲到舱中不露面了。 不是其中有诈,就是另有所峙。 “不能乱。艨艟不能动,要堵死江面,不能让汉军趁机冲了过来。”他命令投石机继续不紧不慢的发射,决心再看看汉军的反应。 “大人!我们的石弹对敌军的玄甲铁船威力不大啊!”副将仍不死心。 “看看再说。”陈脩长年水面生活的脸上黑沉紧绷,看不出情绪变化来。 对面的蜀军始终被动挨打,纹丝不动。 从上游方向就传来船桨拍打江面的水声。 陈脩心中有些疑虑,难道自己猜错了,蜀汉水军的确如此不堪? 小心驶得万年船。 敌不动,我也不动,反正这出口已经被我堵死了,你们就是来再多的船在里面也使不上劲,咱们就耗上了。 “投石机没用,把它收起来。换床弩。”他淡淡下令。 咱们换着玩。 “将军,东吴水军换床弩了!”前窗口,肖劲波焦急地大声道。他当兵还不到半年,经过短促的训练,就糊里糊涂地成为了太子亲卫队副队长,资历还不及许多下属高。 作战方面也是懵懵懂懂。 “本将明白。做好你自己的事。”张翼面不改色。 要说他不怕那就太假了。 那是床弩啊! 一台制作精良的床弩射程可以达到五百多米仍然威力不减,玄甲楼船外面的钢甲能不能挡住床弩劲射,他心中也是无底。 可他是主将,怎么能在属下面前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呢。 “你们,三台流星炮全部瞄准对方的床弩,我要求你们一次就摧毁它!”坚定的语气容不得亲卫队反驳。 肖劲波心中还是害怕,但在张翼严厉的眼神下还是再次亲自检查了各门铁炮的准备情况。 炮手眯着一只眼睛,通过炮管上方的瞄准装置轻轻摇动炮架上的摇柄,微微调整炮口的瞄准方向。 东吴水军已经把床弩搬上了甲板,用木桩将床弩固定,几个水手奋力推动绞盘,为床弩上弦。刺耳的绞弦声让人牙口发酸。 旁边粗大的箭支摆了一堆,铮亮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让人心寒的精光。 三百米,已达到预定距离。 浆手更换了划桨方向,楼船保持在这个距离。 “可以发炮了么?”张翼忍不住明知故问道。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的心脏也开始狂跳起来。 “还不行。如果只是要击中敌船,这个距离绰绰有余。但将军要求一击就击中他们的床弩,这个距离没有把握。”战斗一触即发,肖劲波反而镇定下来。他的性格就是越挫越强,面对强大的压力,他仍然保持着足够的镇静。 亲卫队其他的士兵都有些诧异的瞟了他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在目标上。 “那么二百五十米如何?二百米……,妈的,老子也豁出去了。”张翼在肖劲波那里得不到满意的回答,猛地一顿足,大步走到通话管前,发泄般地一把拔出木栓,向着下方驾驶室吼道:“继续前进!一百五十米!保持距离!” 包括肖劲波在内,所有听到这个命令的水军心头都是一阵狂跳。 “将军……,我觉得……”肖劲波嘴里喏喏到,他感觉自己是否太固执了,居然和将军讨价还价。 “太子在派你们上船之前就有言在先:操船指挥听我的,具体炮战听你的!毕竟你们练习了一个多月,炮战我不擅长。” “靠这么近,恐怕我军会出现伤亡……” “打仗,有不会伤亡的么?”张翼硬着头皮答道。 只可惜这是水战,失败就是全军覆没,不象陆战还有回旋余地,“好了,我不干扰你指挥。这就回指挥舱。我只要求一件事,把对方给我们巨大威胁的床弩、投石机全部给我砸个稀巴烂!” 他终究不放心水军第一战的结果,远远站在舱口楼梯,眼巴巴地透过炮击口看着对面的东吴战船。 “放!”对面大声下令的声音在这里也能听得清楚。 “嘣!”弩弦绷弹开来的声音扣人心弦。 “抓稳把手!”张翼忍不住上前两步,随即又醒悟过来,赶忙抓向身边的楼梯扶手。 “铛!铎!”金铁交鸣的声音响亮无比,楼船剧烈晃动,张翼抓得仓促,脚下无根,身体大力摆动。顾不得调整身体,他就问道:“怎么样,船只有无损伤?” 他所站的位置太远,无法居高临下,看不见船楼下面的情况。 “不是太好,弩箭好像射穿了钢甲,插在船头,我这里只能看见小半截箭尾。”肖劲波探出头看了看,喊道。 张翼不寒而栗。 弩箭的威力好大,超过他想象的大。 射穿钢板,还插进船头船板,要知道,不说钢甲,这船身的木材也是采用蜀西凉山雪线上的冷杉木制作,最是坚硬不过。 一百五十米,我是疯了么,靠这么近。 他心中犹豫该不该撤销这道命令,但他也知道,要是不干掉东吴的床弩,双方远距离浪射,汉军水师是打不过对方的。 用火箭烧东吴的船么,能在船边站住脚跟再说吧。 除非是惹急了拼命,张翼不会下这种明显没脑子的命令。 远距离打不赢,就只有靠近作战。 “吱~吱~”让人牙根发酸的上弦声又再响起,东吴又开始准备下一次射击。他们大模大样没有一点防护地就在甲板上上弦,为了怕挡住床弩的射击线路,连阻挡敌方远程攻击的战棚也没有竖起。 在三百米到两百米这段距离,东吴战船共发射了十二支弩箭,其中八只是船头的床弩射出的,还有四支是他们将船尾的投石机也搬下去换上chuang弩后,所射击的。 取得的战果是船头部分扎了有七八支鸡蛋粗细的弩箭,随着双方距离的接近,弩箭的威力也越加显现出来,最深的一支甚至箭体都深入了船身,只是箭尾被卡在了钢甲上。 要不是他们闹不清楚驾驶舱也在前方,恐怕所有的弩箭都会朝那里发射,张翼想起来都心里发虚,更加不愿下去。 唯一打开窗口,露出炮管的射击口,也成为了他们新的攻击目标。 三支弩箭****在汉军二楼船楼上,近的一支离流星炮射击口只有一尺上下,半根箭身都插了进去。 可惜准头还是不足,陈脩有些可惜。 床弩的准头比起朝天抛射的投石机要高出甚多,但要做到象神射手那样,一两百步以外还百步穿杨那也是很勉强的事情。 木质箭枝射出去是飘的,尽管力道十足,要想完全控制它的射击目标还是非常困难。 不过也差不离了,再靠近几十步,保准可以射中汉军楼船的那个窗口,他看见汉军一直在那个窗口探头探脑,所穿戴的甲胄颜色鲜艳,制作精美,一定是个高级将领。 来吧,快来吧。 “校尉大人,敌人离我们已经很近了,是不是竖起战棚,以免汉军的弓箭伤到士兵。”副将请示道。 “不用,汉军明显是旱鸭子,缺乏训练。现在又是逆风,我想他们要想射中我们必须要靠近到三十步以内,最少是五十步以内。我决定在此之前就将那个窗口内的高级将领击毙,然后立刻全军突击。命令艨艟斗舰做好撞击准备,然后楼船斩断锚链,我们用接弦战消灭汉军,缴获他们的铁甲船。” 陈脩眯缝着眼睛,汉军的铁甲船真是好东西啊,平常床弩射击,五百步外就可以射穿敌船,甚至透体而入,从另一方射穿,远远就可以听见敌军鬼哭狼嚎,看见船板崩飞的景象。 现在都接近到两百步以内了,床弩还不能完全射穿船身,可见防护之厚实。 难怪啊,这全身都是铁甲,怎能不结实? 这得要多少铁甲啊,东吴连年和曹魏征战,哪有余力来打造如此奢华的战船,刘备太有钱了。 缴获了这艘船,东吴的实力又将上升一截,就算打退了汉军,实力受到一些损失,也能凭借铁甲船牢牢掌握住长江天险,让曹军别想前进一步,趁火打劫,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机会! “你看他们船楼窗口伸出来的那个亮晃晃的铁管是干什么的?”他没问楼顶的那几面反射阳光的镜子,这很显然是扰乱视线所用,他可不知道那是潜望镜的眼睛。 一百多米说远不远,但要想看清黑洞洞窗口内手臂粗细的铁管还是不容易,副将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还是没弄明白那是什么,只是心中隐约觉得有些古怪。 汉军的船只整个就很怪异,许多地方都别出心裁,却又效用奇妙。 他不敢说那是无用之物,心中警惕,对陈脩道:“大人,汉军处处透着古怪,属下也不知那是何物,但也不可不防。” “正是!是我大意了。”陈脩立刻清醒,敌军按兵不动,却又一再靠近,决不会是赶着上来投降。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汉军来势汹汹,越是干挨打不还手,越是说明他们另有诡计。 一想到此处,他立刻一身冷汗,战场上对敌人的轻视是要付出性命代价的,他当机立断,下令道:“除了床弩前方,其他位置马上竖起战棚!叫孩儿们收拾好弓弩,准备弓箭射击。” 一声令下,全船的东吴水军都忙乱起来,忙却不乱,秩序井然。 一百五十米。 “保持距离。稳住船身。”张翼的副手汗流满面,向桨手舱下令,将军不回来,就把这幅重任交给他,他是战战兢兢,一点不敢出错。 楼船二楼地板上,一名亲卫队士兵的尸身静静地躺在上面,身上盖了一张白色的布单。 正面船板上,几根寒光凌洌的弩箭路出半截箭身,张牙舞爪欲图择人而噬。其中一根弩箭上还嗒嗒地向下滴着鲜血。 地板上殷红地一滩。 流星炮前的炮手都是腿肚子发软,刚才那兄弟太倒霉了,正在旁边护住炮架,就被一支弩箭钉了个正着。当时他口鼻冒血,已经无法喊出来,喉咙里呼噜噜地发出含混的声音,眼睛突起,样子太吓人了。 “铎!”“铎!”又是两声,都钉在射击口两侧。 炮手脚下悄悄地向后撤,脑门冒汗。 张翼怒目圆睁,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过了起初的不适,他已经能够适应水战,原来和陆战也差不到哪里,还不是你一刀我一枪,人死鸟朝天,怕个球! 肖劲波上去就是拳打脚踢,把炮手赶回跑位:“****你先人板板!你躲,老子叫你躲!这么粗根箭,你躲到哪里去?越躲越死人!怕死?怕死就打准点,把****的床弩打他妈个稀巴烂,打烂了看他们****的拿什么来射我们!” 见了鲜血,他更加战意高昂,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就算伤一个人也会让他心里发酸。 何况死了人? 这仇非报不可,农民质朴的性格让他秉持有仇必报的原则。 他脚踢着射击面上的内衬的加强钢板,当当作声:“看见没有,正面是专门加了钢板的,是专门用来保护我们的。不要看他们的弩箭射得越来越准,结果对我们的威胁也越来越小。只要不跑到旁边没有加厚钢板的地方,老子保你没事!” 软硬兼施,炮手们的情绪稳定下来。 看见他控制了场面,本来想亲自出马的张翼也收回脚步,他要看到效果才回驾驶舱。要是流星炮没用,他就马上命令楼船冲上去和东吴拼命。 “等下再一波弩箭之后停顿半分钟,等船身平衡了听老子命令,全部集中射击东吴船头的那架床弩。必须一发命中,要不然就自己跳海!”肖劲波满嘴粗言秽语,大声吼叫,渐渐进入军人的角色。 士兵们还就吃这套,他们反复核对角度,手心都冒着虚汗。 “铎”“铎”船身一阵乱晃,弩箭一如既往射得很准,但也一如既往地被第二道钢板挡住。 “校正射击角度!”肖劲波手捏藤鞭,来回走动。 船身渐渐稳定,抓住平衡的那一刹那,他大声吼道:“发炮!” “嗵”“嗵”“嗵” 三个炮手无分先后,扳动炮尾上方的扳机。 三枚阳光下晶亮的钢丸如流星射出炮膛,三条白晃晃的线路从炮管直接连接到东吴的楼船甲板。 “中了!中了!” “哈哈!打中了!” “打中了!” “哇,脑浆都打出来了!” 几个炮手同声欢呼起来,张翼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一个箭步蹿了上去,其他的士兵也呼啦一下全部围了过来,从小小的射击口向外望。 透过战棚间的缝隙,可以看见东屋楼船上一片混乱,一架床弩摊作一堆,支架被打得七零八落,旁边的东吴水军倒了一地。 甲板上到处是白的、红的,洒得到处都是。 “怎么回事?”张翼没看到最精彩的地方,急忙抓着肖劲波问。 “将军,是不是先把炮换下来,让第二射击组上?”肖劲波一脸喜悦,还是不忘职责。 “当然,当然,这里是你指挥。我还是赶快回指挥舱去,东吴水军吃了个大亏,恐怕要狗急跳墙。”张翼喜滋滋地从盘旋楼梯下去,回到指挥舱,一路还让随行亲兵把好消息向全船大声宣告。 除了驾驶室大致可以看到一点眉目,其他舱室的士兵都抱头窝在钢甲舱室中间,什么也不知道,耳中倾听到的都是东吴水军发射石炮、弩箭击中己方的巨响,感受船身一阵一阵的颤动,对于未来都是忐忑不安。 猛然间听到主将亲兵宣告己方“大胜”,先是将信将疑,但亲兵嘴里喜气洋洋的得意劲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顿时全船上下欢声雷动。 张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虽然这只是一场战术上的小胜,还不到最后庆祝的时候,但本方水军临时征召的菜鸟太多,适当的给予他们信心和身为汉军水师的自豪感,也是必要的。 在二楼。 “看什么看什么?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第一组流星炮换下,第二组上!”肖劲波一顿鞭子虚抽,笑骂着把看热闹的士兵赶开。 打了个开门红,炮手积极性迅速上升,动作比训练还快,马上抽出固定插销,飞快推走炮车,上机簧的士兵等不及炮车推下来,跟着炮车,半勾着腰就开始摇动绞盘。 第六章 生命的意义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重甲汉军两人一排,步步紧逼,东吴军的刀枪在重铠面前失去了效果,而他们一刀下来就将敌人当头劈开,力量惊人,飞快就把缺口打开,舱中的汉军源源不断涌出,把还留在楼船上的东吴军压得不住后退。 两军战线分明,但东吴军还是不敢乱射,只有部分神箭手在仔细瞄准后才敢偶尔放上一箭,但多半作用不大。 混战中从后排冲上来一个东吴军大力士,挥舞手中大铁锤,猛力一击,狠狠砸在重甲汉军胸口,这样猛的力道,精钢也承受不起,那名汉军胸口立时凹陷下去,一蓬血雾从面甲缝隙喷涌而出,倒在甲板上眼见是不活了。 “发射!” 正在作战的两军头顶,又响起催命的声音。 眼看就要挽回局面的东吴军魂飞魄散,乱战中又无法顾及头顶,只听得一阵爆裂巨响过后,东吴军再次倒下一片,阵线瞬间土崩瓦解。 肖劲波也是兵行险着,他们的霰弹射击准确度很差,要想在混战中专打东吴军当然不现实,可是铁甲军防护力是上去了,灵活性也下来了,被空身的东吴力士挥舞铁锤利斧,连连打倒,再不出手,就要给敌人反压回来了。 他顾不得铁甲是否能够挡得住霰弹近距离射击,将剩下的补充射手集中起来,对准东吴军簇集的地方就是一次集中轰击。 中间自然有乱飞的霰弹击中了重甲汉军,叮当声响,居然没有一人倒下。 主帅受伤,头上又遭连续轰击,东吴军终于崩溃,发一声喊,纷纷跳过船舷,跳回己方船只。汉军衔尾追击,痛打落水狗,砍得甲板上鲜血淋漓,湿滑不堪。 几个东吴军死命挡住船头,两个水手扶持着一个羽冠将领往东屋楼船靠拢,其他艨艟上面的弓箭手也拼命向汉军后方发射羽箭,掩护他的撤退。 “不要跑了吴狗,杀光他们!”汉军也意识到那是个大人物,也是舍生忘死,前仆后继朝船头猛攻,一幅誓要将他砍作两断的架势。 “扑通”声急,十多个水鬼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想要凿穿汉军楼船。 他们本来打的是缴获汉军玄甲船的想法,所以水鬼只是蓄势待发,但此刻主帅危机,谁还顾得是否能够缴获敌船,将所有的水鬼都排下了水。 汉军大惊,舱中也跃出七八条身影,身穿鱼皮水靠,从船舷跳出,想要入水阻止。 他们的身影刚刚跳起,两人在空中就被串成了箭垛,东吴军水战的威名岂是浪得虚名,论基本功,汉军再练十年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汉军自从有了刘畅这个太子,哪会以己之短击敌之长,侧面桨手舱门一下打开,数十架连弩赫然现入众人眼帘,也有数名汉军弩手被乱箭射翻。然而随之而起的,是汉军侧弦腾起的一片黑雾,黑雾所到之处,东吴军成片倒下。 技术上的优势,加上出其不意的战术效果,压倒了精锐的东吴水军。 “嗡崩” 一声弓弦的剧烈震动,一支粗大的弩箭从侧面将两三个铁甲汉军穿作了一串,原来东吴急红了眼,又从舱底搬出一台床弩。 三名汉军腰部都被弩箭射穿,偏又一时不得死,惨叫呼喊,凄厉不堪,他们脑子混乱,相互推搡,想要把弩箭从腰间拔出,却又痛不欲生,一阵挣扎,从船舷滚落江心,转瞬就被江水吞没。 他们凄厉的叫声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后续的汉军脚下迟疑,就有些不敢上前。 眼看东吴将领就要退回己方楼船,从对面已经跑过来几名水军接应,架起受伤将领就要背回去,还有两人一左一右,用身体护翼他的安全。 二楼,汉军正面朝向船头的射击口突然打开,三个铮亮的铁管猛然探出。 “小心楼上!”所有的东吴水军都头皮发炸,齐声呐喊,那些弓箭手疯了一样地放着箭。 羽箭密密麻麻地向射击口飞来,连汉军侧弦的连弩射击都放弃了回击,许多东吴弓箭手只来得及放上一箭,身上就插满了汉军的弩箭。 床弩也调过了头,想要封堵汉军的致命武器。 可是床弩不像流星炮有高低炮架支撑,可在较大幅度内调整角度,几个东吴壮汉怒吼一声,分别举起床弩几个支架,就把它扛了起来。 船头的东吴军奋不顾身,飞跃而起,想要挡在流星炮和将领之间。 二楼的炮手也是不要命地在换着人,射击口的空当太大了,东吴人的羽箭太密了,一连串的羽箭就不断线地从射击孔飞进来,射倒炮手。 一个炮手倒下了,他可能只调整了一个刻度的高低机,另一个炮手就立刻扑上来,完成下一个动作,然后倒下,再换又一个炮手…… “嗵” 一发流星炮发射,两个东吴水军在看到亮光的那一瞬间就地跃起,他们的胸口被砸得稀烂,身体重重抛起。 “嗵” 那名东吴将领的脚突然炸开,飞舞的鲜血洒满一地,他的身体一侧,从架着他的东吴水军手中向下滑落。 “嗵” 他的后背猛然一陷,出现了一个大洞,从洞口大滩大滩地向外飙溅着鲜血。 整个战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刀枪,齐刷刷地摆头看向船头。 架持东吴将领的两名水军完全放弃了对自身的防护,扑通跪在他的身边,神情惊慌,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一个劲地呼喊他的名字:“校尉大人,陈校尉,大人,大人!” 他们徒劳地去堵着他前胸后背硕大的空洞,扳着他软软垂下的头,像个孩子般地哭泣起来。 “呐!” 猛然间,汉军中爆发出震天的喊叫:“杀死敌军主帅了!” “杀!杀光东吴狗子!” 汉军的士气爆发到无以复加,舱中没有铁甲防护的水军也成片冲了出来,挥舞手中的武器,向能看到的任何非本方士兵身上砍刺。 在他们没听到的东吴最后一次床弩射击声中,完成了最后一击的那名炮手被弩箭穿透身体,带得飞了起来,重重插在舱顶木板上。 “咳……咳……” 他的嘴里大口大口地吐着血,眼睛里却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小孬!”肖劲波吼了出来,一个箭步跨到他下方,想拉又不敢拉。 “咳……,敌军……主……死了……没有”小孬喷了好几口血,脸上带着疑问。 “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小孬,你立大功了!你别急,我马上救你下来。”肖劲波急得想要哭。 “不……用了,我总……算……没辜负……殿下,建设……新国家……,大……家……都……安乐……”他的声音逐渐低沉,脑袋搭了下来。 “小孬!小孬你醒醒啊,小孬你不要死!殿下还需要你为他继续征战,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所有的老百姓而奋勇杀敌啊小孬!小孬!”肖劲波的声音犹如受伤的孤狼,远远传出,与外面震天的喊杀交织在一起…… 汉章武二年五月一十九日,汉军水师出夔门,遇东吴水军,众军奋勇杀敌,杀敌校尉以下将士三百七十一人,余者皆降。 是役,太子所赐铁炮居功至伟,炮队大半殉国,帝泣之曰:“国之栋梁也。”遂命遗骨送回成都厚葬。 在成都,刘畅接到消息,也是泪洒战报,左右侍卫感念至深,感激太子体恤士兵,皆愿奋勇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翌日,刘畅在成都北校场亲自祭奠殉国将士,宣布建立国社,以永远祭祀这些为国捐躯的勇士,大汉勇士,死后极尽哀荣。 夔门之战的英灵全部被供奉进国社,享受后世百姓的崇敬。 从此以后,国社成为大汉帝国最为神圣的所在,前来之人无论尊卑,即便帝王之尊,也在长街之外即下马步行,以示不望国之柱石。 国社香火,自始永不断绝,成为民族精神的象征,大汉勇士,历历慷慨赴死,以进国社为荣。 后世史书之中,谈及圣祖,都言此是他一生之中最伟大的举动之一,为国家民族之凝聚奠定了基石。其余一生之数数发明,乃至开创了许多学科的所为,然谈及对国家对民族精神的贡献,余者都属末枝。 帝甍之后,被迎入国社大殿,其麾下文臣骁将,如董允、诸葛瞻、赵统、关兴、张苞等环伺左右,一如生平。 刘备接到成都来书,阅毕长叹一声:“我不及此儿多矣。”将书遍示群臣,遂奖率三军,将士动颜,全军士气大振,临敌之际个个奋勇、处处争先,兵锋到处,所向披靡。 汉军挟夔门之胜,楼船顺江而下,东吴前军船只纷纷走避,一日之内连退三百余里,直退到秭归方才建立战线,依托秭归城池,死战不退。 而从白帝城到秭归沿线江面,汉军战船往来驰骋,战旗纷飞,沿江水寨,尽被汉军所夺。 赵云大军随后而至,其势不可挡,一战而下巫口关隘,大破陆仪、李异、刘阿。 此战赵云从参军杨仪之策,其与杨仪在关隘正面整队军马,作势攻打,前方将士旌旗招展,遮天蔽日,吴军一时不知有多少汉军,心中胆怯。 张苞自带五百人在当地土人引路下,穿小路深入关隘后方,尽焚吴军粮草。 赵云见关后火起,烟雾撩天,大起三军全力攻城。 吴军粮草被烧,后路被断,军心大乱,一时不敌汉军。攻防半日,此后攻城桥搭上城边,旌旗分处,冲出数百重甲骑军。吴军手足无措,被马军沿攻城桥突袭上城,一顿猛烈冲撞,虽全数没于城头,然而却冲开一条血路。 铁甲军随后巩固城头,战场局势迅速向汉军倾斜,吴军逃亡之人渐多,战线岌岌可危。 当城门被铁甲军夺取,赵云身先士卒率重甲马队攻入城内,吴军立刻阵线崩溃,军无战心,纷纷奔走而逃,却遇后队张苞拦住去路,死守不退,吴军降者如云。 吴江陆仪被张苞阵斩,刘阿随溃军后退无路,向其投降,只余李异带千余人从山间小路弃马逃走。 汉军即刻扑灭余火,救回粮草两千余石,其余兵器辎重无数。 吴军亡千三百人,降四千六百人,多数带伤;汉军阵亡五百二十六人,重伤百二十人,轻伤上千,重伤者经随军医者紧急抢救,三十余人伤重不治,余者全部被水路送回白帝城,其后有七十余人康复归队,仍有二十余人因肢体残疾而退役,被刘畅请至军中为教官,教授战斗技巧,以实战经验教导军士。 刘畅将汉军大胜的消息遍示全蜀,蜀中官吏喜贺庆祝,上表言吉的官员络绎不绝。在民间,百姓普遍反应冷淡,纷纷扳指计算从军的丈夫、儿子何时可以还军归家。 一些暗中心怀不轨的豪族士绅,悄悄偃旗息鼓,私下串联的人也急剧减少,蜀中局势,渐渐安稳。 待得吴军俘虏押送成都,刘畅宣布将其发作苦役,由官府带至田间地头,代替出征的将士耕田劳作,蜀中百姓方兴奋传颂,赞叹遇到了体察民间疾苦的好太子。 蜀中风向,一日数变,刘畅的形象在蜀中也渐显高大,朝中官吏大吃一惊,对他也逐渐恭敬。 也有心怀不满的官员豪族,派人悄悄给刘备上书,言其一味言利,行为不合圣人教诲。又有人暗指刘畅在蜀中收买人心,恐不利陛下。 刘备对于前者,正言相告:阿斗是我的儿子,大汉帝国的太子,我出征在外,太子监国,一并事体都由他决断处置。现在国是艰难,我大汉江山被叛臣小人所占,所有事情一体从权,凡事以国家为重。无论是否符合圣人之言,凡是符合大汉强盛的,就是可以实施的。 而对于搬弄是非的人,他当即拔剑斩下使臣头颅,将之送回成都,悬于城楼,明告朝野:朕即阿斗,阿斗即朕,父子同体,敢挑拨离间者,杀无赦! 由此,宫中朝中,再无反对刘畅之言。 汉军取巫山关隘之后,兵威所向,势如破竹,所到之处,守军要么就地投降,要么逃之夭夭,一路之上兵不刃血。 黄忠率三万军紧随赵云之后,对各地潜伏骚扰的东吴残军、当地豪强、土匪视而不见,全军含枚疾走,快速通行。 刘备自领大军迤逦而行,每到一地,必派军士扫荡东吴残军,所派士兵,全部是按照一老带五新的人员构成,老兵担任伍长,带领指挥新军,沿路扫荡流寇,兼作练兵。 同时由中军参事董允负责迁移当地百姓至蜀中,沿途关隘城池尽数捣毁废弃,不留片瓦。陆路通道两侧三百米之内的树木全部伐倒,有些地方甚至整个山头都放起大火,将全山树木烧作灰烬。 他这次虽然一意孤行,坚意伐吴,但是刘畅的警告也时时在耳边盘旋。 按他最初的打算是要把所有地方全部占领,分兵屯守,百姓也将重回大汉子民,自会好好相待。可是现在他心中存有忧虑,就顾不得这许多了,还是送回蜀中更加妥当。 大军后路自有水军保护,东吴要想在中间截断,到时由水军供应粮草,大军吃穿用度不用发慌,可稳固待命,然后水军登岸,绕到截路的东吴军后方和陆路两相夹攻,任他来再多的人也将死无全尸。 所以陆路就用不着留太多的人,他将大军聚集一起,缓缓而行。 刘备也不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的水军身上,每隔百里,他还是在险要处建立防守据点,留下五千人据守。严令守将平时必须守在营寨不得外出,出外扫荡的士兵不能超过五百人,寨中随时要有四千五百人把守,他会时时派人前来察看,如有违反立斩。 他和诸葛亮反复算过,从蜀境出发,到达夷陵,共八百里山路,从夷陵开始就只是丘陵,人口开始密集众多,战场也能够摆开,进退腾挪方便。 如此,他在八百里山路每隔百里立一营寨,分兵五千,七个营寨,总共也才分兵三万五千,不伤元气。 并且这些守军大多是才征召的新兵,野战能力有限,带在身边也只是起到壮大气势的作用,反而用作守护险要的屯守兵,效果更加突出。 有屯守兵为锁、巡江水军为链,汉军水陆自然稳如泰山,即便吴军来攻,也将遭到惨败。 而他可以集中全军二十二万精锐之师,直扑平原浅丘,只要攻下了夷陵这个据说他将遭到败绩的地方,从此汉军将前途光明,拿下江陵就再也不是不可完成的奢望了。 他刘备的声望,将上升到一个新的顶点。 汉军的态势,也将达到前所未有的佳境,甚至比当初关羽镇守荆州的时候更好,他可以把马超解放出来,有长江水道源源不绝地供应粮草辎重,有阿斗从“仙界”学来的精妙武器,天下何愁不平。 只要再把荆州握在手中,不需要全部zhan有,只要有江陵,北上就可进攻襄阳,南下可攻打江夏,水军啊,想不到我也会有一支无敌水师。 到那个时候,下一步该怎么走他就要细细思量一番了,毕竟阿斗…… 大营参军对于刘备稳妥地安排都非常高兴,谁也不想退路被截,只有张飞闷得发慌,整天哇哇大叫,要和赵云互换,去当前锋,刘备好言相劝,却是不允,急得他捶胸顿足,埋怨不停。 第七章 国之命脉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刘备为之伤脑筋的行军作战,此刻全然不在刘畅的考虑之中。 他对如何行军、如何作战、如何处理征服地域的百姓等等全然不懂,前世中刘备是如何失败的,他都接着仙人之口一一解释得详详细细,记不清的地方他也不胡编乱造或是含糊其词,都如实相告,能够做得他都做了,具体的指挥没有他干涉的余地。 应该他做的,就是好好地给刘备看好家,前方打得如火如荼,后方要忙的地方一点也不比前方来得少。 农军征召之前,刚刚进行了夏收夏种,后续的锄草、灌溉、施肥等等都需要地方官吏费心指导。 这个时代,民间对于施肥已经有些心得,除了常见的沤肥、堆肥等方法,还有绿肥的大量运用,以及间种技术的采用等。 其中使用最多的沤肥、堆肥非常普遍,还细分到生肥、熟肥,甚至有带肥下种的溲种法。 而绿肥则带有一定的随机性,多是田地休耕的时候自然生长的绿色植物,翻耕的时候被范进土里沤作肥料,还没有有意识地去专门种植栽培绿肥植物。 不过这些方法都非常零散,各地有各地的心得,却没有比较专门的大规模介绍推广,所以耕种效果也是参差不齐,各地差异性很大。 刘畅在考进大学以前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进入大学后每年寒暑假都会回到家里帮助干农活,要不是毕业后自行创业,说不定一辈子都是个农民。 所以他对于如何合理有效地利用农业资源,地力的增肥、耕种、经济作物的栽培等各方面积累的知识还超过了大汉帝国劳苦一生的老农。 成都平原千里沃野,又有秦时李冰父子的千古杰作都江堰,蜀中自秦以来就有帝国粮仓的美誉,兼之蜀地气候温和,适宜农作物生长期长,品种多样,水稻、旱稻、小麦在蜀中都有多年种植经验,物产极为丰美。 因此上,刘畅以前的心思主要都是集中在如何增加钢铁产量、提高品质、研制新式器械这些方面。 但本着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的军事后勤原则,他在巡视蜀中回来之后,就自己所擅长的农业耕作,还是做了一番指点,并在官田中采用了他所提倡的所有方法,以实验效果。 单亩最高产量三十斛,约相当于七百八十斤! 出兵之前的最后一次夏收夏种,成都举城轰动,惊动刘备和文武百官联袂而来,手托金黄的稻穗,刘备面红耳赤,凝视稻田良久,方才高举稻穗,对文武百官道:“此天赐与汉也!” 如此沉甸甸的稻谷,给予大汉帝国充足的粮食供应,代表了国力的强盛。 农耕社会,粮食多寡就是国力的象征! 此番成就,谓之以战略上的巨大贡献也毫不夸张,倒弄得刘畅目瞪口呆,对刘备等人的夸张表现感到难以理解。 他曾是个农民,他能够理解农民面对丰收时的喜悦心情。 可是,刘备也太夸张了吧,看他眼含热泪,涕泪交加,而那些饱学之士不但没有劝阻,反而同样或是开怀大笑,或是满面流涕,就是持重的诸葛丞相,也忍不住诗兴大发,当场赋诗一首。 刘备当即命令农官,将太子传授的农田耕作之法详细整理出来,向所有的郡县推广,以全面扩大帝国的粮食储备。 为此,好几天,刘畅都为了将农作技术的事情忙得头晕脑涨,他口授,下面大批农官手持毛笔,在竹简之上奋笔疾书。 垦荒、发展圩田、复种、间种、轮种、土壤肥力的观察和改良保护、选种等各个方面,一连开了四天的课,下面官吏记了几十斤竹简的资料。 忙完授课的事,他又忙着处理手里大量的大豆。 大豆是中国的土产,西周《诗经》里有“黍稷重穋,禾麻菽麦”的诗句,其中的“菽”就是指大豆。它在远古时期就是人们的主食之一, 大豆虽然各地都有种植,但由于不容易消化,还是主要集中在黄河流域一带,在南方被称之为“下物”,少有种植。 刘畅在出外巡视的时候看见一些田地空置,经过了解是农民撂荒,让土地慢慢恢复肥力,于是命令在这些空置田地中大量栽种大豆。 对于他擅自干涉各地农作物耕种,许多地方官吏都颇有微言。 在他们看来,太子长居深宫,懂得什么农活,这会儿不知听谁撺掇,来了兴致要指挥农民耕种。要不是他算识相,栽种的都是空闲的撂荒田,各地的官吏早就群起上书了。 即便有不少想要拍太子马屁的官吏积极配合,要求百姓照刘畅所说大量种植大豆,还是有些官员给刘备上表,把刘畅参了一本,说他浪费地力,在本该撂荒的田地种植大豆,影响到隔年粮食产量。 刘备没有忙过农活,但幼年家贫,这些农业耕作知识他也知晓一些,听到各地官员的抱怨,很是生气,立刻把刘畅找来大骂一通。 刘畅低头挨了一顿骂之后,细数了轮作大豆的好处,当然,这也是假托仙人之名。 禾豆轮作是常见的轮作方式,禾类植物生长需要大量的氮和硅,对于钙的吸收很少;而豆类植物吸收大量的钙,硅则很少吸收。同时豆类植物的根瘤菌具有很强的固氮作用,补充土壤中的氮,达到合理利用土壤,增加土壤肥力的作用。 刘备听得将信将疑,对于这个儿子,他再也不能用以前的眼光来看待,不过他还是没有全部相信,只是让在一千亩闲置田地试种,等待收获后再另行考虑是否推广。 南方的大豆一年可以多次收获,因此,虽然只种植了三个多月,在夏收的时候,大豆也获得了极大的丰收,共收得大豆两万多斛,合计五万多斤,堆得满仓满谷。 蜀地的百姓习惯于食用大米,或是用小麦磨面做的馍、面条,对大豆兴趣缺乏,官府收购的时候,都是大量交付,只留下了很少一点作为补充口粮。 最让各地官府难以明白的,刘畅不光大批收购大豆,还把农民丢弃的米糠麸皮统统收起来,全部运回了成都,入库收藏。 全蜀开垦田地十一万顷,合一千万亩,产出的谷壳米糠数千万斛,自然不可能全部收购得尽,再说也没有地方可供堆放。 这数量太过庞大了,下面官吏再怎么打马虎眼,也收集了将近千万斛,大堆大堆的米康麸皮运来,就堆在露天空地,亟待处理。 京中的官员都睁大了眼睛,瞪着看太子会拿这些东西做什么用。 大豆是可以作为主粮直接食用,可是蜀地从来不虞粮食不足,这么多的大豆还不知道要吃到猴年马月。 只是因为他在官田种植的旱稻获得了大丰收,这些官员不敢确定刘畅是撞了大运还是真有本事,一时间成都的大小官员各自怀着心思,等待刘畅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这个谜底很快就揭开了。 榨油。 大豆也好,米糠麸皮也好,全部被用来榨油。 共榨出大豆油三万多斤,米糠油近百万斤,如果不是处理不及时,大批的米糠发霉无法利用,按刘畅的预计可以榨出一百五六十万斤油来。 这次的轰动可以说是惊天动地的,大豆最多只能作为战略粮食储备用,米糠更是被大多数农家丢弃,如今居然可以榨出油来,还是如此之多,用骇人听闻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这个时代百姓吃得简单,但其中有两样东西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盐和油。 米糠可以榨油的消息一传开,各地老百姓家还有没用完的米糠立刻被奉若珍宝收藏起来,送到当地的榨油坊榨油使用,一时米糠的价格直线上升,从用作喂鸡、喂猪的饲料,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榨油原料。 刘备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他对这个宝贝儿子现在是满意到不得了,那纯粹是天上掉下个金娃娃。 治国、军备、农业,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还需要具备什么样的素质呢,还有比这个宝贝儿子更好的储君人选吗? 张飞比刘备还兴奋,一个劲地拍打着刘畅,喜不自胜,而刘畅在其大力拍打之下,差点口吐鲜血,再次转世。 诸葛亮、赵云、黄忠、马超等一干重臣良将也是欢欣鼓舞,粮食丰收,百姓可以吃饱饭;大量产出钢水,可以批量造出高质量的刀枪铠甲,这都意味着可以快速增长国力,大汉帝国中兴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虚幻梦想。 而刘备,也终于下定决心,将监国的重任交付给他,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征讨东吴、抢夺荆州的战役中。 在刘备率军伐吴之后,刘畅很快把所有关于农业方面的知识悉数传授出来,然后将具体安排官吏指导农作的事情都托付给了诸葛亮。 有这个千古名臣辅佐,他当然愿意脱出身来。 他的任务不是做具体的事务性工作,而是给大汉帝国找出一条可行的道路,加以引导。 他迟早会成为大汉帝国的君主,可不想陷入事必躬亲的泥沼。 领袖的责任是负责全局性的大事,让他再手把手地指点官员该如何做事,最终还是会培养出一批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行政性官僚。 如果他成为大汉帝国的皇帝,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诸葛亮手中的权力分散出去,以免他好心办了错事,本来是肩负刘备的重托,战战兢兢,事无巨细都要一一考虑周详,实际上形成了蜀汉帝国官吏对他的依赖,只能唯唯诺诺,而缺乏独立办事能力。 结果在诸葛亮去世之后,蜀汉帝国实力日渐衰落,文武官员都不堪大用,终于被魏国彻底击败。 现在他还没有这么大的人事任免权,所以只有委屈诸葛丞相继续辛苦一点,处理一些具体的政务实施工作。 不过他也把一些自己能够任免的事务交给了其他人,以锻炼官员。 例如钢铁工场的进度安排、矿石配方的改进、兵器铸造等事务,他就委托给了费祎管理。 蒋宛、费祎、董允这三个人,是他所知不多的三国人物中,蜀汉接替诸葛亮之后的历任丞相。 诸葛亮临终之时,以托国事的三位继任者,就是他们三人,而他们也不负重托,硬是咬牙把蜀汉帝国摇摇欲坠追的社稷江山,又多扶持了几十年,可谓功不可没。 这个时候,他们两人都显露出了一定的才名,但还没有与之相应的地位,费祎和董允一样,都在太子府负责教导的职责,董允任太子洗马,费祎任太子舍人。 根据历朝皇室的惯例,这就是让太子培养属于他的忠实班底,一个太子洗马、一个太子舍人,就是太子登基以后可以依靠的重臣。 费祎的长处是管理,蒋宛则是诸葛亮都认可的社稷之材,两人的偏重点有所不同。 所以刘畅将费祎派去管理钢铁军工,发挥他的管理才能,而蒋宛则被派到丞相府,帮助诸葛亮处理政务,同时学习如何统筹的安排国家大小事务,并分析天下大势变幻,为以后承担更重要的工作打下坚实基础。 在刘畅的手下,慢慢形成了一个属于他的小小集团,文有蒋宛、董允、费祎、马谡、廖立、李严、邓芝等官吏,武有张苞、关兴、关平、赵统、赵广、陈到、王平、马忠、张嶷等将领,初具规模。 廖立、李严、邓芝等人是刘备亲点加入太子幕府,辅佐刘畅处理政事,武将中的陈到、王平、马忠、张嶷等也是成名的蜀中将领,刘备见刘畅手下的几个兄弟亲则亲矣,但多不及弱冠,所以派给他一些宿将,以镇住军心。 刘畅第一次看到马谡的名字,就不觉一愣。 这个人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啊,诸葛亮挥泪斩马谡传唱千年,名字臭到无以复加,和“赵括”同等于绣花枕头一包草的夸夸其谈之辈。 实际一接触,他才明白聪明如诸葛亮,为什么也会被他所迷惑,力排众议,给他以重任。 此人口才便给,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从天气、地形、民心、布阵、对垒、攻伐等等滔滔不绝,且样样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各种兵书涉猎广泛,还时常有奇思妙想,颇能触发他人灵感,一看就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将才。 刘畅也是非常佩服,此人如果放在现代,光是靠他那张嘴,混个年薪百万那是轻轻松松。 他头痛了很久,此人本事可能是有的,只是有些读书读晕了头,理论和实际完全脱节。 思来想去,最后手一挥,把他派到军营,不安排任何职务,且要求将领把他当成普通小兵对待,和士兵一起训练,一齐演习,让他实际体会一下真正的战争和书本之间的差距。 在他表现出确实符合一个合格将领的素质以前,刘畅决定最多把他当成一个参谋人员来看待,终生不让他独立执掌兵权。 诸葛亮百忙之中还为此来过几趟,旁敲侧击说此人如何大才,委身军营实在屈才之类。如果太子确实不需要此人,不妨把他派到丞相府,以免浪费了人才。 据刘畅估计,马谡多半是跑到他那里哭诉过了。 面对诸葛亮的明言暗示,刘畅不为所动,同样假托仙人之言,说马谡此人文思过人,但流于泛泛,纸上谈兵出类拔萃,实际用兵连个普通将佐也赶不上。 为了促进他成长,不至于真正流落为赵括一样的笑柄,所以才加倍严格要求,也是希望他能有所成就,成为辅佐大汉的肱骨之才。 他如此一说,诸葛亮呆坐半天,明显有些不悦,感觉刘畅是在找借口。 无奈,刘畅便简单说明了街亭之战,这一战太有名了,只是因为对历史不感兴趣,只能说个大概,将王平要求当路驻扎,以挡魏军,而马谡坚决要在山上扎营,最后全军被魏军包围,失掉了极其重要的军事枢纽要地等过程简略复述一遍。 诸葛亮何许人也,他一听便明白其中玄机,蜀中山水尽在他脑中,刘畅语焉不详的说明,在他反复细致地追问中,把刘畅记忆中所有能想起来的细节一一挖掘干净。 被问得晕头转向的刘畅,差点便说为了这件事,你自己都成为了识人不明的笑谈。 沉思良久,诸葛亮长叹一声:“马幼常深负众望,臣之过也。”遂起身而去。 自此,诸葛亮对刘畅的决定不再干涉分毫,凡有怨言者,皆被严厉斥责,罚俸以示儆效。 “殿下,前线告捷,子龙将军、汉升将军已取秭归,魏国降将于禁内应献城,陛下令其率部下三千降兵赴成都,以听殿下差遣。”蒋宛脚步匆匆,进入刘畅处理政事的偏殿。 “于禁投降了?”刘畅闻听大喜,当下推案而起,“他在何处?速速请他进殿!” 蒋宛有些奇怪,殿下为何不问秭归战事,反而对一个降将如此关心:“于禁等在西门请罪,不敢进城。” “他有何罪可请!立刻去西门,我要出城迎接于禁将军。”刘畅大步流星,向外而去。 蒋宛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对刘畅如此在乎于禁不以为然,在他们这些文士心目中,于禁为人反复,人格极差,不鄙视他就算不错了,哪里值得大礼迎接。 刘畅一路上兴致勃勃,追问秭归之战的过程,蒋宛在丞相府接到战报就赶来报告,所知不多,并不清楚秭归血战的详情并非他们想象的那么轻松写意。 第八章 三国盲流之于禁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李异逃至秭归,与丁奉合兵一处,方才心中稍安,收拾残兵,固守城池,派出快船向孙权告急。 刘备延迟发兵攻吴,给了东吴更多的准备时间,大力整军精武,修缮城池,囤积粮草。秭归经过半年的紧急加高加固,作为面向刘备的重要据点,驱赶了大批百姓着力修缮,也是一座大城,依山靠水,易守难攻。 这里是第一线军事重镇,守军主将丁奉,城中原有守军一万人,加上随同李异逃走的残军一千,以及陆续逃回的散军,也集中了一万二千人。 丁奉字承渊,是庐江安丰人,他的特点就是打仗不怕死,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称之为“骁将”,先后跟在甘宁、陆逊、潘璋属下,每次作战都是身被创夷,武力冠于全军,半年前才奉命镇守秭归。 他仔细问过李异巫山关隘之战,对于每个细节都反复核实推敲,特别是汉军的铁甲军、重甲马队、以及攻城桥等。 这攻城桥是由数座木架搭建而成,逐渐增高至于城墙齐平。每座木架上搭有阔木板,最后一座木架上的木板上衬以钢甲,平时拉起,可做防剑挡板使用。攻城突袭时木板放下,搭在城墙之上,汉军的重甲马队趁势而上,利用强大的冲击力强行冲开城头,掩护铁甲军登城。 丁奉沉思良久,拈须点头道:“本将明白了,敌军狡猾多变,所有手段大异寻常,必然不是刘备编篾织鞋之辈所能想出,从细作所获来看,很可能又是伪汉太子刘禅所为。这些器械的确精良,我军正面迎战想要获胜极为困难,不过刘备此人驽钝,一板一眼不知变通,自然无法发挥武器的最佳作用。我必胜之。” 李异大喜:“将军有何良策?” 他被刘备打得大败亏输,心中极是不忿,又害怕孙权怪罪,早有将功赎罪之意。只是汉军武器威力惊人,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该如何应对。 “不战!敌军势大,我军势孤;敌军士气旺盛,我军新败,士气低落;敌军水陆并进,相互呼应,我军水军方败,为今之计,严守城池,不与之战是为上策。” 李异呆呆地看着大义凌然的丁奉,再怎么也想不到这是号称“冠军将军”的丁奉所说出的对策。 汉章武二年五月二十三日黄昏,汉军前锋赵云、张苞兵锋已至秭归二十里外,五万大军在外围安营扎寨,没有趁势攻城。 吴军见汉军势大,都有恐惧之意。 这时丁奉派夔门水战逃回的水军在城中现身,告知汉军要为关羽报仇,对东吴军从不手下留情,决计不留俘虏,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百姓都无可活命。 满城军民都大骇,此时和汉军交过战后逃回的残军,他们说起当日场景,声泪俱下,不由得人不相信。 立时,城中绝望的士兵纷纷发了狂地准备与汉军血战到底,城中百姓也是全数上阵,健壮者或是挑土挖壕,或是持戈贯甲,在城头巡逻守卫。 健妇则加柴烧水,随时准备沸汤滚油,以作守城之用。 吴军上下同仇敌忾,誓与刘备死战到底。 与此同时,丁奉以城守令、裨将军的名义发出安民告示,称已向吴王告急,求取救兵,只需守城十日,救兵必到。 城中绝望的情绪顿时化作满腔希望,所有的人都用最大的干劲投入到守卫城池的准备中,城头街道,时刻都有手持刀抢的民军来回巡逻,士气大振。 李异佩服之至,宣传汉军不留俘虏,虽然可以逼迫全城军民全力抗敌,然而很可能会陷入绝望的情绪中,时日稍久,必然军心低落。 告知有援兵到来,尽管这可能是虚幻的希望,然而大家也会抱着希望奋战到底。 只是不知道丁将军为何把时间定为十日,他向丁奉请教。 “能守住前十日,就能一直守住。”丁奉如是说,然后就没有解释了。具体的只有他心中清楚,汉军来势汹汹,然势不可久,只要敌过了最初的困难时期,汉军常驻城下,荒野之间不得休息,攻击的力度只会逐渐减低。 “如果不能守足十日呢?”李异还不死心。 丁奉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看得他心中发虚,然后突然道:“守不住,焚城!跑!” “跑!”李异脚下一软,他肯定听错了,无所畏惧的丁将军居然说逃跑。 “跑!”丁奉点点头,证明李异的耳朵确实没问题,“秭归可有可无,守住自然对我东吴来说是莫大之喜,守不住也不是末日。川军惯于山地作战,输了就输了,后面还有夷陵、信都,实在不行,还可退回江陵,依靠高城深壕,以据敌军。” 李异气得鼻子都歪了,拂袖而去:“将军实在有负吴王之托,乃我东吴之耻也。” 丁奉也不生气,反倒微微一笑,置之脑后。 他没有胡说,打不过肯定是要逃跑的,和汉军交过手的军队熟悉他们的攻击方式,再次作战未必便输。秭归也的确不是最重要的军事重镇,但也不是逃回江陵。 他心中的最后战线就是夷陵,一过夷道,大军就出了高山,之后全是浅丘,难挡汉军攻击,所以夷陵必须守住。 但他也必须步步后退,不能在这里和汉军死拼,需得逐渐消耗汉军的气势,次第抵抗,以疲敌军,然后在夷陵建立战线,一举破敌。 第二天一早,汉军就在城下立阵,摆出攻城的架势。 丁奉站在城头观察敌军,陪在他旁边的除了李异,还有原魏国左将军于禁。 于禁字文则,是泰山巨平人。他是个很有本事的将领,很能打仗。从随同鲍信投降曹操开始,他可以说跟了曹操一辈子,攻徐州、取广威,三败吕布,征黄巾刘辟、黄邵、降张绣。张绣复叛之后,整肃队伍,于后阻敌,虽士兵死伤惨重,尚军阵整齐。 于禁最辉煌的时候是在曹袁大会战,于禁请为先锋,连战连克。在官渡,当时曹军垒土作战,袁军箭如雨下,曹军多有死伤,其他人都不敢去守土山。他督军土山,坚守不退,袁军拿他莫之奈何,曹军士气反有上升。 他一生征战鲜有败绩,与张辽、乐进、张郃、徐晃并称为名将,荣华无限,被封为左将军、假节钺、封邑五百户,并有一子被封为列侯,可谓极之恩宠。 他的成就来自于战功,也失之于战场。 建安二十四年,他带军后援曹仁,被关羽水淹七军,手下庞德死战不降,他却率军投降了关羽。气得曹操对左右说:“我和于禁认识了三十年,今天才知道他是个没有节操的人,临危处难的时候还不如庞德。” 令曹操没想到的是,风水轮流转,于禁可能在水淹七军之战后把所有的忠贞道德全部丢光了,关羽麦城被擒,他又转身投靠了孙权。 再之,刘备伐吴,孙权向曹丕称臣,曹丕指名道姓要求东吴将他送还,其含义不问自知。 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前半生威风凛凛的不败名将,今日落得个丧家之犬的下场。 三十年河西,四十年河西,于禁把一生的荣耀都丢光了,又怎敢回去见曹丕。孙权本想讨好曹丕,打算就遣使把他送回魏国,恰逢汉军水师大捷,丁奉便把他要了过去,想依靠他丰富的经验协助守城。 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只有尽展所长,帮助丁奉,以求用战功来换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他的人品是人所不齿的,在东吴没人愿意和他交往,年过半百,孤独凄凉。在李异的眼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存在,他也老老实实跟在他们身后,低眉顺眼。 “汉军旌旗遍布,把后军全数遮掩,莫非想要故技重施?”丁奉看着汉军的阵势,面色沉重。 李异见到汉军气势严整,脸上便有怯意。 “文则所见如何?”虽然丁奉比于禁年轻得多,但他是主帅,于禁不过是一降将,语气并无敬意。 “秭归城池依山傍水,地形复杂,汉军虽众,却无法展开,其兵力上的优势并无法得到充分的发挥,唯一可虑的是他们的特异武器,城中士气尚高,结果还难以预料。”于禁观察城下汉军,侃侃而谈。 他是当世名将,即便坐困愁城,一旦临战,还是自然而然地显出名将的气度。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丁奉眉头一挑,仗,终归是要打的,不见过真章,是胜是败谁能说得清。 汉军缓缓而上,逼近到一里以外,就此立定。城头的投石虽可打这么远,但准头全无,丁奉没有下令攻击。 汉军旗帜挥舞,鼓声大作,阵列中冲出两队士兵,各两千人左右,分左右向城池靠近。 他们的身后推着一个个带轮子的木架,高举的旌旗也无法遮掩。 “果然是这一招。一半投石发射,目标是敌人的右队,先打两队的接合部,把右队赶到山壁处形成拥挤,然后一起发射,集中把他们击溃。”他的余光看见于禁赞许的点头,心中窃喜,能得名将称赞,总是值得夸耀的。 一顿石弹下去,汉军的右队丢下数十具尸体,逃了回去。 巨石临空,就算是有大盾也无法挡住,要不是投石车的准头太差,汉军起码要留下一半的人。 右军撤退,投石车调转方向,又把左队打垮,汉军第一次试探进攻还没靠近城墙就被打退。 李异放下心来,要都这么打,守上一个月也没问题。 汉军花一刻调整了队形,再次攻城,路途崎岖,队形无法展开,还是只有两队。 这次石弹射出来,他们就将队形散开,躲在山石之间隐蔽,对右队几个波次的投石攻击,只让汉军倒下十多人。 趁着投石车在攻击右队,左队快速接近城池。 在快到三百米距离的时候,城头突然推出十多架床驽,密集射击,汉军来不及分散队形,立刻遭到沉重打击,当先的数十人或死或伤。 已经接近到这个地步了,汉军毫不犹豫,迅速加快脚步向前冲锋。 城头令旗挥舞,民夫们马上跑上来,抬起射光了弩箭的床弩就撤到后方上弦,让开了城垛的射口位置。下一波民夫立刻抬上了另一组准备就绪的床弩,再次射击,依次反复,五六波弩箭下来,汉军死伤超过两百人,不得以退了回去。 这个主意是于禁出的,他反复询问了夔门之战的过程,对于汉军的铁炮射击之发仔细推敲之后,依样画葫芦,安排了床弩的轮射之发。 吴军两次打退汉军的进攻,城头上的士兵民夫都欢声雷动,对守住城池充满了信心。 丁奉等将领脸上不带笑容,他们都是打老了仗的沙场老将,知道这不过是大战开始之前的试探性进攻,利用小部队试探城池的防御重心和武器配置,等到敌方主将心中有数,之后的进攻必然非常残酷。 城墙上匆匆奔上来一个小校,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来到丁奉面前单腿点地半跪:“启禀将军,汉军铁甲船被我江心防御成功阻拦,其中一艘楼船被我方预先埋藏在江中的铁头尖桩刺破,他们正在抢救,不过看来是沉定了。” 左右的将士大喜过望,不由自主地就拍掌相贺。 丁奉点头以示嘉许,让亲兵小校通知江边要塞加强戒备。他瞟了一眼喜怒不形于色的于禁,感叹此人确不愧为名将,虽人品让人不齿,然智计多端,所虑无有不中者。 可惜造化弄人,一次水淹七军,将他的毕生荣耀化为乌有,以至沦落至此。要不然,不要说当他丁奉的客卿将领,就是丁奉想要当于禁的手下,那还要看对方乐不乐意。 想到这里,丁奉面露敬色,第一次恭敬地朝于禁拱手谢道:“汉军被阻,全靠将军献计,丁奉在此谢过。” “不敢,末将乃戴罪之身,抗敌献策是末将的职责所在。”于禁不见丝毫喜色。 “话不能这么说,两军交战,胜负寻常,将军不必过于内疚。将军助我守住秭归,奉必献书吴王,请他留下将军,吴王之所以同意把将军交还魏国,只是因为汉军欺凌过甚,等到打退刘备,以后吴蜀魏三国交兵之事甚多,还要仰仗将军的地方多得很,吴王一定会改变心意。” 于禁脸上微有动容,躬身抱拳道:“如此,禁必殚精竭虑,以助将军。”城头微风吹动他头上百发,尽显凄凉之意。 丁奉心中一颤,随即调整心情:“我正面城池汉军虽众,然无法展开攻城,敌军狡诈亡命,恐怕会如上次一般,于小道偷袭我军后路,有劳将军率本部军马,紧守关后粮道。” “末将遵命!”于禁腰杆一挺,昂首下城,召集本部士兵,可能是心头事了,脚步沉稳,狼行虎步,一派名将风度。 “将军,吴王会为了他和魏国翻脸么?”事实在在,李异虽然还是不齿他的为人,也收起了对于禁的轻视。 “两国关系和一个落魄将领,你看哪个重要?”丁奉萧索言道。 “可惜,可叹,可悲。”李异叹息了一声,不再关心此事,他也是戴罪之身,眼前之敌更让他关心。 汉军的试探性进攻结束了,之后是一浪高似一浪的猛攻,然而由于城池正面的道路崎岖狭窄,大军无法展开,每次进攻都猬集在狭小区域,吴军防守轻松,累次进攻无功而返,还留下了一千多具尸首。 他们离城墙最近的一次,将云梯搭上了城头,汉军的弓箭手、弩手在城下与城头对射。 丁奉将所有的投石机、床弩集中起来,轮次攻击汉军中腰狭窄部分,阻止了后军增援,然后城头落石滚汤倾倒而下,焚烧云梯,城下汉军悲呼惨叫,最后狼狈逃窜,顶着吴军的猛烈攻击逃回几方阵营,十停中已去了二三停,余者也多有带伤。 汉军已然退却,城下不及带走的汉军伤兵还在痛苦嘶喊,城头弥漫着一股人肉焦糊的味道,许多新兵民军度过了紧张的时候,精神稍一松懈,被这些氛围气味所激,扶在城头就呕吐不已。 丁奉眉头一皱,派出一小队士兵,从城头坠下,拔刀将还在喊叫的汉军伤兵刺死,中止了城外的惨叫。这都是惯例了,城外敌军遗留伤兵的叫声并不能提高己方的士气,反而会让他们心烦意乱,那种极为接近死亡的恐惧,会使军心涣散。 而且杀死负伤敌方残军,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解脱。与其痛苦而死,还不如死得干脆点,所以许多汉军在被杀的时候,还对吴军表示了感谢。 一个上午的反复攻击,城中的士兵乃至助战的壮健民军,很快就成熟了起来,见到敌军攻城也不再乱喊乱走,敌军退走也不再高声欢呼,脸上沉默的表情可以说是沉稳,也可以说是麻木。 在这样的表情下面,是有条不紊的动作,和机械的操作。 一支可堪一战的军队,这才算是成型。 丁奉暗自点头,他都目的就是通过不断的战斗造就一支精兵,同时迟滞汉军的攻势,消磨对方的斗志,损伤他们的兵员,让敌军士兵最终失去对于胜利的渴望和信心,然后他会有意主动放弃此城,把汉军引到开阔一点的地方,一战而定乾坤。 第九章 秭归血战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可能是上午的战斗疲倦了汉军,敌军在午后停止了进攻,却也不后退。 下午再战,汉军改变了作战的方式,不分左右翼,合兵中央,推着八架非常巨大的挡车走在前方。 这挡车高约四米,宽约五米,为一边平的长方形,面朝东吴一方的挡板上外包三层铁皮,上方有一朝东吴方向倾斜的小檐,可减缓弩箭的射击威力,也能让泼过来的沸油不致烫伤己方士兵。当车下方有一底座,底座边缘朝汉军方向延伸,挡板略向后倾,用数根原木支撑在底座之上。 底座的下方安装了滚轮,可让士兵推行。 在支撑挡板的原木上横向钉了两排不到一人高的木板,木板上用活页链接了长短分别为两米和三米的两种木棍,士兵在后分成两排,用木棍推动挡车前进。 虽然这样很费力,走得也很慢,但除非是完全射穿了,穿透挡板卡在上面的弩箭也不能射中后面的士兵。 八面高大的挡车行动缓慢,形成了五六十米的宽大正面,朝着城池移动过来。后面跟随着大批的汉军士兵,推着许多的攻城器械,看来是打算一举夺城。 吴军的床弩射出去,在挡车上钉得密密麻麻,却无法穿透。 汉军躲在挡车后面,用木棍推动挡车慢慢前进,失去了床弩的威胁,他们接近得很轻松。 床弩不能取得必要的战果,就把攻击目标转向了后面高出挡板的楼车、刁斗,几轮集中射击,也破坏了两辆楼车的塔楼。 投石车向汉军连续发射投石,正面射击的石块被挡车档下,由上空抛落的巨石取得了少许战果,但不能阻止汉军继续顽强地向前挺进。 丁奉感到压力大增,他还有绝招没用,但不想这么早就亮出底牌,最后的手段要用到最关键的时候。 汉军在距离城墙一百米的地方立阵,挡车与挡车之间保持了两三米的间隙,一字排开犹如在东吴对面也立起了一座城墙。 汉军大队开始起阵前行,向着挡车阵线靠拢。 “将军,敌军大队上来了,我们应该是用那东西了吧。”李异心中发慌,凑过来问。 “不急,再看看。”丁奉镇定自若,否决了李异的提议。 城下汉军阵中军官大声呼喝,从后队涌上来几拨人马,无数的旗帜包裹阻挡着丁奉的视线,他看不清敌军的具体动作。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命令投石车做好准备。让李异带领反冲击部队,在城门集合。 挡板后面的汉军少许退后,把地方留给了新上来的军士,那些人忙忙碌碌,在挡板后面操作。 丁奉眼睛瞳孔一缩,从挡板的间隙中看到一点隐藏物体的边角,再仔细一看,又被汉军旗帜遮挡,他猛然深吸了一口气,当即命令:“命令火弹发射,集中轰击汉军的挡车!” 城头投石车在他刚才下令的时候就更换了石弹,装在铁盘投石兜里面的是一块块烧得通红的煤石。 煤石这东西数量丰富,南方又不喜欢将之作为冶炼的主要燃料,所以平素使用不多。 东吴在通过细作得知刘畅是用煤石炼铁之后,也试验过很多次,火力的确要比木炭高得多,出铁水的速度和数量都有极大的提高,但是炼出的铁,品质反而不如木炭所炼,匠师们百思而不得其解,只有反复试验。 他们哪知道煤石中间富含大量的硫,不采用特殊的手段除硫,炼出的铁质地钢硬易脆,很容易击碎折断,如果用作火器材料,则十之八九会炸膛,只有加粗加厚,如此又不便士兵携带使用了。 丁奉在看见铁匠们用煤石作燃料后,忽然大发奇想,以前的投石都是打制好的石块,要是把燃烧的煤石作为发射的石弹,岂不威力更甚。 “嘎嘣”声中,一团团燃烧的火焰腾空而起,在汉军身后炸裂开来,汉军的队伍顿时炸了锅,乱成一团。 其实火焰炸中的士兵并不多,大家经过多次躲闪,也有一定的经验。况且投石的准确率非常之低,它的发射原理就是靠许多的士兵拉动杠杆一头的绳索,将另一方的杠杆猛力弹起,用惯性将投石兜中间的石块发射出去,实在谈不上多少准确性,距离想要射击的目标差个几十百八步那是寻常之事。 所以投石车从来是作为威慑武器存在,直接砸中固然杀伤力惊人,然而它的速度不快,敌方士兵尽有躲闪的时间。 可是这次的石弹是燃烧的煤石,它一出现在空中,就把汉军士兵吓了个魂飞魄散,以为敌方有神仙保佑,所以引来了满天火流星,先就心中害怕。火焰落下来砸在地上炸裂开来,立刻燃起熊熊大火,飞溅的火星落在周围士兵的身上、头上,马上烫得他们哭爹喊妈,狼狈逃窜闪避,更有士兵被火焰包围,哭天抢地。 城头的东吴士兵看得心旷神怡,目瞪口呆之余,紧张的神经也得到松弛,一个个开怀大笑,乐不可支。经过上午的战斗,他们已经对残忍的战争场面不再感到恐惧。 如此时机丁奉怎么能错过,他命掌旗官挥动旗帜,正面的城门轰然打开,早就隐藏在城门洞中的东吴军呐喊杀出,李异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东吴军的目标就是隐藏在挡车后面的武器,丁奉怀疑那就是汉军的流星炮。 火焰的目标是挡车,但实际击中的却是其后方三五十米的地方,挡车后并未遭到波及。这些是汉军中的精锐,他们战斗经验丰富,迅速举起大盾,护卫前方武器。其他士兵在带队伍长的带领下,拍打附近着火同伴身上的火焰,遇到烧伤严重的士兵,他们直接将其砍死,以免引起军心骚动。 李异领军刚刚冲出城门,每个挡板的空隙忽然推出两架流星炮,“嘣嘣”十余声闷响,十多个亮晃晃的钢丸飞到,当先的东吴军立时被击倒一片,还有数人被大力打得飞了起来,撞倒了身后的士兵。喷涌的洪流登时一顿。 流星炮! 果然是流星炮! 发射完毕的炮手看也不看战果,迅速将炮车向两旁推开,在其后方马上又推上来一队炮车,一阵乱射。 第二轮的炮击效果更佳,前面冲出城门的东吴军大多被打倒,第二轮炮车瞄准的就是城门洞,一百米的距离,炮击威力惊人,而东吴军都拥挤在狭小的城门洞,打出去的炮弹基本上都可以取走两条以上的性命,撞翻三四个后方的东吴士兵。 一次死伤一百多人,城门洞被死尸伤兵堵得严严实实,只有士兵的哭喊和军官的斥骂声。 丁奉愤怒地在城墙上一拍,一个绝佳的夺取流星炮的机会就此失去了。 东吴对流星炮是志在必得,这东西杀伤力太大了,特别是对于水军而言,他们没有刘备那么多的精铁可以奢侈到把整艘船包起来,木质的舰身如何经得起钢丸射击。 事后回想夔门之战,他们胆战心惊。 汉军士兵还是过于教条,大概上官就是命令他们射击敌人的,所以没想到用这东西朝东吴战船的水线射击,只需几十发,就可以把战船打出无数的大洞,试问还如何作战? 东吴的匠师从逃回来的残兵口中描述,大致猜出了流星炮是怎么一回事。可是猜出来是一回事,具体的结构谁也无法得知,这又如何仿制。他们迫切需要得到汉军流星炮的实物,以供参考。 “上!给我上!派骑兵冲出去!”丁奉豁出去了,为了流星炮,他放弃了再次大量杀伤汉军的打算。哪怕自己手下全部阵亡,只要能抢到一门流星炮,他就有功无过。 东吴说到底是一个靠水战起家的军事集团,没有水战的优势,他们的存在基础就失去了依靠,至少,在面对刘备的时候是这样。 “投石、床弩集中轰击汉军后队,全力阻止他们的增援。从城门出不去就从城墙缒下去,一定要杀散敌军,抢一门完整的铁炮回来!”丁奉眼睛血红,手持环手刀,大声呼喝命令。 城上城下都爆发出剧烈的喊叫声,整条战线都沸腾起来,无数的绳索从城墙缒下去,东吴军们水战用绳索爬上敌军船上是练惯了的,缒下城头也是速度极快。 先到城下的士兵没有急着冲锋,他们等到身边汇集了四五人,以小集团向汉军阵线冲击,从上方看来,一条疏散的线条,朝着汉军阵线冲了上去。 城门洞里的混乱被制止了,死伤的士兵被拖了出来,其余的士兵也退了出来。 李异虽然冲在前面,却没有被弹丸击中,只是躲闪时脚被扭了一下,他推开掺扶的士兵,强忍脚踝疼痛,翻身上马。 带队冲击,没有将领是不行的,他也需要将功折过,所以,要么死在战场上,要么就恢复名誉,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马蹄隆隆,东吴的骑兵利用几十米城门洞把速度提到最高,一冲出来就以分散队形散开,城门洞里不时有人被钢丸击中坠马,后面的骑兵根本看也不看脚下,落地的骑兵只喊得出几声惨叫,就生息全无。 一百米距离很快就接近了,汉军的队列分开,炮手们推着流星炮,顺着分开的人群飞速朝后方跑,流星炮是他们的命根子,怎么可能让东吴得到。 轰然一下,挡板落了下来。 后面汉军早已准备妥当,一声呐喊,从汉军阵列中飞起大片的弩箭,连弩齐射! 逼近的东吴军如除草一般齐刷刷得到下,许多人身上甚至插满了箭枝。 “快,命令床弩射击敌军前阵,一轮覆盖射击!”丁奉紧张的手心冒汗,一见汉军放下了挡板,立刻命令床弩调转射击方向,以冲开汉军的防线。 “弓箭手,齐射!”城头发令官声音粗豪,在忙乱嘈杂的城头回荡。 “嘣嘣”床弩一起射向汉军前阵。 “嗡!”蓄势已久的弓箭手终于得到了攻击的指令,中午炽热的太阳下面,一团飞舞的黑雾向着汉军落下,就像蝗虫向着麦田冲下,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山石零落的道路上浸满了孙刘两家士兵的鲜血,献血无法渗透进石头里,就顺着山道向下滑落,汇聚成潭,流成小溪…… 东吴的骑军冲出来一百余骑,他们飞速冲进汉军的阵线,不和他们做纠缠,直奔流星炮而去。 “杀!”这批汉军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上方受到弓箭覆盖、前方吴军源源不断发起冲击、又被骑兵突入,他们却毫不畏惧退缩,一声呐喊,左右举起皮盾,挡住天空中的弓箭,右手弩箭射向吴军,一箭射完,来不及更换箭枝,扔下连弩,拔出佩刀,就朝吴军冲击过去,双方战线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两方陷入混战,城头唯恐伤到自己人,停下手中弓箭。 东吴骑兵冲进汉军阵线,因为前阵反复遭到东吴床弩、弓箭的射击,阵线凋零,起初还很轻松,但很快他们就陷入了汉军的包围。 一排排四面八方伸过来的长枪足有三米,他们的长矛还没接触到敌军的身体,就被无数的长枪捅倒,就算他们躲过了长枪的攻击,坐下的马匹却躲不过,声声长嘶,东吴骑兵渐渐稀少,只余五十余骑还在向前冲锋。 汉军取得了眼前的胜利,却无法应对后面的灾难。 依靠燃烧的煤石投弹,丁奉成功地封锁了汉军的后续增援通道,也使得推着流星炮的士兵无法从燃烧的道路退回大队。 一些慌不择路的炮手推着炮车躲在山石后面,无望地期盼不被发现,更有炮手就此抛弃炮车,冒着头顶不断落下的火焰望汉军大队奔去。 煤石不像一般的投石,普通的石弹更加重要的是体现在它的威慑力上,而一当石弹抛出,在它动能消耗完毕的那一刹那,它的作用不比路上的一块其他石头具有更大的威胁,充其量会让收不住脚的士兵摔上一个大跟头。 煤石不同,不同在于它是燃烧的。 它的威胁不只是落下的那一刻,还在于散落一地的火焰会让士兵难以跃过,更别说具有动物本能的战马,它们在离火焰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就嘎然而止,无论骑士如何鞭打催促,也不敢迈出一步。 特别是山路上茂密的树林,当它变成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的时候,汉军只能在火线外面跺脚干着急。 被隔断在城下的汉军消灭了所有的东吴骑兵,也大量杀伤了出城的东吴步兵,但不能无休止地面对越来越多的东吴士兵。 东吴的机动士兵可以说是倾巢而出,城门洞、城头源源不断地涌出士兵,诸葛连弩不是连发自动步枪,它也需要上弦的时间。 弥补上弦时间差的唯一做法就是分段射击。 丁奉常年作战的经验让他一眼就看出了连弩的缺点,利用东吴宝贵的三百骑兵,还有李异的一条性命,换来了汉军阵线的动摇。 支离破碎的战线已经无法组织起完整的三段击,零星射出的弩箭依然劲道十足,射中人体后依然直没至柄。 可是,数量太少了! 没有覆盖射击的优势,东吴军付出极大的代价,还是靠近了汉军。 “杀!” 简单的喊声包含了必胜的信念,东吴军在丁奉的卓越指挥下,谁都不再怀疑他们能否坚守住十天,而是能不能反将汉军击溃。 你们人多又怎么样,地形有我们熟么、守卫家园的信念有我们坚定么、智计运用有将军厉害么? 没有,你们什么都没有,或许我们正面打上一仗,你们依靠精良的武器、众多的军队能够取得完胜,然而这不是比武,这是战争! 战争懂么,不是你一枪我一刀,看谁力气大,看谁武功高,战争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们的神秘武器的确很多,可是你们太呆板了,被我们将军看出了你们的命脉,果断出击,击中了你们的软肋。 所以,你们输了。 “将军,李校尉落马了,可能……凶多吉少。”亲兵提醒丁奉。 “知道了。”丁奉神色不变。 他正在志得意满。 李异之死不能拨动他的心弦。 李异丢失关隘,获罪之身,又没有后台,死了就死了吧,他的死换来了汉军的被动,流星炮眼看就要到手,他也算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了,吴王会给他的遗孤很好的待遇的。 “杀!” 远方传来剧烈的喊杀声,听声音是城池后方。 丁奉脸色大变,转头看向城池后方,于禁不是带他的本部军马前去巡查后方了么,怎么还有汉军偷摸过来? 听着喊杀声大小,对方的人数不在少数,起码有数千人。 怎么可能,汉军是如何偷越过来的,于禁这家伙在干什么? 声音前进得很快,一下就进到东门前。 “将军!快走吧,城破了!江边有船,趁敌军还没完全占领城池,从水门走吧!”亲卫苦苦哀劝。 丁奉面如死灰,看看面前城下的战斗,汉军还在拼死作战,不过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大概还有三四百人左右,他们缓缓后退,结成了一个简陋的战阵,其死战到底的气势,让东吴人也不能急切间解决。 怎么会这样,汉军不是有大量的新兵么,看眼前的汉军气势,尽管战线摇摇欲坠,但总是崩溃那一刹那奇迹般地坚持下来,这样大的伤亡率,他们为什么还没有投降? 丁奉的心慢慢地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第十章 战争,专属于君主的焰火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让他感到手脚冰凉的事情接二连三,汉军大队在火线外派出了许多人奋力扑救山火,同时数个高达七八米的木楼也搭建了起来,木楼的高度已经超过城头的高度,城中的情况尽在汉军视线之中。 “嗵嗵嗵” 从木楼之上,响起了连串的流星炮发射声,起码有二十多门炮在齐射。 居高临下,火焰挡不住弹丸的攻击线路,密集的弹雨一下就摧毁了东吴军的攻击阵线,强大的冲击力撞起挡在前面的士兵,又狠狠地飞出去,砸倒后面的士兵。 趁着东吴士兵攻势一缓,城下的汉军迅速布成阵势,四排勉强排列整齐的队列立在东吴士兵的面前。 一个身着裨将服色的将领越众而出,残余的汉军大声欢呼,气势越加高涨。 丁奉搭眼看着那员将领,越看越觉得眼熟,那面如团玉的脸庞,那海下一缕长髯,那条剑眉,那不怒自威的锐利眼神,那高挺笔直的鼻梁,那银光闪闪的烂银枪…… “赵云!”他倒抽一口凉气。 阴谋,这里面绝对有阴谋,这是一个圈套! 事实被证明起来其实很快,他身后的东城门突然爆发出一阵高亢的欢呼声,一条川音所汇聚而成的洪流无可阻挡地冲进了城内,其中还混杂了大量的北地口音。 他们用不同的乡音喊着一句话:“活捉丁奉!余者弃械者不杀!” 于禁! 丁奉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明白,于禁和刘备素无瓜葛,是如何勾结在一起的。 这样复杂的问题来不及他细细思索了。 他只看见火线外许多川军只在身上淋了一桶水,就奋不顾身地冲进了封锁线;而战线内,汉军四条线次第发射连弩,东吴士兵几次冲击都无功而返,反而在汉军阵线前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城头的投石车和床弩还在发疯似地发射,大蓬大蓬的煤石带着火焰落了下来,淋湿全身以冲越火线的汉军也不断地被煤石击中,起火燃烧。 在火线上,铺就了厚厚的一层汉军尸体,而冲锋的汉军士兵就像没看见脚下连绵的死尸,呐喊着就冲了上来。 床弩也顾不得什么误伤不误伤了,一支支的巨大弩箭对准汉军的阵列密集的簇射过去,带走了一片片的血花。 视死如归,什么叫视死如归,丁奉有了最直观地感受。 一个汉军倒下了,另一个人自动过来补住了他的缺口,新冲进来的汉军立刻就填补了战线。 丁奉甚至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笑容,一种达成心愿的笑容。 赵云在阵前跃马驰骋,手中的银枪舞成了一团虚幻的光芒,巨大的弩箭一接触到这团光芒就被高高弹起,远远飞开。 汉军连弩微微向上抬高角度,以抛射的方式射出水泼一样的弩箭,他们的箭枝都是精钢冲压而成,虽小却沉,即便是抛射,也能轻易置人以死命。 火线外,竖起的木楼更加密集,高楼上的流星炮调转了炮口,四五门炮集中轰击一架床弩,眼看着城头上还能继续发射的床弩迅速减少,丁奉明白,他已经大败亏输了。 “放下武器者不杀!反抗者,杀无赦!” 界限分明的警告谁都会作出他自认最正确的选择,许多人拿起刀枪,与从身后捅过来的刀子奋力厮杀,更多的人就此扔下兵器,跪在地上,等待胜利者的铁蹄。 他们的心中因为那句“投降者不杀”而心怀侥幸,没有人希望就此死去,就是只有一线希望,他们也希望是自己抓住了那根稻草。 欢呼的声浪如热刀切油,没有受到多少阻拦就穿过了整座城池,向西城墙发起了进攻。 吴军的机动部队都冲出了城,为了完成丁奉誓死夺取流星炮的命令而出了城,现在,他们要想回来,谈何容易。 城头上还有几千守城士兵民军,可是大家都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一触即溃。 从内城攻打城墙原本就比从外攻要容易,何况失去斗志的吴军三心二意,草草抵抗几下就丢下了武器。 左右两条上城的坡道,右面很快就放弃了抵抗,左面在丁奉铁杆支持者的顽强作战下还多坚持了十多分钟,随着汉军从右面坡道登上城头,杀散了还在操作投石机、床弩的吴军,彻底标志着吴军有组织的抵抗已经结束。 “丁奉这兔崽子在哪里?我要挑了他!”赵云红着眼睛拍马从驰道上城,他快要失去理智了。 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那兔崽子采用了如此狠毒的手段,用燃烧的煤石作为攻击石弹,要不是老黄忠在于禁的接应下及时赶到,作为引诱吴军出城的诱饵:两千精锐汉军和三十门流星炮就要全部落入丁奉的手心。 最后的胜利仍然是一场惨胜,两千汉军活下来七十多人,而且其中恐怕有一半人再也无法上战场了。倒在火线上的汉军更是数不胜数,许多人都已被火烧成了焦炭,连为他们留下一句完整的尸身都成了奢望。 要不是由于禁主动投诚,赵云打了个冷战,丢失流星炮的后果,他就是马上一死,也无法弥补这个过错啊。 所以,他对于禁充满了感激。 大家都是同时期的将领,于禁的名声还一直在他之上,今天又挽救了他,赵云不会轻视主动联系投诚的于禁。 他拍马在城墙上来回奔波,眼光在人群中来回搜寻,心中的火气愈加旺盛。 在城头上望去,一两百米之外,躺满了汉军的尸体,土黄色的军装上鲜红的血迹象后面仍在燃烧的火焰,灼痛着他的心。 怒火把他残存的理智烧得发烫,他的目光灼灼,看着跪在投石车、床弩旁边的东吴军士兵,凶光毕露。 “丁奉那个兔崽子逃跑了!”人未到,豪迈的声音先传了上来,马蹄急促,一员身披虎头战甲的老将驰上城头。 他的脸上皱纹纵横,看上去已经老得不象话了,只有在他开阖有神的眼光中,才能感受到他雄心未止的军人气质。 老黄忠,他手提惯用的霹雳吞云刀,胯下一匹赤碳马,虎盼鹰视,带着一股强大的战意。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偏将、裨将,于禁就混杂在其中,不显山显水,非常低调。 “黄老将军,多亏你们及时赶到,不然流星炮被东吴劫走,我就百死莫赎了。”赵云在马上躬身行礼道。 黄忠赶忙回礼:“子龙将军过谦了,大家同是为大汉效力,何分彼此!这里的路太难走了,丛林密布,我们又走岔了路,险些误了大事,黄某才差点误了大事啊。要不是文则将军派人接应,恐怕我此刻还在山中盘旋。要说功劳,文则将军才是居功至伟。”黄忠自己就曾是个降将,他对不得以投降的于禁根本没有其他的想法。 秭归城池险峻,多山,易守难攻。他们知道汉军突袭的时机又因为长达半年的准备期已经荡然无存,要想尽快越过山川河谷的天险,尽快推进到夷陵一线,必须出奇谋才有可能达到效果。 因此,赵云派人和后队的黄忠计议,由赵云带领前锋全部人马逼近秭归作战,以吸引吴军注意力,而由黄忠带领本部军马穿山越岭,从后部攻打城池。 说穿了,这和第一战的方法如出一辙,不过为了掩饰汉军的意图,赵云把所有的军马都带了出来,让丁奉相信汉军打算堂堂正正攻城。可是丁奉岂是李异那些将领所能比拟,他早就派出了巡山军士,掘破山路,伐木挡道,建立哨所,并在后路布置了大批民军。 幸好于禁先就派人穿小路和汉军联系,他的三千部曲都是随他一同投降的北地精兵,大家都背负了叛徒的名声,被魏国所唾弃,对于曹丕指明要召回他们而心中惶恐。他们现在所托庇的东吴偏又有求于魏国,思来想去,于禁当机立断,决定主动献城。 刘备和魏国和东吴都有深仇大恨,而且他们投向关羽的时候,还打的是大汉丞相曹操的旗号,现在降于刘备,也算又回到了大汉的军旗之下,心中稍安。 为了增加他们的筹码,于禁殚精竭虑献了很多的计,帮助丁奉守城,像在江心栽立铁桩就是他的主意。铁桩在水面以下,小船能过,大船则必然撞到尖头。 让汉军感受到他们的价值,才不会把他们当作弃履,于禁是这么认为的。 赵云等能够明白他的想法,但还是躬身向于禁谢道:“多谢文则将军相救,云感激不尽。” 于禁慌忙滚落鞍落马,跪在城头:“罪将于禁,愧不敢当。”他丝毫不提自己的功劳,在明白人面前装孙子比夸夸其谈要有用得多。 赵云甩鞍下马,双手把于禁扶起:“将军无需自责,时形势所逼,非战之罪也!今立奇功,陛下必有倚重将军之处,往后大家都在大汉军旗下并肩作战,为扬我大汉军威而奋战,诚为快事也!” 这些话不是赵云能够说出来的,是他时常跟着刘畅,看他给亲卫队做思想报告的时候学的。这些思想很浅显易懂,但又偏偏很容易让人热血沸腾,对于他这个一辈子为了大汉厮杀拼搏的将领来说,尤其有诱惑力。 从刘畅那里学来的话果然有作用,于禁等人一肚子包含了几年的委屈,听到赵云至诚的话,顿时眼含热泪,深埋着头,匍匐在地,痛哭失声。 这时的成都,在前线一波接着一波的捷报催化作用下,士绅豪族都非常的安静,紧守自己的本分。对于官府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要人出人,要钱出钱,积极得不得了,连前期的讨价还价成果也全数放弃。 对必然要没落的政权,可以墙倒众人推,但对一个蒸蒸日上的强大朝廷,谁也不敢摸老虎屁股。 士绅豪族,说穿了都是一群墙头草。 溜须拍马的官宦们接连上奏,称什么什么地方又出现吉兆了,什么黄龙出水、麒麟踏云、祥光笼城,等等夸张的艺术手法都出来了,中心思想就是大汉当兴,应该给刘备上尊号。 他们的拍马对象是刘备,虽然刘畅心中大骂,但也不好训斥,只能把这些奏章全部送到了前线,让刘备自己斟酌处理。 不是所有人都看好这次伐吴的,强大的魏国还没有表明他们的态度,一旦他们出兵,蜀汉将两面受敌,不说其他的,就是兵力调度上,就会陷入捉襟见肘的窘境。 所以有些人尽管不再上表苦谏刘备退兵,与东吴重修旧好,然而整天闭门不纳客,以示抗议。 刘备此刻的心情可以用志得意满来形容。 他于章武二年五月二十一日,亲率大军二十四万起兵伐吴,号称七十五万,起兵当日就传来夔门大捷的消息,三军振奋,士气极其高昂,浩浩荡荡而来,所向披靡。 一日后,即报来前锋将领赵云计取巫山关,大破吴军,吴军俘虏络绎而来,汉军将士喜笑颜开。 捷报频传。 三日后,报马又传来前锋将领赵云,与后将军黄忠奇袭秭归城,血战攻取城池,于禁率原魏国降兵投诚,丁奉孤身驾舟落荒而逃,俘获吴军士卒及百姓一万余人的喜讯。 之所以百姓少过士卒,是因为秭归是前线要塞,又处于山区,缺乏平地耕种,少有百姓定居。 黄忠率军在秭归稍事休整,收拾东吴降兵,清理长江暗桩,转运伤员,整顿户籍。赵云领前锋马不停蹄,翻越马鞍山快速攻击前进,以争取在东吴守军没有调配到位的时候彻底突破防线。 东吴武卫都督孙恒带领一万五千人方临夷陵,就得探马报告,赵云攻打界口关隘,势头甚猛,守关将士抵敌不住,关口摇摇欲坠。 孙恒急遣部将谢旌带两千军前去救援,其余军马将不卸甲、士不离鞍,就在城内稍作歇息,以为后应。 此时城中尚有吴军数百人,其他的千余士兵都被抽调到界口关隘防守,在丁奉、谭雄的指挥下死抗硬顶,许多的守城器械丢弃在秭归,士兵也损伤惨重,靠着城内的一点军力抵抗汉军大举进攻,万分吃力。 谢旌带来两千人,一下弥补了前线关隘军兵不足的缺点,稳定了关上局势。 赵云眼见吴军来得如此之快,十分懊恼。 他本想趁吴军兵力不足之机突袭夷陵,将吴蜀战线推进到浅丘地界,所以看到关上士兵稀少,立刻展开了强袭,没成想吴军迅速就做出了反应,马上派出了援军。 这些援军看上去很是疲劳,面上风尘仆仆,显然是才从江陵急调而来,虽然劳顿,但对方居高临下,要想一鼓而下就太不现实了。 他也不希望士兵折损过多,特别是能打仗的老兵,在秭归之战已经损失了两千多精锐将士,尽管新兵经过战斗的洗礼,成长得很快,但和这些老兵相比,还有很多的不足。 他舍不得让老兵再成为攻城战的炮灰,加之另有依仗,一见不能急取,便赶紧鸣金收兵,另作他谋。 他手下五万大军,看上去浩浩荡荡,可是在山区作战,并不是人多就能稳胜。山地崎岖,兵力无法展开,进攻的时候士兵被山坡沟渠分割,正面对敌的人数其实很少。 因此精锐士兵的作用就尤其突出,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他想起了刘畅爱说的这句话。 “攻城雷什么时候可以运上来?”赵云只有把主意打到刘畅提供的特殊武器上。不败名将的声誉更重要是在不败,不败才有可能胜,损兵折将的将领是没资格夸耀的。 “禀将军,黄老将军说路上东吴残军太多,为了安全,准备用水路运送。现在正在紧急清除东吴埋下的江底暗桩,有了于将军提供的暗桩图纸,大概还有两天水军就可以过来了。”张苞躬身道。 张苞的样子继承了张飞的威猛,但性格与其父迥异,沉稳持重,兼又勇猛善战,具备了一员良将的优良素质。 关上吴军见汉军立下阵脚,扎离营盘,都松了一口气。 救援的吴军远来疲惫,还没有熟悉城防,得到一口喘息之机,赶忙制作守城器械,准备滚木擂石,修缮残破之处,忙得不可开交。 汉军对其视如不见,只是派出了大量的探子,寻找就近山民、探查道路、搜集关隘城池信息、探听守军数量。 一天后,探子们的情报都汇总摆在赵云的面前。 东吴吸取了两次被地从后方攻打的教训,将附近的住户全部迁走,所有的山路都被尽量破坏,险峻之处还派出有少量吴军把守。 夷陵和猇亭、彝陵一线是东吴临近山区的最后一道防线,在此之后将无险可凭,要么让出荆州南郡,要么就要在江陵和汉军死拼,而相隔不远的江夏郡,魏国屯兵襄樊虎视眈眈,随时可以出兵搅浑战局。 汉军的犀利武器也吓坏了孙权,在接到夔门水战失败后就开始大举增派援军,秭归城破后更是迫不得已地派出了陆逊率精兵赶赴猇亭,紧守战线,同时向曹丕紧急求援,希翼拖魏军下水。 建业、江陵是东吴的左右拳,互为呼应,拳打脚踢,是进攻曹军,图翼中原的主要进攻基地。 从江陵出军,夺取襄樊,就可直逼宛城,北上可威胁洛阳、东进可抢占豫州;从建业出兵,夺取合肥,即可图谋徐州,西取中原。 这两个地方都是实现孙权皇图霸业的基础。 现在他顾不得了,最初还想北拒曹军、西破刘军,保住江陵这一基地。可是汉军层出不穷的先进武器让他胆寒,这个时候他也只顾得眼下,哪怕曹军挥师南下,攻占了江陵,也比东吴两线作战安全。 曹军不止一次军至长江,但面对长江天堑,也只有望江而叹。 江陵交给他们一点也不危险,到时候曹丕就会发现他陷入了东吴和汉军左右夹击,进退不得。 可惜这需要曹丕配合,孙权的内心很矛盾,他又是赶派援军,又是抽调麦城一线军力,形成孙曹战线兵力空虚的表象,在坚守江陵与退防长江之间徘徊。 从汉军抵达关隘当夜起,吴军即源源不绝大举来援,孙恒所率领的一万五千军只是前军,其后程普、朱然率一万军于夜间赶到,第二天,陆逊率甘宁、韩当、凌统、潘璋、周泰、徐盛一干东吴悍将,领大军十万而至,分驻夷陵、猇亭、彝陵。 东吴将过半数的水军调至江陵,意欲和汉军水师决一死战。 东吴大军来到,赵云顿足叹息没有趁东吴立足未稳之际强攻夺关,可是悔之晚矣,只得扎立营盘,小心防范,等待后军。 汉章武二年五月二十七日,水军都督吴壹亲率战船赶赴夷陵战线,下午,五溪蛮沙摩柯带蛮兵与赵云合兵一处。 次日,黄忠领军于马鞍山一带安营扎寨,距前线四十二里。 刘备此时驻兵秭归城。 他看着地图,对群臣说:“朕要在这里一举击溃东吴的抵抗!” 孙权看着地图,对臣下悲壮地说:“我们必须死守夷陵防线,直到生命终止!” 曹丕看着地图,对贾诩说:“击刘还是破吴就在一念之间,我们要作出最有利于大魏的选择!” 大战,一触即发。 第十一章 浓烟罩大江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汉章武二年六月二日,孙刘夷陵会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鉴于汉军大队人马猬集于狭小的通道,兵力无法展开,如果和东吴拼人力消耗,就是获得了胜利,也是惨胜,因此刘备果断地中止了陆路的进攻,将注意力转移到水面上来。 他命吴壹、刘巴集中汉军水师所有战船,与东吴水军一决雌雄,打通三峡出口,如果可能,将水路战线一直推进到江陵,威胁东吴军后路。 要想和东吴水军决战,首先必须要清除江心水底的暗桩。 夔门之战失利,考虑到难以战胜汉军铁甲船,于禁献计在江心水底布置尖头铁锥,本意是获取丁奉的信任,结果此计被其采纳,遂在秭归至夷陵一线长江密布尖头暗桩。 丁奉从秭归前线逃脱,回来之后就更是疯狂地设立暗桩,其数量之多,无分昼夜,都有东吴水军在钉立暗桩。 上百里水路,暗桩不计其数。 小船尚可行于水面,大船,特别是覆盖铁甲的战船,都会被水面以下七十公分的暗桩尖头划破。 汉军水师在秭归就吃了这个亏,一艘玄甲船被戳破船底,经过船上水手努力舀水补漏,也只能抢滩搁浅,等待修补。 出发时的二十五艘楼船,夔门之战重创一艘、秭归中暗桩一艘,还有二十三艘玄甲船,齐集秭归,却只能望江兴叹,紧急抽调人手下水排除水底障碍。 没有了楼船、艨艟斗舰的出场机会,江面上变成了轻舟快船的表演舞台。 东吴水军训练有素,历经战事,一叶轻舟在江面上驶来,轻灵缥缈,犹如利箭,倏忽而至,又飘然而去,舟上水军足踏船板,身形随舟而晃,手中飞羽凌空而射,打得排除暗桩的汉军水师落花流水。 汉军快船后退,吴军也不过界追赶,紧守暗桩水道,嘲笑鼓噪,弄得汉军无计可施。 刘备催促日急,吴壹、刘巴心急如焚,商量之后,迫不得已行出险着,将三艘玄甲楼船逼近暗桩边缘,用总数一十八具流星炮防守江面,远距离击退东吴轻舟。 东吴水军几次袭击,都铩羽而归,还被击沉两艘轻舟,死了十多个士卒。 此后一两日,江面安静,东吴水军不再出动,汉军可以安心加快排除暗桩。 岸上东吴防线之内,也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东吴军沿着江岸,在山峦低矮之处堆土砌墙,防御汉军从侧翼登陆。双方都忙忙碌碌,又相安无事。 又一日,东吴出动轻舟三十余艘,轻舟直上,向汉军铁甲楼船发起进攻。 山上哨探早已发现东吴军异动,只是乌篷遮盖,看不清船上人数。哨探用旗号通知江上楼船,东吴军数量众多。 在江上保护排除暗桩作业水军的还是张翼。 全军只有他和东吴军有过接战,并战而胜之,由他指挥其他两艘楼船,在此严阵以待。 肖劲波的铁炮队也得到了补充,刘畅将训练好的铁炮手派了一百来人过来,又从刘备那里要了一千人回去。 反正现在兵员再多也施展不开,刘备倒巴不得把所有的人都重新训练一遍。 所以他爽快地抽调了三千精兵给刘畅,同时他也利用这个间隙对士兵进行战前训练,每天都听到张飞爆雷一般的声音在营地回荡。 张翼尝到了流星炮的甜头,马上向刘备多要了八十架流星炮,加上把受创待修的楼船上流星炮搜刮一空,现在每艘楼船都有十门炮,集中射击威力颇为可观。 “命令桨手,楼船后退一百米,保持船首对敌。命令艨艟列阵于楼船后方待命。”水中作业的汉军早已走避,张翼考虑了一下,也觉得在暗桩边缘无法回旋,过于危险,便也命令楼船后退。 这里江面略微宽阔,几艘战船于江中一堵,也是封死了所有的通道。 “启禀将军,山上传来旗号,吴船退了。”亲兵前来传达瞭望手的观察报告。 “东吴狗子只会偷袭。”张翼心中咒骂,脸上不形于色。 水师又恢复了作业时的警卫态势。 有山顶警哨,汉军水师都很放心,那十几艘快船又驶了出来,上百的水手腰栓绳索,手持利斧潜入水中作业。 突然从楼船瞭望台传来警讯:“发现东吴轻舟,大约有三十多艘,距我三里,正向我军快速驶来。” 张翼闻声一愣,山上并没有警哨摇动旗帜示警,东吴轻舟从何而来? 三里,逆江而上也只需要十分钟不到。 汉军快船急忙把所有潜水的水军拉出水面,一窝蜂地朝后阵撤退,搅得汉军阵线一片混乱。 张翼在楼船上也看见了东吴轻舟,经过本方快船后撤时的耽搁,东吴轻舟已驶近到两里以内,还在不断逼近。 后撤列阵还是就地防御? 东吴人会不会看见己方已有准备,又逃走? 他脑子里短暂的犹豫之后当即下达命令,楼船调整姿态,当面应敌,艨艟等快船通过后尽快恢复阵线,随时接应。 楼船全身覆盖铁甲,除非碰到床弩是无法对其造成伤害的,经过夔门一战,他对这种船充满了信心。 流星炮是随时待命状态,一阵忙乱,各船都已准备就位。 “各炮手准备,进入五百米射程内即进行阻拦性射击,各船集中攻击。”五百米打大型战船都没把握,六七米的一叶扁舟要想击中那只有求老天开眼。张翼的目的不在于打中多少敌人,而是希望靠凶猛的弹雨吓退东吴轻舟。 各船上的炮手立刻行动起来,夔门之战胜利后,肖劲波把幸存的炮手分到各舰担当指挥官,手把手地教导新成立的水师炮手。 弹丸装填又不是多么复杂的操作,新炮手们很快就学会上手,只有瞄准射击需要多次磨练才能积累相应经验,特别是移动中的目标,炮手们在指挥官们恼怒的责骂声中,将一波又一波的弹雨朝东吴轻舟射去。 每艘楼船十门流星炮,五门一次齐射,偶尔也有一两发击中轻舟。 可是这次东吴水军似乎是铁了心要冲上来和汉军拼个你死我活,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不断转换风帆方向,接着风力顶着逐渐密集的弹雨,顽强地朝玄甲楼船靠拢。 在轻舟接近到两百米的距离时,位于二线的玄甲楼船也开始加入到射击行列,更加猛烈的炮弹接二连三落在轻舟周围,小船上蒙着的乌篷被弹丸打得千疮百孔,再也遮掩不住里面藏着的东西。 “柴草?”张翼的眼睛急剧收缩,玄甲战船终究不是全身铁铸,在大火烧炽下,必然引燃铁甲覆盖下的木质船身。 他的脑中忽然浮现出赤壁之战,照亮了整个天空的熊熊大火,莫非今天会重蹈曹操覆辙? 绝对不能让轻舟靠近! “命令后方快船立即上前拦截东吴火船!命令艨艟斗舰前移到楼船前方护卫!请水师都督将后队疏散,东吴人要用火攻!”命令流水般被传递出去。 “前方暗桩还未清除干净,斗舰吃水太深……” 副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翼粗暴地打断:“这个时候管不得暗桩,如果不挡住东吴火船,我们全部都会被活活烧死!” 为了加强射击密度而呈阵线分布的船队,现在变成了挡路的障碍,最前方的楼船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了。 这时,东吴的火船距离船队还有五百七十米。 汉军的快船即刻冲出船队,小小的船只上还竖着简陋的挡箭护板,为了保护新生的大汉水师,刘畅是绞尽脑汁。 艨艟斗舰的启动要慢一些,他们要等到快船通过之后,才从楼船之间狭窄的水道穿出来,还要慢慢划到一旁,给后来的船只让开通道。 本就不甚宽敞的江面挤满了船只,快船、艨艟互相之间还要交换位置,水军操作也不熟练,江面上到处都是吵闹喝骂的声音,不时出现船只相撞的场面。 张翼痛苦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都是成长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包括他在内,每个人都要在痛苦中学会战斗。他再次下令:“命令后面的楼船后退,靠向岸边,让出中间水道。” “我们是否也后退一点?”看见东吴火船快速接近,副手有些害怕了。 “不准动!我们一动也不能动!现在的混乱糟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我们必须顶在前面,给后面的船队赢得时间!”说着,张翼抽出了佩刀,凶横地盯着指挥舱里的人,每个人都毫不怀疑,只要谁如果敢有异动,张将军会毫不犹豫地砍掉他的脑袋。 不通过传令官,他自己动手取下和炮手室的通话栓,命令道:“加快发射速度,击毙敌船的所有士兵,不准一艘东吴的火船靠拢!” “遵命!”肖劲波干脆地回答。 他知道这个命令是多么的不近人情,东吴火船上前方堆满了引火的柴草,弹丸击中的地方除了飞出几根木棍树枝,根本没法击毙躲在后方的东吴军士。 不能完成也要完成,战争是不认可任何客观条件的。 不能完成,只有面对撩天大火。 死,肖劲波已经看透了,原来当兵就是为了牺牲而来,他的许多手下已经先他一步而去,他也不会吝惜自己的生命。 他相信,殿下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家人,因为,殿下亲口对他们做出了保证! 只是,死也不是随便怎样倒下就算数,没有完成使命,死也不能抹去添加在他们身上的耻辱。所以,他就算死,也要死在胜利的那一刻。 “所有流星炮集中轰击最前方那艘火船,左右两船瞄准中后部,本船炮队射击船头。不等命令,立刻实施。” 不知是东吴火船接近到了足够的距离,还是死亡的阴影催发了士兵的潜力,或者是肖劲波的指挥发挥了作用,第一轮参差不齐地射击,一半以上的弹丸都击中了当头那艘火船。 船头的柴草被掀翻了大半,露出了轻舟的后部,那里血迹斑斑,看来早就有人被弹丸击中了。 然而,船只还在继续前进。 “射击!”各船炮队指挥官的声音声嘶力竭。 火船上的乌篷被打得飞落江中,马上就被湍急的江水卷入江底。 “射击!”指挥官的嗓音嘶哑,还是平稳如常。 “嗵”一发来自右侧的炮弹击穿了火船的侧舷水线部分,船板被打了一个硕大的窟窿,江水汹涌而入。船只还在继续趔趄而行,然而速度立刻慢了下来,并在缓缓下沉。 “转换目标!第二艘火船!”江面上爆发出一阵压抑已久的欢呼,肖劲波面色如常,发出了下一道指令。 这一次,汉军的运气特别的好,为了绕过突然减速的打头火船,在它后方的那艘火船向旁边横向移动,愚蠢地把侧面暴露在了汉军炮口之下。 一轮齐射,居然大多数弹丸都击中了船身,小船后方的东吴水军如同被秋风扫落叶一般,统统被打飞到水里,红色的血污一显即散,尸体一沉一浮,撞向其他船只。 受到前次战果的激励,右侧的那艘楼船集中了所有的炮弹瞄准水线射击,在它侧面的水线部位上留下了两个大洞,还打掉了半拉船帮。 江水快速灌入船内,猛然一个翻滚,船身倒扣过来,然后被浪头一冲,撞向了侧后的那两艘火船。 “瞄准沿右岸行驶的那艘小船,想借着树荫掩护偷袭?做梦!”形势稳定下来,肖劲波提起的心也放了回去。半年以前,他还是个农夫,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极大的突破,偶尔还是会出现情绪的变化。 为了躲避倾覆的船只,东吴突袭船队放慢了速度,这让炮队趁机又进行了两次齐射,可惜再也没有起初的运气,除了打死一些东吴水军,崩飞不少船帮,没有一艘火船再被击沉。 不过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汉军快船两艘一集结,然后就向东吴火船接近,一点也不浪费时间。 东吴火船,距离船队还有一百一十米。 后方航道已经清理完毕,大队的楼船驶向上游,还有两艘楼船没有离开,它们贴着岸边,集中了所有的流星炮疯狂发射,跟随着肖劲波的指令,两船同时发射,用凶猛地火力填补前方轮换的炮位空当。 还有几艘艨艟从其他楼船上抬下来十多门流星炮,架在摇晃的船板上就开始射击,虽然射技不精,多数炮弹都落在水中,但也给东吴火船增加了麻烦。 这几艘架了流星炮的艨艟,强行挤进前方楼船舰的通道,跟着先出发的几艘快船冲了上去。 远的打不准,靠近了打,不信还打不死人! 张翼对他们的插队行为报以默认,接二连三的胜利,激发了所有水师将士的必胜信心,奋勇争先的行为,只要不危及到全军,都是值得鼓励的。 东吴船队一滞,在汉军水师看来,它们似乎在面对汉军船队蜂拥而上的行为时显得有些困惑,打算承认透析行动的失败,逃之夭夭。 鼓声隆隆,后队的楼船上不知是谁敲起了进攻的鼓声。 “谁在胡乱敲鼓?”张翼很生气,其实他也知道除非适合他同级甚至更高的将领,才能越过他这前线指挥官的发布与他相互冲突的命令。 战线还没理顺,怎么就能贸然冲击,纯粹是瞎指挥! 仿佛在确认他的判断,汉军的呐喊还没停歇,随即,东吴调整了船形队列,靠前的三艘火船上燃起了漫天大火,柴草堆里可能还加了不少的添加剂,黑烟弥漫,缭缭升空,江面上一片黑烟,连火船上的火焰也只能闪烁可见。 受到黑烟的干扰,楼船上的炮击精度大幅下降,一直到对方逼进到一百八十米以内,才又火力全射,让一艘点燃的火船飘荡在江面。 汉军快船顺水而下,速度很快,六艘快船一下冲进了吴军的火船队,随即淹没在漫天黑烟之中。 烟雾之中,爆发出一阵阵巨大的喊杀声,以及羽箭破空之声,显见双方已经接仗。 突然听到黑烟中传来嘈杂的叫声:“小心……,****的丢……咳咳……,他们……”川音清晰可辨,是汉军的水师。 张翼在指挥舱急得直跺脚,黑烟缭绕,他看不清烟雾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东吴人到底丢了什么东西,让汉军水手语不成句。 黑烟还在向着汉军船队顽强挺进,时不时听见里面传来数声惨叫,还有剧烈的咳嗽声,阵线前列的汉军士兵都心急如焚,恨不得飞身跳过去,把火船全部掀翻。 黑烟不只是挡住了汉军的视线,也同样遮挡了东吴火船队的视线。 三艘抢先冲出来的艨艟在玄甲楼船前面打横船身,下锚固定,十几门流星炮距离打头的火船只有三十来米,一阵射击,居然将前方两艘点燃的火船一起打穿,大火依旧熊熊,却迅速在向江心沉没。 在那一瞬间,黑烟散去一点,张翼看见几方的快船上士兵寥寥无几,幸存的士兵都捂着嘴,咳嗽得满脸通红,只能勉励招架。 要不是东吴火船上也没有多少人,恐怕早就跳过来把他们全部砍翻在江心了。 在汉军快船之上,也有大量的黑烟腾空而起。 一阵风转换方向,把黑烟吹向汉军楼船,张翼闻到一股刺鼻呛人的气味,气管顿时火烧火燎般难受,强压了几次也压不住,忍不住躬身大声咳嗽。 全船上下,尽是咳嗽之声。 第十三章 前方和后方,指挥权之争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是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也是张翼此刻心情的真实写照。 他还没有找到克制毒焰的办法,前方突然发出“咣”第一声响,一艘艨艟斗舰触到了江中的尖头暗桩,船底被戳了一个大窟窿,船身剧烈晃动,船上正在猛烈射击的三台流星炮,两门因为底座不稳而落进了江中。 “后退,所有楼船后退!”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从虚无的远方飘荡而来。 传令官惊讶地一定,看见他没有血色的脸庞,一声不吭地前去传达命令。 “****先人板板,龟儿子什么狗屁命令!老子不听!其他兄弟都在奋勇杀敌,我们有什么资格后退?”从两侧的楼船上都传来愤怒的咒骂声。 “传令!马上后退,违令者,斩!”张翼的声音透着凛冽的寒气。 三艘楼船趁着快船和艨艟缠住了火船之际,缓缓地向后移动,后方两公里的地方却升起了旗帜,向这边大力挥动。 “将军……,后方命令我们停止退却,坚守阵线……,违反命令是要砍头的!”副手小声在他耳边说到。他心中埋怨,早叫你退你不退,现在后退那不是临阵退却吗,找死啊! “我是第一线指挥官,有权发布我认为正确的命令,除非撤了我的职,否则命令必须得到彻底执行!这命令也传达给两侧玄甲船——必须坚定不移地执行后退命令!”张翼的眼神让人感到害怕。 那两艘楼船却再也不听他的命令,当即就停止后退,反而超前方阵线移动。 “龟儿子张翼要逃跑,他不是我川中的好儿男,是汉子的跟我冲!”这样的命令带着无可匹敌的诱惑性,汉军连番大胜,水师胆子正肥得要涨出来,水手的血性冲天,一声号令,十数艘快船从露出的缝隙中蜂拥而出,直杀向东吴火船。 初生的汉军水师,从将领到水师士兵,有太多的磨练在等待他们。 “不尊号令,各自为政,该杀!”张翼的眼睛都要鼓出来了,一双大手死死捏着瞭望口,青筋暴起。 东吴十几艘火船,胜利是必然的,但他要的不是一场惨胜,汉军水师每一个人、每一条船都是何等宝贵,特别是经过战阵的水手,那是万金不换。 用在这里和东吴一命换一命,愚蠢! 不听将领指挥,各自为战,就是失败也不是没有可能! 其他的船只都在朝前,只有他的坐船在缓缓后退,每一个从它旁边划过,冲向前方的船上水手,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主将的坐船。 那是惊讶、诧异、鄙视、轻蔑、迷惑,以及他们自己对使命的坚定信仰,义无反顾。 楼船上的水手、炮手浑身颤抖,一颗心几乎就要爆炸开来,眼睛里含着泪水,看着其他兄弟们歌唱战歌,昂首杀入战场。 “将军!我们不能退!我们不能眼看着其他兄弟流血!”通话管里传来肖劲波的声音,语带哭音。 “将军!桨手们拒绝划桨,他们说,他们不是来为一个懦夫将军逃跑划桨的,就算死,也不能死在朝后跑的路上!”底舱的声音混乱不堪,许多怒骂声混杂在一起,根本听不清楚。 “后退七十米,马上,立刻!你做不到,我就派人来帮你!”张翼的表情冷酷,他一指手下亲兵,“你去!” 铁甲船上的混乱,其他汉军水师都不清楚,他们也不想知道,因为,他们正在舍生忘死地和东吴水军厮杀。 船只一进入黑烟笼罩范围内,汉军水师士卒就感到眼睛红肿疼痛,肺部如同火烧火燎,胸中一阵阵的传达着无法克制的奇痒感,想要抓挠又够不着。 眼泪不可抑制地向外狂流,视线也变得模糊,眼中的东吴火船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火中恶魔,看不见敌人躲藏在何处。 一支支的羽箭倏忽而至,在士卒觉察到以前就插在了他们的咽喉、面门、肋下要害,带着川音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我****祖宗!”一艘快船上只剩下了两个水手,其中一个汉子爆发出一阵怒吼,“老子不要这一百多斤了!和他****的同归于尽!兄弟,干不?” “干!老子不怕,死了就进国社!反正是死,妈的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两人一人一只船桨,猛力划动,他们都卸下了碍事的铠甲,铠甲是好铠甲,可是东吴人的箭很毒狠刁,专门瞄准没有防御的地方射,他们好像丝毫没有受到毒焰的干扰,每枝箭都会带走一个兄弟。 船只顺流而下,势头凶猛,船头对船头,对着最前面的火船就冲了过去。 “小心,川狗要拼命!射死那两个杂碎!”吴音袅绕,好听的语调却说着取人性命的话语,在这一刻,每个人都化身地狱恶魔。 迷蒙的视线中,一道白光一闪。 划船的汉子刚看到羽箭的尾部雕翎,“嘿”了一声,就仰天倒在船板上,双手撒开,桨把脱开。 另一名汉军水手带着哭腔吼叫着:“我****先人板板,有本事冲你大爷来啊,来啊,来杀我啊,老子就在这儿,过来啊!” 他的声音凄厉,赛过两岸猿啼哀鸣。 泪眼模糊中,他看见白影一闪而没,下意识地一躲:“啊!****的射中我了!” 又是一道羽箭。 “欧~”声音震天动地。 再来一箭。 声音嘎然而止。 快船去势不减,不因为两名水手都倒下了而有所减缓。 一发火箭射出来,引燃了船帆,为了防水而涂抹了大量油脂的船帆迅猛燃烧起来,几乎是霎那间就烧出一个大洞。 船只还是直挺挺地朝着东吴火船而去。 “讨厌的川耗子死干净了,绕开它。”吴音响起,火船偏转方向,侧转船身绕过空无一人的快船。 “呀!去死!”倒在快船上的两具尸体中突然跳起一具,猛地朝一个方向扳动船桨,飞流而下的快船一个急转,船头对着火船中部直撞过去。 “咳……咳……死……都给我去死!”水手身上带着三只羽箭,箭箭直透身体,嘴角的鲜血已经有些凝固,挺立船头,状如鬼魅。 “轰” 满天的火星飞溅,烟火四散。 火船被装得往后生生退开,船头高高扬起,湍急的浪头打来,一下把它拍翻。 快船上挺立的身影随着冲撞的动力飞了出去,平躺的身体仰望着蓝天白云,他嘴里幽幽细语,已无可辨识。 “撞沉他们!把东吴狗子的船全部撞沉!”还有人的船上爆发出一阵冲天呐喊。 又有三艘艨艟斗舰触底下沉,水手们在波涛中时浮时沉,远远而去。 “愚蠢!愚蠢!可恨!”张翼的嘴唇咬得血肉模糊,亲兵想要上前帮他止血,被他一脚踢开,“为什么不听命令!他们是最勇敢的士兵,为什么要就这样白白死去!就为了东吴几艘破船?” “那也好过临阵脱逃!将军,你要为他们的死负责!”肖劲波从楼上下来,瞪着他的眼睛中布满血丝。 “你……,我杀了你!”张翼刷地一下抽出佩刀,咬牙切齿。 “你可以杀我,但请你不要杀我们的兄弟!不要看着他们白白送命!”肖劲波夷然不惧,昂首伸过去。 佩刀高高举起。 “不要啊将军,不要冲动!”左右拼命地抱着他。 刀光闪过。 肖劲波眼睛一眨不眨,殿下,我也算对得起你,对得起大汉了,这样热血的日子,真好。 “嚓” 刀砍在木质船壁上,张翼急速喘息,他的声音犹如受伤的野兽:“我不光要为几个人负责,我还要为整个水师负责,听我的,根本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为什么你们都不听命令?” “真的?可是,你为什么不解释?”肖劲波一愣,将信将疑。 张翼费力挺起身子,脚步蹒跚,插了几次才把佩刀插回刀鞘,他吃力地转过身,看着前方在滚滚浓烟中浴血奋战的汉军将士,牙关紧咬:“我是主帅!有必要跟你们说如何作战么!”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骄傲,却透着一丝疲倦。 实际上,当时形势紧急,他根本没有时间来争取其他舰只的同意,只有用权威强制命令执行。 可是,来自后方的命令,摧毁了前方将士的信任基础,也把他推到了风高浪急的浪尖。 “如何做?”肖劲波还是不敢相信。 “撞沉它们!”张翼伸出一只手,坚定地指着浓烟笼罩的大江之上。 “撞沉它们?撞沉它们!”肖劲波眼睛一亮。 快船、艨艟体积有限,又不能为水师士卒提供足够的保护,加上浓烟蔽目、毒烟刺激,不能视物,才会被东吴水军任意射杀。 但玄甲楼船却不会这样,只要不触礁撞岸,可以用庞大的身躯撞碎任何船只,就是面对东吴的楼船,也能撞他个稀巴烂。 所以,为了躲开水底的暗桩,留出冲击的空间,张翼才命令适当后退。 更重要的是,当时那几艘快船和艨艟已经拼力缠住了对方的火船,让他们无法快速冲击入船队。然而时机稍纵即逝,在他们争执徘徊的时候,东吴火船已成功扫清冲出去的汉军水师,再次冲了过来。 我们都误会了张将军! 一时间,肖劲波悔恨交加,体会到了刚才张翼的痛苦心情。 他“嘡”地一声抽出佩刀,就往脖子上抹去。 一只手抓着刀刃,鲜血嘀嗒,他的眼中只有一双铮亮而深陷的双目:“刀,是用来杀敌的!” 汉军的撞船战术不能说没有效果,从战团中冲出来的东吴火船还剩十一二艘,其他的全部被仅存的汉军水手统统撞沉。 代价就是火船后方顺流飘荡的空船,四分五裂、架在东吴火船上面起火燃烧的快船,以及在漩涡中打旋的艨艟。 和四百多名忠勇的汉军水师。 炎炎烈日,炙烤着江面上冲天的火焰,还有一具具失去生命的尸体,他们分别穿着汉军土黄色的军装和东吴青色的战袍。 不管他们生前如何的切齿痛恨对方,不管他们曾经用如何恶毒的话语辱骂对方。 现在,他们在同一条江中,顺流而下,无分彼此。 十多条东吴火船都点燃了船上的引火柴草,只需要几分钟,就会燃烧成无法扑灭的滔天大火,将船身烧穿烧透。 他们迫切需要找到值得付出如许代价的目标,以祭奠他们的同伴,以后还会加上他们自己。 前方左右各有一艘汉军的铁甲楼船! 在它们后面几个船身的位置,还有一条铁甲楼船,可能是想要堵漏。 在稍后一点的楼船后方,大队的楼船密集,江面上全部是浩浩荡荡的船帆旗帜,不知数量多少。 烧眼前的还是突进去? 带队的将领已经葬身江心,幸存的带队果毅司马犹豫了一下,被鲜血刺激得发烫的大脑做出了决定:“全军突袭,冲到汉军船队中创造最大的战果。” 两艘扼守航道的楼船尽力保证封锁所有通道,可是张翼的楼船退开以后,就在中间留下了很大一片空档,它们再怎么掉整船身,还是有足够的空间让东吴火船冲过去。 流星炮、铁铳火炮火力全开,也无法阻止火船呼啸而过。 本来在楼船后方负责接战的快船、艨艟都冲了出去,留下了空荡荡的一片水域,让这批水中泥鳅油滑地穿梭过去。 作出突袭决定的司马死了,他的坐船首当其冲成为楼船的火力吸引点,火船冲过去了,船上的人倒了满舱,司马就扑倒在柴草堆上,火焰蔓延到他的身上,将他裹入腾飞的烈焰之中。 十多台流星炮、几十支火炮无法留下所有东吴水军的生命,两艘火船失去了水手去控制,在惯性驱使下依旧上冲了十来米距离,然后就被无情的江水冲了回来。 “落桨,全力冲向东吴火船!撞沉他们!”亲兵手忙脚乱帮助张翼包扎手上伤口,主将口中破釜沉舟的命令对他而言是理所当然。 “噢!” “加速!加速!” “撞沉他们!不要放过一艘东吴爬虫!” 满船上下欢声雷动,所有的桨手在指挥官逐渐加快的号子中齐心合力扳动木浆,庞大的楼船轻轻一抖,一下冲了出去。 顺水的优势,楼船在四十来米的时候就加速到最快,巨大的船身犹如在水面滑行的堡垒,向着东吴火船猛撞过去。 十五米宽的船身,泰山压顶一般猛压过来。 黑沉沉的外罩玄甲,带着冰冷的死意,将来不及躲闪的火船碾成碎片。 一艘,两艘,三艘…… 三艘火船化作江心的一点流萤,微弱的火苗甚至点不燃一根野草。 静止不动的玄甲楼船是一条笨重的海象,连翻个身也何等困难,对于跳蚤的骚扰只能气急败坏而又无可奈何,火船可以用撞角深深地插进去,把它变成江中的火炬。 有了启动空间的玄甲楼船是一座无法阻挡的死神战车,巨大的动能把火船的船头撞得粉碎,火船的撞角还牢牢地扎在楼船之上,而承载它的船身已受不了这股强大的冲击,分解成最初的木板、框架,然后被飞速碾过的船底压成碎片。 “呀!万岁!”亢奋至极的汉军水手喜极而泣。 他们被东吴火船压抑得太苦了,起初束手无策的火船,原来在玄甲楼船面前仍然不堪一击,怎么能不欢欣鼓舞。 他们欢笑着拥抱着身边的战友,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流淌着悲伤的泪水。 为了这个结果,他们死伤了多少的同伴。 “将军,我们做到了,我们胜利了!”亲兵一只手还牵着没有包扎完毕的绷带,一只手为了固定身体抓着船上的把手,一张脸似哭似笑,泪水扑簌簌向下掉。 我的主将不是孬种,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将领! 他的心欢喜得想要爆炸。 “还没有胜利……,不,我们胜利了!”张翼通过指挥舱的观后镜,看到在他后方两艘靠岸的楼船突然掀开侧舷铁甲,齐刷刷地伸出两排木桨,朝着中间加速。 他黑沉沉的大脸露出一丝悲哀。 这丝悲哀浓得无法化解。 张翼不再去看身后的战况,在后方楼船启动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汉军度过了这场危机。 他掀开了指挥舱的百叶窗,愣愣地看着前方。 曾经的战场已看不到大战的痕迹,尸首、船只的残骸、木板都了无踪影,极目远望,才能在很远的江面上,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浮浮沉沉。 能够让大家相信那里曾经有过一场殊死战斗的,只有那还在冉冉上升的黑烟,在天空中飘散、变淡,直到无影无踪…… “都督,我们的火船突袭失败了。”靠近战场的一座山头之上,一个东吴的将领叹了口气,不无沮丧地对一个年轻将领说到。 “失败了么?不,我们胜利了!”年轻将领儒雅的脸庞上不带火气,犹如不是在条件艰苦的穷山恶水之间承受着毒日观察战况,而是在风和日丽的花园,和几个好友温酒小酌,谈诗论道。 “我们所有的火船都被干掉了,如何不是失败!陆都督,太阳虽然很大,但您确定……”一个满腮胡须的将领气愤地强忍着最后半句恶言。 陆姓都督淡然一笑,挥袖起身:“走吧,我已经到汉军铁甲船的弱点,破敌就在朝夕。” 一大群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摇摇头,跟着那名青年都督朝山下走去,那里有一艘快船,等待载他们回到东吴水寨。 半个小时后,山边靠过来一叶扁舟,上面下来一小队汉军。 等待他们的,是山头上那杆猎猎招展的汉军红旗,还有那被短戟插在树干上的汉军哨兵。 这一天,是汉章武二年六月四日。 第十四章 猛张飞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进入六月,天气逐渐炽热,对于临近长江峡谷的夷陵来说,蒸腾的水汽被两岸的丛山包裹,无法驱散,尤其显得闷热。 汉军大多来自蜀中,蛮王沙摩柯的五溪蛮兵居住在戕柯郡内,都习惯闷热潮湿的天气。 刘备精锐的羽林军就不行了,他们多是北方人士,要在寒冷、干燥的北地,他们是安之若素。天热也不怕,北方的热天更热,可是北方酷热多雨却不潮湿,空气中没有那么多的水气。 这样的酷暑天,躲到帐篷里也是一样的热。 驱不散的热气包围在身体周围,连江上吹来的风,也带着让人窒息的水气。 刘备的内心也是一样的烦乱不安。 还有半个月左右,就又是梅雨季节了,而他,从名义上拥有整个帝国的皇帝,还窝在这小小的夷陵城界口关外,头顶烈日,痴痴地望着城头。 孙权什么时候这么能打了? 出兵的时间是他苦心竭虑想了大半年才作出的最后决定,在离开成都的时候,他曾为此得意非凡。 刘畅做出的每样器械他都细细问过、看过、思考过具体的用途战术效果,非常满意。 在他的计划中,有了犀利的武器,英勇的将领、精壮的士兵可以轻松地把东吴军打个落花流水,赶在梅雨之前占领夷陵。 然后就是长达一个月的梅雨,他可以有充足的时间部署兵力,将夷陵变成铁板一块,牢牢地拥抱在大汉帝国的控制之中。 这个时候,梅雨季节将是他最好的盟友。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山区要地,控制一块伸向丘陵平原地区的桥头堡,对大汉帝国来说,或者是对他个人来说,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 荆州战役的精华全在于此。 天命之主! 他迫切地想要得到上天的认可,攻取荆州就是他对上天的怒吼,代表了他的不甘。 得到刘畅的报告,他对于东吴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已经一再拔高,没想到最终还是低估了东吴人的智慧。 功亏一篑对人的打击甚过没有建树。 他每次一到前线大营就能看到界口关头高高飘扬的东吴旗帜,那块随风飘扬的青色绸缎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内心。 因为焦急,沉稳如他,也忍不住经常暴怒。 辕门外那颗血迹斑斑的头颅,不过是一个巡山小校对某一处山道的宽窄失去了印象,就丢了整颗脑袋。 回荡在汉军营地内的低气压,加重了所有将士的内心负担,炎热的天气人人都顶盔贯甲,在没有遮掩的营地操场上挥洒汗水。 为此而中暑的士兵也络绎不绝,全靠了刘畅派来的医官,还有绿豆汤、酸梅汤、ju花茶给士兵们消暑,才保持了旺盛的战斗力不致消退。 在不远处紧急挖掘的地窖里,还放着刘畅不远千里运来的冰块。 这难为他了。 想到这个不知道还算不算自己儿子的太子,刘备脸上流露出一丝温馨的笑容。 自从甘夫人在长坂坡过身之后,他很久没有享受到这样温馨的家庭温暖了,不要说刘畅是否另有含义,心诚与不诚,识遍天下英雄的刘备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要放在以前那个憨厚纯蠢阿斗,打死刘备也不相信他会想得这么细致。 专门做一条船,用三层木板隔离,中间衬垫木棉,以保证温度不变。当船来到前线,接收的军需官打开船舱,侵人的寒气居然让他在烈日下连打几个冷战,却又死活不愿离开。 刘备顺手端过几上的冰镇酸梅汤,小饮一口,一股凉意穿喉入肚,心里面的火气好像也消了几分。 以目示意,一个黄门近侍赶快过来:“陛下。” 刘备亲自动手,从小几上的瓷盆之中舀了一碗冰镇酸梅汤:“给赵将军送去吧,他也不年轻了,这么热的天又扭了脚……唉,都是朕之过也。” 黄门近侍眼含泪水接过碗,泣道:“陛下对赵将军能如此恩宠,皆是我等臣下之福矣。” 他悄悄飘向冰镇酸梅汤碗的视线都落在刘备眼中,心下又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挥手让他赶快将酸梅汤送去,之后坐卧不安,无法镇静下来。 赵云也是,我又没怪你,你干吗把没有趁吴军大举来援之前攻陷城池的罪责揽在身上。 那个时候已是势不可为,就算拼着折损士卒打下了关隘,也不能在半日之内就攻下得到援军加强的夷陵城,和现在也没有多少区别。 可这老将军愣是把不属于自己的过失都担在肩膀,天天在城下搦战。 结果东吴军硬是顶着谩骂死守关隘不出战,等到赵云不知不觉过于靠进城头之际,就是一阵乱箭。 他的武艺高强,人没事,结果马中了一箭,摔下来压了脚脖子,被军兵拼死拼活抢救回来,让城头的东吴军嘲笑不已。 陆路上不去,水路被偷袭。 就没有一件事能让人心情舒畅的。 莫非我真的没有获得天下的可能不成? “大哥,到底打是不打?天天呆在这里,闷也闷死了。”张飞一身玄铁鱼鳞甲,大步走进来,一个劲地埋怨。 他是涿郡人,也是耐热不耐潮湿,在闷热的天气里他的脾气更大,所以才会跑到蜀地最靠北的阆中去驻军。 “三弟少安毋躁,为兄自有主意。”刘备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只能这样空洞的安慰。 “咚咚咚咚” 营前擂起了战鼓。 张飞大喜,转身就奔了出去:“东吴狗子真不是东西,你家三爷前去搦战就躲在狗洞不出来,三爷回营了就跑出来耀武扬威。” 他一边跑还一边喊:“外面是谁在应战,不要把敌人都杀光了,给你家三爷爷留几个。” 刘备被他憨直的性格逗得一乐,也跟着走了出去。 桃园三结义的三兄弟,关羽能征惯战,言之有物,对他也非常尊敬忠诚,可是要论喜欢,他还是喜欢这个大大咧咧的三弟翼德。 想想没有张飞陪伴,对外无法打败魏吴、振兴大汉,对内没有人说说知心话,他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就从刘畅出言提醒他,救了张飞一命,他就心存感激,纵然他得了天下,也不会忘记刘畅首功。何况他是老天爷派来的,最多让他当个安乐王爷吧。 以后的路,刘备犹豫不决。 他是打老了仗的人,从建宁二年黄巾之乱开始从军,打了三十八年的仗,就算他以前什么都不会,这么多年以来也是有了充足的磨练。 攻城守城一样都忌讳闷守闷攻,日复一日的战斗会磨去将士的雄心壮志,长时间的重复战斗,将士很快就会懈怠。 为了提升士气,双方主将都会想出各种方法来激励士兵。 阵前单挑就是其中一种应用得最广泛手段。 说到打仗他可能不算名将,但说到识人,他自认不比识尽天下英雄的许子将差多少。 结合刘畅假托仙人所言,既然东吴的主帅陆逊能够在夷陵和自己对峙半年,说明这个人性格坚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现在的情况正和刘畅所言相符,汉军士气正旺,以陆逊的做法,一定不会在现在和汉军展开大决战。 所以营前击鼓,肯定是武将单挑无疑,不会是东吴大举来袭。 也好,出去散散心,省得闷坐营帐。 “今日搦战者何人?”刘备叫过执勤官佐,问道。他问的是本方的轮值将领。 “禀陛下,越骑校尉关兴正当巡营。”执勤官佐拱手答道。 “哦,是兴国?那朕要到阵前为关兴侄儿擂鼓助威。”刘备一捋胡须,笑言道。 营外早就聚满了将领,张飞、赵云、黄忠、霍峻、向宠、冯习等汉军将领齐集于此,沙摩柯也带了十多员蛮将在阵前观望。 场中已战成一团,场中一员小将身穿藏青色狮子铠,头戴飞翼展翅精钢盔,胯下一匹凉州枣红马,手提青龙偃月刀,和两员东吴将领驰来迎往,激战正酣。 那小将一对丹凤眼烁烁争辉,不是关兴是谁。 刘备一眼就看到张飞在场边高声叫好,眼睛里却含着硕大的一颗泪水,提缰上前,目视战局,叹息道:“兴国和二弟何其像也,连那幅骄傲的样子,都像极了云长。” 张飞就像没听到,连声为关兴鼓劲加油,忽然说道:“大哥,我好像看到二哥又回来了,虽然他一个人面对两员敌将,我却不敢上前帮忙,怕他责怪。” 话音透着凄凉悲愤,声音颤抖,几乎语不成句。 刘备的眼睛也有些湿润,在他眼中,场上那员潇洒驰骋的将领,不就是云长么,他还是那么的虎威凛凛,锐不可当。 场上虽是两员吴将,被杀得汗流浃背的反而是他们而不是关兴。 关兴一柄青龙偃月刀使发开来,场中只见刀光滚滚,雪白的刀片仿佛一道翻滚的狂涛巨浪,一浪高似一浪,让人心生不可阻挡的无力感。 他薄唇轻闭,嘴唇略微下弯,傲不可言。 一双丹凤眼微阖,从中透出了无尽的蔑视。 他身上没有多少杀气,只是逗弄老鼠一般把两员吴将砍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胯下枣红马跑发了兴,围着两员吴将兜着圈子,将两人坐下马匹搅得步履蹒跚,失去步伐,越靠越紧,只有依靠对方来帮助消去漫天刀影。 刘备心下叹息,关兴把关羽的骄傲学得一丝不差,可惜却忘记了父亲就是丧命在这刚愎自用的傲慢上面。 而且他只学其表,并无其中风骨。 两员吴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他单刀直入,就可将对方劈落马下。 但他偏偏不干脆结束战斗,只是用刀光把对方网在其中,眼睛里与其说是骄傲,还不如说是兴奋,似乎如此一来,他就和父亲无有二致。 可是他没有想到,关羽对于这种垃圾将领,不是一刀砍作两段就是不屑一顾,从来不会作此无用之功。 虎父确实无犬子,然而虎子终究不如乃父。 所谓青出于蓝而甚于兰,兴国还是太年轻了,没有明白一味模仿是无法成为一代大家的。 东吴方向没有出关多少人马,毕竟还要防着汉军趁势攻城,人少才能快速退回关隘,升起吊桥,关闭关门。 关隘之上东吴军严阵以待,石炮床弩、滚石汤汁准备齐全,看来也不是打的没准备之仗。 确实如己所判断,东吴也是利用这样的方式来活跃守城气氛。 发觉到己方将领不是对手,东吴方鸣金企图召回出战的两员战将。 关兴扮出来的矜持消失不见,脸上兴奋异常,一刀快似一刀,经过刘畅重新炼制的青龙偃月刀,还胜过父亲使用的那把,无论是轻重、握把、锋利都无出其右,使出来又稳又快,亮晃晃的刀面经过镜面处理,其亮如镜,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更别说看到出刀的位置。 “够了!”张飞忍无可忍,小腿略夹马腹,巨大的炭黑马飞一般窜出去。 关头上东吴军大声鼓噪,为张飞出马偷袭愤愤不平。 孙刘两家结盟多年,谁人不识燕人张飞张翼德,就算不认得他的样子,看看连人带马漆黑似炭的标志,根根直立钢髯,青布包头的造型,加上一柄曲折分叉的丈八蛇矛,除了瞎子,没人会认错。 一员号称“万人敌”的无敌猛将,居然在己方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还使出偷袭招数,东吴人一片哗然。 炭黑马风驰电掣,闯入战团。 东吴一方几个将领不忿,便欲打马上前相助,被一员红衣老将拦阻。 “燕人张飞,岂是趁虚偷袭之辈。我等静心观看,自可分辨。”他如是说。 “可是程普将军……” “但观之!”一声喝,让其他人都闭上嘴巴。 场上炭黑马四足顿地,昂首长嘶,一柄丈八蛇矛将青龙偃月刀压住,蛇矛分叉尖刃锁住长戟,张飞单手持矛,坐立马端如同铁塔一般。 他的左手虚弯,握着一柄长枪的枪柄木杆,枪头离他的腰部只有一指距离。 “三叔,你怎么上来了,我能应付的。”关兴还没搞清状况,疑惑地说。 张飞左手往前一推,一股大力冲击而来,那员手持长枪的吴将手捏不住,长枪脱手,枪杆横扫,把他扫落马下。 他左手一挥,长枪犹如标枪,飞向城头,插在关头城墙,深没入柄,枪杆震颤不已。 右手的蛇矛闪电抽出,锋利的矛刃连续挥动,将长戟砍作数截。 东吴使戟吴将正在奋力抽取长戟,手中陡然一空,身体后仰,坐不住马背,居然从马上摔了下来,狼狈不堪。 关头的东吴士卒都在破口大骂,说张飞不要脸。 张飞的脸一直就很黑,所以别人也看不出它的喜怒哀乐,他催动坐骑,缓缓靠近关兴。 “三叔,我不用你帮忙的,真的,这两个东吴武将武艺拙劣……”关兴眉头微皱。 “啪!” 一记耳光势大力沉,把关兴猛地从马背上打了下来,头盔都飞了出去。 “混帐东西!你武艺好就可以随意戏弄人吗?你砍了他们、劈了他们,那是他们学艺不精。戏弄他们显得你很了不起么?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不是游乐,你还有没有一点身为武将的尊严,你这是在丢你父亲的脸!我要不是你三叔,一刀就砍了你,二哥不在了,我就算是你父亲,今天就代替他来教训教训你这个不重武德的混球!”张飞跳下马,马鞭劈头盖脸打了过去,说到气愤之处,就是一顿狠踢,把关兴踢得满地打滚。 关兴吓得牙齿打战,抱着头吭都不吭一声。 战场上,双方的将士鸦雀无声,都被张飞暴怒的样子给吓坏了。 张飞看到关兴脸上被马鞭抽过的青紫痕迹,心中一软,把他拉了起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小子,二哥的用兵如神不学,就学他的骄傲。二哥骄傲却能够礼贤下士,得到士兵的尊重。你算什么东西,年纪轻轻,武艺没学到家,有什么资格张狂?马上给我回去,练三个小时的马步。” 关兴羞愧得无以言表,拾起头盔、青龙刀,回营而去。 张飞跃马横枪,朗声道:“兴国有辱武将尊严,我已责罚,得罪之处,还望诸位海涵。”他是氏族书香门第,只要他愿意,话一样说得文绉绉。 关下东吴阵营,程普拱手谢道:“张将军大义相责,决不护短,程普钦佩之至。” “如此说,你方可是原谅了?” “原谅了。” “既如此,两国交兵难免一战,俺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来战!”张飞豹眼圆睁,钢髯扎扎,声若响雷。 神威凛凛之下,东吴一方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敢上前应战。 “尔等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是何道理!”大声喝处,犹如炸雷在天边炸响,东吴方马匹嘶溜溜长声嘶鸣,竟然立不住脚,挣扎着就要往关内奔去。 压抑的气氛让场上东吴军兵气为之短,程普一见不好,硬着头皮就要上前,旁边一员裨将眼见老将军要亲自上前,赶忙打马扬鞭,抢前冲了出来。 “东吴朱才前来领教!”远远的,他就报出名来。 “让尔等东吴小儿,识得你家三将军的厉害!”黑色骏马飞驰上前,光芒闪处,东吴方只余一匹空马,朱才倒落场上,灰尘腾起,生死不知。 “真英雄也!”关头之上,一个儒将轻声叹息道。 第十五章 夷陵前哨战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骄阳似火。 关头数百米之遥的地方,两百多个汉军士兵袒胸露背,半卧在地上,又似晒太阳,又似搦战。 天可怜见,这么毒的日头,谁愿意躺在大太阳下晒太阳。 前日关下一战,张三爷连挑两员吴将,黄忠等将走马灯般地打马出场,七八名出战的东吴将领非死即伤,连赵云都逮着一个机会忍着脚痛上阵一战。 传统的武将单挑对于士气的作用超乎寻常的大,汉军将领耀武扬威地在关前跃马驰骋,吴军退缩不前,这样的场面让所有的士兵都勇气大盛,求战yu望极高。 东吴一方则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再也不肯出关一战。 双方士兵隔着关墙,互相辱骂挑拨又一次成为每日的必修课,不过,这次汉军的士兵腰杆挺直,骂吴军是缩头乌龟也更加底气十足。而吴军只能软弱地表示,大家都是盟友,双方交战只能给曹军以机会,损人而不能利己。 这样的说法汉军是嗤之以鼻,出兵之前,专拨到每队的新任“心理辅导官”就给他们详细说明了大汉帝国为什么要兴兵讨伐东吴。 因为他们首先撕毁了盟约,他们背信弃义,在故前将军关羽背后捅刀,害了他的性命,也使得大汉讨伐篡国逆贼曹操的大业功败垂成,如果不惩罚叛贼,又如何告慰先烈的英灵。 如果不是孙权暗下杀手,我大汉已收复大半疆土,此刻说不定已将曹军完全击溃。 就从方便以后进军中原来说,这荆州也是必须夺回。 论义说义,讲利说利。 心理辅导官成功地让所有出征的将士心中对于本次出兵的正义性有了绝对的认可,所以大家才能舍生忘死,为了以后大汉重新兴复而舍去生命,奋战到最后一刻。 就是因为这样,这数百汉军才能强忍心中的害怕,褪去身上甲胄,****上身在关前做出没有防备的样子,以作诱敌。 他们眼望着远处山头郁郁葱葱的森林羡慕不已,在他们扎营的山头,包括左近山头,所有树木都被砍成一片白地,只留下小腿高的树桩,作为阻碍敌军行军的障碍物。 防火,是汉军上下谈论的重点。 最初不知是何人传出,总之,到了现在,全军上下无人不知太子殿下得到仙人垂青,告知东吴人准备采用火攻烧林,以击败汉军。 幸亏殿下是天命所归,仙人预先指点,所以虽然热了点,可是总比烧成一堆焦炭要好。 一想到身处在大火浓烟弥漫的原始森林,每个人都心头发颤。 他们用狂热的主动性,积极地把所有可能威胁到军营的树木全部砍伐一空,在营帐周围堆满了扑火的沙堆,每隔数个营帐就建有一个水池,简易的灭火唧筒触手可及。 在靠近江边的营帐之处,建起了一个高高的支架,旁边立了一架水车,把江水源源不断地提升到支架上方水巢,再利用蜀中到处可见的粗竹筒把水送到各个营帐,供应全军使用。 看看身上的前胸板甲,摸摸身边铮亮的兵器,再看看各种出人意表的器具、战船,殿下不是得到仙人指点,又如何能够造得出这样巧夺天工的器物。 “殿下是上天指定的接班人,大汉帝国的未来全靠太子,只要殿下继位,我大汉将重现昔日荣光。所有的百姓安居乐业,大家都能吃得饱饭,穿得上好衣服,不用为一日三餐而愁怨。” 心理辅导官私下里的教导被每个士兵牢牢记在心头,虽然被授命不得跟任何人说起,但是没有一个士兵不是怀着神圣而崇敬的心情所接受,视为高过他们自己生命的第一要律。 要让太子殿下继位大统。 虽然没有人跟旁人说起,但同样的誓言却能在身边的战友同僚眼中读出。 那闪闪的光芒,代表了出身农家的士兵心中最质朴的感情。 殿下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光是这种情绪的表达,就让他们生出为殿下而死的决心。 “陛下建立的是大汉的基业,代表了过去;殿下建立的是千秋不灭之帝国,代表了以后。想想吧,以后当你老了,你可以自豪地对子孙后代说起,我,一个普通的小兵,曾经和殿下一同并肩作战,把大汉的旗帜,插遍了整个世界,让我大汉百姓,成为寰宇之间最为幸福的自由之人!这是多么令人期盼的未来!” 心头的热血在沸腾,不是因为炽热的天气,而是因为这样的幸福憧憬。 全军上下,除了将领们不知道之外,每一个出身贫寒的士兵都得到了心理辅导官的“指导”,在军营之中,成功地建立起了基于太子殿下的个人崇拜。 这种崇拜,与刘畅这一生相持相伴,并逐渐扩散到整个帝国,依靠不断的创新、不断的胜利,和永远为百姓争取最大利益的决心坚定不移,成为帝国百姓心中的神灵。 直到百年以后,仍没有人敢于露出一点点对于他的不恭,除非是他愿意成为千夫所指。 在关下裸身诱敌的士兵有足够的决心牺牲生命,可是东吴人却不打算成全他们。 他们的目光全被三里以外,汉军大营热火朝天的浩大工程所吸引。 简陋的木桩寨墙换了,五层相间一尺的木桩之间填实泥土,构筑成了宽达两米、高约三米的厚重土墙,而且墙基本身就用土垫高了一米,四米高的墙头,几乎与夷陵界口关墙等高。 数千士兵脱去了甲胄,在寨墙外挖掘,从士兵所处的位置判断,是准备沿墙外围挖一条宽约五米的壕沟。 在关头登上瞭望楼,可以看到汉军土城之内一团团交错布置的营帐正在换成竹楼。 汉军的进度极快,沿江船只运来了许多的钢管,只需在地上打四个洞,将钢管插进去,然后在半人高的地方用钢管相连,再搭上竹排作为地板,一个竹楼的雏形就形成了。 竹楼于竹楼之间相距七八米,以防竹楼起火后蔓延。 关头望楼,程普对那员儒雅的将领道:“都督,看来汉军打算长期作战,他们将竹楼抬高,也是为了在梅雨时避开积水。” 陆逊一笑置之:“刘备此人本事还是有一点的,不过本都督另有计划。退蜀不难,难在如何击破汉军主力,让刘备不敢再兴兵犯吾疆界。” “关键还在水军。” “不错,关键还在水军!” “要驱杀他们吗?”甘宁在一旁明知故问。 “甘将军何必考教于我:关下之军乃是疑兵之用,其后三百米外,山脚之处两排新建土墙,其中衣角晃动,人影绰绰,汉军早在此处埋伏军马,等待我军出关便乘势掩杀。” “那就放任不管?”甘宁不依不饶。 “吃掉眼前几百汉军易如反掌,可是我军实力不可暴露,破敌手段更要用在关键。小不忍则乱大谋,且让刘备张狂数日。”陆逊羽冠摇动,目如冷电,俊美的脸庞透着股股杀机。 “吴王让不要杀戮太多,免得动了刘备元气,让曹丕渔翁得利。”诸葛瑾在一旁提醒道。 “刘备,世之枭雄也,其人幼怀大志,且坚忍不拔,虽抛弃弃子,亦要完成兴复汉室大志。如不在此一举消灭蜀汉主力,其出兵荆州之心决不会死,纵退仍返,我东吴恐将无有宁日。”陆逊断然道。 “那吴王那边……,且曹魏出兵蜀汉如何应对?”程普皱了皱眉头,国与国之间的征战,非是简单消灭敌军数量可言。 “蜀汉有诸葛亮、赵云、张飞、马超等一干重臣在,兼有山川之利,魏军不能讨了好去。只要刘备所依仗的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他就再也狂不起来,到时魏国大军压境,不由得他不低头。那时我两家还可联手抗曹,有我兴兵呼应,曹军不足道也。”陆逊眉目飞扬,成竹在胸,意气风发之至。 “如此,甚好。吴王大业也不会受到影响。”东吴众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法子。要不在征战中原的时候,身边还有个人虎视眈眈,任谁也不能放心。 在陆逊和众吴将窥视汉军营寨的时候,刘备也在汉军营盘中间望台上和众将一起,指指点点。 “陛下,这里的路太窄了,两旁都是山路,中间最多能容纳三千人同时进攻,军队根本没法展开,要从陆路进攻,着实困难。”说话的是中护军傅彤。 “谁说不能打下来,给我一千人,看我把关城打下来给你看。”张飞听到说陆军不行,眼一瞪不乐意了。 “翼德,他也是据实而言,何必意气用事。”刘备安慰道,环顾众将道,“朕也觉得进攻困难,汝等有何建言?” “此关依山而建,左右山头都有东吴重兵把守,以护卫城池,不打下关口是无法展开攻城的。”冯习摇头叹道。 “山路崎岖,斜坡向上,不利马匹奔驰。”赵云的话言简意赅。 “山路都有人把守,无法从小道偷袭。”黄忠也是一脸凝重。 张飞气得哇哇大叫:“你等所言,尽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阿斗侄儿准备的仙家兵器,区区关隘,何足道哉!” 刘备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忧虑,这次伐吴,最大的胜果都被刘畅摘取了,人人都道太子如何如何,自己辛辛苦苦设计的战场机断却被人视作理所当然。 这仗打的,也太无生趣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安坐成都,干脆把这一仗交给刘畅去打好了。 他严密整理过在刘畅那里得到的夷陵之败的资料,将自己如何打败的理由一条条梳理,就是想要出这一口气,另外就是如果打了胜仗,证明这些犀利兵器适用,就可以重新调整对刘畅的处置。 可是看来看去,无论胜败,要想从蜀汉帝国完全消除刘畅的影响已经是不可能了。 他有些后悔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给刘畅去做,当时应该得到刘畅的设想之后,将具体工作交给其他人去办,也不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了。 现在,张飞一口一个阿斗,生生把刘畅捧到了天上,偏偏他还是自己的兄弟,这气还发不出来。 心中那股为他人做嫁衣的不甘心强烈到刘备几乎要失去理智! 不行,我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夺取大汉江山,就算使用了阿斗造出来的仙兵利器也管不了那么多,如果不能获胜,宁可就此死去! 三日后,壕沟基本挖好,刘备实施了对夷陵关口的第一次攻略。 在距关墙六百来米的地方,汉军原有两段藏兵土墙,现在开始加长加固,又在其间加修一座土墙,三段土墙之间各留下一百米的空地用于兵力调度,在前沿阵地建成了一条长约两里的防御城墙。 这里已是山地,木排无法打入地下,所以此前只是简单堆砌泥土。 为了加固墙体,汉军花了一个白天,在地下凿出了几百个碗口大、尺许深的石洞,将钢管插于其中,用泥土填实,左右绑缚木排。从而用钢管作支撑,立起了第一道防御墙面。 城墙的厚度也加宽到了三米,其上另行加筑有数十个面朝关墙的矮墙。 每个护身矮墙高近一人,于半腰处开有两个方形炮口,可安置两门流星炮,炮后设有缓坡,以方便更换炮车。 防御土墙之后可隐藏两千士兵,前进时作为兵力中转基地,后退时又可作为迟滞敌军的防御阵地。 这个工程又花了足有五日。 五日间,为了阻止汉军采用步步进逼的战术靠近关墙,吴军投掷了超过上千发石弹,因距离过远、汉军于夜间抢立第一排钢桩加固木排,仅砸死砸伤汉军两百多人。 吴军也曾出军夜袭,想要捣毁防御土墙,被汉军一顿弓弩,反杀伤了上百人,不得以退回城中。 待到土墙已成,汉军前沿防御力量得到加强,流星炮一门门推上墙头,关外空地尽在汉军射程之内,吴军已不得出关,只能困守关城。 汉军想要故技重施,于关前四百米的地方修建第二道土墙,遭到了东吴的拼死抵抗。 东吴军数千人涌出关门,摆出一幅誓要推平第二道土墙的态势,汉军也从第一道土墙后大批冲出,以护卫前方抢修土墙的汉军。 双方相距两百步,摆开架势,强弓硬弩满天飞舞,你来我往,在关墙与土墙之间的战场上殊死搏杀。 几轮弓弩互射,双方后队步战士卒呐喊一声,在战鼓声中冲杀上前,和对方展开了近战肉搏。己方的弓弩手则有秩序的缓缓后退,退到后方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下,又张弓搭箭,在战场主官的指令下,向对方密集之处发射弓箭,为己方提供武力支援。 双方士兵一旦接近厮杀,战线立刻就变得混乱不堪,武勇善战的、互相支援的、固守阵线的、节节后退的,一时之间,喊杀震天,临近之人也无法听清身旁同僚的说话。 战场上旗帜挥舞,各级官长都拼命向他们下达“进攻”、“后退”、“固守”等指令,在尽力保持自己团队的整体完整,保证战力发挥到最佳效果。 可是这样的期望往往只能落空,汉军中有太多的新兵,他们凭着一股热血作战,无视一切。只有几位精锐的老兵还能审时度势,时刻注意旗号,大多数的士兵在鲜血飞溅的刺激下早已头脑发热,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喊叫,手中兵刃不停挥舞。 参差的攻击线搅得东吴的阵列也变得混乱。 杀到昏了头的士兵甚至开始无分敌我,凡是拦在他头前的人影都会遭到他的无情攻击。 每支军队中都必须有久经战阵的老兵最为骨干支撑,只有他们头脑最冷静,一看到有这种陷入癫狂的士兵,他们立刻两三人互相掩护,上前将之当场格杀。 本方发狂士兵造成的危害甚过敌人,必须在第一时间就处理掉。 如果是训练中,可以在不伤及性命的情况下制服,交给心理辅导官做心理辅导。 可这是战场,任何此类行为都必须用最严厉的手段予以处置,以免在其他士兵中形成大面积恐慌,进而引起战线崩溃。 而阵线保持最完整、队形最密的地方,又很快就会面临敌方弓弩的集中攒射,从而造成队形疏散。 狭小的地域之间,共聚集了两军五六千人在此厮杀,战线无法展开,战术无法得到实施,团队作战沦为一句空话,有的只是各自为战。 挥舞号旗的掌旗官是更替最勤的职位,一个掌旗官上去,不多会儿就会带着满身的箭枝倒下,然后又换上另一个,直到他也倒下。 战场就是人间的修罗场! 汉军土墙之上的流星炮也在进行火力支援,一百多门流星炮集中发炮,飞行中闪亮的弹丸直如流星,将吴军大片大片地铲倒。 这时关头上,东吴百多架投石车突然一齐发射,所使用的石弹大如磨盘,大多落入汉军后队,少量落在两军战线之中,投石落地,冲力不减,翻滚经过的地方,当路的士兵被撞得筋断骨折,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路。 汉军后队主要是退回到本方后阵做远程支援的弓弩队,霎时间死伤惨重,能够给与前方的支援立刻消退到几乎停顿的地步。 临敌指挥的张苞心急如焚,他带的马队根本没有办法发起攻击。 前方人挤人、人挨人,哪有骑军的冲击空间。 他的将旗也成为东吴军注意的焦点,不时有床弩朝他所在的方向射来,要不是射击精度有极大偏差,他简直无法在此立脚。 即便如此,敌方连续的攻击,也让他的亲兵倒下十多名,掌旗官也换了两人。 第十六章 莫道男儿心如铁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张苞是张飞的长子,今年二十四岁。 他现在是刘畅大结义几个兄弟里面的老二,仅次于刘畅,却长关兴一岁,更胜于关索、赵统、赵广。 张苞是在大军开拔前辈刘畅生拉硬拽拉来结拜的,还搞得几兄弟重新结拜了一次。 七兄弟里面,论心智成熟,当属刘畅,发现刘备知道了他的来历,还是处变不惊,硬是靠着不断给刘备带来惊喜,而获得了他的认可——大汉帝国的未来才是刘备考虑的重点。 反正这个儿子说来还是自己的,转变一下思路,可以说这是老天爷看刘禅不顺眼,把刘畅的意识拉过来代替了阿斗,既然是老天爷的作为,刘备心里虽然多少有些不痛快,但在一切以大汉帝国为重的考虑下,还是勉强忍耐。 一个人怎么会从两千年后穿越而来,刘备是不可能明白其中道理的,连刘畅一样不能搞懂,归结于上天的意愿,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也因此,刘畅的心中充满了强烈的使命感,强烈到可以从容面对死亡。 除开刘畅,关兴的年纪虽然比其他几人大上几岁,但就家庭地位来说,他是老二,上面还有个哥哥关平,所以性格到现在还是像个孩子,冲动好炫耀。倒是张苞要比张飞强上许多,最起码没有那么暴躁的脾气。 几兄弟里面,说到沉稳,还属赵云的两个孩子最稳重。 他们老爹当了一辈子的侍卫,口风之紧,敌得过地下工作者。他小心做人的性格也传给了两个儿子,所以做什么都是循规蹈矩。 当看到前方攻击不畅,弓弩手被东吴的投石砸得死伤枕藉,张苞还在沉吟不语,关兴已经跳了起来:“二哥,还考虑什么!让‘掷雷兵’上啊!” 关兴前几日被张飞教训了一顿,羞愧难当,张飞是他父执辈,和他父亲关羽有八拜之交,教训他理所当然。小孩子性格没个长性,没一天又在营地里奔来呼去。 上阵指挥本来是张苞得来的将令,被责令在帐中反省的他,硬是哀求刘备让他也跟着前来。 “不妥。陛下交待过,掷雷兵一定要用在关键地方,他不会同意在这里使用的。”张苞想得很慢,直到关兴都急得跳脚了,才缓缓否决他的提议。 “这里不是关键的地方还有什么地方是关键!我认为就应该上掷雷兵。”关兴抬杠道。 “我是前军主将,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再干扰我指挥部队,我就命令左右把你架下去!”张苞黑脸一沉。 “好好好,我不干扰你,我不说话总成了吧,就在旁边看。”听到要把他架下去,关兴主动讨饶,他才不愿闷在帐篷里。 关张两家有通家之好,他们又是结拜兄弟,既然关兴认错,张苞也不会真的让人把他架下去。 由于汉军弓弩支援不力,前方作战的汉军开始显得吃力起来,要不是他们的兵器都是精钢打制,近战还zhan有一定上风,早就不支后退了。 如果弓弩队不能及时恢复,他们也支持不了多久。 “分出一半流星炮,压制东吴的床弩。”张苞命令传令官,他又想了一下,命令道,“把弓弩手撤下来,准备鸣金收兵。” 可惜流星炮不能拐弯,要是能够打到关墙后面的投石车,他也不用撤退了。 他知道靠近关墙这两百米对于汉军的重要性,但现在形势不利,他也不会硬顶,就算再战,也要把队伍撤下来重新整队,合理配备军种。 无谓的死伤,他打不来这样的仗,帝国人力也打不起这样的消耗战。 后军一名红袍骑者打马飞奔而来,这是刘备的传令兵。 他来到张苞面前,立刻滚落马背,气喘吁吁地就拱手道:“张将军,传陛下口谕,陛下见阵前旗帜歪斜,似有后退迹象,特命让你务必缠住敌军,不得使其脱身。” “末将尊令!”张苞急忙在马上躬身领命。 望着红袍骑者飞驰而去,张苞紧皱眉头,这圣旨好生奇怪,陛下从来体恤士兵,怎么会突然下此怪诞之命令? 关兴可不像他那么谨慎,一听刘备亲自指挥到前沿,兴奋不已,赶快就去制止鸣金。 好吧,既然要不顾一切拖住东吴人,那就必须重新考虑过了,要给他们增加点压力才行,但又不能把对方吓跑了。 张苞思考了一下,仍然还是让弓弩手撤下来休整,东吴这几轮石弹,一千多弓弩手还能站立得不到一半,基本已失去战斗意志。 “上重装铁甲兵。” 五百重甲步兵缓缓上前,他们身上的连头铠甲打磨得铮明瓦亮,一列队,反射出一片太阳光芒,远远望去,如同浑身发光的移动堡垒。 五百人在头戴红缨的军官指挥下齐声迈步,关节钢部件活动碰撞的声音铿锵不绝,落地之势犹如巨兽降临,轰隆的声音在大地上传出老远,前方酣战拼杀之声无法掩盖。 只有五百人,可是他们出场的声势却高过了关下舍命厮杀的数千汉、吴士卒。 重甲步兵穿戴和楼船上的重甲兵相同,都是全身精钢重甲,头盔有面甲,防护敌方弓箭。炎热的天气下,穿着这身重甲都是个不小的负担,只有精选的魁伟壮汉方能负担。 他们的武器也是三十斤的厚背砍刀,舞将起来,可将一棵小树砍作两断,着实威猛。 重甲步兵走到战线后方,分成三队,两侧各有一百重甲兵,中间留下两百米的空当。在他们后方二十米,三百名重甲步兵排成一排,以堵塞缺口,并填补阵亡铁甲军战位。 前方和东吴军作战的汉军且战且退,顺着铁甲军留下的空当退到后面。 人一点点地减少,到前方只有两百来人的时候,已经抵挡不住东吴的攻击,带队官长大喊一声,所有人甩开对手撒腿就跑。 流星炮顺着他们留下的空位,对着东吴军一阵猛轰,掩护己方士兵后撤。 汉军中手持刀戟等短兵器的士兵大多带着伤员退出了战场,在铁甲军的身后,还保留了三百长矛兵以及两百校刀手。 他们排在铁甲军后面,一个校刀手一个长矛兵,间杂而立,组成铁甲军的协助战线。 吴军箭如雨下,这些箭对铁甲军无用,对防护简单的近战士兵却是杀人利器。 他们看不见前方的具体情况,只是根据身后指挥车上射声校尉的命令,向着某个方向机械地投射箭雨,就连前方传过来的惨叫声,他们也无法分辨是来自前方奋战的战友,还是被弓箭射中的汉军士兵。 “弓弩营,跟我上!”关兴不待弓弩手调整到位,一拍胯下坐骑,抢先一步冲进战场,让张苞拉之不及。 “这浑蛋!”虽然这是正确的选择,但张苞对关兴不遵将令还是很恼火,他手一挥,汉军退下去整队的弓弩手再次出战,五百名弓弩手快速通过一、二两道战线的空位,重新回到前方战线的后队,为己方提供远程支援。 两方的弓弩展开第二次交锋,一波又一波的黑色锋芒腾起又落下,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留下一朵朵又献血铸就的火色花朵。 与灿烂烟花绽放相对的,是一个生命的终结。 一个个人影倒下,前线的将领根据人员的损伤情况,利用旗号向后方提出人员补充的请示。 然后又是一波的人浪涌上来,填补那显得稀稀拉拉的战位空缺。 这样的情况不断重复,东吴、汉军都是这样,在战线拉锯的地方,留下了数不清的残肢断臂,还有没有死去的人的惨叫,直到声音逐渐低去,以至悄无声息,然后被新的惨叫声所替代。 汉军的铁甲兵装束特别,钢甲在太阳下尤其显眼,他们一出来,关墙上就看见了。床弩、投石都在朝他们发射,时刻都有士兵倒下。 而土墙上的流星炮,也在尽最大的努力压制东吴床弩,从开战到现在,东吴的床弩被消灭了十之五六,其他的战位在流星炮的打击下也立不住脚,对于汉军的威胁已不再像开战时那么大。 东吴人学着汉军的样子,也在床弩之前加了一道护盾,可他们没有那么多精铁挥霍,而过大过厚的护盾又移动不便,因此所配的护盾轻而薄,只能说聊胜于无,在钢弹的攻击下一个个被摧毁。 他们可以庆幸的是由于距离过远,流星炮精度威力都大大降低,通常都是五六门炮同时轰击一架床弩,三四轮齐射方能降之彻底摧毁。 磨盘大的投石说来很吓人,但说破天也就磨盘大,只能对一个当面之敌构成威胁。 被击中的铁甲兵固然非死即伤,不过重甲兵即便死了,他身上钢甲仍起到了阻挡石弹冲击力的作用,投石无法和原来一样,继续滚动,以对后面的士兵造成伤害。 更重要的,是投石的精度比床弩还差,不可能达到指哪打哪的准头。 一百发投石,有一小半能够落在目标周围十多米距离,就可以评定为超级射手了,所以在铁甲兵抵临东吴阵线的时候,实际只有三十多名伤亡。 到双方混战在一起的时候,东吴军的投石车只能悻悻地放弃了攻击。 铁甲军的攻击力着实超乎想象的强大,东吴军的刀枪剑戟击中他们,只是在盔甲上溅起一溜火花,而铁甲军的厚背砍刀落下,却能将拦路的东吴军劈作两段。 无论怎样的浴血奋战,也不能迟滞他们哪怕一步。五百人的铁甲军就逼得东吴战线连连后退,立不住脚。 战鼓声声,更加急促,东吴士兵也拼了命,时而有不顾一切的士兵猛跳起来,想要用身体作武器,将铁甲军扑倒。可惜这样的战法早在汉军的计划之中,长矛刺出,身在空中无法变向的东吴军轻易地就被长矛刺穿。 吴军士兵发了狂似地拥上来,纷纷不要命地飞身扑上,目的只是想要抱住对刀枪视而不见的铁甲军,哪怕已经倒在地上,只要还没有马上断气,就伸出手去抓扯铁甲军的脚,企图将他拖倒。 这样的企图多半被后面的长矛兵、弓弩手识别破坏。 但同样的想法弥漫了整个前线的吴军士兵,前仆后继的冒死冲锋总有不走运的铁甲军被拉倒,转瞬间就有三四个吴军士兵扑到他的身上,连抓带扯,又砍又捅,直欲马上将他置于死地。 这时候就是校刀手的活了,他们的刀又短又薄,无法砍断吴军的头颅,但锋利异常,几个刀花过去,带起一蓬蓬的血花。 倒下的铁甲兵没有人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他们那身铁甲很好地保护了他们的安全,同时重量也达到了五十多斤,虽然加入铁甲军的都是身高体壮的威猛汉子,倒地之后也无法站起身来。 清理掉扑在他身上的东吴军,校刀手在长矛兵的保护下,费尽全身力气才能把他扶起来。 而铁甲军也多半不会有半点损伤,最多是因为摔倒而头脑发涨,略一定神就能继续投入战斗。 面对不死怪物一样的铁甲军,作战的东吴士兵只有靠更加疯狂的战斗意志来支撑,可是随着几乎不见减少的铁甲军稳步压上,他们的士气也在迅速消减。 起初充满战斗激励语气的口号开始变得混乱,绝望地气氛在东吴军中蔓延,哭叫声、讨饶声虽然很快被督战队的士兵用钢刀中止,可是无法战胜汉军的念头已经不可抑制的传遍全军。 关墙上的东吴将领面对铁甲军强大的攻击力同样是束手无策,考虑到本次出城作战已达到了阻止汉军构建第二道土墙的目的,再战下去,只能造成更多的无谓伤亡。 于是,关头开始鸣金收兵。 出来作战容易,要想全军而退,就不是东吴人自己可以说了算的。 铁甲军步步紧逼,不给对方稳步后退的空间,东吴士兵每后退一步,都要留下几十上百具的尸体,短短一百来步,东吴人在这条死亡之路上共付出了一千多人的代价。 在关前一百二、三十米的距离,铁甲军停下了追击的步伐。 剩下的两千多东吴军如蒙大赦,飞一般逃回关内,头也不敢回。 “张苞,你在干什么!叫你拖住敌人,不是叫你把他们赶回关内!为什么用铁甲军?”一个爆雷也似的声音在张苞身后响起,马蹄隆隆,一小队骑兵快速向这里驰来。 “父亲……,车骑将军!”张苞拱手向他父亲张飞行礼道。 张飞一脸气愤的样子,手中马鞭在空中虚抽出一声响,指着他责问道:“我问你,把敌军赶进关内是何道理?你要抗拒军命吗?”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懑、不甘、痛苦、悲哀等多种情绪,眼看就在爆发的边缘。 张苞心中一凛,他还很少看到父亲这个样子,最近的一次,还是在三年前,那时,二伯关云长被孙权背后偷袭兵败而亡。 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亲,可是有何变故?”父子连心,对父亲的关切胜过了身为武将的责任,张苞急切地问。 “蜀中,叛乱!”张飞的嘴里蹦出这几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字,眼泪夺眶而出,身体在马上摇摇欲坠。 “这不可能!这……这是不可能的!”张苞傻了眼,猛然间的晴天霹雳让他一是懵了头。 “这些兔崽子,枉自大哥对他们那么好,居然敢叛乱!有我张飞在一天,他们就别想翻了天!”张飞脸上的肌肉挛动,钢牙咬得绷绷直响。 张苞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这个惊天噩耗中回过神来,心里面乱作一团,茫然地说:“这可如何是好?此刻我军前有劲敌,后又乱军,大军该如何是好?” “你慌什么!成都有阿斗,有丞相,还有万多精兵,那些乱臣贼子不可能讨得好处!陛下命令,必须马上拿下夷陵,此城拿下与否关系我大军生死存亡,有了此城,方才能将东吴人挡在山区外,攻击还是撤军才有回旋之地,不致被东吴衔尾追杀。所以此城必争,死也要拿下来。”张飞的眼睛死死盯着夷陵关墙,不能离开。 “万岁!” 无数的旗号在汉军营盘里迎风招展,一队队的士兵开出军营,在外立阵。 刘备的皇旗出来了,赵云的旗号出来了,黄忠的旗号出来了,霍峻、雷铜、傅彤、向宠、傅佥……汉军的将领一一驰出大营,站到了最前线。 一面巨大的杏黄色帝国旗帜在半山腰展开,五六个精壮军汉护持旗杆。 军旗之前,一把显眼的八宝伞盖吸引着所有汉军将士的目光,他们看不见下面的人影面目,但他们都知道,在八宝伞盖之下,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大汉帝国至尊的统治者。 以一州之地对抗天下,以恢复汉家河山为己任。 蜀中男儿在雄壮的决心之下,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悲壮情怀。 营寨外的空地已经站不下这么多人了,汉军还在一队队往外开拔,邻近的山头上也是满眼绿树遮掩不住的军旗飘舞,低沉的战鼓在群山间回荡,十多万汉军士兵布满了整个大地,放眼望去,地面上全部是土黄色。 这,是汉军军装的颜色。 纵山崩石摧,便大海桑田,我汉家男儿,誓死无归! 第十七章 陆逊的攻略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刘备要拼命了!”夷陵关,陆逊在左右将领的簇拥下关头,眼望漫山遍野的汉军士卒,与左右谈笑风生,夷然不惧。 “都督妙计,我等诚然不如也!”程普捋着胡须,概然感叹道。他是真的佩服这个年轻的都督,庙算于军帷之中,决算于千里之外,谈笑用兵,可比当年美周郎。 “刘季玉都是要死的人了,他的书信还有如许大的作用,想不到啊想不到。”甘宁也是颇有感慨。 陆逊的年纪比自己小得多,以前也不觉得他有多么了不起,可是他就能在大家都想不到的地方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不佩服都不行啊。 “兴霸莫要小看了刘璋,刘焉父子盘踞蜀中多年,断绝道路,铲除异己,收买人心,扎下了牢固的根基,故此当年才敢图谋篡位之举。其子刘璋虽然喑弱,然蜀中不乏忠心于其之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不甘祖业被刘备所夺,尚有不少心腹在蜀中活动。我也是借势而为之。”陆逊剑眉飞扬,对甘宁笑言道。 “只是舍弟……”诸葛瑾暗自叹息,此次刘备凶多吉少,诸葛亮可就惨了,就算是平息叛乱,面对一个残破的巴蜀,纵然有管乐之才,也无可奈何啊。 “兄何不修书一封,孔明先生如愿入归东吴,逊愿将大都督之位,让与令弟。”陆逊目光灼灼,要是能得到诸葛亮,就是让他解甲归田也愿意。 其他东吴将领也是颇为意动,诸葛亮的才能有目共睹,如果他能归于东吴,集江东之力,跃马中原亦是指日可期。 “舍弟他……,他幼怀大志,自比管乐,当年得陛下三顾茅庐,感念其德,自此忠心耿耿。纵然时局如何艰难,他亦不会离陛下而去。”诸葛瑾眼望刘备所在的黄罗伞盖,心中复杂难明。 众将心中默然,他口中的陛下,自然不会是孙权方才称臣的曹丕。 就是在他们心中,也没人把曹丕当成君主,江东六郡八十一州,只有一个主公,那就是吴王孙权。 今天的朋友,转眼就是明日的敌人;而今日的敌人,明天未尝不会成为朋友。 身在乱世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不懂的人,他的坟头都长满了野草,还有许多人,连供人祭拜的地方都没有。 “如此,真是可惜了。我江东如得孔明之助,主公霸业指日可成。可惜,可惜。”程普不绝声的叹息。 陆逊心中稍有不快,便有些许表情外露,只是程普是从孙坚时期就开始追随的旧臣,资格甚老,加之不便自驳,嘴唇微微一动,便不再言。 “德谋公此言差矣,我江东诸多俊杰,且不言昔日之周公谨、鲁子敬,就是今日的吕都督,又岂在孔明之下?就是诸葛瑾大人,其才华也堪比其弟。我江东英才辈出,将士如云、谋士如雨,主公睿智多断,兼之三军用命,饮马黄河亦非难事。”发言者正是丁奉。 他弃军潜逃,陆逊不为责难,反而备加关切,令他大为折服,此时见陆逊面露不快,便出言相帮。 程普顿时一悟,先前所言把江东豪杰视若无物,夸赞敌方之人,怎么能够让人服气,急忙躬身向陆逊谢罪道:“老朽胡言乱语,丁将军所言甚是。都督谈笑用兵,只是一封书信,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刘备数十万大军逼得进退不能,土崩瓦解就在眼前,智计不输当年美周郎,程普佩服之至。” 陆逊朗声长笑,上前搀扶道:“德谋公三世元老,逊不过是小儿辈矣,如何当得程公一拜。江东胜过陆逊者如过江之鲫,唯蒙大王不弃,让陆逊暂担此职,常自心下惴惴,唯恐耽误吴王大业。逊心下思之,如何寻一举世智者相助吴王成就霸业,今日终于心愿得偿,孔明可得矣。” 诸葛瑾不明他的用意,诺诺道:“可是舍弟性情憨直……” 陆逊大手一挥:“某为大家解此疑惑:刘备所仗,唯山川之险塞,如今他自毁险滩,我大军溯源而上,沿长江顺流直上,效刘备攻吴之举,水陆并进,一举可下蜀地。此言,公等所见如何?” 众将点头认可,没有三峡险滩,东吴水军攻蜀尽管也会有大量伤亡,但确能成功。当年周瑜都督、鲁肃都督都曾作此计划,可惜荆州被刘备所占,没有来得及实施,两位都督又先后病逝,才将这一计划无限期搁置。 “夔门狭窄,刘备只需一将,带数千兵马就可阻塞,都督如何攻克?”甘宁本是蜀中之人,对蜀道之险了如指掌。 “兴霸此言甚善。不过,假如他没有这么多兵了,又当如何?”在场的将领很多的资格都比陆逊老得多,他以表字称呼甘宁,却潇洒自然,无人有所异议。 “刘备怎么可能没有足够兵力?莫非都督是指本次……,但刘备共有二十多万士卒,我们只有他的一半,只能击退当面之敌,刘备只需忍痛留下万人于秭归,就可阻挡我军追兵。”潘漳不能认可陆逊的看法,他明白陆续是要行险,本来敌人就要退军了,再行险毫无意义,这对性格沉稳的他来说很难接受。 潘漳的看法代表了大多数吴军将领的心声,好容易把犯境的汉军打退了,再行险招的确没有什么意义。曹军还虎视在外,怎么将宝贵的兵力用在无关紧要之处。 陆逊没有直接说服,他只是问道:“诸公以为,蜀中叛乱能成否?” “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刘备在蜀中还是很得人心的,蜀地豪族不过是跳梁小丑,最多是癣疥之疮,只要刘备大军回还,立时可平。”诸葛瑾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正是。那刘备还会不会再次伐吴呢?那时,刘禅小儿会不会再造出什么令人胆寒的器械来呢?曹丕会继续容忍我们腾出手来全力和刘备作战,而不趁火打劫?”陆逊像个循循善诱的师长,问道。 刘禅之事,刘备是尽力掩饰。 然而天下间最难掩盖的就是“秘密”二字,而且还是事关重要的秘密。 一块放于通衢大道上的石块,路过的千万人都能看见,却不会有人去仔细观察它的大小、重量、形状。 汉军未曾出蜀,刘畅的大名就随着大量冶炼出精钢而传遍魏吴。 汉军出兵之后,所使用的各种怪异武器,所取得的战果大半来自于此,并曾打败了号称水战无敌的东吴水军。 个中原因,尽人皆知,派往蜀中的细作可谓络绎不绝,斩杀不尽。 刘备的皇宫也不是铁板一块,关于刘畅的传奇被传到外界,那是比“传奇”更“传奇”,早已坐定了天上星宿之实,言之灼灼,由不得人不信。 想到大家都在逆天行事,从曹丕、孙权以降,魏吴两地知道其中缘由的人都心生惧意。 一想到此处,开始不同意的将领不再有任何意见,齐声躬身道:“都督有何差遣,末将无有不遵!” “那就拜托诸公,即便杀身成仁,也不得让刘备匹马入蜀!”陆逊敛容一躬,“汉军得知蜀中内乱,必会退兵。我观刘备倾巢而出,想是内乱不甚,或是准备全军而上,攻克夷陵,以作退兵屏障。我军今日死守城池,为防汉军久攻不克,彻夜退兵,待晚间做出力战不敌的姿态,放弃关隘,引汉军入关。 汉军既得关口,必不肯走。只有得了夷陵,刘备才有大军回旋余地,外挡我军,挥师回蜀平叛。所以他必会全力攻打夷陵至少半月,在梅雨季节来临前方才会撤兵回蜀。 故此,我军一定要严守城池五天,我只要五天,这五天足以耗尽汉军全部的动能。之后,我军用‘黑油火弹’一举摧垮汉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续作战,将汉军彻底打垮!” “黑油火弹?”丁奉一愣,难道是自己采用的煤石火弹的翻版? 陆逊朝他点头笑道:“正是。逊得丁将军用煤石为石弹所提醒,偶然想起曾闻华容山中有一泉,其水如肥,有如肉汁,取出后先黄后黑,如同凝膏,燃烧极明,且水泼不熄。故命人急速取来,果如其言。当地又有人用瓦釜蒸馏,其水不凝,燃烧尤佳,凡沾之者燃烧不止,此物作为燃烧火弹,岂不甚妙?” 东吴众将尽都大喜,如此一来,破蜀就在朝夕之间。 “众将听令!”陆逊就在关头发布命令。 “末将听从都督将令!”众将拱手肃立,胜利在望,所有人都热血沸腾。 “甘宁听令!” “末将在!” “你熟悉蜀中地形,沿江水道尤其通晓,命你率三千军于江南潜至巫口,如能夺城则夺城,如若不能,沿江岸而下,把汉军所有绞盘全数毁坏,之后扼守险要,不许汉军片帆入江。” “末将遵令!” “徐盛听令!” “末将在!” “你亦引军五千,扮作汉军,见汉军溃军至,混杂其中进入巫口关隘,爆起夺关。我要你死守关隘一天,可能做到?” “都督放心,某家便是项上人头不要,也会守住巫口关隘,不让汉军一兵一卒通过。” “如此甚好。朱然听令!” 朱然抢身而出:“末将在!” “命你率三千军于江北潜至秭归,砍伐树木三千株,编成木排,上载黑油,当汉军水师沿江而上之际点燃顺水放下。” “得令!” “周泰、伍延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帅水军紧逼汉军水师,不可近战,只需逼其不能载运汉军沿水路逃离即可。” “此是为何?他们都能杀个痛快,为什么我们不能和汉军作战?”周泰是员不要命的勇将,让他干监视的活计,极不痛快。 周泰也是跟随孙策多年的重臣,陆逊只能详细解说:“汉军水路被劫,能逃回去的战船必然不多,这些玄甲战船以后都将是我东吴镇江之宝,我岂舍得将其毁损?” 东吴众将都齐声笑了起来,周泰摸摸脑袋,也咧着嘴嘿嘿直笑,眼睛望着远处山弯江面,想到以后驾驶玄甲战船在长江之上所向披靡的英姿,悠然神往。 丁奉用炽热的眼光看着陆逊,他是戴罪之身,热切地希望能将功折罪,看着其他将领纷纷领取任务,心中焦虑万分。 陆逊视线在他脸上一瞟:“周舫、孙恒、张休、诸葛恪听令!” “末将在!”一溜站出四员大将,满面兴奋之色。 “你等各领一万军,于夷陵到秭归一线,选其险要之处,在汉军溃逃之际于路追杀,不可当面厮杀,只需从旁侧击,务要让其慌不择路。” “谨遵将令!” 一旁,程普也坐不住了,派了半天任务,还没轮到他,难道都督嫌他年纪老迈,让他坐镇城池?他出班欠身道:“都督,程普讨令!” 潘漳、凌统、丁奉等一对眼神,一齐出班躬身道:“末将等向都督讨令!” 陆逊状似为难,犹豫着说:“潘漳等人皆有任务,本来有一个地方只有程老将军把守我才放心,可是将军年纪……” 程普大喜过望,海下胡须飘飘,豪迈万状:“都督可是嫌老夫年迈?老夫今年七十有二,尚能手提五十斤的大刀杀敌,吴王霸业,尽看我等将军舍生忘死,吾岂肯独让尔等小儿辈冲杀矣!” 陆逊喜之不胜,紧握老将军大手道:“既如此,陆逊就委屈老将军跋山涉水,辛苦一趟。” “都督尽管吩咐,如不能完成将令,甘愿奉上项上人头!” 陆逊精神一抖,朗声道:“如此,潘漳、凌统、丁奉听令!” “末将听令!” “你等各带一万军,潜行至秭归到巫山一线,正面阻敌,不可让敌走脱!” “得令!”三人大喜,他们相当于吴军的最后一击,把汉军关在门里打狗,功劳之大,甚于先前诸将。 “程老将军。” “末将听令!” 陆逊眼光复杂:“程老将军,我要你率领两万军,在汉军兵败后立即入蜀,务必要打开蜀中的门户,其间汉军一定会决死反扑,汉中马超、魏延都是万夫不敌的勇将,你的任务相当重啊!” 程普双手握拳,重重一顿:“末将谨遵将令。不过末将有一请求。” “老将军尽管说。” “我等各自带走许多兵马,这夷陵城中所剩不到两万,都督要守住城池五天,并发起反击,谈何容易。故某只带一万人即可。” 其余将领也纷纷附和说道:“老将军所言,也是我等忧虑,夷陵所留兵马太少了,不如我等再少带一些人,仍能完成将令!” 陆逊长笑道:“诸公好意,陆逊心领了,可是这夷陵山路险峻,汉军要想攻上来谈何容易,两万人守城,足矣!诸公不必多虑,速去整顿兵马,今晚乘夜出城。下次再会,我将在成都为诸将庆功。” 远处号炮连天,汉军的军阵动了。 对比陆逊反复说服诱导,刘备招齐将官们说的话就非常简单,虎老雄风在,几句话就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蜀中还有军兵两万。成都除皇宫八百侍卫,另有抽调后剩余的三千士兵,更新招豪族私兵部曲两千——这些人都经阿斗挑选整编,与汉军无异,忠心可期,此外还有于禁带去的三千部曲,朕又派给太子三千精锐代为训练铁炮。成都城内共有军士一万一千八百人,平复蜀中叛乱或显不足,然自保绝无问题,军中上下,无须为家中妻妾子女担心。” 他的表情严肃,但并无慌张神色,淡定冲雅,一派雍容大度的国君本色。 几句话,将原本忐忑不安的将士谋臣们的心安定下来。 再说,不安心又能怎样呢,大军远在千里之外,就是马上驰援,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朝中诸公还是很相信刘备的话,成都有诸葛亮坐镇,由被仙人看重的太子殿下监国,或许会有小乱,但要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彻底糜乱还是有些不可想象。 在坐朝臣将官的家多在成都,张飞等将领的家虽不在成都,也是军事重镇,不用担心叛军截获家小,只有少部分临时从蜀中各郡县抽调的将佐,心中牵挂家人,此时也是无法可想。 “我已命刘巴立刻准备船只,子龙速去点集七千骑军,待会儿坐船从水路返回。有这七千骑军,纵然叛乱者众,子龙也能应付得来。通知关兴、冯习点齐三万步军,随后沿原路返回蜀中,协助阿斗勘平叛乱。”刘备的后续命令让绝大多数人心中一松。 有无敌的玄甲战船,有赵子龙的七千铁骑,再加上三万步军,而且蜀中大多数官员肯定还是心向陛下,一路沿江向上,数日即可赶回成都,要平除叛乱轻而易举。 许多人脸色已经由沉重转换为轻松,他们从最初的震惊中走出来,又对兴起叛乱的豪族士绅气愤不已。 刘备伐吴虽然朝中重臣多有反对,可是他们只是对大汉帝国即将面临两线作战而担忧,为战争的胜负所忧虑,只是不想富裕恬静的生活遭到破坏。 然而太子殿下蒙仙人指点,造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仙家兵器,朝臣们就开始有所转变。 既然老天爷都要帮助大汉帝国,那么必胜之战,自然是踊跃支持。 事实也证明了出兵伐吴的正确性,在江面击败东吴水军,更是超出所有人意料的关键之战,朝臣们在信心大涨之际,接连听到前锋摧城拔寨的好消息。 克巫山关、夺秭归城,汉军所向披靡,兵锋直抵夷陵关,只差一步,大军就可以冲出山区,俯瞰江陵,随时可以把江汉平原扼于手中的时刻,突传噩耗,如何能够甘心。 第十八章 盾与矛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东吴人都心有不甘,刘备又如何能够平心静气。 他从出兵起就陷于患得患失的心情起伏变化之中,一会儿自艾自怨,一会儿信心百倍,矛盾之余,对于以后如何对待刘畅也是一日三变。 前途一片大好之际,忽然从蜀中传来叛乱的消息,这无异于当头一棒,让他喘不过气来。 苍天,你待我何其不公! 刘备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血统可以上溯到汉景帝。 王孙帝胄的特点就是子孙众多,分枝散叶之后,具备皇室血统的刘姓子弟越来越多,多到宗室都无法统计的地步,当然也就不可能一一照顾。 传到刘备这一代,他父亲死得早,家中又无薄财,只能和寡母靠编制席子、草鞋卖来糊口。 他既然家穷,按说该本分度日,不要妄想飞黄腾达,偏偏在很小的时候就以大树树荫为比喻,说他将来要乘坐这样羽盖的车子,吓得叔父赶忙叫他闭嘴,因为这是灭门之罪。 刘备说要乘坐有羽冠顶蓬的车子,严重点说,就是表明自己以后要当皇帝。 汉朝的礼仪从自周礼,后经秦始皇改进,大致相同。 以秦礼记,天子的车驾不管是站立式的立车还是坐式的安车,都采用金色为主色调,朱红的车轮,车厢上金色缪龙为装饰,金鸟立于衡上,伞盖有二十八根伞骨,外翠内黄,取的是云龙相随之意。 车上立一大旗,上绘日月升龙,所驾骏马六匹,带高广各五存的马冠,其他诸如红色马缰,选用不同颜色的马匹驾车等等。 依刘备所言,他要坐羽车,这也就罢了,关键他用来作比喻的是一棵大树,大树是什么颜色?青色! 青翠欲滴。 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有心人完全可以理解为他的本意是想要坐外翠内黄的天子车驾,那就表示他要谋反,这不是死罪是什么? 也许是拥有文、景皇帝血统的原因,刘备的性格中很少有轻狂的一面,这可能是他有生中少数几件可以用轻狂来形容的言行。 他的性格就和他的祖上文、景皇帝一样,韬光养晦。 他能忍,忍他人所不能忍。 他平黄巾立下大功,因为没有钱孝敬,当了个小小的安喜县尉,给人的感觉是就这么个小官,他还当得津津有味,要不是考察官员政绩的督邮索贿不成,被张飞狠抽一顿,他说不定就这么一直当下去。 然后在师兄公孙瓒手底下又当什么平原相,好容易的陶谦让出徐州,自己当一州之主了,还从曹操手里捞了个镇东将军的头衔,转眼就被吕布夺了去,连妻子孩子统统陷在城里。 他可是真能忍,还向吕布求和,把妻儿老小接了回来,继续在小沛驻军,刚刚聚集了上万兵马,吕布害怕他报仇,直接出兵攻打他,刘备兵败之后妻子孩子再次被吕布俘虏,不得已投奔曹操。 借助曹操的帮忙,在曹操铲平吕布后才再次迎回家人。 为怕曹操猜忌,他继续忍耐,在曹操的手下装作胸无大志,整天在院子里种田除草,混了个左将军。可一得机会,马上就借邀击袁术的名义溜之大吉,还杀了徐州刺史车胄,又一次拥有徐州。 曹操愤怒已极,几次派部下打徐州不下,干脆领军亲征,把刘备打得抱头鼠窜,二弟关羽也被曹操俘虏。 最奇妙的是,刘备居然得巴得巴一番话把袁绍给说迷糊了,放弃弟弟袁术的大仇,反而把他奉为上宾。 袁曹大战,关羽杀了袁绍几员大将,他还能几次三番混过去,要说他没有大智慧,那的的确确是侮辱了袁绍的智商。 随即,他感到袁绍那里不可留了,转过背就跑到汝南,当起了土皇帝,还打败了几次曹操的讨伐军。 受限于地盘狭小,直到曹操打败袁绍,他还没发展起来。而曹操也是真看得起他,刚刚破袁,袁绍的儿子还拥有很大地盘的情况下,就掉转背攻打刘备,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曹操是确实把他当成心腹大患。 实力悬殊,结果不言而喻。 刘备又跑了。 他跑哪里去了,跑同宗刘表那里避难去了。 刘表如同以前所有被刘备忽悠的那些人一样,又是到郊外迎接,又是待若上宾,又是给他兵马,刘备“感激涕零,相谈言欢”,很快恢复了实力。 刘表还是跟其他几个接纳他的豪杰不同,他不会白白容纳刘备,接纳的条件是要他替自己挡灾,新野小县就是他容身之处,也是对抗曹操的第一道战线。 刘备不负众望,在博望坡假装烧毁自家屯兵之所,引夏侯惇追赶,然后伏兵尽起,打跑了曹操的讨伐军。 这个时候,他第一次有了平生支柱,三顾茅庐请回了卧龙先生诸葛孔明。 三分天下之计唤醒了他对局势的迷茫。 这昭示着他毕生的奔波忍耐都有了盼头。 联东吴、火烧赤壁、破曹军。 在诸葛亮的巧妙调度下,刘备依靠所剩不多的人马,表刘琦为荆州刺史,马不停蹄南征四郡,成为了曹刘孙三家血战的唯一大赢家。 这一场计中计换来的大胜利,是刘备潜龙升天的预告。 孙权又气又恨,在周瑜的撺掇下用美人计把刘备骗到江东,准备一劳永逸。刘备用诸葛亮之计,哄得乔国老认了他这个老女婿,然后又一次忍耐,让孙权把他软禁。 他是忍耐惯了,驾轻就熟,忽然一个金蝉脱壳,裹挟着便宜老婆就跑回了荆州,除了把孙权、周瑜气得双脚跳,什么办法也没有。 事已至此,孙权也只有忍气吞声,和刘备约好共取蜀地,结果他又哄鲁肃立下字约,等到攻下蜀中后还一半荆州给孙权。可让他攻蜀,他又说不忍心夺取族弟的基业,把孙权气得在建业杀宫人出气。 有来自诸葛亮的战略决策,征战半生的刘备在战术上早就学有所成。 瞅准机会,得到张松献地图,他以帮刘璋打张鲁为名义入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尽取西川。曹操得知刘备已有基业,大惊失色,仓促间派兵攻张鲁。 刘备随后率军进入东川。 他在高山间引得夏侯渊、张郃来回奔波,最后在山腰埋伏黄忠,突袭斩杀夏侯渊,逼得曹操亲自出马。 然后他又和曹军不战不和、不离不弃,就这么拖着曹操。 曹操和他打,他只守山隘,让曹操空有大军无处使力。 同时诸葛亮派出细作到关中一带,散播谣言,扰乱曹军后方,最终演出一段“鸡肋”的典故,害得杨修被曹操砍了脑袋,最后仍是不得不黯然退兵。 汉中一下,刘备在以诸葛亮、法正为主的群臣拥戴下登上汉中王的宝座,这成为他人生中的最顶峰,甚至赛过他以后登基为大汉帝国的皇帝。 因为,这段时间,他彻底拥有了蜀中,东川西川全在掌控,实力空前强大。 在荆州,关羽刚刚攻占襄阳,击退于禁带领的援军,水淹七军,许都震动,曹操差一点就要迁都以避风芒。 在刘备眼中,前途一片光明,未来充满希望。 孙权出兵。 兵败如山倒,关羽轰轰烈烈的北伐大军突然间就崩塌了,“虎女焉能配犬子”,最后,他这头大老虎被人砍下了脑袋,还嫁祸给曹操。 荆州被孙曹两家一分,刘备才明白到原来一切都是水中花镜中月。 没有了荆州,他拿什么进取中原? 没有了荆州,他连出川的道路都没有一条! 说直白一点,如果他不做点什么,他就从曹刘孙三家玩的逐鹿中原游戏中彻底出局了! 这个时候再来让他忍耐,检讨为什么不早点做好准备,把荆州建成刀砍不入、水泼不进、固若金汤的堡垒,刘备已经做不到了。 他的耐心,在前半生挥霍荡尽。 他已奄有整个蜀中,军民一体,是继承汉室大统的皇帝,是天下理所当然的共主,讨伐不臣是他的神圣职责! 他心中只有被背叛的愤怒,而没有忍耐的空间。 就算阿斗得到神仙指点又怎么样,那是阿斗,或者说,他还是不是阿斗都不能完全确定。 就算他是阿斗,他有他的使命,但自己,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哪怕这个命运并不那么光明!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这是阿斗写在他那个纸绢上的语句,刘备觉得这句话说到了自己心窝里。 他一辈子隐忍,不就是为了一鸣惊人吗? 他才刚刚尝到了成功的快乐,又怎么愿意吞下失败的苦果,如果他这样做了,等于为自己的一生盖棺定论:他刘备,是个一事无成的平庸之材。 这样的结论,是他绝对不会接受的。 他可以接受阿斗被仙人点化,自欺欺人也罢,他愿意接受这个结果,毕竟这是自己的儿子。 可是他自己的评语,绝对不允许由他人书写。 就算是轰轰烈烈的死去,他也不愿意背负着“终其一生,无所建树”的考语郁郁而终。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刘备不知不觉大声说了出来。 “陛下!”众将官惊慌失措,不知道陛下为何突然出此不祥言语。 刘备眼光扫向身前所立将佐谋臣,目光中透露着不可直视的光彩:“朕昨夜突得一梦,醒来唯记得此一言语:‘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听到蜀中邸报,朕恍然大悟。朕自起兵以来,败战无算,所能成功者,唯坚持二字!今日大军已到夷陵城下,只差半步即可饮马汉水。蜀中叛乱,乃是癣疥之疮。朕若退却,荆州终不复大汉所有,恢复汉室,也将化作泡影。偶然想起昨夜梦中之言,原来仙人早有提示。故此,朕将继续攻掠东吴,不夺回荆襄,誓不收兵!” “启禀都督,汉军五千人马兵临左山,意欲夺取山头。” “启禀都督,刘备军约五千兵马抵达右山,企图左右齐进。” “启禀都督,张飞亲临关外督战,加派军马,关头床弩损坏严重,请都督示下。” “启禀都督,汉军推上来大批攻城器械,似欲攻城,关头兵力薄弱,请都督速派援军。” 夷陵城内,一连串的战报源源不绝,陆逊所在的中军所在被进出的探马所包围,每一刻都有新的探报传回,城中的气氛陡然紧张。 “孙韶,你带五百军前往左山支援,务必大量杀伤汉军,势不能敌之时放弃山头,撤回城内。步阐,你亦领五百军,驰援右山,与孙韶无二。”陆逊神色不动,接连发出两道命令。 “将关内投石车撤回城内,关头的床弩也都撤下来,留下弓箭手防守关头。” 前去各自整备队伍的将领们纷纷赶回中军,诸葛瑾听到城外关墙之处远远传来的喊杀声,面带忧色,犹豫了一下,上前拱手道:“都督,刘备孤注一掷,我军如此分散,关内、城内守军严重不足,虽说地势险要,要守上五天还是非常困难,你看是不是适当留下一些军马,以卫护夷陵安全。” 诸葛瑾字子瑜,兵拜绥南将军,相貌堂堂,举止弘雅,孙权也很重视他,很多的大事都向他咨询,以军职来说,他的绥南将军和程普的荡寇将军一样都是杂号将军,可是他是孙权派来的人,有监督权力,陆逊也不能漠视他的意见。 “子瑜所言甚是,刘备性格犹如赌徒,此刻倾力一击,其势非同小可。城中兵力若少,挡不住汉军攻伐,亦必影响到后续部署之实施,都督不可不察。”程普也是持同样观点。他宁愿达不到歼灭刘备有生力量的目的,也先要解决眼前危机。 军中两位重臣宿将都持同样观点,陆逊仔细思量,也觉得自己过于托大,只是兵力确实很紧张,抽调谁的兵都会影响到下一步的计划。 他皱着眉头,在房中踱步,口中喃喃而言:“从何处抽调士兵……” 程普当即道:“蜀中兵力空虚,末将只需一万五千军即可!” 潘漳、凌统、丁奉等也一起出列:“我等堵截汉军漏网之鱼,无需一万军,八千即可。” 周舫、孙恒、张休、诸葛恪、朱然、徐盛、甘宁等纷纷出班,都是要陆逊抽调自己的人马,陆逊赶紧伸手制止:“诸位将军好意,陆逊岂能不知,然而你们身负的责任也都相当重要,如果一味抽调减少兵马,势必不能如愿完成任务。经过考虑,以完成破敌任务的先后次序,抽调程普将军五千军;潘璋、凌统、丁奉将军各两千军;周舫、孙恒、张休、诸葛恪将军各一千军,合计一万五千军,这样留守的兵力达到三万二千军,足以胜任守城任务。望各位将军舍身向前,无负吴王重托。” 众将齐齐躬身:“末将等必奋勇向前,以保江东父老平安。” 手中有兵,陆逊的调度也更加从容,他立即向关口左右两山加派两千军,使分别达到四千五百军的兵力,用于守山足敷使用。 关口的守军也加强到七千人,投石车留下了一半,只是把床弩全部撤回维修。 攻打左右两山的汉军将领为冯习、张南,他们各带三千汉军,配以十多员蛮将率领的三千五溪蛮兵,沿山向上仰攻。 背后上百面大鼓敲击的战鼓声音低沉雄厚,使数万汉军屹立于各个山头,眼望他们披荆斩棘,为大军开辟进攻的通道。 十多万双目光带来的沉重压力,让冯习不敢回头,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轻松,表情肃穆。 打了多年的仗,带过无数的兵,他还是第一次重新体验初上战场的心情。 三千汉军和他的感觉一样,所有同僚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这让他们既感到光荣骄傲,又是心情沉重,紧张之余,动作也有些僵硬变形。 五溪蛮则和他们不同,能在大汉皇帝陛下面前表现他们的武勇,如此多的将领士卒看着他们奋勇作战,他们觉得热血上涌,浑身好似有使不完的力量。 他们习惯在地无三尺平的山区作战,所有的人身穿藤甲,在山道、沟渠之间纵横跳跃,口中发出尖锐啸叫,虽然不成队形,却又相互呼应,很快就超过汉军,窜在前方。 汉军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在附近烧山,这是刘备防备东吴军界树林掩护偷袭的手段,也让他们失去火烧连营的屏障。 他们也曾经利用一场大火烧山,想把东吴军烧死在山头,要不就把他们赶走。 吴军早就知道汉军前面的所作所为,抢先把山头以下数百米的树木全部伐倒,立作营寨,堆土砌墙,于半山腰砍出几道防火隔离带。 汉军的大火只是烧毁了第一、二道防火林,半山腰到山头数百米以下,还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透过树木的间隙,汉军隐身树林,观察吴军的寨垒。 从下方仰视,看不出寨墙上东吴人多少,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冯习派出三百人前去试探,从寨墙上冒出数百东吴军身影,一阵箭雨,很快就将汉军射退。 第十九章 正攻与奇谋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山道难行,冯习没有带着流星炮上来,手一挥,第二批攻击的五百汉军带着大盾,在数百名五溪蛮兵的支援下攻了上去。 大盾使用厚木制作,外衬厚牛皮,高有一人,可完全遮住后方的士兵,一百多名大盾兵提着盾牌大致排成一条阵线,缓慢向上,形似移动城墙,足可防备敌军弓箭,保护身后的己方士兵。 蛮兵这时也是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东吴人飞蝗般的箭雨也让他们感到胆寒。 一直走到吴军寨墙三百米的地方,里面还是悄无声息。 前方不远处,就是第一次攻击的汉军到达的位置,那里插满了箭枝,地上流着一滩滩的鲜血,还有十多名汉军带着满身的羽箭,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带队的盾兵队长对这种死寂一样的静谧感到毛骨悚然,他是打过多次仗的荆州老兵,这样非正常的寂静通常表示后面隐藏了无穷的杀机。 他的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放缓脚步。 他想看看吴军又何策略,向上仰攻,最怕的就是那个东西…… 寨墙上突然冒出大量人头,一缕浓烟朝天腾起,数十个浸透了油脂的树枝编制的空心球从寨墙上推了下来,火球在地上一弹,跳跃着向下滚来。 “竖盾,挡住火球!”盾兵队长心脏急剧收缩,大声吼叫,指挥盾兵用盾牌挡住向下滚来的火球。 他知道盾牌是挡不住火球多久的,火球上飞溅的油脂碰到什么东西都会沾在上面,直到燃烧殆尽,此时此刻,为了挽救下方树林里的汉军,他决定用生命来拖延时间。 有的盾牌被撞飞了,盾兵们疯了一样地回身抓住向下翻滚火球,惨叫声没有停歇,而那双手还是死死拽住火球,直到双方都化成灰烬…… 紧跟着,第二拨火球冲下寨墙…… 向上攀爬的汉军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攻击了,山腰还有数个地方在燃烧着熊熊大火,他们已经沿着大火烧出的空当继续朝山上吴军营寨攻击。 后面的蛮兵显得失魂落魄,惨烈的战斗让他们这些习惯了小部落冲突作战模式的蛮兵醒悟到什么是真正的战争。 “杀呀!攻下他们的营垒,东吴人就垮了,快……”前方校尉的声音嘎然而止。 “射死汉军主将了!他们就……”东吴人的欢笑也是突然停顿。 这些在两三年前还同样打着汉军旗帜,并肩作战的士兵,现在分成了壁垒分明的两边,为着同样一个理由而厮杀成一团。 我们一定要夺下夷陵,为了大汉帝国的再次复兴而战,为了百姓的幸福而死! 我们必须要守住山头,不能让汉军士兵攻进关内、攻进夷陵,不能让江东土地上踏进一只汉军的军靴! 一个汉军倒下了,他的手徒劳无功地向前伸出,手中的钢刀早就掉在地上,脸扑倒在灰尘中间,嘴里还发出微弱的声音“上啊,兄弟们……” 一个吴军紧紧地抱着旗杆,他的眼睛朝着山下怒目而视,嘴唇半张,似乎要大声呼唤,却久久没有发出声音,身体就这么僵直地依靠着军旗,一动不动。 汉军的伍长倒下了、什长倒下了、队长倒下了、官长倒下了,还有屯长也倒下了,甚至一个军候也倒下了。 他倒下的时候,咽喉插着一支没有箭羽的箭杆,眼睛向外突起,他最后的思维,是上山前陛下那凝重的表情,他分明从中看到了深深的悲哀,还有,那一颗浑浊的眼泪…… 陛下,来生,还做您的士卒。 他带着满腹的遗憾而去,寨墙外,上千的汉军士兵和几百名吴军士兵同样带着满腹的遗憾倒下。 土黄色的军装洒满了大山的每个角落,燃烧的山火带着呛人的浓烟飘荡在山间,但这样浓的烟雾,也掩盖不住战场上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汉军后退了!” “汉军又上来了!” 这样的话语交替出现,每次交换的结果,都代表着大量生命的流失,所换来的,不过是一点寨墙的残破,和一些刀枪剑戟的缺口,以及许多箭矢的消耗。 关隘正面的杀戮,一点也不比两边山头的战斗来得轻松。 没有怪石嶙峋的山石躲藏遮掩,这里的杀戮效率来得更高,抢运伤员的后勤部队所拖回来的,大多是一具具不能再开口说话的尸体。少数几个伤员,也基本上残肢断臂,医好了也无法再重上战场。 更何况,医官们对于这些濒于死亡的伤病还能不能救活都不能保证。 “太疯狂了!汉军太疯狂了!他们真的是临时征召的农兵?”在关头敌楼,东吴军将领一个不漏地站在这里,看着潮水一样涌来的汉军士兵,他们疯狂到不需要甲胄,就这么赤着膀子向上疯狂冲击,目的只是为同伴争取一个落脚之处。 在汉军不顾一切的攻击面前,没有将领还能心情平静地去整顿兵马,为当夜出击作准备。 他们为什么这样疯狂,或者说是这样勇敢? 他们不知道手被砍断了是很疼痛的事情吗,为什么那个左手被齐肩砍断的士兵还单手握着长枪,冲杀在最前面,连他们的医官拉他也不理会? 他们看起来训练确实不足,他们挥动兵器的时候留下了很大的空当,为吴军趁虚而入创造了绝好的机会,可是,为什么他们用胸膛承受了吴军的重戟,却还能拚着最后一口气把刀插入吴军的肚子。 为什么他们腿被砍断了,却抱着吴军的腿一起跌下关头? 太阳已经西斜,天边出现了大片的黄晕,空气仍然很闷热,可是在东吴将领心中,却感到无比的冷意。 从江边吹来的江风,不能冷却汉、吴两军士兵心中的热血,只因为当关头危机的时候,一个跌下城头的吴军司马喊了一句“江东的父老,需要我们保护”,所以,东吴军的士兵也陷入了和汉军一样的癫狂状态。 战场上的形式陷入胶着,军旗满天飞扬,传令官找不到他的将领,士兵也看不见旗号。 一切的一切都依照人类最原始的状态进行。 向前进攻成为汉军本能的选择,身边是否有同伴的保护已经不再重要。 死守关隘也是东吴军的唯一抉择,和汉军同归于尽也不再是汉军的专利。 “为了大汉,杀!” “保护江东,杀!” 结尾一致的选择,却代表了不同的方向,两种相互矛盾的理念狠狠冲撞在一起,洒开大片大片的血花。 我的三万军,能够在汉军前仆后继的攻击下守住夷陵吗? 陆逊的内心在动摇,所有的江东将领都在动摇。 他们不是没见过鲜血,相反,他们见过的死人成千上万。 可是他们没见过这样死的,从容赴义一直是个书面上的词汇,现在他们亲眼看见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化作那天边的彩霞。 “整军,停止!调集两万人到关内,我们死守关口!”陆逊从牙缝中蹦出这几句话,他的脸色忽青忽白。 半天的时间,东吴军死伤已经超过五千人,前线的将士全部疲惫不堪,几乎无力再战。 “刘备是个疯子!”甘宁默默同意他的选择,只能用这样一句话作为他的评语。 “我们就在这里作战,直到流光汉军的血!”潘璋的眼睛赤红。 他的话赢得了大多数将领的赞同。 看见汉军潮水拍岸一般的赴死似攻击,没有将领还能安心带兵出击。 陆逊痛苦地仰面朝天,让汉军在这里把血流光,说得多动听,可是,当汉军的血流光的时候,我们,还有多少人呢? 刘备啊刘备,难道你真的疯狂了,怎么能打这样的绞杀战! “启禀陛下,细作发现东吴军出现了大量调动,许多的士兵向关隘调集。” “陆逊终于顶不住了。”在场的汉军将领同时长出一口气,这样惨烈的大会战,他们的神经也感觉有些承受不起。 “为了大汉帝国!”战场上喧嚣的声音汇聚成这样一个巨大的呐喊声,在山腰观战的将领们为这个声音所深深感动。 他们觉得这句话很熟悉,细细一想,猛然想起,这不是太子殿下派出的心理辅导官们时常在嘴上提及的一句话吗! 一个现在看来还如此虚无的理想,真的可以给人以如此大的力量吗,他们为太子殿下的举措所震撼。 这意味着,这些士兵将真正成为国家的军队,他们的眼中将只有大汉帝国,而不再是某个将领的私兵,他们的作战也不是为了某人的个人利益,而是为了国家。 “为了大汉帝国!”刘备在嘴里细细咀嚼这句话,他久已冷却的心忽然变得热血沸腾。 眼望前方血战不休的士兵,回头看看不远处衣衫褴楼、浑身血污的细作,他恍惚忆起当年奋而起兵,与黄巾作战时的热血豪情。 他的眼眶渐渐湿润,甩手推开侍从的搀扶,飞身下马,来到几个细作面前。他看着这些年轻的汉子,他们的神态是疲惫的,还有一丝死里逃生的恐惧,可是,他能从他们的眼中读出对于大汉帝国的热烈情怀。 因为,他们始终眼望高高飘扬的大汉战旗,是那样的痴迷。 脱下身上的黄色大氅,轻轻披在为首的那个伍长身上,刘备深情地看着他,看着他额头上箭枝划过的深深伤痕,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受伤一样心痛。 那个伍长一时惊醒,发现身上竟然披着刘备的披风,慌忙脱下大氅跪下:“死罪!” 刘备弯下腰,再次把披风给他披上,温言道:“你没有罪,你有功,你立了大大的功!我代表全军将士,代表大汉帝国,谢谢你!” 他深深地弯下腰,眼中泪水终于掉落泥土。 以上万士兵死伤为代价,终于把稳坐不动的陆逊也赶得鸡飞狗跳了。 胜负在此一举! 抬起身,刘备大步走回去,对将领们崇敬的目光视而不见,大声道:“吴军调动,开始第二阶段战役!” 东吴沿江建立的江防,是在山峦之间的低矮处修筑土墙,二十多里的长江沿线,一共修筑了七个大型土垒,屯兵三万。 临江的山壁陡直,并无登岸攀爬的地方,吴军在此无需设立防御,只有巡逻队定时察看。 第二道土垒是在五里开外,位于三四个山头相间的低洼之处。 长江在这里有个曲回拐弯,江岸内缩,坡度平缓,而且也正好处在关隘与夷陵城的中央,故此是吴军防守的重点,这里共驻扎有五千守军,比第一道土垒还多。 要不是东吴在江底设立了太多的暗桩,本来无需分兵把守。但现在汉军拆除了上游段的暗桩,却特意留下了末端的暗桩,反而使得东吴水军被自己布下的暗桩隔在江陵,无法上行,只能依靠步军来守卫漫长的江防。 自中午起,这里的守军就听到关口传来的震天喊杀之声,从中午到傍晚,战鼓声就没有停歇过。 远离战场并不能使人安心,刘备带了数十万大军的消息谁都知道。连篇累牍的斩关夺隘,吴军心里也很害怕,要不是全军上下传说火攻船队焚毁了汉军七艘铁甲楼船的消息,大家更会心情沮丧。 士兵们都侧耳倾听来自关隘的喊杀,前面第一道土垒随后也有喊杀声传来,弄得所有人的相当紧张,都督府也派出好几拨人马提醒注意江防,预备汉军突袭。 大家都加倍警戒,心里忐忑不安。 都已经到傍晚了,汉军就没有停止的意思,他们莫非想要打算挑灯夜战? 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上面反而一个劲地派来传令兵,要土垒不得松懈,一定要时刻关注江面。汉军已经打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力竭休兵,所有人都必须做好连续苦战的准备。 言下之意,也要做好挨饿的准备。 防守本段土垒的军候眼见天色渐晚,五千军戒备了这许久,大家的肚子都饿得难受,再不让吃饭,恐怕等到汉军前来,大家也没有力气作战了。 他眼望高高的山头,那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哨所,哨所顶上立着一面青色旗帜。 设立瞭望哨的方法是和汉军学的,陆逊偷袭了汉军的瞭望哨,却学习了汉军的做法,只是每个哨所都派驻了一个伍的士兵。 他参照关于烽火台的方式,在山顶设立类似楼船的刁斗,三根交叉的树干支立起一个望楼,五名士兵就蜗居其中,吃饭睡觉都在上面,不准下地,饭菜由吴军送来,用绳子吊上去,取走昨日的碗碟。 汉军在战场正面,从两个山头,以及关口反复发动的强攻,将吴军牢牢地粘在当面战场,三万后补军已经陆续投入战斗,其余的人马也在城内做好随时增援的准备,陆逊最初计划的大反攻只能暂缓执行。 数十里的战场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吞噬着一个个汉、吴两军士兵的生命。 双方的伤亡都在以飞快的速度向上攀升,一个又一个的部队被打残,撤换下来,一些部队甚至伤亡殆尽。 有好几次,陆逊都忍不住想要动用黑油弹进行反击,只是想到这样会打草惊蛇,无法达到彻底摧毁汉军的目的才苦苦忍耐。 汉军的玄甲楼船出动了一次,他们沿着江道,朝第一道土垒发起了进攻,攻势非常凶猛,陆逊朝那里增派了五千军,经过艰苦战斗才把他们击退。 在吴军没有看见的另一面,百多个汉子从楼船缒入江水。 连绵的战船遮掩了他们凫水的方向,江水很急,一百多人在战船掩护下,最后到达江边的只有八十来人。 他们都是江陵江中善泳之人,在湍急的长江仍然付出了四十多条生命的代价,剩余的人来不及缅怀牺牲的战友,每人头上都顶着一个大包袱,身上背着一张弓、一壶箭,顺着江岸朝下游而去。 战船上,张翼目送勇士离去,心情十分复杂。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他才下令:“任务已达成,返航。” 为了这次奇袭,汉军水师先后有超过一百人葬身江水,只是为了一个哨位。 这,就是战争! 正攻与奇谋,永远是同一个战场上的两个方面,它们合起来,决定了战役的成功与失败。 第一批到达江边山崖的二十多人还不能马上登岸,他们要在江水中泡上一个多小时,等待东吴的巡逻队经过,也要等到其他的同伴到达他们的位置。 四个山头,每个山头有二十名左右的士兵同时攀援绝壁。 登上堤岸之后,他们迅速打开包袱,里面用油纸包裹着一套东吴军服,换装完毕,二十条身影快速闪进山林,消失在茫茫绿叶之中。 将近山顶,前行的队官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朝前摸索前进。 “就是这里么?”看看距离山顶不到七百米,已经可以看到哨所上面的青旗,队官唤过一名手下,贴着耳朵悄声问到。 那名向导东张西望,看见右前方杂乱堆砌的一堆乱石,眼睛一亮:“就是这里,看那堆石头,就是暗号。” 第二十章 奇袭结合部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一群人潜行到乱石旁边,仰头朝天,茂密的树林里光线暗淡,又是接近天黑,看不见上面有任何异常。 一声声有节律的夜莺叫声响起,夜莺习惯于黄昏时节出外捕食,不会引人注意。 树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乱石暗号是正确的,地方肯定没有错,附近也看不到打斗的痕迹,暗哨应该没有被东吴人抓走才是,为什么不回应召唤? 夜莺的啼鸣再次响起,林间回荡着夜莺声声鸣叫。 还是没有回应。 “你们几个,爬到附近几棵树上看看。动作慢点,不要摇晃树枝。”队官紧皱着眉头,唤过身后几个矮个蛮兵。 “您放心。爬树是我们的专长,保证不会惊醒东吴人。”几个五溪蛮兵把弓箭放下,抱住附近的几棵大树,身体上蹿,几下就爬上了树端。 一会儿,他们从树上溜了下来,都摇了摇头。 没有发现暗哨。 时间在快速流逝,队官的额头沁出颗颗汗水,心脏纠集得快要爆裂开来。 “再上,看看其他树干。”他的手心全是汗水,死他不怕,要是完不成任务,这许多汉军将士的血就白流了。 陛下不会只有这一招,可是如果临时更换方案,必然会造成更大的伤亡,他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想看见同伴无谓的流血牺牲。 “在这里了!”距离集合地十多米外的一棵树上,蛮兵背下了一个全身****,浑身涂作草青色的人。 那人全身毛发剃得精光,身无片缕,满身的草青色,不是注意看,差点无法分辨。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皮耷拉,嘴唇干裂,两只眼睛毫无神采,说不出半句话来。 队官一看他就知道是干渴缺水,加上饥饿所至,急忙喂他喝了一点水。救他下来那名蛮兵小声在他耳边道:“他用树皮搓的绳索把自己绑在树上。” 过了一会儿,那人才用微弱的声音道:“汉光。” “宏图!”队官强忍着哽咽,小声回答。 “向右……行一里左右,那里有一个山……弯,可以埋伏。快跟我来,东吴送饭的人还没来。”那人渐渐有些起色,他手里拽着队员递给他的一小块大饼,强要起身,身体一软,又坐倒下来。 队官很想等到他吃点东西再走,可是时间宝贵,他压下心头的不忍,向边上偏了偏头,两个汉军拉起那人的手臂,把他背在身上,小队沿着他指的方向悄声掩行。 走出一里约路,前面果然有一条隐约可见的小路,这条路其实也算不得路,只是野草伏倒,经过践踏,不至过于溜滑,略微容得下两人行走而已。 这些山上平时无人居住行走,要不是打仗,根本不会有人上来。 由于年深日久,山上的植物粗生粗长,都是高可及人,还有许多的荆棘,这一阵子奔走,众人身上的吴军军服也被挂扯得有些破烂。 “就在这里设伏。”看看有山弯挡住视线,哨所不能察觉到这里,队官非常满意。 他拿出怀里油纸包裹的一包药粉,迷药,就靠你了,能不能不惊动东吴人迷倒哨所士兵,在此一举。 队官把迷药放回怀里,从箭壶抽出一支表面漆黑的箭枝,张弓拉开,又缓缓收回:“你确定这上面的毒见血封喉,东吴人绝对无法叫出声来?” 他问一个五溪蛮兵。 “我想大神起誓,东吴人中了此箭,绝对不可能发出一点声音,如有半句假话,让大神罚我下辈子做猪做狗!”那蛮兵满面神圣。 “好!通知下去,待会儿我以东吴人的身份出去拦住他们,一脱帽子就马上射杀他们,不得放走一个!注意不要打翻了他们送上来的饭,我们还要让哨所里的‘兄弟们’好好品尝品尝!” “汉军又上来了,****的,杀不完的川狗子!”关头残破chu还来不及修补,汉军又一次发动了进攻。 今天他们一共发动了多少次攻击,吴军已经记不清了。 他们只看见关隘下方还来不及抢走的汉军尸体起码就有两千来具。 算上被拖走的,还有左右两山的战果,光是今天,汉军就在夷陵关头丢下了至少八千具尸体,受伤的士兵更是不可计数。 满山满坑都是星星点点的火把,汉军不但没有退却,还发起了再一次进攻。 “刘备还要挑灯夜战?”诸葛瑾感到不可思议,激战了一天,就算有再大的动能也该消耗殆尽才是。 刘备是不打算过年了是吧,决定在夷陵把所有士兵全部死光才罢手么? “这样更好,让他在关头把力量消耗光,更有利于我们反攻。”陆逊的大脑也有些涨,一整天下来,他发布的命令就没有断过,哪里要调集人手,哪里要抢修关墙,哪里要安排近战,事无巨细,他都不敢大意,一一吩咐到位。 现在他也感到身心疲惫,身上的肌肉都有些抽痛,脑袋更是晕晕乎乎。 是蜀中的叛乱超出预料,以至刘备有家不能回,所以才疯狂进攻? 不对,如果是这样,他更应该马上撤军,从汉军的顽强来看,士兵们似乎不在乎蜀中形势变化,铆足了劲要攻破夷陵。 关头的吴军多次向汉军大声通告蜀中叛乱的消息,看起来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是打算攻下夷陵才退兵? 有这个可能,蜀中叛乱不会造成根本性影响,最多是让刘备手忙脚乱,他含愤出手,也许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毫无章法的全力猛攻,在狭小之地,兵力再多也不能形成优势,这是兵家大忌啊,刘备打了一辈子仗,怎么会这样愚蠢! 孙刘两家都只能采用添油的战术,一点一点把兵力往绞肉机里填,陆逊现在都有些怕了,感觉往里面填多少人都不能阻止汉军疯狂的进攻。 陆逊手按额头,来回踱步,他有些看不懂刘备的招数。 对于聪明人来说,看不懂对方的招数时间很可怕的事情,应对缓慢不怕,了不起遭受一点损失。最怕的是应对失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那就有可能形成全军覆没的危局。 好吧,我看不懂刘备的打算,我就想想我自己来攻城,会有哪些破绽给我利用。 正面界口关隘? 不可能,关头还有六千军,关内又派来两万军,只有硬碰硬,没有取巧的地方。 左右山头? 这里比较麻烦,太多的山石藏身,汉军可以逼近到两三百米发动进攻。可是他们也有困难,山路崎岖让他们无法动用大型的攻城器械,用人力冲击,死伤必然很大。 除非他们绕过去。 开玩笑,左右两山后面也是群山,山坳之处也立有寨垒…… 绕过去! 陆逊猛然站定,抓过行军参议问道:“今天汉军一共攻击过哪些地方?” 那名参议茫然道:“就是正面关墙,还有就是左右两山,汉军一直在猛攻……” “除了这里呢?还有哪里?”陆逊粗暴地打断他的话,再也不复儒雅之色。 “还有,还有,”参议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急忙冥思苦想,忽然抬头道:“还有第一道江岸土垒,也是攻得很凶,我方加派了三次援兵,方才将汉军击退。” “击退了?”陆逊有些茫然,刘备的动作他真地看不懂了,“那其它的土垒呢?有汉军战船去攻打吗?” “没有!”行军参议肯定地摇摇头否定,“汉军攻打第一土垒不获就退却了!” 刘备啊刘备,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从城内再调两万军,一万分派到后面江岸的各处土垒,另一万分作两队,于关内和城池之间布防,警戒两翼,务必要加强戒备,汉军今天的动作实在蹊跷,我怀疑刘备一定有诡计!”不变应万变,这是他能想出来的最佳应对招数。 我加强所有的弱点,管你从何而来,我自岿然不动。陆逊在心中暗自道。 “报,汉军水师再次出动,攻击我江岸第一道土垒。” 陆逊心中一动,这意味着什么? 很快,汉军正面及两山再次发起的大举攻击牵引了都督府将领们的注意力,一道道命令流水般派发出去,一支支队伍整装待发,对于汉军水师攻击的处理也放在了后面。 一个时辰之后,探马再次前来。 “报,汉军水师留下两艘玄甲楼船警戒,其余楼船簇拥大批船只向下游而去!” “果然!刘备打算从我侧翼攻击!”陆逊对这条消息高度重视,立时派遣韩当领三千骑军驰援下游土垒。 他的内心对战局发展充满了不确定,这在他一生的作战中是很少见的,不管刘备是否如此,战场中总算出现了与前不同的变数,针对这些变数,他只能采取最严密也是最笨拙的应对方法。 你堂堂正正的攻,我就堂堂正正的守,正攻法也就是最完善的方法。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他作出的应对还是晚了,正攻法在奇计面前失去了颜色。 因为,他忽视了其中的细节,这点点细节,就构筑了战役大堤的最后崩塌。 汉军战船在攻击第一道土垒的时候,沿江排开的楼船那高高的船身,挡住了岸上吴军的视线,猛烈的流星炮轰击,和密集的弓弩箭雨,让他们把目光全部投射在当前敌人身上。 他们相信山上的哨所能够帮助他们发现汉军的动向。 通过火光照明,而山上的哨所只是竖起了蓝旗,这是警戒的意思,说明汉军来势汹汹,但没有继续向下攻击。 而在看不到的山顶哨所,里面还是五个身穿东吴军服的汉子,可是他们的身份已经不再隶属东吴军队,还有十来人分散隐藏在周围,准备在关键时刻袭杀前来察看的东吴巡逻队。 一群运输船躲在战船后面,没有划桨张帆,船只顺着江流向下,江边三四个山头的哨所都被汉军悄然夺取,山顶的火把纹丝不动,山下土垒的吴军也安坐待命。 在接近第二道土垒的江岸峭壁上,悬挂着数十具绳梯,汉军运输船靠了上去,一群群的汉军士兵用布蒙着嘴,快速向上攀爬。 一艘船等到上面的士兵攀上绳梯,便马上划走,在江面打个旋,就回到队尾,一个多小时以后,数千士兵全部离船。 船队立刻扬帆起航,急速向上游驶去,接应第二批士兵。 汉章武二年六月一十五日的夜晚,对于绵延在数十里的汉、吴将士们来说,都将格外漫长。 汉军的铁甲船终于走了,第一道土垒的吴军疲惫地坐倒在地上,短暂而激烈的战斗消耗了他们太多的力气。 他们马上被官长们拳打脚踢赶起来,到处燃烧的火焰还有高声惨叫的同伴,还等着他们去救助。 “汉军向下游去了?他们今天真的打算连夜攻击!需要赶快通知第二道土垒。”这样的发现让他们又揪起了心。 “山顶哨所摇动火把了,第二道土垒马上就能得知消息。”疲惫的不只是士兵,官长们也一样,带队的校尉犹豫了一下,还是命人向都督府通报。 他继续指挥士卒们灭火救助伤员,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派出一小队骑兵,去向第二道土垒报警。 这样的举动也是聊胜于无,骑兵的马再快,也不及行船,况且骑兵要绕过大山,七弯八拐,等他到第二道土垒的时候,那边早就接上仗了。 “还是烽火台管用。”他抬头看看山上不停摇动火把的哨所,放心地去做他的事了。 从上空仰望,这个摇动的火把在传到下一站的时候就停止了,正因为山顶的哨所知道后面的山头哨所都被汉军占领,他们才会故布疑阵,让东吴人相信一切尽在掌握。 而在第二道土垒的吴军来说,汉军的战船几乎是突然就出现在面前,黑沉沉的夜幕掩饰了船队行进的影迹。 当他们忽然遭到迎头痛击的时候,已经有大批的汉军开始跳进岸边浅滩,涉水上岸。 “敌袭!敌袭!”告警的声浪充斥整个土垒,奔跑的士兵来回穿梭,投石车、床弩、拉动弓弦、兵器碰撞的声音交互冲击,混杂的声音喧嚣尘上。 “不要慌乱!各就各位!战斗!为了东吴!”一个撕裂夜空的声音高亢刺耳。 “为了东吴!杀!”吴军毕竟训练有素,又一直没有放弃警惕,刀枪都在顺手的地方,在各级官长的指挥下,迅速从慌乱中镇静下来,奋起抗击汉军的冲击。 “东吴人乱了!我军必胜!皇帝陛下万岁!”冲锋在前的是刘备的羽林军,他们也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士,身上穿的都是刘畅精心打制的细碎鱼鳞钢甲,吴军仓促的反击没有对他们造成大量的伤亡。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无数的羽林军涌身跳下江水,踢踏着飞溅的水花,蜂拥而上。 “杀光吴狗,替关二爷报仇啊!”这是从荆州逃回来的老兵。 “冲开吴军营寨,胜利就在眼前!”这是正统的羽林军士。 “为了大汉帝国的未来,杀!”这是经过心理辅导官教导的新锐勇士。 北地口音的羽林精兵、川中补充的蜀兵精锐,与吴军柔软的吴音混杂在一起,迸发出同样一个字——杀! 为了保卫江东百姓而杀! 为了大汉帝国大光明前景而杀! 为了报答皇帝陛下的知遇之恩而杀! 为了报关羽被孙权谋害之仇而杀! 御林军冲击极快,东吴土垒转瞬间就被汉军的身影所淹没,第一道阵线几乎没有达到迟滞汉军脚步的作用,就被汹涌的汉军人潮吞噬。 第二十一章 雄城之外的雄城 - 后三国 - 凌虚御风 近日心绪烦闷,万事不遂,苦闷难当 ———————————————————————————————————————————————————————— “右山被汉军占领!” “丁奉将军率三千人夺回右山,伤亡惨重,汉军攻上山的残余部队全部阵亡!” “左山防线危机,孙恒将军率两千人驰援,此刻战线已经稳固。然汉军继续在山腰集结队伍,形势不容乐观。” “汉将张飞在关墙正面展开强突,敌军悍不畏死,我军防守吃力,请大都督早作决断!” 夷陵城大都督府气氛紧张,来往穿梭不断的前线探报流水介发回最新战情,只在一个时辰之间,前方的形势就已急迫到千钧一发之势,所有留守大都督府的将领心情都沉重异常。 “刘备疯了!我军固守坚城,死伤已然如此惨重,汉军损失自是不可计量,纵胜亦无力再进,我军严守夷陵,即便失去左右山屏障,也有足够余力让其无法寸进!”诸葛瑾力图在凝脂一般的氛围中破开一条缝,刘备全军压迫的气势让大家都感到难以呼吸。 “刘备乃是百战老将,虽然能力不足,也不会疯狂至此,必另有所图之!”程普和刘备算是同一辈的人,经过这许多年的战场征战,他不敢相信刘备会这样愚蠢。 陆逊背对众将,紧紧地盯着墙上的地图,脑子里急速运转,想要从这一团乱麻中间找出汉军的破绽。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也不会有莫名其妙的全力强攻,而且还是在面临不利地形,士卒死伤枕籍的情况下。 刘备必有所图! “韩当将军是否抵达沿江各处土垒?” “探马回报,已达第一道土垒。”程普摇了摇头,这也是他认为本军最大的破绽,不过沿江防线由土垒可依,在不断加强之下,每处最少也有五千人马,汉军无立锥之地,要想突破实不可能。 “第一道土垒,甚好!”陆逊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点,回报到达第一道土垒的探马没说碰上敌人,则证明韩当的出援是及时的,侧翼无碍。 既然所料不准,刘备还有什么花招可想? 陆逊的脑仁有些发痛,连续不断的战情都需要他作决断,迫人的压力让他思路枯竭。 一匹快马向着都督府风驰电掣而来,在临近大门口的时候忽然摔倒,马上身着青色战衣的骑士被甩出一丈多远,原本插在他背上的一面“报”字小旗也飞出老远。 都督府门口的卫兵今天已经见过多次马力衰竭的探报,早就应对有素,几个卫兵迅速冲上去,架起来人就往都督府里跑去,军情紧急,一刻能抵万军,治疗只能在之后进行了。 “秉……都督,汉军……赵云率羽林军击破沿江二道土垒,长水校尉孙泰将军阵亡,守军溃散,赵云直奔关口而去!”探马半边脸摔得稀烂,口吃有些不清,可是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满堂俱静。 刘备果然从侧面出击。 “你来可遇见韩当将军?”陆逊一阵头晕,手撑案几问道。 “韩将军已获知消息,并立即率全军迎击赵云。” “什么?韩当他怎是赵云对手,值此新败,怎可轻举妄动,固守是为上策,岂有此理!”程普一口胡子吹得老高,忧心不已。 “将军,韩将军让我回报,我军江岸守军虽败,然人员损失不大,汉军虽胜,实仗突然袭击,所出尽为刘备精锐,出其不意方能击破孙泰将军。况汉军上岸数量实际不多,且皆是步军。如巡回不前,任由汉军舟船来回运输,整顿军马,我军将难以抵敌,必然一败涂地。而他有三千骑军,会合第一道土垒七千人,再收拢孙泰将军残军,以一万三千之众以击寡,汉军纵百战之精锐亦不可胜,亦给我军转圜腾挪之时机。”探马挺身朗声答道,半边鲜血淋淋的脸在烛光摇曳下显得刚毅坚韧。 “韩义公临战机变,甚是时也……”陆逊大喜,当即传令,“朱治听令!” “末将在!” “我将我军所有五千骑军交付于你,驰援韩当将军,不能胜也不可放赵云前行一步,我要你牢牢缠住他!” “末将遵令!” 望着他毅然而去的身影,在场众将尽皆默然。 长坂坡七进七出五虎上将军,统领手下百战羽林军,面对擅长于水战的东吴军,韩当的想法要变成现实是多么的困难,只有趁着汉军还没把马匹送上岸,将他们牢牢钳制在原地,才是要务。 骑军的速度快,可以马上增援,后续的步兵才是攻击主力。 “甘宁听令!” “末将在!” 陆逊抽出一支将令待要交出,门外高声传来“报!江防急报!” 陆逊跌坐在座榻上。 刘备的动作何时变得这么快,一步一步让他喘不过气来,丝毫不给他扭转战局的机会。 探报单腿点地,满面惶急:“秉大都督,韩当将军收齐军马,正与赵云率领之羽林军交战,汉军五虎将军黄忠忽从背后山上掩杀而下,我军溃败失散,韩将军乱军中落马,生死不知,请都督速发援军!” “汉军如何会出现在韩当将军背后?”众将齐声哗然,满场之上,甲叶兵戈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汉军从我军哨所驻扎之山头冲杀而下,山顶哨旗依然,显是遭汉军偷袭,韩当将军猝不及防,大军很快即被冲散,不可收拾。” 汉军殚精竭虑的特种战、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敲山震虎等多种计策齐心灌溉的花朵,终于绽放了它奇异的魅力,虽然这朵妖花是由数万将士用鲜血灌溉而开放。 “请都督从速相救!”一片惊呼声中,吴军中将齐齐起身拱手,拜求陆逊。 韩当也是追随孙坚时期的老将军,勤勉辛苦,在军中人望甚高,不次于程普,就是孙权也多有敬重,如今身陷战阵,众人都愿去救。 “都督,即派末将前去营救韩老将军,必不辱使命!”甘宁插手行礼多时,此刻道。 陆逊一脸铁青,单薄的肩膀在昏黄的烛光下更加瘦弱。 “甘宁听令!”话语里没有半点感情,冷漠而生硬。 “请都督下令!”铁叶锁子甲哗哗作响。 “我命你带三万军兵,于第一道土垒与关口战场之间的既设防线布防,死守不退,如有违反,定斩不饶!”决绝的语气不容反驳。 “都督!” “都督!” “都督,如果再不救援,韩当将军……” “住口!”谁都没想到,瘦小的陆逊可以发出如此霹雳一般的大喝,“我乃国之都督,非一人之都督,速速前去,不得违令!” 诸葛瑾钦佩地看着陆逊,他有着同样的判断,关口战线牵涉了过多的兵力,次第添兵仍然岌岌可危。如若再开辟一个战场,并不再zhan有地利,后果如何一想自知。 而且根据陆逊前期的计划,就是要在夷陵尽量消耗刘备的实力,虽然现在汉军进攻疯狂,双方死伤惨重,但也是基本达到了战前目标。 就是赵云突破了江岸土垒防线,也不是不可挽回的损失,本来在第二阶段的战役中就是收缩兵力,等待汉军匮集城下,然后用黑油火弹一举破敌。汉军进入关内,四周的山岭丘陵会让他们无路可逃,一战就可定乾坤。 他佩服的不是这个计划本身,他佩服的是陆逊的坚忍不拔。 韩当,追随孙坚将军的老臣,为了避免把兵力投入不可估计的浪战混战,陆逊居然果断地放弃了救援他的打算,由甘宁建立阻击线,开始把部队陆续收回夷陵城,依托城墙防守,展开第二阶段战役。 这份坚毅,他自恃无法做到,他的本性,就是个老好人,一个旧式的儒生谋士,非是将军之才。 清晨的雾霭还未散去,彻夜燃烧的山火尚未完全消散,在淡白色的薄幕之中,还有些青白色的火焰徐徐腾绕,缕缕浓烟随风飘来散去,融入江边薄雾。 经夜征战的金戈铁马之声已经消散,残留于广阔数十里战场之上的,只剩下将死之人的短暂呻吟。 战前经过增高加厚的夷陵城头,无数的吴军将士凄迷地将目光投射进烟雾笼罩的关头、江边,泪水凄离而下,呜咽之声,此起彼伏。 在外面那无法看清的战场之上,静卧着多少的同袍兄弟的尸骸,并有多少留下断后的兄弟在绝望中厮杀挣扎,乃至被汉军击杀俘虏。 是啊,战役的目标达成了,可是,为了这个目标,东吴军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啊! 嗵嗵嗵嗵 薄雾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听声音还很远,但凝重的压迫如同实质,笼罩大地的雾似乎在这无坚不摧的军靴声中再次聚拢,浓得让人看不清里面的东西,而吞噬东吴大军的怪兽,就藏身其间。 与军靴声共同存在的是一片吱吱哑哑的尖锐噪音,城头上的东吴军被这种刺耳的噪音闹得心烦意乱。 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 他们不知道,当浓雾散去的时候,他们的面前会出现怎样的刀山箭海,抑或是刘备这次又会拿出什么从所未见的恐惧武器。 “刘备是一刻钟都不想留给我呀!”陆逊苦笑着说。 半个晚上的全面冲击,陆逊拿出吃奶的劲,在损失了诸如韩当、孙泰等一大批将领的情况下,成功地抢救回正面关隘及左右两山的守军,收缩到夷陵城内。 因为情报传递的滞后性,刘备还在等待黄忠已经切断吴军后路的情报,手中的突击力量早已集结待命,却被吴军虚张声势,打退汉军的一次冲击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地撤回夷陵,打破了刘备侧翼包抄,全歼守军的企图。 结果刘备刀不回鞘,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陆逊,即刻调整队伍,在天亮前夕就扑了上来。 这是打着速战速决的算盘啊,看来蜀中叛乱的形势比意料中还要激烈啊,刘璋还是有些手段,把蜀中再搞乱一些吧,我决不会让刘备重回蜀地,希望他的继任者刘禅能够理智一些,重新回到同力抗曹的道路上来。 军靴声止。 万兽齐喑之中,吱溜的怪声也随之停歇。 却又不是真的万籁俱寂。 侧耳倾听,能听到薄雾中有类似潮汐一般的声音,呼、唏、呼、唏……,一浪一浪,冲击着东吴军本已开始动摇的军心。 骤然间,各种声音俱现。 除了没有号子声,似乎在城外一里之外变成了一个大工地,敲击声、夯土声、奔跑声、挖掘声,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城外在展开一项浩大的工程。 “床弩准备!”城头的守城将领无法压抑心中对不可测时间的恐惧,大声命令道。 没有目标的浪射会有多少战果大家都清楚,可是没有人制止,一架架床弩在士兵的合力下开始张开,一根根鸡蛋粗细的长矛被放进导轨。 “放!” 寄托东吴军士兵希望的长矛只在他们视线中存在了数息,就没入了雾气之中。 铎铎铎铎 没有惨叫声,一声都没有,只有弩箭插中厚重木板的声音。 “该死的,汉军竖起了挡箭木盾!” 大家都知道汉军的挡箭木盾可不是城上这种单薄的木盾可比,那都是用原木拼接而成的木盾,高四米宽五米,厚达五十公分,前面再附以铁皮,说是一面移动的城墙也不为过。 “投石机准备!”守将还不死心,让敌人欺到近前,因为浓雾关系不敢出门迎击倒也罢了,要是连一点可以打击到敌军的手段都没有,士气将持续下降。 嘭嘭嘭嘭 一块块磨盘大的巨石腾空而起,满载着东吴军士兵的期待,向施工声音最集中的地方集中攒射而去。 惨叫声如愿而起,还有不绝声的叱喝,军官指挥手下躲避的声音人声鼎沸。 原来汉军不是没有知觉的疯子,他们也知道痛,他们也会害怕,他们也会躲避箭矢。 被汉军这两天不避生死的狂攻打击得快要失去的信心又回到东吴军身上,他们其实都知道投石也不能给汉军带来不可接受的损失,以刘备势在必得的举动来看,汉军不会停止他们的企图。 可是,这就够了,亲耳听到他们的惨叫声,这就够了! 他们只怕自己的努力不能带来收获,此外,他们对江东的热爱并不低于对面狂热呐喊“大汉帝国万岁”的汉军。 他们也是顶天立地的东吴汉子。 “出击!” 吊桥放下,城门轰然而开,一队精选的敢死队闷不作声,埋头冲进雾气。 他们是敢死队,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要打乱汉军建造防御工事的企图,不让他们躲在雾气掩护下舒舒服服地建造起以后会对东吴将士带来惨重伤亡的前线工事。 他们知道自己会死,不会有人能活着回来。 汉军阵而后战,每个士兵都已到达自己的位置,他们不需要冲锋陷阵,只要守好自己周边,敢死队不会有太多的机会。 然而,为了夷陵城能继续屹然雄踞,挡住刘备的野心,保护江东数百万百姓,他们愿意慷慨赴死。 不多时,雾气中传来刀枪相互撞击的金铁之声、刀枪刺入砍入钝物之中的沉闷声响,却没有呼喝酣斗之声。 双方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日里太阳发出的热浪快速驱赶雾气,薄薄的一层雾气已经遮掩不住战场。 震撼! 一个接着一个的挡箭木盾连成一条绵延近十里的木质城墙,像这样的城墙汉军共设置了五道之多,宛如一夜之间,就在夷陵旁翼立起了一座雄城。 刀如山,枪如林,士卒如海。 夷陵的最后一战,即将分晓。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