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幼主登基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公元959年,后周显德六年六月三十日,曾言要以三十年时间,赢得天下太平的后周第二位皇帝柴荣突然病逝,其长子梁王柴宗训即位,年仅七岁。 跪在这位少年皇帝下首的大臣们不知,此刻坐在龙椅上的“柴宗训”,内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 “大好的周末死磕什么实验室,好了,成功把自己炸死……”柴小龙,某名牌大学化学博士,谁料实验室一场爆炸,成了后周的柴宗训。 看着眼前的帝王冠冕,柴宗训心里盘算着:“皇位被抢”倒计时半年;“死亡倒计时”十三年。不行!为了活命,后周有我柴小龙一天,赵匡胤你就休想黄袍加身! 幸好对比起旁人,柴小龙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喜好,偏爱古代大分裂时期的历史,家里堆得最多的书,除了化工类,便是春秋战国、魏晋南北朝、五代宋辽金史。闲暇时,他还会摆弄一些军事武器模型,只希望能在这个异时空里派上用场。 登基大典办得仓促,毕竟先帝刚刚驾崩,却也丝毫不失严肃,尽显至尊地位。 山呼万岁后,柴宗训抬手让众人起身。在范质等几位宰执的建议下,柴宗训宣布大赦天下,尊符皇后为皇太后,临朝称制。 礼毕,符太后拉着小皇帝的手回到福宁殿,柴宗训迫不及待想要确认这位嫡母兼小姨是否愿意站在自己这边。 “母后,如今父皇归天,儿臣能仰仗的只有您了。” “好孩子,你我孤儿寡母互为倚仗,只要咱们娘俩立得住,谁也不敢欺负了我们!” “母后,父皇去时曾说,范质、王溥及魏仁浦三人皆是留给儿臣的顾命大臣,倘若他们三人与我们母子意见相左,那该如何是好?” 符太后无奈地摸了摸柴宗训的肩膀,“陛下年纪尚轻,朝政大事当以百姓为重,若有不决之事,母后会以几位顾命大臣的意见为先。但若陛下有务实的想法,哀家自然会站在陛下这边。” “多谢母后,儿臣日后定然勤加读书理政,定不会辜负父皇和您的期望。”柴宗训轻轻握拳,自己这位小姨果然如历史上说的那般坚毅,充满了智慧。二十七岁的年纪,刚刚经历丧夫之痛,仍保证了政权平稳过渡,扶持幼主登基,也明白唯一的依仗只能是柴宗训,第一时间选择站队皇帝。 回到内殿,柴宗训开始思忖如何在半年时间内破局,好让篡位一号选手赵匡胤的计划落空。 “首要肯定是先瓦解赵匡胤的班底,一只没有牙齿的老虎,我看他还怎么篡位!”柴宗训回想起历史上对于赵匡胤篡位的记载,大多数都是从惋惜柴荣而来,直言若是给柴荣三十年,定能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无奈其莫名死于一场突发恶疾。 柴宗训曾在一些网络文章中看到过,有人说柴荣或许是死于外星陨石病毒,出处是北宋末年王铚的笔记《默记》,里面曾记载,一夜柴荣与后周大臣王朴出汴京,至城外五丈河边看到荧火异象。巧合的是,两人都先后死于突发疾病。但不少史学家还是倾向于柴荣死于痈疽,也称疽疮,属于急性脓疡,皮肤组织化脓性感染。毕竟,历史上不少帝王也是感染此疾去世,譬如汉文帝。 “王铚的笔记不过是为了迎合赵匡胤这厮,想用‘五德始终论’的火德赵宋替代后周木德,借助天命掩盖他的篡位之行。”柴宗训一想到,柴荣驾崩之前,仅用四十多天便从契丹人手里夺回三州三关,眼看就将收复幽云,却在紧要关头撒手人寰。而赵匡胤建立的北宋,重文轻武可以说是历史之最,文化上繁荣昌盛,武力却一年不如一年,最终落得个崖山十万军民殉国的绝境。 “看来将赵匡胤的人马攥在手里之后,得让他们尽一尽历史使命,先把中原统一,再慢慢瓦解其势力。赵匡胤的谋臣中,赵普肯定是要‘抢过来’的,一代名相,不要白不要,至于‘烛光斧影’的赵匡义,我得严加防备,这人狠起来可连亲哥哥都没放过。” 柴宗训在心里过了一遍参与陈桥驿兵变的人员,包括“义社十兄弟”在内,全都得从赵匡胤身边摘出来。其中有些人是纯粹担心后周幼主即位,不能有效控制住局面,才选择了盛年的赵匡胤。 “往后上朝,我还是得多发声,既然母后这边不会成为掣肘,那必须得让众人知道,龙椅上的小皇帝是一个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皇帝。稳住文武百官的心,就是稳住朝廷,朝廷稳了,百姓自然就能安居乐业。”柴宗训知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有缘来到这个耀眼的时代,就必须承担起自身的使命,将分裂已久的天下再度弥合,完成柴荣生前未完成的心愿。 想了一晚,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宫人已经为柴宗训准备好了盥洗用具。 “早睡早起身体好!柴宗训历史上可活得不久,先不论是不是赵匡胤下的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自己可不能先倒下。”柴宗训听任好几个宫人为他脱衣,擦洗身体,一番收拾下来,不由得感慨皇帝洗个澡都那么废人。 七岁的皇帝,离大婚还有好些年,因此宫里的嫔妃还是先帝柴荣的妃子。 明天天不亮就要早起的柴宗训,对比当皇帝和自己做实验的时候,怎么算都觉得当皇帝更累,起码自己外出参加研讨还能当作放假,蹭个点心。皇帝几乎是全年无休,只在一些重大节日休息,官员好歹也有休沐,当皇帝还得私下见大臣,一点都不轻松。 “唉,一个人的力量总归是有限的,看来我还得把那几个挂名弟弟用上,跟武将联联姻什么的,再派去哪里当个藩王,替我看着边将,总好过一个人干着急……”躺在龙床上的柴宗训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新身体适应得还不错,果然小孩“断电”要比即将秃头的博士来得快,床上没多久就传来了和缓的呼吸声。 一旁守夜的宫人缓缓退出,只恐惊到至尊。 成为柴宗训的第一天,总算是在忙碌又不失平淡中度过,接下来就看其如何破局,敲碎“黄袍加身”的诅咒。 第2章 开始抢人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早朝,文武百官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大家心里都没底,如此一个兵荒马乱的时期,一个年仅七岁的皇帝,是否能够当好后周这艘大船的船长。 “平身!”满朝朱紫贵,柴宗训抬手之间,一众大臣起身站立。 文官前排中有三人,想必就是顾命三人组。武官前排中,有一人的长相引起了柴宗训的注意,此人面阔耳圆、天庭方正,颇有些像柴宗训之前在视频中看到过的赵匡胤AI复原图,八成正是本尊。 不待柴宗训仔细观察,文官中走出一人双手持笏,“陛下,臣等请奏,新帝初立,当更换年号,以示我周朝天下传承有序。” “范相公所言甚是,万象更新,是该有个新年号了,不知相公可有想好的,可先奏来。”龙椅后的符太后发话了,改年号她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要是好听的,有吉祥的寓意即可。 “陛下、太后,臣等皆以为陛下年少即位,当宣圣德于天下,开元以利天下,可取‘元利’二字,不知陛下与娘娘意下如何?”范质再次拱手。 “‘元利’,听着倒是不错,陛下觉得呢?”这是符太后第一次在朝会上询问柴宗训的意见。 “元,宜以天瑞命;利,乃利国利民,朕也觉得不错,就按大相公说的办。” 柴宗训的一句话,引起了朝堂大臣的注意力。众人皆没想到,小皇帝可以将一个小小的年号解释得如此得体,丝毫不像民间传言般怯懦呆滞。这次朝会过后,众大臣对新帝聪慧机智的印象,慢慢转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肯定,相信他或许真的可以为后周带来新气象。 “臣遵旨。”刚刚小皇帝的两句话,也说到了范质的心坎上,自己提议“元利”这个年号,确实有着差不多的想法。 接下来的奏对,便是一些日常的钱粮拨款、赈灾修路,其中最要紧的便是先帝的丧仪,这些几乎都在符太后与几位顾命大臣的一问一答间得以妥善处置。眼看朝会即将结束,坐在一旁的柴宗训终于忍不住发话。 “母后,儿臣昨日对您说过,想要勤加读书,不知母后是否可以为儿臣寻一个老师,好让儿臣好好读书?” “自然可以,不知陛下是否有属意的人?”符太后摸不清小皇帝的喜好,干脆让他自己开口。 “魏相公是父皇留给儿臣的顾命大臣,不知魏相公是否愿意收下朕这个弟子?” “陛下,臣何德何能,定当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给陛下。”魏仁浦出列后,连忙表态,帝师这个职位责任重大,半点都不能马虎。 “如此甚好,父皇在时时刻叮嘱朕,不可荒废学业,朕奉若圭臬,不过当此乱世之时,为人君者应文武兼备。母后,既然我选了一位文师傅,是否能再选一位武师傅?” “陛下想得甚是周全,可也有合适的人选?”符太后再次肯定了柴宗训的意见。 “母后,朕觉得父皇临去前任命的检校太尉赵匡胤,可当得朕的‘武师傅’。” 下一刻,柴宗训刚刚特别留意过的那人站了出来,他果然就是赵匡胤! “陛下,臣行伍之人,不免粗俗,恐不能担当此任,还请陛下明鉴。”赵匡胤出列后,垂首而立,颇有大将之风。 “赵检校过谦了,你跟随先帝屡立战功,朕的‘武师傅’你自是有资格当的,你已是检校太尉,来日恐分身乏术,便先将都点检的差事放在一旁,暂领归德军节度使,母后您觉得如何?” “陛下金口已开,赵检校你就领下这差事吧。若无其他事,便先散朝了。”符太后心想,一个节度使的位置,不能驳了柴宗训的面子,便先散朝,省得其他人有的没的出来说两句。 散朝后,柴宗训兴奋得不行,没有掩饰脸上的雀跃之情,一旁的符太后看得忍俊不禁,只以为他是体会到了当皇帝的好处,根本没想到别的。 “陛下得了文武师傅,就如此开心?” “母后,儿臣是觉得当皇帝好玩,想要谁当朕的师傅谁就得当!”其实不然,令柴宗训真正感到开心的是,终于把赵匡胤抓在手里了,头头在手,不愁捞不着后面的小弟。 “陛下,哀家有一事不明,王相公可是甲科第一名,陛下为何不选他当你的师傅,反而选了魏相公?”符太后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柴宗训自然不会对符太后说,陈桥兵变前是王溥暗中与赵匡胤勾结,谎报军情;陈桥兵变后,赵匡胤率军进入皇城,王溥最先“降阶而拜”,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但这反水的速度也太快了!有道是学问好的人,人品可不一定好,因此柴宗训当然是选择那个敢于在赵匡胤杀回汴京之时,联合朝臣反抗的魏仁浦。 “母后,儿臣只是觉得魏相公在皇祖父和父皇在位时,历任宰执,为人清静简朴、足智多谋,定能启发儿臣,其余的便没有多想,不过还是得多谢母后成全,您果然对儿臣最好了!”柴宗训拉着符太后的衣角撒起娇来,偶尔的稚童行为能够让自己少说点话。 果然,符太后看着已经快到自己胸前的小皇帝,不由得生出了孺慕之情,以后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了,能护得多久便护多久吧。 柴宗训知道,自己的一番操作已经引起了赵匡胤的注意,接下来,不管赵匡胤是不是原本就怀有篡位的想法,还是时势所迫,柴宗训都必须防患于未然,先下手为强。 不出柴宗训所料,回府后,赵匡胤便进了书房,与等待他的几个谋臣商议起柴宗训今天这道“奇怪”的旨意。 “依在下之见,陛下此举应是想将文臣之首与武将之首握在手里,好平衡两者,所谓‘师傅’之说,可能只是个障眼法,往后检校应该谨言慎行,切莫在官家面前以军功自骄。”赵匡胤第一谋臣赵普说道,此人便是陈桥兵变的策划人之一,被后世誉为“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宋初名相。 沈义伦等余下几位谋臣大多持相同意见,赵匡胤只好将去职的想法作罢,毕竟早朝时太后娘娘与陛下都开了口,自己短时间内只能将军中之事暂交信任之人,一门心思教授陛下。 “那好吧,军中之事有劳几位多多看顾,有事可与守信等人多多商议,趁此机会,也让匡义那小子跟着你们多学学。”赵匡胤向几位谋臣抱拳示意,众人纷纷回礼后,点头表示赞成。 柴宗训不知,自己的第一招已经引发了蝴蝶效应。赵匡胤本人也不会知道,将他扣住只是柴宗训的第一步,他身边这些人已经成为这位小皇帝的目标。 第3章 分封宗室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朝廷定下新年号后,来年开初春便要改称“元利元年”。 福宁殿内,柴宗训正等着接见一批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同为先帝之子的兄弟,柴宗让、柴熙谨、柴熙诲三人。 不一会,三人摇摇晃晃步入殿内,年纪最大的柴宗让不过刚满五岁。行礼后,柴宗训立马让几个弟弟起身。看着眼前的三位幼弟,柴宗训顿觉压力山大,后周天下被夺之后,三人中只有柴熙谨被潘美收为养子,但没有活多久便死了,另外两个则干脆不知所终。 “朕这几日忙着,你们都是朕的手足兄弟,若有哪里不适应,尽管来找朕。” “回皇兄,眼下臣弟们一切都好,只是父皇驾崩,臣弟们还一时无法释怀,父皇走了,我们只能依靠皇兄了,幸而宫人们都将弟弟照顾得很好,皇兄无须忧心。”柴宗让一个半大的孩子,学着大人的样子给柴宗训这位皇帝回话。 深宫中的孩子都比平常人家的孩子懂事得早,柴宗让的话只能让柴宗训安心一分,柴荣走了,这些兄弟们的名分还是要早点定下来,只有挫败篡位者的阴谋,才能保住他们的命。 “那就好,过些日子,朕会给你们封爵,有爵位在身之后,你们要好好读书上进,长大以后要当皇兄的好帮手,帮着皇兄一起守好这份家业,明白吗?” “臣弟们遵旨!”柴宗让赶紧拉着两个年纪较小的弟弟跪下,此刻也只有他知道,一个爵位算是保了他们几人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隔天,柴宗训先去找了符太后,趁着商讨先帝入葬的事,提及了几位幼弟。 “母后,儿臣觉得,几位幼弟年纪尚小,身边都还需要人照顾,况且儿臣离大婚还远着,不如先将弟弟们留在宫中教养,也好让他们能早点读书识礼。” “陛下所言极是,宗让几个还小,一时间没了父亲,往后陛下就得尽到长兄的职责,待到他们长大,也能成为陛下的助力。至于他们的爵位,不知陛下是怎么考虑的?” “母后,儿臣想给几位弟弟封王,让他们安心,也想以示天下,我柴家代有人出,不惧此乱世风云。”柴宗训没有吐露往后让他们联姻武将的打算,只想待时机成熟后,自然水到渠来。 “此事哀家同意了,陛下可在明日早朝向众位大臣提起,大家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符太后此举也是想让柴宗训能够多在朝臣面前展现自己,说是临朝称制,符太后并不贪恋那个位置。 “儿臣多谢母后!”柴宗训听到此话,连忙起身对着符太后拱手一拜。心想,待到自己长大,定然不忘符太后今日扶持之恩。 第二日早朝,待朝臣们奏事完毕后,柴宗训顺势提起先帝诸子。 “朕昨日见了燕国公柴宗让几人,顿觉安心了不少,有朕的骨肉兄弟在,朕虽年少登基,也就不怕了。先帝留下的血脉不多,身为长兄,朕也必须担起照顾幼弟的责任。” 柴宗训话音刚落,下首文官第一排中间便有人站了出来,此人正是符太后曾提及的进士第一王溥。 “陛下,恕臣直言,陛下已登至尊之位,燕国公虽说是陛下的亲兄弟,但也应该避陛下之名讳,自请改名为先,而后再谈其他。”王溥说完后仍站在原地,颇有一副立等回音的架势。 柴宗训不知历史上的王溥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才能在主君仍在朝为君的情况下,选择与叛将勾结、降阶而拜,丝毫不曾反抗就“败”给了时势。此时此刻,活生生的王溥与柴宗训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快让你弟弟改名。 “此事简单,便让宗让改名为熙让,正好与两位弟弟相同。”柴宗训不愿在这件小事上纠结,规避帝王名讳本就是历朝历代的常规做法。 “陛下英明!今日早朝陛下主动提及燕国公几人,是否想要晋封他们为王?” “正是,按照惯例,朕也该为他们封王,各位有何异议?” “不知太后意下如何?”王溥见柴宗训心意已定,转头问起了临朝的符太后。 “哀家觉得无甚不妥,先帝诸子若有王爵在身,也能得到更好的照顾,毕竟如今陛下年幼,尚未大婚,多做些准备也是应该的。” 柴宗训不由得在心里为符太后竖起大拇指,自己年纪还小,又没有大婚生子,照顺序排下去,如有万一,熙让几人便是最有可能承继大统的人,如果此时还有人不同意给他们封王,说他们有不臣之心都是轻的。 果然,符太后发话之后,身为武将之首的赵匡胤站了出来,“太后所言极是,臣认为该为陛下的同胞兄弟封王。”赵匡胤话毕,诸多武将一同附议。 接着,范质与魏仁浦领着剩下的文官齐刷刷地一拜:“臣等附议。” 单留一个王溥孤零零地站在朝堂中间,他八成是在想:让我出来顶雷,完了全都“附议”,还有没有一点人情味,下一秒…… “臣王溥附议。” “既然众位卿家都没有意见,那朕便下旨封柴熙让为曹王,柴熙谨为纪王,柴熙诲为蕲王。”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为诸弟封王的事让柴宗训看到,朝堂上确实对他们孤儿寡母的信心不足,毕竟在他们心里,打得了天下、治得了天下的是柴荣,不是你柴荣的儿子,身处五代十国的乱世,哪管你是哪个王侯将相的后代,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成为别人“功成名就”的垫脚石。 后周的天下,柴宗训究竟能不能保得住? 第4章 黄袍加身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了柴宗训登基的第四个月,先帝柴荣的陵墓已经竣工,有关先帝的谥号以及庙号,众大臣商议后,柴宗训决定先帝谥号为: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为:世宗,入葬庆陵,与历史上的记载一样。 庙号为世宗的帝王,远的有著名的汉武帝刘彻,近的有唐世宗,后改为代宗的李豫,都是王朝世系中期举足轻重的帝王。 先帝世宗入葬后,帝王除服,民间还需继续服丧。第一次身着龙袍的柴宗训抚摸着这件金线织就的服饰,不由得在心里为古代的绣娘们点赞,栩栩如生的龙,每一片鳞片都由复杂的针线手法织就而成,不禁让人叹为观止。 “陛下,您该上朝了。” 在宫人的提醒下,柴宗训这才醒过神来,抖了抖衣袖迈步上朝。 “启奏陛下,日前先帝已经入葬庆陵,按祖制一应事物已齐备周全,可开始为陛下日后的陵寝选址,特请旨。”范质作为顾命大臣之首,有义务提醒柴宗训,可以开始为自己百年之后的埋葬点考虑了。 柴宗训乍一听还是觉得有些别扭,虽知古代帝王登基不久就要为自己的陵墓选址,但自己才七岁,况且日后柴宗训还有迁都的打算,肯定是不想这么早就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范相公,朕尚且年幼,如今南北皆未谋定,四处多有天灾,黎民尚且无处安身,朕又怎能为了自己百年之后的‘安身处’大兴土木,此事容后再议。” 范质心中一喜,身为读书人,自是对帝王动不动就大兴土木的举动反感不已,如果不是祖制要求,自己肯定是不会开这个口的。 “陛下英明!臣遵旨!” 话说先帝丧事已毕,柴宗训的文武学业也该捡起来了。 “魏相公、赵检校,你们是朕的文武师傅,此前因先帝丧仪,朕才耽误了课业,如今也该慢慢捡起来了,两位爱卿此后可轮流入宫授课,时间和课程内容散朝后与朕商议好即可。” “臣领旨。” “臣领旨。” 柴宗训看着站出来领旨的赵匡胤,想着该是趁他进宫之前敲打敲打他了。 “昔日太祖为后汉隐帝猜忌,在澶州受部将拥戴,黄袍加身得以承继帝位。太祖继位后,虚心纳谏、改革弊政,这才有我朝如今的清平,朕感念先祖创业之艰难,对众位文武大臣皆是委以重任,这才让文武师傅教授朕,以期早日实现先帝世宗的遗愿,以还天下承平。” “陛下圣明,太祖、世宗恩加臣等,臣等必然对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范质首先站出来表态,太祖郭威曾在雪天解下衣袍披在范质身上,世宗柴宗更是在范质病中赠给他百万钱买药,可谓是优待至极。 柴宗训看着武官之列的赵匡胤,开口道:“听闻赵检校也是在太祖兴业之初便前来投奔,想必是太祖在澶州登位的见证者,不知往后如有闲暇,可否说来与朕听听?”柴宗训之所以选在早朝提点赵匡胤,无非是想绝了他再次用“黄袍加身”在军中制造舆论的想法。 世人皆以为,赵匡胤是“黄袍加身”第一人,殊不知后周太祖郭威才是,赵匡胤不过是在陈桥驿复刻了一遍自己当年所经历过的事,便窃取了后周的天下。虽说五代十国时期,天下大乱,谁手上有兵谁就有话语权,仁义已经不被这个时代所接受,向来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赵匡胤在篡位建立北宋后,优待柴氏后人,更是为史官称道,殊不知柴氏才是正统。 闻罢,赵匡胤连忙出列,“回禀陛下,太祖乃是承天命而有天下,先帝对臣更是器重有加,臣如今有幸成为陛下的武师傅,必定尽心教导陛下行伍之事,众将也必然会以陛下马首是瞻,早日还天下一个太平!” 听到“黄袍加身”四个字,赵匡胤的心不知为何紧紧地抽了一下,他第一时间想到赵普和弟弟赵匡义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过,太祖郭威黄袍加身,如何兵不血刃取得皇位之事,想着等下回去得好好敲打两人一番。先帝柴荣在时,赵匡胤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胆量能作他想,如今柴宗训年少登基,唤起了赵匡胤内心不可明说的“宏图大业”。 赵匡胤的猜测是对的,赵普与赵匡义作为“陈桥兵变”的策划人,可以说是受益人一号和二号,一个成为新王朝的开国元勋、首任宰辅,一个成为后继之君。尤其是赵匡义,恐怕他自己早就心怀不轨,想要利用自己这位亲哥哥上位,不然也不会在登上帝位之后,对赵匡胤的几个儿子下死手,留下“烛光斧影”的历史悬案。有道是天道好轮回,历史上北宋帝位除赵匡胤外,都是赵匡义一脉承继,南宋则是除了赵构是赵匡义一脉,从宋孝宗赵昚开始均为赵匡胤一脉。 见敲打得差不多了,柴宗训见好就收,作为帝王恩威并施才是正道,自己得时不时地提醒一下阶下诸臣,龙椅上的帝王虽然年纪还小,但也别想着糊弄他。 “说得好,先帝传位于陛下,自是觉得陛下乃是人中龙凤,以后也必定可以继承先帝遗志,众位爱卿定要好好辅佐,要知道,如今陛下还是一块璞玉,如何雕琢还要看诸位日后如何行事。”符太后眼见柴宗训敲打完了,这才上场给阶下诸公提了个醒。 对啊!眼下陛下还小,日后如果能辅佐其成为明君,史书上自然有自己一笔。众位大臣想清楚后,纷纷在对符太后之言表示赞同。 柴宗训知道,符太后这是在帮助自己在朝堂上立威,不由得心中一暖。说起来自己与她只是姨甥关系,再多一层名义上的母子关系,符太后能为柴宗训做到此等地步,真的是挺不容易的了。 帝王若只是在朝堂上利用话语权立威,没有实打实的成绩,终究是镜花水月,柴宗训明白,也是时候在理论上定下统一天下的步伐。文武师傅只是对外的说法,对内,柴宗训实际上想从文臣武将中制造声援统一的局面,慢慢将自己的影响力渗透到民间。 “其实柴荣早就为我铺好了路,这条路恰好与我想的不谋而合。”柴宗训脑海里闪过八个字,这将是他取得天下的秘密武器。 第5章 先南后北,先易后难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冬日里的汴京,比平时多了一份宁静。 初雪过后,赵府门前的柿子树原本还有几个没来得及摘的果子,被雪一打,各个像戴了一顶沉甸甸的雪白尖帽,重的直把最高处那几个大柿子压得喘不过气来。 赵府书房内,赵匡胤及其弟,几位谋臣武将围坐在一起,不远处燃起的炭火不时用碎裂声打断几人的沉默。 “检校,在下与匡义小弟只是想警告军中将领,并没有别的意思,陛下那里是否多虑了?”刚刚升任节度掌书记的赵普不由地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自己也是看后周孤儿寡母,怕万一局势有变,这才暗地里在年轻将领中帮赵匡胤积累声望,哪承想“黄袍加身”这套小动作早已入了皇家的眼。 “是啊大哥,那都是我们平日里的胡言乱语,做不得数的,陛下应当不会怪罪我们吧?”赵匡义搓了搓自己微微发红的双手,不知是冻的还是热的,大哥这棵大树还不能倒下。赵匡义羽翼未丰,自然知道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不然也不会在陛下即位之初,在市井中散布一些流言蜚语诋毁他。 “两位皆是检校的亲近之人,在此新旧更替之时,更应谨言慎行。”作为赵匡胤资深幕僚的刘熙古开口了。 赵匡胤此时心里想的是,军中不少跟随过太祖郭威的将领,都是自己的结拜兄弟,在先帝世宗眼里自己或许构不成威胁,可如今的新帝或许不这么看。此处的结拜兄弟,指的就是曾与赵匡胤结为异姓兄弟的“义社十兄弟”,其中石守信、王审琦皆是宋初名将。 “检校,如今您已经是陛下的武师傅,授课之时可以多向陛下表表忠心,当今天下未定,陛下还用得着我们这些人,应当不会对您有什么动作,不必过于谨小慎微。”一旁的石守信从武将的角度出发,说了一句略微客观的话。 “指挥使言之有理,检校可先安心授课,以不变应万变。”赵匡胤谋士沈义伦也赞同石守信的说法。 “不日我将入宫授课,既来之则安之,陛下如今得顾命大臣辅佐,太后又是敏捷聪慧之人,你们的小动作不要太多,免得令武将太过惹眼,引得朝堂关注。” 赵匡胤心里明白,“黄袍加身”是目前最简单、最快速的夺权方式,待到来年,自己凭借一则假军报,再拉拢一位宰辅,拉着军队出门,再杀他个回马枪,兵不血刃便可拿下汴京城,现下看来赵匡胤还是将局势想得太过于简单了。陛下虽然年纪小,却精明得很,太后和朝臣也都站在陛下这边,武将虽说是有兵权,但这兵权陛下可以给,也可以收回,如此一想,按兵不动最好。 第二日,福宁殿内授课已毕,魏仁浦正与柴宗训说道:“陛下可知,您即位之初,民间曾频繁传出一些流言蜚语,试图动摇我大周江山,幸得陛下在朝堂上屡屡展示明君之相,这股声音才慢慢压了下去。” 柴宗训当然知道,民间纵有不同的声音,也很难汇成一股洪流,除非有人暗中推波助澜。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操作,柴宗训不用想就知道八成是赵匡义那小子干的。 “朕知道,朕早在登基之初就已经与母后达成一致,在朝堂上共进退,不允许任何人小看了我们母子二人,朕想让所有人看到,既然先帝世宗选择朕来继承大周江山,朕就有能力守住。” 魏仁浦听到柴宗训一番明志之言,眼眶不禁闪过先帝世宗的身影,那是一个多么英明神武的君主,不料英年早逝。好在当今陛下明事理、好读书,加上自己一番培养,陛下他日定能成长为一代明君。 “臣相信陛下一定能做到!不知陛下对当前之势有何见解,可以说与臣听,臣再为陛下解惑。” “如此甚好,朕这几日也提前做了些功课,大致了解了大周目前的难处,南北皆有未定之处,先帝世宗驾崩前,仍在对辽作战,试图收复燕云十六州。” “陛下所言极是,目前大周北有辽、北汉,南有蜀、唐、南汉等,可谓是四面楚歌,尽管我大周拥有中原大部,但统一之路尚远,陛下可知如何破局,方有利于大周周旋与各国之间?” “‘先南后北、先易后难’,这八个字是先帝世宗制定的统一之策,也是当下最稳妥的办法了。朕也会按照这个方向走,不知魏相公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文官之中大多也是认同这个策略,南方的几大势力都处在分崩离析之间,而北方辽国势力还很强大,日后可再寻找最佳攻辽之法,徐徐图之才是上策。” 对于大辽,柴宗训确实放在了心上,这个草原民族建立起来的政权,日后会成为自己乃至大周的心腹大患,必须找到最稳妥的方法,削弱甚至灭掉这个草原政权。 至于南边的势力,也该轮到赵匡胤手下那批人上场了。柴宗训将赵匡胤点为帝师,就是想趁这个机会摸一摸他的底,在统一方向上、南征人选上与赵匡胤达成一致意见。这样一来,等到诸将凯旋,柴宗训就有机会通过调任、升任等方法,瓦解赵匡胤的军中势力。 “依魏相公之言,朕还需要与武将们达成一致,才能在大军南征之时事半功倍,‘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朕如今就怕武将中间会有不同的声音。” “陛下请放心,依臣所知,各地节度使与禁军之中,大多赞成先南征、后北伐。明日便是赵检校当值,陛下也可亲问其意见。”在魏仁浦看来,先帝世宗余威尚存,军中将领对南征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异议。 柴宗训听罢,顿时对赵匡胤的反应起了兴趣,若是自己亲口问他,他怕是也会举双手赞成。柴宗训前不久才敲打过赵匡胤,他定是有所收敛,生怕自己看透他早就想要兵变夺权的心思。 “今日辛苦魏相公了,统一之策待朕问过赵检校后,会在朝堂上公议,还望魏相公能先去探一探另外两位大相公的话,如有异议可私下先来与朕详说。” “臣遵旨!那臣就先告退了。” 第6章 城楼探底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后周显德六年尾声,世宗柴荣如火如荼的北伐之战,随着其崩逝而消散。中原大地上,各个势力都在猜测谁会是第一个打破乱世僵局的人。 福宁殿内,柴宗训看着书桌上不知是写废了的第几张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在读研的时候,自己就没少被导师吐槽过那手字,如果不是看在自己实验结果都是正确的份上,导师可能会把实验记录直接扔出去。 “像母后说的,朕还是一块璞玉,好好雕琢一番总有成就的。”柴宗训心里想着,如果后周能在自己手里发扬光大,那赵匡义那小子的子孙中,如果还有像赵佶那样的天赋型选手,也能好好静下心来专门搞艺术了。 “陛下,魏相公布置的字帖您早就写好了,您让奴婢们另找别的字帖练字也足够了,该歇一歇了。”小内侍童海是符太后近日才拨给柴宗训的,许是因为年纪相差不大,童海很快便入了柴宗训的眼。 “朕的字,还需要苦练,朝堂上哪位大臣不是练就了一手好字,总不能那些奏本到了朕这里,全都变成鬼画符了。”柴宗训抬手示意童海退下,便要开始练下一幅字帖。 “陛下,赵检校求见。”一名内侍通报道。 “宣他进来吧,将朕今天练的这些字先收起来,改日再练。”柴宗训指挥着童海收拾书桌,自己则走到另一处坐好。 不一会,在门口解开大氅的赵匡胤步入殿内,顿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臣赵匡胤参见陛下,今日臣特应召前来为陛下授课。” 这是柴宗训第一次在私底下见赵匡胤,心想:绝对不能怂,现在自己是君,他是臣,在皇宫大内他还不敢乱来。 “赵检校免礼,朕见时间还早,就边临摹字帖边等你。来人,给赵检校端一碗热茶来!外面风雪大,赵检校喝碗热茶去去寒。” 赵匡胤听罢,赶紧拱手谢恩,内心对这位小皇帝的警惕又多了半分。 “谢陛下,不知今日授课,陛下想臣着重讲授哪一方面?” “不急,赵检校先把热茶喝了,再随朕去个地方。” 柴宗训的一番操作,把赵匡胤也弄糊涂了,这是要去哪里?三下五除二将碗中热茶饮尽后,赵匡胤亦步亦趋地跟在柴宗训身后,一行人在雪地里留下了整齐划一的鞋印。 在宫中走了一会,赵匡胤才发现自己离宫门口仅百米之遥了,这是才进来就又要出去?带着心中的疑问,赵匡胤仍然跟着柴宗训的步伐,步步逼近宫门,在即将到达宫门之际,只见柴宗训径直走上了城楼,赵匡胤连忙跟上,两人不一会就站在了汴京城楼上。 “赵检校,从这里望出去是哪里?” “回禀陛下,东华门外自是汴京城。” “那汴京城外呢?” “汴京城外是大周的天下。”赵匡胤此时已经拿捏不准小皇帝的思路了,大冬天地跑到城楼来吹冷风,肯定不会是仅仅问自己这么几个问题。 “检校说错了,汴京城外除了有大周,还有、蜀、唐、南北汉,再往四周扩散,还有云南的大理国、藏地的吐蕃国,再往外走,还有安南、高丽,渡海之后还有日本国,这个天下并不是只有大周。”柴宗训说一处指一处,每说到一处便盯着赵匡胤看,只见他的表情逐渐从迷茫过渡到认真。 此时的赵匡胤看着眼前这个身高不及自己肩膀高的小皇帝,内心第一次生出了钦佩之心。当此乱世,大周并不是永久的安稳之地,唯有开拓进取方能挣得一线生机。赵匡胤原以为大周这股热血,已经随着先帝驾崩而冷却,没想到陛下早已心知肚明,那这是否意味着他将会延续先帝之策一统天下? “陛下所言极是,先帝世宗正是因为看到了大周的弱点,才不顾自身安危领军北伐,希望能早日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赵检校,朕相信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而赵检校此生必定会成为终结乱世的亲历者之一,这片土地如果不在你们手里统一,朕想不到还能在谁的手中实现。” 柴宗训的一番话直接点燃了赵匡胤埋藏在心底的军人情怀,让天下成为大周的天下,第一次盖过了他想要代周而立的想法。赵匡胤作为一名军人,能够终结乱世是其毕生所愿,如果能在不威胁身家性命的情况下就能实现,试问哪一个臣子会甘愿冒险去造反? “陛下一番话,臣醍醐灌顶,恕臣直言,先帝为陛下定下的顾命大臣皆是文臣,臣一度以为陛下会在天下还未凝一之际,疏远臣等这群武将,没想到陛下先是选了臣担任武师傅,今日又与臣说了这番心里话,臣深感荣幸之至。” “朕刚刚登基,自是要仰仗文武大臣,你们都是朝廷的股肱之臣,在朕的眼里一样重要,不分你我。昨日,朕才探了魏相公的口风,他也认为统一之策离不开你们这些武将,唯恐赵检校有别的良策,这才让朕来问一问你。” “魏相公持中秉正,臣确有一策:先南后北、先易后难。” “赵检校你是不知,魏相公与朕说的也是这八个字,看来在天下大势上,我大周文武的想法高度一致,将相一和便事半功倍,朕心甚慰。” “陛下,如此甚好,按臣目前掌握的情况,大多数武将也是赞成此策的,这也是先帝当年定下的路线,臣等更是愿意为实现先帝生前夙愿浴血奋战。” 柴宗训听到此话,便知今天自己跑来城楼吹冷风,已经吹出了意想不到的结果,虽说心里早就知道赵匡胤本来就计划按照柴荣以及赵普所言,实施先南后北、先易后难的策略攻伐天下,不过亲耳听到又是另一番感受。 此时柴宗训还不知,自己今天的一番“吐露真心”,已经在赵匡胤心中种下了一颗叫做“忠心”的种子,让他开始思考后续的篡位之路是否还有继续走下去的必要。 “今日这一课,便是朕要赵检校上的第一课,不日朕会在朝会上宣告此项国策,还望赵检校能在军中广泛宣传,相信不少将领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告诉他们,朕等着他们为大周建功,等他们打了胜仗,朕亲自为他们加官晋爵。” “陛下圣明!” 第7章 正月军报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正旦将至,按规定朝臣们有七日假期,柴宗训按例提前封印。 春节第一天,宫中要举行大朝会,柴宗训一早便虔诚上香,为百姓祈求五谷丰登,而后去给符太后拜年。 “愿母后膺时纳佑,与天同休。” “陛下有心了,越发有帝王之资,哀家唯愿陛下早日学有所成,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如此哀家也不算辜负先帝了。” 符太后仔细算起来,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与柴宗训读博时的许多师姐妹年纪相当,却注定此生要孤独终老。她本人倒是没有自怨自艾,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照看着柴宗训直至其顺利亲政。 待到文武百官向柴宗训拜年后,宫里的宴会便开始了,有许多教坊司的人前来表演歌舞杂剧等。 苏轼曾写过正旦国宴的大致流程,“酒阑金殿,既均湛露之恩;漏减铜壶,曲尽风流之妙。望彤墀而申祝,整翠袖以言归。再拜天阶,相将好去。” 此时离先帝驾崩还不足一年,一切流程都简化了,便是柴宗训自己的生日,宫中也没有大规模庆祝。 正旦宴会散后,柴宗训回到寝殿内,想起自己之前总是死磕在实验室,已经有两个春节没有回家过年了。果然人长大之后,年味便淡了,当饭桌上讨论的主角逐渐变成自己时,只想早点扒完手里的饭躲个清静。 “有机会一定要走出这座宫门,感受一下这个时代的节日氛围。”想定后,柴宗训这才慢慢进入梦乡。 隔日,一封军报,打乱了汴京城内每一个人的正旦假期。 元利元年正月初二,边疆急报:汉辽合兵,现已逼近边城。因还在年节,柴宗训只宣召了相关人等前来议事。按照时间来说,这次军情应该就是历史上赵匡胤勾结王溥谎报的,但柴宗训觉得事情不简单,自己明明才与赵匡胤说过会支持武将征战,后脚他不可能又用这一招,况且“黄袍加身”的戏码,柴宗训早已在朝会上敲打过他。 “陛下,臣认为此次辽汉合兵南侵,必是欺陛下年幼登基,想以此探听我朝虚实,臣以为应该派兵出战,灭一灭他们的嚣张气焰!”范质身兼参知枢密院事,倾向于出兵抗敌。 “陛下,臣认为不妥,如今朝政内外不稳,陛下根基未深,尚未亲政,应避刀锋,迁都为上,臣请迁都至关中,朝廷便可攻可守,暂避锋芒。” 柴宗训不用看,就知道又是王溥那家伙出的馊主意,要不是看在他确实有才,对政事颇有见解,自己早就将他贬出汴京城。 “王相公所言,臣坚决反对,殊不知此军情是真是假,朝廷怎能未战先怯,再者迁都乃是大事,影响深远,绝不是仅凭一人之言便可决定的,万望陛下三思!” “魏相公所言极是,当此之时是先确定军情真假,若为真,便举兵相抗;若为假,便是有人想浑水摸鱼,不论是哪种结果,朝廷中枢各位相公都要立得住,才能谈其他。赵检校,朕今日让你前来,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忽然被点名上前的赵匡胤连忙出列,他还在思考为何自己不曾谎报军情,边疆也有军情送来,莫不是手底下哪个人做的?若是真的那可就害了他了! “启奏陛下,臣较为认同范大相公的说法,此次汉辽南侵,极有可能是探我军虚实,臣建议遣两路先锋对其迎头痛击,再派一路大军直插汉地,我军定能有所收获。” “哦?为何是攻汉,而不是攻辽?”柴宗训心里猜想,应该是赵匡胤觉得辽国冬日缺粮,此次不过是耶律璟想联合刘钧给大周搞点事,并不是一场持久战。 “回禀陛下,辽国冬日粮草不足,此次与汉合兵,必是借了汉地的粮草,想来不足以维持大军持久所需,臣便猜想对方可能是想探我虚实。” “朕登基已经数月,若是辽国想趁机攻打大周,必会在父皇驾崩之时动手,几月不曾进犯,待到现在才来,朕比较认同赵检校的说法。那便先核实军情真假,再派两路先锋御敌,另点一员大将领大军直入汉地。” 众人皆抛却刚刚的分歧,开始各自行事。边城距汴京不远,三两日便可传回消息,柴宗训便想着,假设赵匡胤不曾搞一些小动作,汉辽合兵南侵确有其事,自己倒是有几个适合领兵出征的人选,当然除了赵匡胤。 “陛下,臣举荐赵检校,一来他长期对辽作战,二来军中情况他也知根知底,是此次领兵的不二人选。”王溥着急忙慌地站出来为赵匡胤说项。 “陛下,赵检校是陛下的武师傅,臣认为应当留在陛下身边调兵遣将,决胜于千里之外,沙场建功可由赵检校推荐将领前往。此次入侵之敌,不过是辽汉的试探,陛下登基不久,不宜对北掀起大战,还望陛下三思。”魏仁浦也站了出来,前不久自己刚刚跟陛下建议“先南后北、先易后难”,王溥这家伙怎么还盯着北边不放。 赵匡胤知道,此时该轮到自己出来表态了,既然刚刚分析了战场局势,那么此刻就不宜再领兵,以免惹祸上身。 “陛下,臣举荐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殿前副都点检慕容延钊二人为先锋,此二人都曾在先帝攻辽时屡立战功,可堪大用。” 柴宗训对此二人的印象不可谓不深,石守信乃是与赵匡胤结拜的“义社十兄弟”之一,也是参与陈桥兵变的武将之一,“杯酒释兵权”的主角,战功赫赫,是赵匡胤亲信中的亲信。 慕容延钊出身武将世家,陈桥兵变之时,率兵巡治河北,避免了因政权动荡而造成边境大乱。虽然平时赵匡胤与其时常称兄道弟,但最多算是中立武将,政变后迫于形势才承认赵匡胤。 柴宗训心想,赵匡胤还真是老谋深算,推荐的两个先锋,一个是自己人,一个是不会对自己不利的人,算盘打得可真响。 “既然赵检校有推荐的人选,那么先锋的人选就暂且先定下,至于领军大将的人选,朕属意一人,不知众卿家认为韩通可否当此重任。” 韩通以勇力闻名,兼具智谋,曾任检校太尉、同平章事,后移领郓州。 “臣也举荐韩通,以他在军中的威望,当得起领军之任。”范质也看好韩通。 “臣等附议。” “如此待军情复核,若汉辽果真合兵南侵,朕便下旨令几位将军出征。” 第8章 奉旨出征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正月初四一早,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情速报出现在了柴宗训的桌案上。 历史上,这场战争是赵匡胤为了夺权谎报的,今天却是真实发生的,历史亦真亦假,如何去判断和解决问题才是当下的重中之重。柴宗训之所以选择韩通为领军大将,并不是一时兴起,他是唯一一个在赵匡胤兵变入城后,因反抗而全家被屠的将领。 “朕决意命石守信、慕容延钊为前军先锋,韩通为后军大将,兵分两路,前军迎头痛击汉辽合兵,后军直捣汉地,必须确保汉辽双方短期内不敢再犯我大周,此战不战则已,战则必胜!”柴宗训在早朝时公布了前日商定的领军人选,并令有司备战。 “臣等遵旨。” “陛下,臣建议着令三人速领兵马出征,不必再迂回至汴京,可节省时日。”范质兼枢密院事,知道此时谁掌握了时间,谁就有可能赢得胜利。 “朕准了,另着王大相公代朕前往前线犒军,停驻陈桥驿,不必随大军北伐。” “臣遵旨!”王溥没想到,犒军的功劳还能落在自己头上。 柴宗训担心赵匡胤人在汴京还不安稳,还是先把王溥支走再说。将他放在大军行经路上,不让他随军出征,看王溥还能翻出什么浪花,顺便也可替自己向韩通等人传信。 早朝后,石守信是最先收到柴宗训旨意的人,他马不停蹄地来到赵府求见赵匡胤,知道是他推荐自己任此次出征的先锋,更是感激不尽。 “检校,举荐之恩,我无以为报,日后若有差遣,我定当遵命。”在石守信眼里,赵匡胤是自己的结义兄弟,本就应该两肋插刀。 “守信,此次我向陛下举荐你,一来是想让你建功立业,二也是想让咱们能有人在北伐中分一杯羹。陛下少年英才,他日必会成为明君,咱们这些武将要开始为自己做打算了。”赵匡胤心中那颗代周而立的心,从柴宗训登基之日起,经历了一个过山峰似的转变,现在虽还尚存一丝想法,但更多的是想安稳度日。 “检校,军中不乏唯你马首是瞻的将领,如今还不到为日后打算的时候。” “前几日陛下与我说了一番话,言语之中尽是想要继承先帝世宗遗志,一统南北。陛下更是指着远方说,大周之外,还有很多值得我们去策马奔腾的地方。如果陛下容不下武将,那自然另说,可如今陛下有吞吐天下之心,怎么能少得了我们?” “检校,这些由您带领我们一样能做的!陛下尚且年幼,怎知明日不会为他人谗言所惑,拿我等性命开刀?” “如今朝中几位顾命大臣皆是当世名臣,军中虽有部分将领相信我,但大部分还是当年跟随太祖、世宗打天下的人。再者陛下虽年幼,可我总觉得他能看透很多事情,每每我有别的想法之时,陛下就会适时出来敲打我,如此一来,胜算并不高。” “听检校之言,为今之计,唯有见机行事。若是陛下真能善待武将,我等受太祖、世宗厚恩,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定不会做出对大周不利之事。” 赵匡胤交代了一些行军中的注意事项,便让石守信回去准备出征事宜。 慕容延钊接到旨意后,片刻不曾耽误便至军营,与石守信碰面后,两人在一番商讨之下,决定尽快渡过黄河,在固镇阻击辽汉合兵。 正月初五,本是应该庆祝春节,汴京城内外却都被一片兵凶战乱的氛围包围了。前军先锋顺利出城后,柴宗训下旨,今年的上元节正常举行,宫中也可举办宴会,算是稍微缓解了几分紧张的局势。 后军由韩通统领,向西渡过黄河后,绕开沁州,一路向太原挺进。 此时此刻,军帐中的韩通正在思考下一步行军部署,想起王大相公犒军时,递给自己的书信,说是让后军过了黄河再看,此时也是时候了。 韩通拆开信封,只见纸上的字略显稚嫩,但借以时日定可成大器。 信上写着:韩将军过江后,可以重兵绕开沁州,一路北上直取太原,但只可围攻,不可强攻,取汉地之事时机未至,灭汉恐招致辽国一心攻打大周,待辽汉合兵瓦解,将军已是大功,朕在汴京等着将军归来! “这是陛下亲笔!”韩通不可置信地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看到末尾的玉玺,更加肯定这是柴宗训亲笔,不承想陛下所思竟与自己一致。韩通本也是打算震慑一下汉地,好让他们知道大周不是好欺负的,下次再出兵就得好好掂量掂量。 与此同时,慕容延钊与石守信处也打开了一封信,同样是柴宗训亲笔,写着必须在此战,将辽国领兵之人俘获,许以厚利以便日后联系,更嘱咐二人让其转告辽主耶律璟,大周愿意与辽国互市。 慕容延钊与石守信并不知道朝廷即将定下国策,先打南后打北,顿时对柴宗训这封密信的内容摸不着头脑,不过眼下也只有按照信中所言的内容去做,王大相公将这封信交给两人之时,还特意吩咐必须照此信办理。 元利元年这场战争,以辽汉合兵南侵开始,大周派遣前后军抗敌,战事如何发展,柴宗训心里也没有底,只要不输,哪怕打个平手,也有利于接下来的局势,要是能赢就更好了,这不柴宗训已经连着好几天询问宫人:“可有前线战报?”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大周的命运如何,只能看韩通、石守信与慕容延钊三人了。“朕能做的都做了,朕尽量避免赵匡胤领兵在陈桥兵变,阻断王溥与其勾连的可能,剩下的一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第9章 双方激战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显德元年(公元954年),汉辽联军曾与后周对峙于巴公原一带,史称高平之战,此战过程中后周初战不利,先帝世宗冒着矢石亲临战场,终于扭转战局,大获全胜。 元利元年,辽汉合兵吸取了高平之战的失败经验,选择出太行山屯兵固镇,企图围困相州,直扑汴京。 “听说周朝那个刚登基不久的小皇帝才七岁,听到我们两国大军压境,怕是要吓得尿裤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汉辽大营中军营帐,幕府中央正坐着一名契丹将领正仰天长啸,此人正是在忻、代二州战事中,让大周军队吃了大亏的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挞烈。 “那是自然,有南院大王在此,我大军更是如虎添翼,虽说此次我们只是打算一探大周虚实,但兵锋所指定能抢夺不少好东西。”北汉此次派出的是大将侯霸荣。 经过数次大战,北汉不少兵民选择来到大周休养生息,这也导致北汉缺兵少民,除太原城外,已无力在国境周边驻防大军。此次汉辽合兵南侵,充当的也是辽国马前卒的角色,只为能拿多点好处。 幕府中其余将领都如耶律挞烈一般想法,皆是对此战志在必得。 在汉辽两方洋洋得意之时,大周前军先锋已经到达指定战场,石守信与慕容延钊的两路骑兵,一路日夜兼程赶到了邢州,一路出相州直扑磁州,两路兵马一南一北准备将汉辽合兵围堵在太行山峡口处,让辽军骑兵发挥不了作用。两人另修书一封通知后军大将韩通,好让他安心进军沁州。 “前军石守信与慕容延钊已至前线,我们也要动起来了!传令大军,绕过江猪岭,昼伏夜出,轻装往沁州方向挺进。”韩通心想,此举定能打汉军守将一个措手不及。 正月初八一早,辽汉合兵大营竟收到了磁州方向出现大股周军的消息,想来是大周军队已经识破其想要围困相州的企图。 “侯将军,我率本部骑兵在前,你垫后,我们必须趁他们立足未稳,在磁州城附近将大周军队一举歼灭!” “遵大王令,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 汉辽合兵数万大军从固镇出发,耶律挞烈部疾驰半日后终于抵达磁州城下,眼见汉军后部还未出现,为防周军突然杀出,耶律挞烈命令部队抢先一步攻城。 “辽军果然抢先攻城,不出我所料,全军上下听令,城在人在!”石守信现在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辽军后军处。 落后辽军甚远的侯霸荣,并没有急着赶赴磁州前线,反而慢慢悠悠地走在行军路上,副将不解问道:“将军,我们若是迟了,会不会被耶律挞烈发现我们是故意迟到的?” “你想多了,此次攻周,他比任何人都想抢到头功,我现在去是分他的功劳,那样才会被他记恨上,吩咐部队,无须急行。” “是。” 奈何这道命令吩咐下去没多久,一名后队侦察兵急报,队伍后方也有一股周军,离汉军距离已不足十里。 “什么?怎么后面也有周军,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快快!就地结成防御阵型!”侯霸荣深知,这个距离跑是来不及了,只能就地开战。 磁州城下,已经发动数次进攻的耶律挞烈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他最精锐的部队是骑兵,不擅长攻城,一番思忖之下,耶律挞烈决定后撤与汉军合兵,引周军出城大战,谁料此计正中周军下怀。 石守信看见辽军开始后撤,立马命令军队出城追击,双方不多时便来到侯霸荣防御慕容延钊的临时阵地上。 “这里怎么也有周军,侯霸荣呢?让他滚来见我!”耶律挞烈再度热血上头,此时终于知道自己中了周军的诡计,如今前后都有敌人,只能与汉军齐心协力撕开包围圈,原路撤回。 “南院大王不好了!慕容延钊追上了我后军,我只能就地结阵防御,此刻该怎么办?”侯霸荣从盾牌中探出头来,他好不容易才从一众弓箭手的箭矢下捡回一条命。 耶律挞烈眼瞧侯霸荣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恨不打一处来,心想若是再不撤退,自己这条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没想到此次大周行军如此铤而走险。 “快指挥你的部队冲出包围圈,配合我部骑兵撕开一个口子,我们朝着固镇方向撤退!” “好!”侯霸荣不敢耽误一二,立马指派传令兵变换队形,往外突围。 石守信与慕容延钊眼看包围圈中汉辽合兵似乎想突出包围,马上按照既定计划,在西北方向开了一个口,好让他们冲出去。 耶律挞烈还以为是自己命不该绝,猛地策马而出,待辽军骑兵三三两两冲出重围时,已折损了大半兵马,侯霸荣赶紧率领本部人马紧跟而上,因防御得当,汉军倒只折损了十之二三。 第10章 大胜而归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传我命令,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与慕容将军所部会合后,直击汉辽残兵,给我追!”接下来,才是此战真正的开始。随着石守信一声令下,从磁州方向而来的周军奋勇齐出,一路追击。 慕容延钊也命令本部兵马加紧追上,誓要将此次南侵的汉辽合兵消灭殆尽。 此时,沁州方面,韩通部队一路逼近太原,吓得北汉主刘钧急忙开始布防太原城,令侯霸荣紧急回援。殊不知,侯霸荣此时正在被周军追击,径直通过太行山时,因山口狭长,后部兵马几乎都被周军追上,斩杀殆尽。 汉辽合兵进入汉地时,双方的兵马都已不足三成,此战汉辽双方败局已定。侯霸荣这才收到太原方面的求援信息。 “大王,周军韩通部偷袭了沁州,现在直往太原而去了,我们应该回援太原,还是如何?” 耶律挞烈不知道自己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碰上这么个猪队友,此战算是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幸好为防有变,自己早已安排了一路援军,估计此时已过忻口,不用两日便可抵达太原城下。 “出征前,耶律敌禄曾与我有约,若初五之日仍无捷报,他自会率领本部人马往太原方向挺进,现在我们只需与其会合,再一举反攻,定能反败为胜!” 耶律挞烈不知道的是,他已经失去了与周军对峙太原城下的机会,韩通在即将到达太原城后,将所部兵马拆分,阶梯式撤退,以防汉军出城突袭。而后,一路掠夺兵马钱粮南归,收获颇丰。事实上,经过几次大战,北汉整体势力已是徒有其表,实则只有太原一城还堪能抵挡周军,国内其余大部分州县,已无险可守。 石守信与慕容延钊二人,在出了太行山口后,迅速分作两股兵马,分段歼灭汉辽合兵,不过半日便追上了跑在最前面的耶律挞烈与侯霸荣。 “败军之将还不快快下马受死!”石守信策马追至两人身后,张弓搭箭,瞬间便射中了耶律挞烈的坐骑,马匹受惊对方随即跌下马来。但契丹人天生是马背上的好手,只见耶律挞烈站定后,双手迅速抽出腰间的弯刀,三两下便砍倒了追击而来的周军士卒。 慕容延钊见状,立即抬手下令弓箭手瞄准耶律挞烈,在他分身砍杀之时,正中其右肩左腿,石守信旋即上前,将其扣下。侯霸荣一看,南院大王竟被对方生擒,转头便跑了,生怕跑慢一步自己也会落入周军手里。 “慕容将军,就让侯霸荣回去报信,此人不足为患,耶律挞烈已落入我等手中,想来侯霸荣就算返回北汉,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被压制在一旁的耶律挞烈捂着自己的右臂,看着侯霸荣逐渐远去的身影,将此仇默默记在了心间。 “大王,我们不会伤你性命,只想你赴周营一趟,过后自会放你返回辽国。”慕容延钊谨记柴宗训的嘱托,只要突破此人,他日灭汉便指日可待。 此战,无论是东线前军,抑或是西线后军,大周皆大获全胜。 韩通部从沁州撤退后,移防至潞州。石守信与慕容延钊活捉耶律挞烈后,也将人带到了潞州,接下来是战是和就看三人能不能拿下耶律挞烈了。 不久,侯霸荣带领残兵返回太原,与北汉主刘钧言道:“陛下,耶律挞烈被俘皆赖其轻敌所致,他一心只想围困磁州,我们反被一路追击,若不是属下机警,恐怕这剩余的几千人都将丧命。耶律挞烈曾言大辽政事令耶律敌禄会前来援助,属下也不知真假。目下南院大王被擒,皆是他一人之过累死三军,耶律敌禄若是再想与周军开战,以我军目前的情况,还望陛下不要再答应与其合兵了。” 刘钧听到汉军败了,本就气不打一处来,一听大辽南院大王耶律挞烈居然被俘,更是忧心。此次合兵乃是自己一力促成,目的就是想要劫掠周朝边境,现下耶律挞烈被俘,自己又损失惨重,再也无兵可调,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向耶律敌禄交代。 “我军战败,兵源不足,再战定是不能够了,若耶律敌禄一心求战,我们只借道、不合兵,其余的待人来了再说。侯将军此战辛苦了,等此事了了,朕再另行赏赐,你先退下吧。” 侯霸荣心知,此战过后,自己再也不可能得到刘钧的重视,只能默默无闻做一个普通将领,这样一想,一个极端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慢慢浮现。 潞州城内,耶律挞烈的伤势得到了及时治疗,并无大碍,军医包扎完后,韩通三人便出现在其临时营帐之中。 “耶律挞烈,在下韩通,你大辽自败在我先帝世宗手里后,短时间内对我大周并无南侵意图,此次侵犯我朝,究竟为何?” “哈哈哈……战则战已,我大辽虽曾败在柴荣手里,然则,现在大周在位的不过是一稚童,我大辽自然不惧。其他的话不必多说,要杀便杀,我耶律挞烈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阁下错了,我朝陛下虽年幼,但心智却非同一般,早有筹谋,朝廷内有顾命大臣辅政得当,外有我等将领征伐得胜,此战胜负足以说明。何况我等并不会杀你,抓你正是我朝陛下的意思,不知阁下可否听我一言。”慕容延钊适时提及柴宗训的安排。 “什么意思?你们当真不杀我?” “耶律挞烈,恕我直言,你被我等擒获,一是因你轻敌在先,二是侯霸荣弃你在后,我等本就不欲取你性命,‘请’你前来是有事相商。北汉主刘钧并不是什么英主,这些年来大辽为了扶助汉地可谓是煞费苦心,可你看人家是怎么对你的?而我大周物产丰富,有大辽必需的各种物品,两国本可互惠互利,却因为刘钧从中作梗,累得你们屡战屡败,这又何苦呢?”石守信逐渐揭开此次俘虏耶律挞烈的最终目的。 “你们难道不知道,没了汉地,你我直面彼此,失去了战略缓冲之地,来日必有大战,我耶律挞烈不会为了眼前之利,罔顾我大辽千秋功业!” “此言差矣,我大周近十年内并无灭北汉的打算,倘若周辽互市,可得十年之利,这不比一仗一仗地打来得更快?”慕容延钊向耶律挞烈晓以利害。 “当真?大周果真十年之内不取汉地?” “不瞒阁下,我等已得皇命,已有草约在手,此次请阁下前来,就是想请你代为转交辽国国主,与我朝平息干戈,阁下请看。”慕容延钊将柴宗训在信封中草拟的一份合约递给了耶律挞烈,上面写道:周辽停战十年,周承诺存北汉,辽需与周设立互市,十年为期。 耶律挞烈不敢相信,自己本来是败军之将,转眼间似乎就有一项天大的功劳砸在了自己头上。不必多想,与周朝互市,获利何止千万,且不费一兵一卒,有百利而无一害。不过,此时的耶律挞烈作为败军之将,也不敢妄下定论,此事只能由国主耶律璟决策,自己送个消息倒是无所谓,而被俘一事也能有个说法。 “我暂且不能答应你们,但这草约我可以将其递到我主面前,待他决断。” “如此再好不过,我们这就放阁下北归,也好让阁下与南下的耶律敌禄会合。”韩通转过头就想安排人把耶律挞烈送走,却被他喊了回来。 “你们怎知耶律敌禄会南下,此事仅我知侯霸荣知,你们是从哪里得知的?” “阁下亲兵中恰好有一人听到了你们的对话,现下你又被我军俘虏,想知道此事又有何难?”言罢,韩通笑而不语。 耶律挞烈内心顿时愤懑不平,心中更是想要早日办成合约之事,将被俘这个污点抹去,再找侯霸荣报此战报之仇。 送走耶律挞烈后,韩通三人才班师回朝,此战大周破敌数万,掠走兵马钱粮无数,无疑是打了元利元年的第一场大胜仗。 第11章 元利定策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文德殿上,柴宗训高坐上首,符太后垂帘在后,文武大臣分列两侧,大殿中间正跪着三人,他们就是此次出征归来的韩通、石守信与慕容延钊。 “臣等不辱使命,北征归来,此战我军杀敌数万,生擒辽将耶律挞烈,与其达成初步互市协议,若协议可成,可保北境十年之内无战事。”韩通还将两军交战的细节在殿上向柴宗训和众文武一一道来。 “韩将军,互市协议是否为你三人私议,为何陛下与宰辅大相公均未在朝堂上提及。”一名谏官出列,对韩通的话产生了疑问。 “众位卿家,互市乃是朕与几位大相公私下合议,大军出征前,王相公在代朕犒赏三军之时,朕才将旨意颁给了几位将军,此事与我大周接下来要制定的统一策略息息相关,还请各位少安毋躁,待朕论功行赏之后,另行与众臣商议。” “既然陛下与大相公早已胸有成竹,臣遵旨便是。”谏官退下后,柴宗训开始对此战中的有功之将进行封赏。 “韩通,此次你率领后军直入汉地,俘获无数,朕加封你为兵部尚书、左仆射,领枢密院事。” “臣叩谢陛下。”韩通军人出身,领枢密院事也是柴宗训安排的一步重要的棋子,以防宰执中的文官做大。 紧接着,柴宗训分别擢升石守信为检校兵部尚书,仍领义成军节度;擢升慕容延钊为殿前都指挥使,执掌禁军,仍领镇宁军节度。柴宗训将禁军交给慕容延钊,比交到赵匡胤手中来得安心一些,其余随军出征的将领皆有功赏。 自此,朝中武将格局变为以韩通为首,赵匡胤次之,算是暂且分化了军中权力过于集中于赵匡胤之手的局面。 “汉辽合兵此次南侵,让朕深感天下若不尽早统一,我大周必陷于南北夹击的不利局势,长此以往此消彼长,我大周危矣。此次大军北征之前,朕已与众位大相公、军中将领商定,秉持先帝世宗遗志,先南后北、先易后难,定天下安民生,让南北之地尽归我大周国土,不知众卿家可有异议?” 柴宗训此话一出,范质、王溥、魏仁浦,以及刚刚入阁的韩通一致表示赞同,赵匡胤与一众武将也在殿上表态,愿为大周一统天下的大业浴血奋战、马革裹尸。 元利元年春节后的这场朝会,在《周史》的记载中被着重点出,史载:周元利元年春,汉辽合兵南侵,大周由韩通、石守信与慕容延钊领兵拒敌、大获全胜。帝于朝会封赏诸将,定下“先南后北、先易后难”之策,十数年内逐步统一南北,史称“元利定策”。 另一边,耶律挞烈被周军送走后,在太原城与前来救援的耶律敌禄汇合,双方没有理会北汉主刘钧的赐宴拉拢之意,快马加鞭返回上京临潢府(今内蒙古巴林左旗东南波罗城),向辽主耶律璟上呈大周互市草约。 “陛下,此次我军战败,皆因汉地挑衅在先,欲以我契丹兵力为其打开攻周的口子,这才与我合兵。围困磁州失利,汉军竟弃我而去,致使我军丧失大部分精锐骑兵,若不是看在汉地仍为我大辽与周之间的战略缓冲之地,臣绝不会放过他们。”耶律挞烈咬牙切齿地控诉汉军的不义之举,丝毫不曾意识到他的战败原因之一也是其轻敌所致。 “如你所言,这刘钧只是以打探周朝虚实为由,让我军替他扫灭周军?”有此一问,足以看出耶律璟对此次大辽南征,耶律挞烈寸功未立深感不满。 “正是如此!陛下,与臣交战的周军不见丝毫慌乱,分作东西两路,东路南北夹击我部,可以推测其早有准备,并不像北汉主所言,周朝幼主登基,朝政不稳。再者,此次臣虽被俘,但带回一纸互市草约,恳请陛下过目。” 耶律挞烈将互市草约递给耶律璟,他相信耶律璟对此必有兴趣,不必开战便可获利,何乐而不为? 果然,耶律璟拿到草约后,聚精会神地阅览每一条细则,眼神不时放出亮光,若真能如纸上所言,大辽每年可从互市交易中多出千万两进账。 耶律璟此人嗜好玩乐,但曾多次下诏免除赋税,礼敬臣下,是一位不拘小节、颇有想法的君主,这份互市草约正合其心意。 “互市之议,朕准了,此次南征之败,朕不再追究,耶律挞烈仍任南院大王,负责此次与周设立互市之事。至于刘钧,既然大周有约十年之内不会灭汉,那他便对我们还有用处,就先留着。着耶律敌禄领一部兵马布防汉辽周三国边境,一则保护互市场所,二则监视汉地与周朝,若有异动,速报上京。”耶律璟不愿放过此次大好时机,决意与大周互市,又不放心汉地,唯恐其与周朝互通有无,选择加派兵马驻守边境。 北境即将迎来十年安定,此刻柴宗训明白是时候开始收拾南方了,统一之战即将在他手中打响。 第12章 周辽互市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元利元年农历二月初一是一年一度的中和节,柴宗训和大臣们纷纷换上象征农忙的单袍,以示对农耕的重视。这个节日起源于唐朝,节日创立初衷也是想表达君主对农业的重视。 “农耕乃国之本也,大周兵锋无论将来欲往何处,大周百姓皆是朕的底气,不误农时就是利国利民。朕年幼即位,时刻不忘太祖世宗勤政爱民之心,望众文武能与朕同心,扫灭南北,一统海内。”柴宗训虽身着单袍,依然不掩帝王之资,众大臣见此颇感欣慰。 一旁的符太后也不曾想到柴宗训成长得如此之快,快到自己这位嫡母还没来得及为他保驾护航几年,假以时日,符太后相信柴宗训定能撑起大周的天下。 中和节后,大周迎来了辽国使臣、南院大王耶律挞烈,他送来了加盖了辽主玺印的互市协议,前脚刚刚抵达汴京,后脚就急着求见柴宗训。 福宁殿内,诸位大相公皆在,柴宗训有意在接见耶律挞烈之前,再与朝中肱骨之臣达成一致意见。 “韩相公,你觉得耶律挞烈此人如何?”柴宗训想通过其他人的印象,事先了解一下这位辽国南院大王。史载耶律挞烈出任南院大王以来,注重发展生产,颇有政绩,后任政事令,备受辽主信任。 “回禀陛下,耶律挞烈用兵赏罚分明,在军中极有威望,若不是上次轻敌,我军如与其硬拼,想来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如此说来,我大周若与此人为敌,怕是祸患无穷,幸而此次签署互市协定,辽主是派他前来寻求合作,而不是激起纷争。”柴宗训心中对耶律挞烈有了另一番安排,相信此人将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既然此人愿意与周缔结互市协议,想来算是辽国朝野较为看好大周与辽国交好的臣子,往后或许可以成为柴宗训对辽政策中一颗最为关键的棋子。 “陛下,此番互市,对我大周稳定北境、逐鹿南方有百利而无一害,有关细则臣已与几位大相公合议过,如今就看辽国方面是否会提出额外的条件,其余事项皆准备妥当。”范质将这几日以来与王溥、魏仁浦二人合计的结果,一一向柴宗训细述。互市若成,大周年获利可得千万以上,辽国则略输一筹,但总的来说对双方都有好处。 “有劳诸位相公了,那朕明日便宣召耶律挞烈,看他是否会提出额外条件,若无则尽早签订互市协议,好让我大周武将们早日建功立业、剑指南方。” 隔日早朝,耶律挞烈一行自踏入汴京皇城,便心生歆羡,无不感叹中原王朝之繁华鼎盛。走进文德殿后,耶律挞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殿正中央的明黄色身影,一身帝王服饰只衬托出了他的英气与睿智,丝毫看不出此人因年幼而透露出的半分胆怯,眼神里皆是坚毅与果断。 “外臣耶律挞烈见过大周陛下。”耶律挞烈右手抚胸,站着对柴宗训行了一个礼。 “免礼。大王远道而来,朕有失远迎,还望大王见谅。此前一战,我大周请大王至军中做客,大王不计前嫌,仍愿意为两国互市奔走,真乃心怀苍生的性情中人。”柴宗训仔细端详着下首站立的耶律挞烈,一身貂裘毡帽,眉眼浓密,体型壮硕非常,谈吐掷地有声,确实是常年领军之人。 “陛下谬赞,外臣此次前来是奉我主之命,前来与陛下签订两国互市之约,另我主想在此前之草约上加上一项额外条件,还请陛下应允。” “哦?不知辽主想加什么条件,不妨说与朕听,我大周文武也可一同参详。” “陛下,我主想在此前大周约定十年不灭北汉的前提下,承诺若我大辽想征伐汉地,大周不可援救,亦不可插手两国之纷争。”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皆窃窃私语,如眼看辽国吞并汉地,到时大周想要收复北地,岂不是要面对辽国这唯一的强敌?尤其是武将一侧,皆不愿眼见辽国吞并汉地,让其一家占尽便宜,各个都忍不住想要站出来阻止柴宗训点头。 “陛下,万万不可,我大周承诺十年存北汉,辽国也应承诺存北汉,若汉地一失,我大周与辽国相接之国土范围将更大,难保双方不会爆发进一步冲突。”赵匡胤乍一听,猛地挑出来反对耶律挞烈之言。 “陛下,赵检校所言有理,我大周与辽国签订互市协议,本就有两国交好之意,如此一来岂不是有悖初衷?”范质代表文官出列,同样也是持反对意见。 柴宗训想到史上耶律璟不久便会疾病缠身荒废朝政,哪里还会有时间征伐汉地,辽国国内统治阶级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状态,亏他还能想到这么一个昏招。 “大王可看到了,朕的文武大臣皆不同意辽国灭北汉,若辽国执意为之,朕难保不会与辽国兵戈相向,这样一来,互市必定瞬间烟消云散,此项额外条件恐大周不能答应。” 耶律挞烈在来大周之前,听到耶律璟又提了这么一个条件,瞬间头大,虽然耶律挞烈自己也非常想找北汉主刘钧报磁州战败之仇,但大周很明显不会同意,谁让这是自己家主子提出来的。不过耶律璟也说了,若是大周不答应,便改为大周十年内亦不得插手汉地内政,保证北汉政权的独立自主。 “外臣有言在先,此为额外条件,我主亦有交代,若此条不行,则改为‘大周十年之内,不得插手汉地内政外交’,不知可否?” “我大周已在草约严明,十年存北汉,自然也不会插手汉地内政外交,这一条朕倒是可以接受,众文武可有异议?” “臣等无异议。” “如此,便有劳范大相公主导此次签约事宜,待约成大王返国之时,朕亲自为大王践行。”柴宗训算着,北汉主刘钧无子,其养子之间定有一场皇位之争,到时无需大周出手,汉地不出十年必然生乱,届时才是灭北汉的最佳时机。 史载,元利元年周辽签订十年互市之约,史称“元利互市”,两国边境十年内得享太平。十年后,北汉风云骤起,辽国内乱不止,大周趁机灭北汉分辽国,为彻底统一南北奠定基础。 耶律挞烈眼见与大周顺利缔结互市协议,想着总算可以为自己上次的战败找回一点面子了。辽国为契丹族所建,本就是逐水草而居的草原民族,周辽此次互市带来的利益将逐渐化为一把“软刀子”,卸掉辽国人的一身盔甲,将其拖入纸醉金迷中去。到时收获满满的辽国上层贵族,只会越发感激耶律挞烈所做的一切,更加离不开与大周之间的互市贸易。 柴宗训之所以想要促成与辽国之间的互市,一来是为了赚取庞大的军费开支,二来就是为了麻痹辽国部分上层贵族,等到辽国朝野上下为大周说项之人越来越多,定会引起反周、挺周的派别之争,继而动摇辽国的统治。 第13章 打响统一之战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来看一看上好的整羊皮……”“时新布匹,有买有送!”自周辽互市以来,与辽国交界的边境城池,每天都可以看到两国百姓之间的交易场景。 辽国对大周出口的商品种类比较单一,主要集中在牲畜、矿产两大块。其经济模式以游牧粗放式生产为主,反而对大周的布帛、谷物、茶叶、银器、瓷器、铜铁等有着迫切的需求。 大周在“元利互市”后设立了专门的交易场所——榷场,规定“榷场内的贸易由专门负责的官吏主持,除官营贸易外,在场内进行的民间交易均须缴纳商税,领得证明文件后方可交易”。 “陛下,我大周与辽之互市规模已成,各项细则皆一一落实,半年以来朝廷进账五万有余,成效显著。臣以为,若周辽可享十年太平,此一项进账完全可作为我大周征战的兵马钱粮供给。”范质昨日一拿到半年来的互市进账,便迫不及待地在今日早朝上奏,可见他也没想到由朝廷主导的互市贸易会如此成功。 “范大相公之言,正是朕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朕有意将周辽互市之盈利作为大军南征之用,好让将士们能无后顾之忧,全心全意为大周冲锋陷阵!” “陛下圣明,臣几日前已按照陛下之前定下的国策,与众将拟定了第一份南征策略,请陛下与太后御览。”韩通将文本递给了陛下身边的内侍童海。 如此大事,柴宗训在朝会时还是比较尊重符太后的意见,示意童海先将奏本呈给符太后阅览。 “哀家觉得甚好,陛下也看看吧。”符太后深知,随着陛下在皇位上的时间越来越长,自己最好只做陛下身后的助力,扶持他终结战乱之局,开创太平之世。 柴宗训拿到奏本后,仔细研读了韩通带领一众将领商讨出来的南征第一策,果然此战制定的目标正是两湖之地——荆南、湖南。 “韩相公,将第一站定在荆南、湖南两处,朕想知道可有什么考虑?” “陛下,臣想请赵检校为陛下解惑。” “回禀陛下,武平节度使周行逢缠绵病榻,其子周保权年幼,我军已探得周行逢有意在传位于周保权之前,诛杀大将张文表,我大周可挑起武平内乱,借道南平,便可尽收两地。”赵匡胤将近日探听所知的情报一一道出,但凭柴宗训决断。 今日互市之盈利若能尽归南征之用,相信军中会有更多年轻将领效忠大周,赵匡胤心想:自己的算盘是越来越打不成了,干脆先让帐下将领成就一番功名。 “陛下,据臣所知,南平高氏对我大周贡奉甚勤,若贸然举兵恐失道义,还望陛下三思。”不知是害怕武将独大,还是真的考虑乱世道义,上次驳斥过柴宗训的谏臣又站了出来。 柴宗训看了一眼下首的绿衣小官,知道他只是一众文官推出来的,对其没有过多苛责。 “朕近日读史书,感慨天下若是分久,则必合。唐末至今五十有三年,百姓所受战乱分离之苦已有数代,他们皆盼望能早日消弭战乱,回归平静的田园生活。朕如今有一问,对一氏之道义重,还是对天下百姓之道义重?朕想各位心中都有答案,统一之路不好走,但朕还是要走下去,假设大周不在朕与众位卿家手里统一,那么大周的百姓不知还要在战乱中飘零到几时。不知朕这个答案,谏议大夫可满意?” “臣...臣不敢,陛下圣明!臣之见解过于狭隘,还望陛下恕罪!” 柴宗训眼见敲山震虎之势已成,抽空看了一眼文官一侧的王溥,只见他低头若有所思,没有敢直视柴宗训。 “韩相公所呈奏本朕准了,有哪位将军愿意身先士卒,打响南征第一战?” 赵匡胤没有丝毫犹疑,当下便站了出来,跪在殿中。 “陛下,臣愿领兵出征,今日便立下军令状,不取荆南、湖南,誓不还朝!” 柴宗训细想了一下,元利元年离周行逢逝去还有两年,不知是否会生出别的事端。倘若真要揣测人心向背,张文表必反无疑,赵匡胤用离间之计或许有奇效。 “与北汉辽国一战,赵检校虽未曾参与,却也为北伐大军提供了不少良策,朕自然信你有取荆南、湖南之力,只是你也应该让年轻人多多历练,他日方能成为我大周之栋梁。”柴宗训肯定不会傻到让赵匡胤一直以荆南、湖南未定为由拥兵自重,也绝对不会再让他领兵出征。 “既然如此,臣举荐一人,必能拿下此次南征第一战。”赵匡胤不死心,想要向柴宗训举荐一个自己人。 “朕允了,不知赵检校想要举荐谁?” “臣举荐军中都押衙李处耘,此人临机决事皆合时宜,定能为此战先锋,还请陛下另择一大将领军。”赵匡胤想到李继勋已被罢任节度使,怎么也得提携一下自己这位兄弟这边,正好顺势举荐其原来的下属李处耘。 韩通听罢,一并出列,“陛下,臣举荐殿前都指挥使慕容延钊,他此前在北伐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此战相信其定能胜任领军之将。” 柴宗训默默在心里过了一遍“李处耘”这个名字,这才想起来此人正是与慕容延钊一起搭档拿下荆南、湖南之人,同时也是赵光义那小子的岳父。但在取湖南的过程中,李处耘曾分食俘虏,其丧心病狂、惨无人道的手段令敌军胆寒。 “如此,南征第一战,朕令慕容延钊为主将,李处耘为副将,三日后领兵出征,一应后勤事宜交由韩相公全权处理。另着慕容延钊、李处耘二人散朝后,与诸位相公、赵检校于福宁殿相商,定下此战攻略。” 柴宗训必须在战前对李处耘敲打一番,定然不能再让他做出“分食俘虏”此等恶劣行径,影响后续大周接管荆南、湖南之地,激起民变。 第14章 假道伐虢(一)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臣慕容延钊” “李处耘” “参见陛下!” “免礼,两位请起。”福宁殿中,几位大相公与赵检校早已分列两旁,柴宗训对于元利年末这一仗,并不是特别担心,反而是对两位领军之人更为上心。史载慕容延钊与李处耘二人,在此战过程中因不和,后续闹出了不少事,最终导致李处耘抑郁而终。 “赵检校,还请您细说一下如今荆南、湖南的形势,好让大家今日早定策略。” “回禀陛下,臣建议在借道荆南之时,先行拿下高继冲,迫其归降,免除后顾之忧后再取湖南。”赵匡胤想到赵普所言,高继冲势微必不敢直面周军,倒不如先取荆南,好过回头再取之时被锁在返周路上。 “此计甚妙,具体如何执行就看两位将军的了,有朕为你们确保大后方,你们可安心建功立业。此次南征第一战,朕只有两个要求:一、不可扰民,优待俘虏,勿添过多杀戮;二、两位将军皆是大周栋梁,望静持本心,勿以怒火伤人。” 慕容延钊与李处耘二人心下一惊,总感觉柴宗训这两个要求是冲着他们来的,唯恐他们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 “臣等遵旨!” 柴宗训这两条规定,确实是为他们二人准备的,想来此次南征之路上,慕容延钊与李处耘都会谨言慎行,心想别等会儿打了胜仗回来,得来的却是“天子之怒”。 三日后,大军一路南下,不过五日便抵达襄州城。慕容延钊与李处耘决定先派遣阁门使丁德裕向高继冲说明借道一事。 南平之主高继冲听闻周军大举屯兵襄州,早已寝食难安,丁德裕一进江陵便被请到了高继冲面前。 “敢问来使,可是大周之主要征伐我南平?” “陛下莫要听信此等无稽之言,我军此番前来乃是要征伐武平,主将慕容延钊特遣在下前来‘借道’,还望陛下能让我周军过境。” “借道?贵军是想要我南平容许周军过境讨伐武平军?”高继冲一听不是要攻打自己,心中大石瞬间落了地,又听周军遣使前来是要借道讨伐武平,一时不知应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丁德裕听出高继冲并不是很想要借道于周,连忙添上一把柴,“南平素来与我大周交好,我大周本着睦邻之好,这才先礼后兵,若外臣无法向主将交代,他一怒之下也不知是否会以为陛下有意轻视我大周,率领大军压境,还望陛下三思。” “这……我江陵百姓久不经战乱,贵军可否先行驻扎城外百里,容我些许时日考虑?我南平自当为周军讨伐武平尽绵薄之力,供应粮草酒水,不知来使觉得如何?”高继冲对周军还是有所防备,但又不想得罪他们,故先同意周军驻军城外,过后再思良策。 丁德裕心下了然,高继冲能让大周驻军城外已是退了一步,不宜逼得太紧,遂答应下来,返回军营答复主将。 “不行,一定要让我军进入江陵城,若是高继冲还有顾虑,可让其遣使犒军。”李处耘听到丁德裕归来复命,却只带回了驻军城外百里的答复,立马就不乐意了,这进不了城,还谈什么取地。 慕容延钊同样不想在南平耗损过多兵力,考虑了一下觉得李处耘所说的方法,已是是当下最兵不血刃的,随即要求丁德裕再次面见高继冲,晓以利害。 第二次见到丁德裕,高继冲并不意外,借道一事总归要有个定论,不过一听丁德裕说可以让南平遣使犒军,立马答应可让大周借道,便吩咐亲叔高保寅及军校梁延嗣带着牛肉和好酒前去荆门犒军。 慕容延钊与李处耘盛情款待了二人,并请梁延嗣先行返回江陵,代周军感谢南平之主的一番心意。 “陛下,周军主将慕容延钊与副将李处耘于辕门处亲自迎接臣等,设宴款待了皇叔与臣,臣先行返回,特向陛下禀明,周军的确准备借道南平并无他意。”拿了不少好处的梁延嗣为周军说了不少好话,间接打消了高继冲对他们的最后一点防范之心。 “好好好,这下朕便放心了,辛苦梁卿跑这一趟了,那我们就恭候周军入城。” 第二日,慕容延钊特意又留下高保寅宴饮,李处耘趁机率领数千铁骑径直前往江陵,高继冲一听有大军往江陵而来,以为是高保寅领着周军前来,连忙于城外十五里处相迎,谁料却只见到李处耘。 “陛下,请在此处等待我大军主将慕容延钊,他正与皇叔一起,我这几千轻骑是先遣部队,将会率先通过江陵城,前往武平前线。”李处耘下马后,双手抱拳向高继冲示意。 “将军有请,今日一见,将军风采果然让人眼前一亮,朕便预祝大周大胜而归!”送走李处耘后,高继冲便继续在原地等待慕容延钊一行,可他不知道的是,李处耘转头就率领本部兵马拿下了江陵城北门,而后陆续控制了城中多处要冲。 待到高继冲迎接慕容延钊大军入城后,才发现李处耘已控制江陵城,这才后悔莫及,却已无与大周一战之力,只能奉表归附大周。 如此一来,慕容延钊与李处耘二人兵不血刃,便使南平3州、17县,共计142300户百姓尽归大周。 柴宗训收到南平战报时,正在与武师傅赵匡胤探讨南征第二战的计划。 “臣恭喜陛下已得荆南,相信湖南武平之流,闻得我军胜绩,定有所忌惮,只要武平分作战降两派,慕容延钊与李处耘就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柴宗训对南征之事胸有成竹,毕竟大周占据中原,优势明显,南边诸敌皆不足为虑,唯有北方的辽国稍微有点令人头疼,但柴宗训也在等待一个能够一举削弱辽国的时机。 “高继冲可是随此战报一同入京了?”柴宗训还是要善待南平之主,毕竟战前他也一直诚心诚意向大周进贡。 “回陛下,高继冲目前被王相公安置在了驿馆之中。”内侍童海答道。 王溥倒是挺有眼力的,待人接物方面还是挺符合柴宗训的心意,没有置他这个大周天子于不义之地。 “传旨,改命高继冲为武宁节度使。”南平旧主,还是远离故地为好,柴宗训也不想亏待了主动归附大周的人,还是给高继冲一个节度使的位置,将他调离荆南。后柴宗训加封高继冲为江陵郡公,十数年后高继冲奉命镇守彭门(今江苏徐州)之际,于此地病逝。 第15章 假道伐虢(二)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武平朗州,武平军节度使周行逢正面北而望,手中还握着一份刚刚从荆南送来的最新情报:高继冲奉表归附大周,周军仍驻守江陵。 几十年征战下来,才四十四岁的周行逢,这两年觉得身体逐渐有些吃不消了,又熬了一宿后,武平的未来该何去何从?他明白也是时候该下决定了。 “官人,你一宿没睡,在榻上眯一会吧,养个神也好啊。”来人正是周行逢之妻严氏,素以贤良著称。 “不妨事,我近来身子愈发不好,怕是要早点安排身后之事了。” 严氏一听,连忙打断周行逢,“官人说的什么话,咱们的儿子还不满十岁,你要是有什么事,让我们母子俩如何自处,这偌大的基业又该托付何人?” 柴宗训的年纪与周行逢之子差不多大,可一个早已肩负起大周江山,一个还尚且生活在父亲周行逢的羽翼之下,一旦失去庇护,后果可想而知。 “我若不在,李观象可辅佐保权,但那张文表恐会作乱,危害武平,诸将中唯有杨师璠可与之为敌,我需先下手为强。”周行逢需要趁周军未到之际,巩固武平内部力量,到时或可与周军一战。 驻扎在江陵的慕容延钊和李处耘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对周行逢做什么,对方倒是先自乱阵脚,反而正中大周下怀。 周行逢下定决心后,便想将张文表从衡州招来朗州再动手,又吩咐杨师璠将兵力驻守在了朗州城外,随时听候调遣。李观象亦被告知此行动计划,以便他能随时做好稳定战后政局的准备。 “杨师璠若此时诛灭张文表立下大功,岂不是会与我争夺辅政大权?”李观象此人素来嫉妒有才之人,常为湖南士人所不喜,只能说周行逢为儿子选的辅政之人品行还有待加强。 “倒不如我就此归附于大周,说不定还能得一个好前程,总好过辅佐一个没有前途的小儿,周军屯兵荆南,如若攻来说不定还要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李观象思忖过后,决定去信周军,将周行逢欲借杨师璠之手,除去张文表的计划告知,让周军趁武平大乱,趁势攻入,一举拿下朗州。 李观象的信,不过一日就到了慕容延钊二人手中,信中言曰周行逢想要除掉张文表,周军可以利用此内乱攻占武平。 “按照信中所说,周行逢若成功除掉张文表,势必令武平诸将上下一心,平添我周军攻城的难度,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提前告知张文表,让他提前反叛,就地起兵。如此一来周行逢必定会调兵平叛,那时朗州空虚,我们才能占到便宜。至于衡州方向,无论胜负如何,我们皆可渔翁得利。”李处耘三下五除二便将当前形势分析得一清二楚,慕容延钊也不禁重新审视李处耘。 “就依你所言,回信告知李观象,如有诚意归附我大周,便速将此消息想办法透露给张文表,引武平军出城平叛。再让李观象充当我军内应,打开朗州城门,迎我周军入城。”慕容延钊也想尽量避免造成过多伤亡,毕竟出征前柴宗训特意给他们留了旨意。 几日后,当李观象将消息透露给张文表时,他果然马上就在衡州举兵叛乱。周行逢一直觉得张文表必反,对他此时举兵并没有察觉到不妥之处,便派遣杨师璠率武平军赴衡州平叛。谁知杨师璠前脚刚走,周军便悄无声息地到了朗州城下。 “禀节帅,李观象刚刚假借节帅名义,骗开了城门,现下周军已攻入城中,还请节帅速速撤离!” 听完下属的话,周行逢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李观象小人也,亏我还将他选为辅政之臣,我真是有眼无珠,误我武平大业!”随即周行逢摇摇晃晃差点栽倒在地,在严氏与亲兵的搀扶下,倚靠在榻上的他自知大限将至,立马命人带着儿子周保权撤出朗州,自己率领剩余兵力拖住周军。 “官人,不如我们降了吧,大势已去,难道还让我儿独自漂零在外?” 周行逢嘴角的血迹还未干透,他抬眼看着爱妻,又转头看了看跪在下首的周保权与诸将,他感受到生命慢慢在流逝,此刻顿觉功名利禄不过云烟,唯一的心愿就是保住妻儿的平安。 “好吧...天命如此,传我军令,无须与周军对抗,我武平归附大周,让人传命杨师璠,诛灭张文表后,一切听周军调遣。至于李观象,此人已是大周‘功臣’,我已奈何不得,便让老天来收他吧...”说完这一句,周行逢便撒手人寰,在妻子严氏的怀里闭上了双眼。 攻入朗州城的周军,突然发现原本还在浴血奋战的武平军,全都瞬间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为周军让出了进城的道路。 慕容延钊与李处耘率领周军,在李观象的指引下来到节度使周行逢府门前时,府内府外皆挂起了白幡,人群中央,身着孝服的严氏手牵着周保权上前,将武平奉表呈给了慕容延钊。 “慕容将军,这是周行逢之妻,此小儿乃是其子周保权。”李观象在一旁忙不迭地给慕容延钊介绍起了两人。此刻门前的白幡,二人的孝服很明显代表着周行逢已不在人世,那他李观象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敢问武平节度使周行逢何在?”慕容延钊不太相信周行逢竟然在自己来之前就这么死了。 “将军,我父已去,留下遗命,令我等归附大周,前往衡州平叛的杨师璠将军也会收到此命令,我等皆愿归附。”周保权知道,此话一出,他不仅要承受失去父亲的痛苦,可能还要承受离乡背井的煎熬。 慕容延钊没想到竟能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拿下武平,转头便令李处耘率领一部兵马赶往衡州,尽收杨师璠部的兵马,自己留守朗州并向朝廷通报。 有周行逢临死前的军令,杨师璠于衡州诛灭张文表后,自知势单力薄,无力与周军抵抗,便在李处耘到来之际,主动卸下战甲,让全军解除武装。 几日后,当柴宗训收到慕容延钊送来的战报时,正与范质等商议明年更换年号之事,以及制定伐蜀之策。 “陛下,慕容延钊言道,此次平定荆南、湖南,我大周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兵锋所指无不束手就擒,臣建议应当趁此良机,一举拿下其余势力。”王溥许是被胜利的喜悦蒙蔽了双眼,恨不得大周现在就能统一天下。 柴宗训还是比较清醒的,莫说如今荆南、湖南需要派遣有能力的人先行稳定局面,若后方不稳,不论是东征还是西讨,大周都很有可能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必须挑一个绝对的“软柿子”来捏。 第16章 昭武元年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元利元年末,大周一口气吃掉了荆南、湖南两个半独立势力,使得南方余下的政权开始瑟瑟发抖,唯恐自己是大周的下一个目标,殊不知此时他们早已成为了大周砧板上的鱼肉。 “陛下,距平定荆南、湖南已半月有余,昨日慕容延钊上奏称武平仍有少量残兵游勇作乱,然皆不足为惧,均已剿灭。”韩通对于武将出征再获佳绩的消息,内心还是很欣慰的。 “朕听说武平节度使周行逢之子周保权与朕年岁相当?” “确实如此,其父临去前,令其归附我大周,算是保下了他一条命。”韩通还摸不准柴宗训的想法,想着总该不会杀了周保权,毕竟周氏如今在武平还有一定威信。 “既然如此,便令慕容延钊将周保权送到汴京来,朕钦点其为伴读,武平他是不适合再待着了。范大相公,朕还有意免除荆南、湖南两年税收。另外再颁下一道旨意,让临近两地的大周百姓,若有自愿迁入荆南、湖南的,可由朝廷拨给土地、农具等,一并免税两年。事涉甚广,此想法乃是朕一时之想,大相公觉得如何?是否可行?” 范质听完柴宗训所言,眼睛里冒出了一丝亮光,这法子不正是自己想要找时间向柴宗训提的吗?如此一来即可尽收荆南、湖南人心,还可将靠近两地边境的流民顺手安排了,一举数得。 “陛下,臣也正有此意,正想找个时机向陛下禀明。这半月来,臣已与王相公等清查了两地边境的流民人口,对照荆南、湖南的土地册子简单核算了一下,大致能满足流民耕种所需。”范质对政事还是格外上心的,前头武将打下来的地方,紧接着还要安排一批勤政爱民的官员主政一方。 “那便有劳范相公尽早拟定章程,开春前就把流民安置好,不要误了来年的春耕。如今荆南、湖南已平,南征第一战我大周收获颇丰,待慕容将军回来,朕定要封赏,也请诸位大相公合计合计明年的作战方略。现下已近年关,接下来的日子朕决定暂时息兵。” “臣等遵旨。”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王溥趁着人齐,想要将年号的事情一并定下。 “王相公但说无妨。”柴宗训打心眼里对王溥还是比较膈应,要不是看他在政事上颇有见解,朝廷又不能只是清一色的诤臣,柴宗训早就把王溥扔到地方上去了。 “陛下,臣以为陛下登基以来,我大周对内政通人和、对外经略有方,新帝开元之利逐渐显现。如今,我大周的要务乃是平定南北,臣请明年更改年号,以表陛下统一四海之心。” 范质等人没有发声,年号可改可不改,单看上位者的喜好,若是柴宗训有意,也不是不能改,众人内心虽对王溥有意迎合柴宗训不齿,但都没有接话。 “王相公说的有理,明年是朕登基第二年,我大周能在乱世中站稳脚跟,靠的就是锐意进取,而不是一味守成。不知王相公可有备好的年号,可以说出来让诸位一起参详一二。” “回禀陛下,臣认为‘昭武’、‘建武’与‘武德’,这三个年号皆寓意非常,正合当下我大周锐意进取之新气象。” 柴宗训在心里将这三个年号默念了一遍,“建武”的创始人是东汉光武帝刘秀,他是四百年大汉承上启下的帝王,“建武”二字也算符合大周的国情。“武德”的年代就更近了,乃是唐高祖李渊的年号,他是唐帝国的奠基者,但与柴宗训即位的情况不同。至于“昭武”,柴宗训想了几遍,硬是没有想起这个年号是哪位帝王使用过,听起来倒是挺霸气的,怪不得王溥会将其放在第一位。如果选了“昭武”,柴宗训心想,在统一天下之前,这个年号他都不想改了,直到江山凝一,再寻一个新年号,以示新纪元的开启。 “这‘昭武’二字,朕觉得甚好,不知几位相公有何想法?” 范质等看到王溥那厮志得意满的表情,更是看不起这人,王溥说出口让陛下选,现在陛下选了,怎么着也得给陛下这个面子。 “陛下,臣等无异议。” “如此,那明年的年号便定为‘昭武’,此事也有劳范相公安排。” 即将迈入登基第二年,柴宗训的步伐注定会迈得更大,后蜀、南唐、南汉等迟早会成为大周兵锋所指之处。同时,北边的辽国柴宗训也不会放松警惕。随着年岁渐长,柴宗训也该在这个时代捡起自己的专业,因为在一个工科生眼里,打天下这项任务绝对可以“走捷径”,譬如造个杀伤力极大的火器。 数月后,昭武元年三月,慕容延钊率领大军返回汴京,柴宗训着慕容延钊加任检校尚书右仆射,加兼侍中。李处耘因取荆南有功,以功加北面行营马步军都虞侯。 “有慕容将军,朕与太后皆可安枕,将军南征第一战确实打得漂亮。” “陛下,为国尽忠乃是臣的本分,实不敢居功,若不是陛下在战前为我等立下严规,此番也不会尽收荆南、湖南两地之民心,扬我大周国威。”慕容延钊此人,忠厚有加,居功不自傲,确实是一名难能可贵的将才。 “说得好,大军暂且先回各营休整,待朕与诸位大相公定下伐蜀之策,再行点兵出征。” 没错,柴宗训决定还是按照历史本来的顺序,将后蜀定为南征第二战的目的地。至于将领,柴宗训还没有下定决心,这是因为历史上原本出兵伐蜀之人,实在是给大周带来了无穷祸害,此人正是相州留后王全斌。 “陛下,此番臣还带来了已故武平节度使周行逢之子周保权,他已在殿外等候。” 柴宗训整日看着满朝叔叔辈、爷爷辈的文武大臣,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一个与其年纪相仿的同龄人,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对方。 “宣周保权上殿。” “臣周保权参见陛下。”周保权战战兢兢地朝着龙椅上的柴宗训磕了个头,眼睛却不敢直视对方。 “起来吧,上前来让朕看清楚些。” 周保权缓慢上前,仍旧没有抬头,虽然远赴汴京之前慕容延钊就曾告诉过周保权,他已被大周天子选为伴读,但如今周保权还是降臣,自是不敢直视天子。 “长得真好,以后你就跟朕一起读书习字,安心住在汴京。你的母亲不日朕也会派人接来,你大可放心治学,长大了也好为大周效力,莫不要辜负你父亲周行逢的一片苦心。” 柴宗训看着眼前这个半低着头的同龄人,也说不出什么太过于煽情的话,只想到若是可以将他的母亲一并接来汴京,也好让他们得以母子团聚。 果然,听到母亲也可与自己一起住在汴京,周保权不由地眼泛泪光,第一次抬起头打量起这位大周天子,只见他明眸皓齿,眼神清明,脸上的微笑隐约还未散去,像是在安慰周保权一般。 “臣叩谢陛下。”第二次磕头,周保权是带着真情实意的。孤身赴京,他早已做好了一死了之的准备,却没想到如今还能与母亲团聚。 “令周保权为右千牛卫上将军,并赐府邸一座,为朕伴读。”柴宗训又再次给了周保权一个恩典,赐宅于他,好让他能在汴京站稳脚跟。 朝上,众文武因南征第一战大胜而归,无不欢欣雀跃。朝下,南征归来的李处耘正与赵匡胤讲述此战的破敌过程,厅堂上俨然还坐着赵匡胤的几位谋士。众人一听便听到了晌午,赵匡胤留李处耘吃了一顿便饭,送走了人后,又再次关起门来与众人说起了此次南征之事。 第17章 进军后蜀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检校,此次处耘南征,也算是立功了,你倒是没有白费心机,替他争取到此次上战场的机会,就是不知往后他还会不会如他义父李继勋一般,始终站在我们这边。”赵普仍存着想将赵匡胤捧到那个位置上的想法,从而实现自己的个人政治抱负,他还不知道赵匡胤对这个想法早已开始动摇了。 随着文臣武将齐心辅佐柴宗训的局面日渐稳固,众多非赵匡胤阵营的人逐渐向皇权靠拢,无不想要在大周统一天下的进程中青史留名。试问谁还会愿意当一个欺辱孤儿寡母的乱臣贼子,再一次陷社稷于危难之中。 “则平啊,往后有负先帝的话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你与光义都有想要将我推到那个位置的想法,如果朝局动荡,统一大业遥遥无期,我本也应该挺身而出,但如今陛下虽年少,却已显露出明君之姿,假以时日定能成就一番大业。我深受先帝大恩,无以为报,怎能背弃陛下与太后?” 赵匡胤自从上次与柴宗训深谈过后,便淡了想要篡位的想法,只想将身边的人尽量推出去,好让大家不白白在自己身边多年,现下像赵普这些谋士,赵匡胤也准备推荐出去。 赵匡胤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朝堂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大家并不是没有看到,只不过都不愿意放弃那份从龙之功。今日,赵匡胤把话说开,相当于是为这个想法画上了一个句号,毕竟赵匡胤自己都发话了,剩下的人里也没有能够凝聚军中人心的第二人了。 “检校于我等而言有知遇之恩,不论检校做什么决定,我赵普都支持你,只不过若检校不想争那个位置,我等就全力以赴成为检校的后盾,大争之世、危难之时,若陛下对武将发难,我等也能成为您的助力。” “如此,我赵匡胤在此多谢诸位了。” 几日后,在赵匡胤的举荐下,其身边的几位谋士纷纷被柴宗训分派了实职,赵普被派往荆南任知州;沈义伦因熟知财务任户部郎中;刘熙古通古今史学,奉柴宗训之命主撰前朝史书;吕胤本为幽州人士,自愿请赴北方边境主管一城互市交易要务。 昭武元年,新春佳节刚过,以韩通为首的武将就在朝会上将进军蜀地的奏折递到了御前,意在让柴宗训趁热打铁,拿下蜀地,从而震慑南唐、南汉,为接下来统一南方奠定基础。 不得不说,假设能一口吃掉蜀地,大周将再无后顾之忧,顺江而下可取南唐,居高地而得南汉。现如今摆在柴宗训眼前的只有一道难题:该派谁拿下蜀地? 历史上,征伐蜀地一战的主将是王全斌,他曾随先帝世宗攻辽,率军攻克瓦桥关,改任相州留后。在伐蜀之战中,王全斌入成都后,纵兵掳掠,残杀降卒、平民,激起民变,后被降职郁郁而终。 “陛下,入蜀之事宜早不宜迟,我大周连下荆南、湖南,想必蜀地早已知晓,速战速决于我有利,还望陛下早下决断。”韩通将敌我之势铺开,指出时间不利于我,而利于蜀地,满朝文武皆认同他的观点。 “陛下,先帝世宗此前伐蜀,尽取蜀四州之地。蜀主孟昶在位时间愈久,越是沉迷酒色,不思国政,以致朝政腐败,国势日衰,我大周此番攻伐蜀地乃是顺应天命人心,臣附议韩相公的意见,望陛下尽早定下伐蜀之策,莫失此大好良机。”范质代表一众文臣出列表态,这话他必须要说,因为此时还不是文臣一脉与一众武将争锋的时候。 柴宗训自然知道,此时伐蜀乃是天赐良机,但内心仍旧是放心不下王全斌。他心里倒是有两个人选:李筠、李重进,赵匡胤陈桥兵变后,昭义节度使李筠因始终忠于大周,与太祖郭威外甥、淮南节度使李重进起兵反抗,后二人皆兵败自焚而死。只是,此二人柴宗训是想留着对付北汉与契丹的,伐蜀一事,他还是倾向于让王全斌去,此人曾有经略秦州、凤州的经历,对蜀地一带颇为熟悉。 “伐蜀之事朕准了,只是这主将人选还得挑一熟悉蜀地之人,至于副将朕只想择一稳妥之人,诸位可有举荐之人?”柴宗训想了想,还是将这烫手山芋扔出去,看下大家能商量出怎样的人选。 阶下的赵匡胤一听,“稳妥之人?”,自己的结义兄弟中不正有一位。 “陛下,副将人选臣愿举荐一人,此人从事一向纯谨,重厚有方略,且善骑射,后汉乾祐初年便追随太祖帐下,深得太祖信任,定能胜任副将一职。” 柴宗训一听,瞬间来了兴趣,“哦?此人是谁?” “正是睦州防御使王审琦。” 说起王审琦,就不得不提王家继他之后,两代人尚公主,五代皆有入仕为官的子弟,想来应是家风使然,才会让王家能够如此兴旺。 “朕即位之初,王审琦升任殿前都虞候,先帝在时,他还曾跟随先帝征伐淮南,屡立战功,确是一员良将,那便由王审琦任此战副将,主将人选不知韩大相公可有议定之人?” “陛下,臣等此前商议,可由相州留后王全斌担任此战主将,他曾经略秦州、凤州,熟知蜀地地形,胆识过人,定可一战灭蜀。”韩通听罢,便将此前与众位武将商议的人选道出,王全斌也确实身经百战,足以担当主将之位。 柴宗训此时内心OS:这都是命。心想算了,自己好歹给王全斌配了个稳妥的副将人选,出战前再叮嘱他两句,应该不会犯错了。 “如此,伐蜀一战便由相州留后王全斌担任主将,着加西川行营前军都部署,率领禁军步兵骑兵、各州军队共计三万,由凤州路进讨,睦州防御使王审琦担任副将,不日出发攻蜀。蜀地富庶,此一战定要做到不扰百姓,亦不能平添杀戮,违者朕定不轻饶。” 是日,王全斌与王审琦收到的旨意中,便有柴宗训特意强调的这一条,两人都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至于有没有付诸行动,那就得看入蜀之后,两人的实际做法了。 第18章 周军入蜀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春寒料峭,还未等开春回暖,入蜀大军便开拔了。 大军开拔之前,王全斌与王审琦二人特意面见了柴宗训,简要说明二人此次西进的路线,另外请命在东路蜀军防守薄弱之处,引一路大军从归州直入蜀地,径往成都,作为西进大军的侧翼。 柴宗训与韩通盯着地图看了半天,认为此策确是一条良策,可以吸引东路大部分蜀军主力,以防他们回防成都。两人仅思考了片刻,便定下由慕容延钊率领东路大军悄然挺进,不动声色,他恰好熟知荆南地形,可与王全斌等在成都汇合。此战,西线仍是蜀军防守、周军进攻的重点,东路作为侧翼,配合西线攻势。 挺进蜀地后,王全斌先是率领军队攻下了蜀地邻近大周的两座营寨,夺取了兴州,破敌七千余,后蜀刺史只好退守一边陲小县,王全斌得以将战线推进至三泉附近。待王审琦一路赶到三泉时,双方陷入激战,蜀军伤亡惨重,后依托天险,将周军阻断在阁道。 “眼下我军被蜀军阻断在阁道,我意是沿着山路步步挺进,杀蜀军一个措手不及。”王全斌想着,不能任凭一阁道挡在自己面前,必须与蜀军速战速决。 王审琦则认为蜀地山路险峻,若是两军不能齐头并进,恐会被蜀军切断各个击破,因此他还是倾向稳妥为上。 “主帅,末将认为我们可暂时分兵,修治被蜀军损毁的阁道,而后两路大军在过江渡口汇合,如此一来定万无一失。” 王全斌思忖片刻,最终还是认同了王审琦的意见。于是两人分兵,在几日内便修治好了阁道,两军汇合与蜀军列阵于长江边上。 周军一开战便直冲蜀军桥梁而去,眼见天色渐暗,蜀军竟直接退守营寨。等第二日天明,王全斌兵分三路,皆大败蜀军,周军趁机抢渡对岸滩头,蜀军败逃,周军一路追至利城北。谁料城中守将见周军来势汹汹,竟弃城而去,退守剑门。 剑门自古以来便是入蜀险关,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王全斌在从利城赴剑门的路上,就急着与王审琦商讨破敌良策 。 一侍卫军头无意间说起,曾听降卒提到过,有一条名为“来苏”的小路,可绕过剑门,蜀军自知此地万不能落入敌手,早已在路边渡口部署了一支军队。 “那便由我率领一支奇兵突袭,与你们前后夹击剑门。”王全斌打算身先士卒,亲自率军拿下来苏。 “主帅万万不可,大军还要面对来自剑门的正面攻势,倘若此时主帅不在,将令不一,恐会生变,我等着一偏将绕行来苏即可,你我同在此处作强攻之势,吸引蜀军注意,正好前后夹击,定能攻破剑门。”王审琦素有严谨之名,绝对不会同意一军主帅以身犯险。 翌日,王全斌与王审琦令众人在岸边架起浮桥,吸引蜀军主力,另命偏将奔赴来苏。待蜀军主将反应过来,来苏也出现一支周军后,竟亲自领兵阻敌,仅留一守将驻在剑门。见蜀军守势减弱,王全斌等人一举攻入城中,蜀守将在败逃路上被擒,蜀军一万多人命丧剑门。 “来人,将此战中俘虏的蜀军将领全部押回汴京,等待陛下发落。”王全斌拿下剑门后,算是松了一口气,扼此蜀地咽喉后,大周离凯旋不远已。 汴京城,文武大臣在朝廷陆续收到蜀地三战三捷的战报时,已经有了提前庆功的想法。柴宗训却忧心忡忡,他深知胜利的天平已经逐渐倒向大周,但他不敢保证,前线王全斌是否也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干出一些违背旨意的事来。 魏仁浦作为柴宗训的师傅,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柴宗训曾不止一次在课上问他:蜀地民风彪悍,若拿下后蜀,定不能让前线将领挑起民变,但倘若王全斌等犯了大错,他该如何惩处当事人。 “陛下,王全斌久经沙场,王审琦乃慎思笃行之人,他们二人定能互为依仗,顺利拿下蜀地。我大周顺应天命,蜀地民心也是盼望早日止战,修养生息,陛下可放宽心,耐心等待消息,不必过于忧虑。” 大臣们一听魏仁浦的话茬有点不对劲,看向柴宗训时,又见他对魏仁浦的话竟然点头表示示意,大家连忙将喜色收敛了些。 “魏相公说得有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如今也只能等他们凯旋了。王全斌送来的蜀军将领,几位大相公就看着安排吧,愿意为我大周效力的可以留下,若是不愿便暂时将他们安置在京中,待此战结束再将他们遣送回乡。” 远在前线的王全斌不知道,自己又被领导柴宗训惦记上了,此时他正驻军魏城,商量着如何攻入后蜀都城。 “报!后蜀向我军派来使者,已至辕门。” 王全斌与王审琦一听,连忙将人请了进来,一问之下,来人正是后蜀遣来奉表投降的使者,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传我将令,全军整装待发,准备进入成都!”王全斌捏着手中的降表,几乎要控制不住内心的亢奋,此战过后他的名字将青史留名,这让他如何不心动。 成都城门,后蜀皇帝孟昶早已等在城门口,毕竟是一国之主,王全斌等人还是下了马,走到孟昶面前正式接过降表,这一刻大周才算是把蜀地纳入版图。 后蜀皇帝孟昶素来喜好文学和艺术,常与词人唱和,花间派的兴盛与发展也有他的影子。孟昶被俘入汴京后,柴宗训授他为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封秦国公。但不幸的是,七天后孟昶便染病去世,大周追赠其为尚书令、楚王,谥号“恭孝”。 “后蜀孟昶奉表归降,望大周纳降,莫伤我士卒百姓。”孟昶在位前期政绩可圈可点,奈何后期“画风”逐渐走偏,变得昏庸无道,葬送了后蜀基业。 王全斌作为此战主帅,自是有资格上前纳降,只见他双手捧起降表、玉印,面朝东北而拜。随后周军入城,后蜀宣告灭亡。 十几天后,慕容延钊率领的东路大军从归州出发,一路经开州、忠州、遂州等,沿长江、洛江而上,终于抵达成都与王全斌等汇合。怎知孟昶赠送给慕容延钊的财务与劳军的物资,竞和王全斌等率先攻入成都一模一样。 一向严谨又心细的王审琦发现了这个骚操作,找来慕容延钊,让他将所获财物与军资全数上交予王全斌,让主帅来分配。慕容延钊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向王审琦道谢后就直往中军营帐而去。 “主帅,我东路军收到了孟昶赠送的财物与军资,不知该如何处置,还望主帅定夺。” 王全斌一听,顿时觉得疑惑,不就是一点财物军资吗?但看慕容延钊这阵势,怕是没那么简单,王全斌便将东西留下,一看才知,孟昶前后送给自己与慕容延钊的东西居然一模一样。难怪慕容延钊急忙将这烫手山芋扔了出来,若是他自己留下了,王全斌怕是真的会多想,内心还会替西线大军感到不值,恐致将帅失和。 慕容延钊出了大帐,径直往王审琦处走去。 “多谢仲宝兄指点迷津,此恩我慕容延钊来日必报!”慕容延钊虽然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但对于这些细微之处还是摸不清楚,幸得王审琦的提点。 “慕容兄言过了,你我同为一殿之臣,此次又一同伐蜀,无须太过客气。只怕蜀人并不完全是诚心归顺,妄图挑起我大周将帅之间的矛盾。你我在此,竟还有人不知死活,想来汴京他们也可能留有后招,我得尽快将此战详情禀明陛下,好让朝廷做好应对之策。”王审琦从孟昶赠送财物与军资一事看到了更多,拿下蜀地并不难,难的是安蜀地民心。现阶段正是周军接管蜀地的重要时刻,万不能因为将帅之间的内部矛盾引发别的问题。 慕容延钊也赞同王审琦的意见,愿意联名上奏,在二人与王全斌商议此战前后详情、细节,敌方战俘、我方伤亡人数后,三人共同签名拟定了一份奏折送至汴京。 第19章 安蜀民心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我军进入成都后,遵照陛下旨意不扰百姓,蜀地兴盛一如往日。另,蜀主孟昶曾分两次犒劳我军,军资现已发放,至于财物,臣等已着人送到汴京……”韩通当朝念出了此次伐蜀之战的最新战报,众人静心聆听。 柴宗训从战报中听出了王全斌等人对蜀主孟昶的不满,指他意图用钱货分化大周内部将领,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总的来说,孟昶还是心存侥幸,图谋光复,看来此人是留不得了,如此也契合历史上孟昶的结局。 “传朕旨意,此次伐蜀之战,王全斌与王审琦率领的西线部队功劳甚大,令有司着重加赏。慕容延钊率领东路大军亦是劳苦功高,一并封赏。至于蜀地归降后士卒将领如何安置,朕想听听众卿的想法。” 大周此战虽重挫蜀军主力,但蜀地士卒将领的数量仍然是个隐患,必须妥善处理,或就地解散,令其返乡,给予财物土地;或遣送大周,编入大周军队,视同大周士卒,无论选择哪一种都需拿出一个章程。 “陛下,臣建议征发蜀军至汴京,一来可补充我军兵力,二来可用我军替换蜀军城防,快速稳定局面。”韩通通盘考虑过后,比较赞同征发的做法。 “既然如此,那便依韩相公之策,有劳范大相公与王相公尽快配合,拟定一份章程,征发蜀军需发钱多少,不愿来的又如何妥善安置,此事乃是伐蜀之战后的重中之重,不可有丝毫差错。” 几人领旨照办后,柴宗训还在烦恼该让谁前往成都知府事,赵匡胤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思,出列对柴宗训说道:“陛下,现成都已平定,王全斌等一众武将对政事恐有考虑不周之处,臣想推荐一人知成都府事,以安民心。”现在的赵匡胤非常乐衷于举荐,恨不得将他麾下的所有人都推出去,尽快绝了他们那份不该有的心思。 “哦?不知赵检校想要推举何人?”王溥本想从自己人里挑一个,怎么说蜀地也是天府之国,成都是国都,定是不差的,怎料还没来得及发话,便被赵匡胤抢了先。说来也是奇了怪了,最近陛下对赵匡胤推荐的人选,无论是哪个岗位的都是点头同意,已经抢了王溥好几个安插自己人的位置。 柴宗训不知道王溥心中所想,要是知道估计得嘲笑王溥一番,不要说赵匡胤推荐的人都是些能臣,就算是些只会逞口舌之利的“小人”,柴宗训也得安排了,这些可都是赵匡胤当初“黄袍加身”的资本,必须要一个一个调走,他才安心。 “臣举荐之人正是吕胤,此人现正在我大周与辽国边境主管互市,蜀地工商业发达,臣相信吕胤定可胜任知府一职。” “此人朕有印象,近段时间朕收到的边境互市奏折,皆言两国官民各取所需,我大周更是获利甚多,想来少不了吕胤的作为,那便令其赴成都知府事,一道处理征发蜀军赴汴京之事,着王全斌统管军务,负责扫清蜀地盗寇,政事一律交给吕胤,再免除蜀地两年的税收,好让百姓能够休养生息。” 很快,朝廷的封赏旨意就到了蜀地,柴宗训升任王全斌为武宁军节度使,赐银器万两、帛万匹、钱千万;王审琦为殿前都指挥使、泰宁军节度使;慕容延钊为殿前都点检,仍兼侍中。 王全斌今年已年介五十有余,伐蜀之战后他已萌生退意,打算返回汴京后即上奏朝廷告老还乡,这一战算是他为大周打的最后一战。 “各位,朝廷委任了主管政务的官员,不日便会到达成都,征发蜀军一事也将由主政官安排,我等只需专心致志扫清蜀地盗寇后班师回朝。”王全斌宣布完朝廷旨意后,特意留下了王审琦与慕容延钊,一是恭喜二人升任新职位,二是感谢他们在伐蜀之战中对主帅的配合。王全斌返回汴京后便会去职,王家后人还要拜托这些军中青年才俊多加看顾。 “主帅言过了,我等也是大周的一份子,自然盼着能为大周建功立业,壮我大周声威。此战还是有赖主帅不计较我等鲁莽,虚怀若谷接受我等建议,这才能够大败蜀军。”王审琦的话说得滴水不漏,自己一点功劳都不占,全说成是为了大周,是王全斌这位主帅的功劳。 慕容延钊只在一旁不停点头示意,极为赞同王审琦说的话。 半月后,周军几乎快要扫平蜀地盗寇之际,吕胤就从边城赶来,第一时间便去拜访了王全斌几人,听他们介绍蜀地目前的情况,好制定下一步计划,征发蜀军北上。 “依王帅所言,大部分蜀军还是倾向于北上。我在来的路上途径汴京,范大相公特意对我叮嘱了一番,如蜀军愿意去汴京的,每人发给钱十千,不愿意的也加发两月的廪食,如此我便立刻安排下去。”吕胤刚到,就马不停蹄地想要做好征发蜀军这一眼前要务,让王全斌等人对他青睐有加。 征发蜀军一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吕胤在赴蜀之前,抽空对蜀地做了一番深入研究。拜蜀主孟昶所赐,蜀地近几年并不是那么太平,但书画业却异常发达,这与孟昶本人喜好书画脱不开关系,吕胤寻思着倒是可以加以利用。 此外,蜀地自古以来就是天府之国,这离不开水利之便,吕胤也将兴修水利之事放在了心上。蜀地工商业也是一大特色,井盐、竹编、蜀绣等都是拿得出手的东西,可利往大周甚至辽国,想来也是炙手可热的商品。 吕胤计划用五至十年时间,将蜀地打造成大周的财货集散地,虽然眼下南唐自降为国主,但工商业仍在大周之上,想要完全拿下南唐,兵与钱一样都不可以少。如果蜀地未来可以超越南唐,成为大周商业第一的地域,离不开吕胤的功劳, 昭武元年六月,停留蜀地数月的周军班师回朝,柴宗训在早朝接见了此次伐蜀之战的功臣,并当场宣布年内暂不举兵,各营复归,来年再图南方。众文武大臣一听,总算是可以休整半年了。自当今陛下登基以来,北抗汉辽,南收荆南、湖南,西征蜀地,几乎将周边横扫了一圈,早已在军中、民间积累了一定的声威与影响力,早已不再是那个于危局中登基的稚儿。 第20章 毛遂自荐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随王全斌等一同入京的人中,还有后蜀之主孟昶,他的待遇可比不得武平之主周保权,对伐蜀将领耍了一次心机后,柴宗训便将他记在了心里。 柴宗训为孟昶授官不久他便去世了,大周按例追赠于他,算是盖棺定论。 之前柴宗训曾言,半年内不再兴兵,但也不是毫无动作。今后蜀已亡,下一个目标是南唐还是南汉,还得仔细斟酌筹谋一番。这不,趁着魏仁浦教授课业之时,柴宗训有意向这位相公透露了自己的想法。 “魏相公,朕此前在早朝上已严明半年内不兴刀兵,但也不想将这半年时间白白浪费。朕想先派遣能干之人前去经略湖南,如此我大周向东向南皆心有定数,成竹在胸。” 魏仁浦看着自己这位徒弟,内心不可谓不欣喜,柴宗训的眼光越是长远,于大周便越是有利。 “陛下,何不将此想法告知朝野,臣想总有人愿意为陛下走这一趟。经略湖南虽不是冲锋在前,但也算是为日后统一做了些许努力,是一条成就功名的捷径,想来应该有不少人愿意前往。” 柴宗训听魏仁浦这么一说,当下便有了打算,而后又问起了几位弟弟的课业。如今魏仁浦不仅是柴宗训的文师傅,还管着柴熙让几人的学习,为他们授课的几位夫子才德兼备,皆是魏仁浦亲自挑选的人。 “几位大王虽年纪尚小,但也不曾荒废学业,近段时间进步很大,字也习得不错,陛下尽管放心。” 提到字,柴宗训如今的毛笔字总算是能见人了,有了几分工整,但离他的预期值还差得很远。谁让赵匡义的后人里有个创造了“瘦金体”的宋徽宗,自己总不能落了下风。 柴宗训心想,往后柴氏子孙,皆要以文武兼备为目标,不能落下任何一项。至于如何提高世代出明君英主的概率,柴宗训暂时有一个初步的想法,待他登基在位有一段时间,有了子嗣后再向众人言明。 按照魏仁浦的意见,柴宗训第二日就在早朝上提及,想要派一能干之人经略湖南。众大臣皆是不语,他们都是经历了外任才成为京官的,有谁愿意反着来?若是做不出成绩,不要说升官回汴京,就连做经略之地的主政官员,说不准都没机会了。 阶下诸公中倒有一人想得不同,他本奉命在永兴囤兵,有希望参与对蜀作战,奈何柴宗训在伐蜀之战前没有点到他。如今蜀地已平,如继续在永兴负责囤兵,对目前的战局已经起不了太大的影响。不如剑走偏锋自请经略湖南,若南汉、南唐有异动,自己就是当之无愧的领兵人选之一。于是此人坚定地走了出来,准备毛遂自荐。 “臣潘美,愿自请经略湖南,为我大周攻打南汉、南唐做准备。” 你终于站出来了!柴宗训心想,提起北宋史上的统一之战,就不得不提潘美,他在攻打南汉、南唐、北汉的过程中,都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但历史上他的名声却不太好,原因就是后来在与辽作战中,因过致杨业战场殒命。 杨家将的故事想必没有人不知道,杨业即是杨令公,潘美就是小说戏曲中的潘仁美,故事里他被丑化成为一代权臣,勾结契丹人害死了杨业。在传统戏曲中,潘美负有对杨业之死不可推卸的责任,这算是一种艺术表现形式。 “你此前可是一直在永兴囤兵?此次返京原是来向有司述职的吧?”王溥不知为何,发自内心不喜欢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年轻人,最近太多人想要跟自己抢人头了,王溥本来想举荐一地方上的下属,谁料又被人抢了先。 “回王相公,是的。” “即是如此,合该早日请旨返回永兴统率兵士才对,怎得又想着经略湖南?” 柴宗训知道,该轮到自己发声了,若是潘美被王溥盯上,日后就真的有好戏看了,毕竟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王相公此言差矣,潘卿毛遂自荐,能为朕解此燃眉之急,定是对经略湖南胸有成竹,永兴之事可暂且放在一边,不妨事。潘卿,你可知此去,对我大周而言意味着什么?” 潘美面见柴宗训的机会不多,最近一两年总是听别人说起这位帝王,言其越发有明君气象,对外战事也是屡战屡胜。此次早朝,潘美对柴宗训在征伐南汉、南唐之前,计划派遣能人经略湖南一事深表赞同,他也认为只有待在离敌人最近的地方,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制定出最符合大周利益的战略目标。 “回禀陛下,臣知道。此一去,需要将南汉与南唐的内政外交、军事防御等摸得一清二楚,还要防范南汉侵犯,为我大周日后大战做好充足准备。臣可以保证,在我朝决定对南汉、南唐用兵之前,力保湖南物阜民丰,进可取、退可守。” 柴宗训心里早就同意派潘美前往湖南,只不过想听一听他的答案,也让众位大臣知晓日后大周对南汉、南唐志在必得。 “潘卿说得没错,既然你有此心,就由你出任潭州(今湖南长沙)防御使,经略湖南。朕的要求就是,明年我军对南汉用兵之时,后方安稳无恙,你可能做到?” “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潘美心知,接下潭州防御使的位置,将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新起点,“潘美”二字定会在青史留名。 柴宗训的想法是,如果潘美确有才能,那么他害死杨业的罪名,自己可以尽全力避免此事发生,相当于翻页了。畅想日后的对辽作战,柴宗训已经有了新的想法,或许还可以让潘美与杨业携手制敌,成为大周对辽作战的一双杀手锏。 朝中一年多来,临朝称制的符太后已不太说话,偶尔发言也是朝臣们询问她这位太后的意见。如今,符太后坐在龙椅后的象征意义已经大过了实际意义,她很明白,自己不会在朝堂上待很久,尤其是看着柴宗训一天天成长为一位真正的帝王,符太后知道,她离结束临朝称制的日子也不远了。 第21章 攻灭南汉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潘美此人,在先帝世宗柴荣建国之初,任开封府尹之时,就是先帝的侍从。后先帝登基,潘美补任供奉官。私下,潘美与赵匡胤素来关系亲厚,赵匡胤黄袍加身后,潘美更是步步高升,青云直上,最终得以获封公爵。 柴宗训将潘美派去经略湖南,也是看在他确实能干事、会干事的基础上,无论主政地方,还是领兵出征,潘美都是拿得出手的。 距离朝会已经过去了好几日,潘美早已收拾好了行李,不日便将赴任潭州。谁料这天赵匡胤竟找上门来,说是要与潘美话别一番。 “检校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知有何要紧之事?”潘美猜测,赵匡胤此来应是为了自己即将出发经略湖南一事。 “无甚大事,就是来看看仲询准备得是否妥当,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检校真是客气了,我此一去,不知前路如何,只盼能为我大周、为陛下明年征战南汉、南唐做些实事。如检校不弃,京中还要劳您为我照看一二。” “好说好说,仲询就放心吧,你我之间不需说这些。”经略湖南一事,赵匡胤本不想再次举荐自己人,上次将王审琦送上伐蜀之战副将的位置,他已经被王溥盯上了,此人就是一个极为懂得钻营之人,惹上他可不好脱身。 寒暄了几句后,赵匡胤便借口军中有事,告辞离去。潘美则于次日离京远赴潭州,两人短时间内无甚交集。 来到潭州的第一日,潘美就收到了南汉后主刘鋹几次侵犯桂阳、江华等地的消息,他马不停蹄组织人手准备反击。前后一月有余,潘美陆续击退了刘鋹好几次挑衅,还对湖南境内少数民族恩威并施,使这部分地区逐渐安定下来。 如今湖南地区的郴州还在南汉的势力范围之内,潘美想打铁趁热,将郴州先收入囊中,作为未来攻打南汉的前哨站。 “属下愿领这份差事,将汉贼驱逐出郴州。”丁德裕,此前曾随慕容延钊拿下荆南、湖南,因功迁引进使、兵马都监。 第一次直接面对南汉,潘美想着还是让熟悉此处的人与其一同出征,于是在二人精诚合作之下,不久便攻克了郴州。 汴京城内,柴宗训知道潘美去了湖南没多久,就对外连续击退数次南汉侵犯,对内安定民生,还顺手拿下了郴州,感慨自己确实没选错人。如此一来,柴宗训明年完全可以放心对南汉用兵,不必担心湖南内部不稳。 南汉后主刘鋹,即位时间虽不长,年龄也未满二十,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暴君,他既无能又昏庸,以致南汉赋税苛重、民不聊生。刘鋹于政事上,更是一味信赖宦官,致使南汉朝局更加昏暗。 昭武二年初,柴宗训决定对南汉用兵,任命潘美为行营诸军都部署、朗州(今湖南常德)团练使,尹崇珂为其副手。 尹崇珂初仕先帝世宗藩邸,向来以谨厚著称,也曾为朗州团练使,是最适合辅助潘美之人。 “属下认为我军应从西边撕开一个口子,再调转枪头,从西江经韶州入广州,专攻南汉的防守弱点,打他个措手不及。”尹崇珂久在湖南,自然是清楚南汉的防守薄弱点。 潘美也认同他的观点,与其跟南汉硬碰硬,不如另辟蹊径,说不定能在不损兵折将的情况下拿下南汉,尽量避免较大伤亡。 攻伐策略已定,潘美以及尹崇珂立即率领周军直扑富州(今广西昭平县)。南汉后主刘鋹得知后,迅速指挥万余人前往支援,奈何周军兵峰正盛,南汉部队一败再败,潘美得以攻入贺州境内。 以富州、贺州为阵地,潘美尹崇珂二人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接连拿下昭州(今广西平乐县)、桂州(今广西桂林)、连州。西江各州闻之,皆不敢与周军争锋,相继投降大周,后周军与南汉部队对峙于韶州(今广东韶关)城下。 柴宗训接连收到潘美送来的捷报,没想到他能如此迅速就将南汉大部分国土收归大周所有,当下移任潘美为南面都部署,令其必须拿下韶州。如此一来广州北面门户大开,距离拿下整个南汉就不远了。柴宗训还明令潘美,一战到底,绝不接受南汉投降,誓要歼灭敌军一切有生力量。 “属下已派人侦察得知,韶州聚集了十余万敌军,我军恐只有奋力一搏方能险胜。”尹崇珂对韶州的局势感到不太乐观,此战是南征以来面对敌人数量最多的一次,他自己心里也摸不准结果到底如何。 “传我令,让将士们修整几日,三日后全军夜袭韶州,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敌军。”潘美很清楚该如何做才能调动起基层士兵的热情,既然敌军聚集了十余万人,为今之计也只有与之正面硬刚了。 三日后,潘美率领周军以逸待劳,夜袭韶州城,歼敌数万人,韶州之战大周大获全胜,广州已门户洞开。刘鋹得知此消息,连夜派来两拨人请求和好,奉表请降。潘美自是严格执行柴宗训的旨意,深知刘鋹绝对不会轻易投降,转头就将前来求和的人转送回了汴京。 刘鋹只好让其弟率军抵抗周军,潘美等人一路急行军,行至栅头时,距离南汉都城广州已不足一百五十里。怎料,敌军共计十五万人皆坚守山谷,企图凭借地势拒敌,让周军寸步难进。潘美只好在军前构筑壁垒修整部队,打算另寻良策破敌。 第二日,当听完侦察兵汇报敌军阵营部署情况时,潘美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想法。南汉十五万人虽是据险而守,但其营寨皆是以竹木编制,如用火攻,敌军必定无路可走,我军定然胜券在握。 “众将领听令,速向各营分发火把,我军趁夜色昏暗逼近敌军营寨放火,趁他们大乱之际,我们再一举杀出,定能大胜!”潘美恐有人泄露消息,当天晚上便决定执行此计。 到了晚上,周军一支几千人的先锋小队人手两个火把,悄悄摸到敌军栅栏外时才点火,恰好此时起了大风,将火舌直往敌军方向猛吹。南汉士卒毫无准备,慌不择路,各个只顾着逃生,完全听不到上级的指挥将令。 此时,潘美尹崇珂率领一支精锐之师冲向敌军阵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一战,周军得以斩首数万人。 潘美乘胜追击,一路杀至广州城下,刘鋹自知无力回天,也用一把火将南汉府库烧了个干净,他心里仍是不愿白白留给大周。潘美攻入广州城后,见府库被焚,怒不可遏,这可是他打算献给柴宗训的战利品,居然被刘鋹一把火给烧了。 潘美当场气了个半死,恨不得一刀砍了刘鋹,幸好尹崇珂上前阻止,才留了他一条命。 攻克广州的第二日,潘美便命人将刘鋹押送至汴京,一并给柴宗训送去了捷报。 第22章 南北布局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今幸得大周天子圣德庇护,我大军得以攻克南汉。南汉后主刘鋹已随此战报押送至汴京,还请陛下亲自发落。此战皆仰赖众将士誓死拼搏,副将尹崇珂辅佐有功,臣才能够速战速决……”战报中,潘美并没有吝啬对尹崇珂等人的赞美之词,对自己的功劳倒是一点没提。柴宗训看到这封战报的第一反应就是:潘美要是个现代打工人,一定很合老板的心意。 至于南汉刘鋹,他趁周军节节进逼之时,焚烧府库,自己居然满载金银财宝及嫔妃,准备逃亡入海。谁料人还没出发,刘鋹的宦官与亲卫就盗取船舶逃走了,他这才无奈投降大周。 柴宗训最终还是赦免了刘鋹,命其为右千牛卫大将军,封恩赦侯。大周灭南唐后,柴宗训将刘鋹改命左监门卫上将军,进封彭城郡公,后又再次改封其为卫国公。公元980年,刘鋹去世,柴宗训赠授其为太师,追封南越王。 “陛下,南征南汉,潘美尹崇珂等功劳甚大,当加赏众将领,勉励他们继续为我大周征战四方。”这一仗确实打得漂亮,韩通也不“客气”,直接替两人向柴宗训要起了奖赏。 “韩相公说的是,朕也没想到这南汉这么快就打下来了,潘美和尹崇珂二人定是费了不少心思,朕就任命他们二人同知广州兼任市舶使,免除南汉两年赋税,另着潘美加任岭南道转运使,梳理此战所获、稳定民生。” 柴宗训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如今这一南一北,广州市舶司可是日后赚钱的又一大门路,连同北边的互市一道,都是未来大周军费的一大来源,可得看着点。 柴宗训原本想着,等潘美将南汉留下的烂摊子捋顺了,就将开放官商出海贸易的事提上日程,不然单靠与辽国的那点互市收益,怕是撑不住往后的军费开支,以及自己心里那遥远的“改革大计”,如今也该是时候了。 “王相公,我大周对辽国的互市交易如何了?盈利多少?”柴宗训迫切想知道。 “陛下,我大周与辽国互市以来,盈利几乎是年年翻倍,我大周的茶叶、瓷器、丝绸等紧俏之物,在辽国上层贵族之间是人人趋之若鹜。昨日,臣刚刚收到边城的奏报,言道辽国耶律挞烈有意再次到访我大周,与我朝商议扩大互市规模、加设边境互市口岸等事宜。臣本想今日禀奏陛下,没想到陛下倒先问起臣了,这不是巧了哈哈哈……” 柴宗训心里正盘算着,辽国自己先尝到甜头,倒是迫不及待要来访。 “没想到辽主对我大周的物品如此喜爱,请王相公今日就给耶律挞烈回信,说朕期待与他再次会面,于汴京随时恭候他的到来。” “臣遵旨。”王溥正想着从何处为自己人捞点好处,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众卿,今日朕正想着一事,也还没来得及与大相公们提起,大家就在朝会上一同讨论讨论。” 文武大臣眼见几位大相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连忙附和。柴宗训知道,这是几位相公在给自己铺路,也算是一个小考验,看看这未经辅政大臣同意的事,柴宗训自己能不能说得清楚,又会不会获得朝臣的支持。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朕想着,与辽国互市总归是一时的缓兵之策,若见我大周势弱,辽国定会与我短兵相接,我大周也不可能一直容忍燕云十六州落入他人之手。为此,朕想扩大出海贸易的规模,趁着此次攻下南汉的契机,以广州为出海口,由市舶司主管出海事宜,让我大周的商品通过海运流向周边各国。” 听到此,诸多大臣在柴宗训所设想的局面上皆动起了小心思,开始窃窃私语。 “陛下说的出海贸易风险可不小啊……” “对比起互市,出海的利润更大呀……” “这事我们还是不要先跳出来,看几位大相公是如何说的……” “你想啊,到时我们这些当官的也可以赚上一笔……” 范质等人眼看讨论的声音逐渐变得嘈杂,还是选择出列,先正面回应一下柴宗训的话。 “陛下,臣以为此事可行,但困难也不小,目前只有广州一处可作为出海贸易的港口,前后皆无以为继,若日后拿下南唐,再落实此事更为稳妥。” “范相公说得有理,但按照朕的想法,是否可将广州作为一处试验之地,若此地经营得好,那么日后再推广至沿海各个可行的港口;若经营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也是广州一地的问题,我们完全有能力在短时间内解决,也能把风险范围控制在最小。范相公觉得如何?” 范质突然眼前一亮,对啊!先把广州经营起来,好坏都是这一个地方的事情,若是经营得好则另说,想必到时候不用自己提及,也会有别的大臣自请在所辖地域设立出海贸易港口。 “陛下言之有理,是臣狭隘了,照陛下的意思去做,我大周定能摸索出一套出海贸易的新路子,臣觉得此策可行。” 连范质都点头了,魏仁浦作为柴宗训的死忠肯定是没有意见的。至于王溥,他刚刚才接下了北边扩大互市的差事,恨不得把南边出海贸易的事也揽在自己身上,更加不可能反对了。再看韩通,许是心里乐开了花,忘了表情控制,被柴宗训当场抓了个现行。 “韩相公为何发笑,你这是同意朕的想法还是不同意?给个准话吧。”柴宗训自然知道韩通是百分之一百同意的,毕竟目前所有的互市利润大部分都划作了军费开支,朝廷赚得越多,军队不就能得到更多嘛。 “陛下,臣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如此利国利民的好事,臣高兴还来不及。” 众文武见几位大相公皆站在陛下一边,都表示赞同。唯独只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表示反对。此人正是之前质疑过互市协议乃是韩通等人私议,以及为南平高氏政权说项的谏官。 “陛下,臣有一问,若官民皆可出海贸易,我大周是否有与民争利之嫌,如此一来,百姓会如何议论陛下,周边四邻又会如何看待我大周?” 历来谏官皆以纠帝王之错为使命,唐太宗时期的魏征便是出了名的谏臣,但柴宗训看着站在殿中的这位,仿佛就是为了反对自己才站出来,完全没有将此事的利弊说清楚,只是单纯为反而反。 一旁的王溥使劲给这名谏臣眨眼睛,可他好像没有看到一般,依然坚持己见站得笔直。 “朕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臣侍御史陈南金,曾在安国君节度使李继勋麾下任掌军书记,蒙王相公提拔任谏官之职。” “陛下,陈南金乃前开封少尹、司农卿王敏之婿,臣父因与王敏有旧,臣亦是念在陈南金是个有才之人,不忍其因李继勋战败,被黜落后一事无成,这才提拔了他。”王溥此时恨不得捂住陈南金那张嘴,自己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朕没想到你还曾随过军,那朕便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你身边有一块金元宝,你愣是不用它去买粮食,怕买空了,便自认为好心想让百姓们先买,但你反而转过头去征百姓的粮食,这是对是错?” “这,臣不知陛下是何用意。” “朕之所以想要扩大出海贸易的规模,就是为了给大周百姓喘息的机会。天下一统谈何容易,所费军资财物就是一个无底洞。朕绝对不会通过加征税收来弥补军费的缺口,这才想要在南北布局赚别人的钱。若你认为朕是在与民争利,可这利最终还是归于民的。再者说,有朝廷在前面开路,民间自然会看到出海贸易的好处,不断加入到这个队伍里来,如此国富、民富,才是真的为民谋利。” 陈南金听罢,顿时凝噎,自己确实是怀着能够一鸣惊人的打算,才站出来试图反对满朝文武都赞成的政策,没想到却是自投罗网,暴露了自己的眼界短浅。 “陛下,臣,臣也是关心则乱,臣怕此策会引起民间反感,这才斗胆说出自己的想法,臣知罪,请陛下责罚!”陈南金连忙跪在一边。 面对陈南金的请罪,柴宗训确实短时间内不想看见他,谁让这人每次进谏都精准地踩在了柴宗训的话茬上,确实是有点不给自己这个皇帝面子了。 “想来你还是太过远离‘江湖’,居‘庙堂’太久了。既然你觉得出海贸易不可行,便亲自去看一看吧,朕就迁你去广州市舶司,给潘美二人打下手,好好学学看看。” “臣,叩谢陛下隆恩。”陈南金踉踉跄跄地走出文德殿,心想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去广州就去吧。 如此,以广州为试点,柴宗训所提的出海贸易一事算是定了下来。 第23章 两国遣使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二年末,辽国与南唐皆遣使来周,不过两国的目的却大相径庭。 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挞烈赴周是为周辽互市而来,而南唐国主遣使前来是为打探消息,唯恐大周明年攻打南唐,为此带来了不少古玩珍宝进献。 王溥被柴宗训点名负责此次两国来使的所有事宜,忙得脚不沾地。 “今日我陪大王不醉不归,您可在此休息几日,有司已将大王带来的互市新约仔细研究,待我朝陛下定下条约细则,自会邀大王相见,为大王接风洗尘。”王溥边说边给耶律挞烈倒满酒,眼前这位可是他日后的财神爷,必须得招待好了。 “那就有劳王相公了,本王此来可是要把新约之事办得漂漂亮亮,还望王相公能在大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陛下已命本相统管此事,大王有何需要尽管提,我必满足大王。” 耶律挞烈庆幸大周派来接待自己的不是范质与魏仁浦二人,更不是曾“请”自己来过大周的韩通,不然对着那几个强硬之人,大辽的条件怕是不好开口。 “不瞒王相公,确有一事,我主还想在互市上扩展几项买卖物品,不知大周可否应承,倒也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就是一些稀有的药材、烟火、铜铁之类的。” 听到药材,王溥还没有什么反应,但一听到铜铁与火药,他的酒意就醒了几分。这些可是军中不外销的物品,别说烟火,单单是铜铁,大周就已经给了辽国不少了,没想到这厮还嫌不够,要是都给了辽国,那以后说不定会用在大周身上。 “大王啊,药材我想问题应是不大,不过这烟火与铜铁,估计您还得跟我朝陛下亲自提,若是陛下答应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只能照办了。不然就算我同意了,咱们陛下不给,您不也是拿不走嘛,您说对吗?” 耶律挞烈早就想到王溥这个狐狸不会这么简单就答应自己的要求,可是求到大周天子面前,不就把大辽的目的都摆在了明面上,还是另想办法弄到为好。 耶律挞烈不知道,他的要求王溥转头就跟柴宗训打了小报告。 “陛下,耶律挞烈私下跟臣说,想要在新约以外再要几样东西,比如药材、烟火、铜铁之类的。臣听着话茬不对,就没有直接答应他,让他来跟陛下亲自提。” “哦?药材倒还可以,只是这烟火、铜铁是万万不能给的,如果他下次还跟你提起,你就回绝了吧。即使到了朕这里,也是通不过的,朕不可能给潜在的敌人递刀子杀我朝的士兵。” “陛下,臣明白!臣会盯着耶律挞烈,不让他带走大周一丝烟火铜铁。”王溥早知道是怎么个结果,但是为防耶律挞烈私下收购,自己肯定会在他离京之前跟紧他的行踪。 耶律挞烈想要一些能够武装辽国军事力量的物资,柴宗训尚且能理解,只是这珍稀药材,莫不是辽主耶律璟病了?柴宗训数着手指,时间也确实离耶律璟重病缠身不远了,但不应该啊,按照史书来说大概还有个五、六年,为何如今他就开始四处找药了,此事必定有蹊跷。 “王相公,你想办法探得耶律挞烈急需珍稀药材的原因,朕要知道是他自己用,还是谁要用?” “臣遵旨。” 若是耶律璟真的缠绵病榻,那大周统一的步伐必须要加快了,留给柴宗训的时间也不多了。说不定此次耶律挞烈想要购买军事物资,就是为了武装亲军,以防辽国局势有变。 王溥接了柴宗训的旨意,正想着再找那耶律挞烈喝上一场,眨眼间就被南唐使臣张洎堵在了皇宫门口。 “王相公留步留步,外臣张洎有要事与您相商,还请王相公赏脸移步曲生楼。” “你是南唐礼部员外郎张洎?恕本相眼拙,贵使客气了,不知是何要事?” “是这样的,我已入京数日,为何大周天子还不召见我等?” 王溥是个人精,自是知道南唐新国主遣使前来的目的是什么,不外乎就是眼见大周已接连攻下南平、武平、后蜀以及南汉,南唐觉得危在旦夕,恐大周下一个动手的就是自己,想派个人来打探一二,看看有没有什么存国之策。 “贵使莫慌,南唐新国主即位,我朝天子按例是要接见你的,再容我些许时日,定向陛下禀告,这不如今本相实在是有要事缠身。不瞒贵使,辽国也遣使来了,正与我朝商议要紧之事,贵使的事本相放在心上了,不如你先行回驿馆歇息,陛下一召见本相,本相肯定立刻通知您。” 张洎本是南唐新国主李煜的亲信之臣,参预机密,恩宠第一,谁料来到大周竟然遭到冷遇,顿觉大周早已不将南唐放在眼里,迟早会吞并江南,心想回去后只能告知南唐国主早做打算。 王溥得了柴宗训的旨意,连忙找到耶律挞烈,想要委婉地打探出药材的事情。没想到耶律挞烈那张嘴严实得很,硬是没有透露半点消息。殊不知这样一来,柴宗训却更加笃定这药是为了辽主耶律璟准备的,因为只有他才能让耶律挞烈三缄其口。 得了王溥的回话后,柴宗训便嘱咐他,一定要寻得耶律挞烈所需药材。得了这个人情,想来日后要与这位南院大王私下来往会方便得多。 “陛下,南唐新国主遣使来我大周,臣觉得此人应是来打探我军的下一步动作,不知陛下要不要接见他?如果不见,臣便趁早打发了他。” “还是见一见吧,人家远道而来,总得听听人家说些什么。况且这是南唐新国主第一次遣使来见朕,若是不见不就显得我们不知礼数了。” “那臣来安排。” 第二日,柴宗训在偏殿见到了张洎。 “外臣南唐礼部员外郎张洎叩见大周天子。” “平身吧,贵使不必拘礼。不知此番南唐国主遣你来此有何要事?” 张洎见柴宗训年纪虽尚小,但举止谈吐皆严谨谦和,颇有明君之相,便不敢轻视。 “陛下,此番我主遣外臣前来,主要是因为我主想入京面见陛下,特让外臣前来先行求得陛下的恩典。” 南唐国主李煜,提起他的名字大家可能不太熟悉,但是他的词想必很多人都读过,就连柴宗训自己也还记得那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李煜精通书法、绘画、音律,诗文词一绝,被称为“千古词帝”,他天生适合当个词人,而不是乱世中的帝王。 “南唐国主有心了,此事朕倒是没什么意见,待朕在早朝与众臣商议过后,再答复张卿。”说实话,柴宗训还是挺想见一见李煜,毕竟他算是历史上有名、有才的“亡国之君”。 张洎得到柴宗训的回答后,感慨终于完成了此次赴周的使命。几日后的早朝,众臣皆认为可见一见南唐国主,王溥便将此消息告知了张洎,他当日便告辞返回了南唐。 王溥的另一项重任也圆满完成,耶律挞烈已经收集到了所需的珍稀药材,并在拿到柴宗训签署生效的互市新约后,马不停蹄地返回辽国。这位南院大王可能不知道,此一行他已经将辽国最大的秘密交到了柴宗训手里,而那些药材也是王溥通过各种方式塞到他手里的。 第24章 谋定后动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三年初,南唐国主李煜赴汴京觐见大周天子,柴宗训终于得以见到这位,曾在文学史上占据重要地位的泰斗级人物。 “南唐国主李煜拜见大周天子,愿大周民安物阜,陛下福寿康宁。” 李煜其人淡眉星目,文质彬彬,续着短髯胡须,确是一副文人的模样。 “国主请起,若不论君臣之礼,朕乃后学晚辈,国主不必拘礼。”柴宗训此时还不曾在李煜脸上看出多少伤感故国之意,南唐今犹在,只能看出他似乎带着几分愁绪。 “李煜万万不敢以先学自居,多谢陛下盛情。煜此番前来,一是前来拜见陛下,二是自请去除国号,改称‘江南国主’,并罢除诏书不名之礼,以示对大周的臣服,望陛下恩准。” 殿中诸臣一听,这李煜竟然愿意自请降称为江南国主,定是害怕大周在攻灭南汉后,再度拿他开刀。 柴宗训确实是想将这乱世中,位于南方的最后一处收归大周,李煜自降其国的想法倒是与他不谋而合。不过李煜自降为江南国主很显然已经满足不了大周的胃口,柴宗训是想吃掉整个南唐,此时借口答应他,用来拖延时间也是好的。 “国主愿自请去国号,免除诏书不名之礼,朕自然是应允的。” 李煜微微松了一口气,此前自己曾上书罢除诏书不名的恩典,大周并没有答应。先不管此时柴宗训为何又忽然同意了,李煜心想总算是拖住了大周进一步谋取南唐的步伐。 双方紧接着客套了几句,李煜见已经达成了此次赴周的目的,便如实告知柴宗训,会与其弟郑王李从善在汴京停留几日,若有旨意可随时召见二人。 散朝后,王溥求见柴宗训,直言自己有一策,可间接敲打李煜,说不准能让他奉表请降。如此便可不费一兵一卒,使南唐归于大周。 “陛下,可将李煜之弟李从善扣下,来日再加封与他,让他前往故地说服李煜归降于我。” 柴宗训一听,原来历史上这个招数还是王溥想出来的,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最终应是收效甚微。但也不妨一试,还可检验一下李煜对大周的“忠心”。 很自然,等到江南国主李煜返回都城之时,其弟被大周“留”下了。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回去却变成了李煜自己,说不伤心肯定是假的。一直以来,李煜与众多兄弟的情谊一直都很不错,还算是一个真性情的君主。 一个月后,柴宗训加封李从善为泰宁节度使,暗示李煜降周。消息传回南唐,张洎等人劝谏李煜投降大周,但他并未理会。 大周内部早已掀起攻打南唐的热潮,此一战应该是大周定鼎南方的最后一场大战,每一人都热血沸腾,恨不能亲赴战场,亲眼见证南方大定的局面。 柴宗训知道时机已到,便在咨询过几位辅政大臣之后,命令有司打造战船,等战舰杨帆起航之日便是与南唐开战之时。 一南唐商人见荆南江河湖泊处,竟然在半年内冒出了许多战舰,便密告南唐。 “国主,大周打造如此之多的战舰,定是向着我们、来的,不如我们悄悄派遣一支水师,将所有战舰焚毁,如此一来大周只能在陆地与我周旋,到时南唐若要取胜也不是没有希望!” 李煜害怕无端惹祸上身,并没有批复臣下的奏本,每日里只知道自怨自艾,与一帮臣子在宴会上酣饮,与之唱和一些忧愁的悲歌哀乐。不仅如此,李煜还下旨,改“诏”为“教”;改中书、门下为左、右内史,尚书为司会等,并降诸“王”为“公”,以求避讳大周,以示尊崇,祈盼大周能够放过南唐。没过几日,李煜又上奏本自请接受大周封爵,但被柴宗训拒绝了。 不愿见到苏杭之地遭受战火摧残的柴宗训,给了李煜最后一次机会,他以祭天为由,让李煜入京。不料李煜好似打算与大周玉石俱焚,不断派遣重兵把守长江各处险要,并说道:“臣侍奉大朝,希望得以保全宗庙,想不到竟会这样,事情既然已经走到如此地步,只有一死了。”此等豪言壮语,惹得大周满朝文武群情愤慨,上奏柴宗训不要再理会李煜,立刻出兵攻打南唐。 八月,柴宗训正式下令出兵攻打南唐,并命颍州团练使曹翰从江陵出兵,宣徽南院使曹彬、都监潘美领兵从水路出击,水陆并进,直扑南唐。另着西路王明为池、岳江路巡检、战棹都部署,牵制湖口唐军,保障主力东进。柴宗训叮嘱诸将,务必生擒李煜,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其性命。 曹翰原就隶属先帝柴荣麾下,此前曾从征高平,直至此番被柴宗训点兵。曹彬乃是太祖郭威的外甥,为人素来宽厚仁爱,累官至引进使。柴宗训此次钦点曹彬作为一路统帅,也是看在他曾经出使吴越,想让其在此战中与吴越联手夹击南唐。王明此人素以干练著称,历任清平、郾城、鄢陵县令,熟知此次伐唐路线行经之处的情况。 不久,吴越王钱弘俶应允出兵攻打南唐,柴宗训加封其为昪州东南面行营招抚制置使,命其率领数万兵士自杭州北上策应,并派遣丁德裕监其军,以防不测。 “国主,周军起兵不过两月,现已攻下池州。那吴越王钱弘俶更是趁火打劫,引兵来犯,已联合周军攻陷我常州、润州等地,现下该如何是好?” 李煜猛得站起,对着吴越方向破口大骂,“钱弘俶那厮竟不知唇亡齿寒,我南唐一失,他吴越独木难支,迟早会被大周吞并!来人,速去信钱弘俶,晓以利害,只要吴越不与大周联合攻我,或许我南唐还有一救。” 说罢,李煜叫来中书舍人潘佑,让其立刻传其旨意,并即日起弃用大周年号,改用天干地支纪年,誓要与大周划清界限。 这一头,吴越王钱弘俶在收到李煜的来信时,只粗劣看了一眼,便让人将此信送到汴京,上呈柴宗训。 在南唐战局渐露败相之际,洪州节度使朱令赟竟率兵十五万前来救援,不料却在中途遭遇周军。朱令赟下令焚烧周军战舰,刹那间风向转变,反而烧至自身,战败被擒。 由于势力实在悬殊,吴越又与大周联手,李煜以为依赖长江天险,便可拒敌于国境之外,谁知屡次错失良机,没有利用地理优势趁周军渡江时重挫其主力部队。外援既灭,南唐回天乏力。不久,周军顺利渡过长江,并于采石、秦淮河、皖口三战中歼灭南唐所有精锐主力,南唐屡战屡败,国都金陵已完全暴露在大周的眼皮子底下,唾手可得。 李煜这下真的慌了,他两次派遣使者欲与周军议和。奏疏递到柴宗训案头时,他答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由此,金陵彻底被周军围困,成了一座孤城,李煜一意孤行坚持与金陵共存亡,以致城内米粮耗尽,兵将再也无力与大周一战。 第25章 南方大定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月余之后,周军从三面开始猛攻金陵,南唐奋力一战,欲偷袭周军营寨,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后金陵城破,南唐不少官员或殉国、或战死,自知已成亡国之君的李煜只能奉表投降,南唐就此终结,存国二十六年。 柴宗训在开战前曾特意嘱咐诸将,不许伤李煜性命,将他安全地送回汴京。 李煜再次见到柴宗训时,已从一个江南国主变成亡国之君,他的眼神变了,充满着无限伤感,柴宗训此时真的相信,他就是那个写下怀念故国诗词的词人。 “李煜,朕不杀你,因你的一时执着,南唐已有无数士人百姓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需知天下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如今我大周一统天下本就是大势所趋,你实不该逆势而为,平添孤寡。朕会免除南唐百姓两年赋税,以后你就住在汴京,好好写你的词,我大周有的是秀美河山,故国难再觅,此处盼归心。”后柴宗训封李煜为“文昌侯”,并赏赐府邸一座。 李煜幸而捡回一条命,得知柴宗训不杀他,顿时泪眼朦胧,故国已逝,唯余自身,此生无需再烦扰王国存续,与诗词为伴,对李煜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南唐并入大周版图后,南方仅余吴越与福建、彰南等割据势力,对柴宗训而言已不足为虑。与南唐一战,诸多将领劳苦功高,柴宗训皆一一加赏。 攻灭南唐一战,曹彬当为首功,被加封为忠武军节度使,任枢密使;曹翰迁为桂州观察使,任颍州通判。率领西路大军的王明因功升为右谏议大夫,判三司事。而监军丁德裕因不体恤吴越士卒,贪得无厌大肆敛财,吴越王钱弘俶上奏柴宗训后,他被贬房州,郁郁而终。 至于潘美,此战中他虽接到柴宗训紧急任命,只任副帅一职,但他在平定南汉后,再次协助曹彬攻打南唐,因功被柴宗训封为宣徽北院使,意在让他未来能够从征北汉,再建奇功。 “潘卿,你可知朕将你封为宣徽北院使的用意何在?” “臣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无妨,朕让你说,你便说。” “臣猜测,陛下是想让臣先行为朝廷铺路,以待来日能够一举消灭北汉?” 柴宗训不由在心里为潘美点了一个赞,这个人要是用好了,可以发挥意想不到的结果。潘美在柴宗训眼里,就如同王溥,可能两人确实是存在一点点性格上的瑕疵,但说到底并不违反帝王用人的原则。 “你猜测得不错,假以时日,朕势必会拿下北汉。如今我大周刚刚与辽国签订互市新约,不能转头就违背承诺去找北汉的麻烦,必须伺机以待,做好充分的准备。” “臣遵旨。” 南唐战败后没过多久,在与大周边境接壤的泉州、漳州地区,作为最后的藩镇割据军阀之一,南唐清源军节度使陈洪进被迫主动归降大周,献出泉、彰二州共一十四县土地。自此,闽南地区也被划入了大周版图。 柴宗训任命陈洪进为武平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将他调离了闽南。 时间来到了昭武三年,即公元963年,吴越王钱弘俶审时度势,遵循其祖钱镠遗训:“善事中国,勿以易姓废事大之礼,要度德量力而识时务,如遇真主,宜速归附。”,选择以吴越百姓为念,纳土归周。 因钱氏之故,吴越大地免遭生灵涂炭,苏轼也曾评说:“其民(指吴越百姓)至于老死,不识兵革,四时嬉游,歌鼓之声相闻,至今不废,其有德于斯民甚厚。”此句确实是对吴越之地最真实的写照。而钱弘俶的纳土之举也成为了千古美谈,成为让数代乱局逐渐走向和平兴盛的奠基人之一。 “吴越钱氏素来以民为本,为江浙地区的百姓带来了近百年的安稳与富足,朕颇为钦佩。如今吴越王纳土归周,实乃仁义之举,朕不能不为临安钱氏记一大功,传旨封钱弘俶为临安王。” “臣,叩谢陛下恩典。”临安王钱弘俶确实只想返乡终老,柴宗训封的王爵确如他所愿,十分契合他的心意,自己总算不负先祖钱镠遗愿,看到天下有机会再次统一。 以吴越王纳土归周为分界线,大周已成功将整个南方剩余的割据地区收入囊中。柴宗训依照旧例,对新并入大周版图的闽越、吴越百姓免除两年赋税。并着尹崇珂将广州市舶司的出海贸易之策,在福建、浙江两地新设港口后加以推广,强令其必须在昭武六年之前,将此三地的出海贸易连成一线,构建出一条海上商贸之路。 中枢层面,如今大周离完全统一只差最后一步,柴宗训心中关于改革军制的想法势必要加紧提上日程。再者说,离掉落这个异时空已经四年多了,柴宗训自己擅长的化工类理论一次都还没用上,也是时候拿出来见人,发挥实质性的用处。 这天,以范质为首的文臣求见柴宗训,言道有要事相商,柴宗训连忙让内侍童海请他们进来。 “陛下,臣等今日前来,主要是为梳理南方各州县的任职官员而来,但还有一事也想请陛下早日定夺。” “范大相公客气了,你乃父皇留给朕的辅政大臣,有什么事是说不得的?” 范质与魏仁浦、王溥二人面面相觑,四位大相公只来了三位,不用想柴宗训都知道他们是准备挑武将的毛病了。 “陛下,如今我大周唯余北边强敌未除,以我朝目前的能力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陛下定能一举扫平北汉、辽国。如今,诸多武将因功迁为节度使,若不遏制他们的权柄,我大周即使能一统天下,怕也是难逃唐末以来藩镇割据的局面。”范质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这并不是冲着文臣与武将的立场去的,而是担忧大周的未来。 柴宗训听到范质能将武将的问题挑明来说,心里倒是挺开心的,起码不止自己一个人存了改革军制的想法,往后也不至于寸步难行。但韩通没来,这事总透着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朕有一问,韩相公为何没有随几位前来面圣?” 范质几人相视无言,总不能说因为韩通本就是以武将的身份进的内阁,怕他们说出来以后韩通不同意,所以干脆就没通知人家一起来。 “其中缘由,朕大致是猜出来了。但你们可知,朕尚且年幼,若想启动军改,没有武将的支持,朕说不准将会自陷险地,大周社稷危矣!你们大可将心中所想告知韩相公,朕相信他不是因私废公之人。况且你们所言,朕早已胸有成竹,到了适当的时机,朕自会在早朝上提起。” 范质等听到柴宗训的话,顿觉羞愧难当,此事他们尚且还没有陛下考虑得周全,白白担着辅政大臣的名头。 “陛下,是臣妄言了。此事皆因臣等过于忧心大周社稷,是以考虑得不周全。既然陛下早已洞悉明了,那臣等便等着做陛下的开路先锋,定要将这百年来的割据局面扭转过来。”魏仁浦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向柴宗训表忠心。 “臣也愿为陛下之马前卒,将军改之事推行到底!”王溥又怎会甘居人后。 柴宗训见三位辅政大臣皆已达成一致,心中又多了几分底气,待他们问过韩通的意见后,自己便可趁机提出军改了。 从元利元年至今,柴宗训通过发动数次对外战争,拉拢了一大批军中将领,他们全部都是自己的底牌,不仅可以成为改革军制的中坚力量,还可以用以抗衡赵匡胤的军中小集团。此一局,柴宗训绝对不可以输,此次军改是否能够一举拔掉赵匡胤在军中的势力,大家可以拭目以待。 第26章 改革军制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不久,在得到韩通肯定的回答后,柴宗训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军制改革。昭武四年,初步改制的文书已经由范质等人开始起草,朝野闻之,皆动静不小。 “大哥,你可知,陛下不日即将改革军制,你怎得不提前告诉我?”赵匡义着急忙慌地抓着赵匡胤的衣袖,询问其有关改制之事。 “我也是前几日被韩通问询之时才知道的,听说他还找了军中不少将领,除了守信几个没有确切答复,持观望态度,其他人估计都站在了陛下那边。” “那大哥你是怎么与韩通说的,没有你的同意,陛下是不会轻易改制的,毕竟以你在军中的地位,若是站出来反对,肯定有不少人是支持你的。” 赵匡胤看着自己弟弟那副着急的样子,好似改制会把他的前程全都葬送一般。 “我确实对韩通说,若是陛下觉得数代以来军中将领、各地节度使权柄过重,让天下屡次陷入危局之中,最终下定决定改革军制,我是赞成的,这本就是我的本意。若是我在那个位置上,我早就动手了,陛下则是稳妥为上,眼见南方大定之后才选择铺开改制的局面。更何况,你又怎知改制以后会对你不利?” 赵匡义眼见自己大哥这段日子,越发没有心力和野心去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想到自己说不定也要跟着逐渐沉寂下去,心中自然是不愿意的。 “大哥,我问过了,石大哥几人还都是以你马首是瞻的,若是我们趁机反了……” “你给我住嘴!莫不要连累我赵家数十口,更不要置守信他们于不忠之地。陛下自即位以来,逐渐收拢军中将领的人心,一些本来与我交好的将领,如今都已站在了陛下那边。如今,我已经没有了领兵之权,你难道是想凭借几个亲兵直面禁军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赵匡义被赵匡胤的驳斥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说不出不代表不会去做。赵匡胤恐怕想不到,自己这个弟弟的野心一直以来都不比他的小。如今靠赵匡胤上位已经变得不切实际了,赵匡义便想着,也是时候拉拢一批忠于他的人,满足他那不为人知的欲望。 改制之事,在朝野同心的情况下推进得格外顺利,柴宗训首先要做的便是废除节度使的掌兵之权,将其改为一虚衔的荣誉称号,只有俸禄,没有实职。柴宗训试图扭转自唐朝以来节度使同掌一地兵权财政的局面,避免大周再现唐末藩镇割据的乱局。 “朕今日将节度使一职,定为虚衔,是念在诸多兼任节度使的将领,曾为我大周做出的卓越贡献,选择保留他们的待遇,这是因为朕绝对不会忘了诸位为我大周建立的功勋。” 以赵匡胤为首的武将们,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兼着节度使的位置,原本他们以为自己这个职位定是要保不住了,没想到柴宗训还愿意给他们留下这份殊荣。 “陛下,在此创立新军制的紧要关头,陛下依然能够设身处地为诸将考虑,他们皆会感念陛下的恩德,全力支持新制改革。”赵匡胤还是需要出来表个态,让大家知道自己最终还是选择支持陛下。 柴宗训就是在等赵匡胤站出来,毕竟自己第一句话只是变更节度使的头衔,后面的内容可不是那么容易令人坦然接受了。 “赵检校对大周的忠心,朕一直是知道的。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就请韩相公接着宣布其他几项改制细则,朕还想继续听听大家的想法。” 韩通从内侍童海手中接过厚厚一卷文书,径直念了起来。 “改枢密院为最高军事领导机关,掌军权、军令,军权包括指挥权、人事权等,军令包括调兵、出兵等,枢密院所出之令涵盖军队所有的权力、命令。其中,联席指挥使为最高长官,由大周天子兼任联席指挥正使,并设副使五人。” “建立五司,即陆军司、海军司、火器军司、侦察军司、户曹军司,收归天下兵马,驻军由各地直辖五司的部门统一管理,各负责陆军、海军、火器部队、侦察部队、后勤部队的建设,设军司指挥使一职,只有统兵权,无领兵之权。” “按地域划分五大战区,设战区指挥使,无统兵权,只有战时领兵之权。以我大周显德末年的中原版图为北部战区,后蜀故地与京西为西部战区,原南平、武平与南唐邻近区域为中部战区,原南汉故地为南部战区,原吴越、闽越及两地相接之南唐故地为东部战区。” 所有军队中的将领皆按品级划分为大将、上将、中将、少将四个将官级,大校、上校、中校、少校四个校官级,大尉、上尉、中尉、少尉四个尉官级,共十二级。其余普通士兵分列一至三级军士长,上、中、下士与上、中、下等兵士,共九级。 …… 加上其余各项新设的部门以及细则,使得众文武一直在交头接耳,讨论声音越来越大。 待韩通念完整个新制举措后,他终于得以喘过一口气来。 “有劳韩相公了。军改新制已出,不知大家有何疑虑,今日皆可道来,朕与诸位大相公为大家解惑。” “陛下,臣有一问,设枢密院统管军队即可,为何陛下要亲自担任联席指挥正使一职?这岂不是委屈了陛下,让陛下纡尊降贵与臣等一同议军?”赵匡胤早前大致知道军制改革的细则,但这一条之前并没有,他猜测应该是柴宗训最后才加上去的。 “新制拟定后,朕觉得必须要与我大周将领同在一处,身先士卒,参与每一项军事议定的决策过程,因此才向韩相公要了这个虚职。朕能亲身与将士们并肩作战,同在一处,并不算是委屈了朕,赵检校不必介怀。” “陛下,新制中的五司,陆军海军臣还能从字面上读懂,但是这火器与侦察、户曹三司,臣实在没有想明白,还望韩相公解惑。”石守信也适时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韩通要是早知道自己今天要说那么多话,今早出门的时候就多喝两口水了。 “这火器单指杀伤力极大的火枪、火炮等,因威力巨大,需单设一军。侦察司则顾名思义,指的是收集敌军情报,为我军提供战略信息支撑。户曹则是我军的后勤部队,统管配发各类军需用品。” “陛下,臣对其他内容都无异议,只是这战区一制,是否会造成我大周陷入外重内轻,亦或是穷兵黩武的局面?”慕容延钊提出的问题比较客观,他害怕大周也像唐末一般,边境藩镇权力过大,导致中枢完全没办法压制。 “就让朕来回答你的问题,唐末藩镇皆因节度使掌握了财权、兵权,而我大周现在的战区指挥使,只有领兵之权,若无战事,则只负责指挥联合军事演练,提高各军司协同作战的能力,并不足为虑。至于穷兵黩武,朕只知道,若是战场上打不赢的,谈判桌上也不会谈得拢,自古以来都是谁的拳头硬谁说话。” 柴宗训一言,令慕容延钊瞬间顿悟,如今四海未定,柴宗训所改之制,只有利于日后大周的统一与发展,自己与陛下相比,确实显得过于保守了。 “臣多谢陛下解惑。” 今日这场朝会一直讨论到了午时,剩余的大臣皆是对一些细节存疑,柴宗训见时间不早了,只好令众文武递上奏本,透过文字一一解答大家。 第27章 提拔晋升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朝野内外,明面上不少人支持柴宗训改革军制,但暗地里还是会有人心里觉得不舒服。想想便知,原本手中的权力,无缘无故都要交出去,换作是谁一时之间都难以接受,比如赵匡义。 “我大哥真的是疯了,原本还指着他能够位极人臣,我也好有出头之日。如今别说权位了,我现在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个问题。”赵匡义与三两好友相聚曲生楼,借着酒劲就开始吐槽起柴宗训改革军制的旨意。 “匡义兄如今是殿前袛候、供奉官都知,谁不看在赵检校份上给你点面子。依我看,你先莫要着急,说不定陛下推行新军制后,你还能升个官。”左拾遗、集贤殿修撰卢多逊素来与赵匡义交好,他倒是不太担心赵匡义的前程,毕竟其大哥是赵匡胤,岳父又是魏王、太尉符彦卿。 “依我看,新军制说好听了是改革,说不好听不过是各方势力的重组,反正我是跟着检校的,他到哪儿我到哪儿。”说话的人是楚昭辅,他目前是赵匡胤的部下,也常与赵匡义来往。 史上,此二人皆是赵匡义接班赵匡胤,即皇帝位之前的心腹。在赵普被赵匡胤罢相之后,一人升任参政知事,一人位居枢密院副使。 “如今陛下的位置是坐得越发稳固了,若是等他亲政以后,文武诸臣恐怕再也不能掣肘于他。”赵匡义眼见自家大哥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远,只能干着急。 “如今我等在这里说这些又有何用,现下只能静待时机,改革之路哪有这么好走,且看陛下如何将新军制先推行下去再说吧。”卢多逊自顾自地喝酒,他是文官,前途自是与赵匡义等人不同,此刻他心里已经生出了别的心思,若是赵家一路走弱,自己是不是要尽早另投他门。 赵匡义几人虽都是酒后胡话,但有一句他们说得却很有道理,柴宗训确实是想要提拔一些新人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打乱目前大周军中的势力分布。 柴宗训先是将范质、魏仁浦、王溥、韩通与赵匡胤五人任命为“枢密院指挥副使”,着升他们为大将。 后又升任王审琦为陆军司指挥使、曹彬为海军司指挥使、潘美为火器军司指挥使、李处耘为侦察军司指挥使、石守信为户曹军司指挥使,五人皆为上将,与枢密院指挥副使职衔相同,但职务不同。 柴宗训还任命王全斌为西部战区指挥使、慕容延钊为北部战区指挥使、李重进为东部战区指挥使、钱弘俶为南部战区指挥使、李筠为中部战区指挥使,同为上将。 紧接着,柴宗训又从军队中提拔了一些新人,比如李处耘之子李继隆,李崇矩、郭守文、潘惟吉等。柴宗训让这些年轻将领分别跟在自己、诸位军司指挥使与战区指挥使左右,通过磨炼他们的意志力,增长他们的见闻,让这批新人有朝一日能够扛起主帅的担子,为大周征战一方。 昭武年间的这场军制改革,被后世称为“昭武军改”,此次军改打破了唐末以来军阀割据的局面,使得大周疆域实现了长久的安定。 军制改革后,节度使作为一种荣誉名称留了下来,成为武将殊荣的一部分。同时,军改后的大周军事实力大幅提升,在往后攻打北汉的过程中优势明显。此军制后来也被大周定为军事定制,一直传承至民主宪政政府之前。 柴宗训还将宫中的禁军划分为了“四卫”,分别为龙骧卫、虎翼卫、校事卫以及神机卫,龙骧虎翼负责护卫柴宗训的安全,校事卫则替天子监察审查一切事宜,神机卫配备了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单兵能力以一敌百。 四卫不负责对外征战,仅作为天子亲卫,只对柴宗训一人负责。郭守文与李崇矩分别任龙骧虎翼两卫都点检,李继隆负责校事卫,潘美之侄潘惟吉任神机卫都点检,四人的职衔皆为少将。 此次军制改革直到昭武五年末方才告一段落,众多将领皆在新军制下找到了合适自己的位置,与僚属上司逐渐磨合,也感受到了新军制带来的实质性好处。 节度使不再独掌财政军事大权后,所有的军事指挥命令皆由枢密院统一发出,日常训练由各个战区下达模拟作战任务,五大军司相互配合,可以同时满足在五大战区开展军事训练的条件,模拟对各方假想敌作战,军事协同作战能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陛下,各地军权收归中央后,枢密院通过整合众多军队将领的职权归属,节省了大量开支。如今,军权由枢密院而出,大周军队则令行禁止,目前的军力与显德末年相比,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了。”范质真的没想到,陛下看似复杂的军制改革,收效竟然如此显著。 “不仅如此,我军的战斗力也提升了不少,精神气十足,若是辽国此时再度来犯,我敢担保,我大周一定让其有来无回。”韩通作为枢密副使中唯二的武将,眼见军制改革大成,内心也是止不住的开心。 “诸位切莫忘了,朕推行新军制不过一年有余,在大周看不见的地方仍然有许多不满的情绪。校事卫今早报予朕知,言道少尉赵匡义与一众好友曾在曲生楼屡次妄议军制,说朕给他的位置太低了。” 赵匡胤一听,瞬间想杀了赵匡义的心都有,连忙站出来请罪。 “陛下,臣弟不知轻重,妄议朝政,臣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还望陛下给他一次机会!” “赵卿,你要知道,朕已经给过他机会了,在他第一次妄议新制时,朕就已经视而不见,怎知他竟然无的放矢到这个地步,看来你是需要好好管教一下你这个弟弟了。” 赵匡胤撩开官袍,一把跪在地上,给柴宗训磕了一个头。这个头先是谢过柴宗训不追究赵家全族的恩典,同时赵匡胤也承诺定会对其弟严加管教,让其不敢再犯。 “如此便最好了,也不能伤了咱们君臣之间的和气。但赵匡义朕不得不罚,就先撤去他的少尉职衔,等他什么时候改好了,朕再还给他。” 在诸多武将纷纷得到新军制封赏的职衔时,赵匡义却被柴宗训撸掉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少尉名头。赵匡义心想,自己不过就是议论了几句新军制,何至于此。 赵匡胤见这个弟弟仍旧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后悔当初不应该将他领入军中,想来倒还不如让其走科举之路,兴许还能金榜题名,好过如今文不成武不就。 赵匡胤的母亲杜氏在听到赵匡义被柴宗训撤职后,心急如焚,整日拉着赵匡胤想让他为弟弟说项,让柴宗训将职衔给赵匡义封回来,还得封个再大一点的。 赵匡胤不胜其烦,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回家,宿在枢密院研究对北战略,期盼着能用自己的功劳为弟弟换回职衔。 第28章 京都演武堂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五年,新军制在一众军中将领的强烈拥护下,逐渐步入正轨。一些原本默默无名,无处投身的中下层将领,渐渐成为军制改革后一股不可轻视的政治力量。 登基近六年的柴宗训终于慢慢开始摆脱赵匡胤的军事桎梏,培养起了只听命于他的一支强劲军队。不过柴宗训仍觉不过,他计划将军中的明日之星也纳入军队的管辖范围之内。 “今日枢密院联席会议,朕有一事想请诸位副使议定。” 范质等文臣如今早已视柴宗训为他日大周之英主,他的言行皆能得到几位大相公的认可。几人中仅赵匡胤不曾进入内阁,目前仅有一个枢密院副使在身。 “陛下请直言,我等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今军中将领、士兵还未有互通之渠道,一级军士长如果想要成为少尉,唯一的途径便是得到朕的册封,只此一途势必会有损士卒的作战积极性。因此,朕想要设立‘京都演武堂’,凡是才能卓著、破敌有功的士兵,无论职衔,皆可通过军司或战区举荐进入演武堂,学成后可破格提升为少尉职衔,分配职务。” 韩通与赵匡胤皆是起于行伍,非常清楚一条公平公正公开的晋升之路,对于一名普通士兵的吸引力有多大,这代表着只要在战场上为大周尽心竭力,就有可能通过从军一途光宗耀祖、位极人臣,彻底改变底层士兵难为将帅的局面。 “陛下,臣为千千万万的士兵叩谢陛下恩德,此举定能让我大周每一位参军的普通士兵热血沸腾,甘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韩通激动地给柴宗训行了一个大礼,如果京都演武堂真的建起来了,他定会送家族中所有的子弟去参军,让他们自己建功立业,不蒙祖荫挣得功名。 “韩相公请起,这还只是朕的初步想法,具体细节与实施还要交给诸位。但不管如何,朕只有一个原则,‘京都演武堂’必须要成为我大周军队日后诞生当世名将的摇篮。” 考虑到演武堂定会成为大周向军队输送新鲜血液的地方,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柴宗训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选一位声望超群的人担任演武堂提督,总管堂内博士(教授学业)、司业(掌管教令)、监丞(专领监务)、典簿(负责典籍)。 考虑了几日,柴宗训决定将这个位置交给魏王、太尉符彦卿。一来他勇而有谋、战功赫赫,军中将领大多曾为他的部下,其人又待下有恩,威望极高。二来他始终忠于大周,是先帝世宗柴荣两任皇后的父亲,与周室利益关切,绝对担得起演武堂提督一职。 朝廷要设立“京都演武堂”的消息很快就在中下层士兵之间开始流传,大家皆道当今陛下乃不世明君,开辟了一条底层士兵晋升的光明之路。 京都演武堂拟定在昭武六年初开始第一批招录,各大军司以及战区皆忙着推荐自己最优秀的兵士。 “你听说了吗?我们军司有足足一百个名额呢,我准备报名了,你要不要同去?”海军司一名普通士兵正与其同乡讨论此次演武堂招录之事。 他的这位同乡没有说话,正拿着毛笔在大周的疆域上划来划去,仔细一看,竟是目前大周的出海贸易路线。 “我早已报了名。”此人名叫郑禾,吴越人。在临安王钱弘俶“纳土归周”之后,因擅长海上作战,军改后被大周编入海军司,目前是一名下士。 像郑禾一样出身平民的士兵,大周军队中还有很多,他们或许都有一技之长,只是被时光埋没,不为人知。而柴宗训想做的,就是在时光的砂砾中,找到这些未来的将星。 郑禾在进入京都演武堂后,因其出色的海上作战能力,从演武堂学成后便被提拔为海军司少尉,并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大周对外征战的第一批海上猛将。 在距离汴京皇城不远处,半年内新建了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学堂,其与一般的学堂不一样,门前写的不是圣人的教化之语,取而代之的是历史上一些霸气的名言。 “寇可往,吾亦可往。”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 这些话让来此学堂的人还未进入其中,心里便已觉骄傲自豪。 此地正是柴宗训为新军制设立的“京都演武堂”,学堂内分作文科与武科,文科乃教授战略战术、情报收集、指挥作战等提升军事素养的科目,武科则是教授刀枪剑戟、火器火枪、体质训练等强化军事技能的科目。夫子皆是柴宗训亲自选定,每一个都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五位枢密院指挥副使还会不时轮班赴演武堂教授课业,可谓是名师云集。 如今,不止汴京城,大周各地的州府县衙都被挤得水泄不通,许多十几二十岁的男子或是自己想投身军旅,或是被家族推出来,纷纷都想加入大周军队。 柴宗训设立演武堂的消息一出,各地的征兵名额瞬间就被抢空了。为此枢密院不得不求见柴宗训,想要在明年的兵役登记之前,制定优中选优的规则,避免军队因人数过多出现“冗兵”现象。 “陛下,臣请制定征兵标准,将最优秀的兵员补充至大周军队。同时,避免因兵员过多,造成各地兵员人数过多、质量参差不齐的局面。”韩通最清楚,若是出现冗兵现象,大周即使有再多的士兵也无济于事,军队兵员讲究的是精挑细选。 “朕准了。诸位也不必过于担心,我大周百姓原来除了读书一途,并没有别的出路,如今朕设立演武堂,就是为了给我大周百姓多一条出路。能够科举中榜的毕竟还是少数,现下有一条不需要学富五车就可扬名立万的路,百姓自然趋之若鹜。但朕相信,等诸位制定好遴选之策后,目前的火热程度应该会有所下降。” 古代普通人的晋升之路,无非就是科举,但是读书科举并不是一般家庭负担得起的。而柴宗训想要改革军制的目的就在于此,让大周百姓知道,通过报效国家也可以实现个人价值,从而让“大周”作为一个民族国家的概念扎根发芽。 枢密院通过制定遴选之策,提高了征兵的要求后,各地府衙终于不再是人挤人的状态。昭武六年这一批参军的士兵,成为了大周军队目前为止综合素质平均值最高的一批。而在这一年之前参军的人,被称为“最幸运”的一批,因为他们是大周实施遴选前最后一批入伍的士兵。 各军司、战区最后选定的符合第一期演武堂招录要求的士兵,共计一千人。加上隶属禁军“四卫”的二百人,总计一千二百人顺利进入演武堂。 演武堂的开学大典由新任提督符彦卿主持,柴宗训及枢密院,各军司、战区指挥使皆亲临现场。朝野内外看得出来,从演武堂毕业的天子门生,必定会成为继科举进士后,又一受到大周重视的新兴政治力量。 一千二百人被分作十二个队,每队将于一月之后的考核中选出各队的队长,全权负责队内各项事务。对大家而言,成为队长可以提前崭露头角,获得更多的关注,这一得天独厚的优势使得大家在进入演武堂的第二日开始,开始暗自较劲。 第29章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演武堂的设立,意味着新军制改革已告一段落,余下的便是按部就班地推进各项新制,柴宗训总算有闲暇时间开始思考自己的“老本行”了。 昭武六年,演武堂开学大典一个月后,十二位经考核被评为优等的兵员,成为了各自小队的队长。众人开始专心修习文武科,为时三年,只要通过最终的考核便可加封尉官职衔。即使没有通过考核的人,返回所在部队后,皆可升迁三级。 “陛下,如今演武堂各项事宜皆有老太尉盯着,您可以放心了。”内侍童海算是比较了解柴宗训的心思,知道他现在最在意的便是这件事。 “朕知道,有外祖父在,朕自当安心的,眼下还有别的事需要朕操心了。” 只见柴宗训在纸上写来写去,标注的内容连私下自诩熟读诗书的童海也看不懂。 那是自然,因为此时柴宗训在纸上画的乃是三百多年后才出现的“红夷大炮”。 红夷大炮原型是欧洲在16世纪发明的长身管、纺锤形结构的火炮,在明代被仿制,它在设计上有很多优点,炮管长,管壁厚,口径大,整体形状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非常契合火药燃烧时膛压由高到低的原理。 仔细看柴宗训所画之图,可以发现在炮身重心处的两侧设有炮耳,以此为轴可以调节射角,配合火药用量改变射程;火炮还设有准星和照门,依照抛物线来计算弹道,精度可提升不少。后期红夷大炮逐渐在明末清初的战场上崭露头角,只不过有清一代以来,没有丝毫改进升级,逐渐被大航海时代的加农炮、榴弹炮等先进火炮淘汰。 柴宗训想利用火药的普及,制造大周版本的火炮,以应对未来战争所需,尽量避免更大的伤亡,这也是他极力要设立火器军司的初衷。 如今朝野内外已经完成新军制改革,柴宗训深觉也是时候将火器技术的创新摆上台面,将火器军司武装成大周的一把利刃。 “童海,召枢密院各副指挥使与潘美立刻来见朕,朕有要事相商。” “遵旨。” 范质等人急匆匆赶来之时,柴宗训才刚刚落笔。 “卿等来了,朕有一事,想让潘美立办,但还是觉得要问过各位枢密院副使的意见,便叫大家一起来了。” 范质等人不解,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陛下如此着急上火。 “陛下请直言,我等洗耳恭听。” “之前南唐一战,我大周军队使用过一种名为‘火药箭’的武器,诸位可有印象?” “陛下,臣有印象,南唐一战中,我大周的火药箭可以说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其火力迅猛,令南唐军队一度无还手之力。” “朕了解过我大周如今的火器火药制作工艺,已可大规模生产火箭、火炮和火蒺藜等火器,火药的成分大多以硝、硫磺和炭为主,还有桐油、沥青等原料。但是朕觉得还不够,为了应对日后对北汉、对辽国,甚至抵抗外敌所需,一个杀伤力显著的火器能使我军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因此,朕有意着火器司研制新型火炮、火枪等火器,现下不求装备全军,待日后技艺纯熟,我大周势必要抛弃刀枪剑戟那一套,改为配备火器。” 柴宗训话毕,不止主角潘美没有反应过来,余的几位枢密院副指挥也没有反应过来,柴宗训这是要花大手笔进行火器的升级迭代,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 “陛下,恕臣直言,研制火器是一项非常大的支出,若是钱花了,却什么都没有研制出来,百官定有微词,臣还是想请陛下三思。”范质作为辅臣第一,有义务提醒柴宗训,这事要是办好了,自然是好,若是办不好,可能会影响当前柴宗训好不容易打造的稳定局面。 “范大相公所言极是,若是像无头苍蝇似的,没有任何方向瞎鼓捣,自然研制不出什么,若是朕可以提供设计图纸呢?不瞒诸位,朕私下里已经阅遍所有古今火器制造类的典籍,画出了新火炮升级改进的图纸,火器司只需按照朕所画的图纸研制,定能造出威力巨大的新型火炮。” 众人耳朵都傻了,陛下竟然亲自画了图纸?魏仁浦与赵匡胤作为柴宗训的文武师傅,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他有这方面的天赋。 “陛下,臣与赵检校教导陛下也有段日子了,从不曾听闻陛下还喜欢摆弄火器?”魏仁浦看了一眼赵匡胤,从他的眼神里也得到了一样的质疑。 “朕都是趁着闲暇时看的,不信你们问童海。”童海自然得装作一副陛下说的皆是实话的样子,不然就是他不想活了。 既然柴宗训都这样说了,众人自然不敢没有什么疑虑。提升火器技艺有利于大周军队在战场上掌握主动权,众人只有同意的份,定是不会拒绝。何况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令大家再也找不出反对此事的理由。 “朕明白,火器研制一事可能花费巨大,朕会下旨令宫中裁减用度,节省出来的银钱全都挪用作火器司研制新火器之用,不会调用国库的一分一毫。”朝廷收上来的每一分赋税都有其用处,若是柴宗训将赋税挪去制作火器,那么别的地方肯定就需要再找一笔钱填上,这样一来,缺口最终无疑会落到百姓身上。 “陛下思虑周全,臣等自然赞成。”范质带头表态,其余人也都持双手赞成。 “那好,朕便任命火器司指挥使潘美全权受理此事,有任何进展随时报予朕知,新火器试射之日,朕要亲临现场观看试验。” 柴宗训若是亲临火器司观看火器试射,那不就相当于给火器司长脸了,陛下如今可是一个军司也没有御驾亲临过。潘美暗自在心中起誓,定要将新火器研制成功,让火器军司一鸣惊人。 红夷火炮只是第一步,火绳枪、木柄手榴弹等皆会逐渐出现在柴宗训的强军日程上。作为化学人在军事领域上的初步尝试,柴宗训对新型火炮的研制充满了信心。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柴宗训势必会在大周掀起一场全民的科学技术革命,抢先走在西方世界前面,让大周成为千百年来第一个远航海外、经略世界的朝代,大跨步走向海洋时代。 第30章 遭遇刺杀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六年中,火器司奉柴宗训之命开始研制新型火炮。大周本设有火器兵工厂,军制改革后并入火器司,专职生产火器与火药。 在柴宗训所画的图纸中,火炮改由合金冶炼而成,大幅降低炸膛概率的同时,还减轻了炮体的重量。至于准星和照门,柴宗训加多了一组配置,他在火炮基座位置增加了螺旋式的摇把,能够快速调整炮管的角度。这一改动参考了部分榴弹炮的优势,既简单又非常实用。 火药方面,大周原来的火药配方是硝酸钾、硫磺、木炭粉末混合而成的火药,被称为黑火药或者叫褐色火药。柴宗训暂时没有加以改进,他想在未来研制加农炮或者榴弹炮时,再同步改进炮弹。总之,柴宗训还是有所顾虑,如今自己画出的火炮图纸,大家还能勉强“接受”,若是搬出更厉害的火炮,反而会遭受质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柴宗训还是一步步来比较稳妥。 半年后,火器司按照柴宗训的图纸研制出了九门新型火炮,潘美特意进宫邀请柴宗训移驾郊外观看火炮试射。 这是柴宗训登基以来,第一次走出皇宫,汴京城的百姓都想一睹龙颜。 在火炮试射前的半个月,汴京城内由皇宫通往郊外的官道边上,众多客栈酒肆只要能看到柴宗训圣驾路过的位置,全都被人订走了。可想而知,当日会有多少人挤在官道边上凑这个热闹。 人一多,柴宗训的人身安全问题就成为第一要务。作为禁军四卫,龙骧卫与虎翼卫早早便在柴宗训出宫之路上布满暗哨,一有紧急情况可立刻支援。校事卫也没有闲着,满京城打探谁最可能在当天对柴宗训不利,却没没想到还真查到了点东西。 “陛下,校事卫查到赵匡义疑似要在陛下出行之日设下埋伏,臣恐其对陛下不利,特来请旨将其先行扣住。”校事卫都点检李继隆不敢耽误片刻,获知此消息后立马报知柴宗训。 此时此刻,柴宗训心里逐渐生出一个计划,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倒不如让校事卫不作任何反应,任由赵匡义作乱,柴宗训便可用赵氏一门的生死,紧紧捏住赵匡胤的命门。此法虽有些不入流,但柴宗训早就知道赵匡义不会轻易放过他,毕竟皇位曾经于赵匡胤而言近在咫尺,若是大周天子不在了,他就可以撺掇兄长自立门户,割据一方。 大周经过柴宗训数年的治理,尤其在南方大定、军制改革后,赵匡胤早已不再是军中权柄最重之人,韩通等几人皆有与其一战之力。黄袍加身那一套,放在如今的赵匡胤身上,再也不好使了。赵光义也明白,必须得在除掉柴宗训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 “不必,校事卫只需知会龙骧、虎翼二卫,朕会令他们严加防范,并着神机卫在朕身侧保驾护航。你只需摸清赵匡义的动向,朕自有主张。” 李继隆听罢,只得奉命行事。 柴宗训为了以防不测,还密令中部战区指挥使李筠速调战区所辖陆军、火器军于汴京城外待命。此密令瞒不过陆军司指挥使王审琦与火器军司指挥使潘美,柴宗训便让李筠告知二人,自己恐汴京局势有变,才令他们驻守城外。 “赵兄,只要陛下一死,令兄果真会站在我们这边吗?”一名参与叛变之人问道,军制改革前他本是一员偏将,只因谋略、武艺皆不过关,只会一味拍马屁,授职衔时仅仅得了一个军士长的职衔,连一介尉官都不是。 如他一般遭遇的人,在军中还有不少,赵匡义竟然一个个都把他们搜罗起来,足足有百余人之多。他们平时皆以密信联络,利用走街小贩传递信息,是以很难让人发现他们的行踪,却终究没有躲过校事卫的双眼。 “那是自然,只要我等杀了那柴宗训,我兄长就出师有名,只要大手一挥,旧日在他帐下的将领皆会响应,相助于他,到时他登基称帝,你我皆是开国功臣。”赵匡义自信满满地说道。 这群在军改中没有得到重视的中下层士兵,单纯被赵匡义一番豪言壮语迷惑,恨不得现在就取下柴宗训的头颅,换取高官厚禄。殊不知他们的一腔热血,只会化作过眼云烟,自身获罪不说,还会累及家人。 六月六日,柴宗训由东华门出宫,前往郊外观看试射。圣驾行至闹市之时,瞬间杀出一波乔装成百姓摊贩的刺客。他们的动作颇为行云流水,很明显是受过专业的训练。 一瞬间,原本热热闹闹的集市陷入一团纷乱,龙骧卫与虎翼卫事先安排在此的人也有序杀出。很明显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刺杀行动,一伙人分作几波,有人负责拖住守卫,有人负责清出一条进攻之路,不一会便杀到了柴宗训车驾前。 “不要管他们,先杀了柴宗训!”疑似刺客中的领头之人大声呼喊了一句,各处分散的人便聚拢在他的周围,一股脑地冲到车驾前。在解决完最后一名守卫后,其中一名刺客将一把长枪掷入轿厢,长枪瞬间横穿过车厢,直直地扎在上面。 待剩余刺客被龙骧虎翼两卫控制之后,原本纷扰的场面渐渐被趋于平静。 “你们不用再痴心妄想了,柴宗训已经被我等杀了,如今大周无主,等新主即位,我等就是功臣,你们还不快弃暗投明,追随于我们!” 郭守文与李崇矩两人被这群人气笑了,一群虾兵蟹将果然只配做别人的棋子。 “给我闭嘴!你们这群无君无父的小人,被人当作了‘手中刀’还不明所以,只知为虎作伥,我郭守文还没有瞎!” 紧接着,龙骧虎翼两卫将所有生擒的贼人押在一旁,只见远处神机卫正护着另一队车驾缓缓向前,刺客们这才察觉,真正的柴宗训根本没有在刚刚的车驾上。 “柴宗训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今天我们没有杀得了你,来日你也必定会不得好死……”郭守文没有让他继续骂下去,令人封住了他的口。 待柴宗训车驾停好后,李崇矩连忙上前向柴宗训汇报刺客的抓捕情况。 “陛下,龙骧虎翼两卫已平定此次骚乱,生擒刺客十余人,其余皆当场击毙。” “两位都点检辛苦了,着校事卫接管此事,务必要查出幕后之人。” “臣等职责所在,不敢居功。只是陛下,现下汴京城内外不知是否还有贼人,为陛下安危计,臣请陛下暂先摆驾回宫。” 柴宗训并没有将校事卫所奏之事告知别人,李崇矩的担心也有道理。不过今日柴宗训还非得亲自往郊外走一趟不可,这场火炮试射关乎着大周的未来。 “无妨,三位都点检都在,贼人还伤不了朕,继续往前走吧。” 见劝不了柴宗训,众人只得护着他按原定计划出城。 第31章 火炮试验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在郊外试验场等候的韩通、赵匡胤与潘美三人,收到属下来报,柴宗训在还未出城之时竟遭遇了刺杀,瞬间紧张得不行。几人一时间都在心中想了一遍,万一柴宗训已经不在了,自己该如何从事。 韩通心想,我这才刚刚感慨自己终于得遇明君,柴宗训若是不在了,他定要继续效忠大周,扶持陛下亲弟即位。 而赵匡胤却是惊讶中透着一丝欣喜,恨不得拉着他那帮好兄弟挨个问一遍:兄弟们,咱们的皇帝梦难道又“行”了? 至于潘美,他可能是最伤心的一个,他如今的仕途与柴宗训息息相关,这头新型火炮都研制出来了,柴宗训却死了,那他找谁说理? 不过众人的担心还是显得多余了,来报的人在喘了一口大气后说道:“不过陛下根本没在第一个车驾中,刺客们扑了个空,大部分被龙骧虎翼两卫击毙,剩余的皆被俘虏了。” 潘美的脑子此时正高速飞转着,若是陛下根本没有在第一个车驾中,那就说明陛下早就已经知道了刺客的意图,当着众多人的面演了一出“引蛇出洞”。 “那陛下可是返回宫中了?”潘美焦急问道,若是陛下调头回去了,自己这场试验是不是得先中断一下。 听到前来报信的人说,柴宗训并没有受到此事影响,已经按原定计划往郊外赶来的时候,皆是又惊又喜。潘美私心里想要柴宗训来一趟,但明面上还是要为陛下的安危着想。幸好柴宗训自己决定走这一趟,看来新型火炮试验在陛下心中的份量还不轻?潘美心里又计算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几人正聊着待会试验的流程步骤,柴宗训的车驾就到了。 “陛下,方才是否在出城之时遇上了贼人,可曾受惊?”韩通焦急问道。 “韩相公不必担心,朕好得很,刺客围攻的车驾上并无一人,朕有郭守文他们护着,安全得很。潘指挥使,试验安排得如何了,朕都到了,可以开始了。” 潘美还想问候一下柴宗训,奈何韩通先开了口,自知品级不够,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就等陛下了,请您移步点将台,臣立刻安排人开始试验。” 柴宗训听罢,对今天这场试验充满了期待。只是在他走下车驾的时候,特意看了赵匡胤一眼,只见他神色平静,应该对刺客一事毫不知情。柴宗训心想,如此也好,等查出了证据再与赵匡胤对峙也不迟。 今日的天气格外好,风轻云淡,确是一个适合观看火炮试射的日子。 “陛下,此次臣等共研制出了九门新型火炮,今日参与试验的仅是其中的三门。待会臣会在台上挥旗示意,接着右手边离我们百米远的火炮将会发射炮弹,目标是左手边的靶标,分别有五百米、八百米与一千米的目标物。”潘美生动形象地为柴宗训讲述试验步骤。 韩通与赵匡胤二人此前也没有观看过试验,随即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潘指挥使,战场上的靶子可不会站在那里让我们打,这火炮的机动性也得跟得上,不然到了战场上就是一个大铁疙瘩。”赵匡胤本与潘美交好,如今两人算是越走越远了。 “赵副使提的,恰好臣安排的第二轮试验可以满足。请各位稍后,看了结果再说不迟。”潘美如今可是手握重型火器的一司指挥,自是得为自家的东西说句公道话。 柴宗训不语,他也对自己绘制出的图纸信心满满。不过图纸上的东西总归是死的,若是潘美真的1:1将此火炮还原了,那柴宗训确实得承认,潘美搞火器真的有一套。 试验开始,只见潘美命令手下将绿旗扬起,三门火炮一齐发射,“砰砰砰”接连三声过后,炮弹准确落在了五百米靶标的位置,目标被击得粉碎。接着,潘美又扬起黄旗,三门火炮再次精准地打在了八百米的靶标处,一片火光后,什么都没有剩下。最后,潘美扬起红旗,这次炮弹落在了一千米的靶标处,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临时堆砌而成的一座堡垒眨眼间变得稀碎。 三个距离的打击皆精准无比,静态远近射击试验完美成功! “臣此生能见到杀伤力与精准度如此准确的火炮,至死无憾了。我大周若是能配备此重型火器,臣敢断言,没有一座城池可以经受得住它的打击。”韩通确实是兴奋了,这火炮要是真的实现了量产,大周岂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潘美得意地看着赵匡胤,那眼神好似在说,你再看?再看我就一炮轰了你! “陛下,静止的目标自然比移动中的目标好打,我等不如看完第二轮试验再下结论。”赵匡胤确实不太相信这火炮连移动中的目标都能命中,如果能,那这新型火炮的力量确实有点恐怖了。最恐怖的还在于,火炮图纸是柴宗训自己画的, 这就让赵匡胤有点接受不了了。 “潘指挥使,开始第二轮试验吧。”柴宗训非常乐见潘美与赵匡胤两人杠起来,这样他这个小皇帝才能从中得利。 第二波试验开始前,潘美命手下拉来了十几匹马,每一组马车都载着一些模拟士兵制作而成稻草人。 “陛下,第二轮试验,臣会将这些无人操控的马匹驱赶至靶标的方向,待它们跑至一定距离后,臣会下令开炮,到时就以三门火炮击中马车为试验成功的标准,过程中臣可保所有马匹丝毫无损。” 自从燕云十六州落入契丹人之手后,中原畜马的规模已大不如前,马匹对于军队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柴宗训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潘美这是在试验火炮炮弹的优劣。 “潘指挥使,你这打出去的炮弹可是会散作弹片的,确定不会对马匹造成伤害?” “陛下,臣敢担保毫发无伤,此次制造的炮弹,臣私下做了一些改动,还未来得及向陛下禀报。不过臣保证,绝对比之前的要好!” 听潘美这么说,柴宗训倒是起了不小的好奇心,没有再说什么就令其赶紧开始第二波试验。 潘美没有耽误过多的时间,立刻下令开始试验。 第32章 神武大将军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众人眼见,马匹通过五米左右的绳索,一把拉起马车冲了出去,皆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试验场上的变化。 潘美再一次举起红旗,三门火炮皆动了起来,火炮底座配备了车轮,静止时放下基座底部的三角柱可固定,移动时就收起。三门火炮被推行至最优位置后,炮手们利用侧面的手摇式把手,将炮筒位置调至相应角度,经过准星与照门瞄准后,毫不犹豫地打出了炮弹。 又是“砰砰砰”三声,众人发现即将跑出射程范围的马车接连爆炸。马车被炸得粉碎后,马匹脱缰受惊、四散跑开,被等待在试验场边界处的人牵了回来。 待马匹被牵至大家眼前时,众人一看马匹果然没有受伤,全都完好无损。 “今日的试验朕果真是开了眼界了,潘指挥使你这可是大功一件啊!”柴宗训也没有抑制住喜悦的心情。毕竟图纸是出自他手,如今能试验成功,也从侧面说明柴宗训可以通过绘制更多新型军事武器,统统将它们变现。 “陛下谬赞了,臣只是略尽绵力,火炮图纸皆出自陛下之手,臣不敢居功。” 今天的试验到这算是圆满成功,潘美这才卸下心中大石。新型火炮的威力,在它被造出来的那一刻,潘美就已经知道了。今天安排的这场试验,就是为了让这大周最尊贵之人也能看到他的成果。 “对了,你方才说你这炮弹做了小小的改动?”柴宗训想让潘美为其解惑。 “陛下,臣在炮弹中心加了金属芯,如此一来炮弹的威力就会集中在一处,只要命中定能一举摧毁目标。” “你这也算是奇思妙想了,非常好!朕想知道这款火炮如果扩大生产,何时能造出一百门?”柴宗训想,大周能否在北汉变局来临前,造出一百门火炮,以应对辽国威胁。 “陛下,若是一百门,满打满算可能需要近两年时间,倘若减半,一年足矣。火炮炮筒是由铜铁等合金制造而成,我大周储备的铜量本就不多,臣不敢妄下定论。”潘美实话实说,大周向来都不是铜量储备大国。 柴宗训听到此,脑海里回想了一遍世界上含铜量高的国家,突然发现大周最北边不正有一处含铜量极高的地方——西伯利亚。若是日后大周用铜量突破极限,自己不反对大周军队往北边走一走。 “五十门也够了,朕命你一年之内造出。此外,朕还会将其他新型火器的图纸交予你,你务必要尽早全部研制出来。” “臣领命!”潘美这两年怕是闲不下来了,这也好表明陛下看重他。 赵匡胤杵在一边,看着柴宗训与潘美你一言我一句,心里别提有多膈应了,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偏偏这时候韩通还要CUe他。 “陛下,此等威力巨大的火炮,臣觉得应该要有一个霸气的名字,赵副使你觉得如何?” “臣也觉得应该给这门火炮命名,以彰显我大周对火器工艺技术的重视。” 柴宗训也觉得应该给火炮换个名字,“红夷大炮”的名字,是因仿制荷兰大炮而来,再用这个名字肯定是不合适了。 考虑了一会,柴宗训决定就叫它“神武大将军”,给它一个虚衔,让将士们每次念出它的名字时,都能感受到它的霸气。 “朕觉得,不如就叫作‘神武大将军’,足够霸气!” 几人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都觉得甚好。尤其是潘美,看着自己一手研制的新型火炮能够得到柴宗训的命名,别提有多兴奋了。 试验完成后,柴宗训在四卫的护卫下返回了宫中,等待他的还有一件大事。 范质等因是文官,柴宗训就没让他们一同去试验场。不过,当柴宗训回宫后,他们倒是等在了殿外,急着求见自己。 “朕先更衣,童海你请诸位相公至大殿等候,朕随后便到。” 童海得了旨意后,就将几位大相公请进了殿中。须臾,柴宗训也到了。 “几位相公到此,怕是因为方才城中刺杀之事吧?无需忧心,此事朕早已有所警惕,不过是想来一个瓮中捉鳖。” “陛下,臣等来此之前就已经猜到了。不过臣不是要说这件事,此事既然陛下早有安排,那我等便静待校事卫审问后的结果。臣等来此是想问陛下一句,为何要将自身置于危险之地,陛下可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更不应该以身做饵,若是您出了什么意外,我等还有何颜面去见先帝,又怎么对得起天下百姓?” 柴宗训没想到范质等人是来说这个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竟无言以对。 “陛下,范相公说得对啊,陛下如今身系大周安危,你一人之安危已与天下连接在了一起。说句犯上的话,若是陛下遭逢不测,我大周岂不顷刻间再度陷入乱局之中?诸将几年前曾因陛下年幼,多以赵匡胤等将领马首是瞻,若陛下有何不测,我等文臣根本压制不住局面,臣请陛下万望保重自身!” 魏仁浦作为帝师,更清楚柴宗训这几年能够安安稳稳地走过来,实属不易,实在是不想大周江山易主。 “朕当时没想那么多,但朕做的就是为了能让大周彻底改变武重文轻的局面,请各位相公相信朕。” “臣等自然是信陛下的,这不范相公与魏相公也是关心则乱。臣早就与他们二人说了,陛下定是胸有成竹,不必过于焦虑,他们偏不信,还拉着臣一同来面圣。”王溥这段话说得极好,一拉一睬,完全把自己摘出来,显得非常相信柴宗训。 为了暂时保密,柴宗训没有选择将此事的幕后黑手道出,等校事卫查出蛛丝马迹,他再选择在朝上摊开来说,或是私下敲打赵匡胤。 几位相公今日虽然没有去观看试验,但听底下人来报,火炮试验非常成功。试验的新型火器还得了柴宗训的命名,就没有在此事上多问,而是趁机提起了另一件事。 “陛下,臣等着急来此求见陛下,实另有一事想要禀明陛下。”范质在说这句话时,脸上满是轻松的神色,仿佛即将要卸下重担一般。 第33章 开始亲政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诸位有什么话不妨直言,朕听着。” “臣等请旨,希望陛下于昭武七年开始亲政。” 亲政?柴宗训满是疑虑,这亲政不是要大婚之后才开始的吗?几位大相公莫不是来催婚的?这两年,柴宗训已经逐渐开始变声,但大婚还是早了点,他还想制定一个养生计划,尽量活久一点,全力带领大周走向盛世,不想这么早就成婚。 古人成婚年龄普遍偏早,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男女双方皆没有达到最佳的生育年龄,生出的后代并不能算是优生优育。更何况,十三四岁的年纪便有了夫妻生活,对彼此的健康也是无益的。 “范相公这是要朕大婚?可是朕觉得此时此刻应该在学问上多钻研,政事上多向几位相公问询,暂时还不想大婚。” “陛下误会了,臣的意思是让陛下直接亲政,无需大婚。至于陛下的终身大事,自是要太后点头方才算的,臣等怎敢妄言。”范质听柴宗训这么说,就知道他会错了意,连忙解释了一番。 原来只是亲政,吓得柴宗训差点把那套男女不宜过早成婚的理论说出来了。 “几位都是父皇留给朕的辅政大臣,数年来劳苦功高,为朕、为大周尽心尽力。朕也知道不能一直依赖诸位,指望母后她一直临朝称制,朕也是时候该长大了。要不这样,朕先问问母后的意见,若她也同意,便照几位相公的意思办吧。” 这几年,柴宗训看似下了很多的决定,定下了很多的政策、方向,但是玉玺却是一直掌握在符太后手中,所拟的圣旨也都是出自几位相公之手。如今范质等人请旨让柴宗训亲政,符太后如果同意,就必须撤下临朝称制的位置,将玉玺交给他,往后所有的旨意必须出自天子本人。 晚些时候,柴宗训趁着给符太后请安之际,将白日里几位相公的意思说予她听。 “母后,儿臣还需要各位相公与您时刻提点儿臣,若是此时亲政,儿臣不知能不能做得像父皇那般优秀,要不还是过两年再说?” 柴宗训之所以在面对范质等人与符太后时,分别用了两套说辞,是想在臣子面前表现得有担当、有信心,不能让他们看轻了君主。在符太后这里,他想的更多的是母子之情。 试想一下,当初柴宗训“初来乍到”,若是没有符太后的扶持,柴宗训独木难支,很难走到今日。符太后的言行让他想到了自己读博时,正是因为有父母的大力支持,才能安心地每天泡在实验室,一心一意地做学问。 “陛下,你已经长大了,亲政之后,母后会为你觅得一门好亲事,待到你也有了孩子,就会明白孩子终有一天是要长大的,那时候就得放手让他自己出去闯荡,如实在磕着碰着了,母后还在原地等你,陛下随时都可以回来。” 符太后明白,柴宗训是个聪明的孩子,说的话也是为了让她高兴,让她觉得自己虽然长大了,但是还离不开她。临朝称制不单单是符太后与柴宗训之间的事,也是整个大周的事,撤帘还政只会让君主的帝位更加稳固,来日青史也会对符太后多有称颂,这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母后,儿臣明白了,亲政一事朕会让范质他们去准备,但大婚一事,还请母后再给朕几年时间,朕还不想这么快大婚。现下新军制还需要几年时间来磨合,虽说如今周辽互市,互不侵犯,但两国之间必有大战,朕还不想分心。 “既然如此,便依你吧,左右母后也是不急,那就慢慢看,慢慢选。还有一事,哀家听童海说,你在观看火炮试验的路上遭遇了刺杀?没伤着吧?” 等会回去,柴宗训定要好好“敲打”一番童海,自己明明说了不要让符太后知道此事,免得她担心,童海这家伙,嘴一点都不严实。 “儿臣平安着呢,事前校事卫已经禀报过儿臣,一群乌合之众翻不起什么风浪,母后安心便是。” “话是这么说,还是得小心为好,陛下日后若是还要出宫,这近身防卫可得准备充分,若陛下有什么闪失,让哀家日后依仗谁?” 符太后原来的结局是,赵匡义登基后,她出家为尼,号玉清仙师。 “儿臣遵旨,母后若是不放心,下回儿臣出宫,带着您一起去,咱们母子也一起去看看大周的锦绣河山。” 柴宗训与符太后又闲聊了许久,讲到日后可以去江南走走,或是去看一看北边的互市……直到柴宗训感觉符太后有些困倦了,方才告退。 翌日,柴宗训宣召范质等人,言道符太后已经同意了他们关于亲政的建议。 “陛下,那便定于昭武七年初陛下正式亲政,也好让臣等利用这剩下的时间准备一番。”提及让柴宗训亲政,王溥是最兴奋的了,这就意味着他不再需要看范质的脸色,只需要按柴宗训的喜好行事便可。 “那就有劳诸位相公了,亲政仪式过后,刺客一事也差不多水落石出了。” 柴宗训之所以没有选择立刻公布幕后凶手,其一是想让赵匡义等人放松警惕,其二是考虑到亲政之后处理此事,他更加有名分。 之前因为柴宗训没有亲政,正旦后的大朝会仅仅是走个过场,跟常朝差不多。范质等人经过商议,决定就将亲政仪放在正旦大朝会上,以示隆重。 帝王亲政礼仪并没有那么简单,要遣礼官祭告列祖列宗,设案告知皇天后土、社稷诸神,紧接着王公百官就位,皇帝率领群臣行礼,而后帝王御殿,百官对其行三跪九叩大礼,再由大臣宣表,向天下颁发明诏,整个礼仪才算结束。 时间过得很快,昭武七年正旦过后,这场大朝会终于来了。 一大早,柴宗训就被一群宫人围着,一层层地套上了只有在祭天之礼时才会穿的帝王十二章纹的冕服,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称“上六章”;裳上绣宗彝、藻、火、粉米、黼[fǔ]、黻[fú],称“下六章”。 随礼官于太庙祭告了先祖后,柴宗训率领众臣来到大庆殿,祭告天地神祇,今日大周天子正式亲政。待柴宗训于殿内正坐后,范质等分列两侧,文武大臣皆身着礼服,持笏而跪,山呼万岁。 范质作为辅政大臣之首,上前宣表:“朕即位以来,七载于兹矣,追维践阼之初,朕尚在冲幼,神器至重……” 圣旨阐述了柴宗训一路走来,皆有赖于先皇托付社稷,太后临朝称制,辅政大臣尽心辅佐。七年转瞬即逝,柴宗训已经能够独自担起大周江山,特奉符太后之命于今日正式亲政。这份诏书明日会发往大周各地,让百姓可以一同庆贺柴宗训少年亲政。 “朕临危受命于先帝,幸得太后与诸臣相助,方能在七年间达成周辽互市,又使南方大定,顺利推行新军制。今日亲政,朕深感责任重大,往后定以大周百姓安乐为己任,不忘太后教导,谨记民贵君轻。” 柴宗训为了感谢符太后多年来的扶助,特为其上徽号曰:仁德皇太后。 周史载:柴宗训十四岁亲政,其亲政前已在仁德太后与辅政大臣的辅佐下,政绩显著,设互市、定南方、改军制,大有明君之相。 第34章 幕后黑手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七年初,众人还沉浸在少年天子亲政的欣喜当中,感叹大周江山后继有人,柴宗训正忙着为刺杀一事收尾。 “禀陛下,此次参与刺杀的贼人大部分是军制改革中,因达不到新制要求而被取缔出原队伍的人。现尚有一些领头之人还在军中任职,他们因不满职衔安排,这才听信了有心之人的蛊惑前去刺杀陛下。” 柴宗训没想到赵匡义竟然还真的拉起了一支队伍,这足以证明他的口才和忽悠能力还是可以的。假设没有发生这件事,柴宗训不排除会在某些领域重用于他。 “目前查实了有多少人参与?” “回陛下,臣这些日子在汴京城内外布下天罗地网,已将刺客全数抓获,大致有百余人之多,他们皆供出的背后之人是赵匡义。” “霸图你先将这些人看牢,找机会拿下赵匡义,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可以与他们说一句话。” “臣遵旨。” 也是时候跟赵匡胤摊牌了,眼下看着亲弟弟被捕,他绝对会来找柴宗训求一个恩典,就是不知道这个恩典是让柴宗训不连坐于赵家,还是留下赵匡义一条性命了。 汴京城里,最多的就是酒肆茶楼,这里面谈及的消息向来都是城里最热门的。 “你听说了吗?今早校事卫的人把赵匡义带走了。” “这么说,上次在闹市刺杀陛下也有他一份?” “不瞒你们说,若不是看当今陛下如此睿智,赵家恐怕早就反了!” …… 赵匡胤是在赵匡义被带走后一个时辰才知道此事的,若是他是被其他人带走,还有得解释,可那是校事卫,柴宗训的亲兵护卫。在其母的催促下,赵匡胤着急忙慌地入了宫,求见柴宗训。 “陛下,此事是否有什么误会,匡义绝对不会是幕后主谋,还请陛下明鉴。” 柴宗训也没有多说,直接挥手让李继隆拿来了一沓证据,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赵匡义是如何拉拢这些人,筹谋策划刺杀柴宗训,更大放厥词,言道天子宝座本应该是其兄长赵匡胤的。 赵匡胤快速翻阅着手中的铁证,尤其是看到那句“我兄长若即位称帝,定保尔等此生荣华富贵……”,吓得差点没拿住手里的东西。 “陛下,臣绝没有谋逆之心,臣也实在是没有想到匡义竟然会做出此等无君无父的谋逆之举,还望陛下看在臣为大周屡建功勋的份上,不要降罪于赵氏无辜的族人,臣愿受任何处罚。”赵匡胤在拿到手中的证据时,已经知道这件事绝对是赵匡义做的,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保全赵氏满门。 柴宗训不由地在心里给赵匡胤竖起大拇指,弑君之罪,自己绝对不可能留赵匡义一命,赵氏获罪也是应该的。可此时赵匡胤竟把赵氏全族放在前面,很显然是已经放弃赵匡义了。 “弑君之罪,罪无可赦,看在你曾为大周立下赫赫战功的份上,朕可以答应不追究赵氏一族。至于你的权位,朕怕是也保不住了。朕是大周天子,赵匡义犯下此等谋逆大罪,朕必须要向文武诸臣交代,如果轻飘飘就揭了过去,那么日后谁想要朕的命,岂不是都抽刀砍上一遭。” 赵匡胤听罢,明白此事已无回旋的余地,当即叩谢了柴宗训的恩典。 如今柴宗训已经亲政,文臣武将都被其握在了手里,而赵匡胤早已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心想,或许从决定追随先帝柴荣那一刻开始,自己就不该妄想天子宝座,争夺那个虚无缥缈的位置,最终害了自己的亲弟弟。 赵匡胤走后,未知会几位大相公,柴宗训即命有司传旨,将参与刺杀一案的相关人等斩立决,所涉亲族不必连坐,仅罪其本家,在朝为官者皆贬为庶民,没收其全部财产,家中男子三十年内不可入仕为官。 圣旨发出后,朝中诸公与众臣才得知,原来刺杀一案的主使之一正是枢密院副使赵匡胤之弟,不过现在只能称“前”枢密院副使了。 柴宗训旨意中最令人难以接受,并不是将参与此事的一干人等贬为庶民或没收财产,而是三十年内不能入仕为官,这意味着所有的罪臣之家一两代以内,都不要妄想可以东山再起。 昔日与赵匡胤交好的人中,没有一人敢在此关头出现在赵府门前。王审琦与石守信二人也仅是通过书信问候了赵匡胤,他们相信赵匡义会为了权位刺杀柴宗训,但他们还是问了赵匡胤一句“此事是否为赵兄指使?”。 如今他们俩身居军中高位,一言一行皆会被有心之人无端放大。再者说,往日里与赵匡胤结义,为的不就是能够施展抱负吗?如今赵匡义干出这等谋逆之事,让他们与赵匡胤之间的关系,如何还能一如往昔? 赵匡义确实是发自内心想让自己的亲哥哥坐上那个位置,但赵匡胤又的确不知道此事,更不可能参与其中。 王审琦与石守信问出这句话,赵匡胤已经大致明了他们未说出口的话了。新军制改革以来,军中的兄弟大多得到了柴宗训的提拔,未来更是能够在攻打北汉、辽国的战争中大放异彩。赵匡胤不过是一个过了气的都点检,如今又因赵匡义弑君之罪被贬,日后就更是没有指望了。 赵匡义被判斩立决后,赵母瞬间晕倒在地,醒来后不断质问赵匡胤。 “都怪你啊,非要参军,如今你弟弟即将身首异处了,好好地当你的将军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争那个位置,害得你弟弟都魔怔了,弑君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我的匡义啊,你让为娘如何过这剩下的日子啊……” 赵匡胤在母亲的怒骂声中,回想起当初与弟弟同在她身边尽孝的时候,一家人是多么和美。赵匡胤心想,确实是自己错了,错就错在他不该不顾君臣之礼,妄图以强欺弱。先帝一去,自己便想夺了人家孤儿寡母的江山,这就是报应。 “母亲,我们带着匡义回乡吧,回去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几日后,赵匡胤带着赵匡义的尸身,举家迁回了涿郡,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 柴宗训得知赵匡胤迁至涿郡后,并没有对其放松警惕,他命校事卫此后要一直监视赵家,有任何风吹草动皆要报予他知道。 原先赵匡胤的几位谋士,在得知此消息时,除了叹息也做不了任何事,只能在钱货上多帮一帮赵家,前后给涿郡送了不少东西,但都被赵匡胤给退了回来,让他们好好为官,造福百姓,不要辜负了柴宗训的恩典。 远在荆南的赵普,特意给赵匡胤写了一封信。信中说道如今陛下锐意进取,加之赵匡胤本就有一腔热血,虽然黄袍加身是不可能了,但是他还能为大周统一做点实事。赵普让赵匡胤不要放弃,也不用妄自菲薄,柴宗训迟早有一天还是会起用他平定一方。 赵匡胤看着来信,明白赵普这是在跟他说,大周如今四海承平,不要再妄想不可能实现的事,好好静下心来干一些实事,说不定还能挽回赵氏一族在陛下心中的印象。 “赵普说得对,我不能这么简单就放弃了,燕云十六州还在契丹人的手里,一日不看到它们归于大周,我一日都不能忘记当初从军的初衷。何况赵家已经没了匡义,我就得撑起这个家……”赵匡胤一个人看着赵匡义的牌位呢喃道。 赵匡胤思虑了几日,决定拜别赵母,像十数年前一样,独自出门游历。他想以平民百姓的身份走遍北汉与辽国,记下路上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他日再回头,说不定能为大周、为陛下弥补其弟犯下的过错。 第35章 枢密副使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朝野内外对于赵匡胤一事虽多有惋惜,但其弟犯的乃是谋逆大罪,谁也没有多言。几日后,汴京城内外皆对此事三缄其口,待赵匡胤一家离开京都后,就更无人提及了。 赵匡胤一走,枢密院副指挥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一个。柴宗训思虑再三,决定调任王审琦任枢密院副使,至于空出来的陆军司指挥使一职,他还没有头绪。 这天,柴宗训在给符太后请安之际,无意间听她说起一人。 “晋国大长公主这段时间正忙着给家里的孙子张罗相亲一事,母后这段日子几乎听她将满汴京城的闺秀都数了个遍。若不是陛下还不打算大婚,哀家还真想请这些小娘子们来宫里坐坐,陪哀家聊聊天,赏赏花什么的。” “母后大可将她们都请进宫来,但咱们约法三章,这可不是为了给儿臣挑媳妇,是为了陪母后解闷。” 符太后听柴宗训这么说,顿时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心想原来这些小娘子还能拿捏得了柴宗训。 不过柴宗训倒是反应过来,符太后说的晋国大长公主应该是太祖郭威第四女,嫁的好像是太祖一位好友之子。 “母后,您提到了大长公主,其夫是?” “陛下贵人事忙,其夫君是曾任殿前都点检的张永德。” 原来是他!柴宗训怎么把这号人物忘了呢,这可是太祖身边的智囊,若不是因为他的位置被撸掉了,赵匡胤还捞不着殿前都点检呢。 “张永德早年追随太祖,还曾劝阻过先帝不要对降将太过软弱,听说他还通晓天文之术。不过哀家没有求证过,尚不知道真假,可能也只是谣传。” 想到这段时间自己一直烦扰之事,柴宗训立马向符太后告辞,传旨宣召这位姑父进宫面圣。 军改过后,张永德的忠武军节度使之位变成了荣誉虚衔,他正赋闲在家,柴宗训传旨令其入宫之时,他也是被震惊了一下,不过转瞬便穿戴好朝服进宫了。 “臣张永德参见陛下。” “姑父免礼请起,你与朕都是亲戚,不必如此多礼。” 事出反常必有妖,张永德不敢放松警惕,起身后连忙对着柴宗训说道:“谢陛下,不过君臣有别,臣实在不敢僭越。不知陛下今日召见臣,所为何事?” 既然张永德没有叙旧的想法,那柴宗训就直接进入主题。 “今日请张卿前来,确有一事令朕为难。先帝在世之时,你曾多次劝谏于他,也曾追随太祖为我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朕想请你出任枢密院副指挥使一职。” 张永德赋闲在家多年,早已不问朝政,如今陛下突然任命他为枢密副使,确实太过突然。 “陛下,臣怕是担当不起,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柴宗训也不与张永德打马虎眼,直接据实以告。 “姑父,朕年少即位,周边虎狼环伺,若不是太后与范质等在旁协助,朕怕是早就被军中权柄过重的将领拉下皇位。想必赵匡义谋逆一案,姑父也有所耳闻,朕之所以贬赵匡胤为庶人,的确是因为不信任他。姑父莫不是还看在曾与赵匡胤有旧,不肯相助于朕?” “陛下,臣世受国恩,太祖世宗皆对臣恩遇有加,臣断不会与乱臣贼子有所牵连,更不会因私废公。若是陛下信得过臣,枢密院副使一职,臣愿意接下。” 张永德听柴宗训这么一说,连忙表态,答应出任枢密院副使一职。 “如此甚好!朕还听闻姑父颇擅天文之术,不知我大周国运今后会如何?” 没有料到柴宗训会问出这个问题,张永德在原地愣了许久。其实张永德对大周国运的走向也颇为不解,七年前柴宗训登基之初,帝星确实黯淡无光,反而是代表臣子的星象越发亮眼,因此张永德才会在赵匡胤有难之时出手相助。 谁料代表柴宗训的帝星在七年之间越来越明亮,这也代表着大周国运将会越来越兴盛。张永德害怕柴宗训秋后算账,这才选择远离朝政,不然以他的地位,早就应该在军中有一席之地。如今,柴宗训重新起用他,他自是要一心报效大周。 “回陛下,据臣夜观星象,大周国运昌隆,定能一统天下。” 柴宗训知道张永德并没有说实话,但也不打算逼迫于他,交代他私下可多与其他几位枢密副使走动后,便让他退下了。 既然枢密院指挥副使的位置由张永德担任了,王审琦自然就不必调任,柴宗训总算是解决了眼前这个棘手的难题。 再看潘美这头,昭武七年初他就开始大规模制造“神武大将军”,他有感这批火炮将会在大周对外战场上收获不俗战绩,连忙让火器司加紧制造。 柴宗训这头在安排完枢密院副使之位后,又拿着一堆图纸开始画,仔细一看像是现代枪支和炸弹的雏形。但一个人的力量总归是有限的,柴宗训心想能不能在汴京设立一个专门研制军事武器的研究院,网罗天下人才,如此自己只用下命令即可,自有人可以将这个时代的火器制作工艺与他的图纸相结合,制造出符合这个时代条件下的军事武器。 第二日的枢密院例行召见,柴宗训向大家提了自己的想法。 “陛下,您日理万机,这等事确实应该交给下面的人去做,您如果实在感兴趣,不时查看即可,臣十分赞成设立此研究院。”范质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不耽误柴宗训打理朝政,其他事那就都不是事。 “臣也赞成,陛下最近因为武器图纸一事,在学业上荒废了不少,如果能将此重任交出去,陛下说不定能多看进几本书。”魏仁浦从侧面对柴宗训近段时间的学习状态和进度表达了不满,作为帝师他确实也有这个资格。 王溥与韩通倒是没说什么,这种事他们一个害怕把握不好柴宗训的想法,一个又是将领出身,不会怎么说话,待会怕说错了得罪柴宗训。至于张永德,他刚入枢密院,自是与众人保持一致想法才最为保险。 “如此,朕决定在汴京城外设立一座军事武器研究院,之所以设在城外,朕是考虑到武器试验存在危险性,还是远离京都为好。至于院长人选,朕有意让潘美兼任,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臣等无异议。” 还在奋力研制“神武大将军”的潘美不知,柴宗训又给他送来了一个新职位,这是怕他还不够忙,往他身上加了双份的工作量。这要是换成现在的打工人早就翻脸了,潘美确实甘之如饴,他肯定会想:这肯定是因为陛下看重于我。 第36章 军事武器研究院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军事武器研究院的设立过程异常顺利,潘美特意从火器司调来一部分工匠,又在各个州县挖掘到了一些对军事武器感兴趣的年轻人,算是勉强将这个队伍拉了起来。 “陛下,眼下研究院的人员配置虽然不足百人,但是臣相信,随着研制过程的深入,肯定会有更多有才能之人愿意加入。”潘美兴致勃勃地向柴宗训汇报着院内事务,大多数已经逐步走向正轨。 “朕就相信你肯定能做好,不过你也无需过于着急,朕对研究院的未来有信心。这是新一批图纸,一份是火绳枪的,一份是木柄手榴弹的,你要保管好,尽快开始研制。” 火绳枪在火器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是现代步枪的直接原型。木柄手榴弹则因其使用方法简单,柴宗训觉得也能迅速在军中普及开来。 “神武大将军”是野战的重型火炮,足以摧毁敌人的整建制部队,不过大周军队单兵作战的能力也需要提升。火绳枪与木柄手榴弹就是为了基层士兵打造的,这两样东西能够使大周的每一名士卒,皆成为战场上的主角。 “臣遵旨。陛下,臣有一想法不知该不该讲?” “说吧,朕听着,往后我俩可是武器研制上的‘挚友’,有关这方面的话,你大可直言不讳。” 潘美一听,柴宗训居然将自己比作挚友,脑子一开心,差点将要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陛下,如今臣研制的大多是攻击型的军事武器,臣在想防守型的武器,是不是也可以研制?” 柴宗训眼前一亮!对啊,如果攻击能力与防守能力都能做到更好,那大周的军队岂不是无坚不摧、战无不胜。幸得潘美提醒了自己,不然柴宗训依然只会单一地往攻击型军事武器方向想。 “你说得没错,大周的军队不仅要每战必克,还要保全自身。这样,你先领着研究院的人将士兵的铠甲改造一番,务必要比以前更能经受住对方的箭矢攻势与近身攻击。” “臣领旨!” 研究院与火器司的研制进度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紧张,潘美终于在昭武七年末,将火绳枪与木柄手榴弹研制了出来,并生产出了五十门神武大将军。 火绳枪之所以被命名为火绳枪,是因为它是靠燃烧的火绳来点燃火药。火绳枪上有一金属弯钩,弯钩的一端固定在枪上,另一端夹持一燃烧的火绳。发射时,用手将弯钩往火门推压,使火绳点燃黑火药,再将枪膛内装的弹丸发射出去。 此处的火绳是特制的,用一根麻绳或捻紧的布条,放在盐类溶液中浸泡晾干后,能使其缓慢燃烧,给使用者留出足够的瞄准时差。 “陛下,研究院制造的火绳枪,将火绳的燃烧时间固定在了一个时间点,如此大部分士兵便可实现同步发射。” 潘美得意洋洋地像柴宗训说道,这一细小的改变,比柴宗训图纸中所画的还要优上几分。如此一来,士卒们将金属弯钩压进火门后,便可单手或双手持枪,始终盯准目标,大大提升了发射的命中率。 “如此甚好,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变,但战场上瞬息万变,细节就是决定敌我胜负的关键。你做得很好,朕还想知道木柄手榴弹试验得如何?” “威力巨大,现研究院已生产出了万枚以上,若有突发战事,臣觉得足够一战所需。”潘美个人最喜欢这款木柄手榴弹,因为它的使用方法十分简单,把保护盖取下来之后,手指扣住拉环,用力一拉,导火索跟铅管摩擦燃烧后,瞬息之间就可引燃炸药。 木柄手榴弹形状不规则,上粗,下细,落到哪就停在哪,投掷精准度很高!且生产容易,成本低,柴宗训就是看上了木柄手榴弹这些优点,才令潘美研制。 不过,木柄手榴弹容易受潮,也无法在炎热的环境中储存,保存起来比较困难。柴宗训估摸着北汉即将生变,就让潘美先生产出一批来,以备不时之需。 “臣不敢欺瞒陛下,臣可安排一场试验,您可亲临现场直接观看这两样武器的现场效果。”潘美看柴宗训一直没说话,还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话,连忙表态再次请柴宗训前往试验场实地观看。 柴宗训也想着不如亲赴现场自己直接看,若是效果真的好,便命枢密院下令,着各陆军司挑选出一批士兵,专门熟悉这两样武器。宫中的神机卫也要配备上,毕竟是柴宗训的亲军护卫,没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武器可不行。 “朕允了,你选好日子就告知朕,朕一定来,不必太过大张旗鼓。还有,如今神武大将军虽研制出来了,但只能在陆地上使用,我大周不仅有陆军司,还有海军司,你要尽快让研究院将火炮改造成海炮,或是直接研制出一款新型海炮。这方面,朕可以再动动手,先设计一番,不过你们也得抓紧。” “臣领命,定不负陛下所托。” 几日后,潘美安排的试验如期而至,此次柴宗训并没有大摇大摆地坐着帝王仪仗出宫,而是与郭守文几人乔装出宫。 “为了省去诸多麻烦,你们在外面还是叫朕郭四,万万不要暴露了身份。” 郭守文几人对于自家陛下这出微服私访的剧情,本来是一致反对的。奈何,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几人只能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能让太后与几位大相公知晓,不然他们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是,陛下!不,郭四……”其中,郭守文还需要时间来熟悉这个称呼。 话毕,为了不耽误工夫,几人策马往郊外飞驰,没多久便到了试验场地。 潘美见到柴宗训穿着一般王公贵族家公子的服饰,不用想就知道他是微服出的宫,他身后还跟着四卫的都点检。 “陛下,您这是?” “朕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朕的行踪,不多说了,试验可以开始了吗?” “随时都可以开始,陛下请。”潘美将柴宗训请至高台上,挥手示意试验开始。 只见十名士兵出列,每人身上都配有装引药的梯形铁边小壶,右边的皮盒是装弹丸的,白色小瓶是装发射药的。潘美一边向柴宗训解说,一边示意下属命令士兵开始射击。 十名士兵有序开始清理引火孔和引药锅,再将引药倒入引药锅,合上引药锅盖,拧开装发射药的小瓶后,将发射药从枪口倒入,再将预先含在嘴中的弹丸从枪口装入,抽出通条捣实弹丸和发射药。最后点燃火绳,将其固定在火绳夹(也就是后来枪的击锤)上。 众人只见在火绳燃尽后,引药锅盖打开,点燃了发射药,弹丸随即被发射了出去,正中一百米开外的靶标。 “陛下,如今士兵们对火绳枪还不熟悉,一百个数以内只能发射两至三发弹药,射程大约是一百米~两百米之间。” 听到潘美汇报的数据,柴宗训已经觉得非常好了,毕竟将弹药发射了出去,并正中靶标。 “非常好,不过将弹丸含在嘴里是谁的主意,虽然能节省时间,但还是要注意安全。” “是一名士兵自己琢磨出来的,让陛下见笑了,不过这一下子确实能省出不少步骤。” 潘美见柴宗训兴致勃勃,怕扫了他的兴,连忙让下面的人开始准备第二轮试验。 第37章 出手相助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紧接着,同样是这十名士兵,迅速换过一身装备后,继续进行木柄手榴弹的试验。 十名士兵同时走进一处围堵好的小型碉堡中,面朝靶标位置站定。远处设有多处靶标,远近距离不同。木柄手榴弹颇受人力限制,有人力气大、有技巧就扔得远一些,这需要通过不断训练才能达到。 士兵们将保护盖取下之后,手指扣住拉环用力一拉,接着手臂一甩就将手中的木柄手榴弹扔了出去。“砰砰砰……”,只见各处爆炸点十米范围内皆被手榴弹的爆炸波及,爆炸点的中心位置更是被炸出了一个坑。 柴宗训仔细一看,爆炸点的位置离每个碉堡的距离远近不一,最远的大致在三十米开外,最近的距离大概是十米。 “陛下,这批士兵训练的时间还不长,仅有一两个比较有天赋的,臣会令他们各负责训练一支小队,尽快熟悉木柄手榴弹的投掷方式,好在军中推广。” “不错,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手榴弹掌握到如此程度,就按潘卿说的做,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对于今日表现出色的十名士兵,柴宗训破格将他们升为下级军士长,并勉励他们更上一层楼,争取明年可以被火器军司选拔进演武堂。 柴宗训对今日的试验结果非常满意,又嘱咐了潘美几句后,便在四卫都点检的护卫下,准备启程返回宫中。 路上,柴宗训与几人闲聊,郭守文等一听研究院研制的最新武器也可配发给四卫,别提有多高兴了。 “陛下,若是您的贴身护卫皆配备了杀伤力如此强大的武器,臣担心您的安危……”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知道李崇矩没有说完的话代表着什么。 “不必过于忧心,迟些日子朕还会令研究院开始生产高强度的铠甲,火绳枪也未必打得进,还有防范力超群的新型盾牌,足以抵挡木柄手榴弹的轰炸。你们大可放心,朕做事从来都是留着一手后招的。” 大家听柴宗训这么说,瞬间安心不少,毕竟他们的责任就是保卫天子的安全。如果柴宗训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也是要负上一定责任的。这么说,将他们与柴宗训比作是命运共同体,也不为过。 话毕,几人于林中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走着。观看完试验后,柴宗训并不着急回宫,想顺便看看沿途的风景。 “你们到底是谁?!胆敢冒犯我家小姐!你们可知道我家小姐是……” 一声急促的呼喊声打破了柴宗训几人的宁静,只见丛林深处,几个蒙面贼人正肆无忌惮地对着一伙人展开杀戮,十几名家丁打扮的护卫始终保护着居中的一辆马车。但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小,眨眼间家丁就倒下了七八个。几人只见一名家丁还未把话说完,就成了贼人的刀下亡魂。 “快去救人!”柴宗训急忙命令郭守文几人前去救人,自己则留在原地静观其变。柴宗训不会武,留在原地就是对郭守文等最好的帮助。 郭守文几人不敢违抗柴宗训的命令,况且前方确实有人命在旦夕,习武之人不可能见死不救,但柴宗训的安危也同样重要。 “霸图,你留下保护陛下,我等前去救人。”李崇矩当机立断,自己与郭守文、潘惟吉三人对付区区几个贼人绰绰有余,留李继隆护好柴宗训后,几人便策马上前。 李崇矩几人本就是嫉恶如仇的真汉子,一加入战局就从最外侧开始杀起。等那伙贼人反应过来后,已经有几名同伙被他们击毙。 战局因为李崇矩等人的加入,胜利的天平逐渐向他们这边倾斜。剩余的家丁见外围有侠士相助,快速配合李崇矩几人里应外合,瞬间就将所有的贼人就地格杀。 “多谢几位侠士相助,不知高姓大名,待来日禀明我家主公,定厚礼相谢。”家丁中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见李崇矩几人衣着不凡,便想着替自家主公结交一番。 “我等也是听命于我家公子,路见不平,不必言谢。天色不早了,快护着你家小姐回城吧。”李崇矩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此时,马车中的那位小姐却问了一句:“不知远处那位公子姓甚名谁,小女子欠公子一命,来日定衔环相报。” 这话一出口,李崇矩与郭守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答复,潘惟吉倒是答得快。 “我家公子姓郭,家中排行第四。” “多谢诸位侠士,也代我先谢过你家公子。五叔,我们走吧。” 名唤“五叔”的人,向李崇矩等人抱拳告辞后,护着马车一路往城中方向而去。 李崇矩等见他们离开后,立马回到柴宗训身侧。 “陛下,臣与那伙贼人交手时,发现他们专挑人的致命处砍,分明就是要来索命的,应该是杀手出身。这伙人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要对一个弱女子下手。那位小姐若不是有这群家丁死命相护,半路还遇到了我们,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郭守文并没有看出其中得端倪。 “惟吉,你来说说。”见柴宗训直接点名,众人皆注视着潘惟吉。 “属下认为,此处距离汴京城已经不远,胆敢在此处安排杀手,说明此人对这位小姐的命志在必得。再者,属下见那几名家丁打扮的人也不是普通人,他们的招式有模有样,虽然杀招不明显,但肯定是跑惯江湖的人,应该是镖师无疑。一个女子,前有镖师护卫,后有杀手追杀,定不是一般女子。 几人听完潘惟吉的分析,顿时恍然大悟。 “对啊,我怎么没有发现!”郭守文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有,惟吉在回答那位小姐时,并没有透露朕的身份,属实精明,值得你们学习。好了,抓紧时间回宫吧。” 柴宗训还不知道,今日他救下的正是自己未来的皇后。 那位小姐回到府中后,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了父母,众人皆捏了一把冷汗,唯恐她有何不测。 “妍儿,你若是有个好歹,让为娘怎么活啊。都怪你,听信什么江湖术士之言,非要把我女儿送到乡下庵堂里吃斋念佛,害得我与她分离了十几年,你说你对得起我们母女吗?” 说话的人正是侦察军司指挥使李处耘之妻吴氏,她眼含热泪紧紧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不停地指责李处耘。 “娘,女儿平安归来,您该高兴才是,莫要再哭了。这些年爹爹也送了不少东西给妍儿,庵堂也看在爹爹的面子上对我礼遇有加,女儿并没有吃什么苦,不曾缺衣少食。” 李处耘嫡次女李纯妍,幼时因江湖术士一卦“此女佛缘深厚,若不入原籍庵堂修行十年,恐其父兄将有灭顶之灾。”,李处耘便将她送回了故乡,在庵堂中度过了十年,今日才得以返回汴京,回到其父母兄长身边。 “妍儿,爹爹当初也是逼不得已,你兄长莫名跌入池塘差点溺毙,你母亲又缠绵病榻不得其因,爹爹也是没有办法才委屈了你。如今爹爹不求你的原谅,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李处耘方才听谭五说起,他们一行人在返京途中,多次遭遇不明身份之人拦路刺杀,一时竟想不出究竟是谁想要他女儿的命。 李处耘细想,妍儿久不回京都,定不会与谁结仇,况且没有几个人知道她今日返回汴京。此事越想越可疑,让李处耘不得不开始怀疑,是否家中就有欲对妍儿不利之人,才存此恶毒想法,准备要了妍儿的命。 “你的长兄还在宫中当值,暂时不在家。你二弟与三弟旬月才从演武堂回来一次。如今家中仅你三姐姐在,你先去更衣梳洗一番,晚饭前再去拜见你的祖母。”李处耘怕李纯妍一时之间还不适应家中,连忙将三子的情况说与她听。 “好的爹爹。”李纯妍年少离家,十年来受尽磨难,若不是谭五等相护,早就死在了外面,怎么可能还回得了汴京。 多年来,李纯妍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已经可以初步推断,自己当初被迫离家,背后的实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若不是如此,怎么会有人数次想要她的命。如今李纯妍回来了,当年的真相她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38章 海上贸易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四卫都点检旬月会轮流休假几日,一月后李继隆回到家中,其弟继和、继恂恰好一同返家。原是李处耘专门递了帖子去演武堂,给他们兄弟二人请了几天假。 “前段日子你们兄弟几人不在,有一件喜事为父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李继隆几人眼看父亲打着哑谜,忍不住让他赶紧说。 “你别打趣他们了,是妍儿月前回来了。”儿女如今都陪在自己身边,吴氏发自内心地高兴。 “妹妹终于回来了!赶紧让她出来见见兄长呀!” “四姐?是四姐回来了,太好了,自从大姐出嫁以后,我们可想念四姐了!母亲,四姐在哪儿呢?” 兄弟几人等不及见到这位幼小离家的姐妹血亲,吴氏赶紧让人领着李纯妍到她院里来。没一会,人就到了廊前。 “二哥、五弟、六弟。”李纯妍分别给几位兄弟福了一礼,当年走的时候五弟、六弟还小,只有二哥与她幼时亲近些。 李继隆听着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但又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看见父亲向他介绍,多年来护着李纯妍长大的“五叔”。 “你不是……?!”后面的话李继隆没有说出口,李处耘只听见前面几个字。 “不是什么?霸图,你我父子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若不是谭五与他那帮兄弟一路护着你妹妹,咱们爷俩都不一定见得到妍儿!” 谭五看了一眼李继隆,心中已将那日出手相助之人的身份猜了个大概。 李继和与李继恂两人听见父亲的话茬,好奇其中缘由,忙拉着李纯妍在一旁嘘寒问暖,打探内情。他们都是好动的年纪,最喜欢听侠士半路出手相助的桥段。 李纯妍没有透露更多细节,只说在即将到达汴京时遭遇贼人,幸得几位侠士相救。 倒是李继隆愣在一旁,心想:那天救下的竟是妍儿? 思虑了片刻,李继隆决定三缄其口。如果向大家透露了救人的是郭守文他们几个,那陛下“郭四”的身份不是暴露了?那天柴宗训可是微服出的宫,李继隆可没有那个胆子泄密。不过陛下那头,这实情他说还是不说呢?不如就先瞒着,待自己暗地里查出究竟是谁想要妍儿的命,帮她报了仇,再找机会向陛下禀明实情,就这么干!谭五也被这位二少爷封了口,没有再提过多的细节。 短短时间,李继隆已经想好了“解决方法”,回过头继续听李纯妍回忆十年的庵堂生活。殊不知,正是李继隆的“知情不报”,成就了柴宗训一段美满姻缘。 昭武七年初,有一个好消息让柴宗训兴奋了许久。 此前南方大定,柴宗训命尹崇珂在昭武六年之前,将广州市舶司关于海上贸易的章程,在福建以及浙江沿海推广开来。如今,也是到了该检验尹崇珂成绩的时候了。 许是柴宗训与尹崇珂君臣之间早有默契,在其向汴京发出的最新一封奏报中,详细描述了从浙江、福建至广东沿海,如何利用海上交易,使得三地众多港口皆发展成了大周海上贸易路线上的重要据点。 “……陛下,我大周官商大大小小的货船从扬州一路而下,经温州、福州、泉州、广州、崖州,直下南洋。出口货物多为丝绸、茶、瓷器、金、银、书籍等,进口货物则包括琉璃、明珠、象牙、香料、宝石、水晶、玛瑙、琥珀、安息香、沉香、檀香等……臣幸不辱命,已在昭武六年末将各地港口贸易划归统一管理。臣特请旨,望陛下尽早令有司总管海上商贸之事……” 柴宗训从尹崇珂的奏本中看出了几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首先,朝廷需要设立一个专职监管海上贸易的部门,全权负责出海贸易一事。 其次,目前海上贸易的路线上涉及到了不同州府的多个港口,如何才能更有效地协调这些港口之间的贸易往来。 最后,出口以及进口的交易货物皆是贵重物品,价比黄金,如果在海上遭遇非自然风险,大周却没有能力保护货船的安全,势必会影响海上贸易的通盘布局。因此海军司需加快在东部战区部署战舰,火器军司与研究院也要尽快研制出适合海上作战所需的火炮与其他武器。 柴宗训决定先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解决,如今大周最熟悉海上贸易一事之人非尹崇珂莫属,那么统管之人也非他不可了。 “传旨,在中枢单独设立‘海关市舶司’,统管各地市舶司,职同尚书,各项事务直接向朕汇报,由尹崇珂任海关市舶司提督,令其速赴汴京就任。” 远在广州的尹崇珂没想到,他一封奏报回京还帮自己升了个官。 眼下尹崇珂正在港口指挥查验过往商船,自大周有意壮大海上商贸以来,已有不少未经登记的“黑船”非法运送货品贩卖至南洋,以此规避朝廷赋税。这也是尹崇珂向柴宗训请旨设立总管部门的初衷,必须要在海上贸易兴盛之前,将所有规章制度落实。 放眼望去,众多大大小小的商船航行在不远处的海面上,它们纵横交错,一南一北擦肩而过,或是准备下南洋,或是刚从南洋归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仅昭武七年开春的一个月间,我等已经查扣了不下一百条‘黑船’。属下依照您的意思,令其重新登记补缴税收后便放他们离开了。不过恕属下直言,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不可能夜以继日虚耗在港口上,治标不治本。” “无需多言,我已上奏陛下,相信不日就有旨意。陛下留我在此看顾大周的海上贸易,我不能辜负陛下的信任,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我就要干好一天的活,继续给我盯紧了。” 自从潘美走后,广州市舶司就只剩下尹崇珂一人在撑着,他比较“笨”,只知道脚踏实地的干活。当初,若不是柴宗训对他恩遇有加,尹崇珂如今都不知道在何处虚度时光,哪里有机会可以实现心中抱负。 圣旨到达广州那天,尹崇珂正打算赴港口处理出海口疏浚一事。接到旨意的他都有点发蒙了,若不是属下在一旁使劲唤他,怕是都忘了谢恩。 “臣领旨,叩谢陛下恩典。” “您这是升官了!您要赴汴京任职了!” 尹崇珂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砸晕了脑袋,陛下竟令自己统管海上贸易。 “臣何德何能,定用余生打造出大周的海上贸易版图,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尹崇珂面北而望,喃喃自语道。 十日后,将广州市舶司一切事务交接完成后,尹崇珂快马加鞭抵达了汴京,见到了柴宗训。 “臣尹崇珂参见陛下。” “尹卿请起,朕昨日还问童海,从广州赴京需要几日,想着你手头上还有市舶司的事务要交接,总得耽误半月,你竟这么快就到了。” “臣接到陛下的旨意,立马开始规整市舶司要务。幸得平日里手下人都将大小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臣没费多少时间。” “那便好,你可知朕命你为市舶司提督的原因?” 这是柴宗训考验尹崇珂的第一道关卡,作为市舶司之首,相当于一艘船的船长,必须要把握好航行的方向。 “回陛下,臣知道。如今的市舶司缺人才、缺章程、缺枪炮,几乎就是从无到有。臣也明白,陛下提拔臣为提督,虽是恩典,但压力也不小。不说与大周开展海上贸易的沿线小国,单单是朝野内外,就有不少人等着看市舶司的笑话,认为它分了沿海各州府与户部各司的权柄。” 尹崇珂当然知道市舶司如今难在哪里,他在奏本中早已明里暗里提过一些。 “你说得对,如今市舶司朕是拉起来了,但是往后怎么走,还是得看你这个提督的。你需尽快拿出一个章程来,有需要可以多去请教一下几位相公或者潘美,朕相信他们都很愿意向你施以援手。” “臣遵旨!” 人才方面,尹崇珂倒是不担心,吴越与闽越故地,有不少人都精通海上贸易,熟知沿途路线、进出口货品种类等。目前难就难在制度与武器上,尹崇珂心想,海上贸易前朝虽有零零散散的交易,但尚未成规模与建制,相当于从大周开始才将其当作一件利国利民之举来发展壮大。这就意味着,往后如何,全看尹崇珂怎样开这个头。 一个月后,当尹崇珂拿出一份完整的海贸章程时,连柴宗训都觉得他确实有点本事在身上,天生适合吃“海贸”这碗饭。 章程主要简述了参照历朝历代制定的大周海贸政策、现有的港口分布情况、主要的对外航线、贸易对象及进出口物品清单、重要的地理坐标以及市舶司部门人员设置、海上护卫队未来的建设等,可谓是十分详细。尹崇珂前前后后与范质等人商议了不下十次,抓着潘美也讨论了五六次,才将这份章程定了下来。 “尹卿,你这份章程确实将各方面的情况都考虑到了,朕觉得极好,你就放手去做吧,朕当你的‘靠山’。” “陛下,臣不爱讲那些虚的。请陛下给臣三年时间,臣定将海上贸易之路给大周建起来,如做不到,臣辞官还乡。” “如此,朕便拭目以待了。若此路可成,我大周每年必定有无数银钱进账,到那时,朕这手头可算是宽松一点了。” 君臣之间又说了几句体己话后,尹崇珂便告退了。待海上贸易之路成了,大周富起来了,可以做的事情就更多了。奈何老天好像跟柴宗训开了个玩笑,一年后,这边他的钱包还没鼓起来,北边就进入了既定的乱局。 第39章 北汉易主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八年(公元968年),北汉主刘钧突然病逝,其养子、外甥刘继恩即位。 北汉易主,大周君臣皆上书柴宗训,不如趁此良机一举拿下北汉。柴宗训最终并没有同意,他的决定引起了朝野内外的一片质疑之声。 “陛下,若是碍于与辽国之间的约定,大可不必理会。臣以为大争之世,与敌国讲仁义只会让我大周受制于他人。” 几日来,诸文武不停地建议柴宗训,让他趁北汉新主即位不稳,尽快发兵攻打,不要错失良机,怎料柴宗训全都置之不理。范质本不想开这个口,但他也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恐柴宗训碍于道义,才说了方才那番话。 柴宗训心里也是非常之郁闷,他总不能告诉大周的文臣武将,这个刘继恩不过是个短命皇帝,很快便会死于宫廷政变,那时才算是大周的绝佳时机?不行,柴宗训不仅要对他们说的“置若罔闻”,还要派遣使者恭贺北汉之主即位,与刘继恩交好,如此才能让大周日后有出师之名。 柴宗训早已想定,待到刘继恩因疏远其父在位时的宰相郭无为,被侯霸荣杀死于宫中,侯逆又被郭无为反杀之时,大周便借口北汉以臣弑君,派遣大军直入汉地。到了那时,就算继刘继恩之后,其弟刘继元再登上帝位,也无济于事。大周大可说是刘继元联合臣子弑杀其兄长,要为刘继恩报仇雪恨,反正义理始终都掌握在大周手里。 何况元利元年大周与辽汉一战,辽国耶律挞烈早已对北汉主刘钧及侯霸荣不满许久,兴许辽国压根不想出兵干涉北汉易主之事。 “范相公,你不必说了,朕早已在朝会上说过了,此时不宜攻打北汉。” 范质没想到,他的话也不好使了。柴宗训已经亲政,若是他不同意出兵,枢密院那里同样也不会下令调兵。 不过,军队上下经过军制改革后,一些新晋升的将领急于凭借军功来证明自己,或是期望仰仗战功再度升迁。如今四眼望去,大周附近的敌人就剩下北汉算是比较好打的地方,众人肯定不愿意轻易放弃这次机会。 第二日,一封由军中将领联名签署的奏本被送到了柴宗训的面前,五大军司、战区的中上层将领皆请旨攻伐北汉,就连枢密院几位副使,范质、魏仁浦、王溥、韩通都上了奏本,唯独没有张永德那份。 “朕这是被变相‘逼宫’了吗?朕居然不知道我大周与北汉竟然有此世仇,让我军中如此多的将领恨不得立刻踏平北汉。”柴宗训说出口时虽然没有带什么愤怒的语气,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陛下确实生气了,比如童海。 “陛下不必理会这些,出不出兵都是您说了算,这些人就算是急上了天也无济于事,陛下千万别为了他们动了肝火。”说着便将一盏新茶放在了柴宗训的手边。 “哐当!”一声,柴宗训一把就扫掉了童海刚刚放在手边的新茶,袖袍处还因动作太大沾染了一丝茶渍。 “陛下息怒!”童海也被吓到了,连忙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柴宗训还从未发过如此大的火。 柴宗训原以为凭借自己多年来的经营,朝野内外早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岂料不过只是一个“该不该此时攻打北汉”的问题,竟然让一众文武联名上书,想要逼迫他这个年轻帝王“点头”。如果这还不算是挑战皇权,那什么是? “真是岂有此理,朕早已不止一次说过,此时攻打北汉,绝对不是最好的时机,这些人却把朕的话都当做了耳旁风。这是看朕不过亲政一年,觉得朕好欺负,便想着在军国大事上拿捏朕了。”柴宗训这段话是说给在场的内侍们听的,他想让这番话都传到今天署过名的将领耳边,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果然,福宁殿内那盏碎了的茶盏,敲醒了不少人的“一时脑热”,他们当即上奏表示听从柴宗训的建议,等待适合的时机再出兵攻打北汉。 不过总是有那么一两个不死心,非要站在柴宗训递过来的刀子上“翩翩起舞”,仍然一意孤行请旨出兵。已经给过他们一次机会的柴宗训,决定不会再给第二次,不论文臣武将,皆将他们贬至沿海市舶司,供尹崇珂差遣,发配到海边去吹海风。 隔天的朝会上,柴宗训对着众文武依然没什么好脸色,此时张永德站了出来。 “陛下,是否出兵攻打北汉一事,文武诸臣的本意皆是为了大周。或许是有些许言辞不当,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陛下素来宽以待下,臣相信您定能理解他们急于为大周立功的心情。” “朕知晓了。此事便就此揭过,朕已令有司派遣使者前往北汉,一来是为恭贺其新主即位,二来朕是想缓和与北汉之间的关系,以待来日。至于出兵之日,朕心中有数。传朕旨意,即日起,着北部战区以攻打北汉、阻断辽国救援为目标,开展一个月的联合军事演练,一个月后朕要亲临现场观看演练结果。” “臣等遵旨。” 一月后,一场由四大军司参与的联合军演在北部战区上演,战区指挥使慕容延钊担任军演总指挥,开展了一场因北汉政局有变、辽国派兵驰援的演练。 此次,陆军司、火器军司、侦察军司、户曹军司皆派出了各自驻守北部战区最精锐的队伍参与此次演练。众人心里都很清楚,此次演练早晚会成为现实。到那时,演练成果就会变成实际成果,战后参战的士兵也会得到晋升。 为了这场军演,潘美还搬出了火器军司的“神武大将军”、火绳枪、木柄手榴弹等新式火器。就连柴宗训之前要求的防御性武器,潘美也想趁这次机会将它们拉出来遛一遛,包括新型合金胸甲、复合盾牌等,好让陛下看看火器司与军事武器研究院的最新成果。 陆军司则首次拉出了一支单兵作战能力过硬的小队配合军演,他们皆装备了火器司最新研制的武器。侦察军司通过不断提升绘图、分析、收集等综合性战场信息的能力,可为大周军队提供不少确切的瞬息情报,掌握战场主动权。户曹军司则通过增质减轻单兵补给装备的方式,给参加军演的士兵一体减负,间接提高了大周军队的机动作战能力。 第40章 再遇刺杀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军演开始时,柴宗训正高坐指挥台聚精会神地观看着演练,丝毫未察觉一名侍女正朝着他缓慢靠近。 内侍童海见这名侍女颇有姿色,手中端着果子,仅看了她一眼就没再理会她的动作。最近确有一批新宫女被安排到了柴宗训身边服侍,童海还没有认全。 谁料电光火石之间,此女在距离柴宗训不足一米时,迅速从果盘下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就朝着正坐中央的柴宗训刺了过去! 就在刀尖即将刺入柴宗训后背时,李崇矩率先反应了过来。 “有刺客!快保护陛下!”只见李崇矩抽出腰间匕首一把甩了出去,“咻”地一下,匕首正中侍女右肩。 女子见右肩被匕首刺中,快速将刀换到了左手,再次高高举起,准备继续向柴宗训下手。 此时柴宗训因为李崇矩的呼喊声,察觉到了身后有危险,就在他转过头的瞬间,刺客的刀尖已经离柴宗训的心脏不足半米。 “陛下小心!”距离柴宗训最近的童海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张开双手硬挤进刺客和柴宗训之间,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那把刀。 眨眼间,童海胸腔喷涌出一股鲜血,缓缓倒在了地上。刺客见没有得手,又发现柴宗训的亲卫已经围了上来,逐渐放弃了抵抗。 这名侍女最后看了一眼柴宗训,便当场自刎而死,她带血丝的双眼瞪得老大,死不瞑目,在死之前她都想诅咒眼前之人。 “童海!快,宣御医!”柴宗训还没来及消化眼前的突发意外,他只知道有一名内侍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救下他这个皇帝。 “李继隆,给我查,朕要知道究竟是谁干的!”此时的柴宗训怒不可遏,一名女子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能够接近自己,她是怎么入得宫,又是谁将他送到了自己面前,这次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幕后之人。 “臣遵旨!” 好在刺客在最后一刻换了不惯用的左手,力气不大,并未正中童海要害之处。经过御医的救治,他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只是毕竟刀尖入体,还是伤到了肺腑,日后秋冬免不了会旧疾复发。 “不论要用什么药,朕只要童海平安无事,其余的你们决定。”柴宗训眼看正晕倒在床上,毫无半点血色的童海,顿时觉得对这个在自己身边服侍的内侍还不够好。谁知道他一个弱不禁风的宦官,竟然敢在那般危急时刻挡在自己面前,硬生生地挨了一刀。等童海醒来,柴宗训定要好好地补偿他,给他多放放假,再赏赐给他多些银钱,让他以后能够安心养老。 “臣等特来请罪,望陛下赐我等死罪!” 柴宗训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郭守文几人跪在了殿外。此次事件,他们几人确实也该负点责任。四卫乃是贴身保护柴宗训人身安全的,居然能让一个女刺客杀到面前了,才出手阻止,若细究起来,他们几个全都逃不了渎职之罪。 “都起来吧,此次朕看在李崇矩的份上,暂先不追究你们的过错。等到李继隆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朕再决定怎么处置你们。如今你们先给朕戴罪立功,好好盘查一下自己队伍内部是否有刺客的帮手,别到时候又查到你们自己身上,朕定会数罪并罚。” “臣等多谢陛下不杀之恩!”郭守文、李崇矩、李继隆与潘惟吉四人皆大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一关。几人心想,往后有关于柴宗训的安全问题,他们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待。 “李守则,小爷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爷我。”郭守文拍了拍李崇矩的肩膀说道,确实如此,如果不是紧急关头李崇矩扔出那一刀子,此时说不定躺下的就是柴宗训,那他们四个真的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要再耍嘴皮子了。霸图你先去查刺客,我们几个去查四卫,有消息咱们之间先通个风。这时候朝野上下可都看着咱们呢,我们兄弟几个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李崇矩先定了定大家的心,而后众人散去,各自行动。 最懵逼的还要数慕容延钊,好好的一场军事演练,硬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差点让陛下陷入险境。倘若知道是谁干的,慕容延钊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以谢其心头之恨。 李继隆的速度还算快,没多久就查到这名刺客是柴宗训身边新进的宫女,与她同一批进宫的还有几人,而这些人都是太后特意挑选,派来服侍柴宗训的。 “你是说她们皆是母后安排的人?”柴宗训一脸不可置信,符太后根本没有理由会对他不利,此事一定还有内情。 “确实如此,臣查到与此女同一批进宫的人还有不少,就将她们全数拘押,仔细审问,她们都说自己是太后派来服侍陛下的。” 李继隆也不相信符太后会对柴宗训下手,但太后那里,还得陛下亲自去过问,自己去的话恐怕会被有心之人揣测陛下与太后母子不和。 “先将此消息压住,待朕问过太后再做定夺。” “臣遵旨。” 绝对不可能是符太后,柴宗训十分笃定。作为柴宗训的嫡母兼小姨,符太后没有杀他的理由,恐怕是有人从中作梗,离间他们母子的关系,祸水东引。 柴宗训借着给符太后请安的名义,与她将此事说开。 “实不相瞒,这些宫女确实是哀家精挑细选过后,派到陛下身边服侍的。但哀家万万没有想到其中竟有刺客,看来是有人想借哀家之手除掉陛下。” 符太后虽说答应了柴宗训晚些大婚的请求,但还是费心费力找了些容貌娇丽的宫女往他身边送,其中寓意自然不言而喻。符太后确实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胆敢借她的手,想对柴宗训不利。 “母后不必介怀,此事朕确信不是母后所为,也相信您的出发点是为了朕着想。不过,朕想知道这个想法是母后您自己突发奇想,还是有人在您身边说了什么?” “并无他人,确实是母后一人的想法。母后想着陛下既然先不大婚,总该有人在身边伺候,也能在陛下为朝政之事感到烦闷时,多一个人嘘寒问暖。” 柴宗训一听,符太后这条线算是断了。无论是符太后自己不愿意说,还是确实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柴宗训现在只能让李继隆去查一查刺客的底细,看看能否有什么新的发现。 几日后,李继隆将查到的线索向柴宗训禀告。刺客出身洛阳,此前从没有来过汴京,也是第一次进宫,家中父母早逝,已无他人,故才被选入宫成为宫女。 “臣已核实过了,身份属实。不过臣以为,刺客背景越简单,幕后之人就越狡诈。为陛下安危计,臣请将这批宫女逐出宫中,遣返原籍。” 柴宗训也觉得此事透着古怪,但就是一时抓不到那个线头,只能先按李继隆说的,将这批新进宫女逐出宫去。 “刺客一事,我在明他在暗,不如先放一放,让对方松懈下来,他们一定还有下一步动作。霸图,你与郭守文几个时刻盯紧了,外松内紧,此人一日不除,朕一日不得安眠。” “臣明白。” 汴京城内一处宅子中,一女子正跪坐在蒲团上,对着眼前的佛像诚心祈祷。但她的眼神无半分善意,尽是仇恨杀意,表情阴狠扭曲,嘴里还念叨着柴宗训的名字,仔细一听,“为什么你没有死……柴宗训你怎么不去死……” 昭武八年初的这场刺杀,最终随着刺客的死逐渐沉寂了下去。但平静的湖面下暗藏的风险,还未彻底消散。 第41章 伐汉败辽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八年七月,北汉刘继恩即位后,逐渐架空了刘钧在位时的权臣郭无为。民间有传言说是因刘继恩不满刘钧在时,常常与郭无为提起养子为人平庸,无甚才干,郭无为却没有替刘继恩分辩一句。 有一种说法是,太祖郭威当年听信谗言,逐渐疏远了原本已投身大周的郭无为,将其推到了赵匡胤那边,成为了他安插在北汉的地下党,俗称间谍。 赵匡胤现已远离大周朝堂,郭无为只能全心全意辅佐北汉之主,但刘继恩压根看不上他。若是赵匡胤最终篡位成功,郭无为定会出卖北汉,选择投靠赵匡胤。 当年九月,就在刘继恩设宴招待群臣之际,侯霸荣率领十余人于阁中杀死了刘继恩,而后郭无为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侯霸荣给斩杀了。 柴宗训正是在此紧要关头,收到了来自北汉的探报,马不停蹄召开枢密院联席会议。 “诸位,攻打北汉的时机到了,侯霸荣谋逆后被郭无为诛杀,现刘继恩已死,北汉帝位空虚,我大周当趁此良机,借着替刘继恩报仇的机会,直取北汉。待我大周军队杀入太原城后,辽国怕是想救都来不及了。” 众人一听,刹那间茅塞顿开,原来这就是柴宗训说的更好的时机。如果此时出兵,大周确实占理,根本无惧辽国要求大周存汉的那番说辞。 “臣等为之前力劝陛下出兵攻打北汉之事请罪,陛下等待的时机确实难得。但臣想知道陛下是如何猜到北汉政局会演变成今日这个局面?” “人心,自刘钧开始,北汉事辽之心大不如前,辽国对其的援助也是逐年递减。刘钧尚且还能撑得住,但刘继恩本身就不是做帝王的料,更是将郭无为踢出朝堂,有心之人肯定想趁此机会篡位自立,那个人很大可能就是在元利元年与我大周有过一战的侯霸荣。” “这么说,那郭无为还是个忠臣?”王溥倒是觉得罪魁祸首就是这个郭无为,说不准就是他撺掇着侯霸荣造反杀死了刘继恩,转头又杀了个回马枪。 “也不一定,总之刘继恩已死,现在无论他们谁跳出来认‘忠臣’这个位置,朕怕北汉新主都不会信了。这就给了我们一次难得的机会,大周必须趁北汉还没反应过来时,一举拿下太原。” 暂且先不论其他,出兵攻打北汉是当前大家一致认可的事情。达成一致意见后,柴宗训便开始点将。 同时,在大周正紧张备战之时,郭无为也清楚时间不利于他,北汉帝位拖得越久,统治阶级内部崩塌地越快。不久,北汉选定了刘继恩亲弟刘继元继承北汉帝位。短时间内,刘继元听信宦官谗言,相继杀死郭无为及北汉数名大将,更是将北汉军队主力吐谷浑主帅一并杀死,自毁长城。 柴宗训见时机已至,命慕容延钊为伐汉主帅,大军兵分三路,一路由潘美领军,走晋州方向;一路由王审琦领军,迎战辽国援军;一路由慕容延钊亲自领军,绕过太行山,从太原北面进攻,此三路大军相约在太原城下汇合。 刘继元听闻周军来攻,急忙令其子前往辽国为人质,换取支援。 “为何大周天子宁愿与我辽国毁约,也要强攻北汉?”辽主耶律璟没想到北汉局势竟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定是北汉皇族自我倾轧、以臣弑君,为大周所不齿。臣听闻大周此次出兵,打的就是为刘继恩复仇的借口。”耶律挞烈早就看不惯北汉那群小人,若不是看在盟友的面子上,他定会上奏耶律璟不必出兵相救。 耶律璟素来知晓耶律挞烈与北汉之间的仇怨,是以此次他选择派遣其弟耶律敌烈领兵南下,救援北汉。 耶律璟不知,此举正中柴宗训下怀。王审琦一路走来,还在怀疑辽国究竟会不会救援北汉,耶律敌烈就领着数万军队南下,正巧与王审琦打了个照面。 随着火器司与军事武器研究院生产力的提升,大周已经能够保证每次出征的士兵,每人都拥有一件合金胸甲、复合盾牌,大大提升了士卒的自我防护能力。每一路军的先锋部队,还配备了火绳枪和木柄手榴弹,可谓是战力十足。 在对耶律敌烈一战中,辽国发出的箭矢不是打在了大周士兵人手一件的盾牌上,就是打死也射不穿他们的前胸。反而是大周先锋部队,一百个数内人手两发木柄手榴弹,一言不合就朝着人家扔炸药。仗还没开始打多久,辽国就损失了一万余人,主将耶律敌烈也在阵前被俘。 辽国士兵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骑兵把缰绳拉得快要冒烟了,才得以调头往回跑。步兵则直接丢下刀枪剑戟,转头就朝着自家阵营跑了,有几个甚至比人家骑马的跑得还要快。 王审琦这一仗打得真是酣畅淋漓,他立即让传信兵向慕容延钊报信,辽国援军已尽数诛灭,让他不必有后顾之忧,可直取太原。 没几日,大周三路大军皆汇集在太原城下,北汉主刘继元见大周军队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了,辽国援军还没有来,八成不是被大周击溃了,就是压根没有来。 在大周军队的猛烈进攻下,晋阳城的西南角率先陷落,北汉有能之臣皆选择出城投降,弃暗投明。刘继元眼见北汉已分崩离析,走投无路之下选择归降大周。自此,最后一个割据中原的势力就此消亡,此战大周大获全胜。 北汉地瘠民贫、国小财乏,柴宗训特在刘继元归降后,免除北汉故地两年赋税,并封刘继元为安城郡公,让他移居汴京。公元991年,刘继元卒。 此战,大周采取了围城打援,击退辽援军,继分割孤立太原,最后集兵破城,一举攻灭北汉的策略,几路大军配合地天衣无缝。 大战过后,柴宗训加封慕容延钊、王审琦为检校太尉,潘美加封为检校太傅,几人复归军中任职。 “陛下,臣听闻民间传言晋阳乃是自古帝王龙兴之地,传为‘龙脉’,而晋阳城地形险要,城高池深,易守难攻,百姓皆习于戎马,人性劲悍,难以掌控。臣建议迁城中士绅富户于开封、洛阳,削平晋阳北部的系舟山山头,再以汾水、晋水冲灌晋阳城废墟。”潘美只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今他可是大周重臣,柴宗训的肱股之臣,自然是盼着大周能千秋万代。 柴宗训也知道这回事,当年还是赵光义那家伙带着人干的,算是把晋阳古城这一历史名城全部摧毁了。但他并不想这么做,如此一来只会令百姓觉得大周心中有鬼,于民心一统不利。 “不必如此麻烦,依朕看,只需在系舟山头修建一高塔,将我大周灭汉之举镌刻于石碑之上置于塔中,塔顶雕一金龙,口衔金珠朝我大周叩首而望,将晋阳积攒的所谓‘龙气’灌输至大周即可。如此一来,算是以‘传言’破‘传言’了。” “此举甚妥,陛下思虑周全。此战我军还俘虏了辽国主将耶律敌烈,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处置此人?”王审琦猜想柴宗训应该不会杀了他,怕是另有所图。 “暂且先妥善安置此人,留着他朕还有大用。”柴宗训心想,也是时候搅乱一下辽国朝堂的局势了。 第42章 遣使赴辽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八年末,大周在伐汉败辽之战中收获颇丰,一举将北汉收入囊中,俘虏了前来援汉的辽国主将耶律敌烈。 耶律敌烈,辽主耶律璟同父异母弟,曾因不满其兄统治,意图作乱,事败被擒后,又被耶律璟释放。此次支援北汉,整个辽国上下都知道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阴差阳错就落到了耶律敌烈头上。 耶律敌烈总归算是辽国王族,绝不能受辱死在大周,柴宗训就是料到耶律璟无论如何都会将他这个弟弟换回去,才留下了耶律敌烈一条命。 “我大周在战场上赢了,那么在与辽国的谈判中就握住了主动权。周辽短兵相接,之前签订的互市新约算是揭过了,出兵北汉一事我大周名正言顺,辽国即使有话,现在说也来不及了。” 大周攻打北汉,辽国本欲在战场上给柴宗训一点颜色,奈何主将被俘,还要咽下大周“吞并”北汉这一事实,实在是憋得慌。 “陛下,若是就这么把耶律敌烈送了回去,岂不是便宜了辽国?”还是王溥想得远,人精明懂得计算。 “自是不能,此前南方未定,北汉又被辽国挟制,作为图谋我大周的‘前哨站’,朕即使有什么打算也施展不开。因此,朕之前愿意与辽国签订互市协议,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稳住他们。可如今不同了,大周已非朕登基之初,朕有了更多与辽国谈判的筹码,设不设互市,是否归还俘虏,更甚者要不要直接与辽国开战,皆掌握在了大周手里。” 柴宗训说这番话的时候,内心都硬气了许多。不仅因为大周如今有了与辽国一战的实力,柴宗训也已亲政,牢牢地将权柄控制在了自己手中。 “陛下,当初与辽国缔结新约之时,是臣全权署理,此次不如就让臣出使辽国,臣定不辱使命,以壮我大周声威!”王溥有感此次赴辽责任重大,自是不愿将此大功拱手让给他人。 即使王溥没有自请出使辽国,柴宗训也会派他前去,有一件事确实还非他不可。比如顺便搅乱辽国朝堂局势,大周好浑水摸鱼。这种事情,不适合个性正直的魏仁浦,唯有指望王溥了。 在王溥正式出使辽国前,柴宗训私下召见了他,一同面圣的还有侦察军司指挥使李处耘。 “朕知道王相公还有几日就要北上赴辽出使,今日召见你,是想让你在赴辽期间做一件事。此事事关军事机密,朕将李指挥使也请了来,让他先说一说具体情况。” “陛下,侦察军司自成立以来,一直都有留意辽国的情况。臣发现,自从耶律挞烈第二次到访我大周后,辽国朝局就日渐混乱。辽主耶律璟因滥杀近侍,热衷狩猎饮酒不理朝政,多年来陆续有不少契丹贵族密谋推翻其统治,但没有成功。近年来,因耶律璟疾恙缠身,有不少人起了迎立新主的心思。” 李处耘将这几年来探听到的辽国内情逐一道出,他猜测柴宗训应该是在酝酿一个计划,需要侦察军司所收集的情报作为支撑。 “王相公,你可听出了什么?”柴宗训想考一考王溥,看他猜不猜得出来自己意欲何为。 “陛下,臣斗胆揣测圣意,陛下是想保住耶律璟,间接制造辽国王族之间的矛盾?”王溥这才想起,为何当初柴宗训要让自己尽量找全耶律挞烈所需的所有药材,那些药材可能就是给辽主耶律璟准备的。 “不错,一个弑杀暴虐、酗酒荒政的辽国之主,才是大周需要的,与他结盟,我大周就可作壁上观,坐收渔翁之利。” 这就是柴宗训准备对付辽国的招数,若是用得好,辽国十年内将一蹶不振,若是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就此分裂辽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臣也明白了,怪不得陛下让臣尽量探得辽国当前既有权位,又思变革之人,原来是为了今日做准备。”李处耘也反应过来了,假如大周想要利用辽国内部矛盾,弱化辽国整体实力,那么就要挑起辽主耶律璟与这些契丹贵族互相争斗。 “有耶律璟这么一个主子,朕相信不少人想要他的命,他树敌颇多,朕猜测也就是近期的事了。是以,王相公此去辽国,另一重任就是借机分化耶律璟与辽国王室,令他们自相残杀。” 柴宗训对王溥此行的期待值很高,他知道王溥是个会“搞事”的人,才将这件事交给他去办。 “陛下放心,臣定然办得漂漂亮亮!”王溥兴奋了,这么多年了,柴宗训终于给了他一个难度非同一般的任务。如果这个重任完成了,王溥就相当于拿下了“灭辽”的第一功。 一月后,王溥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达辽国上京,迎接他的正是耶律挞烈,他如今已是辽国政事令。 “王相公,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相比起北汉,耶律挞烈还是比较倾向于与大周打交道。 “哪里哪里,不及大王,如今已位居政事令了,恭喜恭喜啊。” 两人来回客套了好一会,耶律挞烈才将王溥请入城中,将他安置在驿馆。 “大王,我此来,带回了贵国王子耶律敌烈,他此前受北汉所累,来我大周‘游玩’了一番,这次特意随我返国,请大王禀明辽主。”王溥说的话可谓是漂亮,就像之前对待耶律挞烈一般,丝毫没有提及耶律敌烈被俘一事。 “那就多谢王相了,我主还念叨着呢,说怎么自己这个弟弟就是去北汉溜达一圈,竟然跑过了头,到你们大周去了。”耶律挞烈也选择不把话说明白,两人打着哑谜,心里皆清楚对方话里的含义。 “大王客气了,我大周与辽国是什么关系,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耶律挞烈只能在一旁咬牙切齿,大周前脚与辽国签订新约,未满十年,后脚就把北汉给灭了,让辽国吃了一个哑巴亏。人家遣使赴辽,耶律挞烈还得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别提有多膈应了。 “不知王相此次除了陪同我辽国王子归国之外,还有何事?” “那自然是要与辽国再签一份新约呀!当初北汉以臣弑君,我大周秉持道义入汉诛杀奸佞,这才得以解救北汉于水火之中。北汉之主刘继元对我大周感恩戴德,奉表来归,我大周天子对其恩遇有加,已封其为郡公,这才得以保全北汉宗庙。今北汉已归入我大周版图,周辽协议上关于北汉的条约自然就无效了。” 王溥的一番话说得简直都要为自己鼓掌了,可谓是毫无破绽,既占了便宜,又得了名声。 耶律挞烈听了简直想打人,这完全就是大周的一家之言。早知道自己应该无论如何都要劝得耶律璟同意攻打北汉,好过为他人做嫁衣。 多年以来,辽国对北汉的扶助颇多,只是到了耶律璟在位时才减少了许多。一来是因为耶律璟本人阴晴不定的性情,二来则是因为北汉事辽之心大不如前。 “原来如此,北汉已无,确实应该缔结新约。不知王相此次带来的草约与此前有何不同,如有新增的条款,需禀明我主后,遵其之意再做定夺。” 现下北汉已被大周拿下,辽国与大周之间没有了战略缓冲地带,随时都可能爆发大战。奈何如今周强辽弱,辽主耶律璟又不时缠绵病榻,此刻确实不是与大周开战的最佳时机。此时,周辽都不想选择先开那一枪,只想暂时维持住现在的‘和平’局面。 “那是自然,我便在此处等着大王的好消息。” 王溥这一次见到耶律挞烈的心情与上一次截然不同,上次是刻意讨好,这次是稍显得意,果然国家实力就是个人说话的底气。 第43章 暗藏风险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辽主耶律璟虽将朝政大多交给蕃汉诸臣打理,但对于大周遣使赴辽一事,还是亲自过问了。 “大周使臣对上次我大辽援汉之事有什么说辞吗?” 已是寒冬,耶律璟还是跑到了黑山狩猎。 一眼望去,黑山一片白茫茫,群山皆隐于大雪,显得寂静又深沉。 其实辽主耶律璟在意的并不是失去北汉这个傀儡政权,而是会不会在此刻与大周交恶。耶律璟不笨,他知道从大周手里存汉的几率非常小,但出于战略考虑,不得不派兵救上一救。 耶律璟有此想法实在是不稀奇,当年大周世宗柴荣连夺辽国三关三州之时,幽州一度告急,他却与众臣说:“三关本汉地,今以还汉,何失之有?”。可见他对于中原的兴趣确实不大,不然不可能会同意与周互市,又在大周灭汉之后,仍然对大周使臣赴辽之事如此上心。 “并无,他们还将耶律敌烈送了回来,托词他只是去汉地游玩了一番。”耶律挞烈照实回话,依他之见,大周在灭汉之后,同样暂时还不想与辽国交锋。 “耶律敌烈那个废物,朕念在兄弟之义,对他多番宽宥,本想他能借此番援汉立下大功,没想到一无所成,还被人家生擒了。大周此次遣使仅为了这事?” “大周想与我辽国缔结新约,继续往来互市,但臣也说了,得看您的意思再做决定。”耶律挞烈摸不准耶律璟的想法,把问题直接抛给了他。 “朕倒是觉得与大周互市好处甚多,你之前不是说,朕所需的那些药材都是大周给的吗?与他们互市如果有利可图,那为何不继续,这事你去办吧,朕准了。” 说时迟那时快,耶律璟瞄准了一只猎物,“咻”得一声,一箭正中其眉心处,可见他的箭法超群。 “臣遵旨。只是朝中有不少人都主张对周强硬,不出兵攻打他们就算了,还要继续与周互市,臣恐怕反对的声音不会小。” 最近,辽国朝堂对耶律璟沉湎酒色、弑杀过度的声音不绝于耳,“预政”外戚、南京留守萧思温因没有尽到规劝之责,也颇受舆论指责。如今耶律璟还要在援汉战败后,继续与周互市,恐怕会引得朝野注目。 “朕是辽国之主,朕说的话、做的事,若是有人不同意,那就让朕消失,不然朕就让他消失。”耶律璟说的话已经很明白了,他的决策不容置疑,与周互市一事已成定局,不容任何人更改。 耶律挞烈得了耶律璟的旨意后,不久便答复了王溥,辽国将由他出面与大周缔结新约。 王溥虽然人在驿馆,但耳边听到的消息却一直没有断。 如今,辽主耶律璟无子,辽国朝堂各方势力皆蠢蠢欲动,特别是以耶律喜隐与耶律贤二人为首的两大阵营,背地里明争暗斗,使得上京城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有嫡子三人,分别是太子耶律倍(追谥辽义宗)、辽太宗耶律德光与耶律李胡,三人皆为皇后述律平所出。耶律德光为辽国第二任皇帝,在位期间曾立耶律李胡为皇太弟,谁料被大哥耶律倍之子耶律阮(辽世宗)夺得帝位,即位成为辽国第三任皇帝。后耶律阮死于宗室之手,耶律德光之子耶律璟抓住时机登基称帝,帝位又回归到了耶律德光一脉。 耶律李胡本就是被册封过的皇太弟,理所应当拥有继承辽国帝位的资格,其子耶律喜隐认为其父的帝位如果没有被夺,自己本就是无可争议的继任者。而耶律阮之子耶律贤的周围则聚集了一大批文武大臣,暗中也要谋划夺回其父的皇位。 如今辽国朝堂没有几个人真正在意,周辽之间到底是要继续互市,还是兵戎相见,每个人都抢着站队。辽主耶律璟则沉迷于射猎,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到来。 几日后,当耶律挞烈带着合约来见王溥时,两人相谈甚欢。目前为止,这是耶律挞烈与王溥作为两国代表,所接触的第三份合约,不得不说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缘分。 “大王,我王溥没想到,此生难得结交的挚友竟在大辽,你我每次相见皆是为国谋利,我俩之间的关系,可不比战场上与你交手的敌将好上几倍!” 耶律挞烈也颇为赞同王溥的话,至少目前周辽尚未交恶,他们两人还可以在这里把酒言欢。 “还是王相坦率,都说中原人心思深,我契丹人又何尝不是呢?”耶律挞烈似是有些喝醉了,自斟自饮,自说自话。 “大王,不是我说,依辽主目前所处的境地而言,你为何不另择明主?我这几天在上京城可都听说了,你大辽皇弟与皇侄正闹得凶呢,我都想着尽快拿到合约,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 “皇弟皇侄?王相说的是耶律喜隐与耶律贤二人吧?放心,他们还不敢怎么样,你安心待在驿馆便是,保你毫发无损地回到大周,这话是我耶律挞烈说的。” 王溥意识到这把火可能还烧得不够旺,连忙再加上一把。 “那可不一定,连你们即将‘预政’的外戚都能被拿来议论,将来无论是他哪个女婿即位,他的女儿都是皇后。像我这种外人,还是赶紧将任务完成,离开上京为好。” 王溥说的正是萧思温,他的三个女儿分别嫁给了耶律璟之弟、耶律喜隐与耶律贤,可以说是同时下注在了三个人身上。若不是耶律璟之弟耶律罨撒葛早年因图谋造反,已被坐罪流放。往后无论是耶律喜隐还是耶律贤继承辽国帝位,他们家都已经预定好了外戚的位置了。 但唯独,萧思温没有把注码压在耶律璟本人身上,可见他根本没有看上这位大辽之主。 耶律挞烈此前没有怎么花时间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他一心一意为耶律璟办事,可谓是尽心尽责。但纵观辽国,自建国以来,每一任帝位的交接几乎都处在腥风血雨之中,同室操戈、兄弟相残。可以见得,在辽国即使获得了继承人的名号,也不一定能百分之百承继帝位,何况是在根本没有指定继承人的情况下,而辽国一旦乱起来,怕是会伤了国家根本。。 “大王,不是我说,辽主大可指定一个人作为他的接班人,一来可稳定辽国局势,二来辽主可放手让继任者辅政,他乐得逍遥,还可不必过问朝政。当然了,这只是我的一面之词,算是酒后戏言,实不该妄议辽国朝政,我自罚三杯!” 王溥这个人精,三杯过后就径直趴在了桌子上装醉,也不理会一旁耶律挞烈那逐渐陷入沉思的眼神。 周辽关于互市新约并没有增加或者修改什么内容,只是将有关于北汉的条约删除了,自此两国相交,再不为第三国所制约。条约缔结完后,王溥并没有急于返国,而是选择再多待些时日,对外则说想采购一些辽国特产送给大周天子。实则是让使团中人走街串巷,探听消息。 耶律挞烈还在思考那日王溥的醉酒之言,奈何第二日再去找他时,他竟然说仅是酒后胡言,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其实这只是王溥的托词,他当然不能让耶律挞烈知道,自己这番话是有意说给他听的。不然,要给王溥扣上一个非议辽国朝政的帽子,他身在异国,一个不小心命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纠结了好几日,耶律挞烈还是决定找辽主耶律璟聊一聊这事,怎么说也是有利于辽国的大事,他作为政事令,确有义务说上几句。 那日一早,耶律璟恰好没有外出狩猎,而是在宫中摆好了酒局,准备酗酒度日。耶律挞烈来的时候,耶律璟还没喝几杯,人还是清醒的。 “陛下,臣有要事求见。” “涅鲁衮来了,坐,陪朕喝一杯。” 耶律挞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耶律璟递了一杯酒。盛情难却之下,耶律挞烈还是喝了。 “陛下,臣今日来此,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一杯下肚,稍微壮了耶律挞烈的胆。 “怎么,与那大周来的使者周旋了几日,说话也变得文绉绉的,有话就直说,不然就陪朕喝酒。”言语间,耶律璟又给自己倒了两三杯酒。 耶律璟个性率直,干事风风火火,最是不喜那般拖拉之人。 “陛下,近日上京人心不稳,臣担心陛下的安危。若陛下有何不测,臣该奉谁为主?”趁着耶律璟还醒着,耶律挞烈把话说得非常明白,没有半分遮掩,直接将难题给他抛了出来。 先不论耶律璟接不接,他都不得不开始直面一个问题:大辽又一次帝位更替,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这次他该如何做才能确保将辽国顺利交到继任者手中,避免重蹈父辈的覆辙。 第44章 册立皇太弟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如今,在耶律璟的面前有这样几个选择,一是将皇位还给耶律喜隐,二是将皇位还给耶律贤,三则是选择自己的兄弟即位。 最后一个方法,是唯一能将帝位继续留在耶律璟之父耶律德光这一脉的做法,但肯定会引起另外两方势力的反对。如果选了第三个方法,如何才能化解各方之间的矛盾,令辽国王室齐心拥戴耶律璟指定的接班人? 很明显,这个问题非常难,因此耶律璟常常选择回避这个问题,期望等他死后,哪一方势力最后角逐胜出,凭实力抢到这个位置,就像耶律璟当初一样。 但耶律挞烈今日的话提醒了他,如果有人等不及了,想要抢先拿下帝位,那势必要对自己动手。如果真是这样,那结果就不同了,涉及到自己的命,耶律璟还是非常认真的!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要提前动手了?”耶律璟的理解能力还是挺高的,听出了耶律挞烈话茬里别的意思。 “陛下,只要您一日不定下继承人,局势便一日不会明朗。想当初,若不是耶律阮突然被刺杀,您哪里有机会登上皇位。放在今天,此策一样奏效,假设上京城几方势力想要先下手为强,陛下您绝对是第一目标。” 耶律璟将快要递到嘴边的酒挪开了,这是他第一次“放弃”即将到嘴的美酒。 “看来朕确实是碍了别人的眼,连寿终正寝都不愿意留给朕。朕本想此生就以狩猎、美酒为伴,可若是没了这条命,什么都是假的。涅鲁衮,你今日的话朕听进去了,干完这杯,朕确实是该酒醒了。” 王溥没料到,他的一番醉酒之言,竟然让辽主耶律璟开始惜命了。耶律璟不怕在狩猎中被野兽攻击而死,亦不怕醉酒而亡,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死于谋逆。 自耶律璟登基以来,辽国发生了数起贵族谋反之事,皆被他一一化解。可见,耶律璟绝对不能忍受自己死在契丹人的手里。 酒醒之后,耶律璟没有与任何人商量,直接颁下圣旨,册立五弟耶律必摄为皇太弟。 这道圣旨,犹如平地一声惊雷,一时之间震惊了辽国上下。众人皆没有想到,耶律璟指定的继任者既不是早有名分的耶律喜隐,也不是实力强大的耶律贤,而是默默无名的耶律必摄。 “混账!我父亲耶律李胡,是他耶律璟的父亲钦定的皇太弟,这皇位交由我来继承天经地义,耶律必摄那个小子有什么资格?”耶律喜隐将手边的东西一扫,嘴里不停地怒骂道。 “王爷,耶律璟分明是看在我们不敢有所动作。要不,我们先将耶律必摄那小子杀了,没了这个皇太弟,看耶律璟还能如何?” 耶律喜隐思考着下属的话,又想了想让耶律必摄消失的难度与可能性,总觉得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假设耶律必摄死在自己手里,那么所有人都会将他视作大辽的罪人,到最后岂不是便宜了耶律贤。 “不可,耶律必摄还不能动,他的背后是耶律璟。我们的主要对手还是耶律贤,只要他一死,往后无论耶律璟选谁,我都有实力争上一争。唯独耶律贤这个伪君子,整日里学着中原人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骗了不少汉臣死心塌地站在他那一边。” 幸好耶律喜隐还未被一时的怒火冲昏了头脑,耶律贤正等着他借刀杀人,好一同除去皇位争夺赛中最大的两个威胁。 “如今耶律必摄成了皇太弟,我们倒是落了下风。若是耶律璟一死,我们在两方势力的夹击之下,很难全身而退。”耶律贤正与萧思温商量,该如何破局。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耶律璟与耶律必摄一起除掉,我们再抢先登基,如此一来耶律喜隐就再无翻身的可能了。”萧思温因耶律璟荒废朝政之事,受尽了辽国朝野内外的指责,早就想提前扶持耶律贤上位。 “如果只是杀了耶律必摄一人,于我等无益,若是将他和耶律璟一起除掉,说不得真的可行。但此事机密,让何人前去为好?” “臣听闻耶律璟得近侍中对其不满之人颇多,倒不如让他们下手。一来这些人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人,过后杀了他们灭口便是,就当为耶律璟‘报仇’了。二来他们皆是耶律璟的亲近之人,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的头上。” “那就这么办,尽快找人联系他们,许以厚利,事后将他们统统除掉。” 耶律喜隐还在纠结如何继续与耶律贤一较高低时,人家早已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计划一次性除掉耶律璟与耶律必摄二人。 自耶律璟宣布册立耶律必摄为皇太弟后,王溥就匆匆离开了上京。他有感,辽国朝堂这摊深水已经搅浑了,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 果然不出其所料,几日后,当耶律璟带队再次前往黑山狩猎之时,收受耶律贤好处的几个近侍趁耶律璟酒醉之际,计划联合绞杀他。 谁料耶律璟早有准备,借着醉意请君入瓮,几人尚未接近他就被卫兵拿下。 “是谁指使你们的?”耶律璟怒不可遏,居然真的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是……是耶律贤,您喜怒无常,他又给了我们好处,我们也是怕死在您的手里,陛下饶命啊!” 一近侍不停叩头求情,耶律璟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命人将他们拖出去砍了。 “来人,立刻回宫!着耶律挞烈领兵包围耶律贤府邸,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跑。” 耶律璟现正在发疯的边缘,多年来他待耶律贤这个侄儿可以说是恩宠有加,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对自己下手。耶律璟原先猜测动手的人或许会是耶律喜隐,不料却是耶律贤,如此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不念骨肉亲情了。 在黑山一行人失手被擒的第一时间,耶律贤就已收到了消息,此时他既不想坐以待毙,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逃吧,去东丹,那里是你先祖耶律倍的地盘,我们还可以东山再起!”萧思温明白,此一去他势必会失去一切,但他别无选择,谁让他站在了耶律贤这边。 耶律贤也清楚,东丹是他最后的希望,那里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赐给耶律倍(耶律贤祖父)的封地,是他最后的希望。耶律璟已命耶律挞烈前来捉拿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了。 耶律贤简单收拾行囊后,只带走了萧思温之女萧绰,一行人快速出了城后,直奔东丹而去。 耶律挞烈扑了空,连忙禀明耶律璟,他立刻下旨废耶律贤为庶人,列明他企图弑君的罪行,将他剔除出了辽国宗室。 耶律璟的圣旨第二日就发往了辽国全境,唯独东丹国。 耶律贤一行人抵达东丹后,立马切断了与辽国的官方联系,将东丹全域收归自己管辖之下。没过几日,耶律贤宣布叛出辽国,自立为帝,国号东丹,定都天福城(今黑龙江宁安),改元天佑。耶律贤宣称自己才是太祖正统,西辽耶律璟乃是篡位的佞臣,发誓与西辽诸贼势不两立。 东丹宣布立国几日后,西辽有不少深受耶律倍与耶律阮父子大恩的辽国贵族、汉臣,偷偷潜入东丹,归附耶律贤。西辽主耶律璟一气之下,将耶律贤尚未来得及带走的妾室与亲族统统杀了个干净。 第45章 西辽东丹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王溥前脚刚刚回到汴京,后脚就听说耶律贤自立为帝,与耶律璟分庭抗礼。 “陛下,情况比您料想还要有利,辽国这下可算是元气大伤了。现下面对西辽与东丹,我大周只需周旋于两国之间,徐徐图之,迟早可尽收燕云十六州。” 王溥说得不错,如今耶律贤割据东丹,辽国元气大伤,势必不想得罪大周,两面树敌。东丹则更不用说了,恨不得拉拢大周,与其一同对抗西辽。这么一来,大周反而占据上风,形势可攻可守。 “要想拿回燕云十六州,首先得让耶律璟明白,大周的态度可以决定西辽的生死。朕猜测东丹不日将会遣使来周,要朕承认耶律贤为东丹之主,咱们就先让耶律璟急上一急。” “陛下英明啊!如此一来,耶律璟就不得不与我大周谈条件,到时就由不得他说了算了。”王溥可以想见,燕云十六州重归大周之日,他的功劳必定不小。 柴宗训设想的是对的,自从耶律璟知道耶律贤胆敢割据东丹后,不止一次想御驾亲征杀过去,幸亏被一众大臣劝住了。 若耶律贤只是一个无能之辈,又或是出师有名,耶律璟早就调兵遣将杀过去了。奈何耶律贤此人惯会收买人心,目前为止已有不少契丹贵族投奔于他,特别是那些曾经忠于耶律倍与耶律阮的家族。就连萧思温都在耶律璟下旨捉拿耶律贤的第一时间,选择随他而去,反出辽国。 如今东丹文臣武将皆备,若是耶律璟一举杀了过去,后方空虚,难保大周不会“偷家”。 东丹也是这么想的,耶律贤虽已称帝,但实力尚弱,唯有不断壮大自身实力,再对西辽步步紧逼,才有机会谋取契丹的统一,成为第二个耶律阿保机。在此基础上,耶律贤也害怕大周会同西辽连成一线,图谋东丹,因此他也必须暂息兵戈,甚至要争取到大周的支持。 “陛下,今我东丹势弱,不如绕过西辽,于渤海湾一侧遣使赴周,联合大周,西辽定有所顾忌,不敢犯我。”萧思温的想法是对的,如今陆地已被西辽封锁,只能从海上遣使赴周。 “便以你之见吧,来日方长,朕与耶律璟之间的恩怨,慢慢再算也不迟。” 耶律贤自从叛出西辽后,总算不用藏着掖着了。东丹乃是其先祖故地,他完全可以依靠这块地盘,逐渐坐大,就算最后无法统一契丹,也可世代割据于此。 耶律贤的想法十分美好,往后柴宗训会让他知道,他的霸业将止步东丹。 耶律璟则是郁闷得不行,打又不能打,接下来还得给大周让利,稳住柴宗训,害得他这段时间都没有心情上山打猎了,对待手下人也越发和气。 不久,耶律璟在听闻东丹已经绕过自己,通过海路遣使赴周之后,他一刻也等不下去,连忙让耶律挞烈带着厚礼赶去了汴京。 耶律璟言明,只要大周愿意袖手旁观,燕云十六州的归属也不是不可以谈。 至于耶律喜隐,他在耶律贤叛出辽国后,成为了耶律璟的头号眼中钉。为了能够静下心来专心对付耶律贤,耶律璟先是以此前已经揭过的谋逆之事为借口,处死了耶律喜隐之子,后又将其诛杀,彻底为耶律必摄铺平了继位之路。 当西辽与东丹两国使臣赴周之时,王溥为防他们在汴京城里闹起来,特意将他们安置在了一东一西两处驿馆。 “陛下,西辽耶律挞烈,东丹女里皆已安置在了驿馆,不知陛下想先见哪一方的使臣?”王溥如今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如今大周与这两方宿敌攻守易势,总算是轮到他说了算了。 “两方使臣前后脚到达汴京,相信他们都已知道对方赴周的目的,朕无论先见谁恐怕都会引得另一方侧目,倒不如都不见,有什么话你替朕转达便是。” 王溥明白,柴宗训此举是出于对他的信任,连忙遵旨照办。 隔天,王溥先去见了耶律挞烈,怎么说他们二人一直都有不俗的交情。之前王溥赴辽出使,耶律挞烈也是诚意十足地招待了王溥,他怎么着也得把这个人情还了。 “自从上京一别,大王风采依旧。辽国之事,我一到汴京就知晓了。唉,只能说人心难测啊。” “耶律贤那厮平日里装得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暗地早就存了谋反之心,亏得我主对他恩遇有加,他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耶律挞烈愤慨不已,现在大辽一分为二,实力大大被削弱,大周国势又如日中天,还谈何称霸中原? 王溥没有插嘴,他们辽国王室之间的恩恩怨怨,大周普通百姓可能不知,但身为中枢重臣的他肯定是知道的。若是论起嫡长,耶律倍这一支恐怕更有说服力,说起来还是耶律璟的父亲先不仁,那就不能怪耶律贤不义了。 “大王,事到如今,我定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您放心,若是东丹来人,无论他们提什么要求,我一定让陛下回绝他们。” “王相公,你我也算是有一番交情了,若大周真的可以做到对我辽国之事作壁上观,不插手我们两国之间的纷争,我辽国可以将燕云十六州交还给大周!” “什么?辽国愿意交还燕云十六州?”王溥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又多问了一遍。自后晋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割让契丹后,中原政权就彻底失去了这部分地区的控制权。 “不错,我此行前来,正是为了此事。”耶律挞烈也知道,目前辽国手上有的、大周感兴趣的也只有这块地方了。因此辽主耶律璟不惜拿它来与大周做交易,想让柴宗训对东丹割据辽东一事袖手旁观。 “若是辽国真的愿意拿出燕云十六州,我敢打包票,我朝陛下一定有兴趣!” 与耶律挞烈谈妥后,王溥马不停蹄地前来拜见柴宗训,将辽国愿将燕云十六州交还大周一事禀明柴宗训。 “西辽确实有点诚意,朕还以为他们会摸不准大周的诉求。如此一来,朕就知道该如何行事了,你回复耶律挞烈,就说朕答应了。之后,你再去探探东丹使臣的口风,看看他们能拿什么来与大周作为交换。切记,耶律贤此人心机颇为深沉,万不可透露大周一丝一毫的意图。” “臣明白。”王溥已经感觉到,泼天的富贵正在向他招手,若是燕云十六州真的在自己的斡旋之下拿了回来,那他往后说不定可以超越范质魏仁浦等,成为大周文臣第一,他在柴宗训心中的地位也会升高不少。 第46章 三国交易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待王溥见到东丹使臣女里时,他早就等不及想要求见柴宗训,正到处托人找门路。 “王相,我此来是请求大周救我东丹,若大周答应,我东丹定不忘此大恩。” “何谈‘救’呢?贵使有话不妨直说。”王溥不急不忙地坐在一旁。 “王相,如今我东丹初立,西辽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出兵攻我。我东丹没有他们地域辽阔、士卒众多,即使有一战之力,恐也会耗费大半国力。哪里比得上大周,坐拥中原大部,兵精将广,就连西辽也不是贵国的对手。我主耶律贤只是希望大周不要助西辽一同攻我,并与我开通海路贸易,仅此而已。” 王溥可算听明白了,东丹对大周的要求是不能理会他们与西辽的纷争,还要与他们做生意,听起来似乎对大周没有半分好处。 “这,让我大周不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倒是容易,可这海路贸易,与我大周又有何利呢?贵使要知道,我大周地大物博,不缺东丹这个海贸伙伴。” “我主说了,如果大周愿与东丹开展海陆贸易,辽东半岛可尽归大周所有,方便大周在此处设立与我东丹开展贸易之港口。” 女里这番话倒是有点意思,听得王溥整个人都瞬间坐直了。他心想:这是又准备到手一块地方了? “辽东?恕本相孤陋寡闻,此处好像还不是东丹的实控区域,这笔买卖是不是也得等你们将它拿到手了再说。”王溥还是存着几分理智的,辽东半岛目前还在西辽手里,东丹若想要用它来换取大周的支持,柴宗训那关肯定过不去。 “王相公,我主的意思是,若大周答应不插手西辽与我东丹之争,他立马就出兵拿下这里。辽东半岛本就属于西辽防守的薄弱点,无需多少时日我们就能拿下来。” 王溥想了想,这样还差不多,便答应了女里向柴宗训禀明东丹的请求。 隔天,王溥趁朝会结束后,候在了殿外。待柴宗训向符太后请安后,与他说起了东丹之事。 “陛下,东丹使者女里言道,耶律贤有意与我大周开展海路贸易。并承诺,如果大周不干涉西辽与其之间的纷争,他愿意拿下辽东,将辽东半岛送给大周,作为两国海贸的前哨站。” 柴宗训在脑海里大致过了一遍辽东半岛的位置,想想此处确实可以作为大周海贸路线中的一站,暂时可算作最北站,恰好能将尹崇珂经营的南线海贸再往北延伸,经过山东后,直往辽东而去。 “用辽东半岛作为交换,东丹的诚意不小啊。这样,你先答应女里,我大周可以不理会耶律璟与耶律贤之间的矛盾。但如若后期辽东半岛没有交到大周手里,朕就不得不通盘考虑,如何处理西辽东丹之事才最利于我大周。” “臣必定将陛下的意思带到。” 昭武八年末,大周柴宗训周旋于西辽与东丹之间,尽收燕云十六州之地,将北部战区的前线推到了长城以南地区。 大周朝野内外得知,燕云十六州得以重回大周,纷纷上奏柴宗训祭告列祖列宗这一好消息,民间则自发组织开展了一些庆祝活动。 “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我临了还能看到燕云十六州重回大周……” “我家孙子前几日移防到蓟州去了,我们家原来就是从那儿迁过来的。” “乡亲们,为庆贺我大周拿回燕云十六州,小店今日所有吃食免费!” “娘亲,燕云十六州在哪里啊?……” 一时之间,汴京城街头巷尾,每个人都在热议燕云十六州重归大周一事。 与此同时,涿州城中,也有一个人得知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就是游历至此的赵匡胤。几年来,他从西到东走遍了燕云十六州,绘制了无数张山川地图,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几年时间,赵匡胤没想到柴宗训竟然不费一兵一卒,就将燕云十六州从契丹人手中拿了回来。就冲这一点,柴宗训就比他优秀多了。如今的赵匡胤比起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反而更喜欢穿行在闹市街头,倾听百姓的声音,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不少柴宗训这几年的所做所为,无一不是利国利民之举。 无论是平定南方,亦或是进行一系列改革,赵匡胤都深觉,柴宗训确实比他更适合当皇帝。若是赵匡胤真的坐在了那个位置上,他可能会对军队一刀切,全面压制军中将领,再通过不断提升文官的地位,来达到重文抑武的目的。 大周朝堂,文武诸臣亦对柴宗训成功拿回燕云十六州之地,歌功颂德了好一阵子,尤其是王溥。 “陛下,您登基不足十年,业已夺回燕云十六州,彻底圆了太祖世宗未竟之愿,臣相信若他们在天之灵看到了,一定也为大周感到高兴。” “若是细究,朕并未正式出兵夺土,而是耶律璟想与我大周做交换,才将燕云十六州归还。朕猜测耶律璟应该也是怕朕会有所动作,这才主动献土。此事朕的功劳确实不大,卿等热闹几天就好了,当务之急是我大周要如何当好‘渔翁’。” 柴宗训的话说得不错,西辽与东丹迟早会兵戎相见,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扶持东丹,让其与西辽互相争斗。这事柴宗训已经在做了,两国相争之际,大周并不是闲着没事干,还有两条支线任务可以做。 “朕考虑过了,我大周只有在东丹与西辽为敌的情况下,才能得利。眼下东丹尚弱,朕有意用海贸牵制东丹,让其与西辽狗咬狗,大周则趁机蚕食两国边境。” 范质等一众文官仔细思考着柴宗训所说策略的可行性,大概率可行。 武官等就更没有意见了,趁着北方这两个敌人互殴之时,趁火打劫不断蚕食,赚取军功,获得更多实战经验,还能磨合战区军区的协作能力,自是最好不过了。 “至于东丹承诺的辽东半岛,到时如果他们给,我们就要;如果不给,我们就自己打下来。有诸位将领在,朕没什么好担心的。” 昭武九年,待枢密院将燕云十六州沿线布防好后,大周的南边竟传来了一则消息,让柴宗训第一次将手伸到了别国境内,提前拿下了这个原本还有近三百年寿命的边陲小国。 第47章 大理之乱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九年(公元969年),大理国主段思聪卒,在位十七年,其子段素顺立。同年,大理东部发生边乱,为柴宗训入主这块西南之地提供了一个契机。 大理国位于大周西南,南接中南半岛,西邻吐蕃,东、北与大周接壤。公元937年,大义宁通海节度使段思平联合洱海地区贵族高方、董伽罗灭大义宁国,定都羊苴咩城(今云南大理),国号“大理”,史称“前理”。疆域覆盖今云南、贵州西南部,以及缅甸、老挝、越南北部部分地区。 柴宗训自从将南汉拿下后,一直筹谋着要打通安南与大周之间的陆运通道,开辟多一条贸易之路。奈何碍于大理国的存在,这个设想一直没有实现。如今大理发生动乱,大周可借出兵平乱的机会,暗中等待时机。 “今日召开枢密院联席会议,朕只商讨一件事,出兵大理。” 今时今日,大周疆域不说辽阔,也控制了不少以往没有纳入版图的地方。要是放在以前,众人可能会劝柴宗训冷静,大理边陲小国,何必劳师远征。如今却不同了,大周海路贸易逐渐有了起色,假设将大理拿下,到时便可一举延长南方海岸线,设立更多海贸据点。 “陛下,臣以为大理虽小,但扼西南咽喉,得之日后定可为我大周海贸南下之新起点,弃之则令我大周南疆止步于大渡河。”韩通看得确实深远,他将眼光放在了大周之外的南洋,从海贸、边疆的角度分析拿下大理的重要性。 史上,赵匡胤在攻灭南汉后,也曾经到过大渡河边,但他只是丢下了一把玉斧,言道:“此外非吾有也”,害怕重蹈唐之覆辙,大理国才得以幸存,直至被蒙古所灭。 “陛下,臣认同韩相公所言。大理立国尚不足一个甲子,国主段氏势弱,高氏继董氏之后成为了大理国的实际控制者。我大周若此时发兵攻打大理,难度并不算大,何况大理民心本在段思平一系,后被其弟段思良篡位,其后人之帝位本就得位不正。” 王溥从实际情况出发,分析了大周攻打大理的正当性。 柴宗训正是出于这几方面的考虑,才决定借此次大理之乱出兵,加强中原政权对西南边陲的实际统治,好腾出手来收拾西辽东丹。 恰好,京都演武堂当初招录的第一批学员已于昭武九年初学成毕业,学员经授衔后已回归各部,大周正好借用此战考验一下他们的能耐。 没过几日,柴宗训决定发动对大理国的大规模征伐,兵分东、西、中三路。由南部战区指挥使钱弘俶亲率中路军,过大渡河,抵金沙江。周军开赴大理国边境后,多位酋长归附,献计于大周,言道可用革囊渡江,周军遂用皮筏渡江,到达丽江。 柴宗训命钱弘俶先派使者到大理劝降,但大理相国高氏主张坚决抵抗,竟然杀了使者,有言道“双方交战不斩来使”。高氏更是一度置大理东部之乱于不顾,一心组建大军对抗大周。钱弘俶等趁机用怀柔之计招降了此次参与大理之乱的各部首领,联合他们打了大理一个措手不及。 周军一路长驱直入,进军龙首关,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不出几日,便直逼大理城。随后,由王全斌率领的西部战区主力部队也渡江到了丽江县塔城、巨甸、石鼓。东路军则由潘美领兵,过金沙江到达楚雄、姚安。 钱弘俶、王全斌、潘美三路大军对大理城逐渐形成了包围之势,大理国内各族的贵族纷纷选择投降大周,保一族之兴盛。 此时的大理国,军事力量其实并不薄弱,但为了削弱段氏势力,顺利地控制国政,高氏一方面有意把大理国军队的精锐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一方面则着力发展自己的地方武装,王畿之地的力量反而相当薄弱,不堪一击。 大理之主段素顺与国相最终选择引兵背城出战,惨遭大败。二人后弃城而逃,各奔一方,周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占了大理都城。 钱弘俶深谙民心乃是国之根本,为防有士兵趁乱欺辱百姓,他命令手下裂帛为旗,上写止杀,分头号令各街巷。大理都城不过一日,便军民安定,百姓商贩各归本位,一切日常犹如战前一般。 潘美还有意搜集了大量大理的图书档册,试图找到一些能为火器军司与军事武器研究院所用的资料,却不想竟在无意间保存下了大理国乃至前代南诏国的无数典籍,后世众多文史学家皆言:“潘美当为大理之战第一功臣!” 不久,周军在姚州抓获时任大理国相的高氏当家人。后王全斌与潘美二人先行北归,将战报报予柴宗训。 柴宗训下旨留钱弘俶继续进攻,先后平定了大理国的五城、八府、四郡及乌、白蛮三十七部。同年,在昆泽(今宜良)俘获大理王段素顺,大理国亡。 段素顺被擒后,钱弘俶没有伤其性命,将其送到了汴京觐见柴宗训。 柴宗训对段素顺施以怀柔,赐他金符,加封其为清平郡公,令其居于汴京,但并没有恩准其返回大理管理原属各部。不久,柴宗训选择采用“流官+领主”的行政模式管理大理,大大加强了大周对西南边陲的统治力度。 待钱弘俶返京之时,柴宗训才正式对此次远征大理的有功之臣加以封赏。 “传朕旨意,封钱弘俶为邓王,加封王全斌为中书令,进潘美为同平章事。其余各路有功将领,令枢密院整理出名单后一一晋升封赏。” 从京都演武堂学成毕业之人中,有侦察军司李处耘两子继和、继恂,同时也是校事卫李继隆之弟,两人在此次南征大理中作战勇猛,皆被提拔为中尉。 将大理拿下后,柴宗训才觉得大周南边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柴宗训令尹崇珂加紧在大理故地设立市舶司,作为大周海贸南站的新据点。往后,大周商船可以经海运后,从陆地转道至云南,再顺江而下去往中南半岛,如此就能节省不少时间。 此外,大周世宗柴荣还曾实施过一系列打压、排斥佛教的政策,他即位未几即下令破除佛教,禁止私自出家,废除无敕额之寺院三万余所,收购佛像铸钱,佛经章疏大半散佚。 但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之下,此举确实有其现实意义。数代以来频频战乱,导致无数百姓选择遁入空门,大量的青年劳动力剃度出家,致使大周的赋税与劳役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因此,柴荣不得不开展了一系列的“灭佛”运动。 如今,新并入大周版图的大理有“妙香古国”之称,国内倡导儒释一家,以儒治国,以佛治心,大周那一套灭佛的操作很明显不适用于此。 柴宗训便下令,自即日起大周不再禁佛,百姓可遵从自己的内心信仰,选择信与不信佛。一时之间,民间百姓皆言柴宗训乃佛祖化身,令大周得以重现佛光。许多人可能觉得柴宗训是趁着攻下大理,不好继续一刀切地禁佛,也不好只放开大理这一处,便干脆在大周境内全部放开了。 事实上,诸臣皆不反对柴宗训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如今的大周既不缺钱、也不缺人,宣扬佛家思想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安民心、和民意,何乐而不为呢? 史载,昭武九年,大理之乱平定,柴宗训一改大周世宗禁佛之策,令大周再度成为大乘佛教兴盛之地,他对世界佛学的传播与发展也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后世,佛学一门尊柴宗训为“大势至菩萨”在人间的化身。(大势至菩萨被认为是光明智慧第一,所到之处天地震动,保护众生,免受邪魔所害。) 第48章 西辽诡计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在大周忙着南征之际,北边的西辽与东丹并没有就此“闲”下来。 昭武十年,在边境对峙半年多后,西辽与东丹的实力延续了一方减弱,一方增强的局面。 东丹耶律璟通过暗地里与大周开展海贸交易,物资得到了源源不断的补充。西辽耶律璟则忙着两线作战,既要严防东丹,又要敲打国内反对势力,助耶律必摄稳住皇太弟之位。 半年多来,耶律璟可谓是“心力交瘁”,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外出狩猎,更别提把酒言欢了。这一日,耶律挞烈送来了从东丹最新截获到的情报,更是令他怒火中烧。 “陛下,此情报显示,大周虽然明面上没有公开承认东丹,也不曾干涉我们两国之间的争斗,但暗地里通过海贸给东丹输送了不少紧缺物资。”耶律挞烈也没想到,大周居然在收了他们的实际好处后,做出这等两面三刀之事,果然中原人都是此等阴险狡诈。 “岂有此理,朕已将燕云十六州归还给了他们,大周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与耶律贤做起生意来了。”耶律璟火冒三丈,一把将奏本撕得粉碎。 “陛下,去年大周还趁着我们与东丹在边境对峙之时,一举南征灭掉了大理,如此说来那我们岂不是助了他们一臂之力?”耶律挞烈也反应过来,似乎他们劝大周不要插手自己与东丹之间的事,反而还帮了大周一把。 耶律璟在脑子里快速检索,思考着有什么方法能让大周也“急上一急”,让柴宗训那厮知道,背着他耶律璟玩这些小动作,定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奈何如今西辽能打的牌已经不多了,燕云十六州已被大周实控,耶律璟就算想搞点事也办不到了。 耶律璟的打算是,西辽尽量不与大周兵戎相见,但也要找点事情让大周自顾不暇,他好浑水摸鱼,腾出手来收拾耶律贤。 “有了!平夏拓跋部或可利用,那李光睿只是依附于周,若可劝得他自立,也够大周忙活一段日子的了。快,涅鲁衮你快遣人悄悄联系李光睿,我大辽愿助他自立,脱离大周!” 耶律璟的眼光确实毒辣,如果李光睿率领夏银四州叛出大周,柴宗训确实得花费些时日重新夺回这部分地区的控制权,一段时间内都无暇干预西辽东丹之争。 李光睿,党项族首领、定难节度使,其弟李光俨之子李继迁就是西夏的奠基人,后被孙子李元昊尊为西夏太祖。历史上,西夏确实是在不断“依辽和宋”的过程中,实力逐渐壮大,成为了一度可与宋辽并立的少数民族政权。 事实上,在耶律挞烈奉耶律璟之命,派人赴银州联系李光睿之时,大周侦察军司暗地里就已得到了这条消息。 西辽的人一出国境线,这封情报就出现在了柴宗训的书案上。 西辽与东丹不知,大周早已在与他们同步开展互市、海贸的同时,埋下了无数的密探暗桩。两国只要一有风吹草动,柴宗训立刻就能知晓。这也是柴宗训在当初军制改革之时,极力坚持必须设立侦察军司的原因。 “陛下,我方探得耶律璟在得知我大周暗地与东丹进行海贸后,立马让耶律挞烈遣人去往银州。臣猜测,耶律璟定是想乱我西北局势,怂恿李光睿与我大周作对。”李处耘将自己的猜测一并汇报给了柴宗训。 “你猜得不错,耶律璟确实很有可能这么做。虽然他不敢明着给大周使绊子,暗地里也想让朕不得安宁。可惜了,若是放在十年前,朕或许真的会在意,如今看来,不过是一记昏招,正好给了朕一个借口可以收回李氏的权柄。” 柴宗训命李处耘继续监视西辽与东丹的情况,又让童海宣旨令王溥速来见驾。 童海自上回替柴宗训挡刀伤到肺腑后,养了好一阵子,这才回到御前当差。 王溥得知柴宗训召见自己,连忙放下手中政务,跟随童海来到了御前。 “陛下,不知急于召见臣,所为何事?”王溥脑海里过了一遍当前的急事,似乎没有发现可令柴宗训着急上火将他召来的情况。 “王相公,西辽耶律璟图谋扶持李光睿反周自立。你速往银州,无论李光睿是否已经答应了耶律璟,你都要将李光睿与其弟李光俨绑回汴京来,不得有误。朕会命王全斌一路护送你前往银州,以防不测。” “陛下,您这是要对李光睿动手了?臣早就看那李氏不顺眼,借着依附我大周之际,四面出击不断扩充势力范围,在我大周与西辽之间左右逢迎,明里暗里得了不少好处。”说实话,依大周如今的实力,王溥不相信李光睿等人还敢跟大周明目张胆地干起来,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不必多言,将人带回来再说。”柴宗训没有赵氏那么好说话,硬生生地养大了一个西夏,自己必须要趁他们不成气候之前,将夏银四州之地紧紧地攥在大周手里。 在西部战区将士的一路护送下,王溥没几日就抵达了银州,一行人见到了前来迎接他们的李光睿。 王溥二话不说,挥手示意将士们上前,一把将李光睿拿下。 “王相,您这是什么意思?”李光睿心想,该不会是柴宗训已经知道西辽遣人来游说他反周?但李光睿转念一想,自己还没答应,也不曾实际做出什么危害大周之事,事周之心依旧,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李节帅,无须在本相面前演戏了,陛下已知西辽耶律璟遣使赴银州,要你叛出大周一事,本相此来正是要带你回汴京问罪的。” 王溥看着李光睿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只要是对大周、对柴宗训有二心之人,不用别人上场,王溥第一个就冲上前去干架,再将人交给柴宗训发落。 李光睿眼见事情败露,连忙自表清白。 “王相公,西辽确实遣人来求见我,并试图说服我做出对大周不利之事,但我并未答应,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那就再好不过了,你亲赴汴京向陛下说明一切吧!来人,将他带走。其他人等随我前去捉拿李光俨。” 李光睿没想到不仅他自身难保,其弟也要一同被押往汴京。 “为何连光俨也要同去?此事他一概不知,全是我一人所为,还望王相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多说无益,李光俨是陛下下旨要拿的。赶紧把人带走!” 王溥为了以防夏银四州知道李光睿被带走后,有心之人趁机作乱,就将护送他前来的将士留下了一大半驻防银州。走之前,王溥特意嘱咐各州府官员,这段时间莫怠于政务,要时刻留意西辽的动向。 另外,王溥还派了一小队人马把守住了李光睿与李光俨的府邸,以免其家人在西辽的安排下逃离银州,为西辽所利用,激起夏银四州之变,危害大周西北的平安。 第49章 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不久,李光睿与李光俨兄弟俩被押至汴京,面见柴宗训。 “尔等可知罪?”柴宗训虽然不会对他们下毒手,但再放他们回银州却是不可能的了,他打算在源头上扼杀西夏建国的可能性。 “陛下,臣确实见了耶律璟派来的人,但臣绝对没有反周之心,请陛下万万不可听信他人之言对我等起疑心。李氏自大周建立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地替大周守着夏银四州之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说句心里话,李光睿的确没有想过叛出大周,他心知肚明,仅凭自己手里的那点兵,绝对抵挡不住周军的攻势。 “你们没有,那你们的后人呢?倘若自朕之后,大周国势渐弱,西辽崛起,他们会不会依辽和周,谋求自立?这几日,朕仔细想过了,还是不劳你们李氏了,大周自己看顾夏银四州岂不是更好?” 柴宗训几句话说得李光睿哑口无言,是啊,大周替代李氏统管四州,不就再无后顾之忧了吗?柴宗训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哪种选择更有利于大周。况且,人心最是难测,若是有机会,连李光睿自己都不信,李氏后人中没有人试图自立。 “李光睿,虽然你暂时没有答复西辽,但你知情不报,已是大罪。即日起,朕削去你定难军节度使之位,但看在你先祖曾为大周建功守土的份上,朕加封你为西平郡公,李光俨为夏银郡公,命你兄弟二人与亲族一同移居汴京。” 事已至此,柴宗训竟没有赐死李氏满门,反而加封李光睿与李光俨为郡公,不止他们本人没有想到,抓人的王溥也没有想到。 柴宗训确实有自己的思量,王溥此时也不敢上前反对,更何况李氏先祖确对大周有功,李光睿又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反周之举,这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实际上,柴宗训确实不想问罪于他们,留着李光睿与李光俨,对大周的用处更大,毕竟他们的后代中会出不少猛将,让他们为大周征战四方,也好过与李氏结仇,说不准把事情做得太绝,反而会激发他们的仇恨之心,真的反周也不一定。 “臣等叩谢陛下恩典。”李光睿确实没想到柴宗训不但没有问罪于他,还加封其为郡公。 其实当大周一步步将各地的割据势力逐个扫清时,李光睿就料到大周迟早会对夏银四州动手。 西辽遣使来时,李光睿确实有想要自立的想法,但也只存在了一瞬间,他很清楚自己如今早已撼动不了大周分毫。往后,若为子孙后代长远远,李光睿心想不如就此做一个富家翁也罢。 柴宗训先一步将李光睿押赴汴京之事传至西辽时,耶律璟对着南方破口大骂,但也暗自怀疑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此事他并未与第三人提及。 耶律璟甚至都没有疑心过大周,反而将目光放在了自己人的身上。奈何事已至此,耶律璟自认为是一步绝好的棋,竟一下走成了死棋,反而助柴宗训将夏银四州之地收归大周,硬生生看着他将西部战区的边界推到了与回鹘交界之处。 “陛下,现下大周定已知晓此事是我们干的,会不会有所动作?”耶律挞烈考虑的是此计未成,反而惹了一身骚,接下来西辽该如何面对大周。 “无碍,现下大周还不敢攻我,且等着,待朕收拾了耶律贤,定叫那柴宗训好看。”耶律璟愤愤不平,本想着此计若成,定可给大周致命一击。 耶律挞烈对耶律璟的话只认同一半,大周完全可以不必亲自动手,他只要在东丹对西辽动手之时,给他们制造一点麻烦,就可以令他们陷入两难之地。 耶律挞烈的想法确实不错,柴宗训正打算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撺掇东丹攻打西辽,他好在一旁摇旗呐喊。不过柴宗训只是想给西辽一个教训,他不会让东丹真的灭了西辽。如果要大周站队两方势力,柴宗训还是会选择西辽。 一月后,当东丹数万大军陈兵两国边境时,耶律璟再也无暇考虑其他,一心一意备战。 这是东丹与西辽第一次正式交锋,双方皆拿出了十足十的干劲,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数日激战下来,双方各有胜负。 “陛下,东丹清楚我军大部分兵力配置,每回我军变换阵型之际,他们都能抢先一步预判。如果不是我军在人数上胜于东丹,恐怕早已败下阵来。” 耶律璟听着耶律挞烈的奏报,越听越生气。耶律贤居然真的敢对他动起刀兵来了,战场上还能与他实力相当,让辽国朝堂知道,岂不是又帮着东丹侧面宣传了一番?但仔细一想,耶律璟发现了一个问题。 “耶律贤经营东丹不久,哪里来的军资足够撑起这场大战?岂有此理!定是大周在背后搞鬼,没想到柴宗训竟在这里等着朕!” 耶律挞烈心想,还真被自己猜对了,大周虽然没有明面上对西辽做出什么,但暗地里却跑去资助东丹了。 “陛下,不如让臣去一趟汴京吧,就上次李光睿之事向大周天子致歉,看看他有何话说。” 耶律璟也没想到,这事竟闹成了这样。假设大周源源不断地为东丹输送军资,那西辽肯定会被拖入持久战,到那时说不定真的会输给东丹,那他可就没脸再当这个西辽之主了。 “事到如今,你去吧,看看大周究竟想如何?”耶律璟咬牙切齿地说道。 耶律挞烈此次赴周,非常顺利地见到了柴宗训,他当即否认,直言大周官方从未给东丹输送过任何军资。 耶律挞烈早已料到柴宗训会如此说,官方确实没有,全是民间商贩“自发”组织的。 “陛下,既不是大周官方所为,还请大周禁止民间向东丹输送军资,我辽国将深谢陛下相助之恩。” “外使不必客气,小事一桩。但外使既然说要深谢于朕,不如拿出点实际的行动来。我大周不日将会出兵回鹘,还望贵国主不要插手此事。” 耶律挞烈能不答应吗?不能。西辽此时本就是泥菩萨过江,哪里还管得了别人家的事。 “这有何难,便依陛下所言!”耶律挞烈还要表现得非常“大方得体”,装出没有受到半点胁迫的模样来。 “贵使回国后记得转告辽主,若下次辽国再插手我大周内政之事,等待他的就不是朕的‘好言相告’了。” 柴宗训就是有意想让西辽吃下这哑巴亏,耶律璟敢在他的地盘上动手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次就当是对西辽的小惩大诫,若是还有下一次,柴宗训就算冒着与耶律贤合作的危险,也不会再选择站在西辽这边。 第50章 海贸初盛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十年末,历时半年的第一次西辽东丹之战终于结束,东丹暗地里在大周的支持下,占领了西辽北部几个重镇,算是小胜。 耶律璟得知后,只能先咽下这个哑巴亏,等待来日将东丹一举扫平后,再与大周算总账。不过耶律璟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他的身体还撑不撑得了那么久都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眼下,柴宗训暂时没有时间理会西辽东丹之间的恩怨,历时三载,尹崇珂终于将大周的海贸“生意”搞出了名堂。从辽东半岛至渤海湾,一路经过大周东南数省,再从大理分作陆路与海陆,直下南洋,形成了一条长达万里的海上贸易之路。 “陛下,臣三年前曾立誓要实现大周海贸的‘从无到有’,今日臣终于可以能给陛下一个交代了。”三年来,尹崇珂为了大周海贸奔波于大江南北,几乎走遍了大周海岸线上的每一个港口与据点,将海贸章程逐步推广开来。 如今,大周财政的大头,已经逐渐从农业税收往海贸税收转移,海关市舶司还被戏称为了大周的“第二户部”,包揽了所有进出口货物的大小事,是真正的肥水衙门。想当初,有许多人还等着看海关市舶司的笑话,现在尹崇珂用最亮眼的成绩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尹卿确实不负朕望,曹彬早前也跟朕上过了奏本,言道如今海上护卫队的实力都要超过他们海军司了,让朕不要‘偏心’,只想着你们海关市舶司。朕就跟他说,你如今可是大周的‘财神爷’,海军司的军费大部分都是从你们这出的,让朕怎么能不偏心?” “陛下厚爱了,市舶司赚的每一笔银子都是为大周赚的,自然就该花在大周的军政事务、黎民百姓身上,您这么说真是折煞臣了。” 这么大顶的帽子扣下来,尹崇珂可不敢戴。如今海关市舶司水涨船高,尹崇珂的地位也跟着尊崇了起来,许多往日里不曾跟他有过来往的官员,都跑来跟他套近乎,想要自己批准他们家族的商船出海,私下往他家送了不少珍奇异宝。 尹崇珂统统都没有给面子,转头就叫他们上海关市舶司衙门走官方途径申请。害得众人一顿后悔,没有在最初市舶司成立之时抢先一步,将自家商船送出海去。 “尹卿,我大周的海运贸易总算是做起来了,周边国家大都成为了我大周的合作伙伴。朕担心,有些不怀好意之人会趁大周海贸初盛,跑来砸场子。不过, 有海上护卫队在,朕稍微能放点心。你只要记住,如果谁不想与我大周做生意,没问题,不过胆敢在大周背后搞鬼,朕迟早有一天会找他们清算。” “陛下,臣本不想让陛下烦心,既然您亲自提了,臣就斗胆直言。近来,我大周官商为表友好,几度前往日本国往来通商,但其掌权的藤原氏似乎对与我大周通商之事避之不及。澎湖、琉球一带更是聚集了不少海盗,数次试图扰乱我大周海贸的正常秩序。” 尹崇珂的话其实还没说完,安南等地也不时有当地乱民想要劫掠大周的货船,或者直接驾驶着小船想要凿穿商船的船底,幸得海上护卫队一路护送过往商船。 只是终究防不胜防,尹崇珂心里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但就是不好说出口。 “你说所说的这些,朕心中有数。澎湖与琉球一带,虽地方不大,但总归能暂时作为商船的停靠点,多一个不如少一个。朕会令李重进领兵将这几处地方都打下来,免了大周的后顾之忧。至于其他地方,朕还有别的计划,定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问题。现下,你先让海上护卫队多加注意,与日本方面暂先按兵不动,一切照旧。” 台湾这块地方,属于无主之地,不要白不要,柴宗训根本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将之纳入大周版图。只不过,日本和中南半岛,以及再往南走的印尼群岛,怕还要从长计议。 “臣明白了。臣还有一事想请陛下定夺,早前东丹将辽东半岛交给了大周,陛下让臣在此设立海贸据点,但小国高丽此前一直受到辽国的掌控,没有与大周建立稳定的联系。日前,东丹立国后,高丽再次寻得机会,欲向我大周称臣纳贡,并派遣商人作为密使,向辽东市舶司转达了此想法。臣恐此事若不妥善处理,只怕会影响大周与东丹之间的关系,还请陛下定夺。” 尹崇珂想的是,东丹现已叛出辽国,如今恨不得攻下高丽扩张地盘,但此事柴宗训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按照尹崇珂的想法,倒不如接受高丽的称臣之举,以防止东丹谋取更大的生存空间,顺势也能将高丽纳入大周的势力范围之内。 “竟有此事?朕此前就曾听魏相公提起,高丽本想对我大周称臣纳贡,奈何辽国一直虎视眈眈。现下好了,西辽自身难保,东丹往后还指望大周能给予他们更大的支持,高丽倒是会选时机。此事朕会令王溥前去接洽,你只专心海贸一事即可。” “臣遵旨。” 高丽乃是朝鲜半岛上第二个统一政权,共享国四百七十五年,又称王氏高丽。史载,高丽与大周的往来非常之频繁,大周曾以帛数千匹购买高丽出产的铜,大周使臣更促使高丽决议推行科举制度。此外,高丽还曾同吴越、南唐等南方割据政权交往过,其中以吴越国与其往来最为密切。 王溥接到柴宗训的旨意后,连忙赶赴辽东跟进此事。高丽如今在位的是光宗王昭,他此前也曾多次遣使大周,想要确立朝贡关系,奈何一直被辽国所阻。 王溥到达辽东后,高丽正式派出的使者已等候多时。双方非常愉快地达成了高丽向大周朝贡的共识,分头向柴宗训与高丽光宗回复彼此的意见。 收到王溥来报后,柴宗训立刻加封王昭为“特进、检校太保、使持节、玄菟州都督、充大义军使、兼御史大夫、高丽国王”,并命王溥入高丽开京举行册封仪式。 柴宗训的计划是,先将高丽置于大周的控制之下,如此一来东丹便不敢图谋此地。待将西辽东丹一并收拾完后,再将高丽从附属国变更为直辖州府。 高丽与大周建立朝贡关系后,西辽与东丹之间的纷争暂时告一段落。双方皆很有默契地开始发展自身,以图日后再战。 随着昭武十年末的结束,一件事关柴宗训的大事逐渐被符太后,乃至前朝所提及。柴宗训也不得不开始正面回应此事,毕竟对于一个拥有现代灵魂的人来说,心理上一时之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第51章 准备大婚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柴宗训自显德末年(公元959年)登基至今,已有十一载,年已十八,在古代来说着实属于晚婚晚育的代表人物了,也不能怪大家都开始着急上火地催促他。 “陛下,老臣在见先帝之前,如果能看到陛下大婚,死也瞑目了。”范质因未经赵匡胤黄袍加身之变,已经比历史上多活了六个年头了。他或许是有感时日无多,最近也正在组织人手加快了对律法修订的进程。 “陛下,臣作为您的师傅,眼见您将大周带入如今繁荣兴盛的局面,臣不知为何,这两年是越活越有盼头了,就想看看能不能有幸见到我大周后继有人。” 魏仁浦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很少向柴宗训表露出这等温情。魏仁浦本也应在组织朝臣反抗赵匡胤陈桥兵变时,身染重病,不幸去世。因柴宗训的缘故,也多活了好几年。 柴宗训也清楚,自己是时候要大婚了,符太后明里暗里都不知道在他的耳边催了多少次。原以为到了这个时代就没有催婚这回事了,柴宗训没想到,不仅有,还是一堆与你非亲非故之人一起来催婚。谁让柴宗训是皇帝呢,他的大婚不仅关乎宗室,还关乎大周江山的延续。 “朕明白,衍嗣绵延乃人之大伦,诸位相公,朕已经答应了太后,卿等可以令有司开始准备采选了,一切按祖制来便是。”柴宗训还不准备更改这块内容,他决定将目光放在朝堂之上。 大周前期因处在战乱时代,后宫选秀并没有很严格,只要出身没什么大毛病,女子品貌德行尚可,会说一口流利的官话,一般都可以通过初选,进入到最终的审核阶段。 大周此次选秀是柴宗训登基以来的第一次选秀,符太后非常之重视,她想要一次性将皇后、四妃给柴宗训备齐,九嫔最好也选上几位。 大周的后妃等级略同于唐,有皇后一人,贵妃、淑妃、徳妃、贤妃各一人,九嫔九人,婕妤、才人等不作定数。 由于柴宗训即位以来对内休养生息、对外开疆拓土,使得大周成为了数代以来国土面积最大的朝代,这位天子也成为了众臣眼中年少有为的英主,恨不得立马将家中的女儿送进宫去。 选秀人一多,选起来就得有一个章程,如果没有统一的标准,符太后可能会把九嫔的位置也填满,到时候可就有柴宗训受得了。自古以来女人一多,矛盾也会相继而来,柴宗训不是没有听一些师姐师妹提过热门电视剧里的宫斗情节,他觉得如果自己是那个皇帝,真的不如好好待在实验室做实验。 谁知一语成谶,柴宗训再也没有机会将实验室当作“避难所”,他必须自己独自面对这一现实难题。 这日,符太后特意派人来请柴宗训,与他商议选秀一事。 “陛下,您可有心上人?若是没有,母后可就要放开手脚去选了,不知陛下是否对女子的品貌德行有所要求,有的话可不要对母后藏着掖着。” 符太后这几日的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周天子终于准备大婚了,好不容易有一件事情能让她忙起来,不必虚度光阴。 “一切但凭母后做主,儿臣相信母后的眼光。”柴宗训确实没有什么要求,现在他的主要任务是带着大周走向更加辉煌的明天,短时间内,男女之事确实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那母后就做一回主了,到时候陛下若是得了佳人,可不要忘了母后!”符太后难得会跟柴宗训开这样的玩笑,显得她人都年轻了几岁。确实,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守了寡,扶持着柴宗训一路走到今天,可谓是劳心劳力。 “那是自然!儿臣就先谢过母后了。”眨眼间,柴宗训都到了成婚的年纪了。来到这个异世界的十年里,他好像逐渐将自己活成了历史上那个真正的柴宗训,将大周臣民一力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没几日,柴宗训准备选秀的消息就传遍了汴京城以及邻近京畿的州府,有女儿的官宦人家都跃跃欲试,想着若是自家女儿能得圣宠,岂不是一飞冲天。 汴京城内,李处耘府上也听闻了选秀的消息,他本人倒是对送女入宫之事没什么兴趣,但照例还是要问下两个女儿的意见。 李处耘有两女,一女为嫡妻吴氏所出,名纯妍。另一女为妾室陈氏所出,名纯宛。李纯妍曾被送往家乡庵堂静修了十年,因此在京中与各家往来走动之时,大家都以为李纯宛是嫡出的三小姐,其实不然,四小姐李纯妍才是嫡出的。 晚饭时,当李处耘将此事一提,李纯宛与李纯妍的反应各不相同,一个略带娇羞,一个深思熟虑。 “父亲,女儿想试一试,请父亲成全。”开口的正是李纯妍,众人皆以为她入京没多久,肯定不情愿入宫参加选秀,没想到她竟然自告奋勇。 李纯宛眼看自己这位嫡妹居然也想要参加选秀,连忙开口道:“父亲,女儿也想报名。四妹刚来汴京不久,怕是不清楚宫中的礼节,何况四妹年纪还尚小,不如待下次选秀再报名也不迟。” 李纯妍久不回京,嫡出大小姐李纯华又出嫁多年,李纯宛仗着自己是家中的“独女”,生母陈氏又颇得李处耘的宠爱,常常不将当家大娘子吴氏放在眼里。 “官人,妍儿乃是我李家嫡出的女儿,陛下选秀,怕是不好送一个庶女进宫。”吴氏本不想在此时提起嫡庶,奈何李纯宛着实是目中无人。若不是吴氏多年来,在生完幼子继恂之后,身子一直没有养好,这管家的权力又怎么会落到陈氏手里。 李处耘思虑了片刻,柴宗训即位后的初次选秀,各家肯定会选择让嫡女进宫,若是自己真的将纯宛的名字递上去,怕是最后不好交代。 “这样吧,父亲先将你们二人的名字一起递上去参加初选,最终谁能留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李家三子皆在军中任职,李处耘大可不必送女入宫,既然两个女儿都想试一试,那他也不想拂了她们的意,如此往后家中也可安生许多。 这段时间以来,自从李纯妍回到汴京后,李纯宛没少因为一些有的没的与她暗地里较劲。倒是李纯宛的生母陈氏,不慌不忙地让李纯宛不要在明面上与李纯妍争风吃醋,要她多出门与别家走动走动,往李纯妍的薄弱之处使力。 昭武十一年初,这场选秀从初选开始,李家两女的名字也都被李处耘递了上去。初选过后即是终选,李家两女究竟谁可以进入最终的遴选? 第52章 选秀终选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柴宗训登基后的这场选秀,得到了朝野上下的广泛关注,甚至连高丽也遣人前来,想将王女送来参加选秀,以期加深与大周之间的联系。 符太后这段时间算是挑花了眼,满汴京的名门贵女,只要是尚未婚嫁定亲的,她统统都筛选了一遍,说是要给柴宗训选出最为贤良淑德的女子。 经过一轮筛选后,符太后大约留下了二十名女子,每一位都是才德兼备的佳人,不仅容貌娇丽,还知书达理。 “来人,将这份名单送去给陛下过目。”符太后心想,最终的决定权还是要交给柴宗训,毕竟选出来的人往后都是要陪在他身边的。 柴宗训一看符太后送来的名单,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满满好几页纸,详细地记录了秀女们的家世以及品貌,看得出来符太后确实很认真地在把好选秀第一关。 柴宗训原本只打算在此次的选秀中,将皇后与四妃的位置补齐,往后几年暂不安排选秀了。如今符太后送来的名单里足足有二十个人之多,柴宗训如果不挑出一半人来,怕是不好向符太后交代。 “陛下,您好歹多挑几个,太后这段日子为了陛下选秀一事费了不少心思,人看着都憔悴了许多。”多年来,童海眼见柴宗训身边,一直没有一个贴心之人在侧,也很是为他感到委屈。大周天子柴宗训每日对朝政之事殚精竭虑,身边却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陛下富有天下,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朕明白,母后为了选秀一事,这段日子确实是清瘦了许多。童海,你明日嘱咐下面的人,多给母后补补身子,别让她太过操劳。” 说罢,柴宗训继续翻着手中的名册,符太后送过来的名单,需要他做最后的勾选。现下遴选出来的秀女基本可以确定入选,最后一个步骤便是柴宗训与符太后的“面试”,好确定选定秀女的位份。 想象一下,如果名单中的二十人全进了后宫,保不齐每天都会上演一场好戏,柴宗训还是狠心划掉了一大半,最终只留下了九人。 隔天,有九名秀女进入最后一轮终选的消息,快速传遍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众人皆在猜测,入选的九人中是否会有一人母仪天下,成为大周的当朝皇后。 此时,柴宗训正与符太后端坐在殿内,九名秀女会分成三拨入内,觐见大周天子,完成这最后的终选。 第一批进入殿内的是王溥之孙女王星黎,潘美之女潘之然,赵匡胤幼女赵舒意。三人的祖父或父亲皆是大周的肱股之臣,身世显赫。柴宗训将她们勾选出来,自是有一番深意。 王溥之孙女自是不必多说,柴宗训打算将王溥培养成一只“打手”,往后许多改革大计还需要他冲锋陷阵。若是其孙女入选后宫,王溥必定会更加死心塌地效忠柴宗训。 只见王星黎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柴宗训猜测她定是一位能言善辩的女子。柴宗训既然有意让王溥成为改革先锋,自然会将他的孙女纳入后宫。 “母后,不如封王卿之孙女为淑妃,也算是朕感念他多年的辅政之恩。” “就依陛下之言。”符太后看了眼王星黎,没想到她会是第一个得到册封的秀女。 潘美如今也是柴宗训的得力干将,其女潘之然看着虽年纪不大,但明眸善睐、仪静体闲,为人恬静,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可人儿。柴宗训封其为贤妃,同样位列四妃之一。 至于赵匡胤幼女赵舒意则是柴宗训有意留下来的,他知道符太后是因为不好落了赵匡胤的面子才将他的幼女选了上来。 赵匡胤游历在外,赵氏一门便想往柴宗训身上下点功夫,虽仍不能入仕,但赵家女儿有幸成为妃嫔,至少也可以帮衬着点娘家,在柴宗训面前多为他们美言几句,说不准就能免了赵氏一门的罪过。 柴宗训在权衡利弊之下,还是决定将赵匡胤幼女留下来,这样最起码可以让赵氏一门有些念想,不至于一味求险,再干出什么祸国殃民之事。柴宗训也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毕竟他往后还是想要和赵匡胤握手言和,期望君臣之间能再度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论一论军政大事。 柴宗训最终册封赵匡胤幼女赵舒意为德妃,位列四妃之一。第一批秀女选得很快,柴宗训还没来得及细问什么,便一个不留全都册封了,只因她们的家中确有一位他颇为了解,又位高权重的长辈。 第二批的三名秀女,分别是李处耘二女李纯宛、李纯妍,前同平章事李洪信之孙女李云烟,此三人恰好都是李姓。 柴宗训刚开始并不清楚为何李处耘会将两个女儿都送来选秀,结果抓着李继隆一问,才知道其中一位便是他当日在汴京城外救下的女子。不过李纯妍本人还不知道此事,其兄李继隆深知此事的重要性,因此他并未与任何人提起过。 而另一女李纯宛本就在汴京城里颇具才名,自然也被符太后挑了出来。 柴宗训本就对李处耘父子二人寄予厚望,何况他隐约记得李处耘之女在历史上本就是赵匡义的皇后,奈何他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究竟是李处耘哪一个女儿。 “你们为何想要嫁给朕?就从你开始吧。”柴宗训问了一个特别直接的问题,他想看看这几位秀女究竟值不值得他将人留下。 柴宗训的问题一下子问蒙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符太后。前面一拨,柴宗训都是直接下旨册封,怎么到了第二拨就换了个“考题”。 李纯妍几个也没想到陛下竟然亲自开了口,还问了一个她们事前毫无准备的问题。但皇命难违,她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从李云烟开始逐个回答。 “臣女自小便和祖父一起生活,他时不时都会对臣女念叨大周对百姓的仁政,臣女便想看看,施行此仁政的君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李云烟的答案算是从侧面对柴宗训十年来的所作所为给出了一个积极的评价。 李纯宛的答案则是,有感于柴宗训十年来内修德政、外灭强敌,颇有明君之范,对他十分尊崇,想要陪伴在侧。 如此直白的“夸奖”,差点让柴宗训本人都听不下去,还是符太后打了个岔,如若不然李纯宛怕是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简直跟当面拍马屁没什么区别了。 “臣女想要与大周天子一道,为百姓创造一个安乐祥和的盛世。”李纯妍话音一落,瞬间将柴宗训以及符太后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盛世?大周开国不过二十年,朕都不敢妄言盛世,你身为一介女子,为何敢断言自己能为百姓创造一个盛世?”柴宗训逐渐对李纯妍的话起了兴趣。 “臣女虽是女子,但臣女也是大周的一份子,很清楚大周百姓究竟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因此,若是臣女有幸陪伴在陛下身边,定然全心全意助陛下打造出一个属于大周的盛世。” 柴宗训与符太后相视而笑,这不就是他们想要找的中宫皇后吗? 李纯妍的想法与柴宗训十分契合,这正得益于她十年来在故乡庵堂修行时,曾亲眼目睹了百姓的难处,也许他们二人很有可能成为政治上最好的合作伙伴。而符太后则觉得此女定可辅佐柴宗训成就一番事业,也颇有贤后典范,对她甚是满意。 也有可能是符太后与李纯妍同为信佛之人,两人身上都带着一丝佛性。 “既然如此,你便陪朕一起试试,看看这盛世能否提早到来。” 李纯宛与李云烟一听,顿觉不妙,莫不是柴宗训打算册封李纯妍为…… “传旨,册立李处耘之女李纯妍为中宫皇后,令有司挑选吉日后,举行立后大典。”柴宗训一句话就将皇后之位定了下来。 李纯妍虽然表面上装得很镇定,实则内心早已狂跳不止,她这就合了柴宗训与符太后的眼缘,即将成为大周皇后了? 剩下的两人柴宗训也没有忽略,分别册封李云烟为贵妃,李纯宛为宸妃。柴宗训考虑到对待李处耘之女不能厚此薄彼,便现场加设了一个“宸妃”的妃位。 因已定下了皇后人选,最后一批人,柴宗训便快速地过了一遍,下旨册封了高丽光宗幼女王伊为昭仪,前右屯卫将军吴延保之女吴熙宁为昭容,前金吾卫将军孙守斌之女孙与乐为昭媛,将九嫔之位补齐了三个。 昭武十一年初的这场选秀这才告一段落,但因这场选秀而掀起的一系列波澜,却逐渐泛起了涟漪,直至卷起风浪,搅动着大周的朝堂内外。在往后的日子里,来自大周后宫的影响,一直散见于前朝,使得柴宗训不得不开始思量:需要制定一套怎样的制度,才能确保大周的后世之君能够免于受制于后宫与前朝? 第53章 立后大典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古代的婚礼非常讲究“六仪”,天子的婚礼也大多按照“六仪”的流程来举行。而“六仪”中的婚礼程序既繁琐又各具特点,比较重要就的有祭告天地、临轩命使、纳采礼、告庙仪,册后。 柴宗训的婚礼是由符太后把关,范质等一众文臣操持,他虽多次言明要以节俭为主。但大周目前国力兴盛,此次柴宗训的大婚乃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众人的意思皆是办得越隆重越好。 婚礼当日,皇后李纯妍从娘家去往宫中途径处的酒肆客栈,早就被人订满了,为的就是一睹大周天子大婚的隆重,顺便沾一沾喜气。 此次祭告天地的过程其实非常简单,古人相信神灵自然、尊崇祖先圣贤,人生当中每逢大事前都需祭祀祈求。天子大婚更是如此,在婚礼之前要告知天地神灵、祈求国运昌隆。 临轩命使,则是需要天子在众臣之间挑选一些德高望重之人,让他们在婚礼的过程中担任使臣,待柴宗训将使臣挑选好后,才可进行下一步:“纳采礼”。 作为大周世宗柴荣指定的辅政大臣,范质等被任命为此次柴宗训立后大典的使臣,以示隆重。 纳采礼就是让柴宗训宫中的人去到皇后李纯妍的家中,向皇后的父亲李处耘请婚,皇后家族这方在接受完诏书之后,便会答复感谢柴宗训的恩宠。 而告庙仪则是将柴宗训成婚的时间、地点等等细节统统告知宗庙祠堂,告知列祖列宗。最后,请求列祖列宗的庇护,保佑大周皇室子孙昌盛兴隆。柴宗训大婚的告庙仪已是他经历的第三次告庙仪,一次是登基大典,一次是亲政仪。 最后便是最为盛大的册后仪式,册后也就是册封皇后。册封皇后的仪式会在皇后李纯妍的母家举行。仪式开始后,大周宫中的女官会为皇后一并送来准备好的服装首饰。待李纯妍换好装之后,便会有人向其宣读柴宗训的册文,然后赐予其典册。 册封仪式后,文武百官便都会随着皇后的车马浩浩荡荡的前往皇宫。柴宗训年幼即位,李纯妍就是他的第一位正室妻子,届时她会从宣德门进入宫中,而后再经过大庆门、紫宸门、最后到达后宫坤宁殿。这个路途是只能皇后走的路线,柴宗训的其他妃嫔只能够走东西华门。 柴宗训与李纯妍在前朝的婚礼仪式完成后,两人便双双步入了洞房,洞房内早已摆满了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等东西,寓意早生贵子,婚房内也会用红漆刷上一遍,衬得整个宫殿红红的,十分喜气。 婚床两边也会雕刻上龙凤纹,床上会有“百子被”,床前会有“百子帐”,上面会绣满不同神态样貌的孩子,象征多子多福。 接下来就是行合卺礼,卺指的其实是苦葫芦,从中间竖着划开之后,便会有两处圆圆的凹槽,中间盛满酒后,将葫芦柄的两端系上绳子,由新人同时饮用。 合卺酒的象征意义大于现实意义,苦葫芦本身就是很苦的,用它来盛酒给新人喝,其实也象征着夫妻二人往后能够同甘共苦。将本身为一个整体的葫芦剖开,再用绳子系上,象征着夫妻原本是为二体,大婚后两人的命运便会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柴宗训此时此刻,内心非常之感慨。在21世纪的世界里,结婚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就是挑选伴侣,携手共同生活。但是对于作为大周天子的他而言,婚姻大多数都只是为了能够稳固朝堂,他首先看中的也是李纯妍身后的家族地位。 李纯妍也是一样,虽然此次选秀后,李家二女一人成为皇后,一人成为宸妃,看上去风光无限。实际上李纯妍压根与柴宗训没有任何的情分,若是硬要说有,那便是柴宗训曾经在她危难之际出手相助。 往后的日子里,李纯妍虽然有着皇后的尊贵,却不一定能拥有作为一名妻子的幸福,可能到头来日子过得更像是身处在后宫中的一名臣子。 但李纯妍的情况要稍微好一点,起码有地位,又有身份。最糟糕的情况,反而是那些妃嫔,她们中有的人可能会因得不到柴宗训的宠爱,孤独地在大周皇宫中就此过完自己的一生。 烛光下的柴宗训显得比平时要更加地儒雅,他本就长得极好,眉清目秀,在婚服的映衬下,更是平添了几分温润如玉的俊美。而此刻的李纯妍同样也是一身红装,其肩若削成,其腰如约素。婚服下,她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肤若凝脂,手如柔荑,脸颊处还略带着几分微红,正羞涩地坐在婚床一侧。 柴宗训静静地看了李纯妍一会,便坐在了婚床的另一侧。 在古代,一生可能只会点燃一次的龙凤红烛,已经燃了好一会。蜡油熔化后堆叠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红烛燃过这一段后,下一段又会以不同的姿态交缠在一起,首尾相连,似重峦叠嶂一般。 蜡油在橘黄色烛光的映照下,一滴一滴地往下流动,似断不断,似有似无。灯芯附近的温度最高,火光逼着引线一路往下,直到触碰至蜡油汇聚的同心圆,传来一阵阵劈了啪啦的细碎声。 很快,红烛燃尽后,红蜡便堆成了一座“小山”,从高至低。在结束了猛烈的燃烧后,红烛只剩一缕缕细烟,悠悠地飘散在空中,留下一烛台的“残垣断壁”。 第二日,柴宗训因还要早朝,便没有叫醒李纯妍,自顾自地穿衣梳洗后,在童海的侍候下出了坤宁殿。其实李纯妍早就醒了,只是不知一时之间该如何面对柴宗训,待他走远后,连忙收拾妥当,准备去给符太后这个婆婆请安。 柴宗训今日早朝时,颇觉神清气爽,诸臣也觉得天子大婚后更有“魅力”了,看起来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干劲,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周盛世的画面正徐徐展开。 第54章 游历民间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柴宗训大婚之后,此次选秀终选得到册封的妃嫔将会在三月后陆续进宫。之所以会预留出三个月的窗口期,目的就是为了让柴宗训与李纯妍尽快诞下嫡长子,如此一来,大周江山便后继有人了。 大周天子大婚后,柴宗训的几位弟弟也逐渐长大成人,他们在不久的将来也会迎来大婚,结婚生子。柴宗训这几日想着一事,正好趁与李纯妍同去向符太后请安时提及。 一进宝慈殿,柴宗训就看见符太后正拉着李纯妍的手,两婆媳说着体己话。 “你要知道,这孩子即位时才七岁,母后不得不为他撑着。幸好他自己是个能干的,如今大事小事都不用母后操心。你既然入宫了,往后这宫里的大事小事,自然也是要交给你的。” 符太后寡居多年,现下柴宗训已经大婚,她终于可以卸下一身的重担,好好地感悟一番人生。 “母后,儿臣怕是还担不起这个重任。”李纯妍一脸地为难。 “母后让你担起来,你便放手去做,再不济还有朕为你撑腰。”柴宗训站在殿外听了好一阵,方才走入殿中。 “母后是朕的亲姨母,自是说的真心话,你不必有所顾虑。” 柴宗训向符太后行了一礼后,坐在了两婆媳的下首。 李纯妍没想到柴宗训居然还会偷听自己与婆婆的墙角,顿时羞得不行,脑海里还一直不停地闪现昨晚洞房内的场景。 “陛下说得对,如今你来了,母后确实是高兴得很,若是你能早日诞下龙子,母后就更高兴了。”符太后看着自己说完这句话后,柴宗训和李纯妍同时都低下了头,不由地笑出了声。 柴宗训只好微咳了一声,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李纯妍的羞涩则是悄悄爬上了耳尖,柴宗训见状也想起了昨晚在烛光下,她的耳尖也是这般微热发红。 “母后,儿臣想与母后商量一事。”柴宗训趁此空档,聊起正事。 李纯妍听罢,正想站起身来准备告辞,还未起身就被符太后拦下来了。 “孩子,你留下来,往后咱们娘俩说话,你尽管在一旁听着。”言罢,符太后牵着李纯妍的手坐了下来。 柴宗训也面带笑意,算是默许了李纯妍留下。 “母后,如今儿臣已经大婚,几个弟弟也渐渐长大成人。儿臣想给大周皇室子弟立下一个规矩,就从熙让他们几个开始,让其在成婚前,去往民间游历一年,借此亲近大周百姓,体会百姓疾苦,往后也能多做些利国利民之举。” 柴宗训话音刚落,他的这个建议就得到了符太后的点头称赞,只见其转过头,询问起了李纯妍的意见。 “母后,儿臣也觉得甚好。自古以来,皇室子弟莫不是从出生之日起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长时间的娇生惯养,于他们自身也不利。倒不如依陛下之见,让他们去往民间游历一番,也可长点见识,待到来日定能感悟陛下的良苦用心。” 柴宗训没料到李纯妍竟然能看出他的深意,他的初衷确实想尽量让大周皇室子弟避免陷入骄奢淫逸的陷阱,增加代有人才出的机率。若再配合其他改革举措,就能够最大程度杜绝大周出现恣意妄为的后世之君。 “皇后所言正合朕之所想,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母后应允,儿臣立即去办。” “陛下的想法是好,只不过皇室子弟游历民间,哀家恐怕有人会趁机对熙让他们几个不利,又或是撺掇着他们做出不利于大周之事,如此实是防不胜防啊!” “母后不必担忧,儿臣会另组一卫禁军,专门守卫在他们身侧,如有异动,也可及时禀报于朕。熙让他们皆是朕的手足兄弟,大周江山若是只有儿臣一人,怕是无以为继,一个枝繁叶茂的大周皇室更有利于柴氏子孙。” “既然陛下都安排妥当了,那便如此吧,母后也希望熙让他们几个能够成才,日后帮衬着陛下,一起守住咱们柴氏的江山。” 符太后答应此事之后,柴宗训看了一眼李纯妍,对着她微点了一下头,算是认同她刚刚有意帮着自己说话。 李纯妍发现柴宗训突然对着她点头,也微微点了一下以示回应。 按规矩,在选秀妃嫔入宫之前,柴宗训无甚大事都要宿在皇后宫中。李纯妍一想到晚上又要与柴宗训独处,又止不住得开始感到害羞,瞬间将脸撇到了别处。 “母后,儿臣还想,若是熙让他们几个,能在游历期间遇上了中意的女子,只要身家清白,便可直接迎娶其作为正妻。萍水相逢的缘分最是难得,朕也想当一回‘红娘’,拉一拉红线。” 柴宗训的一番话把符太后与李纯妍都说笑了,方才还紧张的氛围一下便轻松了许多。几人又聊了些别的事,眼见时候不早了,柴宗训与李纯妍这才起身告退,一人返回坤宁殿处理宫中事务,一人返回福宁殿处理朝政要务。 隔日,柴宗训就将要安排皇室子弟入民间游历,并设立禁军五卫随同出行的想法在朝上提及,诸臣皆表示赞同。 柴宗训将禁军的第五卫命名为“玄甲卫”,任命李筠之子李守节为玄甲卫都点检,并令年已十六的曹王柴熙让明年出宫,入民间游历。 李筠乃是大周开国的功臣,现高居中部战区指挥使之位,是柴宗训特意安排在地方的一员大将。现下,柴宗训任命其子为玄甲卫都点检,一方面是考虑到李筠始终忠于大周,另一方面柴宗训也准备培养第二梯队的军中将领。 好比李处耘之子李继隆,潘美之侄潘惟吉等,皆是柴宗训为大周军队准备的后备将领,好在人员新旧更替之际,他们能快速熟悉军中事宜,担起大周将领的职责。 曹王柴熙让得知柴宗训安排他来年入民间游历后,特意进宫叩谢天子恩典。柴熙让还顺路去向符太后与李纯妍请安。 “母后、皇嫂,近来可还安好?”行完礼后,柴熙让与她们二人唠起了家常。 柴宗训登基十一年来,曹王等人不曾荒废过学业,也十分感念兄长的教诲与恩泽。若不是柴宗训,恐怕他们这些年纪尚小的皇室子弟,早就被试图抢夺大位的军中强将给杀了,哪里还有今日的尊贵与地位。 当得知柴宗训打算安排皇室子弟入民间时,柴熙让他们一点也不觉得是苛待了他们,反而看出了兄长对他们的重视。 柴熙让清楚,柴宗训这是想将他们几个都培养成大周皇室的中流砥柱,往后如有危急之事,即使柴宗训不在,他们也能撑起大周的江山社稷。 符太后与李纯妍看着柴熙让对待此事的态度颇为积极,便更加认可柴宗训的所思所想。 柴熙让尚未成婚,入民间游历一事还需李纯妍这个皇嫂为他准备妥当。 “皇后,此事交给你,母后很放心,你尽管放手去做。” 符太后现在是什么事都交给李纯妍去安排,真正做到了一朝放权。 “是,母后。”李纯妍家中就有两个弟弟,她对着柴熙让他们几个也是感到无比亲切,往后数月,她都十分上心地安排着柴熙让来年的出宫事宜。 除却此件大事,柴宗训心里还酝酿着另一个计划,只因此事过大,涉及面广,还需要仔细筹谋过后方能公之于众。这不,范质等几位相公已经连着好几日被他请到福宁殿议事了。 第55章 问策之辩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这几日,柴宗训与范质等围绕着一个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即是大周目前中央与地方的各项制度需不需要更改? 数代以来,战乱频频,各朝各代更迭更是频繁,大多数政制皆沿袭唐制,某些官位权力若有所变更,亦是因人设事,根本没有形成定制,虚设了很多无用的职位,枉耗国力,一些薄弱之处更是没有顾及,造成了体制漏洞。 之前,柴宗训已经改革过军制,他通过在中央设立枢密院联席指挥使,利用军区与战区职权分割地方军权,效果十分显著。如今柴宗训又将目光放在了中央及地方官制上,想要进一步提升大周的行政效率。 “陛下,恕臣直言,若是要改革官制,臣恐怕不少文臣会站出来反对,毕竟这相当于重新划分职责,将他们手中原本就有的权力交出去。” 范质近来感觉身体越发不好了,他本想护着柴宗训继续走下去,如今看来怕是不能够了。因此他才担心自己若是走了,柴宗训一个人能否撑得住这场改革。 “朕不怕担骂名,也不怕有人站出来反对。军改也不易,朕不是也挺过来了,何况改革官制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如果确实有人不满意,那大可挂职离去,朕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柴宗训完全不担心有人会不愿意当大周的官,如果这一批不愿意,自然会有心甘情愿的人。 王溥与魏仁浦二人对柴宗训向来都是有求必应,更何况王溥之孙女不久便要入宫,他自然更是要站在孙女婿这边了。 仅仅是福宁殿内的几人同意,还不足以掀起一场影响大周全境的中央与地方官制改革,柴宗训想在朝会上安排一场大辩论,让诸臣皆参与其中,也算是他为这场变革造势。 第二日,柴宗训上朝后先是片言不发,待众人一一将所奏之事道出后,方才开始说话。 “刚刚诸位所奏之事,朕会令有司立办,现下朕有一事想询问诸臣的看法,大家尽管畅所欲言。” 柴宗训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几位相公,见他们的神色没什么异常,应是猜到他想要说的话事关中央与地方官制改革。 反而是朝堂众臣,皆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丝毫不知柴宗训即将抛下一个怎样的重磅炸弹。 “朕决议要改革中央与地方官制,想听听诸臣有何看法。” 站在武将一侧的韩通等人,听完柴宗训此话后,一个个都站直了身体,静待文臣一侧开始“炸锅”。 原先军改时,文臣就曾在一旁幸灾乐祸,谁料军改后大周军队的战斗力与日俱增,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更是比大周文臣高出了好几个咖位,惹得文臣一脉是嫉妒得发疯。 一些刚刚被选任为京官的文臣,若不是知道柴宗训不会特意将他们放在心上,估计都觉得这位陛下就是在故意整他们。这人好不容易才进了汴京城,准备好好静下心来履职,居然碰上了官制改革。 “陛下,文臣乃社稷基石,若要改革,臣恐危及大周江山……” “陛下,自古以来针对官制的改革,大多数都成效显著,臣赞成!” “陛下,莫不要听此悖逆之言,汉承秦制,又置分封,导致七国之乱;东汉唐末任用宦官理政管军,皆是祸国之举,臣不知陛下是否要弃文臣于不顾,万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陛下,数代以来官制松散不成定制,若我大周决意改革,定下王朝千百年基业之根,臣举双手赞成!” …… 今日在朝堂上的文臣,不论其职衔高低,每个人都站出来说了几句话,除了前几日已在柴宗训处被说服了的范质等人,大家都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卿等的心意,朕已大致明了。朕今日在此问策,只有一个目的:如何改?至于某些大臣针对是否改革所作的发言,朕一概不追究。如果有人确实觉得不应改革,明日便可以不用来了,自向所在职司去职,此次挂职离去不必经过朕。” 诸臣一听,柴宗训这是下定决心,执意要改革了。文臣不如武将,手中没有会被帝王忌惮的兵权,文臣只是一介书生,如何奈何得了大权在握的天子? “陛下,您就不怕史笔如刀吗?”又是一名不怕死的谏官站了出来,他依然想作最后一番挣扎。 “卿此话差矣,朕的改革之心万事皆不可阻挡,朕的初心是为了大周百姓,为了百年,甚至千年后的大周,朕相信这是一件利于江山社稷之举。若是改革后,百姓见到我大周官员皆勤政以爱民、清廉以为官,人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卿手中的史笔只能证明你的愚蠢。” 这名谏官语塞了,他不知该如何作答。若是柴宗训的改革成功了,那他无论写下任何文字,确实只能证明反对柴宗训的他是多么愚蠢,更何况这位陛下还有改革成功的案例在前。 “臣赞成改革。”谏官说完这句话后,默默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昭武十一年初的这场朝堂辩论,被后世称为“昭武问策之辩”,也是柴宗训为了改革中央以及地方官制所做的舆论准备。 后世有不少史学家试图找到反对这一场改革的历史文献,但是却没有找到一个字,就连野史也对此次改革持中立或正面评价。 数代以来的政权,大多由方镇起家,当时就有一句话可以概括这种情况:“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新朝皇帝及其官僚骨干,往往就是昔日最有兵权的节度使和他们的幕僚。 如今,上述局面早已一去不复返,此前的军改也算是为柴宗训奠定了一定的变革支持基础,如今他兵权在握,怎么可能会害怕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 此外,柴宗训此时此刻改革官制,正是考虑到不必正面与西辽东丹对峙,才有时间腾出手来做这件事,等到改革事成之日再与两国较量,定是事半功倍。 今日这个官制,柴宗训是非改不可。并且,这还只是柴宗训帝王生涯其中的一次改革而已。往后的数十年里,柴宗训几乎将大周从内到外翻新了个遍。 第56章 改革官制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十一年开年后的第一件大事,正是即将拉开序幕的官制改革,这场席卷大周全域的制度改革,预计需要几年时间,才能令大周上下官员完全适应。 这日早朝,范质站立在最前方,手持圣旨,开始宣读柴宗训的旨意。 “……朕惟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极其流弊,必至门户纷争,互相水火,徒蹈唐末、数代积习,于时政毫无裨益……” 在圣旨中,柴宗训决定在中央设三公,即太师太傅太保,正一品;三孤少师少傅少保,从一品,皆为虚衔,一般赐封德高望重之人。 设内阁总管朝政,选任文德殿、集英殿、皇仪殿、紫宸殿、垂拱殿、大庆殿六大学士为内阁成员,正二品。并以文德殿大学士为内阁首辅,集英殿大学士为内阁次辅。 内阁下设民政部、财政部、国学部、商务部、农业部、水利部、司法部、外事部、交运部、审计部、国医部、海关部共十二部,每部设一尚书,为从二品,主各项政策制定执行,监督直属部门工作成效。 设监察院,命院长为天子监督大周军政,正二品。 置吏曹院,命院长为天子主管百官任命,正二品。 另设宗人府,由宗令总管大周皇室一切事务,为正二品,主要管辖四司八局、司礼监等宫内人员,以及涉及皇室的内外事宜。 在地方于府、州、县上,加设一省,裁撤府,仅留州、县。 省设总督正三品、巡抚从三品,置十二部直属十二司,每司设司长,正四品。 州设知州正四品、通判从四品,置十二司直属十二局,每局设局长,正五品。 县设知县正五品、县丞从五品,置十二局直属十二署,每署设署长,正六品。 总督巡抚、知州通判、知县县丞皆为正副手,共管一方大小政务。十二部直属司、局、署主属地执行,监督下级部门等。 另于京都开封单设一知府正三品,同知从三品,相当于省级配置。 从中央至地方共十一级品阶,用以划分职权大小。军中各项要务仍由枢密院总管,与政务进行切割。 朝堂诸臣听到此处,精准捕捉到了好几个位高权重的职位,例如内阁大学士、十二部尚书、监察院长、吏曹院长、宗人府宗令与各省总督巡抚。 范质早就在新官制颁布前禀明柴宗训,言道他自觉年老,想要请辞还乡。在范质以律条繁冗,轻重无据,吏得因缘为奸,对当时的律法加以修订之后,便耗尽心力写出了《刑统》,共30卷,这也是中国最早的韵文律书。 新官制的推行需要年富力强的心腹重臣,柴宗训属意的是王溥,因此范质与魏仁浦,他本就想以虚衔加封二人,没想到范质倒是先他一步提出要告老还乡。 柴宗训综合考量过后,决定加封范质为鲁国公,让其荣归故里。后又加封了魏仁浦为卫国公,让其免于受到新官制的冲击与影响,得以在汴京终老。 如今,最高兴的莫过于王溥,两位辅政大臣皆退了下来,他就是当之无愧的新任内阁首辅。 “新官制的推行需要时间,不过朕交给内阁的时间只有一年,明年这个时候,朕必须看到新官制在大周落地生根。” 柴宗训任命王溥为文德殿大学士、内阁首辅,原吏部主官薛居正为集英殿大学士、内阁次辅,同时命薛居正与前虢、庆两州刺史姚内斌二人一同接任枢密院副指挥使一职。 柴宗训另任命荆南知州赵普为皇仪殿大学士,成都知府、吏部侍郎吕胤为紫宸殿大学士,户部侍郎沈义伦为垂拱殿大学士,刑部侍郎石熙载为大庆殿大学士。由以上六人组成内阁,辅佐柴宗训处理政务。 另由魏王符彦卿之子、前罗州刺史符昭愿任监察院长。 由范质之子、前三司副使范旻任吏曹院长。 由枢密院副使张永德兼任宗人府宗令。 十二部尚书中,除却海关部尚书为尹崇珂之外,其余各部尚书皆是从朝堂或地方新选任的官员,例如民政部尚书王显、国学部尚书杨守一、司法部尚书宋琪、外事部尚书卢多逊…… 至于开封府知府,柴宗训则是属意潭州通判李沆,他本就在历史上有“圣相”之美誉。李沆素以清静无为治事,尤为注意戒除人主骄奢之心,这对于稳定大周京都的内政外交、抑制奢侈、安定民心都能够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官制落地之后,朝堂诸臣皆想在告老之前,朝着最高等级的两个官位看齐。毕竟家族中若是有曾位居正一品或者从一品的长辈,能为子孙后代带来数不胜数的好处。 中央与地方官制的改革是同步进行的,改革之后,势必会进一步提升大周的行政效率,各个部门都会进行人员的精简,能力不足之人自然会被剔除出大周的朝堂。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随着新官制的逐步铺开,妃嫔进宫的日子也近了。这段时间,李纯妍并没有如符太后期望那般顺利怀上皇子,可能是忙于准备曹王柴熙让的出宫事宜,她这段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此事急不得,母后那里朕会去说。朕答应你,只要你一日不诞下嫡长子,朕的后宫一日不会有庶长子出生,这是朕对你的承诺。”三个月的相处,柴宗训早已将李纯妍当作自己的妻子,她善解人意、温柔可人,很难让一个男子不为其动心。 更何况,此次官制改革也有李纯妍的一份功劳,是她的一句话点醒了柴宗训。之前大周百姓若得了时疫,大多数时候只能靠自身免疫力支撑下去。柴宗训便将太医院改为了国医部,准备将更好的医疗资源与民共享。 李纯妍作为大周国母,身上肩负着延续大周皇室血脉的重任,倘若此时哪个妃嫔有孕,她将陷入无比尴尬的境地。不过柴宗训的承诺,可以很好地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柴宗训倒是想顺其自然,但作为一国之君,他也不想日后见到亲生儿子为了一个皇位,斗得你死我活,不如按照这个时代的老办法,尽量避免出现长幼嫡庶相争的局面。 已经入宫的妃嫔们没想到,这还没有侍寝,就被柴宗训安排得“明明白白”。她们已按照品级分别入住睿思殿、延和殿与景福殿,等待柴宗训的驾临。 贵妃李云烟、淑妃王星黎、贤妃潘之然安排在了睿思殿,德妃赵舒意、宸妃李纯宛被安排在了延和殿,昭仪王伊、昭容吴熙宁、昭媛孙与乐则被安排在了景福殿。 柴宗训最近忙着新官制改革,还不曾去过谁的宫中,一众妃嫔只能每天跟着皇后李纯妍学习宫中规矩,时不时向符太后请安,在她身侧听训。 第57章 经世兴学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随着新官制的全面铺开,自县、州至省,清出了不少原本只拿粮饷不干实事的官员。这部分人之所以存在,皆是因战乱频发之际,朝政混乱,只能因事设人,事过之后,设置的人员又并未安排妥当,以致冗官现象越来越严重。 柴宗训决心在中央及地方推行新官制的原因,一方面正是为了解决这个历史遗留的难题。 “陛下,对于这部分官员,臣等议决,还是要妥善处置为好。”已是文德殿大学士、内阁首辅的王溥,说话越来越有首辅的范儿,非常之谨慎周全。 “此事朕也在考虑,不如就将他们发回原籍,朕再封给他们一个虚名,并且恩准他们在还乡后,可以给属地衙门提一提建议,用作属官施政的参考。” “陛下英明,此一来他们定没有话说了,二来也可将这部分人分散开,以免他们聚集起来反对朝廷的新官制改革。”王溥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阻挡新官制的落地,他如今就是既得利益者,担着内阁首辅正二品的头衔。 不久,一大批顶着大中小“太平乡绅”称号的去职官员,在返乡后,时不时就上属地衙门提建议。奈何如果不是实际有用、落地有效的想法,就像往平静的湖面丢下一块石子后泛起的涟漪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人前人后。 新官制落地后,除却解决了冗官这一大难题外,还将实职与实差固定了下来。原先,一个官员拥有实职,不一定有实差。有实差,又不一定有实职。 大周建立以来,太祖郭威与世宗柴荣忙于四处征战,根本无暇分身梳理官制,从而造成开国以来一直存在职差不一的局面,以致吏治混乱、政令不通。 官制精简过后,大周上下政令畅通,柴宗训还根据诸臣的职级大小,相应地提高了俸禄。他还明令大周官员,如家中有经商情况,需要向所在职司进行报备。否则新官制完全落地之后,对于没有报备的官员,监察院发现一起,便查处一起。 为了巩固新官制的成果,柴宗训还决定改革学制,提倡经世之学,不局限于儒家一家,不过这项决策受到了不少朝臣的反对。 “陛下,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家乃是入仕的唯一途径,天下学子莫不将儒学经典奉若圭臬。今日,大周若妄动儒学地位,臣恐怕会伤及天下学子之心。”出言阻止的是原端明殿学士刘熙古,他因新官制之故,即将还乡。刘熙古见终于能在走之前,抓到了柴宗训的“小辫子”,还不趁机一顿炮轰。 “刘卿是唐时名臣刘仁轨之后?”柴宗训问道。 “回陛下,先祖正是文献公刘仁轨。”刘熙古一脸地骄傲,刘仁轨出身尉氏刘氏,是汉章帝刘炟(dá)之后。 “卿之先祖曾以白江口一战大败倭国,名震天下,为何你却如此闭塞,不思变通?朕新设内阁共有十二部尚书,单论国医一部,就需要通晓岐黄之术。遑论交运部、审计部等,更是需要有一技之长的能人担任主官。若只学习儒家经典,此人能为大周百姓效力吗?更何况,朕在设立官职时无人开口,现下一说要不拘一格降人才,卿便着急地跳出来反对,究竟是何居心?” “臣……臣只是想为古之圣贤说上一句公道话,臣不想令儒家经典蒙尘,让只懂得奇淫巧技之人充斥大周朝堂。”刘熙古激动地脸都红了,一双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诸臣说道。 “先秦诸子百家,在朕的眼里皆为圣贤,是我炎黄子孙文化最为兴盛之时。朕无比向往那个时代,更是期盼我大周能再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景象。而你,却视先秦诸子为奇淫巧技,这才是真正不尊圣贤之举。朕不想再听你咆哮朝堂,来人,将刘熙古即刻革职,令其还乡,永世不得踏入大周京都一步。” 柴宗训确实是生气了,刘熙古此人确实是名如其人,食古不化,完全没有其祖先的进取之心。念在刘熙古已经年老,柴宗训并没有过多地苛责于他。 刘熙古瞬间愣在了原地,但还不待他有所反应,龙骧卫就已将他带出了朝堂。 “朕今日在此申明,朕不会做独尊儒术的汉武帝,只要是有利于社稷的真才实学,朕都会将其列入科举范围之内,大周学子可尽情选择适合的方向报考。” 柴宗训此言一出,得到了不少官员的认同。另外一部分持反对意见的官员,在看到刘熙古的下场之后,皆统统选择了闭嘴。 大周国力日盛,方方面面的事务都亟待不同类型的人才梳理,柴宗训不可能只局限于儒学一途取仕。当下,柴宗训便将此事交由新成立的国学部负责,以期在不久的将来大周朝堂能够出现更多的经世之才。 几日后,大周将在科举考试中开设不同科目一事,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 自军制改革后,众多普通男子皆可通过从军一途,挣得个一官半职。如今,从文一途又多了如此多的选择,这对于大周百姓而言简直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往后的科举将会分作儒学、数学、工学、医学、外学五科,考生可任选一科报名参加考试,每一科都会取三甲排名,作为内阁十二部、各省督抚的后备官员。 柴宗训之所以将大周以外不同国家的地理环境、语言文化等单列一学,称作外学,相当于为外事部储备人才,就是为了大周往后的对外征战作准备。 工学则包含理工类的所有分支,按照大周目前的现状来划分,上至天文地理,下至百工技艺的所有内容。 内阁现作为辅佐柴宗训的部门,只有在大周出现无作为之君主时,才会充当第二决策中枢的角色。而柴宗训励精图治,内阁的作用便趋向于履行行政职责,匡扶社稷,避免君主行差踏错。 兴经世之学对于已身居高位的内阁首辅王溥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反而可以令家中子弟多一条出路。因此王溥没有像刘熙古那般在朝上直接谏言,反而还提醒几位内阁成员莫要当那只出头鸟。 而薛居正几人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改革对于他们而言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这意味着他们能够趁此机会,拉起一支支持自己的队伍,何乐而不为? 昭武十一年,柴宗训在改革官制的同时,将科举范围扩大至经世之学的五科,后世称为“经世五科”,从而掀起了一场经世治学之风,大周学子皆以现实需要为治学之依据,逐渐形成了一股反对唯书本、唯理论的学习风气,并且在不久的将来再现了先秦诸子百家争鸣的文化兴盛景象。 第58章 晋阳降生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历时一年有余的新官制改革,终于得以在昭武十二年中完成。大周在立国二十载后,最终确立了一套全新的中央及地方行政体系,顺利走出了数代乱局。 自从秦始皇建立起统一多民族中央集权制封建国家后,历代文武诸臣皆为了各自的图谋,不惜损害国家利益换取自身党派的权益。 历朝历代之帝王,或重文或重武,或权衡两方势力,以一方压制另一方,令国家空耗在文武两派的党争中,置百姓于不顾。 柴宗训之所以启动官制改革,正是为了对应之前的军改,将军政人为地进行分割,互不隶属,互不影响,帝王则作为文武之间的连接桥梁,居中决策。 隔日,柴宗训在早朝上正式宣布,新官制改革完成。看着满朝换过血的人员配置,柴宗训微微点了一下头,在心里为自己默默地又加了一把劲。 “之前军改落地之时,不少人言道朕过于重武抑文,恐武将恃宠而骄,危害大周社稷。今日,新官制改革圆满完成,朕就是要让大周万千臣民知道,朕文武俱重,朕还会将之定为国策,传于后世。” 柴宗训来自那个从战火纷飞、百业凋零中杀出一条血路的红色国度,他只信在战场上打不赢的战争,在谈判桌上也不会有任何赢的可能性。只有自己掌握了绝对的武力值,才能在对外战争中拿到绝对的话语权。 如今大周从基层到中央,文武两途皆有出路,向上流动的途径已经彻底打通。唐初,各地氏族或许还有机会左右帝王决策,例如关陇士族等。直至玄宗朝以后,氏族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消失在唐末动乱之中,紧接着就是武将崛起,唯武力独尊。 众臣一听,柴宗训决意将“文武俱重”定为大周长久之国策,不禁在心里为各自所在的阵营拍手称好。 昭武十二年中还有一件事,值得大周臣民同庆,那便是皇后李纯妍终于不负众望,有孕在身。大周皇室即将添丁,这是柴宗训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万众瞩目。 “皇后,如今你身子重,宫中的琐事你就让下面的人去做,千万别过于操劳!”今日后宫众人皆来向符太后请安,她连忙拉着皇后李纯妍千叮咛万嘱咐。 在场的其余人皆是羡慕不已,奈何也只能将这份嫉妒深埋在心里。唯独宸妃李纯宛,一直紧盯着李纯妍的孕肚,不知在作何想。 柴宗训在新官制落地后,便一一召见了众妃嫔,但每回都赐下了汤药。自那以后,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后尚未诞下嫡长子之前,后宫中没有一位妃嫔会传出有孕的消息。 “多谢母后关怀。”李纯妍本就长得恬静温婉,有孕后更平添了一份韵味。 “如今皇后有孕在身,众妃如有要紧事,可到宝慈殿来找哀家,就莫要随意踏足坤宁殿了。”符太后也是后宫中人,自然清楚后宫女子的心思,她怕有人会顶风作案,无视柴宗训与她多番明里暗里的警告,对皇后下手。 “臣妾等遵旨。” 如今宫中除了皇后以外,位份最高的就属贵妃李云烟,她也是温婉娴雅之人,自是聪慧非常,一早便猜到了柴宗训的用意,因此对是否有孕一事没有过于执着,顺其自然便是。 淑妃王星黎、贤妃潘之然的祖父、父亲,一个是当朝首辅,一个又身兼火器军司指挥使、军事武器研究院院长两职,自然不用过度紧张子嗣一事。 德妃赵舒意与宸妃李纯宛,以及另外三名位列九嫔的后妃倒是比较在意是否能够早日有孕,母凭子贵,一步登天,而后为家族谋些福祉。 皇后李纯妍即将瓜熟蒂落,柴宗训这几日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就连王溥等内阁成员前来奏事,他都有些走神,时不时还会自言自语。 只有常伴在侧的童海清楚,咱们这位陛下最近正烦恼着,要为即将出生的小皇子或者小公主取什么样的名字才好。 九月初九这日,皇后李纯妍终于在坤宁殿发动了。 “这孩子真是选了一个好时候啊,九月九,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符太后激动地不行,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皇后生产,坤宁殿一遣人来,她就火急火燎放下手边的事赶来了。 柴宗训稍微比符太后晚到了一刻,他方才正与王溥、薛居正二人商讨政事。 “母后说的是。”柴宗训现在暂不作他想,只祈求皇后母子平安。 后宫妃嫔也陆续到了,众人一同守在宫门口,焦急地等待着皇后的好消息。 这个孩子似乎不愿意让自己的母亲受罪,半个时辰后,一声啼哭打断了大家的紧张氛围。 “哇……哇……”柴宗训与符太后一起往宫门望去,只见一宫女快速出了殿门,跪在两人身前。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平安诞下小公主!” 听到是公主,符太后脸上的喜色虽然减了半分,但心里仍然很高兴,毕竟是柴宗训的第一个孩子,往后皇后定还能诞下皇子,不必急在这一时半会。 “好好,皇后如何了?”柴宗训连说了两个“好”字,女儿好啊,女儿就是父亲的“小棉袄”,他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回陛下,皇后娘娘无碍,小公主贴心,没有让娘娘遭太大的罪,待会稳婆会将小公主抱出来给陛下与太后娘娘看看。” 当柴宗训小心翼翼地从稳婆手里接过小公主时,仿佛抱住了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手里的动作、脸上的表情都“冻”住了。 众妃嫔见状,本来以为皇后生了公主,柴宗训定会失望,没想到事与愿违。 “来人,朕之嫡长女今日诞生,赐名紫阳,封号晋阳,另赐封食邑一千户。” 柴宗训所说的每一个字,无一不昭示着这位小公主的恩宠之盛。在出生之日,便得到赐名、封号与食邑,自古以来怕是无人能出其右。幸好她只是一位公主,若是皇子,恐怕太子之位也非其莫属了。 自今日起,柴宗训的嫡长女便有了自己的名字:柴紫阳,紫色乃是帝王专用的颜色,阳则代表其生于重阳日。而封号晋阳,则是源自于世宗柴荣,他在即位之前曾被太祖郭威加封为“晋王”。 皇后李纯妍在稍晚时也得知了柴宗训对小公主的恩宠,忙抱起柴紫阳说道:“晋阳啊,往后你可要好好孝敬你父皇。”原本李纯妍生了个公主,还怕柴宗训会有微词,岂料事情完全没有按照她预想地那样发展,陛下貌似非常喜欢公主。 不出一日,大周朝野内外皆得知柴宗训得了一个小公主,一出生便有了赐名封号与食邑,十分得圣宠。众人皆言小公主就是福星转世,定能为大周带来太平盛世。 第59章 互市牵制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后宫中自从多了一位小公主后,每日便多了许多欢声笑语。虽说皇后并未如符太后所愿诞下一名小皇子,但小公主活泼可爱,她早已把皇子一事暂时抛诸于脑后了。 “晋阳~~……”符太后每日都会来坤宁殿与晋阳玩乐,要不然就是皇后抱着晋阳去给她请安,这段日子以来,祖孙两人的感情可好了。 符太后很早便守寡了,并没有与先帝生下一儿半女,好在柴宗训将其视作了亲生母亲一般对待。因此,她对晋阳也是真心疼爱,自打其出生以来,符太后已不知往坤宁殿送了多少好东西。 就连刚刚结束民间游历归来的曹王柴熙让,也对这个方才降生数月的小侄女喜欢得不得了,几乎将所有在民间淘来好东西全都送给了晋阳。 柴宗训每日里也会来皇后这里与晋阳玩上一会,然后再回去处理政务。只是今日时间已经不早了,李纯妍见柴宗训还没来,便想着派人前去看看,却不承想童海已经到了殿外。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陛下正在前朝与几位阁臣商议要事,今日怕是要晚些再过来看小公主,特意遣臣前来告知二位娘娘。” 柴宗训今日确实被政事绊住了手脚,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政事。 西辽与东丹自从上次一战后,很快便偃旗息鼓,开始专注自身的发展。不过,柴宗训很清楚,耶律璟与耶律贤之间必有一场生死之战,双方皆对彼此存有莫大的仇恨,不可能会放任对方就这样离开人世。 “陛下,据侦察军司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西辽东丹近来虽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但小规模的摩擦不断,特别是在两国交界处,只不过尚未酿成一场大战。”李处耘奉命监视西辽东丹的动向,不敢有丝毫懈怠。 “陛下,万不能让西辽东丹逐渐壮大,我大周必须要遏制两国发展,再不断蚕食其边境,掌控其国家命脉,一举击垮西辽与东丹。”新任的枢密院指挥副使姚内斌不愧是驻守原夏银四州之人,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关窍所在。 “姚副使言之有理,陛下,内阁皆赞成尽快定下大周对西辽东丹之策,先以互市牵制两国,而后夺地,让两国陷于内外交困之境地。”王溥也是十分地赞成姚内斌的话,重点就是要尽快定下具体策略。 “为君,耶律贤胜于耶律璟,其身边还有众多蕃汉能臣,其妻也是出了名的贤内助。而西辽下任国主耶律必摄乃是一庸碌无能之辈,若陛下想要对西辽东丹动手,臣请先联合西辽攻取东丹,平分其地,待西辽耶律璟亡故后,再徐徐图之。”李处耘身为侦察军司指挥使,有义务在定策之前将所有的情况分析到位。 “李指挥使所言甚合朕意,耶律贤其人善谋略,对于大周来说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不如先借耶律璟之手将他除掉,大周再回过头来收拾西辽。传旨令枢密院尽快与内阁拟定一套具体的对西辽东丹之方略,着各部详加研究,如何利用互市牵制住两国,北部战区也要加紧安排军事演练,以备不时之需。” “臣等遵旨。” “大战在即,大周必须厘清中央与地方之财务明细,王首辅领着内阁、各部,也拿出一套章程来,必要时朕不惜将税制也改了,也要将我大周的市场经济活跃起来,提振工商地位。如此才能在与西辽东丹开战之后,并断绝互市的情况下,凭借海运贸易与市场经济,撑起对外征战之耗费。” “臣明白了,臣会加紧与内阁各部商议出具体方案,呈给陛下决断。” 柴宗训这些日子都沉浸在晋阳出生的喜悦当中,对西辽东丹之政事倒是有所懈怠了,正好一次性将暂时想到的事都布置下去,尽量在西辽与东丹展开下一次大战前,将大周的影响力渗透到两国内部。 “外事部尚书卢多逊何在?” “臣在。” “近段时间遣使去一趟高丽,私下与高丽王约定,告诉他要尽快做好与东丹开战的准备,到时候配合大周夹击东丹,战后东丹南部邻近高丽的争议边界,朕可以将其交给高丽管辖。” “臣遵旨。” 安排好政事后,柴宗训着急忙慌地赶去了坤宁殿,童海都快跟不上他的步伐,可见这位陛下是多么心切想要见到他的“小棉袄”。 晋阳如今比出生时长大了许多,正是认人的时候。若是几日不见,她小小的眼珠会盯着对方半天,认不认得出全凭她的心情。这对爱女心切的柴宗训来说是绝对不能忍受的,所以他每天无论多忙都会来看一看他的小公主。 “晋阳,爹爹来了……”晋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竟也认出了这是她爹爹的声音,急忙在宫人的怀里不断挣扎着,小眼睛还使劲朝门口看去。 柴宗训进殿后见状,立马从宫人手里将小晋阳抱了过来,两父女自顾自地在一旁玩耍了好一阵子。李纯妍见柴宗训进殿后,像是没有看见站在一侧的李纯宛一样,便出口准备提醒他。 “陛下,李宸妃今日也在,她特意过来看望晋阳,还带了许多小玩意来送给小公主。” 柴宗训这才将眼神移到宸妃李纯宛身上,只见她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云烟衫,上绣兰花,下着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颇为引人注目。柴宗训是男人,自然知道李纯宛打的是什么主意。 如今李家子弟都在军中任职,后宫二女,李纯妍为皇后,李纯宛则为宸妃,已是荣宠至极。柴宗训如果有意立李纯妍之子为太子,就不会让李家两边下注。所以李纯宛注定此生绝不会有孕,奈何她身在此山,却没有看透其中的奥秘。选李纯宛进宫,只不过是为了牵制李家,让李家往后都与柴氏皇族绑定在一起。 “陛下,臣妾收着几件小玩意,想来小公主应该喜欢,便送来了。” “你有心了,今晚朕会去你宫里坐坐,先行回去准备吧。”柴宗训十分珍惜与晋阳相处的短暂时光,不想有人前来打扰,一句话就“赶”走了李纯宛。 宸妃还欢天喜地得告辞回宫,殊不知等待她的将是一盆冷水。 那一晚,柴宗训明令李纯宛,不得再借着去看望晋阳的由头守株待兔,好好待在自己宫里,不得随意走动。这就相当于将李纯宛关了禁闭,让她在心里又恨上了李纯妍几分。 第60章 市场经济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十三年初(公元973年),内阁按照柴宗训的想法,初步拟定了一整套活跃当前大周市场经济的方案,目的是为了将人与土地的联系断开,将人力解放出来。 方案中最为重要的几条就是:大周不再征收物产折成现银收税,取消人丁税,官绅一体纳粮,开放山泽供百姓取用,建立官方工坊等。 官制改革后,赋税征收繁琐,导致征税工程量巨大。自打柴宗训命令内阁、财务部要厘清税收情况后,依目前的征税工作进度而言,难度甚大。 大周目前的税收制度大致沿用了唐朝中期杨炎制定的“两税法”,以征银钱为主,以实物为辅。这就使得征收过程极为不透明,为贪腐留下了巨大的可操作空间,而且还会堆积了大量的物产。 如不再征收物产,所有的物产都将被折合为现银,统一征收,这样既方便了管理,又减少了工作量,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贪腐。 在征收现银的附则里,柴宗训还命内阁列明,耗羡归公,无需百姓承担。若换作十年前,大周囊中羞涩,可能还承担不起这笔支出,如今不同了,税制一改,大周将会成为白银的聚集地。 至于人丁税,大周荡平南北所有的割据势力之后,正值用人之际。更何况,未来在打下西辽与东丹的广袤领土后,也需要有人去发展。柴宗训的考虑就是,要在十几二十年之内,大力提高人口数量,让大周百姓可以往四周迁徙定居。 历史上,因为繁重的人丁税,历朝历代的人口数量始终非常难突破一个亿,每每人口量到达七八千万的临界点时,就会导致大量流民,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从而引发朝代末期的农民起义、战争动乱,最终导致人口锐减。 如今,大周施行宽免的赋税政策能够营造人心思定、人心思安的社会氛围。既保护了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的无地无产百姓,又可以鼓励无需交地税、人丁税的百姓往工、商业发展,从侧面提升市场经济的活力。 至于官绅一体纳粮,按照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就是不论你是平头老百姓,还是官宦之家,有地就要交地税,从商则要缴纳商税,目的就是要将大周治下的所有人都加入到纳税这个行列中去。 内阁拿出的方案,不说大胆,简直就是从根上改变了历代的税制惯例。 “陛下,士大夫自古以来都是不需要缴纳赋税的,这是礼法,也是祖宗之法,若随意更改,臣恐怕会激起天下士人的抗议。”说话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应是国学部内的某一位治学之士。 国学部尚书杨守一回头看了一眼老者,转过头来时,不禁咬牙切齿了一番。国学部里有不少之前转入的老学究,一个个都眼高于顶,平时就连他这个尚书都不放在眼里。若不是看在他们马上就要告老归田,杨守一早就将人清出国学部了。 “祖宗之法?你回过头看一下,有哪位年轻官吏站出来认同你,朕马上颁下罪己诏。”柴宗训的话说得非常狠,因为满朝堂没有第二个人站出来声援他。 军改与官制改革两项改制,可以说完全将年轻人的出路拓宽了不止一条赛道,如果身为士子,还需朝廷为他让利,才能立于世间,那么他很快就会被那些通过其他渠道站在高处的人淘汰。 “朕要官绅一体纳粮,不是在针对官绅,而是在帮他们,大周不缺参与市场经济的人。但这个门槛朕才是决策人,在不久的将来,大周百姓人人都可参与,如官绅一分钱不出,也要进来分一杯羹,是不是过于贪婪?朕要向大周百姓交代,而不是向百官交代。荀子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的意思是想要让大周翻覆?” 老者见柴宗训已经将问题上升至大周存废之大事,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人转眼就被带到了殿外。 而自古以来,大山大泽等土地的所有权一般情况下都属帝王,柴宗训便下旨,自此以后大周境内所有山泽,百姓一生只需缴纳一次山泽税,即可参与经营获利。 何谓山泽之禁?通俗地说,就是从春秋战国时代开始,百姓的生存空间就被压缩到耕地上了,像山川河流湿地沼泽这些盛产自然资源的区域,悉数皆被国家掌控,百姓不得参与经营,只能成为国家的劳力。 大周已逐步进入和平发展时期,柴宗训开放山泽后,能够使百姓的生活质量大幅度提高,社会发展大幅度向前。 筹建官方工坊,则是柴宗训希望利用国家力量带动民间工坊发展,官民协同合作,将大周历代以来的优良工艺转换为商品,或用于内销,或用于海运贸易,为大周赚取更多的白银。特别是这个时代的瓷器,未来会成为大周留给后代子孙的无价瑰宝,享誉海内外。 “此次内阁所拟之方案,将于明日起在大周全境推广,诸臣如有异议,现在就可以站出来,朕一条一条地解释给你们听。” “陛下英明。” 朝堂上虽还有些顽固分子,但大多数都是通过军改、新官制改革升迁上来的官员,自然视柴宗训为英主。更有甚者,为报此知遇之恩,不惜充当新制的开路先锋,比如王溥。 “陛下,内阁愿派出三位阁臣,分赴各地监督新制推广。” “陛下,枢密院也愿就新制一事安排军中将领陪同内阁成员出京。” 王溥与韩通一文一武两大巨头都站出来力挺柴宗训,足以见得新制推行势在必行。 第二日,大周为提升市场经济,即将开始施行新制的消息迅速传遍汴京。当百姓听到柴宗训永久地免除了人丁税后,无一不拍手称快,盛赞其为明君。 “这么说,我家就算多生了几个闺女也不用上税了?” “不用了!人丁税都没了!” “就连税银的火耗钱官家都给咱们免了。” “还有呢,那些官老爷也要交税了,跟咱们这些老百姓一样!” “山泽也开放了,一次性交税就可以一辈子经营!” …… 一些百姓聚集在告示前欢欣雀跃地议论着新制,你一言我一句,好不热闹。 事实上,古代老百姓只有一个很普通的愿景,那就是安居乐业,只要他们还吃得上饭,就不会去造反。千年来,他们就连这个如此普通的愿望都难以实现。 大周在战乱中浴火重生,靠的不正是这些普通老百姓的“支持”。他们安安分分地耕种,勤勤恳恳地纳税,撑起了大周对外战争的庞大开销。若说如今大周的版图是柴宗训打下来的,不如说是大周百姓一针一线攒起来的。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八个字说来简单,但是要真正做到,柴宗训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大周也有很长的路要走,或许要用千年,万年。不过只要有了初心,始终都可以走到终点,哪怕过程中遇到挫折,只要目标明确,不迷失方向,不远的前方定是百姓铺就的繁花大道。 史载,昭武十三年,柴宗训为活跃大周市场经济,废物产,改税银为现银,火耗归公;废人丁税,大力提升人口数量;实施官绅一体纳粮,创历代税制改革之最;开放山泽,供百姓无尽取用;设立官方工坊,开启技艺传承。大周百姓皆盛赞其为“民之英主”。 新制施行后,大周人口数量迎来了爆发式的增长,为新打下来的疆域送去了无数劳动力。从此,大周实现了从征敌国之地,到广大周之民的过渡,将大周版图从原有的、简单的地理疆域升级为了文化疆域。 第61章 战前准备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十三年末,在大周新制推行初见成效之际,北部边境传来消息,西辽主耶律璟再次遭到国内叛乱势力的刺杀,伤及要害,幸而最终得以捡回一条命, 刺杀之人供出了背后主使,正是西辽国内亲耶律贤的权贵。经过拷问得知,耶律璟的命如今就是敲响东丹的敲门砖,耶律贤几乎让每一个想要投奔东丹之人,只有在拿到耶律璟的项上人头后,才能归附东丹。 从昏迷中转醒的耶律璟听到此消息后,气得又吐了一口血。 “岂有此理,耶律贤这厮竟然如此阴险,我大辽定要他血债血偿!”政事令耶律挞烈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不会耍那些阴招,这也是他不屑与耶律贤为伍的原因所在。 大周在得知消息后,迅速作出了反应,侦察军司立即将西辽的最新情况报予枢密院,韩通马不停蹄就把已经准备了许久的“西辽东丹征伐方略”呈给柴宗训,大致战略就是联合西辽,先攻取东丹,再调转枪头拿下西辽。 枢密院在柴宗训遣使赴高丽,高丽王同意出兵从南路攻打东丹后,便将高丽一并纳入到了战略中的一环。柴宗训特遣东部战区指挥使李重进赴高丽指挥作战,与大周、西辽组成三路联军。 “命卢多逊先遣使赴西辽说明情况,再断绝与东丹之互市。命尹崇珂将辽东之海运据点尽快撤回大周境内。其余事宜照枢密院拟定方略,按步骤执行。” 柴宗训得知耶律璟再次遭遇刺杀后,便猜测留给这位西辽之主与大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趁早解除东丹的威胁。 不久,东丹得知大周忽然将辽东半岛的海运据点无故撤离后,本欲派人前来问询,奈何还未进入大周境内就被人拒之门外。 耶律贤如果到此时还猜不出大周的意图,那他就白当这个东丹之主了。 “备战吧,大周已经选择站在西辽一侧。此战乃是生死之战,我耶律贤就算战死沙场也不惧,但妻儿无辜,还请岳父先将燕燕他们送走,以免我后顾之忧。” 耶律贤之妻萧绰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萧太后,小字燕燕。他深知此战东丹已无必胜之把握,因此选择先将妻儿送走,远走北疆。 大周将海运据点撤离辽东的同时,外事部使臣也到达了西辽,见到了皇太弟耶律必摄与政事令耶律挞烈,二人转达了耶律璟同意与大周一同出兵的旨意。 东丹与大周对耶律璟而言都是敌人,并无差别,但此时他想要杀死耶律贤的心大大盖过了柴宗训。 “我时间不多了,走之前一定要带走耶律贤,定要让他给我殉葬!”半躺在卧榻上的耶律璟脸色苍白,血色全无,很明显已是油尽灯枯。他深知自己的时间已不多,哪怕拼上这最后的气力,也要让耶律贤走在他的前面。 昭武十三年末的寒冬,对西辽与东丹而言,今年要比往年更冷,寒风萧瑟,寸草不生,一切生机都被埋藏在了皑皑白雪之下。而耶律贤与耶律璟二人之间,或许只有一个人,能看见来年的雪景,又或许两个人都看不见了。 不同于西辽东丹的紧张局势,大周上下自新制推行以来,一片祥和。众多百姓皆开始憧憬未来的生活,或选择参军,或走科举之路,或开始从商,民间很是一派繁荣兴盛之景象。 只有略微靠近北部边境地区的百姓,稍微感受到一丝战争来临前的紧张氛围。 后宫中,李纯妍得知柴宗训不久后就要与西辽、高丽兵分三路攻取东丹,便想着自己能否帮上什么忙。她与符太后简单商量了一番后,决定裁减后宫用度,用以补贴前线将士的粮饷,虽是杯水车薪,也是后宫众人的一点心意。 其余妃嫔对此皆表示赞同,谁不想要在柴宗训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说不准,待皇后未来产下嫡长子后,就轮到她们了呢? “陛下,臣妾想着,能否将晋阳这两年的食邑一并拿出来,用在前线将士的身上。毕竟晋阳还小,暂时还用不到这些,也算是小公主对将士们的一番心意了。” 柴宗训正抱着晋阳说话,只见她到李纯妍的话后,咿呀咿呀地举起小手,开心地不得了,仿佛在表示赞同。 “哈哈哈……既然咱们小公主也同意,那便这么办吧,爹爹就先代前线将士谢谢晋阳了!” 皇后李纯妍裁减后宫用度,用以支持前线的消息一传出来,特别是连晋阳小公主也要拿出自己为数不多的食邑时,汴京城内的权贵人家都行动了起来。有物的捐物,有钱的捐钱,周军还未开拔,便得了一大笔“意外之财”,乐得户曹军司指挥使石守信好几天睡觉都从梦里笑醒。 此战将以平地攻城战为主,柴宗训以防不测,特命火器军司指挥使潘美,从军事武器研究院调来了整整两百门神武大将军,先行运往了前线。这也是神武大将军第一次大规模出现在大周的对外战场之上,必定能给东丹带来致命一击。 “朕命你研制的防寒用具,是否都准备妥当了?”柴宗训对潘美信任值颇高,事情交给他办总能办得十分合自己的心意。 “回陛下,研究院从夏银四州带回了陛下指定要加入军衣中的材料,确实比木棉要防寒,棉帽与棉袜、棉手套等皆已准备充足,交由户曹军送往前线。木柄手榴弹臣也加急生产出了一大批,如不够用,臣会令研究院持续产出。” 在棉花传入中原之前,大周只有可供充填枕褥的木棉,没有可以织布的棉花。南北朝时期棉花才逐渐出现在边疆地区,柴宗训自从收回夏银四州后,便开始在此命人广泛种植,正是为了今日之用,将来也可命官方工坊继续开发棉花的种植技巧和其他用法。 西辽与东丹不同于大周,纬度更高,温度更低,即使是开春后,也盛行北风,若是将士们没有能够足够抵御严寒的棉衣,如何在战场上占得先机,制敌取胜。 温度一低,必然会导致火绳枪使用受限,因此就需要以木柄手榴弹作为近战的武器替补,柴宗训才会命潘美尽快生产出一批新的木柄手榴弹,以供此次攻伐东丹之用。 一切准备妥当后,柴宗训只待来年开春,大军便开拔出境。此一战,柴宗训猜想定会遭遇东丹的负隅顽抗,不可能速战速决。但三路大军出击,柴宗训很有信心能够一举歼灭东丹,将大周的边界线拉至东北一带,切断西辽与高丽的联系,再个个击破。 第62章 兵分三路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十四年初,在柴宗训的主导下,大周、西辽、高丽一同出兵,直指东丹。 柴宗训任命北部战区指挥使慕容延钊为周军主帅,火器军司指挥使潘美、侦察军司指挥使李处耘为副将,并遣东部战区指挥使李重进为高丽军主将,进军辽东。 西辽耶律璟命耶律挞烈为辽军主帅出战,耶律必摄随军出征。此举,耶律璟是在为耶律必摄立威,好让他能得到军中将领的支持,在其之后接下西辽的担子。 “箴堇,此一去定要将耶律贤的人头给朕带回来!”耶律璟说出这句话时,神情坚毅,仿佛此刻若能如愿,便会立即将皇位传给耶律必摄一般。 耶律璟虽知柴宗训是打算利用他与耶律贤之间的仇恨,趁机削弱契丹一族的实力,但事已至此,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历史上,耶律璟虽然是辽国有名的暴虐之主,但他一改辽国之前四处征战的策略,对外战争皆以防御为主,民间百姓因此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国内经济也取得了长足的发展。 当不少契丹权贵因为自身利益选择投奔耶律贤时,西辽国内百姓却一改常态,皆对耶律贤的叛国行为感到不满,认为他的行为打破了当前大辽的和平景象。 大周方面,柴宗训特意给高丽王去了一道旨意,令他让高丽军必须全程听从李重进的指挥,若贻误战机,必定会治罪于他。 “火器军此战务必要将神武大将军提前运抵战场前线,抢占先机,扬我大周军威。”此战虽然胜负已定,但柴宗训还是想尽快结束战争,腾出手来收拾西辽。 “陛下请放心,臣定不辱使命,辅助慕容指挥使攻下东丹。”潘美心里想,此战得让契丹人好好见识一下大周的实力,让西辽往后再也不敢轻易窥视大周。 “陛下,李指挥使日前已赴高丽,高丽王昭称,副将之位他已选定了一名为安绍光的年轻将领担任,特来信相告。”韩通将此消息报予柴宗训。 “无妨,既然朕已命李重进为高丽军主帅,副将之位就由得他们吧。” 不料,柴宗训的这个决定将会成为他在此战中下的最后悔的决定。 半月后,大军开拔,周军主帅慕容延钊认为一战并不能消灭东丹主力,便与其他两路主帅商量,先集中力量清除东丹分散在各地的势力,剪除耶律贤的羽翼,将其孤立,再不断巩固己方实力,以待良机。 同时,李处耘还在大军出发前,向柴宗训讨来了一道招谕旨意,并建议慕容延钊在进入东丹地界后,不断广发此招谕,假意争取耶律贤自动归附,实际是为分化东丹朝野人心,此举颇为高明。 故战前在此明发招谕下,由原东北地界汉人升任的军中低阶将校,不少人都选择主动归附大周,更有曾为耶律贤左膀右臂的大将前来归附。 为保此战万无一失,柴宗训还命令由内阁协调,尹崇珂主导,通过海运将一大批粮米运往前线辽东备战。另外户曹军司还奉柴宗训之命从陕甘、高丽购买了一批战马,用以装备陆军。 除却财政部、户曹军司为此战筹备的粮饷外,宫中与汴京权贵也捐献了一批物资、银钱,但柴宗训仍觉不够,还从各地拨出了三百万锭库银,以备不时之需。 李处耘通过阵前侦察得知,耶律贤有大量兵力驻守在桓州(今吉林集安西北),遂建议慕容延钊乘大雪派兵驰往,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周军在东丹的第一战,确实应该首战告捷,好让西辽与高丽看看咱们大周是怎么打胜仗的!”慕容延钊派遣一偏将,以奇兵袭取桓州后,一举破敌三万,周军首战得以告捷。 西辽耶律挞烈听闻,也不得不佩服周军的英勇,敢于以奇兵出击,还取得了此战的胜利。 周军在首战告捷后,趁势北上,并在通辽河边修筑了四城作为驻军基地。 耶律贤闻知大周、西辽与高丽分别从南、西、东南三个方向攻来之后,立马弃金山(今吉林四平大哈拉巴山)巢穴,营于新泰州(今吉林白城),将其主力向后移动,将兵力分别部署在泰州、榆林深处(今榆县瞻榆兴隆山、向海一线),养鹅庄(今前郭县王府一带),龙安一渡河(今农安伊通河)。 “东丹必须要保存实力,寻得机会将此三路大军各个击破,方有胜算。在此过程中,若走错一步,东丹将万劫不复。”此一战,耶律贤的态度十分之谨慎,现实情况丝毫不允许他出现一丝一毫的错误。 侦察军司探得东丹军队的动向后,慕容延钊命令大军在桓州屯扎月余,一面修筑城池,一面令李处耘继续侦察东丹方面的动向。 谁料,高丽军副将安绍光竟然不顾李重进的劝阻,自领所部兵马约五万人,长驱直入榆林,轻功冒进,被耶律贤一路引诱至榆林深处,中计后陷入包围圈。李重进得知后,率领东部战区一万余人前去救援。 由于高丽军将战线拉得过长,李重进鞭长莫及,亦被耶律贤采取“围点打援”的策略所败,损失了将近一大半兵力,唯有先行撤离。 安绍光则在突围中几乎全军覆没,仅有百余骑护他逃回了三军驻地。 “真是岂有此理,本帅定要将此人不遵帅令,贸然出兵之事禀明陛下!”慕容延钊没想到,在自己三令五申之下,居然还有人胆敢擅作主张,以致东路军惨败。若此人是大周将领,慕容延钊早就将其斩杀于阵前,怎奈安绍光乃是高丽将领,他只能禀明柴宗训后,再作定夺。 柴宗训得知高丽军副将安绍光轻敌冒进,损兵折将一事后,去信怒斥高丽王,并去除王昭所有头衔,仅保留“高丽国王”。 柴宗训命慕容延钊遣人押送安绍光返回高丽,又着外事部尚书卢多逊郑重与高丽交涉,让高丽为救援安绍光而战死的大周将士补偿一笔抚恤金,且严词拒绝了高丽王再次合兵的请求。 高丽王王昭对安绍光的愚蠢之举恨铁不成钢,他本想趁着与大周合军攻灭东丹后,拓展高丽的国土,最好能将面积恢复到原高句丽在东北的疆域面积,不料终成黄粱一梦,被柴宗训斥责剥夺了头衔不说,还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银两。 安绍光归国后,因其出身武将世家,在功臣与豪族的阻挠之下,其并未得到半分惩戒,日后更因翼戴高丽穆宗王诵即位有功,宠待无比,完全遗忘了埋葬在榆林的几万高丽士兵。 经此一事,柴宗训再三叮嘱慕容延钊,务必谨慎以对,并令李重进为副将,率领东部战区剩余兵力参战。 第63章 两帝身死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几日后,慕容延钊令李处耘留守桓州,自领所有军队逼近金山。耶律挞烈部则配合周军,在金山西侧与周军形成犄角之势,对阵东丹军队。 近十五万周军北上,加上十万西辽军队,声势浩大,东丹内部的统治阶级也出现了动摇与分裂。耶律贤很清楚,与高丽对阵的一场小胜,还不足以将东丹从危局中拯救出来,他需要击败大周或西辽任意一方势力,才能彻底化解此次危机,。 慕容延钊并没有给耶律贤这个机会,他命令周军主力进通辽河以东,一举便击溃了耶律贤的囤兵,占据了金山以西之地,相当于两军已对阵在彼此眼前。 此时,慕容延钊还不急于出兵,他再次遣人赴耶律贤大营,宣示柴宗训招谕,想劝得耶律贤出降,奈何并未得到其正面回应。 耶律贤自恃为辽世宗耶律阮血脉,人马众多,辎重富盛,绝不愿屈服于大周与西辽,亦不会向两国投降。 不过,耶律贤还是以献马为名,派人至周军营中欲探听虚实,且听回来的人禀告说,周军营中摆放着许多黑漆漆的重型武器,不知有何用处。 未待耶律贤作出反应,慕容延钊见他并无半分投降之意,便命大军自金山向女真苦屯进攻,逐步逼近耶律贤大营。 后晋北平王高信韬之子、东丹南院枢密院事高勋在周军压境的紧要关头,内心愈加动摇。高勋本就是汉人,自不像其他契丹族人一般一心忠于耶律贤。没几日,他瞅准时机,带领所部人马毅然脱离耶律贤,投降了大周。 高勋的投降,对于耶律贤而言是一个重大的打击,这证明他已被大周与西辽逼至绝境,只能选择主动归附或殊死一战。 在大军压境,几乎众叛亲离的情况下,耶律贤选择在伊通河一带与大周、西辽决战。 慕容延钊与耶律挞烈也选择倾巢出动,正面迎击东丹军。周军将神武大将军列于阵前,一轮炮轰过后,东丹骑兵先锋折损大半。慕容延钊一举斩断了东丹军实力最强之双翼,剩下的步兵已不足为惧。 耶律贤终于见到了那个所谓的“黑漆漆的武器”,不料竟是大周研制的火炮,只见那火炮威力惊人,一炮打过来,几乎能炸倒一大片东丹军,且一打一个准,令其不得不选择避其锋芒,将大军分作几路进攻。 殊不知,此举正中慕容延钊下怀,他指挥周军骑兵阶梯式进攻,绞杀了不少敌军。耶律挞烈见状也有样学样,破敌数万。 双方激战了一日后,以大周西辽大胜结束。耶律贤所部近十五万人马或死,或被俘,其本人也被斩杀于阵前,享年二十有六,建国不过数年的东丹就此亡国。 柴宗训在修史之时,为耶律贤定谥号为“顺”皇帝,算是总结了他的一生。 大周与西辽尽得东丹所辖百姓二十余万人,羊马驴驼辎重亘百余里。 一同被俘的东丹官吏、将校多达3000余人,包括原属西辽许多地方机构的重要官员与将校。这一事实表明,东丹建国后,确实有相当一部分西辽将吏进入东北,集于耶律贤麾下,致使其势力急遽膨胀。 此一战,不仅为大周统一东北地区清除了重大障碍,也是从总体上对契丹族势力的一个沉重打击。 耶律贤的妻儿因在战前就与萧思温一同逃亡北疆,得以逃过一劫。萧思温为防大周派人追击,一行人越走越远,不久,他竟带领所部人马跨过了白令海峡,在今北美五大湖地区扎根。 数年后,在萧思温病故后,耶律贤之妻萧绰凭借其过人的政治、军事能力,率领部众打败了原先生活在此的土著居民,在北美大陆上建立起了第二个东丹,并扶持其子耶律隆绪为帝,在这片陌生的大陆上继续着契丹人的统治。 在萧思温带来的女真奴隶中,有历史上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祖先。这位女真奴隶的后代在一百多年后,成功推翻东丹的统治建立起大金朝,直至被大周吞并。 大周西辽在攻下东丹后,双方平等地划分了此战所得之疆域。大周得到东丹以东的大部分区域,西辽则拿到了与东丹地界相邻的部分土地。 高丽因在此战中寸功未建,没有分到任何一块势力范围。高丽王经此一役,更加痛恨国内功臣、豪族势力,随后便开启了其在位末年的一轮轮政治大清洗,几乎将功臣、豪族势力屠戮殆尽。 耶律璟看到东丹得以覆灭后,强撑着的身子一下便倒了下来。 在耶律璟生命的最后一日,他命人将其抬到了往日经常狩猎的山林,又叫来耶律挞烈等心腹之臣,嘱咐他们好好辅佐其弟耶律必摄,保住契丹一族的荣耀。 “涅鲁衮,朕将箴堇交给你了,现大周强,大辽弱,且大周还有你所说的厉害火炮在手,务必谨记要韬光养晦,万不可主动与大周为敌。待寻得合适的时机,再缓缓图之。朕这个弟弟年纪尚轻,万事还要你与其他人定夺。” “陛下放心,臣定尽心尽力辅佐皇太弟,您安心养病即可,无需忧心过度。” 耶律挞烈很明显说的是宽慰之言,谁都看得出来耶律璟已是回光返照。攻灭东丹一战中,耶律挞烈亲眼见识过大周的火炮,至今仍心有余悸。他不禁心想,若是大周用此火炮对付大辽,他们是否能够抵挡得住都还是一个疑问,只能见招拆招。 “哈哈哈哈,朕此生本只愿游猎山野,醉酒林间,一朝为帝,却只得了一个‘暴虐之君’的绰号,就连朕的亲侄子,身边的近侍都想取朕的项上人头,这个帝位坐得实在没有意思,朕只愿下一辈子莫再投身于帝王之家……” 说完这句后,耶律璟慢慢地闭上了双眼,驾崩在其生前最喜前往的黑山上,,享年四十有三,比历史上多活了近五年,庙号穆宗。 史载,昭武十四年(公元974年)五月,西辽主耶律璟崩,其弟耶律必摄即位,次年改元天宁元年,耶律必摄是为西辽末帝,谥号“愍”。 在攻灭东丹后,慕容延钊除却留下一部分精锐驻守在此后,便率领大军南归。 大军归来后,柴宗训对此次参战的众将领大肆封赏,晋升慕容延钊为大将,他由此成为五大战区中唯一一名大将。另将辽东半岛划分给东部战区主管,其他地域为北部战区主管,封赏李重进金一万、银十万。 其余有功将领,柴宗训命枢密院梳理名单之后,逐一进行封赏。 在顺利拿下东丹后,柴宗训又将目光锁定在了西辽。此时正值耶律璟驾崩,耶律必摄即位,西辽内政外交承上启下之时,最方便大周“浑水摸鱼”。 柴宗训特意召来内阁首辅王溥、次辅薛居正,枢密院副指挥使韩通、张永德、姚内斌,侦察军司指挥使李处耘、火器军司潘美等共议此事。 第64章 喜得嫡子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陛下,东丹故地分属我大周之地域,内阁已按照吏曹院拟定之官吏名单,派遣各省、州、县官员赴任。”王溥自从当上首辅后,忙得不亦乐乎。大周正值兴盛时期,正好让其得以一展所长。 “臣也已按陛下的旨意,传令北部战区指挥使慕容延钊、东部战区指挥使李重进等率领各部军队进驻东丹,完成了周军驻防、营建基地等要紧之事。” 如今大周每打下来一块地方,韩通就要领着枢密院几位副使忙上好一阵子。 李处耘站在几位枢密院副使身后筹措不前,他有一事不知是否应该直接禀报柴宗训,还是应该先与几位枢密副使商量后,再行定夺。 柴宗训眼见站在后排的李处耘似乎有话要说,便点了他的名。 “回陛下,臣今日早些时候收到一封奏报,尚未来得及禀报几位副使,不知是否该向陛下禀明。” “朕与几位副使皆在,你直言便是。” “前枢密副使赵匡胤给侦察军司送来了一份‘大礼’,来信言道,其多年来走遍西辽东丹,收集并绘制了大量两国之地形图。如今,大周拿下了东丹,势必早晚会对西辽动手,赵副使希望能为朝廷尽绵薄之力,便将此图送到了臣这里。” 李处耘收到赵匡胤送来的东西后,也是吃了一惊。不为别的,就为赵匡胤所绘制的地形图细致到连村落的位置都标注了出来,确实十分详尽,相当于为大周往后征伐西辽添上了一双看不见的羽翼。 柴宗训听罢,倒是对这份地形图起了莫大的好奇心。待他亲眼看到之时,也不得不感慨赵匡胤果然拥有常人所没有的敏锐感。 赵匡胤不仅在地图上标注了山川河流等基本要素,还将西辽的人口分布情况,经济发展状况,乃至一些有名的矿区、猎场都标了出来,令柴宗训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位乱世将领起伏的一生。 “赵匡胤信中可曾提及他刺客在何处落脚?”这个问题是他问给大家听的,有侦察军司一路派人跟随赵匡胤,柴宗训怎么会不知道他此时的位置,柴宗训是想知道他是否打算继续走下去。 “回陛下,赵副使确有提及。他言道已启程前往回鹘一带。” 李处耘不太明白为何赵匡胤开始痴迷于游历四方,或许只有柴宗训明白,赵匡胤已无法在权位上站到最顶端的位置,但也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去丈量这个国家未来的疆域。 李处耘同时也在猜测,赵匡胤选择将东西送来给他,是否已经知道侦察军司已在暗中跟了他一路。 “既然赵匡胤送了朝廷一份大礼,取西辽一事便暗中开始筹划。朕只有一个目的,北境不安,大周无以安天下,我辈需为后代子孙打下一个安稳的发展环境,为此朕将不惜以战止战,彻底清除契丹这个威胁。” “臣等遵旨。” 众人领旨告退后,童海这才上前欲向柴宗训禀报一则喜讯。方才坤宁殿来报,皇后李纯妍今晨觉得身体不适,遣人来看后,竟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陛下,太后娘娘已在坤宁殿等您,让您马上过去。” 柴宗训一听李纯妍有孕的消息,忙摆驾坤宁殿。 晋阳公主已经满两周岁了,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只见她趴在李纯妍膝前,奶奶地喊着“嬢嬢”,一直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陛下可算来了,皇后又有孕了,当真是祖宗保佑,这一胎国医部的太医们说很有可能是个皇子!” 符太后是发自内心地高兴,心想当初选定李纯妍为皇后时,看上的是她的品性,没想到李纯妍在生养子嗣这块也相当给力,当真是出乎符太后的意料之外了。 “陛下,臣妾此胎若是诞下皇子,请陛下撤掉后宫众嫔妃的汤药吧。” 柴宗训听到李纯妍此话,也是一愣,没想到她会向自己提这个要求。 两年来,李纯妍暗自承受了不小的压力,特别是来自后宫众嫔妃的无心之言,令她本对子嗣一事无甚关注,后来也逐渐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此事待你顺利生产后再说,不急在一时,朕还年轻,还怕没有子嗣吗?” 柴宗训说的倒是实话,按照历史上来算,他本应在去年就病逝,如今还活得好好的。这一切皆因黄袍加身没有发生,大周仍然生机勃勃,他更不必流放房州。 为了能够活得长久,柴宗训特别注意保持健康的膳食结构,不纵欲、不过度,不熬夜、不上火,他想要带领大周走得更远,更长久。 昭武十五年三月,皇后李纯妍顺利产下一子,也是大周天子柴宗训的嫡长子。柴宗训喜出望外,为此子赐名元明,可见对其期望之大。 符太后见大周皇室终于诞生了一名皇子,连忙祭告了世宗柴荣这个好消息。 柴宗训几位弟弟也上表,恭贺柴宗训得了一个嫡长子。这一来,也让柴宗训想到,该为几个弟弟指婚了。年纪小的可以先订婚,如曹王柴熙让这般的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晋阳,这是弟弟,往后便让弟弟保护你。”柴宗训对着还是奶娃娃的柴元明说道,谁料这句话在往后的日子里一语成谶,柴元明成了晋阳忠实的一号跟班,一路护佑着她。 皇后李纯妍诞下嫡长子后,柴宗训答应就此以后停了后宫的汤药,后宫妃嫔相继为大周皇室开枝散叶。短短一两年,贵妃李云烟、德妃赵舒意、淑妃王星黎、贤妃潘之然前后诞下一子,分别为柴宗训二子元晖,三子元时,四子元昭,五子元晔。 至于王昭仪、吴昭容、孙昭媛三人,还尚未传出好消息。如今大周已有五位皇子,仅得一位公主,她们几人反倒是想生下第二位公主,母凭女贵。 一来她们位份较低,生下公主可以远离皇位纷争。二来公主如果得宠,她们也能得柴宗训青眼,往后在后宫中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最郁闷的就要属宸妃李纯宛,她的位置不上不下,本就十分尴尬。现家族中已有一位皇后,且已诞下嫡长子,她若诞下皇子,可能会分化李家的势力。直到今日,李纯宛方才想到这一茬,但她也不想就此将青春空耗在后宫当中。 李纯宛想,既然李家有两个女儿身在后宫,只要除掉另外一个,她自然就能得到李家全部助力,到时候再诞下皇子,那个位置也不是不能争上一争。此事,她只与生母陈氏提过,还不敢与父亲李处耘提及。 李处耘若知道李纯宛的想法,定要选择清理门户,免得让她连累了李家全族。只不过,李纯宛已然下定决心要除掉李纯妍,这也为李家埋下了一个不小的隐患。 如今,柴宗训的子嗣一多,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符太后,整日弄孙怡乐,日子过得惬意十足。其次便是晋阳,她又多了好几个小跟班,整日带着几个弟弟到处搞破坏。 偏偏柴宗训又十分疼爱晋阳,不忍心责备她,只能盯着几个小子来责罚,还叮嘱他们几个跟着大姐姐一起玩耍时,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 曹王柴熙让、纪王柴熙谨、蕲王柴熙诲几人也相继定下了婚约,柴宗训特意为他们挑选了清流一脉或将门世家之女,让几位王妃能够好好辅佐他们兄弟几个。日后柴宗训还打算派遣他们就蕃大周边疆,为大周守土,替天子巡边。 第65章 新旧交替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十七年初(公元977年),鲁国公范质与卫国公魏仁浦相继离世,二人同年出生,同年去世,皆享年六十六岁。 范质少时聪慧,苦学强记,九岁能作文,十三岁研究《尚书》,教授门徒。二十三岁举进士,为忠武军节度推官,继迁封丘令。大周开国时,范质曾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兼参知枢密院事。 范质还是世宗柴荣留给柴宗训的辅政大臣,在危难之际扶助幼主登基理政,功高而不骄、禄厚而不傲,是难得的一位贤相。他还以廉洁耿介自持,从未接受过别人的馈赠,优厚的俸禄赏赐常常会送给孤寡之人。 离世前,范质特意嘱咐其子,现任吏曹院长的范旻,不必向朝廷请赐谥号,也不必刻碑立传。 范旻向柴宗训请旨时,他当场驳斥了范旻,言道:朕幼年登基,皆有赖几位辅臣相助,如今范公不在了,朕以身后名报其扶持之功尚觉不足,执意要为范质定下谥号,立碑记传。 柴宗训追赠范质为太师,谥号文定,并赐下金银、绢粟给范家办理丧事。 而魏仁浦曾作为柴宗训的“文师傅”,教导他如何才能成为一个有为的君主。 魏仁浦出身贫寒,机敏聪慧,博闻强记。曾与大周太祖郭威交好,成为开国元勋,历任枢密都承旨、检校太保、枢密使,累迁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后成为世宗柴荣的宰相。 魏仁浦其人清静俭朴、宽容大度,能言善辩、足智多谋、与人为善、殚精竭虑。众人皆道其“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居高位而不念私怨,魏仁浦后被指定为柴宗训辅臣之一,为大周的安定立下了汗马功劳。 柴宗训追赠魏仁浦为太傅,谥号文襄,算是尽了最后一份师生之谊。 大周于文臣一脉失去两大支柱后,武将方面,北部战区指挥使慕容延钊去岁冬日便缠绵病榻,一病不起。这位于危难之际挑起大周北边防务的一代名将,也终于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 柴宗训在龙骧虎翼两卫的陪同下,亲自来到了慕容家看望这位老将。 慕容延钊本就出身将门,在柴宗训即位之初便领镇宁军节度使,任殿前副都点检、北面行营马步军都虞候,握重兵屯真定。他也曾跟随世宗柴荣南征北战,在军改之际全力支持柴宗训的决定,毫无一丝怨言。 军改后,慕容延钊任北部战区指挥使,是五大战区中对外战事最多、用兵规模最大的战区,但他没有丝毫的退却,相继破北汉、收东丹,为大周立下了不朽功勋。 柴宗训看着榻上面容枯槁的慕容延钊,心中不禁难过。当初,柴宗训将韩通与慕容延钊提拔上来,就是为了牵制赵匡胤在军中的势力。 如今柴宗训早已将皇权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慕容延钊却要撒手人寰了。 “老将军,你去以后,何人可接任北部战区指挥使一职?” “向拱此人,堪当重任。”慕容延钊素以勇干、镇静闻名,他推荐的人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向拱早年曾投靠太祖郭威,成为其心腹。太祖建立大周之后,向拱曾经历任皇城使、知陕州、左神武大将军等职,并率军抵御北汉等。世宗柴荣在位之时,向拱曾一度参与高平之战、淮南之战,收复关右四州,战功卓著,确实适合接任北部战区指挥使一职。 “那便依老将军之言。”柴宗训又跟慕容延钊寒暄了几句,拍了拍他的手背,嘱咐他好好休养,言道往后还有君臣再聚之日。 谁料隔日,慕容延钊便离开了人世,享年六十四岁。 柴宗训闻之方才后知后觉,慕容延钊强撑着身体可能就是为了等待他的到来。毕竟北部战区指挥使之位责任重大,南控京都,北抑西辽,如若不是深得柴宗训信任之人,他绝不会将这个位置随意交出去。 慕容延钊离世前推荐之人向拱,柴宗训在考虑了几天后,便颁下旨意,晋升向拱为北部战区指挥使,着升上将。 不久,柴宗训再次下旨,破格录用了范质、魏仁浦与慕容延钊三人家族中的有为子弟,并依次授予官职,希望他们年轻一辈能够继续传承父辈的荣耀。 昭武十七年,柴宗训登基以来功劳甚大的几位文臣武将相继离世,也代表着大周完全迈入了柴宗训的时代。这位年仅二十五岁的君主正意气风发朝着下一个目标前进,直至将大周推上时代的舞台。 为了能在日后吞并西辽一战中,掌握更多的经济主动权,柴宗训逐渐将目光放在了货币改革上。 大周使用的金锭、银锭或者铜钱,皆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用以运输,对军队长线作战不利,亦不方便保存。柴宗训因此想到能否将银票以国家信用作为担保,在大周全境推广,并将其应用于军需物资的调配。 不过此事柴宗训还需与内阁商议过后方能定夺,目前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尚不能形成完整的推广政策。 王溥与薛居正听闻后,并没有当场应承下来。他们清楚一张纸,无论在上面标注了多少钱,能将其兑付为金银才是王道。让百姓拿着薄薄的一纸银票去买卖,他们不一定会有那个信心,反而还是更相信手里沉甸甸的黄白之物。 柴宗训的想法其实源自于交子,它是中国最早的纸币,也是世界上最早使用的纸币,在川地一带较为流行。 交子的体重值小,一千个大钱重二十五斤,买一匹绢需要九十斤到上百斤的铁钱,流通很不方便。于是乎,商人便发行了一种纸币,将其命名为“交子”,代替铜钱流通。 交子的出现开创了民间金融先声,柴宗训完全可以利用这项金融创举,一改大周金融体系的结构,如此便能在对外战争中通过“金融战”,利用大周的银票先行打乱敌国的经济布局,让其自乱阵脚。 柴宗训没想到,这一做法真能在对西辽之战的初期,劫掠了一大批西辽契丹权贵的财富,迫使他们做出了自损国力、背弃族群的行为。 第66章 发行银票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大周的市场经济自改制后,朝廷税收迎来了海运贸易后的第二波增长高峰,商品经济呈现一片繁荣景象。 柴宗训虽想一举攻灭西辽,却也不想因掀起这场大规模对外战争后,对大周经济形势的良性运转造成太大的影响,因此第一批官票大概率是用于军需物资。 现下在大周推广银票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必会受到当前社会和经济的限制,有可能远达不到柴宗训所期望的成果。 王溥与薛居正领着内阁商讨了好几日后,定下了推广银票的几个大方向原则。 首先就是要建立起信任,银票一出,百姓势必不会轻易相信一张纸币的价值,因为它们并没有实际价值,而且很容易被伪造。为了推广银票,必须建立起朝廷与百姓之间的信任关系,让大家相信银票是有兑换价值的,并且可以在任何地方进行兑换。 “此一条为重中之重,往后若是有人胆敢损害银票的声誉,朕绝对不会姑息养奸,无论他是皇亲国戚,亦或是文武重臣,朕必定严惩不贷。” 柴宗训清楚,大周欲发行的第一批银票虽是官票,仅用于军需物资。往后,必定会有更多的民间金融团体参与进来,请求政府同意其发行适用于当地的银票种类。有了人,银票就不是一张简单的纸,它的好坏只能靠人来定义的。 “陛下英明!银票推广一事有陛下的支持,定能顺利开局,但臣建议最好还是通过律法确保银票的合法性、有效性以及延续性,同时朝廷也可以提供一定的财政支持,以确保银票的发行和流通。” 内阁次辅薛居正考虑得比较周全,他担心若继柴宗训之后,大周无雄才大略之主保障银票的正当性,那时朝野必定会陷入经济危局。 “此事薛卿考虑得甚是周全,朕无异议。” 王溥一听,薛居正居然敢绕过自己向陛下直接进言,他脸上表情虽然不显,心中却给他暗暗记上了一笔。 众人接着商讨剩下的几个方向,在古代社会,宣传和广告的方式非常有限,但是仍然可以通过口碑、传说、诗歌等方式来宣传银票的优点和便利性。例如,可以通过一些著名的诗人、文人来写一些赞美银票的诗歌,让更多的人了解接受银票。 这一点柴宗训倒不是很担心,毕竟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文人,相信此事不用他亲自开口,王溥等人都会私下找人办妥。 而为了方便大周百姓使用银票,必须建立起一个广泛的兑换渠道,在各个大中小城市和地区设立兑换点,让百姓可以方便地将银票兑换成金银或者其他物品。 “陛下,臣建议在财政部下设立一总管银票的机构,将财政支持、设立兑换渠道等事皆归于其管理,统一发号施令。” 薛居正的考虑是,必须要将银票一事归于内阁管理之下。此话一出,王溥与他使劲观察着柴宗训的表情,见他并无任何恼怒之态,才渐渐松了一口气。 两人当初在商量之时,便定下将银票一事归于内阁管理的决定。在没有禀明柴宗训之前,相当于是从大周皇室嘴里撬走了一口肥肉,两人也怕引起宗室忌惮,毕竟手握天下权,无非兵和钱。 柴宗训的想法也是如此,银票业务涉及民生,绝不能成为一姓私有,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将其置于天子直管之下,由内阁管理即可。 更何况,柴宗训手握监察院、吏曹院两个监督、用人机构,又掌控着兵权。此次银票首发于军中,往后也可成为户曹军司的一大进账,柴宗训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内阁考虑得周全,便另设一部门置于财政部之下,总管银票一事。” 王溥与薛居正没想到柴宗训答应地如此爽快,连忙领旨谢恩。 “此外,朕想加设一条,若百姓愿意自发使用银票,朝廷可以提供一些优惠和奖励措施。例如,可以对使用银票进行交易的百姓提供一定的折扣或者奖励,以鼓励更多的人使用银票。” 柴宗训嘱咐两人,这项优惠和奖励措施只需在银票发行前期执行,待银票的便捷度广为人知时,无需朝廷推广,民间自会对其趋之若鹜。 总之,在古代世界推广银票需要采取多种措施,需要朝廷、商户和百姓等的共同努力。只有通过不断的宣传和推广,才能让更多的人了解和接受银票,从而促进大周经济的发展和繁荣。 一月后,第一批军需银票正式交由户曹军司用于采购物资所用,商家在收到此银票后,可以到任意一处兑换点将其兑换为金银,非常方便。 一时之间,众多商家为了能够拥有一张朝廷首发的银票,争先恐后地抢着与户曹军司做生意,许多商家还为此不惜打起了价格战,只会抢到户曹军司的单子。 朝廷首发的第一批银票,其收藏价值自然不言而喻,重点是上面还有柴宗训为了防伪亲笔签下的“大名”,哪个商家不以得到大周天子的御笔为荣。 更何况,朝廷有言在先,民间有实力的金融团体,在得到朝廷的允许后,也可以发行一定量的银票,有不少富户都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想抢先拿到户曹军司的银票,好好回去研究一番。 这样一来,导致没有几家商户前去兑换财政部在各地据点为此次采购军需所备下的金银,变相为朝廷省下了一大笔钱。 柴宗训得知后,丝毫没有感到意外,无论放在哪个朝代,象征或者代表财富的东西,总是能获得更多人的关注。柴宗训想到有一年,他一个朋友就因抢不到生肖纪念币,愤而将某银行app到点卡顿的情况转头就反映给了有关部门。 大周发行军需银票的消息也得到了西辽的关注,他们只见大周仅用一张纸就换走了众多物资,也有样学样,想用这一招来扩充军备,应对大周的威胁。 事实上,这就等于送了一个把柄到大周手里,为后续西辽的经济局势埋下了巨大的危机。毕竟游牧民族起家的西辽,玩起经济那一套,肯定是比不过大周的。 第67章 自乱阵脚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西辽照本宣科发行军需银票后不久,许多不满耶律必摄掌权的皇室各支系皆通过各自掌控的商业版图,同一时间兑换了军需银票。 耶律必摄一开始想的是,西辽可以像大周一样,省下一大笔军需费用。那么他就可以将这笔钱用在别的地方,因此本就没有准备那么多的金银实物。 结果,西辽权贵根本不吃耶律必摄这一套,碍于君臣的面子将东西卖给辽军之后,就将手里的银票统统拿去抢兑。 西辽在没有准备足够金银的情况下,又遭到了权贵的抢兑,可想而知,西辽发行的军需银票一夜之间几乎就变成了一张废纸。 就连大周也受到了波及,不少商户收到消息后,急忙前往各地的据点,试着能否兑出金银,没想到每一个人都能兑得出来。吓得众人皆道是虚惊一场,又都从人家手里把银票“抢”了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大辽会出现挤兑情况,大周却不会?”耶律必摄正对着一群主管经济的官员大发雷霆,众人皆不敢接话。 “陛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凑齐这笔军需款,迟了臣恐怕大辽会生变。”年已七十六的耶律挞烈近来颇觉身心疲惫,不单单是因为他已年老,还因为西辽局势已是十分危急,大周迟早会向大辽动手,他怕耶律必摄撑不起大局。 当年,耶律贤于东丹自立为帝,带走了大部分契丹精英,以致如今西辽朝堂尽是耶律挞烈这些老人,青黄不接,无人能够接手这乱局。 “老政事令话倒是说的轻巧,如今哪里来的银子?朕本想着战胜后,从大周搜刮些金银,再兑付给他们,谁料他们竟等不及跑去挤兑。” 耶律必摄在没有成为大辽之主前,还尚能劝谏先帝耶律璟宽以待下,如今他自己坐上了这个位置,竟一朝变脸,将国家公器视为儿戏,政令更是朝令夕改,已有不少契丹上层贵族对他颇有微词。 “陛下,大辽的经济规模本就比不上大周,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大辽本就脆弱的经济形势。如今权贵纷纷前来质问陛下,若不妥善处理,臣恐会后患无穷啊!” 耶律挞烈总觉得大周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得的机会,定会对西辽出手。许多年前,耶律挞烈或许觉得自己与大周有几分往来的情谊,但现在大周劲敌已去,唯余西辽,此时他与大周之间已经转变为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 “他们还敢威胁朕?朕若是选择对大周先下手为强,他们只能替朕冲锋陷阵,不然休想兑出这笔军需款。” 耶律挞烈听到耶律必摄此言,顿觉头大,只能战战巍巍站起身,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去将这起纷争的几个刺头先按下来。 奈何耶律挞烈已年近八旬,西辽皇室几个支系的年轻后裔早就没有将其放在眼里,正在筹谋如何分裂西辽。 西辽朝堂上反对耶律必摄的势力中,当属其兄耶律敌烈、堂兄耶律道隐两方实力最为强劲,早已对他不满许久,此次更是借着银票一事对其步步紧逼。 耶律必摄同母兄耶律敌烈曾在与大周作战中被擒,故不受先帝耶律璟重用。不过其堂兄耶律道隐素来性格沉静,堪称文武全才,颇为受人称道,早已受封为荆王。 耶律道隐出生于后唐,父亲耶律倍(耶律阿保机长子)遭到后唐末帝李从珂杀害之时,耶律道隐尚且年幼,是洛阳一僧人将他藏匿并养大,因此取名为道隐。他本就对战争极为反感,一生夙愿便是带领部族民众安居乐业,远离战争。 耶律必摄硬要选择此时与大周交恶,耶律道隐本就持反对意见,现又闹出了银票挤兑一事,更令其觉得耶律必摄不堪为大辽之主,已生出率领部族向西迁徙之心。 柴宗训也趁西辽军需银票发生挤兑之际,向其喊话,承诺大周可以异地兑付,只需耶律必摄同意退位让贤,让更有才能之人成为大辽之主。 此话一出,西辽朝野上下虽然知道这是柴宗训的离间之计,但也不阻碍他们认同此话的想法。耶律必摄更是怒火冲天,言道大辽即日起正式与大周断交,并宣布进入战备状态,誓要与柴宗训一决生死。耶律必摄更是大言不惭,称要杀入汴京城,掘大周三代祖坟。 有不少厌战,且急着想要兑付军需银票的契丹权贵,选择站在耶律道隐这边,希望他能带领契丹族远走他方,远离西辽与大周之间的纷争,另找一处安稳之地定居下来。 契丹族本就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汉化的过程比较短,时间也不长,有相当一部分人还保留着原始的契丹族习性,非常不适应汉族的那一套礼仪规范。 如今既然有这个机会,他们必定不愿意错过。既然东丹已经有大部分土地被并入大周,那他们便往西走,开拓出新的国度。 耶律必摄还不知道,自己尚未开战,西辽就有一批人想要弃他而去,这皆因他即位以来所做之事没有一件是真心为契丹族人着想,为百姓谋划,只顾着大兴战事,完全将先帝耶律璟离去之前对他说的一番良言抛诸于脑后了。 耶律道隐在得到众多权贵的支持之后,立马私下联系上了大周边境的守军,言道只要大周承诺为他们兑付一笔军需款,他们将立即连夜撤离西辽,往西而去。 边境守军知此事重大,他们根本做不了主,就立刻将此重要消息传回汴京。枢密院报知柴宗训后,他仅思虑了片刻,便同意了耶律道隐的要求。 只不过柴宗训还附加了一项条件,即是要求他们在走到大洋尽头处才能停下,并提出派遣一支周军万里随行的要求。若是没有依诺,大周即使奔袭千里,也会将他们赶尽杀绝。 耶律道隐收到回信时,内心也是十分之纠结,他不知道走到大洋尽头还需要多久,但他还是想试一试。大周与西辽一战之后,契丹族必将不复存在,被汉族同化,成为草原上的传说。 耶律道隐想将契丹族原原本本地留下来,为后世留下一支纯正的契丹血脉,让这个族群不至于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他再三考虑后,同意了柴宗训的要求。 柴宗训将周军部署在大周与回鹘的交界处,等待着耶律道隐的到来。 而耶律道隐也在做着出走前的最后准备,他先是请求耶律必摄将他派往西辽与回鹘交界处巡边,而后又找了许多明里暗里的借口,向耶律必摄举报不法之事或申请人员派驻,将已经投靠他的契丹权贵“贬”到边城。 一切准备妥当后,只待出发之日,耶律道隐便率领大家西去,彻底摆脱耶律必摄的控制。 柴宗训会在耶律道隐出走的同时,正式发兵攻打西辽,打耶律必摄一个措手不及,尽量帮助耶律道隐争取一点的时间。 此战,或许可以速战速决,或许会将耶律必摄逼至更远的北边,如不能一举铲除其势力,大周恐会陷入无边无际的北伐之中,空耗国力。 柴宗训心想,此战决不能放走耶律必摄,必须要将其绞杀在西辽境内,他究竟是否能如愿一路挺进西辽,高歌凯旋,且拭目以待。 第68章 反击西辽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十七年五月,草原正是草长莺飞之时,耶律道隐不声不响瞒着所有人,率领一支两万余人的队伍,正式起行西去。 待耶律必摄收到消息之时,耶律道隐已经走了近半个月,早已不见踪影。 “朕早就料到耶律道隐这厮不安分,没想到他竟敢做出此等叛国之事,想来是筹谋已久,就连朕也被他蒙蔽了!” 尤其是当耶律必摄得知,与耶律道隐随行的还有大周军队,简直是火冒三丈,他一猜便知道是柴宗训在背后搞的鬼。 “立即发兵,攻打大周,朕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耶律必摄不知道,当他出兵大周之时,就已落入了柴宗训的圈套中,也注定将西辽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五月底,西辽军进扰河西,这给了柴宗训一个反击西辽的正当理由。 柴宗训特命枢密院副指挥使张永德为主帅,领三路大军进攻西辽。东路军由李重进领军,中路军由向拱领军,西路军由枢密院副指挥使姚内斌暂领。 年前,西部战区指挥使王全斌因病逝世,柴宗训追赠其为少保,并破格录用其孙。因为西部战区指挥使一职暂时空缺,此战只好出动熟知陕甘的“姚大虫”姚内斌。 姚内斌的主要战略目标就是堵住西辽军的西逃之路,这个重任交给他来担,柴宗训表示非常放心。 大周除却在战前分化契丹权贵,引得耶律道隐西去以外,还将西辽境内零散的汉人武装聚集了起来,以待在意想不到之处给予耶律必摄一记重锤。 中路军向拱在开战之初,兵行险招,自领数千骑兵迅速出朔州(今山西朔州),奔袭至恶马岭一带,并夜袭了定襄(今山西忻州)。 西辽军根本没想到周军竟然来得如此之快,便认为向拱之所以胆敢孤军深入,其后一定有主力跟随,便连夜慌忙撤到了碛口(今山西临县)。 碛口早已埋伏好了一支当地的汉人武装,并听从大周侦察军司的暗中指挥,谋划如何才能在此地重创西辽军。 是夜,在夜色的掩护下,这支汉人武装袭击了西辽军的营寨,顿时火光冲天,西辽士兵慌作一团,还以为是周军杀来了。 主将耶律敌烈一看,见大周竟然可以策动当地的汉人武装明晃晃地杀到辽军面前,就知道碛口已经不再安全,连忙率部向阴山一带撤退。 谁料,西辽军行至白道(今山西大同)之时,恰好遇到行至此处的东路军,李重进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送上门的机会,立即指挥周军就地列阵,劈头盖脸打了西辽军队一个措手不及。 西辽军好不容易撤至铁山后,辽军主将耶律敌烈自觉不是周军的对手,当务之急是要避其锋芒,急忙向耶律必摄报信,告知其目前辽军的处境岌岌可危。 “陛下,我等得尽快向大周请和,或许我大辽还有一线生机,以待来日。”耶律挞烈十分赞同议和,这对西辽而言百利而无一害,还能争取到喘息的时间,待国力恢复,或许还能有与大周一战之力。 耶律必摄现在是真的有点慌了,他怕大周会直接杀到上京,将他生擒。当下,耶律必摄就同意了耶律挞烈的建议,连忙遣使赴大周欲与柴宗训讲和。 耶律必摄很清楚,这只是一道缓兵之计,待西辽恢复元气,他势必要报今日之耻。柴宗训便将计就计,派遣外事部官员前去接洽议和一事,暗地里又命向拱率兵接应,待他与李重进会师后,趁使臣到达、西辽军放松警惕之际,一举杀出。 在使臣进入西辽军营帐后的第二日一早,向拱“故技重施”,在浓雾的掩护之下,率领数千骑兵急行至西辽军大帐。 耶律敌烈在周军离其不足数里之时,才终于发现了发现向拱的踪迹。 向拱长驱直入一举攻下了西辽军的营地,耶律敌烈则乘千里马西逃。向拱率周军继续跟进,追击一路溃败而逃的西辽大军。 此战大周共歼灭西辽万余人,俘虏十余万,大周使臣也得以趁乱脱险。 耶律敌烈一路西逃,本想要投奔回鹘,奈何逃亡路上跟随的部将越来越少,不久身边就只有数十骑兵了。 谁料,犹如丧家之犬的耶律敌烈又迎头撞上了姚内斌的西路大军,这次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最终被姚内斌一举擒获。就这样,大辽曾不可一世的西辽骑兵在大周闪电式的打击下仅仅一个月就兵败如山倒。 耶律敌烈在被押送至汴京的路上,趁周军不注意,自尽而亡。他能容忍自己被俘一次,但决不能容忍被俘第二次,这是作为契丹勇士最后的尊严。 耶律必摄听闻西辽全军覆没、主将被擒自尽后,气得将耶律敌烈留在上京的家眷全部都处斩了。以致京中权贵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唯恐耶律必摄将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还有谁愿意迎战周军,朕立马封他为王!”耶律必摄本想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依西辽目前的情况而言,现下与大周一战根本就没有必胜的把握。 更何况,两个最有实力领兵出征的人,耶律敌烈已经自尽而亡,耶律道隐则早就率领部众脱离西辽,远走他乡,西辽基本上没有人可以领军正面对抗周军。 “陛下,老臣请战。”耶律挞烈站了出来,大辽生死存亡之际,也只有他能临危受命了。 “老政事令不愧为我大辽定国柱石,朕加封你为南平王,命你领二十万大军迎战周军!”耶律必摄还未死心,他寄希望于耶律挞烈能够一雪前耻,击败大周。 数日后,大周东路军、中路军向东行进,组成联军直指西辽上京城。西路军则绕开上京,旋即北上,欲堵死耶律必摄北撤之路。 两军在潢河边上列阵,旌旗百里,尘土漫天,军容极盛。 双方主帅都知道,此战乃是定国之战,此一战后,大周或取西辽,或退守于北疆,十年内不敢再发兵攻打西辽。但张永德不会给西辽这个机会,他一声令下,分作两翼直取辽军侧翼薄弱处。 耶律挞烈顺势分兵对抗,张永德又命火器军朝西辽中军打出了几十发炮弹,一瞬间就将辽军的中军队伍冲散开来,致其被硬生生斩成了好几段。 眼见辽军阵容已散,周军一鼓作气冲了出去,直接将辽军骑兵按在地上摩擦,不到半日,西辽军损失惨重,大周歼敌数万。 见形势不对,耶律挞烈立马鸣金收兵,退守上京城,怎料一路被周军追杀,又损失了将近一万人马。 “陛下,周军攻势太强,又有火炮在手,我军确不能与之为敌,臣斗胆建议陛下北撤至黄龙府(今吉林长春),再图反攻。” 耶律挞烈早就该想到,大周有火炮在手,无论己方有多么严谨的阵型,一发炮弹过去都能被打散。如此一来,正面对敌之时,西辽军就会被大周任意屠戮,好比砧板上的鱼肉,逃都逃不了。 耶律必摄只好听从耶律挞烈的建议,准备北撤黄龙府。岂料正中柴宗训下怀,他早已命北部战区从东丹故地,秘密调出一支精锐部队,守在西辽与大周边境,时机一到就与张永德率领的几路大军将耶律必摄合围,来一个瓮中捉鳖。 第69章 瓮中捉鳖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耶律必摄北撤至黄龙府,相当于将整个西辽朝堂搬了过来,一群人走走停停花费了数日才到达黄龙府城下。 周军三路大军则利用这几日的时间,急行军占据了先机。 西路军连克西京大同府、南京幽都府,由于城内已无多少守军,姚内斌十分轻松就攻下了西辽这两个重要的州府,破敌近万,两府府库中未及带走的金银,全被他装箱送回了汴京城。 东路军与中路军则由张永德率领,一路追击耶律必摄,在攻克中京大定府后,过通州,直往黄龙府而去。 至此,西辽五京,除却早已被东丹割据出去,落入大周之手的东京辽阳府外,西京大同府、南京幽都府、中京大定府皆已被大周攻陷,唯余上京临潢府,此时此刻也是岌岌可危。 不过柴宗训的战略目标并不在于几个州府,他想要彻底拔除这个草原政权,将北境完全归于大周的统治之下。 张永德深知柴宗训的雄心壮志,特意绕过临潢府,朝着耶律必摄的驻地而去。 在得知耶律必摄北撤黄龙府那一刻,柴宗训已命驻守在辽东的周军自北向南绕行至黄龙府后,绝对不能放耶律必摄继续北撤,以免夜长梦多。 此次奔袭至黄龙府城外几路大军,仅有周军骑兵,步兵以及辎重等尚未跟上大部队,张永德决定先在通州城驻足休整,待与后续部队汇合后,再兵临城下。 “张副使,我等还需在此停留多久?若是放走了耶律必摄,他势必会成为我大周的一大祸患。”李重进对大周忠心耿耿,自然不愿意看到耶律必摄继续北撤。 柴宗训自辽东调兵一事,仅有枢密院副使张永德与姚内斌知道,所以这两人才不急于一时,一个慢悠悠地一路撵着西辽的重要州府向北进发,一个则停留在通州休整。 张永德清楚,李重进的出发点是为了大周,想要一劳永逸地铲除掉西辽最后的有生力量。但张永德考虑的是,不能将耶律必摄逼得太急,大周所设的包围圈还没有合拢,若是逼急了他,说不定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李指挥使莫急,待姚副使赶到,我们立刻分兵出击,不必急于一时。倘若贸然进兵,再放跑了耶律必摄,你我有何颜面回京面圣?” 李重进一听,顿时蔫了,像被霜打了一般。 柴宗训特意指派两位枢密院副指挥使出征,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按住向拱与李重进这两个年轻将领,以防他们贪功冒进。柴宗训也担心张永德与姚内斌过于谨慎,错失良机,而向拱与李重进二人正好与他们互补。 耶律必摄到达黄龙府后,指派耶律挞烈迅速布防,反倒数日都不见周军攻来。 “周军是否已被我西辽各地的将领拦住了,这才没有跟来?”耶律必摄虽算不上是一个明君,但心态极好,此时此地仍然对当前局势充满着希望。 “臣已接到战报,周军已相继攻陷西京、南京与中京,目前正在通州休整。周军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想必不日就会攻到黄龙府,陛下还是不要过于乐观。” 耶律挞烈眼见西辽被大周步步紧逼,早已无退路可言,只得向耶律必摄据实以告。 “老政事令,那我们是否还要向北撤,不如我们现在就走吧?”一听到周军已至通州,耶律必摄是真的慌了,那周军岂不是离自己已不足百里。 “不可,若我们一出城,势必会暴露在周军眼皮子底下,那时我们避无可避,绝不可能抵挡得住周军的攻势。倒不如留在黄龙府,据坚城以抗,可攻可守。” 耶律挞烈的考虑,对于一般的攻城战而言,确实可行。但他忽略了一个重要条件,大周手握火炮重器,什么样的城池轰不下来? 或许耶律挞烈只见过周军在阵前使用火炮,不曾想到此火炮就连城墙也可以轰碎。倘若耶律必摄趁周军包围圈尚未合拢之际,突围北撤,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如今,他们只能任由周军宰割了。 几日后,大周几路大军汇合至通州城下后,张永德命西路军自西向东,包围黄龙府,中路军随他直捣黄龙府,东路军过混同江后,攻至黄龙东面,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唯余北面。 李重进不解,为何单留北面不作任何攻势,难道是想放耶律必摄一条生路?他摇了摇头,直觉告诉他,张永德可能还有后手。现下只能遵照帅令,领兵出征。 数日不到,周军已兵临城下,张永德遣使向耶律必摄喊话,言道若是他出城归降,大周可保他一生荣华。 耶律必摄心里始终咽不下这口气,自己堂堂契丹国主,怎么可能会向柴宗训低头。他将使者轰出城外,自认为占据坚城,不惧周军围城。 谁料,张永德二话不说,直接推出了一整排神武大将军,令旗一挥顿时炮火连天,黄龙府城墙没几下就被砸出了好几个大洞。 耶律必摄与耶律挞烈彻底惊了!他们皆没料到大周的火炮竟如此威猛,如此一来,黄龙迟早会被攻破。耶律必摄连忙指挥众人往各个城门撤离,奈何东门与西门早有周军严阵以待,他只好慌不择路往北门撤离,丝毫没有考虑到为何周军会给他“网开一面”。 张永德见城中西辽守军已尽数撤出,向北而去,迅速指挥其他两路大军,与其一道紧追其后。 当耶律必摄行至混同江边时,他才知道为何周军会将北门留给他。只见江边赫然布满了无数周军,一眼望不到头,他握着缰绳的手逐渐放松,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 待张永德等追上耶律必摄之时,西辽军已完全陷入了周军的包围圈中,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此时此刻,李重进与向拱才知道张永德留的后手,竟然就是一整支周军。向拱看着这支军队那熟悉的装扮,心想这不是他北部战区的士兵吗?想来应是柴宗训以防不测,特意从辽东调来的。 “契丹勇士们,朕愧为大辽之主,累及三军,深陷死地。若有想要投降的,朕决不会责怪他,允许你们弃朕而去!” 耶律挞烈见耶律必摄在最后一刻终于展现了一丝君主的样子,深感欣慰,但奈何为时已晚,大辽败局已定,再也无法挽救。 第70章 输出秩序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陛下,臣受先帝大恩,今日绝不会弃您而去,愿身先士卒,为我军先锋!”说完,耶律挞烈便领着亲兵冲了出去,几个回合下来,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而他自己也早已身中数箭,支撑不住缓缓倒下了。 张永德十分钦佩耶律挞烈,直到最后一刻,他仍以近八旬高龄忠心护主,遂下令停止射击。 辽国一代名将耶律挞烈,政绩卓著,人称“富民大王”,最终倒在这场大战中,饮恨混同江边。后柴宗训因感念耶律挞烈忠心护主,在黄龙府为其立碑记传。 耶律必摄见耶律挞烈身死后,悲痛难忍,他眼含热泪,拔剑四顾。看着身边仅剩的数千铁骑,他后悔了,后悔不该罔顾先帝耶律璟的临终之言,非要在此时与大周为敌,以致兵败,累及三军,致大辽覆灭。 “我耶律必摄,太祖耶律阿保机之孙、太宗耶律德光之子、穆宗耶律璟之弟,今日兵败,不怨天不由人,唯责自身刚愎自用,不堪为大辽之主,自觉罪孽深重。祈求大周天子能善待我大辽臣民,耶律必摄愿以命相抵。” 说罢,耶律必摄便举剑自刎,自裁于阵前。 张永德并没有阻止耶律必摄,他深知,大辽之主不死,人心则不附,西辽不可能顺利并入大周版图,至于方才耶律必摄的临终之言,他只能原话带给柴宗训。至于柴宗训会不会答应,这就轮不到张永德做主了。 “来人,收敛辽主尸首,卸掉辽军的兵器,返回黄龙府。” 耶律必摄死后数日,柴宗训接报,后定其谥号为“愍”,史称辽末恭帝。 混同江一战后,耶律必摄身死,西辽宣告灭亡,张永德率军花费数月,才将西辽境内的残余势力扫除干净,至此北境平安,大周顺利将西辽并入了版图。 史载,昭武十七年五月,大周与西辽正式交战。数月间,周军先是重创西辽主力,生擒主将耶律敌烈。后又连克西辽多个重要城池,将辽主围困在黄龙府,后黄龙府城破,辽军在北撤途中被周军全歼,辽主于阵前自裁,西辽灭亡,存国七十年。 自唐安史之乱兴起,再到公元784年唐朝撤销安北都护府,并将单于都护府降级为军镇以后,中原王朝的势力便彻底退出了草原,而后便是群雄逐鹿,进逼中原王朝,严重威胁到了中原政权的稳定。 如今,由契丹族所建立的政权已被大周扫灭,如果柴宗训不尽快弥补掉这个权力真空,草原上就会再度陷入硝烟弥漫的大混战。 北部战区指挥使向拱奉命驻守西辽故地后,张永德率领其余几路大军返京,柴宗训首次亲自在城门口迎接北征大军,诸将领受宠若惊,纷纷下马跪地叩首。 “我大周北征大军今日凯旋,顺利攻灭契丹,扫清北境威胁,壮我大周军威,朕心甚慰!此战有功士兵皆可破格进入演武堂,其余将领由枢密院按军功封赏,另,朕已钦命官家工坊铸造‘征北剑’,赐予此战每一位参战的大周将士!” “大周万岁,陛下万岁!……” 不得不说,柴宗训亲临城门迎接凯旋军队的做法,收获了前线将士一众好评。 文德殿上,柴宗训依次封赏了几位主帅与副将。 “令张永德兼任演武堂提督,加姚内斌为少保。命向拱移任西部战区指挥使,李重进为北部战区指挥使,两人皆赐万金。另,升任原北院事楚昭辅为东部战区指挥使,即日赴任。” 原演武堂提督符彦卿年已七十九,再担当此重要职位已力不从心,柴宗训特命张永德兼任,也是对他的一种信任。 楚昭辅原属赵匡胤麾下,这几年受其影响一直不得重用。楚昭辅为人勤介,不徇私情,素来以才干著称,此次是得到了柴宗训的破格提拔,才有幸位列五大战区指挥使之一。 对于西辽故地的安置方法,柴宗训有一粗略设想,恰好趁着今日一并提出。 “朕有意在原西辽故地设立自治州府,命大周官员为主政官员,各部族首领为副主政官员。解散当地武装,并入西部战区、北部战区与东部战区,严禁各部私蓄人马,藏匿兵器。” 柴宗训设立自治州府的目的只有一个,向草原输出一种升级的中原秩序。 传统的中原王朝是无法直接对草原输出秩序的,这不是因实力不支持,而是中原王朝想象力和理解力不支持。 在历史上,真正能把这件事做好的只有大唐、大元和大清。 大元的统治者是蒙古族,本身就来自于草原,中原只是其统治秩序的扩张。在草原上,大元皇帝称大汗;在中原,大元皇帝称皇帝。 而大清的统治者则是出身于满族,其族群前身本就是女真族。在中原和东北,大清皇帝称皇帝;在蒙古和草原,大清皇帝称大汗;在雪域高原,大清皇帝则称自己是文殊菩萨转世。 中原王朝自古以来就十分推崇名正言顺,名号和称谓,有着强烈的政治象征意义,关乎到合不合法的问题。战争只能持续不断地输出暴力,一个好的故事才是成就秩序的基础。 想让众多草原部族理解什么是皇帝,还不如让他们接受你是草原的单于或者可汗,这就是草原上的逻辑。 唐太宗在位之时,四夷君长诣阙请上为天可汗,上曰:“我为大唐天子,又下行可汗事乎?”群臣及四夷皆称万岁。是后以玺书赐西北君长,皆称天可汗。 因此,天可汗就成了草原最大的统治者,大唐是“平灭”东突厥,秦皇汉武是“征伐”匈奴。 但是这种模式对草原的掌控度还是过于松弛,自唐中期后,对草原管辖力度越来越弱,导致后来完全丧失了草原的管辖权,大唐甚至与吐蕃死磕了好几百年。 柴宗训的想法则是,用中原的政治体系将广大的草原纳入管辖,自此以后,草原部族同时也是大周子民,管辖草原的人员也是大周的官员,受到大周的直接管控。并且,为了彻底打消草原部族试图反抗大周的想法,柴宗训会在北境布武,震慑一方。 第71章 自治州府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往后,“大周天子”就是自治州府主政官吏的最高长官,管辖所有草原百姓。各部族首领由族内众人经推举产生,有利于打破世袭界限,更有利于草原的长久稳定与发展。 而草原百姓则同大周百姓一样,可以参军,亦可走科举之路,也可通过经商致富,自此以后众人生活在草原,与生活在大周境内没有丝毫差异。 如此一来,草原百姓的生计就不必再局限于畜牧一途,亦可随意迁徙,自由往来于大周境内生产生活,一别原先受天气地理影响而陷入冬日无食物的窘境。 “陛下,若是将草原部族列入主政官员之列,恐怕会影响施政的效率,毕竟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众多官员仅能利用文字进行交流,平添了许多不便。” 吏曹院长范旻当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朝廷用人一事本就要慎之又慎,此事是他的职责所在,他不得不问。 “那岂不是更好?谁能先学会大周的官话,或者书写大周的文字,吏曹院便将该部首领推举为副官,都不用朕特意下旨了。” 柴宗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大周秩序潜移默化地植入草原,将其彻底改造为中原文化在草原的延伸。 “陛下,自治州府是否过于松散,臣请在州府之上仍按惯例设置一省,总督与巡抚一职则由大周官吏担任,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薛居正考虑得确实周全,若仅设置州府,大周管辖地虽密集,但分散,不如再多设置一省,称自治省即可。 “薛卿的提议甚为周全,朕准了,此事着内阁与吏曹院共议。” “臣等遵旨。” “另,交运部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即刻开始修建西辽故地至中原的驰道,定要做到草原各重要州府皆有主路通往中原,此事由王首辅亲自盯着,朕不放心别人。” 王溥一听,顿时心下一喜,柴宗训对自己的信任果然还是排在第一位,此事明显关乎大周日后的对外战略,若能令往来大周与北境的时日大大缩短,待草原有变,大周军队顷刻间便可驰援前线军队,看谁还敢造次。 唐时,为了最大限度地维护自身的统治,选取了羁縻制度作为驾驭少数民族的方式。 羁縻制度,一种专门在少数民族居住区所采取的政治制度,其中透露出中原王朝以夷制夷的思想。在这一制度下,边境地区的安危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保障,同时也使生活在这些地区的士兵、居民和将领成为重要的军事资源储备,壮大了中原政权的军事力量。 但是,这一制度实行的基础是,中原政权本身就拥有足够强大的军事力量,能够确保自身在这些地区的统治性地位,否则羁縻制度也仅是纸上谈兵。 自治州府相比起羁縻制度来说,优就优在摒弃了“以夷制夷”思想,将广大草原部族归于中原政权的政治制度之下,与中原融为一体,不分你我。 柴宗训利用自治州府管辖西辽故地,还有一层重要的原因,即为了往后攻取回鹘之地做准备。 此处的回鹘与唐时不同,称作甘州回鹘,又称河西回鹘,是由河西地区回鹘人,以甘州为中心建立的民族政权。历史上,河西回鹘于公元1028年被西夏所灭,政权存在一百八十年。 唐时,回鹘上层发生内讧,国力垂危。外族乘机发动进攻,回鹘可汗国灭亡,回鹘人纷纷逃离故地,有一部分进入河西,统称河西回鹘。进入甘州的一支最强,故名甘州回鹘。 甘州回鹘建立政权后,统领河西各回鹘部落。最高统治者为可汗,采用汉族官制,设有宰相、枢密使等职务。可汗统领下的部落中设有首领,“分领族帐”。 甘州回鹘曾一度尊中原王朝为舅,并不断遣使进贡,以取得册封和厚赠缣帛。后唐、后晋都曾册封过河西回鹘可汗,证明他们与中原的交往不断,甚为频繁。 从前,柴宗训之所以先行利用海运贸易打通海上贸易之路,其中一方面原因,便是碍于路上贸易之路并未彻底打通。 如今,北汉、西辽等皆已成为过去式,面对河西回鹘这一民族政权,柴宗训势必也是要将其拔除的。只不过,拿下河西回鹘事小,如何管辖才是大事。 柴宗训恰好可利用在西辽设立自治州府的机会,让大周官员学会如何与少数民族打交道,摒弃以夷制夷的思想,以便日后把这一套照搬在河西回鹘身上。 为了早作准备,柴宗训还特意将向拱放在了西部战区指挥使的位置上,还将李重进调任为北部战区指挥使。 大周现在的对外战略重点,主要就在西北处,柴宗训不惜将两大强将放在这两个位置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意在河西回鹘。 只是目前大周方才将西辽收入囊中,柴宗训还暂时不太想对河西回鹘动手,少不得要耽误个一两年,再作他想。 周军追击西辽军主将耶律敌烈之时,他还曾有意要投靠河西回鹘,足以见得两国情谊不浅。倘若此刻,西辽自治州府还尚未见成效,境内的反周势力又勾搭上了河西回鹘,那大周真的是得不偿失。 倒不如,先将西辽从头到尾改造一遍,再回过头来收拾河西回鹘。一两年的时间,柴宗训还是等得起的。 毕竟大周自昭武元年开始,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征伐一地,柴宗训也是担心朝野内外有人会逐渐生出“厌战”的思想,才不得不多加考虑。 柴宗训的顾虑是对的,已有不少低阶文臣暗地里讨论道:今大周武道兴盛,天子杀伐太过,应及时止战兴文,与民修养生息,宣扬圣贤之道…… 只不过这番话还尚没有在朝野形成一股主流思想,众多文臣仍然觉得柴宗训颇有明君之相,认为他年幼登基,能在十数年内便将大周的疆域扩大了数倍不止,实是一位有为之君。 不过,有一件事朝野内外诸臣倒是达成了一致意见,一个个都先急了起来,近日还总是当着柴宗训的面重复提起这件事。 第72章 请立太子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陛下,臣等商议过了,是否可先立中宫嫡子为储,以示我大周后继有人。储君之位若可早定,于陛下、诸位皇子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这天,文臣武将之首王溥、张永德特意觐见柴宗训,与他提及此事。 柴宗训今年尚不满三十,他不知众臣为何会有此意。 诸臣的意思倒不是觉得柴宗训做得不够好,恰恰相反,他们认为柴宗训做得已经很好了。为了让大周的下一任继承人,能尽量按照柴宗训的治国思路走下去,不至于改变太多或是偏离太甚,他们现在就想让柴宗训定下继任者,开始培养。 换一句话来说,假设柴宗训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这些因为军改、官制改革或者其他途径走到台前的文臣武将,也能保住目前的权位。 “陛下,储君之位关乎国本,尽早定下太子,陛下与臣等也能尽早将其培养成堪当重任的明君苗子。” 王溥很清楚,皇后李纯妍之子占着嫡长的名头,且是柴宗训亲自“操控”的结果,他的曾外孙在嫡长子还健在的情况下,希望非常渺茫,不如提前将嫡长子推到台前,若此子确实平庸至极,兴许还有机会。 张永德考虑的是大周皇室的整体利益,按照柴宗训这么能折腾的性格,定下太子以后,也能为大周上一层稳定的保险。 “陛下,臣不知征伐回鹘是否是您对外扩张的最后一战,但太子在朝,确实对稳定军心民心有不小的好处,臣与王首辅一样,皆同意早立太子。” 柴宗训当然知道他们心目中的人选是谁,元明是皇后李纯妍所生的嫡长子,名分毋庸置疑,不过他还不满三岁,现下虽然是个安静的性子,但是也看不出他是否具有帝王之资。 倒是晋阳这小丫头,双眸明亮如星辰,笑容甜美而温暖,打小就展现出非同一般的善解人意,仿佛能驱散身边人的一切阴霾。在晋阳还不满三岁之时,她就对各种知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各种书籍。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聪慧变得越发引人注目。晋阳能够迅速地理解柴宗训所提出的复杂概念,并将它们运用到实际当中。而且她的思维敏捷、灵活,常常能够想出别人想不到的解决方案。 晋阳的聪慧也体现在了她的善良和同情心,她常常关心身边那些势弱的宫人,并尽力为他们提供帮助。 有一次,一位宫人一时失职,没有及时将她汗湿的衣服更换过来,以致她染上了风寒。她却对柴宗训和李纯妍说,是自己安排宫人去给她做点心去了,这才耽误了一会,感染风寒一事与宫人无关。 柴宗训之所以会想到晋阳,是觉得她可能比几个皇子更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奈何,在古代女子注定不能轻易成为储君,况且还是在已有皇子的情况下。 男子被认为是社会的主宰,而女子则被视为次要的家庭成员。因此,女子在政治和社会生活中根本就没有平等的地位,更遑论成为太子。 柴宗训自然不会有这种想法,但时代的局限也是令他感到无力的原因之一。若是不能在自己手中实现女子可为储君的目标,他也希望在大周往后的帝王世系当中,能够出现一两位女帝。 为了实现这个想法,柴宗训必须从现在起就要有所作为。当然,他并不反对此时立元明为太子,就当是给自己这个嫡长子一次机会,看看元明到底能否当得起这储君之位。 “此事,待朕问过太后的意见,再作定夺,不急于一时。” 王溥与张永德清楚,此事还不宜把柴宗训逼得太急。毕竟大周此时并无外患,亦无内忧,最终这个储君之位立还是不立,都是柴宗训一个人说了算。他们终究是臣子,只能提出建议,让柴宗训决断。 符太后听说众臣皆同意请立太子,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苦心。毕竟柴宗训自即位以来,不是对外征战就是积极改制。若是走得太快太急,便容易引起朝局不稳,此时储君之位空虚,对大周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知陛下是何意?若是立元明,母后自然是没有意见。难道陛下是看上了别的皇子,还是想再过个几年再说?” “儿臣也属意元明,只不过……只不过是担心元明往后担不起大周的未来。也罢,有朕与一众大臣在他身旁指点,想来应无大碍。” 当晚,柴宗训特意与李纯妍说起此事,她反倒是有点受宠若惊。 “陛下,元明还小,要不再过多几年?”李纯妍对嫡长子成为太子没有异议,只是想着他年纪还小,担心他做不好这个储君。 “元明也到了该入学的年纪了,定下储君之位后,他就可开始学习帝王之道,时间也正好。” 李纯妍一听柴宗训这么说,也点头默认了此事。 “朕不过几日没来看你,你怎么瞧着清减了许多?”柴宗训看出李纯妍好似消瘦了几分,脸色也不太好看。 “臣妾只是胃口欠佳,陛下无需过于担心。”李纯妍最近确实神情恹恹的,吃不下也睡不好,总觉得心烦气乱,请人来看过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她便以为是胃口不好导致的,并没有深究。 既然符太后与李纯妍都没有意见,柴宗训也没有顾虑太多,几日后便对王溥与张永德说,同意他们请立太子的请求,并定于昭武十八年正式立嫡长子元明为大周储君。 古代的立储大典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政治仪式,丝毫马虎不得,它标志着一个朝代的传承和延续。在这个仪式上,柴宗训会亲自宣布储君之位的人选,向天地神明祷告,祈求大周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 在仪式上,柴宗训还会向元明授予玺印,象征着权力的传承。 随后,柴宗训会带领元明前往太庙,向祖先祷告。在太庙中,父子二人会向祖先献上祭品,并宣读祭文,表达对祖先的敬意和感恩之情。 最后,柴宗训会携元明返回宫中,立储大典才宣告结束。在仪式上,柴宗训还会宣布一些重要的政令和人事任命,以保证国家的稳定和发展。 比如,指定文臣武将担任太子的师傅,教导其课业与武艺。 昭武十八年初,柴宗训正式册立嫡长子元明为储君,并命内阁次辅薛居正为太子文师,枢密院副指挥使韩通为太子武师,共同辅佐。 第73章 女学兴起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定下储君之位后,柴宗训就开始琢磨,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提高女子的地位。 从前,柴宗训身边的师姐妹就曾因性别的原因,在科研之路上遭受到了许多非平等的对待。那时的他还未曾切身体会到其中的酸楚,如今他作为一个父亲,眼见晋阳如此优秀,却因身份之别,即使贵为公主,也只能嫁做人妻,困于内宅,徒劳一生,更何况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 李纯妍见柴宗训在册立元明为太子后,脸上却没了半分笑意,整日枯坐一旁,愁容满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臣妾近日见您心事重重,不妨同臣妾说一说?” 柴宗训将头转过一旁,看着为自己担忧不已的李纯妍,顿时灵光一闪。 “皇后,你觉得应该如何做才能提高大周女子的地位?” 李纯妍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十分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陛下是想提高女子地位?” “正是,咱们的女儿晋阳既聪慧又机灵,朕不想将她一辈子都困在闺阁中。此番立储之事,诸臣皆属意元明,却没有人看到晋阳的好,若只是囿于男女之别,那朕便提高女子的地位,说不定大周以后还能出一两个女帝。” 李纯妍没想到柴宗训会有此等想法,自小就被送往乡下庵堂的她,最能理解女子的难处。女子生于世上,处处收到礼法与规矩的约束,随心二字,对于一名女子而言,是此生都不可能实现的梦。 “陛下当真这么想?”李纯妍还是不太相信柴宗训,大周天子,天子臣民的君父,不应该是最为维护礼法之人吗? “不错,皇后身为女子,应当最是知道女子的难处,当今天下当真没有什么可改之处吗?” 作为大周身份最尊贵的女子之一,李纯妍沉默了。怎么可能没有可改之处?就比如求学一事,生而为女子,只有出生在富贵人家,方才有机会接触到知识,学堂都只接收男子求学,至于科考场更是只有男子方可踏足之地。 “陛下,有一处您现在就可以改。” “何处?” “允许女子求学,设立女学。臣妾说的并不是官宦人家的子女或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臣妾说的是大周境内所有的女子。” 柴宗训恍然大悟,男子将女子困于内宅,其中一个手段就是不许女子识字,有了知识,思想才会有所解放,自然也就没那么容易受到男子的控制。 “朕明白了,皇后是想让朕兴女学?” “正是。陛下可知,有了学识,女子才能拥有立世的资本,上可扶助官人,下可教导子女,于三代有益,于国更是有功。” 柴宗训没想到李纯妍还有此等见识,仔细一想,这个问题他也算是问对人了。 “皇后为何会有此番感悟?” “臣妾幼年曾碍于天象之说,在乡下庵堂祈福十年。十年间,对女子的不幸感触颇深,才有此想法。陛下也说了,臣妾是女子,自然更清楚女子的难处。” 如此一来,柴宗训便猜到了,之前那次出手相助,应正好是李纯妍返京之时。 “皇后,如果女学一事交由你来做,你有信心做好吗?” 若真要兴女学,柴宗训出面会有身份上的限制,由李纯妍在前运作,他在后筹谋,方才能将帝王摘除。待女学之风日盛时,柴宗训再将它提到朝堂上来说,到了那时,说不定不少官员家中都有入了女学的女眷,他们便不好再出言反对了。 “臣妾……臣妾不知,但陛下若将此事交给臣妾,臣妾愿意拼尽全力,造福天下女子。” 李纯妍知道,这是柴宗训对自己的一次考验,也是她实现梦想的一个开始,稍纵即逝,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好,但若是此事办得不好,甚至是办砸了,朕可能会对你有所惩戒,如此你还愿出面吗?” “臣妾愿意。” 女学的设立,是大周教育史上一次重要变革,也是社会进步的一个重要标志。它为女性提供了接受教育的机会,促进了女性的解放和发展,也为大周社会发展进程做出了重要贡献。 谁能想到,这个想法仅是一个午后,柴宗训与李纯妍在寝殿内定下的。 昭武十八年,皇后李纯妍在柴宗训的支持下,在汴京兴起了女学之风,众多文臣武将的家眷为了支持太子之母,纷纷报名参加了女学。 尽管有几个老学究紧抓着女子的性别问题不放,但奈何柴宗训早就有所准备,直言这是中宫皇后、太子之母执意要做的事,也是有利于百姓之事,他们便只好偃旗息鼓了。 当初请旨册立储君可是他们一致认可的,没理由这头刚刚赞成立太子,那头就对皇后百般责难,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后来,在这些女学堂里,女子不仅可以学习到传统文化知识,如诗词、书法、绘画等,还可以接触到一些新的学科,如数学、工学等。这些学科的开设,不仅拓宽了女子的知识面,也为她们未来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让她们更能理解大周天子屡次改制的不易。 但是在兴女学的过程中,也面临着一些困难和挑战。首先,传统的社会观念认为女子的主要职责是相夫教子,而不是接受教育。因此,许多汴京人家并不愿让家中女儿上学。其次,便是由于女学刚刚兴起,缺乏经验和教材,教学质量也有待提高。 为此,柴宗训不惜利用闲暇时间,与李纯妍一道,带着晋阳为女子编写教材。皇后李纯妍甚至发动内阁成员、枢密副使的家眷,去往民间宣传女学的好处。 尽管面临着这些困难和挑战,但是女学的兴起仍然取得了很大的进步。越来越多的女子开始接受教育,她们的思想和观念得到了很大的转变,许多文臣武将的家眷纷纷开始关注底层百姓,积极参与到为百姓谋福祉的大事小事中。 朝堂上虽偶有微词,但碍于女学的兴起尚未触及众多男子求取功名的利益,大家也只是时不时站出来口头谴责一下,暂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但他们没料到,柴宗训接下来的一番动作,直接令他们当场急得跳脚。几乎一大半以上的文官都站出来反对,柴宗训究竟做了什么? 第74章 设立女官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半年时间里,女学的话题热度不减反增,汴京城内几乎人人都知道当今皇后与一众官眷贵妇忙着张罗开学堂,什么赏花品茶之类的闲情雅致都被放到了一边。 “你听说了吗?城西刘员外也让他家女儿去上女学了……” “我听城东张侍郎府家的采买妈妈说,她家嫡出的小娘子也闹着要去,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这女学堂到底是学些什么,怎么我看京中的贵女们都疯了一般往里挤?” “我们这些人哪能知道官宦人家小姐是怎么想的……” 女学之风逐渐从朝堂官员的家眷吹到了民间,引起了一番热议。 皇后李纯妍瞧着女学的规模越来越大,却只有她与宫中几位妃嫔忙来忙去,顿觉人手不够,为此她特意找到柴宗训想向他借些人手。 “皇后,这半年来,你觉得兴女学之效如何?” “回陛下,宫中妃嫔与众多官眷从前只知道插花品香,一些有能力的不外乎就是打理家中庶务。现下,她们接触了许多从前没有机会接触的东西,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就连陛下即位以来的新制改革也能说上几句。” 这半年来,李纯妍忙着兴女学之事,几乎没有停歇,人看着也憔悴了不少。 “朕有意从首批女学中选拔一些有作为的官眷,担任女官,为皇后分担一些压力,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纯妍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柴宗训就提前为她安排好了下一步。她本想向柴宗训“借”几名官员来协调女学之事。但仔细一想若是男子恐多有不便之处,没料到柴宗训竟然提出要选拔女官来打理女学之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明确的女官制度,数刘宋一朝订立得最为具体。宋明帝刘彧就曾仿照着中央官职制度,在内宫建立了女官制度。隋文帝杨坚即位后,对历代女官制度也作了扬弃性的调整,上设嫔三人,世妇九人,掌教四德、宾客祭祀;女御三十八人,掌女工丝枲。下设六部、六司、六典三级机构,总掌宫廷事务。 但历代女官一般都具有嫔妃的身份,只要君主有闲情逸致,就可以和她们任意交欢。且女官一般不允许抛头露面,但才华横溢者除外。唐代中期宋氏五姐妹就以才学蜚声于当时,被德宗召入禁中,授以官职。其中宋若昭就曾历仕三朝,人皆称先生,皇亲国戚相见都要向她行以师礼。 柴宗训深知,女子在政治常态下是不被允许参政的。但当君主无视这一原则时,便会对她们取消限制,甚至授予要务及要职,这就需要考验君主的智慧。 在历史上职位最高的女官,大约是北齐的陆大姬,她就曾官拜侍中(宰相),权势煊赫。唐时上官婉儿也是个人物,她文才颇高,且熟谙政务,受到中宗重用,专掌君主文件,百官奏事也多由她裁决。 但历朝历代的女官制度是非常畸形的制度,它并不是国家的工具,而是君主手中的玩物。柴宗训想做的就是是将女官制度,以律法的方式定下来,成为大周政治制度的一部分。 不过,这一想法肯定会触及大部分男子的利益,他们寒窗苦读、沙场建功,凭什么要将权位让于女子。 柴宗训思虑了很久,想着不如另外再设立一套女官制度,让其与当前大周的政治制度并驾齐驱,往后再逐渐将二者融合为一套制度,兴许百官的反对意见就不会如此之大。 柴宗训的这一想法,李纯妍当然百分之百支持,如此一来想必会有更多有才的女子加入到女学的队伍中来,长此以往必然可以通过教育一途大力提升女子的地位。 “臣妾自然赞成,但百官可能会有异议,陛下又该如何面对他们的诘难?” “此事皇后就不必担心了,朕自有法子应对。” 柴宗训之所以选择在半年后才提出选拔女官一事,自是有他的考量。 第二日,当柴宗训在朝堂上提出要设立女官制度时,内阁倒是没有人站出来反对,十二部尚书也仅有一两个人劝柴宗训三思而后行。 反倒是一些新进各部的年轻官员,国学部的老学究,站出来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陛下,女子职责向来都是相夫教子,安于内闱,怎可在外抛头露面,遑论担任官职?”一位白了头发的老学究反对道。 “陛下,臣等皆是苦读十数年后,科举登榜方才踏上仕途,女子并未细细地学习过圣贤之道,怎能与我等并肩站立在朝堂之上?臣绝对不同意。”一位刚刚通过科举中第的年轻进士义愤填膺地说道。 “更何况,律法并无规定女子可以担任官职,臣不服。” …… 柴宗训没有打断众人的话,他耐心地听完了每一个人所说的反对意见。 “卿等的话,朕已经听到了,此事明日再议。” 众人皆一脸懵,心想难道柴宗训这就被劝退了? 王溥等内阁成员却不这么想,按照柴宗训的性子,他肯定憋着什么事没有在朝堂上直言。 果然,待柴宗训回到殿内后,马上叫来了监察院长符昭愿,命他将今日朝堂上反对设立女官制度之人所说的一字一句,传给他们家中老母亲、大娘子等女眷听一听,今日内必须办妥。 符昭愿不敢耽误片刻,立马吩咐下面的人通过各种方式,将他们说的话传了出去,辗转便传到了其家眷耳中。当天晚上,京中不少府邸传出了类似于“杀猪”的喊叫声,直到半夜才有所停歇。 隔天,当柴宗训再次提出要设立女官制度时,再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王溥与薛居正等还正纳闷呢,两人皆想着等散朝后,要不要向那几个昨日反对得最为激烈之人悄悄打听一番。 “如没有人反对,那设立女官制度一事便就此定下来了。改日,待朕与皇后、内阁等相商之后,再将女官制度之明细晓谕天下。” 柴宗训仅用了一招“偷家”,便按住了朝堂上的诸多反对之声,非常顺利地就将设立女官一事定了下来,由此揭开了大周官制革新的新篇章。 第75章 女官首秀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原来,拥戴柴宗训的可能只是一些通过科举改制后中第的新进官员,或者是演武堂内学业有成的军中校尉等,现下又多了一批人,她们便是第一批经初步的女官制度选拔出的京中官眷。 柴宗训所设立的女官制度,大大有别于宗人府在宫中所设立的四司八局。他仿照内阁,选任了几位有学识、有才干的官眷为女阁成员,设立首辅、次辅。 并按照大周官制的品级为她们定级,只不过官衔等级改为“一品上、一品下”,对应前朝官员的正一品、从一品。还将三公三孤应用于对大周、对百姓有功,且德高望重的女子身上。 只不过目前柴宗训还暂时凑不齐有才女子担任十二部尚书的副职人选,只能先将女阁成员填满,命她们正式上朝参政议政。 而皇后李纯妍则被柴宗训任命为女阁的总负责人,改称“圣人”,并临时性拨付了崇政殿给她们作议事之用,方便他在后、李纯妍在前统领一众女官。 柴宗训为了让众女阁成员在上朝之时,不至于鹤立鸡群,还特意为她们定制了一套正式的官服,并准许她们佩戴制同金银鱼袋的金银香囊。 待女官正式在朝堂上亮相那天,众官员一时竟无语凝噎。 柴宗训所封的女官中,暂时还没有一人掌握了各部实权,但她们又都是身份尊贵之人,好几个还是内阁成员或者各部尚书的家眷,这让他们如何出口抵制?就怕这头他们刚刚说了这几位女官的坏话,转头就被顶头上司私下收拾了。 女阁成员中,首辅为皇仪殿大学士赵普之妻、后晋宰相和凝之女和氏,次辅为垂拱殿大学士沈义伦之妻田氏,成员当中还有大庆殿大学士石熙载继母牛氏,海关部尚书尹崇珂之妹,司法部尚书宋琪之妻、高继冲之女,南部战区指挥使钱弘俶之妻黄氏,海军司指挥使曹彬之妻高氏。 她们中的哪一位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这让那些新进年轻官员一时之间,如何能开得了这个口。 “今日是众女官第一日上朝,各位对朝政有何建议,尽管说来。” “陛下,臣等昨日已与娘娘议定,大周朝政确有针对女子的几处不足之处,斗胆向陛下一一道来。” 紧接着,和氏言道,目前大周的商贸发达,尤以海上贸易为最,但目前只对男子开放出海名额,是否亦可向女子开放,让民间有经商头脑的女子,皆能参与到大周商贸中去。 另,女学兴起后,仍有许多百姓家的孩子,无论男女,皆被排斥在学堂之外,一方面原因是学堂的费用不是一笔小数目,百姓无力承担。二是因为家中孩子也算是劳动力,上学后家中便少了一大助力。 女阁建议朝廷是否能够设立一笔助学金,并由国学部出面,将学堂开到大周每一处百姓聚集之地,让天下的孩子都能上得起学堂。 再者,现下女阁成员大部分都是官眷,急需建立一套选才任才制度,为朝廷选拔出一批有才能、有德行的女子出任各部官员副职,参政议政。 还有一些建议,类似于女子可作为一户之主,缴纳赋税;男子纳妾不可超过既定的人数;女子与男子只能和离,不可被男子休弃…… 和氏滔滔不绝地在朝堂上说了大半天,几乎将大周朝政涉及女子方方面面需修改的内容都说了一遍,十分之详尽。 柴宗训没想到,他只是给了李纯妍与女阁几个方向,她们竟然能想到这么多内容。不过柴宗训乍一听,有几项内容很明显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要求,定然不会获得百官的认同。 至于允许女子经商、广设学堂、选拔制度、女户纳税这几项,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 果然,不待柴宗训开口,有几位官员就等不及站出来抨击女阁成员的言论,此时此刻他们仿佛丝毫不再顾忌女阁成员的身份,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 “陛下!男子三妻四妾乃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怎可凭借女阁一家之言,就要废止?” “七出之条是男子休妻的律法依据,陛下万不可因女阁之言罔顾律法!” “陛下,若以国学部一部之力承担大周所有孩童上学堂的费用,大周朝政恐支撑不了如此大的开支。” …… 女阁成员听着一群年轻官员上赶着批评她们的建议,一个个气得不打一处来。不过她们谨记柴宗训与李纯妍的叮嘱,现下还不可直接反驳朝堂之言,唯有等待柴宗训出口化解当前的困局。 “女子经商,女户纳税,皆可富国;广设学堂,有利百姓;选才任才,有利大周。至于男子三妻四妾、七出之条,朕的意思是,可先搁置争议,待来日再议。” 女阁首日上朝所提出的建议,柴宗训便定下了其中四条。 刚刚还咋咋呼呼的一群官员,听到柴宗训的定锤之音,便不再作无谓的挣扎。好歹这几条建议确实是利国利民,也不会太过损害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这日过后,大周女子经商致富的身影处处可见,甚至远渡重洋。女户纳税也成为了摆脱男子掌控的一种方式,终身不嫁或是被休弃、和离后选择独居,亦或是丧夫后独自撑起门楣的,皆大有人在。 柴宗训为了减轻国学部广设学堂的压力,便将原属大周皇室所有的大片皇庄收益用作学堂开支。 至于如何制定选拔有才女子的制度,柴宗训决定仿照文科举、武参军的标准,允许女子参加女科考试,中第后可授予官职。柴宗训更是在枢密院下单设了一支娘子军,专门招录愿意投身军旅、为国建功的年轻女子。 自女学兴起后,女子的地位不论在朝堂还是民间皆提升了不少。众多女子都能够在大周目前的制度之下,找到适合自己的发展之路,不再困于内宅,仅作为男子的附庸而活。 皇后李纯妍作为在此事中,配合柴宗训行事的最大助力,也觉得不枉此生,不虚此行。李纯妍一开始对成为柴宗训的妻子还是有几分不适应,如今倒是觉得自己越来越适合当他的皇后,两人携手说不准真的能为大周带来一个盛世。 这日,李纯妍在与众女阁成员议事时,训觉不适,而后不待宫人有所反应,她便晕厥在地,不省人事。柴宗训得知后,急忙赶到了崇政殿,等待太医的诊断。却不料,太医的话直接让柴宗训当场暴怒。 第76章 疑似中毒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陛下,照娘娘的脉象来看,应是慢毒所致,娘娘怕是身体不适已有一段日子了,只是今日这慢毒方才发作。” 柴宗训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李纯妍忙着兴女学之事,外表看着是憔悴了不少,但他只当是事多繁杂所致,才耗费了李纯妍不少心神,并未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当太医的话甫一出口,柴宗训才终于联想到了李纯妍这阵子,身体上所表现出的反常之处,心慌惊惧、面容憔悴,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以你所言,究竟是何慢毒所致,又可有解毒之法?” “回禀陛下,据臣诊断,娘娘所中的应是西域奇毒‘青陀罗花’,相传青陀罗花的花汁本无毒,唯有与血液混合后,方成剧毒。臣斗胆请问,娘娘近日是否接触过带血的物件。” “陛下,娘娘前段日子得了一对品质上乘的宝石耳坠,娘娘钟意得不得了,那段时间一直在佩戴。只是一开始,娘娘不知怎得,在佩戴耳坠之时便弄伤了耳垂,后来那宝石竟然散发出一阵清香,娘娘便更加爱不释手。至于耳垂出血一事,娘娘觉得是小事,便没有过多张扬,会不会是……” 柴宗训听到宫人的话,忙令她将耳坠找出来,交给太医查验。 太医拿到耳坠后,将其置于清水中,不多时,众人便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清香。 “陛下,确是青陀罗花无疑,臣观娘娘的症状,应是中毒不深,若再耽误些时日,娘娘恐会昏迷不醒,四肢发冷,不断地痉挛抽搐,全身麻痹而亡。” “童海,速传宗人府府令张永德、监察院长符昭愿偏殿见驾!” 柴宗训怒不可遏,他脑海里不断猜想,究竟是有人忌惮于女官势力异军突起,还是后宫中有人想要对李纯妍动手,亦或是想借着除掉皇后,继而扳倒太子。 幸而李纯妍中毒未深,太医忙着施救的同时,符太后与后宫妃嫔皆收到消息,往崇政殿赶来。晋阳与太子元明,第一时间得到李纯妍昏厥的消息后,就赶到了,两人一直守在李纯妍的榻前不愿意离开。 “晋阳,带着弟弟先回去候着吧,娘亲一醒过来,爹爹便命人告诉你好吗?” “爹爹,晋阳就在这里等着嬢嬢醒来。”晋阳与元明二人尚未长大成人,对他们而言,柴宗训不仅仅是他们两人的爹爹,也是其他众兄弟的父亲,但李纯妍却仅是他们二人的母亲。 “陛下,就让他们在这里陪着母后吧,不妨事。”符太后乍一听李纯妍竟然是因为中毒才导致晕厥,担心得不得了,但面上还是要装作镇定,不断安慰着晋阳与元明。 柴宗训眼见晋阳与元明二人有符太后看顾,便去往了偏殿。那里,张永德及符昭愿二人正等着柴宗训的召见。 “此番急召你二人前来,乃是有一事要你们急办。皇后晕厥乃是中毒,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三日之内,朕要知道皇后中毒的来龙去脉。” 张永德与符昭愿已知皇后李纯妍突然晕厥,但却不知竟是中毒所致。两人心中一紧,顿时就察觉出了此事的严重性。 “陛下,此事臣等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不出半日,张永德便已查到,导致皇后李纯妍中毒的那对宝石耳坠,并不是宫中采购的,也不是官方工坊打造的,而是河西回鹘此番进攻给大周的贡品。 大周民间官方有不少河西回鹘输入的马匹、医药、香料、宝玉等,河西回鹘亦对来自大周的丝绸、服饰、金银器皿等抱有渴望。两国经济上常常互通有无,来往双方的商旅皆受益良多,尤其是回鹘的战马,对加强大周对外军事力量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 紧接着,张永德命人将这批进攻的物品全都搬了出来,一件一件地交给太医查验,不出所料,几乎每一件物品多多少少都沾上了青陀罗花的花汁,毒物并不只是存在于李纯妍佩戴的那双宝石耳坠上。 张永德将查到的线索交给了符昭愿,他顺着这条线索查到了为河西回鹘运送这批贡品入京的大周商旅车队,经过审问,他们每日接触的贵重物品数不胜数,根本没有人特别留意过这批贡品,更遑论发现有人动过手脚。 只有一点,他们皆言,这批贡品时不时会散发出一股腥臭味,他们还以为是自己吃了过多的羊肉、或是贡品里有肉干一类的东西,才沾染上了腥臭味。 符昭愿为此专门找了太医,几位资格老的太医纷纷言道,青陀罗花的花汁在未与鲜血混合之前,确实会有一股不易察觉的微弱腥臭味。待与鲜血混合后,才会逐渐散发清香。 查至此处,符昭愿可以断定,在这批贡品被送进宫之前,就已经沾染上了青陀罗花的花汁,而触发这些毒物的鲜血则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步。 张永德与符昭愿在事发第二天一早,就将事先查到了线索报予了柴宗训。 “陛下,此番回鹘进贡的所有物品,皆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沾染了青陀罗花的花汁。经臣仔细审问后,替回鹘运送这批贡品进京的商旅一口咬定,毒物散发出的腥臭味,自出了回鹘后便一直存在,可以推断凶手一开始就欲对宫中之人下手,但臣还不能断定他们的目标是否一开始就是皇后娘娘。” 柴宗训听出了符昭愿此话背后的含义,也就是说,这批贡品的目标有可能是宫中任意一人,那么这些人中是否会有自己? “皇后那日佩戴耳坠不小心沾上鲜血,是否查明有什么内幕?” “臣询问了当值的宫女,耳坠是皇后娘娘亲自戴上的,并未假手于人,坤宁殿内的宫人臣亦查过了,并无不妥之处。” 李纯妍中毒一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若凶手的目标是自己,那么背后之人便绝对不会打草惊蛇。柴宗训认为,凶手的目标十有八九就是李纯妍。 “此事你还要接着查,既然贡品来自回鹘,那朕便找回鹘要个说法。如果再查到任何细枝末节,第一时间来禀报朕。” “臣明白!”符昭愿也不相信李纯妍中毒一事纯属意外,如果凶手的目标是柴宗训,天子发肤受损乃是大事,他们不可能轻易得手。符昭愿本人也比较认可,凶手一开始要针对的对象就是皇后李纯妍。 随即,柴宗训便令外事部遣使去往河西回鹘,当面质询其主,为何在送给大周的贡品中,会掺有青陀罗花之毒,以致大周国母中毒,至今不省人事。 第77章 皇后醒转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河西回鹘听闻此番进贡给大周的贡品皆沾染了青陀罗花之毒,顿时惶恐不安。 河西回鹘地狭人少,国力不足,但所处的位置却是扼守商贸之路的咽喉要地,四面皆为各大强势所绕,故自其成立的那天起,就一直面临着生存危机。 对身处缝中求生存的河西回鹘来说,如何处理好与周边民族、周边政权的关系,一直是其基本国策的主导宗旨。 历史上,在河西回鹘政权存在的一个多世纪,其都与中原王朝保持着密切的政治、经济、文化联系,除派遣使者朝贡,并接受其册封和回赠外,同时还以“朝贡”的名义和方式进行贸易活动。 史载:“当五代之际,有居甘州、西州者尝见中国,而甘州回鹘数至,犹呼中国为舅,中国答以诏书,亦呼为甥。” 鉴于此,河西回鹘绝对不可能主动挑衅大周,往贡品中掺入青陀罗花之毒。再者他们也没有理由,招惹这个本就欲对他们动手的东方大国。 但在柴宗训的考量中,此事或可成为大周发难回鹘的借口,让大周借此机会出兵回鹘。不过此事仍有转圜的余地,柴宗训也相信不可能是回鹘在背后搞鬼,他打算两面出击,在威慑回鹘的同时,将那只在暗中搅动大周朝堂的黑手揪出来。 河西回鹘在大周遣使问询之后,便专门派了一个由重臣组成的使团赴周,想要当面向柴宗训解释此次贡品掺毒一事。但柴宗训并未选择第一时间接见他们,反而是将他们扣留在了驿馆当中。 “你们说,大周天子这是准备问罪于我河西回鹘吗?”一位使臣说道,他们远道而来,本想能见到柴宗训本人,没想到一入京,人就被扣下了。 朝野内外,也渐渐讨论起了皇后李纯妍中毒一事,有人说是因柴宗训执意设立女官一事,才致皇后李纯妍卷入党争,无端中毒。还有人听信鬼神之说,言道柴宗训多年来征战四方,死在大周手下的冤魂在宫中作祟,这才致大周国母昏迷不醒。 针对这些流言,柴宗训并没有过多理会,但某些官员却不怎么认为。他们借着此番京中流言一事,在朝堂上不断攻讦女官制度,让柴宗训一度想将他们全都贬出汴京。 “尔等还言道自己是饱学之士,圣人有言:敬鬼神而远之,你们却把此等荒谬不羁的流言搬到朝堂上来说,看来是朕对你们还是太过纵容了。来人,将他们拉出文德殿,即日起闭门思过一月,朕的耳朵也好消停消停。” 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皇后李纯妍虽在太医的诊治下,面色逐渐红润了起来,但却仍然没有完全苏醒的迹象。 柴宗训一方面急于查清事情真相,一方面又想借此为由头发难回鹘,但无论哪一步,都需要待李纯妍清醒过后方能开始布局。 终于,在太医的悉心照料之下,李纯妍于一天清晨缓缓转醒。走过生死关,让她更加珍惜与孩子相处的片刻时光,一醒来就急着让人叫来了晋阳与元明二人。 “嬢嬢这段时间没有陪在你们身边,你们可有淘气?” “没有没有,晋阳带着弟弟日日读书习字,每天都来看嬢嬢,我们想第一个看到嬢嬢醒来。” 李纯妍虽在昏迷中,但耳边似乎能听到身旁之人的言语之声。一月来,柴宗训、符太后、晋阳与元明,还有后宫妃嫔,父亲母亲、几位弟弟都来看过她。 奈何她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只觉昏昏沉沉地在同一个地方绕圈,走也走不出去,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李纯妍使劲挣扎,想要逃离那个地方,她的孩子还小,没有了母亲,怎么安然地活在这个世上。于是在她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热,眼前越来越亮之际,便一把抽离了梦中那个世界,醒了过来。 柴宗训与符太后等闻言,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坤宁殿。在知道李纯妍暂时没办法醒来后,柴宗训便让人将她移回了坤宁殿,不料她这一昏迷,竟然“睡”了整整一个月。 “孩子,你可有觉得哪里不适?”符太后问道。 柴宗训这一个月来也是寝食难安,李纯妍是他的结发妻子,也是晋阳与元明的母亲,他自然看重。且经过设立女官一事,李纯妍已逐渐成为了他在政治上的合作伙伴,柴宗训自然不愿意就这样失去她。 “回母后,臣妾无碍。敢问陛下,臣妾究竟是怎么了?” 李纯妍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她陷入昏迷整整一月。 柴宗训让符太后将晋阳与元明带到了偏殿,又命一众嫔妃告退后,这才将李纯妍中毒一事的始末告诉了她。 “陛下是说,臣妾中毒了,中的还是西域奇毒青陀罗花之毒?” “正是,此事太医已有诊断,一月来一直在不停地为你祛除毒素。” 听及此处,李纯妍便知,如此剧毒,尽管太医将她从阎罗王的手中救了回来,可难保不会有后遗症。此事恐怕只有她亲自去问,才能问出一二,太医定不会向柴宗训直言。 “臣妾确实是在佩戴宝石耳坠时刺伤了耳垂,但当时并未在意,没想到酿成大祸。但臣妾确信佩戴耳坠时没有用力,仅是轻轻一按,耳垂便出血了,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 柴宗训听罢,心中暗暗记了下来,心想等会一定要与符昭愿通通气,再将此细节告知于他,命他无论如何都要从耳坠本身这一漏洞出发,尽快查出真凶。 第二日,皇后李纯妍转醒一事朝野皆知,一月来诸臣终于能在柴宗训脸上再次看到一丝笑容。 如今皇后已醒,柴宗训也到了该处理河西回鹘上供“有毒”贡品一事的时候了。 第78章 问罪回鹘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此番皇后骤然晕厥,以致一月人事不省,想必大家对此事也知晓了一二。” 柴宗训还暂时没有将李纯妍中毒一事的细节公之于众,故诸臣只知道皇后是因回鹘上供的贡品掺了毒物,才致毒发晕厥。 “陛下,回鹘胆敢对我大周贡品动手脚,想来根本就没有将我大周放在眼里,我大周定要给他们好看!”向拱情绪非常激动,仿佛下一秒柴宗训让他提刀出去砍了回鹘可汗,他都能立刻奔袭至甘州。 “陛下,回鹘使团日前已至汴京,可否先行见过使臣,再作定夺?”薛居正说了一句比较公正的话。回鹘贡品掺毒一事,确实是影响两国邦交的大事,但还不至于让大周与回鹘马上掀起一场大战。 柴宗训一个简单的问题,就套出了文武诸臣不同的意见。身为武将,尤其是主管西部战事的向拱,自然是倾向于直接对回鹘开战。薛居正作为内阁次辅,则需要全方位考虑大周与回鹘之间的关系。 薛居正话毕,柴宗训点头示意回鹘使臣上殿。 回鹘使臣进殿后,先是恭敬地对柴宗训行了一个外臣之礼,而后才开始解释这批贡品的来龙去脉。 “陛下,我回鹘一向都与大周有商贸往来,朝贡亦是频繁。这批贡品在运抵汴京城之前,不知经过了几人之手。外臣奉我可汗之命出使贵国,可用性命担保,我回鹘绝对不可能在这批贡品中下毒。” “贵使的话,朕只能同意几分。这批贡品出自回鹘,并且一早就被沾染上了毒物,由此推论贡品只可能是在甘州就被人动了手脚。甘州乃是你回鹘的都城,若说没有回鹘人参与其中,那朕是万万不能相信的,贵使的话不要说得太满了。” 回鹘使臣瞬间气馁了,如果他开口说是大周有人想要暗害这位年轻的君主,那么甘州也同样有回鹘人作为内应、同党,否则不可能将手伸到这批贡品当中。 一开始,回鹘可汗命使臣赴周的原因,就是严明此事与回鹘无关,并且同意回鹘会尽全力助大周查明此案。 “陛下,外臣无话可说,但我可汗愿意与大周携手查明真相,以求还我回鹘一个公道。” 柴宗训听罢,也觉得甚好。原本他就打算让校事卫秘密潜入回鹘调查此案,没想到回鹘使臣倒是先开了这个口。 “如此再好不过了,朕会遣人与你等一同返回甘州,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 数日后,李继隆奉柴宗训之命,随回鹘使团西归。离去前,柴宗训特意嘱咐他,言道回鹘内部必有同党,可由此入手,顺着这条线查出藏在大周境内的幕后黑手。 皇后李纯妍是李继隆亲妹,此事柴宗训交由他去查,他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后宫中,皇后李纯妍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之下,逐渐恢复了元气,脸上也有了些许气色。只是身子骨还是比较弱,与中毒之前根本没法比。 这日,李纯妍向太医问出了困扰她数日的问题。 “太医,你实话实说,吾中毒以后,是否会有什么后遗症?” 太医踌躇不前,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开口。 “无妨,你直言便是,此事你知我知,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 “圣人,青陀罗花之毒乃是剧毒,虽然您沾染了不多,但并未在中毒的第一时间得到妥善救治,这就导致毒液缓缓地进入了您的身体,这才以致毒发。臣与诸位同僚拼尽全力,才将您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只不过……” 李纯妍见太医支支吾吾的,似有难言之隐,便知道此毒的后遗症绝不会如此简单,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吾难道命不久矣?” “那倒没有,只不过圣人以后恐怕很难再有孕了。” 李纯妍听到自己以后再也没办法怀孕后,心中的遗憾竟然比难过要多。不为别的,如今她已经有了晋阳和元明,两个孩子也都是人中龙凤。她本想再给他们二人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如今想来倒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此事你不必让陛下与太后知晓,一切后果由吾一人承担。” 太医战战巍巍地告退后,李纯妍一个人坐在殿中不禁出神。她心想,究竟是谁与她有如此深仇大恨,才会恨不得要了她的命。 柴宗训有校事卫在手,宫中发生任何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今日太医照常为李纯妍把完脉后,她就将自己关在了殿内,此事已经引起了校事卫的注意。 校事卫辗转从国医部查探到,皇后李纯妍可能再也无法生育子嗣的消息后,留在京中总管校事卫一事的人转头就将此事告知了柴宗训,这事涉及大周国母,他们丝毫不敢耽误。 “你是说皇后因青陀罗花之毒,日后再也无法诞育子嗣了?”李纯妍醒来后,柴宗训本想着既然此毒已解,她必然是否极泰来,没料到这毒居然还有后遗症。 柴宗训主修的并不是生物医药,因此对一些有毒之物并不是那么了解。他也猜到女子不如男子强壮,中了此等剧毒,李纯妍的身子骨可能比不得从前,却没想到会断了她继续生育的机会。 如今李纯妍之子是大周太子,嫡长女晋阳又被柴宗训视若珍宝,一子一女皆前途无量。因此当柴宗训听到校事卫说,皇后似乎并不打算让别人知道此事时,他瞬间就理解了李纯妍的想法,此生有晋阳与元明,想必她已于愿足矣不再强求。 虽然皇后李纯妍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但柴宗训却不可以。他本想着与皇后能为元明再添上一个同母的弟弟,让他日后登基能够有同胞兄弟扶持一二,这下好了,柴宗训再也无法如愿了。 待李继隆在甘州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返回汴京城之际,柴宗训定要将此事的幕后主使碎尸万段。 既然皇后李纯妍不想让人知晓此事,柴宗训只能选择揣着明白装糊涂。此后数年时间,李纯妍数度提出想要往后宫选一些新人,好为大周开枝散叶,但都被柴宗训以不同的借口挡了回去。符太后也觉得如今后宫妃嫔已是足够,不必再选新人进来,李纯妍这才逐渐歇了这个想法。 第79章 回鹘内贼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到达甘州后,李继隆马不停蹄地开始倒查这批贡品的来源。这才得知,负责此次回鹘进贡大周贡品一事的人,乃是回鹘可汗景琼指定的皇室成员——夜落纥·密礼遏,他也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回鹘可汗的人选之一。 按理说,若是默认的可汗顺位继承人,那就更不可能选择在此时与大周交恶。李继隆深觉此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便着人调查了一番回鹘的皇室成员。 可汗景琼对于李继隆的行为并未出言阻止,此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事比还回鹘一个清白还要更为重要,其他的事都必须为此事让路。 就在李继隆于回鹘可汗的默许下,开始清查回鹘皇室成员之时,一个人急着跳了出来,此人也是可汗之位继承人的另一位有力竞争者,名唤禄胜。 “可汗,我回鹘虽然与中原王朝历来交好,但也绝对不会容许外人对我回鹘皇室不敬。此人这几日像查问罪臣一样查问我们,是何道理?难道已认为我等是此事的幕后主使?” 秉承着“谁的声音最大,谁的嫌疑同样最大”的原则,李继隆并未当着回鹘众臣的面,与禄胜起正面争执,反而趁机将查案的重点放在了禄胜身上。 果然不出李继隆所料,他查到不久前禄胜曾经接触过一批自中原来的商旅,恰好就是夜落纥·密礼遏忙着为大周准备这批贡品的时候。 顺着这条线,李继隆查到禄胜私下里悄悄利用职务之便,在这批贡品置办的人员中,悄悄插入了一名自己人,这个人竟然在不久之前因外出射猎坠马身亡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禄胜前脚刚刚见了中原的商旅,后脚就往本不属于他负责的事务中安插人手。在大周查出这批贡品有毒后,这个人又莫名其妙地死了。 回鹘人向来马术精湛,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便坠马身亡。李继隆心想,八成是禄胜想要杀人灭口,这才趁他赴甘州之前在背后偷偷动的手脚。只是当下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禄胜就是往这批贡品中掺毒的人,李继隆必须让他露出马脚。 隔日,李继隆当着众人的面直言,他已查到往贡品中投毒的人,虽此人已在日前因一场意外身故,但他临死前把此事写在了信中,交给了其妻子。 如今此人的妻子拿着这封信,找到了夜落纥·密礼遏,想要为她的丈夫讨回一个公道。他的妻子认为,丈夫的死肯定是一场意外,背后之人才是下毒的黑手。 果然,李继隆看到,禄胜在听完此话后眼神飘忽不定,不发一言,与前几日当庭质问他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当晚,夜落纥·密礼遏的府里便遭了贼,李继隆早有准备,布下了天罗地网,一把擒住了前来探府的贼人。经过双方审问得知,此人正是禄胜的手下,此次来就是为了销毁那封信,他果然中计了。 可汗景琼得知后,立刻派兵包围了禄胜的府邸,没过多久就把人控制住了。 “原来幕后之人就是你?你为何要做出这种事?若不是此番设局,本汗不知还要被你蒙在鼓里多久!” 面对景琼的质问,禄胜笑出了声,他挣开束缚,站了起来。早在禄胜被抓的那一刻起,他就猜到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信,一切都是一个局。 “可汗,你的眼里从来只看到夜落纥·密礼遏,何时有我禄胜的存在。无论大事小事,皆落在了他夜落纥·密礼遏的头上,我不过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我怎么可能容忍夜落纥·密礼遏如此轻易地登上可汗之位!” “所以你就对贡品下手,企图陷害于我,还妄图一箭双雕,拉下我的同时,让可汗传位于你?那你可想过回鹘是否能承担得了大周的怒火?” 夜落纥·密礼遏怒不可遏,他从来不曾正面与禄胜起过任何冲突,一心只为回鹘朝局稳定着想,没想到竟然被他暗害至此,还差点连累了回鹘。 “不必多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禄胜今日是败在这个中原人手里,不是败在你夜落纥·密礼遏手里!果然,你们中原人都是如此阴险狠辣!” “我们中原人?此事你还接触过谁?贡品一事牵连甚广,非心细之人不可能想得到在所有贡品里下毒,你是否还有同党?” 李继隆抓住了禄胜话里的漏洞,想要他供出与其合谋之人。 “不可能!我只吩咐那人往宝石耳坠里下了青陀罗花,怎么可能全都有毒?我还没有笨到对大周天子下手,只不过是想让他夜落纥·密礼遏因毒害大周国母被问罪下台而已。” “宝石耳坠只不过是众多贡品中一样微不足道的物品,是谁告诉你皇后娘娘一定会选中它?让你专门往耳坠中投毒的?” 李继隆这下几乎可以断定,大周境内肯定有与禄胜合谋之人,且或许还不止一个。说不准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往所有贡品投毒,企图对柴宗训不利。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要看着你们中原人自相残杀,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禄胜被抓之后竟然还如此猖狂,他的行为差点害得回鹘陷入危局,早已踩到了可汗景琼的红线。 “来人,将禄胜押入死牢,不许任何人看望。” 李继隆本来想借机问出合谋之人,奈何他此刻还在别人的地方,还是得尊重一下可汗景琼的意见。况且照此情况来看,禄胜绝对不会轻易透露出幕后之人,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只是听从了他的建议,往宝石耳坠中投毒,好坑夜落纥·密礼遏一回。 “既然已经查出此事确与我回鹘人有关,本汗绝对会给大周一个交代。至于大周境内与禄胜合谋之人,还请李都点检回禀大周天子后,还我回鹘一个清白。” 李继隆听出了可汗景琼的话茬,意思就是如果不是中原人在后面撺掇,禄胜可能也不会如此精准地对皇后李纯妍下手,此事大周也有责任。 况且,禄胜此前只在宝石耳坠上下了毒,至于其他物品上的毒,就以目前的情况而言,大周之人动手的几率要远远高出回鹘人,也难怪可汗景琼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反转,毕竟白白替大周人承担了数月的脏水,他心里肯定不乐意。 再者说,禄胜怎么说也是回鹘皇室中人,如果就这么交给李继隆查问,他们回鹘的面子还要不要了。可汗景琼把禄胜押入死牢,已经是当着李继隆的面做出的最大让步,弄得他一时之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只不过,听方才禄胜所言,李继隆发现了一个可疑之处,这名幕后黑手为何会如此清楚李纯妍的喜好,知道她一定会挑中那对宝石耳坠,针对性如此之强,想来下手的人很有可能是李纯妍身边的亲近之人。 李继隆心想,妹妹李纯妍贵为皇后,有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选择对她下毒手呢? 第80章 禄胜逃了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当前唯一的突破口还是被押在死牢的禄胜,李继隆想在离开回鹘之前,再去死牢试一试,看能不能撬开他的嘴。没想到李继隆这头正准备找密礼遏替他向回鹘可汗说项,那头就传出禄胜被神秘人劫走,人早已不知所踪的消息。 “此事可汗本不想外传,如今知道禄胜被劫走的人不多。一来这事本就不光彩,我回鹘皇室竟出了这等叛徒,还差点伤了我们两国之间的和气。二来,可汗还不想打草惊蛇,以免引起回鹘大乱。” 夜落纥·密礼遏如此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禄胜作为皇位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周围定是围绕着不少投机之徒,试图借着他上位。如果禄胜被劫走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回鹘说不准顷刻间就会迎来一场内战。 李继隆觉得夜落纥·密礼遏的想法过于简单,禄胜能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被劫走,足以证明与其联手的幕后主使绝非寻常之辈,定留有后招。况且,李继隆觉得禄胜被劫一事根本瞒不了多久,时间拖得越久,回鹘反而会因此陷入被动。 “当此之时,我便不在回鹘耽误时间了,这就启程返回大周,将此地发生之事尽快禀明我皇,告辞!” 按照李继隆的敏锐度,若回鹘陷入内战,大周自是可以坐山观虎斗,从中谋取利益。不过贡品一案查至此处,突然就断了线,李继隆总觉得幕后主使可能就藏在大周。不然为何此人对他的行踪以及案情的进展等,都掌握得如此清楚,说不准此次跟随他前往回鹘的人中,就有其安插的内应。 十日后,李继隆紧赶慢赶,终于抵达汴京,他第一时间就进宫觐见柴宗训,向其汇报此次赴回鹘查案的详细情况。 “陛下,就如同臣方才所言,正当臣想要继续追查禄胜之时,他竟然被人从回鹘的死牢中劫走了。此事,回鹘尚未传出消息,臣觉得背后定有隐情,便连忙返回汴京向陛下禀报。” “你做得很好,如你所言,既然已查到这个禄胜与我大周前往回鹘的商旅有关联,那便就从商旅开始查起,朕不相信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另,若照你说的,贡品中的那对宝石耳坠就是冲着皇后来的,那想必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内情,幕后黑手很有可能不止一个人,只不过一个是冲着皇后,另一个是冲着朕!” “臣也是如此猜测,凶手似乎非常清楚皇后娘娘一定会挑到那对宝石耳坠,才能如此精准地下毒。臣回去后会与皇后娘娘再核对一次耳坠的特别之处,如无意外,针对皇后娘娘投毒的贼人,应是她的亲近之人无疑。” 其实李继隆还有一言并未对任何人提起,若按照亲近之人的范围开始排查,他想起自己的姨娘似乎就有很大的嫌疑。李处耘妾室陈氏,本为沙州人,是其父外出征战时带回来的女子,进门之前便有孕在身,到了李家不久就诞下了李纯宛。 沙州与回鹘近在咫尺,陈氏对青陀罗花说不定略知一二,但李继隆此时也不敢断定。毕竟陈氏与其母吴氏之间的矛盾,要真的说起来都是一些内宅妇人之间的小打小闹,毒害一国之母可是大罪,没有确凿的证据,李继隆也不敢轻易将他的猜想禀报给柴宗训。 李继隆只得在心里暗自盘算着,定要趁下回休沐之时,回府好好会一会自己这位姨娘。 就在李继隆返周后的当天,汴京城中,有两拨人马正在暗自筹谋下一步动作。 李府内,李处耘妾室陈氏正在房中焚烧一封信,火舌将一个个字化为灰烬,还未被火焰追逐到的地方,也逐渐变得扭曲,不一会就被蓝色的焰心吞没,直至消失在红色的火光中。 自从李纯妍返回汴京后,陈氏之女李纯宛即便贵为宸妃,可对比起皇后之位,宸妃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数年之间,几位与李纯宛一同进宫的妃嫔都诞下了子嗣,就连王昭仪近来也传出了喜讯,想必不久就能诞下一名皇子或公主。 李纯宛本性高傲,素有才情,绝不会甘心因嫡庶之别居于李纯妍之下。因此,她不止一次同生母陈氏说过,想要对李纯妍动手,踩着她的尸体登上后位。 到了那时,李家在宫中的就只能指望李纯宛,等她再将太子握在手里,李家何愁没有她们母女俩的位置。陈氏自然会满足女儿的心愿,就好像她小时候那样,陈氏信誓旦旦地向李纯宛保证,一定会让李纯妍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果然,李纯妍天生就是我儿的克星,当初就不应该让她活着回到汴京来,那我儿便是李府唯一可以进宫的女儿,现下又何止一个宸妃之位。” 原来,陈氏便是之前想要在汴京城外将李纯妍灭口之人,只不过她仅是一名内宅妇人,哪里来的如此能耐? 只见,陈氏又抽出了一张画纸,上面画的竟是此番导致皇后李纯妍染上青陀罗花的宝石耳坠,耳坠边缘处还镂着一朵小花,不过与宝石一比并不显眼,不仔细看其实并不容易发现。 “你不是喜欢这金莲吗?姨娘就想着送你一朵好了,没想到又让你逃过一劫,不过你绝对不会次次都如此幸运,任何阻挡我儿登顶后位的人都必须死……” 接着,陈氏又将那张画有宝石耳坠的图纸丢进了火盆,一并烧了个干净。 汴京城的另一处,一女子正跪在佛像前,念念有词,神情颇为专注。 不久,一壮汉在门外对其言道,有要事禀报。进门后,壮汉跪地抱拳,嘴里说出来的内容,正是李继隆此行回鹘的全部经过。 “……李继隆本想再次查问禄胜,我们便按照主君的吩咐,将人先劫走了。目前禄胜正与主君在一处。想必不久禄胜便会听从主君的建议,直接起兵,夺取回鹘可汗之位,再调转枪头进攻大周。” “你传信给主君,就说京中一切有我,我会尽全力将这趟水搅浑,让他不必顾忌我等,便宜行事。” 待这人走后,这名女子便将原先嘴里默念的佛经,换成了往生咒,似乎正在超度着谁。 第81章 原来是她!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宫中,柴宗训在李继隆走后,屏退了宫人,仅留童海一人在身边侍候。 “你说,霸图是否有话没有对朕坦白?朕听着,他似乎话里有话。” “陛下,圣人乃是都点检亲妹,况此事又是陛下亲命他追查的,都点检只会更加用心。若有些话没有对陛下明言,臣倒是倾向于他定是对未解之事,尚未有定论,不然应该早就禀明陛下了。”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皇后中毒一案须尽快查明真相,不然朕心难安。” 柴宗训有预感,在背后救走禄胜的人,就是此次搅乱两国关系的幕后主使。他们本想对柴宗训直接下手,不料他对这批贡品丝毫不感兴趣。见直接下毒一事机会渺茫,就又想着借回鹘之手给大周添堵。 不过,见李继隆似乎有难言之隐,柴宗训感觉皇后中毒一事,李继隆其实已猜到了两三分,只是没有对柴宗训明说。 当李纯妍曾对柴宗训说起,她年少离家,返乡修行时,他就察觉到李府的“水”可能有点深,起码李府众人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会像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历史上,李家同样出了一位皇后,不过那个人并不是李纯妍,而是李纯宛。当年汴京城外,柴宗训出手相助,不知道是否改变了她们姐妹二人的命运。因此,当初选秀之时,柴宗训哪怕已将李纯妍定为皇后,也纳了李纯宛为妃,怕的就是出现什么令他不易掌控的变局。 如今,柴宗训虽然并未因这批贡品染上剧毒,但李纯妍却似乎始终难逃一劫,以致毒发晕厥一月,即使醒来也不能再生育。 半月后,待李继隆返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时,他便借聊天的机会,打探起了陈氏的往事。 “听说姨娘本籍沙州,不知祖上是做什么的,此事父亲从未与我等提过。” “不过是做些小生意,沙州地处商贸要塞,自然是做这个最赚钱。霸图怎得突然对姨娘的过往如此感兴趣,是不是也想做点小生意,攒点媳妇本。” “这不是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回鹘,经过沙州,想着姨娘就是那儿的人,打小却不见您再回去看看。这不就想着,如果下回还去,我定替姨娘走一趟。” 陈氏自然知道李继隆是在套自己的话,连忙开始岔开话题。 “姨娘家就是普通人家,父母亲走了之后,姨娘就是孤女一个,幸而遇到了你父亲,不然早就饿死街头了,家中也早就没什么人了。” 李继隆想到父亲李处耘在治军理民一事上,确实是有一定的功绩。关于陈氏的身世,若是就连其父李处耘也被陈氏欺瞒了这么多年,李继隆还真不一定能够问出什么。 正面出击不行,李继隆就反其道而行之。倘若假设陈氏就是李纯妍中毒一事的黑手,那么谁是那个令她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也要出手的人?答案只有一个:李纯宛。 李继隆心想,从宫中宸妃下手,似乎也是一条路。现下,反正也没别的线索,那支与禄胜在私底下偷偷联系过的商旅也还未找到,李继隆当即决定,不如就从李纯宛开始查起,他就不信这母女俩私下里没有丝毫联系。 几日后,李继隆借着探望皇后李纯妍的机会,将宸妃李纯宛一同请到坤宁殿,言道他们兄妹三人许久不曾相聚,今日特请李纯宛过来一叙。 李纯宛虽然知道李继隆在调查贡品一案,但她压根不知道此事与其生母陈氏有关。李纯宛还以为陈氏还未正式对李纯妍动手,万万想不到其母背景之强大,竟然可以将手伸到回鹘,利用贡品下毒。 李继隆趁李纯宛出宫的间隙,悄悄吩咐校事卫潜入其寝殿查找证据,他则在坤宁殿负责拖延时间。 “兄长此番奉陛下之命,独自远赴回鹘调查妹妹中毒一事,不知是否一切顺利?” 李继隆自然不会将实情吐露给李纯宛,便随意说了一些题外话打发了她,而后又问起李纯宛在宫中的情况。 “妹妹在宫中一切安好,只是这肚子没有皇后娘娘争气,至今未曾替陛下诞育子嗣,颇为遗憾。” “姐姐无需自责,你本就是晋阳与元明的姨母,是除我与陛下之外,他们在宫中最亲近之人。姐姐可以时常过来看看他们,这俩姐弟如今可是淘气,姐姐也好帮我管管他们。” 虽然李纯妍是一番好意,但是李纯宛的耳朵里听到的却是一句句炫耀,认为李纯妍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是有意嘲讽她连一个孩子也生不出来。 凭借李继隆的智慧,他自然猜到了柴宗训的用意。李家不可以出两位不同母的皇子,哪怕皇子之母是他的亲妹妹。李家只能有一个明确可以成为太后的女儿,而另外一个在入宫的那一刻起,已经注定会成为权利的牺牲品。 这也是李继隆怀疑李纯宛的原因,毕竟如果李纯妍不明不白地死在皇后之位上,柴宗训为了太子元明着想,不是选择不立皇后,就是扶持李纯宛成为下一任皇后,而这个结果同样也是李家所乐见的。 因此,皇后李纯妍中毒一事最大的获益者,正是宸妃李纯宛。再结合其母陈氏的可疑,李继隆非常有理由怀疑,此次闹得人尽皆知的贡品投毒一案,就是一起祸起萧墙、骨肉相残的戏码。 李纯宛不想再听到李纯妍提及太子元明,便将话题引到了她的身体情况上,叮嘱她要好好修养,不要过于劳累。如果李纯妍知道下毒之人正是李纯宛之母陈氏,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从前对此二人表达出的善意。 在李纯妍返京之后,她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在汴京城外对她动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家中之人。但苦于没有证据,陈氏与李纯宛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李纯妍就并未多想。再者,如今她们姐妹二人同在后宫,更是需要互相扶持,李纯妍更不会往那方面想。 只不过,再怎么会伪装的人,终究都会漏出马脚。校事卫趁着李继隆拖延时间之际,在李纯宛的寝殿暗格内找到了一副草图,上面画的正是导致李纯妍此番中毒的宝石耳坠上镂着的那朵“地涌金莲”。 李继隆见校事卫站在殿外对他使劲使眼色,似有所获,便告辞离去。当他拿到那副草图时,本来还不能断定贡品一事与李纯宛有关,毕竟地涌金莲是李纯妍最为喜爱的花卉一事,家中兄弟姐妹都知道。 不过,当李继隆拿着草图返回坤宁殿找到李纯妍时,她一眼就认出,草图里画的金莲,与她此前在宝石耳坠不显眼处见到的一模一样。 “正是因为那对耳坠上镂着这朵金莲,我才一眼相中了它,不惜亲手戴上,怎知这金莲的边缘做得过于锋利,这才刺伤了我……” 李纯妍在得知青陀罗花的花汁要与鲜血混在一起才会导致中毒时,就已知道无论是她自己戴,还是宫人帮她佩戴,自己都一定会中毒。若是命宫人帮李纯妍佩戴,那时中毒的可能就不止她一个人了。 李继隆这才断定,李纯宛一定与贡品投毒一事脱不了干系。只不过他不知,李纯宛究竟在此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听到李纯妍所言,李继隆并未第一时间将金莲草图的出处道出。因此事牵连甚广,李继隆需要立刻禀明柴宗训后,让他定夺。 第82章 地涌金莲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地涌金莲又被称作为地金莲、千瓣莲花,花序直立,直接生于假茎上,密集如球穗状,金黄色苞片,犹如一颗金色莲花从地上涌现而得名。 地涌金莲花大而艳,可散发出清淡香气,也是佛教公认的“六圣花”之一。寓意纯洁美好、庄严神圣。其花期较长,有半年之久,株形美观,金黄色的花朵清丽素雅,清香怡人。 传说中,佛陀当年诞生时每走一步,足下就会生出一朵金光灿灿的莲花,正是地涌金莲。它像春笋一样破土而出,先花后叶,金黄色的大花苞片六枚一轮,层层展开,形成莲花。 皇后李纯妍年少时便入庵堂修行,自是对地涌金莲十分熟悉。她的性格也与地涌金莲颇为相似,在庵堂时,师太就没少将她比作此花,李纯妍便也爱上了这花,将其绣在衣裳袖口处,既不显眼也能日日看见。 自皇后李纯妍返京后,除却庵堂众人,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喜爱此花。就连其父李处耘也不知,李继隆几兄弟还是从其母吴氏口中偶然得知,因那会兄弟几人正想着要给李纯妍送什么样的生辰贺礼,吴氏便提到了此花。 至于李纯宛,她也是偶然间见过一次。李纯宛上回为了能借机亲近柴宗训,特意盛装出现在坤宁殿,没想到压根就没有得到柴宗训的注意。反而无意间看见了李纯妍绣在袖口处的金莲。那时她只觉得这花非同一般,应该不是寻常花卉,便暗自记了下来。 直到不久前,李纯宛生母陈氏来信,恰似不经意间询问她,李纯妍可有什么喜好之物,她才想起这朵金莲。李纯妍年少离家,她们姐妹之间本就没什么多余的时间相处,李纯宛哪能如此清楚李纯妍的喜好。 幸得上回李纯宛暗自记下了那朵金莲的样子,并将其画了下来收藏在了寝殿的暗格之中,还一并画了一份草图交给了陈氏。 “陛下,既然皇后娘娘已经认出这幅金莲草图,言道与之前致其中毒耳坠上的一模一样,臣请陛下恩准即刻提审宸妃。” 柴宗训猜测得果然没错,上回李继隆可能就是因为对李纯宛有所怀疑,这才选择对他隐瞒了一部分线索,现下拿到了实证,才敢向其明言。 “李纯宛、皇后二人与你乃是同胞兄妹,若此事真的与宸妃有关,你当真愿大义灭亲?” “陛下,臣自觉羞愧难当,假设确实因臣一姓之事祸延大周,臣愿卸职代罪。” “此罪若成,你李家必定不可能轻易脱罪,到那时如果连累了皇后,致太子外家势弱,朕又该如何自处?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查明真相,看看大周背后之人究竟是如何联系上回鹘皇室中人的,朕料想此人的真实身份必然不简单。” “臣愿替陛下查明真相!”李继隆直到此时此刻才明白,这事若不能善了,说不准会影响太子元明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既然你现已牵扯其中,就不便再插手此事,朕会命符昭愿接手此案,暗中调查。” “……臣遵旨。” 骨肉至亲在前,柴宗训未免李继隆作出违背初心之事,还是选择将他先摘了出来,让监察院接手。 当晚,符昭愿奉柴宗训旨意,悄悄将宸妃李纯宛带走了。第二日正巧是十五,也是后宫嫔妃前往宝慈殿向符太后请安的日子。见还差一个人,符太后便问起了宸妃的行踪。 “母后,李宸妃昨夜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今早特命宫人来向儿媳告假了。” 李纯妍还不知道,李纯宛早就让人带走了,此事柴宗训并没有通知她,只是让人找了个由头将她瞒了过去。 “如今入秋了,还是要多注意添衣保暖,千万莫要瞧着自己年轻,仗着身子骨还行就贪凉吃生冷的东西,挂着热汗吹冷风,那可不行。” “臣妾等记下了。” “王昭仪是不是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到时李贵妃你们几个,可要用心帮衬着皇后点,她身子还是弱,不能太过操劳。” “母后,儿媳近日觉得好多了,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没那么脆弱。” 宝慈殿内的一团和气,与监察院内一角的紧张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宸妃娘娘,臣也是奉陛下之命,将您请到这来,您只要与我们好好说说,这张草图你是怎么得来的,又有谁见过这张图,臣等自然就会放您回去。” “你们……你们简直就是胆大包天,竟敢私自进入本宫寝殿取走本宫的东西,还说是奉了陛下之命。你们可知道我父亲是谁?他可是侦察军司指挥使李处耘,当今的国丈!我兄长乃是陛下身边的校事卫都点检,我妹妹更是大周国母,你们胆敢对我不敬?可有想过后果!” 李纯宛简直快要疯了,一早醒来就被人裹挟到了这不见天日之处。这群人也不知给她吃了什么,被绑来的路上,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像是昏死了过去,直到刚刚才逐渐醒来。 眼下李纯宛已经顾不得她尚未梳妆打扮的样子,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宸妃娘娘,臣等能从宫里将您带出来,如没有陛下的旨意,臣等哪有这个胆子,你还是赶紧如实交代吧。” 李纯宛醒来后,面前的人就一直在问她关于金莲草图的事,偏偏她还不知道此时自己身处何处,这些人又为何句句都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就你?还不够资格来审问本宫,让你们管事的人出来,本宫要见他。” “宸妃娘娘是想见臣吗?” 第83章 断臂求生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只见墙角不易察觉的幽暗处,缓缓踱步走出一人,他正是监察院长符昭愿。 李纯宛在见到符昭愿的那一刻,心就已经死了一大半了。符昭愿可是当今符太后的亲弟,柴宗训的亲舅舅。见符昭愿出现在此处,李纯宛对于自己目前所处之地,也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这里是监察院?” “不错,宸妃娘娘现在可以说了吗?” “真的是陛下下旨,让您将我带到这里来的?” “确实如此。”符昭愿也不想跟李纯宛打哑谜,白费口舌,柴宗训下令让他将宸妃带来监察院,就是为了从她嘴里问出真相。 自打符昭愿出现的那一刻起,李纯宛就已经放弃挣扎了。虽然不知道柴宗训为何对金莲草图一事如此执着,但李纯宛眼见已无继续欺瞒下去的必要,便准备开口如实相知。 “此图是我亲手所画,除我之外只有我生母见过。” “娘娘为何画下此图,您可知它是谁的心爱之物?” “我……我当时也是不小心看见的,过后我从来没有与任何人提起过此事。”李纯宛从一开始的“本宫”到“我”,渐渐没了那份骄傲的心气,显得心虚不已。 “娘娘是在哪里看见的?” “……这应是我那好妹妹的心爱之物,我曾经见她将其绣在袖口处。但我的生母也是她的姨娘,姨娘询问她的喜好之物也很寻常吧?为何值得您如此劳师动众?” “这,娘娘就不必理会了。还得麻烦娘娘在此静候几日,待臣禀明陛下后,再决定娘娘的去处。” 李纯宛慌了,符昭愿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准备将她送回宫中了吗?不行,她还没有为柴宗训诞下子嗣,还没有将李纯妍拉下皇后之位,她绝对不能就这么认输! “你此话何意?我已经照实说了,为何还要在这待着,赶紧将我送回去!” 符昭愿吩咐监察院中人好好看顾宸妃李纯宛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仅留下李纯宛一人在那儿,不停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大喊大叫,那歇斯底里的模样,丝毫没有半分传言中京中才女优雅贤淑、温婉知礼的样子。 符昭愿将李纯宛招供的线索告知柴宗训后,站在一旁的李继隆双手相捶言道:“真的是她!陛下,青陀罗花乃是西域奇毒,臣的这位姨娘恰好来自于沙州。再加上金莲草图,臣基本可以断定,贡品一事绝对与她脱不了关系。” “都点检可有想过,你姨娘不过是一内宅妇人,就算她本籍沙州,又有何能耐可以攀上回鹘皇室中人。除非,此人的身份本就是假的,她接近你父亲李处耘怕是另有目的!” 符昭愿分析得不错,如若陈氏真的仅是一普通妇人,那她的手绝对不可能伸得那么长,她背后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个简单,将她一并押来便是。霸图你回家后先不要与你父亲提及,将她悄悄带走,待你父亲追问起来,就说宫中宸妃染了风寒,朕特意恩准她入宫相见。” “臣遵旨。” 谁料,待李继隆返回家中,陈氏早已不见了踪影。李继隆询问了李处耘才知,陈氏得知宫中宸妃得了风寒,想要出城去庙里为她祈福祝祷,人前脚刚走不久,后脚李继隆就到了。 陈氏自从在上次阖家团圆的饭局上被李继隆查问过后,便估摸着她已经被人怀疑上了。昨日宫中传出宸妃染了风寒,连每月十五准时去宝慈殿的请安都没去。陈氏便觉得事情不妙,一早就禀告了李处耘和吴氏,想要出城去为李纯宛祈福。 “究竟发生何事了?你急着寻你姨娘是为何?” 面对父亲的追问,李继隆身负皇命,自然不可能轻易开口。 “无事,就是宫中宸妃娘娘让我给姨娘带句话,让她不必过于担心。” 李处耘听罢,这才放下心来。 但李继隆却无法安心,之前在回鹘,他就让禄胜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如今在大周,陈氏居然也趁着李继隆松懈之际,消失在了人前。这让身为校事卫都点检的李继隆如何能忍。 “姨娘,就算翻遍这个大周,我也要将你找出来!” 柴宗训这头在收到陈氏已经出城的消息时,也是震惊不已,他当即命符昭愿与李继隆二人联手,清查今日从汴京出城的商旅,务必要将这个陈氏捉拿归案。 “既然回鹘那边是通过接触大周商旅,才有了之后的贡品投毒,朕想来这个陈氏如要出城,定然会与这伙商旅联系。依朕猜测,他们很有可能还会乔装打扮,你们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臣等领命!” 昭武十八年末的一日,监察院与校事卫双双出动,清查城中商旅,此举引起了朝野的注目。大家纷纷猜测,皇宫大内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令这两支天子身边的直系精锐,出动人手去追查什么商旅? 监察院与校事卫的动作,其风头甚至盖过了皇宫中刚刚诞生的一位小皇子。王昭仪在年末这天,顺利产下了柴宗训的第六子,天子赐名元昑。 陈氏消失以后,柴宗训就随意寻了一个为国祝祷的由头,将宸妃李纯宛送进了慈光寺,并赐法号玉清。 这道旨意一出,后宫众人皆知道李纯宛再无翻身之日,但却不知原因为何。奈何天子旨意已下,就连符太后也没有说什么,十分信任柴宗训。直到这一天,李纯妍才大致猜到,自己中毒一事可能与李纯宛有关。 待柴宗训将来龙去脉与她详细分说后,她瞬间就沉默了,李纯妍想不到她的亲姐姐与姨娘陈氏居然会联起手来给她下毒,行事如此阴险。 “陛下,是否可以确定是陈氏下的手?” “应有七八分把握,只是目前还未抓到人。” 柴宗训不敢与她明言,若是中毒一事证实的确是那陈氏所为,那李纯妍之前所遭遇的暗杀,说不准也是陈氏下的毒手。 “只是不知父亲那里如何了?臣妾虽近来才返京,但父亲对陈氏的喜爱臣妾都是看在眼里的。臣妾曾听祖母提过,这个女人当年险些害得父亲母亲和离收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奈何那时父亲已被她蒙蔽,多年来仍对她宠爱不衰。” “不必担心,此事朕已让霸图向你父亲说明,想来他会想明白的。” 柴宗训说的不错,当李处耘得知陈氏很有可能就是毒害李纯妍的凶手之时,他一言不发,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个下午。 再出来的时候,李处耘命人将陈氏所住的院子封了,并请了文书先生做见证,将陈氏从家谱中除名,正式将陈氏逐出门去,这就意味发生在陈氏身上的任何事,今后都与李家再无任何关系。 李处耘这是在“断臂求生”,若此事仅仅发生在内宅之中,那他或许还能替陈氏掩盖一二,尽量弥补吴氏和李纯妍,将陈氏远远送走。但是李纯妍如今已贵为大周国母,膝下还有太子元明,这就不是简单的一家之事,而是一国之事。 近日,宸妃出宫修行、李家将妾室陈氏逐出家门,监察院与校事卫满大街地追查商旅这几件大事,牵动着几方势力的心。随着昭武十八年的结束,暗中搅局的势力最终是否能浮出水面? 第84章 商旅现形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十八年末,监察院与校事卫清查商旅一事还未有所获,一位功勋卓著、武勇有谋的战将,累朝袭宠的老臣得以悠游终老,此人就是符彦卿。 在符彦卿去职演武堂提督后,他回到了洛阳,春天一到,他总是骑着小马、领着一两位家僮游历僧寺名园,颇为悠闲适意。 待符彦卿的死讯传回汴京之时,符太后既替老父亲无疾而终感到欣慰,又因失去了一位至亲之人痛哭不已,情绪起伏非常大,柴宗训接连好几日都亲自前往宝慈殿向符太后问安。那几日,就连晋阳都不敢随意带着弟弟们来打搅符太后。 “陛下,母后想亲去慈光寺为你外祖父念诵往生咒,宫中便暂时交由陛下和皇后了。” 柴宗训知道符太后对符彦卿离世一事一时之间还难以释怀,便没有多加阻拦。 后内阁与枢密院共议,请旨追谥符彦卿。柴宗训登基以来也首次辍朝三日,并下诏由朝廷负责办理符彦卿的丧事。 诸臣商议了许久,最终为符彦卿定下了“忠宣”二字为谥。三日内,汴京城内外的官宦百姓人家都在沿途为符彦卿设下了路祭,表达对这位老臣的敬重之情。 正当全汴京城处在一片萧瑟氛围中时,城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群商旅正打算趁此机会冲出汴京,往回鹘而去。 商旅团中,赫然就有监察院与校事卫苦寻了许久皆不得其踪影的陈氏,经过一番乔装打扮,她剪去了长发,贴上了胡须,还在脸上画了一副病弱男子的妆容,此刻即使是那李处耘站在她的面前,也不一定能认出这就是陈氏。只见,她俨然一副主事人的姿态,正在与众人商议如何利用这个机会混出汴京。 这些日子,因监察院与校事卫一直在城中四处查探,陈氏一直都找不到机会溜出城去。当时陈氏离家,确实只是想去寺庙为李纯宛祈福,没想到就在她进城之后,就收到了一封神秘人的来信,告诉她贡品一事已经暴露,让她尽快出城。还不待陈氏思考信中所言是真是假之时,等她想要调转车头出城那会,监察院和校事卫已经先她一步在城门口设防,查探过往行人。 陈氏只能先行藏身于城中商旅处,这批商旅正是此前与禄胜接触过的商旅。不过,此前远赴回鹘时,大家都像陈氏一样,特意乔装打扮过,这才让监察院与校事卫苦苦寻找了许久,依旧没有他们的半分消息。 “之前没有走成也好,不然我们怕是一出城,就会被一路追击,如今在城中也能暂且避避风头。但汴京实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必须要迅速撤离此地。” 陈氏仔细地分析着他们当前所处的形势,打算领着大家趁着这几天城防松懈之时,逃出城去。 “东家,有人悄悄往我们的住处门口塞了一封信!”大隐隐于市,商旅中人大多称呼陈氏为东家,如此一来他们才不会被人怀疑。 “拿来我看。” 陈氏一把拆开信封,乍一看上面的字迹,竟颇觉熟悉。待她拿来之前神秘人送给她的信一对比,几乎可以确认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信中说道,宸妃李纯宛已被柴宗训送进了慈光寺,劝她赶紧离开汴京,再作图谋。 陈氏本想着利用贡品一事毒死李纯妍,压根就没打算让李纯宛知道此事,怕她被卷入其中。为此,陈氏不惜暴露自己的势力,联系禄胜,与仇敌合作,目的就是为了利用回鹘之手杀掉李纯妍,顺带拉禄胜等人下水,引起回鹘与大周相争。 谁能料到,柴宗训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他竟然派了李继隆前往回鹘,戳穿了禄胜的诡计,幸而不知哪方势力劫走了他,才没暴露陈氏。 陈氏本想着,禄胜那里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李继隆没有证据,仅凭她本籍沙州,根本奈何不了她。直到陈氏预感到李纯宛出了事,才想到很有可能是女儿在宫中露出了什么破绽。 “信里说,纯宛被大周天子送进了慈光寺。” “什么?东家我们得去救小娘子啊,她可是……” “住嘴!此事我自有主张,我们分作两批人,一批照原计划出城,一路西去,另一批跟着我去救人,我们在沙州汇合。”陈氏打断下属的话,汴京城中不安全,绝对不可以暴露她们母女俩的身份。但陈氏也不愿所有人跟着她一起冒险,只能兵分两路。 将嫔妃送进慈光寺这种事情,大周绝对不可能闹得人尽皆知,知道此事的人必定是官宦人家,又或者是与皇室中人关系匪浅之人。前后算来,这个神秘人已经在关键时刻救了陈氏两次,却丝毫没有露面的迹象,看来此人也是想趁机搅浑大周这趟水。 “好你个柴宗训,我被李处耘休弃出门,就当我是还了与他多年的情谊,同他两不相欠。可我儿纯宛对你是一片真心,你竟然将她送去了那种鬼地方,想让她青灯古佛,了却一生,简直做梦!” 陈氏不管背后之人究竟是想利用她,还是想与她站在同一战线,她现在只想带走李纯宛,回到沙州后再作图谋。 “信送去了吗?” “送去了,属下放下信就走了,保管没有任何人发现。” 女子跪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念珠,双目紧闭,若有所思。仔细一看,可以发现她的鬓边戴了一小簇白花,似有热孝在身。 “西边今日可有消息传来?” “回夫人,主君传消息来说,回鹘可汗欲提前传位于夜落纥·密礼遏,他已说动禄胜提前动手,想必就是这一两月的事了。” “很好,军中你要多留意,有什么情况尽早报予我和主君知道。” “属下明白!” 女子挥手示意男子退下后,缓缓睁开了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佛像。那是一尊弥勒佛,弥勒佛也被称作是未来佛。 “你走了,他也走了。你走的时候,千万人唾弃,而他呢,风光无限。我绝不会放任那些人如此逍遥自在,有我在,他们休想日日安枕……” 商旅团中,陈氏将所有人分作了两批,准备分头行事。由她亲自带领一批人偷偷潜入慈光寺,再将李纯宛偷偷带走。 第85章 母女对峙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慈光寺内,因当朝太后凤驾莅临,寺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符太后的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陈氏已悄悄带人逼近了李纯宛的住处。 李纯宛的身份特殊,虽被柴宗训送进了寺中,但她身为李处耘之女,亲妹妹又是当朝国母,兄弟们也都在朝为官,寺内众人都不敢太过于为难她。监寺师太特意为她安排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子,只不过平日里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入。 陈氏到时,只见院子里稀疏长了几棵凋零残破的树,院子也是年久失修的,有几处屋顶的瓦片早已不知所踪,露出了里头腐朽的老木头。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娇生惯养的女儿居然被丢到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受罪,心里又默默记恨上了柴宗训几分。 正在殿中批阅奏疏的柴宗训猛得打了一个喷嚏,“这是谁又在诅咒朕?” 李纯宛之事,确实怪不到柴宗训的头上。慈光寺作为新近崛起的寺庙,颇会看京中权贵的眼色。李纯宛贵为宸妃,身份又如此显贵,竟然还能被柴宗训下旨送进慈光寺,想来她所犯的也不会是什么小罪过。要不是看着李纯宛的背后还有李家撑腰的份上,她哪里可以住进一个独立的院子,说不准早就被打发到哪座山上去了。 “宛儿,娘来找你来了,你在哪儿呢?” 正在屋内缝补破衣烂衫的李纯宛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猛地一起身,不顾撞翻在地的东西,立刻冲了出来。 “姨娘?”李纯宛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睛,真的是陈氏! “姨娘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同爹爹一起来接我走的?赶紧把我带出这个鬼地方,这里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陈氏见李纯宛句句不离李处耘,无奈之下只好告诉了她真相。 “你爹爹没来,他已经把娘赶出家门了,娘是来带你走,带你离开大周的。” 李纯宛不解,什么叫做把陈氏赶出了家门,还要带她离开大周。 “姨娘你是糊涂了吧,爹爹平日里对你这么好,怎么会将你赶出家门?况且陛下只是命我在此为国祝祷,我还是有机会回到宫中的,为何要离开大周?” “你再也回不去了,你之所以会被柴宗训送到这儿来,是因为姨娘想要毒死李纯妍。” 李纯宛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氏,“姨娘,你的意思是……上次李纯妍中毒一事,是你所为?” “没错,上回姨娘不是问过你,李纯妍可有什么心爱之物,你不是还给姨娘画了一副金莲草图吗?李纯妍之所以中毒,就是因为姨娘在回鹘进贡的那对宝石耳坠里淬了毒,但姨娘没想到竟然没有毒死她。” 李纯宛震惊了,她一步步地往后退,踉踉跄跄地摔倒在了地上,“怪不得,怪不得他们要问我金莲草图的事,原来竟是如此!” “谁问你?” “校事卫与监察院在我的寝殿里发现了金莲草图,我便对他们说那图只给你看过。” 陈氏猜测得果然没错,正是自己这个傻女儿仅用一张草图,便不小心暴露了她在贡品一事上的所作所为。不过,如今再来怪罪李纯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当务之急是要带她赶紧离开大周。 “他们从你这里套出了金莲草图之事,那头就赶来抓我。幸好姨娘吉人自有天相,别的不多说了,我们赶紧走!” “姨娘,我不走!对李纯妍下毒一事,全是你自作主张,我只是被你连累的。姨娘,不如你去自首吧,就说此事是你一人所为,与女儿无关,那陛下看在爹爹的份上,还能对我网开一面,我就还有回宫之望!” 李纯宛亲眼见过繁华的皇宫,她怎么会愿意与陈氏过上漂泊在外的日子,她本身就是一个只想追名逐利的人,更不会放着好好的宸妃不当,与陈氏逃离大周。 陈氏听着李纯宛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你让姨娘自投罗网,你可知等待姨娘的可是极刑之罪!你难道一点都不为姨娘着想吗?” “姨娘,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成为皇后吗?我都记得的,小时候那位相士不是跟你说过,李家嫡次女可为国母,你这才设计将李纯妍送去了乡下。如今我不过是要拿回原本属于我自己的位置,你为何又不支持我了呢?” 陈氏没想到,李纯宛竟然知道这件往事,还偷听到了她与相士之间的对话。那不就说明,李纯宛从头到尾都知道,她是如何造谣李纯妍不利家宅,并且说服李处耘将她送去乡下的全过程。 “你,你竟然一直都知道?” “你不是一直都想我做一个‘温润有礼’的大家闺秀吗?我为何不满足你,既然你愿意在人前替我清除一切障碍,如今将贡品一事全揽在身上又能如何?” 陈氏被李纯宛的话气得差点没喘过一口气来,亏得她为了替李纯宛筹谋前程,多年来忍辱负重,甘愿做李家的一个妾室,收起自己所有的羽翼,只为将李纯宛送上后位。 “柴宗训已知道贡品一事是我在背后搞鬼,你以为他还会继续对你上心吗?更何况,李处耘也不可能会继续容忍你,如果让他知道……” “你们是来进香的香客吗?那你们怕是走错地方了,前面才是大殿的位置。” 门外原来是宫中玄甲卫,符太后这几日都在慈光寺斋戒,为其父符彦卿念诵往生经文,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巡遍整个慈光寺,以防不测。 符太后因是悄悄出行,因此汴京城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行踪。符太后也不想太过奢靡、铺张,让百姓议论柴宗训过于礼重外戚。 陈氏也没有想到,此刻慈光寺内会有玄甲卫。与她一同前来的商旅之人顿时也不知所措,他们的行踪是万万不可泄露的,几人正愁该如何向玄甲卫解释他们的身份时,猛然听见屋内的李纯宛大喊了一声:“他们都是刺客!本宫是宸妃,快来人啊!” 玄甲卫中的领头之人早知宸妃李纯宛正在慈光寺祈福祝祷,没想到竟在此处。一听到李纯宛的喊叫声,玄甲卫不作他想,连忙拔剑对敌。 陈氏带来的商旅中人,并不是她手底下的精锐,本想着慈光寺一行不会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谁能想到他们竟然还能与宫中禁军打了个照面。 陈氏狠狠地瞪了一眼李纯宛后,内心对她恨铁不成钢,转身便打开了院门,准备加入战局。谁料,根本不待商旅众人有所反抗,不过几招便逐渐落了下风,或死或伤,没一会陈氏带来的人就只剩下几个能喘气的了。 陈氏知道,如果再不走,恐怕自己也要折在玄甲卫的手中。她转过头来,对李纯宛说出了或许是母女两人此生最后一句话:“姨娘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跟不跟我走?” 第86章 慈光寺变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此人乃是皇后中毒一案的幕后主使,你们千万不可将她放走了!” 陈氏闭了闭双眼,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浊气,再睁开眼时,她几乎是在用一副悲悯的眼神紧盯着李纯宛。这个眼神与她方才进门之时的眼神天差地别,就如同一座正在猛烈喷发的火山,突然熄灭了所有的热情,坠入无边无际的冷寂之中。 陈氏再不对李纯宛有所留恋,最终选择在众人的掩护下,杀出重围。此一战,陈氏带来的人最后全军覆没,仅有她一人逃出寺去。 没过一会,符太后听玄甲卫来报,寺中发现了刺客,正是多日以来监察院与校事卫苦寻不得的陈氏。 “幸得宸妃娘娘大义灭亲,玄甲卫才得以杀退了那伙贼人,但臣等还是无能,让那陈氏跑了。”李守节还是颇为遗憾的,陈氏可是皇后中毒一事的罪魁祸首,要是抓住了她,自己就能在李继隆面前好好炫耀一番了。身为五卫之一,李守节自然十分清楚皇后中毒一事的始末。 “无妨,突发此事,你们也不是专门追击刺客的。虽然没有抓到陈氏,但是你等还是有功的,回宫后你照实禀明陛下就是。” “臣知道。” “你说,是宸妃通知你们此处有贼人的?” “正是,如果不是宸妃娘娘,这伙贼人恐怕还会混进殿内对娘娘不利。” “待会你把宸妃带来,安排她今日起住在隔壁,不过无事不得来打扰。” “臣遵命。” 符太后将宸妃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来是念在她并没有选择与陈氏狼狈为奸,二来是不想因她之故,寺内再起什么波澜,有玄甲卫在侧,想来贼人若是再来,也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宫中,柴宗训闻报玄甲卫在慈光寺中遭遇了一伙贼人,而领头的正是陈氏,她出现在慈光寺是为了趁众人不备,打算劫走李纯宛。 “宣监察院符昭愿、校事卫李继隆前来见驾!” 柴宗训没有想到,陈氏竟然如此猖獗,还敢公然露面,偷偷潜入慈光寺试图劫走李纯宛。 符昭愿与李继隆二人到时,已听说了陈氏出现在慈光寺一事,二人颇为愧疚。前不久他们才志得意满地向柴宗训保证,一定会将陈氏抓捕归案,但却又一次让她消失在了人前。 “你们二人究竟是怎么办事的?就只会盯着城中商旅,查了又查,就没想过分一部分人蹲守在李纯宛身边吗?若是事事都要朕为你们考虑周全了,那你们的位置不如交给其他人来做好了,还能让朕省点心。” 符昭愿丧父之后,柴宗训硬生生扛下了不少文臣的反对意见,对他夺情起复。至于李继隆,柴宗训更是宽宥非常,虽然陈氏尚未归案,但嫌疑已是辩无可辩,此时他还愿意重用李继隆,就是为了让李家将功赎罪,后面才好将李家摘出来。 “近日,发生在你们二人身上的事情不小,朕也能理解,但让你们查办此案乃是国事,切记莫要因私废公。事已至此,你等立刻在大周全境通缉陈氏,希望还来得及吧。” 现下,李纯宛那里有符太后,柴宗训暂且不打算发落她。虽然陈氏率人闯入慈光寺,就是为了带走李纯宛,若依李守节所言,李纯宛并未与陈氏同流合污,而是选择弃暗投明。如此一来,说不准李纯宛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画有陈氏画像的通缉令,不到半日便贴满了汴京城内外的大街小巷。不过,此时陈氏正藏身在城郊一处不起眼的私人工坊内,想尽办法准备变换模样,这才好一路往沙州而去。如仔细看,她的左右脚仿佛并不协调,应是在打斗的过程中伤到了腿部。 “陈氏并没有成功将那李纯宛一并带走,她杀出重围之后,已经在监察院、校事卫行事之前,趁乱出了城,不过她好似有伤在身,躲在了一处工坊内。” 汴京城内的一处宅邸,一名男子正跪在佛堂门前,向里面的女子禀报陈氏的行踪。 “李纯宛现在何处?”女子边捻着手中佛珠,边翻阅着手中的经书。 “我们的人查探得知,她被太后挪到了自己的住处旁,并由玄甲卫看管。” “去准备一些伤药,再备点银两,找匹快马,悄悄送去给陈氏。再跟她说,李纯宛我们会替她看着,让她赶紧离开此地,去她该去的地方。本想借她之手给寺里那位一点颜色瞧瞧,奈何陈氏还是太过于稚嫩,反应得不够快,有玄甲卫在,寺内定有皇室中人。要是抓住了那一位,陈氏又何愁带不走区区一个李纯宛。” “是,属下立刻去办。” “飞扬。” 男子听到女子喊他的名字,立马停住了离去的脚步,站立着等待女子的指示。 “你父,走了有五年了吧?” “回夫人的话,四年多快五年了。” “你父从始至终都一直追随着大人,不像那些个反复无常,只知追逐名利的小人。你要谨记,只有大人事成那天,你才有机会替你父亲挣回一口气。” “夫人放心,属下这条命本就是大人捡回来的,自当为大人抛头颅洒热血!” 没过一会,正躲在工坊的陈氏就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单从衣着看来,这些人并不是监察院或者校事卫的人。 “你们是谁?” “这里是你所需要的东西,不要再耽误工夫了,赶紧走,李纯宛我们会替你看着,保管她能有命活着再见到你。” 说罢,飞扬将东西抛向了陈氏,并往她所在的方向驱赶了一批快马。 “你们就是送信给我的人?你们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陈氏猛然想起前两次对她施以援手之人,信中的语气同眼前之人颇为相似。 “不必多问,你只要记住,我们与你的目的是一样的就行。” 飞扬没有与陈氏多言,转头就带人离开了此地。 陈氏自然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沦落到了需要大周人资助的境地,她只能尽快赶路,希望能够追上另一批西去的人,重整旗鼓。 此刻,李纯宛的内心焦急万分,她本以为符太后将她安排在了身边,是打算将她带回宫中。如此,李纯宛便还有机会见到柴宗训,就陈氏在贡品中下毒一事,好好为自己分辨一番。 谁料到,符太后却丝毫没有近期回宫的计划,看她的样子似乎还要在慈光寺待上一段日子。 “不行!我必须要立刻回宫,向陛下严明,下毒之事全是姨娘一意孤行,与我没有半分干系!” 第87章 诱谁入局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可是如何才能尽快回去呢?李纯宛被柴宗训送来慈光寺乃是圣意,如符太后愿意开口,或许她还有几分机会。不过看样子,符太后根本不会无缘无故地为她说好话,更何况是直接带她回宫? 就在李纯宛万分纠结之时,此事却迎来了难得的转机。原来是符太后这两日与同来寺中的亲近之人,一起回忆其父符彦卿的往事时,太过于伤心以致晕厥。柴宗训听闻后,忙令太医出宫诊治,又得知慈光寺中医疗条件较差,遂立刻命人将符太后送回宫中休养。 玄甲卫都点检李守节不知该如何安排宸妃李纯宛的去处,便报告给了柴宗训。他思虑了片刻,便着李守节将李纯宛一并送回宫中,让她在殿中思过,无诏不得踏出殿门半步。 李纯宛虽然如愿回到了宫中,但是并没有见到柴宗训本人。李纯宛本想偷偷托人找皇后李纯妍为其在柴宗训面前说一两句好话,李纯妍却是理都没有理她。 皇后李纯妍自从知道贡品一事的幕后黑手是陈氏之后,便决定彻底与李纯宛划清界限。此事,虽说是陈氏在人前筹划,但明眼人都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也就是为了李纯宛能够继李纯妍之后顺利登上皇后之位。 “叫下面的人不要闹出人命就好,只要陛下一日未给宸妃定罪,她便一日是这宫里的主位妃嫔。”为母则刚,李纯妍一想到,此番若是那陈氏得手,晋阳与元明说不定就要被李纯宛的花言巧语所欺骗,说不定还要认贼作母。这让李纯妍如何能够原谅李纯宛母女俩的所作所为。 “嬢嬢,听说二姨与祖母一同从慈光寺回来了,我与弟弟刚刚去看过祖母,她人是醒了,但精神还是不太好。晋阳便不想打扰祖母休养,想带着弟弟去看看二姨可以吗?” “你二姨呀,刚刚被你爹爹罚了,你们如今还见不到她。” “爹爹为何要罚二姨?” “因为她的心不好,总想着靠伤害别人来获取好处,这种损人利己的举动,你们可千万不要学,一定要记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六岁的晋阳此时并不知道她口中的“二姨”,日后差点会令她丧命,几乎是命悬一线。如今对晋阳而言,她仍然是那个与自己在宫中关系最为亲近的嫔妃。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李纯宛绝望了,她不知哪日柴宗训会再想起她,恐怕再也没有这么一天。而她的亲妹妹李纯妍很有可能已经知道贡品一事的真相,知晓了她在此事中所扮演的角色。 “我不可以就这么坐以待毙,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既然我可以从慈光寺回到宫中,自然也可以获得陛下的圣宠。待我诞下子嗣,母凭子贵,就再也不需要看李纯妍的脸色了!” 李纯宛此时并不知道,她的梦想很快就会成真,因为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推动着她走向一条不归之路。 “夫人,我们的人一路跟着陈氏走出几十里地,亲眼看见她西行而去。” “很好,她走了就好,走了就能到外面给回鹘和大周惹麻烦。你去找些催情的药来,药效要强一点的,过几日我有大用处。” “属下遵命。” 至于陈氏那头,她紧赶慢赶,终于抵达了沙州。不过,此时此刻已经距离她与众人的约定时间,过去了整整十日。 “东家,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兄弟们呢?还有小娘子呢?” “他们全死了,不曾想慈光寺内有玄甲卫,兄弟们护着我逃了出来,他们却都死在了玄甲卫的刀下。至于李纯宛,以后不必再提她的名字,若不是她,我们或许可以全须全尾地回到沙州。她如今的心已经全然放在了大周天子身上,暂时不必管她了……” “可是东家……” “不必多言!大事要紧,如今形势如何了?” 陈氏将这笔血仇记在了心里,他日有机会,她一定会找玄甲卫替这帮兄弟们报仇雪恨。 “几日来,属下等多番打探到,禄胜不知从哪里得了一位颇有才能的军师,已经有不少昔日在他麾下效力的将领,投奔到了他的帐下。如今外头正传禄胜在私下秘密练兵,好似有大动作!” “回鹘内部可有发现禄胜的踪迹?” “想来是有的,但不知为何回鹘居然没有一点反应。直到近日,属下在市井得知一事,尚不知真假。听城内百姓说,回鹘可汗已病重在床无法起身,还似乎有意提前传位于夜落纥·密礼遏。回鹘内部有一部分人持反对意见,认为他过于亲周,唯恐他即位以后,会为了经营于大周之间的关系,出卖回鹘的利益。想来正是继任者之争,让回鹘无暇顾及禄胜。” “乱起来就好,只要乱起来,我们就可以浑水摸鱼。立刻召集人手,也该是到我们上场的时候了!” 回鹘边境靠近沙州的一处山林间,不少身穿铠甲的回鹘士兵正在操练,人数看上去还不少。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惊得附近山林几乎不见飞鸟的踪影。 “军师,你说我们这兵也练了不少时日了,你总说起事的时机就在近段时间,如今时机是不是就快要到了?” 禄胜自从被李继隆戳穿贡品投毒一事后,几乎是从天之骄子一夜之间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还险些命丧黄泉。当初,幸得军师相救,还愿意帮助自己拉起一支军队,禄胜自是对这位军师颇为倚重,他不禁心想道:自己的翻身之日,恐怕不远矣。 “快到了,此次出兵,务必一击即中,若不然,你可能会一败涂地。到那时,可没有第二个人会来救你了。” 只见这位军师身材颇为健壮,虎口处还有不少老茧,一看就是握惯了兵器的会武之人。只是军师以帷帽遮面,面容不示于人前,一时之间还看不清他的样子。 “军师说的是,一切都听您的!只要我能杀回去,砍下那夜落纥·密礼遏的脑袋,其他的一切都由您做主!” 禄胜很有自知之明,军师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贵人。没有军师,凭借他个人的能力,绝对不可能杀回回鹘,报仇雪恨。因此禄胜是发自内心信任这位军师,相信其一定能帮他夺回可汗大位。 回鹘、沙州,乃至宫中似乎都在酝酿着不可告人的阴谋,此时的柴宗训还在为朝堂上的几件政事烦恼不已,丝毫没有察觉到朝堂之外已经有不少人为他布好了一个个局,就等着他“诱”他入局。 第88章 元时生辰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十九年初开年,朝堂上接连几件大事引起了群臣连日来不间断地讨论,一是银票发行以来,不论是官营的还是私营的,汇兑业务量都直线上升,对白银的需求量也不断加大。大周的白银存量本就不多,此事必须要未雨绸缪。 “陛下,白银一事可提前做好筹划,或与周边四邻扩大贸易的规模,或加大探查银矿的范围和深度,皆可有效缓解白银短缺的问题。” “王首辅所言极是,但朕还有一法,也许可行,或可长久地解决这个问题。怎奈目前并不是绝佳时机,便先按照王首辅的意思去办吧。” 柴宗训心中的打算就是“硬抢”,既然大周境内没有,自然有地方会有。他心想:这个好办,那就直接打过去,抢回来便是。谁的拳头硬,谁就说话好使,这个道理,无论在哪一个时代,哪一个国度都好用。 “陛下,您可不能偏心啊!这白银的问题暂时算是解决了,但臣等这铜铁的问题,您还没有个准信呢。之前那些铜铁,可是都用在了刀刃上,如今回鹘局势如此紧张,臣与枢密院的几位副使合计过了,必须得新进一批铜铁,以备不虞。” 张永德如今身兼数职,可谓是位高权重,由他出面向柴宗训变相“要钱”,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铜铁一事,朕也没忘。这样吧,先将此前那些不堪用的铜铁融了重铸,朕再命人加大铜矿与铁矿的开采量,应该也能够应付一段日子了。” 柴宗训近来也不知道自己是“穷”还是“富”,说是穷吧,在他手里,大周已经尽收南北,与唐末昭宗时相比,还略胜一筹。要说富,柴宗训手里似乎样样都缺,他恨不得现在就派兵远渡重洋、马踏北疆,但时机确实不到。 “陛下,这……臣这就去办。”张永德清楚,这个办法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但他已经代表武将出面,当朝提出了这个问题,柴宗训也给了解决的方案,他就不好再纠缠下去了。 眼见文臣武将目前最为棘手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女官一侧的和首辅也站了出来,她手里也有一件亟待解决的要紧事。 “陛下,近来民政、商务、国学三部及不少省州府衙门皆来报称,女子纳税、经商、入学之事屡遭宗族夫家等阻拦,言道女子没有能力自己养活自己,更遑论其他。臣请旨,是否可令官方作坊优先选任民间女子为工,让她们皆能自食其力。” 和氏清楚,女官制是柴宗训从上至下的改革,现下必须要将天子女子都纳入到这个制度当中来,未来女官制才有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的一天。 柴宗训也料到,当初设立女官制,一定会遭遇民间的阻碍,说不准在他在位的时间段之内,这个问题都不会得到有效缓解。当和氏在朝堂上提出要选任女子为官方作坊的女工时,他自是同意的,此举可以解决一部分女子难以维生的问题。 “和首辅的提议甚好,朕允了。不过,朕想再加上一条,女子入官方作坊为女工,官营票号可以为其另开一户头,将她们每月所得以银票的方式发放,也算是另一种宣传了,如此可避免她们的辛劳所得被旁人代领、占据,日后若是上了开封府也能有个证据。” “臣代天下女子谢过陛下恩典。” 女子入官方作坊为女工一事,对满朝男子而言,乃是一件小事。所以并没有人站出来反对,此事也就顺利地通过了。 柴宗训自开年以来,已被这几件政事烦扰得不行,今日一次性解决了也好。 福宁殿中,皇后李纯妍早已等在了一旁,柴宗训在下朝走来的路上,一眼便看见了她的仪仗。 “皇后在殿内等了多久了?怎得不一早禀告朕?” “回陛下,是圣人让我们不必告知您,圣人见您政事繁忙,心疼您。” 柴宗训听完童海的话,不由地一笑,这个童海,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皇后来了。” 李纯妍一听见柴宗训的脚步声,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柴宗训行了一个礼。 “都说了不必如此多礼,你就是不听,今日这是有要事来寻朕?”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过几日就是元时的生辰,臣妾和赵德妃就商量着,给他办一个简单的生辰礼。这不,臣妾瞧着陛下近来政务繁忙,就想邀陛下那天去延和殿看看,暂时远离政事,热闹热闹,陛下也可以与孩子们一道乐呵乐呵。” “如此,朕那日一定去,母后那边可去请了吗?” “母后近来的身子还是不适,便跟臣妾说这回就不去了,让陛下陪着孩子们一起玩乐就是。” 李纯妍此话一出,柴宗训也能理解。毕竟符彦卿才去了不久,符太后怕是一时之间见不得父子天伦的场面,生怕触情生情,坏了孩子们开心欢乐的氛围。 “朕还得给元时准备一件生辰贺礼,许久不见他了,不知道他长高了没有。” 柴宗训较为亲近与看重的孩子也就那么两个,晋阳与元明,其他的孩子他也就是在一些节日,或是考问孩子学问时能见上一面。倒也不是说柴宗训偏心,他实在是政务繁忙,本来就没有多少剩余时间可以平均地分给每一个孩子,自然是有所侧重。 到了元时生辰这日,后宫众人早早就来到了延和殿内,赵德妃忙着招待各宫嫔妃,忙得不亦乐乎。这次皇后李纯妍特意邀请陛下来参加元时的生辰礼,作为他的母妃,赵德妃自然是无比欣喜。 赵家自赵匡义一事后,门庭落寞了许多,赵匡胤也早已携母回了乡,如今他自己更是不知游历至了何方。自从上回赵匡胤给枢密院送回一份北境地图后,便再次销声匿迹了,就连赵德妃也不知道赵匡胤到了何处。 赵德妃受家族所累,在宫中虽然位居四妃之一,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并不受宠。李贵妃、王淑妃与潘贤妃三人,都住在睿思殿。而赵德妃却只能与宸妃李纯宛一起,被安排在了延和殿。 因此当赵德妃听到皇后李纯妍将柴宗训请来后,她不知有多高兴。自她诞下元时以来,并不常见到柴宗训。幸而如今还有一子傍身,赵德妃的日子还不至于太难过,柴宗训也尚能看在当初赵匡胤对他的扶持之功,给了赵德妃一个子嗣。 第89章 桃花雾散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皇后娘娘稍候,臣妾这就去叫元时出来。” “去吧,让我们好好看看今日的小寿星。” 赵德妃牵着元时走出内殿之时,他还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像是没有睡醒,由着赵德妃对他随意“摆布”,特意换上了一身喜庆的红色苏缎,好看极了。 “这孩子午后困得不行,臣妾就让他小憩了一会。” 元时知道今天是他的生辰,可他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大姐他们来了,众多小娘也来了。小小年纪,元时一时之间还不太好意思,待略微清醒过来后,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让孩子们到一旁去玩吧,有我们在,他们不放松。晋阳,带着弟弟们去吧。” 在皇后李纯妍的示意下,晋阳转头就牵走了元时,与其他人瞬间玩作了一堆。 “皇后娘娘,陛下可说了何时来?”赵德妃颇为关心柴宗训究竟是否会依言前来,毕竟在这宫里,除却子嗣,谁能得柴宗训看重,谁就能在这宫里赢得一分重视。 其他几位嫔妃听见赵德妃的话,也都听出了她话里的别有用意。众位皇子的生辰礼,柴宗训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参加,他身为大周天子,政务缠身,一忙起来可能连吃饭都顾不上,哪里还会顾得了一个孩子的生辰。 众人十分之不解,为何皇后李纯妍要在这个关头,特意请柴宗训参加赵德妃之子的生辰礼,这不是白白往她脸上贴金吗? 皇后李纯妍自有她的一番考量,柴宗训久不入后宫,而她又再也无法生育,这还不得想方设法地让柴宗训多来后宫转一转,或许今年宫里还能迎来几位皇子皇女。李纯妍的想法是好的,可惜时机不对,替他人做了嫁衣。 这头,柴宗训又被政事绊住了手脚,童海眼见时间不早了,正想要着该提醒柴宗训,待会还得前往延和殿参加四大王的生辰礼,延和殿的宫女就到了殿外。 “陛下,皇后娘娘与众位娘娘都已到了延和殿。” 柴宗训一拍脑袋,哎呀!一忙起来就忘了这件要紧事。 “你是延和殿的宫人?前面带路,朕一时忙忘了,童海快去把朕给元时准备的生辰礼物一并带上。” 柴宗训急急忙忙地往延和殿而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跪在他下首的宫人,偷偷打开了藏在手心的药瓶。顿时,药瓶中的气体缓缓充斥了整个大殿,因其无色亦无味,并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小动作。 柴宗训一行还未走多远,他逐渐觉得自己瞬间体热非常,有一股邪火似要从他身体的每个毛孔中迸发出来。渐渐地,柴宗训的眼前仅剩一片迷茫,他感觉到下身正肆无忌惮地摩擦着贴身的衣物,随着心脏的节奏,一直在咚咚、咚咚…… 此刻柴宗训耳边听到的是无限放大后的心跳声,那声音亦随着下身的动作,一声一声地撞击着他仅余的理智。不对!柴宗训察觉过来,他身体的反应不对! “童海,立刻将方才那个宫女给朕扣下,关入大牢!” 走在前方的宫人没想到,这么快柴宗训便猜出是她动了手脚。但这名宫人的动作更快,她立刻咬碎了藏在舌底的小药丸,那是一枚红得发紫的药丸,只见她瞬间七窍流血,用仅剩的一口气说道:“此乃桃花雾,唯男女交合方可化解!”话一说完,这名宫人便暴毙而亡。 童海听罢,立刻明白过来柴宗训定是因为中了这所谓的桃花雾,才会命自己将这名宫人拿下。此时,童海眼见柴宗训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红润,额角的汗珠也越来越密集时,心想若再耽误下去,柴宗训恐会伤及自身。 “陛下,您是想让宫人为您……还是?” 柴宗训仅剩的一分理智告诉他,随意找一个宫人泄火,相当于将他当初设立女官制度的初衷打回了原型。但此刻,所有嫔妃都聚集在了延和殿内为元时庆生,此时也唯有她了。 “速将宸妃带来!” 童海的想法也倾向于宸妃李纯宛,只是他不敢擅自做柴宗训的主,万一待他清醒过来,责怪自己擅作主张,坏了他的谋划,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臣这就去!你们快将陛下送回去!” 就在柴宗训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无法战胜欲望之际,童海终于将人带了过来。 此时李纯宛还以为是柴宗训终于想起了自己,自打今早开始,与她同在一殿之内的赵德妃就忙个不停。她隔着门窗向看守的宫人打听后才得知,原来今日是那赵德妃之子元时的生辰,她还听说柴宗训也准备来,本打算在门窗处偷偷看看,思虑着如何才能吸引柴宗训的注意力,让他想起自己。 李纯宛没料到,这头童海就派人将她请了来。她还以为柴宗训真的想起了她,想要听一听她对贡品一事的辩解。谁料她刚进门就被柴宗训扔到了床上,他随即也跟着压了上来。 “陛下!”李纯宛虽然不得宠,但作为柴宗训的妃嫔自是知道他的性子从来未曾像今日这般猴急。 果然,李纯宛发现,柴宗训额角的青筋微微凸起,热汗已经打湿了他的衣领口处,他的眼神迷离,呼吸沉重急促,完全没有平时儒雅自持的样子。 “闭嘴!”柴宗训恨急了,他明知道自己这次是被人暗算了,但在尚未查清幕后之人的情况下,只能让李纯宛来帮他泻火。今日之后,柴宗训怕是再也不能将她视若无睹了,说不定待会李纯宛的肚子里就能怀上柴宗训的子嗣。 自皇后李纯妍诞下嫡长子元明以来,柴宗训就再也没有赐过哪位妃嫔汤药,几乎都是顺其自然。如果有人实在是长久没有身孕,那便是他去的次数过于少,比如李纯宛就是一个典型。 此时的李纯宛就算是再笨,也猜到柴宗训可能是被人下药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够再度得到柴宗训的宠幸,她不介意承受这一次的狂乱。 半夜过后,殿内衣物散落了一地,四周皆充斥着一股不可明说的热浪,明黄的帷帐后,两道身影终于停下了彼此的动作,柴宗训的眼神也逐渐清明,恢复了五分理智。 “童海,更衣。” 第90章 答应联手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童海为了能在柴宗训清醒后的第一时间找得到人,硬是守了整整半夜。童海在想,当时殿内不止柴宗训一人,他也不知究竟为何只有陛下中了药,他们这些内侍居然没有半分不适。 柴宗训看了一眼被自己折腾得满身伤痕的李纯宛,难得对她表露了一分柔情,“你就在这待到天亮吧,回去后,接着闭门思过。” “陛下,皇后一事,臣妾确实不曾参与其中!臣妾是无辜的!”李纯宛本想着柴宗训会念在自己半夜的“配合”,好歹听她分辩几句,没想到转头就要命人将她关回去。 “不必多言,此事朕自有决断!” 柴宗训还没有糊涂,昨夜之事,颇为蹊跷。他一定会命人仔细调查来龙去脉,至于皇后中毒一事,就算柴宗训原谅了李纯宛,她在皇后面前,李家面前,再也不可能获得一丝一毫的帮助。柴宗训为什么要花费心力在一个被家族所弃之人的身上,况且李纯宛的本性也并不是那么地善良。 在延和殿苦等柴宗训不得,皇后李纯妍本想命人去请,怎料童海倒是先让人过来知会她一人,柴宗训因中了药,已经点了李纯宛的名,今夜怕是来不了了。 皇后李纯宛自是不能跟赵德妃等人说真话,只能临时编了一个陛下政务繁忙的借口,暂时还无法抽身过来,先糊弄了过去。 “娘娘,爹爹当真不来了吗?”元时有些失望,他并不像晋阳与元明,能够时常见到柴宗训。一开始听赵德妃说柴宗训要来参加他的生辰礼,元时还是满怀期待的。 “元时过了今日,就又长了一岁,爹爹日理万机,你要懂得体谅爹爹。这样吧,娘娘明日让爹爹特意过来,给你补送一份生辰礼,好不好?” “好!”好似元时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好哄了,皇后李纯妍倒是担心起了柴宗训。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柴宗训都能在不知名的情况下被人下药暗算,想来这个幕后之人的身份必定非同一般,不然怎么可能将手伸到宫中。 一夜过后,李纯宛似乎要重获圣宠一事迅速传遍了宫中。一些宫人内侍都是人精,连忙通过各种渠道试图巴结上李纯宛。自古向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们倒是好算计,此时投到李纯宛的门下,无异于能够借此机会咸鱼翻身。 尽管只有半夜的恩宠,也让李纯宛见识到得了圣宠的好处。与之前相比,她的膳食都多了好几样时新菜,送来的衣料也不再是过季的旧款,更不要说有一些宫人内侍已经悄悄在暗地里向她示好,想让李纯宛日后将他们调来延和殿。 不过,其中一名宫人的举动颇为令李纯宛生疑,她并没有直接与李纯宛说过一句话,每一日都带上一点李纯宛如今最紧缺的物件。前日是钗环,昨日是头油,今日是胭脂,她放下东西便走,从没有正面与李纯宛打过一声招呼。 这名宫人的特殊举动,引起了李纯宛十足的好奇心。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当她再次在殿门口放下一个小香包之时,李纯宛一把叫住了她。 “你先停下,你是哪个宫里的?为何一直给我送东西,又不曾提过你自己的要求?” “有人吩咐了我,只有当李宸妃叫住我时,我才能与你说话。”这名宫人在李纯宛喊停她时,竟然不觉得诧异,而是转过身很规矩地对李纯宛行了一个礼。 “为何?”李纯宛不明就里,她想知道这名宫人与其背后的人,究竟在暗地里打着什么主意,想要在她身上得到些什么。 “李宸妃说,我为何不提自己的要求,那是因为您才是需要帮助的那一个。” “你说什么?” “有人想让我对李宸妃说,昨夜之事不必言谢,如果您在这宫里需要帮助,尽快吩咐,自会有人替您办妥。” 眼下,想必这宫中所有的人都能猜到,柴宗训昨夜的举动绝非他平时所为,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使了手段。听这名宫人这么一说,李纯宛不禁将她背后之人,与昨夜之事的始作俑者联想了起来。 “我如今已重得圣宠,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一日不出这延和殿,一日不曾顺利诞下皇子,李宸妃您所说的所谓‘圣宠’都是假的。您不必急于一时,明日这个时候,我会再来。” 说完,这名宫人就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去,没一会就消失在了李纯宛的视野里。 究竟是谁?可以将李纯宛在这宫里的窘境看得如此通透?李纯宛肯定不会认为这个人是纯粹的日行一善,会选择对她施以援手必定是有所图谋。 “我如今除了我自己,几乎已经一无所有。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输不起的呢?”李纯宛悟了,她如果想要拉下已经坐稳后位的李纯妍,必须要借助外援,而李家在陈氏下毒一事后,已经不可能再对她有任何期待,既如此李纯宛何不与他人联手,应许还有一线生机。 隔日,当这名宫人又照旧提着东西来到延和殿时,李纯宛再一次喊住了她,只不过这一次,她们相视一笑,好似都读懂了彼此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 “您请安心,接下来您在宫里的日子,自会有人护着您走。” “那便有劳了,我李纯宛必不会忘了今日的相助之恩。” 那夜之后,已经一连过去了数日,李继隆奉命调查那日柴宗训被人下药一事,却只查到那名前来请柴宗训前往延和殿的宫人,确实是赵德妃手下的宫人,而且还是从赵府随她一起进宫的心腹之人。 赵德妃听闻那一夜,这名宫人去请了柴宗训,便知道她是私下行动。赵德妃确实想着要去请柴宗训,但奈何她还没来得及派人去请,童海后脚就来了。 “那女子原是随我一同长大的,对我颇有情分,我怎会料到她竟然存了那样的心思,我要是知道了,打死她都不为过。何况那日是元时的生辰,我就更没有理由指示她对陛下下药了,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第91章 决意夺子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李继隆自然知道,赵德妃绝不是如此鲁莽之人,那只能证明这名女子是受人指使。至于此人是不是李纯宛,李继隆也只能暂时在他的心里打出一个问号。 这名宫人是赵府的人,李纯宛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将手伸到赵府?若是那陈氏下的手,那就更不可能了,她怕是早已潜逃至了大周与回鹘的边境,怎么会费这个心思,打起柴宗训的念头。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赵府里有人想要对柴宗训不利。这个想法在李继隆的脑海里也仅仅只浮现了几秒钟,因为此事的既得利益者很明显正是李纯宛,赵府的人为何要冒着天大的风险成全一个外人呢? 此时的李继隆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陈氏的事还未彻底解决,又冒出一个更高难度的,他都觉得自己这两年是不是犯了什么忌讳,怎么什么事都往他头上砸。 当然,也不止李继隆一个人为柴宗训中药一事忙得脚不沾地。龙骧虎翼二卫也被柴宗训训斥了一番,言道天子身侧需要的是一群有勇又有谋的将才,而不是只知道用蛮力,不知道拼脑力的壮汉。 逼得郭守文与李崇矩二人,忙拿着《毒经》等游历江湖的必备书籍开始恶补,争取下一次可以在柴宗训被暗算前,能够提前识破有心之人的诡计。 那日之事,李继隆最终只能查探到那名宫人所用的桃花雾乃是不易得的江湖媚药,除此以外,一无所获。 柴宗训得知后,也是恨得咬牙切齿,他还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帝王之位的孤独,已经逐渐令柴宗训习惯性地将天下之人,当作他治世棋局中的一枚枚棋子,他很久都没有体验过当一颗棋子的感觉了,那是一种未知与失控,挣扎与反抗。 “暂时先不用查了,如今风头正盛,你继续查下去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等他们自动跳出来。朕就不相信,他们比朕还能忍耐。李纯宛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回陛下,不时有些地位低下的宫人会偷偷前往延和殿,想要博得李宸妃的欢心。据臣猜测,他们料想近日李宸妃有很大的可能会重获圣宠,如此一来,便可以将他们调入延和殿。其余的,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李纯宛在重返皇宫之后,一直被困在延和殿内,绝对没有机会对柴宗训布下这个局。但此事又不能说与李纯宛没有半分关系,柴宗训实在是联想不到,有谁会在暗地里选择“帮”李纯宛一把。 不待柴宗训多想,两个月后,延和殿传来消息,李纯宛有孕了。 这个消息就如同疾风一般,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宫。这种情况下,柴宗训再也无法忽视李纯宛的存在,他恢复了李纯宛宸妃的待遇,停了她的闭门思过。 此事反倒是李纯妍先找上了柴宗训,言道李纯宛如今已有孕在身,就算不看在李纯宛的面子上,也要看在她腹中胎儿的份上,劝柴宗训暂时放下对李纯宛的成见。 “陛下,李宸妃或许并不知道陈氏在背后所做的一切,正所谓不知者无罪,臣妾还请您看在孩子的份上,对她宽宥一二。” 皇后李纯妍也是迫不得已,前朝后宫的所有人都盯着她这个皇后的一举一动,她不能因一件没有确定之事,就对李纯宛怀孕一事置若罔闻。如果真的是那样,那李纯妍还有何颜面坐在皇后的位置上,统领一众女官。 这句话,李纯妍不想说,但非说不可。 “既然如此,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朕就再给她一次机会,若有下次,朕定然会对她严惩不贷。” 柴宗训等的就是李纯妍这句话,皇后是贡品一事的受害者,他虽然因中药,让李纯宛重得了圣宠。但总归是对皇后李纯妍有愧,这件事必须要她亲自来求情,柴宗训才有“借口”赦免李纯宛。 符太后也因李纯宛有孕一事对她改观了不少,甚至于符太后还觉得,李纯宛曾在慈光寺为国祝祷,腹中的孩子很有可能是其父投胎转世而来,因而对李纯宛怀孕期间的大事小事都颇为关注。 柴宗训眼见符太后对李纯宛这一胎颇为看重,心里便悄悄酝酿了一个想法。 十个月后,李纯宛顺利产下一子,柴宗训为此子赐名元曦,寓意第一缕光。这个名字与这个孩子十分之契合,暗藏了他不可明说的身世。 李纯宛产子后,柴宗训便以此子与符魏王十分相似的理由,将出生未满一日的元曦,送去了宝慈殿给符太后抚养。朝野内外都对柴宗训此举表示颇为赞同,认为他孝顺符太后至极,不惜将亲子交由符太后亲自养育。 只有一个人,在柴宗训旨意下来的那一瞬间,僵住了怀抱元曦的双手,嘴唇似有话说,但却又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言,那个人便是李纯宛。 李纯宛没想到,柴宗训明面上是恢复了她的一切待遇,却在她得子后,给她来了一记重击。李纯宛并不觉得符太后会亏待她的亲生儿子,反而是觉得柴宗训太过于无情,元曦刚生下来不足一日,他就强行将孩子送去了宝慈殿,没有与她商量过一句。 这一刻,李纯宛在想,若是自己是皇后,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她的孩子,不会任人欺凌,无处申辩。真相也许不是李纯宛在不在皇后的位置上,而是,柴宗训从来都没有对她上过心。 原本想要依靠柴宗训的宠爱,夺得后位的李纯宛,已开始逐渐熄灭那团微弱的心火,她的眼神慢慢落在了襁褓中的婴儿身上。 天子之母,不比皇后之位要亮眼吗? “跟她说,元曦登上皇位那一日,就是我李纯宛的还恩之时。” 李纯宛话毕,一名宫人逐渐退出殿外,仔细一看,那宫人正是此前在李纯宛被禁,未出延和殿之时,与其达成协议的那名女子。 “夫人,她想要为其子争得那个位置。”飞扬一收到宫里的来信,当下立马赶来禀报。 “她的胃口倒不小,主君都还没坐上那个位置,一个黄口小儿,也要有那个命数。算了,暂且先吊着她吧,谁让如今她是我们在宫里用得最上手的棋子呢?” 佛堂中,那名女子照常跪在蒲团之上,默念着心经,端庄肃穆的神情之下,却隐藏着无尽的野心。 “夫人,主君说禄胜起事之日在即,陈氏那里是否要盯紧点?” “她们母女俩都不是省油的灯,看着她点,别让她坏了主君的好事。” 飞扬退下后,佛堂女子便停下了捻着佛珠的手,挣开了双眼,紧盯着眼前的弥勒佛像。 “那个位置他还没坐上,你呢,更是再也没有机会坐了,我绝不会让柴宗训安坐那么久的,至于他的儿子,就更别肖想了……” 柴宗训不知道,在他将元曦送去宝慈殿的那一瞬间,已间接将李纯宛推上了那条不归之路,同时也害了他身边最为亲近之人。 第92章 回鹘之难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在回鹘的历史上,上层贵族之间经常因发生内讧,导致回鹘国力垂危,如此循环往复,空耗国力。 就在河西回鹘可汗病重,回鹘尚未定下继任可汗人选之时,禄胜瞧准了时机,一举从回鹘与大周的边境杀出,数日时间不到,便连下回鹘好几座重要的城池。 恰逢此时,回鹘地区连日来暴雪不止,在如此天灾人祸的情况下,回鹘内部短时间内也难以统一意见。有说立刻派兵先剿灭禄胜,再挑选合适之人继任可汗的,也有人持反对意见想要先确定可汗人选,再对叛军进行反击的。 就这样,回鹘内部的犹豫,错过了绞杀禄胜的最佳时机,叛军最终一路势如破竹,朝着回鹘都城而来。夜落纥·密礼遏眼见禄胜都杀到自己眼前了,便不再继续纠结于名分,私自率兵奔赴前线抵挡禄胜的叛军。 许多本来就不满夜落纥·密礼遏的人,立刻抓住了这个破绽,想要回鹘可汗下旨惩处夜落纥·密礼遏。可还没等回鹘可汗开口,他自己便已先驾鹤西去了。 回鹘在可汗之位空虚的情况下,对外遭遇到了禄胜叛军的围攻,对内则遭受了无妄的天灾,以致百姓怨声载道,贵族怯战自保,更加没有能力抵抗禄胜。 夜落纥·密礼遏私下领兵出征,上战场的全部都是他的亲兵。眼见毫无胜算,他只好带着仅剩的这点家当,往大周边境撤离。 “军师,夜落纥·密礼遏好似逃了?”禄胜本来见回鹘军队毫无一战之力,正得意洋洋地准备一举杀入都城,夺回可汗之位。 谁知半路杀出了个夜落纥·密礼遏,在都城之前阻击了禄胜好几天,这下可好了,夜落纥·密礼遏居然选择了撤军。 “你别高兴得太早,夜落纥·密礼遏的精锐部队丝毫未损,他这不是撤离,而是保存实力。我猜测都城定然发生了我等意料之外的事,才使夜落纥·密礼遏并未顺利登上回鹘可汗之位。若他此时已是可汗,你的胜算恐怕要大大减半。” 听军师一言,禄胜在接下来的攻城战中才不敢有所懈怠,他一改昨日骄兵之态势,每推进一步都变得异常谨慎,就怕夜落纥·密礼遏会在半路杀回来。 果然,在禄胜即将要攻入回鹘都城之时,夜落纥·密礼遏突然领兵从北杀出,企图偷袭正在攻城的叛军。幸好禄胜早有准备,示意隐藏在大军一侧的精兵直攻夜落纥·密礼遏的侧翼。 夜落纥·密礼遏所部的队形立刻就被冲散了,即将要沦为叛军的俎下鱼肉。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落纥·密礼遏当机立断,舍弃了已经冲到阵前的几千骑兵,命令部队快速撤离战场。 “穷寇莫追!回鹘都城才是你眼下的重中之重。”正当禄胜欲遣人对夜落纥·密礼遏穷追不舍之时,军师发话了,他让禄胜把重心放在攻陷都城之上。 “你要知道,当你成为了回鹘可汗,在你与夜落纥·密礼遏之间,你是最后的胜利者。而历史往往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他如今反倒成了丧家之犬了。” “军师说得有理,那我们继续攻城!” 没有了夜落纥·密礼遏的“自告奋勇”,回鹘都城根本就撑不了几日,最终没能抗住叛军的猛攻,禄胜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 禄胜的回归,也注定了一部分回鹘贵族的结局,没过多久,他就将与夜落纥·密礼遏关系密切的一部分回鹘贵族,几乎斩杀殆尽。回鹘贵族中另一部分中立之人,迫于禄胜的权势,皆不敢对他有所不满,害怕会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 “军师,现在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这几日,回鹘都城的鲜血几近要将这座城池染红,站在权力的巅峰后,禄胜的眼里已经不仅仅满足于一个回鹘可汗的位置,他想要将当初自己所受到的羞辱,全数还给大周。 “可汗不是早有决断了吗?只要有大周在,回鹘永远不可能突破大周的压制,成为独霸一方的大国。可汗要记住,往后无论你要做什么,你的最终目的就是要一举击败大周。” 军师的一番话,给了禄胜立足回鹘、放眼四方的底气。他确实是想有朝一日将大周踩在脚底,但现在的回鹘实力还远远不够,他只能将目光先放在周边小国身上,待将他们剥皮吸髓,回鹘说不定就有与大周的一战之力了。 远在沙州的陈氏得知禄胜已成为回鹘新一任可汗,夜落纥·密礼遏不知败逃到了何处的消息后,不禁笑出了声。 “从前你们就是这个德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如今还是这副老样子,一点也上不了台面。” 陈氏话语间似乎对河西回鹘历来擅于内讧之事颇为了解,但目前的情况对她极为不利。禄胜曾因陈氏的挑拨离间,在送往大周的贡品中下毒,说起来,他们二人之间还有一层不死不休的仇敌关系。 “查探到夜落纥·密礼遏的行踪了吗?” “未曾,有传言说夜落纥·密礼遏在二次战败后,本欲东山再起,奈何他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现下不知去了何方。” “务必要尽快找到夜落纥·密礼遏,只有他可以打败禄胜,其他人可都没有这个胆量与名分。回鹘皇室内斗的戏码,我还没有看够呢,夜落纥·密礼遏怎么可以躲了起来。传令下去,将禄胜对回鹘贵族所做的一切,悄悄在回鹘民间广为传播,我要让禄胜成为令整个回鹘人人惧怕的暴君。” 禄胜还不知道,他刚刚登上回鹘可汗之位,就已经被人盯上了。此刻的他,正与那位军师商议着,该先将目光放到何处。 “往西吧,既然大周在东,那我们就往西。万一不幸输给了大周,回鹘也能有一个余地,不至于在战败后,便遭遇灭国之危。” 这位军师的计谋果然毒辣,西边的无名小国,自然没有大周那么难啃,也能暂时满足禄胜的好胜心,拿这些小国出出气,消耗消耗他那无处安放的报复心。 “军师说的对,就往西去,待回鹘的地盘被本汗翻番之日,本汗定要与大周天子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远在回鹘以西的黑汗王朝(黑汗王朝又称“喀拉汗王朝”,是古代西北地区回鹘人和葛逻禄人等族群在今新疆、中亚建立的封建政权。辖地包括中亚、新疆南部的部分地区。)此时还不知,他们也已经被禄胜盯上了,不久后,黑汗王朝即将迎来一波东方的侵略。 第93章 向周求援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在夜落纥·密礼遏战败后的日子里,他不断开始懊恼,为何当初不当机立断,自立为回鹘可汗,如今也不会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现下,禄胜已成为新一任回鹘可汗,回去无异于自寻死路,可是离开又能去哪里呢? 一瞬间,“大周”二字涌现在了夜落纥·密礼遏的脑海之中,既然向西已经回不去了,倒不如向东而去,求助于大周。说不定大周会看在与回鹘的交情上,出兵助他一臂之力。 思及此处,夜落纥·密礼遏当即决定,前往大周。 当西部战区指挥使向拱收到大周边境的消息时,他也纳闷了,怎么回鹘可汗的有力继任者会选择投靠大周?难不成是来诈降的? 不容向拱多想,另一条消息好似平地一声惊雷,将他炸回到了正轨上:禄胜已成为新任回鹘可汗,夜落纥·密礼遏不知所踪。 “禄胜不是逃了吗?怎么突然又成了回鹘可汗了?夜落纥·密礼遏又怎么会出现在大周边境?”向拱顿觉此事重大,他必须要尽快向柴宗训禀报。 向拱的奏报仅仅比侦察军司的奏报晚了一天,不过能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想到往汴京城送,向拱已经算是反应很快了。 此事关乎大周日后的对外战略,柴宗训立刻宣了枢密院诸位副使前来议事。 “诸位,这禄胜成了回鹘可汗了,夜落纥·密礼遏反倒是虎落平阳,投靠到我大周来了,都说说吧,该怎么办?” 柴宗训在想,救走禄胜的人还真不是普通人,在短短时间内,居然还能绝处逢生,将一手烂牌打到今日这般局面。 “陛下,依臣看来,大周倒是可以收留夜落纥·密礼遏,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如今禄胜大权在握,他又与我大周有过龃龉,我们与禄胜之间必有一场大战。何不好好利用一下夜落纥·密礼遏,许以他重诺,让他联系回鹘国内反对禄胜的势力,与我们来一个里应外合?” “姚副使不愧为常驻西北之人,朕也偏向于收留夜落纥·密礼遏,可是,这重诺,究竟要如何‘重’呢?太重,罔顾大周利益;太清,则没有诚意,一时间确实是难以抉择。” “陛下,何不承诺夜落纥·密礼遏,待大周拿下回鹘后,许他为回鹘异姓王,实则为一虚衔,无封地、无权力、无兵将。大周已尽得回鹘之地,待到了那时,就轮不到夜落纥·密礼遏说话了。” 王溥的计策不可谓不毒,大周得到如此大的好处,却仅仅只需付出一个虚衔的代价,本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陛下,夜落纥·密礼遏如今已经没有资格与我大周谈条件,想必只要答应能助他一臂之力,他反而会向大周许以重诺。臣建议,可暂时搁置两国的争议,待将回鹘实打实握在我大周的手里后,再跟夜落纥·密礼遏来谈条件。” 薛居正的意见则更为客观,讲求一个实事求是。 “那就这样吧,先将夜落纥·密礼遏请进大周,再来细谈后面的问题。但朕只有一个要求,大周绝对不能吃亏。” 第二日,枢密院便去信向拱,可以接纳夜落纥·密礼遏,并且让他将人请到汴京城来。 为了能让夜落纥·密礼遏感受到大周的诚意,柴宗训特意命李继隆前去边境接应,熟人见面,可以降低夜落纥·密礼遏对大周的防备之心。 夜落纥·密礼遏也没料到,柴宗训会考虑地如此细致,就在他思考该如何与大周西部战区指挥使交流之时,突然就在人群中发现了李继隆的身影。 “李都点检!” “首领别来无恙呀!自从上次一别,我还想再次前往回鹘拜会您,谁料……” “密礼遏有愧回鹘,如今在禄胜的残暴统治之下,回鹘百姓噤若寒蝉,贵族之间则人人自危。我此番前来,正是请求大周助我,杀禄胜一个措手不及!” 李继隆并没有接夜落纥·密礼遏的话茬,而是询问起他目前手握多少兵力,毕竟这些才是日后夜落纥·密礼遏与大周做交易的筹码。 “所部亲兵,已不足一万,但他们皆是万里挑一、身经百战的勇士,他们绝不会惧怕禄胜,都愿意与我并肩作战到底。” “首领,我们陛下听闻您来了,特意命我来接您,赴汴京一叙,您若有什么条件,可直接与我们陛下提。” 夜落纥·密礼遏一听,大周天子竟然愿意见他,当即表示,不作停留,直往汴京而去,并愿意将近万亲兵留在大周边境,孤身随李继隆入京。 夜落纥·密礼遏能在一众回鹘贵族中脱颖而出,成为最有望继任可汗的人选之一,就说明他绝对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禄胜叛军围城一事,夜落纥·密礼遏只能算作是决断有误,说明他并没有把握好最佳时机。 禄胜本就与大周旧债未清,自然不会与大周交好。柴宗训若是能选择扶持他夜落纥·密礼遏上位,他定然会下决心让回鹘与大周和平相处,不妄想侵占大周的一寸土地。 但夜落纥·密礼遏想得还是太过浅薄,柴宗训或许会选择他,但这并不代表大周没有实力单独面对禄胜的挑衅。有他夜落纥·密礼遏,与没有他,柴宗训都依然会对回鹘下手。他的存在并不能左右大周与回鹘之争的最终结局,而是只能加速或者减缓这个结局,结局一定会是大周胜、回鹘败。 当夜落纥·密礼遏跟随李继隆一路东去的途中,越接近汴京,带给他的震撼就越大。起初,夜落纥·密礼遏本想着,能与柴宗训争取多一点有利回鹘的条件,后来,在他看到大周富庶繁华的景象后,便沉默了。 他的心中不禁在想,或许没有他夜落纥·密礼遏,大周也能对付得了禄胜,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这个想法就像一棵春笋,在他心中蓄势待发,待到某一刻,冲破地底,彻底颠覆他此前所设想的一切美好。 那一刻,是在夜落纥·密礼遏抵达汴京城后,当着满朝文武大臣,正式拜见柴宗训的那一刻。 第94章 双方筹码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夜落纥·密礼遏看着正坐在眼前这个少年天子,左右两侧站满了能安邦定国的文臣武将,就连他一向与他相熟的李继隆,也只能站在武将堆中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那岂不是说明,站在前面的这些人,都比李继隆还要优秀许多? “外臣见过大周天子。”夜落纥·密礼遏战战兢兢地向这个比他年龄小不少的帝王行了一个礼,而后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他发话。 “朕素问回鹘人容貌生得极好,骑马打仗样样也拿得出手,首领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你一路东来,可有不适之处?” 夜落纥·密礼遏没想到,柴宗训竟然对他表现地如此友好。自从他过上四处飘零的日子后,可谓是尝尽了人世间的冷暖,当今天下唯有大周还愿意收留他。 “多谢陛下关心,外臣蒙陛下收留,已是情义深重,区区东来之路,又何足挂齿!” “那就好,首领暂且先在驿馆歇息几日,好好领略一番我大周的人文风情,其余的事我们过几日再慢慢详谈,不必急在这一两日。” 柴宗训知道,夜落纥·密礼遏在来到大周之前,可能十分确信,大周会对他伸出援手,可能还会不求回报。而如今,柴宗训就是想要让夜落纥·密礼遏明白,大周即使没有他,也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拿下回鹘,让他对己方实力不要过于乐观。 现下,夜落纥·密礼遏也需要时间重新审视自己与大周之间,该如何去进行一场实力如此不对等的博弈。他甚至在想,自己究竟能不能拿出哪怕一分的筹码前去谈判? 夜落纥·密礼遏与禄胜这一对回鹘仇敌,皆各自落入了大周人的彀中。禄胜在那位军师的帮助下,已然成功了一大半,顺利问鼎回鹘可汗之位,准备将目光转移至更西边的小国。 夜落纥·密礼遏与柴宗训的组合,是否可以比得上禄胜与其军师? 接连好几日,李继隆分别领着夜落纥·密礼遏见了枢密院的几位副使,听取了他们对当前回鹘局势的判断。但夜落纥·密礼遏自然不会全盘接受他们的提议,国家利益当前,几位副使无论如何建议,出发点都是为了大周。 现下有两个不同的意见,夜落纥·密礼遏较为纠结。一是先搁置争议,战后再议。二是由他出面,向大周承诺割让回鹘领土,换取柴宗训的支持。 夜落纥·密礼遏目前并无半分回鹘领土在手,第二个意见其实同第一个意见无甚区别,到时候大周想要多少回鹘领土,恐怕已轮不到夜落纥·密礼遏发话。 想到正在大周边境驻扎的亲兵,夜落纥·密礼遏暗自在心中后悔,当初为何不将胆子放大一点,将亲兵的数量再扩大几倍,说不准禄胜就坐不上回鹘可汗的位置,他也用不着前来大周求援。 心中想定后,夜落纥·密礼遏请求李继隆带他前去求见柴宗训。 柴宗训见夜落纥·密礼遏如此迅速就做好了决定,也不由地好奇,想听听他到底是怎么筹谋的?又想大周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陛下,外臣想过了,只要大周同意出兵助我夺回回鹘,一切条件可以容后再议。”夜落纥·密礼遏相当于亲手递给了柴宗训一个出兵的理由。 “回鹘在前任可汗在位时,一直与我大周往来频繁,两国关系堪为周边邻国的楷模。现下回鹘有难,我大周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像什么条件之类的话,首领以后就莫要再说了!” 柴宗训之所以这么说,是对大周军队信心满满。他清楚,只要大周有了正当的出兵理由,拿下区区一个回鹘不过是迟早的事。 “多谢陛下!我的亲兵现正驻扎在大周的边境,我可以先行率领我部兵马,前往回鹘前线探路,大周军队可以我部人马为先锋,亦步亦趋。” 夜落纥·密礼遏为了表达与大周合作的诚意,愿自请为联军先锋,希望可以得到柴宗训的认同。 尚不足一万的人马,即使夜落纥·密礼遏将他们的战力描绘得再天花乱坠,柴宗训其实都没有将其放在眼里。现下,若论单兵作战,大周随意拎出一支小队,都可以抵挡得住少数民族的数千骑兵。 不过,场面话柴宗训还是要说的,毕竟这是大周首次与回鹘组成联军,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大周的整体对外战略。 “那朕就依仗首领开路了,不过眼下还不是出兵的最佳时机,待来年开春,朕便令大军整装待发,出兵回鹘。” 枢密院几位副使皆心领神会,此战,既然夜落纥·密礼遏愿意将自己的部队作为先锋,先入回鹘,自然也是要承受战败的风险。 谁也不能保证战场上,等待着夜落纥·密礼遏的是百分之一百的胜利,周军紧随其后,自然不保证会为其保驾护航。 在回鹘夜落纥·密礼遏极力相邀之下,大周即将与夜落纥·密礼遏所部人马组成联军、进军回鹘的消息,已然悄悄在朝野内外开始盛传,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飞扬,速将此消息传给主君,好让他能有所准备。之前,夜落纥·密礼遏战败后,倒是没想到他能那么快反应过来,搭上了柴宗训的路子。可这个回鹘人还是想得太过简单了,柴宗训不会无缘无故出兵,他怕是意在整个回鹘。” 女子今日并没有念经礼佛,而是在一旁做起了香,那香的味道不似平日里,公卿家时常能闻到的品种,倒是有几分像回鹘人身上散发出的香味。 “夫人,若夜落纥·密礼遏与大周联手,不知是否会对主君布局西北的计划有所影响?”飞扬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此番夜落纥·密礼遏与柴宗训合作,正逢他们方才在西北站稳脚跟的关键节点,双方实力相差还是太大,他不可不忧。 “待主君拿下黑汗之后,我们便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到那时,就算回鹘没了,我们手里还有底牌,我就不信斗不过柴宗训。” 女子一把点起了刚刚做好的香,闻了闻味道,确实与现下大周公卿之家常用的香有所不同。 “夫人所言极是,属下这就去办。” 香点起来后,女子慢慢开始翻阅起了手中的两幅字帖,上面的字颇为清秀,下笔不似中年人那般劲道有形,应是出自少年人之手。 女子有模有样地在字帖上圈圈点点,见到好的就夸赞,不好的便在一旁标注出来,指出下笔之人的不足之处。不一会就批注好了两副字帖。 “来人,将这两幅字帖送去给崇哥儿和明哥儿,让他们将字帖中的错处好好看一遍,多练几遍,明日再拿来给我。” 下人拿走两幅字帖后,女子又默然盯着一侧的弥勒佛开始出神。 “他们俩,有我替你看着,定会叫他们成才,日后担起家中重担。” 第95章 击败黑汗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河西回鹘,神秘军师在收到一封密信后,一改本欲再过一段时间对黑汗用兵的想法,建议禄胜立刻出兵。 “军师,如果现在就出兵,回鹘的优势并不明显,需不需要再考虑一下?”禄胜自从坐上回鹘可汗的位置后,眼界变得更为开阔了。他如今所做的每个选择,都关乎着回鹘的未来。 “无妨,我有一计,可让回鹘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军师行事向来十拿九稳,禄胜即使目前心中还有片刻犹疑,倒也想看看军师究竟有何妙计。 待回鹘正式出兵之日,他终于明白军师所说的妙计是什么了。 那一日,周边不少曾被黑汗压迫的部族首领,纷纷领兵加入到了回鹘的阵营当中。其中,还包括不少信仰佛教的小国。 黑汗王朝建立之初曾与突厥汗国、回鹘汗国等游牧汗国类似,最初信仰的是萨满教与拜火教,也有一些摩尼教徒与佛教徒,只是后来改宗了伊斯兰教。因此黑汗王朝与周边信仰不同宗教的小国之间,连年来摩擦不断。 “军师,本汗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一手!现在可好了,有了这外援,我们还怕拿不下小小的黑汗吗?” 禄胜并没有夸大其词,他手下的部队在军师的整顿下,战力提升了不是一星半点。军师还仿照大周的军队形式,将回鹘军队做了详细划分,大大提高了骑兵与步兵之间的协调作战能力。 在禄胜看来,军师就是一个文武全才。至少目前,他还没发现军师的弱点,也许是禄胜还不够了解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所谓军师,才会觉得他哪哪都好。 “就让这些人给我们冲锋陷阵,待到黑汗军队快要坚持不住了,回鹘军队再一鼓作气杀上去,一战就可以将黑汗的士气打下来,后面的事就容易多了。” 要不还是说黑汗王朝自作孽,平日没少拿着信仰差异的问题,为难周边小国,如今墙倒自然众人推。 而河西回鹘早在前任景琼可汗仍在位时,就对黑汗王朝的对外扩张感到不满,常常选择站在其对立面,替周边小国说话,与黑汗王朝互相抗衡。 军师其实没有明说,禄胜这还算是沾了景琼可汗的光。当军师一同这些小国部落提出,回鹘想要出兵攻打黑汗时,他们皆二话不说选择站在回鹘这边。更有甚者,直接出兵相助,军师只是费了几句口舌,实际成果早在景琼可汗时,就已提前为禄胜备下了。 柴宗训这头没想到,在他还在准备出兵回鹘事宜时,禄胜早就将枪头对准了西边的黑汗王朝。 黑汗王朝与中原王朝一直保持着友好关系,往来不绝。远则一两年一次,近则每年一次,定要遣使远赴中原开展商贸、朝贡活动。 这些使团实际上多为商队,通过来往黑汗与中原两地,从中获取丰厚的经济利益。两地之间的商贸往来,主要是以黑汗运往中原的乳香为大宗,而黑汗运回的主要是丝织品、衣服、金银器皿和茶叶。 这么说来,禄胜这次下手的对象,恰恰是与大周友好往来的一西部政权。 而在河西回鹘与多个部落、小国的围攻之下,黑汗王朝没有坚持多久便败下阵来,战败后,其统治者向王国以西迁徙,并选择迁都以躲避战祸。 禄胜成功占领了包括黑汗王朝旧都在内的东部大片区域,将河西回鹘的边境拓展到了今巴尔喀什湖附近,领土直接与花拉子模接壤。 “没想到黑汗如此不堪一击,军师不如趁热打铁,将其剩余的领土也拿下?” “不可,我们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占领黑汗东部大片地区,皆是利用了其内部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若执意赶尽杀绝,激起他们的反抗意识,我恐会适得其反。” “那就给他们留下一点家底吧!如今我回鹘已不再是昨日的回鹘,想必已经有能力与大周一战了吧?” 禄胜已迫不及待想要将刀锋对准柴宗训了,现下他刚刚拿下黑汗,正是志得意满之际。可军师的一句话,就像一盆冰冷的水,瞬间浇灭了禄胜的满腔战意。 “不急,我得到消息,夜落纥·密礼遏已经投靠了大周,他的剩余兵力将与大周组成联军,想必不久后就会向回鹘杀来,这正是我劝可汗提前出兵的原因。” “你说什么?夜落纥·密礼遏投靠了大周?竟然还妄想利用大周的兵力与我对抗?没想到夜落纥·密礼遏不仅没有死在山林之间,反而勾搭上了大周,倒是我小看他了!” 禄胜此时本想质疑军师,不该在之前那次将夜落纥·密礼遏放走,白白浪费了一个杀他的好机会。可是在那种情况之下,自然是回鹘可汗之位更要紧,禄胜也明白,军师的抉择在那会确实是最优选择。 “可汗,我当初确实不该放虎归山,此事是我一时失策,若是可汗为此降罪于我,我没有半句怨言。” 他这是说的场面话,毕竟如今回鹘与大周之间的战局一触即发,禄胜不可能处罚自己这个唯一能办事的军师。 “军师说的哪里话,你我之间的关系,哪里用得着说这些!当初是本汗决定放走夜落纥·密礼遏,你只是建议本汗,何罪之有!” 军师要的就是这句话,他与禄胜之间虽然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且他知道待禄胜大败大周,总有一天会对自己下手,他也不过是在与虎谋皮。但他谋的还有更多禄胜不知道的,总有一天禄胜会被自己这位“倚仗”的军师反噬。 昭武二十年春,大周西部战区、北部战区出动十万兵马,与夜落纥·密礼遏所部组成联军,浩浩荡荡朝着回鹘而来。 禄胜也调集了近八万大军准备在两国边境,阻击周军前进的步伐,这是两国第一次刀兵相见。柴宗训与禄胜都对自己这方充满信心,但这一战究竟谁胜谁负,还需要时间来证明。 藏在暗处的陈氏,眼见回鹘与大周马上就要真刀真枪地干起来了,内心兴奋地不得了。此战,她倒是希望禄胜能够大败,如此一来回鹘再也不可能成气候,必定会就此一蹶不振,彻底地衰落下去,她才好下手,对回鹘上层贵族发动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戮!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数十年了,你们祖先欠我的,也是时候该还了!” 第96章 首次交锋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大周兴庆府,西部战区指挥使向拱、北部战区指挥使李重进二人,正在做此次出征前的最后准备,两人在沙盘上不断推演着进军路线,并在身后的行军图中标注了出来。 “此战,我们可主攻河西回鹘老巢,他们刚刚拿下黑汗东部,根基必定不稳,若甘州一失,定举国皆乱,我们就可不费吹灰之力取胜。” 向拱直指地图上的河西回鹘都城言道,在他看来,此番仅要一战就可定两国胜负,只需合兵,无需分兵,一鼓作气直击回鹘军队即可。 李重进倒是持不同意见,他作为北部战区指挥使,这一战并不是他的主场。假设两军合兵,李重进就会成为向拱的副手,在此战中失去大部分自主权,因此他并不倾向于合兵,更愿意一前一后或是一左一右分兵取之。 “两军合兵一处,风险太大,我建议分兵而行,你向北直取甘州,我则向南步步进逼,如此既可对回鹘形成上下夹击之势,又可灵活移动,不必受制于河西狭窄的地貌。” 柴宗训当初下旨让向拱与李重进二人共同出兵之时,向拱就有意出面反驳,他相信以西部战区的一己之力,绝对有实力拿下回鹘,根本不需要李重进的加入。 但向拱还没开口,柴宗训就发话了,言道河西之地乃是往后大周对外战争的必经之地和要塞之处,此战意义重大,必须万无一失。 柴宗训这话一出,向拱就把自己肚子里还没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今日商量作战方略,向拱本就对与李重进合兵一事不抱希望亦不打算与其合兵,一问果然如此。 “你我曾在攻灭西辽之战有过一次合作,此次出兵回鹘也算是我们二人之间第二次携手制敌。这样吧,我们两军就先分兵出击,再依战局进展及时作出战略调整,可好?”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李重进愿意放弃抢先攻占甘州的机会,已经是仁至义尽,他早就想好了,要从南边一步步地往西北进发,一路攻取河西回鹘的重要城市,直至抵达甘州城下。 说罢,向拱与李重进二人分别开始安排本部人马,按照既定战略准备出击。 禄胜这头,也正在与军师商量此战的取胜之道。 “这一战若想要取胜,并不难,大周虽出动了两个战区的兵力,但我料定,他们绝对会选择分作两路大军,一前一后或者一南一北径直朝我回鹘而来。” 禄胜听着军师的话,脑子里已经在思考如何克制大周的两路大军。片刻后,禄胜仔细考虑了一下,最佳策略怕也仅有分兵应对了。 “军师,照你所说,我回鹘似乎也应分兵以对?” “不,恰恰相反。大周此战虽派出了两个战区的兵力,但他们所经略的地区有所不同,向拱才是我回鹘此番的主要目标,至于李重进可将其暂时牵制在一旁,或还可利用围点打援之计,将他们一一消灭也说不准。” “军师的意思是?” “可汗只管看好了,此战我们定可叫周军有来无回……” 向拱与李重进定下分兵之策后,各自领军跨过了两国分界线,朝着目标区域推进。 “命令大军全速前进,兵贵神速,谁要是贻误了战机,莫要怪我,在未开战之前就先斩违背将令之兵!” “是!”近六万大军跟随在向拱身后,旌旗飘扬、气势磅礴。自打西部战区知道有一日终会与回鹘短兵相接之后,他们就无比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李重进则率领四万大军南进,兵锋对准了回鹘一南部重镇。 在向拱进军途中,他料定禄胜会在前方设下重兵阻击,就想要凭借初战告捷,振奋士气。 河西地区地处荒漠地带,几十里甚至上百里地都难觅人迹,更遑论要在两侧设置伏兵。因此,向拱才断定禄胜绝对不会提前在荒漠暴露自己,送羊入虎口。 果然,几日后,向拱就在距离凉州城的不远处,遭遇了回鹘军队的抵抗。 两军正式交战后,驻守凉州城的回鹘军队在城外抵挡了周军不过半日而已,便全数撤回到了城中。在向拱看来,他们似乎想要凭借城防阻断周军进军的步伐。 “去把神武大将军请出来,此战定要让回鹘知道我大周的厉害!” 向拱此次出征,特意带来了十门神武大将军,正是为了攻取回鹘城池。 在火炮的火力加持下,周军没过多久便攻破了凉州城门,回鹘军队面对大周的猛烈攻势,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这样打下去,依我看不用一个月,我就能打下回鹘全境了!那李重进还不愿意与我合兵,简直是白白丢了这么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 在城破后,向拱立马领军进驻了凉州城,将城内的回鹘军队斩杀殆尽。但是,面对回鹘百姓,他连发了几道严令,不许周军扰民,赢得了回鹘百姓的高度评价。 为了加紧攻下甘州,向拱将火器军司的十门神武大将军留在了凉州,并派了五千人马驻守,而后自领剩余兵马出了凉州城,朝着甘州方向进发。 李重进这头还在回鹘一南部重镇与敌方对峙,就收到了向拱向他发来的战报,言道其已拿下凉州城,正朝着甘州进发,李重进的部下闻及,更是为他打抱不平。 “主帅,我们北部战区原本就不是经略西北的部队,陛下派我们前来,是来打仗的,不是来给他西部战区打下手的!你当初真该与向指挥使合兵一道,你们都是战区指挥使,凭什么他就可以直取回鹘都城,甚至还带走了十门神武大将军,而我们却在此处苦战不得!” 面对这名下属义愤填膺的质疑,李重进并没有因此恼怒,反而愈发冷静。 “这位同僚所言,恕我不能认同。凉州城一战,并不能代表我军占据了战场优势。凉州虽是回鹘一重要城池,但距离我大周太近,不能保证此城是否是回鹘特意留给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麻痹我军。主帅,如果凉州城仅仅是一个诱饵,那向指挥使那里恐怕会有危险。” 另一位站位稍微靠后的将领也说出了自己对凉州城一战的见解,顺利引起了李重进的注意。 “报上名来。” “属下刘继业,原为北汉降将,现为北部战区一校官,此次有幸追随您出兵回鹘。” “那你倒是说说,现下我军应该如何进军?” 第97章 向拱惨败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依属下看,不如先撤至城外五十里,静待时变,若是向指挥使处有异动,我军也可迅速前去救援,不必突然抽离此间战场,如此恐有被敌军追击之险。” 刘继业的想法与李重进不谋而合,他也正打算撤军,倘若向拱处真的出了点什么意外,他不可能见死不救,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停止进攻,先撤出战场。 “你说得不错,若我们现在撤军,城中的回鹘军队反而选择出城追击,那么,本帅几乎可以断定,这些回鹘士兵就是禄胜留着牵制我军的,他才好腾出手来,对付向拱。” 反应过来后,李重进迅速命令部队撤离,将仅有的三门神武大将军留作垫后之用,若遇大批回鹘军队追击,他命令部队,只管放炮。 就在李重进将攻城的势头弱下来时,回鹘军队就开始在城楼破口大骂,故意激起周军的怒火。李重进压根就没有将他们的话放在心里,仍旧命令部队撤退。 回鹘军队眼见周军撤离,果然急了,他们全都跑下城楼,冲出城门,欲追击周军而去,没想到却在半路吃了好几十发火炮,又都灰头土脸地逃回了城中。 李重进这头虽然料到向拱可能会有危险,但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通知他了。他只能寄希望于向拱的敏锐与警醒,希望他能提前一步发现回鹘军队的诡计。 此时,在辽阔的荒漠之上,大周的军队正在全速前进。他们身着防御力极高的胸甲,手持锋利的刀枪剑戟,还配备了一支千人的火绳枪小队,个个精神饱满,士气高昂。然而,他们并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悄悄降临,就连他们的主帅向拱亦没有任何反应,仍领着部队极速前进。 就在向拱领军出了凉州城后不久,城中伪装成百姓的两万回鹘军队就反杀了所有的周军,控制了周军遗留下来的所有辎重,并且悄悄沿着周军行进的路线,一路紧跟了过去。 就在周军快要抵达甘州城下之际,一支回鹘军队突然出现在了向拱的眼前,挡住了周军前进的道路。 “尔等是等不及向大周投降了吗?居然敢在这里‘迎接’我大周军队?” 向拱手中有五万余人马,丝毫没有将眼前的三万回鹘士兵放在眼里。 回鹘军队中间,慢慢走出了一个身着主帅服饰的男人,此人正是禄胜。他听到向拱的话,不由地会心一笑,他心想:待会究竟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你就是向拱吧,我乃回鹘可汗禄胜,你领着几万人远道而来,我身为主人,自然要来迎接远方的来客,就不知道你此来,给本汗准备了什么样的大礼?” “本帅还没有向可汗要礼物,可汗倒是先盯上了我大周的礼物。这个不难,待我打下甘州城,可汗可以随我亲自去往汴京,看看陛下会不会将甘州城‘送还’给你?” “将军好志气,就不知道待会你还能不能如此大言不惭!来人,给我杀!” 禄胜话毕,大周与回鹘的数万大军瞬间就厮杀在了一起,挤作了一团,两军相交处,没一会就多了无数条倒地的尸体,鲜血将他们脚底下的黄沙彻底染红。 周军装备本就精良,人数上又多于回鹘军队,向拱想着应该不用多久就可以决出胜负了,他都没有急着让第二波人马冲上前去,只命令他们留在原地,万一前军伤亡过多,再杀上去补充前军。 “咻咻咻……”突然间,一支支弓箭从周军身后飞了出来!正中准备冲上去的第二波周军人马、 “这是怎么回事?!”向拱急忙询问身边的下属。 “主帅,有一支回鹘军队出现在了我们的身后!我们似乎被包围了!” 刹那间,向拱急了,他并不担心目前自己遭遇回鹘军队前后夹击的不利形势,而是在想这批回鹘军队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好!”向拱思虑了片刻便反应了过来,如今周军的身后就只有凉州城,若这批回鹘军队正是来自于凉州城,恐怕城内留守的周军已凶多吉少,辎重恐也落入了回鹘之手。 “主帅!回鹘军杀上来了,前军也已慌作一团,我们该怎么办?!” “撤军,朝南走,与李重进汇合!” 向拱此时不得不佩服李重进的深谋远虑,没想到此时他居然成了自己的救星。 就在向拱下令朝南撤离之时,回鹘军队迅速收拢了包围圈,加快了绞杀周军的速度。没一会,向拱带来的五万大军就只剩下不到两万了。 向拱遭遇了如此大的惨败,悔不当初,他痛恨自己不该如此轻敌,孤军深入,惨遭回鹘军队前后夹击。 当向拱领军冲出回鹘军队的包围圈时,周军再也没有了战前那股意气风发的样子,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如丧考妣的模样,任谁看都知道他们刚刚吃了一场败仗。 不到一日,当李重进发现自己的前方突然出现大批部队时,他定睛一看对方居然身着周军的服饰,李重进猜想定是向拱所部。 待他们走近之时,李重进也不由地为向拱捏了一把冷汗,向拱近六万人马,如今看来已不足两万了,还都是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此一战,向拱该是损失了四万兵马,毫无疑问是惨败。 “怎么回事?”李重进虽然猜测向拱可能中了回鹘军队的诡计,但是还是想向拱亲自说出口,确认一番。 “回鹘以少量老弱病残之军驻守凉州,引我来攻。结果等我朝甘州进发后,城中伪装成百姓的回鹘军队就将我军杀了个措手不及。后我军在甘州城外被回鹘军队前后夹击,此战共损失了四万余人马,还丢失了凉州城中的所有辎重……” 向拱悔恨不已,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必定会审慎用兵,不会再如此轻敌。 “怎会如此?那回鹘军队可有追来?”李重进惊呆了,他料想到向拱的失败,但是没预料到他会遭遇如此大败。 “应是没有,禄胜可能猜到我要与你部汇合,就没再追来了……” 李重进脑子里快速思考着下一步动作,他很清楚,现下周军必须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快,先撤回秦州,再将情况汇报给枢密院,待陛下决断。” “你手上不是还有几万人马吗?随我杀回去,为我大周勇士报仇雪恨啊!” 向拱现在只想将禄胜碎尸万段,怎会愿意轻易撤军。他已犯下如此大错,不戴罪立功,如何还有颜面回汴京面见柴宗训。 “凉州佯败、甘州设伏,抢夺我军辎重,利用南部兵力牵制我部,回鹘这回分明是有备而来。恐怕我们这头选择杀回去,他们那头就会故技重施,南北夹击我们!” 李重进说的不错,如今回鹘军队有神武大将军在手,就算炮弹并不多,但是拿来轰炸剩余的周军肯定是绰绰有余,不必说南部还有大批回鹘军驻守重镇未出。 向拱虽然心里不乐意,但是此时他知道,此战一败,他已经失去了发言权,只能听从李重进的建议,先撤回秦州,再另作打算。 第98章 朝堂震惊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夜落纥·密礼遏所部,因人数不多,得以成功绕到禄胜兵力部署的薄弱之处,在甘州北部一座已荒废的小城中驻扎了下来。 “什么?你说向指挥使率领的周军已经战败了?还损失了数万兵马?” 夜落纥·密礼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头刚刚从禄胜的眼皮子底下钻了出来,那头向拱居然就打输了,这让他孤零零地待在此处,该如何是好? “据属下打探得来的消息,向指挥使兵败后已与李指挥使汇合,周军下一步的动向尚不明确。但属下认为,禄胜迟早都会发现我们的踪迹,此处再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夜落纥·密礼遏怎么会不知道?这座荒废的小城别说防守了,就连他这不到一万的人马都装不下。可以说只要禄胜一发现他们的行踪,即刻就会派兵前来,孤军停留在这里,只能被人当成活靶子,岂不片刻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能联系得上向指挥使他们吗?” “太难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具体停留在了何处?就算我们能越过禄胜的重重包围,他们也不一定还会在原地等着我们……” 夜落纥·密礼遏是真没想到,凭借禄胜现在的实力,居然能够轻易击败周军。亏他当时还对周军信心满满,没想到向拱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无论如何都要将信给送出去,看看他们下一步准备如何?我们目前的地理位置,优势还算明显,问问看能不能配合着他们一起行动。依我看,周军不会就这么狼狈地走了,还是会试图寻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向拱与李重进率领剩余兵力退守秦州后,立马向枢密院去信,告知他们首战已败的全部经过。 张永德等收到信后,不敢有丝毫迟疑,转头就将情况禀报给了柴宗训。 “什么?你说向拱败了?还损失了好几万人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柴宗训被这个消息彻底震惊了,按理说向拱和李重进两人都是大周能征善战的良将,对付一个回鹘定是绰绰有余的,怎么会轻易就败了呢? “陛下,李重进在奏报中言道,出大周后,他就与向拱兵分两路,向拱西进凉州、甘州,他则往南。后向拱破凉州城后,朝甘州进发,他被大股回鹘军牵制在南部重镇。怎料大批回鹘士兵于凉州城中假扮成百姓,杀光我凉州守军,抢夺辎重后,与甘州方面的回鹘军左右夹击,以致向拱兵败。” “愚蠢!朕命他们二人出征回鹘,难道意思还不够明确吗?怎可轻易分兵,将我军的固有优势掰成了两半?若朕猜的不错,十几门神武大将军是不是也分作了两份?” 面对柴宗训的怒火,张永德在心里暗自抱怨,打了败仗的是向拱,怎么变成他在挨骂了?待向拱回来,他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确如陛下所言,向拱分走了十门神武大将军后,在攻占凉州城后,便将其留了下来,率军前往甘州,臣恐怕如今这十门神武大将军……” “已落入了禄胜之手!”柴宗训并不担心他们有足够的技术仿造,而是担心他们会利用向拱没有用完的炮弹,朝着大周边境开炮,直入中原。 “如今李重进与向拱二人已率军撤至秦州,特遣人来报,询问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张永德不得不说,此战他们二人算是捅了一个天大的大篓子,损兵折将不说,还把大周自行研制的火器就这么白白地丢给了回鹘。 “朕即位以来,在战事上还未遭遇过如此重大的失败!他们俩在分兵之时,为何没有想过来问问枢密院的意思?战事不利,反倒指望着你们给他收拾烂摊子。依朕看,此战败因就是他们大意分兵、轻敌所致!” “陛下息怒……” 李重进既然选择先撤至秦州,定是为了保全周军剩余力量。当此之时,几位枢密副使也不得不将回鹘方面的诡异之处一一道出。 “陛下,向拱与李重进二人皆是陛下倚重的战区指挥使,首战虽然败了,但依臣之见,也不仅仅是他们二人的原因。李重进还言道,此次回鹘面对我大周的攻势,似乎早有准备,看透了他们的每一步进军意图。” 姚内斌从敌我双方的形势出发,进行了一番客观的分析,让柴宗训稍微恢复了几分理智。 “姚副使所言甚是!陛下,侦察军司此前曾查探到,禄胜身边好似多了一位军师,不知是否是此人在背后替禄胜运筹帷幄,致我军兵败甘州城外。” 韩通的话也引起了柴宗训的注意力,这个所谓的军师会不会就是那个,当初劫走禄胜的背后之人? “若是如此,便令向拱与李重进二人先行在秦州驻扎,改以李重进为主帅、向拱为副帅,并着侦察军司李处耘、火器军司潘美同赴前线,助大军一臂之力。另,必须要严防回鹘利用神武大将军反攻大周,一定要将回鹘军队阻挡在大周的国境线之外。” “臣等即刻就将陛下的旨意传至前线,陛下,不知夜落纥·密礼遏处该如何安排?李重进在奏报中并没有提及他的行踪,只言道他或许已从北面进入回鹘。” 张永德作为大周的枢密院副使,自然是不必理会夜落纥·密礼遏的生死,但此时他仍然是大周的盟友,还是要听柴宗训的决断。 “暂时先不必管他,夜落纥·密礼遏乃是回鹘皇室中人,自然比我大周要更了解回鹘的情况,朕相信他定会随机应变。若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他也不配当我大周的盟友了。” 既然夜落纥·密礼遏能悄无声息地从北面溜进回鹘,那柴宗训就没必要担心他那不足一万人马的安危了,想来总归是还在的。再者说,若是夜落纥·密礼遏全军覆没了,对大周而言也不全然是一件坏事。 柴宗训说不定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件事,问罪禄胜,言道夜落纥·密礼遏早已归附大周,他肆意杀害大周的盟友,柴宗训没理由不为夜落纥·密礼遏讨个公道。 只是此次出征首战,柴宗训没有料到向拱竟然会遭遇如此大败,实在是有负他的重托,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消灭禄胜的大好机会。 “让李处耘到了秦州后,务必要尽快调查出禄胜这个军师的底细,朕要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与我大周作对。” “臣等遵旨。” 第99章 计划反攻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大周出征回鹘,首战即大败的消息,还未从宫中传出,民间已是流言四起。 “哎你听说了吗?我军出征回鹘,首战就败了!” “我军死了好几万人呢,这下不知得添多少孤寡了……” “据我所知,似乎有很大原因是前线将领轻敌冒进所致。” “那可得治罪啊,不然怎么对得起这几万亡魂啊!” 枢密院收到李重进的奏报不到两日,汴京城中就已谣言满天飞了。 “夫人,属下已经依照您的吩咐,将我军战败的消息传遍了都城,想必此时朝堂上已经有不少人打算向陛下进言,建议他阵前易帅了。” “很好,大周兵败,藏着掖着算什么,自然是要让越多人知道越好,我倒要看看柴宗训该如何应对!” 汴京城中一处宅邸,女子仍旧在佛堂中跪坐,她每日大部分时间都与佛相处,不过内心却丝毫没有沾染半分佛性,始终沉迷于过往仇怨,不可自拔。 正如女子所言,朝堂上越来越多的人忍不住向柴宗训建议,替换掉打了败仗的向拱与李重进二人,另择资历深厚、久经沙场的老将前去指挥作战。 “陛下,恕臣直言,向拱一时轻敌致我军功败垂成,乃是中了回鹘的诡计。臣绝对不赞成临时撤换主帅,打乱我军的反攻计划。” 姚内斌始终相信,此战换了任何一个人去,恐怕都会陷入回鹘的陷阱之中。李重进二人已经竭尽全力保住了大周的大部分兵力,大周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假设此时撤换了他们二人,反而会令回鹘看轻了大周,以为大周怕了他们不可。 “臣愿以官职作保,若他们此番不能反败为胜,臣自愿去职还乡。” “姚副使不必如此,朕并没有说要撤换他们二人,只是在犹豫,此时是否是最佳的反攻时机。” 柴宗训虽然已指派了李处耘与潘美二人奔赴前线,但向拱与李重进首战兵败在前,若是再战,不知他们二人是否还有最初那般雄心壮志。 “陛下,臣有一建议,不知是否可行?”王溥看出了柴宗训的犹豫。 “王首辅但说无妨。” “不如再派遣一位枢密副使,替陛下前往前线督军,充当定海神针的效用。臣相信向拱与李重进二人定会一雪前耻,好好灭一灭禄胜的威风。” “王首辅此言颇合朕意!这样吧,姚副使对西北局势看得最为清楚,不如就由你代朕前去督军可好?” 姚内斌对于西北局势向来是看得最准的,柴宗训对他也最为放心,让他督军,最适合不过了。 “臣愿前往!”向拱与李重进二人颇具将才,不能就这么埋没了,出于爱才之心,姚内斌也愿意走这一趟。 七日后,当姚内斌随同李处耘、潘美出京,在秦州见到向拱与李重进二人时,他才知道李重进的战报,还未将当前周军最糟糕的情况道出。 向拱所部的不少士兵都在突围之时受了伤,算上这批人,他率领的五万多人,如今能跑能动的估计已不足一万。幸好李重进所部并没有什么伤亡,四万人马皆还俱在。 “我等见过姚副使。”李重进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姚内斌给盼来了。有他在,李重进方才有了主心骨,下一步无论如何行事,他都不惧回鹘的挑衅。 “遭遇如此大败,我军军心未乱,你等还是有功的。当务之急是先医治伤员,布防边境,以防回鹘来袭。” 姚内斌此来并不是为了问罪向拱与李重进,而是为了助他们二人反败为胜。 “多谢姚副使劝慰,只不过我等此战已致我大周损兵折将,陛下不曾问罪于我等已是天恩,我等必会拼尽全力,一雪前耻,再战回鹘!” “好!你等有此雄心自是最好不过了!此番陛下还让李指挥使与潘指挥使随我一同前来,也好为你们出谋划策。” 此时的向拱正站在李重进的身后不发一言,他很清楚,此战已经成为他此生抹不去的败绩。就算日后向拱能够战胜禄胜,将他的人头砍下来,也会有人提起他甘州之败,他确实对不起死在战场上的那数万兄弟。 姚内斌看出了向拱的窘境,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了一番肺腑之言。 “知耻而后勇才是为将者应该做的事,我们万不能沉浸在过去的伤悲中不可自拔。倘若大周每一个将领,都在经历了失败后从此一蹶不振,再也站不起来。那我试问,还有谁可以做大周的冲锋陷阵之人,你们又怎么对得起陛下对你们的信任?” 向拱看着姚内斌,不禁一时语塞。此战柴宗训并没有怪罪于他,反而是派了这么多人来帮助他和李重进,他怎能罔顾陛下的好意,自怨自艾? “此战,陛下没有问罪于你们,确实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你们都不清楚,上奏请求阵前易帅,将你们押回京都问罪的人,不知凡几。陛下不胜其烦,直接下旨命我等来了前线,他们才收敛了许多。” “姚副使,我向拱在此立誓,不破甘州,誓不还都!”向拱管不了那么多了,即使青史上注定会留下他的败绩,他也要用一场胜仗替惨死在甘州城外的将士们报仇雪恨,以报答柴宗训对他的提携不杀之恩。 姚内斌几人仅休息了片刻,立马便开始制定反击的方略。 “姚副使,我侦察军司会在十日内,探得回鹘军队的最新动向、敌方军师的背景与十门火炮的具体位置,还请副使放心。” 李处耘知道,这些都是此次反击之战必不可少的情报,必须要尽快捏在大周的手里。 “副使,火器军司带来了一批新制的木柄手榴弹,我会尽快发放至军中各营。至于神武大将军,我也带了十门来,若是禄胜敢用那十门对付我们,我等也不惧他!” “好!有侦察军司与火器军司相助,我不信还能让回鹘占了大周的便宜去。李指挥使、向指挥使,你们速去整军,补充粮草。此战,我们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我建议全军分作三路直扑凉州城,南防北拒,一举拿下凉州!” “属下领命!” 第100章 试图偷家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军师,你可真是神人!凉州佯败、甘州破敌,我军斩首数万周军,还缴获了大量辎重、粮草等,可谓是大胜啊!怪不得你笃定周军分兵以后,自有妙计可应对,这就是你说的妙计吧?” 此战,禄胜原本的打算是,将战线拉长,让周军陷在河西,最起码能够不让对方速胜,那么回鹘就还有获胜的把握。周军远道而来,肯定是想尽快结束战斗,只要禄胜可以尽量拖住对方的攻势,此战就还有转机。 没有想到,军师三两下就坑得向拱狼狈而逃,还将十门大周自行研制的火炮白白地送给了自己。 “可汗不要高兴得太早,周军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定是在找寻机会,准备对我们下手,我等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军师并没有因一次大胜,而放松对周军的警戒之心,足以见得他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 禄胜怎么会听不出军师此言背后的深意,只不过如今他已是回鹘可汗,好不容易打了个大胜仗,自然是要说几句高兴的话激励一番,没想到被军师怼了回来。 “军师,既然你说我们缴获的火炮,威力如此巨大,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仿制一批,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必只在一旁挨打。” “可汗想得还是太简单了,此火炮不同于以往的火炮,依照我们目前的能力,短时间之内恐怕还造不出来。可汗不如先专注于此战,待战后再从长计议。” 军师的话并没有说错,神武大将军的设计图纸源自于柴宗训,回鹘确实还没有办法造出来。禄胜也不作他想,大周的综合实力确实强于回鹘,军师若说造不出来,那大概率是此火器存在着一些大周不可外传的秘密。 “便依军师所言吧,眼下专心对付周军才是要紧事。” 当初,向拱冲出回鹘包围圈时,军师本想要禄胜对其紧追不舍,尽量将向拱所部尽数斩杀。但奈何周军虽然被前后夹击,依然不遗余力地企图突围,最终,禄胜费了不少功夫,还是让向拱给逃了,回鹘军队也损失了不少兵力,急需补充兵员。 军师与禄胜商量后,决定分头行事,由禄胜负责征兵,军师负责定策。 部分回鹘贵族、国内百姓,本就对禄胜平白掀起与大周之间的战争十分不满,他这头居然还要征兵,试图再战。 回鹘朝野的反对声浪愈演愈烈,禄胜不得不出面压制,借助可汗的威势暂时按住了蹦跶得最欢的几个人。 不过,回鹘这股不寻常的气息还是让一个人给捕捉到了,此人正是陈氏。 陈氏连日来一直在关注大周与回鹘之间的战事,她一开始根本没有想到禄胜可以轻松拿下首战,心里还正愁没机会对付他呢。 “去联系一下这批回鹘贵族,就说我可以助他们把禄胜拉下可汗之位。” 回鹘的内部本就不稳,贸然与大周开战,一时竟不知是福是祸? 此时此刻,躲藏在甘州北部的夜落纥·密礼遏,时隔多日,终于得到了周军的最新消息。 “首领,我假扮成百姓,十分顺利地躲过了禄胜手下人的盘问。城里的人,好像都在说,周军并没有放弃反攻,而是撤退到了秦州城。禄胜正在各处征兵,想来也是为了对付周军。” “如此甚好!只要周军还没有走,我们就还有机会,快,立刻派人前往秦州,将我们的位置告知周军,这一次绝对不能放过禄胜!” 数日后,李重进收到了夜落纥·密礼遏的来信,言道他已率军潜入回鹘北部的一座废城。若是周军决定进军,他可以配合对方从北侧直取甘州。 “禄胜居然没有发现夜落纥·密礼遏的踪迹,此事不知是否有诈?”向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夜落纥·密礼遏毕竟是异族,万一他最后选择了与禄胜勾结,欲陷周军于不义之地,也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依我看,夜落纥·密礼遏贵为回鹘贵族,多年来苦心经营,在回鹘有一定的根基也不奇怪。他能躲过禄胜的眼线,潜伏了那么久都没有被发现,足以见得他对回鹘地形、局势的熟悉程度,我们不妨将他利用起来,说不定会有奇效。” 还是姚内斌的眼睛毒,让回鹘人打回鹘人,大周在一旁尽收渔翁之利,应是此战最好的打法。姚内斌甚至于认为,向拱与李重进一开始就应该让密礼遏先行一步,兴许战败的就不是周军了。 “我比较赞成姚副使所言,夜落纥·密礼遏与禄胜速来不和,绝对不可能会轻易握手言和。再者说,他目前的位置优势非常明显,如果能够很好地利用起来,说不准可以弥补我们战略上的不足,打禄胜一个措手不及。” 向拱听着李重进的话,也不由地钦佩柴宗训的深谋远虑。如此看来,李重进确实比他更合适做此战的主帅,他心中本来还有一丝不满,现下也都化为了云烟。 “不如这样,我们定好进军之日后,告知夜落纥·密礼遏,让他趁禄胜出城之际,一举攻入甘州。到了那时,禄胜必定会倾巢而出,城内守军定不足以抵挡夜落纥·密礼遏的攻势,他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占据甘州。” “不错,你们也偷一次禄胜的家,让他有来无回!” 李重进与姚内斌几句话,就定下了夜落纥·密礼遏所部接下来的战略角色。 待夜落纥·密礼遏收到回信后,看着末尾那句“除首领之外,不必说与他人知晓。”,他便知道,周军是要“严防死守”,怕他身边有意志不坚定之人,会选择在战前拿着这封信投奔禄胜而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次反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绝对不可以出一丝的纰漏。 数日后,李重进率领五万大军从秦州出发,兵分三路,直往凉州而来。禄胜收到消息后,急忙与军师确认最终的反击之策。 “军师,此次周军来势汹汹,凉州城我们应该守得住吧?” “可汗不必忧虑,这次我们就在凉州城等着周军的到来。可汗您可先令南部重兵北上,待周军兵临城下之际,我们再一举杀出,合兵歼敌。” “您的意思是与周军来一场正面战争?”禄胜还盼望着军师能够再想出什么破敌妙计。 “可汗,周军已经上过一次当了,短时间内绝对不会上第二次,我们这一次只能从正面迎击周军。不过可汗放心,我已命人将火炮搬至城楼,到时让周军也尝一尝被炮弹轰炸的滋味。” “好!有军师在,本汗定可拿下此战!让周军再吃多一次败仗。” 第101章 再战凉州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数日后,李重进率领三路大军出秦州,直逼凉州城。李重进自领中路军,由姚内斌率领南路军,向拱率领北路军,齐头并进。 回鹘南部重兵在接到禄胜的命令后,随即北上,欲在大周军队到达凉州城下之际,与城内守军内外夹击,阻断他们的退路。 双方已摆好阵势,就待一战。 不久,当向拱再次兵临凉州城下时,他感慨万千。这座城本来已经被他攻下,如今却还要再攻打一遍,他的内心还是颇为心酸的。 眼见周军黑压压地一片,正朝凉州城而来,城楼上的禄胜也不免开始紧张。那位神秘的军师,此时并不在城楼之上,而是在凉州城中远程为禄胜出谋划策。 禄胜不知军师为何不愿意暴露在周军的眼前,但眼下他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么多了。 连绵不绝的周军,给守城的回鹘军队带来了巨大的震撼,他们没想到之前已斩杀了数万周军,今日来到凉州城下的居然还有这么多。 “禄胜,你借贡品一事破坏两国关系于前,用卑鄙手段夺取回鹘可汗大位于后,我大周受夜落纥·密礼遏之托,特前来为回鹘拨乱反正,你最好束手就擒,莫要再做徒劳之功!” 李重进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预计着夜落纥·密礼遏应该已经快要到达甘州城外了。 “你们大周的将领都这么喜欢在战前大放厥词,战后却跑得屁滚尿流的吗?不必多言,夜落纥·密礼遏与本汗的恩恩怨怨乃是我回鹘自己的事情,他竟然敢联合你们这帮外人,欺负到我们自己人的头上,连本汗都替他感到不齿!他人呢,为何不敢滚出来见本汗?!” 禄胜与夜落纥·密礼遏作为回鹘可汗之位的竞争对手,原本就是生死仇敌。如今,更是将大周牵扯了进来,此战早已由两人的汗位之争,上升到了两国之间的纷争。 “今日凉州城下,有我大周的勇士便足够了,我李重进也把话撂在这里了,今日就是你禄胜的死期,全军听令……” 就在李重进欲发令,命全军攻城之时,姚内斌等在一旁拉住了他。 “李指挥使,有没有办法先让禄胜将神武大将军的炮弹一次性用完,我们再攻上前去,如此也可尽量减少伤亡。” 李重进转头即看见姚内斌看了一眼身旁的潘美,很显然两人都赞成此策。 “神武大将军再厉害,也有其射程范围,只要我们在进入火炮射程范围之前,便停下脚步,确实有可能办到。” “二位考虑得甚为周全,眼下确实还不能保证,禄胜究竟会不会利用火炮来对付我等。这样吧,我等会令将士们往前冲,然后让大家在听到鼓声响起之时,再迅速往后撤退,如此可好?” 短时间之内,李重进也只能想到这个“笨”办法了。 “此法可以一试!当初我留在凉州城的十门神武大将军,炮弹已不足百发,平均每一门只能打十发不到。这就说明,百发炮弹过来,我们便可无惧其火炮的攻势,继而攻城。就请主帅试一试吧,躲开炮击,能保住不少兄弟的命……” 向拱的话,就像是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众人决定好后,李重进便传令至各营士兵,准备发起一波“假攻”。 “大周的将士们,听我号令,杀啊!”在李重进的一声令下,中路、北路军全都冲了出去,仅留南路军在原地,准备随时提防来自回鹘南部重镇兵力的偷袭。 禄胜眼见周军朝着凉州城冲了过来,立马传令准备炮击周军。没一会,就当周军冲入火炮射程范围后,禄胜连忙将手放下,十发炮弹齐响,唰唰唰朝着周军飞了过去。 “给我狠狠地打!拼尽全力地打!不要放过一个周军!” “是!” 而就在回鹘将炮弹打出来的那一瞬间,李重进立刻命人敲响了大鼓,一只脚刚刚踏进射程范围内的周军,立马调转枪头,朝着自家阵营跑了回来。 在禄胜的一阵狂轰滥炸之后,凉州城外被硬生生炸出了大小不一的几十个坑,黄沙被炸得漫天乱舞,一时之间,禄胜也看不清城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们这是放了多少发炮弹?周军估计尸首都没了。” “可汗,都放完了……” “你们这些败家子,不知道本汗就这么点炮弹吗?一下子全放完了,也不会省着点花!” 禄胜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将周军全都给炸死在凉州城下,那炮弹用完了便用完了吧,总归是周军自己的东西,“送”回给他们也不亏。 可是下一秒禄胜却傻了眼,随着砂石落地,黄沙散去,方才回鹘炮弹炸过的地方,只躺了零星几具周军的尸体。 禄胜本还以为,这炮弹的威力竟然真的如此巨大,能将人骨都炸得粉碎时,乍一看居然发现刚刚冲锋的大批周军,正毫发无损地立在原地。 “多谢可汗为迎接我大周将士打的一场炮仗,可汗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客气,你就算不欢迎我们,我们今日注定都要进这凉州城的。将士们,为了不辜负回鹘的好意,我们只能以奋勇杀敌来报答可汗了,给我杀啊!” 李重进与向拱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正憋着心里的那口气没地方撒,准备靠着这一战一雪前耻呢。 “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何周军还在,你们说话呀!”禄胜没想到,一番轰炸过去,周军竟然丝毫没有伤到筋骨,他放眼望去,周军的陷阵士已经冲到了凉州城墙之下了。 凉州城虽是回鹘的重要城市之一,但城防并不牢固,城墙也不是很高,并不适合用来打大规模的防守战。禄胜一时之间,只能急忙指挥人利用手边所有东西,阻挡住周军的攻城步伐。 城中,军师一听从城外传来的炮弹声,并不是一阵一阵的,就知道禄胜定是一下子打光了所有的炮弹,凉州城现下大概只能凭借兵力严防死守。他知道如此下去,凉州城绝对撑不住大周五万大军的围攻。 “南部的兵力来了吗?” “快了,估计还要一会!” 时间紧急,军师只能选择弃凉州城于不顾,牺牲南部的兵力,保护禄胜安全撤离甘州。 “你快去找可汗,就说我有要事与他相商,让他赶紧过来一趟!” 第102章 二州尽失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禄胜听到军师寻他有急事后,犹豫了片刻,还是暂时抛下了城楼的紧张局势。城楼处的守军原本就无心恋战,见到禄胜走了,心中更是想跟着他一同撤下城楼,不料遭到了禄胜的阻止。 “听着,若是周军攻了进来,本汗先斩了你们!” 没想到,在此等危急时刻,禄胜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要斩了他们,将士们不可谓不心寒。 待禄胜到了军师面前后,军师二话不说便对着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禄胜瞬间便被敲晕了过去。 “快,护送可汗迅速撤离凉州城!”原来军师打的是这个主意,他知道自己一时之间恐怕劝不走禄胜,便选择打晕了他,带人先撤出凉州城再作打算。 就在禄胜走下城楼的那一刻,回鹘南部兵力终于抵达了战场,与大周南路军厮杀在了一起。这批回鹘军大概有两万人左右,领军之人本想着此番前来是打扫战场的,废不了多少功夫,没想到刚加入战局,就迎面撞在了姚内斌的枪口上。 南路军在“姚大虫”的指挥下越战越勇,没有一会便将这部分回鹘兵力杀了个七零八落,他们眼见暂时还无法撤至城中,毅然选择了四散逃开,而后白白地做了周军的箭靶,一个个都倒在了凉州城外。 在李重进与向拱的猛烈攻势下,凉州城在顿失主帅的混乱中,没有支撑多久,不足半日便被周军破了城。破城瞬间,向拱第一个冲进了凉州城中,李重进深知,他定是朝着禄胜而去,便没有再管他。 向拱在入城后,仔仔细细搜了好几轮,见城中的确没有禄胜的行踪,便猜到他定然是趁着城破之前就逃了。向拱暗自恼怒,气自己为何不能再快一步,眼见禄胜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你去追吧,我相信若是夜落纥·密礼遏得手了,他也会从甘州出发,你们两个只要有一个抓到禄胜,他还能跑去哪儿?” 向拱对着李重进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可能唯有这个眼看着自己经历甘州之败的同僚,才能明白他此刻想要杀死禄胜的心情是多么地热烈,就像一股山间的热泉,再不喷发,便要伤及自身了。 此时的禄胜正与军师乔装成了百姓,一行人从凉州城西出了城后,准备返回甘州城。行至半路时,他们突然发现,有不少颇受禄胜恩宠的回鹘贵族,正拖家带口地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禄胜此时仍在马车中昏迷未醒,军师让一名护卫前去打探一下情况。两刻钟之后,他一路小跑着回来,又不想让人发现他的急促,只能拼命用动作掩饰内心的焦急。 “军师,不好了!他们都是刚刚从甘州城中逃出来的,夜落纥·密礼遏趁着我军不备,从北面偷袭甘州城,现在整座城已经完全落入了夜落纥·密礼遏之手!” “什么?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事先我们半点风声都没收到!”军师气急败坏地怒吼着,直接将禄胜给“叫”醒了。 “……我这是在哪?军师,你不是让我前去寻你吗,我们怎么在马车里?” “可汗,凉州城丢了,甘州城也丢了,我们回不去了……” “不可能,我下城楼那会凉州城还没有被周军攻破,甘州城就更不可能了!” 军师只能将实情一一道出,希望禄胜不要怪罪到他的头上来。 “凉州城我们还守得住呀!为何要走?本汗这一走,从南边赶来支援我等的两万人马,岂不是片刻间就成了周军砧板上的鱼肉?” 禄胜气急败坏,他不理解,为何军师要弃凉州城而去。 “夜落纥·密礼遏又是怎么偷袭的甘州,为何没有人来禀告本汗?!” “可汗,从甘州城逃出来的人,现在就在外面,说不定他们能知晓一二。” 闻言,禄胜一把推开眼前的护卫,亮明身份后,迅速走到一相熟的贵族臣子身前,向他求证甘州是否真的落入了夜落纥·密礼遏之手。 “可汗,您可回来了!夜落纥·密礼遏那厮自北而来,偷袭了甘州。他前脚刚刚进城,后脚就让我们这些忠于您的臣子滚出甘州,说再晚一步就格杀勿论。我们这才狼狈地逃了出来,想着前往凉州城与可汗汇合,谁料居然在这儿就碰到了您,真是苍天保佑啊!” “夜落纥·密礼遏果真得了甘州?!你若有半句谎言,我立马劈了你!” 禄胜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期待着能从此人口中得到一句好话。 “可汗,臣所言句句属实啊,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 禄胜看着此人的手往后一指,更多相熟之人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可汗,他所言非虚啊!城中似乎还有奸细,骗开了守城士兵,才致城破!” “夜落纥·密礼遏确实攻占了甘州城。将我等赶了出来。” “请可汗为我们讨回公道!” “可汗,您会率领大军夺回甘州的,对吗?” …… 一个人的话不足信,一群人的话,禄胜已经不得不信。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夜落纥·密礼遏居然能在甘州以北藏匿了这么久,就等着与大周那群人里应外合,一举拿下甘州。 禄胜垂头丧气地走回马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正坐在马车中的军师。 “甘凉二州已失,你还准备带我逃到哪里去?” 一句话,道尽了禄胜的埋怨。即使他知道军师弃城的打算,只是时机那么巧,竟与夜落纥·密礼遏的计划重合了,以致他丧失了两大重要的根据地。 如果此时想要往肃州方向撤离,图谋东山再起,就必须得冒险绕过,已经被夜落纥·密礼遏控制的甘州才行。 军师此时不发一言,因为他知道,禄胜从此刻开始,已经不会像从前一样,对他深信不疑了。 “凉州一战,已无胜算,我只能尽力保住可汗。至于甘州,只能怪我们大意,没有将夜落纥·密礼遏放在眼里,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本汗现在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只是想问军师一句,禄胜还有没有机会?” 第103章 无路可走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夜落纥·密礼遏得了甘州,必定会配合凉州方向的周军,一同追击禄胜等人的下落。到时一个从西而来,一个从东而来,禄胜可以说是避无可避。 禄胜的猜想,十分之准确,若军师知道,此时也不得不“夸”他一句识时务。 “可汗,如你所言,若我们想要重来一次,只有绕过甘州,往肃、瓜、沙州方向去。再往西走,还有我们刚刚打下来的大片领土,不愁没有资本与大周继续斗下去。” 禄胜何尝不明白,只是前路太难,甚至比他当初被军师救下,夺取可汗之位还要难上几分,但他还是想要试一试,看看这一次老天会选择站在哪一边。 “我们一行人挤在一起,太过惹眼了,这样吧,军师与他们一道,往北走,我带着这几百号人往南走,这样安全一些。”禄胜清楚,人越少,他的安全就越有保障。再者,因为凉州一事,他对军师已经有所保留,还是由其亲兵护卫送他前往肃州为好。 军师当然看出禄胜的安排,实则是在有意避开自己,他只能点头同意,兵分两路,分批前往肃州。 临行前,禄胜看了看军师的背影,欲言又止,他原以为军师是真心诚意助他。经此一役后,他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军师从一开始救他,一路为他出谋划策,乃至与大周相抗,是否是出于军师那不可言说的私心。 就在禄胜决定分头行动之时,向拱和夜落纥·密礼遏二人也开始动了起来,往禄胜逃窜的方向猛追。 夜落纥·密礼遏在当时破城之际,意外得到了一波神秘人的帮助,他们自称可以任其驱使,只要能将禄胜拉下可汗之位,再另外满足他们的一个要求。 一开始,夜落纥·密礼遏对他们还不太信任,普通人怎么可能不动声色地长久潜伏在甘州,还能躲过禄胜的眼线,在关键时刻助他破城。 “首领,您若还有顾虑,大可先拿下禄胜之后,再与我们详谈,我保证,您日后肯定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夜落纥·密礼遏还记得,那伙人在他破城之后,只给他留下了这句话。 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将禄胜握在自己手里,如此一来无论是回鹘可汗之位,还是战后与大周之间开开展谈判,夜落纥·密礼遏都出师有名。 半日后,向拱与夜落纥·密礼遏率领的千人小队,一路沿着甘州与凉州之间的区域,一寸一寸地不停扫了过去。 途中,夜落纥·密礼遏遇到了被他从甘州轰了出来的那批回鹘贵族。 队伍中,乔装过后的军师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显眼,要不然一群回鹘人里,突然冒出一个大周人,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说,你们半路有没有见到禄胜?”夜落纥·密礼遏对着他们,自然不需要客气,这伙人本就在他被禄胜害得无家可归时,投奔了禄胜,没有治罪于他们就已经是对他们的宽宏大量了。 见没有人说话,夜落纥·密礼遏一把抓起了一个禄胜的亲信,举刀就要往他的脖子上靠。 “别别别……我说!我确实见到了可汗,他命我等往北走,他自己则找机会从南绕道甘州,去往肃州,欲重整旗鼓。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求求您放了我吧!” 夜落纥·密礼遏见眼见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转头就将手中的人扔到了一旁。此人虽是贪生怕死,但最后也没有暴露军师的存在,或许是觉得他压根比不上禄胜的命来得尊贵,不足以用军师的命来换他的小命。 军师就这样奇迹般地逃过了一劫,随着众人继续向北而行。 “去,通知周军,禄胜想要逃往肃州,让他们快派人来,与我一同围歼他。” 前去报信的人,还未走出几里地,就遇到了朝这个方向而来的向拱。他一听,禄胜果然就在前方后,报信人的话都没有听完,就急忙驾着马飞驰而去,其身后还有一队周军紧随其后,整支队伍不出半个时辰就追上了夜落纥·密礼遏的队伍。 “禄胜真的在前面吗”向拱的马虽然已经停了下来,但马腿却还在原地快速打转,仿佛只要夜落纥·密礼遏一开口,向拱就要冲出去。 “的确,刚刚我盘问了一个从甘州出来的回鹘贵族,他是禄胜的亲信,他说正是禄胜让他们往北走,他自己则从南边绕道甘州。向指挥使,我们绝对不可以让禄胜逃到肃州,让他东山再起,不然回鹘可就真的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向拱才不管回鹘是否会陷入长时间的动乱,他只想要手刃禄胜,为大周除掉这个敌人,一雪他之前的甘州之耻。 “首领也跟着一起来吧,禄胜他绝对跑不了了!将士们,随我追!” 刚刚跑出没多远的禄胜,虽然料到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夜落纥·密礼遏或大周的人追上,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来得这般快。 “可汗,你看后面!” 禄胜回头定睛一看,果然是周军。来的人就是向拱,他正率领一支千人小队,往禄胜的方向快速移动。 “禄胜!还不束手就擒,你跑不了了!”向拱猛得停下,后队亦随之停下,队伍周边皆扬起了不小的黄沙。 “又是你,怎么?甘州城一败,你还惦记着本汗呢,追了我这么久都不放手。” “我一人之败有何相干,大周决不能败给你这种小人!再说了,我手下几万兄弟都死在你的手里,我怎么着也得为他们报仇吧?” 此刻,禄胜身后虽只有不到五百人,不过这些可全是他身边最精锐的亲卫,他在想,若是拼死一战,有没有可能将这支周军斩杀于此。 但还未等他细想,向拱的后方又出现了一支队伍,来人正是夜落纥·密礼遏。 “好啊,今天这是到齐了,不取下我禄胜的项上人头,你们二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夜落纥·密礼遏,你我的恩怨也是时候了结了,今日无论最终胜败,与你为敌,我禄胜此生都绝不会后悔。” 夜落纥·密礼遏一来,禄胜再也没有把握能一次性干掉数千人。但事已至此,他也只有死战了,一战或许还能出现一丝奇迹。 “禄胜,你我走到今日这般田地,势必有一人注定要葬身于此,但我敢肯定,那个人绝对是你。” 下一刻,向拱与夜落纥·密礼遏二人,皆一声令下,对禄胜那几百人发起了攻势。一瞬间,三方人马打成了一团,烈日下,热血与黄沙混在了一起,一时间竟不知究竟是谁烫着谁。 第104章 禄胜身死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三人的这场狭路相逢,很快便决出了胜负。 向拱与夜落纥·密礼遏所带来的数千人,虽伤亡了不少,但几乎全歼了禄胜手下的数百人。这些从禄胜起事之前就一直护卫在他身侧的精锐,为主人尽到了最后一份职责。 “你们别太得意了,我不是输给了你们,而是输给了时势。若再给我十年,我必定能将大周踩在脚下。” 禄胜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鲜血,早已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他艰难地将刀插进沙砾之间,勉强撑住自己尚未倒地的身躯。 夜落纥·密礼遏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脸上满是横七竖八的血痕,他站在那里瞪大眼睛使劲看着禄胜,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唯有向拱,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周军的伤亡人数大大少于夜落纥·密礼遏所部,可见周军的战斗力十分之强悍。 “禄胜,你不必逞口舌之快了,今日之后,无论你是否身死,对回鹘而言,你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来人,将他给我带走!” “……本汗是回鹘的可汗,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回鹘的土地上……” 下一刻,禄胜用尽他此生最后一丝气力,举起了手中的刀,将其横在了脖颈之前。禄胜没有丝毫的犹豫,下一秒便自尽在了向拱和夜落纥·密礼遏的面前。 “快,拦住他!”在柴宗训没有明示可以杀死禄胜前,向拱还是倾向于生擒此人,奈何还是晚了一步。 向拱与夜落纥·密礼遏就这样,看着禄胜倒在了他们二人面前,他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两人,满怀怨恨,不肯闭眼。 “向指挥使,现禄胜已死,回鹘局势未稳,不如你先随我进城安顿,待去信李指挥使,我们再坐下来好好研究一番,下一步该怎么走?” “就依首领之言。”向拱命人收殓了禄胜的尸首,将此处的详情告知李重进。 昭武二十年,大周在河西回鹘取得重大战果,一举消灭了与大周为敌的禄胜,自此之后,中原政权的影响力,得以重新入主河西走廊。 李重进得知,禄胜已在向拱、夜落纥·密礼遏两人围追堵截中自裁的消息后,立刻将此消息传回了汴京,禀报给了柴宗训。 “好!禄胜一死,接下来该轮到大周上场了。李重进他们是不是到了甘州?” “回陛下,按李重进的奏报所言,的确如此。夜落纥·密礼遏在攻入甘州后,正在试图彻底铲除禄胜的势力,将城中大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张永德分析,夜落纥·密礼遏可能是怕大周会有所动作,便想要提前将甘州捏在自己的手里。毕竟现在禄胜已死,他与大周之间的关系已从合作伙伴,变成了竞争对手。 “那可不行,我大周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可不单单是冲着几座城池去的。传旨姚内斌,命他‘邀’夜落纥·密礼遏入京,令李重进与向拱继续西征,务必要将禄胜的残余势力清理干净。” 柴宗训不停用手指点着李重进送来的奏报,思忖着该如何令夜落纥·密礼遏答应大周为他开好的条件,好兵不血刃地将河西回鹘纳入大周的管辖之中。 此时,正在沙州得意洋洋的陈氏,还不知道她打的算盘即将要被柴宗训一把掀翻。 得知禄胜已死的消息,陈氏立马就让藏匿在甘州城中的人,成功地联系上了夜落纥·密礼遏,打算向他索要先祖的故地。 “终于能名正言顺地拿出属于您先祖的东西了,不枉费您数十年卧薪尝胆,伏低做小,老头子我看着不忍啊!” “您父亲本就是回鹘王室中人,原本也有资格继承回鹘可汗之位,不料最终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二十几年前,您因缘际会,邂逅了李处耘,成为了他的妾室,并随他去了大周,我等还以为您已经将杀父之仇抛诸脑后了,直到您又遣人来联系我们这些老家伙。” “若是您父亲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感到欣慰。” …… 陈氏眼看着几位年纪加起来都快要超过三百岁,一生忠于其家族的老仆人,也是忍不住得眼含热泪。 “自我懂事以来,都是几位在身旁辅佐,不曾有一丝怨言。他日若重夺祖业,我必定不会忘却各位的恩情。” 陈氏这里还上演着忠仆旧主的戏码,夜落纥·密礼遏那里已经遭遇了难题。 一大早,夜落纥·密礼遏便收到消息,大周枢密院副使姚内斌得到了柴宗训的旨意,想要邀请他再次前往大周,商讨回鹘未来的走向。 夜落纥·密礼遏察觉出,此一去或许是一个陷阱,但此刻大周的军队正驻扎在甘州。如今,凭借夜落纥·密礼遏一人之力,根本没有能力抵抗数万周军。 正当夜落纥·密礼遏骑虎难下之际,他想到那日破城之时出现的陌生男子。既然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不如冒险与他们合作一次,看看是否有更好的破局之法。 陈氏收到夜落纥·密礼遏的消息,已是几日之后,大周想要夜落纥·密礼遏再次前往汴京,绝对不会轻易再将他放回回鹘。届时,陈氏的愿望便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绝对不能让夜落纥·密礼遏前往汴京,一定要阻止他!” 事出紧急,陈氏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最简单的莫过于,让夜落纥·密礼遏悄悄离开甘州,往西撤离,再作图谋。 待夜落纥·密礼遏知道,陈氏居然想暗地里助他离开甘州,再作图谋后,他简直就要克制不住内心的躁动。的确,离开甘州,回鹘还有大片领土可供他作为根据地,但禄胜的结局在前,夜落纥·密礼遏已经不想再做无谓的牺牲,也没了那份心力。 “我最初与禄胜竞争回鹘可汗之位时,一直支撑着我走下去的,不就是回鹘百姓吗?如果与大周为敌,就是又要将他们拖入水深火热的境地之中,那还不如将回鹘托付给大周,或许他们还能过上好日子……” 思虑清楚后,夜落纥·密礼遏拒绝了陈氏的好意,毅然决然踏上了前往汴京的路。此行等待他的是生是死,他还能不能再次踏上回鹘的土地? 第105章 回鹘归属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半月后,姚内斌一行人顺利抵达了汴京,柴宗训第二日便召见了他们。 “陛下,此番能够如此顺利地赢得此战的胜利,夜落纥首领的功劳甚大,是他与我周军里应外合,一举断绝了禄胜的来路与去路,逼得他在阵前自裁。” 有些场面话,柴宗训不方便说,便由姚内斌来开这个口,不然接下来的戏就没法唱了。 “朕果然没有信错人,我大周能与首领结为同盟,共同作战,属实幸运。” 胜者为王,如今禄胜已死,而且还是死在了夜落纥·密礼遏的面前,想必对他一定有所震撼。柴宗训猜测,依夜落纥·密礼遏的聪明才智,不会想不出大周究竟要的是什么。 “陛下,外臣还要感谢大周天子愿意派兵相助于我,如若不然,回鹘定然会陷入连绵不断地战乱当中,最终受苦的还是我回鹘的百姓。” “那是自然,无论是哪一国的百姓,他们的心愿莫过于安居乐业,这也是朕治理天下的目标。现在战事已了,不知首领想要如何‘感谢’大周的相助之恩?” 柴宗训想让夜落纥·密礼遏先行说出自己的要求,在此基础上,他再开口,提出附加条件,这样一来,或许夜落纥·密礼遏会更加容易接受大周的方案。 夜落纥·密礼遏在来大周的路上已经再三考虑过了,现下大周国势强盛,莫说回鹘是一个小国,就算是强如辽国,也在大周的兵锋下成为了历史,敢问回鹘还有这个能力与大周为敌吗? 最好的办法,莫不如自降为大周的属国,有大周的庇护,回鹘才能重新焕发生机,找到属于自身的发展之路。 “陛下,外臣想过了,回鹘愿从今日起,永为大周之属国。” 夜落纥·密礼遏的一番话,瞬间引得朝堂侧目,大家没想到,一个西陲小国的首领居然有这般眼界。回鹘一旦成为大周的属国,朝廷就不好再对回鹘动手了。不仅如此,说不准大周每年还得倒贴不少财物给回鹘,这确实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柴宗训一听,也猜到了夜落纥·密礼遏在背后想要打什么主意,回鹘若成为属国,就还能拥有不少自主权,包括他的可汗之位,也可以世袭下去,不必受到大周过多的干预,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夜落纥·密礼遏想得太美好了,柴宗训压根就没有将回鹘变为大周属国的想法,他只想在回鹘之地设立自治州府,这也是他为何会选择在西辽与东丹故地,推行自治州府的原因,他想要大周未来打下的所有异族领土都施行这一套制度。 “首领说笑了,河西回鹘乃是你族的故地,怎可自降为我大周的属国,此事不妥当。自从收到我军的捷报后,朕就在考虑,回鹘之地该如何安排,才最符合两国的利益。首领不妨听听朕的想法,再做决断。” 柴宗训挥手示意王溥出列,给夜落纥·密礼遏念起了他对回鹘归属的安排。 “……禄胜暴虐无道,夜落纥·密礼遏重情秉义,河西回鹘战后,民生凋敝,亟待发展,当此之时,朕愿接纳河西回鹘大部、原黑汗东部为大周领土,置自治州府管辖,即日起派遣相应官员理政安民。另,封夜落纥·密礼遏为甘凉郡公,世领甘州,并迁河西回鹘贵族于兴庆府安置。” 朝堂诸臣听完柴宗训的安排,不得不在心里为他鼓起了掌。这一招釜底抽薪,可谓是直接将回鹘的根基抽走了,就算夜落纥·密礼遏仍旧占据甘州,也对大周起不了任何威胁,就好像一只没了牙的老虎一般。 此时,夜落纥·密礼遏正不发一言地站在原地,黑汗东部是禄胜打下来的,大周想要拿走也无可厚非,毕竟现在李重进与向拱正率兵扫荡此处。但,除了他已经实际控制的甘州,回鹘其他地方都要归属于大周,夜落纥·密礼遏在这一时之间…… 至于迁走回鹘贵族,岂不是相当于拔走了他的牙齿,就算自己还经营着甘州,手下已经没有一个人可以使唤,最终便只能依仗大周官员为他打理甘州事务。 “朕提出的办法,不知首领有何高见?” 柴宗训其实并不是在征求夜落纥·密礼遏的意见,而是在告诉他,大周就是要这么解决回鹘的归属问题。他如果同意,这事便这么定了,如果不同意,大周就会再找一个同意此方案的回鹘贵族,将他拉下马,就像对待禄胜一样。 国与国之间,本来就是讲求实力的地方,没有实力,根本就不会有同等地位的谈判,夜落纥·密礼遏其实心里早就有数,其实,这个结果已经比他预想中的要好很多了。 “陛下,臣,夜落纥·密礼遏,愿意接受陛下的方案,成为大周的臣子。” “好!朕最喜欢与首领这般聪慧之人说话,你要相信,这将会是你此生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柴宗训知道,夜落纥·密礼遏经历过如此大的变故,如果他是一个聪明人,就一定会接受大周提出的方案,那才是对回鹘来说最好的结局。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李重进与向拱率军从东到西,扫除掉了所有禄胜的残余势力。黑汗东部大片领土,也在禄胜打下后不久,被全数纳入了大周的版图中。 那批北逃的回鹘贵族,刚刚在北部边境安了家,转眼就被追上来的周军押送至了兴庆府,成为了大周的子民,而这些人里恰巧也有军师。 军师从得知禄胜自裁在阵前那一刻起,便知西北他是待不下去了,得想办法找到新的盘踞之地,重整旗鼓,没想到就被周军带到了兴庆府,他立马与潜伏在大周的同伙取得了联系。 “夫人,主君终于有消息了!”飞扬激动得不得了,自从西北局势大变后,主君就失去了踪影,他们一度以为主君已经死在了西北。 “真的吗?!他如今人在何处?” 第106章 真相大白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主君在信中说,他目前已随河西回鹘贵族一起,到了兴庆府,落脚后,就赶紧联系我们了。” “他目前还安全吗?周军有没有发现他的行踪?” “主君现下无恙,在押送河西回鹘贵族至兴庆府的路上,皆没有人发现他的身份。只是他在信中言道,禄胜一死,我们在西北的图谋功亏一篑,他有意另谋出路,再图大业。” 女子听罢,眼中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他们好不容易在西北,利用禄胜搅乱了河西回鹘的局势,眼见形势本来一片大好,突然就急转直下。如今,失去了这块刚得手的风水宝地,得上哪里再度站稳脚跟,与柴宗训一争高低呢? “主君对北境的地形烂熟于心,其他的我倒是不担心,倒是他下一步打算往哪里走,总该给我们一个准信才是。飞扬,这段日子,你都要与主君保持联系,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予我知。” “是,夫人。” 既然西北的布局已经毁在了柴宗训的手里,那么宫中那人想要的,女子心想,不妨早点动手,迟了恐会像此次西北局势一样,万一生变,后患无穷。 夜落纥·密礼遏在接受大周的赐封后,转头就在与柴宗训的一次闲聊当中,有意无意地将有人曾在背后,暗助他攻破甘州城一事,说了出来。 柴宗训一听,此人行事的手段颇为熟悉,便想让夜落纥·密礼遏做一回饵,将此人引出来。夜落纥·密礼遏心里自然是同意的,此刻他作为大周的甘凉郡公,最希望的就是保住甘州的稳定,别再让自己卷入默默莫名的纷争当中。 待夜落纥·密礼遏顶着新头衔回到甘州后,陈氏便迫不及待地派人找上了门。她原本以为夜落纥·密礼遏此一去,定是有去无回,没想到他竟然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将整个回鹘献了出去,自然也包括陈氏一直想要拿回的祖地。 “首领,你糊涂啊!为了区区一个郡公之位,就将偌大的回鹘白白交给大周,你如此行径,对得起回鹘的先祖吗?” 夜落纥·密礼遏听着对方派来的人,嘴里一直不停地数落着自己,当下就想命人将他带下去,一刀砍了算了。但转念一想,还得让此人传话,暂时用得着他,就先将自己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回去与你家主人说,我夜落纥·密礼遏做事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若是有意见,大可将我拿下,自己坐到这个位置上来,那时,回鹘的未来如何就由你们决定!” 陈氏派来的人被夜落纥·密礼遏的话气得不轻。在回去的路上丝毫没有注意,有一条尾巴悄悄跟着他一路回到了驻地。 待此人正想与陈氏细说夜落纥·密礼遏的狂妄姿态之时,不料跟来的人一举闯入了驻地,瞬间就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来人,将他们全都带走!”被派来抓人的正是刘继业,他如今深得李重进的信任。 “你们不是回鹘军队,而是周军,是谁让你们闯进来的,就算是周军也没有私闯民宅的道理!” 陈氏的喊叫声吸引了一批前来围观的回鹘百姓,他们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对周军粗暴的行为感到不满,毕竟甘州并不属于大周管辖,名义上仍是甘凉郡公夜落纥·密礼遏的封地。 “周军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们别欺人太甚!” “这里是回鹘的地盘,你们赶紧从这里滚出去……” “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你们还要脸不要?” …… 刘继业没想到,甘州城内的回鹘百姓对周军的怨言如此之深,他灵光一闪,对着人群说道:“他们不是回鹘人,而是潜逃至此的大周逃犯,已害了不少回鹘百姓,我们正奉大周李指挥使之命,前来捉拿他们!” 刘继业几句话就反转了本不利于周军的形势,一众回鹘百姓听闻,他们居然不是回鹘人,转眼就没了兴趣。又听得刘继业说,这些人已害了不少自己的同族,立马调转枪头,让刘继业赶紧将这些人带走。 陈氏本来还想反驳几句,不料刚想开口,就被刘继业手下的人堵住了嘴巴,这下她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待陈氏被捉拿至周军营帐时,李处耘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曾经与自己同床共枕二十余年的女子。 “陈氏,撺掇夜落纥·密礼遏反抗大周的人居然是你?” 在李重进派人去跟踪陈氏的人之前,夜落纥·密礼遏就与他们说了陈氏与他之间的纠葛,李处耘自然也就知道陈氏究竟在背后做了什么不利于大周的事情。 “是又如何?李处耘,亏你还是大周的侦察军司指挥使,你的枕边人究竟是何人你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当这个指挥使吗?” 李处耘一早便料到陈氏的身份可能存疑,不然不可能会将手伸到回鹘,又是劫人,又是逃跑。他甚至猜测,陈氏当初来到他身边的目的也并不纯粹。 “我李处耘此生最后悔的就是遇到了你,对你百般宠爱,还在你的撺掇下,做了不少错事。现在,你我早已恩断义绝,今日无论你是何人,都与我李家再无半点干系。” 陈氏微微抬头望天,待将眼角那滴泪水忍回眼眶之时,她对着李处耘笑说。 “你从头到尾只是我掩饰身份的一枚棋子,我的名字叫作‘仆隗爱’,本是回鹘王室中人,是他们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李重进算是听明白了,这个陈氏之所以隐姓埋名,跟随李指挥使前往大周,就是为了躲过回鹘的追杀。二十余年后,陈氏又想利用自己好不容易拉扯起来的势力,在大周与回鹘之间浑水摸鱼,好为自己谋取利益。 “你如今不必再做无用功了,回鹘已经并入大周的版图,你此生绝不可能再实现你那所谓的‘宏图大愿’了。” 陈氏恶狠狠地紧盯着李重进,仿佛下一秒,若是没有人禁锢她的行动,她就要冲上前来,与李重进同归于尽。 除却贡品一事,陈氏在回鹘所做的其他事情,并不能引起李重进的关注力,只因那些小动作,并没有对大周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就在李重进正要开口将陈氏带走关押,计划在近几日将她送回汴京城之际,李处耘开了口,他请求李重进允许他再问陈氏几个问题,有些事李处耘想要知道真相。 第107章 永远闭嘴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当初你与我说,妍儿命中带煞,需回乡修行十年,方可与我等团聚,是真是假?妍儿返京之日,在汴京城外遭遇截杀,是不是你所为?” “到了今日,你觉得我的答案还重要吗?”陈氏嗤笑了一声,直视着李处耘。 “果然都是假的,你早就意图对妍儿不轨,我待你与宛儿不薄,你究竟为何要置妍儿于死地?” “不为别的,谁让她挡了我女儿的路!当初与你相识之际,那位相士所言,你不记得了吗?” 李处耘脑海中,那段尘封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当年,李处耘在边境与陈氏相识后,偶遇过一位相士。那位相士曾对李处耘言道:你家嫡次女当为国母。 当时李处耘只有一个女儿,陈氏已有孕在身,就当陈氏暗自欣喜,若是此胎生的是女儿,就将腹中之女充作李处耘嫡次女之时,李处耘嫡妻吴氏也怀孕了。 陈氏与吴氏,前后生下了李纯宛与李纯妍,李家从此多了一个庶女。为了替李纯宛夺回嫡次女的名分,将女儿记在吴氏名下,将李纯宛送上皇后之位,陈氏不惜与术士联手,将李纯妍弄到了乡下,想要趁机了断了她。 奈何李处耘不放心李纯妍一人远行,派了家族中的镖师护了她整整十年周全。陈氏本想在李纯妍回京之时要了她的命,没想到三番四次皆被她逃出生天。最后一次,本来就要得手,却被柴宗训搅了局,变相将李纯妍送上了皇后的宝座。 “你就为了一个莫须有的预言,屡次加害于妍儿?”李处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枕边人骗了这么久。 “如今,李纯妍早已贵为大周国母,你居然还觉得这只是一个预言吗?若是李家只有宛儿一个未嫁的女儿,皇后之位一定是她的!到了那时,大周的下一任天子就是我的亲外孙,他一定可以替我夺回先祖的故地!”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自作孽不可活,你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还差点害了宛儿,幸好她深明大义、大义灭亲,不然就要被你葬送一生。” 陈氏想到,当初李纯宛非但不愿意跟她一起走,反而还要置她于死地,本来心中是难以释怀的。现下成了大周的阶下囚,陈氏最后的希望,只能全部都寄托在李纯宛身上,顿时又十分庆幸,李纯宛早在那时就与她划清了界限。 “你不要与我提那个逆女!她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亲娘,一颗心全部都在你们李家身上,她早就不是我的女儿了!” 陈氏清楚,只有将李纯宛彻底摘干净,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不必你说,我李家的孩子向来都是站在家国大义这边的,绝不会与你这种私心作祟的小人同流合污!”李处耘打心眼里还是选择相信李纯宛的为人,相信她绝不会参与,也从来不曾参与到陈氏的所作所为当中。 陈氏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只要她一死,李纯宛的身份就可以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李家自此之后就会成为李纯宛的后盾,扶持她走得更远。 问完话后,李处耘丝毫没有留念,转身离去。李重进眼见李处耘走出了军帐,便命人将陈氏押了下去,半月后,陈氏便出现在了汴京城的死牢中。 校事卫李继隆得知,李重进在西北抓到了陈氏,特意向柴宗训求了一个恩典,打算向陈氏求证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柴宗训本人也挺感兴趣的,于是就同意了李继隆的请求。 当李继隆见到陈氏时,他差点认不出来,此人就是与他们兄弟、姐妹,共同生活了二十余年的陈姨娘。 “霸图来了?” “您做这些事,不后悔吗?” 陈氏看着眼前自己几乎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不由地感慨时光飞逝,她多年来的筹谋也终成了一场空。 “有些事,有的人总要去做,身不由己、欲念横生,你以后会明白的。” “宛儿她,有没有……” “没有,那张草图是我骗来的,刺杀妍儿的事也是我自作主张,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好,我就信您最后一回。您的惩处,应该马上就要下来了,您多保重。” 陈氏看着李继隆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由地想起了李纯宛,她确实不曾参与过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只会装作不知,任由自己在台前为她筹划多年,以致最终,身陷囹圄、死于非命。 宫中,李纯宛知道陈氏被押回大周的消息后,她只能默默在心里祈求,陈氏不要将她牵连进此事当中。为此,她不惜联系上了“佛堂中的那名女子”,试图让陈氏就此死于狱中。 “你们果真有办法让她闭嘴吗?” “自然,只要宸妃娘娘吩咐即可。” “尽快,我不想让她说出太多……” 就在柴宗训思考着,要如何处置陈氏时,牢里传来了陈氏自戕的消息。 “你们怎么看的人,竟然让一个弱女子就这么死了?”经此一事,柴宗训更加肯定,宫中一定藏着一只看不见的手,上次“桃花雾”之事,此次陈氏一事,可能都是他们在背后捣鬼。 “陛下,陈氏关入牢里后,只有李都点检一人前去探望过她,而且还是得了陛下的允许,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个人见过陈氏,据臣猜测,她应是自尽而亡,并不存在什么疑点。” 监察院长符昭愿详细查看了一遍关押陈氏的大牢,确实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李继隆也偏向于陈氏是自尽而亡,陈氏死前,在解答了他的心中疑问之后,李继隆可以看出陈氏在世间再无留念的物事,等不及柴宗训下旨惩处,选择自己结束生命也是大有可能的。 可柴宗训还是觉得此事仍有诡异之处,似乎有人不想留着陈氏的命,想让她立刻永远闭嘴。柴宗训不禁将视线放在了李纯宛身上,会是陈氏的亲生女儿想要了结她的性命吗? 第108章 海运遭袭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陈氏死后,远在甘州的李重进等人,没多久便等来了柴宗训的最新旨意。 “……着李重进任西部战区指挥使,驻守凉州。向拱调任北部战区指挥使,驻守云州(今山西大同),河西黑汗之地等事务,已由自治州府官员接管、署理,大军暂由侦察军司指挥使李处耘领军,大军返回汴京后,再复归本部。” 李重进与向拱二人并没有对柴宗训的旨意感到意外,此战他们确实打得不好,即使大周最终取得了胜利,也只是恰好抵掉了他们之前的战败之责。 众人站起身来后,李重进与向拱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一眼包含了太多,有并肩作战的不离不弃,也有小打小闹的殊途同归,不论怎么说,往后他们不一定还能有机会共同指挥同一场战役了。 “向指挥使,保重!” “李指挥使,但愿后会有期,你我还能有把酒问青天的一日。” 数日后,李处耘率领周军返回汴京,向拱则转道去了云州。李重进虽驻守在凉州,但柴宗训的背后深意,还是想让他盯着甘州,震慑夜落纥·密礼遏,稳住河西。 这条自汉时起就鼎盛一时的陆上丝绸之路,又可以逐渐恢复她往日的生机了。河西回鹘政权的垮台,也标志着大周势力的上场,柴宗训如今一手握着陆上丝绸之路,一手抓着海上贸易,已准备好利用大周的经济优势,打破沿线每一个国家的壁垒。 大周朝堂一时的风平浪静,与海上的波涛汹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茫茫东海,一支由大周某地港口驶出的商船队伍正在平稳地航行着。这一支商船由一艘大型的帆船和几艘小船组成,船上装满了各种珍贵的商品,并计划从大周运往遥远的海外。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一场灾难即将降临。 突然,大雾散去后,商船的四周出现了一群意图不轨之人,他们乘坐着数艘小船,迅速地向商船逼近。商船上的船员们惊恐地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手持武器,很显然是准备掠夺他们的商船。 船长立即下令,让船员们拿起武器,准备自卫。 “快,抄起家伙,绝不能让这群贼人得逞!” 民间的商船不比官船,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他们很快就被人围住了。 这群来自海上的贼人顷刻间便登上了商船,与船员展开了激烈的打斗。船员们奋勇抵抗,但由于贼人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很快就被击败了。 “奉劝你们,不要自不量力,我们只是为财而来,你们要是听话,说不定爷高兴了,就留你们一命,不然的话,我立刻就把你们扔进海里喂鱼!” 为首的贼人,命令众人将船员们一个个都捆了起来,然后开始搜刮商船上的财物,并将所有值钱的货物都搬到了他们的船上,然后扬长而去,留下一片废墟和满目疮痍的商船。 贼人走后,他们确实守诺,留了船员一命,但船员们都被禁锢在了商船上,一时之间根本无法逃脱。他们无助地等待着救援,希望有人能在这片海域经过,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前方还有更加艰难的困境等着他们。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这艘商船一直在海上漂流,船员们的生命受到了严重的威胁。他们没有食物和水,只能依靠着海上的风浪和雨水来维持生命。而在这个过程中,一些船员因连日来的暴晒、缺水,不幸凄惨死去,仅剩的几个人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最终,另一艘路过的船只发现了这艘漂流的商船,并将船员们解救了出来。这艘船只正是大周海上护卫队的巡逻船只,船上领头的校官名叫郑禾,他是京都演武堂第一批毕业的学员,如今已成为了海军司的一员小将。 “快,先给他们拿点水!你们待会把人全都扶到我们船上去,你们几个,跟我下船舱看看。” “是!” 郑禾带着人下到了船舱,只见偌大的船舱已经空了,地上散落着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这艘船很明显也是被劫了。 “这已经是这段日子被劫的第六艘商船了……”郑禾默默在心里数了一下,确实是第六艘了。 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出海远洋的商船频繁被劫,属实不太正常。 待将船员全部转移至船上后,郑禾立马命令船队回航。路上,补充了水和食物后,逐渐清醒过来的船员,向郑禾透露了这群劫持商船之人的更多细节。 “我们是莱州商会的商船,这一趟原是要去海外的,刚起航没多久就被劫了。这伙贼人的心是真狠啊,虽说没直接杀了我们,但将我们绑在船上,动弹不得,这不是让我们白白等死吗?”船长提起他们就恨得咬牙切齿,难掩心中的怒火。 “他们虽都蒙了面,但我从他们的口音听出来了,这官话说得不怎么流利。对了!我还听到他们说了几句我们听不懂的话,什么‘百里’‘蜜达’之类的,颇有点像高丽那儿的方言。” 一个年轻的船员迫不及待向郑禾回忆自己的所见所闻,将重点落在了方言上。 “你确定听到的是高丽的方言?” “你个臭小子,现什么眼!将军,这是我的外甥,他虽是第一次出海,但是他上过几天学堂,识得几个字。我们莱州距离高丽不远,不时也会有高丽的商队在我们那儿落脚。不瞒您说,我也听过他们的方言,与我这外甥说得还真有几分相像。” 郑禾这下就更加疑惑了,高丽一直以来都与大周关系密切、往来友好,怎么会在海上突然出现这么多不怀好意的高丽人,还都是冲着大周的商船而来, 船只到港后,郑禾命人看顾这批方才解救回来的船员,他则立即将情况报告给了自己的上峰。数日后,海军司指挥使曹彬就收到了这个消息,而这已经是他在一个月之内收到的第六宗商船被劫事件。 此事颇为诡异,且事关海关部,曹彬觉得他有必要亲自去一趟汴京,当面向柴宗训禀报。在抵达汴京后,曹彬第一时间找上了海关部尚书尹崇珂,他是海运贸易的元老级人物,或许对这件事会有不一样的看法,曹彬也想听听他对此事的看法和意见。 “尹尚书,我海军司在一月内已收到六起商船被劫的消息,不知海关部是否也收到了风声。” “的确,不过只有五起,想来最新一起定是在近两日才发生的吧?” “正是,此事颇为蹊跷,我欲先向陛下禀明,不知尹尚书是否有别的想法?” 片刻后,尹崇珂沉默了,这让曹彬感到十分疑惑,为何海关部在知晓此事的前提下,明知已有好几艘商船被劫,仍不愿意向柴宗训坦白实情呢? 第109章 因小失大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尹崇珂沉默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曹彬也猜到了七八成,海关部作为如今大周最赚钱的部门,为大周财政贡献良多。 这几起商船劫案虽说都丢失了绝大部分的货物,但仅有最近这一次闹出命案,死去的船员也并不是丧生在这伙贼人手里。若是真的查起来,朝堂便会让海军司加大海上护卫队的人数,增加巡逻的次数,到时,海关部在海运贸易上的话语权就会受到海军司的压制。 尹崇珂担任海关部尚书多年,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孑然一身的海运缔造者,他必须站在海关部的角度通盘考虑问题,维持大周财政收入的稳定。 “尹尚书,如今可不是你海关部的事,而是整个大周海贸的事,如果有什么差池,陛下怪罪下来,你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此事已经闹大,民间早有不少关于这几起劫案的谣言。就连曹彬都听闻,有许多商会的船已经推迟了出海的时间,就等着朝廷出面给个说法。作为海运贸易的主管部门,曹彬绝对不会允许尹崇珂选择在这个时候当缩头乌龟。 “曹指挥使,明天我与你一起上奏此事,但愿陛下不会怪罪我等。”尹崇珂也明白,如果不是事态严重,曹彬大可直接面见柴宗训,又何须拐到他这里来说这些“不中听”的话。 “好,就这么定了。” 第二日,当柴宗训在朝上听完曹彬及尹崇珂的发言之后,当即向他们二人,问出了一个问题。 “今日,距离第一起劫案发生,过去多久了?” “回陛下,一月有余。”曹彬数了数日子,差不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那为何海关部丝毫未曾向内阁禀报此事,若不是这次海军司出面,海关部还想欺瞒内阁直到何时?” 尹崇珂一秒都不带犹豫的,立马撩起朝服跪了下来。 “陛下,臣有罪,近日来确实有几家商户向各地海关反映,海上有不明贼人专门抢夺大周的商船。但臣想之前那几起都没有闹出人命来,就打算息事宁人,尽量不影响到大周海贸的大局,直到此次……” “按照你的意思,只要不出人命,我大周的商船就算让人家劫了上百只,你都不必出面管了?海关部可真是财大气粗啊,你可知若是此事闹大了,周边邻国皆知我大周海贸之路不安全,日后还有谁愿意与我大周开展海上商贸?” 柴宗训对尹崇珂这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行为颇为不解,海贸所能赚取到的利益何止千万,只要大周能够保证海贸的安全,谁会不想与大周做生意。如今,枉顾商船的安全,任由这伙贼人肆意抢夺,必定会打击到大周海贸的商誉,造成无法预计的恶性循环。 “臣,臣只是想保住大周现有的海贸成果,没有考虑别的,请陛下降罪!” 尹崇珂也是非常无奈,谁让这最近的一次劫案,偏偏就闹出了人命呢?还让海军司的人提前知道了,这让他还如何隐瞒得下去? “陛下,臣敢担保,尹尚书确是为了大周考虑,若海贸出了什么问题,恐怕会影响大周的财政税收,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的顾虑也是合理的。此事,尹尚书错就错在没有及时向内阁禀报,以致酿成大祸,白白让这些船员丢了性命。” 王溥作为内阁首辅,出来表个态还是比较合适的,在他看来,尹崇珂错就错在自作主张,仗着手里握着大周的经济命脉,屡次不将内阁放在眼里。 然而,枢密院副使张永德接下来的话,就颇有几分意思了。 “陛下,此番还多亏了海军司及时营救了商船上的船员,可以记一大功,也算是弥补了海关部的过失。” 内阁几位大学士一听,这不就是在内涵内阁手下的尚书闯了祸,还得枢密院手下的人来搭救吗?不过事实如此,王溥几人也没再多说别的,硬生生吃了这个哑巴亏。 “好了,现在追究责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解决此事。曹指挥使,你手下的人有没有查到什么头绪?” 柴宗训对文武大臣之间的打打闹闹没有兴趣,他只想尽快弄清楚,到底是谁,敢在大周海贸之路上动手脚。 “暂时没有,不过海军司下属一位校官曾经提及,最后一批解救出来的船员回忆道,这伙人似乎操着一口高丽方言,臣尚不能断定是真是假,还请陛下定夺。” 高丽?朝鲜半岛?柴宗训仔细想了想,这会应该是光宗王昭之子在位,高丽内部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都闹到大周的地界上来了。 “卢多逊何在?” “臣在。” “你挑几个人,近期准备往高丽走一趟,朕让监察院也派几个人,跟外事部的人一起去,看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另着海军司指挥使曹彬即日起,增加海上护卫队的护航人数以及巡逻次数,务必要尽快抓住这群人。到时让外事部的人把他们带到高丽王面前好好问一问,顺便告诉他们,朕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 柴宗训读博时,就对高丽棒子的印象不太好,那年他们正和某中东大国竞争一个举办世界性展览的资格,他们那个宣传片拍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演唱会的预告片,跟咱们大国出品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毫无疑问,最后输了,人家居然还好意思说是“惜败”。 “至于海关部的过错,这一次朕就不追究了,若是还有下次,不要怪朕不念旧情。想来,广州市舶司的位置,朕还是觉得当属尹尚书,干得最合朕意。” “臣,叩谢陛下恩典。”尹崇珂艰难地站了起来,柴宗训的话他肯定听懂了,意思是这个海关部尚书如果不想干了,没关系,他会立刻把自己调回广州市舶司的位置上去,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十日后,在海军司的围追堵截之下,成功抓到了这伙在大周海贸之路上为所欲为的贼人,曹彬定睛一看,果然是一群高丽人。他片刻不敢耽误,转头就将人送到了汴京。 柴宗训看都没有看,直接让卢多逊领走了,吩咐他尽快找人将他们“送”回高丽。说是送,但是有监察院长符昭愿在,肯定会让他们在去往高丽的路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好为大周那些无辜惨死的船员报仇。 第110章 问罪高丽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月余之后,当大周使团踏上高丽国土的那一刻,众人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队伍中,有一名今年方才登科的年轻进士,名唤王旦,他本是要外放为地方官,但一听说柴宗训因海贸一事,特意派遣使团入高丽后,他就自告奋勇报了名。 “你有没有感觉到,高丽官员与百姓对我们的态度几乎是天差地别?” 面对同僚的疑问,王旦看向队伍行进道路两侧的百姓,发现他们既恭敬,又颇为紧张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周是来“先礼后兵”,下一刻就要派遣大军进攻高丽的。 “大周遣使高丽的次数不多,咱们多来几趟,百姓自然就不觉得陌生了。” 同僚半信半疑地转过头去,很明显王旦的说辞并没有说服他。不过很快,他们就通过其他方式,逐步了解到了真相。 “各位,请先行在此歇息,明日我等会亲自前来迎接外使,去见王上。” 负责接待大周使团的高丽官员,说着一口蹩脚的大周官话,将使团请进了一处驿馆,作为暂时落脚之处。 昭武二十年,高丽王王昭已于五年前去世,如今在位的是其嫡长子王伷(ZhòU)。王伷本无缘高丽王位,其弟孝和太子早夭,其父王昭便唯余他一个独子,王伷这才得以继承王位。 王旦在赴高丽之前,特意做了一些准备,他专程找了汴京城里的高丽商人,特意学了几句这儿的方言,想着万一此番能派上用场呢? 第二日,使团众人跨越千里,时隔月余,终于见到了这位高丽国王。 “上国使者到访,孤本应于开京城外相迎,近日实在是身体抱恙,还望上国使者切莫怪罪。” 大周此次派遣出使高丽的使节,乃是外事部新进的一位官员,他不慌不忙地回应道,“多谢大王盛情,我等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作客,而是要转达我朝天子的旨意。” 王伷乍一听,使团居然还带来了柴宗训的旨意,连忙从他的王座上站了起来,走下阶梯,并示意使节上前宣读柴宗训的旨意。 使节见状,也是见怪不怪了。作为外事部的一员,他早就听说高丽惯会装腔作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也没有耽误时间,往中间一站,便开始宣读柴宗训的诏令。 高丽王连忙率领一众大臣跪了下来,静心聆听柴宗训的旨意。 “……今大周海贸之路,骤现劫持过往商船之人,经查皆为高丽属民。数月间,大周民间商船不少船员丧命于劫案之中,可见贼人行径异常恶劣,为此,朕特命使团远赴高丽,着高丽王即刻查明真相,还大周无辜船员以公道,派遣官员慰问赔偿家属……” 王伷震惊了,他猛地抬头看向使节,他们此次前来竟是来向自己问罪的。 “上国使者,此事孤的确一无所知,若是知道他们敢跑到大周肆意妄为,孤早就将他们碎尸万段了。” “大王,此时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还是尽快着人查明真相要紧,本使节仅会在高丽停留一月,若是到了那时还不能给我等一个交代,那我也只能如实禀报我朝陛下了。” 王伷本性懦弱,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本就不谙政体,专任权豪。他曾先令王诜执政,后又令荀质、申质为左右执政,即位以来,沉湎酒色,不理朝政,喜听乡乐,爱下围棋。 如果让王伷陪着柴宗训下两盘棋还差不多,让他一个月之内查清海贸一事的来龙去脉,他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王伷下意识地将头转向了左右执政荀质与申质,只见二人对着自己这位大王,也是面露难色,可见他们一时之间对此事也没有半分头绪。 “上国使者,可否再宽限些时日,这一月时间,孤……” “大王,一月时间是我朝陛下定的,您如果有什么话,不妨去信向我朝陛下说去,我等只会停留一月,绝不拖延,就此告辞。” 紧接着,大周使团众人头也不回地出了殿门,就这么扔下高丽王与一众高丽官员呆滞一旁。 王伷想不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居然有人暗地里给他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完了还要他来背这个黑锅。 “左右执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高丽人杀死了大周的船员,竟然还需要大周天子派遣使团来告知孤,你们是怎么理政的?” 荀质与申质二人也是觉得非常无辜,他们久居庙堂,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去管海上的事情。 “大王,先王光宗奉行恐怖政治,大兴冤狱,目的就是为了肃清功臣与豪族。想当初,您也曾被先王猜忌,每不自安。”荀质开始试图为自己找补。 “但由于孝和太子死去,您才成为了先王光宗的独子,得以幸免于难。大王您即位后便宣布大赦,释放了光宗朝蒙冤入狱的数千人,并烧毁谗诉之文,一改光宗朝的恐怖氛围,一时之间,冤愤悉除,朝野称庆。这几年,臣等都埋在平反冤假错案里了,确实没有多余的精力留意海贸之事。” 王伷也知道,其父光宗晚年确实无端掀起了很多的冤狱,他一即位,就立刻一改其父的极端做法,将高丽从危局中拉了回来。对于海贸一事,他确实也不曾专注过多,想必这才酿出了如此大的祸端。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们尽快查清真相便是。这一个月,你们尽量放下手中的其他要事,将心思都放在这一件事情上。若是因此事处理不当,孤反遭到大周天子的训斥,那时就不是真相不真相的事了。” 王伷害怕极了,他虽然即位时间不长,但是也听说过大周天子柴宗训的事迹。他年少即位,仅用了十余年就扫平了所有割据势力。今年,更是将河西走廊收入囊中,若是因海贸一事得罪了他,保不定什么时候他就盯上高丽了。 左右执政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连忙下去布置人手,争取尽快给到大周使团一个交代。 “慢着!大周使团那里,你们也要好生关照,千万别让他们感到不痛快。” “臣等领命。” 此事犹如天降横祸,一下子便敲响了王伷的清闲梦。自从大周使团到达高丽之日起,高丽王宫众人再也不曾见到过王伷拿起酒杯、棋子,王伷几乎每日都会召见官员,询问海贸一事的最新进展。 第111章 一月为限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进展如何了?”这天,王伷又一大早把荀质叫到跟前,向他询问大周海贸一事的调查情况。 “大王,昨日我们确实查到了一些眉目,正在细查,如有结果定会第一时间向大王禀报。”荀质等人先是顺着大周送来那伙人的身份开始查起,这好不容易才追踪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距离大周给孤的时间已经快过去半个月了,你们得抓紧点时间啊!” 王伷这半个月过得真是如履薄冰,吃不下睡不好的,就怕惹得柴宗训不高兴,转头大周就陈兵边境,一举杀过来。 荀质还有一句话没有明说,按照目前的线索查下去,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此事都与高丽内部脱不了干系,到时候王伷恐怕还是要向大周天子请罪的。 “大王放心,臣立刻就去办!” 高丽东京(今韩国庆州)某处,几名贵族打扮的高丽人,正鬼鬼祟祟地等在海岸边的某处院落。没一会,远处海岸上就驶来了一艘船只。靠岸后,船上走下了几个非高丽打扮,身着甲胄之人。 他们走进岸边那处院落后,等待在此的高丽人立马迎了上来。 “将军,您可来了!”一名高丽贵族开口道,他看见来人后,神情颇为激动。 “出什么事了?这么急着让我过来?”他们身上穿的铠甲明显异于高丽将领,又悄悄地从海路而来,身份、行迹属实可疑。 “我们派去海上的人被大周军队抓了,他们还把人送到了高丽王面前,我们害怕此事迟早会暴露啊,这才急着请您过来相商。” “人被抓了?我不是嘱咐过你们要小心为上吗?不对!若是几船货物,大周根本不屑于出手,何至于闹到高丽王面前。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最后这次,我们的人绑了一船的人,没想到这回时间过去得太久了,这船半路在海上也没遇到什么过路的船,有几个人就,就死了……” “愚蠢!若是按照我的法子来,你们还能拿下不少大周商船,得到的财物,足够此次之用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名高丽贵族被骂得头也不敢抬起来,只能弯腰低头一个劲地说抱歉。 “将军,如今我们手里也存了不少财物了,不如尽早行事?我等只是害怕,若是真的被那高丽王查出了什么,告诉了大周天子,我们就没有这么容易下手了,很有可能在下手之间就被他们识破了我们的计划。” 被唤作将军的人默不作声地思考了片刻,一把将手中的刀插进了地里。 “你们果真有把握?本将军是无所谓,就怕你们到头来万事皆休。” “王伷父子如此折磨我们,我等早就忍受不下去了,就算没有将军你,我们也与王氏高丽势不两立!” 另外一名高丽贵族愤愤不平地说道,他的眼里迸发出的恨意,点着了在场的每一个高丽人。众人皆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杀到开京,终结掉王氏的统治。 “既然你们没有意见,我自然是同意的。这样吧,就按你们刚刚说的时间,等你们的高丽王拿不出任何证据,被大周问责之际,我们就一举杀进开京!” 几名高丽贵族一听,瞬间眼神发亮,他们等了这么久,暗地里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吗? 约定好时间后,将军一行人便快速驾驶船只离开了高丽,几名高丽贵族直到船只的影子消失在了海平线上,才转头离去。 时间又过去了三天,荀质等人这头,查来查去,还是在原地打转,他们只知这伙人是受人指使,奈何指使他们的人全都给的是假名假姓,一查下去,根本就查无此人。 眼见时间越来越紧,使节又一次请见高丽王王伷。这次,使节还带上了王旦一同前往,他想着也该让使团中的年轻人见见世面。 “不知使节再次求见孤,所为何事?”王伷恨不得躲着不见大周的人,只不过他没有这个胆子。现下高丽已经是有错在先了,若是王伷还敢躲着不见,指不定人家回去,会在柴宗训的面前怎么说高丽的坏话。 “大王,外臣是来提醒大王,距离我朝陛下给出的时间,仅剩不到半个月了,不知高丽如今查到什么地步了?若是还没有进展,使团中有我大周监察院的人,大王不妨让他们加入到调查的队伍中去,兴许能帮高丽查出点线索。” 此话一出,王伷要是听不出使节的言外之意,他就白当这个高丽王了。人家的意思很明显,你们高丽的人若都是吃干饭的,我们不介意让大周的人来查。 “使节说笑了,孤每日都在盯着此事的进展,如今已经有些眉目了。大周使团来我高丽是作客,怎可让客人劳累去查案呢?如此,周边邻国该说我高丽不懂待客之道了。使节尽管安心等着,约定日期结束之前,孤必定会给大周一个答复。” “如此便好,我大周天子唯恐高丽王难以决断,这才派了我朝监察院最精干的人来,就是怕大王手下无人可用。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先告退了。” “使节慢走。” 王伷送走大周的人后,一怒之下把自己已经闲置在一旁十余天的棋子扫落了一地,足以见得他确实是怒上心头,连自己最喜爱的物件都顾不上了。 “去,让左右执政速来见孤。” 直到走出高丽王宫,王旦才从刚刚两方对峙的局面中醒过神了。原来这就是大国之间的“外交”,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无一刻不是刀光剑影。 “如何?可看出了什么门道?” “两国相交,唯实力说话。高丽王不是怕我们,而是怕我们背后的大周。” 王旦一语中的,使节不禁连连点头。 “你小子也是个搞外事的好苗子,我原先是在财政部任职,方才调来外事部。我总觉得吏曹院是看上我吵架的功夫了,不然干嘛让我一个搞钱的跑去外事部。” 使节的话,惹得王旦笑出了声。但他说的也是实话,没有三寸不烂之舌,与敏捷的思维,确实不适合干外事。如此一想,待回到大周,王旦如果想在外事部待下去,还得加强一下嘴上的功力。 第112章 矫枉过正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王旦等人走后没多久,高丽左右执政就匆匆赶来了。 “你们还能再来得晚一点吗?孤的脸都快被你们丢尽了!” “大王息怒……”荀质与申质二人在来的路上,就看见大周的人前脚刚出了王宫,自然知道高丽王在气恼些什么。 “大周海贸一事,查了这么久都毫无进展,你们无能也就算了,现在有什么问题可是孤在前面替你们顶着。一句话,能不能干,不能干走人。” 王伷简直快要气疯了,自他即位以来,还从没有受到过如此明目张胆的嘲讽。高丽官员即使心里对他再不满,也不会在明面上给他难堪。大周的人可不会管你是高丽王,还是哪门子的王,只要对大周的人或事造成了伤害,轻则派人问罪,重则进军灭国。 荀质与申质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跪倒在了地上。 “大王,这伙人已经被我们拷问得不成人形了,硬是没有透露半分幕后之人的有用信息,我们……” “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了,就一句话,办不办得了?” “大王,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不过此法如果控制不好,可能会招致非议,不过事已至此,臣等觉得可以冒险一试。” 荀质、申质早在进殿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解决的办法,就等王伷点头了。 “什么办法?” 王伷现在的想法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无论什么法子,只要能化解眼前的危局,都不妨拿来救急。高丽几代人打下来的基业,还不至于一下子就被他挥霍掉了。 “既然这伙人是透过海运之路向大周出手的,那么幕后之人一定是拥有出海资质的贵族或官吏,他们才能将手伸到大周的商船上。眼下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了,不如将这些人全都抓来,再一个个审问,臣就不信这样还抓不到人。” 荀质都忍不住为自己的想法喝彩,这样一来,他完全可以通过此次清查大周海贸一事,把反对他的政敌全部打倒,借力打力,右执政申质也是同样的想法。 荀质的话,成功引起了王伷的注意力,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是这一刀切下去,很容易就会切到高丽的贸易动脉,到时候别把高丽整得有气进没气出,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样吧,你们一边抓人,一边派人稳定住出海贸易,孤不想看到因为这批人被抓了以后,高丽出现任何不必要的骚乱,听清楚了吗?” 王伷的话,按照荀质与申质二人的理解,就是变相在给他们“送钱”。假设被抓的人全都被打成了有罪之人,这些产业在最后上交高丽王室之前,岂不是都可以任由他们搜刮一遍? “是!大王。”二人相视一笑,眼神里满是贪婪和欲念。 数日之内,由高丽都城开京掀起的这场闹剧,瞬间席卷了整个高丽国,东京庆州也收到了风声。 “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成为阶下囚,到了那时,还谈什么报仇?身家性命恐怕都要提前葬送掉了!”仔细一看,聚集在此的人,正是上回在海岸边密谋起事的高丽贵族。 “王伷欺人太甚,这与明抢何异?等不了了,即刻起事吧!” “那我立刻告知将军,提前起事。” “我等分头行动,先将这东京控制起来,作为北进的根据地,到时待将军的大军一到,就让那个王伷后悔去吧!” 一群人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提前起事的约定,高丽王这回还真是剑走偏锋,逼出了一堆的牛鬼蛇神。 高丽开京这一不寻常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大周使团众人的注意,他们知道的以为高丽王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拿起刀砍断自己的命脉。 就连王旦都看出来了,高丽王这是急病乱投医。任由下面的人清查高丽海贸的既得利益者,不就相当于允许他们暗度陈仓,将别人的家产据为己有。 “高丽王这个做法以前也不是没有,我这几日打听到了不少高丽的秘事,说是这个高丽王虽然平反了不少其父在位时的冤假错案,收获了不少民心。但是吧,他另一头又默认原来被陷害之人的后代亲眷,去找他们的仇家寻仇。这几年高丽平白无故死了不少人,平添了许多血案。” 听同僚这么一说,王旦便释怀了,原来这高丽王之前就有类似矫枉过正之举,怪不得可以想出如此损招。 “仔细一想,与我们又有何干呢?若是没有此次海贸之事,说不准高丽早晚也会自己乱起来,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同僚与王旦互相点了点头,间接肯定了彼此心中的猜测,高丽表面上的稳定恐怕维持不久了。 两人在唠嗑的同时,大周使团中外事部与监察院的两位主事之人,也在讨论此次高丽之事。 “虽然你上次向高丽王建议由我监察院出面调查此案,被他严词拒绝了。但我的人私下里还是摸到了一点线索,海贸一事,确实与高丽拥有出海贸易资格之人脱不了干系。且据我们的人查证,他们似乎还与高丽王父子有着不小的渊源。” 使节听罢,不禁陷入沉思,如此一来,大周海贸一事岂不是牵扯到了高丽的内政。 “这样吧,我先将咱们已经收集到的情况汇总,立刻传回汴京,陛下那边我也好交代。至于我们,则静观局势发展,随机应变就是。” 两位主事之人也就高丽近日的局势,达成了一致意见,但他们万万没想到,情况的变化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在高丽与海上邻国日本之间,有一座岛屿名为对马岛,此时,担任岛上守备军官一职的人,名唤橘繁延。说是在此任职,不过是被排除出了政治中心,流放至此而已。但这并不耽误橘繁延手握重兵,称霸对马岛。只见,他手中正拿着一封信件在仔细端详,落款处写着“高丽王承”四字。 “高丽人等不及了,想让本将军助他们一臂之力。如此再好不过了,待我在高丽站稳脚跟,再回来找源满仲!” 橘繁延将手中的信件一把丢进了火堆中,信纸瞬间就化为了灰烬。 “将军,此次真是天助我等。想必源满仲到时定是悔恨不及,绝不会料到将军你还可以杀回去!” “当年安和之变后,源满仲踩着我们反而步步高升,此仇我绝对要报!命令船队做好准备,明日起航!” 第113章 与虎谋皮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高丽掌权的上层贵族与官吏,在高丽王的默许之下,借着清查大周海贸一事的由头,不断蚕食着政敌的势力,引发了高丽朝野不小的震荡。 大周使团作为旁观者,不好直接插手高丽的内政之事,只能再次通过高丽负责接洽两国事宜的官员,向高丽王转达大周不改一月之期的承诺。这一举动,也是间接提醒王伷,不要弄混了清查一事的方向,让此事过分发酵,耽误了高丽答复大周的时间节点。 就在荀质与申质等人为打击政敌,忙得不亦乐乎之际,庆州地区已逐渐脱离了高丽的实际掌控。 这日,对马岛上的日本守备军扬帆起航,一支由数千人组成的船队径直朝向庆州而来。岸边,早已有不少高丽士兵打扮的人守候在了一旁。 “他们来了!” 只听见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后,远处海平线上确实出现了不少船只的身影。 待船只靠近后,领头的高丽贵族立马迎了上去。 “将军,您可算来了!” “你们准备得如何了?”橘繁延按了按自己腰间的刀,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就等将军一到,我们就可瞬间控制庆州地区,以此为根据地,杀往开京。只是……” “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橘繁延有时确实受不了高丽人磨磨唧唧的性子。 “开京中,大周派遣的使团还在,到时如果碰上他们,我们该如何是好?” “他们还没有离开高丽?” 橘繁延一听,顿时心生一计。大周可不是善茬,如果使团得知了他联合高丽贵族血洗开京之事,大周的那位天子说不准会来横插一脚。莫不如祸水东引,将大周使团统统杀光,万一被发现了,也可把责任甩到藤原氏身上去。 “有什么好犹豫的,一起杀了便是。你们难道想让他们回到大周以后,通风报信?再回过头来杀我们?” 几位高丽贵族一听,也觉得颇有道理。大周海贸一事本就是他们在背后动的手脚,若是让使团的人知道了,他们一样是死无葬身之地。还不如狠下心来,将使团的人一起灭口,到时得了权势,再派人去大周“解释”一番,就说使团的人是在在双方对战中,意外死在了高丽王的手里便是。 “就照将军说的办。” 橘繁延对自己这一招移花接木颇为得意,既能让他免于被大周记恨,又能坑藤原氏一把,可谓是一举两得。 有了日本军队的支持,几名高丽贵族凭借着兵力优势,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成功控制住了庆州一带。高丽王直到庆州已落入他人之手了,才从一名逃出庆州的败军之将口中得知了此事。 “什么?王承等人联合倭寇叛变了?”王伷听到叛军已攻占了庆州后,一个没注意滑下了王座。 “大王小心啊!”一旁的内侍官眼疾手快,迅速扶起了王伷。 “大王,倭寇的攻势太猛,又有王承等人的配合,我们不过区区几百人,就是有心想守也守不住啊……” 荀质与申质等人本来近日就打算对庆州地区的王承等人动手,没想到棋差一着,被对方抢先了一步。 “大王,臣等本来已经查到,王承等人在海贸一事上大有可疑,他们竟然自己跳出来了!倭寇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高丽的土地上,王承等人必定是大周海贸一事的幕后黑手,不然他们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财力支撑起大军之用!” “给孤闭嘴!你们不是说已经清查的差不多了吗?怎么这些最有可疑之人却成了漏网之鱼,这些天你们究竟在忙些什么?” 如今面对内忧外患,王伷本就不是一个有为之君,顿觉压力大。他那头才觉得高丽的基业还足够他挥霍的。如今看来,若是此事处理不好,他怕是要成为高丽的亡国之君了。 “大王,王承等人在先王在世时参与制造了不少冤假错案,如今定是不满大王您尽除怨愤之举,才想到联合外人来屠戮我高丽军民。此等不忠不孝之人,大王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荀质可不会将这么大一个锅套在自己头上,他怎么着也要拉王伷父子下水,高丽发号施令的可是他们父子俩,为什么过错却要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来背? “你们……孤暂且先不追究你等之过,先解决了眼下的事情要紧。有谁愿意领兵平叛?” 高丽不是没有直面过倭寇的侵扰,对上他们,高丽的胜算不高,没有人愿意在战端初起的第一时间以身涉险,留着性命以后胜利在望了,白捡战果不好吗? 此时一位不知名的武将站了出来,愿意身先士卒,领军出征。 “臣朴良柔请战。” 王伷见有人请战,立刻让其先领五千人赶赴庆州,嘱咐他千万要抵挡住叛军的行进速度。 高丽发生如此大的变故,没有瞒过大周使团的耳目。使节得知庆州地区的高丽贵族联合倭寇作乱后,思虑再三,计划向高丽王请辞,即刻返回大周。 “这,高丽还没有给我们一个正式的答复,我们这就走了?” 王旦不解地问道,此时离开不就是等同于告诉高丽,大周对此事打算不了了之了吗? “你错了,恰恰相反。此次高丽贵族联合倭寇起兵一事,已经坐实了他们就是海贸一事的幕后主使。这才会在高丽查到他们之间,提前起事,想必他们起事所用的军资,就是劫持我们的商船而来。” 王旦恍然大悟,对啊!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的人,不就等于自己承认了罪行吗?要不然,大可在他们离开大周之后再起事。 “依我看,他们此时最怕的就是我们活着回去,只要我们回去了,高丽这事,陛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也就不能安安心心地造反了。所以,我们必须要走,而且还要快!” “那高丽王会不会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走?”使节的话,又让王旦开始担心起高丽王可能会不肯放人。 “放心,此时此刻,巴不得我们早点走的人,正是高丽王。我们在这,他施展不开手脚,反而还要顾忌我们。我们只要一走,无论战局如何,高丽王都有大周撑腰,他笃定大周不会对他撒手不管。” 果然,当大周使团向高丽王提出请辞之后,他满心欢喜地点头答应,还说要亲自送使团出城,且对高丽目前国内局势,对大周使团造成的困扰深表歉意。 不愧是搞外事的,使节三下两除二就把眼前的局势分析得一清二楚,王旦是由衷得佩服。看来他还是小瞧了这个高丽王,没想到他在危急时刻,还能打出这一张好牌来。 第114章 使团归国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二十来天后,此次远赴高丽的使团终于返回了汴京城。去的时候,因使团还押送着海军司抓获的海贸劫案团伙,一路上走走停停,耽误了不少时日。回来的路上,大家伙归心似箭,倒是比去程还要快了足足七八日。 入城后,一行人分别组队,到外事部和监察院报到,各自交代了一路以来的见闻。王旦此行收获颇丰,正准备回家简单收拾一下行装,好好休息半日,还未走远,就被使节拦了下来。 “你小子藏得深啊,要不是回到汴京,听别人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令尊就是商务部尚书王祐。” “这可不是我藏着掖着,您这不也没问吗?”王旦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站在一旁。 “怪不得你小子会自告奋勇走这一遭,怎么?想向令尊看齐,去商务部任职啊?”他还颇为看重王旦的,正想着找个时间把王旦调到外事部来,如今知道他还有这层身份,一时不知凭他一己之力,还挪不挪得动王旦。 “我还未想好呢!不过此番远赴高丽出使,您对我的教诲,我定铭记于心。” “你小子,跟我还打官腔,去一边拉的!“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各自散去了。 第二日,外事部卢多逊正在朝堂上向柴宗训梳理此次使团赴高丽的细节。 “之前你们外事部不是收到过消息,说是高丽局势恐有变故,这回使团的人倒还都挺机警的。” “确如陛下所言,此次出使之人是臣特意从别的部调来的。臣之前见他可堪大用,便转头向吏曹院举荐了他。”卢多逊素来自视甚高,他觉得自己看上的人,早晚都会得到重用。这不,就连陛下都对他青眼有加。 “哦?此人竟有此等能耐,他姓甚名谁?” “此人名叫张齐贤,于昭武十七年登进士第,此前本在财政部任职。” 柴宗训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三年前他确实在榜上见过此人的姓名。但他可不是一般人,史称张齐贤“四践两府、九居八座,晚岁以三公就第,康宁福寿,时罕其比。” “外事部人才济济,乃是我大周之福。” “多谢陛下赞誉。此番使团归国,臣已将高丽的最新情况汇总于此,请陛下过目。” 柴宗训接过童海递来的奏本,仔细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紧皱眉头。 此次海贸一事,其背后果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柴宗训也没想到对马岛的倭寇居然也掺和了进来,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联合高丽国内的叛乱贵族,攻占了高丽东京庆州。 诸位朝臣得知背后缘由竟是如此之后,也不免为使团众人捏了一把冷汗。 “张齐贤审时度势,及早抽身是对的,不然我大周使团恐会陷入兵凶战危的局势之中。朕推断,高丽此番引狼入室,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后果。” “陛下,海贸一事,现已证实是高丽叛乱之贵族联合日寇所为。如此一来,我大周势必不能轻饶了罪魁祸首,否则难以告慰遇难船员的在天之灵。” 曹彬作为海军司指挥使,恨不得立马开着战船杀向高丽,让凶手就地伏法。 内阁首辅王溥倒是对此事持不同意见,他觉得现下并不是出兵的最佳时机。 王溥认为,其一,此乃高丽内政,若无高丽求援,大周出师无名。 其二,若高丽占得优势,杀退日寇,必定会将祸首押解至大周,交由柴宗训发落,彻底了结海贸一事的纠纷,大周完全不用耗费一兵一卒,作壁上观即可。 其三,则是最有利于大周的,假设这伙日寇是受了日本国内某些势力的指使,那后续对马岛守军战败,其本土势力必然会紧跟其后,到了那时,大周再出兵就名正言顺了。 王溥的一番话不失为老成谋国之言,柴宗训也颇为认同,且高丽是胜是败,大周作为旁观者都可以随时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战略。 “高丽之事,就暂且先按照王首辅的意见处理。” 退朝后,待众臣散去,卢多逊特意等在福宁殿外,他还有一件要紧事想禀报柴宗训。 童海见这外事部尚书已等了许久,不好看他继续干等在一旁,这才笑着走到其面前。 “卢尚书,这一下朝,晋阳公主就过来了,正缠着陛下陪她练新字帖呢,您这如果不是要紧的事……” “要紧!还请内侍官通传一声。”面对侍候在柴宗训跟前的近侍,卢多逊还是对其礼遇有加的。 柴宗训这头还在陪着晋阳习字,那头就听到童海来禀报,卢多逊在门外求见。他心想,这人怎么还有事?刚刚在朝上怎么不说,这会都耽误他陪着女儿练字了。 “爹爹,这位卢尚书是不是有急事啊,晋阳练字不着急的。” 柴宗训摸了摸晋阳的头,嘱咐她待会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不许出声后,就命童海将卢多逊叫了进来。 “臣,参见陛下。” “卢尚书还有事?怎么没在早朝上一并说了呀,这会着急忙慌地赶来。” 卢多逊虽眼见晋阳公主也在一旁,但他要说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当下也不再有什么顾忌。 “原是此番使团归国,除却高丽王送给陛下以及太后娘娘、圣人的礼物,还特意给王昭仪也准备了一份。高丽王的意思是说,他与其妹多年不见,以此薄礼,聊表兄妹之情。此事臣恐会在朝野内外引起不必要的争议,这才想着私下再寻个机会向陛下禀明实情。” 卢多逊的顾虑,柴宗训也猜到了七八分。高丽王室盛行近亲通婚,前任高丽王王昭就曾迎娶自己的妹妹为王后。卢多逊摸不准这份礼物的含义,自然就不敢随意交到王昭仪的手中。 “无妨,想来这高丽王是想通过此法,让王昭仪为高丽多多美言几句,其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意在此次高丽叛乱之事。你命人送去就是,不必有所忌讳。” “臣遵旨。” 卢多逊退下后,晋阳倒是颇为关注这份礼物,究竟是什么能让高丽王不远千里地嘱咐人送来给王昭仪呢? “礼轻情意重,不管是什么,都是高丽王作为兄长对王昭仪这位妹妹的心意。晋阳是不是也想要一个哥哥?等你长大了好给你送礼啊?” “不是的爹爹,晋阳知道王昭仪再也回不去她的故乡了,就算她的哥哥送她再贵重的东西,她都只能睹物思人,不像其他娘娘还能回家看看。” 柴宗训听出来晋阳是在同情王昭仪,不能时时回家团聚。当然了,柴宗训也不排除是这小丫头自己想出宫溜达溜达了。 第115章 一悲一喜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这是哪位娘娘回家了,也不带我们晋阳出宫看一看,哈哈哈……” “嬢嬢说,李贵妃的父亲走了,她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元晖出宫去了,爹爹你还不知道吗?对了爹爹,什么是走了,我问嬢嬢,她说我还小,长大了就知道了。” 柴宗训闻言,随即看了一眼童海。 “回陛下,确如公主所言,今早的事,臣还没来得及向您禀报,卢尚书后脚就来了。”童海不留痕迹地将锅甩给了卢多逊,谁让他堵在门口一直不走的。 “着内阁派人前去吊唁,毕竟是军中老将,朕不想寒了老将们的心,李贵妃的父亲还是刘知远的小舅子吧?” “陛下英明。” 嘱咐完童海以后,柴宗训转头又专心陪晋阳练起了字帖。左不过是一个妃嫔的父亲,更何况李贵妃之父已久不居要职,自然不会对柴宗训造成什么困扰。 天蒙蒙亮,收到父亲已是弥留之际的消息,李云烟先是向皇后李纯妍说明了缘由,就带着元晖赶回了李府,根本来不及向柴宗训禀报,因事出紧急,他这才一无所知。 回到府中的李云烟,紧紧牵着元晖来到了其父床前,李洪信已是七十四岁的老人,在那个时代来说,他也迈入古稀之年,算是高寿了。 “烟儿……你……你来了……”李洪信艰难地开口道,此时的他早已是油尽灯枯,就吊着最后一口气想要亲眼见一见李云烟,这才挣扎着没有合眼。 “父亲,烟儿来了,您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烟儿的,您尽管说,我就在这一直陪着您。” 生母早逝的李云烟是由李洪信一手拉扯大的,这些年来,他都不曾迎娶继室,就是怕李云烟受人欺负。原本她进宫选秀一事,李洪信也是坚决不同意的,最终在李云烟百般请求之下,他才勉强点了头。 李云烟的想法很简单,有她在宫中一日,大周朝野内外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会礼敬她父亲几分,父亲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但李云烟没想到,李洪信已经是风烛残年,没有几天可活了。 “烟儿……就算父亲走了……你也不是一个人……你不是还有晖儿吗?” 李洪信本想伸手擦一擦李云烟眼角的泪水,可是他再也提不起一丝的力气了。 一旁的元晖适时伸出了手,轻轻擦掉了李云烟眼角处的泪水。 “姐姐,别哭,有晖儿在,不怕!” 李云烟一手握着李洪信,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元晖,她舍不得让父亲离开自己,但她也清楚,李洪信的时间到了。为了能让父亲安心,她不得不违心说出了心中至死不愿意说出口的话。 “父亲,您安心地走吧,烟儿会好好的,有元晖在,烟儿绝不会是一个人。” 听及此言,李洪信欣慰地点了点头,他最后看了一眼李云烟后,缓慢地闭上了双眼,永远离开了这片他曾经敢于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 “父亲,谢谢您这辈子对女儿的养育之恩,您一路走好……” 李洪信闭眼后,李云烟恭恭敬敬地在床前对着父亲磕了三个响头。李洪信的丧事自有族叔代为操办,朝廷听闻他的死讯,说不定也会遣人前来。 身为后宫妃嫔,李云烟是“君”,她最多只能送李洪信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而元晖作为大周天子之子,就更不适合继续留在李府了,李云烟清楚,她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回宫之前,李云烟仅带走了李洪信的手札,里面全是他此生经历的缩影。 有人悲,有人喜。王昭仪收到高丽王送来的礼物后,发自内心地高兴。她与王伷是同胞兄妹,感情自是非同一般。只见礼物中除了一些日常的吃食外,还有一些家乡的特产,几样她自小喜爱的物件。 高丽王还给王昭仪送来了一封信,信中说高丽近日内忧外患,王伷让王昭仪在大周天子面前,尽量为高丽争取一些关注,让柴宗训成为高丽最强有力的后盾。 高丽是王昭仪的母国,她自然会为了母国出力。况且她如今母凭子贵,有很大的希望可以获封妃位,再上一层楼,到时她就可以为高丽谋取更大的利益了。 “外事部的人来送礼时说,卢尚书向陛下奏明礼品一事之时,晋阳公主恰好也在一旁,公主对高丽王送给您的东西颇有兴趣,娘娘要不要借花献佛?” 这名宫人并不是高丽人,而是王昭仪来到大周后,宫中分配给她的定额宫人之一,因她处事机灵、善解人意,才被王昭仪提拔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你这个建议好,晋阳公主作为陛下唯一的女儿,说的话肯定比我有用多了,明日十五去拜会皇后娘娘之时,我亲自挑几样东西送给晋阳公主。” “皇后娘娘那儿还有太子殿下呢,您若是只准备了晋阳公主的礼物,恐皇后娘娘会不高兴,不如您备两份礼,这样谁也挑不出您的错处来。” “你说的有理,那就选两份送去,这样礼数也周全。” 王昭仪正沉浸在一堆礼物中,忙着挑选适合晋阳公主和太子元明二人的物件,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完后,这名宫人低头不语,但嘴角却勾起来邪笑了一下。 “你们的人准备何时行动?”延和殿中,一女子正拿着画笔,给一幅刚画好的秋菊图上色,她正是此前被柴宗训夺子的李纯宛。 “估摸着就在这一两日。” “好,那本宫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整个大周皇宫,除了无子的吴昭容、孙昭媛,就只有她不能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她能不记恨李纯妍吗?这个自打回京后,就夺走了她一切荣耀的亲妹妹。 “告诉她,此事一了,我必尽力满足她的心愿。” 潜藏在延和殿中的这名宫人,很快就将消息传递出了大周皇宫。 汴京城某处府邸,女子今日不曾礼佛念经,而是坐在一旁修剪着一株绿植。 “夫人,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好了,明日就可行事。”飞扬恭敬地站立在一旁,等候着女子的吩咐。 “让她们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毕竟是对储君下手,我不想留下什么把柄,被他人捏在手里。” “夫人尽管放心,人都是那年联络好的,他们本就对柴宗训恨之入骨,有此机会,他们只会对夫人您感恩戴德,感谢您给他们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那就好,主君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女子咔嚓一声,剪掉了绿植一侧长出的侧枝,顿时只剩光秃秃的一根独枝了。 第116章 高调送礼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还未有什么消息。” 飞扬看着夫人收起剪子,慢慢转动起手边的盆栽,花盆打着圈,不断推攘着散落在周围的残枝,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想来他可能还在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他忙他的,我们忙我们的,齐头并进,定能事半功倍。” 女子打量着眼前已被自己修理好的绿植,心顿时情一片大好。 十五这日,是各宫妃嫔齐聚坤宁殿的日子。吴昭容、孙昭媛来得早,两人坐在一边就唠起了嗑,话题中心不离子嗣二字。 进宫多年,也就她们俩还膝下尤空。若是在下一次后宫进新人之前,她们还不能怀上一儿半女,到那时可就是但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了。 “唉,你说一个外族,都能给陛下诞育子嗣,这让我们俩上哪儿说理去?”吴昭容的父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进士,登榜后无人扶持,仕途平平淡淡。若不是吴昭容自身颇有几分姿色,根本不可能入得了这大周皇宫。 孙昭媛的父亲是武将出身,品阶也不算高,她也是凭借着样貌优势进的宫。可女子的容颜终究难抵岁月的侵蚀,再过多几年,恐怕,柴宗训根本都不记得在大周宫中还有她们二人的存在。 “这样下去可不成,还是得有个孩子傍身,皇子公主都行,不然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孙昭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望着福宁殿的方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吴昭容还想多说两句的时候,几位有子的妃嫔前后脚都到了。 李贵妃因其父之故,近来脸上难展笑颜,其他人也有意无意地躲着她,生怕哪里惹得她不痛快。 没一会,皇后李纯妍姗姗来迟,她坐定上首后,习惯性地扫了一眼众妃嫔,却发现还少了一个人。 “怎么还不见王昭仪,她人呢?” “回圣人,王昭仪今日并未告假,许是还在来的路上。”李纯妍身边的宫人回话道。 “那便再等等她吧,今日也无别的事。”李纯妍对待后宫妃嫔向来和善得很,像这种迟到早退的小事,她通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头,李纯妍刚刚才问起王昭仪,下一刻她人便到了。 “圣人莫怪,臣妾之所以来晚了,确实是有些事耽误了。这不,前几日陛下派往高丽的使团回来了,臣妾兄长顺便捎了些礼物过来,臣妾就特意挑了几件,想着送给晋阳公主和太子殿下。” 王昭仪对着自己的宫人使了使眼色,对方马上呈上了两份礼盒。 “这上好的高丽布、柞蚕丝绸是送给晋阳公主的,高丽青瓷与高丽纸则是送给太子殿下的,还望圣人笑纳。” 李纯妍倒是没预料到,这王昭仪还挺会来事,高丽王送给她的东西,转头就舍得拿出来送给晋阳和元明。但李纯妍转念一想,王昭仪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拉仇恨,只准备了晋阳和元明的份,其他皇子的一个都没有准备。 “王昭仪有心了,坐吧。” 其他妃嫔看着王昭仪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都不禁在心里默默鄙夷了一句。外族人就是外族人,能做出如此高调之事,很明显就是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竟还当高丽送来的东西有多么珍贵。实际上她们根本就瞧不上这些东西,这也就是皇后李纯妍大气,才愿意收下王昭仪送的礼。 “这高丽青瓷,看起来颇有几分官窑青瓷的样子,只是这品相……”王淑妃贵为首辅之孙女,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此刻也就只有她有这个闲心,去找王昭仪的不痛快。 偏偏王昭仪对着这几位娘家有权有势的嫔妃,嘴巴硬是吐不出一个字的反驳之言。高丽王那头,还指望着王昭仪给他说好话,此时此刻得罪当朝首辅,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淑妃娘娘说的是,这些不过是臣妾家乡的一点小玩意,哪里能比得上大周官窑里的东西,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 李纯妍看着情形不对,连忙开口,想要将这个话题敷衍过去,毕竟是属国的东西,后宫这番议论若是被高丽知道了,指不定要闹出什么样的风波来。 “王昭仪也是一番好意,不说了。待会去向太后请安,大家都说点好听的,哄她老人家开心开心。” 每月初一十五,后宫其他嫔妃都觉得去向太后请安的惯例,颇为繁琐,只有李宸妃不觉得。一个月只有这两日,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去宝慈殿看看自己的儿子。 谁知今日,众人到了宝慈殿请安后,李纯宛只见到了符太后,并未看见元曦的影子。 “这元曦啊,不知是不是贪凉踢了被子,夜里没盯他一会,他就着了凉了。你们可得引以为鉴,好好照料孩子,别由着他们的性子来。” 李纯宛自踏进宝慈殿后,眼睛不知向四周扫视了几遍。符太后念在她也是个可怜人的份上,这才主动提起了元曦的近况。 果然,李纯妍听闻符太后所言,眼神也看向了李纯宛。虽说李纯妍与李纯宛姐妹二人,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样子。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李纯妍作为中宫皇后,有义务看顾所有皇子的日常生活。 “母后不必忧心,孩子还小,总有调皮捣蛋的时候,您多让身边的人看着点就成,别回头把您自个儿累着了。” 符太后听着李纯妍的话,当下心里便舒心了不少。元曦是自打出生起就养在她身边的孩子,她怎么会不心疼。 为了不耽误照料元曦,符太后没说几句便让众人散去了。而李纯宛自从听到元曦染了风寒的消息后,一直呆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宫人才提醒了她。 此时此刻,李纯宛那颗牵挂元曦的心,不断地在同她说:“你去看看他吧,就看一眼。太后再亲也不是元曦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全心全意对她的儿子好呢?” 在李纯宛的双腿即将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时,一旁的宫人轻轻在她耳边说。 第117章 枕戈待旦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娘娘,切莫因一时冲动,坏了后头的大事。” 宫人的话,让李纯宛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这些年来,她不断地在宫中扮演着良善之人的角色,若是一旦因元曦之事与符太后起了正面冲突,那她在背后悄悄谋划的那些事,说不定会一件一件地被柴宗训给翻出来。 “一时魔怔了,回去吧,一出好戏就要上演了。” 李纯宛抬脚走出宝慈殿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她在想,早晚她都会让柴宗训把元曦给她送回来。 柴宗训此时根本没有时间将李纯宛放在心上,他眼下的第一要紧之事,还是如何才能妥善处理高丽国内的叛乱之事。 早些时候,柴宗训在朝会上说的是大周明面上要做的事,暗地里,他可不会干等在原地。为了不受制于人,柴宗训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枕戈待旦,若高丽有变,也能迅速做出反应。 这天,柴宗训一大早就私下传了枢密院几位副使前来,就为了商讨战备之事。 王溥等人到了福宁殿后,柴宗训还未现身。不过看着眼前的阵容,大家心里也猜到了几分今日为何而来的原因。 “看来陛下已经决定了,高丽这趟浑水,咱们大周是非蹚不可了。” 王溥对高丽那块弹丸之地兴趣不大,尤其是河西回归大周掌控之后,他越看越觉得高丽就如同一块鸡肋,留之无甚大用。 “王首辅此言差矣,我倒是觉得陛下意不在此。从此番大周海贸遭劫之事起,诸位难道不觉得高丽背后的日寇,所谋巨大吗?就冲着他们悄悄躲在暗处使坏的动作,我断定陛下不会容忍他们太久。大周海贸可是重中之重,若是有这么一个邻居每天变着法,想着怎么给你使绊子,谁能受得了?” 张永德不愧是颇得圣宠之人,一语道破了柴宗训会如此关注高丽局势的原因。一番话怼得王溥不知说些什么,与张永德的想法相比,他确实考虑得不够长远。 薛居正不发一言地站在一旁,他是文臣,打仗的事还是要依靠武将,他想的很简单,有好处便打,没好处便不打。大周的每一两银子都有它的去处,假设,出兵高丽没有实际的好处,那就没必要把银钱浪费在别国的土地上。 姚内斌对河西的局势了解得比较深,往东走,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并没有出言争辩。 倒是韩通,出神地愣在了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驾到!”童海的一声吆喝,瞬间就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其实柴宗训没有选择第一时间现身,而是藏在了殿内某处,是因为他想听听在他到来之前,几位枢密院副使会有何心里话要说。 “相信几位都猜到了,朕此次宣你们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几人心下了然,都将目光汇聚在了柴宗训的身上。 “韩副使,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韩通没想到,柴宗训竟然第一个点了他的名字,一时之间还没醒过神来。 “陛下,臣……臣以陛下马首是瞻。” 韩通的答案很明显没有令柴宗训满意,他作为一个久经沙场之人,不可能会不知道柴宗训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哦?你怎么知道朕是如何想的,难道朕此时让你立刻领军奔赴高丽前线,你也愿意?” “当然,为将者当知军令如山。虽臣任职枢密院副使以来,已经久不上战场,但若是陛下有命,臣自当万死不辞。” 柴宗训并不是怀疑韩通的忠心,历史上,他单枪匹马都敢于直面陈桥兵变后返京的赵匡胤,最终举家惨死,又怎么可能会害怕区区一个高丽。柴宗训不过是想套出,韩通方才始终没有说出口的话。 “那你还有何不敢直言的?若是怕朕怪罪于你,朕先赦你无罪便是。” 其他几人也纷纷将目光放在了韩通身上,此时此刻,他也不便藏着掖着了。 “陛下,您若真的准备出兵高丽,以臣之见,兵力可以先调动起来,暂不入高丽本土。臣还是希望大周能够出师有名,如此既不会有损您的青史之名,也能达成您的夙愿,趁机将高丽并入大周版图。” “哈哈哈……果然还是韩副使最为了解朕,此次大周不仅要替高丽击退来犯之日寇,还要趁机将高丽尽收囊中。这里可是一处好地方,大周若是得了高丽,则犹如蛟龙出海,往后大周在海上的其他动作,可就容易得多了。” 几人也听出了柴宗训的言外之意,看来河西之地,并未满足这位大周天子的胃口,他早就将眼光放在了大周以东的地方。 “陛下高瞻远瞩,臣等谨遵陛下的安排。”王溥在该表态的时候,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这可是他的强项。 紧接着,柴宗训便同众人商议出了此番有可能远赴高丽出征的人选。 高丽之地属东部战区,柴宗训本想让楚昭辅担任此战的主帅,但他内心还是倾向于让韩通担任主帅,楚昭辅、曹彬为副帅,三人一同领军。 “让李处耘和潘美也跟着一起去吧,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再者,尹崇珂熟悉海贸一事,让他先去一趟辽东,李处耘也一起,摸一摸高丽的情况。朕暂时只能想到这些,其他的后续再安排也不迟,你们先行动起来吧。” 出征高丽可跟大周在内陆打仗不一样,海军是必不可少的,柴宗训心想,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大周的海军拉出去好好练练。以后大周能不能成为世界性的国家,海军的实力可是一道重要的衡量标准。 “高丽目前的战况如何?” “回陛下,据李处耘前几日向枢密院禀报的内容来看,高丽现下正与日寇等对峙于洛东江以东一带,双方互有胜负。由此可见,高丽对上日寇,并没有呈现压倒性的优势。”韩通对这封奏报的内容记得比较清晰,就开口直言了。 “按当前的情形来看,若日寇后续还有源源不断的兵力补充至庆州,那距离高丽向我们求援的时机也不远了。如今正值秋日,入冬之前,你等务必要准备好大军出征前的一切事宜,切不可贻误战机。” 众人领命告退后,柴宗训在想,如果这是上天送给大周的机会,他一定不能任其在手中白白溜走。 第118章 孤军奋战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高丽洛东江前线,朴良柔奉命出战日寇以来,败多胜少,叛军已经占据了除庆州以外的好几座城池,并与高丽军对峙于沿江一线。 高丽王给王昭仪送去的那封信,只是一个保险,哪怕眼下,前线的战况不容乐观,他也不相信叛军还能打到开京来。 这不,自从大周使团走了之后,王伷又一头扎进了玩乐当中,将国内的大事小事全都交给了左右执政打理。 “朴良柔昨日有最新的战况传来吗?”王伷拿起一枚黑子,眼疾手快地堵住了一整片白棋的最后一口生气,依局势眼看马上就要取胜了。 对手崔承老下一刻便转移了阵地,朝着王伷黑棋的一处明显破绽“攻”去,以死求生,瞬间就将棋局给盘活了。 “唉,崔老,你也不知道让让孤?” 崔承老的本籍正是庆州,他是高丽王朝初期的政治家、思想家、无神论者,出身于来降高丽王朝的新罗贵族家庭。史上,崔承老历仕六朝,官至门下守侍中,获封清河侯。 “大王心本就不在此局,何谈相让?” 对于此次祸起庆州的叛乱,崔承老比较忧心的是,新罗时期留下来一些建筑瑰宝,会不会受到战乱的波及。心有牵挂,他本就无心与王伷对弈,谁料他这头“放了水”,那头高丽王也还是下不过自己,他只好将王伷棋艺差的原因归咎到了此战之上。 荀质眼见高丽王快要输了,正准备打岔,向他汇报此战的最新战况。 “大王,日寇似有源源不断的兵力从对马岛而来,据朴良柔来报,单以我军目前的兵力,只能暂时扼守住洛东江,若再无兵力补充,朴良柔恐日寇早晚都会突破我军的防线,向尚州而去。” 王伷听罢,二话不说就准备给前线增兵,庆州倒也无妨,尚州可不能再落入敌军之手。可荀质接下来的话,却让高丽王犯了难。 “大王,倘若增兵的话,这冬日将近,士兵们的军服,前线的粮草等也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恕臣直言,国库还暂时拿不出这笔钱来。” 王伷无奈,只能一边捏着棋子不停地转悠着,一边思考着哪里还能抠出点钱来打这一仗。 “大王,此前左右执政清查大周海贸一事时,不是查扣了不少作奸犯科之人的家产吗?何不将这笔钱充作此战军费,如此既不用新增赋税、扰民生息,又能物尽其用,岂不是一举两得?” “对啊,还是崔老想得周全,这事就交给左执政去办吧,一定要尽快办妥!” 崔承老所献之策,将荀质打算提议增加赋税的话彻底堵死了,这还不算什么。之前清查海贸一事所得之财物,大部分都已被荀质与申质以各种名目克扣掉了,进了他们自己人的腰包,如今根本所剩无几,怎么可能足够大军此战的花销。 荀质悄悄在心里骂了崔承老好几句“老不死的”,这不是给他添堵吗?财物挪用之事,荀质是肯定不敢向高丽王直言,事已至此,他只能另想办法了。 “臣,领命。” 崔承老久在高位,又出身新罗贵族,像荀质这种眼高手低之人不知见过多少。但他的身份注定不允许他直接插手执政之事,便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希望能给到荀质一个小小的警告。 此时距离朴良柔向开京去信,已经过去了整整十日,到今天,他都没有看到一兵一卒的增援,也没有看到高丽王一分财物上的支持。 其实,高丽王并没有无视朴良柔的请求,而是有一帮佞臣在混淆视听,以致他眼见前线高丽士兵仍在苦苦坚守,却还是等不到任何援助。 朴良柔原先本是驻守高丽北境的一员猛将,在大周尚未剿灭西辽与东丹之时,他常常奋战于抗击契丹的第一线。在大周相继击败东丹、西辽后,朴良柔仍驻守了几年北境之地,新近方才调任至开京任职侍中,直至此次出征。 “将军,您在想些什么?” “是玄郎啊,没什么,就是在想大王的援兵究竟何时才能到?” “恕我直言,若是援军一直不到呢?” 朴良柔转头看向眼前之人,他名为玄郎,是朴良柔此前在边境结交到的一位能人,尤擅兵事。此番朴良柔能以区区几千兵马,与叛军日寇死磕到今天,玄郎功不可没。 但玄郎始终没有向朴良柔透露半分自己的身世,朴良柔见他颇具才干,不忍埋没了人才,不拘一格将玄郎收作军师,随他出征破敌。 “你为何觉得援军不会到?” “道理很简单,直到今天,整个高丽只有将军你觉得眼前之敌难缠。而除你之外,没有任何人感知过这股叛军的整体实力,他们当然不会相信,由高丽贵族和日寇组成的这支军队,有一天会杀到他们的眼前。” 自开战以来,由熟知地形的高丽贵族在前方开路,叛军利用自身的兵力优势,已经让朴良柔吃了好几次亏。若不是军师早一步看透了他们的意图,朴良柔的这几千兵力早就损失殆尽了。 这股叛军的强强联手,就是高丽天生的克星。 “那你说,该当如何?” “把尚州给他们,我们撤到忠州去,以逸待劳。” “你说什么?”朴良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将军,眼下只有让高丽王感到局势紧张,再不严阵以待,就会有亡国之危,他们才会把兵和粮交到你的手里,不然再这么下去,也只是白白牺牲掉将士们的性命而已!” 玄郎眼神坚定地看着朴良柔,他似乎相信朴良柔一定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接下来的日子,朴良柔命令部队,有意无意地在与敌军对阵之时,佯败而逃,让敌军一路追击他们直至尚州。 尚州城下,看着如同潮水般的敌军阵容,朴良柔算是明白了玄郎的良苦用心。仅靠朴良柔一人,已经无力改变眼下战局,不如以身入局,唤醒高丽上下对此战的重视。 “弃城。”朴良柔说出这两个字后,心中既无奈又痛苦,他只能尽量将城中百姓提前迁至忠州,给叛军留下一座空城。 待战报传至开京时,高丽朝堂震惊了。叛军已经打到了尚州城,几乎将整个庆尚道握在了手里。 “你再说一遍。”高丽王一脸平静地开口道。 “尚州丢了,朴良柔等撤至忠州,并来信言道,若是大王的援兵还不到,他只能与一众将士们殉国,以报大王了。” 第119章 局势告急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高丽王听到“援兵”二字,立马就反应过来前线是怎么一回事了。 “来人,将荀质与申质二人给孤拿下!” 听完前线士兵的话,王伷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命人将左右执政给控制住了。 “大王,这,这是何故啊?” “大王,是朴良柔害得高丽失去了尚州城,您扣下我们作甚?” “你们二人还有脸在此分辩?孤让你们安排的援兵和军资呢?你们安排到哪里去了?还敢在此将过错推给朴良柔,你们是想眼见叛军杀进开京后,孤成为高丽的亡国之君是吗?” 被押住的荀质与申质二人,在对视了一眼后,相继将他们仍在加急筹措粮草,调兵增援之事一一道来,言下之意就是全怪朴良柔没有坚守住,才终致尚州沦陷。 高丽王当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也没预料到叛军的攻势如此猛烈,距离荀质、申质得到他的示意,安排增兵一事之后,才过去了不到十日,叛军居然就已杀到尚州了。 “大王,臣愿意戴罪立功,定在三日之内将此事办妥!” “臣也愿立下军令状!” 荀质与申质任左右执政多年,眼下把他们二人撤下来,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替补的人选,无奈之下,王伷还是让人放了他们二人,命他们戴罪立功。 “眼下局势告急,孤现特命侍中朴良柔为上军使,内史侍郎徐熙为中军使,门下侍郎崔亮为下军使,帅三军出战,必须要将叛军消灭在庆尚道以内!咳咳……咳咳……” 近来,王伷在内外交困之中,颇感吃力,身子也不是很爽利,本来还想尽快收拾完这股叛军后,好好找个清净之地,调理一番,眼下怕是暂时不能成行了。 高丽的不利局势,很快就传到了柴宗训的耳朵里,与他预料得差不多。朝鲜半岛历史上,每逢碰到日寇,他们就没有一次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干倒对方的,还偏偏爱面子,不到最后一刻,柴宗训相信王伷绝对不会向大周求援。 此时此刻,柴宗训正拿着李处耘送来的情报,一字一句地分析着高丽的战况,但他仍嫌不够,还让童海给他拿来了一幅高丽的地图。 “看来,高丽要吃大亏了。”柴宗训一手指着“尚州”,一手指着“忠州”,又将眼光放在了忠州以左的清州,把这三处地方都标记了出来。 “童海,让曹彬速来见驾。” 一刻钟后,曹彬匆匆而来,一进殿,他就发现柴宗训正看着一幅地图出神。 “陛下,不知急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柴宗训招手示意曹彬上前,并将刚刚标注出来的三个地方指给他看。 “朕今早收到了高丽的战报,叛军已经占领了尚州,高丽军退守忠州。对此,你有何看法?” 曹彬紧紧盯着柴宗训标注出来的几个地方,没一会便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陛下,此番入侵高丽的日寇来自对马岛,其海军还尚未在此战中出现过,陛下您的意思是?” “不错,他们早就计划好了,水陆并进,高丽此番会有大麻烦。” “陛下何不直言相告,让高丽王做好迎击海上之敌的准备?” 柴宗训白了曹彬一眼,这就是他与几位枢密院副使的差距,若是他们在此,定会称赞曹彬是一个直率之人。 柴宗训早就有意为大周打造一支强大的海军,那么海军司指挥使就不能仅仅只是一个直率之人,他还必须通盘考虑全局,站在大周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 更何况,有几位枢密院副使的年纪也大了,待他们退下来后,柴宗训还想让曹彬接替副使的位置,这就要求曹彬更要将战略眼光放得长远些。 “你还想不想让朕派兵出征了?高丽王如果这么轻易就赢了,还要我们大周干什么?” 曹彬一听,顿时反应了过来,他作为大周的海军司指挥使,刚刚却在为高丽考虑得失,实属不该。 “陛下,臣不会说话,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听罢,柴宗训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将视线继续放在了眼前的地图上。 “说说看,叛军的下一步会如何?” 曹彬见柴宗训丝毫没有将方才之事放在心上,就又没心没肺地说起了自己的想法,还说得头头是道的,博得了柴宗训好几次点头示意。 “朕让你来,不为别的,就是想提醒你,这是我大周第一次遭遇海上强敌,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慎之又慎。你也知道,培养一名海军士兵不容易,朕希望你能尽量把大家都活着带回来,好好挫一挫日寇的威风。” 曹彬没想到,柴宗训会与他说这番交心之言,当下表示,一定会谨慎以对,在此次海战上给日寇以重击。 而柴宗训在地图上标注的位置,正是高丽叛军下一步作战的重点。 曹彬告退后,柴宗训向童海问起了晋阳与元明这几日的近况,因高丽一事,他已好几日不曾踏足坤宁殿了。 “陛下,近日,晋阳公主新得了王昭仪送的高丽纸,正忙着在寝殿里练字。太子殿下眼下正在国学馆听讲,是否要宣二位前来见驾?” “不必了,朕过两日再去看看他们。”有皇后李纯妍在,柴宗训倒是不担心晋阳与元明的学业,两个孩子也是聪慧之人,平常都不用他们夫妻怎么操心。 柴宗训不知,皇后李纯妍此时恰好正为了一事烦恼着。前几日,李贵妃特来求见李纯妍,言道往后想将元晖放到她跟前养着。 “圣人,臣妾本不想烦扰您,但太后那儿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再将元晖送去,若是太后因照料两个孩子,伤了身子,陛下怪罪下来,臣妾恐担待不起,不如将元晖交由您养育,臣妾方才安心。” “元晖是你亲子,你究竟为何定要如此呢?” 就当李纯妍想弄清楚为何李云烟会突发奇想,将亲生儿子交给她来养育时,李云烟的一番话让李纯妍瞬间陷入了两难之地。 “臣妾想入慈光寺修行,愿此生不再踏足宫中半步,请圣人成全。”李云烟一副勘破红尘的模样,着实吓了李纯妍一跳。 原先柴宗训曾将李纯宛送进慈光寺修行,不过那都是因为李纯宛有错在先,又不得不发落于她,这才想到将人送往慈光寺,对外则称是为国祈福。 眼下,李云烟竟自请入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120章 意外之喜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这是为何?你有什么委屈不妨直言,何必把自个儿逼到绝境呢?” 李纯妍素来都对后宫嫔妃颇为宽和,但要谈及交情,她自问与李云烟还不曾有过深交,为何李云烟会愿意将孩子托付给她? 再瞧,李云烟一副漠然的样子,很明显是不想说出背后的缘由。但妃嫔离宫修行这么大件事,李纯妍即使贵为中宫皇后,也不能擅自决断。 两日后,柴宗训刚进坤宁殿,屁股还没坐热,李纯妍就跟他提及了此事。 “你说,贵妃她想要去慈光寺修行,她有说是因何原因吗?” “那倒没有,其父亡故,贵妃近来心情本就不太好,臣妾也是怕她一时之间想不开,才生出了离宫修行的念头。元晖还小,也不能没有亲生母亲陪伴左右。此事,臣妾是暂时没撤了,太后那儿都还不知道呢,不如陛下先去问问?” 老臣亡故就将其女送入庙中,朝野内外无论怎么看都会认为柴宗训这个大周天子太过凉薄。就为这,柴宗训也得走一趟睿思殿。 此时,李云烟正在殿中收拾着旧物,俨然已经做好了一副出宫的打算,就在这时,柴宗训来了。 “见过陛下。” “朕听皇后说,你想出宫修行?就连元晖也看顾不了了,想交给皇后养着。朕知道自从你父亲走了之后,你一直郁郁寡欢,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得把日子继续过下去。没了你,就算皇后再怎么细心教导,朕相信,元晖还是希望你能陪伴在他身边的。” 李云烟人如其名,她的眼睛是深邃的湖底水色,每眨一次眼睛,就如同一道水面涟漪,向四周荡漾开来。这双眼睛此时此刻正出神地盯着柴宗训,仿佛想在他的身上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陛下,臣妾就是觉得在宫里待得不自在,想着也许换个地方,能稍微缓解一下心情,还请陛下成全。” 柴宗训眼见李云烟一副意志坚定的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劝她不要去,还是应该点头同意她的请求。但还没等柴宗训作出回答,李云烟就在他眼前晕了过去。 “快!传太医!烟儿……烟儿……”柴宗训眼疾手快,立马接住了即将倒地的李云烟,又连忙吩咐众人急召太医前来。 看着躺在榻上的李云烟,柴宗训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内里是一个现代人,自然知道亲人离世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就如同天塌了一般,如果李云烟就是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身心方面产生了巨大的波动,则会非常容易诱发情绪病。 “怎么样了?贵妃为何会无故晕厥?” “陛下,这,容臣再仔细看看。” 只见太医又小心翼翼地换了一只手把脉,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贵妃究竟如何?” 柴宗训急了,不会如他所猜测的一般,李云烟真的是患上了什么精神类疾病。 “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贵妃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太医如此谨慎,只是为了确认李云烟是否怀有身孕,以及她目前的身体状况。 “不过,娘娘近来情绪不太稳定,以致气血不足,恐有滑胎之险,才会骤然晕厥。臣回头给娘娘开几副安胎药,仔细再养半月左右,应无大碍。” “有孕了?”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差点砸晕了柴宗训。没想到,李云烟非但无事,还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那你好好照料贵妃,你们也是,最近贵妃身边可不能离了人,朕可不想再听到贵妃无端晕厥的消息。” 众人齐齐应声后,柴宗训才轻声慢步地走到李云烟的床榻旁,小心翼翼地,掖了一下被角。因还有政务在身,柴宗训没有等到李云烟醒来就走了。 李云烟有孕的消息,没过多久便传遍了整个后宫。李纯妍知道后,也默默地松了一口气,既然李云烟已经有孕在身,那她出宫一事便可暂时搁置一旁了。 符太后知道此事后,也是高兴得不得了,转头听闻太医说李云烟恐有滑胎的风险,忙派了身边一个资历较深的妈妈前去照料李云烟,这才安心了不少。 李云烟醒来后,立刻就得知了自己有孕在身的消息,她有些不知所措。明明已经做好了出宫的所有准备,她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到来。 “孩子,你真是让为娘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李云烟轻轻地抚摸着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心里难忍失落,众人皆认为她是因为其父亡故一事,才硬要离宫,殊不知背后其实另有原因,只是不足为外人道而已。 “姐姐!姐姐!听说我快要有一个妹妹了,妹妹在哪儿呢?” 元晖蹦蹦跳跳地跑到李云烟面前,丝毫不知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的意外到来,下一刻,他就要与自己的母亲经历生离之痛。 一旁的宫人急忙拉住元晖,唯恐他一不小心撞到李云烟身上去,这会李贵妃可是睿思殿全员关注的重点对象,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柴宗训一定会责怪她们没有照顾好李云烟。 “无妨,晖儿来~ 你怎知姐姐肚子怀的是妹妹啊?” “我就是知道!到时候他们谁都没有妹妹,就我有!我要让他们都羡慕我。” 李云烟对着元晖宠溺地笑了笑,他虽然是柴宗训的儿子,但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李云烟怎么会不心疼?怎料,老天爷好像跟李云烟开了一个玩笑似的,在她决定狠下心来抛弃一切,离开这里之时,又给她送来了一个孩子。 孩子的到来,让李云烟暂时打消了离宫修行的想法,毕竟当下安心养胎才是要紧事。 “太医,这个孩子,不能有事。” “臣明白。” 皇后李纯妍也对这个孩子颇为期待,毕竟孩子还未出生,就帮她解决了这么一个棘手的难题,这让李纯妍觉得这个孩子天生就与她有缘。 李云烟有孕的喜讯,也稍微缓和了一下柴宗训紧张的心情,这阵子,他为了高丽的事,精神始终崩得很紧,生怕错过了出兵的最佳时机。 第121章 “风平浪静”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高丽忠州城,自从高丽王收到朴良柔退守于此的战报后,高丽上下确实逐渐对此战稍微上了点心。这不,朴良柔看着王伷给他派来的两个帮手,中军使内史侍郎徐熙,下军使门下侍郎崔亮,心里才逐渐对打赢这一战有了些许信心。 “二位,不瞒你们说,退守忠州也是我无奈之举,之前我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这好不容易才把两位盼来了,你们可得助我一臂之力,扫灭这伙叛贼。” 徐熙与崔亮对视了一眼后,立马站起身来表态,愿意跟随朴良柔大干一场。 高丽军眼下的难题就是,如何阻止敌军进一步北进,以及尽量在庆尚道消灭敌军。 “我建议,直接领军杀到尚州城下,我就不信合我们三人之力,攻不下一个小小的尚州。”崔亮的性情较为直接,他偏向直捣黄龙。 “这个方法,太过于冒险,若是敌军在城外设伏,我们还未靠近尚州,可能就有损兵折将之危,不如据城以守,加固忠州的城防,以待来犯之敌,如此更为稳妥。” 徐熙的想法很明显与崔亮的建议是南辕北辙的,如此一来,朴良柔的意见就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大家的想法都不错,不论是主动出击,还是谨慎防守,说实话,各有各的好处。我是唯一一个与敌军交过手的人,我只能说,有庆州那帮逆贼相助,他们对高丽地形地貌的熟悉程度,不下于我等。如何才能利用其中的关窍打赢这一仗,至关重要。” 此时,朴良柔又想起了五日前玄郎对他说起的那个方略,引忠州湖水,占据高处后,水淹来犯的敌军。不过此方略要花费不少的时日方可奏效,眼前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经过一番讨论后,三人最终也没有定下具体的作战方略,只想先行回归各处,整军备战。 奈何他们不知道,从朴良柔去信高丽王要求增兵的那一刻起,高丽整体战略的制定时间表,就比敌军要晚了好几步,早已丧失了把握主动权的最佳时机。 在徐熙与崔亮领军到达忠州的前三天,位于对马岛的日寇守军就已出动岛上的全部兵力,这支由十几艘船只组成的船队悄悄越过了高丽的西海岸,向着锦江入海口进发。 距离朴良柔上次与徐熙、崔亮二人商讨御敌之策,已经过去整整五日,眼见敌军在攻下尚州之后,并无什么大动作,三人紧张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 “将军,我们大周靠海吃饭的渔民都有一句老话,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什么话?” 朴良柔这几日迟迟不能下定决心,就是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动用忠州湖水。虽然可以重创敌军,但高丽许多良田也会被浸泡在湖水当中,到那时,高丽沿湖百姓将会颗粒无收,他怕自己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一般风平浪静之时,不用多久就会迎来一场暴风雨。” “凭你我二人的关系,玄郎有话不妨直言。” 朴良柔眼看玄郎居然跟他打起了哑谜,一时不解,有什么话是不能直接说的。 “将军,恕我直言,眼下战局不利于高丽,若是不能尽快铲除敌军,恐怕,还有更大的难题在后面等着你。” 朴良柔被玄郎危言耸听的话气笑了,这家伙也学会跟他藏着掖着了。 “这话怎么说?敌军这些天不是没有任何动静吗?我也正与两位将军商议其他对策。这不是一切还没定下来嘛,眼下还谈不上‘利不利’的问题。” “将军此言差矣,陆上的敌军确实没动,但,海上的呢?” “海上?” 玄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朴良柔若是在他提出水淹战略的第一时间,就诱敌深入,将敌军歼灭在忠州城外,或许高丽还有得救,朴良柔也能成为高丽的功臣,如此一来,对他的大业也是有所助力的。 如今,玄郎心想,恐怕得为朴良柔换一个方向了,既然他注定做不成高丽的功臣,那就做高丽的权臣。 “将军,您眼下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尽快撤到广州,二是与众人死守忠州,等待救援,您想选哪一条?” 朴良柔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玄郎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何又要撤?海上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敌军不日就会沿锦江而上,攻占清州,与尚州之兵将我等围困于此,将军若是尽早出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说什么?清州?敌军此刻正在尚州,如何会突然出现在清州?” “因为……” 玄郎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门外士兵一声急促的喊叫声给打断了。 “报!将军不好了!” 朴良柔见有紧急奏报,也是暂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前来求见他的士兵身上。 “说。” “将军,清州来报,敌军半日前已攻下了清州,现正朝我忠州而来!” 朴良柔还未开口,又有一则紧急奏报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报!将军!尚州的敌军动了,他们正急速行军,朝我军而来。” “什么?” 清州、尚州两路敌军同时出动,朝着忠州前来,这不是如同玄郎方才猜测的一样吗?朴良柔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玄郎,只见对方看着他默默点了一个头。 “你们先下去!来人,速请二位军使前来议事!玄郎,你怎么会知道,清州也会出现一股敌军,你能未卜先知吗?” 玄郎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开口道,“将军还记得日寇是从哪里来的吗?” 对马岛!朴良柔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之前与敌军对峙在洛东江沿线时,他们似有源源不断的兵员补充,与高丽军无助的局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是说,他们是从对马岛出发,直接绕过我们,从锦江逆流而上,攻下了清州?怎么可能?这个方法太过冒险,他们就不怕我们提前出兵攻打尚州吗?” 话一出口,朴良柔也觉得心虚得很,按照高丽这慢慢悠悠的进军策略,不要说是清州,就算此时敌军再冒一点险,直接将船队拉到开京附近,他也相信。 “将军也想到了吧?高丽的动作太慢了,兵贵神速,我这才会说将军眼下,无论有什么策略,都已经来不及了。” 第122章 分兵阻击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朴良柔沉默了,此番高丽国内贵族联手日寇叛乱,他之所以请战,本以为可以迅速取胜,凭借此战功成名就,谁料走到了今日这般田地。 好一会,徐熙与崔亮二人才到,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听说了敌军两路围城的消息,正欲开口,请朴良柔赶紧定下御敌之策。 “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二人都听您的!” 徐熙的话一出口,就连崔亮都忍不住想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到了眼下局势,他们俩也不争着出风头了,权看朴良柔如何安排。他们是想,倘若忠州守不住了,到时就将罪责全部推到朴良柔的头上即可。 朴良柔听罢,慢慢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两人咬牙切齿地闭上了双眼。再睁开之时,他看向了一旁的玄郎,问出了那句连自己都没有把握的话。 “玄郎,若我三军拼死守城,有几分胜算?” 徐熙与崔亮在赶赴忠州之前,曾听别人提起过朴良柔这位大周军师。二人到忠州后,与玄郎仅有数面之缘,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更谈不上与他谈论军机大事。 此时,徐熙与崔亮眼见作为三军主帅的朴良柔竟向玄郎问策,对他的好奇心在此刻也升至了顶点,纷纷想看一看此人究竟有什么能耐。 “一两分吧,不能再多了。敌军明显是有备而来,忠州绝对不是他们最终的目标。两路敌军围攻忠州,将军必定会腹背受敌,只要有任何一处城门被攻破,此战必败无疑。” “倘若在城外摆开阵势,与敌军对垒,正面迎敌呢?” 崔亮还是执着于正面迎战,即使有徐熙在一旁紧紧拉着他的衣角,还是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胜负难料。” 朴良柔此前在尚州与敌军交战过,他们的攻城战打得确实可圈可点,现下,又有高丽贵族作为内应,忠州城的城防远远不及尚州,的确不适宜冒这个险。 “出战吧,我们兵分两路,一路迎战尚州来犯之敌,一路抵挡住清州敌军,无论胜负如何,总好过在此地坐以待毙。” 徐熙与崔亮见朴良柔已经下定决定,他们也不再举棋不定,二人当下表示,愿意去抵挡清州之敌。 “那好,我们分头行事,各自保重。”朴良柔实在是不敢再耽误片刻,现在快一步,就能尽可能地占据有利地形阻击敌军。他立马命令部队向南进发,轻装上阵,准备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玄郎此时也不知最终的战况究竟会往何处发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朴良柔所部没有选择绕路而行,而是决定跨过大山,半路设伏,阻击敌军。 据探查,从庆州方向而来的敌军,不知是否准备与清州之敌合兵,特意绕行至推恩郡,这个动作算是给了朴良柔所部一个得以补救的机会。 玄郎建议,朴良柔率领全部兵力,经行山路,半路截杀。朴良柔觉得此策是当前操作性最高、取胜机会最大的策略,便立刻决定依计行事。 当天,朴良柔趁着天黑急速行军,果然在半路上,发现了正在山脚下休整的敌军。此时敌军正在埋锅造饭,篝火星星点点在散落在方圆数里(1里=500米)的范围内。 只要将眼前之敌尽数歼灭,忠州的危机就可以解除一半了,这让朴良柔内心怎么能不激动、不亢奋。 “将军,依我看,还是火攻为上,先乱其阵脚,我们再一举杀出,定能取胜。” “就按你说的做!”朴良柔方才也在纠结,是直接杀出去好,还是借助什么方式搞一个突袭,下一刻玄郎就将他心中的难题给解决了。 传令兵立即就将朴良柔的意思传遍了各个山头,只见高丽士兵纷纷将手边的枯木点燃,刷地一下就朝着山脚下的敌军扔了出去。 漫天的火把从天而降,瞬间就将敌军阵营化成了一片火海。 一场大火终于逼得那几个高丽贵族露了头,一个个都在喊着:“普利亚……” 朴良柔见火势已成,立刻率领全军出击。高丽军像潮水一般从山上涌了下来,还在着急灭火的日寇,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转眼就被砍下了头颅。 日寇见高丽军成片杀来,慌忙迎敌,可失了先机,再想扭转局势谈何容易。尽管敌军迅速反应了过来,但面对早有准备的朴良柔所部,还是逐渐败下阵来。 战局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敌军有的葬身于火海,有的根本来不及挣扎便丧命于此。那几名参与叛乱的高丽贵族与日寇主将最终被朴良柔生擒,这一仗高丽军大获全胜。 “将军!看在你我同为高丽人的份上,可否放我们一条生路!” “我们也是被王承逼迫的,求将军饶命啊!” “都是王承出的主意,是他找上对马岛的日寇……” …… 朴良柔见几名高丽贵族被抓后,纷纷开始推脱罪责,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们替战死的士兵报仇。可他转念一想,这些人还是得送到开京去,交由高丽王发落,他的职责是打仗,而不是对自己人动手。 至于一旁的日寇主将,朴良柔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他朝着一旁的亲兵使了一个眼色,亲兵顿时手起刀落,日寇的人头就落了地。 简单收拾完战场后,朴良柔一边焦急地等待着清州方面的消息,一边向玄郎吐露自己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如今忠州之危已解,接下来要尽早将尚州、庆州从敌军手里夺回来。” “将军所言,我亦认同。不过,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方才一战,将军你大致清点过敌军的人数?” 玄郎的话,让朴良柔瞬间将思考下一步作战计划的思路拉了回来。 “我估摸着,应该不足一万。” “不足一万的兵力,出现在了庆州往忠州一线,那清州的兵力,将军您估计会有多少?我也是等战场收拾完了之后,才逐渐发现的端倪。” 此前朴良柔在洛东江与敌军对峙之时,他们的兵力已不下两万,此地的兵力还远远不及当时的一半,况且日寇还有对马岛的兵力补充,剩余的敌军去了哪里自然不言而喻了。 “徐熙与崔亮……” “将军,我还是建议你先撤去广州,不过这一次只能绕行牧江以东了,明日敌军可能就会占领忠州,我们必须要快。” “你认为,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吗?” 第123章 全军覆没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玄郎一言不发地看着朴良柔,他此刻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将军,徐熙与崔亮二人先你开口,同领一路军队前往清州阻击敌军,实话实说,我本就不看好。一来他们二人关系不似你我,二来清州之敌恐数倍于他们,胜算可想而知。” “那你为何不出言阻止?”话一出口,朴良柔都觉得无理,他一个主帅都不曾加以阻拦,还指望一个外人去劝诫徐熙和崔亮吗? “我只与将军共事,其他人玄郎并没有放在眼里。”他心想,捧出一个权臣尚且艰难,再加两个人,他怕是有心无力。况且,若是徐熙与崔亮一死,朴良柔对高丽王的而言,其地位不就更为突出了吗?这样距离他的设想也能更进一步,毕竟玄郎只身入局,可不仅仅是为了这区区的高丽权臣之位…… 朴良柔虽还未等来清州的战报,但他还是希望徐熙与崔亮能够击败来犯之敌。收拾完战场后,天已经大亮,满地疮痍、尸横遍野,无不昭示着昨晚战况之激烈。 没多久,就在朴良柔准备沿着敌军的进军路线,撤回忠州之际,他终于等来清州方面的最新战报。 “将军,徐熙、崔亮二位将军在即将抵达清州城之际,就在半路碰上了敌军。因日寇人数众多,我部一路奔袭,早已人困马乏。双方开战不到一个时辰,敌军便歼灭了我军大部。剩余兵力在跟随徐熙崔亮两位将军撤离途中,也被屠戮殆尽。敌军一路追至忠州城下,现已杀进城中,崔亮将军战死,徐熙将军不知所踪……” 听罢,朴良柔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另一路军真的全军覆没了。 “将军,忠州已失,我们该往何处啊?” 面对属下的疑问,朴良柔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快!立刻收拾行装,绕道牧江以东,一定要在赶在日寇之前到达广州城下!” 玄郎开口,代替朴良柔发声,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听从他的安排,一个两个都还在等着朴良柔开口。 “就照军师的话去做吧。” 朴良柔一把拍在玄郎的肩上,扯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多谢。” “事已至此,将军必须要提起精神来,未战先怯绝非良将所为,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这些跟随你几度出生入死的士兵们着想。” “玄郎不曾为将,言行举止看起来倒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若此战得胜,我还有命活着回到开京,定要听你好好说一说前尘往事。” 玄郎欲言又止,只是拍了拍朴良柔搭在他肩头的手,催促他赶路要紧。 徐熙崔亮战败的消息不仅传到了朴良柔这里,高丽王也在一日后收到了忠州守军送来的消息。 只见,一封沾染了不少血迹的战报上,赫然只写了四个字:忠州失守。忠州距离扬州已不过二百多里,过了扬州便是高丽的都城开京,敌军已经打到眼前了,这让王伷怎么能不慌张? “朴良柔呢?怎么只有徐熙和崔亮在拒敌,他去了哪里?!” 此刻的王伷还以为是因为朴良柔的毫不作为,才导致高丽连失数城,待听到报信之人剩下的内容,愤怒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一下。 “朴将军亲自领军,于推恩郡附近歼灭了近万的尚州来犯之敌。此消息乃是忠州城破之前收到的,应是确凿无疑。” “朴良柔这一仗打得好!总算让孤的耳朵听到了点好消息。看来这忠州失守,全是徐熙崔亮二人的过错,他们人呢?怎么,仗打败了,就没脸来见孤了吗?” “这……” “大王问你话,你有什么说什么,支支吾吾的算是怎么回事?”一旁的荀质开口训斥道。 “崔将军已战死,徐将军他,暂时下落不明。” 高丽王闻及崔亮战死的消息,念在他奋勇杀敌的份上,决定不追究他的战败之罪。只是命人务必尽快找回徐熙,将他带回开京问罪。 “都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办?咳咳咳……” “大王,臣建议立即与叛军议和,看看他们有什么条件,若是不难办,我们不妨答应他们,一来可避战乱,二来也不必再费力攻伐。” 平章事王融的话一出口,立即引来高丽朝堂的一片质疑之声。大家纷纷指责他在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战场上打不赢别人,如何能在谈判中占据主动。 “大王,王融的话有通敌之嫌,臣建议立刻将他下狱。” 王融的话,就连崔承老这个新罗贵族都听不下去了。眼下高丽还没有输,他就在此危言耸听,妄论议和,企图将高丽的半壁江山拱手送给日寇,这难道不是在卖国吗? “议和之事先不讨论,谁愿意前往广州拒敌?”王伷现在已没有时间将心思浪费在王融的身上,他必须要尽快拦住敌军的北进步伐。 只见武将处站出来了一个人,此人正是出身武将世家的安绍光,他体貌魁伟,年轻有为,有朝一日必能成为高丽名将,可惜沙场经验不足。不过就是因为初生牛犊,安绍光完全不惧日寇的威慑,愿意领军拒敌。 “你果真有信心拒敌于广州城外?”王伷也不太相信安绍光的能力,但眼下确实是非常之时。 “大王,上军使朴良柔在推恩郡歼敌之后,定会发现忠州已失。臣猜测,他此刻正日夜兼程赶往下一处地点拒敌,此处应是广州。有上军使在我自然没什么好担忧的,请大王准我领军出征。” 安绍光的一番话,说得在场众人无不热血沸腾。高丽还尚有一战之力,更有时刻准备着为国捐躯的将领,何愁打不赢此战? “好!孤就将两万大军交给你,莫要辜负孤的信任!” “臣领命!” 高丽战局,也牵动着柴宗训的心,看着战报上的一字一句,“……日寇沿江而上,高丽忠州失守,崔亮战死、徐熙失踪。朴良柔于推恩郡歼灭近万尚州来犯之敌,正欲北进。高丽王又派遣安绍光领两万人马赴广州拒敌……” 柴宗训默默来到地图前,看着对马岛与扬州两个地方发起了呆,连童海领着晋阳走近了,他也不曾发觉。 “爹爹,您在看什么呢?” “怎么,你这小娘子还管起官家的事了?”转头一看,来人是晋阳,柴宗训不禁与她打趣了起来。 “哪有!我是看爹爹瞧着这地图一动不动的,这儿跟大周比起来也没多大啊,还用得着爹爹如此上心?” 柴宗训笑了,晋阳说得确实没错,高丽就半大点地方,每天事还挺多。 “爹爹,你快看看我今日练的字怎么样?” 第124章 心思各异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只见晋阳举着一张方才临摹好的《多宝塔碑》,正得意地向柴宗训展示自己的练习成果。 柴宗训看着晋阳的字虽稍显稚嫩,但一笔一划皆一气呵成,点画圆整,端庄秀丽,近段日子定是下了不小的功夫,才能有如此成就。 “不错不错,进步很大!” “上回王昭仪送我的高丽纸,全被我写得密密麻麻,爹爹眼前看到的这一幅,可是我写得最好的一幅了!” 柴宗训颇感欣慰,晋阳与元明在李纯妍的悉心教导下,知书明理、进退有度,让他少操了不少的心。 “下回,爹爹可要看到晋阳更进一步~ ”转头让童海送走晋阳之后,柴宗训破天荒地召见了户曹军司指挥使石守信。 自赵匡义身死,赵匡胤离京之后,石守信一直就在户曹军司的位置上,没有任何变动。这个位置不涉及领军出征,石守信可以说完全被柴宗训剔除出了武将的第一梯队,仅负责全军的后勤工作。 “臣,石守信见过陛下。”面对柴宗训的突然召见,石守信也是非常之诧异。他心知,自己曾与赵匡胤的关系密切,柴宗训断不会再让他染指军权。 “你来了,也没什么大事,出兵高丽一事,朕想着还有些事需要嘱咐于你,这才特意让人把你叫来。” 陈桥兵变,若是石守信没有参与其中,柴宗训相信他也能在大周的统治下,实现自己的抱负,成为一代名将。 “陛下有事尽管吩咐,臣恭聆圣训。” 这就是石守信与其他军司指挥使、枢密副使的区别,他始终保持着对柴宗训的恭敬之心,不敢有半分逾越。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高丽局势,一天一个样,朕也不得不早做打算。你从枢密院来,想来也听说了吧?” “高丽连失数城,扬州已是危在旦夕,臣明白陛下所忧为何,若高丽明日便向我大周求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作为户曹军司指挥使,臣担保这方面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 柴宗训轻点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因为石守信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朕只是没想到,高丽竟如此不堪一击,本想着他们应该可以撑到明年开春,照眼下的情形来看,怕是悬啊!” 柴宗训的这番话,石守信没有接,这可是作为大周天下对属国的埋怨之言,他能说什么?跟着柴宗训一起将高丽此战所有的战略失误都清点一遍?那可不现实。 “朕召你前来,确有一事,需要你即刻去办。” “臣必定不辱使命。”之前柴宗训还未曾单独召见过石守信,想必此次的事,非得他来办不可。 “高丽不比大周,物资匮乏,伤药、被褥之类的随军物资定要备齐。另外,你立即命人准备此物,一定要确保此战出征高丽的大周士兵人手一件。如果原料不够的话,朕允许你与河西州府直接联系,不必汇报给枢密院与内阁。朕对你的要求只有一点,务必尽快完工。” 石守信从柴宗训手里接过一张图纸,只见纸上俨然画着一个颇像布袋,又像被褥的东西,一侧有口,一侧无口,如同放大了无数倍的袜子。石守信从来不曾见过如此奇怪的东西,他开口问道。 “陛下,这是何物?” “你暂且叫它睡袋吧,此物是朕闲来无事所画,配备给赴高丽出征的将士,可以御寒保暖,随身携带也方便。缝制的原料与步骤,朕也标注在一旁了,此事你立即去办吧。” “臣领命!”石守信看着图纸上写的“可御寒、可保暖”六字,那副神情就像捡了一个宝贝似的。 石守信曾参与过对辽作战,每到寒冬季节,寒冷对于契丹人而言,不过就是隔靴搔痒。大周士兵大部分来自于中原地区,很多人都经受不住过度寒冷的天气。每次出征辽国,大周冻伤的士兵不在少数。有了此物,让石守信怎能不兴奋? 第二日,枢密院以及内阁都听说,柴宗训交给了石守信一个重要的任务,他接手之后干得风风火火,搞得户曹军司颇有一种立刻就要出征高丽的氛围。 高丽广州,奉命出征的安绍光,已经将高丽王交给他的两万人马,全都安插在了广州的每一处险要之处,正坐等敌军的到来。 “还没有上军使的消息吗?” “回将军,暂时还没有收到。” 安绍光心中甚是疑惑,若是朴良柔已经得知了忠州失守的消息,他绝对会向广州进发,眼下已过去了五日,别等会没等来朴良柔,却把敌军给盼来了。 “敌军的行踪可有探明?” “据探查,敌军攻下忠州之后,并没有急着进军,而是在原地休整了几日,他们好像并不着急到广州来。” 敌军的这一举动,确实出乎了安绍光的意料之外,就连朴良柔、玄郎二人,都猜测敌军会趁着高丽尚未部署好广州的城防,一举杀到城下。毕竟,只要广州一失,扬州便唾手可得。 “再探!敌军若有异动,速来报我。” 下属领命退去后,安绍光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的城防图,嘴里还念念有词。 “上军使啊,你为何还不来?没有你,我恐怕撑不住这局面啊!” 安绍光此时的样子,与当初在高丽王面前斩钉截铁的样子,完全是判若两人。他原本以为,自己只需要领着两万人到前线来,就能在朴良柔的麾下跟着沾光,如此他也算是与日寇浴血奋战了一场,回去了也能一起论功行赏。 此时此刻,朴良柔确实在往广州赶,不过正当他成功绕过了忠州,沿着牧江以东快速移动之时,突然发现敌军正在对岸与他并肩行军。 高丽军因要躲避敌军的眼线,走的都是一些山路。而日寇在高丽的土地上,反而大摇大摆地走在河边沿岸的低洼之处,令朴良柔愤恨不已。 “将军,敌军人数明显数倍于我,如果此时硬拼,我们非但赶不到广州城下,还会损兵折将,实在是不划算。还望将军能忍一时之风平浪静,以待来日。” 玄郎的话,朴良柔不是不明白。 眼下为了能赶在敌军之前到达广州,高丽军队不得不日夜兼程,这好不容易才翻过几座山,轻轻松松地就被敌军追了上来,还要如此窝囊地躲着对方,简直想想就来气。 第125章 开京危矣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我看这股敌军的数量虽然多,但也就两万左右,必定还有一支队伍,正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向北挺进。” 朴良柔这回学聪明了,他已经猜到日寇定会留一手,不过他此时暂且不能对其他人作出有效的预警,一切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朴良柔猜得没错,日寇的另一路大军正航行在高丽西海,他们的目的地正是开京。只见船上赫然站着对马岛的守备军官橘繁延,与酿成高丽此次战乱的贵族之首王承。 “将军,再有不到一日,我们就能兵临开京城下,料他们也没想到,我们会直接杀到都城来,将军真是神机妙算!” 王承拍的一顿马屁,把橘繁延都快拍到天上去了,他高傲地抬着头来,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斜看着王承。 “你以为我是笨蛋吗?一座城一座城地打过去,这得废多少功夫,只有你们那个愚蠢的大王会白白耗费兵力,在我等北进之路上布下重兵。待我拿下开京,高丽王就任由我拿捏了!” 橘繁延说得没错,高丽的陆军还尚有与日寇的一战之力,但是若要论起海上的力量,恐怕只有大周可以与之匹敌。 “将军放心,若是拿下了高丽王,我等当初承诺你的条件,一样都不会少。” 王承仿佛已经看见高丽王位在向他招手,已沉浸在了自我愉悦中不可自拔。 橘繁延看着王承一脸天真的模样,转过身对着茫茫大哥嗤了一声。他心想,从对马岛出兵至此,他可不是为了对方承诺的几座城池,他要的从来都没有改变。 自从派遣安绍光奔赴前线后,高丽王又自以为能够高枕无忧了,只是每日里让左右执政按照惯例向他汇报前线的战况,其他事仍旧交由大臣处置。 只不过现如今并不是因为高丽王还是只想着玩乐,而是因为他近日病倒了。 此前,高丽处于内外交困之中,高丽王便有些力不从心。他从小生活在其父的高压统治之下,又是父母近亲繁育所生下的孩子,就算长到了成年,也会难免存在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疾。就连他自己也是娶了宗室之女,才致子嗣单薄。 迄今为止,二十六岁的王伷只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幼子,如何能担得起高丽眼下的担子。与他差不多年纪的柴宗训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子,足可见高丽王室的承继之事堪忧。 早前或许是没有儿女的烦扰,高丽王对于敌军进犯一事,态度一开始也不是很积极,直到敌军连下了好几城,其幼子出生之后,才终于引起了王伷的重视。 今日,左右执政照常来向王伷汇报前线战况,言道安绍光已在广州严阵以待,相信此次定能成功阻击北进的敌军。 “朴良柔有消息了吗?咳咳……” “没有。失踪的徐熙也还没有消息,臣会继续盯着。还有就是……” 荀质眼看着王伷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差,高丽又是多事之秋,几次都想开口让王伷早日定下王位继承人。不过,每次话到了嘴边,却总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还有何事?” 高丽王看着荀质与申质二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便明白了几分。王伷今年才二十六岁,死亡对他而言本来不是一个眼下应该探讨的问题。但是高丽如今的局势不容乐观,他不能不为这个国家的未来考虑。 “你们心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这个位置,总的有人来坐,孤不在了,太祖的血脉还在,高丽就不会亡。” 荀质与申质连忙开口道:“一切听凭大王做主。”他们二人心里,其实是想建议王伷不要选择自己的幼子,而是尽量从宗室里挑出一个好的来。幼子即位,于国不利,待王伷身后,说不定会引发宗室夺权,到时高丽真的就没救了。 高丽王心里确实有几个人选,排在最前面的就是王旭(高丽太祖王建之子)之子、开宁君王治,今年恰好年满二十,正是大有可为的年纪。 “有两件事,孤要你们立即去办。一是将我高丽局势尽快通报给大周天子,以防不测。二是在宗室中选拔出一批可堪托付的人来,拟定一份名单尽快交给孤。至于徐熙,你们先不用找了。朴良柔和安绍光一有消息,立刻报予孤知道。” “臣明白了。”荀质一听,如今已经到了要向大周通报战况的地步了,那么距离请求大周支援的日子也不远了。 高丽王不知道的是,柴宗训一直都在关注高丽战场的局势,他反而巴不得,王伷能早日开口让大周军队开往高丽前线。 高丽王的两道命令并没有避开众人,高丽上下,很快得知了王伷有意向大周求援之事,并且决定在宗室中挑选继承人的决定。 高丽王此举传至后宫,王诵之母皇甫氏也只能被迫接受这个决定,其子尚且还不满一岁,如今高丽正值危难之时,想必没有大臣愿意选择尊她的儿子为王。 隔日,就在高丽往大周送出消息之后,开京外海赫然出现了一支船队,日寇已经杀到了王伷的眼前。 “将军,我们已经到达开京城外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马上杀进去。” “不急,先吓一吓这位高丽王也好。登岸,找一处地方驻扎,你派个人去给高丽王报信,就说我橘繁延来了。” 王承急忙点头应下此事,又随意指了一名高丽贵族,让他前去向王伷报信。 还不待这名高丽贵族靠岸,岸边的百姓就发现了这支船队的诡异之处,还将海边的情况通知给了开京官员。 “你说,海岸边出现了不明船队?在哪儿呢?赶紧领我去看看。” 这名高丽官员,原就是看守港口的一名小官,听到百姓的话,还以为他们是危言耸听。谁知待他来到岸边一看,直接将他惊呆在了原地。 “这是……”他死命盯着船上的旗帜,终于发现了一丝异样之处。 “这不是我们的船,这是日寇的船,他们打来了!快!快去通报……” 还未等他说完最后一句话,船上日寇的箭矢就正中他的心口,一瞬间码头都被敌军的箭雨所覆盖,许多平民百姓只是在一旁凑了个热闹,下一秒便身中数箭,倒地身亡了。 第126章 立斩来使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日寇来啦!快逃命啊!”方才前去报信的男子,眼睁睁地看着被他请来的高丽官员,下一刻就变成了地上的一具死尸,发疯似的扯开了嗓子大喊道。 码头附近的人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也急忙跟着四散逃开,生怕晚了一步,自己也会落得跟之前看热闹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此处的异动,很快就传到了高丽王宫,此时的王伷正与诸位文武商量,那封发往大周通报战况的内容该如何措辞,没一会就听到了门外之人吵吵嚷嚷地想要求见他。 王伷身旁之人得到其示意后,立刻将人请了进来。 “大王,日寇来了!” 若是放在之前,王伷或许会被他的话吓个半死,经历了几次战败后,他开始变得麻木,尤其是他病重以来,恨不得早日甩掉高丽王这个包袱。 “慌里慌张的,好好说话。” “大王,日寇的船队已经停靠在了开京城外的码头,密密麻麻的数也数不清,不少沿岸百姓都遭了他们的毒手,臣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来禀报大王了!” 王伷虽知,若是前线战事不利,他早晚都要面对这一天的到来,可是他确实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大王,敌军主力怕是早就盯上了开京,安绍光那里反而是虚晃了一招!” 崔承老是棋艺高手,他也看出了日寇的最终目的,一开始就是冲着开京来的。 “这可如何是好啊?大王,您的安危要紧啊,我们不如还是先撤去安边吧,那里还有不少兵力,定能保大王无虞!” 荀质的话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可让众多文武百官放弃开京,拱手让给日寇,他们一时之间恐怕也很难接受。 眼下王伷并无多少兵力可以调动,之前朴良柔与安绍光已经带走了大部分的兵力,这座开京城就像是一个揣满了宝物的孩童,自身都难保,还何谈其他。 正在众人还在犹豫该不该舍弃开京之时,王承派来谈判的高丽贵族已经到了王宫门口。 此人原是庆州当地的官员,明面上忠于高丽,暗地里早就投靠了王承,甘愿担当日寇的走狗。 “大王,我是奉对马岛守备军官橘繁延之命,前来与您和谈的。只要您答应我们的条件,将军会立刻撤兵,保证不会伤您一根毫毛。” 有年轻气盛的高丽官员,见不得此人嚣张跋扈的气势,一个箭步上前就给了他一拳。 “你身为高丽官员,居然帮着日寇说话,你的良心被狗啃了吗?!” “住手。说说吧,孤倒要听听,他能开出什么条件。” 前来谈判的高丽贵族料到,他此番可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捂着自己刚刚被揍的右脸,咬牙切齿地说:“嘶……还是大王英明,不像有些人……” “你!” “好了,赶紧说你的条件吧。”在王伷眼神的威慑下,打算发起第二波人身攻击的人只好暂时歇了火。 随后,此人说出了橘繁延答应撤兵的几个条件。一是,要将全罗道、庆尚道割让给他,橘繁延即刻便会撤出忠清二州。二是,将王位传给王承,由他来继任新的高丽之主。三是,准许对马岛商船停靠在高丽任意一个港口开展海贸。 此话一出,高丽上下一片鸦雀无声,日寇的条件已经不算是狮子大开口,而是想要一刀斩断高丽的根基。 割让土地暂且不谈,王承一个谋逆的高丽贵族,居然还想染指王位,这对于王伷来说是绝对不能妥协的。何况,如果让日寇的船只,随意进出高丽任意一处港口,这不就相当于将高丽全境都置于日寇的监视之下,若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岂不是顷刻间就能杀到高丽的任何角落。 “橘繁延的条件只有这么多吗?” “大王,您只要点头,将军立刻就会撤出开京,绝无戏言。”此人还以为,王伷这么问是准备点头答应的节奏,殊不知下一刻他就被人架了起来。 “砍下此人的头颅,挂在城墙上,让他们看看,这就是孤的态度。” 下一秒,方才还在人前趾高气扬的高丽贵族,瞬间就变成了无头死尸。 “诸位,高丽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孤也没什么好说的,今日之耻孤的责任最大,眼下有几件事你们立即去办,高丽或还有一线生机。咳咳……” 危难之际,王伷好似终于拥有了作为一国之君该有的觉悟,只是一切好像都已经来不及了。 王伷命荀质立刻派人前去大周向柴宗训报信,他推翻了众人一开始堆砌出来的好话、套话,只留下了一句话:高丽有难,请大周天子速速驰援! 紧接着,王伷派人将幼子王诵、开宁君王治等宗室子弟送往安北,留下遗命,传位于王治。若他发生任何意外,众臣可立即奉王治为高丽之主。 王伷则立刻启程前往安边,兵分两路,计划与日寇拼死一战。他直言,城中高丽贵族官员,若有不想与他同生共死之人,尽管逃命去。 最终,众人皆愿追随王伷前往安边,与敌军周旋至最后一刻。 高丽朝堂难得如此团结一心,却是在这种亡国灭种的时刻。崔承老本是新罗贵族后裔,他那一代也经历过一个国家的衰亡,但怎么说那都是他们自己人的事。无论如何,高丽人是绝对不愿意被一群日寇踩在脚底的。 半日后,迟迟等不到回复的王承,又派了一人前往开京城。就在他到达城门之时,一抬头便发现了昔日同僚的头颅,正孤零零地挂在城墙上。一阵北风吹过,将头颅吹得左右摇摆,场面颇为惊悚。 橘繁延得知,高丽王竟然斩下了王承派去议和的人,顿时火冒三丈。他刷地从腰间抽出佩刀,一声令下,命令全体士兵立刻杀进开京,不留一人。 不论谈判结果如何,王承想着,只要有橘繁延在,他最后都能登上高丽王位。如今王伷的答复相当于是跟橘繁延撕破了脸皮,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坏处,左不过是即位后从头来过,扶持一批自己的人上台。 王承一想,觉得此法甚好,毕竟原先王伷手底下的人,都与他有着深仇大恨,特别是荀质与申质二人,还曾借着清查大周海贸一事,将他家在开京的产业全都据为己有。 第127章 远征高丽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橘繁延率军杀入开京后,还没来得及随高丽王一起撤离的无辜百姓,遭到了日寇无情的屠杀。这座昔日高丽引以为傲的都城,顷刻间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此时的王伷正奔袭在前往安边的路上,他身边围绕着的尽是高丽贵族与官员。只有少量的百姓在王伷发出撤离命令后,得以跟随大部队出了城,但依然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不论兴亡,百姓皆苦,永远是不分国度、时代的真理。 待橘繁延杀到高丽王宫时,眼前空无一人的宫殿彻底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他旋即下令,火烧高丽王宫。 “大王,您快看!”还未跑出多远的王伷在亲卫的提醒下,转头一看,开京上空的火光点燃了他身后的逐渐降下的黑暗。 “他们竟然敢!咳咳……”王氏三代人建立起来的基业,就这样被日寇一把火烧了,这让王伷怎能不感到心痛。 但此时回头已无意义,王宫被焚,那就再起一座新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赶到安边,重整旗鼓,与敌军再战! 两日后,位于广州的安绍光终于收到了来自开京的消息,他打开一看,差点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差错。 “敌军走海路,登岸后,开京失陷,王宫被焚,大王已撤至安边。” 此刻的安绍光万分悔恨,当初自己为什么要逞一时之能,自请领军出征呢?现如今可好,就连高丽王自己都泥菩萨过江,直接跑了。他的两万人马夹在敌军中间,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不行,我也得赶紧撤!安边,我也得去安边!”安绍光着急忙慌命令军队即刻整军,准备撤往安边。 此时的安绍光已经将朴良柔抛诸脑后了,他先前还每日求神拜佛希望朴良柔神兵天降,现在倒是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净了。 而此刻的朴良柔,历经千难万苦,终于比北进敌军早了半日抵达广州城下。 就在安绍光准备跑路之时,突然听到士兵传话,朴良柔到了! 安绍光急得甲胄都忘了换上,百米冲刺跑到了城门处迎接朴良柔,还未等他开口,朴良柔语气严肃地说道。 “快!敌军还有不到半日就兵临城下了,准备迎敌!” 安绍光只想到自己终于等到了朴良柔,完全忘了敌军的到达时间也在这两日。 “上军使不必了!你立刻随我前往安边,大王也在那儿,广州已经不重要了!” 随即,安绍光便将收到的战报交给了朴良柔,他一看,日寇另一路大军居然直接从海上偷袭了开京,还逼得高丽王弃城而逃了,眼前一黑,差点又晕了过去。 “无事,只是忙于赶路。你说的对,如今开京沦陷,我们留在广州也没什么用了,就听你的,去安边!” 一旁的玄郎不发一言,高丽现在的情形简直就是自取灭亡,此时此刻高丽王恐怕已经向大周求援,柴宗训绝对会选择横插一脚,到时…… 眼前,众人只得听从安绍光、朴良柔二人的,立刻赶往安边。 朴良柔所部刚刚跨过崇山峻岭到达广州,军队还没休整多久,就又要启程,引发了不少士兵的反感。朴良柔只能严词命令众人,即刻动身,并言道若是晚了,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朴良柔如此恩威并重,才逐渐稳定了军心,一行人迅速出了城,向安边而去。 不出意料,北进的敌军来到广州城下后,又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几日后,扬州亦落入了日寇之手,高丽南部领土几乎尽失。 开京沦陷十日后,高丽的这封加急信件终于送到了柴宗训的手里。这封信比侦察军司的战报来得还要晚三日,柴宗训在收到李处耘递上来的奏报时,就已经命令大军出发了。 李处耘此前早已被柴宗训派往辽东,正是为了能够及时关注高丽的最新战况,将其迅速传回汴京。 大周海军由登州进发,陆军则由开州出发,一路向南,从高丽北端挺进。 昭武二十年末,大周近十万大军第一次远征高丽,此战柴宗训是受高丽王王伷之请,助高丽歼灭来犯之日寇。 因事前早有准备,大周即使一次性动用了十万兵力,整体动作也是井井有条,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纰漏。直到此时,韩通等才不得不感慨柴宗训果然有先见之明,不然大周军队的动作不会如此之快。 “你们要记住,此战我大周最终目的是什么?朕向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你们只要确保高丽还有一口气在就行,其他的不必理会。还有,这对马岛的守军只是不起眼的喽啰,若是后头还有日寇过海而来,一定要及时禀报于朕!” 此时正在开州的韩通,想起临走时柴宗训对他们所说的话,不由地看着眼前的沙盘开始思考,如何才能让高丽变得“半死不活”,顺便引出对马岛守军背后更多的日寇出动。 这件事,有一个人已经帮韩通办妥了,他就是此前失踪了的高丽将领徐熙。事实上,徐熙并不是失踪了,而是被日寇俘虏了,日寇还将其送往了对马岛上做苦力,以致他一时之间无法脱身,只能隐姓埋名继续留在对马岛。 长时间的潜伏,使得身处敌军阵营中心的徐熙得知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原来,进攻高丽的橘繁延是在权力斗争失败后,被当权的源满仲发配至此的。 橘繁延此番率兵攻打高丽,并未得到源满仲的支持,若是徐熙可以将此消息捅到源满仲面前,岂不是可以借刀杀人。一来,可借源满仲之手将橘繁延除去;二来,还可解高丽的燃眉之急。 徐熙此前曾出使过契丹,参与高丽与契丹因边界领土问题开展的数次谈判,对他国语言的学习能力非同一般,因此没用多久就掌握了日语的精髓。又因徐熙写得一手好字,很快他就在一众俘虏中脱颖而出,被选中派往日本本土开展岛内的贸易往来。 到达日本京都后,徐熙将一封密信偷偷送到了源满仲一位宠臣的府上,这位宠臣一看见橘繁延的名字,就对这封匿名信起了莫大的兴趣,随后,他便将信件送到了源满仲的面前。 “信中说,橘繁延瞒着我们进攻了高丽,胆子倒是不小。此事你核实了吗?” “尚未,不过八成是真的,若是如此将军打算如何?” 源满仲一把将信件丢进了火堆,他站起身来,走到庭院处,看向了西北方向。 “好美的地方,真想去看一看~ ” 第128章 合兵西京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二十一年春,高丽在南境国土几乎全失的情况下,求助于大周。柴宗训派出十万大军分作水陆两路兵马,正式进军高丽。 此时,高丽王王伷已与大部分朝堂诸臣退守安边,而此前被其派往南边抵抗日寇的朴良柔与安绍光二人,也在开京沦陷后不久,率军抵达了安边。 日寇橘繁延所提出的议和条件被王伷断然拒绝后,便愤而将开京化作了一片火海。此后半月,他还令驻守在高丽南境的兵马逼近全罗道,至此全州、光州、罗州相继落入日寇之手。 高丽南部安南大都护府的精锐,也在与日寇的对决中损失殆尽,绝大多数被俘虏的高丽士兵均成为了对马岛上的奴隶。 大周海军由曹彬指挥,跨过黄渤海域后直奔高丽西京,韩通也与海军一路。陆军则由楚昭辅统领,只比海军的抵达日期晚了几天。 王伷之前为保宗室子弟无虞,已命人护送其幼子以及开宁君先行抵达西京。周军到来后,韩通得以与高丽王位准继承人直接商议反攻策略。 “开宁君,我乃大周主帅、枢密院副使韩通,他们是大周海军司指挥使曹彬、东部战区指挥使楚昭辅,此二人皆为副帅。另外两位,一位是我大周的侦察军司指挥使李处耘,另一位是火器军司指挥使潘美。” “王治见过各位将军,此番我高丽遭此大难,幸得大周天子相救,不然高丽国土怕是要尽归日寇之手了。此恩,我定铭记于心。” 王治虽只有二十出头,但其儒雅睿智、谦卑有礼的模样,颇有一副中原饱学之士的样子。 “开宁君客气了,我们只不过是奉陛下之命,领兵出征。若是往后您有机缘,可亲自前往汴京,当面向陛下言谢。今日这恩,我们怕是代领不了。” 韩通油盐不进的态度,瞬间让王治吃了一瘪,也不好再说什么。眼下,王治还不是高丽的话事人,只因王伷不在此处,韩通等人才会给他几分薄面。 “敢问,贵国大王现在何处?” 听韩通终于问起王伷的下落,王治赶紧将他带到地图之前,指着高丽东边的一处道。 “大王此刻正在此处,开京陷落时,我高丽精锐尽数随南征大将出征,城内并无多少兵力。大王这才无奈弃城,驻守安边,此地大约有几万兵马,日寇暂且还不敢妄动。” 韩通一看,虽说安边距离西京不算太远,但想要与高丽王汇合,就必须跋山涉水越过后方山脉,这一番折腾下来,恐会失了战场先机,让日寇步步紧逼。 韩通与曹彬、楚昭辅二人商议后,决定从西路直接进攻,并去信高丽王,让他从东路配合周军反攻,两路出击,这样或许胜算更大。 有大周军队在,王治的作用就不那么明显了,当下也不管韩通他们决定是要分兵,还是合兵,他只希望周军尽快将日寇驱除出高丽国土即可。 日本京都,自从源满仲得知橘繁延率对马岛守军直接碾压了高丽,并吞掉其不少领土后,立刻派人前往对马岛核实了此事。 橘繁延出征在外,日本本土实际当权者派来的人,岛内留守之人怎么敢轻易得罪他们。在来人的一番拷问之下,守军几乎向源满仲手下之人吐露了全部实情,还将目前高丽的战况也一并透露给了他们。 当大周军队抵达西京之时,源满仲也收到了来自对马岛的回信。 “……将军,橘繁延出动了岛内几乎全部兵力,现已顺利拿下高丽庆尚道、全罗道以及杨广道,高丽都城开京也已落入他的手中,他还迫使高丽王退守边境之城,无力反抗。日前大周已派兵进驻高丽,想来乃是受高丽王之请,特意前来剿灭橘繁延……” 源满仲看着信中的内容颇为震惊,一个被他流放至对马岛的人,居然可以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拿下了高丽近半的国土,这么划算的买卖不应该只落入了他橘繁延一人之手。 源满仲自安和之变后,帮助藤原北家确立了摄关政治,且确立了自己在地方上武士领袖的地位,自己又亲自将摄津国设为据点,成立武士团体,逐渐进入了日本的权力中心,如今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橘繁延之举,算是为他打开了一个新思路。既然本土的政敌已被源满仲一网打尽,为何不试试拿下邻国高丽。 如今大周已经入局,运气好的话,拿高丽作为跳板,染指中原也不是不可能。 中原政权自唐末后,就进入了数代乱局,而后逐渐失去了对日本的吸引力。盛唐时,频繁往来于两国之间的遣唐使也销声匿迹了。 近几十年来,日本与中原政权的接触并不深,源满仲对大周的真实力量一时之间也把握不了。但机会已经送到眼前,源满仲没有理由会输给区区一个橘繁延。 就在韩通去信高丽王,准备从东西两个方向反攻日寇之时,源满仲带领数万人马登上了对马岛,决定插手此战。 高丽王在收到韩通的来信后,终于展露了近段时间以来难得的一次笑容。 “周军来了,他们已经到了西京,欲与孤分作东西两路,发起对日寇的反攻!高丽总算是有救了。” 听到王伷的话,诸臣皆备受鼓舞,有了大周的支持,高丽总有一天能够赶走所有的日寇,收复全部领土。 人堆里的玄郎也听到了高丽王的话,朴良柔在抵达安边后,即向王伷引荐了他,言道若非玄郎相助,他不可能保得住手下这几千兵力。 当时朴良柔的话一出口,不仅是王伷,就连崔承老都对玄郎高看一分。王伷更是直接以高位厚禄相待,玄郎才得以出现在今天这个场合。 “大王,我们应立即整军备战,随时同周军一举杀出!”日寇入侵高丽以来,朴良柔作为唯一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毫无疑问已成为了高丽军的主心骨。 “好,此事就全权交由你去处理。”经历了如此巨变,王伷的身体越来越差,如今他只希望自己能在离世之前,收回被日寇侵占的高丽领土。 第129章 源氏出兵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此时,早已从日本京都回到对马岛的徐熙,正忙着清点岛上今日运抵的海贸货物,他好像已经逐渐适应了对马岛上的生活,逐渐忘却了他高丽将军的身份。 突然之间,众人似乎看见东南方向海域出现了无数船只,正朝着对马岛驶来。 待船队在港口停靠之后,徐熙才从守军口中得知,源满仲竟亲自上岛了。 徐熙心想,应该是源满仲已经得知了橘繁延在高丽所做的暴行,才准备派兵前去阻止他。这岂不是说明,他那封匿名信真的起了作用。 源满仲上岛之后,立刻命人接管了岛上的所有事务。他还第一时间翻阅遍了橘繁延从高丽战场送来的所有文书,清点了岛上俘虏的人数,做到了心中有数。 “照信上的时间来看,橘繁延已经拿下开京有一段日子了,他可有说过为何不继续往高丽王所在城池进军的原因?” 源满仲身前正跪着一个人,他正是橘繁延留守对马岛的管事之人。 “这……将军他并没有谈及为何停止进军的原因,不过他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把高丽南境扫了个遍!想来将军本是打算先安定南部,再图其他……” 橘繁延应该是对周军有所顾忌,才不曾将高丽王一干人等赶尽杀绝,不过这也仅是源满仲的推测而已。 数日后,源满仲率军跨过海峡,进军高丽,并经由釜山,来到了庆州城下。 开京城中,橘繁延在得知大周已经派兵进入高丽后,本就在苦恼日后该如何应对大周与高丽的联手反攻,谁料没过多久,他竟又收到了源满仲已经抵达庆州的消息。 “岂有此理!他是怎么知道此事的?”橘繁延气的是,源满仲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等到他已经拿下了大半高丽国土,正在考虑如何对付周军的时候来,这不是逼着他在孤军奋战与合作共赢之间选一个吗? “源满仲说什么了?” “他说,将军若不想单打独斗,只能选择与他合作,他承诺,灭了高丽之后,与您一人一半,并且允许您返回国内,恢复您所有的名誉地位。” 听来人如此说,橘繁延只能选择妥协。就算他再恨源满仲,此人也在此前的政变中选择饶他一命。再者说,源满仲作为同族,怎么看都比高丽人靠谱得多。 “你回去告诉源满仲,我同意他的条件,不过眼下周军正驻守在西京,无论他们是要与安边的高丽军队汇合,还是分作两路向我攻来,我这恐怕一时之间都难以应对,让他尽快赶至开京,与我一同拒敌。” 眼下,虽说橘繁延勉强答应了源满仲的条件,但战场局势日新月异,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有什么转机,比方说源满仲死在了高丽战场上,到了那时,如果昔日的左大臣源高明得以复位,那他橘繁延作为源高明一党,也不是不可以独吞高丽。 就当源满仲跨过海峡,经釜山登陆高丽后,李处耘辗转多时也收到了此消息。 “韩副使,此前我曾在海贸之路上布下眼线,令他们一有日本方面的消息便迅速传来。今日,侦察军司根据情报分析得知,日本本土可能也出动了数万大军,此时此刻应该已经登陆了高丽。” 韩通猛得转身,眉头紧皱地看着李处耘。 “竟然来的如此之快,领军的是谁?” “暂未知晓,不过兵力应该不少。韩副使,此事需不需要向陛下禀报?” 李处耘并不知柴宗训曾经交代过韩通,若是日本本土方面出兵插手高丽之事,定要及时禀报于他。 “要。陛下曾私下对我言道,日本本土方面若出手,一定要传信于他。这样,你立即去办,尽快将此消息传回汴京。” 李处耘听到柴宗训早已交代过韩通,当下立马派人将此消息传回了汴京。 当务之急,除却向柴宗训禀报此事外,高丽王那里也需要让他尽快知晓。 一日后,当王伷收到这封加急送至安边的书信后,刷地一下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大王,发生何事了?” 王伷本以为早日与大周定下反攻之日后,在周军的协助之下,他很快就可以返回开京了,便趁着出兵前这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分,与崔承老对弈一番,岂料,这封信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大周韩副使传信来说,日寇恐怕又增兵了,这批敌军是从日本本土而来,据他们推测应该已经到达庆州城下了。” “这……欺人太甚,当我高丽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大王,出兵吧,趁着他们尚未合兵,我们抢先一步夺回开京也是好的!” 崔承老所言,王伷不是不知道,但此时高丽军若想有什么大动作,还得依靠周军的力量。毕竟此前高丽也不是没有尝试过直面日寇,奈何皆一败涂地,落得如今退守安边的下场。 “这样,书信恐言不及义,孤还是派一人前去西京,与周军互通有无,如此也好尽快定下反攻策略。” “大王所言极是,臣愿前往!” 王伷担心崔承老一介书生,跑去武将堆里若是有什么差池,高丽岂不是顿时失去了一位辅政的良臣。 “孤让安绍光与你一同前往,另,玄郎出身大周,让他也一起去吧。” 王伷当即便定下,由此三人前往西京,与韩通商讨反攻良策。 玄郎得知,高丽王居然准备派他前往西京,与大周众位将领商讨反攻之策时,被吓得竟一时之间忘了回绝于他。 下一刻,玄郎便被安绍光牵着骑上了一匹快马,出发前往了西京。 就在出了安边城不久,玄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绝对不可以出现在韩通等人的面前,他的身份绝对不可以暴露。 可眼下,除了与众人一同前往西京,玄郎只能在半路寻个机会消失在大家的眼前,可是如此一来,他也就失去了继续潜伏在朴良柔身边的机会。 就在玄郎犹疑不定之时,一行人在去往西京的半路上,居然遭遇了一波日寇小队的袭击,他们似乎是来自于开京,碰巧遇上了准备前往西京的崔承老一行人。 第130章 一手算盘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这支日寇小队约有一百多人,应是被日寇派出来查探军情的侦察队伍。 崔承老一行人虽为了掩人耳目,均是一身平民装扮,但他们人人都佩刀佩剑,怎么可能不引起敌人的注意。 “你们是何人?” 崔承老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在高丽的国土上,还有被日寇截停盘问的一天。只见日寇小队中走出了一名不论打扮,或是口音,皆是高丽人特征的男子,并且还一脸狐假虎威地开口道。 “高丽人?” “废话少说,赶紧报上名来。” 见对方压根就没有将崔承老放在眼里,安绍光眼神凌厉,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之上,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呸!你们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安绍光的反应彻底惹怒了日寇,下一秒他们便从四面八方,向崔承老一行人袭来。 随同崔承老赴西京的虽只有区区数十人,但他们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好手,且安绍光也是能够以一当十的沙场猛将。 只是崔承老等人没想到,原以为队伍中的玄郎仅是看着勇猛,武力值一般,没想到面对日寇的杀招,面不改色,十分从容地撂倒了一个又一个。 数十人配合着安绍光和玄郎的节奏,仅用了一刻钟就将这支百人小队给灭了,独留下此前那名甘为日寇走狗的高丽人。 “将军!求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也是被他们逼迫的,这才不得已给他们带路……” 安绍光没工夫听此人的解释,一个眼神就命人永远封住了他的嘴。 玄郎方才迫于压力,才暴露了自己会武的事实,现下只希望崔承老等人不要对他过于刨根问底。 “大事要紧,我们赶紧西进!” 果然,崔承老并未对玄郎加以质问。现如今,一人之事,与一国之事对比,自然是高丽的事情比较重要。 玄郎只得另寻他法,快速在脑中思考,如何才能避开与韩通等人的会面。 “崔老,既然日寇已派出小队四处查探,朴将军那里势必要有人回去报信,不如就让我先行返回安边,你等继续西进可好?据我猜测,日寇恐会对交州下手,此地距离安边太近,不得不防!” 崔承老本只想一人先去西京,偏偏高丽王不放心他一人前去,派了安绍光随他一同前往,还多塞了一个玄郎。现下,玄郎自己要求返回安边报信,他何乐而不为,少点人上路还不会惹人怀疑。 “那你去吧,这十个人你也一起带走,太多人跟着我反而引人注目。你回去之后记得告诉大王,我定不辱使命。” 玄郎本就是朴良柔引荐给高丽王的,一心为朴良柔的安危着想也是应该的。崔承老也就没有加以阻止,放玄郎顺利回到了安边。 崔承老此举,不仅解了玄郎的燃眉之急,还间接助他得以继续掩藏身份,好潜伏在朴良柔的左右。 不出两日,崔承老等人便抵达了西京,当面见到了韩通等人。 韩通没想到,高丽王在收到自己送去的消息后,竟然派人直接赶赴西京与他相商破敌之策。 韩通作为此战大周的主帅,一切利益自然要以大周为主,他何尝不知高丽王一直急于驱除境内所有的日寇,不过此举很明显不符合柴宗训的长远打算。 “在下便是大周枢密院副使韩通,敢问?” “高丽门下守侍中崔承老,这是随我一同前来的安绍光将军,我们是奉大王之命前来与您相商反攻良策的。” 众人坐定后,韩通询问起崔承老,高丽王是否考虑到了局势有变,想要一改之前定好的战略。 崔承老直言,若按之前东西两路出击的方略,高丽这边恐怕要直接面对来自日本本土的兵力攻势,按照他们目前的实力来说,想要取胜可谓是悬之又悬。 “大王建议,周军是否可以分作两拨,一路直取开京,一路配合我方先拿下扬州与广州,而后我等再合兵南进。如此一来,日寇必定阵脚大乱。” 韩通听罢,只分析出了高丽王的一个意思,就是无论东西,皆要周军打前阵,待拿下扬州、广州之后,日寇损兵折将,到时高丽就可以自扫门庭,不劳周军再费心了,高丽王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不是赤裸裸的过河拆桥吗?曹彬还想带着海军好好与日寇交交手,这还没打到对马岛,高丽就想打完斋不要和尚了。急得曹彬刷地一下站起来,想要回怼崔承老,他刚想开口就被韩通的一个眼神给按住了。 “崔老,恕我直言,此计甚为不妥。” 崔承老开口前,非常有信心大周会同意他所说的方案,根本没想到会一口被韩通给回绝了。 “这是为何?将军有话不妨直说,我们还可以从长计议。” “若是高丽军自认不是日寇的对手,我大周不介意反客为主,替高丽拿下这一仗。若是要我周军再分兵助你,到时候是听我指挥,还是听凭高丽王的吩咐?将令不一,实乃兵家大忌,况且我周军海陆协战能力怎可轻易拆成两半,如此,岂不是等同于自毁长城,将弱点拱手送给日寇。” 韩通的话,堵得崔承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当初请大周出兵相助的是高丽王,如今想要占大周便宜的也是高丽王,这让他如何回答韩通的话? 难不成还真的将战事全部交给周军处置,那么待周军将日寇赶出高丽之日,高丽的王位恐怕就要换人了。 到那时,百姓不得说,高丽王只会在日寇兵临城下之时,弃城而逃。反而是大周奋不顾身解救高丽百姓于水火之中,凭什么战果全让高丽王室得了,周军忙了个半天,就只赚了一点军资粮饷的辛苦费。 “韩副使,那您说,这仗大周准备如何打?但我有言在先,高丽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韩通都不好意思拿出高丽此前与日寇交手的战绩,来打击崔承老的自信心。一个对马岛守备军官,居然都能逼得高丽王室将宗室子弟送到西京,任由他们在周军的眼皮子底下过活,这不是相当于被人拿捏了整个王室未来吗? “就按照之前定好的战略来,你们东,我们西,各自拿出真本事来应敌。这最后打成什么样再另说。反正我周军是来打仗的,不是来讨价还价的。” 韩通坚决的态度,令崔承老一时之间无语凝噎,仅凭高丽一己之力,如何能直面得了日本本土的火力攻击? 第131章 所图甚大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这……我还需去信安边,由大王定夺。”崔承老话虽这么说,但即使王伷本人亲至,怕也是无能为力。 韩通的计划就是尽量让大周拿下高丽战场的主动权,将战线推进至对马岛,甚至于日本本土。 不出所料,高丽王收到崔承老的信后,知道大周仍然要坚持原定方案出兵时,只能无奈接受了韩通的意见。 为防不测,王伷还将此前从安北大都护府调来的精兵,补充进了此次南征的队伍里。如今高丽仅剩安西都护府一处精锐,本意是为了保护内迁至西京的宗室子弟,没想到阴差阳错成为了高丽最后一支军事力量。 三日后,两军正式出击。曹彬率领海军自西京向开京挺进,楚昭辅则领西路大军经黄州后,直奔开京。高丽军队计划进军溟州,意在忠、尚二州。 对马岛上,眼见每日都有数量不等的士兵越过海峡,踏上高丽的国土,徐熙这才意识到,源满仲可能根本不是来阻止橘繁延,而是助纣为虐。 这岂不是代表着,正是徐熙一手将高丽拉进了更深的战争旋涡,更是将高丽百姓置于日寇的百般凌辱之下? 徐熙看着茫茫大海不知所措,虽然他距离高丽只有这咫尺海峡,可他的所做所为已为这个国家带来了更多的灾难,他在想,自己还有机会补救吗? 就在大周高丽联手反攻后,柴宗训终于收到了李处耘送来的最新战况。 “他们果然出手了!” 历史上,日本也曾控制过半岛国家百济,企图经由此处,图谋更大的利益。不过后来被唐军与新罗联军大败于白江口,日寇的势力才短暂退出了半岛。 此次对马岛守备军官橘繁延与高丽叛乱贵族相互勾结,意图染指高丽,已经说明他们从来不曾放弃过布局半岛的计划。 日本本土势力源满仲在得知橘繁延的所做所为后,第一时间也是想取而代之,再将高丽置于日本的控制之下,这一想法与其祖辈的想法如出一辙。 柴宗训紧紧捏着李处耘送来的奏报,当下竟生出了欲亲往高丽走一趟的想法,好好看看这场可能会改变三国千年局势的战争现场。 眼下大周十万大军尽在高丽,东部战区指挥使楚昭辅也被柴宗训调往了高丽战场。若日本在高丽战场上失利,不能排除他们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那大周对其就不可不防。柴宗训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尽快调任一位谨慎、善战之人,代为署理东部战区事务,以备不虞。 “速传张永德、姚内斌与范旻见驾。” 柴宗训心中暂时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还得问过这几位,才能下这个决断。 待三人至,柴宗训直接开门见山,将想要设立东部战区代指挥使的想法道出。 张永德倒是没什么意见,范旻听罢,也准备将心中几个备选之人呈给柴宗训定夺。唯有姚内斌,似有话说。 “陛下,臣想举荐一人。此人亦颇得西部战区指挥使李重进的重用,他认为仅一个少将的职衔,还不足以体现我大周朝堂用人之明。此人曾在河西回鹘之战中立有大功,不过彼时李指挥使本人也是戴罪立功,便不好开这个口。” “竟有此事?此人是谁?” 柴宗训也很好奇,能得到李重进如此赞赏的人,究竟会是何人? “此人名为刘继业,原是北汉降将。多年来追随李指挥使驻守凉州,对河西乃至西域等地建树颇多。他曾建议李指挥使在西域配合当地州府广修地下水井,一来可作为军队补给之用,二来可解旱季缺水难题。他领着西部战区的将士几乎走遍了西域,绘制出了颇为详细的地形图,弥补了大周这方面的空白。” 柴宗训一听,这不就是杨业吗?!当初拿下北汉后,柴宗训又忙着伐东丹、败西辽,确实没有留意到杨业具体被分配到了哪个队伍里。 果然,是金子总会发光,不论杨业在哪里,他早晚都会出现在柴宗训的眼前。 “不瞒姚副使,此人朕也曾听说过他的大名,没想到如今他正在李重进麾下尽力。也不必另选他人了,就让这个刘继业代为接任东部战区指挥使。不过这个名字,如果朕没记错的话,‘刘继业’三字,乃是北汉刘旻所改?” “正是,其原姓杨,名继业。” 姚内斌对西北局势一直比较上心,与李重进私下的关系也比较好,他有什么不好直接对柴宗训说的话,姚内斌都愿意当这个传话筒。 “传旨,即日擢升西部战区副将刘继业为东部战区代指挥使,另复其本姓,单名一个业字,命其立刻前往杭州任职。” 对于杨业,柴宗训还是要重用的,此次他的劲敌不再是契丹人,而是日寇,他期待杨业还能严守本心,制敌取胜,扬大周国威。 在大周与高丽南进的同时,源满仲已经想好了进兵的路线。他首先舍弃陆路,命令船队率先起航占领溟州,断绝高丽军的前进之路。再去信橘繁延,令他弃守开京这座废城,率军前往海州,歼灭剩余的高丽军。 如此一来,日寇就只需要面对来自大周的攻势,将高丽短时间内能够调动的所有军事力量一网打尽,往后再慢慢蚕食高丽各处地盘。 橘繁延对于源满仲的计策,只有执行的份,不过,他还是忍不住为此计拍手称快。没有了高丽在一旁碍手碍脚,他们可以好好与大周较量一番。 王伷还不知道,这一次高丽才是日寇的目标,待日寇将他们的有生力量打掉之后,大周不过是受他之请,前来相助高丽。到那时,高丽再也拿不出一兵一卒,只能够寄希望于大周军队,且任由柴宗训开条件了。 还在对马岛思考着如何救国的徐熙,正试图接触日寇的中层将领,让他们能将自己带到高丽本土。这样,徐熙或许还有希望逃脱日寇的摆布,回归高丽朝堂,领兵再战日寇。 这一日,日寇正好需要一个通晓高丽语,又能写得一手好字的人,随同他们一起前往庆州。因徐熙之前就有随同贸易团队前往日本京都的经历,他很快就被选中,随行庆州。 一路上,徐熙不知是否近乡情怯,颇为感慨这段日子远离故土,漂泊在外的日子,但当他踏上高丽国土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简直令他毛骨悚然。 第132章 擦肩而过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釜山,这座高丽昔日繁忙的海港之城,早已化作一片焦土,随处可见的残垣断壁,一时之间让徐熙差点回想不起来,上一次踏足这里的情形。 徐熙紧跟着队伍走了许久,沿途只看见一两个高丽男人,眼神无光地游走在大街上,他们在见到日寇的那一刻,全都匍匐在地,不敢表现出丝毫反抗。 往里走了一段距离后,情况稍微好转了一些,不少贵族和官员的宅邸,貌似并未受到破坏,只是家中统统大门紧闭,不见有人进出。 日寇将徐熙领到之前釜山地界的府衙后,严令他不许随意外出。 徐熙还没完全消化再度踏上高丽国土后的所见所闻,瞬间犹如被抽空了力气一般,颓然坐在自己的住处发呆。他没想到,短时间内高丽居然在日寇的手中被糟蹋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此时,造成眼下这副局面的罪魁祸首橘繁延正秘密进军海州,快要抵达黄州的周军还不曾意识到,他们即将在开京城以外的地方,与敌军交错而过。 曹彬率领的大周海军,已按照原定计划驶向开京附近的港口,在橘繁延领军到达海州的同一日,他们几乎就在同一维度上擦肩而过。 源满仲一侧因走的是与周军一致的海岸线,两方人马一南一北,都在往己方既定的目的地前行。 而东进的高丽军一侧,本就是临时组建的联军,他们此前从未一起协同作战过,自然不似周军那般有默契。在朴良柔进军路上,几乎每天都要处理军中纷争。 原先,高丽军将士所属编制不同,一时之间难以高度融合,情有可原。但是,如今正是与敌军争分夺秒抢占先机的重要时刻,高丽军队这些不利于自身团结的内部因素,只会白白耽误进军的速度,为敌军做嫁衣。 “将军,再这么下去可不行,我们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必须尽快赶到溟州。若是失了先机,我实在是不敢想象我军最终的结局。” 玄郎回到安边后,再次自请为朴良柔的军师,随军出征。朴良柔自是举双手赞成,毕竟有玄郎在,他们的胜算也能大一点。 谁料,一路下来,他们尽被军中琐事给耽搁了,本来原定今日就要抵达溟州城外,这一通闹下来,指不定还要延后两天才能到。 “我也知道,可……”身为高丽将领,朴良柔对眼下军纪散乱、军心浮动的状况痛心疾首。如果不是现下高丽已到了危急存亡的生死关头,他定要抽出时间来好好敲打一番此次闹事之人。 “传令全军,明日若还不能抵达溟州,自我以下,皆领一百军仗。” 既然做不到一个个地敲打,那就一视同仁,朴良柔不惜将自己作为赌注,也要与敌军抢时间。 可惜的是,源满仲的船队恰好就比朴良柔早到了一日,提前攻下了溟州城,高丽军似乎已经丧失了把握东路先机的权利。 开京城外,就当曹彬的船队即将抵达港口时,只发现零散的日寇在街上游荡。眼看大周海军下一刻就要靠岸,他们脚下生风,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了。 曹彬接报后,还以为这些人是回去搬救兵了,立刻命令船队暂不上岸,一字排开后,全部将火炮对准港口。 将近一个时辰后,还没有等来后续的日寇,曹彬这才发觉不对,急忙令海军登岸,又派遣了一支精通海陆两线作战的队伍先行前往开京城一探究竟。 没过多久,尉官郑禾领着这支队伍返回了港口,当即便向曹彬汇报道。 “指挥使,我们在城门口处并没有发现敌军的踪迹,觉得甚是奇怪,不料,进城后,愣是没有抓到一个日寇。有百姓见我们不是日寇的装扮,冒险出来一问,知道我们是大周军队后,他们才告知我们,敌军数日之前已经撤离了开京,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往哪里去了。” 曹彬一听,心想这是怎么一回事?不会是有诈吧? “方才港口上那些敌军呢?你们没抓来问问?” “也没发现他们的影子,据我猜测,他们应该是就地掩藏起来了,我们可能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能挖到人。” “那就去挖,我要知道敌军究竟去了哪里!” 半日后,已在开京城中驻扎的周军,终于擒住了城内仅剩的近百名日寇。 一番拷问之下,他们才道出,敌军大部队已经出了城,具体去往何处,他们也不清楚。上头只是让他们留下来看守开京城,若是遇上了大周军队,也不需要他们死战,能保住命就行。 曹彬听罢,直觉告诉他,敌军肯定往他们没有考虑到的地方去了。曹彬有感,此消息要尽早告知韩通以及楚昭辅,不然吃亏的就是周军。 韩通这头,周军在黄州休整了半日后,便启程前往开京。出发前,他们已经得知驻守海州的是高丽安西都护府的部队,韩通等人不疑有他,直接略过了海州,径直朝着开京前进。 殊不知,海州已在昨日被橘繁延率军拿下,并下令封闭城门,隔绝了一切从海州往外传递消息的机会。 曹彬送出的那封书信,韩通是在行至黄州以及开京半路收到的。曹彬在信中说道,开京城是一座空城,敌军早已撤出城内,他恐敌军另有图谋,请韩通决断。 “开京如果是空城,那敌军会往何处走?李指挥使,侦察军司可有这股敌军的消息?” 李处耘面色微沉,没有把握敌军的最新动向,严格来说算是侦察军司的失职,韩通如此问他也是无可厚非。但眼下他也摸不准,敌军出了开京后,会往哪里走? “韩副使,此事确是侦察军司之过,我大胆猜测,他们会不会是去了交州?毕竟安边的高丽军东进之后,拿下交州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更何况,前些日子高丽崔承老等人至西京与我等相商破敌之策时,也说过他们曾在半路,遇到一支往东边行进的日寇小队,不能排除他们意在交州、安边,甚至想要将高丽王本人捏在手里。” 第133章 以东换西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韩通听完李处耘的一番分析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眼下又确实无法准确掌握日寇的行踪。最为稳妥的方案还是先行前往开京与曹彬汇合,不然让他一人面对来自南边敌军的威胁,怕是难以抵挡。 “不论敌军去了哪里,我们不能让曹彬单枪匹马地留在开京,先按原定路线行军,待与其汇合后再仔细商议。” 韩通的想法是冲着保全大周整体实力而去,曹彬率领的海军虽海战能力不俗,但陆地作战远不如楚昭辅手底下东部战区的将士,韩通不能冒这个险。 这一下,恰好让橘繁延钻了空子,他全歼高丽安西都护府的精锐之后,率军立即奔袭至西京,不入黄州,一举将高丽王安置在此处的王室宗亲全都控制住了。 就连高丽王王伷幼子王诵,以及其定下的高丽王位继承人开宁君王治,都被橘繁延派人专门看管了起来,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危。 韩通等人到达开京之后,东进的高丽军队也传来了败绩,朴良柔所部于溟州城外遭遇了源满仲的围攻,数万大军仓皇而逃,损失了近四分之三的兵力,几千残兵只能退守至交州道与东界交界处的山林当中暂时休整,计划撤回安边,再做打算。 直到此时,侦察军司终于获悉,此前攻占开京的敌军兵力,在他们进军开京的同时,已经提前攻入了海州,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躲了过去。此时此刻,他们更是拿下了西京,将一众高丽王室成员握在了手心里。 “海州高丽精锐恐怕已是荡然无存了,他们这回是冲着高丽来的。” 韩通话一出口,大家都沉默不语,东西两路损失的都是高丽军队,他们反而毫发无伤,这不禁令人深思,日寇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只怕此事让高丽朝臣得知,定会觉得大周不厚道,有意放走进攻海州的日寇,害得西京也落入了敌军之手。 “韩副使,当务之急该当如何?” 曹彬也没想到,北进敌军居然放弃走海路,甘愿冒着与周军狭路相逢的危险,执意攻下海州。 “开京之地独木难支,我们要尽快拿下周边的扬广二州,西京那里,我大周远水解不了近火,就让高丽王去操心吧。不过依我看,王伷手里没有多少兵力了,还得指望我们大周。” 韩通立即命人向高丽王报信,言道周军会攻下扬广二州,与交州、安边连成一线,斩断日寇的路上联通。至于西京之事,让高丽王自己斟酌处理,而韩通则建议高丽暂且按兵不动。 那一日,高丽王王伷相继收到来自西京、开京的消息,哪知他前后打开一看,反差极大的内容差点没让他直接归天。 “西京已落入橘繁延之手,他限我一月内献土归降,如若不然,定会拿西京城内所有王室宗亲开刀。韩通则言道,开京已是空城,大周将攻下扬广二州作为战略支撑,让我们先不要有什么动作。” 向朝臣转达完两封意思截然不同的消息后,王伷顿时瘫倒在地,猛咳了起来。 “他们这是准备断我高丽传承啊,大王,您不会真的要听大周的,按兵不动吧?不行啊!我们得赶紧去救人,若王室子弟全死在了日寇手里,那么高丽真的是要完了!” 崔承老的反应最大,他深知王室是高丽的根,绝对不可以任由日寇凌辱。 “大王,大周军队南进时,定是要路过海州,为何他们没有发现日寇已攻下了此处。臣斗胆进言,大周助我之心恐怕不纯。” 玄郎的一番话,为大家打开了一个新思路。周军是高丽王请来的,他们自然默认大周是站在高丽这一边。不过按照目前的战场形势来看,大周迄今为止尚未损失一兵一卒,反而是高丽一直在打败仗,折损了全部兵力,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起大周的用心。 朴良柔没想到,玄郎会在此时将矛头指向大周,毕竟现在高丽精锐已经全部葬送在敌军之手,如果高丽想要赢得此战,那就必须得依仗大周的力量才有可能办到。而玄郎的话,似乎在引导众人往猜疑大周的方向上走。 “大王,臣认为玄郎此话不妥。西京失守,乃是因日寇先一步将我海州精锐尽数剿灭,方才有机会对西京下手。周军不过只是按照既定战略夺回开京,日寇若是有意掩藏踪迹,怎会被人轻易发现端倪。我们不可因此莫须有的罪名迁怒于大周,此举得不偿失。” 高丽王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他已是重病缠身,膝下唯有一子,不可能不救。更何况,开宁君也在日寇的手中,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让王伷从哪里再找出这么一个资质尚佳的继承人。 “传我令,即刻在交州道募集兵员,十日后,随我杀向西京,将敌军斩杀于城内!” 王伷话毕,众人皆欲开口阻拦,大家明白这无异于送死,当下唯有静待周军的好消息,让其在前奋力杀敌,高丽在后尽得战果,才不失为上策。但面对大家的反对意见,王伷仅一言以蔽之。 “若再有人出言阻止,休怪我手下无情。” 高丽王也是人,也有人的感情。他膝下多年无所出,好不太容易得了个幼子,自然是不愿意放弃的。大家也知道,眼下无论再说些什么,王伷也听不进去了。 不过王伷没听进去,不代表其他人没听进去,尤其是朴良柔。众人散去后,他单独拦住了玄郎,想知道玄郎为何要当着众人的面,猜疑大周天子的目的。 “将军,不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周军本来就不安好心,只是你们已被眼前的形势所蒙蔽了,才看不清楚他们的最终目的。” “你胡说些什么?我高丽是大周属国,大周天子自先王起,就对我高丽颇为优待,他难道还会害我们不成?况且周军是大王请来的,而不是如同日寇那般,勾结叛贼入侵庆尚道,企图颠覆我高丽政权。你怎可以一己之见,妄论大周天子?幸得此时,大王整颗心都扑在西京之事上,不然你势必难以全身而退!” 第134章 高丽眼红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玄郎看着朴良柔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知道无论与他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将军,就让时间来证明一切。目前要紧的还是西京之事,大王虽然是一时心急,不过你们还是要好好想一想,该不该贸然前往西京。” 朴良柔还以为玄郎是听进去了他的良言,已无力争辩,他一改方才的表情,笑着与玄郎保证。 “你放心吧,大王会知难而退的。” 可是,他们都低估了高丽王想要相救幼子之心,见高丽王吩咐人开始招兵买马,才知他当初并不是一时急火攻心之言,而是真的有了想与日寇一决高低之意。 同一时间,韩通等率领海陆两军,急行军至扬州城外,利用自身火炮、兵力优势,尽数消灭了扬广二州的日寇。 那日,大周海军、陆军从海上、陆上联合包围了扬、广二州的的日寇,准备将其全部消灭。曹彬率领海军,趁着夜黑潜伏在扬州港口附近,准备趁着敌军无防备之时,突袭驻守在此的日寇。 大约半夜时分,敌船突然聚集在扬州港口附近,似有异动。此时埋伏在左右的大周海军猛地向日寇发起炮火袭击,敌船手足无措,纷纷起火燃烧。 一时之间,扬州城外的海面火光冲天,硝烟弥漫,敌军被周军此番突然袭击吓得阵型大乱,如丧家之犬般开始败逃。 殊不知,韩通早已率领大部队等在了扬州城外,在日寇慌不择路,只知道往城中四散逃开之际,周军趁乱杀出,一举攻破了扬州城。待天色渐渐亮起来时,敌军见已无路可走,立马弃城而去。 韩通立刻传命楚昭辅对日寇穷追不舍,直至广州城下。楚昭辅亲自带领壮士二百人奋勇直前,朝城门处不断投掷木柄手榴弹。广州城门不堪重负,没过多久就被周军攻破,日寇死伤无数。 大周军队仅用了不到两日,就成功将扬广二州从日寇的手中重新夺了回来。 消息传至安边之时,高丽王眼见周军竟然如此英勇,他这头就连兵员都尚未招募完成之时,韩通那头居然就依约攻下了扬广二州,怎能不令他感到惊讶。 “此前,周军同孤说会尽快夺回扬州、广州,并让孤暂且先按兵不动,孤还不以为然,这下孤是真的无话可说了。攻打西京一事要快,我高丽不能干坐着,孤的儿子孤要自己亲自去救。” 别说高丽王,周军如此干净利落的打法,也让大伙眼前一亮,特别是朴良柔与安绍光两人。 朴良柔好歹还曾在推恩郡外与日寇亲自对战过,并小胜了一场,安绍光是带着两万人在前线溜达了一圈就直接跑了。韩通此战,让他们这些高丽将领,深深地感受到了高丽军与大周军队之间的差距。 “臣此前奉大王之命赴西京之时,就曾在周军营帐中见到过一些奇形怪状的武器。臣是文臣,不懂得这些,但周军士兵人手一件的御寒之物,就不是高丽所能比的。” 崔承老由此认定,周军之强,或许就是强在这些特殊的物资与武器上,这才导致高丽军的整体战力值远远落后于周军。 安绍光也才回想起来,他也曾在周军营帐中见到的那些黑黢黢的武器,有些与猎枪相似,但又有所不同。另外一些看着像是火把,却又不是用作照明的东西。更别说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火炮,其样式安绍光根本不曾在任何书籍、场合中见过。 “大王,若周军真是凭借这些武器,才在与日寇的交战中占了上风,可否让周军将这些武器借予我们。西京之战,倘若有周军这些武器在手,我们的胜算就能够多几分。” 玄郎听到安绍光的话,直接在其身后白了他一眼。在场的高丽人或许不知,但这批异于高丽的军事武器究竟从何而来,玄郎自是一清二楚。别说安绍光出面向韩通借,就是高丽王开口,恐怕都没有人搭理高丽这个“异想天开”的要求。 高丽王深知,只靠高丽本身的力量,对上日寇绝对没有必胜的把握,要是能借到周军这批武器,说不定高丽还能打一个翻身仗。 说罢,高丽王立刻去信韩通,询问其是否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将周军这批火力值满满的武器借给高丽军队使用。 广州城内,韩通在安顿好城内的布防事务后,正打算乘胜追击拿下忠清二州,转头就收到了高丽王快马送来的消息。 “这高丽王也是不客气,说他看上了我大周的火器,能否借予他反攻西京。” 潘美作为火器军司指挥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韩副使,大周的火器都是陛下所设计,由军事武器研究院与火器军司共同生产的,怎么着也算是大周的军事机密吧?我绝不同意外借!” 不止潘美,曹彬、楚昭辅等人也持反对意见,只有李处耘想到,或许是因为此前崔承老一行人到过西京,无意间发现大周这批火器的存在,才生了此心。 韩通并没有那么愚蠢,他自然是知道不能轻易出借这批火器,但如今高丽王开了口,若是他们不借,恐怕会落人话柄,回头再将反攻西京不成的帽子,扣到大周的头上。那对于韩通而言,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这样吧,我意由潘指挥使率领一支万人火器军,走海路赶赴西京城外,与安边的高丽军左右夹击日寇。我本意是让他们按兵不动,岂料他们偏要一意孤行。高丽王只说借武器,我连人带武器一并借给他,也不算是无视他这个高丽之主。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成,韩通见状,让潘美立即出发,兵贵神速。同时传话高丽王,让他尽快发兵,待潘美一到,便兵临西京城下。 橘繁延原以为高丽王会忌惮他手里捏着高丽王室子弟,同意他开出的条件,没想到他此举倒把高丽军与周军一起给招来了。 溟州城,源满仲本想趁着橘繁延拿下西京城,同时,安边高丽王面对其议和条件筹措不定之时,大举兴兵攻下安边。谁料,最新消息传来,周军的行动力比源满仲还要快上一步,不出两日就拿下了扬广二州,一下子就让他不敢擅动。 第135章 投鼠忌器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将军,周军已夺回扬州、广州,此刻我军再对安边用兵,忠清二州说不定也会落入周军手里,到时我军陆上据点去其四,只怕是……” 源满仲并不是听不懂下属的警示之言,而是此前确实低估了周军的战力值。韩通两日之内连下两城,这让源满仲不得不重新审视周军的实力。 “橘繁延那里可有消息,高丽王答应我们给出的条件了吗?” 源满仲本想着,将高丽所有的生力军消灭掉,再调转枪头与周军周旋,还能省不少力气。如今看来,事情并不像源满仲所想的那么简单。 “暂时没有,也不曾收到高丽王答应议和条件的消息。” 源满仲顿觉战场形势颇为诡异,当下决定只留少量人马驻守溟州,当夜,便带着大部队撤回了庆州。此时,西京的橘繁延还不知道,源满仲已经弃他而去了。 最终,韩通连人带物一并借给高丽的“仗义之举”,令高丽王一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吩咐朴良柔按照大周定的进军日期,尽快领兵出征。 玄郎听说大周派出潘美,率领一支万人的火器军助阵高丽后,本想随军出征的话又吞回到了肚子里。 朴良柔自从上次听了玄郎猜疑大周的话后,便对他起了一丝疑心。玄郎本为大周之人,为何反而会对大周的态度如此刻薄? 此次玄郎不曾请命随军出征,朴良柔也没有强求于他。只因,玄郎现已不是他一人之军师,而是整个高丽的军师。 三日后,周军、高丽军队两方,几乎同时进攻位于忠清二州、西京的日寇。 西京城外,橘繁延看着城墙之下一眼望不到边的高丽军队,倒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强攻。他的手里可是握着不少的高丽王室,随便拎出一个来,都够朴良柔喝一壶的了。 “城下的人听着,你们大王之子现正在我的手里,如果不想你们的大王无后而终,就立刻放下手中兵器,归降于我。如若不然,每隔半个时辰,我就杀一个王室中人,直至你们投降为止!” 朴良柔听着城墙之上,一高丽人传来的挑衅之言,当即便打算举起手中弓箭将其射杀。身为高丽人,竟甘为日寇走狗,朴良柔最看不惯此类卖国求荣之人。 “将军不可!周军尚未到达约定位置,我们还不能轻举妄动!” 玄郎虽不曾随军,但高丽王另派了平章事王融前来督军。 “周军登岸后,还不能立即赶至城下,若真等到那时,橘繁延拿王室子弟来开刀,我又当如何?” 朴良柔当然是希望立刻攻城,边打边等,这样也能先将橘繁延的注意力吸引到攻城战上来,或暂时可保高丽王室子弟一命。 王融可不这么想,假设真的有王室子弟丧命于橘繁延之手,那罪责大可推到周军的头上。正是周军延误了开战的时间,才让橘繁延钻了空子,动手杀了人。他们也只是仅守两军定下的攻城时间,并无过错。 不过,王融似乎没有想过,高丽王室子弟是高丽王的亲眷,又不是大周天子的亲眷,他们身为高丽臣子尚且不能保卫自家王室子弟,还要赖到大周的头上,着实是无耻之尤。 “将军不必紧张,周军不来,我们没有火力优势,此战怕是难胜。王室子弟若真的有什么闪失,也是周军延误战机所致,与你我无关。” 朴良柔都要被王融的话气笑了,他们无动于衷,眼见橘繁延杀死一个个王室子弟,却要不曾到达战场的周军负责,这事朴良柔可没脸干出来。 “平章事是大王派来督战的,不是来让我高丽军怯战的。来人,务必保护好平章事。” “朴良柔你!你敢不听我言,就不怕我返回安边后向大王告你一状!” “要告便告,我要是听了你的话,真是枉为高丽将领,送平章事下去。” 只见几名彪形大汉瞬间制住了王融,还封住了他的嘴,将他迅速带离了战场。 “全军听令,随我攻城!” 橘繁延见朴良柔真的敢攻城,立马指挥人马进行防御。两军在东门杀得眼睛都红了,分不清是敌是我,无数鲜血一下子就染红了西京城外的泥土。 就在开战后不久,西京西门也遭遇了大规模的火力袭击,升腾而起的烟雾,不必来人禀告,便被橘繁延收入眼中。 “西门怎么了?!” “将军!西门遭到袭击,火力十分猛烈,西门守将说快要抵挡不住了,请求将军速速增兵驰援!” 橘繁延慌了,面对高丽的人海战术,东门这里的人手绝对不能撤,可是西门也已告急,不可不救。当下,橘繁延便命人拉来一队高丽王室子弟,将他们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城楼之上。 朴良柔见状,立刻命令全军停止攻城。只因他发现,日寇竟然以好几位高丽太祖的子孙来做要挟,逼得他不得不停止了攻城的进度。 眼看朴良柔投鼠忌器,橘繁延立马向下属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尽快调走东门守军支援西门,万不可让西门被他们攻破。 “下面的高丽将领听着,他们可是你们太祖王建的子孙,你若是再一意孤行,执意攻城,我就将他们全部杀死,一起推下城楼!” 有几个贪生怕死的王室成员,也学着橘繁延的样子对着城楼下大喊,试图让朴良柔归降于橘繁延,好保下他们的性命。 朴良柔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倘若自己当着全军的面,不顾他们的生死,继续攻城。待回到安边后,只怕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为今之计,只能祈求大周能够尽快攻破西门。 只要西京城一破,橘繁延便插翅难飞,到时这些王室子弟全都是他的保命符,起码还能保证他不会对任何一人妄动杀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橘繁延见这一招果然对朴良柔奏效,又命人抓了不少王室子弟推上了城楼,他笃定朴良柔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东门的状况稍缓后,橘繁延也在焦急地等待着西门的消息,只要西门成功地抵挡住了这波攻势,东门之危即刻便解。 第136章 十声倒数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一个时辰后,西门的炮火声终于停了。 橘繁延与朴良柔仍对峙于东门,彼此都不敢妄动,似乎在等待这最后的审判。 西门处,确是潘美率兵赶到,他一到城下就将炮口对准了西京的城门,二话不说连发了好几十发炮弹。打得日寇西门的守将那叫一个找不着北,当下就命人赶赴东门处请求援兵去了,这才有了橘繁延与朴良柔之前相持的那一幕。 待一轮猛烈的火力攻势之后,西京城墙上已是千疮百孔,潘美见城楼之上,突然之间多了不少的援兵,正欲开始让人进行第二轮炮击,才发觉他带来的炮弹已然打光了。 “指挥使,您来之前说了,高丽这回向我大周借的武器,不知何日才能还清,就没让我们带太多炮弹过来。” 潘美自认为,每一枚炮弹都是大周出产的精品,自然不能浪费在高丽的身上,不过眼下周军还未攻入西京,没有了炮火支援,看来还是免不了一场攻城战。 “传令,命一千小队带着木柄手榴弹远距离给我炸,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城门给我炸开!” 火器军司下属的士兵,各个都是投掷木柄手榴弹的好手,再配合上火绳枪的掩护,他们很快就冲到了距离城门不远的隐蔽处。 城楼上的日寇只觉周军犹如鬼魅一般,箭矢怎么也射不中他们,火力又异常猛烈。 大周士兵每个人身上的铠甲,都是经过军事武器研究院百般试验后,产出的高硬度材料,日寇的箭头别说射穿了,钉都钉不上大周士兵的影子。 西门本就摇摇欲坠,在周军接连不断的攻势之下,就算有橘繁延派来的援军也无济于事。 没过多久,周军就攻破了西门,一众日寇只能狼狈逃窜。 东门处的橘繁延终于等到了西门的消息,只见一名浑身上下黑不溜秋的日寇士兵上前向他禀报:“将军!不好了,西门已破!” 这名士兵身上的“火药味”十足,橘繁延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心中便知,西门终究没有守住。 “快!快向南门撤退!”橘繁延此前在海州歼灭高丽安西都护府的兵力时,还留有数千守军,必须尽快撤离西京。 城楼下的朴良柔眼见橘繁延正命令部队撤离东城头,当即猜到定是周军已经攻破了西门,他们这是准备逃跑。 “传我令,即刻猛攻大门,周军已拿下了西门,绝对不能放走敌军!” 橘繁延一听,城楼下的高丽军重新发起了新一轮攻势,便知他的“缓兵之计”已经不管用了。 “将他们全部推下城楼,一个不留!” 橘繁延本就是心狠手辣之人,既然现在西京已失,他自然是逃命要紧。人质只需带走高丽王幼子与开宁君即可,其他的人对橘繁延而言一无是处,自然不必手下留情。 朴良柔一看,橘繁延居然将方才城楼上所有的高丽王室全部推了下来,一个两个都在他的眼前断了气,顿时又惊又怕,又怒又气。 “日寇残暴,杀我王室子弟,众将士听令,进城之后如遇敌军,格杀勿论!” 朴良柔仔细看了一眼,虽然死的都是一些旁系宗亲,但总归是高丽王室中人,待他再次见到高丽王,对方免不了要问罪于他。只好命人好好收殓他们的尸骨,妥善安置,心中方好受了一些。 朴良柔悲愤之余,庆幸的是,死的人里面并没有高丽王之子王诵以及开宁君王治。他猜测,橘繁延也知他们二人对于高丽王而言,意义非凡,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轻易对他们下手。 橘繁延一撤离,东门不出片刻就被朴良柔攻破。西京又重新回到了高丽手中。 潘美从西门进城后,料定日寇必定会从南门撤离,早早地便等在了此处。 待橘繁延率兵前来之时,恰好与潘美打了一个照面。与此同时,那边朴良柔也追击日寇到了此地。 前有狼后有虎,橘繁延眼见自己恐将落入周军与高丽军的夹击之下,就立马命人将高丽王之子带了过来。 “你们再敢往前一步,我就立刻杀了他!” 橘繁延将不满两岁的王诵高高举起,试图让阻挡在自己前后的领军之人,都能够清楚地看见他手中这个份量不轻的人质。 朴良柔在看到橘繁延将王诵举起来的那一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一位可不是普通的高丽王室子弟,而是现任高丽王的亲生儿子。若是有半点的闪失,那朴良柔的前途怕是即将到头了。 在橘繁延拎出高丽王之子的那一瞬间,高丽军的一举一动皆落在了潘美眼中。他很清楚,面对这个人质要挟,朴良柔必定会有所顾忌,不敢轻易与日寇动手。 可他潘美可不是高丽人,没有必要为高丽王室子弟的性命负责。 “你听好了,我给你十个数的时间,立刻将高丽王之子交出来,如若不然,我大周士兵定将你打成筛子!” 说罢,潘美缓缓将手举了起来,一整排周军齐刷刷将手中已点着了的火绳枪,对准了橘繁延。 橘繁延顿时就懵了,大周居然一点也不理会高丽王之子的死活,竟真的准备射杀他?此时此刻,他的手不知是因为用力过久,还是被周军的阵势所吓到了,止不住地在颤抖。 “十,九,八……” 朴良柔的眼睛紧盯着潘美的手不放,他不相信潘美会不顾人质的死活,执意对橘繁延开枪。随着潘美一声声的倒数,朴良柔的额角不由地冒出一滴接一滴的冷汗,眼睛不敢眨动一下。 “六、五、四、三……” 橘繁延的思绪在几秒钟的时间之内,来回转了几次,他不敢妄断,毕竟高丽充其量只是大周的属国,一个属国国君之子,自然有很大可能威胁不了大周将领。 与手中孩童的命相比起来,橘繁延还是觉得自己的命比较重要。 “二、一,全体听我号令……” “且慢!” 橘繁延大喊道,他慢慢将手中的孩童放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我愿意投降。” 说着,橘繁延便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准备将手中的人质亲手交给潘美。 潘美素来的心思都是七拐八绕的,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在想些什么。 第137章 欲出奇招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只见,橘繁延距离潘美越来越近。而在潘美的示意下,周军也为橘繁延让开了一条路,让其通过。 就在橘繁延距离潘美还有一米之时,他突然就将手中的孩童一把抛向了潘美,猛地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一把短柄刺刀。 潘美第一时间就朝着孩童伸出了双手,因此丝毫没有留意到,橘繁延从腰间抽出的刺刀,已经明晃晃地到了他的眼前。 就在刀尖离潘美腰腹不及双拳之距时,“嘭!”,一声枪响后,橘繁延瞬间倒在了潘美的面前。 橘繁延一死,剩余的日寇群龙无首,阵脚自乱。周军与高丽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敌军斩杀殆尽,彻底铲除了西京城中的所有日寇。 在将怀中小人平安交到朴良柔手中后,潘美缓步走到了方才开枪击中橘繁延要害处的周军将领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方才那般危急的情况下,你也敢打出那一枪,不简单啊。” “回指挥使,属下姓刘,名延昭,是火器军司的一名尉官。属下曾在演武堂待过,枪法也是那时学的。方才贸然开枪,是属下狂妄,还望指挥使不要怪罪!” 竟是演武堂出来的一名尉官,怪不得枪法如此精准,仅用了一枪就将橘繁延送上了西天。 “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会怪你?你年纪轻轻,定前途无量,此战我记你一功!” “多谢指挥使!” 两人还不知,他们之间的缘分还远远不止于此。 朴良柔虽然对高丽王之子十分上心,但他是五大三粗的男子,小小的王诵刚经历了一番生死大劫之后,哭声震天,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无论朴良柔如何去哄他,都无济于事。 幸得周军与高丽军联手歼灭日寇后,开宁君王治也被及时解救了出来。见到熟悉之人,王诵才渐渐在王治的怀里止住了哭声。 橘繁延一死,此前跟在日寇后面耀武扬威,参与叛乱的高丽贵族齐齐跪在了朴良柔的眼前“忏悔不已”,言道都是受了橘繁延的蛊惑才至于此。 特别是王承,一开始便打算借着对马岛日寇的力量颠覆王氏高丽,自立为王,眼下也假惺惺地跪在中间,想要求得朴良柔能在高丽王面前替他们“美言”几句,最好能留他们一命,继续苟活于世。 这群人都是高丽国内说得出名号的贵族后代,朴良柔不想淌这趟浑水,暂将他们全部收押了起来,留给高丽王亲自处置。 “潘指挥使,此战还要多谢周军鼎力相助,若无周军的火力支援,我们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松地从日寇手中夺回西京城。” 潘美对于朴良柔的感激之语,仅拱手以示。 “将军客气了,我不过是奉韩副使之命,前来助高丽一臂之力,怎敢言谢。” 西京的消息,不出两日就传到了安边,高丽王知道朴良柔不仅全歼了西京城中的日寇,还将其子王诵与开宁君一并救了回来,顿时喜不自胜。 只不过下一刻,高丽王得知,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其他的高丽王室子弟统统都丧命于日寇之手,不禁对着日寇破口大骂。经此一役,高丽王室核心成员尽失,仅余下一些位于偏远地区,非太祖王建嫡系血脉之人。 “立刻出发去西京,另传命朴良柔,让他乘胜追击,务必要将海州城内日寇余孽一并铲除。” 高丽王面对亲族尽丧的悲痛,只能将这份怒火与恨意百倍千倍地还于日寇。当然,朴良柔提及的那些助纣为虐的高丽贵族,王伷也不打算放过,已经在心里给他们判了死罪,就待到达西京后,将他们一并拉到死去的高丽王室子弟墓前,用这伙人的鲜血来祭奠枉死的王族中人。 高丽君臣皆默契十足,绝口不提与王室子弟一并送往西京的女眷,男子尚且成为了日寇的刀下鬼,可以想见,女眷们的下场只会更加凄惨。这里面也包括了高丽王的两位王后,一位夫人。 玄郎得知,配合朴良柔夺回西京的正是潘美后,心中颇为感慨。他没有想到,自己离开大周之后,潘美居然也有了今日之成就。 幸好高丽王西迁西京之时,潘美已经南归,不然玄郎可能还是会选择,直接前往海州,拉朴良柔一把。 就在潘美联合朴良柔在西京大获全胜之时,韩通也十分顺利拿下了忠清二州,距日寇的大本营庆州只剩下一个尚州了。 韩通有意,命曹彬与潘美经海路绕道至釜山,途中顺道收复全罗道。全州、光州与罗州的日寇数量较少,不足为虑,韩通相信,有曹彬、潘美二人足矣。 庆尚道的两处硬茬——尚州、晋州,韩通打算亲自带着人啃下来。待曹、潘二人行至釜山时,他刚好可与其在海陆两个方向上,南北夹击盘旋在庆州的日寇。 忠清二州落入周军之手的消息传至庆州后,源满仲暗自庆幸,幸好他及时地撤离了溟州,不然他的局面可就危险了。 不过如今源满仲的境地也好不到哪里去,橘繁延久不传来消息,他猜测对方所要面临的局面有可能不比他“轻松”。源满仲不知,此时橘繁延已经与他阴阳相隔,为自己冒险离开对马岛,执意攻打高丽、招惹大周,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仔细说来,源满仲还不曾与周军正式交过手,还不能够准确地评估自己万一对上周军,究竟会有多少胜算。 思虑了好几夜后,源满仲想到了一个“奇招”,那就是先下手为强。 高丽战场上的消息,李处耘已用了最快的速度传回汴京。柴宗训得知后大喜,无论是潘美西京一战,还是韩通接连拿下扬广忠清四州,大周军队的表现都出奇得亮眼。 远征高丽,柴宗训的目的还远不止于此。如今对马岛守备军官橘繁延已死,且看日本本土势力会给大周一个什么样的反应。柴宗训怕的是他们没有动作,因为只要一动,他就可以借力打力。 第138章 踌躇不前?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二十一年春末,大周出征高丽后捷报频频,本不看好此战的文臣,皆下意识地闭上了嘴,他们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人烦厌,大周朝堂难得一派祥和景象。 与此对比,韩通等人虽在高丽战场上取得了不俗的战绩,但仍旧没有将日寇全数赶出高丽国土,自韩通本人以下,还是紧绷着一根弦不放。 “二位,接下来这几场硬仗,你我海陆并进,花费的时日虽少了些,不过,危险性相对也多了些。万事你们商量着来,若仍是不决,尽快派人传消息给我。” 韩通定下的海陆分兵之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大范围地将日寇的活动半径收缩在庆尚道一带,那么大周接下来要做的事,就与打扫战场无异了。 曹彬上回率队开赴开京之时,曾被橘繁延摆了一道,留下了一座空城给他。 潘美在西京全歼城中日寇之后,橘繁延还把命丢在了火器军司手里,曹彬就甚是妒忌潘美能建此大功。 “韩副使,您尽管放心,我们定会在约定时间之内到达釜山,与您一道,对庆州形成合围之势。” 走海路进军釜山,正是海军司的拿手好戏,潘美不打算跟曹彬抢这个风头。此前,橘繁延的命,对火器军司而言已经算是一件大功,他也得把功劳给别人分一分。 三日之后,周军兵分两路,此时就算是军中一名普通士兵,也知道韩通意在庆州。 周军的大规模军事行动,李处耘已经奉韩通之命,早一步告知了高丽王。而周军出兵之日,高丽王一行也恰好抵达了西京城。 西京作为高丽较为重要的城池之一,在其被橘繁延攻陷之后,能够再度回到高丽的实控之下,也是值得庆祝的一件喜事。 高丽王本就对大周派兵支援战局心怀感激,此次韩通还专门安排了一支队伍协助朴良柔攻取西京。此时在王伷的心里,大周天子柴宗训的地位已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一点,玄郎也看出来了,他发现高丽朝臣似乎暂时遗忘了此前与日寇交战时所遭遇的艰难险阻,一心沉浸在日渐向好的局势中。殊不知福祸相依,高丽王此时相当于完全将对战日寇的主动权交到韩通的手里,这恰好说明,高丽已完全丧失了参与对日决战的资格。 “朴良柔出发了?” “昨日便走了,想来明日就可到达海州城。”开宁君王治自从捡回一条命后,性子变得越发沉稳,颇有一副储君的模样。 “王承人呢?将他带来见孤。” 旋即,此次参与叛乱的高丽贵族都被押了上来,他们早已不是那副衣冠楚楚的打扮,一个个都身着满布零星血迹的囚服,面容凌乱,形同死尸。 王承等人在见到高丽王后,犹如久旱盼甘霖,纷纷跪地求饶,企图高丽王看在他们同宗的份上,饶过他们。 高丽王强撑着病体走到王承面前,让他抬起头来。 “因你等之故,我高丽多少城池化作焦土,多少军士战死沙场,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你现在要孤饶了你?那谁来饶过那些死在日寇手里的人?” 半个时辰后,高丽王带领众臣,来到此前朴良柔为王室子弟修筑的坟茔之前,命人将王承等人在他们的墓前一一斩首示众。 “孤为你们报仇了,你们可以安息了。”此地因埋葬了众多战时死去的高丽王室子弟,后被附近百姓称作“王子坟”。 一日后,朴良柔收复海州,消灭了庆尚道以北的最后一股日寇势力。 此时此刻,韩通早就到了尚州城下,却迟迟没有进军,楚昭辅疑惑不解,与韩通就是否应该立刻攻打尚州城产生了分歧。 韩通的想法是,曹彬方才领军沿着锦江而下,此刻或许还未到全州,他有意在尚州城外部署大量兵力,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将周围的日寇都吸引到尚州,减轻曹彬、潘美的压力。 陆上进军的速度,明显要快于海上,韩通也是想等一等他们,避免过于深入敌军的势力范围。 可楚昭辅并不是这么想,他认为早一点攻下尚州城,就可以早一步兵临庆州,这对于楚昭辅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大周几大战区指挥使,只有楚昭辅地位最低、资历最浅,与他们相比,他的经历过于淡薄,侥幸被柴宗训提拔上来,不过是为了平衡武将之间的势力。 此前赵匡胤辞官离京,跟随过他的武将统统都遭受到了“冷遇”,柴宗训为了拉拢这部分人,才将楚昭辅升作了东部战区指挥使,向朝野表明,其并不会因他们这些人曾经追随过赵匡胤,就对他们差别对待。 可楚昭辅的职级是被提上来了,柴宗训对他的重视程度却并无明显的提升。此次出征高丽,若不是因东部战区最为熟悉高丽国情,楚昭辅还不一定会有这个机会领军出征。 在高丽战场上打上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就是当下楚昭辅最为上心之事。偏偏此时,韩通拿出了这诸多理由,想要阻挠他进军。 “韩副使,尚州城离庆州尚有一段路程,我们先攻取下来,在洛东江边等着他们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为何非要在尚州城外踌躇不前?” 韩通作为大周出征高丽的主帅,有权力决定大周任何一支部队的进退,他没想到楚昭辅会在这件事情上与他起争执。 进军高丽以来,楚昭辅每到一处就命人四处“打探”,韩通刚开始还以为他是不放心侦察军司,怕李处耘遗漏了什么重要的消息,这才派人四下走动。 后来韩通才知,他派出去的人都是去“走关系”的。日寇被周军尽数消灭后,有些高丽贵族与官员对楚昭辅或满怀谢意,或有意拉拢,能够与一位大周战区的指挥使相交,对于他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这些高丽贵族与官员私下约见楚昭辅的亲信,将手中值钱的藏品一件一件地送到楚昭辅的面前。但他并不是多多益善,而是会精挑细选出最有价值的藏品,据为己有。 至于楚昭辅口头答应那些人的好处,韩通也不知道他往后会如何运作。 原先在枢密院之时,韩通就有耳闻,说是东部战区指挥使楚昭辅不爱色,只爱财,尤其是具有收藏价值的书画,他更是趋之若鹜。 出征高丽以来,韩通等人并不是没有接触到钱财,但他并未看见楚昭辅出手,原来其目的是那些名贵的字画。庆州作为新罗王朝几百年,甚至近千年的都城,文物藏品的数量自是天文之数,楚昭辅的心思莫不是在这儿? 第139章 容我十日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此战, 若你是主帅,莫说攻打尚州城了,就是要我立刻率军打到对马岛上,我韩通都绝对不会有二话。但你只是副帅,仗怎么打,必须得听我的。还有,你在私底下搞的那些小动作,别以为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不出言阻止,都是为了大局着想。” 韩通之所以让潘美与曹彬一路进军,也是想留下来盯着楚昭辅。假设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不是韩通,楚昭辅怕是早就领兵杀出去了。 听罢,楚昭辅没想到他的那些小动作,全都被韩通看在了眼里。虽然他确实爱财,也痴迷于收藏有价值的书画,不过他这回执意尽快赶至庆州城下,并不是为了贪图那一两件藏品。 自从上回得知,柴宗训已经任命了一位西部战区副将担任东部战区代指挥使,楚昭辅这个正经的指挥使就有了一丝危机感,害怕那人代着代着就成了真的。 楚昭辅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势力妥协的产物,他本人并没有什么亮眼的实战成绩。在楚昭辅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在接下来的征战中立下一件大功。 不知上天是不是听到了楚昭辅的心愿,上天确实给周军降下了一个大功,不过并不是降在他的头上,而是降在了潘美的头上,这就令他的心态变得更为扭曲。 潘美此前也与赵匡胤关系匪浅,凭什么他早早地就当上了火器军司指挥使,还统管着直属柴宗训的军事武器研究院,成了陛下身边的宠臣。 楚昭辅却被排挤了许久,后来才接替李重进出任了东部战区指挥使。那会,大周在东面根本没有什么强敌,楚昭辅就想自己可能就这么碌碌无为地干个几年,再被柴宗训调去别的清闲职位。 谁料,高丽一朝变故,楚昭辅才得以入高丽作战。一开始他确实是通过见不得光的手段,拿了一些不该拿的东西。 可代指挥使的事一传来,楚昭辅便收了那份心,只是有些过于“贵重”的东西,他还是免不了会动心。 “韩副使,那些东西我确实是收了,但都是他们执意要送的,我实在是拒绝不了他们的好意。但尚州之事,我的确是站在全军的角度上,建议您尽快出兵将其攻下来,并无半分私心。” 韩通见楚昭辅还能将话挑明,足见其还有得救,不过出兵一事,他还是坚持己见,战机不至,他绝对不会调动一兵一卒。 楚昭辅见韩通如何都不肯更改军令,顿时也无其他办法,只能听命行事。 周军止步不前的举动,倒是恰好给了源满仲一个缓和的时间。这么多日过去,他始终没有收到橘繁延送来的任何消息,周军又已打到了尚州城外,他就已猜到,橘繁延十有八九已经死在了周军手里。 当初,可是橘繁延联手高丽国内的叛乱贵族,图谋高丽全境,现在把源满仲拉进局里,他自己倒是死了个干净。 源满仲回想起此前在京都,其下属送来的那封告密信,信中字迹异常工整,让人眼前一亮,书写得行云流水,不像是出自武将之手。 况且橘繁延领军出对马岛之事,他本人肯定是不想让源满仲知晓此事,那么那封信就绝对不会是橘繁延手下的人送来的。 “不对,送信之人的目的或许不是想让我进军高丽,我与橘繁延本就是政敌,背后之人的目的一开始可能并没有想到我最终会与橘繁延联手,送信之人的初衷说不定是希望我‘摁住’橘繁延的进军意图。” 思及此处,源满仲还是不知道送信之人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将这封信大老远地送到日本京都,再经他人之手最终到了自己的手里。 此时,正在日寇手下充当翻译的徐熙,要是听到源满仲这一番细致的分析,肯定会忍不住对着他狂骂。徐熙一开始本就是打着源满仲会召回橘繁延的目的,才会将那封告密信交出去,他哪里会想到此举竟害得高丽陷入战争的泥淖。 无论送信之人的目的是什么,源满仲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不具任何价值的问题,他必须要利用周军暂时不曾攻打尚州的时间,想办法扭转乾坤,杀周军一个措手不及。 源满仲作为日本本土此前政治斗争的胜利者,早已通过各种手段确立了自己在地方上的武士领袖地位,又亲自将摄津国设为据点,成立武士团体。 源满仲对自己手底下这批将士的武力值还是很有信心的,与大周军队遇上,也并不一定会输给他们。 想了几日后,源满仲在韩通兵围尚州城却毫无动作之际,决定向大周派出了“议和”使者,此人两日后便到达了周军的阵营,向韩通表达源满仲的议和诚意。 “我们将军说,此战根源乃是橘繁延与高丽贵族欲图谋高丽国土,他的本意是来阻止橘繁延的,将军也没想到他竟然抗命攻下西京。如今他已身死,为自己鲁莽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将军很愿意放下刀兵,与大周、高丽好好地谈一谈如何处理战后事宜。” 韩通听着眼前日寇那蹩脚的大周话,恨不得自己去找个翻译来得了。 “你们带了翻译吗?让他来说,你的话我听不明白,回去再好好学几年。” 此人奉源满仲之命前来,旨在与大周搞好关系,也不敢违逆韩通的意思,只能让一个从庆州跟随他们一同前来的高丽俘虏代为翻译,而此人正是徐熙。 徐熙思来想去,想要安全离开庆州,回到己方阵营,唯一一个不被日寇怀疑,且成功率最高的方法,就是让日寇将他“送”回来。这个办法搁在平时自然没办法实现,恰好源满仲有意与大周议和,他才得以离开庆州。 不过尚州城外都是大周军队,没有人知道徐熙的真实身份。 韩通在见到徐熙的第一眼,下意识地就认为这人又是一个高丽叛徒,甘愿做日寇的走狗,对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徐熙一口流利的大周官话,倒是让韩通眼前一亮,瞬间记住了此人。 有了徐熙的加入,接下来的议和进程就快了许多。 韩通这才知道,源满仲之所以会同意议和,是带着条件来的,他想要高丽王交出耽罗(今济州岛)与釜山两地,作为日本与高丽开展商贸的据点。 若大周和高丽能够同意这个条件,源满仲立刻就撤出全罗道、庆尚道。 这个条件对韩通的吸引力不小,这意味着接下来大周军队不必再苦战,就能换取日寇撤离高丽本土。 源满仲提的这个条件,与他所说的话尚且能对照得上,韩通便没有事先怀疑源满仲打算议和的诚意。 “溟州一事,我不管此前你们将军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暂不计较。但他开出的这个条件,我大周还做不了主。这样吧,容我十日,十日后给你答复。” 第140章 意欲何为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使者听韩通这么一说,本以为与周军罢兵止战的机会就在眼前了,不曾想,韩通下一句话就将他的想法,按在地上给磨了个粉碎。 “你回去告诉源满仲,在等待我大周天子与高丽王答复此事期间之内,我们的军事部署不会作出任何改变,让他不必放在心上。” “这……这怕是不妥吧?” “不妥?那这和不议也罢。” 使者在来之前,源满仲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也必须要让大周同意与他议和。头顶源满仲的这项死命令,使者最终不得不同意了韩通的要求。 十日之内,曹彬、潘美得以继续按原计划进军,丝毫没有受到此事的影响。 担当翻译的徐熙,第一次感受到了有无“实力”之间的差距,要是将高丽放在谈判桌的另一头,恐怕都没有上桌的资格。 作为一名高丽将领,徐熙不自然地对大周产生了一丝向往,有机会的话,他还真想去大周看一看。 十天时间,韩通不仅要请示柴宗训的意见,还需要得到高丽王王伷的答复,高丽虽是大周的属国,但这等宣战议和的大事还是得征求一下本国国主的建议。 不过,若是高丽王的意见与柴宗训相左,这说服工作还是要韩通等人去做,他心里还是希望高丽王能稍微识相一点,以柴宗训的意思为主。 源满仲此人的底细,李处耘在其舍弃溟州、退守庆州之时就已经将他摸了个一清二楚。这位日本本土新晋的政治新星,也许正在试图凭借此战巩固他的地位,好实现其个人的政治抱负。 源满仲想要议和的消息传至西京时,瞬间引起了高丽朝臣的一番热议。 “大王,若是能以两地商贸,换取日寇尽数撤出高丽,臣认为可以答应他们的条件。” 荀质考虑的是,高丽因此战已经失去太多,以致民生凋敝,百业待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恢复高丽的社会秩序,其他事情,对于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崔承老的想法就比较谨慎,他认为此战大周出力最多,是否同意议和,还要看大周天子的想法,让高丽王先不必着急答复。 武将这边,以朴良柔为代表,皆是不同意议和,日寇自进入高丽以来,多少高丽士兵死在了他们手里,更是祸延了不少无辜百姓。武将们自然是不愿意这么轻易就与日寇议和,他们坚信凭借高丽自身的实力,足以将日寇赶出高丽国土。 高丽王听着下面的朝臣吵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一个结果来,顿觉头痛欲裂。他的内心深处,也不愿意与日寇议和,单论死在他们手里的高丽王室子弟,王伷就放不下这血海深仇,遑论这议和的条件还需要高丽交出釜山与耽罗。 但崔承老的话在理,现在与日寇对峙在一线的是大周军队,高丽王还是必须得看大周天子的态度行事。 “崔承老言之有理,孤暂先不作答复,看看大周天子意欲何为,再来议决。孤累了,你们都先退下吧。” 此话一出,武将一侧欢欣雀跃,大周愿意派出大军助高丽剿灭日寇,自然是不愿意功亏一篑的,他们有信心,大周天子的想法肯定是不同意议和,并且主张与日寇血战到底。 荀质的脸色,在高丽王话毕后变得最快,原本他还以为王伷会同意他的意见,答应议和,以避战祸。谁料,最终还是被崔承老占了上风。 不得不说,自从上回崔承老前往西京,向大周借来一支军队,助朴良柔攻下西京以后,高丽王对他的话更是奉若圭臬,荀质这个左执政在王伷面前都快没有地位了。 高丽本土距离汴京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即使李处耘命人走海路抵达大周后,立即换上快马,马不停蹄地直奔汴京,也花了整整五日,才将日寇要议和的消息送到柴宗训的手中。 此刻汴京城内外,绿草如茵,花香四溢,正是外出游玩的好时候。 柴宗训正是在慈光寺中,收到了李处耘送来的消息。 “即刻宣几位枢密院副使前来见驾。” 童海听到柴宗训的旨意后,立马动了起来。 这几日,因符太后欲前往慈光寺礼佛,李纯妍也想趁着晚春时节,让后宫众人陪同符太后一起前往寺中为国祝祷,于是特意安排了一场官眷贵妇的游园散心。 几位皇子与晋阳公主也会同去,这么一来,大周皇宫就空了,柴宗训便留出了两三日的闲暇时间,随众人一同来到了慈光寺中,权当是向符太后尽孝了。 柴宗训人在慈光寺,众文武自然也是要跟来,寺中因贵人的到来,这几日的护卫工作都交由天子五卫负责,以免有什么宵小之人“惊”到了众多贵人。 王溥等人到了后,柴宗训就将手中的信件递给了他们,没一会就询问起他们对议和之事的看法。 “陛下,我军出征高丽以来,已花费了不少时日,虽说捷报不断,但伤亡也不少。眼下日寇既然想要议和,我大周何不答应下来。说来说去,这条件还是冲着高丽去了,对我大周而言并没有什么实际损失。” 王溥乃是当朝首辅,不能单单站在武将的角度考虑问题,他说的并无错处,也确实是为了大周的利益着想。 “臣认为不可议和!日寇奸诈,此战一开始,就是因为他们勾结高丽贵族,入侵他国而引发的。如今说不打就不打,说议和就议和,这将我大周置于何处?且韩通在信中说,他答应在十日之内回复日寇,却不曾喊停曹彬潘美的进军计划,臣以为韩副使应也是不信任日寇的。” 张永德一言就点出了此事的关键所在,不是大周同不同意议和的问题,而是日寇突然搬出的这一招,究竟是真是假,该如何应对? “两位说的都有理,不过朕在意的是日寇所提出的条件,他们一开口,就是釜山与耽罗两地,足以证明他们的眼光确实不错,考虑得也很长远。” 源满仲的想法倒是给柴宗训提了一个醒,这两个地方与其便宜了日寇,不如交给大周,收效可能更大。 “我等在这里也摸不准日寇究竟想要如何,朕不管他们议和的诚意是真也好,是假也罢,朕的想法是不如将计就计,看看他们能耍出什么样的手段来。” 第141章 相形见绌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其实不用张永德开口,柴宗训就已经猜到日寇议和是假,想要搞鬼才是真。就冲着日寇自古以来,那非要自寻死路的尿性,柴宗训死都不会将他们嘴里,那所谓的“诚意”放在眼里。 此事既定,柴宗训立即命人将他的答复送去高丽,还特意将未对张永德等人宣之于口的深层含义,也一并告知了韩通,让他能事先对日寇有所戒备。到时候如果日寇真的对大周军队使了什么诡计,周军也不至于慌手慌脚的。 日寇究竟是不是对周军存了别样的心思暂且不论,眼下就在柴宗训的周围,正上演着另外一出“好戏”。 后宫妃嫔自来到慈光寺后,每日清晨都会陪同符太后一起诵经礼佛,这一日也是。正殿里,也不乏一些贵妇、官眷,为了博得符太后的另眼相待,她们同样每日准点出现在此处,十分虔诚。 早课结束之后,众人都会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或探讨佛偈妙语,或八卦京中趣事,巡逻至此的五卫也没有对她们的行为过多干涉。只因这些人中,不乏有女官内阁的阁臣、大周朝臣的家眷等。 宸妃李纯宛走出大殿之后,有意识地往慈光寺后山走去,那里也曾是她之前被贬至此的住处。 两刻钟后,李纯宛在一名宫人的陪伴下,走进了这处已许久不曾踏足的院落。 “是你?!” 昨夜,李纯宛身边的宫人终于对她言道,其背后之人想亲眼见一见李纯宛。此事的起因还要追溯到上回,李纯宛请求这人对储君元明出手,结果过去了许久,仍不见元明的处境有丝毫变化。 李纯宛这才急着催促背后之人尽快下手,没想到她竟同意与李纯宛见上一面,亲自解释其中缘由。李纯宛身为宫中妃嫔,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哪里能够轻易见得到外人,不料此人竟说办法她来想。 不出几日,宫中就传来符太后欲再次出宫礼佛的消息,此次皇后李纯妍为讨太后欢心,特意带着后宫妃嫔陪同符太后一起出宫。李纯宛才反应过来,这就是那背后之人所说的“办法”。 李纯宛见这人居然能够说动符太后,其真实身份必定不简单,却没想到竟然是她! “过来坐吧,这茶方才煮好,你尝尝如何?” 李纯宛胆战心惊地走上前,双手接过面前之人递给她的茶盏,只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坐下。 “坐吧,找你来就是想给你一个解释,至于你要求的,我正在安排。” 李纯宛只能从命,乖乖地坐了下来。 “夫人莫怪,我只是……” “只是一时之间没有猜到是我,对吗?无妨,于大事无碍便可。我怕安排在你身边的人说不清楚,此事确也颇为棘手,想着不如亲口对你说来得直接。” 被李纯宛称作夫人的女子,一套行云流水的煮茶功夫,落在李纯宛的眼里,只觉得是“步步惊心”,她没有预料到背后之人竟是此人。李纯宛也终于醒悟了过来,符太后为何会突然生出再赴慈光寺礼佛的想法,八成就是此人进言的。 “上回你提了条件后,我手下的人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不想中间出了差错,这才让元明活到了今日。不过你放心,今日过后,他命休矣。” 李纯宛自认不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特别是当她亲口说出,想要其姨娘永远闭嘴的要求之后,李纯宛就成了一个双手沾满至亲鲜血之人。 但与眼前之人比起来,李纯宛还是有一种相形见绌的感觉,此人就连当朝的太后也能玩弄于股掌之间,在大周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不过联想到眼前之人的遭遇,李纯宛也可以理解,为何她会变得如此疯狂。 “多谢夫人,他日我儿若是登上帝位,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开口,我无有不应。” 夫人头也没抬,只是安静地看了一眼李纯宛。 “我最喜与你这般人做交易,足够直接。回去等消息吧,今天夜里,慈光寺应该不会太过平静。” 说罢,这位夫人就让本站在门口望风的宫人,送李纯宛回去。 片刻后,飞扬前来告知夫人,今夜的事已经安排妥当,行事之人不会暴露出他们一丁点行迹,让她尽管放心。 “很好,上一回就让这小子躲了过去,这回可没有那么简单了。” 世间难测之事,一是姻缘,二是天意,这位夫人运气不好,两个都遇到了。 傍晚时分,在皇后李纯妍的菩提院中,众人都因为一件突发之事瞬间慌作了一团,就连李纯妍自己也着急不已,两度落泪。 “陛下,大事不好了!圣人遣人来报,说是晋阳公主突然昏迷不醒,请陛下速速前往菩提院!” “什么?”童海的一番话,急得柴宗训一把就将手中的奏折反扣在书桌上,撩起衣袍大步流星地朝着菩提院走去。 柴宗训所住的如来阁距离菩提苑不远,不到一刻钟他便出现在了院中。只见皇后李纯妍正靠坐在床脚,眼角含泪。太子元明则站在李纯妍的身后,轻拍她的后背,似在安慰自己的母亲。 见柴宗训驾到,众人瞬间跪倒了一大片。还有几位住得近的嫔妃,来的竟比柴宗训还要早,她们生的都是皇子,平日里对晋阳也是诸般疼爱,自是忧虑非常。 “太医怎么说?”柴宗训一把扶起了李纯妍,眼神却焦急地望向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晋阳公主。 “太医说,像是中毒所致……”李纯妍哽咽道,为何她们母女都要遭此大劫,她此前已因中毒,导致此后再也不能有孕。想不到如今又轮到了晋阳,陈氏已死,究竟是谁还想对她们母子不利? 李纯妍不禁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李纯宛身上,会不会是她?但是晋阳只是一介公主,对她下手毫无益处,甚至还会引火烧身,如果真的是李纯宛所为,她并没有什么理由会对晋阳出手。 不过除了李纯宛,皇后李纯妍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还有谁会对晋阳下毒。 “中毒?怎么可能呢?太医是怎么说的?” 晋阳并非是皇子,对一个公主下手意在何为?柴宗训想不明白,下毒之人是冲着晋阳而来,还是误伤了她,这个原因必须得弄清楚,不然柴宗训心难安。 得知晋阳公主昏迷是中毒所致后,天子五卫便以最快的速度将慈光寺包围了起来,并集结了所有人手等候在慈光寺外,准备随时听候柴宗训的差遣。 第142章 冰凌花开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晋阳莫名中毒,不排除凶手就是宫内之人,且今日到场的每一个人或许都有嫌疑。 柴宗训当即用眼神示意李纯妍,而后命所有人撤出了菩提院,除夫妻二人外,仅留下了元明与童海。 “太子,你也该懂事了。今日是爹爹没有照顾好你的大姐姐,往后你可不能这么马虎。”柴宗训坐在床边,拉过元明的手嘱咐道。 “童海,将太医叫来,让郭守文他们在如来阁候着,朕要看看究竟是谁胆敢对晋阳下手。” 太医到后,见院中已无他人,便将晋阳的真实情况向柴宗训一一吐露。 “陛下,晋阳公主所中之毒名唤‘冰凌花’,此毒一开始只会让人感到乏力、嗜睡,之后则是惊厥、虚脱,最后致人心停而亡。公主体内的毒素,看着不像是一日之功。臣已对症下药,若公主三日之内能够醒来,则性命可保。至于,往后是否会有后遗症,臣还不敢保证。” 太医每说一句,李纯妍手中的手帕就紧上一分,她扶着桌角的手已经撑不住她的躯体,只能顺势滑落在了凳子上。元明紧紧地盯着昏迷不醒的晋阳,眼眶中虽溢满了泪珠,但一滴也没有落下来。 因为元明清楚,此时此刻,他就是李纯妍无可替代的依靠,他不能丝毫示弱。 柴宗训听罢,眼神昏暗不明,只是转过了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晋阳毫无血色的面容。 “你先安心医治,朕相信晋阳一定会醒来。” “遵旨!” 太医告退后,柴宗训与李纯妍二人开始回想,晋阳的身体到底是从何时起出的问题,但他们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头绪。 “嬢嬢!我记得大姐去年有段日子练字特别勤快,几乎日日习字直至深夜。今年初,儿子再去找大姐切磋书法之时,宫人却道她早早便睡下了。那时,我还以为大姐是用功太深,如今想来说不定那会大姐已经中毒了,才那般嗜睡!” 柴宗训常常忙于政务,李纯妍自统领女官以来,也是两头奔波,晋阳便只能时常与众位弟弟玩耍在一起。元明的话虽还不能证实,但是柴宗训心里已经默认晋阳就是从那时便中了毒。 柴宗训与李纯妍对视了一眼后,夫妻二人心中都有了几分了然。既然晋阳中的是慢毒,那就表明下毒之人就是她的身边人,也许还是在柴宗训与李纯妍眼皮子底下动的手。 “皇后,此事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朕定会让背后之人付出代价。” 嘱咐李纯妍好生看顾晋阳后,柴宗训牵着元明的手回到如来阁,只见郭守文几人早早地便候在了此处,见柴宗训与元明一同出现,连忙对着他们行礼。 “你们听着,晋阳中此毒已有一段时日了,朕会与太后说明缘由,先行带着晋阳回宫。你们即刻从她身边之人查起,去岁至今晋阳附近出现的任何可疑之物、可疑之人,全都要给朕彻查一遍!” 晋阳公主之事,与天子五卫密切相关,若要细究,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置身事外。见柴宗训已是怒火中烧,几人不敢耽搁片刻,转身就欲出门吩咐手下,将皇宫乃至汴京都翻一遍,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下毒之人。 “诸位且慢!”太子元明叫住了天子五卫,似有话说。 “各位务必切记,定要‘内松外紧’,这样才会有人忍不住露出马尾来。” 天子五卫是直属于柴宗训的宫中禁军,并不受命于太子,但他们眼见柴宗训不仅没有对太子元明的意见表达任何不满,表情看起来反而对太子所言颇为赞赏,当下便表示,定会依照太子元明的意见去办。 今日柴宗训特意将元明领到天子五卫的面前,就是想要他们看清楚,除了他这个皇帝以外,在紧急情况下,他们还可以遵照元明之意行事。 太后因另外给自己安排了晚课,知晓此事时,也是晚膳之后了。 “这事怎么不早些告知老身?!”符太后连忙起身就要去看晋阳,还未出门就被前来请安的柴宗训拦了下来。 “母后,儿臣有话与您说。” 柴宗训眼看符太后着急忙慌的样子,当下便猜到定是她身边之人,已将晋阳之事告知了她。柴宗训只好将符太后搀回到观音楼中,将此事细节向她一一道来。 “晋阳当真是中毒所致?” 符太后还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柴宗训,她实在是不敢相信,有人都在背地暗害晋阳至此,他们还毫无察觉。 “太医所言,儿臣不敢对母后有所欺瞒。所幸得太医及时医治,晋阳应当无甚大碍。只是在这慈光寺中,总有许多不便之处,儿臣明日便与皇后一道,想先将晋阳送回宫中医治。” “该当如此,你们带着后宫嫔妃和孩子们都先回去,这些日子,寺中因我们的到来,也是‘提心吊胆’,现下又出了这等事,你们走了也好。老身就在此处多待几日,也好求佛祖保佑晋阳长命百岁。” 柴宗训还言道,因晋阳所中之毒乃是慢毒,他已命天子五卫彻查,让符太后不必过于忧虑,安心在慈光寺中礼佛,他会留下足够的人手保护她的周全。 第二日,柴宗训一行人天不亮,便出发返回了宫中。 车架内,柴宗训虽还在担心晋阳的情况,也没有遗忘如今手头上最要紧之事。他叫来童海,让其速命张永德见驾。 “消息是否送出去了?” “昨日已交由侦察军司将消息尽快传至高丽,请陛下放心。” 张永德正坐在一旁,他既为宗人府宗令,昨日柴宗训虽不曾召见他,也没有着令他,参与晋阳公主中毒之事的侦办。张永德也心知,因此事柴宗训心里可能已对他存了不满,毕竟宗人府管着宫内大小事,这也算是他的失职。 “昨日之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朕已命五卫彻查此事,希望能尽快水落石出。” “陛下,晋阳公主中毒一事,臣作为宗人府宗令,负有失察之罪,还望陛下革去臣宗人府宗令之职,另于宗室中挑选贤能之辈加以委任。” 第143章 潜龙勿用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柴宗训倒是没想到,张永德竟然读懂了他的心思。昨日,柴宗训特意没有让张永德参与调查晋阳中毒一案,确实存了别的心思,没想到他人还未回到宫中,张永德就自告奋勇,打算去职了。 “姑父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些年来,有你任宗人府宗令一职,朕才能无后顾之忧,得以在前朝大展拳脚,你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陛下,当初臣答应您愿意接任枢密院副使一职,多年来也是劳心,况且臣还兼着演武堂提督的位置,实在是忙不过来了。臣就是大老粗一个,武将那点事臣还能胜任,倒是这宗人府宗令总管之事过于细致,臣确实是有心无力了。” 张永德要是在柴宗训说出方才那番话时,点头表示赞成,那下次他要辞去的可就不是单单一个宗人府宗令的职位了。 柴宗训已近而立之年,曹王柴熙让等宗室子弟的年纪也都不小了,也该到了承担相应责任的时候了。 不过,柴宗训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撤掉张永德的职,最快也要等到理清晋阳中毒之事后,再行处置。 此次随行回宫的还有众多官眷贵妇,符太后不胜其烦,遂让李纯妍出面,让她们跟着大部队一起返回汴京。 此时,有一位老妈妈、几名侍女正来往于官眷贵妇、后宫嫔妃的车驾旁,将自家主母亲手抄写的佛经,一一赠予她们。 “替我谢过夫人。” “夫人这心是真诚啊,多谢了!” “你看,这字就是写得好,待我向夫人问安。” …… 待到宸妃李纯宛车驾旁时,这位老妈妈言道:“我家主母说了,路途烦闷,李宸妃可借佛经平心静气。” “有劳了。” 李宸妃接过佛经后,将它置于膝上放了许久,待马车离了方才那位妈妈有段距离之后,才慢慢揭开佛经来看。 只见,在整本佛经中,只有最后一页并没有什么佛偈,仅写着“潜龙勿用”四字。 自从李纯宛知晓了,一直在背后助她之人的真实身份后,其心中对大业竟不自觉多了几分信心。李纯宛想,若是有她相助,必定能事半功倍。 看着潜龙勿用四字,李纯宛随即就联想到,昨日晋阳中毒之事,想必就是她此前所说的差错。竟没想到这么巧,会在她想要对元明动手的档口,爆了出来。 事发后,慈光寺中的护卫就多了一倍不止,李纯宛还以为她暂时没有办法,向自己传递消息了。没想到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众人眼前,将消息递到了自己的手里,就连随行五卫都不曾发现其中的端倪。 只因这位夫人,确实时常将她手抄的佛经,赠予汴京城中的官眷贵妇。今日返京事发突然,她命人一一送到大家的车驾旁,也是无可厚非。 皇后李纯妍也收到一本这位夫人手抄的佛经,眼下晋阳生死未卜,这本佛经来得恰是时候,她正好借诵读佛经的机会,祈求晋阳早日醒来。可李纯妍不知道的是,毒害晋阳之人,正是亲手抄写了这本佛经之人,何其讽刺。 此刻大周皇宫,所有人皆是心惊胆战,害怕无辜被牵连至晋阳公主中毒一案当中,各个都打着十二分精神办差。 与汴京城中的紧张氛围不同的是,韩通正优哉游哉地等在尚州城之外,静待柴宗训的旨意到来。 不只是韩通,就连西京城里的高丽君臣,也在等大周天子的一个回复。这个答案关系到高丽是战是和,他们的心情比此刻驻扎在前线的韩通要紧张上许多。 玄郎亦猜不到柴宗训究竟趋向于战,还是和。作为一个大周人,玄郎自然是希望周军能够战胜日寇,扬威于海外,不过这并不是玄郎不远万里之遥,潜藏在朴良柔身边的目的。 玄郎的本意,是想让周军在与日寇一战中,最好能全军覆没,失去在高丽的军事主动权。然后,他再趁着高丽政息人亡,找机会扶持朴良柔上位。 奈何朴良柔空有一番军人的热血,惟愿柴宗训能拒绝与日寇议和,与高丽军联手将日寇赶出国土之外。这让玄郎不得不考虑,是否过于看重朴良柔的能力,将赌注全押在他一个人身上,极有可能会重蹈覆辙。 在等待大周答复的这段时间里,源满仲也没有闲着,不论大周天子与高丽王会不会同意议和,他都已命人在对马岛做了充足的“准备”,就等着两国上钩。 八日后的傍晚,柴宗训的旨意终于送到了韩通手中。侦察军司为了节省时间,给高丽王也送去了一份,目的是好让他尽快代表高丽作出答复。 “大周天子同意议和,此事你们怎么看?咳咳咳……” 高丽王将信件内容递给了荀质等人,让他们传阅一遍,省得他费口舌念了。 “大王!不可啊,大周天子或许是出于本国利益考虑,最终才同意议和,但我高丽绝对不可以向日寇低头,更何况还要我高丽拿出釜山与耽罗去做交易,这岂不是丧权辱国吗?” “安绍光你放肆!竟然对大王如此无礼,大周天子是为高丽长远计,如今只不过是舍弃釜山与耽罗两地而已,若是没有大周天子派兵支援我高丽,别说两地,半壁江山都不够!” 荀质虽表面怒斥安绍光,实际上内心乐得不行,大周天子与他当初所想竟然不谋而合,这不正好说明他是对的吗?既然如此,荀质怎么还会允许安绍光在此义正言辞地攻讦大周天子的意见。 崔承老也没想到,大周天子居然会赞成议和。当初他那样说,只不过是想要暂时缓解高丽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将决策权交到大周天子的手里。 崔承老的心里还是偏向于继续对日作战,怎料事与愿违,如今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而朴良柔则是默默站在一旁,不发一言,他此刻正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若是高丽自身实力强大,还需要看大周或是日寇的脸色行事吗?到底是大周与日寇太过强大,还是高丽太过软弱,这个局面又是否可以通过什么方式改变? 朴良柔有着高丽人的骄傲和自尊,他眼见高丽与他国之间的宣战议和之事,居然还要遵照大周天子的意见,心里顿时有了一丝冲动,他想要冲过去一把撕碎那封所谓的旨意,指着高丽王的鼻子,对着他说,你要是干不了就让我来…… 高丽王眼见只有安绍光一人站出来反对,便直接无视了他的话。 “立即告知韩副使,就说孤也赞同议和。荀质,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臣领命。” 第144章 太过“心狠”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柴宗训一行人从慈光寺返回宫中的第二日,那封送往高丽的旨意还在路上。 众人明白,符太后人还在慈光寺中,柴宗训就领着大部队如此急匆匆地回宫,皆是因晋阳公主之故。 “陛下,公主今日的状况比昨日好了一些,这是个好兆头,臣还是那句话,要是明日能够醒来,公主的命就算是保住了。”明明还不到酷暑时节,太医额头上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却还一直不停往外冒着更多,根本来不及擦拭。 “朕知道了,总之你们尽人事,剩下的朕也只能交给上天来决定了……” 李纯妍因昼夜不停地照料晋阳,整个人都憔悴了好几分,即使柴宗训命令她歇息一会,她也只是靠在床架上暂时眯上一会,只求养神。 回宫后,柴宗训还有诸多紧急政务等着去处理,李纯妍只能撂下了女官处的事务,一心一意陪伴晋阳。这两日和首辅等人有什么要务,也都是到福宁殿直接与柴宗训相商。 晋阳毒发的第三日傍晚,仍然不见其有苏醒的迹象。太医见状,只好去请示李纯妍是否可用猛药。 “吾只想知道,晋阳用了此药后,是否会留下后遗症?” “这……恕臣直言,冰凌花生长在高山寒地之上,其毒素以寒性为主,臣用的这味药材是以解毒驱寒为主,这会导致公主体内气血翻涌,寒热交加,恐怕会损其根本,往后在子嗣一事上可能会比较艰难。” 李纯妍死死地攥紧衣袖,不发一言。此前,因陈氏之故,李纯妍已遭了不少的罪,如今还要她的孩子来承受此同等命运,这让李纯妍怎能不痛恨下毒之人。 “别无他法了吗?” “圣人恕罪!”太医肯说出此话,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然哪个医者会让一个母亲去下这样的决定。 去年,国医部尚书刘翰生也随征高丽了,这位名唤吴南星的太医正是刘尚书的亲传弟子。晋阳公主之毒,吴南星已是按照其师傅留下的医典对症下药,就算刘翰生本人在此,恐怕也无计可施。 李纯妍正是看在吴南星得刘尚书亲传的份上,才钦点他来医治晋阳…… “就照你说得做,此事不必让陛下知道,你去准备吧。” 与晋阳的性命比起来,李纯妍不得不做出让步,她只寄希望于晋阳醒来之后,有朝一日,不要责怪她这个做母亲的太过“心狠”。 第三日深夜,柴宗训、李纯妍与太子元明都在殿内,今日就是太医说的最后一日,若是晋阳还没有醒来,那她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柴宗训与太子元明皆觉得机会越来越渺茫,心情愈发沉重之时,李纯妍却坚信晋阳一定会醒来,使劲抓着她的手不放。 二人心下了然,他们还以为李纯妍是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情绪即将陷入到迷惘状态,不承想此时晋阳的手指竟然动了一下! “快!传太医!”柴宗训一时之间也激动到遗忘了身份,他没有令童海传旨,而是自己冲到了门口,抓着一名内侍大声喊道。这可把他吓了一激灵,连滚带爬地出了宫门,传旨去了。 太子元明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其他人或许不知道,正是有这位人人都宠着的大姐姐在,众人对他这个太子的注意力才没那么集中,也许晋阳公主已在很多看不见的角落,悄悄护着他这个弟弟不止一次。 李纯妍喜极而泣,一只手轻轻地握住晋阳的手不放,另一只手急忙胡乱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水,她不想让女儿一醒过来就看见她痛哭流涕的样子。 太医赶到后,立刻为晋阳公主诊脉。待听到太医说,晋阳已经渡过了难关,待会便可醒来之后,殿中三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公主可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柴宗训紧张地问道。 吴南星将眼神不留痕迹地望向李纯妍,待见到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后,只回答了柴宗训两个字:万幸。 吴南星不敢欺君,亦不敢违逆圣人的旨意,只好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正好此时柴宗训因晋阳已脱离生命危险,思绪顿时由紧变松,自动解读了这两字就是“万幸不曾留下后遗症”的意思。 “陛下,晋阳这里有臣妾照料,您明日还有早朝,政事要紧,只能先委屈您另择别处安寝了。” “无妨,朕去看看贵妃,先在她那儿将就一晚。你也不要太过劳累,待晋阳醒来,你却反而倒下了,晋阳知道了定会责怪朕不好好劝着你。” 待柴宗训走后,李纯妍让人将元明也送去安置,待她再回来时,晋阳已睁开了双眼。 “嬢嬢……” “嬢嬢在呢!晋阳你终于醒了,可要喝水?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晋阳这几日人虽始终昏迷着,但似乎还能听见身旁之人说话的声音,眼皮却沉得很,一直都睁不开,直至方才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嬢嬢,我这是怎么了?”饶是晋阳还不满十岁,也知道她此时的状态非同一般,李纯妍并未向其隐瞒她中毒一事的经过,将实情告知了她。 晋阳从被子里伸出手来,紧紧握住李纯妍的手,两只手都是有温度的。不知为何,晋阳听完李纯妍的话,竟庆幸自己能够死里逃生,有机会与至亲之人再见。 “你爹爹和元明刚刚才走,明日便会来看你。嬢嬢会在这一直陪着你,你先好好睡上一觉,待精神好点了再同我们说话,嗯?” 晋阳虽捡回一条命,但毒素毕竟在她的身体里沉淀了许久,伤了她的根本,如今醒来与李纯妍说了这一会话,已耗费了她不少心力,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李纯妍在晋阳的床边待了一整晚,直至天明。柴宗训一大早来看过晋阳后,觉得她的精神头恢复得极快,仅余的那点担心也消失不见了。 “贵妃那里朕与她说了,近些日子宫中的事务,朕让她帮着搭把手,你这儿一切以晋阳为先。但朕虽体谅你为母的心情,你也得量力而为,凡事太过对你的身子也是无益的。朕看着贵妃过段日子也快生了,朕这个一家之主万事还得仰仗着你。” 第145章 亲眼见过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李纯妍笑了,这是她近几日以来,难得一见的笑颜。 “您这个一家之主的话,臣妾怎么敢不听?” 交代了李纯妍几句后,柴宗训便赶到了福宁殿,此处还有一件要紧之事等着他去处理。 殿中,天子五卫早已站立在一旁,等待柴宗训的到来。 柴宗训进殿后,直入主题,让李继隆先将这几日查到的线索一一向他奏来。 “陛下,臣将晋阳公主去年以来所接触的物品、人员清查了一遍,发现确有一物甚是可疑。此物涉及之人事关国事,臣不敢妄断,还请陛下圣裁。” “何物?” 只见李继隆打开了一个精致的布袋,里面装着的全是晋阳所写的书法。 “陛下,正是此物。” “这是晋阳亲手所书的作品,朕此前也曾见过,有何可疑之处?” “真正有问题的是这些纸张,陛下可还记得,之前高丽王曾送给宫中王昭仪一批礼品,其中就有此物。这纸名为‘高丽纸’,极其珍贵,因其产量稀少,故素来只供高丽王室成员专用。后来,这纸被王昭仪转手送给太子殿下与晋阳公主,殿下那里臣也去问过了,王昭仪本来有意将纸送给殿下,恰好那时晋阳公主痴迷习字,殿下就将纸让给了公主。” 柴宗训越听越不对劲,他本以为晋阳中毒一事可能是宫中哪位妃嫔错了心思,见不得他对晋阳宠爱日盛,才将主意打到她头上,他没想到竟然还扯出了高丽王。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有问题的纸,王昭仪本来是想送给元明,阴差阳错到了晋阳手里?” 见李继隆没有说话,柴宗训便知他的猜测没错。 说来李继隆也很“郁闷”,之前是李纯妍,如今又轮到晋阳公主,这些背后之人是跟他们李家杠上了吗? 当李继隆查到这纸也曾在太子元明身旁出现过时,瞬间紧张得不得了。若是太子有事,他们李家岂不是要被人给连根拔起。 “陛下,臣等清查了晋阳公主周围的所有宫人和内侍,他们皆言道晋阳公主练字喜静,平时她们也仅在一旁伺候笔墨,裁剪纸张,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臣也请太医给晋阳公主殿中的所有人都诊了一遍脉,除却一两个公主最为亲近的宫人积有零星毒素以外,其他人皆没有任何异常。” 李守节作为玄甲卫都点检,本就负责王室成员的保卫工作,此次就被郭守文几人推举负责调查之事的人员安排以及调动等。 “沾染了毒素之人可是如同晋阳这般?” “太医说,此毒需要积累到一定量才会毒发,臣断定下毒之人是冲着这批纸的使用之人而去,一来可避人耳目不致立即毒发,二来待中毒已深便神仙难救。臣也问过太医了,若暂时隔绝毒物,中毒之人在一两日之内便会毒发。晋阳公主随驾前往慈光寺,正好离了这毒物,方才提早毒发,有幸捡回了一条命。” 柴宗训使劲回忆,当初晋阳将字拿到他面前的场景。突然间,他眼神一亮,回想起那日他好像在晋阳身上闻到过一股不寻常的香味,那时还以为是这小丫头得了什么稀奇的玩意,才弄得自己一身的香气。 柴宗训是学化学出身的,对气味一类的记忆极其深刻,不可能会记错。 “这纸是不是有一股异香?!” “回陛下,正是。太医说,这纸是因为浸染过冰凌花的毒素,才会散发异香。” 原来晋阳在那时候就已经与这些毒物相伴了,柴宗训竟丝毫没有察觉。 “王昭仪那儿,你们可曾去问过?” “不曾,臣等查来查去,最终还是将重点放在了晋阳公主殿中。锁定此物后,先是询问了太子殿下,其他人还不曾打草惊蛇。” 这东西,王昭仪送给元明之后,他转头就送给了晋阳,中间并没有机会下手。晋阳得了此物,与其朝夕相处的只有晋阳及其身边的亲近之人,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如此说来,这些东西只能是在王昭仪送出手之前,就被人动了手脚。柴宗训心想,若是按照明面上的线索去推测,那下毒之人,不是高丽王就是王昭仪,且他们要毒害的原本不是晋阳,而是大周的储君。 可高丽王前脚送礼下毒,后脚就请求大周出兵助他灭贼,怎么看都不合理。又或许是这礼仅是高丽王送给王昭仪的,是她为了儿子的前程想要对元明动手? 柴宗训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倒不如让当事人自己来说。 “童海,去把王昭仪带来,朕就在这里等着她,你们也留下来一起听听。” 童海不敢耽误正事,走路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生生扭出了一道残影。 王昭仪见童海来了,还以为是柴宗训今晚会到她这儿来,一脸谄媚地正准备开口让宫人拿点碎银子来,好表示表示。 怎料,王昭仪还没开口,一下子就被童海的话噎了回去。 “王昭仪,陛下有请。” 王昭仪只得手忙脚乱地跟着童海一路来到了福宁殿,她见殿中人还不少,便规规矩矩地向柴宗训行了一个礼,要是放在平时,她早就贴上去了。 “今日让你前来不为别的,你之前是不是给太子和晋阳送过礼?” 王昭仪愣住了,她回想了一番,自己这几年给他们送了不少东西,她并没有反应过来柴宗训说的是哪一次送的礼,以至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李继隆眼见,王昭仪的犹豫逐渐让柴宗训的耐心耗尽,便好心开口道。 “王昭仪,去年末高丽王曾派人给您送过礼,其中是否包含有高丽纸,而您转手就将这纸送给了太子殿下。” 王昭仪身为外族人,认识的朝臣不多,李继隆就是其中之一,只因他是皇后李纯妍的亲兄,她不时还能在宫中见到他的身影。 “是……是的……一起送出去的还有一些高丽特产。” “这纸,在您送给太子元明之前,是否曾经拆封过?” “不曾!陛下,臣妾素来不喜笔墨纸砚,这些东西臣妾看都没看,就先放在了一旁,想着什么时候送给太子殿下和晋阳公主,臣妾只拆了兄长送来的吃食!” 王昭仪还以为柴宗训是嫌弃她,给太子和晋阳送了拆封过的东西,急忙解释。 众人见王昭仪一副心思单纯、毫无心机的样子,当下便将她的嫌疑给排除了。 “那你可曾听说过‘冰凌花’?” 柴宗训紧盯着王昭仪的表情,不想放过她眼中任何一丝躲闪的动作。 “臣妾不止听过,还亲眼见过!” 王昭仪的答案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莫非她真是背后的下毒之人? 第146章 守株待兔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你说什么?你见过此花,何时何处见过?!” 王昭仪在宫中并不受宠,但好歹头上挂着一个“高丽公主”的头衔,柴宗训平时里待她极为宽和,很少有这种疾言厉色的时候,吓得她不敢有丝毫的隐瞒,一字不落地将有关冰凌花之事全吐了出来。 “……陛下,臣妾曾在高丽王宫之中见过此花,它常年生长在臣妾家乡北境的高山之上,就在与大周国土的交界之处!” 众人听罢,认为此花既然出自高丽,那下毒之人即使不是高丽王和王昭仪,想必也与高丽有所牵连。如若不然,此人是如何得知“冰凌花”有毒,又能趁着高丽王送礼的契机,借王昭仪之手欲对太子元明暗下毒手。 “陛下,假设下毒之人最初的目标是太子殿下,那么宫中有子妃嫔的嫌疑都不能免除,臣请旨彻查后宫!” 李继隆眼见,柴宗训在听完王昭仪的话后,就命人将她带去了偏殿,很明显他也不觉得是高丽王或王昭仪动的手。那李继隆只能扩大范围,将调查目标对准宫中所有的有子嫔妃。 柴宗训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事关太子元明,他也不得不为大局着想。但如此一来目标太大,恐有人会按捺不住,先行销毁罪证也说不准。 “朕今日会对外宣布,晋阳中毒一事实乃王昭仪所为,明面上立一个嫌疑人,暗地里你们守株待兔,朕想肯定有人会忍不住冒头,到时你们便可将计就计。” 众人一听,顿时也非常认可此计的可行性,纷纷点头赞成。柴宗训便命他们立刻下去准备,不要让贼人有机可乘,错失良机。 第二日,当柴宗训宣布王昭仪实为下毒之人时,宫中随即掀起了一阵热议,就连王昭仪之子元昑也被莫名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元昑怎么说也是柴宗训亲自,他为了尽量减少此事对元昑的伤害,转头就将人送到了符太后身边看顾,再将王昭仪禁足宫中,命令她无诏不得外出。众人皆猜测,柴宗训下一步大概率会将王昭仪废位,只不过是看在如今正是大周与高丽联手征伐日寇的关键节点,才没有第一时间处置王昭仪。 李纯妍尚不知柴宗训背后的计划,但她有预感,此事不会像表面上这么简单,至少按照王昭仪的处事风格,定想不出这么细致繁琐的手段来暗害她的孩子。 “嬢嬢,王昭仪为何要害我?” 面对晋阳,李纯妍只能与她说,此事尚未查清,还不可妄下定论,并嘱咐她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养好身体,别的事让晋阳不必费心。 柴宗训推王昭仪出来顶罪,最开心的人莫过于宸妃李纯宛,她自认为自己和那位夫人的所作所为无人知晓,却不知她早就在暗地里被人给盯上了。 “你去告诉那位夫人,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站在李纯宛身侧的宫人心下了然,当即准备按照往日里私下联系宫外的方法,欲将消息传给那位夫人。当她光明正大奉宸妃旨意出宫,假意要从那位夫人府上取一本手抄佛经之时,她的一举一动直接落在了李继隆的眼里。 李继隆对其起疑后,立刻翻查了宸妃这名宫人出入内廷的时间,发现她几乎每个月都要出宫去取那位夫人的手抄佛经。而有一次出入宫门的时间,恰好就是王昭仪收到高丽王那批家乡特产前后。 这下李继隆不得不将目光重新放在李纯宛身上,他还以为自从上回那件事后,她已经痛改前非,不再为了一己私利置李家于不顾,与李纯妍作对。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李纯宛所为,即使柴宗训不严惩她,李继隆也会联手其父请旨将其废位,安置于宫外,彻底断了她那不该有的念想。 顺着手抄佛经这条线,李继隆发现,这位夫人常年以此为名义,与京中官眷贵妇结交,并借此机会亲近符太后,积攒了不少好名声。联想到这位夫人的处境,李继隆本以为她只是想为家中二子谋一个好前程,如今看来其所做所为可能另有深意。 这日,李继隆将发现的端倪禀报给柴宗训后,只见他将原本低头翻阅奏折的注意力,逐渐过渡到了自己的身上。 “怎么会是她?” “陛下,臣暗地调查了许久,最后的线索确实都指向了这位夫人。事关重大,臣不敢擅专。” 自从柴宗训斩了赵匡义后,紧接着便是赵匡胤去职离京。而后,赵匡胤不知为何突然决意游历,其最初的行踪朝廷还算清楚,只不过时间越久,其行程越远,时至今日,就连柴宗训这个大周天子,都不清楚赵匡胤现在身处何地。 原本柴宗训打算看在赵匡胤曾经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恩遇赵匡义的遗孀,倘若此事真的与这位夫人有关,那么柴宗训也不得不狠下心来斩草除根了。 “朕再给你半个月时间,如果此事真的如你所料想的那般,就把证据拿到朕的面前来,那时朕记你一功。” “臣遵旨!” 李继隆有预感,这次他所经手的案子非同小可,本来他只打算将李纯宛这颗毒瘤从皇后以及太子身边摘掉,没想到顺手还牵出了这么一条大鱼。 赵匡义遗孀符氏,乃是当朝符太后亲妹。在赵匡义因罪被斩后,符太后出面亲自向柴宗训求情,最终他不仅没有祸延赵匡义家人,还赐封符氏为“楚国夫人”,可以说就算赵匡义深犯谋逆大罪,这位夫人也不曾受到一丝一毫的牵连。 符氏之父符彦卿离世后,在符太后与符昭愿的庇佑之下,赵匡义二子也并未因父亲之过,受到过任何的歧视。可以说柴宗训待符氏的确已是仁至义尽,倘若晋阳公主中毒一事确实与她有所关联,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因她的缘故,莫名地被卷入此事中来。 此时的符氏,正在佛堂中准备给宸妃回信,只见她熟练地将要传递的消息,嵌入佛经当中,打算命人送进宫去。 第147章 同心同德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就在这时,飞扬来报,北边有最新消息传来。 “夫人,主君称他打算扶持原本计划之人,将其送上高丽王位,让我们尽快打乱宫里的节奏,最好让我军立刻从高丽班师,他好实施下一步的部署。” “你即刻去回复他,就说宫里那位已经找了一个替死鬼,我会加快速度。” 与大周局势相比,高丽朝堂的局势,也因柴宗训那封“议和”的旨意,悄悄发生着变化。 自从高丽王命令荀质担任议和使臣,赶赴前线与韩通等人出面接触日寇之后,武将一侧逐渐有人对王伷的旨意,开始明里暗里地表达着不满,甚至要求朴良柔挺身而出,力谏高丽王与日寇抗争到底。 但他们的话并未得到高丽王的重视,反而受到了王伷的斥责。 高丽手里现在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仅剩的高丽军队说穿了,就是王伷在安边临时组建的一支新军,战斗力非但不能与日寇匹敌,就连周军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高丽王作为国君,不得不为国家长远计,他追随柴宗训同意议和的做法,也无可厚非,高丽势弱实在是打不下去了。武将们让王伷不必理会柴宗训的旨意,凭借高丽军队自身的力量是不可能彻底将日寇剿灭的,他无奈拖着病体,周旋于高丽文臣与武将之间,早已是力不从心。 “将军!不可让大王一意孤行,拱手将釜山与耽罗让给日寇,就算没有周军,我们也可以杀光高丽国土上的每一个日寇!” 朴良柔听着众将一番群情激奋之言,心中也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只要高丽王在,他就会义无反顾地听从大周天子的意见,执意与日寇议和。假如,他不在了呢?武将是不是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打破大周与高丽既定的议和计划,先下手为强,迫使大周不得不对日寇转变态度,改议和为决战? “诸位请听我一言,若想改变如今的局面,只有一个办法。但此法算是险中求胜,成功的几率只有五成,但失败了便是灭门之过,你们可愿随我共进退?” “我等愿与朴将军共进退!” 听到众人的回答后,朴良柔的心中总算有了一丝底气。此事只有武将参与,成事的概率不高,若有此人的加入堪称如虎添翼,朴良柔必须取得这个人的支持。 隔天,朴良柔就找到了玄郎,将他们准备易主的想法告知了他。 玄郎是又惊又喜,本来他已打算放弃朴良柔,改为将用心不纯、颇有野心的左执政送上王座。没想到高丽王议和之举,竟然令朴良柔决心为了高丽的前途,与众武将合谋打算易主,王伷也算是冥冥之中帮了玄郎一个大忙。 “将军对玄郎有知遇之恩,虽然高丽王对我也算礼遇有加,但我早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将军有需要,我一定会回来助你一臂之力。” “好!痛快!”朴良柔还以为玄郎真被他的诚心诚意所打动,殊不知这一切都在玄郎的计划之内,他由始至终都是玄郎手中的一枚棋子。 昭武二十一年六月,就在荀质走后的第十天,高丽王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那副残败的身躯,倒在了寝宫之中。众文武虽第一时间请来太医为其诊治,但他们从太医的话中不难听出,高丽王已是油尽灯枯,最多不出一个月便会撒手人寰。 “大王的情况非常不好,诸位有何要事需要大王交代的,可要抓紧些。” 高丽王位的继任者,明面上已经定了下来,实际在流程上高丽王还没有正式表示过要传位于开宁君王治。如今王伷突然陷入昏迷,最着急的莫过于崔承老等一众文臣。 “崔老,既然如此大王身边便不能离人,你我分作两班,昼夜不停陪在大王身边。只要他一醒,立刻让他向众人明示,以确保开宁君能够顺利继承王位。” “好,就照右执政说得办。高丽已是内忧外患,可不能在王位传承上再出现任何差错了!” 两人没有留意到,一旁的武将一个个都选择了沉默,特别是朴良柔与玄郎,他们互看了一眼对方,彼此确认了对方眼中的深意后,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第二日,高丽武将齐聚朴良柔府中,高丽王昏迷不醒,对他们来说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将军,这可是上天送给我们动手的时机,立刻行动吧!” 玄郎的话,如同一剂强心针,彻底打消了朴良柔所有的疑虑,他慢慢站起来,抽出腰间的宝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肘。 “我,朴良柔,在此立誓,愿与诸位同心同德,救高丽于水火之中!” 在场众人纷纷抽刀,学着朴良柔的样子立誓,表明此举是为了拯救即将陷入绝境的高丽,而不得不为。 “众将,随我进宫!” “是!” 此时的荀质,已于三四日之前抵达了前线,当面见到了韩通,并且将高丽王同意议和的意见转达给了他。 韩通见状,立刻命人将消息告知了源满仲。虽然此时距离韩通给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但大周与高丽两国可是源满仲棋局中最重要的主角,还是值得他等上一等的。 倒是荀质,在日寇派来交涉议和之事的一众人员当中,偶然发现了自家失踪许久的将领徐熙。 当着韩通的面,荀质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相认,徐熙因为受到日寇的监视,一时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向荀质说明自己为何出现在此地的缘由。 荀质眼见徐熙居然从一介高丽将领,沦落到为日寇担当翻译,便先入为主地认为徐熙已经投敌。况且如今大周天子同意议和,自开战以来高丽文臣好不容易占了一回上风,荀质可不想朴良柔等人再多徐熙这么一个强援,再让武将把他们文臣一脉压制在一旁。 荀质就算身处前线,脑子里想着的还是党争,想着如何保全党派权益,这是高丽朝堂最大的隐患。 殊不知,荀质所追求的权力,即将在朴良柔等人的手中化为乌有。 徐熙不明白,荀质身为左执政,本可将他的身份对韩通言明,如此一来,他很有机会可以从日寇手中脱身,顺利回到高丽这方阵营。 徐熙身入局中,却茫然不知。在徐熙成为日寇俘虏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注定不能干干净净地回到其日夜期盼,或者说心中幻想的那个高丽了。 第148章 铤而走险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高丽西京王城的宫门之外,一众武将在朴良柔的带领下,亦步亦趋地迈向了宫门口。他们一个个皆身着戎装,一阵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宫门的守卫将军见状,非但没有命令守城士兵上前阻拦,反而是大开宫门,跪在一旁,迎接朴良柔等人的到来,很明显此人已经倒戈相向,站在了武将一侧。 此时,右执政申质正在高丽王寝宫,时刻关注着王伷的情况。突然间,寝宫外的一阵嘈杂之声,吸引了申质与众人的注意力。 “你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 待这名内侍连滚带爬地返回殿中后,申质才发觉外面的情形似乎不太对劲。 “右执政,众将杀进来了!” “什么?”申质随即在原地愣了一下,武将居然在这个紧要关头反了! 顿时,殿内瞬间慌作一团,武将竟然眼看高丽王晕厥不醒,全反了。 众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何活下来。自古以来,武将谋反都是尸横遍野的局面,他们可不想成为刀下亡魂,一个个急匆匆地跪倒在地,想趁着武将杀来之前举手投降,想让武将看着他们不曾反抗的份上,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申质心里恨极了,他恨自己后知后觉,也恨高丽王竟在此时昏迷不醒,害得文臣根本没有时间安排应对之策,也害得他陷入此等九死一生的境地。 没一会,殿外的杀声逐渐停了下来,朴良柔走在队伍第一个,浑身浴血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此刻,朴良柔正紧紧地盯着右执政申质,仿佛申质只要开口对他们说出一句斥责之言,他就会示意其他人上前砍下申质的人头。 “将军,大王还未醒,如有用得着我申质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朴良柔没料到,他还未开口“招降”申质,此人就已经看清了眼前的局势,向他投诚,高丽文人的脊梁果然没有几个是直的。 “好!右执政如此痛快,我就直言了。眼下,大王已晕厥数日,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等武将请立大王幼子王诵为高丽王,不知您意下如何?” 申质心中一紧,看来朴良柔这厮是打算独掌高丽实权。谁人不知,高丽王的幼子还是个不满两岁的稚子,立他为下一任高丽王,那岂不是相当于将国家大权亲手交到武将的手里。 如今这个情形,申质很清楚,只要从他的嘴里吐出一个“不”字,自己的命今天就会交代在这儿。而后,朴良柔大可提拔愿意投靠他的文臣,将其放在执政的位置之上,再行废立之事。 申质对高丽王的忠贞程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他心想与其让别人白捡这份了“拥立之功”,不如他自己上,况且朴良柔选择的也不是别人,而是王伷亲子。 如今高丽局势衰微,明白人都知道应该选择已成年的开宁君王治为继任国君,王诵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以申质一己之力,如何与众武将抗衡? “将军之意正合我心,立大王之子,名正言顺,我认为十分妥当!” “那开宁君王治,右执政认为如何安置最好?” 玄郎一开口,就将最棘手的问题丢给了申质。看着眼前这个大周之人,申质好似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朴良柔等一众武将今日会杀进王城来,想必,背后出谋划策之人就是他一直轻视了的玄郎。 “将军的意思是?” 申质问出这个问题后,玄郎瞥了一眼朴良柔,作手刀状示意他。朴良柔当下了然,点了几个随他起事的年轻将军,让他们去解决了开宁君这个麻烦。 在朴良柔与玄郎的一番神操作之下,高丽王室嫡支仅剩王诵一人有资格继任高丽王位。 就这样,尚在昏迷中的王伷成为了太上王,其原本指定的继承人开宁君王治英年早逝,由此幼子接替王伷,成为了新一任的高丽王。 高丽王位传承,按道理需要得到大周天子的册封。朴良柔就是意图让柴宗训更改议和的旨意,才决意起事,抢立王诵,杀死王治。他又怎会在迫使大周与他站在一处之前,就将这个消息告知大周呢? 待王城之外的其他人得到消息后,已是覆水难收,尤其是崔承老,他没想到朴良柔竟然有胆量纠集武将逼宫,强行立王诵为王。 武将行事虽违反了高丽律法,但朴良柔并没有取高丽王而代之,而是立王诵为王,事后崔承老等人也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眼看着武将一脉掌握了国家实权。 朴良柔发动政变后的第二日,就当着众人的面宣布高丽拒不接受对日议和,且言道不日他将亲率大军,南下扫除日寇的威胁。 崔承老等人只能默默无言地站在一旁,王伷素来敬重大周天子,这回会紧随大周的意见,坚持与日寇议和,确实伤了不少武将的心,也不怪他们铤而走险。 朴良柔还接受了玄郎的建议,将高丽政事照旧交由申质、崔承老、王融等人处理,以缓和文臣与武将之间的紧张局势。王诵年幼,尚不能成为朴良柔的威胁,在他领军在外期间,政事还是要依靠文臣的力量,才能保证高丽政权的平稳过渡。 而此前,源满仲为了避开大周锋芒,已将位于全罗道的大部分兵力撤回到了晋州。曹彬与潘美一路进军,并未遭遇日寇大规模的抵抗,到达晋州城外的时间,倒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上几日。 韩通与荀质还不知道,就在他们等待源满仲安排议和地点的过程中,朴良柔已经趁他们不备,迅速发动政变控制住了西京,还隐瞒了消息偷偷南下,准备对齐聚庆尚道以南的日寇来上一记重锤。 收到大周与高丽同意议和的答复后,源满仲用了好几日反复确认,其为两国准备的这场好戏,是否可以按时上演。 随后,源满仲便命人通知了周军,请他们务必登上对马岛与他商讨议和一事,并发话自己会在岛上等足五日,如果到那时还不见韩通与高丽使者的身影,他将命令全军反攻周军,不计生死。 第149章 狐狸尾巴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韩通与荀质收到消息后,皆眉头一紧,他们本以为源满仲会将议和的地点,安排在庆州,最不济还有釜山作为备选。不曾想,源满仲居然想将他们都“请”到日寇的大本营。 荀质作为高丽王派来的特使,定是非去不可,但他担心一旦去了日寇的地盘,他可不一定还有命能够活着回来。 “韩副使,你意下如何?” 韩通身为大周主帅,有十万周军相护,自然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是,一旦到了日寇的势力范围,周军人生地不熟,这个问题,他也不得不谨慎以待。 仔细算算时间,曹彬与潘美应该已经抵达晋州城外,韩通心想,其身边皆是陆军,不擅海战。但这对马岛又不得不去,如若因此再度掀起大战,于周军亦是不利,韩通自认为还不到与日寇决战的最佳时机。 “我会让曹彬、潘美在釜山接应我等,命楚昭辅率领剩余兵力驻守尚州城外,我自领一万人登岛,可保无虞,我晾日寇也不敢妄动。” 荀质听罢,心中安心了不少,跟着周军起码多了一层安全保障,待他将议和之事办成,说不准就可以顶替崔承老在一众文臣中的地位,跃居文臣之首。 第二日,韩通领军一万,经尚州、庆州,于三日后抵达了釜山。在出发之前,他已传命曹彬、潘美,移兵于釜山港口附近,监视对马岛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动,立刻前来支援。但韩通没想到,他一走,楚昭辅失去了压制,转头就命数万人马随他一起攻入了尚州城。 城内日寇四散逃开,或逃亡庆州,或隐匿于城中,或藏匿于山中,给周军的安危留下了极大的隐患。 在韩通一行人渡海登岛的过程中,曹彬潘美抵达了釜山,并驻扎于此。 同一时间,朴良柔等率领船队一路开足马力,绕过釜山与对马岛之间的水域,从对马岛东南侧登岛,悄悄与韩通等人在同一日抵达了对马岛。 源满仲亲自在码头相迎,韩通因事前得到了柴宗训的特别嘱咐,没有给这位日本本土颇具权势之人半分好脸色。倒是荀质已将源满仲视作了他登顶文臣之首的垫脚石,登岛之后皆是一副谄媚之态。 “想必这位就是大周主帅,在下源满仲。” “大周枢密院副使韩通,这位是高丽特使左执政荀质,我等已依你之言登岛,话不多说,找个地方咱们坐下来谈吧。” 源满仲见韩通不耐烦地催促他赶紧开始议和流程,不慌不忙地将人领到一处空旷的庭院,请韩通等人坐下后,方才开口。 “韩副使,此前我开出的条件,你们两国的君主已经应允,此次请二位前来,是想再谈谈新的条件。” 荀质听罢,立马卸下了先前的谄媚之态,一脸局促地坐立不安。他不由心想,这怎么跟来之前不一样?条件不是已经谈妥了吗,为何对方又有新的要求? 韩通倒是一脸平静,他早就知道日寇不会如此轻易地撤兵。 “你先说说看。” 韩通的反应出乎源满仲的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依照大周主帅的杀伐决断,会立刻拍桌而起,与他当面对峙,质问他为何临到头了才想要加码。 “我的要求很简单,大周放弃作为高丽宗主国的权益,允许高丽自由与周边国家交流,不干涉高丽的战和大策。我只要大周答应这一项条件,接下来的要求我只会和高丽特使谈,不论结果如何大周都不能插手。”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韩通倏地往后一靠,双手交叉在胸前,他没有直面源满仲提出的假设,只是淡淡地说道。 “如果大周不答应呢?” 源满仲笑了,他拿起茶壶,慢悠悠给韩通的杯子倾注茶水,眼看茶水即将要溢出杯沿,他的动作仍未停下。 韩通与源满仲之间的暗自较量,让一旁的荀质胆战心惊。源满仲提出的条件,很明显直接戳中了高丽的软肋,没有大周的力量,高丽最终只会被日寇拆骨入腹。 荀质十分担心,他会从韩通嘴里听到“好”字,那将表明高丽正式敲响亡国的丧钟。 “二位登岛,仅带来了一万人马,韩副使留在釜山的海军,鞭长莫及,如果你们不答应,我只能让他们亲自去问问大周天子和高丽王的意思。至于你们不如就留在岛上常住,对马岛虽不大,但埋骨之处还是有的。” 源满仲的意图很简单,他根本就不想议和,区区釜山与耽罗也不可能满足他的胃口,其一开始就是冲着吞并高丽而来,与此前入侵高丽的橘繁延目的一致。 “话先不要说得太满,我这一万人,你真要杀起来,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海军只是用作自保,如果我们平安,对马岛自然平安。” 韩通的话,暂不知源满仲是否放在了心上,不过三人没谈多久,门外日寇就开始频繁走动,有一人上前与源满仲耳语后,他当即脸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 “高丽好样的!” 只见源满仲迅速冲到门口,好似在与其下属交代着什么。 就当韩通与荀质尚不知发生何事时,站在一旁地徐熙迅速转身,用桌面上的水渍写下了“朴良柔”三字。 韩通不知,这名高丽叛徒为何会相助于他,荀质却及时反应了过来。 “韩副使,恐怕是朴良柔率军偷袭了对马岛,你我得快些离开这里!” 这个朴良柔,明知道韩通与他在此,居然擅自登岛,破坏议和。这荀质怕是忘了,日寇的议和本就是一个局,此时他只知道朴良柔枉顾他的性命,执意登岛,他瞧着朴良柔的样子,怕是铁了心要与日寇不死不休。 朴良柔会在此时出现在对马岛,足以说明西京恐有大变,荀质深知,高丽王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同意朴良柔率军直抵日寇的大本营。 韩通也反应了过来,他迅速指挥身边的近百名护卫,趁着源满仲手下之人被朴良柔牵制住了手脚,从庭院另一出口突围,沿着原路顺利返回港口。 港口处还有近万人马,这些都是东部战区的精锐,每个人都配备了随身火器,韩通丝毫不担心他是否可以安全离开对马岛。只是当下,韩通已知朴良柔登岛,他不能眼看高丽军队身陷囹圄,无动于衷。 “左执政,朴良柔是你高丽将领,你来决定,救或是不救。” 韩通本也想不明白,为何朴良柔会出现在此处。但往深处细想便知,日寇的议和之策虽假,却是柴宗训点头同意了的,大周将计就计,顺势看穿日寇的险恶用心,再将其一网打尽,追踪其势力直至本土,就有借口插手日本政局。 如今这水被朴良柔一搅,大周反而陷入了被动,韩通说不生气那是假的,也自然不愿意淌这趟浑水,去救朴良柔这个搅局之人。 荀质的内心十分纠结,朴良柔是武将之首,他们有着不同的利益追求,救他则多一强敌,不救则枉顾道义,这让他应该如何抉择? 第150章 前来搅局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韩副使,无论朴良柔是出于何种目的出现在此,他毕竟是我高丽的将领,不能就这么白白地死在日寇的手中,还请您看在大王的面子上,出手相救。” 韩通本以为荀质会选择弃朴良柔于不顾,就算他最后真的死了,那也怪不到荀质的头上。但韩通现在还不能确定,朴良柔是不是奉了高丽王之命突袭对马岛,出于两国之间的关系,他也要将人带出岛。 韩通随即命一半兵力留守港口,又令五千人马入岛,解救朴良柔。 此时此刻,最恼火的人莫过于源满仲,若不是朴良柔前来搅局,他大可借机扣下韩通,如此一来港口处的大周军队顿失主帅,必不敢轻举妄动。源满仲就可顺势拿下他们,再联合驻扎在高丽的剩余人马,海陆两面夹击停留在釜山的周军。 “他们究竟来了多少人?!” 源满仲眼看自家营地已四处起火,当务之急只想尽快弄清楚,高丽究竟来了多少人。 “将军,局势太乱了,他们纵完火后人就跑了,我们的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火势一起,营地已死伤了大半人马,我们还是赶紧撤吧!” 源满仲好不容易将大周主帅和海军精锐引到对马岛,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先让人灭火!再派人赶紧去港口拖住周军,这些高丽人暂且留他们一命。” 怎料朴良柔这头,在纵完火之后,并没有与日寇纠缠,一支千人小队,转头就整整齐齐地撤出了对马岛,根本没有留给日寇反应的时间。 朴良柔站在船头,看着远处已被火光覆盖的日寇营地,想起了临走时玄郎对他交代的话。 “将军,你此去对马岛务必速胜,最好能制造一场混乱,让左执政与韩副使丧命于日寇之手,事后大周天子不论明里暗里都绝对不会再提‘议和’二字。” 玄郎的话,正中朴良柔下怀,他要的就是大周与日本彻底交恶。 “传令全军,即刻撤退!” 朴良柔下令撤军之后,韩通那头却为了他,将五千人马派了出去,一头扎进了日寇营地。 所幸周军作战能力一流,在日寇营地转了一圈始终不见朴良柔后,将挡在其面前的所有日寇都尽数歼灭,一番操作,直接气得源满仲原地跳脚。 韩通见属下领着人,深入敌营后,没过多久就返回了港口处,却不见朴良柔的人影,一时之间也不知他们是没有发现朴良柔的踪迹,亦或是没有从日寇手里抢到人,只能先命令船队起航,尽快与曹彬潘美汇合。 “主帅,我们登岛后绕着日寇营地转了一圈,根本没有发现朴将军的踪影。见此情形,为保存实力,属下只好先行撤退。” “你做得很好,先下去休息吧。” 荀质在一旁听了也是一头雾水,按道理徐熙根本用不着欺骗他们。荀质心想,难道朴良柔已经死在了日寇手中? “韩副使,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回去,既然源满仲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我们也就没必要陪他演戏了,既然撕破了脸,那他在高丽的剩余兵力,也不必再留了。” 韩通深知,议和失败的责任,不能由大周来担,只有将源满仲狼子野心公之于众,大周才能出师有名。 源满仲眼见他精心策划的“议和之局”,就这么毁在了朴良柔的手中,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无奈,韩通等人已经趁着岛上大乱,偷偷溜走了。更可气的是,韩通本来已经带队撤离到了港口,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离开对马岛,而是又命人带队杀了回来。 无论韩通的目的是什么, 此战失利,对源满仲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 半日之后,日寇营地中的火势终于被控制住了,此时源满仲正襟危坐在临时搭建好的营地,沉默不语。 一炷香之后,源满仲站起身来,表情不善地抽出腰间的随身佩刀,直指北边。 “我源满仲在此立誓,此生不拿下高丽,誓不为人。” 此前,源满仲或许只是想要利用橘繁延所打下的地盘,从大周和高丽的手中攫取更多的利益。今日之后,面对韩通与朴良柔给他带来的耻辱,他已下决心与两国为敌。 当天,源满仲便将增兵的命令传回日本本土,让其手下迅速在全国范围之内,纠集大批人马,并将所有的武士派往对马岛,准备与大周和高丽展开殊死搏斗。 那日之后,朴良柔还不能确定韩通与荀质二人是否已经命丧日寇之手,他将高丽军队撤至距离晋州城最近的港口后,正计划赶赴城中。 有意思的是,韩通与朴良柔两方,都误以为对方死在了源满仲的手里。 韩通顺利抵达釜山后,二话不说即下令所有人进攻釜山城。曹彬与潘美得知他们此行的经过后,对前来搅局的朴良柔也是颇有怨气,荀质此时也是不敢多说什么,他唯恐几人拿他来撒气。 “韩副使,拿下釜山后,下一个目标是不是庆晋二州?” “不错,我们要赶紧将日寇留在高丽的势力铲除,后面或许还有更难啃的硬骨头。” 韩通与曹彬相视一眼后,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深意。 釜山留守的日寇本就不多,大部分的兵力已跟随源满仲返回了对马岛,周军没有费什么功夫,就顺利拿下了城池。 直到此时,他们才收到了李处耘送来的消息,其言道,在韩通领军离开之后,他无法规劝住楚昭辅,其已身处尚州城中,但并没有尽除日寇,尚州城内外还有不少日寇伪装成了高丽百姓,试图浑水摸鱼,令侦察军司的工作量剧增。 李处耘还道,高丽王突发疾病不省人事,朴良柔等一众高丽武将于日前逼宫,立王伷幼子王诵为继任者,并尊王伷为高丽太上王。如今,朝政大局都掌握在了武将手中。 “这个楚昭辅,待下回我再追究他抗命之罪!” 韩通气急了,他没想到楚昭辅竟然枉顾他的军令,在李处耘的劝说下,依然我行我素,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执意进驻尚州,将数万周军陷入如此被动局面。 “我猜想,楚指挥使也是急于立功,韩副使还请放宽心,他怎么说也是堂堂战区指挥使,这种场面还是应付得过来的。” 第151章 摧枯拉朽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潘美为楚昭辅说好话,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不想周军在此时陷入内讧。 “信中李指挥使并没有提及朴良柔的行踪,想来他是瞒着所有人偷偷南下,这才让他占得了先机,重创源满仲。” 曹彬道出了自己的推测,其实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口,或许朴良柔此行目的,还试图陷韩通、荀质于万劫不复之地。毕竟只要韩通一死,柴宗训绝对会将日寇视作死敌,不死不休,如此岂不是正合高丽武将的心意。 唯有荀质,呆呆地站立在一旁,只因眼下高丽局势骤变,确实是让他傻眼了。 高丽王变成了太上王,不满两周岁的王诵成了新的高丽王,荀质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朴良柔等一众武将,必然不会放过王伷属意的继任者——开宁君王治,想必此时的开宁君,已是一个死人了。 韩通等人并没有理会陷入自我怀疑的荀质,而是急着排兵布阵,争取在最短时日内,拿下庆州与晋州两地。 就在互不知晓对方存在的情况下,韩通与朴良柔各自准备对庆州、晋州动手。 尚州城内,李处耘近日为了清查城中日寇,头发都不知道白了多少。偏偏,楚昭辅好似没事人一样,正磨刀霍霍地想要一举领兵杀进庆州城。 李处耘尚未收到韩通安全离开对马岛的消息,不知他们已进驻釜山,正试图极力阻止楚昭辅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楚指挥使,韩副使离开之前,本命你在尚州城外待命,现你已经顺利进入尚州城,我建议你还是先在此处等待韩副使的命令,不要再单独行事,置我数万周军于险地。” 韩通身为枢密院副使,职级在楚昭辅之上,他自然要听从。李处耘与楚昭辅同为指挥使,且楚昭辅并没有其国丈的身份放在眼里,自然对他说的话嗤之以鼻。 “李指挥使未免太过谨慎了,我作为战区指挥使,此次进入高丽作战的都是我战区的精锐之士,怎么会如你所言,不堪一击。再者说,你凭什么会认为他们跟着我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尚州城中,还有数不清的日寇藏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你我只要一日没肃清城中之敌,就不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试想一下,要是我们前脚刚出了城门,后脚城中守军就在这些日寇手中丢了性命,你我绝对难逃陛下的责罚。” 楚昭辅本来就因有人被柴宗训任命为战区代指挥使一事,日日苦恼,总想着尽快立下大功,好好地在柴宗训面前威风一次。没想到李处耘竟处处给他使绊子,反对他定下的攻城战略。 且听李处耘这么一说,他一定已将楚昭辅攻入尚州城的消息传递给了韩通,那么,楚昭辅只会更急着尽早拿下庆州城,以求在韩通面前将功赎罪。 “李指挥使,这庆州城我是一定要去的,如果你想留在这里,等待韩副使的命令,那恕我不奉陪了。” 楚昭辅的话,顿时让李处耘气不打一处来。此前李处耘还不曾与楚昭辅合作过,如果知道他是这么一个人,定然会建议韩通留在此地,他自己领军南下,也不会独自留在此处活活找气受。 楚昭辅见李处耘已无话可说,当即准备下令,仅留下一万兵马交给李处耘,他率领剩余五万人继续南进。 不料下一刻,楚昭辅与李处耘就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得措手不及。 “指挥使!自昨日起,城中各处军营皆有士兵因不明原因,中毒身亡,军医几乎还没来得及医治,他们就已经咽气了!” “此事你们昨日为何不赶紧上报?偏偏要等到这个时候!” 楚昭辅怒不可遏,他生气并不是因为无缘无故死了人,而是因此事耽误了他继续南进的节奏。 “遭了!这毒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快!让人赶紧清查将士们的吃食、用品,有任何可疑之处,速来报我!” 李处耘昨日就收到了手下送来的消息,言道这两日入夏以来,已有不少士兵“病倒”,他原以为此事并不严重,便没有放在心上。方才一听来人报,就顿觉此事不妙,如果是藏匿在城中的日寇下的手,那他们必定还留有后招。 “李指挥使,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昭辅还沉浸在他的南进大计中,丝毫没有反应过来此事的严重性。 “这不是普通的中毒事件,我猜测是日寇动的手,他们在人数上不占优势,必定会借助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对我大军不利。” “李指挥使莫不是想太多,日寇已是瓮中之鳖,他们逃命都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愚蠢到对我大周军队动手。不过是寻常病症,死了几个人而已,用不着如此大惊小怪。” 可前来报信的士兵,很快就用事实打了楚昭辅的脸。 “楚指挥使,不是几人,而是几千人……” “你说什么?”楚昭辅愣住了。 “快照我说得去做,另外嘱咐各营加强戒备,谨防敌军来袭。” 士兵退下传令后,楚昭辅终于从几千人的死亡中逐渐清醒了过来,他将目光落在了李处耘的身上,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质疑,但是很明显失败了。 李处耘转身走出营帐,待走到门口之时,他背对着楚昭辅说了一句话。 “楚指挥使还是先想一想,你该如何与韩副使交代吧。” 或许是上天也对楚昭辅的任意妄为发出了怒吼,接连两日,尚州城都是雷雨交加,狂风大作。 在高丽国土上死去的大周士兵,再也没有办法回到故土,或许他们的灵魂会回到大周,但是身躯却永远留了下来。直至柴宗训知晓此事后,做出的一个足以影响后世千年大局的决定。 两日之后,自韩通一行人南下登岛之后,终于向李处耘传来了最新的消息,与此同时,韩通和朴良柔也知晓了对方的存在。 高丽局势已定,韩通作为外人,无法直接干预高丽的朝局,只能选择“遗忘”朴良柔此前在对马岛的所作所为。而朴良柔知晓韩通安然无恙,难掩心中失落,毕竟用韩通一条命,来换取大周天子的怒火,还是很值得的。 不仅如此,朴良柔得知韩通与荀质在成功突围之后,竟还派了人回去救他,并没有向他们表达谢意,反而还向身边诸将质疑二人太过优柔寡断,丝毫不念及他们的一番好意,说这朴良柔是忘恩负义也不为过。 李处耘正准备拿着韩通送来的消息,与楚昭辅相商下一步的战略计划,毕竟楚昭辅身为战区指挥使,一日没有柴宗训的旨意,他一日就是大权在握的副帅,李处耘不可能越过他直接调动军队。 谁料此时,李处耘耳边竟传来了一阵阵轰隆隆的巨响,而且越来越近,似乎是从尚州城外而来,摧枯拉朽地直冲城内,试图摧毁一切生灵。 第152章 夺命洪流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救……咕噜咕噜……” 尚州城外,一股滔天洪流正奔腾而来,不少在城外巡查结束,准备返回城中的周军士兵,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反应,瞬间就被洪水给吞噬了,仅留下一个“救”字回荡在众人耳旁。 城楼上的周军,眼见洪水如同流动的黑色山脉,从天边而至,所到之处无一不被它吞没,纷纷惊恐地开始大喊,有人更是开始使劲猛敲城楼上的示警钟。 “洪水来了!快逃命啊……” 人的步伐又怎么可能快得过洪水的流速?城楼的示警钟只堪堪响了一两下,尚州城墙就被随即而来的巨浪冲垮,洪水越过了最后一道挡在它面前的阻碍物,如巨轮般滚滚向前,冲着城中的周军营地而来。 此时此刻,李处耘终于得见,方才造成耳边巨响的竟然是已至眼前的洪水。 “快!命全军即刻撤往高处!”幸而周军营地设在了城中距离山地不远处的山脚之下,此刻若是拼命往山上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李处耘迅速冲向中军营帐,拉上楚昭辅掉头就跑。 “李指挥使你这是在作甚?!”楚昭辅正专心致志地在沙盘前推演进攻庆州的路线,很显然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异样。 “你自己看!” 楚昭辅被李处耘拉出来后,倏地发现营地已乱做一团,大家都在往山上跑。而他身后的不远处,已经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这……”楚昭辅还以为李处耘是来找茬的,没想到竟是来救他的。 二人随即加入到了逃亡大军,猛地向山上跑去。待他们跑至半山腰时,营地已尽数淹没在了水下。 洪水来势汹汹,犹如一头凶猛的野兽,无情地毁灭着一切。城墙石块、房屋木梁等一切试图阻碍洪水的东西,反而在它的冲击下堆叠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一个大小不一的漩涡,将周军营地一并带走了。 一些高丽男女、老人孩子被洪水冲走之后,身影立即在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许多周军士兵无法逃脱这场厄运,很快也被淹没在了洪流当中,没了方才的呼救。 李处耘回头惊觉,半山腰上,从这场劫难中逃出来的士兵不足一万人,将近四万周军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夺去了宝贵的生命。 “不对!将士们的帐篷都在山脚下,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人逃了出来?” “……李指挥使,楚指挥使一大早就命将士们或出城巡查,或前往城门校场演练,他说,大军即将南下进攻日寇在高丽的大本营,让我们万不可懈怠……” 听罢,李处耘终于抑制不住心中愤怒,转头就朝着楚昭辅的脸挥了一记重拳。 “这一拳我是替那数万将士打的!” 李处耘气喘吁吁地栽倒在地,数万人葬身洪流,待返回汴京,他和楚昭辅皆逃不过柴宗训的追责。 楚昭辅挨了一拳之后,人也清醒了不少,他虽没有预料到周军会平白无故地遭此劫难,但李处耘早就警告过他,让他务必在尚州城等待韩通指令,不可妄动。 数万周军的命,楚昭辅确实该担主责。 就在二人愣神之际,山顶突然杀出一伙日寇,足有数百人之多,他们很显然是有备而来,在此等候了周军许久,就是先趁着他们劫后重生,筋疲力尽之际,杀周军一个措手不及。 可日寇明显低估了周军的战力和数量,在李处耘和楚昭辅的迅速组织之下,周军奋而反击,反而凭借着人数优势,将数百日寇反包围在了山林之中。 “那几个领头的留下,其余的一概不留!”李处耘难掩心中悲愤,唯有将其全数释放在日寇的身上。从看见日寇成群结队出现在周军身后那一刻起,李处耘便知,眼前这场夺去了数万周军生命的洪水,或许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楚昭辅一声不吭,由着李处耘指挥士兵作战,看着他生擒了好几个日寇领头之人。他很清楚,此战过后,他在这群活下来的士兵之间,威望已不比李处耘。楚昭辅的命也是李处耘所救,遭此重创,他能活着将剩下的周军平安带回故乡,就是他现在唯一的心愿。 待周军士兵将日寇领头之人押到二人眼前时,楚昭辅抽出其佩刀,直接取了其中一人的性命,而后开口道。 “我不想与你们多费口舌,这水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剩余几人眼看楚昭辅拎着还在滴血的刀,慢慢向他们靠近后,眼神逐渐变得惊恐。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抢着发言,生怕说晚了就白白成了楚昭辅的刀下亡魂。 “他们说了什么?” 幸免于难的周军翻译,一字一句将日寇所说的话,译成大周官话后,李处耘与楚昭辅再也掩盖不住心中的怒火,各自提了一把刀,将剩余之人全都斩杀了。 因前几日暴雨倾盆,尚州城外的水库早已超过了警戒水位,日寇趁周军不备,悄悄将城外山谷中的堤坝损毁,堤坝被毁之后,洪流只能向着尚州城翻涌而来。 包括这两日周军营地中,不少士兵中毒身亡,皆是因为日寇在周军几处常去的水源地埋伏了好几日,趁人不备,扮作高丽百姓,将毒直接下到了周军日常的饮用水中。 李处耘与楚昭辅杀敌泄愤之后,二人心中空余悲怆、悔恨。 楚昭辅后悔的是,为何当初自己不听韩通之言,硬要巧取尚州城,让敌我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日寇从被动守城,变成了主动偷袭,周军则由以逸待劳,变成了日夜提防。 李处耘的悔恨之处与楚昭辅不同,他痛恨自己作为侦察军司指挥使,竟生出恻隐之心,对尚州城内外高丽百姓的管束太过松懈,以至于一直没有将藏匿其中的日寇尽快清除干净,让他们有机可乘,才致周军遭此灭顶之灾。 柴宗训交给韩通十万人马,令其出征高丽,仅尚州一地,就葬送了四万周军的性命,这个后果这让李处耘与楚昭辅如何向柴宗训交代,他日他们还有何脸面返回汴京。 “你听好了,韩副使已从对马岛回来了,他攻下了釜山,下一步意在庆州。朴良柔那厮突袭了对马岛,破坏了议和,源满仲想必会恼羞成怒,下一步定会与我大周拼个你死我活。你我当下没有时间在此自怨自艾,必须尽快赶到庆州城外,听清楚了吗?” 第153章 血海深仇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李处耘面无表情地看着楚昭辅,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对楚昭辅感到无比失望。 洪峰过后,周军营地浮起了不少死尸,他们横七竖八地飘在山脚下的水面上,像一页页轻舟,试图驶出高丽,回到大周。楚昭辅手里的兵,比不得曹彬的海军,水性一般,洪水一来,逃离不了的人其命运早已注定。 楚昭辅没有回答李处耘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些无辜死去的士兵遗体,像是在无言地对他们表达着忏悔与歉意。 李处耘对楚昭辅的一言不发选择了无视,他强装镇定,命令剩余人马,原地休整半日,而后即刻启程前往庆州,与韩通等人会合之后再做打算。 此时的韩通,还不知尚州城内发生了一件足以影响日后战局的巨变,正站在距离庆州城门数里,周军营帐辕门之外,准备对庆州城内的日寇余孽发起总攻。 “潘指挥使,此城得借神武大将军一用,务必速战速决。” 潘美心下了然,挥手示意刘延昭上前,并命他立刻在庆州城外放置十门火炮。嘱咐他,韩通只要一声令下,十门火炮齐发,定要将庆州城墙夷为平地。 此前高丽王在时,看在王伷的面子上,韩通都不太敢在高丽的土地上,使用神武大将军这一类杀伤力巨大的火器,生怕他转头就跟柴宗训告状,说韩通奉命出征高丽,几乎到一座城,毁一座城,丝毫没有考虑到高丽战后重建工作的艰难。 最怕的是,高丽王会毫无底线地找柴宗训“卖穷”,说既然城池是周军炸的,让大周出钱给他修回来,也无可厚非。 眼下高丽王已经成了光杆司令,大权都落在了朴良柔等武将手里,韩通借他十个胆子,朴良柔都不敢在柴宗训面前撒野。况且高丽易主一事,尚未得到大周天子的认可,朴良柔最终结局如何,还未可知。 半个时辰后,随着韩通的一声令下,庆州城墙没有挨过百发炮弹,就已成了一堆废墟。周军见状,一举从南门杀入,分作四波从不同方向开始清理战场。 庆州守军本就不是源满仲手下的人马,自他走后更是成了一盘散沙,这里说是日寇在高丽的大本营,不过仅是因为此城聚集的日寇人数多了一些。更有不少对马岛内的日本平民,早在橘繁延攻下此城后,就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将别国领土当成了他们自家的地方。 周军进城之后,仅用了半日就歼灭了城中所有的日寇,至于对马岛内的日本平民,周军见他们并不能算作军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只能将情况反映到了韩通这里。 “平民?看来他们所图不小啊,这还没有将高丽拿下,就急着迁徙本国百姓,霸占他人的地盘。” 这些人并不是军中之人,韩通也拿不定主意。倘若费力将他们再送回对马岛,说不定下次就会被源满仲武装起来,反过头来捅大周一刀。但将他们全都杀了,韩通又有些下不去手,他是担心大周担上滥杀他国平民的罪名,这可关乎着大周的对外形象。 曹彬与潘美二人也是一筹莫展,尤其是曹彬,他可不愿意让手下的海军干这吃力不讨好之事,免得日后被人记恨上。 “韩副使,二位指挥使,属下有一建议,想法或许比较天真,若是有不恰当之处,还请几位莫怪。”刘延昭战战兢兢地开口道,毕竟二位指挥使都还没说话。 “无妨,你直言便是。” 韩通记得,潘美曾在他的面前提起过这个叫做刘延昭的年轻人,一枪就击中了橘繁延的要害之处,为火器军司立下了大功。 “属下以为,这些日本平民虽不是军中之人,但还不能确定他们一定无过。不妨将庆州城内侥幸存活下来的高丽百姓请来,让他们指认一下这些日本平民。若他们有过便交给高丽百姓手刃仇敌,无过便交由高丽王处置,将烫手山芋顺势交到高丽人自己手里。” 刘延昭的话瞬间让韩通三人的眼前一亮,高丽将大周拉入战局,他们为何不可以反向操作。何况此举无关国与国之间的正常交往,也无伤大雅。 “就依你之言,将他们交给高丽人自己处置。” 刘延昭惊讶地瞪圆了双眼,他没想到堂堂枢密院副使韩通居然采纳了自己的意见。 韩通的决定,照例也通知了此时身在周军阵营的荀质,他亦表示没有意见。如果真的将这批日本平民交到高丽手里,他定是主张一个不留。韩通将他们交由高丽百姓处置,假设众怒难犯,日后有人追究起来,也怪不到荀质头上。 周军依照韩通的意思,将这群日本平民拉出去,交由城中高丽百姓指认罪行,谁知他们一个个都群情激昂地抄起了手边的农具、菜刀,顶着血红的双眼,猛地冲向这群日本平民,好似与他们有着深仇大恨,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你这个混蛋,玷污了我的孩子,还将她抛尸荒野,我要杀了你!” “爹!儿子今天可以给你报仇了……” “就是他们!打死了我的丈夫,还将那不满一岁的孩子丢进了井里!” …… 刘延昭听着高丽百姓的谩骂,才知道这群所谓的日本平民竟然做出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当即就将所见所闻报告给了潘美等人。 待几人知晓后,便命令刘延昭撤走了周军,将日本平民留给那群高丽百姓,不论生死。 第二日,待到周军再出现时,他们只见城门处仅留下了一滩滩血迹,与一些黏在泥土中的模糊血肉。 在韩通等人攻下庆州城后,朴良柔也同时拿下了晋州城。此处的日寇虽不多,但他们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攻下了晋州城。他所带的人马本就不多,此战已去大半,仅余下数千兵力。 对马岛纵火事件之后,朴良柔虽然对没能将韩通、荀质二人的命留在岛上,深表惋惜。但他也知道,议和之事已经破局,他的目的最终达到了。 韩通攻下庆州城后,心里算着时间,李处耘也应该给他回信了,却不料至今一个字也没有收到。 就在韩通想要调动侦察军司的力量,给李处耘送信时,士兵来报,李处耘与楚昭辅已经到了庆州城外。 “我不是让他们原地待命吗?”抱着一丝疑问,韩通命人将李处耘与楚昭辅接来,请到自己的营帐,又让人叫来了曹彬与潘美。 时隔多日,周军的将领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待李处耘与楚昭辅进门后,韩通等人才发现了他们的不妥之处,二人很明显皆是一身颓废之态,衣着更是狼狈不堪。 “发生何事了?”韩通不敢猜测,他想李处耘与楚昭辅二人亲口对他说。 第154章 大发雷霆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听到韩通的问话后,李处耘与楚昭辅第一时间并不是立刻回话,只见二人,饶有默契地双双跪倒在了韩通面前。 “起来说话,发生任何事,还有我这个主帅在前面顶着,你们怕什么!” 韩通不解,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他们二人不肯明言,反而摆出一副请罪的姿态,这是他所不能够接受的。 楚昭辅的头在听到韩通那句话之后,又低下去了几分。 “韩副使,我二人罔顾军令,致四万周军命丧尚州,特来请罪。” 韩通踉跄了一下,幸好及时被一旁的曹彬给扶住了。李处耘所说的,不仅让他难以置信,也让在场众人感到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李处耘紧接着便将楚昭辅如何抗命取尚州,大军又如何遭遇下毒、洪水之事说了出来。他言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日寇,战败后,他便急忙率剩余兵力赶赴庆州,与韩通会合,再做打算。 “混蛋!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原地,等我的消息吗?为何要自作主张?!” 韩通一脚踹在了楚昭辅的肩上,将他踹倒在地。若不是因为楚昭辅一意孤行,大军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陷入被动局面。 曹彬这回没有拉住韩通,他也想不通楚昭辅为何宁愿顶着违抗军令的罪名,也要进取尚州,令原本紧张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潘美的想法与曹彬差不多,不过他想得更为长远,此事若是被柴宗训知晓,恐怕楚昭辅的前途也到头了,说不定还会被降罪,他只是为那四万无辜将士感到不值。楚昭辅一人之过,却要让四万人为他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末将自知罪大,不敢分辩,还请韩副使处置。” “我可不敢处置你!四万人马啊,我大周四万将士就这么被你给葬送掉了,你愧对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话毕,韩通立刻命人将楚昭辅单独关押了起来,并顺势扶起了李处耘,感谢他在紧急关头,临危不惧,将这近万人马给他平安带了回来。 “我会尽快去信陛下,将高丽近况报予陛下知晓,让他决断你等战败之责。这段时间,我只能暂时卸掉你的职责,等待陛下的旨意。” 李处耘明白,韩通这是在变相保护他,尚州之败,楚昭辅虽是主责,他估计也难逃责罚,现在唯有解除他的所有职务,才能给全军一个交代。 尚州城一事,先是传到了位于晋州城的朴良柔耳中,后高丽朝堂也得知此事。在他们眼里,周军战力惊人,所到之处日寇皆闻风丧胆,突然遭遇如此的大败,属实让不少此前对周军感恩戴德之人吃了一惊。 如今的玄郎,凭借着朴良柔的影响力,已成为了可以左右高丽朝局的外人。他借着大周战败之机,忽悠了不少文臣站到了朴良柔这方阵营,言道大周并没有那么强大,他们出兵支援高丽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打败日寇,而是为了侵占高丽的领土,与日寇的目的并无差别。 “如果大周真的不惧怕日寇的威胁,他们何不直接渡海,跑到对马岛上开战,或者直接杀到日本本土。前不久我收到消息,周军为了攻下庆州,在高丽的国土上使用了杀伤力极大的火炮,此事根本没有问过我们的意见,足以证明周军其实一直都没有将高丽放在眼里。” 玄郎的话,调动起了不少高丽文臣那不知所谓的“自尊心”,于是他们纷纷开始上奏,要求大周撤走所有援兵,生怕周军调转枪头欲对他们不利。 朴良柔也经历过惨败,但四万人马全都葬送在了日寇手里,令他开始对大周的战力存疑,他心想大周真的是不可战胜的吗? 韩通等人还不知道高丽朝堂对他们已心存芥蒂,也不知道这一战,楚昭辅已将他们在高丽眼中原本的形象给亲手撕碎,还在一边整军,一边等待着柴宗训的旨意,决定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大周汴京皇城,柴宗训正大发雷霆,拿着一封高丽战场的最新战报,让童海交给百官传阅。 “高丽朴良柔前脚刚刚逼宫另立新主,后脚就跑到对马岛上纵火破坏议和,他这是想干什么?还有,楚昭辅竟敢无视枢密院副使军令,一意孤行,致我大周数万将士埋骨他乡,此罪朕绝不会宽恕于他!” 柴宗训简直是气疯了,他没想到高丽王人还没死,高丽将领朴良柔就敢另立新主。恐怕过几年,等朴良柔羽翼丰满,这个新主就会意外死去,或者主动禅让王座,那朴良柔岂不是可以摇身一变成了高丽的新君。 这一套手法对于柴宗训而言何其熟悉,他自己就差点遭遇到“黄袍加身”的政治阴谋,被迫去帝位,将皇位让给赵匡胤。这让柴宗训如何能够容忍朴良柔的所作所为,当下决定必须问罪高丽武将,将他们的势力彻底铲除。 还有一人,柴宗训此刻也想将其立刻扣下,拉出去正法,此人就是楚昭辅。 柴宗训当初将十万人交到韩通手里,楚昭辅一个人就折损了四万,大周瞬间添了多少孤儿寡母,又有多少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初大周百姓送家中子弟来参军时,他们可没有想过自己的孩子会客死异乡,连尸骨都找不到。 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恐怕还会影响到日后的兵员招募,柴宗训正在酝酿一个想法,好尽量减轻此事对往后大周军队的消极影响,将其转变为一项正面激励。 百官俱是忿忿不平,他们本不太理解柴宗训为何突然大怒,待看完奏报后,他们一个个皆出列,控诉高丽武将无视大周宗主国的地位,不尊君臣大义,轻易行此废立大事,必须问责。 至于楚昭辅战败之罪,一群文臣像是好不容易抓住了武将的小辫子,一个个皆请奏柴宗训,不杀楚昭辅不足以令死去的将士们瞑目。 “高丽将领此举,确实丝毫没有将我大周放在眼里,朴良柔此人留不得了。至于楚昭辅,朕会令韩通命人将其押回汴京议罪,先撤去其东部战区指挥使一职,着杨业正式接任指挥使一职。” 第155章 万古流芳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张永德赶紧出列,应声后正准备遵照柴宗训的旨意一一安排下去。 “民政部尚书何在?” “臣在。”民政部尚书王显尚不知柴宗训让他出列,所谓何意,只能先站立在一侧,等待柴宗训的吩咐。 数万人死在了高丽战场,导致他们死亡的直接原因虽是楚昭辅抗命在先,但却是柴宗训将他放在了东部战区指挥使的位置上,且不管是出于政治上的妥协,还是其他原因,他的战败之责,柴宗训也应该自领一分。 “为悼念此前为大周南征北战、马革裹尸的将士,以及此次在高丽战场战死的数万将士,朕决意用皇室之资在汴京城外、大名府、杭州府、南昌府、广州府、高丽尚州城外,各自修建一座‘大周英烈碑’,篆刻上每一名在区域内战死将士的姓名。此事由民政部与枢密院合议,尽快办妥。“ “臣遵旨。” 王显没想到,他这一声应答,就接了这么大一个活。 “另着枢密院将此次在尚州战死将士的抚恤金增至两倍,若阵亡将士为家中独子,其父母、祖父母以及妻儿的基本生活保障皆交由属地衙门负担,这笔开支也由朕来出。” “臣等替阵亡将士谢过陛下恩典。”张永德这一声谢,确是发自内心的。 自柴宗训登基以来,武将皆自愿为了大周出生入死,大周也得以灭掉了众多割据势力,败西辽东丹、收回鹘西域。现下,随着柴宗训剑指高丽、日本,不知又会有多少将士为国死战。 张永德原以为柴宗训已经忘却了此前无数死在战场上的大周英魂,没想到,陛下始终将他们放在了心上。 其余文臣武将皆深有感触,出将入相不就是为了一世功名、家族荣耀。如今柴宗训竟然愿意将众多无名小卒镌刻于石碑之上,让本来籍籍无名的大周将士,永远活在了大周的国土之上,青史留名、万古流芳,对他们而言实乃莫大的荣幸。 “陛下英明!” 柴宗训深知,数万大军的阵亡绝对瞒不过大周朝野,倒不如将此事当作一件激励民心之事来办,或许能收获不一样的成效。 早朝上,柴宗训的话其实还未说完,韩通的奏报中,也将日寇下一步,似要增兵的举动一并报了上来,柴宗训等的正是这一刻。 高丽战场如今已经有两个原因,“迫使”柴宗训不得不立刻增兵,一是高丽政局有变,大周有义务拨乱反正。二是日寇恐会向高丽增兵,必须在源满仲之前,将此战前线推进到对马岛上,或者是日本本土。 散朝后,柴宗训特意留下了枢密院几人,直言其有意向高丽增兵,询问他们对此有何看法。 张永德与姚内斌自是十分赞成,毕竟,周军刚刚在高丽吃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败仗,很有必要用一场大胜仗来洗刷掉之前的耻辱。 王溥与薛居正则是从文臣的角度,考虑到大周身为宗主国,必须尽快插手到高丽政局中去,最好对高丽武将严防死守,务必使高丽重新置于大周的掌控之下。 高丽作为属国,自是不比大周,柴宗训愿意在大周实现文武俱重,可不代表也愿意放手高丽武将掌握政权。 “好,既然这败仗是东部战区前任指挥使打的,那朕就让新任指挥使,去把这个面子给朕挣回来。着命杨业即刻率领五万人马,走海路赶赴高丽战场,并速与韩通等人于釜山会合,先日寇一步渡海,直接给朕打去他们真正的老巢。” “臣等遵旨。” 送走几位枢密副使之后,殿外还有一人正等着求见柴宗训。 “陛下,校事卫都点检李继隆求见。” “哦?让他进来。” 柴宗训停下了本欲开始批改奏折的笔,默默在心里算了一下日子,离他之前给李继隆定下的最后期限,貌似只剩下几日不到了。 柴宗训不知李继隆此番求见于他,是准备求一个延长期限的恩典,还是已经有所查获,下一刻他立马让童海将人请了进来。 “陛下,晋阳公主中毒一事已有眉目,臣特来向陛下禀报。” “你说。” 李继隆总算是不负柴宗训的嘱托,顺着此前的线索和他的猜测,查到了正确的方向上。 “陛下,臣顺着佛经一事不断追查,发现楚国夫人此前曾经在陛下遇刺前后,频繁到访宝慈殿。臣原先只是以为楚国夫人是与太后娘娘一叙姐妹之情,但据臣调查,太后娘娘选任宫人调往陛下身边时,这位夫人也在一旁参详了一二。不仅如此,此前陛下在宫中被人下药,下药之人恰好是跟随赵德妃进宫的赵府家生子,这名宫人的生母此前曾在楚国夫人身边服侍过一段日子……” 柴宗训听着李继隆将这几件事串在一起,娓娓道来之时,内心已经有了一丝的不安,楚国夫人竟私下谋划了这么多的阴谋?她一个人是怎么办到的,还是说她的背后还有人为其出谋划策。 “臣在追查佛经一事时,查到李宸妃手中仍有一本佛经尚未处理,经书最末写着‘潜龙勿用’四字。而这一本经书,李宸妃正是在晋阳公主毒发之后收到的。” “很好,霸图你也看见了,你这妹妹可以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朕已经看在你们李家的份上,给过她一次机会了,没想到她还是不安分。既然她不想当这个宸妃,那朕就成全她。朕命你从即日起,即刻拘押楚国夫人等一干人等,包括宸妃,必要严加审讯,务必要从她们的嘴里撬出真相来。” 李继隆明白,此次也是李家最后的机会,柴宗训这是给了他一个选择的权利,是要为了保下李纯宛与柴宗训作对,还是舍弃李纯宛成为日后太子的依仗,相信这道题的答案很简单。 “太后和皇后那里,朕自会去说明,你只管办差,朕会让李守节协助你一起办案,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臣领命!” 此刻柴宗训已经有所察觉,或许此前皇后李纯妍中毒一事,包括陈氏在背后搅和大周与回鹘两国的关系,可能都有楚国夫人的身影。那时,柴宗训就深觉,大周定然还藏着一个人,不然陈氏不可能顺利逃出大周。 至于消失了的赵匡胤,他又是否参与到了楚国夫人所策划的一系列阴谋当中,柴宗训还不能确定,只能先让李继隆顺着楚国夫人的线索先查下去。 第156章 母女平安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校事卫奉柴宗训之命,前往赵府带走了楚国夫人符氏之后,宫中的李宸妃也被限制了自由。 自从校事卫接手晋阳公主中毒一案,还未有过如此大的动作,大周朝野纷纷猜测李宸妃与楚国夫人是否与此事有关。 宝慈殿中,柴宗训与符太后正坐在了上首,李纯妍与太子元明分坐两侧,这几日以来,宫内外已有不少谣言,柴宗训自觉有必要与大家交代清楚。 柴宗训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好似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此案相关的两人,一个是符太后的亲妹,一个是皇后李纯妍的亲姐。 “母后,之前朕给了霸图一个月的时间,让其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他幸不辱命,确实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朕才点头允许他羁押了楚国夫人与宸妃。” 符太后轻声叹了一口气,她并不是不相信柴宗训,而是不愿意相信楚国夫人竟然瞒着她,私下里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之事。 符彦卿在时,也曾提携过女婿赵匡义,只是自从柴宗训登基以来,赵匡胤在军中的动作越来越多,颇有试图压制幼主的意思。 当年,符彦卿就曾在私下与符太后言道,若日后赵氏兄弟二人做出伤害陛下、损害大周之事,让她务必保下楚国夫人,以免被赵匡义连累,平白丢了性命。 赵匡义身死之时,符太后确实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出面保下了楚国夫人,令她不仅没有因赵匡义妄图弑君一事受到牵连,反而替她向柴宗训求了一个国夫人的名头,以便她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谣言传开之时,符太后本不愿相信,直至现在听到柴宗训亲自开口,她也就不得不信了。 “楚国夫人一事,全凭陛下做主。”如今符太后能依靠的只有柴宗训,任何想要对其不利之人,她都不能原谅,就算此人是她的同胞姐妹也不例外。 柴宗训默默放下茶盏,他心里清楚,符太后本就是一个深明大义之人,绝对不会因私废公。他此前愿意看在符太后的面子上,给符氏一个国夫人的名头,也是看在符氏似乎并没有任何野心的份上,当然,其中也有出于安抚赵匡胤之意。 眼下,符氏想要对储君动手,很显然已经触碰到了柴宗训的逆鳞,留她不得。 四人中,只有李纯妍的表情最难以捉摸,陈氏母女二人都对她有过不轨之图,这一次落在了晋阳身上,害得她要用余生来承受此番痛苦,她已不想再与李纯宛虚与委蛇。 “若最终查出李宸妃早就与楚国夫人合谋,爹爹打算如何处置李宸妃?” 李纯妍没想到太子元明竟然替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不由地心生暖意。 柴宗训胸怀天下,平日里最为看重的虽是太子元明与晋阳,但对李纯妍更多的还是敬重。对李纯妍来说,柴宗训不仅是夫君,也是国君。 “元明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柴宗训将问题抛回给了元明,这相当于是对他的一次考验。 “楚国夫人虽为皇祖母亲妹,但所作所为若是损害了大周的利益,也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不能因为她是皇亲国戚就得以幸免于罪。至于李宸妃,其亦为元曦生母,也要顾忌他的感受,儿子以为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李纯妍欣慰地看着元明,经此一事,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柴宗训倒是觉得元明的胆子还可以再放大一点,不过听着他为了亲弟弟着想,选择放李纯妍一条生路,也是不停地点头,对其表示认可。 唯有符太后知道,柴宗训已经不打算放过楚国夫人,今晚过后,她只能嘱咐符昭愿,在柴宗训最终定下楚国夫人的罪名之时,必须要第一个上奏表示赞同。 就在四人结束完有关楚国夫人以及李宸妃的话题后,柴宗训等本想告退,好让符太后早点歇息。怎料童海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禀报说李贵妃突然发动了。 “母后,朕与皇后过去看看,您先歇着吧,明日朕让人来给你报喜。” “好好,你们快去吧!” 符太后站起身来送走了柴宗训等人,看着大周皇室如今得以开枝散叶,也不枉费她当初于危难之时扶持柴宗训上位的决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日后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符太后已下定决心,让符家自楚国夫人后,闭门谢客、修身养性一段日子,好躲过这场政治地震。 柴宗训与李纯妍抵达睿思殿后,王淑妃与潘贤妃已经等在了一旁,她们本就离得近,故而李贵妃一发动,她们就闻声赶来了。 “陛下、圣人,太医与稳婆都到了。”王淑妃率先开口道。 “让太医速来见朕。” 没过多久,太医便从产房走了出来,向柴宗训禀奏李贵妃的情况。 “陛下,贵妃娘娘足月生产,现下都还算顺利,只是生产过程有长有短,臣也不能断定胎儿何时落地。” “无妨,朕就等在这里,你记住,必要保贵妃母子平安。” 李纯妍眼见柴宗训一路从宝慈殿而来,半路不知道开了几次口,命童海加快行进速度,唯恐李贵妃有何不测。 当年进宫之时,柴宗训挑中李纯妍为后,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李处耘父子,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他相信以李纯妍的贤良淑德,定能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柴宗训见到李云烟的第一眼,确实被其姿色所惊艳到,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李云烟用她的善解人意、温柔恬静征服了柴宗训,她才能在一众嫔妃中脱颖而出,抢先生下了第二个孩子。 李纯妍是后宫唯一拥有一子一女的人,今晚过后,这个记录或许将被打破。 “哇……哇……”随着室内传出一阵阵婴孩的哭声,等候在殿外的众人纷纷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香气,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大家都觉得异常神奇,李贵妃这一胎呱呱坠地,居然有此异象,此子定非富即贵,前途不可限量。 “陛下,贵妃平安诞下一女,母女平安!” 第157章 阶下之囚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竟然是女儿!众人本以为李贵妃这一胎大概率还是皇子,没想到是个公主。这可是除了晋阳公主之外,陛下第二位平安降生的公主。依照陛下对公主的重视程度,李贵妃日后恩宠恐怕只会更盛。 皇后李纯妍表面上表现得异常欣喜,心里实则并不好受,晋阳已经步了她的后尘,日后在子嗣上会艰难无比。而在此时,李贵妃却平安地诞下了陛下的另外一个女儿。 李纯妍不知道日后这位公主会不会夺走晋阳的宠爱,只知道自她出生之日起,晋阳就不是柴宗训唯一的女儿了。 “好!今日殿内侍候的宫人、稳婆,包括太医,统统有赏!” 李云烟顺利诞下一女,确实令柴宗训感到非常兴奋。此前,他本来想与皇后李纯妍再努努力,争取给晋阳再添一个妹妹,谁料多年来皆没有得偿所愿。没成想到李贵妃替他实现了这个愿望,此后晋阳在这宫里就多了一个妹妹了。 “传旨,李贵妃之女赐名华阳,封号朝阳,赐食邑五百户。” 听到柴宗训的话,众人一时之间都愣在了原地。赐名、封号加食邑,这可是与晋阳公主出生时一模一样的待遇。 李纯妍只能尽力掩藏心中的不安,走上前去恭贺柴宗训又得了一女。 “皇后知道,朕早就想给晋阳添一个妹妹了,这下可算是如愿了!” 只可惜这个孩子,并不是从李纯妍的肚子里出来的。 此话稍微平复了李纯妍内心的焦虑,柴宗训如果是抱着这个想法,才会如此看重李贵妃之女,那倒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怕就怕在柴宗训还有别的意思。 李贵妃产女的消息,第二日就传遍了汴京城内外,人人都说这位公主出生时自带香气,日后绝对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符太后初闻时也觉得惊奇,她本就信佛,朝阳公主出生时的异象,在她看来更添了几分难得,转眼便赐下了许多珍奇异宝,还特意挑了一些她放心之人过去照看朝阳。 晋阳知道后也是颇为欢喜,若不是她余毒未清,定会第一个跑到朝阳面前,与还不会说话的她隆重介绍一遍自己。 自高丽战场传来败绩之后,大周好不容易添了这么一件喜事,柴宗训也难得展露了几分笑颜,足以见得这位小公主的出生确实为其带来了不少的欢乐。 此前,杨业在接到枢密院下达的命令之后,即刻便点兵赶赴高丽,此时刚刚经过罗州,预计还需三日便可抵达釜山与韩通会合。 杨业之前一直是在西北内陆与敌军交手,还从未有过渡海作战的经历。这回,楚昭辅已经在高丽折损了战区数万人马,他肩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 出发就任东部战区代指挥使之前,李重进曾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东部战区的敌人不在陆上,而在海上,让他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与外敌周旋,他们有可能会比以往曾经与大周交手过的敌人更为奸诈、狡猾。 杨业看着茫茫大海,第一次感觉到迷茫,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去过大漠、到过草原,只有眼前这一仗的结局令他感到不确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会把这几万人平平安安地带回去,这是他作为指挥使向将士们立的第一个诺言。 三日之后,杨业顺利抵达釜山,韩通等人已在此等候了许久。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末将东部战区指挥使杨业,见过韩副使。” 韩通见状,立马上前扶起了单膝跪地的杨业,又拍了拍他的臂膀。 “之前就总听姚大虫提起你,今日总算是在这异国他乡见到真人了。要不是如今还在对敌,我定要与你浮一大白!” 杨业本还有些拘束,韩通的爽朗热情,直接让他仅剩的一分不适也随之消散。 “来我带你认认人,这是海军司指挥使曹彬、侦察军司指挥使李处耘和火器军司指挥使潘美。” 杨业一一与众人见礼,待走到潘美跟前时,指着站在其身后的刘延昭说道,此时应该改为杨延昭了。 “潘指挥使,我这逆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潘美看了看杨延昭,又回头瞧了瞧杨业,敢情这俩人还是亲父子。 “你小子好啊!我你都瞒着?待会自去练上半日的射击,我亲自去检查。” 众人纷纷大笑,难得杨业、潘美与手下这位新晋的小将,还有此等渊源。 “指挥使,我冤枉啊!来高丽之前,我爹还在西北姓着刘呢,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被陛下赐姓改名,当上了战区指挥使,还来了高丽,我也是受害者!” 杨业一把拍上了杨延昭的头,责怪他胡言乱语,一脚将他踹去了靶场,好让潘美“消消气”。 “你小子不知好歹,那是潘指挥使看重你,还不快去!” 踹走杨延昭后,众人才开始说起了大事。 杨业还带来了柴宗训的旨意,楚昭辅战败一事,柴宗训命韩通立即将楚昭辅押送回京,不得有误。至于李处耘,柴宗训并未对其做出责罚,令他戴罪立功,待从战场返回汴京之时,再一并处置。 韩通等人此前大致也猜到了柴宗训的旨意,毕竟杨业接任战区指挥使一职的消息一送到高丽,他们心里就已经默认,楚昭辅定会成为阶下之囚。 “我会遵照陛下旨意,不日即派人押送楚昭辅返回大周。” 楚昭辅罪大,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了。不然,早在朝堂之上,就会有人为其开口说话。 杨业来时,监察院也派人跟来了高丽,正是为了尽快带楚昭辅回去。韩通便命他们第二日马上出发,返回大周。 “我此番带来了五万人马,陛下的意思是高丽政局我们也得管上一管,最好是将此次逼宫的武将一网打尽,我们渡海作战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杨业的话瞬间引发了大家的深思,柴宗训的顾虑不可谓不长远,高丽将领就连自己的国君都能轻易废立,说不定哪日就会在背后对大周下毒手,不得不防。 几人当下决定,在渡海之前抽出一部分兵力,尽快解决高丽掉的麻烦。 玄郎怕是没想到,就在他准备鼓动众人对周军口诛笔伐之际,他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想到已经有好一段日子不曾收到大周送来的消息,玄郎也不免开始有些担忧,莫不是汴京出了什么事? 事实确如玄郎所猜测的那般,但这一次他是否还够可以全身而退? 第158章 王伷复位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韩通围着眼前的高丽全域沙盘走了好几圈,思考着应该用什么方式尽快达到这一目的。 自朴良柔自立王诵为高丽王后,他并没有选择留在西京,用心经营好不容易控制住的高丽朝局,反而是选择了率军南下,只为搅和大周与源满仲之间的议和。 攻破庆州城后,高丽全境已再无日寇的踪迹,接下来大周的对日作战,可以说已和高丽没有半分干系,此时打着王伷的旗号对朴良柔下手,时机恰好。 “朴良柔此时是不是还在晋州城盘旋未归?” “没错,他貌似还有别的打算。”据李处耘探得的最新情况,朴良柔在攻取晋州城后,并未在第一时间选择返回西京,貌似是在原地等待着什么。 “不管他留在晋州意欲何为,这倒方便了我们大老远去西京找他。杨指挥使,你不如就先拿这朴良柔练练手,如何?五日时间够吗?” “五日足够了,韩副使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杨业知道,韩通这是在给他创造机会,将这份功劳亲自送到他的手上。 为了给大周此次军事行动制造舆论,韩通还命李处耘在高丽各大城市传播,就说大周此次是为了替高丽拨乱反正,惩治乱臣贼子,还高丽一个清平之世,才决意与高丽武将为敌。 几日之内,周军欲助高丽平乱的说法得到了众多高丽平民百姓的支持,周军在与日寇的作战中,从未退却一步,这些动作都被高丽百姓看在了眼里,让他们相信周军是为了高丽好才有此作为。 舆论战的作用很快就奏效了,釜山、晋州、庆州乃至开京皆有传言,大周欲问罪此次逼宫的高丽将领,是要为高丽王王伷讨回一个公道。 朴良柔的近万军队,此前之所以能在对马岛占得先机,靠的就是出其不意。 这回,面对晋州城外数倍于高丽军队的周军,朴良柔也慌了手脚,仓皇备战。 “我乃大周东部战区新任指挥使杨业,劝尔等放下兵器,立即投降!” 朴良柔没想到,他还没有对周军做什么,反而被人先包围了。高丽军队长途跋涉而来,附近并没有可供支援的兵力。何况如今高丽百姓都认为朴良柔就是个违逆君臣大义的贼子,根本不会给予他一丝一毫的帮助。 朴良柔拉弓射箭,正准备瞄准杨业,不料反而被他抢先一步,双方各自射出一箭之后,朴良柔射空了,杨业却正中其左肩,朴良柔顿时血流如注。 “全军听令,攻城!” 周军在杨业一声令下,开始攻城,第一轮攻势就推出了十门火炮,将城墙上的高丽军队给打蒙了。 不出两刻钟,周军就攻破了晋州城门,将朴良柔的近万人马杀了个干干净净,生擒了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朴良柔。 “你们不敢杀我,我可是高丽将领,你们没有这个权利!” “你说对了,我们的确不会杀你,但是有人很愿意替我们动手,将他带下去,严加看守。” 韩通在杨业来之前,早就决定将朴良柔交给荀质,并派人“护送”他们返回西京,助荀质等人彻底铲除武将的影响力。 高丽西京,崔承老一干人等还沉浸在武将夺权的阴霾中,没有缓过气来。 朴良柔虽然已领军南下,但他留下了安绍光等人监视高丽朝堂,其手握数千人马,高丽文臣根本没有能力与他们相抗衡。 直到这日,荀质在杨延昭等周军的护送之下,施施然地回到了西京,还押来了本应在前线指挥作战的朴良柔。 “诸位,大周天子不忍高丽落入武将之手,大王受贼人凌辱,特意下了密旨,着韩副使等人将朴良柔生擒,并由我将他押回西京问罪。安绍光等人也已被大周军队拿下,你们安全了!” 听到荀质的话后,最高兴的莫过于申质,他与荀质二人,本就是高丽朝堂的中流砥柱,自是不愿意躲在武将身后甘心只做傀儡。 在荀质等高丽文臣的操作下,高丽王王伷在病床上重新复位,其子王诵则被降位为世子,王伷也成了高丽历史上,甚至于半岛历史上第一位被尊为太上王后,又复位为王的人。 韩通并未对荀质言明,柴宗训打算如何处置朴良柔等武将,一切皆可以按照高丽朝堂的意愿处理。 荀质等人为了给后世武将一个警示,假借王伷的名义,将朴良柔等武将斩首。 高丽在内忧外患之下,王室血脉已经几近凋零。在文臣的操作下,又失去了一众武将的庇佑,其最终结局可以想见。 玄郎在目睹朴良柔被一众周军押回西京后,已知他的一番设想再也无法实现。果然,不出几日,朴良柔就以谋逆的罪名被推出去斩首示众。 其余本决定站在玄郎这边,意图反抗大周的文臣,发觉风向有变后,皆选择了倒戈相向。仅有的几个蹦跶地比较欢快的人,也都被荀质与申质发配到了不毛之地。 荀质亲眼见识过周军的强大,成功掌权之后,只会越来越往大周的方向靠近。所有反对高丽“尊周”之人,都会成为非主流,被他们排斥在权力核心之外。 在失去所有盾牌之后,玄郎的突兀就显现了出来,如果不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大周人,荀质等人早就对他动手了。 玄郎也很庆幸,大周此次护送荀质返回西京的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一些将领,而是杨延昭这个新人,若非如此他早就被认了出来,绑回大周。 眼下高丽布局已成了一场空,玄郎也有很长一段没有收到来自大周的消息,他决定趁着大周专注于高丽战场局势之时,冒险返回大周一趟。不过他的行踪,还是被杨延昭以文字的形式记录了下来,汇报到了柴宗训的手中。 高丽政局的急速变化,也牵动着柴宗训的心,不久后他就收到了高丽朝堂的消息,意图拉起反周大旗的高丽将领已被一网打尽,有不少对大周不善的文臣也被荀质等人踢出了朝堂。 第159章 何方神圣?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在这封高丽朝堂的局势奏报中,柴宗训发现了一处不寻常的地方,奏报中说,有一名唤作“玄郎”的大周人,在朴良柔得到高丽王重用之前就与其相识,本是朴良柔的军师。 后高丽王王伷见其确实颇有军事才能,便从朴良柔手里将其要了过来,把他提拔为高丽军师。此次周军助荀质一举平定高丽武将势力后,此人就销声匿迹了。 “玄郎?”只有名,没有姓?或是玄就是姓氏?柴宗训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也想不起来这位玄郎是否是自己认识的某一位故人。 想了一会没有头绪后,柴宗训便将重点放在了高丽日后的安置上。既然现在高丽已没有日寇出来搅局,柴宗训下一步的部署便可以开始进行了。 “童海,传王溥与张永德前来见驾。” 须臾,当二人到了之后,柴宗训便将自己后期想要通过“文武”两个途径,将高丽彻底转变为大周属地的想法说了出来。 “高丽王病重,高丽已经是名存实亡,其子年幼,朝政都掌握在荀质等文臣手中。朕想此番大周帮了高丽这么大一个忙,怎么着也得找他们要些‘报酬’吧?” 王溥与张永德纷纷点头,大周花了这么大的力气,不仅仅是为了反击日寇的挑衅,高丽虽是穷山恶水,但将其牢牢握在手里,日后大周若还要面对来自海上的敌人,便多了一处战略缓冲地带。 “朕意,允许高丽士民参与大周的科举,成绩优异者,可以优先录取为大周官员,亦可报名加入大周军队,还有有机会提拔成为大周将领。你们以为如何?” 王溥率先想到,假设让高丽士民参加大周科举,岂不是相当于给大周的学子找了一群竞争者? “陛下,这,臣恐怕我大周学子心里会过不去,高丽士民并不是我大周子民,为何可以在科举中得到与我大周学子相同的待遇。” “王首辅所提及的情况,一两年之内,或许还是难题,但五年后,甚至十年后呢?高丽士民会为了‘优先’录取,想尽办法融入我大周,朕只需要用一两个科举名额或是军中将领的头衔,就可以潜移默化地将高丽变成我大周的一部分。” 王溥顿时眼前一亮,往后高丽只会有越来越多的文臣武将为了融入大周不择手段,那高丽王室还能坚持多久?相信无需十年,高丽便会自请并入大周,王室自降为公侯。 “陛下英明!臣无异议!” 张永德自然也听出了柴宗训的言外之意,此举对大周而言,可以说是不用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将高丽缓缓并入大周,润物细无声,这对枢密院来说再好不过了。 决定完此事之后,柴宗训拿出了那封有关高丽朝堂的最新奏报,意在让王溥与张永德二人帮着参详一二。 “陛下,此人确实名唤‘玄郎’吗?” “此奏报是经由侦察军司,直接送到朕这里的,你们确实还来不及看,此人之命是有什么问题吗? 王溥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张永德,不知他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张永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额头皱得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有话不妨直言。” “陛下,臣此前私下与赵匡胤的关系不错,据臣所知,赵匡胤之前就有一个别名,唤作‘赵玄郎’。且若按此奏报所言,如果高丽这个玄郎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周人,那臣就不得不怀疑他会不会就是赵匡胤本人。” 张永德的话一下子就令柴宗训陷入了沉思,不得不说他的顾虑,还真的颇有几分值得推敲。高丽将领朴良柔身边的军师是大周人,名字还与赵匡胤曾经用名一模一样,这未免也太过于凑巧了。 “此事你们暂且先不要透露出去,霸图那还审着楚国夫人,若是赵匡胤真的有问题,相信不需要多久就能佐证其身份。你们先下去安排,让外事部与国学部出一个人,与枢密院组成联合使团,出使高丽,将朕的旨意传递给他们。朕料想,他们应当不会反对。” “臣等遵旨。” 柴宗训还沉浸在“玄郎”可能就是赵匡胤的猜测中不可自拔,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高丽,还悄无声息地当上了高丽的军师。 还不待柴宗训深思,李继隆就带着最新调查结果面圣。 李继隆言道,楚国夫人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不过其身边之人倒是吐露了不少线索。 “楚国夫人身边有一男子名唤‘飞扬’,臣调查后得知,其本姓王,其父是曾任散员都指挥使的王彦升,素来与赵匡胤交好。臣查到王飞扬在楚国夫人手下领着一队人马,此前曾频繁往返于甘凉与汴京一带,臣还从他的手里搜出了不少往来高丽的信件,其中多次提及到‘主君’,只是臣目前还尚不能明确其身份。” 王彦升,历史上给了韩通致命一击之人,柴宗训正是因为考虑到王彦升难以剔除的“反意”,才没有重用于他。不料其子反而投靠在了楚国夫人门下,甘当她的走狗。 “这个‘主君’,朕或许知道是谁,你看看。” 说完,柴宗训就将方才给王溥与张永德看过的奏报,又递给了李继隆。 “陛下的意思是,这个玄郎是王飞扬信中提及的‘主君’,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个玄郎本姓赵,正是赵匡胤。” “这……” 李继隆确实对赵匡胤有所怀疑,但他目前行踪成谜,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他还不能确定出现在王飞扬信中的人就是赵匡胤,这才没有向柴宗训明言。 直至看完柴宗训手上的奏报后,李继隆也不得不信,站在楚国夫人背后之人就是赵匡胤。 “陛下!晋阳公主所中之毒冰凌花……” “正是来自高丽,而这个玄郎此前正好在高丽北境与朴良柔相识。” “皇后娘娘一案,说不定也与赵匡胤有关,之前陛下不是收到过他往枢密院寄来的地形图吗?那会他可是正在甘凉!” 柴宗训使劲捏着奏报,嘴角抑制不住抿了起来,如果说这背后的一切,都是赵匡胤在操纵,那他以奉母回乡为借口,还决意出京游历,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赵匡胤……你所说的忠心,若以十分为标准,怕是只有半分不到吧?” 不愧是曾经离帝位最近之人,在这一刻,柴宗训不禁在心中自问,若不是他的内里早已换了灵魂,选择先下手为强,一切结局还尚未可知。 第160章 终于来了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陛下,臣请旨加派人手迅速搜寻赵匡胤的踪迹,如今楚国夫人已经落网,若是他收到风声,肯定会隐匿行踪,到时再想将人找出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继隆所言不假,假设“玄郎”真的是赵匡胤本人,失去高丽一众武将为他打掩护后,说不定此时此刻他已经计划从高丽进入大周境内,准备另谋出路。 “无需搅得众人皆知,朕会让监察院配合你们校事卫暗中查探,务必在高丽与大周边境布下天罗地网,海路也不能放过,一定要尽快查出赵匡胤的所在,朕想当面向他问个清楚。” “臣明白。” 李继隆有些话在柴宗训面前不敢明言,赵匡胤在世宗去世之时,在武将当中确实是首屈一指,那时候的他若是要争那个位置,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 不过,待柴宗训帝位稳固之后,十之八九的人都选择继续为大周尽忠,此时赵氏兄弟的地位就有点尴尬了。李继隆心想,这或许就是促成赵匡义拼死一搏的原因,他不想在大周朝局中逐渐沦落为一个透明人。 “楚国夫人是否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正是。” “这两日,你安排一个时间,朕要亲自会一会她。” 第二日,当柴宗训一身常服出现在校事卫关押犯人之地时,楚国夫人虽没有第一时间起身行礼,也说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终于来了。” “你在等朕?”柴宗训没想到,楚国夫人竟一直在等他,且好像知道他一定会来的模样。 “你心里的疑问,只有我可以解答。” 柴宗训端坐在牢房外,透过牢房中窗口的微光,使劲盯着楚国夫人的双眼,试图从她眼里捕捉到一丝惊慌失措,但可惜的是,楚国夫人眼中尽是高傲与不屑。 “朕有什么疑问?” 楚国夫人不禁怀疑,难道柴宗训不嫌麻烦,跑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不是来向她兴师问罪的?也不是试图从她嘴里套话? “陛下说笑了,若您不是心存疑问,何必屈身来此?” “朕的疑问,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至于朕为何还会坐在此处,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对朕有所请求。毕竟你虽是孤身一人在此,家中尚还有二子年幼,朕想着是不是可以帮衬一二。” “你想怎么样?” 听罢,楚国夫人不顾被禁锢住的双脚,如同恶鬼般匍匐向前,想爬到柴宗训的面前大声质问他。 “赵匡胤在哪里?” “哈哈哈哈哈……你休想知道!” “你们最可笑的就是自以为是,先回鹘、后高丽,专门挑选在朕卧榻之侧的潜在敌人,朕猜测赵匡胤定是想要借助外力,给朕使绊子吧?而你,则被他安排留在大周,试图搅乱大周的前朝与后宫,但不外乎就是给朕添堵。朕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得手了好几回,让朕也对你刮目相看。” 楚国夫人笑了,她的笑声如同鬼魅一般,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泪水混杂着连日来所积攒的污垢,在她的脸颊划出了两条长长的痕迹。 “这还得要谢谢我那个好姐姐,若不是她耳根子软,我怎么可能将那人送到你身边去杀你?这第二个该感谢的人是你,正是你将李纯宛那个蠢货选进了宫,我的人不过就是给了她一个虚妄的幻想,她就选择站到了我这边来,哈哈哈……” 柴宗训看着眼前已经处于半疯癫状态的楚国夫人,不住地摇了摇头。 “你不要装作一副假惺惺的模样,要杀便杀!但你若是敢动我二子一根汗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定要让你们大周王室寝食难安!” “你放心,朕不会要他们的命,赵匡义一人的命足矣。” 听到柴宗训提及赵匡义,楚国夫人好似强行压制住了心中的无尽恨意,安静地坐在了草垛上。不知是否太久没有从别人嘴里听到赵匡义的名字,她貌似瞬间就陷入了与赵匡义的回忆当中。 身为符彦卿最小的女儿,大姐二姐又都前后贵为世宗皇后,楚国夫人本应该拥有一段既尊贵又安稳的人生,奈何她所嫁之人,正是天生就注定会与大周走向陌路的赵匡义。令她几度夹在两者中间,不知应该作何抉择。 怎料,上天根本等不及楚国夫人的决定,赵匡义就因谋逆之罪被杀,她一人带着两个孩子躲进了深宅大院,与青灯古佛为伴。 楚国夫人的身躯虽然踏入了佛门,但心境却丝毫没有平静下来,她无时无刻都想手刃柴宗训这个仇人,这个想法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愈发强烈,最终,促使她成为了赵匡胤留在大周的内应,甘愿只身入局。 赵匡义的死,不仅给了楚国夫人一个意想不到的打击,也阴差阳错地改变了赵匡胤想要平稳度日的想法。为了给他心中那所谓的抱负一个机会,又或许是要替赵匡义报这“血海深仇”,赵匡胤说出口的忠心变成了空心。他在下定决心,以游历为借口,往返于大周边境之时,就已经开始筹谋该找谁成为他的盟友。 “当时若是有人求情,你会放过赵匡义吗?” “其他人或许不会,但有一个人如果出口,朕愿意放他一马,将赵氏全族,有官身者贬为庶人,流放别处。但他直至最后一刻,也没有向朕开口。” “那人是谁?” “赵匡胤,朕给过他机会,不过他不愿为保赵匡义一人,而牺牲赵氏全族的利益。朕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朕只能说,你可能恨错了人。” “不可能……不可能!他跟我说的明明就是他向你求过情了,是你执意不肯放过赵匡义!他怎么会骗我?他不会的!” “朕不想在这儿与你追究前尘往事,赵匡义敢冒险弑君,其实都是为了替他的哥哥,也就是赵匡胤谋夺皇位。此事,朕始终不相信赵匡胤从头到尾都不知情。若是知情,却能及时断臂求生,朕只能说,赵匡胤的心狠不是朕能比的。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说罢,柴宗训正欲起身离开地下牢房,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声音喊停了。 “你站住!你把赵匡胤找来,我要与他亲口对质,你去!”楚国夫人欲挣脱脚边的镣铐,谁知刚迈出左脚,右脚又被锁链给拽了回来。 “朕会找到他的,但愿你那会还能撑得住。” “不用你操心!你快去把赵匡胤找来,没有我们给他送消息,高丽他待不了多久!是的,没错!他肯定会走水路,我们有船,我们在登州有船行,你去给我把他找来!” 楚国夫人的神智此时已不太清醒,但丝毫不影响柴宗训捕捉她语句中的关键所在。 柴宗训不顾楚国夫人的呐喊声,径直走出了地下牢房,并示意李继隆上前。 “派人去登州,赵匡胤可能走水路,从高丽潜入大周,务必在登州将其抓获。” “臣明白!” 李继隆没想到,柴宗训出马居然真的从楚国夫人的嘴里问出了有价值的线索,而且还是有关于赵匡胤行踪的消息,这让他不得不佩服自家陛下的能力。 要是李继隆回头得知,柴宗训并没有对楚国夫人严加审讯,反而一直是楚国夫人在说话,柴宗训只是把与赵匡胤之前的对话抛了出来,与楚国夫人记忆中的相对峙,得出赵匡胤对楚国夫人所说的并非是事情的全部真相,令楚国夫人瞬间情绪崩溃、防线瓦解,最终才将赵匡胤的行踪说了出来,不知李继隆会作何感想。 第161章 接风洗尘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数日后,因使团赴高丽一事,民政部尚书王显特意向柴宗训请旨,言道大周若意在尚州修建英烈碑,还需提前与高丽通报一声,倒不如趁此机会,让民政部的官员也随同使团一起前往高丽。 柴宗训自然应允,还钦点了张齐贤负责此次出使高丽的大小事务。 正在釜山整军的韩通,亦同步知晓了柴宗训对高丽的安排,并想要派遣一队人马前往西京协助张齐贤等。不过,他考虑到杨延昭还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待韩通拿着消息往后看时,顿时只觉后背发凉,神情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杨业等人见状,忙上前询问,柴宗训是否对渡海作战有新的指示。 “非也,你们自己看吧。” 听罢,众人赶紧接过内容细看,这才知前枢密院副使赵匡胤,很有可能此前一直都徘徊在高丽朝堂,甚至于躲在朴良柔等武将背后兴风作浪。 “竟有此事?!”最吃惊的莫过于曹彬,柴宗训登基之初,曹彬本来就对以赵匡胤为首的一众武将感到颇为不满,认为他们恃功自傲,压根就没将符太后与柴宗训这对孤儿寡母放在眼里。 曹彬心想,若是汴京城有变,他不介意起兵勤王,与他们作生死一搏。历史上,曹彬与李重进二人确实也这么做了,但最终结局却是兵败自尽。 “有陛下在京中运筹帷幄,相信赵匡胤很快就可以落网。”杨业久在西北,此前虽不曾与赵匡胤有过深交,但也听说过他的名号,知道此人的心思与目的,绝不会像表面上那般简单。 只有潘美与李处耘站在一旁不曾发言,面面相觑。 潘美此前与赵匡胤的来往甚密,赵匡义一事后,他本来还以为柴宗训会对他有所忌惮,岂料此事最终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地位。从那之后,潘美就更加死心塌地得效忠柴宗训。 至于李处耘,则是另外一种心情。虽说赵匡胤此前可能藏匿高丽一事,正是其子校事卫李继隆查出来的。不过侦察军司在这方面是有责任的,赵匡胤在高丽潜伏了这么久,侦察军司就连起码的预警都没有,在他看来确实是很明显的失职。 “赵匡胤之事,陛下已是胸有成竹,我们的职责是尽快做好渡海作战的准备,其他的事我们无需放在心上。往深了说朴良柔等人已经伏法,高丽已不是他能够为所欲为的地方,我们就更不必担心了。” 韩通的话说得不错,在杨延昭的兵力威慑下,高丽朝堂再也不可能翻起什么风浪,他们只需尽快定下渡海方略,杀向日本本土即可。 正在釜山休整的周军,已经初步定于下个月,也就是十月初渡海,那时正是东南季风渐弱,西北季风渐强之时,也是渡海作战的最佳时机。 就在此时,大周使团顺利抵达西京。高丽旧都开京,此前已在日寇的摧毁下,变成了一座空城。高丽此时尚无重建开京的能力,只能先将西京作为临时性都城。至于未来会不会迁回开京,则不为人知了。 高丽王王伷已在复位为王的几日后离世,高丽定其庙号为“景宗”,谥号为“献和”,享年二十七岁。其子王诵再次被推举为高丽之主,朝政大事暂由荀质、申质两位执政把持。 高丽左右执政得知大周天子再次派遣使团赴高丽之后,便在张齐贤等人抵达西京这日,早早地等在了城门口,以示隆重。 “使节不远万里而来,受累了,我等已在宫中为诸位备下了接风洗尘宴,请!” 荀质一脸谄媚地欲将张齐贤等人请进宫,张齐贤只关注到了人群中身着大周军服的杨延昭,忙上前与他打起了招呼。 “离开汴京之前,枢密院张副使特意同我等交代了,西京会有人接应我们,想必就是将军吧?” “在下海军司校尉杨延昭。” “外事部右侍郎张齐贤。” 二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倒是把一旁的高丽左执政荀质撂在了一旁。 荀质只好厚着脸皮上前打断二人的谈话,高丽王与不少的朝臣此时都在宫里等着大周使团,眼看张齐贤与杨延昭的架势,再耽误下去怕是要等到明天了。 “左执政恕罪,你看我们一直说个没完,让您久等了,请您在前面带路。” 张齐贤作为外事部的一员,怎么可能会不懂这些外交上的礼仪,他不过是想给荀质一个下马威,好让荀质知道大周使团才是高丽这场宴席的主角,只要他不到场,就算是高丽王也得静静地等着。 荀质哪敢怪罪张齐贤,连忙将人请进了宫中。 高丽王还是几岁的稚儿,参加此宴不过是做个样子,待张齐贤见过王诵后,他便被宫人带了下去,仅留下一众高丽朝臣与张齐贤等人对饮。 宴席过半,荀质再次拿起酒杯,张齐贤忙摆了摆手,直言再喝下去就该醉了,醉了就没办法传递柴宗训的旨意了。 荀质等人听到后,连连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瞬间坐直,一个个都等着张齐贤开口。 比起讨好张齐贤,高丽朝臣更在意的是柴宗训的旨意,现在高丽势弱,遵照大周天子的意思来行事,也是目前复兴高丽最简单的方式。 “哎,怎么都停下来了,继续喝呀!” 张齐贤是明知故问,他就是想要吊一吊高丽朝臣的胃口。 “这酒什么时候喝都行,只是不知大周天子对高丽究竟有何指示?” 张齐贤看了看说话的荀质,慢悠悠地在往自己的杯中又添了不少新酒,一口入肚之后,才拿出了柴宗训亲笔手写的旨意。 众人见状,纷纷跪倒在地,准备静心聆听。 “……今高丽王室凋零,百姓困苦,朕不忍见属国臣民为生计奔波,特恩准高丽有才之人以属国之民的身份参与大周科举、入伍参军,他日榜上有名、杀敌建业,衣锦还乡之时,惟愿尔等勿忘大周再造之恩……” 第162章 放弃挣扎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张齐贤念完之后,还有意无意地站在上首看了看众人的表情,绝大多数人都难掩一脸的兴奋之意。做高丽的臣子与做大周的臣子相比,自然是选择成为大周的臣子更为划算。 在周军的帮助下,高丽也算是成功将日寇赶出国土之外,有大周的庇护一日,高丽就可以躲在大周身后安稳度日。不过眼下高丽重建也是一个难题,有谁不想争取更好的条件,施展一身的抱负,大周天子好心给高丽上下送来了这个机会,他们不可能不动心。 唯有崔承老等几位老臣还有所顾虑,脸上尽显难色。但他们的神情没有躲过张齐贤的眼睛,他特意将他们点了出来,询问他们是否对柴宗训的旨意存疑。 “敢问使节,如此一来我高丽有才之人,岂不是尽入大周天子彀中,那高丽往后该走向何方呢?” 崔承老的问题一针见血,令张齐贤不得不对其高看三分。 “您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高丽日后会走向何方,恕我直言,恐怕也不是您能阻止得了的,若是有更好的出头之路,我想您家族中的后辈也愿意一试,不知我的答案是否可以为您解惑?” 崔承老等人在学问上确实首屈一指,若论政治野心,自然比不上荀质等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大周与高丽已不可同日而语,良禽择木而栖只是顺势而为,不会因崔承老等人的反对而有所改变。 如果大周真的愿意接纳高丽的有才之士进入朝堂、军队,比起继续待在命途难测的高丽,性价比不是一般的高。 “使节,依大周天子的旨意,只要参与大周科举,或者参军入伍,就有机会继续留在大周为官?” 申质心动了,他的家族中正好有几位资质上佳的年轻一辈,这个机会他必须要好好把握住,任何想要阻止此事落地的人,在这一刻已注定会成为他的敌人。 “自然了,我等着与诸位大人家中的年轻一辈同殿为臣。不仅如此,我大周还设有女官,若是诸位大人家中有想要走仕途的家眷,也可走一趟大周。” 高丽朝臣此时真的心动了,这不就相当于将一个跨越等级的机会,亲自送到了他们的面前吗? “我等明日就将大周天子的旨意在高丽全境广而告之,还望使节在返回大周之际,代我等谢过大周天子。” “好说好说。其实此次来,陛下还委任了我一件要事,恐怕还得要二位执政协助我才行。” “您尽管发话,我们自当鼎力相助!”有了柴宗训的这道旨意,荀质等人恨不得立刻就将家中子弟送去大周,别说一件事了,就是一百件,他们也愿意办。 高丽虽也有不少士人专研儒学,可大周如今的科举考试已经不再局限于儒学一家,而是分作了诸多门类。以致日后,这群自恃有才的高丽年轻人,到达大周得知了科举试题之时,纷纷没了当初那份自信,反而被大周学子狠狠地碾压在地。 “我大周军队在尚州一役,误中了日寇的埋伏,致数万将士埋骨他乡,想必大家应该早已知晓。我大周天子不忍数万将士划作孤魂野鬼,特意下旨,由皇室出资,在尚州城中修建一座英烈碑,镌刻众将士姓名,好让他们的亡魂有个安息之处,以此表达我大周臣民的悼念之情,纪念他们为此战作出的牺牲。” 荀质等人听罢,也颇为动容,区区普通士卒,大周天子都以国士相待,让其功勋得以流芳百世,可以想见日后若是在大周为官,必定可以青史留名。 “此事,我等义不容辞。这些死在日寇手下的周军,也是为了替我高丽赶走日寇,从而丧命于尚州城外,我们自然有义务为他们尽一点绵薄之力。” “那就有劳了。” 张齐贤与荀质等人话别后,来到了驿馆下榻,他特意将杨延昭请来,感谢他为使团上下此行保驾护航。 “将军可知,陛下允许高丽臣民入我大周为官的深意?” “难道不是为了帮助高丽尽快摆脱战后的困局?” 杨延昭是一介武将,人也还年轻,思考问题自然不似运筹帷幄的老将那般。 果然,杨延昭说完后,张齐贤连连摇头。 “陛下的深意,与你留在此处的作用一样,你再想想?” 杨延昭回忆起临走时,杨业等人对他说过的那番话,不外乎就是好好地盯紧高丽朝堂,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上报给韩通。他仔细想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韩副使已经将陛下的深意,用另外一种方式嘱咐了你,简单来说就是他们都希望高丽最好能维持现状,幼主当朝,文臣势弱、武将尽消。” 张齐贤的话无疑是打开了杨延昭的思维广度,但他还是没有想出来柴宗训的深意是什么。 “无妨,日后你便会知晓。来,我敬你一杯,这段时日我等在西京的一切,就有劳将军了。” “张侍郎放心,有我在,保管使团上下能够平平安安地返回大周。” 此刻,大周登州城外的码头上,校事卫正伪装成过往商旅、渔民或旅客,在码头四处搜寻赵匡胤的踪迹。按上头吩咐的时间来看,赵匡胤早就该抵达登州城,可是他们一连等了半月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正当校事卫猜测,莫不是赵匡胤走了别的港口码头,并没有选择在登州登陆,下一刻就在一艘刚刚靠岸的船只夹板处,赫然发现了赵匡胤的身影。 这艘船是从高丽北境而来,由北向南,一路抵达登州。校事卫没想到的是,赵匡胤竟然没有选择直接从高丽西京出发,而是绕到了高丽北境,再坐船南下,费了这么大一番功夫。 在众人最后校对了一遍画像后,已百分之百确认走下船头的就是赵匡胤无疑,随即便慢慢朝着目标人物靠近。 赵匡胤久不回大周,登州比他记忆中的样子似乎变得更为繁华,也更加富庶。 但转念一想,这都是柴宗训的功劳,赵匡胤便笑不出来了。 楚国夫人许久都不曾给他送来消息,他不得不冒险回到大周,试图在登州先落脚。此处也有楚国夫人安排的暗桩,赵匡胤心想可以先在此地打探一二,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可以走海路及时抽身离开。 但赵匡胤不知道,校事卫早就在这里埋伏了许久,就等着他现身。 果然,没等赵匡胤走出港口,校事卫众人便一举上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将赵匡胤控制住了。 “你们是何人?” 赵匡胤并不是只懂得花拳绣腿之人,在他拼死抵抗之下,居然不敌这群突然冒出来的人,他们的身份已经令其起疑。 在校事卫拿出令牌的那一刻,赵匡胤彻底放弃了挣扎。既然校事卫在此,那便证明柴宗训已经知道了他在背后做的所有事,楚国夫人想必也已身陷囹圄。 “我要面见陛下。”赵匡胤平静地开口说道。 “赵副使莫急,陛下有命,务必将您活着带回汴京,请吧。” 第163章 仅余一途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在赵匡胤被校事卫送往汴京的同时,韩通等人也正式开始渡海。 源满仲的反攻计划还没来得及在他手里成为现实,就被大周抢了先。数不清的周军战船从釜山起航,不到半日就抵达了对马岛西北侧。 源满仲的兵力大都部署在东南一侧,周军的突袭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西北沿海瞬间就让周军抢滩成功,顺利登岛。 韩通在大军登岛后,命杨业迅速用重兵阻击沿岸日寇,逼得他们不断向东南一侧退守,反而正中其下怀,落入了周军的包围圈中。 “记住,此战目的旨在将他们驱离对马岛,务必要放源满仲回归日本本土。” 杨业在接任战区代指挥使之时,对数万将士丧命于日寇之手一事耿耿于怀,早就暗自下定决定,若有机会他定会以牙还牙。 “韩副使,源满仲一人可放,那岛上的其他日寇,是不是可以……” 曹彬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整个人都是跃跃欲试的状态。与日寇对阵以来,其对高丽百姓所犯下的滔天罪行,罄竹难书。曹彬一想到,若是高丽落入日寇的手中,难保他们不会经由边境进入大周,用同样的手段对待大周百姓。 日寇用自身言行,给周军留下了一个极坏的印象,也注定了他们的结局。 “一律格杀勿论,不必手下留情。” 韩通知道,周军上下现在都充斥着一股复仇的热浪,硬要压制可能还会起到反效果,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得到韩通的许可后,周军在杨业、曹彬等人的带领下,一个个都杀红了眼,没有放过眼前见到的任何一个日寇。 当源满仲听到属下来报时,他都以为上次登岛议和的周军都是假借了周军的名头,今日上岛的才是真正的周军主力。 “我们撤!” 在没有做好任何防守准备的情况下,源满仲只能选择先撤回日本本土,放弃对马岛。之前源满仲所做的计划,统统都是为了登陆釜山做的准备,如今被周军捷足先登,他已然失了先机。 杨业与曹彬可不会因为日寇准备撤离对马岛,就会给他们得以喘息的机会。眼见日寇开始撤离,二人急忙让手下人紧追不舍,源满仲可以从他们的手指缝里溜走,其他人可没有这个待遇。 最终,在源满仲驶离对马岛的船上,只有不到一百人侥幸活了下来,其余的近万人马统统都死在了周军手里,算是狠狠挫了源满仲的威风,让他第一次知道天外有天。 “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们的,等着瞧好了!” 源满仲此时此刻正在心里盘算着,回去之后定要重整人马,再杀回来。可他没料到,自己前脚刚到日本,后脚周军就跟了过来,丝毫没有打算就这么放了他的迹象。 一日后,在源满仲抵达筑前后,周军的战船再次扬帆起航,朝筑前方向而来。 源满仲还未喘过气来,瞬间就被周军出现在筑前沿岸的消息给吓懵了。筑前可不同于对马岛,此处位于日本筑紫岛,已经算是日本本土。大周一个主权国家,不顾外交礼仪,私自命令周军渡海,此举已经可以视作侵国。 当初,橘繁延在高丽叛乱贵族的“引导”之下,也是如此入侵高丽,源满仲在得知此消息时,却选择了无视橘繁延擅自发动战争的罪责,步其后尘,如今却在这里指责大周肆意妄为,可见其本性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大周这是想宣战吗?我都已经撤到筑前了,他们怎么还在穷追不舍?!” 源满仲慌了,他虽说在日本掌握了巨大的权柄,但实际上,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日本还有天皇以及藤原氏为首的公卿,源满仲的武家领袖地位也是依靠公卿家的势力才得以维持。 想让整个日本为了源满仲的言行得罪大周,摄关家族内部很明显会选择牺牲源满仲来换取大周的谅解,真到那时,源满仲就会成为替罪羔羊,任人宰割。 源满仲也心知,眼下情形,仅凭他一己之力,还不足以与大周抗衡。且此前,源满仲在对马岛上对韩通等人所做的一切,已经让大周对他恨之入骨,此刻他再想要与大周开展和谈,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那便仅余一途,把事情闹大,将日本天皇、藤原氏等公卿都拉入局中,到时,整个日本只能仰仗源满仲手中的武家力量来保全自身,他也可趁机壮大实力。 下定决定后,源满仲将橘繁延伙同高丽贵族,入侵高丽本土之事尽数掩盖,反而对京都的当权者们言道,大周不分青红皂白,派遣海军杀向对马岛。他知晓之后,领军迅速支援对马岛,怎料最终实力不敌,只能眼看着橘繁延等众多岛上的守备军死在了周军之手,源满仲手下也伤亡了不少人。 如今周军来势汹汹,压根不把源满仲放在眼里,丝毫不顾及他的示好之意,甚至一路杀到了筑紫岛,日前已在筑前登陆。 这封信送至京都之时,源满仲已在周军的威慑下,撤至长门,放弃了筑紫岛的防御。 韩通渡海作战的最新战报,正巧也随着赵匡胤本人一同入京。 “真抓到了?” “抓到了,校事卫在港口码头附近守了半个月,终于等到了他。赵匡胤人一下船,就被我们的人控制住了,不过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想见陛下一面。” 柴宗训翻阅战报的手停顿了一下,没想到赵匡胤被抓之后,还会想到要见他。 “他没说别的吗?” “臣听押送其进京的手下说,赵匡胤始终不发一言,只是偶尔穿过城镇之时,眼睛会一眨不眨地盯着街上的闹市看,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朕知道了,朕与他还有一场师生情谊,这面肯定是要见的,但不是现在。你先看好他,将他晾上一段日子。对了,别忘了派人去告知楚国夫人,人朕已经带回来了,过些时候会让他们二人见面。” “臣明白。” 第164章 以待时机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赵匡胤既已是笼中之鸟,柴宗训并不着急此刻见他,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渡海一事。柴宗训计算着战报上的时间,心想此时此刻韩通等人恐怕已经顺利抵达了日本本土,正忙着清理战场。 源满仲那头估计也没想到,柴宗训竟然放任周军登陆日本本土作战,正抓耳挠腮地想方设法应对周军的威胁。 只见柴宗训提笔写下一道旨意后,迅速命侦察军司发往了日本。 数日后,在韩通收到柴宗训的旨意之时,日本京都朝野也因为周军渡海一事,打破了平安时代以来数百年的平静。 “陛下有命,令我们在筑紫岛休整,顺便将岛上的麻烦尽数扫除,以待时机。” 杨业等人纷纷点头表示支持,周军在连续作战之后,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柴宗训的旨意来得非常及时。 韩通却猜到了柴宗训背后的深意,筑紫岛不过是周军的前哨站,再往东走,才是他们的目的地。 筑紫岛由筑前、筑后等数国组成,在源满仲撤离之后,位于这些地域之内的日本公卿、武将,在得知周军突然出现在筑前一带之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其中,自然也有一两个不识好歹之人,试图与周军过过招,结果可想而知,他们纷纷败下阵来。韩通等人眼见,筑紫岛上的力量不论是武器,还是战略战术,皆不是周军的对手。 日本本土在数百年的时间里,没有与别国交手的机会,白江口一战后,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来到了平安时代后期,政治经济社会的变化基本不大。 遭遇周军之初,筑紫岛上有权有势之人,皆想凭借手中力量与周军一较高下,但都没有讨到便宜,反而是将手里那点少得可怜的武家势力都给葬送掉了。 在韩通抵达筑紫岛的三个月之后,岛上能够拿起刀剑与周军对峙的男人,已是所剩无几,余下的都是一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贵族女子,或是常年在田间劳作的农妇。 柴宗训之所以让韩通等人留在筑紫岛,暂且按兵不动,就是为了给日本朝野一个足够的反应时间。 在源满仲将消息传回日本京都的那一瞬间,上至天皇,下至公卿贵族,没有一人想到要事先派出使者与大周协调,以确认源满仲所说之言是否真实。他们在决定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大周之前,似乎就已经注定了日本最终的结局。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在天皇与公卿的支持下,源满仲又拉起了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准备凭借手里这张底牌,给周军一个“惊喜”。 数万规模的敌军,确实可以让韩通等人将其视作拥有一战之力的对手,不过仅仅止步于此,对比起周军手里的火器,源满仲的兵力就算是再翻一倍,也不够送人头的。 源满仲将人马从京都附近,一路拉回到了长门、周防一带,正磨刀霍霍准备大干一场之时,眨眼之间就被潘美摆出的几十门火炮给镇住了。 只见,周军的火炮直接从筑前打到了长门,掩护大部队一路前行,源满仲刚摆开的阵势,一下子就被周军给打散了。 “全部给我回去!谁要是敢逃,我定斩不饶!” 可在周军碾压式的战力下,源满仲手下的士兵就跟没听见一般,他喊得越是兴奋,士兵们逃跑的速度就越快,生怕跑慢了就成了周军火炮下的炮灰。 源满仲眼见手下数万人,不到半个时辰就败下阵来,慌得就连自己都在调转马头撤离战场。 周军没有费多大功夫就将源满仲的部队打退了,还把战线拉至了石见与安艺一带。 源满仲战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日本京都,此时在位的正是圆融天皇,掌权之人则是藤原赖忠。二人眼见周军势大,竟然一口气就吃掉了源满仲刚刚纠集的数万大军,不得已开始重新审视,此次周军登陆日本的意图究竟为何。 藤原赖忠在属下的建议下,正准备派遣使者去往前线,好好地追问一番周军意欲何为,不料源满仲却一直在一旁阻挠于他。 “周军此举分明是不将我日本放在眼里,您无需对他们如此客气,待我重整旗鼓,再将他们一举拿下!” 源满仲的话,藤原赖忠并没有完全信任,自周军登陆日本本土以来,一直都是源满仲在自说自话,可以佐证其说法的橘繁延也死在了周军的手里。 如今周军已经进攻至石见与安艺一带,若再任由局势发展下去,那周军攻入平安京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源满仲眼见藤原赖忠似乎已不再相信他所说的话,也没有留在原地继续纠缠,反而转头就找上了藤原赖忠的政敌藤原兼家,其女诞下了圆融天皇唯一的子嗣,他已注定将成为下一任日本朝局的掌权之人。 “你的意思是,想要再度迎战周军,你可有必胜的把握?” 藤原兼家能在日本朝局中占据一席之地,说明他为人谨慎。他也知道源满仲会来找他,必定是在藤原赖忠那里碰了壁。 “有!周军只不过是仰仗着火器的威力,才将我们逼到如此境地,倘若事先摧毁他们的火器,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藤原兼家为了与藤原赖忠作对,找到了圆融天皇,说服天皇再次任命源满仲领军出征。 源满仲不死心的做法,又一次将日本拖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此次出兵,也影响了后续日本天皇之位的世袭传承。 就在源满仲再次暗下决心要与周军决战之际,远在汴京城的柴宗训也收到了韩通送来的战报,言道他们已经将战线推进至了石见、安艺。 “看样子,韩通他们是打到本州岛了,那距离日本京都怕是不远了。” 柴宗训看着墙上的地图,默默将韩通说的石见与安艺两地标注了出来,还未动笔,就听到童海开口说道。 “陛下,校事卫都点检求见。” “让他进来吧。” 柴宗训放下笔后,须臾,李继隆只身走进殿中。 第165章 点检作天子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陛下,臣已按照您的吩咐,让那两人见了面。楚国夫人受了不小的刺激,今日一早竟病倒了,陛下您看这?” “让太医给她看看吧,朕一日没有下旨给她定罪,她便一日是朕亲口册封的楚国夫人,况且太后那里……你好好照料她便是。” “臣明白。” 这楚国夫人若是安安分分地在家中教养孩子,凭借着其姐、其兄的身份地位,她还用得着担心往后没有好日子过吗?李继隆想不明白,赵匡义之罪已确凿无疑,楚国夫人竟还有脸将陛下视作仇敌,真是枉费了符太后的一番好意。 “赵匡胤那里有什么动静吗?”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这段日子以来,他常常向我手下的人索要笔墨纸砚,书如今都写了好几本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写些什么。” 柴宗训回想起与赵匡胤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默默站在武将一侧,一身官服也难掩肃杀之气,对柴宗训表面恭敬,实则内心早已在世宗驾崩的那一刻起开始动摇。 只是没想到柴宗训率先出招,将赵匡胤以“武师傅”的名义绑在了自己身边,绝了他往后领兵出征的机会。 “将他带来,朕见他一面。” 李继隆正准备领命告退,后又听到柴宗训略作迟疑道。 “将几位枢密院副使也请来,让他们在屏风后面听着。” 多年来,赵匡胤在军中的影响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他人虽不在江湖,江湖上也有不少关于他的传说。 柴宗训在给赵匡胤定罪之前,必须要当着大周这几位重臣的面,将他拉下这神坛,让他们在私下里为柴宗训治罪于赵匡胤保驾护航。 这一次,柴宗训打算彻底清除掉赵匡胤左右大周朝局的可能,将他从功臣的列表中剔除。 两刻钟后,赵匡胤阔别多年,再度走进福宁殿。赵匡胤还记得最后一次来此,还是向柴宗训辞别,没想到再回来时,他已经成了阶下之囚。 “罪臣赵匡胤,见过陛下。” 柴宗训一开始是背对着赵匡胤,站在桌案前,待其行礼后,才缓缓转过身来, “起来吧。” 赵匡胤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柴宗训,见他比自己当初离开汴京之时,看着更像一个帝王,心中酸涩不已。他心想或许当初赵匡义殒命之时,自己就该彻底放弃,什么为亲弟弟报仇之类的话,骗得了楚国夫人,却骗不了他自己。 “多年不见,赵副使不应该有许多话想对朕说的吗?” “陛下说笑了,罪臣那点事,不是早就让陛下手底下的校事卫,挖了个一干二净了吗?罪臣已无话可说。” “你如果说的是你曾暗助回鹘,成功挑起大周与回鹘之战,或是潜藏高丽,从中作梗一事,朕确实已经知晓了。此时此刻,你可以说些朕不知道的。” 赵匡胤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几步,沉重的脚镣发出叮呤当啷的声音,一瞬间就引起了殿外守卫的注意,他们一股脑地全都冲了进来,正想将赵匡胤按倒,却被柴宗训开口阻止了。 “不必大惊小怪,都出去吧,给他搬把椅子来。” 屏风后的几位其实也迅速站了起来,正准备现身护驾,没想到被护卫抢了先。 “陛下,臣所犯之罪,万死不足惜,您大可拒绝臣的要求,为何还愿意相见?” “你大概忘了,朕与你还有一场师生情谊,不论别的,就冲这个,朕也愿意再见你一面。” 赵匡胤回想起柴宗训登基之初,就在朝会上点了他的名字,让他与魏仁浦给自己当文武师傅。那会,赵匡胤确实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世宗刚去,武将则重权在握,不少人都觉得大周仅余孤儿寡母,背地里奉劝他趁早自立。 柴宗训居然会在朝会上钦点赵匡胤做他的武师傅,主动与武将相交,其意图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随着时间的推移,赵匡胤逐渐明白了过来,柴宗训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对他的忌惮。此后大周南征北战,赵匡胤数次毛遂自荐,柴宗训没有再给他手握兵权的机会,相当于是架空了他的军权。 那之后,赵匡胤本来已经淡了夺位的想法,直至赵匡义的死。 “陛下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罪臣在想,若是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会不会比陛下做得更好?” “朕猜想,如果是你坐在这个位置上,朕不得不为武将的前途担忧。你虽是武将出身,但你绝对不会容忍武将如你一般视君威如无物,削兵权是你的第一步,分财权是你的第二步。” 赵匡胤猛得瞪大了双眼,他暗藏多年的心思就这么被柴宗训给猜透了,好似他在柴宗训的面前已经没有了任何秘密。 “陛下说笑了,罪臣不敢。” “这里只有你与朕两人,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世宗在时,朕虽然年纪小,也记得那句谶(Chèn)语‘点检作天子’。世宗闻之,自北伐归来后,便即刻撤了姑父的职位,将你提拔为了都点检,你敢说这背后没有你的手笔?” 赵匡胤的呼吸停顿了一两秒,这件事虽不是他亲手所为,但他人也是在他的默许之下,在世宗面前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将张永德拉下马,扶持他坐上都点检的位置,掌握汴京城的兵马大权。 后来,赵匡胤将这个位置给了石守信,从那一刻开始,他其实就在暗自筹谋着一切,只待时机到来,一举攻下汴京。 “陛下既已知晓,又何必再问?不瞒陛下,罪臣此前在北境徘徊之时,也曾想过要为大周尽一份心力。不想臣走着走着,越走越不甘心,那个位置曾经离臣那么近,简直就是触手可及,可为何?为何臣还没动手就先死了一个弟弟,以致家族离散、部属离心,臣实在是不甘心啊!” 赵匡胤越说越激动,狠狠地捶了好几下大腿,似乎是在表达对柴宗训的抗诉,也是在痛恨自己没有当机立断,害了他们,也害了自己。 第166章 非死不得出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朕问你,你究竟是觉得朕年幼,无力在此乱世立身,还是不甘心屈居人下,便想去学太祖?可你有想过吗,太祖与世宗是在家人尽数被隐帝诛杀,走投无路之下才选择举兵,他们最初何尝不想尽忠隐帝。可是你呢?世宗与朕又何曾亏待过你?不要说你是为了大周百姓,如此冠冕堂皇的话,朕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罪臣看错了自己,也看错了陛下,臣确实已无话可说。从始至终都是罪臣私心作祟,还望陛下能够放过楚国夫人及其两个年幼的孩子,也放过臣的家人,臣甘愿赴死!” 赵匡胤慢慢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跪倒在柴宗训面前。自古皆是成王败寇,赵匡胤如果真的与柴宗训互换了位置,那此刻跪在地上的就是柴宗训自己了。 赵匡胤被带走之后,柴宗训示意躲在屏风后的几位副使上前,议定赵匡胤之罪。 “陛下,赵匡胤罪不可赦,应罪其三族,以彰律法严苛。”薛居正害怕一众武将会抢先开口为其求情,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薛居正一开口,令张永德与姚内斌尴尬地无以复加,他们本来打算为赵匡胤说一两句好话,薛居正直接把大周律法搬了出来,倒让他们没办法开口了。 “臣亦认为,赵匡胤之罪不可饶恕,薛次辅之言在理。” 首辅王溥也站了出来,力挺薛居正。 初闻谶语一事,张永德确实对赵匡胤有怨言,不过这反而让他得以保全自身。直至柴宗训登基后,张永德凭借着皇亲的身份与军中的威望,得以受到柴宗训的重用,说起来还得感谢赵匡胤给他使的绊子。 姚内斌只是单纯惜才,赵匡胤曾为大周出生入死,也算是有功将领,杀了他,恐怕会寒了不少将士的心。不过赵匡胤罪大,用他的命来警醒宵小之徒,作用也会更大,且看柴宗训如何决断了。 “你们的话,朕都听进去了。世宗在时,赵匡胤就是世宗手下的一员悍将,其所犯之罪,与谋逆无异,念在他曾为大周立下不朽功勋,朕不会要他的命。” 第二日,当童海拿着圣旨前往校事卫监牢时,就连赵匡胤本人都自以为死期将至了,哪曾想圣旨的内容却与其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朕念赵匡胤为大周所立功勋,特法外开恩,今赵匡胤三族之内,皆籍其家,褫夺一切职爵、诰命,流徙冈州(今广东新会),三代以内不得科考入仕、投身军旅。赵匡胤与楚国夫人符氏幽禁于慈光寺,非死不得出……” 听罢,赵匡胤双眼朦胧,却始终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得了这么一个结局,他心中不是没有恨,只是最恨的已然不是柴宗训,而是他自己。柴宗训并没有杀他,只是这惩处,比杀了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旁的楚国夫人也释怀了,只要保住赵匡义的两个孩子,她的结局如何都无所谓。只是这一生,楚国夫人都要在幽禁的日子里饱尝思念之苦,与亲子分离,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童海传完旨后,校事卫的人就将赵匡胤与楚国夫人架了起来,正准备将二人送往慈光寺。 赵匡胤在经过童海身边之时,特意托他向柴宗训传话,以谢其不杀之恩。 回到宫中后,童海将赵匡胤之言,原封不动地告知了柴宗训。 “朕不杀他是有目的的,朕要让他好好看看,大周在朕的治理之下,定然会变得越来越好。” 柴宗训之所以选择冈州作为赵氏三族的流放之地,确实是有私心。历史上,南宋末帝赵昺就是在冈州即皇帝位。后元兵围困崖山,没过多久,陆秀夫便背着八岁的赵昺在此殉国,十万军民亦随其赴死,南宋宣告灭亡。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十多年前,如果赵匡胤还是成功将七岁的柴宗训赶下皇位,那数百年是否还会再度重演崖山之惨烈? 柴宗训希望赵氏的后人能在冈州生根发芽,改写原本注定是一个悲剧的结局。 处理完赵匡胤与楚国夫人后,宫中还有一人的生死,等着柴宗训的决断。 不过此事柴宗训还需与三人商量过后才能定夺,他来到坤宁殿中,只见皇后李纯妍正与晋阳公主、太子元明二人商量着什么。 “爹爹来了!爹爹你快来看看,哪个长命锁最好看,嬢嬢想要挑一个最好的送给朝阳,过几日便是她的百日宴了。” “这个如何?正面是‘福’字,反面是‘寿’字,福寿俱在,寓意也好!” 这几日柴宗训忙着朝政大事,几乎都快忘了过几日朝阳便满百日了。 “那便选陛下挑的,想来李贵妃知道这是陛下选的,也一定会喜欢。” 李纯妍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柴宗训的表情,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转移了话题,询问柴宗训来此,是否有要事与她相商。 “此事事关你们母子三人,朕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陛下请讲,臣妾等洗耳恭听。” 见柴宗训似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开口,李纯妍朝着身边亲近的宫人使了个眼色,让她领着众人先下去候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宸妃之事,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如今,校事卫已经查明,朕无端中药、晋阳中毒一事皆与其有关,李纯宛原意是想将元曦送上太子之位,才会误伤晋阳。此罪甚大,朕也无意留她性命,如今特来询问你们的意见。” 柴宗训看着母子三人,李纯宛本就是他用来制衡李家的棋子,可有可无,现犯下如此大罪,确实没有继续留下她的必要了。只是虎毒不食子,元曦是符太后一手抚养长大,待他成年,柴宗训大可封他做一个闲散王爷,将他调离京都,也可保他此生平安。 “陛下,臣妾恳请陛下赐宸妃死罪。” 李纯妍撩起衣袍,毅然决然地跪了下去。晋阳与元明皆没有想到,平日素以和善待人的母亲,居然会请求柴宗训赐死她的亲妹妹。 第167章 二度请辞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嬢嬢?你在说什么呢?”晋阳呆呆地上前,虽说李纯宛是误中副车,害得她在床上连躺了好几个月,但她也不曾想过要李纯宛的命。 元明也没想到,李纯妍会如此要求,只当她是太过在意他们姐弟俩人,才不得不狠下心来请求柴宗训斩草除根。 “既然皇后与朕的想法一致,那朕便下旨赐死李纯宛。不过,元曦自打出生之日起,就是养在母后膝下,朕希望皇后能够待元曦如亲子,莫要因其母之罪,迁怒于他。” “陛下之言,臣妾记住了。” 李纯妍心知,此时此刻,如果在柴宗训面前请求留下李纯宛一命,不仅能为自己塑造一个宽以待人的形象,还可以全了她与李纯宛的姐妹之情。但是李纯妍每当想到,李纯宛竟然害得晋阳沦落到与她一样的下场之时,就恨不得咥其血肉。 柴宗训也颇有些出乎意料,皇后一改此前良善,坚持要他赐死李纯宛,莫不是还记恨着其生母曾经暗害于她一事。 从李纯妍得知她再也不能孕育子嗣开始,晋阳公主与太子元明就成为了她的逆鳞,就算是柴宗训本人也不可以以任何形式,伤害到她的孩子,否则帝后失和,恐怕大周将会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血雨腥风。 昭武二十一年末,一场暴风雪后,柴宗训一口气处置了赵氏全族,赐死宸妃李纯宛之事便传遍了汴京城。 “你听说了吗?晋阳公主中毒一事就是出自楚国夫人与宸妃之手!” “怎么不知道啊!我家官人那继母,可是司法部左侍郎家姨娘的表亲,这事早就传开了……” “听说宸妃最后是被赐了三尺白绫?” “胡说!明明是赐了毒药……” 此时,宸妃李纯宛正隔着监牢的铁窗,最后看了一眼汴京城的天,不时还有几片雪花通过铁窗飘落在她眼前。李纯宛伸出手接下之后,眼睁睁地看着雪花在她的手心处融化,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雪了,元曦该添衣了……” 下一刻,宸妃李纯宛既没有选择白绫,也没有选择毒酒,而是拿起了一旁的匕首,轻轻划破了自己的脖颈。 临死前的一刻,李纯宛在想,若是李纯妍没有回到汴京,那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她始终不后悔此生所做的一切,最起码她将元曦带到了这个世上,只是往日唯余元曦一人了。 李纯宛断气后,李继隆悄悄地来看过她一眼,权当为其送行了。因罪被赐死的嫔妃,其身后事也不是娘家可以插手的。李家今后唯一的指望就是太子元明,李纯宛所设想的一切最终都成了一场空。 汴京城里,虽因赵家之事又起了一番风波,但总归不如赵匡义谋逆弑君那回来得凶猛。随着赵匡胤与楚国夫人被柴宗训下旨幽禁,李宸妃被赐死后,与此事相关的人都受到了大大小小的牵连。 睿思殿中,赵德妃本想在赵家被发往冈州之前,向柴宗训求个恩典,为他们送上一程,不料却遭到了柴宗训的斥责。 “看在你诞育了元时的份上,朕已是尽力将你摘了出来,你若是执意往前凑,可曾想过日后元时?“ 柴宗训的话言犹在耳,赵德妃只能忍痛假装无事发生。前朝的变故,后宫中多的是见利忘义之徒,许多宫人内侍眼见赵德妃母家获罪,纷纷开始不将其放在眼里,幸得李纯妍及时拨乱反正。 李纯妍事后,已从其兄李继隆嘴里得知,楚国夫人利用赵德妃身边的宫人对柴宗训下药,赵德妃亦是被蒙在了鼓里,实在是怨不得她。 太子元明近日亦是将元时与元曦兄弟俩带在身边,生怕旁人因二人生母之事欺辱了他们去。 “你安心在宫里待着,陛下已经嘱咐过我了,赵家之事与你无关,进了后宫,你就是嫔妃,而非赵家女了。既然陛下愿意为你作保,你莫要辜负了他这番信任。” “多谢圣人关怀,只是臣妾一时之间还不曾适应过来。” 李纯宛之所以选择同楚国夫人联手,多半是看上了赵家的能力,李纯妍如果硬要说不介意赵家在背后所行之事,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如今赵德妃母族权势一朝没落,李纯妍也不屑再对她如何。不过,若是赵德妃日后恩将仇报,反过来加害于元明、晋阳,她再同其算总账也不迟。 这一年年末,在柴宗训处置完赵匡胤后,枢密院副使张永德第二次,正式向柴宗训请辞宗人府令,外加演武堂提督一职,言道大周眼下与日寇之战日渐胶着,他已无过多精力分心在别处,只想当好枢密院副使一职,望柴宗训能够收回对他的其余任命。 柴宗训猜想,张永德二度请辞,并且还要一并辞去演武堂提督一职,大概率是对那日自己口中所说的谶语有所顾忌。如果赵匡胤不曾顶替他的位置,那谶语所指的也有可能是他张永德。 “也罢,既然你执意请辞,朕也不好强人所难。当初请姑父出山,本就只想让姑父担任枢密院副使一职,后来朕想破了脑袋,实在是想不到要将这两个位置交给何人,朕才能放心,幸得姑父临危受命。熙让几个也都不小了,该为朕分忧了。” 张永德闻及,不多时便猜到,柴宗训估计会将这两个位置交给几个亲弟弟。打虎亲兄弟,柴宗训此举外人看来也合乎情理。 昭武二十二年开年,柴宗训钦点曹王与纪王接替张永德,分别任宗人府府令,以及演武堂提督一职,张永德仅保留枢密院副使一职。 张永德事先并没有与晋国大长公主商量此事,旨意一下,她便跑到其书房,问他为何要主动卸去这两个颇为重要的职衔,白白便宜了熙让与熙谨兄弟俩。 张永德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兵书,颇有耐心地向其解释道。 “公主觉得陛下如何?” 晋国大长公主自是实话实说,什么当今天子年纪虽轻,心思却重,为国谋则谋长远,为民则谋近忧,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明君。 第168章 红船之变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既然陛下在公主眼里是一个不遑多让的明君,那你觉得我一个皇亲,兼着三个平常人都够不着的重任,陛下会放心得了吗?我这可是‘断臂求生’,就算今日我自己不去职,哪天陛下也会亲自开口的,早晚而已。” 张永德的话,晋国大长公主听罢也觉得有理。晋阳大长公主自与张永德成亲以来,夫妻二人之间平日虽是晋国大长公主跋扈了些,但张永德总愿意耐着性子向其解释。 张永德心里其实还有自己的算盘,他想着若是仅保留枢密院副使一职,他是不是也有机会可以领兵出征?自柴宗训登基以来,也就韩通与姚内斌两人,得了柴宗训之命领兵在外,张永德还尚未有过这个机会。 没有宗人府令与演武堂提督的身份压着,或许下次再遇战事,张永德请奏时,柴宗训就能点头应允其率军出征了。 上天或许真的听到了张永德的愿望,开年后,韩通便给他送来了一个机会。 数日前,韩通遣人来报,源满仲在日本天皇以及藤原氏公卿的支持之下,又拉起了一支数万人的队伍。不过这回源满仲并没有选择与周军正面对敌,而是将数万人马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军队出摄津走内海进攻安艺,另一部分走陆路,经备后向石见用兵,避开了周军的锋芒,选择与周军在海陆两个方向较量一番。 韩通与众将商量后决定,想向柴宗训请求增援一支海军,直接在日本的伊势一带登陆,直逼日本京都,尽快结束战斗。 柴宗训也颇为认同韩通此策,海军战舰倒是还有不少,眼下正愁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之人。 张永德心中本来还惦记着是否还有什么要紧事,没有与曹王、纪王二人交接清楚,乍一听柴宗训正在思考该派谁率领海军前往日本作战,协助韩通,一下子就站了出来。 “陛下,臣愿前往!” 张永德还怕被别人抢了先机,话还没说完,手就先举了起来。 柴宗训看见张永德主动站了出来,心里都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早就想出门晃悠晃悠,这才挑了个借口让自己将他的职位都撸了个干净,好成全他。 若是张永德能够听到柴宗训的心声,此时都要在心里为他鼓掌了。 “那好吧,就由张副使率领五万海军赴日增援,此战朕不求速胜,只求尽灭敌寇。” “臣明白!” 当韩通得知,柴宗训已命张永德率领海军奇袭日本京都时,他当即就长舒了一口气。如今有张永德在,韩通担心的已不是自家军队,反而是日本天皇与一众公卿贵族了。 张永德赴日后,直接领军奔袭伊势,并未选择与韩通合军,节省了不少时间。这也导致,源满仲这头刚刚将大军从日本京都拉走,张永德那头就开到了伊势。 源满仲行至半路时,张永德就到了日本京都的大门口,直到此时此刻,日本天皇与一众公卿还不曾将张永德率领的军队,与源满仲口中的周军联系在一起。毕竟按照源满仲所言,周军此时应该还在石见安艺一带,万不可能会出现在京都城外。 可当张永德命人架起火炮,炮轰这座自日本平安时代以来,历经数百年铸就的京都城时,天皇众人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家门口的周军是来打仗的,不是跑来示好的。 因大周战船的外观皆为古铜红色,故史书将周军奇袭日本京都一事记载为“红船之变”。 圆融天皇眼看京都城在周军的一阵炮轰之下,瞬间就成了一片火海,往日的盛景荡然无存,只好一边派人向源满仲求援,一边向张永德求和,希望可以拖住周军进攻的步伐,以待来日。 可张永德却没有吃日本天皇这一套,他将使者丢出门去,还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控诉日寇如何利用海运杀害大周船员、伙同高丽叛乱贵族入侵其国土、水淹尚州以致数万周军丧命等丧尽天良之事,誓要将日本京都城夷为平地。 直到此时,上至圆融天皇,下至日本百官,这才知道他们都被源满仲之言所蒙蔽,单方面做出了与周军交战的决定,以致连连损兵折将。 “谁有补救之策,快快献来!”圆融天皇眼看,平日里吵得不可开交的一众公卿,如今一个个倒成了缩头乌龟,不禁出口大骂。 藤原赖忠与藤原兼家对视一眼后,皆道眼下与周军议和已不太现实,很明显周军是抱着死战之心而来,倒不如召集余下的兵力,与周军作拼死一战。要是,不幸输了,还可以撤往陆奥与出羽一带,不至于在此全军覆没。 “你们是认真的吗?周军的攻势多么猛烈,你们又不是没有看见,我们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陛下,只需一两日,我们就可撤出京都城,死的不过都是一些武士与平民,您大可不必在意,只要能为天皇陛下争取出城的机会,他们就是死得其所!” 藤原兼家的坚定给了圆融天皇一丝“触动”,天皇是神,平民为了神而牺牲,何尝不是一种光荣? 圆融天皇最终还是信了藤原兼家那一套,任由藤原氏开始安排撤离一事,将众多武士与平民送上了抵御周军的第一线。 结局便是,数以万计的日本男子皆死在了周军的枪炮之下,而藤原氏所谓的“撤离计划”早已被张永德洞悉,他派人堵在了近江一带,圆融天皇等人一出城,就与周军撞了个正着,一一被周军“请”到了周军阵营。 张永德还是第一次见除了柴宗训以外的别国君主,且日本天皇还自称为神的后代,在整个大和民族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日本历史上,虽有不少权臣都试图架空天皇的权力,但真正对他们动手的,却没几个。其中,不少人都是碍于天皇的身份,才不敢对其明目张胆地动手。 张永德是大周人,自然不吃日本这一套装神骗鬼的把戏。若是日本天皇真的是神的后代,为何此时还会被“请”到周军的营帐中? “你就是天皇?” 第169章 水火两重天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张永德正坐在上首,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指着圆融天皇问道。 “尔等莫要无礼!这可是我们的天皇陛下!”一位公卿站了出来,试图斥责张永德的无礼之举。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相信你们应该听过这句话?如今你们的天皇陛下都已成了我大周的阶下之囚,你们的结局又会好到哪里去呢?不如先担心担心你们自己好一点!” 张永德丝毫没有与他们客气,将腰间的短刀直接丢在他们的面前,吓得方才“挺身而出”的那位公卿,一连倒退了好几步,还以为张永德想要令他自尽。 “要是活腻了,刀我借你,不必还了。” 见状,圆融天皇只好站了出来,试图缓和一下双方的紧张氛围。 “这位将军,你的信我们已经看到了,我们本无意与大周交战,全是源满仲欺瞒我们在先。如今,大周已经是胜者,我们愿意接受你们任何条件,只求大周能让我们都活着回去!” 圆融天皇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地与外人讨价还价,原先在京都城之时,他已受制于公卿多年,没想到今天还要受到周军言语上的羞辱。 “慢着!你们的生死可不是我说了算,还请各位暂且在我这安心待着,不论是你们所说的源满仲有何消息,亦或是我大周天子对各位有何旨意,我都会代为转告。来人,将他们带下去好好看管!” “这……”圆融天皇的话还尚未说出口,就随其他人一道被带了下去。 此行如此顺利,倒是张永德没想到的,他原以为还要花上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勉强有所收获,不料这么快就拿下了日本京都城。 圆融天皇在这群公卿的操纵下,主动逃离了京都城,却不料正好落在张永德手里,免却了周军许多攻城的时间。 西路韩通处,在遭遇源满仲水陆两线夹击之时,第一时间选择了分兵应战。源满仲所依仗的战略不过是意图分散周军的攻势,但他遗忘了最为重要的一点,周军聚则众将齐心,分则各有千秋。 曹彬率领海军,在筑紫岛与伊豫之二名岛之间的水域,也就是安艺、备后与伊予之间的内海,对敌方船只步步紧逼,日寇反而受困与后方的狭窄水道,不及撤离,沦为了周军的活靶子。 “绝对不许一艘日寇船只从我们手里溜走,给我狠狠地打!” 曹彬站在周军舰船的甲板之上,正在指挥作战。只见周军的火炮十有八九都精准地落在了日寇的船上,瞬间就将其船体炸出了一个个大洞,船只渗水,日寇士卒不得不跳船逃生。 来不及跑的,也全都葬身在了火海里,当真是水火两重天。 反观日寇的火炮,不是落在周军船只的左舷,就是落在船尾,精准度与周军的火炮差了不是一两个量级。日寇也许正是发现了这个问题,才会急着撤离作战水域,却给了周军更大的发挥空间。 眼见一艘艘敌军船只被炮轰后,紧跟着就沉入了海底,曹彬可没想放过那些跳船逃生的日寇。离得近的,曹彬直接让士卒们用火绳枪追着他们打,离得远的,干脆一发炮弹了事,大不了此战过后请求潘美再给他们送些炮弹过来。 海军校尉郑禾一路跟随曹彬走到今日,对曹彬本人也算是有些了解。 四万余名周军葬身于日寇之手,虽不是曹彬领军,但自从尚州之战后,曹彬对海军司的日常训练便抓得更紧了。时不时还会利用当地的地形,对海军司进行突击训练,就是为了今日能一举击溃日寇。 “指挥使,也不知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有韩副使在,我丝毫不担心,倒是张副使那儿,可有消息传来?” 曹彬虽嘴上忙着与郑禾讨论军情,眼睛却一刻也不曾离开正前方,时刻关注着周军对战场进行的扫尾工作,生怕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暂无消息传来。” “无妨,命队伍前进至播磨,我们亲自去问。” “领命!” 日寇水路一侧的兵力已然全军覆没,陆路一侧的情况也不太乐观。 杨业指挥着周军,以火器军为掩护,压制得日寇几乎喘不过气来。 源满仲最引以为傲的骑兵,对上周军火器精良的兵团式作战,根本就占不到一丁点好处。 “周军的火炮距离为何能打这么远,还打得这么准!”源满仲亲眼看到,他手下的骑兵还没有靠近周军,就被扼制在了百米开外,根本无法进行近身攻击。 “去,让他们拼死也要杀到周军面前!有胆敢后退一步者,立斩不赦!” 在源满仲的逼迫之下,不少日寇硬着头皮,躲过枪林弹雨,终于冲到了周军的面前。 就当他们准备一枪刺向周军士卒心口的要害之处时,才发现枪尖或者刺刀,压根就戳不进周军的心窝,周军士卒反而趁着他们愣神之际,一个个将其变成了刀下亡魂。 周军士卒配备的复合型铠甲,不要说日寇那粗劣不堪的兵器,就算大周自己的火绳枪,也能阻挡其一两分的火力,即使打中了,弹药也不至于深陷五脏六腑,只会简单受点皮外之伤而已。 源满仲眼见无论手下人发起多少轮进攻,皆能被周军轻易化解。结果到头来,他手下的人倒是去了七八分,仅余下数千人还在负隅顽抗。 杨业见状,直接命令周军发起总攻,逮着日寇就是杀。不到两刻钟,日寇的人数肉眼可见地少了十之八九。 东部战区与日寇之间的血海深仇,今日终于得报。待源满仲发觉手下只剩下不到一千来人之时,只得慌忙朝着京都方向撤离,跑得那叫一个快。 周边的美作、因幡等地的日本贵族,眼见就连源满仲也败下阵来,大半夜就收拾好了细软,跟在源满仲屁股后面撤走了。 周军没有费什么功夫,就将战线推进至了播磨一带,正好与曹彬会合。 休整一日后,韩通命众将齐集于中军营帐,言道他有要事宣布。 第170章 百官阅札记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诸位,李指挥使刚刚接到张副使的消息,日本京都已经沦陷,天皇与公卿一干人等,皆已被张副使拿下!” “太好了!” “张副使快我们一步,末将不得不佩服。” …… 韩通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接下来周军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难题。既然张永德已经拿下了天皇等人,那源满仲要作何处理?日本东部与东北部还有广大的国土面积,周军是不是还要一一将其打下来,又或是止步于此,这些都还有待柴宗训的决断。 在与诸将商议之前,韩通已将消息传回了汴京,恭请柴宗训圣断。 “诸位,若按我的意思,这日本京都以西,我们还是要啃下来。今日我就会命人给张副使送信,与其协商一致后,由他率领东路军驻扎日本京都,扼守咽喉之处,我领着你们杀他个回马枪,将剩下的地方清扫个干净,大家认为如何?” “但凭韩副使做主。” 见众将没有异议,韩通便让大家先回去好好犒劳一下各自的队伍,先行救治伤员,清查土地人口等。 源满仲逃走以后,本来还打算在天皇以及藤原氏公卿面前再挣扎一番。结果,待其狼狈行至丹波时,就听到天皇以及公卿等人,均被从伊势而来的大周军队给一锅端了。 “完了……这回全完了……” 日本天皇自古以来就是大和民族的象征,天皇被擒,相当于给了大和民族最致命的一击。这就相当于告诉普通民众,天皇在遭遇此等危机之时,并没有展示任何的神迹,这就变相说明天皇不是神,而是人。 失去了天皇与公卿为源满仲背书,众多武家势力不一定会听从源满仲的调遣。何况源满仲已经数败,恐怕他的威名早就在各地武将心中堕了个七七八八,不会再有人心甘情愿地听从源满仲的指挥,白白给周军送人头了。 源满仲担心的正在于此处,天皇与公卿被擒他压根就不在意,他从头到尾,他在意的都只是自己的权势与地位。 思虑再三后,源满仲决定绕过近江一带,前往越前、加贺,等待时机反击。 半月后,柴宗训召集众文武,针对日本战场接下来的安排,专门进行了一次偏殿辩论。 众文武各抒己见,一个个都争得脸红脖子粗的,看上去谁也不肯同意谁,还不知要讨论到何时。 柴宗训听来听去,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以下几个意见。 大周此前已应高丽之请,驱除了其境内的日寇,早已功成圆满,按理说早就不必再花费人力物力渡海作战。 渡海势在必行,此举可一劳永逸,将日本变成大周的海外贸易集散地。大周应该为后世计,驰骋大洋,货通万国,不该拘泥于仁义。况且大周与日本早就有仇怨在身,渡海作战,师出有名。 有的人则倾向于让柴宗训仿高丽之例,将日本收作附属国,划日本京都以东为天皇直属,以西为大周统管,这样面子里子都有了,岂不好看。 …… 柴宗训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言,反而是将一本印刷了百余份的札记交给童海,令其交由百官阅览。 “这是李处耘送来的,写这本札记的人,在源满仲当初撤离对马岛之时,就死在了日寇的手里。他本是高丽将领,名唤徐熙,你们都好好看看吧,看完了,再来决定究竟选择哪一种对日策略。” 薛居正拿到这本札记后,仔仔细细地从第一页开始翻起。尚未打开这本札记之前,他就在想,这本札记能得到柴宗训如此推崇,想必其中定有不同寻常之处。 待薛居正随同一众朝臣打开这本札记之时,他们都被其中记载的内容所震撼。 书中写道,徐熙从一介高丽将领,沦为日寇的俘虏,凭借着自身语言天赋,千辛万苦成了日寇的翻译,却弄巧成拙,引得源满仲入局,以致让高丽陷入人间炼狱。 后期,在徐熙的札记中,还有不少日寇生吃俘虏内脏、剖尸为乐的描述。在他重回高丽之时,更是眼见村庄在日寇的摧毁之下,十室九空。 …… 徐熙在札记中写道,“日寇杀人,不为避险,只为宣泄心中无尽的恶鬼本性,所遇之人不能存,所至之国亦不能存。” 在场的诸位文武,几乎都不曾经历高丽战场的险恶,他们大多时候,仅仅只通过军情上的只言片语,知晓日寇的战力不如大周,大周连连告捷,他们压根就不是周军的对手等片面消息。 这是他们第一次通过一个他国将领的实地记录,见证到了日寇的残暴本性,其行径简直就是灭绝人性。 薛居正作为文人,对文字的感受程度比武将来得更深,他眼见徐熙最后一笔,停留在了大周攻入对马岛,徐熙自认为能够重获新生的那一天。 “是日,周军攻势强劲,日寇不敌,退守东南,故国犹在眼前,只待相见……” 但徐熙没想到,日寇根本不打算放过他,周军最后也只能带回他这本札记。 武将一侧,看着札记上描述的战场氛围,比起他们记忆里真实的战场,怕是只写出了十分之一。他们眼见文臣一侧,已有人义愤填膺地拿着札记拍打自己的额头,就猜到这本书里所写的东西,肯定抵得过他们干巴巴地说上一百句。 “渡海作战接下去该怎么打,韩通他们并没有给朕送来任何意见,只是让人将这本书送了过来。朕想着,各位都是饱学之士,定能理解前线将领的意思,都说说吧,看完之后,你们作何感想?” 薛居正率先站了起来,步伐坚定地走上前。 “陛下,日寇天性残暴,断不可留,臣请奏,灭其国家、断其世系,令日本全境尽归我大周。” 薛居正道出了不少文臣的心意,看完札记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在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句话:日本绝对不能留! 自白江口一战后,日本才逐渐靠着派遣遣唐使的契机,从上而下通过革新,将国家机器翻新了个遍。他们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性质,本身就具有巨大的危险性。 虽说大周眼下国势蒸蒸日上,但花无百日好,若有一日大周衰落,就依日寇的本性,说不定会对大周动手。群岛之地,断不足以供应过多的百姓,他们终究会向外求得生存空间,那时大周便是他们最理想的去处。 “臣等附议!” 一众文武大臣难得意见一致,柴宗训自然不会拂了大家的意。 “好!即刻传旨张永德、韩通等人,朕决意灭日本国,毁其天皇世系,着令众将照办。” “陛下英明!” 第171章 灭国除名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侦察军司内,柴宗训发往日本的旨意,正在由专人负责进行特制的防水防火等处理,以便能够长时间跨海运送。 与此同时,侦察军司按例接收到了一份封存过的军情奏报,发现来自于河西,出于凉州李重进之手后,正欲呈送给枢密院。 “姚副使,西部战区指挥使李重进有最新军情消息送来,请您过目。” “好,拿给我吧。” 姚内斌一把接过奏报,打开后一看,只见李重进在里头提到,昭武十七年,奉柴宗训之命,随同耶律道隐西去的周军,现已完成使命东归,正于凉州落脚,特来信询问柴宗训,是否可令他们直入中原。 “他们竟回来了!这事可耽误不得,得赶紧让陛下知道。” 西域诸事,姚内斌向来颇为关注,他自然知道当初柴宗训命人专门随行耶律道隐西去的目的。这几年,柴宗训每年都会暗戳戳地向他打听,就盼着这些人能早日归来。 福宁殿外,童海老远地就看见姚内斌疾步走了过来,还以为枢密院又有什么要紧事。待姚内斌走近后,童海方才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想必是好事。 “姚副使稍后,我这就去禀报陛下。” “有劳。” 姚内斌难得一人前来见驾,柴宗训知他定有什么事要与自己面谈,忙让童海将其请了进来。 “陛下,臣今日收到李重进的奏报,多年前奉陛下之命,随耶律道隐西去的周军,已东归至凉州了!” “果真?” 拿到奏报后,柴宗训迅速翻阅了起来,果然见李重进因随行军队东归一事,特来信询问他的处理意见。 “陛下,仔细算起来,他们走了已有六年,也不知他们此行西去,是否有所收获?” “这还不简单,让他们亲自说与你听。传朕旨意,命李重进速速放行,并令西行军队直入汴京,莫要耽搁,沿途就不必查验了。” 见柴宗训如此重视此事,姚内斌还以为他是想尽快了解,周军西行后的所见所闻,满足一下内心的好奇而已。 殊不知,随着这批西行周军的回归,大周即将迎来一场争先恐后的西游之风。 半月后,柴宗训的旨意总算是送到了日本京都,韩通等人已趁月内书信来往的时间,大致平定了京都以西的日本领土,顺手将这部分地区青壮年男子的数量,去了个七七八八,仅余下一些老叟幼儿。 众人眼见柴宗训在旨意中写道,已决意灭国,遂不再礼遇日本天皇与公卿,将他们一一下狱,准备找个时间把他们送回汴京,交由柴宗训处置。 “诸位看到了,往后可以放开手脚干了,日本自此之后将会除名,国祚到此为止了。” 大家本以为,在一众文臣的坚持下,柴宗训最多只会将日本降为大周的附属之国,没想到陛下竟会赞成灭国之举。 众人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皆没发现韩通与李处耘饶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想来或许是那本札记起了作用,才令大周朝野难得意见一致。 自周军渡海作战以来,已然发现了大和民族许多违背人伦常理的行径,譬如日本皇室纳其母妹为妻,贵族以自杀为荣苟活为耻等,大部分都与大周所践行的道义相违背。 大方向定下来之后,具体的行动就有了标尺,韩通与张永德二人决定,各自率领一路联军,水陆并进,定要用最快的时间扫除日本京都以东的所有敌对势力。其中,尤以源满仲为主要的战略对象。 源满仲此时好不容易才在加贺一带落脚,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不到半月,就听闻周军开始大肆往京都以东的方向用兵。 “可有天皇的消息?” “听逃出来的商人们说,天皇已经被周军押回了国,早已不在日本了……” “砰”得一声,源满仲将手中的酒杯砸了出去,以此来控诉对周军的不满。 源满仲在发泄完心中的怒火后,转念一想,顿觉天皇被擒,也不是没有丝毫好处,起码如今天皇之位空虚,他大可以随意扶持一个人坐上天皇之位,再以新天皇的名义发布募兵令,或许还有与周军一战之力。 谁知源满仲刚提出这个想法,就遭到了众人的反对。不少人都觉得天皇之位非同儿戏,圆融天皇本就有子,若是贸然将其他人送上了天皇之位,必然会乱了法度,到时可能会乱上加乱,于眼前局势无益。 源氏本就出自日本皇室,源满仲打得什么主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源满仲本人也没有料到,大部分贵族与武家,宁愿空着那个位置,都不愿意推举他成为新天皇。众人意见上的分歧,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体现在了战场之上。 在周军围困越前、加贺一带时,没有人主动对源满仲伸出援手。张永德此前根本没有与源满仲交过手,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理由对他手下留情。 在水陆两军的配合之下,源满仲很快就败下阵来。不出一日,其据守的城池就在周军的炮火之下成了一处废墟,日寇四处逃散,却一个个都落在了周军手里。源满仲本人也被周军士卒生擒,押到了张永德的面前。 “哼!要杀便杀,不必多问!” 张永德见到源满仲本人后,感慨其确实比一般的日寇要懂得些许排兵布阵的方法,可惜也仅限于此,源满仲的水平还不如一个刚刚从大周演武堂毕业的校尉水准高,张永德都觉得有些胜之不武了。 “本使确实没什么好问的,拉出去砍了吧。” 源满仲没想到,张永德居然真的敢直接砍了他,以致还没来得及说些求饶的话语,就被人拖了出去,人头下一秒便落了地。 除去了源满仲这个硬茬之后,其他地方的散兵游勇就更不是周军的对手了。两个月之内,周军相继拿下了越后、陆奥、远江、骏河……已将日本实际控制的所有范围收归大周,仅余东北角的虾夷一处。 “韩副使,这虾夷之地,要不要请示陛下之后,再做打算?陛下的旨意是灭日本国,可不包括虾夷。” 第172章 断其世系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张永德的话也没什么不对,柴宗训的旨意确实只提到了灭日本国,虾夷的确不属于日本所有。 韩通也只能暂时将这个问题搁置,先巩固打下来的地盘要紧。 昭武二十二年中,周军自日本京都出发,分作两路,水陆并进,分别从东南、东北两线,将盘踞在日本的剩余敌对势力全部铲除。此战过后,日本仅余下一成男子,包括老人孩童,其余均为女子。 自此,日本大和民族,上至天皇世系,下至家族平民,皆已断绝。 消息传回大周之后,柴宗训大喜,不论是前线的将士,或是留守的百官,皆以为柴宗训喜的是大周能够拓展疆域。其实不然,柴宗训是在为大周数百年后,乃至千年后所喜,这条一直盘踞在大周身侧,时不时会跳出来咬一下中原政权的毒蛇,终于“死”了。 日本圆融天皇与众多公卿,此前已经被送往了汴京,他们本以为柴宗训会看在两国本无什么仇怨的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 结果第二日,圆融天皇等人就等来了柴宗训的旨意,数千人一并处死,不留一人。众人万里赴周,本就一路心惊胆战,这下好了,即使来了大周也还是要死。 许多公卿利用手脚禁锢的镣铐,直接往身上砸,想要把自己砸死,或者干脆在牢房四周的墙上、栅栏上狠狠地撞墙,也不愿意死在大周手里。 看守的人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硬是拉出几个为首闹事的公卿,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手起刀落,在牢狱门边就斩了他们。 “哈哈哈……好好好……”圆融天皇连说了三个好字后,脖颈处就被缠上了一条白绫。 柴宗训看在其曾作为日本天皇的面子上,特意给他留一个“全尸”。 随着白绫越拉越紧,圆融天皇的眼睛瞬间充满了血丝,瞪得老大,嘴巴控制不住的张开,本想大口大口地呼吸,奈何行刑之人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只见圆融天皇的双手被禁锢在了背后,校事卫奉柴宗训之命,特意为他上了“加官”,没一会圆融天皇就在众人面前没了气息。 藤原赖忠、藤原兼家二人悔不当初,他们之间的争斗,再怎么说也是藤原氏内部的争端,不应该将其置于两国纷争之上,以至于让日本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紧接着,圆融天皇的子女、妃嫔纷纷随其踏上了黄泉之路。藤原赖忠、藤原兼家也先后赴死,不到半日,数以千计的日本皇室与公卿皆断了气。 堆成山的尸体,在校事卫的监督下被一把火化成了灰,分作了三份,由专人秘密送至沈州、江宁以及台北。此前,柴宗训早已命当地府衙,在各处修筑好了带有镇压亡魂性质的宝塔,如今恰好派上用场。 处死圆融天皇的决定,乃是柴宗训一人的决断,他并未问过内阁与枢密院的意见,便匆匆下了将他们全数处死的决定。 待王溥等人知道后,已经为时已晚,柴宗训就连他们的尸首都化成了灰烬,还送出了汴京城,可说是早有准备。即使王溥等人碍于仁义,向柴宗训提出释放他们的建议,恐怕柴宗训也不会听进去一个字。 这件事也成为了柴宗训帝王生涯中颇为人诟病的一件事,后世人皆道其此前均可以善待亡国之君,本可直接拿下高丽,也情愿等上十数年,以科举参军分化高丽,待高丽内部自溃。 后世人不解,为何柴宗训单单就对日本如此狠绝,若是只因尚州之战死去的数万周军,还尚不足令柴宗训走出这一步。这个问题也成为了困扰史学界千古的疑问,或许只有柴宗训本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当此之时,大周朝野就算有意见也来不及开口了,人都已经死了,再来追究柴宗训的错处,对他们而言没有丝毫的好处。倒不如做一个顺水人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后来,柴宗训见诸臣果然来不及向他发难,心中暗道,幸好自己动手动得快,不然就杀不成了。 直至今日,柴宗训收到张永德与韩通送来的捷报,才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此前如果单单处死了日本天皇与公卿,其本土还尚有一线生机,若是被那源满仲募得兵马,早晚终将成为大周的心头大患。如今好了,在张永德与韩通的协作下,仅余虾夷一处尚未平定。 “虾夷不急,依朕看来,不过是顺手的事,眼下要紧的是如何治理日本。” 柴宗训的话,打开了殿上诸臣的思路,他们纷纷建言献策,有说仿西域北辽之例,命其建立自治州府的;也有人认为按照大周的规矩来办就行,也不必给予日本过多的自主权。 此时,女官一侧的和首辅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对柴宗训说道。 “陛下,战报上提到日本如今剩余的男子数量,仅为战前的十分之一不到,国中尽是女子。臣请旨,不如在日本仿照大周设立州府,再派遣女官前去任职,一来可照搬大周女官制度,管理日本民众;二来可将日本作为我大周的一处加工场所,由海运而来的货物,经过女子加工后,再内销往大周,可以省去不少麻烦。日后我大周女子若是愿意,大可前往日本开拓新天地,也不失为一个大展拳脚的好地方。” 听和首辅这么一说,许多文臣武将都坐不住了,原先女官在朝堂上颇为碍眼,如果能借此机会将她们都送去日本,海外之地、万里之遥,自然碍不着他们的眼。 “陛下,臣认为和首辅所言可行,陛下虽然有意改变大周女子的处境,为其谋得生路,却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如今日本已纳入大周版图,全境又只剩下一些女子,正好可以作为大周女官制度的外延之地,何乐而不为呢?” 王溥的话说得很漂亮,丝毫没有将女官制度在大周受到的阻碍说出口,言语之中全都是为了让女官制度有更好的未来,才建议柴宗训依照和首辅的意见行事。 “陛下,王首辅说得对啊!” “女官制度贵在基础,如今最适合女官制度落地之处就是日本啊陛下。” “陛下,和首辅为国之心,一片忠诚,您可千万不能辜负了。” …… 唯有赵普在一边苦不堪言,和首辅乃是他的发妻,若是柴宗训在朝野的坚持之下,决定将女官制度在日本铺开,那和首辅与他岂不是要夫妻相隔万里? 正当赵普准备开口之时,柴宗训终于发声了。 “尔等的意思,朕明白了。容朕再好好想一想,此事过几日再议。”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童海就喊了“退朝”二字。大家也只能望着柴宗训的背影,将还未说出口的话吞回到肚子里。 第173章 烧给圆融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日本战事结束后,韩通、李处耘、潘美三人先行返回汴京,他们的脚程只比战报晚了一两日,回京时柴宗训还未对日本战后安排做出最后决断。 此次返回汴京,韩通等人特意将日本皇室历代传承的三神器一并带了回来。 已故圆融天皇试图逃出京都城之时,曾经命人将三神器偷偷送往别处,后被张永德截获,这次一道随韩通等人先行返国。 三神器一词源自日本神话,天丛云剑(草薙剑),八尺琼勾玉,八咫镜。 神器据传为某位神明赐予,并由日本天皇代代继承的宝物。三件神器,千年来一直被当作日本皇室的信物,为民众所膜拜,但三神器实物究竟是什么模样,从来没有人见过。 韩通等人不敢随意处理,便将三神器上呈柴宗训,由大周天子来处置。 这日朝会,柴宗训下旨加封韩通为“少保”,李处耘及潘美各赐黄金一千两、白银两千两,并赐封家中一子弟职级晋升一级。其他有功将士着令枢密院记档后,一一恩赏。 “诸位从高丽一路奔波到日本,着实辛苦了。张永德等人待他们回来之后,朕再论功行赏,你们这些日子先回去好好休整休整,余下的事就放心大胆地交给下面的人去做。” 散朝后,柴宗训单独召见了韩通三人,欲向他们了解更多日本战场的消息。 “陛下,臣此次将日本皇室的‘三神器’一并带了回来,陛下请看。” 只见韩通相继呈上了一长、一方、一圆,共计三个礼盒,想必就是日本皇室所谓的“三神器”。柴宗训此前对这三件神器亦有所耳闻,不少人都说所谓神器,不过是为了彰显日本皇室的“神性”,这三件物品很有可能是后来人所杜撰的。 如今是真是假都无关紧要了,传承千年的日本皇室到此为止,这神器也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和象征。 “童海,都打开吧,让大家也开开眼。” “是陛下。” 童海一一将三个精致非凡的礼盒打开后,众人才得见“三神器”的真容。 仔细一看,天丛云剑不过就是一把寻常的铁剑,且已布满了锈迹,随意拉出一名周军士卒,其佩剑不知胜过这柄神器多少倍。 柴宗训心思一转,日本出现铁器,到自身掌握冶铁技术,不过区区数百年,竟然将此铁剑当作是传承千年的神器,着实可笑。 “若是朕没看错的话,这应是一把铁剑?” “陛下好眼力,臣常年领兵,一眼便知这只是一把寻常的铁剑。我大周冶铁技术已然十分成熟,日本是断不如我大周的,臣推断此剑绝不是千年前的物品。” 韩通内心也觉得日本皇室过于荒谬,居然有脸拿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来糊弄百姓,害得他兴致勃勃不远万里将其带回来,还特意请柴宗训亲自来看。 至于剩下的八尺琼勾玉与八咫镜,也不过是寻常的玉石、铜镜,品相极差,要是放在大周,别说皇室,就连普通官宦人家都不稀罕。 “朕如今心里还有点后悔,早知就让圆融天皇好好看看,他家祖先给他传的这些破烂玩意,也好给他留作殉葬之用。童海,给朕拿出去都烧了吧,记得烧的时候让他们大声喊出圆融天皇的名讳,朕怕他收不到。” 韩通三人也是颇为恼火,没想到日本皇室竟把破烂当成传国的神器,还害得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东西运回来,本想着逗柴宗训一笑,现在看来倒是他们闹笑话了。 “你们回来之后,日本战事是如何安排的?”柴宗训不想执着于三神器的事,他还有许多细节要向韩通等人核实。 “此事臣等与张副使商议过,虽绝大多数日本男丁已在战场上殒命,但男子的数量仍有不少。为保周全,臣与张副使已将分散在日本各地的男子集中到一处,此举可避免他们暗地里给我军使绊子,我军也无需分兵据守,只要占据几处关隘、要道,便可轻易掌控战场大局。” “此法甚好,这几日朝野也在讨论,战后大周该如何处置日本,不少人都在仿照西域北辽或者高丽等国之间徘徊,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柴宗训挥了挥手,示意童海给三人赐座。 韩通等人坐下后,各自都转过头给了彼此一个眼神,似有难言之隐。 “无妨,有什么话直言就是,今日你们在这殿里说的,朕保管没有他人知晓。” 童海心下了然,忙指挥其余的宫人内侍撤出了殿内,仅他一人留守在柴宗训身侧。 “陛下,日本的情况与高丽不同,自唐以来,新罗便与中原交好,到现在,高丽与大周的关系更加难舍难分。反观日本,虽说有唐一代,他们也没少向中原派遣使者,但其目的都是为了自身考虑,并未对中原真心以待。陛下不要忘了,战前正是那橘繁延伙同高丽贵族杀害我大周船员,无端燃起战火,他们死得冤啊……” 韩通等人自然是倾向于将日本全境纳入大周,如此才能不辜负他们一番苦战。 “日本虽说地狭人少,礼仪不通,总算还有些用处,我大周近年来海运昌隆,日本多的是好港口,于我大周益处甚多啊。” 潘美作为火器军司指挥使,看到的却是大周海运,这都是为了替今日不在场的曹彬说话。如果港口可作为海贸之用,同理自然也可以作为战船的停靠据点。 柴宗训看破了潘美心里的小九九,却选择不点破。今日即使他不说,柴宗训也打算在日本沿岸建立海军据点,扩建海军司。 这个想法柴宗训暂时不想透露给曹彬,免得他高兴得太早。 “陛下,另据侦察军司探查得知,日本境内有好几处尚未发掘的银矿。此前大周发行银票之际,碍于银两短缺,一度差点让陛下设想的发行计划胎死腹中,这下可算是解了大周的燃眉之急。” “银矿?储量有多少?” 第174章 东女郡国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听到日本境内竟然发现了银矿,柴宗训立刻坐直了身体,猛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抓着李处耘一直问个不停。 日本地处大陆与大洋的板块交界处,大大小小的火山不少,金银矿的储藏量自然不容小觑,为此柴宗训早就垂涎三尺了。 “目前探查出的主要有三处银山,储量尚不明确,还需派遣专人前去查勘。” “也是,这方面不是你们侦察军司擅长的,朕改日命财政部挑个人走一趟。” 柴宗训现在恨不得将日本地底下储藏的金银矿产,全数挖走运至大周,不给他们留下一分一毫。 “陛下,这地盘、港口和矿产,若日本只是大周的附属国,恐怕还无权处置,莫不如……” “你的意思朕知道了,你们这两日可有听过和首辅前几日在朝堂上的意见?觉得如何?” “这……但凭陛下决断。” 韩通虽然没把话说明白,可也不曾反对,很明显就是赞同和首辅所言。 半月之内,柴宗训相继单独召见了王溥、薛居正、姚内斌等人,也见了几位女阁臣,心中已然有了一个蓝图,但还尚未真正下定决心。 这日,柴宗训像往常一样独自走到尚书房外,只见到了年龄的皇子们都端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摇头晃脑地跟着老师读文章,唯有晋阳一人显得格外显眼。 柴宗训早有严令,皇子与公主们学习的内容,不能局限于经史子集,科举考什么,他们也得跟着学什么。只不过正巧,这个时间点上的正是古文课。 李昉是柴宗训特意为孩子们挑的老师,他的文章浅近易晓,慕白居易文风。柴宗训让他专司教授皇子、公主们的文章,也是想让他们能够从文章词句当中,体察民生、经世务实。 “方才这句,大家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老师,我知道!这一句的意思是,要我们做一个好人。” “哈哈哈……”元时一脸认真的回答,却引来一众兄弟的无情嘲笑。 太子元明见状,立马轻咳了一声,众人只得歇了玩笑的心思。 “这个答案说对倒也不算,但说错也错不到哪儿去,还有谁知道?” 李昉只好出面,引导大家继续深思。 太子元明聪慧过人,《大学》第一句他早已读过,自然是知道此句含义的,可他没有想要抢在众兄弟的前面回答,而是默默地在一旁用这一句练起字来。 晋阳本不喜欢这种文绉绉的古文课,尤其是李昉还将这课上得如此枯燥,她站起身来,说出了自己对这句话的见解。 “欲为善,则需亲民,民心民意即是道。” 晋阳的话让元明眼前一亮,暗道大姐的眼光果然别具一格,与他想得一致。 李昉虽对晋阳的答案高看一眼,但还是正正经经地解释了此句的正确含义,随即便准备开始领着大家学习下一句。 站在尚书房角落的柴宗训听到晋阳的回答后,当下就坚定了心中所想,仿若无人地离开了此处。 第二日,柴宗训正式在早朝上宣布,改“日本”为“东女国”,属郡国级别,册封晋阳公主为第一任东女郡王,将大周女官制度照搬至东女国境内,在境内设省州府管辖土地、人口等,使其永远为大周下属郡国。 另,东女国之外交、军事皆由大周全权处理,各处金银矿产由大周皇室管理,东女国君只负责国境内政事务。且东女国君之位,只可由大周天子遴选嫡出公主,或按长幼之序继任。东女国君可自由婚嫁,子女有尊贵而无权势,没有继承国君之位的资格。 “如今晋阳不过十岁,朕想着过几年再让她远赴东女国继任国君之位。不知,朕如此安排,尔等可有异议?” 柴宗训的安排既兼顾到了女官制度,又照顾到了朝臣们的意见。更重要的是,大家不用再为了柴宗训偏宠晋阳公主,疑心大周江山日后会起“龙凤之争”。 “陛下,敢问这东女国,我大周男子是否去得?” 一年轻官员的话,道出了诸多朝臣心中的疑问。 柴宗训只好笑道:“自然去得,只不过你们要是到了那儿,可就不归朕管了,要是犯了什么错,朕可不出面替你们说话。” “哈哈哈……”满殿朝臣自然知道那名年轻官员打得什么主意,和首辅等人还沉浸在女官制度得以在东女国顺利落地的消息,一时也顾不上文臣武将的反应。 “这‘东女国’三字,朕是取自《旧唐书》中的西羌古国之名,朕只愿这新的东女国能够在朕的后代手中,国祚绵长、永载史册。” 柴宗训将要在日本建立郡国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后宫,这个想法他事先并没有向符太后与皇后李纯妍透露过,算是给了她们俩一个巨大的惊喜。 “陛下这……算了,既然陛下已经下旨定了,我们也只能鼎力相助。皇后,接下来这几年,你我可有得忙了。皇后?” 符太后眼见李纯妍早已呆在了原地,便知这消息给她带来的冲击定然不小。她心里已经开始责怪起了柴宗训,怨他为何不先与她们商量过后,再做定夺。 李纯妍确实是被柴宗训吓到了,今早散朝之后,一众女阁成员就慌忙跑来向她禀报,柴宗训决意改日本为郡国,更名为东女国,并钦点了晋阳公主为第一任东女国君,在国境之内施行女官制度,准备仿照大周设立省州府衙门。 “母后您说什么?” 李纯妍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安排,虽说柴宗训此举是对晋阳的看重,但她一想到数年后就要与晋阳分离,万里之遥她怎能不思念。 符太后眼见李纯妍像丢了魂似的,只怕一时之间也很难将她的话入耳入心,便让李纯妍等人先回去了。 走在回坤宁殿的路上时,李纯妍脑海里的想法犹如线头一般缠绕在了一起。如今柴宗训旨意已下,李纯妍能做的唯有尽快接受这道旨意,并且有条不紊地将晋阳往后几年的时间一一安排妥当。 一早就赶往尚书房的晋阳,还不知道她的人生轨迹已因柴宗训的一个决定,完全脱离了原本的轨道,一心一意只记挂着今日的工学课与数学课,这可是她最喜欢上的课了。 今日一早向符太后请安时,不少有子的妃嫔纷纷感慨为何自己膝下没有女儿。倒是有女傍身的李贵妃,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像个无事人一样。 宝慈殿内,唯有一人恨得咬牙切齿,此人正是王昭仪。 第175章 一路向东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之前,晋阳中毒一事,柴宗训“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王昭仪关进了校事卫的大牢。真凶落网后,柴宗训也只是对王昭仪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聊以安慰。 尽管皇后李纯妍过后给她送来了不少珍宝,王昭仪依旧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转头就将李纯妍送的东西尽数封进了库里,还特意留下几件不显眼的小饰品赏赐给了宫人,想要以此来泄愤。 如今高丽已经半死不活了,王昭仪在宫中早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晋阳公主反而摇身一变,成了一国之君,这让她如何能够甘心。 回到殿内,王昭仪气得连砸了一整套上好的官窑瓷,吓得元昑慌忙地躲到了乳娘身后,战战兢兢地看着王昭仪“发疯”。 王昭仪的位份,还是柴宗训当初看在高丽王的份上册封的。时至今日,九嫔当中仅她一人产子,李纯宛的宸妃之位空虚已久,柴宗训也没有要将她册为宸妃的打算。 王昭仪猛地从乳娘身后将小元昑拉到了面前,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 “你可要给我争点气,为娘所有的指望可都在你身上了!” 元昑此时还不明白姐姐跟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从这一天起,王昭仪总是神神叨叨的躲在殿内,嘴里不停地在念叨着什么。 第二日,王昭仪在殿内给元昑划定了一片禁区,严令他从今往后都不许靠近。 汴京城内的百姓,对于柴宗训的旨意,绝大多数人都是持赞成意见的。这么大的一片土地,总归还得从皇室选一个人代为管理。东女郡国既已不剩几个男子,那册封晋阳公主为君,派遣女官前去打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东女国你去过吗?我婆婆娘家有个跑船的舅姥爷说是去过,听他说那儿的人都是吃的生肉!” “这……茹毛饮血之地我们要来干嘛使得?” “我打算以后有机会,亲自去瞧瞧!” “那咱俩结个伴?” …… 短短一日之内,东女国已成为了汴京城大街小巷热议的话题。 主角晋阳公主,直到当天散学回到坤宁殿之后,柴宗训与李纯妍二人才委婉地将此事向其缓缓道出。 “让我,去当国君?”晋阳公主指着鼻子,眼睛还瞪得老大,诧异的表情令柴宗训忍俊不禁。 一旁的李纯妍眼见晋阳还是一副孩子模样,顿时在想,仅仅五年时间,能否将晋阳塑造成一个能够担当得起国君之位的人。 “不错,朕圣旨已下,你可莫要辜负爹爹的期望。眼下还有时间,爹爹与你嬢嬢都会帮你的,自然还有元明。” 晋阳还未彻底适应这个变化,柴宗训已经着手开始调整她日后要课上的内容,让她往后随太子元明一道习帝王之术、明治民之法。 李纯妍与柴宗训商议后,准备为晋阳先定下驸马的人选,待时机一到,就先与晋阳成婚,二人一同前往东女国就任。 仅仅一日的时光,晋阳此生就与东女国的命运连接了起来,这使得她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距离汴京万里之遥的国度,十分好奇那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多年后,当晋阳公主第一次踏上东女国的土地之时,她终于见到了数年以来,只在书中见到的一切,那份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一眼就爱上了这里。 在柴宗训下旨改日本为东女郡国之后,为了彻底消除大和族的威胁,他下定决心要做一件“前无古人”之事。 这日,柴宗训宣召了海关部尚书尹崇珂。 尹崇珂还以为柴宗训是想了解东女国日后的海贸情况,从部里出发之前,就特意捎上了一大堆东女国沿海港口的分布图纸,打算当场解答柴宗训的疑问。 “臣如果没听错的话,陛下的意思是,让海关部随同海军一道,在运送日本战俘的同时,往东探索海运路线?” “正是。” 柴宗训一本正经的表情,让尹崇珂都不好意思直白地拒绝他。 自古以来无论是在传说,或者神话中,东边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现实当中,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汪洋大海,像一座冷峻幽深的水幕,阻挡在大周的面前。 面对柴宗训的要求,尹崇珂没有头脑一热,就答应下来。探索一条新的海运线路不难,难就难在明知前路艰险,也许根本到达不了彼岸,永远触及不到尽头,仍要“一往无前”地向前走,才是最令人感到无力的、可悲的。 尹崇珂作为海关部尚书,职责所在,必须要将此间的利害关系告知柴宗训。 “陛下,请恕臣不能答应。” “哦?理由是什么?” 柴宗训饶有兴致地直盯着尹崇珂,他倒想听听从尹崇珂的嘴里,能说出怎样令他不能拒绝理由。 紧接着,尹崇珂将东行航海的难处一一道出,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希望柴宗训能够收回成命,莫要浪费人力物力执意东行。东行过程中枉费心血不说,还有可能令众人葬身茫茫大海,从此了无音讯,一去不复返。 “朕一直不知道,尹卿作为堂堂海关部尚书,居然如此惧怕海洋。依朕看,内心如有敬畏感是一件好事,但明显过度的敬畏感倒不如没有,那只会令人畏首畏尾,不敢向前一步。” 尹崇珂一听就听出了柴宗训话里对他的不满,当即也没有选择辩驳,大周的海运发展到今日这般盛景,作为“海贸第一人”,他十分珍惜眼下的一切,不想因为大周天子一个“冲动”的决定,就白白地毁掉无数人多年来的心血。 “昔日徐福东渡,虽目的不纯,但总归勇气可嘉。今日我大周海关部尚书竟比不上徐福当年了?尹卿,不如朕与你打一个赌,若是你一直往东没有寻到陆地,往后大周海贸之事,在你有生之年,朕绝不再插手。倘若最后证明是朕对了,你又当如何?” “臣愿以死谢罪!” “倒不必如此极端,这样吧,如果朕赢了,你就交出职权,领朕之命,一路向东,誓不回头,如何?” 第176章 西行返国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臣,答应陛下便是。” 尹崇珂还以为自己赢定了,才如此爽快又“勉强”答应了柴宗训。不料数年之后,尹崇珂与柴宗训打的这个赌,却意外地令他名垂千古,成就一世功名。 隔天,柴宗训便传旨内阁,着其与海关部共同拿出一份东行的章程来,不日便出发与曹彬等人会合。 “朕已决意,将东女国境内剩余的大和族男子送往别处,永世不得回转。” “陛下英明。” 昭武二十二年末,东女国立,后柴宗训钦命嫡长女柴紫阳为首任国君,大周从此多一海贸、军事据点,施行多年的女官制度也得以在东女国生根发芽。 数日之后,柴宗训前脚刚刚送走尹崇珂,一群打扮得明显有别于中原的人,后脚就组团出现在了汴京城里,他们正是随同西行军队一起东归的异族人,来自于西域以西、异常遥远的地方。 众人眼见,他们不但打扮奇特,连样貌也与大周人长得颇为不同,绝大多数人都有着高鼻梁,深邃的眼眶,黄色或者红色的卷发,白皙的皮肤。这群人走在街上,即使是安安静静地经过一处商铺酒肆,也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西行军队今早进城的消息,李处耘在数日之前就禀报了柴宗训,今日早朝,他特意将西行军队之首宣上文德殿,让众文武一同听一听,他们此行一路西去的所见所闻。 “陛下有旨,宣西行军校尉王延德觐见。” 不多时,一名身着军装之人便迈入了文德殿,颇为意气风发。 “臣王延德见过陛下。” 事实上,柴宗训早已对当初随同耶律道隐西行的领军校尉,没多大印象了,只记得这事他交给了枢密院处置,没想到此人竟是王延德。 《王延德使高昌记》,又称《西州记程》,叙述的正是同一时期,王延德从汴京城出发,出使西域后,沿途的所见所闻和风土人情。 时移世易,回鹘已并入大周版图,这一次王延德是奉柴宗训之命,走得更远,一路见闻也必定更加难忘。 “王校尉一路西行,确实是不容易。你给大家说说,这一路西行万里,都有哪些稀奇的事?” 柴宗训在心里大概过了一遍与大周同时期的中亚、西亚和欧洲国家,王延德如果是一路往西,那他应该会遇到花剌子模、塞尔柱、突厥、库曼汗国、拜占庭、罗马帝国(公元1157年后改成神圣罗马帝国)……这些都是大周以西的强国、大国。 王延德在随同耶律道隐一路西行的过程中,一开始耶律道隐等人本想在就近之处落脚。不过王延德始终谨记柴宗训的旨意,要求耶律道隐等必须在抵达大海边缘处才可停下脚步。 将近四年的时间里,在王延德的带领下,他们在数不清的国家中穿行而过,为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一行人假意扮作了数支商团,便宜行事。 在过程中,有两三支商团最终与耶律道隐的大部队失去了联系,不是葬身在荒漠,就是遇到了他国战乱,遭了无妄之灾。 最终,仅余下数千人随同耶律道隐抵达了终点。 王延德手下的人皆是大周陆军司的精锐,数年下来,只有十几人因各种外因丧命,其余的人都在今日得以重返汴京。 不出柴宗训所料,王延德大大小小途经的国家,与他所设想的相差无几。 “陛下,现耶律道隐及其部族已在一处名为‘罗马帝国’的国家落脚,他为了能够尽快融入当地,已勒令部族的子民改为信奉当地教派。臣在西行过程中,也向各国贵族官员介绍了大周,他们都对大周很感兴趣,派了许多人随我们一道返国。这一路,皆因他们耽误了不少功夫,如若不然,臣等早已抵达汴京。” “这么说他们此刻就在这汴京城里了?朕倒是想知道,他们此行远赴大周,是打算做些什么?” “回陛下,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想与大周开展贸易往来,另外的一小部分人,只是想来见识一番大周的风土人情,并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王延德说完这番话后,见柴宗训一直没有反应,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否该继续开口, “与大周做生意的想法,倒是不错。可不远万里,仅仅是想来大周溜达一圈,朕看怕是没那么简单。无妨,先让外事部与商务部的人接洽一番,再细说也不迟。卢多逊、王祐何在?” “臣在。” “臣在。” “既然王延德已经把人领进门了,那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朕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王延德虽投身军旅,但家中尚有一位兄长延之,早已高中,这说明他的文学功底也不差,做人做事也颇有章法。 柴宗训最后那句话,王延德也听出了不妥之处。在他带回的这一批人里,有不少确实是打着与大周做生意的名头来的,毕竟他们当初就是假扮成了商旅西行。 至于剩下那些,单单看在商团的面子上,就花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随同王延德东归。不得不说,这些人背后的国家势力,其目的可能并没有那么单纯。 王延德并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奥秘,但他对大周有信心。 离去之时,大周已是不可同日而语,待王延德返国之日,想必更是一番盛景。王延德丝毫不担心这些有心之人,敢图谋大周一尺一寸的土地。如果他们真有此想法,大周军队正愁没地方施展拳脚。 数日过后,柴宗训降旨,念在王延德的西行之功,职级晋升一级,命其暂且回归陆军司当值。其余西行士卒,也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恩赏,包括那些客死异乡之人,且其家人皆得到了枢密院的抚恤。 在卢多逊与王祐二人的亲自“招待”下,打算真心诚意与大周做生意的人,都被挑了出来。剩下的人,待二人禀明柴宗训后,全被校事卫的人给“领”走了。 二人区分他们的方法很简单,仅仅只是命他们各自写下自己国中,能与大周互通有无的商品种类,结果花剌子模、拜占庭与罗马帝国的人,一个都答不上来。很明显,他们压根就不是国中精通商贸之人,此行到访大周的目的也并不纯粹。 李继隆得知,外事部与商务部给他丢来了一群说鸟语的外国人,即使撬开了他们的嘴,校事卫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李继隆只好转头向外事部要来了几个翻译,才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说,你们不远万里来到大周,究竟有何目的?” 第177章 正旦款待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幽暗的校事卫大牢里,三个异族样貌的男子被禁锢在了木架之上,狼狈不堪地吊挂在李继隆眼前。 他们身上满是严刑拷打后留下的血痕,已然只剩下半条命了。不过,他们的死活,李继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在乎能否从他们的口中问出实话。 “嘴还挺硬,好!看在你们跋山涉水‘到访’大周的份上,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一番,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惦记上大周,给他们上钢针。” 几名狱卒拿来好几根与筷子粗细相当的钢针,二话不说,瞅准犯人的肩井穴猛地扎了下去。 “啊!”“你们这群魔鬼!”“额……神不会放过你们的……” 如此粗的钢针扎进肩井穴,虽不致命,却会令对方的双臂疼痛难忍,如万蚁啃噬,痛彻心扉。 眼看狱卒第二针即将扎下去,方才还在破口大骂的三人就纷纷改口,不断向李继隆求饶,生怕慢了一步,第二根钢针就扎进肉里了。 李继隆忍不住嗤笑一声,什么神明魔鬼的,来了大周就得按照大周的规矩来说话,其他的一切都不好使。 “有话可得赶紧说,我这儿最多的就是针,要是说慢了,亦或是有一句假话,看我不把你们扎成筛子!” 不多时,三人就将他们为何千里迢迢来到大周、到了大周后的筹划等,一五一十地向李继隆交代了个清楚,而唯一的请求就是留下他们一条命,放他们回国。 “这事可不是我说了算,要不这样吧,看在你们一个个都能‘坦白招供’的份上,我定会在陛下面前给你们求个情,让陛下能全须全尾地放你们回去。” 话毕,李继隆不顾身后三人不依不饶的呐喊声,大笑地走出了校事卫的大牢。三人招供后,李继隆有感,大周怕是已经被人给盯上了,此事必须立刻向柴宗训禀报。 福宁殿内,自尹崇珂启程前往东女国后,柴宗训这段时间都在与皇后李纯妍以及女阁成员商议,什么时候派遣第一批女官赶赴东女?如何说服她们舍弃大周的亲友自愿前往?抵达东女后又该怎样做才能更好地治理当地? “陛下,校事卫都点检求见。” 柴宗训正与和首辅敲定第一批奔赴东女的女官人选,乍一听李继隆求见,便猜到他对那几个外国人的突击审问,定然是问出了些什么。 “朕知道了,你让他在偏殿先候着。皇后,你与和首辅她们几个,再将这几处细节合计合计,改日朕再与你们相商。记住,尤其是在女官的人选上,务必要以自愿为主,朕不想强人所难。” “臣妾明白陛下的苦心,定将此事放在心上,那臣妾等就先告退了。” 李纯妍等人走后,柴宗训快步来到偏殿,李继隆果然是为了那几人之事而来。 柴宗训也不急着知晓详情,只是先招呼李继隆坐下,让他慢慢道来。 紧接着,从李继隆的口中,柴宗训终于得知,那三人都是各自国内的探子,每个人都与三国的当权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行赴周,为的就是一探大周的虚实,回去后好制定相应的对策,应对大周的“威胁”。 “陛下,这花剌子模离大周最近,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冲着刺探大周边境以及各处兵力分布来的。臣在那人身上搜到了不少现画的边防图,他画完一份就缝进自己的大衣里,这才瞒过了所有人。” 柴宗训看着李继隆颇为恼火的样子,赶紧伸出手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头。 “我大周与他们相隔何止万里,这都能被他们惦记上,往好的方面想,何尝不是对我大周的看重。若是换作一小国,说不定还没有这个待遇。” 李继隆转念一想,柴宗训的话貌似也有些道理,下一刻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花剌子模距离大周太近,肯定是留不得了;拜占庭与罗马帝国又太远,暂时还不在柴宗训的考虑范围之内。 耶律道隐与其部族都不是善茬,柴宗训若不是靠着武力值的碾压,还未必是这群契丹人的对手,有他们在,罗马帝国从此以后怕是有得闹了。 仅剩的拜占庭,日后待大周海军慢慢壮大起来,柴宗训相信,拿下它也只是片刻之间的事。 “拜占庭与罗马帝国那两人,放了吧,与他们说大周不愿树敌,让他们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莫要招惹大周。至于花剌子模,人就不必再留了,往后的事,朕自有安排。” “臣明白。” 李继隆虽不知柴宗训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听命而行总是对的,不该问的话,他一句都不会问出口。 昭武二十三年开春,大周借正旦佳节,隆重接待了来自西域以西的诸国使者。众人皆被大周物阜民丰的盛景所震撼,数日内已与商务部签下了大大小小的订单,往来交易涉及的货物多种多样,有瓷器、丝绸、茶叶、药材、香料等。 诸国使臣都沉浸在与大周顺利达成贸易往来的喜悦中,丝毫没有发现他们中赫然少了来自花剌子模、拜占庭与罗马帝国的人。唯有坐在宴席中不起眼角落的王延德看出了端倪,却又不敢声张。 这些人虽都是跟随王延德一同返周,但抵达汴京后,外事部与商务部就接管了他们的衣食住行,往后之事再与王延德无关。 东归数年,王延德私下里早已与他们中的某些人相知相熟,尤其是此次消失不见的三国使者。王延德只打听到,外事部与商务部不知因何缘故,没过多久就将他们交给了校事卫,此后几人便音讯全无。 校事卫乃是直属天子的禁军,假设人是从李继隆手里“消失”的,那么背后之人……王延德忍不住看向坐在高位的柴宗训,恰好此时柴宗训方才喝下一杯酒,双眼也望向了这边。 二人的视线穿过宴席众人,相互交汇,谁料王延德下一刻便移开了与柴宗训相对的眼光,唯恐他发现自己的不妥之处。 “童海,宴席散后,着王延德偏殿见驾。” “是陛下。” 第178章 英烈碑成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童海来请王延德时,一路上他的脑海里都在不停地回放着此生场景,就如同走马灯一般,他有感此行自己定是祸福难测。 果然,柴宗训见到他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王延德当场哑口无言。 “朕听说,你与花剌子模来的使者私底下颇为熟稔?” 王延德支支吾吾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 柴宗训见他这般模样,也不愿再继续瞒他,便将实情告知于他。 “怎……怎么会呢?这几年臣几乎与他无话不谈,平日里更是待他如亲兄,他怎会这般待臣?” “因为他只有通过你,才能更快获取到大周的边防图以及军力配置。校事卫已查明,花剌子模这几年对大周十分忌惮,早就心怀不轨,有所图谋,你只不过是被当作了棋子而已。” 王延德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好一会才缓过了神来。王延德是大周的校尉,却同一个外族人相交甚密,还使其通过自己之手,窃取了大周不少军事机密,这让王延德如何能轻易释怀。 “陛下,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既知有过,那就该将功补过,即日起,你就给朕‘滚’到凉州去,朕会让李重进盯紧你,若是再有过错,朕定会一并惩处,绝不手软。” “谢陛下,不杀之恩。” 王延德重重地向柴宗训磕了一个头,他没想到,柴宗训不仅没有要他的命,还愿意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柴宗训将其发落到凉州,王延德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其背后的深意,暗自下定决心,这一回绝对不会再让柴宗训对他失望。 这几日正旦佳节,汴京城要比平日里热闹上百倍,而有一个人却错过了今年的这份热闹,孤零零地在异国他乡独酌。 “尹尚书好兴致啊,有好酒也不请我等喝几杯?” 尹崇珂回头一看,发现来人竟是张永德、杨业与曹彬三人。 “让我先尝尝这酒如何?” 曹彬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潇洒性子,还未等尹崇珂反应过来,便举着酒壶,朝自己嘴里灌了好一大口。 “这可是好酒啊,入口甘甜,醇香爽口!” “此酒名唤‘清水老醪’,指挥使喜欢的话,待来日回到大周,我送你几坛!” “好啊,待我俩东行归来,再把酒言欢!” 尹崇珂虽对未知前路忧心忡忡,但若身侧有像曹彬这样的豪爽之人相伴,也算是一件乐事。 张永德本来想宽慰尹崇珂几句,自打见他到了东女国,整日都是愁眉苦脸,无精打采的样子,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被柴宗训“发配”来的。 三人初听柴宗训对于东女国的安排之后,便知自家陛下绝对不会留下大和族剩余的男子。他们猜测,柴宗训大概率会下令处死这些人。 正当三人计划,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使近万人毙命之际,尹崇珂的到来,让他们顿觉柴宗训还是过于仁慈,将他们远远送走,倒不如全都杀了来得干净。 “你们二人打算何时出发?” “季风一到,我俩就出发,东女国的一切都有劳张副使您与杨兄担待了。” 杨业轻点了一下头,拿起桌上的酒举了起来。 “那就预祝你们一路顺风,平安顺遂。” 四人这场酒一直喝到了半夜才散,第二日几人皆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渐渐醒转。 此时距离季风来临,尚有两月时间,尹崇珂与曹彬二人,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东行的物资,凡是有用的几乎都装上了,就是为了能够有备无患。 前路茫茫,谁也不能保证会遭遇什么样的变故,所有准备只能往最坏的角度去想。尤其是火器,这可是二人保命的底牌。 东女国中,已无什么势力能够威胁到周军的地位,张永德与杨业便将剩余的大半火器都交给了即将东行的二人,再加上尹崇珂来时所带的,也尽够了。 “陛下的意思,想必张副使已然明了,在第一批女官到位之前,陛下想让您先带着将士们探一探这金山银矿,咱们心里也好有个底不是?” “放心吧,这事我放在心上了,待你们出发之后,我与杨指挥使分工合作,走它个遍,顺道把东北面的虾夷给收拾了,我总不能给晋阳公主留下一笔坏账。” 在来东女之前,张永德就不打算短时间内回去了,这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自然是要尽兴了再回去。若是柴宗训不催他,他完全可以等到晋阳公主继任东女国君之位了,再收拾包袱走人。 说来,东女已属大周,应当划归东部战区统管,张永德也不知柴宗训是打算将战区据点放在东女国,还是仍旧设在大周,亦或是有别的安排。日后杨业怕是得独自担当此任了,张永德心想,这几年有他陪着自己也不错。 杨业私下确实有想过,柴宗训是否会将东部战区的据点移至东女国,不过他仔细一想过后又觉得不现实。既然东女国内政之事已全权交由晋阳公主,柴宗训自然是不想干涉太过,杨业始终觉得,据点不会安排在此。 还有一事,杨业藏了许久都没有与人言说,其子杨延昭已被柴宗训派往高丽有一段日子了,也不知这小子返回大周之前,是否还能有机会再与自己见上一面。 此时此刻,杨延昭与张齐贤二人,正在尚州视察刚刚修建完成的英烈碑。 修建英烈碑的石料与工匠,皆是从大周而来。准确地来说,这块英烈碑除了立在高丽的土地上以外,似乎与高丽没有半分关系。 这块大周英烈碑通高四十米,西面的碑心是由一整块花岗岩雕刻而成,镌刻着柴宗训所题写的“大周英烈 万古长青”八个大字。东面的碑心是由四块石材构成,柴宗训特请文昌侯李煜,用撮襟书字体书写了碑文,其上记载了大周士卒在高丽英勇作战、驱除日寇的事迹。 看着眼前完工的英烈碑,张齐贤这一年多以来悬着的心,终于安安稳稳落了地。 “命画工将今日英烈碑落成仪式的场景一一画下来,待我返回汴京时,亲呈陛下。” 第179章 黄白之物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眼下英烈碑已然完工,也意味着离张齐贤的归国之日不远了。 这段时日以来,张齐贤忙着与高丽上下的大小官员周旋,内心也是颇为烦闷,若不是有杨延昭与他作伴,恐怕他在高丽的日子定是无聊至极。 “英烈碑成,我大周战死的将士们,总算是有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了。” 杨延昭身在军中,对此自然是深有感触。哪个参军报国的士卒,不愿意死后有一个安身之所,以军魂为大周镇守边疆。 “走!我们喝一杯去!” 正在张齐贤与杨延昭二人以为可以彻夜畅谈之时,两个不速之客打破了他们的宁静。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身在高丽左右执政之位的荀质与申质。他们深夜求见,很显然意在避开众人,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要与张齐贤与杨延昭相商。 “张侍郎,杨校尉,深夜来访,打扰了。” 如今高丽王年幼,高丽大权都落在了他们二人身上,修建英烈碑一事他们也出了不少力。张齐贤看在此事的份上,也愿意给他们俩一分薄面。 “两位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英烈碑一事还是仰仗两位才能如此顺利地办成,我与杨校尉还得多谢两位鼎力相助才是。若是不嫌弃,咱们一起喝一杯如何?” 此行,荀质与申质本就是有要事相求,面对张齐贤的邀请自然是却之不恭。 酒到正酣,荀质与申质见时机成熟,立马向张齐贤问出了他们心中的疑问。 “张侍郎,我们从往来大周的高丽商旅处都听说了,大周天子已攻取了日本全境,还要将其改为东女郡国,不知是否有这么一回事?” “你说错了,并不是全境,东北的虾夷就还没来得及动手。” 张齐贤与杨延昭可是出了名的好酒量,就凭高丽这点子淳度的酒,还不足以灌醉两人。 “这么说,其他的都是真的了?!” 荀质与申质的眼神一亮,他们没想到先大王执意向大周求援,还间接地帮助高丽除了这么一个隐患,还白送了大周一个人情。 “怎么,你们是想分一杯羹?不过我的印象中,高丽似乎没有出力吧?” “张侍郎说笑了,您就算给我们一百个胆子,高丽也不敢跟大周天子抢地盘!我等此来,除了想向您确认此事,还有一事想请求张侍郎,在大周天子面前,替高丽美言几句。” 张齐贤饶有兴致地放下酒杯,他倒要看看这两人能提出什么样的请求来。 “哦?两位不妨说来听听?” “这一两年来,我高丽有不少贵族子弟赴大周求学、备考,只是学子们皆道,大周是否能在高丽建几处学院,最好再设立一两个考点,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必要远行求学,足不出户便可。” 当初柴宗训允许高丽人参加大周科举,有一小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亲身感受大周的强盛,自动依附大周,柴宗训便可对高丽缓缓图之。这一层考虑,张齐贤虽只是一介侍郎,大概也能猜到柴宗训的深意。 日后,若只是将学子们的求学过程再次局限在高丽,那么这个效果可能就会大打折扣。仅仅依靠科举中榜后,在大周入朝为官的高丽人,怕是对高丽本土,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 “原来是此事,两位放心,待我返回大周,定当面向陛下禀明实情。不过,两位恕我直言,此举事关重大,决定权都在陛下手中,我可不能担保陛下一定会赞成此事。” 荀质与申质二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实际上,一大批喊苦喊累的贵族子弟当中,有不少都是他们家族,或者与之有联姻关系的家族中人。这才得以让他们二人,不惜拉下这个面子,半夜上门,请求张齐贤替他们传话。 “只要张侍郎愿意替我们传话就好,剩下了也只能看大周天子的意思了。来,我等敬张侍郎与杨校尉一杯!” 杨延昭在一旁都快要看傻了,高丽的掌权者都是这般货色,怪不得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怕是用不了几年时间,待高丽的寒门子弟纷纷站在大周朝堂之上,这些所谓的高丽贵族,也该是到了腾位置的时候了。 张齐贤与杨延昭相视一眼后,皆不动声色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我等还带了一些薄礼来,还望张侍郎与杨将军笑纳。” 紧接着,荀质便拍了拍手,马上就有人抬进来好几个大箱子,里面装着的,几乎全部都是黄白之物,足有万金之数。 张齐贤自然是不会拒绝这份好意,回头他再转手献给柴宗训,说不准还能在御前得个好名声。 “两位之事,包在我身上!” 杨延昭还以为张齐贤就这么被他们给轻易地“说服”了,正想要开口,却被张齐贤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那我等就先回去了,有劳有劳。” 送走荀质与申质二人后,杨延昭迫不及待地开口。 “你不是不知道,他们背后打的是什么主意吧?将科举考场设在高丽,这不是明晃晃地给他们作弊的机会吗?到时,即使有大周派来监考的官员,对上他们,怕也是不敢说些什么,又或者早就被这些黄白之物所累,选择与他们狼狈为奸。” “你当我不知道吗?这些东西我们不收,下面总会有人收,倒不如我们收了,再交出去,何乐为不为?我猜想,如果今晚我拒绝了他们二人的请求,明日这些东西,就会出现在使团其他官员的屋子里了。” 杨延昭瞬间恍然大悟,不得不说与张齐贤相比,他还是比较适合待在军中。起码在军中,刀光剑影都是明面上的,官场上的暗箭伤人杨延昭可躲不过来。 数日后,待收拾好行装,张齐贤与杨延昭二人就分道扬镳了。杨延昭是奉命驻守高丽,没有柴宗训与枢密院的旨意,他注定不得妄动。 “此一去山高水长,愿我等还能有机会共事。” “一定的,我在汴京城等你!” 第180章 次辅之位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张齐贤走后,参加完英烈碑落成仪式的众多高丽官员也一一离开了尚州。 大周驻守高丽的军力较为分散,一部分留在了釜山,一部分随同杨延昭一道,作机动之用,日前已返回西京。剩下的则分散在高丽几处重要的城池,起到监视的作用。 杨延昭自知责任重大,从不敢有所懈怠,唯恐高丽在他的监管之下出现任何的纰漏。 这日,在西京城的某处角落,几名贵族打扮的男子正在一处宅院中寻欢作乐,突然几名贼人闯入,二话不说就结果了他们的性命。场面一度失控,几名女子则趁机逃了出去。 好在贼人的目标是那几名贵族子弟,并没有为难那几名女子,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后续他们的样貌与行踪都暴露在了他人面前。 “给我查!就算找遍整个高丽,也要把这伙贼人给我找出来!” 荀质气疯了,他这头刚刚花了重金请张齐贤务必在大周天子跟前,为家族中的子弟,谋一个好前程。那头,他最有希望在来年大周科举中登榜的儿子,昨夜就惨死在了贼人的手里。 自从大周向高丽用兵以来,有少数高丽贵族不时拿着所谓的主权说事,意思就是让大周少插手高丽之事,免得失了高丽自身的属国地位与民族特性。 多年来,他们的主张一直都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在高丽皆是一群边缘人。 这段时间以来,大周将日本纳入自身版图,更名为东女郡国一事,在高丽被传得甚嚣尘上。这些人便趁着这个机会,大肆宣扬大周即将要吞并高丽的谣言,意图制造惶恐情绪,在民间为他们造势。 荀质与申质等掌权人自是看得十分清楚,高丽如果想要与大周相争,不外乎是拿着鸡蛋去碰石头。那群张口闭口大喊着“为了高丽”的人,如同猪油蒙了心一样,看不清楚情势,早晚必将高丽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好啊,我本来是不打算与你们硬碰硬的,可你们居然胆敢断了我家的指望,那这可怨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荀质暗道,他原本以为这些人成不了什么气候,没想到一时疏忽,竟让他们钻了空子。此事过后,高丽从今往后恐怕会很不太平。 几名贵族子弟莫名被杀的消息,一大早就传到了杨延昭的耳中。 “其中竟还有一名左执政家族的子弟,这事可有得闹了。” 高丽不说遍地都是周军,但这点消息想要瞒过杨延昭,那是不可能的。他早就知道高丽潜藏着一群意图反对大周的势力,只不过看在他们尚不足为惧的份上,他从来没有将其当作一回事。 昨夜之事,杨延昭倒认为他们做得不妥,如此一来,荀质必定会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得利的绝对不会是高丽,反而会是大周。 高丽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戏码,还真的是一回精彩过一回,之前是引狼入室,如今是自相残杀,还真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杨延昭忙吩咐下去,命令周军不可随意介入高丽争端,只许作壁上观。 不巧的是,张齐贤此时已经抵达了汴京,若是他还在高丽,定然也能看得见这出好戏,再与杨延昭对饮畅谈。 一早,柴宗训听闻张齐贤顺利返周,便迫不及待地在朝会上将其点了出来。 “陛下,臣有一物,想请陛下一观。” 张齐贤从身后拿出了一幅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缓缓打开。 众人只见,纸上画着的正是大周英烈碑在高丽的落成仪式,巍峨的碑石即使只是画在纸上,也能得见碑石的庄严肃穆。 “童海,将其挂到福宁殿去,朕想每日都看着。” “是陛下。” 百官纷纷咋舌,张齐贤这礼简直就送进了柴宗训的心坎里,居然能得到陛下如此珍重。 “陛下,臣临走之时,高丽左右执政曾重金贿赂臣,请求臣能够在陛下面前为其美言,将大周书院与科举考场照搬到高丽去。” “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朕,绝对不答应。恩准他们前往大周参加科举、入伍参军已是莫大的恩宠,难道还要朕将这饭喂到他们的嘴里吗?” “臣猜测陛下之意定是不允许的,便只答应了替他们传话。” “你做得很好,至于他们贿赂你的东西,便交由国学部作为扩建学堂之用吧,虽受益的是我大周学子,但也算是为他们积德了。” 处理完张齐贤的事,柴宗训正想点薛居正的名。不日随同尹崇珂一同赴东女郡国探查金山银矿的人,也是时候回来了。柴宗训想让薛居正先带着财政部的人,好好地将矿脉先理清楚,再着人前往东女先带回来一批矿石加以提炼,把银票的兑付滞后、白银一度紧缺的问题先解决了。 谁料,柴宗训将眼神往王溥身侧望去之时,却没有发现薛居正的身影。 “薛次辅今日没有上朝吗?” “回陛下,薛家一早便遣人向吏曹院告了假,说是薛次辅病了,恐怕……” 柴宗训仔细回想了一下薛居正的年纪,貌似已经七十一了,在古代社会来说,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异常少有的了。 “朕知道了。” 朝会散了之后,柴宗训特命太子元明以天子的名义前去探望,还带去了不少的名贵药材,只希望薛居正能熬过这一劫。 不料三日后,薛居正还是没能挺过来,病故在了昭武二十三年的春夏之交,享年七十一岁。 薛居正多年来历任户部侍郎、兵部侍郎、平章事等职,在官制改革后,又得柴宗训提拔出任内阁次辅,一生忠于大周,光施文惠,明以义理。 后柴宗训特追赠薛居正为少师,谥号“文惠”。 薛居正生前还颇为喜好读书,为文笔落不能自休,死后其子薛惟吉整理手稿共三十卷上奏朝廷,由柴宗训赐名《文惠集》,流传于世。 薛居正死后,内阁次辅一职空缺,大周朝野纷纷猜测,内阁几大学士之中,究竟是谁最有可能继任次辅之位。 其中,有一人早已觊觎内阁次辅之位多年,如今薛居正一死,恰好如他所愿,此人正是赵普。 第181章 归期几何?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多年来,赵普看似没有受到赵匡胤兄弟俩的影响,得以平步青云,成为内阁四大学士之一。实则,他是处处受到王溥与薛居正二人的压制,根本没有多少可施展才华的余地。 王溥精明,薛居正秉公,他们两个明里暗里时不时都为会柴宗训“打抱不平”。在他们看来,柴宗训很大可能是碍于赵匡胤在军中的影响,不得不提拔其亲信,借力打力,分散大周朝野的矛盾。 内阁中,四位大学士虽有三人曾与赵匡胤有过深浅不一的往来,但另外两位都能摒弃恩怨,立公为民,不似赵普这般颇为看重权位,颇好钻研。 赵普曾试图多次游说朝中文臣武将,与其结为儿女亲家,若不是众人忌惮其曾与赵匡胤来往紧密,看在他如今的地位,恐怕不少人都会趋之若鹜。 “如何?孟元吉(后蜀国主孟昶之子)答应了吗?” “不曾,我连他们家的门都没能进去……” “啪!”赵普一巴掌拍在桌上,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 “岂有此理,一个亡国之君的后人也胆敢拒我的亲,待我成了次辅,定叫他好看!” 赵府的管家不顾赵普正怒火攻心,还火上浇油说了句其十分不愿听的话。 “不如,让夫人去试试?她的面子大,兴许对方愿意点头将女儿嫁给二郎。” “别再与我提她,自打她当上女阁首辅以来,是越发不将我赵家放在眼里了,如今我哪里还请得动她这尊大佛,哼!” 管家生怕赵普将怒气撒到自己身上,忙退了出去,将难题留给赵普自己解决。 赵普本想靠着姻亲的力量,顺势将其推上次辅之位,眼下看来是没有指望了。 遗憾的是,就连时间好似也没有站在赵普这边。 半月后,柴宗训直接钦点了吕胤继任次辅人选,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你曾历任户部、兵部侍郎,朕相信你也一定能胜任次辅一职,望你能够与王首辅一道,打理好内阁事务,替朕分忧。” “臣定不辱命!” 吕胤与其弟吕端,一人现已身居次辅之位,另一人则为审计部的尚书,吕家风头一时无两。 旁人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赵普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双手还死死地攥着官袍不放,动作难掩心中愤恨。 赵普身为排名第一的内阁大学士,柴宗训直接越过了他,钦点了排名第二位的吕胤为次辅人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柴宗训是在给赵普添堵。 “至于紫宸殿大学士一职,朕认为开封府知府李沆堪当大任。自从李沆担任开封府知府以来,汴京城日渐清平,百姓安居乐业,李沆功不可没。传朕旨意,即日起李沆调任内阁,知府一职暂由蕲王柴熙诲出任。” 吏曹院的设置,就是为了将中央层面的选官用人之权收归帝王所有,次辅的人选也自然无需经过内阁的首肯。 赵普的主意应该一早就打在范家的头上,兴许范旻还真能在柴宗训面前向其推荐一二。 柴宗训话音刚落,此事就算落锤定音了。 吕胤获任次辅之位,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就算赵普咬出一口老血,也不会对此安排作出丝毫改变。 当晚,不少人朝臣都涌向了吕胤府上,想要祝贺他成为次辅。吕胤竟然一早就将监察院长符昭愿与校事卫都点检李继隆请了来,有他们二人在,吕府发生的任何事,柴宗训都能立刻知晓。 不得不说吕胤为官还真的很有一套,此举既不会得罪满朝文武,毕竟日后他还要与众人共事,少不得需要诸臣出力,又能当着柴宗训的面将“把柄”交出去。 王溥虽人没有到,但是礼到了。唯有一人,不仅人不到,礼也没到。 赵普郁闷至极,正在书房中练字,本想要静静心,奈何越练越心烦。 “扣扣扣……官人。” 一听是和氏敲门,赵普本就心烦,不想见她,但还是开了口。 “进来吧。” “官人这是怎么了?今夜百官都去了吕次辅府上,你这是在闹什么脾气?” 赵普的怒火一下就被和氏给点着了,他发疯似的撕掉了方才刚写好的字帖,忍不住大声怒斥和氏。 “怎么?和首辅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他吕胤如今都踩到我头上来了,你还要我去向他致礼,做梦去吧!” 和氏看着赵普发疯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回想多少年前,赵普上门求亲之时,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儒士。直至今日,赵普已被满眼的权势所左右,变成了一个只顾上位的俗人。 “你去不去都与我无关,算起来我也不在吕胤手下谋事。我来是想告诉你,月余之后,我将随同第一批女官远赴东女,家中一应琐事我皆会交给志愿(赵普之女)打理,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和氏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离开了书房。和氏的决绝,气得赵普又砸了不少上好的文房四宝。 “滚!都给我滚!” 自己的妻子尚能位居女阁首辅,赵普一想到他竟输给了吕胤,连个次辅之位都够不着,嫉恨之情与日俱增。此事对赵普的刺激,也使其往后行事,变得越来越极端,最终将他自己推入了无底洞。 大周次辅之位的暗流涌动,虽短暂搅得大周朝堂不得安宁,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远在东女国,即将远行的尹崇珂与曹彬。 昭武二十三年五月初,一切准备就绪的东行队伍顺利起航了。由几十艘船只组成的船队,沿着东女国的海岸线一路北上,驶向茫茫大海。 “尹尚书,你说我们这一去,归期几何?” 尹崇珂站在夹板之上,目光眺望着远方,曹彬所问的归期,他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望上苍保佑我们,还能有与陛下的再见之期。” 有着东南季风的加持,东行船队的行船速度比平日里要快了许多,不出半月便出了东女国境内。 送走尹崇珂与曹彬后,张永德不但要忙着对虾夷用兵,还得忙着迎接,即将抵达东女的第一批女官,与奉命前来勘探金山银矿的财政部同僚。 第182章 派她探路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这段时日以来,张永德眼瞧着都消瘦了许多,不过身体看着却更有劲儿了,竟要比待在汴京那会,人还要更精神些。 “离了家,反倒是轻松了许多,想必是少了我家夫人的唠叨,这日子美的!” 这日,刚刚练完兵的张永德命人搬了一把躺椅,正美滋滋地躺在庭院里晒着太阳,好不悠哉的样子。殊不知,他的好日子即将要“到头”了。 “副使,汴京来人了,都已到了城门口。” “这么快?!走,接人去。” 女官到位后,张永德终于可以将东女国的内政事务交出去了。不然,成日里让周军一群大男人跟一堆妇孺打交道,张永德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矿脉一事,趁着这回汴京来人,张永德也可以顺势调走一部分人马,往虾夷进军,东北那头正打得热火朝天,不过尽是虾夷人在挨打。 自从日本天皇一脉与公卿贵族被柴宗训一网打尽之后,京都城里的天皇居所就被封存了起来,张永德只留下了一部分周军在此驻守。 此处已默认作为日后东女国君,即晋阳公主的居住之地,为此,张永德还时不时派人前来打扫一番,只为了能让其始终保持焕然一新的状态。 而藤原氏公卿的族地,则成为了张永德的临时驻地。 “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还恕我不曾远迎。” “张副使这是说得哪里话,他乡遇故知已是不易,怎敢劳您相迎!” 和氏屈身向张永德福了一礼,张永德则抱拳回礼。 “这位是随我们一同前来的财政部右侍郎向敏中,此行特来处理矿脉一事。” 只见一位身着青衫、年轻有为的男子,规规矩矩地向张永德行了一礼。 “都是自己人,日后便不必多礼了。” 张永德的健谈,没一会就将大伙儿初次见面的尴尬化作了乌有,众人顿时便聊成了一团。 突然间,和氏凑到张永德身旁,悄悄向其递了一句话,张永德便立在了原地,许久不曾动弹。 “张副使,大长公主也随我等一起来了,她怕耽误了我等的公事,已先到了你落脚的地方,你赶紧回去看一眼吧。“ 张永德没想到,他快活的日子还没过几天,大长公主就悄无声息地混在队伍里跟了过来,这下他的心情直接降至了最低谷。 “外事部的人在半路上就与我等分道扬镳了,他们是奉了陛下的旨意,特意为科举一事专程又跑了一趟高丽。临行前,陛下让我跟您说一声,高丽近期怕是会不太平。张副使,您可听清了?” “嗯?嗯嗯!听清了,那这样,我先回去看看。待会有人会领大伙先去歇息,我晚些时候再给诸位接风!” 张永德叮嘱完众人后,便火急火燎地赶回了住处。 晋国大长公主知晓和首辅一行人是为了公事而来,为免张永德分心,便想到先来他落脚之处候着,也好看看他平日里都在干些什么。 谁料晋国大长公主门还没进,就被府里清一色的女子给迷花了眼。 “你们都是服侍张副使的?” “是。” 一个领头的女子见晋国大长公主一身雍容华贵的打扮,一时之间也不敢对其有所违逆,只好据实相告。 晋国大长公主强忍着怒火,走进张永德的住处,这里处处透着幽静,确实是一处放松休闲的“好地方”。 此处不大,晋国大长公主没多久便逛完了每一个角落,她心中细数了一遍,除了站岗的兵士以外,府里大部分服侍的都是女子,一个个还都柔弱地不成样子,这让男子见了可不得广发怜悯之心吗? 此时此刻,晋国大长公主正坐在大堂,静静地等待着张永德的到来。 回到府门口时,张永德徘徊再三,一时之间竟不敢进去。 “左右都是死,早死好过晚死,拼了!” 张永德快步迈入厅堂后,果然一眼便发现了正坐在上首的晋国大长公主。 “公主大老远地跑来,也不提前与为夫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晋国大长公主笑意盈盈地没有说话,张永德还以为定是两人多日不见,她对自己的宽容度提升了好几个台阶,便上前欲拉起她,准备好好瞧一瞧对方。 没想到张永德刚刚靠近晋国大长公主,她便揪住了张永德的耳朵。 “好啊,我就说你怎么愿意守在这异国他乡,原来竟是红袖添香!亏得我还跟陛下说,让他体谅体谅你这个姑父的辛苦,让你尽早归国,怕是你压根就不想回汴京吧?!” “公主,我冤枉啊!这,这东女国除了大周军队,已无一个男人,我也不能让手下的人尽干一些浆洗洒扫的活儿吧?为夫可从来没有让她们近过身啊,不信你可以叫人来问问!” 晋国大长公主还算是知晓一些东女国的实际情况,听罢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撒了手,让张永德坐下再说。 “好了,就算你所说的有几分道理,也要保证离她们远些,总该是一些亡国之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公主放心,为夫的吃食从不让她们经手,书房重地也有兵士把守,谅她们也没那个能耐。” 随后,晋国大长公主便将她如何在柴宗训面前求得恩典,随同和首辅一行人远赴东女之事告知了张永德。 “这次我来,还给你带来了一些棉衣,以及你常用的一些物件。当初你走得着急,我也不知道你会这么久不着家,也准备得不充分,这次索性全都带来了。” “多谢夫人一直记挂着我。” 张永德紧握着晋国大长公主的手不放,甚是眷恋这片刻的温情。 “我这次来可还有重任在身,晋阳公主虽还得过几年才会来此继任国君之位,但太后与皇后皆不放心。她们是没法出宫了,才派我前来探个路,也好先将这里的风土人情先摸清楚,日后晋阳公主也能更快地适应。” “儿行千里母担忧,皇家也不外如是,只是辛苦夫人走这一趟了。” “晋阳也喊我一声姑祖母,这点事我应当要为她做。” 张永德又问候了一番家中长辈、小辈的情况,见他不在,众人皆能欢喜度日,他内心也宽慰了不少。 当晚,张永德特意选了一处幽深僻静的庭院为众人接风洗尘,晋国大长公主也一并出席。 “如今,内政之事有和首辅,矿脉一事有向侍郎,我肩上的担子总算是卸了一半了。日后若有难处,尽管与我等直言,军中众人定会鼎力相助。” “多谢张副使!”和首辅代表在场众人,先干为敬。 没一会,一道道精致鲜美的菜肴就被端上了桌,而摆在晋国大长公主面前的正是一道由河豚制作而成的菜品。 第183章 死亡名册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晋国大长公主看着眼前这道菜,若有所思。她出生在大周皇室,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尝过,不过河豚肉并不好处理,稍不留意就会沾染上河豚毒素,可轻易取人性命。 身处异国他乡,晋国大长公主不得不多留一分心眼,她随意点了在场伺候的一名女子。 “你过来,试试这菜。” 那名女子战战兢兢地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表面看起来并无异样之处。 但是待她将筷子放下后,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却突然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死死地捂着肚子不停地在地上抽搐、翻滚,没过多久便咽了气。 在场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打断了下筷的动作,不少大和族女子倒是反应激烈,又喊又叫,有好几个甚至被此情形吓得没站住脚,腿软地蹲坐在地上。 “来人,将此地给我围起来,不可放走一人!” 在那名女子倒地身亡的第一时间,张永德就反应了过来,定是眼前的河豚鱼有毒,晋国大长公主才会命那女子试菜,果然一试便试出了问题。 张永德怒了,无论是谁想要借着今晚接风宴的由头,意图不轨,被他查出来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此事还不能排除在场所有人的嫌疑,张永德一开始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大和族女子身上,毕竟在他看来,就算借给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如此重要的宴会上,贸然对大周皇室中人动手。 两刻钟后,周军在兵围宴席场地之后,抓住了一名鬼鬼祟祟的女子,将其带至了众人面前。 “副使,我等见此人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徘徊,当即扣下了她,并在其身上,搜出了这把刀,上面还残留着些许鱼腥味与油脂。” 这女子已被眼前的阵势给吓懵了,在张永德的质问之下,她忙跪倒在地上,将那把刀的来历一一道出。 众人这才得知,这刀是有人交给她,让她务必销毁。只是她见这刀做工精细,不像是普通刀具,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要将它偷偷带出去卖了。 战后的东女国民生凋敝,一针一线皆来之不易,何况是这金属打造的刀具。 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人还没走出这方庭院,就被周军押了进来。 “你若是说出这把刀是谁交给你的,或可免一死。” 晋国大长公主没想到,自己方才踏上东女国的土地,下一秒就有人想要自己的命,对方这是对她有多大的仇怨? “是……” “还我族人命来!”还未等这名女子开口,人群中突然冲出来另外一名大和族女子,手握利刃,径直朝着晋国大长公主而来。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如何能是周军的对手?在她尚离晋国大长公主还有几米开外之时,就被周军的火绳枪击中了肩胛骨与左右大腿,手中的利刃也被紧接着上前的周军给夺了去。 “你是皇族中人?” 晋国大长公主在她的呐喊声中猜到了其真实身份,自己作为大周皇室中人,确实与被族灭的天皇一脉有着“深仇大恨”。 “不错!我是公主之身,幸而在你们手里捡回了一条命,本想就此隐姓埋名,安稳度日。没想到大周天子竟然如此狠绝,杀我全族。我发誓,与你们大周皇室不死不休,没想到上天还真的将你‘送’到了我的面前。” 自称是日本“公主”的女子,五官狰狞地用带血的手指,一直指着晋国大长公主谩骂,似想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心中的仇怨与不满。 “你叫什么,总该让我知道,是谁想要取我的命。” “你记住了!杀你之人乃是村上天皇之女,保子!” 晋国大长公主嗤笑了一声,转过身去与张永德耳语了一番。 须臾,张永德站了起来,向在场众人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已逝村上天皇之女保子,意图刺杀大周皇室中人,即日起,为保一众大周皇室与官员的安全,本副使决定,在东女国全境清查大和族皇室中人,如有检举告发之人则赏金一两,但如有藏匿欺瞒之人格杀勿论!” 保子知道,当初周军攻破京都之时,只是将京都中的皇族中人与众公卿押往了大周,各地还散落着不少皇族一脉。即使后来不少男子都被周军送往了不知名的地方,但仍有不少女子如她这般,潜藏在平民百姓之间。 张永德此举,岂不是要一个不留,将所有皇族之女赶尽杀绝? “不可以!我……我认罪!河豚鱼是我做的,与他人无关啊!” “将她带下去,先留她一命,待找到其他皇族女子,再一并处死。” 张永德压根无视保子的求饶,迅速命人将其押了下去。 今夜本是为了欢迎和首辅等女官,以及财政部右侍郎向敏中准备的接风宴,谁料竟被一个外人给搅黄了。张永德作为此次宴会的发起者,当即自罚三杯,给众人致歉。 “张副使不必自责,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此事很明显是那贼人意图不轨,还险些伤了晋国大长公主,着实可恶!” 和首辅也没想到,自己抵达东女的第一晚,就能遇见如此凶险的场面。想来,这东女也并不是如同表面这般风平浪静,暗地里仍有不少暗流涌动。 “无妨,能借此事清查东女国中剩余的皇族余孽,我也算是为晋阳公主做了一件好事。待晋阳公主到来,不就没这档子事了?不过是一条河豚鱼而已,还吓不着我。” “晋国大长公主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圣人遣您来走这一趟,果真是没错。” 和首辅与晋国大长公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是将今晚这件意料之外的刺杀,以一种颇为轻松的姿态给遮掩了过去。 数日之后,当潜藏在民间的皇族后裔得知,保子因擅自刺杀大周皇室中人,使得她们均被周军列入了“死亡名册”,一个个皆默念着保子的名字,诅咒她,恨不得让她立即去死。 第184章 拉人下马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第二日,刺杀一事并没有影响到第一批女官的赴任,与向敏中等人的步伐,众人皆有条不紊地开始在东女国搭建具有大周特色的行政体制。 晋国大长公主也不曾闲着,她随同和首辅一道赴州县亲力亲为,倒也不失为一种快速了解东女国的方式。 张永德则将重点转移至了虾夷,并给前线军队设置了最后期限,令其在本月之内,必须拿下虾夷全境。半月后,周军终于啃下了东女国东北部的虾夷,并将其属民限制在了原虾夷一带,令其不可随意进出东女国。 张永德心想,虾夷之民还得妥善安置,待其得到柴宗训的旨意后,再行处置。 当初与和首辅分道扬镳的使团众人,在她们抵达京都之前,便到了西京,待将柴宗训的旨意转述给了高丽掌权人后,就打道回府了,徒留下荀质与申质二人无声叹息。 尽管送出去不少珍宝,可荀质与申质二人对在高丽设立科举学堂与考场一事,始终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果然,无数珍宝最后都打了水漂,两人的筹谋也落了空。 “如今我家族中最有希望登榜之子,已惨遭毒手,而今之计,唯有拉拢其他有可能考中的学子,才能让他们往后能为我们所用。” “如此行事,能行得通吗?这些人,总归不是我们自己人。” “右执政多虑了,待他们到了大周,必定是孤立无援,我们好歹也是高丽的掌权之人,他们不会拒绝这份助力的。” 申质听罢,连连点头示意。柴宗训既然不允许考场设置在高丽,自然是有他的考虑,不管是不是看穿了他们的意图,现下都已揭过去了。 遗憾的是,荀质抓了不少人,他们都没有承认杀害了其子。荀质一气之下,一个也没放过,全都杀了。此举对高丽反周势力打击不小,数年内,他们都没有能够重整旗鼓,以致错失了反大周、存高丽的最后机会。 荀质与申质在高丽国内只手遮天的举动,引起了不少朝臣的不满。奈何二人与大周关系密切,杨延昭又是奉了大周天子之命驻守高丽,他们这才投鼠忌器,始终未与荀质与申质起正面冲突,但私底下的争端已经呈现了白热化的状态。 高丽朝局明里暗里的变化,皆没有逃过杨延昭手下人的监视。杨延昭总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最有利于大周的消息,并在暗中推波助澜。 “既然他们想拉荀质与申质二人下马,我助他们一臂之力又有何妨,不过这后果嘛……” 在反对荀质与申质的人中,尤以崔承老、金审言为最。金审言是新近崛起的地方势力代表人物,因在高丽战后任职州牧,务农恤民,甚获时誉,逐渐晋升至高丽中枢。 杨延昭暗中向二人传信,信中言道,大周天子只愿战后高丽,能够迎来一个文道兴盛的时期,并不愿见高丽被权臣掌控,陷入无尽的内乱之中。 杨延昭的话,简直说进了二人的心坎里,他们本就是信奉儒学之人,与那只知道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荀质、申质二人,本就不是一路人。 眼下崔承老与金审言既已通过杨延昭,得知了大周天子对高丽的期许,他们筹划拉荀质与申质二人下马的决心,便又坚定了几分。 这一日,趁着朝会期间,众人一心只顾聆听某位官员向高丽王上奏,今岁的钱粮所得多少、高丽人口增长多少之际,崔承老向左右侍从使了一个眼色,当下,他们就猛地冲上前,将荀质与申质二人,及其核心党羽、心腹给控制住了。 “你们想要干什么?!” 荀质被迫跪坐在地上,大声质问起站在一旁,颇为气定神闲的崔承老等人。 如今细数高丽朝堂,也就只有崔承老能够与荀质作对,他被抓后才第一时间望向崔承老。 年幼的高丽王何曾见过眼前的阵仗,竟被吓得哭了出来,崔承老只好让宫人先将高丽王带了下去。而后,崔承老从衣袖处抽出了一纸卷轴。 “你仗着自己身居执政之位,何时将大王放在了眼里。这里列举了你多年来,与申质贪污受贿、拉帮结派、擅杀朝臣的证据,铁证如山,容不得你狡辩。” “你们胆敢动我,就不怕周军秋后算账吗?!” 荀质意图挣开束缚,却被摁得更死,头都快贴到地板上了。 “周军如何,还轮不到左执政为我们操心,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杨延昭的到来,绝了荀质与申质的最后一点希望,众人纷纷给杨延昭让出了一条道,让荀质能好好看清楚来人是谁。 “杨校尉,你为何要相助于他们啊,我可待你不薄啊!” “你说错了,我杨延昭是大周人,大周天子的旨意才是我奉行的最高准则。你与申质二人仗着执政之位,居然还妄想向陛下提条件,让你们家族中的子弟走捷径?你这是把陛下当成什么人了?这回使团远道而来,已明确向我转达了陛下的意思,你们的执政之位到头了。” 崔承老不顾还沉浸在此变故中没有反应过来的二人,命人将他们押入了死牢。 朝堂之上,荀质与申质二人的团伙也被逐一清了出去,高丽大权终于又回归到了崔承老一帮正经儒臣的手里。 “多谢杨校尉助我高丽铲除此等祸国殃民的佞臣,请受我等一拜。” 杨延昭忙扶起崔承老等人,他只是一介校尉,何敢承受他们如此大礼。 “万万不可!这也是我们陛下的意思,陛下只希望高丽接下来能够好好布学、兴武,早日恢复至战前的状态。到那日,我这帮兄弟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崔承老等人听罢,皆热泪盈眶地面西而拜,感谢柴宗训对高丽的眷顾之心。 荀质与申质二人一看就是精于算计之辈,如果没有利益交换,不可能会一心一意地替大周办事。此前他们极力促成英烈碑一事,就是想要拿此事向张齐贤讨人情,让张齐贤给他们当传话筒。 崔承老等儒臣,只需对他们晓以科举之利,他们便会对大周有求必应,致力于成为大周在海外宣扬儒学的圣地。这对于穷其一生钻研儒学经典的人来说,是最具诱惑力的条件,也是最好的认可。 高丽儒臣当权,定不会允许武将当道,杨延昭那么说,不过就是表面的恭维之语。日后,只要高丽始终拉不出一支拥有实际战斗力的队伍,杨延昭及其手下的周军,就能在高丽横着走。 “诸位往后有事,尽管来寻我,我无有不应!” 第185章 《东女游记》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杨延昭还有言外之意未曾道出,只有对大周有利之事,他才会应下。别的,他只会左耳进、右耳出,使劲忽悠,待他们不耐烦了再以自身有难处为由,一一婉拒。 这一招“空手套白狼”,在杨延昭的运作之下,竟保了高丽一段时日的安宁。 昭武二十三年末,高丽恢复了与东女国的官方来往,和首辅手下第一批女官的到任,也令东女国百姓逐渐从战后的凋敝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数月时间,晋国大长公主将一路来的所见所闻整理成册,足有七八本之多。 “待我回到汴京,可算是能与太后、皇后有所交代了。” 在向敏中将第一批开采出来的矿石装船后,其与晋国大长公主便开启了返航之路。 东女国内尚有许多细枝末节,等着和首辅去处理,她此番并不会与二人一同归国。 “劳烦晋国大长公主与我家官人解释一二,我怕他……不提了,您就说,我这儿还得有些时日才能理清诸事,请他多多珍重自身。” “你们夫妻二人,平日里也是这般相敬如宾吗?倒不如写封书信来,我替你交给他,信里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 “无他,就这一句便够了。” 和氏与赵普之间的夫妻之情,本就淡薄,自然不会像晋国大长公主与张永德那般,互相惦记着对方。 今日返国,张永德早就将数月以来,晋国大长公主夸过的、用过的物件全都打包好了,装上了船,眼下,人还在夹板处,向一众兵士交代,这一路上有什么该留意、该避开的暗礁与旋涡。 “你的话,我一定带到。我也有一事想让你帮我留意着,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明白,张副使这儿,我替您盯着,保管每月一封信,如何?” “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思!那就拜托你了,我在汴京等你回来。” 晋国大长公主与向敏中一行人辞别后,张永德与和首辅便各自回归本位。 此次随同第一批女官赴任的女阁成员,还有尹崇珂之妹,与曹彬之妻高氏,她们二人来此的目的,是想体验一遍尹崇珂与曹彬走过的地方,不想现下,倒是整个人都埋进了东女国的俗事杂务中。 尹崇珂与曹彬一路东行,貌似是离大周越来越远,她们二人也只能到这距离两人东行起点最近的地方等着,想着总有一天能等到他们的归期。 二十余日之后,晋国大长公主与向敏中终于抵达了汴京。二人一进城就分别被符太后、皇后李纯妍与柴宗训叫了去,自己家门口都还没有踏进去一步。 “姑母您可算是回来了,我与母后不知多担心您。数月时间,您也就送回来一封信,您合该每月都向我们报一回平安啊!” “我这不是完完整整地回来了嘛,两位交代的事我不得实地走走、看看,我怎知下面的人有没有尽心,还是亲力亲为的好。来!这便是我数月的成果,两位请过目!” 只见晋国大长公主倏地搬出了好几本册子,每本都足有半寸那么厚,符太后与皇后李纯妍皆是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几个月来,我几乎走遍了东女国大大小小的地方,北至秋田、南至房津,一路见闻都在这儿了,希望能对晋阳日后继任东女国君之位有些用处。” 李纯妍默不作声地拿起了一本册子,开始翻阅,符太后也凑过来看了看。 此书中记载的乃是东女国近江一带的若狭,一应地势、人文,乃至土地数量、饮食习惯等一应俱全,十分细致。 “我还带了几个画师,这每一座城池都有草图,标注了河流流向、地势起伏与城郊分布等。我家官人也给我提了不少意见,他想着晋阳年纪小,单纯记一些文字,未免过于单调,就让我加了不少图上去。两位觉得如何?” 李纯妍本来以为,将此事交给晋国大长公主,她能完成个七八分就已经很好了,没成想她却带了一份满分的答案回来。 与晋国大长公主相识多年,这一刻符太后都有想要重新认识她的冲动了。 “老身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早就应该让你走这一趟了。” “我欠姑母一个人情,您这些东西莫说给晋阳看了,就算是到了陛下那儿,想必他也会高看一眼。” 符太后与皇后李纯妍对晋国大长公主带回来的东西,评价颇高。 当晚,这些册子就到了柴宗训的手里。 “这……这可是好东西啊,全是姑母弄的?” “正是,陛下可要记下姑母这份人情。” “这里记载的几乎就是东女国的全部了,可见姑母确实是费心了,朕定当念她这个人情。今日朕还见了财政部的人,这回从东女国带回来的矿石,质量皆是上乘,想来也足够缓大周一时之急了。” 李纯妍看着柴宗训灯下的侧影,觉得此刻颇为难得。东女国是大周费尽心思打下来的地方,可柴宗训二话不说就将其交给了晋阳,这是对晋阳的肯定,也是对她的肯定。 “陛下,臣妾多谢您愿意将东女国托付给晋阳,臣妾定会好好看着她将这些册子全都‘吃进肚子里’,这才能不枉费您与姑母的一番心血。” 柴宗训突然听到李纯妍的一番表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东女国,他势必是要拿到手的,最好就是剔除所有大和族男子,仅留下女子。 再借由大周的女官制度,将东女国打造成大周的“原材料加工地”与“战略缓冲地带”。 至于将东女国交给晋阳,柴宗训确实存了几分私心,不仅仅因为晋阳是嫡女,也因她是柴宗训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是会另眼相待。 “好,朕相信皇后,也相信晋阳定不会辜负了朕的心意。这些册子,也不能没个名字,既然这些内容都是姑母的功劳,那朕便送她这个人情。” 由晋国大长公主撰写的这些册子,在日后被正式命名为《东女游记》,此书也成为了历代东女国君珍藏的必备书籍,为她们的施政之路添上了一双看不见的羽翼。 此时,第一任东女国君晋阳公主正爱不释手地拿着《东女游记》,逐字逐句地拆解,这本书图文兼备,与一般的那些古文皆有所不同,且还是晋阳大长公主奉了符太后、皇后李纯妍之命,特意为她编著的。 “东女国京都城,旧亦称平安京?” 第186章 致仕还乡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晋阳公主看到这一句时,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想法。既然东女国已是大周郡国,那这些有着日本旧称的城池,日后的地名是不是都可以重起? 这一念头在晋阳的心中生起后,最终得以在其继任东女国君后,成为了现实。 这日朝会,柴宗训特命吕胤尽快将财政部送来的矿石加以提炼,投入市场。 王溥年事已高,依柴宗训如今对吕胤的器重程度来看,明眼人都知道他已将吕胤视作了下一任首辅的人选。 “臣领命。” 吕胤的上位,赵普本就心有不平,此时没有和首辅在一旁规劝于他,赵普便越来越无视吕胤次辅的身份,总想着给他找不痛快。 提炼金银矿石一事,恰好给了赵普这个机会。 不出数日,自汴京城开始,朝廷手握东女国银矿,正想方设法发行更多银票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害怕自己手中银票价值会降低,纷纷跑到官营私营的钱庄挤兑银两。 一时之间,原本平静的汴京城陡然之间生起了一场风波,甚至引起了柴宗训的注意。 “怎么回事?是谁传出去,说朝廷会大量发行银票的?朕这些白银都是为了稳住银票的价值,怎么可能会大肆发行?” “此事臣也觉得奇怪,臣这头还尚未理出一个细则来,那头就传出这样的话,恕臣直言,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吕胤一眼便看出这是朝堂上惯用的伎俩,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揽下这件差事。可这回,那人想岔了,发行银票是柴宗训登基以来,对国家财政、民生经济做出的改革,柴宗训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在背后动手脚。 “你先回去,手头上的事也不用停。这事,朕势必会查个水落石出,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行此小人之举。” 吕胤走后,柴宗训立马传了符昭愿见驾,此事得由监察院出面,还不宜出动校事卫的人。 “你马上去查一查,近期汴京城内的银票挤兑之事,背后是不是有人在煽风点火。如果真查到点什么,立马来告诉朕。” “臣明白。” 监察院的人遍布大周,别说是区区一个汴京,就是柴宗训今日想知道,广州市舶司今早靠岸的第一艘货船上装的是什么,监察院两日之内也必然能给柴宗训一个答案。 监察院通过排查第一批挤兑银票的人,便查到了一丝线索。当天挤兑的人里,有一名男子连去了好几处官营与私营钱庄,奇怪的是他不仅拥有如此之多的银票,更难得的是他竟然每一家名下都存有不少钱。 见此情形,监察院调查了一番此人常去的几个地方,不外乎就是酒楼、女支院与贝者坊,根本没有做什么正经事,那他哪儿来得这些钱,还每一处钱庄都有不少结余。 监察院顺势将此人的背景一查,才知他是内阁大学士赵普之弟赵正家妾室的同乡,两人都来自蜀中一带。 此人名唤成二,本来是打算到汴京投靠亲戚,谁知亲戚都看不上他这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小子。 偏巧赵正家的小妾在大街上与他偶遇,给了他几个钱,想要接济他。却不知为何这成二又入了赵正的眼。后来,成二便去了赵正手底下做事,在外面帮他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监察院记档的官员家中人员名录里,一开始并没有这个成二的影子,符昭愿又不愿打草惊蛇,便足足派人跟踪了他好几日,才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这个成二买通了几个游手好闲之人,四处散播朝廷即将大肆发行银票的消息,再拿着赵正交给他的银票去钱庄挤兑,结果不少人还真就上了他的当,跟他一起在钱庄挤兑,害得钱庄大排长龙。 眼看这个钱庄挤得水泄不通之时,成二便会转道下一处,最终凭借一己之力,将普通百姓骗了个十足十。大多数持有大量银票的官员并无所动,他们不像普通百姓一般跟风,都能看到银票的长远利益。 符昭愿查到此处,已经将矛头对准了赵正之兄,一个小官何至于布这么大一个局,来搅动大周朝堂的风向,此事很明显不是赵正的主意。但按照目前的证据,符昭愿也只能治成二与赵正一个扰乱汴京经济秩序的罪名,别的就束手无策了。 不过符昭愿抓了人之后,照例还是要向柴宗训禀明实情,对于赵普才是幕后主使的猜测,他也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很有可能都是赵普在背后搞鬼?为什么呢?” “陛下,自从吕胤继任次辅之位以来,赵普几次三番在背后给吕次辅使绊子,吕次辅看在同朝为官,且赵普还是内阁得力之人的份上,皆对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臣还知道,在您钦点吕胤为次辅那一日,朝堂众臣都去了他府上,没去的礼也到了,唯有赵普什么表示都没有。” 柴宗训已想到为何赵普会如此针对吕胤,明明他才是排名第一的内阁大学士,自己却升任了吕胤为次辅。日后,柴宗训确实打算将吕胤提拔为首辅人选,毕竟王溥的年纪也上来了,许多事他早已力不从心。 “可朕不明白,赵普在背地里耍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又有何用,赵正与成二的身份,你随便一查便能查到,他实在是无需做这些蠢事。” “当权势迷了人眼,或许就不能用常理去看待了。臣也知道,赵普此前定是因为自身能力,才得以被陛下赏识,可人心善变,陛下也不必过于在意。” 赵普在历史上还是有些名气的,却在柴宗训手里变成了一个只顾攫取利益的俗人。柴宗训心想,也不知那本部论语,是不是早已被赵普丢到了哪个犄角旮旯。柴宗训确实有心赏识赵普,奈何命运使然。 “朕知道了,这两人你便按照规矩先处置了。赵普那里,朕自有主张。” “臣领命。” 第二日朝会,吏曹院代为宣读了柴宗训“同意”赵普致仕回乡的请求,赠送其百金,允其衣锦还乡。 第187章 花剌子模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赵普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柴宗训,他从来不曾上过致仕的奏本,柴宗训为何会有此举?但转念一想,其弟赵正被抓后,赵普就知道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没想到柴宗训居然当着满殿朝臣的面,公然让他致仕,没有给他留下丝毫颜面。 事已至此,圣意难改,赵普唯有认命,退出朝堂纷争。众人见其已被柴宗训抛弃,谁也没有开口为赵普求情。 “臣,叩谢陛下恩典。” 吕胤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赵普被迫“致仕”,不得不说,他也出了不少力。若想毁掉一个人,必得先令其毫无防备地膨胀起来,变得为所欲为,此前吕胤对赵普的“放纵”,恰好成就了今日。 前脚晋国大长公主才替和首辅传话,让赵普多保重自身,转头赵普就把自己给“作”回了乡。 昭武二十四年初,赵普在返乡后的第二个月郁郁而终,不仅没有等来和首辅,死后也没有等到柴宗训对其任何的追谥,这也使得赵普成为了大周官制改革后,第一位没有得到追谥的阁臣。 赵普的内阁大学士之位,柴宗训钦点了外任期满,重回汴京的毕士安接任。 大周朝野对毕士安的评价多为端方沉雅、清识醒籍,盛赞其美风采,善谈吐,所至以严。如此看来,毕士安继任皇仪殿大学士之职,乃是众望所归。 赵普的死,并没有在大周朝堂掀起什么风浪,只因诸臣的注意力,皆被一封来自西方的战书给吸引了。 “这是李重进送来的战书,上面写着:花剌子模要大周赔偿他们数年以来,在往来西域贸易上所损失的金钱。如果朕不答应的话,他们就会让萨曼帝国以及伽色尼王朝来攻打大周。” 这是吕胤成为次辅后,首次以枢密院副使的身份参议军政大事。除却还远在东女国的张永德以外,王溥、韩通、姚内斌都被宣召入了宫。 “陛下,花剌子模仗着背后有萨曼帝国与伽色尼王朝撑腰,已称霸西域多年,来往的各国商旅使团,皆受其扰,往来一趟不知要被其讹诈多少金银。臣认为,我大周应当强势回应,这才能够庇护我大周商旅。” 姚内斌这个“西域通”,早就听说过花剌子模的厉害之处,别的不说,单就过境商旅一趟来回,他们都能敲诈十分之三的关税,吃相太难看,也太过于贪婪。 没想到,他们还敢把主意打到大周的身上来,姚内斌自然是主张强硬对待。 “王延德回来的时候,朕抓了几个国家的军事间谍,唯独没有放过花剌子模的人。朕从一开始就不准备放过花剌子模,好不容易再度兴盛起来的丝绸之路,朕绝不会让他们出来搅局。” 次辅吕胤这段时间以来,为了矿石一事,几乎日夜耗在了财政部,他自然是知道,如今朝廷除了海贸这一较为主要的税收进项外,就属来往西域的商税占了另一大头。 花剌子模冷不丁地来这一下,只能说恰好给了大周一个重塑西域政治格局的借口。吕胤心想,若是那所谓的萨曼帝国与伽色尼王朝,真的要为了给花剌子模出气,而跟大周杠上,他不知大周是否有能力应对来自两个西域大国的威胁。 数日后,柴宗训的旨意便送到了凉州,李重进没有耽误片刻,直接将旨意的原话告知了停留在此,等待大周回音的花剌子模使者。 “带上你的东西赶紧滚出大周,要是再晚一步,我可不能担保阁下还能安安稳稳地走出去。” 花剌子模的使者气得转身便离开了凉州,还带走了不少依附于花剌子模势力之下的商团,短时间内确令大周损失了不少利益。 花剌子模的使者走后,李重进奉枢密院之令,加紧调兵,并在大周西部边境接连部署了好几道军事防线,正是为了防范花剌子模的挑衅。 一月后,花剌子模说服了萨曼帝国出兵扣关,陈兵大周西部边境。 幸得李重进早有准备,一举打退了敌军的第一波攻势。 汴京城得知消息后,柴宗训迅速点兵,抽调了火器军司大部精锐支援李重进。 “敌军远道而来,一定想要速战速决,朕不求速胜,只求尽灭敌军,好让他知晓,大周不是什么人都能来踩上一脚的。此战,务必要在西域打出名声来。” 火器军司的支援力量随同柴宗训的旨意,一月后一并到了西部边境。李重进在这期间,已小胜了几场,惹得敌军愈发焦躁不安,想要尽快与大周决战。 “你们来的正好,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大周的厉害了!” 第二日,李重进将柴宗训千里迢迢送来的火炮,直接拉了近半设在前线。 萨曼帝国的军队在初见大周火炮时,根本没有人将这些铁疙瘩放在眼里,他们所依仗的骑兵力量在西域一带,几乎没有任何能够匹敌的对手,自然也不会将大周这几门火炮当作一回事。 当他们出动骑兵,再次紧逼周军阵营之时,李重进一声令下,众炮齐鸣。 “砰……砰砰……”接连升起的火光,倒映在每一名周军士卒的眼里,他们知道,敌军此番必将受到重创,终于到了他们战区将士“清扫”战场的时候了。 萨曼帝国的骑兵在周军的炮火之下,还未跑出自家阵营多远,九成以上,皆变成了一地焦炭。 萨曼帝国一方的主帅看到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自诩天下无敌,不可一世的骑兵,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全部都在大周那些铁疙瘩的炮轰之下,成了灰烬。 “花剌子模这是给我们萨曼帝国捅了一个大篓子啊!快撤军,快!” 在炮火声停下来的那一刹那,李重进就命麾下的将士全都冲了上去。在敌军尚未全员撤出战场之时,咬住了他们的尾巴,一路追至了花剌子模境内,共歼敌五万余人。 花剌子模出师不利,还拖累了萨曼帝国损失了数万兵马,国内顿时慌作一团。 第188章 里海一线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花剌子模此时正处在阿夫里格王朝末期,社会矛盾本就尖锐,大周此举不仅动摇了花剌子模在萨曼帝国统治下的政治地位,也加速了其自身的灭亡。 萨曼帝国埃米尔得知,为助花剌子模夺回西域贸易的主动权,帝国竟然遭遇了来自东方大国的重创,以致白白损失了数万兵马。 埃米尔一怒之下,将花剌子模剔除出了萨曼帝国的庇护之列,并派遣使者向大周西部战区指挥使李重进说明了情况。 “原来是这样,我大周天子还以为萨曼帝国是准备与我大周不死不休。既然如此,那这花剌子模……” “全权交由大周处理,萨曼帝国绝不干涉!” 有萨曼帝国的承诺在先,李重进便彻底放开了手脚,半年之内连下花剌子模好几处主要城池,阿夫里格王朝也在大周的摧毁下,正加速崩塌。 昭武二十四年中,花剌子模这个称霸西域数百年的小国,最终被纳入了大周版图,李重进也顺利将大周西部边境拉至咸海一带。 萨曼帝国埃米尔一看,大周竟用了半年时间,便将花剌子模收归所有,不禁在心里庆幸,幸好当初他力排众议,当断则断,将花剌子模剔除出帝国的保护伞之下。若不然,今日被大周灭国的就是他自己了。 可此举,也令其余受萨曼帝国庇护的小国骤然醒悟,若下一次再遇到相同的情形,萨曼帝国也会将他们推出来送死,当作帝国的挡箭牌、替死鬼。 花剌子模被归入大周版图之后,其余在萨曼帝国庇护下的小国,纷纷宣布要脱离帝国的控制,独立建国。 李重进也没想到,他在花剌子模的军事行动,还间接影响了萨曼帝国的兴衰。 昭武二十四年末,萨曼帝国被西喀喇汗国与伽色尼王朝瓜分。 “指挥使,我们的人查到,萨曼帝国几乎已经四分五裂了,有一部分地区已归入到西喀喇汗国所有,另一部分区域则划归到了伽色尼王朝麾下。” “西喀喇汗国这不是在我大周屁股后面,白捡了这么大一个好处吗?不行!我得上奏陛下,这西喀喇汗国横插一脚,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这东喀喇汗国早就属我大周了,总不能让这西喀喇汗国流落在外吧?” 短时间内,李重进就将花剌子模纳入大周版图,柴宗训本就十分欣喜。不料,半年之后,李重进又送来消息,言道此前助花剌子模出兵大周的萨曼帝国,已被另外两国吞并,他想出兵从其中一国嘴里抠出点大周的领土来。 “范旻前段日子才刚跟朕说,他这头花费了不少时日,才勉强凑齐自愿远赴花剌子模任职的官员,李重进那头又把目光盯上了别的国家。” 柴宗训的话,虽是对李重进的“埋怨”,但语气中透露出的都是对李重进的满意。作为大周的将领,开拓疆域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职责与使命,柴宗训还怕他们不愿意担当这份责任,又怎么会反驳他们的意见呢? 在柴宗训点头同意李重进对西喀喇汗国用兵之后,南北部战区指挥使钱弘俶、向拱也纷纷动了起来,扩大了西南方向,正北方向的侦察范围,还派遣了不少人,假扮成大周商旅,想要潜入他国境内,探听各国密辛,为日后的出兵作准备。 昭武二十五年初,柴宗训本想任命户曹军司指挥使石守信,担任此次李重进攻灭西喀喇汗国的副手,结果旨意还未下,吏曹院便收到了其家人送来的消息,石守信已于昨日在任上病故。 “自朕军改以来,石守信还算是尽职尽责,大周军队无论是南征还是北伐,军需用品这一块,朕从来没有费过什么心,他也算是对朕尽忠了。” 历史上,石守信作为继赵匡胤之后的都点检,在陈桥兵变之际,打开了城门,为赵匡胤消除了最后一道客观阻碍,算是赵匡胤开国功臣中有名有姓的武将之一。 石守信死后,柴宗训仅是命太子元明送去了一份奠仪,并未对石守信有任何的追谥。其家人心中亦是十分了然,石守信生前本就与赵匡胤关系匪浅,柴宗训已有所让步,让石守信得以在户曹军司指挥使的位置上善终,就是对他的恩典了。 户曹军司作为大周军队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其指挥使之位不宜空悬过久。 数日后,柴宗训钦命前江宁节度使高怀德出任户曹军司指挥使一职。 “臣定当协助李指挥使,顺利拿下西喀喇汗国。” 高怀德为人忠厚倜傥,有勇武之名。其父高行周镇守延、潞二镇,留守洛阳,节制宋、亳二州,皆署任高怀德为牙将。高怀德还深受世宗赏识,每每对辽用兵,必会命高怀德随行左右。 月余之后有了户曹军司的大力支持,李重进与西喀喇汗国便在前线耗了起来。西喀喇汗国的的政治体制,本就是双王制,这对于汗国内部军权的集中非常不利。 李重进正是发现了汗国这一巨大的破绽,将周军分作两部分,各自攻打汗国不同掌权者统领的区域,令他们不能互相救援,这才被周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在李重进吃下汗国西部后,东部区域已是摇摇欲坠。 西喀喇汗国的掌权者们在想,不就是拿下了萨曼帝国的一小部分区域,为何会招惹上大周这个庞然大物? 在汗国向李重进派出的最后一位使者,被其送回汗国之后,周军正式向汗国发起了总攻。 这一仗,足足打了三天三夜,汗国东部都城的大火也烧了一日一夜,曾经在汗国境内,依附于他们的各民族百姓全都投降了大周,此战胜负已分。 昭武二十五年春夏之交,西喀喇汗国继花剌子模之后,也成为了大周版图的一部分。至此,大周将西部边境扩张至里海一线,彻底掌握了丝绸之路的话语权。 南部的伽色尼王朝眼看大周来势汹汹,接连拿下了花剌子模与西喀喇汗国,生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目标,连忙动了起来。 仅仅一个月后,伽色尼王朝便派遣了使者远赴大周,前来觐见柴宗训,表示王朝愿意依附于大周,永不与大周为敌。 其他区域小国见状,皆有样学样,害怕晚了一步就成为了大周下一个征伐的对象。 第189章 航海日志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大周通过一系列的拓土之战,几乎重塑了里海周遭的势力范围,使周边大国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东方的庞然大物。 与此同时,大周的东边,昭武二十三年从东女国出发的尹崇珂与曹彬一行,已经抵达了大洋彼岸半年有余。他们为保周全,一路沿着海岸线行驶,先北上、后南下。 在尹崇珂的行船日志上,他详细地记录了出发以来的所有见闻: 昭武二十三年八月起,船队愈往北走,温度愈低,犹若大周的隆冬时节。 大和族男子冻死冻伤者十中有三,沿岸冰层厚度皆前所未见。为防船只碰触冰山,船队离岸数里行驶,已有数月之久…… 昭武二十三年末,白昼自九月起逐渐变短,黑夜逐渐变长,冬至之时,船队已有月余不见丝毫阳光。 陆地从此时起向南延伸,船队亦开始向南航行。途中曾遇见数只通体纯白的野熊,十分健壮,且能畅游于冰海,捕食鱼虾。我等将其命名为“荼白”。 一日,船队突于水中发现绵延数里之黑影,《列子·汤问》有载,终北之北有溟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其长称焉,其名为鲲。我等皆道此物或许正是鲲,其喷射之水柱高耸入云,且于海面之上呈现霓虹景象…… 昭武二十四年三月,船队疑似抵达大洋彼岸,此处气候宜人,不似北地那般冰冷刺骨。三日后,与曹彬二人决意靠岸,骤见大片林地、高山,风景与我大周截然不同。 为节省物资,我等决定将大和族男子尽数放逐此地,并在船队起航前,驱使其为船队继续航行收集可用物资…… 昭武二十四年六月,与曹彬不负陛下重托,最终得以将大和族男子押至彼岸。船队再度起航后,突于一地遭遇野人袭击,其所使用的武器十分落后,皆为石刀、石制箭头一类,且不成军队建制,三五成群,衣不蔽体。 曹彬命部下连发数枚火炮后,野人顿时作鸟兽散,不见踪影…… 昭武二十四年八月,船队南行后,偶于陆地之间遇一水道,曹彬主张穿水道而过,继续向东,或许便可抵达王延德所言之西方世界。 船队出发前,陛下提及王延德一路东归见闻,我等认为或可为船队指点迷津。数日后,船队穿越水道,一路向北,途中发现不少零星岛屿,皆为无主之岛…… 昭武二十四年末,船队抵达陆地之东岸,并在此处发现与此前野人装扮不同之百姓。众人皆往来于村落、城池之间,虽形制规模不比大周,但初见后,发现其人口不在少数,礼仪程度却远不如大周。 百姓骤见大周船队,无不惊恐异常。后一位仅身着短装,赤裸上身之老者,疑为当地掌权之人,见我等衣着华丽,阵势庞大,特上前尝试与我等交流。 在半比划、半言语的状态之下,老者得知我们是从遥远的大洋彼岸而来,一时间十分震惊,特意热情邀请我等于村落中休憩数日。 此间,我等发现当地百姓主食与大周不同,以一通体纯黄、凹凸不平之物为主食,兼以藜麦。将纯黄之物磨成粉后,还可制成面饼,或直接食用。 船队停留数日后,决定前往老者言及的巨大城池,此城需再往北行,且距此不远。离去之时,我等带走了一批主食种子,与其他瓜果,欲将其带回大周。 昭武二十五年初,船队沿河流而上,终于抵达老者所言之巨大城池。 城池被绵延不绝的木墙所包围,城市周围,成片的粮食地,围绕着大大小小的居民房屋。侧面,排列成巨大环状的木桩让人十分好奇。 一群僧侣打扮的人初见我等,防备心十足,许是见我等本无恶意,且带来了大河下游老者的信物,最终允许船队部分士卒进城停留。 进入城内,高低不等的土丘零散分布,更多的木墙既将它们分割,又提供了第二层防护。城中最为醒目的是一座座高低不同山丘,好似人工建造,有着各式各样的建筑,不知有何用处。 在城中停留数日后,我等推测此处应有数万百姓居住,确如老者所言。 后僧侣见我等意不在他们,赠送了船队不少物资,并言道希望我们往北而去。 僧侣言道,十年前,城池北面惊现一伙异族人,他们也是跨海而来,且身骑一动物之上日行百里,弯弓搭箭十分熟稔,当地百姓已有不少人丧命于他们之手,城池的范围亦是一再南移。 一路来,除了一开始的惊诧,我等皆没有受到当地百姓的抵制,或许与这伙异族人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老者与僧侣已从异族人那里得知,大洋彼岸有比他们优越的种族存在,我等既然不是来与他们为难的,他们也不必冒着风险与我等为敌,遂选择和睦相待。 船队离开城池之后,于昭武二十五年春夏之交,终于抵达了此前僧侣提及的异族人聚居之地。靠岸后,我等发现当地僧侣口中所提及的异族人,竟为契丹人。 我与曹彬猜测,这些契丹人应是西辽或东丹被灭后,逃亡至此。 契丹人发现我方船队后,有不少上了年纪的男女皆惊恐异常,许是一度怀疑大周竟然会万里追击他们至此,十分惊慌失措。 见状,曹彬立即面向岸边部署火炮,船队暂不登船。半日后,与我等对峙的契丹人中走出一名女子,其身后还站着一位少年。 这名女子一开始并没有自报家门,待我等表明来意之后,她才自称是耶律贤之妻,名唤萧绰。 契丹族人惧怕大周,也深知此时此刻安稳的日子来之不易,没有选择与我等硬干,反而盛情相待,邀请我等在城外驻扎。 从萧绰口中,我等得知,契丹族人本依照耶律贤之意,一路北上,不料越过一处狭窄、细长之处后,一路南下后到了此地。 十年前,契丹族人在几处大湖附近安营扎寨,为了获取更多的土地与物资,他们不断向南迁徙,遭遇了不少当地百姓的反抗。 契丹人仗着马上优势,又有铁制武器在手,十年之间一直碾压当地百姓,且不断将契丹族地向南扩张,顺利于八年前重新建立契丹政权,仍以“辽”为国号。 船队出发前,我等未料到会遭遇契丹遗族,也无陛下旨意,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置。 契丹能够跨越这万里海域,谋得生机,我等亦是钦佩万分。与曹彬再三考虑之后,唯有叮嘱契丹国主耶律隆绪,不可过分挤压当地百姓的生存之地,且往后大周商旅若是登临此处,必须予以厚待。 契丹国主与其母碍于大周威势,皆言愿依诺行事。后我等又将此处陆地以西,大周放逐了近万大和族男子于此告知他们,命其日夜监视,万不可让大和族势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逐渐做大。 萧绰得知后,愿率领契丹族骑兵,奔赴陆地以西拓地,一来可保南部百姓,二来可世代监视大和族男子,若其人数过万,便杀之。 昭武二十五年五月,离开“东辽”后,我等决定放弃北上,直接东行。 此间月余,不见半分陆地,幸得大洋风平浪静,我等才侥幸远渡重洋,一路向东…… 第190章 后苑有鬼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此时此刻,位于大周汴京皇城中的柴宗训,并不知道尹崇珂与曹彬一行,已成功抵达北美,并穿过运河,与密西西比河流域的印第安人来了一个近身接触,船队更是亲临卡霍基亚一带,将玉米种子装上了船,准备运回大周。 柴宗训正拿着一封奏报看个不停,认真地细数奏报上提及的宫人死亡人数,半年之内竟然已达十人之多,且都是非正常死亡。 “此事你皇嫂那儿知道吗?” “臣弟不知,只是宗人府近来觉得此事颇为诡谲,臣弟亦是有所怀疑,才来叨扰皇兄。” “这些尸体你可都找人验过了?” “每一具都让仵作仔细看过了,每名宫人的死因皆不相同。溺死的、摔死的、得了癔症撞墙死的……简直就是五花八门。原本,臣弟也没有将她们的死联系在一起,但仵作发现,她们左手的拇指处皆有一处不显眼的伤口,好似针扎一般。最初臣弟以为伤口是在她们做针线活时所伤,不过死后第三天,针眼竟不断扩大,变成了如佛珠般大小的红点。臣弟这才觉得事有蹊跷,不敢不报。” “此事是你职责所在,你做得很好。待朕问过你皇嫂后,自会命校事卫查个水落石出,你先回去吧。” 曹王柴熙让听罢,并没有第一时间告退,反而是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 “臣弟请旨,望皇兄允许臣弟与校事卫一同查案。” “准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便一起去凑个热闹。” 在柴宗训与曹王谈话期间,皇城后苑之中,一名宫人像是吃了迷魂药一般,径直走向了一棵树木,将手中的麻绳套上最粗的那根树干后,好似一个傀儡般将自己的脖子送了进去,紧接着一脚蹬开了方才搬来的石头,悬梁自尽了。 傍晚瞧着日落不错,难得前来后苑散心的李贵妃,牵着朝阳公主,正往深处走去。母女二人此时已被一旁的落日余晖所吸引,丝毫不知前方究竟会发生何事。 “啊!死人……” 站在母女二人身后的一名宫人好似看见了什么恐怖的场面,顿时被吓得瘫坐在了地上,不断往后退,一只手还不停地指着前方,那儿恰好是一片密林。 众人朝着这名宫人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具吊死鬼正晃晃悠悠地摇荡在远处。 “啊……”“有鬼有鬼!”“在那里,还动着呢!” “给我住嘴!速派人前去告知宗人府,命他们遣人来此处,我们先回宫!” 在李云烟看到死尸的第一时间,她就用手蒙住了朝阳的眼睛,还临危不乱地安排宫人,让她们速将此事告知宗人府。 见此情形,李云烟害怕朝阳受到方才之事的影响,本想让宫人,先将其带回睿思殿,自己去向皇后李纯妍禀报此事。仔细一想,还是放心不下朝阳一人,遂带着她一同去了坤宁殿。 “竟有此事?李贵妃可曾受到惊吓?” “臣妾倒是无妨,只是方才朝阳也在……圣人,宫人自缢于宫中后苑,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今日臣妾是突发奇想,瞧着日落景色不错,就想着带朝阳出门走走,没成想遇到这档子事。臣妾如今也不能断定,此事是不是冲着臣妾而来。” 皇后李纯妍向缩在李云烟怀里的朝阳招了招手,朝阳在得到母亲的点头示意之后,一步步走向李纯妍。 “看看我们小朝阳,吓着没有啊?” “幸好臣妾及时捂住了她的眼睛,应是没见着什么脏东西。” “那便好,陛下那儿我会与他说,也让陛下命校事卫先好好查一查。” 李云烟走出坤宁殿之时,恰好碰到了前来与皇后李纯妍相商此事的柴宗训,他方才得知皇城后苑中又添了一具死尸,听童海提起之时,他还言道当时李贵妃与朝阳亦在现场。 柴宗训本打算去过坤宁殿后,再去看看李云烟母女是否安好,没想到在殿外就遇到了她们。 “见过陛下。”“爹爹!” 柴宗训一把抱起朝阳,替她理了理挡眼的发丝,转头过与李云烟聊了起来。 “刚从皇后殿里出来?为了方才之事?” “嗯,想着应该跟皇后说一声。” “可有吓着?” 柴宗训抱着朝阳的同时,轻轻拉起了李云烟的手,顿时感到一阵冰凉。 “臣妾无事,不过是一具死尸而已,还吓不着臣妾。” “炎炎夏日,你这手凉得,朕都打哆嗦,还说没有吓着?你先回去,朕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李云烟从柴宗训怀里接过朝阳后,便告退离去了。 柴宗训在殿外耽误了不少功夫,自有人将看到的一切,向李纯妍添油加醋了一番。见柴宗训马上就到门口了,李纯妍挥手示意宫人先行退下。 “陛下来了,方才可撞见李贵妃了?” “见着了,人怕是吓着了,表情都不对,就爱逞强。朕已经命熙让与校事卫一同调查此事,皇后怎么看?” “臣妾听凭陛下决断,若是陛下有意让校事卫出面,臣妾自会命宫中众人,好好地配合他们。” 皇后李纯妍接管后宫事务以来,自问将大事小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却偏偏出了这等意外,今日还险些惊吓到了朝阳。 “如此甚好,朕待会去睿思殿看看她们母女俩,聊以慰藉。” 送走柴宗训后,李纯妍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这几年来,李纯妍忙于宫务,又要分心照看元明与晋阳的学业,还要兼顾女官之事,已是诸事缠身,没有半日清闲。 虽柴宗训对太子元明与晋阳公主的学业也颇为上心,但他总归是一国之君,政务繁忙,根本没有多少空余之间,全身心地盯着他们的课业。 以致回回柴宗训驾临坤宁殿,不是与李纯妍商量子女的教育,就是为了宫务或女官事务而来,夫妻之间慢慢变成了一对亲密的政治伙伴,却少了许多温存。 柴宗训便只能从李云烟的身上,找寻一丝丝情感慰藉,驾临睿思殿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 “陛下又往李贵妃处去了,圣人为何不留住陛下?” “算了,留得住他的人又有何用,更何况今日女阁成员送来的奏本还没看,又得让你陪我熬通宵了。” “圣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等只是替您感到不值当。” 第191章 文臣反感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面对宫人的话,李纯妍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进了这深宫大院,最不能有所期待的便是帝王之爱,李纯妍十分清楚,唯有孩子才是她的未来。李纯妍只需看顾好太子元明与晋阳公主,日后自有她的闲暇日子。 摆驾睿思殿后,柴宗训为了给李云烟母女俩压惊,专门将上回西域各国送来向大周示好的珍宝,挑选了一部分赐给她们。 “去后苑之时,你可有见到什么可疑之人?” 柴宗训让乳娘将朝阳领下去安歇之后,示意李贵妃坐到他身边来。 李云烟坐下后,仔细回忆今日看到的情景,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若是在她们一行人之前出入后苑,李云烟不可能会看走眼。 李云烟回想起,今日那宫人上吊时,脖颈处的勒痕并不深,应是刚死不久。如果不是有人故意为之,那这宫人自尽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臣妾思来想去,除了伺候我们娘俩的人,那个时间并无什么人出入后苑。” “也罢,此事朕已交由熙让与校事卫处理,就让他们去烦吧。” 第二日早朝,大周朝野虽渐渐起了对此事的讨论,但还不至于将其放到朝堂上来议论。 反而,近期大周频频对外用兵,已引起了诸多文臣的反感,尤其是李重进灭西喀喇汗国一战,大周出兵的理由着实牵强。 战后,李重进还得了柴宗训的加赏,家中二子恩荫补官,李家一门荣盛至极。 文臣看不过眼的还有一个理由,李重进作为皇亲,功成名就的机会,本就比旁人要多。 李重进作为武将,早已位居战区指挥使之位,这是多少寒窗苦读之士,梦寐以求的终点。 自官制改革之后,国家军事大权说是收归枢密院,由文臣武将共议。 柴宗训作为天子,屈尊身兼枢密院正使,意在何为,恐怕每个大周朝臣心里都有数,只是没有人说出来罢了。 在柴宗训的威压之下,一部分文臣只会认为,王溥作为内阁首辅,根本没有尽到监督武将的责任,更不必说才刚刚就任次辅之位的吕胤。 昭武二十五年六月初四,李重进攻灭西喀喇汗国一事,终于被一众新入文官捅到了朝堂之上,无限扩大其主张灭国的意图。 “朕竟不知,已有如此多的新进文官,达成了一致意见。你们究竟是想攻讦李重进的灭国之举,还是对朕与枢密院不满?” 不少文官见柴宗训已决意为李重进出头,不惜拉着枢密院一起,揽上这攻灭西喀喇汗国的责任,纷纷止步于此,不再贸然出头。 唯有农业部一新晋官员仍在不依不饶,甚至还历数了柴宗训登基以来,中原一统之后,大周屡次派兵参与别国争端,以致越陷越深,东西两线同时作战不说,最后还屠添无数杀戮。 “陛下,臣斗胆请您止战,还百姓一个太平之世!” “哦?你的意思是,我大周如今不太平?” “今日战祸虽还未降临我大周,但来日就说不准了。若是陛下还如此这般,兴兵布武,大周战端再起,并不是一句空话。” 柴宗训面不改色,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绿衣小官。从表情上来看,柴宗训倒是没有在意此人所言,不过站在尚书之列的陈靖,内心却没有柴宗训这么平静。 史载陈靖多谋划决策,建树颇多,尤其是在农事方面。他曾对表章加以编录,取名为《劝农奏议》,其中不少被后人冠以“名臣奏议”,成为珍贵的历史文献。 此新进官员还是农业部尚书陈靖亲自挑选的,就是看在他对农桑之事,颇有见解。不料,此人为官的时日不长,胆子却不小。 武将这些年来在外征战,明面上来看他们确实颇得圣宠,但想深一层,他们的战场无一处是在大周境内,不仅没有令大周百姓深陷战祸,反而还替大周挣得了不少好处。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自从大周顺势拿下日本后,随之而来的好处那是数不胜数,金银、女工乃至于实打实的土地。虽说柴宗训最后将日本改做东女郡国,但派去任职的女官,哪一个不与大周朝臣沾亲带故,肥水始终没有流向外人田。 就连这名官员口中的西喀喇汗国也不是没有一丁点过错,就冲着他们在背地里尽捡大周剩下的好处,就算是陈靖这帮文臣也不愿意轻易放过他们。 丝绸之路的商贸往来,日进斗金,汴京城哪家权贵不眼红,不少文臣也多少掺了一点股,自然不会对李重进的所作所为多说一句。 不然就冲着柴宗训如此这般重用武将,王溥与吕胤第一个就不答应。 陈靖眼瞧着这名官员越说越起劲,忍不住死死地瞪了他一眼,并示意他点到为止,莫要再说了。 可这名官员好似没看见陈靖一样,仍在滔滔不绝地数落着数年来,大周军队“仗势欺人”,为所欲为。甚至在言语中,还指出柴宗训颠覆了历朝历代以来的华夷之分,尽将眼光放在蛮夷的地盘上,实在不是一个兼济天下的仁君。 “陛下,我大周泱泱大国,何至于与这些小国争利,区区蛮荒之地,也值得我大周跨越万里、出兵夺地?还望陛下莫要本末倒置,以大周臣民为先。” 随着这名官员沉重的磕头声落地,满殿朝臣无一人说话,众人皆等着柴宗训的反应。 “你是农业部的官员?” “回陛下,正是。” “那你说说看,去岁我大周农税进项几何?岭南之地瓜果品类又有哪几种?近几年鄱阳湖清淤又多出了多少亩田地?” “臣……臣……” 柴宗训缓步走到这名官员的面前,看着方才义正言辞,最后却又退却一旁的几名官员。 “他比起你们,还算是有点胆气,但作为农业部的新进官员,连朕的疑问都无法作答,又有什么资格说是为了大周百姓来质问朕。” 柴宗训绕着他们走了一圈,又回到了龙椅旁,但他并没有坐下,而是手扶着椅背,静静地站立着。 “你们这些文臣的读书之苦,与武将的征伐之苦,在朕看来全都不值一提。古今天下兴亡,最苦的都是百姓,朕在税制改革中,虽已免除了百姓的人丁税,但朕知道,百姓身上的担子还是很重,各种名目的税收压在他们身上,使得百姓千百年来都没有几天安稳日子。” 柴宗训转过身来面对着满殿朝臣,说出了历代帝王从未说过的话。 第192章 三三之数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朕执意扩大海贸,兴兵拓边,正是为了有朝一日,彻底将压在百姓身上的税收给‘搬走’。别国之人,朕从未放在心上,若是他们想要做我大周的臣民,朕自然是无任欢迎,但如果好似日本那般,暗害我大周船员,滥杀我大周将士,朕一个都不会轻易放过。” 柴宗训将目光逐渐转移至跪在其下首的绿衣小官身上,身体前倾,目光如炬。 “数千年前,炎黄二帝在河洛一带握手言和,可千年前,始皇已将兵锋指向岭南,更不必说大唐北灭突厥、威震河西。若大周只是将目光局限于中原一域,千百年后,我大周又能在青史之上留下什么?你们又能在史书上,留下多少只言片语?目光短浅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危言耸听,妄图将大周拉回到过去那般狭隘的境地,便是罪大恶极。来人,将此人流放北境,永世不得离开。” 柴宗训的话,令诸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天子之怒,毕竟从前就算有官员当朝直谏,柴宗训也是将其外放为官,还从来不曾贬谪官员去往北境。 不过,不少官员都听出了柴宗训的言外之意,若是大周能够成为继唐以来,首屈一指的强国、大国,后世史书之上也少不了他们的名字。如今大周的繁盛,也离不开满朝官员的作为,他们自然有这个底气。 唯有陈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这下农业部算是在柴宗训面前“长脸”了,一个新进小官都敢当着柴宗训的面,随意指摘起帝王的过错,简直就是无君无父。 “陈靖,往后农业部的新进官员,你可要好好把关,严加调教。朕不希望下一次,他们还回答不出朕的问题。” 突然被点名的陈靖,赶紧出列,生怕晚了,自己也要挨柴宗训的罚。 “陛下英明,臣一定照办!” “剩下的人,散朝之后,全部都去吏曹院报到,朕另有旨意给你们。” 幸好柴宗训并未对陈靖有任何惩处,不然今日上朝,可要冤死他了。 最先起哄的几名官员,颤颤巍巍地跪地谢恩。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柴宗训就是要让他们长长记性,下次谏言时最好想清楚了再开口。 “朕只有一句话,我大周从不主动招惹别人,但若是别人硬要招惹大周,朕绝不会袖手旁观,灭国也只是朕对他们最简单的报复。” 随着童海的一声“退朝”,不少官员皆深深长叹了一口气。 柴宗训方才说话之时,他们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家陛下殃及池鱼。 内阁首辅王溥与次辅吕胤,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农业部尚书陈靖,颇有警惕的意味。陈靖心知,经此一事,最近农业部算是得了内阁、枢密院的双重“重视”。 那几名到吏曹院报到的官员,也等来了柴宗训的旨意。他们屁股还没焐热的职衔,立时便被吏曹院收了回去,安排给了别的新晋进士。至于他们,怕是还得等不知多久,才能再度得到吏曹院的委任。 朝堂上的事,并没有耽误曹王柴熙让与校事卫调查的进度,他们发现在后苑中上吊而死的那名宫人,今日一早其左手拇指处也出现了与前些天那些尸体一样的特征。 “霸图,伤口处是否有毒?” “并无任何毒素,但我还是坚信,这一线索就是攻破此案的关键之处。” 柴熙让翻阅着这些宫人在宫中的所有记录,发现她们并没有什么联系,左右不过就是一些普通宫人,手头上所负责的事也毫无干系。 李继隆也翻查着桌上的案牍,想要找出她们之间,除了左手拇指那处针眼外,别的共通点。 突然之间,柴熙让发现标注这些宫人死亡地点的图纸上,她们恰好分布在了皇城的四个方向,并且都是三三之数。 “霸图你快来看!我方才注意到发现这些尸体的地方,竟然可以连成四角,且每个方向的尸体数量都是三!你看,后苑两具、宝文阁三具、福宁殿后殿三具、迎阳门外三具,共计十一具了。” 李继隆拿过柴熙让所圈的图纸,惊讶地发现,确如其所言,这些尸体似乎都是有规则地排列,且数量也是相同的。 须臾,李继隆拿起笔,在后苑处做了一个记号。 “若真如您所言,那后苑必定还会出现一具尸体,才能对应上这三个方向的尸体数量,可如今校事卫并无任何发现。” 谁知李继隆话音刚落,校事卫的人便急匆匆地向其禀报,后苑湖中又发现了一具浮尸。 于此同时,宫中一处角落,一男童正安静地躺在床榻之上,乍一看上去,就好似睡着了一般。一名女子缓步上前,手拿匕首,毫不犹豫割开了他的左手拇指,将血接在了一个容器中。 女子转头就将刚刚拿到的血,放在了一处类似于祭台的位置上,台上还铺着一张白布,上面写满了红字,白布旁边放置着一副刀具,一把绸扇,几样诡异的法器,周遭还点了无数的蜡烛。 她将血尽数倒在了一盏黄金打造的烛台中,烛台边缘还雕着不少奇异的文字。没一会,那血便开始冒起了血泡,就像是沸腾了一般,女子则朝着西方,嘴里还念念有词…… “又有尸体?这下真的如您所言了!” 李继隆本对柴熙让的猜测半信半疑,这下不得不开始重视起他的话了。 “若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出现了三三之数的尸体,恐怕是不祥之兆,背后之人的目的不简单。” “可眼下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若是宫里真出了什么事,陛下第一个就会拿我开刀了,定不会怪罪于曹王您……” 柴熙让沉思了一会,倏地拉住了校事卫前来报信之人。 “那浮尸死了几日了?” “看样子得有三四日了。” “意思便是,上吊而死的宫人很有可能才是最后一人。走!我们再去验一验那具尸体!” 李继隆被柴熙让突如其来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 “还去,那具尸体从头到尾我们都看遍了,还能看出什么来?” “你难道还有更好的主意?” 李继隆无言以对,浮尸一现,那具吊死的尸体就是最后一人,确实值得他们再走一趟。 这回,二人不仅让仵作验了外伤,还剖开了死尸的胸腹查验。此前,既已知这名宫人的死因,二人便仅是验了外伤,在发现其拇指处的针眼后,就并未对其动刀。 一个时辰后,仵作来向柴熙让与李继隆禀报最后的验尸结果。 “王爷、都点检,这名宫人她……她确实是上吊而死的,不过她似乎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第193章 毕生难忘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这个结果十分出乎二人的意料之外,若是宫人有孕,那她腹中之子…… “快!将半年之内,所有与这名宫人有过来往的男子,无论是侍卫还是医官,统统给我带回来严加审问!” 李继隆的反应很快,一下就抓住了新线索的源头。无论这名宫人是否是死于情杀,校事卫皆可以顺藤摸瓜,勘破此案。 曹王配合着校事卫一道,过滤了一番宫中侍卫。二人还向柴宗训请旨,允许他们进入国医部搜查。 两日后,校事卫终于查到,一名疑似那宫人同乡的侍卫,一年以来与其来往最为频繁。其同僚还称,数日以来,这名侍卫常常夜不能寐,近日已经多次听他言道,夜半似有鬼魂向其索命。 “应该就是此人了,将他带上来。”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此人与那名宫人之死毫无干系,为何会在案发前后频繁宣称受到鬼魂的惊扰,借口虚妄至极。 侍卫被带上来后,李继隆不愿与其白费口舌,决定先给他来一顿杖刑。 几日来,这名侍卫本就被校事卫日夜折磨,早已不成人形,杖刑还未执行完,他就不堪刑罚,主动将实情全都说了出来。 侍卫原是在景福殿中当值,一年前,他结识了刚入宫不久的宫人余氏。只因两人是同乡,私下来往多了些,举止也就亲密了些。不料有一回,正好被王昭仪给撞见,最后她居然愿意对二人网开一面,条件是要求这名侍卫,主动申请调离景福殿。 侍卫与宫人猜测,王昭仪如此安排定是不想再见到两人,免得脏了她的眼。侍卫不疑有他,没几日便主动离开了景福殿。 这名侍卫被调离景福殿后,并没有与宫人余氏断绝联系。人一旦尝过禁果,哪是那么容易能戒掉的。于是,二人又开始私底下相约,半夜等在后苑见面。 侍卫明知在宫中与宫人行不轨之事,乃是触犯天威,按律当斩。奈何二人还是抵不住诱惑,偷尝了禁果。 月余之前,宫人余氏有一日竟告诉他,肚子里已有了他的孩子。而正当侍卫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有人往他的住处投了一封信,信中只写了一句话:此物可解君忧,还附带了一小包白色粉末状的药包。 为免东窗事发,人头落地,他自觉有人已得知了他与宫人余氏的奸情,更加着急想要解决掉余氏这个祸端。侍卫以为药包中的药,不是堕胎药便是夺命毒药,便狠心将宫人余氏约了出来,掺在吃食中喂给了她。 最终不论余氏小产或是暴毙,侍卫都可置身之外,侥幸逃过一劫。 半晌过后,侍卫久不见余氏有任何不适,本以为是有人故意在捉弄他。谁知,第二日,他就听闻了余氏上吊的消息,因怕校事卫迟早会查到他的头上,便向其上峰递了假,想要趁机逃出宫去。 “眼看我就要逃出生天了,你们校事卫在最后一刻,还是将我从宫门处抓了回来,如今我只求能够留一全尸……” 曹王柴熙让与李继隆没料到,此事竟还牵扯到了王昭仪。二人也不能断定,王昭仪究竟在这里面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又或者恰好只是撞破了宫人余氏的奸情,仅此而已。 “看来,我们有必要去会一会王昭仪了。” 李继隆点了点头,对柴熙让的建议表示赞同。查至此处,王昭仪或许是解开谜底的关键人物。 景福殿内,吴昭容与孙昭媛向来不爱与王昭仪往来,她们的家世,虽说比不得别人,但与王昭仪相比,自是更深一筹的。毕竟今时今日,王昭仪的母家仅剩下一个傀儡幼子,虽有高丽王的名头,却无高丽王的实权。 校事卫来时,吴昭容与孙昭媛率先发现了不妥,忙向李继隆打听是否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见过吴昭容、孙昭媛,敢问二人近日是否见过王昭仪?” 李继隆避重就轻,也不与她们废话,直接将话茬引到了王昭仪身上。 “不曾,自打圣人将每日的请安改为七日一次后,我等除了在坤宁殿,亦或是每半月在宝慈殿见过她以外,都不曾与她有过什么来往。” 此话任谁来听,都能听出这两位与王昭仪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李继隆当下了然,从她们嘴里怕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转身带人来到王昭仪寝殿外时,守在殿门口的宫人看见校事卫,纷纷显露出了不那么自然的神色。 “王昭仪可在?” 寝殿外值守的宫人内侍,见校事卫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一时竟无人敢上前阻拦他们。 “在……在的……” “前面带路。” 在宫人的指引下,李继隆率校事卫来到了王昭仪的寝宫门外,不再向前。 “校事卫奉陛下旨意查案,还望王昭仪行个方便,跟我们走一趟。” 话毕,寝宫内率先走出来的人并不是王昭仪本人,而是一路从高丽,随同其赴周的高丽籍侍女。 两名侍女向着李继隆福了一礼,趁其不备之时,突然抽出了藏在衣袖的匕首,欲对他不利。 “你们竟然会武?!” 可她们显然低估了李继隆的武力值,一众校事卫还未上前,李继隆左右并进,十招之内便取了她们的性命。 “给我搜!” 此时此刻,李继隆已经将王昭仪视作了逆贼,毕竟敢将会武的侍女藏匿宫中多年,便知王昭仪从始至终都对柴宗训有所隐瞒,已然犯了欺君之罪。 校事卫冲进寝宫后,骤然发现就在王昭仪床榻之侧,有人用白布,分割出了一小块区域,其中似有人影摇曳。 李继隆才不惧这些,他一把扯下了白布后,眼前的景象几乎令其毕生难忘。 只见柴宗训之子元昑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脸上血色全无,而王昭仪正跪在一处祭台前,嘴里还振振有词。 祭台之上,凌乱地放置着一些法器,正中间的白布上,红色的字迹十分惹人注意。 “你们来晚了。” 第194章 厌胜之术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王昭仪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身对着李继隆说道,她还不忘看了一眼静静躺在一侧的元昑,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随你们走一趟,至于元昑,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必为难他。” 看到眼前这一幕,李继隆自觉兹事体大,王昭仪竟敢在大周宫中行厌胜之术,这绝对是他此前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半个时辰之后,柴宗训本在与枢密院诸位副使商讨南北部战区递上来的奏本,童海突然之间急匆匆地走到他身旁,低声向其禀报了一件要紧事。 “今日就到这儿吧,明日再继续商议。” 王溥等人只好先行告退,但几人皆十分疑惑,究竟是何事,能让柴宗训放下战区的奏报,不惜拨冗处理。 “将人带进来。” 诸位枢密副使恰好与殿外的李继隆与王昭仪擦肩而过,吕胤心想,近来宫中最大的“热闹”便是那些不明不白死了的宫人。柴宗训已让校事卫领头去查了,曹王也被点名一起。 今日,李继隆与王昭仪一同现身福宁殿,是否会有什么联系?吕胤的想法,也是其他几人的想法,不过仅仅从这一点判断,还不足以认定王昭仪与此事有关。 李继隆进殿后,先是将这几日查探到的线索一一向柴宗训禀报,后又把他在景福殿中的所见所闻一并道出。而王昭仪自进殿后,便一直纹丝不动地跪在一旁,也不见她为自己分辩一二。 “王昭仪,事已至此,你还不愿意说吗?” 就在李继隆将白布红字、法器蜡烛等说出口后,柴宗训便已猜到王昭仪怕是在这宫里使了高丽的厌胜之术,此术与大周的巫蛊之术十分相似,皆以诅咒怨恨、敌对之人为目的,不死不休。 “陛下,高丽没多少时间了,对吗?您不是早就想要将高丽变成大周的吗?或许在臣妾远赴大周之间,您就存了这份心思了吧?” 柴宗训静静地看着王昭仪,不急不慢地坐了下来,眼神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臣妾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得死,但死之前能拉上晋阳给臣妾垫背,诅咒大周国运不过百、帝王不过三,用臣妾一命作为交换,臣妾甘愿赴死……” 听罢,柴宗训并不着急,倒是一旁的李继隆几乎被王昭仪的话气了个半死,看他那样子,恨不得立刻冲上前撕烂王昭仪的嘴,再将其暴打一顿。 “听你的意思,你想让晋阳死在你前面,还想诅咒大周自朕之后,定将落得一个亡国的下场是吗?” “不错!陛下不是命曹王与校事卫调查那些死去的宫人吗?她们就是臣妾的祭品!十二女子、婴尸之魂,再加上元昑的皇族之血,臣妾此局已成,陛下若想补救,怕是来不及了,哈哈哈……” 李继隆实在是不敢相信,死去的十二名宫人,竟然全都命丧王昭仪之手,她竟还舍得对亲子下手,虎毒尚且不食子。怪不得元昑方才脸上毫无血色,若不是太医及时救治,恐怕如今已一命呜呼了。 “朕向来不曾将此等怪力乱神之事放在心上,不过朕亦见不得你如此得意。童海,去请李贵妃。” 约莫一刻钟后,李云烟便被请到了福宁殿。 “霸图,朕听闻后苑这两日还发现了一具浮尸,你们验过了吗?” “回陛下,那具尸体已经泡发得不成样子了,臣等还未来得及验尸。再后来,臣一路查到了王昭仪这儿,也就忘了这一茬。” 李贵妃挥手示意童海,将站在殿外,与她一同前来的宫人带进来。 此人进殿后,其他人倒是对其没什么特殊反应,唯独王昭仪如同见了鬼一般,突然站起来冲到她的面前,揪着其衣领怒道。 “你是人是鬼,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还没死?!” “拉开她。” 在柴宗训的吩咐下,童海硬是喊了好几个内侍上前,才勉强将王昭仪摁倒在了一边。 “此人原先曾在宝慈殿当差,一年前到了臣妾宫里,因她十分擅长一些精致的糕点,太后便将她赏给朝阳,臣妾便让其在小厨房帮忙,平日里给朝阳做一些吃食。” 李云烟慢慢踱步至王昭仪跟前,继续回忆道。 “几日前,朝阳正饿得不行,等着这人给她送糕点,谁料她端着糕点,径直就从朝阳眼前走过。朝阳个子小,跑得又快,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好在乳娘机灵,一路紧追着朝阳身上的铃铛声不放。臣妾的睿思殿离后苑近得很,朝阳追到她时,便见其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湖里,吓得她顿时大哭不止。乳娘闻声赶到时,急忙令内侍将这女子给救了上来。” 李继隆听着李贵妃的描述,也猜到了校事卫发现的那一具浮尸,很有可能被王昭仪误以为是眼前之人。 “奇怪的是,臣妾几次三番询问这名女子,为何要跳湖时,她都说自己根本不记得何时走到了后苑,又是如何入的水。臣妾觉得此事可能另有隐情,两日后,方才又带着朝阳走到了后苑,不料竟亲眼目睹了那具吊死的尸体。都点检莫怪,此事尚未明朗之前,唯有陛下一人知晓。” “李贵妃说的哪里话,反倒是臣要多谢李贵妃才是!” 那名被请进来的女子,也将其与王昭仪的过往细数了出来。原来,王昭仪曾在给符太后请安之际,于宝慈殿中与其撞在了一起。那时她正捧着一碟糕点,竟全数洒在了王昭仪的衣裙上。 事后,王昭仪不仅没有怪罪她,反而还时不时给她送来一些高丽的点心,并将做法写在一旁,好让她能够加以改进,做出符合符太后口味的糕点。 之后,符太后确实对其做的糕点赞不绝口,她也得以成为了朝阳公主小厨房里的一员。此后,她一直将王昭仪视作恩人。谁料,那一日,她如往常一样吃了王昭仪送给她的点心后,便莫名其妙地跳进了湖,幸得李贵妃相救,不然她早已魂归九泉,蒙受了不白之冤。 “朕为了让幕后之人露出狐狸尾巴,特意让童海向司法部借了一名死囚犯,没想到,竟还真的让你上钩了。朕猜想,你选的这些宫人,应该多少都与你有过某种交集,不然你不会特意选择她们动手,朕猜测得可对?” 第195章 降位国公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在李贵妃说完之后,王昭仪的心便已经死了一大半了。直到见到这名宫人,王昭仪就知道,她的巫术已破,没有凑齐十二之数,就算将元昑的血放光,她的诅咒也不会发挥任何作用。 此刻的王昭仪面如死灰,她没想到,自己布局了如此之久,竟被一个小丫头给破了局。 李继隆大舒了一口气,若是让王昭仪得逞了,就算柴宗训没有将此鬼神之事放在心里,他也会过意不去。毕竟王昭仪诅咒的可是他的亲外甥女,也是他准备用此生来效忠的大周。 “陛下,您会杀了臣妾的,对吗?臣妾只有一个心愿,请陛下饶元昑一命,臣妾愿意赴死!” “元昑会长命百岁,不论往后高丽如何,他都是朕的儿子,大周尊贵的皇子。而你,满手鲜血、蛇蝎心肠,胆敢在大周皇城行此厌胜之术,朕会将高丽王一并论罪。你所说的大周国运不过百、帝王不过三,朕会还给高丽,让其在青史之上,止于三代帝王。带下去,赐药,随侍宫人,亲近者一律杖毙,其余的发配岭南。” 柴宗训话毕,童海等人正准备将王昭仪带下去处置。许是听见柴宗训,欲以她的罪过,与高丽为难,王昭仪顾不得戴罪之身,慌忙地爬到了柴宗训的脚边,想拉扯住他的袍脚为高丽求情。 “陛下!陛下臣妾求您放过高丽,臣妾之罪由我一人偿还!陛下……” 还未等王昭仪靠近柴宗训,童海眼疾“脚”快,一下子就踢开了王昭仪的手,她尚未说完的话,也因口中被堵了一方锦帕,再也无法开口了。 既然此案已经明朗,李继隆便向柴宗训请旨结案,也算是还了那些无辜枉死的宫人一个公道。 柴宗训还传命曹王柴熙让,让其以宫中的名义,向这些宫人在世的家眷稍作补偿,聊表心意。 李贵妃向柴宗训求了一个恩典,让那名死里逃生的宫人,留在睿思殿当差。 “此案得以水落石出,说起来朝阳还有功呢,待她今年生辰之时,朕定要送她一份大礼。” “陛下给朝阳的恩宠太过,臣妾怕……” “无妨,她总归是要出嫁的,朕只希望在她长大之前,都能无忧无虑的。” 王昭仪被赐药后的第二日,柴宗训便下旨将其罪行公告天下,众人这才知,他们眼中看似无害的高丽公主,竟然也能狠心到以亲子之血为祭,在皇城中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符太后笃信神佛,为了消除王昭仪在宫中施行巫蛊之术的影响,第一次越过了皇后李纯妍,下令将王昭仪的所有东西烧了个一干二净。 就连王昭仪所在的景福殿,也没能幸免于难,被符太后下令从头到尾清查了一遍,生怕留下什么不该留下的东西。 “就是可怜了元昑那孩子,生母本就是外族人,还做下了这等谋逆之事,唉……” “母后,陛下与臣妾说过了,元昑今后就养在臣妾宫中。” “那便好。” 王昭仪之事,李纯妍得知后亦是十分震惊,在她的印象里,王昭仪最多算是一个脑袋空空,被高丽王父子娇纵着长大的女子,不料狠绝起来实是令人咋舌。 不过,李纯妍没有想到李云烟也掺和到了此事当中,昨日听李继隆说起时,言语中还十分推崇她此前为了引王昭仪上钩,不仅行事缜密,且能冷静以对。 李云烟在宫中,本就颇得柴宗训的宠爱,王昭仪之事,令其逐渐走到了台前,就连李纯妍之兄李继隆也对她赞不绝口,令李纯妍在不知不觉间对她生起了一丝警惕。 宫中,要论是谁受到王昭仪之事的牵连最甚,除了其子元昑以外,还有两人。 “快!把这些都烧了,那些也烧了!” 景福殿中,吴昭容与孙昭媛二人正在指挥宫人焚烧物件,有绸缎、吃食…… “真是晦气,你我竟与她分在了一处。她人倒好,一死了之,留下我们在这替她受罪。” “太后那个阵势,恨不得将景福殿也一起烧了,我们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吴昭容与孙昭媛本就无子傍身,死去的王昭仪又闹了这么一出,可谓是雪上加霜。 “你说,我们能否向圣人求个情,让她将我们挪出这景福殿?” 吴昭容的脑子转得快,既然此处已成了人人都嫌弃的地方,何不干脆搬走? “你说得倒是轻松,如今宫里哪还有我们的落脚之地……” “这有何难,咱们可以这样……” 吴昭容附在孙昭媛耳边,好似有什么绝妙之策,能让她们顺势搬出这景福殿。 不久,朝中逐渐有三两名官员陆续上奏,言道如今汴梁皇城,已然匹配不上大周天子的地位,不仅宫阙不足,占地面积也不如唐时的大明宫,请旨柴宗训,扩建皇城。 此奏议陆续得到了不少官员的附和,皆认为如今大周国势正隆,理应将皇城扩建一番,也好彰显天子气派。 柴宗训本不知朝中为何会有此番议论,乍一看那几名冲在前面的官员,似乎与吴家、孙家关系匪浅,骤起此议,也能理解。 “朕数年之内,无意扩建汴京皇城,此事莫要再提。” 几人见碰了壁,便不好再违逆柴宗训的意愿,唯有将此事揭了过去。 “卢多逊可在?” “臣在。” “让外事部张齐贤替朕去高丽走一趟,将王昭仪之事告知他们,此外,自即日起,将高丽王从郡王降为国公,从今往后不得冠以王名,其余照旧。” 众人没想到,王昭仪一介妇人,最后竟凭借一己之力,将高丽王降为了国公。也不知道王昭与王伷父子,会不会后悔将她送来大周,给高丽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祸患。 昭武二十五年十月,当张齐贤抵达西京,将柴宗训的旨意当着高丽朝臣的面,宣读出来之后。他们的第一反应皆是担心自身会不会受到影响,待张齐贤言道,除却将高丽王降位,其余所有仍沿旧制之时,众人才纷纷松了一口气,言语中,尽是责怪王昭仪不知好歹,惹怒大周天子,令高丽横遭此祸。 “王昭仪怎么说也是我大周天子的妃嫔,还轮不到尔等说教。” 第196章 库兹巴斯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张齐贤最是见不得那种只会踩低捧高的小人行径,今日高丽朝堂,尽是一些势利之徒,早已不会为了区区颜面,替高丽王出面,得罪大周。 张齐贤返周之后没几日,外事部尚书卢多逊病故,张齐贤顺理成章被吏曹院列为了外事部新任尚书的第一人选。 柴宗训也颇为看重张齐贤的能力,不久便升任其为外事部尚书。 “卢多逊任外事部尚书以来,皆能以和为贵,鞠躬尽瘁,对大周忠心耿耿,赐谥号‘文和’。” 历史上,卢多逊因与赵普结仇,落得个流放崖州,死不瞑目的下场,这结局相比较之下,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昭武二十六年正旦,符太后为了一扫宫中因王昭仪一事带来的不祥,说动了柴宗训和李纯妍,带着宫里所有的皇子公主与妃嫔,浩浩荡荡往慈光寺开赴。 柴宗训为了安老太太的心,趁着正旦封笔,将手中要紧之事都暂时搁置了。 去往慈光寺的路上,柴宗训一开始坐的是轿辇,因觉炭火太足,暖得人昏昏欲睡,想着出来透透气,便让童海去牵了一匹马来。 “陛下,外头冷得紧,您不如还是坐在轿辇上?若是感染了风寒……” “这汴京城的冬日美景,朕还不曾好好看看,无妨,去牵来吧。” 出了轿辇后,柴宗训骑上了一匹枣红色的良驹,配上他一身的帝王常服,还颇有一番世家公子的韵味。 可走着走着,柴宗训就发现了不对劲,眼前的山上,别说树木了,就连干草都没有,整座山皆是光秃秃的。表面若不是有一层厚厚的积雪在,柴宗训都可以想象得到,这汴京城外的山上,几乎是寸草不生。 “童海,你可知为何这山上竟无一棵树木,就连干草也没有。” 童海听到自家陛下这么一问,一时间感到有些意外。柴宗训日理万机,什么时候还关心起这山上有没有树了。 “陛下,臣没有进宫伺候陛下之前,家中兄弟姐妹几个,谁都没有臣有能耐。冬日里 臣仅需半天不到,便能捡到不少干草,用来烧火做饭,那火可旺了,炒的那个菜……” “你的意思是,捡干草烧火做饭,那这些树木,百姓都拿去作甚了?” “好一点的都被人制成了炭火售卖给达官贵人,次一点的便让他们当成柴火烧了,普通百姓哪能用得上这些好木头,有干草烧菜就不错了,至于取暖……” 童海本以为柴宗训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不料他说着说着,一行人便已抵达了慈光寺外。 在寺中这几日,柴宗训频频对着远处光秃秃的山头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云烟见柴宗训若有所思,便拿着一件披风替他穿上,默不作声地站到他的身边。 “你不问问朕在想些什么?” “陛下想说之时,自然会说。” “贵妃家中冬日里,惯用什么取暖?” “石炭或是木制的焦炭,陛下问这个作甚?” 这个时期,会将煤炭称作石炭,柴宗训在想,或许是因其从地底下挖出来的缘故。 柴宗训牵起李云烟的手,将她拉入怀中,用手指了指眼前的秃山。 “朕在想这些山头,也在想北部战区的奏本,想着怎样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给大周的子孙后代,留下一点绿水青山。” 李云烟虽不清楚柴宗训具体在说些什么,但此刻柴宗训最需要的不是答案,而是陪伴。随即,李云烟便将头缓缓地靠在了柴宗训的肩窝处,陪着他站了许久。 回宫之后,柴宗训将南北战区的奏报放在了一起,思虑过后,终于拿起北部战区的那一份,将奏报中附带的地图一并展开,又用朱笔将“库兹巴斯”一带的大概位置,在图上圈了出来。 “童海,去宣枢密院几位副使,以及民政部尚书前来见驾。” 童海一听,便知柴宗训心里定是又起了什么心意,想要传命诸臣相商。马不停蹄地就去宣召了几位大臣,中间还因走得太快,差点在冰雪中滑了一跤。 “唉哟……” “大官!您没事吧?”幸好,一名内侍用尽全身的力量抵住了童海的后背,不然他说不定要摔个七仰八叉。 “够机灵的,叫什么?” “小的叫秦翰,一直在福宁殿中伺候。” “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童海不知,他竟意外提拔起了一位保了他安享晚年之人。 两刻钟后,被宣召之人齐聚一堂,柴宗训先是询问民政部尚书,现大周百姓主要用什么作为燃料,在冬日里取暖、做饭。 “回陛下,百姓大多烧制柴火取暖,用干草烧火做饭。” 王显还以为柴宗训有何大事,才会命人急匆匆地将其叫来。怎料到了之后,柴宗训尽是向其询问一些百姓家烧火做饭的小事。 “为何不用石炭?” “石炭的价格虽不贵,但日日用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京中大多是富贵人家在用,一些官营私营的冶铁作坊,石炭也用得比较多。” “如果朕说,有一处的石炭储量,我大周用上个数百年,也用不完,王尚书是否支持朕将其收归朝廷所有,再将其以极低的价格转卖给百姓?” 王显顿时被柴宗训的问题砸懵了,什么地方的石炭储量居然这么巨大,能够供大周用上这么久?莫非是太行山一带? “陛下,敢问此处是在太行山吗?” “非也,朕已将其画出来了。” 诸臣一看,此地位置极北,远比之前北辽故地还要北,这么冷的地方,怎么会有石炭? 诸臣不禁对柴宗训的话感到疑惑,若是柴宗训想要提高大周百姓的过冬水平,大可命民政部在大周勘探出更多的大煤田,如此一来岂不是舍近求远? “陛下,这石炭,我大周也有不少,极北之地如此寒冷,您说的这……” 王溥有疑问也是正常的,内阁本就在他的管辖之下,如果将石炭经营,收归朝廷,那他自是没有意见。只是今日来的人,除了王显以外,都是枢密院的人,很明显就是柴宗训想要借着石炭的名头,向北边动武。 “所谓的石炭,烧完就没了,那我大周用尽了,后代子孙用什么?朕画出来的地方,石炭储量及其巨大,放在别人手里也是白白浪费了,大周为何不能拿来用呢?诸位尽管放心,向拱向朕保证过了,若是没有石炭,他甘愿受罚。” 柴宗训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也不好继续说什么,此事最终受益还是大周百姓,他们也没有理由反对。 向拱还不知道,他竟被柴宗训当成了堵嘴的幌子,还莫名地“写”下了一份保证书。 第197章 难以置信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就在枢密院拟好了要发给向拱的出兵令之后,一封准备发往大周的信,已经从一个叫作“法兰西”的地方发出,而写信的人正是从“东辽”,向东航行至此的尹崇珂与曹彬一行。 经历月余的风雨,尹崇珂与曹彬决定更改航线,直向东行后,不久便率船队抵达了一处国度,名唤法兰西。 此处的百姓,其外貌特征,皆与王延德口中的罗马帝国之人十分相似。 尹崇珂与曹彬一开始还不能确定二者之间有何联系,直到他们自报家门后,言道船队一路向东而来时,港口处为首的法兰西人感到十分疑惑。 原来,法兰西正是罗马帝国的邻国,数年前,王延德率领“商团”到访罗马帝国之后,大周这个国度在他们这里并不陌生。 “那时你们的人,从东方而来,走的时候还留下了一部分自称为契丹的族群,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了罗马帝国一支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今日你们却说是从西边来的,这实在是令人感到难以置信……” 尹崇珂与曹彬对视了一眼,瞬间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柴宗训让他们一路向东,却似乎笃定他们可以回到大周的原因。二人立即平息了心中的震撼,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继续与在场的法兰西人对话。 这一发现极有可能事关大周兴衰,当即,他们二人决定不再与为首的法兰西人,讨论有关东行或是西行的任何细节。 “我们远道而来,不知是否能在此地休整几日?” “当然没有问题,我们法兰西人一向十分好客。” 在法兰西停留的几日里,尹崇珂与曹彬决定请往来大周与罗马帝国的商团,替他们给大周送一封信,也好给柴宗训报个平安。 “既然法兰西离罗马帝国不远,‘东辽’之事,我等需要告知耶律道隐吗?” “我看大可不必,耶律道隐手下的契丹部族,本就因为不想掺和当初耶律璟与耶律贤相争的局面,才狠下心来随同其西行万里。若是今日你我告知耶律道隐,耶律贤之子还活得好好的,还在一处不知名的陆地,重建了东辽,我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就按你说的办,左右只有我等知道。” 就这样,两个契丹部族仅仅相隔一个大洋,却各自独立发展了起来。 行至此处,尹崇珂与曹彬也大致知道了返回大周的航线,不外乎就是将船队航行至法兰西东南角海域,继续向东,或走陆路,或走水路。 出发前,二人没有将从不知名陆地带来的东西展示在人前,反而是用金银,向法兰西人交换了不少珠宝、毛毡之类的当地特产。 此后,尹崇珂与曹彬率领船队,在数月内,途经了莱昂王国、倭马亚哈里发,穿过一片名为地中海的海域后,抵达了法蒂玛王朝的疆域。 法蒂玛王朝在位的乃是第五代哈里发阿齐兹,其一向十分推崇大周,国内的不少商旅都与大周有着不多不少的贸易往来。闻及大周的船队从地中海而来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支大周商旅定是采购到了充足的物品,正在返航途中。 阿齐兹的猜测只对了一半,尹崇珂与曹彬二人确实是在返回大周途中,不过并不是如他所知的东来西往。 面对阿齐兹的热情相待,二人唯有用强大的购买力回报于他,以致大周船队,在地中海沿岸卸了货后,将船板拆开,又在运抵王朝东南一侧出海口重组上货时,比船队刚刚到达法蒂玛王朝之时,多了数不清的物品。 法蒂玛王朝为保大周船队的安全,还专门派出了一支队伍,将尹崇珂与曹彬等人安全送离了东南一侧的水道。 在昭武二十六年正旦前后,尹崇珂与曹彬一行,已行至室利佛逝,一个信奉大乘佛教的海上强国。 唐译经僧人义净曾在室利佛逝首都巨港学习梵语,在他所著《南海寄归传》中提到的佛逝,即室利佛逝,是历史文献中对室利佛逝的首次提及。 此处也是大周海贸的必经之处,听闻大周官方船队自西而来造访室利佛逝,国中有权有势之人无不争相示好,以求搭上大周官方的关系,为往后的贸易往来提供助力。 尹崇珂与曹彬发现,室利佛逝通过垄断贸易,控制了不少附近的沿海港口,而对其内陆大部分地区,只是以宗主国的形式存在。 自大周海贸兴盛之日起,尹崇珂就清楚,往后数百年,谁掌握了海贸之权,谁就能横行于世。室利佛逝国中如此散漫的权力体系,在竞争越来越激烈的海运贸易中,早晚都会被其自身的力量所反噬,沦为各个属国相互争霸的战场。 二人来者不拒,将收下的所有物品全都封存了起来,准备借花献佛,打包了送给柴宗训。停留数日后,二人从室利佛逝出发,向北而行。 尹崇珂与曹彬二人从法兰西发出的那封信,从陆路历经艰难险阻,终于到了柴宗训的手里。 看到二人横渡太平洋后,一路到了北美,不仅与古印第安人相遇,还与萧绰等契丹遗族见了面,柴宗训感到十分欣慰。 “待他们回来后,应该就能发现了吧。”柴宗训钦点了海运第一人尹崇珂与海军司指挥使曹彬,花费三年多的时间,不惜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绕行一周后返回大周,就是想将足以打破当今大周臣民认知的一件事情,公之于众。 数年来,大周虽已有了不少通过了工学、数学类科考,成为天子门生的年轻官员,但通过儒学一途中榜者,很明显是其人数的数倍,如此一来,非常不利于大周日后的改革与开放。 民间学堂,也只是向孩子们教授一些浅显的工学、数学类知识,多数也都是生活所需的知识,并不足以开民智。 柴宗训需要更多能够为大周改革出力的实用性人才,而不是只会念叨着圣人之言的儒学之士。 “传命广州市舶司,月余后在港口准备迎接出海归来的尹崇珂与曹彬一行。” “是。” 柴宗训听着异于平常的应答声,这才发现今日并不是童海当值。 “童海呢?” “回陛下,大官今日告假了,特让臣随侍左右。” “你叫什么?” “秦翰。” 听罢,柴宗训猛得抬起了头,面前这个眼神坚毅、眉眼清秀之人竟是秦翰! 第198章 甚嚣尘上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历史上,秦翰虽是宦官,但他为人不居功、不揽权,从不谋取私利,且颇具军事天赋,是宦官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柴宗训没想到,正当他疑惑,该派谁去盯着向拱,免得他一打起仗来就无法无天之际,秦翰正巧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朕问你,你觉得是留在朕的身边伺候好,还是替大周征战沙场比较好?” 换作普通的宦官,他们的答案一定是选择留在柴宗训的身边伺候。随侍天子,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可秦翰不这么想。 秦翰心里好似有一个小人,一直不停地蛊惑他选择第二个答案,将这个好不容易近身伺候柴宗训的机会抛诸脑后。 “臣,虽是宦官之身,但若是大周有难,也不避刀兵之祸。” “好,朕今日成全你。你替朕走一趟,去北边看着向拱,让朕替他少操点心。” “臣,绝不辜负陛下恩典。” 第二日,童海告假回来之后,才发现给他替班一日的秦翰,居然转眼间就被柴宗训送去了北境,众人皆以为秦翰是不是在御前,得罪了柴宗训。此事之后,再也没人愿意顶替童海的差事,一度让他欲哭无泪,百口莫辩。 既是柴宗训的旨意,枢密院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此前也有宦官替君王于前线督军的先例。 秦翰得了枢密院的首肯后,顶着一个尉官的名头,赶在向拱北上之前,抵达了前线。 向拱还想趁着此番踏足北境,好好放松一些拳脚,将大周北部边境的界限再推远一些。 “‘黑大王’实在是不仗义,背着我暗地里干了好几场了,带人都打到花剌子模了,我还在原地打转,我这回可得好好杀一杀他的威风!” 两日后便要出发了,向拱正在营地中作最后的视察。初春过后,汴京城虽已冰消雪融,但这北境可还是冷得不行。想要打赢此战,将士们的后勤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向拱正在一一询问士卒,是否已拿到配发的物资之时,有人来报,枢密院又派了人来,让他立马前去迎接。 “队伍都要出发了,不会有什么变故吧?”向拱急忙甩开了脑海中的想法,这可不行,他已经准备了数日,如果临出发前一刻,反而不让他出兵了,向拱定会杀回汴京,与枢密院那几位据理力争。 “指挥使,来的是一个宦官。” “宦官?”这下向拱更疑惑了,枢密院派一个宦官来意欲何为?不过这恰好说明,旨意是柴宗训亲自下的,不然不可能派一个宦官来传旨。 一刻钟后,秦翰终于抵达了辕门处,见到了这位为大周屡立战功的北部战区指挥使,乍一看上去,果然是一身肃杀之气。 秦翰在打量向拱的同时,向拱也在打量着秦翰。 若不是下属来报,说枢密院派来的是一名宦官,向拱还以为来的是哪位年轻将领。只见秦翰一身戎装,目光深邃,见到他亦是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绝不像是一名普通的宦官。 “见过向指挥使,属下是奉枢密院之命前来,特带来了陛下亲笔。” 柴宗训也是煞费苦心,为了不让向拱重现此前河西之败,不仅派了秦翰前来,还专门托他给向拱带来了一封亲笔信。 “……北境之战,事关大周千秋之局,不容有失!秦翰为人温良谦谨,可供驱使,莫要以貌取人。望你不负朕望,早日凯旋!” 向拱拿着信来回看了好几遍,拢共没有几句话,但他始终不敢相信,柴宗训这封亲笔信,除了叮嘱他要全心全意应对此战以外,就是让他对秦翰委以重任。 短时间之内,秦翰看着向拱来回变化的表情,还以为信中写了什么警告向拱的话。秦翰正想要开口安慰向拱,若是这一仗打得好,陛下自然会对他刮目相看,下一秒便听到向拱开口。 “你,与陛下是什么关系?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在陛下身边多久了?” 秦翰心中虽对向拱的问题存疑,却也一一作答。 “只在陛下身边服侍了一段时日,便被陛下派来了北境。”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是柴宗训派来的人,向拱也只能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诚意对待。在向拱心中,柴宗训的权威已经到达了一个非比寻常的高度,特别是在其战败之后,柴宗训不仅没有向其问责,还允许他戴罪立功,仍然任职战区指挥使一职。 不过比起北部战区,如果让向拱自己选,他倾向于留在西部战区。西域周边都是一些各自为政的小国,稍微大一点的国家,也都是内部矛盾不断,对于大周来说,简直就是一处练手的好地方。 这不,眼看李重进在西域相继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劳,向拱也只有眼红的份,坐不上的他,这才上奏柴宗训,欲对北境用兵。 “既然你是陛下钦点的,日后就先跟在我身边吧。” “属下遵命。” 诸事皆准备妥当后,向拱正式发兵,朝着北境未知的区域前进。 昭武二十六年二月,尹崇珂与曹彬一行终于抵达了广州,回到了阔别数年的故土。 尹崇珂在升任海关部尚书之前,曾在广州市舶司任职,此次也是他离开此地之后,第一次回到广州。 不少人皆知,尹崇珂与曹彬一行,当年领了柴宗训的旨意后,从东女国出发,且一路向东。若是按照天圆地方的说法来解释,他们二人应该在走到大地尽头后,调头回转。可现实却是,二人一路向东之后,最终竟然返回了大周。 这个疑问从船队一行人抵达广州之后,不断在民间扩散,有人说他们是掉进了大地尽头的悬崖,浮上来的时候就回到了大周。也有人说他们二人走错了方向,没有向东,糊里糊涂在中途就已经转道回来了,只是在大周附近绕了一圈…… 抵达广州之后,船队改换陆路,大箱小箱地穿过途经的州府,阵容十分壮观。一时之间,有关二人航行归来的传言甚嚣尘上,几乎伴随了船队一路返京。 半月后的一日清晨,二人抵达汴京城外,心中颇为感慨。 三年时光,一路风雨,若不是他们紧紧贴着陆地航行,早已不知被海水带去了何方,哪里还有命能再次踏足汴京。 尹崇珂与曹彬心里,说不心酸,那是假的。此行也对二人之后的人生,带来了不小的改变,让他们在各自擅长的领域继续发光发热。 第199章 天圆地圆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这日早朝,柴宗训决定不议其他,并当着众臣的面,宣召东航归来的尹崇珂与曹彬二人见驾。 “臣等见过陛下。” “数年不见,你二人终于平安归来了,朕心甚慰。” 君臣阔别日久,尹崇珂与曹彬内心都颇为激动。 “臣等幸不辱命,东航归来,全赖大周历代先祖的保佑,仰仗陛下天威!亦离不开船队每一个人……” 二人没有将这份功劳全揽在他们身上,表现得十分之谦虚。 “你们的功劳,朕心中有数。你二人可知,伴随你们一路返程,有关东航的一个细节,已经传到了朕的耳朵里。今日当着众臣的面,你们亲自作答,为何朕当初命你们向东航行,你们却从西边归来?” 柴宗训此问后,诸臣皆将目光转移到了尹崇珂与曹彬二人的身上,默默等待他们的回应。 这个问题,别说普通百姓了,就连大周朝臣亦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等待了许久,今日终于等到了“正主”,众人纷纷洗耳恭听。 “陛下,臣等的答案,恐会颠覆大周先贤,乃至世人的认知,可否令我等,私下向您禀报?” 尹崇珂很清楚,此言一出,他当即便会受到不少人的攻讦,动摇大周千百年来形成的天文地理观念。 “不必,朕就是想让诸臣听一听,毕竟这也是你们三年多来的亲身经历。” 柴宗训当初命他们东航的目的就在于此,如今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 尹崇珂见柴宗训执意如此,便不再隐瞒,将东航细节一一道出。 “陛下,我等确实一路都在向东航行。自东女国出发后,我们沿着海岸行驶,不久便发现了一片不知名的陆地。我等原以为此地是书中所记载的日出之地,或是大地边缘,怎料船队从中穿行而过后,遇到了好似仍生活在商周时期的部族,还与此前流亡的耶律贤之后打了个照面。” 尹崇珂的话震惊了不少,正细心聆听其发言的大臣。东女国已是大家认知中的日出之地,在离其更远的东方,居然还有陆地。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为何耶律贤之后会在那儿? 看着满殿朝臣望眼欲穿的表情,曹彬接替尹崇珂继续说了下去。 “耶律贤之后是经陆路,穿行北境而过,抵达了那片不知名的陆地,且已在那儿重建了东辽,并不断打压当地的原部族。我等一无陛下旨意,二无足够兵力,只得在警告他们安守本分,顺道替我们监视大和族男子后,便继续东行了。” 枢密院几位副使听罢“东辽”二字,眼中几乎都要冒火了。耶律道隐起码是与柴宗训达成了协议,才得以在大周手里保存下部分契丹部族的人。 当初东丹都到了那步田地了,竟让他们在远离大周数万里之地重建了故国,这让他们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纷纷欲言又止。 “数月后,我们便抵达了王延德所到过之地的邻国,名唤‘法兰西’,一路穿行了地中海,跨过另一片大洋,最后到了室利佛逝。当初我们在到了法兰西后,便已猜到继续东行,势必能够顺利返回大周,就托商团替我们送信,先将我们已抵达法兰西之事告知陛下。” 尹崇珂所说之信,柴宗训并没有在朝堂之上公开,才引得大家对船队东航、西归之事心生疑问。 “这些都是臣等在不知名大陆与法兰西、法蒂玛、室利佛逝等国,或采购,或交换的一些物品,请陛下过目。” 紧接着,琳琅满目的物品被抬上了大殿,诸臣皆被眼前不少稀罕物件夺去了目光。唯有柴宗训注意到了,那筐被尹崇珂放置在显眼位置的一抹绿色。 “那是什么?” 柴宗训一说话,满殿朝臣瞬间停下了热议,朝着柴宗训所指的方向望去。 “这是不知名陆地上,当地原部族送给我们的粮食,他们皆以此物为主粮,或研磨成粉,用以制饼,或上锅蒸熟,直接食用。” 尹崇珂拿出一根,迅速剥掉外层的绿叶,露出了其中黄色的颗粒。只见颗颗圆润,排列整齐,颜色亦是十分诱人。 “我等还向他们讨教了种植之法,挖了些土在船上种。只是水源宝贵,去年与今年,都只结出了这么一筐。” 诸臣或许不知此物为何,柴宗训可太熟悉了,这不就是“玉米”吗?既然,他们走一趟能够带回玉米,那么日后美洲所有高产的粮食作物岂不是都能在大周结果。 “此物若是能在大周生根发芽、开花结果,那我大周百姓岂不是又多了一种粮食。陈靖,朕将它们全都交给你,明年朕务必要在这殿上,与诸臣亲口尝尝它的味道。” “臣领命!” 自从上回农业部那名年轻官员,不知死活顶撞了柴宗训后,农业部这些日子以来处处都被别的部奚落,还遭到了内阁的嫌弃。这件差事若是办得好,他陈靖要打一个翻身仗,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物可有名字?” “回陛下,此物之名,臣等已记不太清楚了,不如请陛下为其重新赐名。” 尹崇珂确实是忘了,只记得他们好像将其称作“美食”,可这让他如何开口。 “此物晶莹如玉,犹如硕大的米粮,就叫做‘玉米’吧。” 柴宗训不想更改玉米的名字,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玉米的味道了。 既然尹崇珂与曹彬带回了“实证”,这就可以证明,他们确实是一路东行后,返回了大周,可这很明显与大周历来所推崇的“天圆地方”观念相违背。 “东航的一路见闻,你们二人也说了个大概,可还是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尹崇珂与曹彬心有灵犀地跪倒在地,双手平举后,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他们所认为的答案。 “陛下,先贤有言,天圆地方,我等一路东航,天圆地亦圆。臣等斗胆直言,大周脚下之地,很有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圆球,至于天空,则是包裹住圆球的天幕!” 尹崇珂之言立即引来了诸臣的反对,他们纷纷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大地如果是一个圆球,那么人为何可以站立在其上?” “是啊,如此一来左右两侧与底部的人不就掉下去了?” “至于天幕一说,满天星辰的运转尚可以解释得通,可日月呢?” “难道日月是这天幕上的两个例外?这……这置太阳神与嫦娥于何地啊?” …… 柴宗训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片刻,而后缓缓地从位置上走了下来。 第200章 北扶桑洲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他们二人,仅用了三年时间,就发现我等脚下之地是个圆球。朕不在意,他们所言是真是假,因为自今日起,大周会有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万计的人,重走他们二人之路。到时候,大地是否是圆球,天幕又作何解释,迟早会有一个答案。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一批,能够告知朕准确答案的人。” 柴宗训的言外之意很简单,就是让大家搁置争议,求同存异,既然有疑问,那就寻找真理便是。 “陛下,臣等知道,这个回答或许有违先贤之言,但臣等敢在此立誓,此言绝对属实,若有半分欺瞒,我等甘愿赴死。” “此事何至于将生死挂在嘴边,你们二人往后还有重要的事要做,莫要妄言生死。” 柴宗训所言不虚,既然他们已经顺利完成东航,回归大周,那么接下来所有有意愿出发的人,想必都要以他们走过的路线为参照。 “你们二人回去之后,将东航见闻完完整整地写下来,朕会命人将你们所写的内容著成书籍,作为科考内容,此事由国学部尚书杨守一全权署理。日后出海的人想必会越来越多,这事就交给海关部总管,海军司从旁协助。曹彬,无论是不知名陆地,亦或是其他你们途径的地方,朕要让大周的海军在这些地方,占据每一处良港。” “臣等领命。” 杨守一身为国学部尚书,虽然十分推崇天圆地方的地理观念,但眼前尹崇珂与曹彬将所有实物都摆在了诸臣眼前,他也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遵旨办事。 “陛下,虽说耶律贤之后已在不知名陆地重建东辽,但亦不妨碍我等在此地建立大周的海军据点,臣请陛下为此陆地命名,这样臣在制作图纸时也方便些。” 曹彬的小算盘打得非常响亮,不知名陆地的命名权,肯定不能白白送给东辽,必须要握在大周手里。 柴宗训倒是没想到这茬,只因他心里早就知道,那处不知名的陆地叫作北美。但如今柴宗训想要放弃这个名字,替换一个更有华夏特点的名字。 “在《山海经》一书中,其《海外东经》和《大荒东经》有载,认为东大洋的尽头有黑齿、小人等国,也就是传说中的扶桑国大陆。若是依朕的意思,不如就唤作扶桑洲,如何?” 这样,待日后南美洲也被大周发现,便可以北扶桑、南扶桑来划分两洲。 诸臣皆十分赞同,大周官员奉命东航发现的陆地,自然就该有一个符合大周传统的名字。 至于尹崇珂与曹彬东航归来所带回的东西,柴宗训只看上了那筐玉米,其他的全借着恩赏众人的由头,到了诸臣的手中。 东航之路,一路艰险,所费甚巨,若是没有权贵之家在背后出钱出力,普通百姓恐怕一生都没有机会到达彼岸。 送到诸臣手里的珍宝,不过是柴宗训“抛砖引玉”之用,为的就是让他们将目光放在东航之上,甘做继往开来之人。 昭武二十六年末,大周内部遭遇了一场足以影响后世的思想冲击,就是有关“天圆地圆”的说法,随着时间的流逝,传遍了整个大周,同时也传到了东女国张永德与杨业等人的耳中。 此前,晋国大长公主远赴东女国之际,杨业尚在虾夷前线,在配合和首辅将虾夷之地,按照东女国的标准一一规划完后,杨业便返回了京都。 和首辅在得知了赵普的死讯后,便全副身心投入到了东女国的内政之中。 赵普之死,是他罪有应得,柴宗训已经看在和氏的份上,令其非常体面地,及时退了下来,要不然定是要追究赵普之罪。和首辅深知柴宗训之意,唯有更加全心全意地看顾东女国,直至晋阳公主到来。 这日,三人聚首于张永德府中,相商近期东女国的各项要务。 数年内,和首辅已将女官制度在东女国全面铺开,各项内政事务也已经逐渐走上了正轨。如今,她总算是落得个清净了。 “近来,尹崇珂与曹彬东航归来之事,你们怎么看?” 张永德对此颇感兴趣,原本连他都以为,东女国已是最东处,他最初亦没有对尹崇珂与曹彬二人之东航报太大的信心。没想到,还真的让他们找到了更东方的陆地,还挑战了大周传统的地理观念。 杨业只记住了“东辽”二字,当初的灭辽之战,他虽没有参与,但也从不少同僚处得知了那几场战争的惨烈程度。若是柴宗训有旨,命令大周军队跨海攻取东辽,那杨业绝对义不容辞。 “现在的扶桑洲还谈不上与大周有什么联系,但日后恐怕不好说。不过只要陛下有命,我也愿意带兵走一趟。” “听说那儿百姓的生活,还远远比不上大周,自然也不会有我们女官发挥的余地。眼下,我只想在晋阳公主继任国君之前,将东女国打理好,来日才能更好地交到她的手上。” 张永德应该是三人中对扶桑洲最上心之人,可他贵为皇亲,又是枢密院副使,恐怕不能简单地一走了之。 “我只是在想,在我有生之年,能不能到扶桑洲走一趟,看看那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张永德的想法,已经在不少大周百姓的身上付诸实践了。 昭武二十七年初,许多官营私营的商团,借着海运贸易的由头,从海关部与海军司两处领了专门东航的文牒,为的就是当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扶桑洲上的原部族,以及东辽的契丹人,刚刚才送走了一波大周的远航船队,没想到还有络绎不绝的人紧跟其后。 东辽本就在想,尹崇珂与曹彬回去之后,大周还会不会有更大规模的军队,向东辽而来。结果,大周来的人规模确实很大,但并没有大周军队的身影。 此情此景,倒是令东辽松了一大口气,若是大周决心不远万里,也要对东辽用兵,那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 不过,令东辽没想到的是,大周这些商团的实力,丝毫不弱于周军。他们来到扶桑洲后,将东辽还尚未纳入版图的无主之地,全都划作大周的海外领土范围,在边界上插满了大周的旗帜,不准契丹人入内。 更有甚者,还将契丹好不容易从原部族手里抢来的土地,还给了他们。 “大周真是欺人太甚!” 萧绰心中有气无处发,只能通过折磨大和族男子出气。 大周来的人虽多,但没有一人管他们的死活,契丹人为了转移怒火,生生将所有大和族男子贬为了契丹人的奴隶,日夜劳作,不死不休。 第201章 黠戛斯人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二十七年初,北境的战事并没有受到尹崇珂与曹彬东航归来的半分影响,向拱与秦翰终于抵达了北境部族口中所提及的黑土之地。 柴宗训虽在圣旨中令向拱发兵北境,意在寻找暗藏石炭之地。可他并没有在旨意中十分准确地标注出库兹巴斯的所在地,只能将大致范围圈了出来。 一路上,向拱与秦翰二人,只能不断抓一些在北境逐水草而居的异族之人,希望能从他们嘴里定位到地底石炭的所在。 功夫不负有心人,二人终于在这年的年初,有了些许收获。奈何此处,已被黠戛斯人占领,若想要对此处有所动作,必然绕不开他们的势力。 黠戛斯是唐时位于叶尼塞河上游一带的民族,曾作为唐之属国,玄宗时设立坚昆都督府,隶属于燕然都护府。黠戛斯人也曾建立汗国,后唐时,汗国归附于北辽,称作“辖夏斯国王府”,实力不容小觑。 “看来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黠戛斯了,至于蔑儿乞人、蒙古人,以及再往东的通古斯民族、女真部落,我们晚点再收拾也不迟。” 向拱已经迫不及待扫清北境这些剩余的游牧部族,将其纳入大周的管控之下。 秦翰倒是有不同的想法,若是凭借大周一国之力,同时面对来自诸多部族的威胁,大周恐怕会被左右夹击,陷入被动局面。 “向指挥使,我军如果同时与多部族抗衡,恐会吃力,末将心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向拱转念一想,秦翰说的也不无道理,北境之地距离战区驻地何止千里,这若是自负于死地,得不偿失。他可不想再重现当年甘州之败了,秦翰之言,听听也无伤大雅。 “说来听听。” “我军可以利用诸部族之间的仇恨,拉一打一,借力打力,应该可以替我们省下不小的力气。” “对啊!让他们自己狗咬狗,我们作壁上观,或可得渔翁之利。” 紧接着,秦翰便开始与向拱一一分析此间部族的不同特点,决定分而治之。 一路走来,秦翰已经了解到,蔑儿乞人与蒙古族人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仇恨,他们很明显是处于敌对状态的,大可加以利用。至于黠戛斯,此前曾作为北辽的属国,如果派人前去对方阵营,对其晓以利害。让其顺势归顺大周,成为大周的附属国,也不是没有可能。 通古斯向来不喜参与这些部族之间的争斗,大周完全可以与之和平相处。 位于最东面的女真部落,向拱回忆道,此前他们曾经多次趁着大周攻打东丹之际,侵吞东丹领土,毫无道义可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向拱便将当年没有讨回的公道,放到今日来讨。 二人当即决定,从西向东,一一拿下北境部族,其中,第一个便是黠戛斯。 第二日,就在向拱与秦翰准备派遣使者前往黠戛斯,言明大周的来意之时,黠戛斯人反而先他们一步派来了使者。 “将军,大汗特命我前来向大周归降,黠戛斯汗国愿永为大周北境屏障。” 向拱与秦翰二人当即被这从天而降的好消息给砸蒙了,心想他们还没有动作,这黠戛斯人倒是等不及了。 “你们这是?” “将军,自从大周攻灭北辽之后,黠戛斯一直有意向大周称臣纳贡,只不过汗国这些年来的内政事务亦是混乱不堪。眼下局势稍缓,大汗便派遣我作为使者,向将军表明黠戛斯的心意,还望大周天子收留黠戛斯人,给我们一片容身之处。” 向拱与秦翰心下了然,黠戛斯多半是见识过大周攻灭北辽的阵势,这才明智地选择直接向大周称臣纳贡。 这好处都送上门来了,二人没有理由不接受。 昭武二十七年三月,向拱将黠戛斯自愿作为属国,向大周称臣纳贡的奏本连夜发了出去。数日后,在黠戛斯人的帮助下,向拱与秦翰二人终于找到了柴宗训让他们寻找的满布石炭之地。 黠戛斯名义上,已是大周属国,黠戛斯大汗为了表明对大周的忠心不二,将向拱与秦翰指定的这片黑土之地,大手一挥全部划给了大周。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事就这么成了?!” 向拱简直不敢相信,他还以为,到了北境之后,还不知有多少场硬仗等着他,谁知一来便顺势将黠戛斯收归成为大周属国了。 秦翰也没料到,第一个回合竟然如此顺利。可是这样的幸运不会一直存在,后面的难关,不一定就如同黠戛斯一般,这么好应对了。 向拱命人在黑土之地连续挖了好几日,将石炭塞满了好几辆马车,不紧不慢地派人运回了汴京。若是这批石炭的质量皆为上乘,他们二人不介意再给黠戛斯记一大功。 黠戛斯人看着远道而来的大周军队,一个个地不去打仗,反而花费大量时间,在地上挖出了数十米深的大坑,令他们十分不解。 秦翰来时,专门从内阁借了不少开挖煤矿的能工巧匠,不然仅凭士卒的力量,效率根本没有这么高。 就在大周军队大规模出现在黠戛斯附近时,蔑儿乞人与蒙古族人已经留意到了周军的动向。 岂料,双方派出去的探子还未打探出什么,转身都被向拱给抓了,反而成了周军的引路人。无奈,他们只能派出更多的人,继续打探周军的消息。 蔑儿乞人、蒙古族人与大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北辽灭亡后,北境一度处于无序的状态中,各部族相互征伐,争锋相对。 这也是黠戛斯人为何愿意主动归附大周的原因之一,有了靠山,黠戛斯人在这北境才能安稳度日。 “有人要坐不住了。” 向拱将一封侦察军送来的情报递给了秦翰,只见其中写道,蔑儿乞人与蒙古族人皆害怕周军先找自己的麻烦,都想将周军的火力吸引到对方的地盘上去。 面对周军的攻势,秦翰在想,无论是蔑儿乞人还是蒙古族人,都不会想对上。 “双方剑拔弩张,我倒是担心,最后是我军吃亏。” 秦翰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他们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伪装成对方的人,再给大周来上一记偷袭。那么,另一方的困局自然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听罢,向拱突然心生一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传命陆军,迅速集结一支千人小队,听候调遣。” 第202章 制全舆图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十日后,周军这支千人队伍,按向拱之意,分作了两支五百人的小队,一队扮作蔑儿乞人,另一队则扮成蒙古族人,不约而同地偷袭了两族的营地。 向拱与秦翰则率领大军埋伏在侧,坐等时机。 果然,当蔑儿乞人与蒙古族人发现自家都被“对方”偷袭之后,双方皆怒火中烧,丝毫没有将周军尚在北境的情况考虑在内,急忙点兵,朝着对方驻地杀去。 数日内,北境因蔑儿乞人与蒙古族人之争,再度陷入混乱。两族开战之地,横尸遍野,血染黄天,双方皆损失了不少青壮年,实力折损了九成以上。 向拱与秦翰见时机已到,率领周军迅速杀出,几乎踏平蔑儿乞人和蒙古族人的营地,俘获了大批的牛羊,两族不少妇孺皆沦为周军的战俘。 “蔑儿乞人与蒙古族人对北境的危害太大了,我们不能将他们留在此地。” 秦翰亲眼见识过两族的厮杀,非常清楚,若假以时日,其中一族势必会击败另一族,彻底在草原崛起。届时,中原恐也不能幸免于难。 “既然如此,索性将他们全都押回汴京,交由陛下处置。” 向拱不是那般狠绝之人,虽是异族,却也是活生生的人命。此事,向拱不敢一人专断,他相信柴宗训自有主张。 秦翰也颇为赞成向拱的意见,蔑儿乞人与蒙古族人不在了,北境之地,便会形成权利真空,大周需要迅速填补此地的空缺,不能因他们的存在而功亏一篑。 汴京皇城,向拱与秦翰不断向柴宗训更新着北境的战报,几乎让他眼花缭乱。 “这两人配合地倒是天衣无缝,你看看,又给朕送来了新战报。” 韩通一看,向拱等收获颇丰,已将蔑儿乞人与蒙古族人清除出了北境的势力范围。除此以外,韩通今日同时收到了南部战区的战报,交趾黎恒不顾钱弘俶的劝阻,执意挑衅大周边境,见两事紧急,他特来见驾。 钱弘俶本不想横生枝节,奈何黎恒篡位后野心甚巨,丝毫没有将他的话放在眼里,钱弘俶唯有将此事捅到柴宗训面前,交由朝廷处置。 交趾之事不急,柴宗训让韩通将奏本留下,待北境之事完了之后,再来收拾黎恒也不迟。 韩通唯有先遵照柴宗训的旨意行事,想着改日再与钱弘俶通气,让他再等等。 此刻,柴宗训手里拿着的,正是向拱与秦翰二人,力破蔑儿乞人与蒙古族人的战报。此前,他们已经将石炭所在与黠戛斯之事,先行禀报了柴宗训。 柴宗训早先并没有预料到,向拱与秦翰二人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收获这般显著的战绩。照这个速度推进,怕是无需半年,他们二人便能廓清北境。 当即,柴宗训便命童海传旨内阁加紧提炼二人送来的石炭,并着外事部派遣使者前往北境,将属国一事落实到位。 至于蔑儿乞人与蒙古族人的地盘,柴宗训打算收归大周所有,划归原先北辽东丹故地的自治州府管辖。 “不知陛下,打算将向拱送来的那几千蔑儿乞人与蒙古族人,作何处置?” “朕会让人将他们都送去扶桑洲,与契丹人为伴,也好顺便见见他们的宿敌。有这些草原部族在,朕谅大和族男子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韩通听罢,也颇为赞同,这些人尽会给大周惹麻烦,不如远远地送走更好。 蔑儿乞人与蒙古族人没想到,他们才在心中暗自庆幸摆脱了契丹人的压制,转眼之间,大周就不惜万里将他们送到契丹人的面前。 直到他们抵达扶桑洲的那一刻,心中才有所悔悟,当初为何不像黠戛斯那般,好好地做大周在北境的属国,也不必被人千里迢迢地送到这处陌生的陆地上来。 在远赴扶桑洲的人群中,还有一位专门奉柴宗训之命,率领着皇家商团东航之人,此人名唤刘承规,也是一名宦官。 刘承规曾经多次奉柴宗训之命,参与皇家经济事务的管理,较为突出的便是对内藏库的管理、茶法的改革、宫廷营造事务以及权衡法的制定。 此次刘承规更是专门得了柴宗训的许可,去往扶桑洲探查金矿的具体位置。此事事关大周皇室,刘承规并没有与海关部、海军司直言,而是同其他人一样,打着贸易的借口,取得了通关文牒。 柴宗训虽说没有收下尹崇珂与曹彬,费尽千辛万苦运回大周的珍宝,可他并没有说过往后不会派人再度踏上扶桑洲自取。 刘承规抵达扶桑洲后,在一处港湾发现河中满布金砂,遂将此地命名为金山。 在将这批金砂运抵回京之后,刘承规相继往返扶桑洲与大周多次,且在其中一次航行中,还特意绕开了南部那条可穿行的水道,一路向南,竟不料意外发现了“南扶桑洲”的存在,并偶遇了当地的原部族百姓。 刘承规惊奇地发现,这里出土的青铜器以及早期的文字等,皆与殷商时期,十分相似。刘承规的发现使得大周又兴起了一股“南扶桑洲”的探秘远航之行,且不断有人质疑,远处在扶桑洲的原部族,似乎很有可能是殷商后裔。 此后,大周以那处可穿行东大洋与西大洋的水道,被用以划分南北扶桑洲,得名“甘渊”。 此甘渊,说的即是《大荒南经》羲和裕日之甘渊。水道乃是北扶桑洲之河流的延伸,大周之人顺势称之为“甘水”。 扶桑洲所对应的是太阳神的所在,来往的大周商团默契十足,皆取《山海经》中的内容,为扶桑洲的山水命名。 扶桑洲的一切,正随着越来越多的大周人踏足此地而改变。其中,受到震撼最大的便是当地的原部族百姓。 在他们的认知当中,东西两个方向上都是遥不可及的大洋,整个世界,仿佛就只有他们这一处陆地。 契丹人的到来,或许只令他们感受到了生存空间上的威胁。但是大周的踏足,则直接震碎了他们的世界观,令他们不断感叹,外面的世界居然存在着如此繁华的国度。 不说大周庞大的船队,单说大周人华丽繁杂的穿着,就能令他们研究许久。 一时间,用当地特产与大周人交换各种复杂多样的物品,变成了扶桑洲各个原部族百姓最为上心之事。 昭武二十七年中,柴宗训传命民政部开始绘制大周全舆图,范围不仅要包含大周,还要将当下已发现的陆地全都描绘进去。 “朕要此图,成为日后我大周航行无阻的‘指南针’,让各国皆以我大周的全舆图为制图标准。” 第203章 女真夜袭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此外,柴宗训还规定,若是谁可以在大周全舆图上添加上一处新发现的陆地,此人便可拥有优先命名无主之地的权利。 此言一出,顿时让不少人心痒难耐,若是能将自己亲自命名的地名传之后世,也是一件足以青史留名之事。此后,诸如“金山”“甘渊”“甘水”等地,皆以各自发现者的命名,被一一记录在了大周全舆图中。 一时之间,大周众人皆投入到了规模更加浩大的出海航行中,历史上,将这一时期称作“昭武始观山海”。 还有一年就要赴东女国即位的晋阳,也受到了“波及”,除却日常的学习外,又多了不少地理方面的课业。 “爹爹,我又不去扶桑洲,为何还要学这些?” 柴宗训今日好不容易得闲有空,抽时间看看太子元明与晋阳的功课,便听到了晋阳的诉苦之言。 “东女国作为大周与扶桑洲之间的连接之处,日后必定会有不少商船过境。你作为东女国君,若是日后连他们来自何方,所载何物,欲往何处都不知晓,那你岂不是会被你的臣下所嫌弃。这些话她们当着你的面,或许不会说出口,但是背地里可就不一定了。” 皇后李纯妍在一旁听着父女二人的对话,感触良多。待晋阳远赴东女,这样温馨的画面不知何时能够再见了。 太子元明已有十二岁上下了,小小年纪十分沉稳,不论是经史子集,亦或是工学、数学等课业,都是拿得出手的,可见他平日里定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 柴宗训见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太子元明皆能答得上来,答案还非常之合他的心意,不禁连连点头。 “朕还有最后一问,若是西南一带,特别是交趾,屡次侵犯大周边境,犹如一块疥癣,除去需要花费数年心血,放任不管则早晚会反噬大周。你意欲何为?” 柴宗训特意将近日南部战区所奏交趾一事拿来考验元明,就是为了看看继他之后,大周的下一任帝王对此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交趾一带地势狭长,易守难攻,得之于我大周无甚好处,弃之反可享百年安宁。我认为可仿照秦皇,在此地修筑南长城,或可抵御入侵,节省不少钱粮。” 元明话毕,除了李纯妍,柴宗训与晋阳二人皆是皱起了眉头,细细品味。 “这个想法若是在大周海运未兴之前,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建议。不过如今的大周,出海航行已是家常便饭,不论是往东还是往西,多一处属于我大周的据点,总归是好的。这么一来,你的建议岂不是会让大周丢掉西南一线?” 晋阳用手指点了点太子元明的额间,令其瞬间反应了过来。 虽说柴宗训此刻正在北境用兵,这才将交趾一事暂放一旁,不过早晚他都是要好好将这处疥癣给“治好”的,万不会任其发展成大患。 元明的建议,在柴宗训看来,颇有些不合时宜,与他主张对外扩张的想法,背道而驰。 李纯妍也醒过神来,忙替元明解释道,想来是他近几日都在看幽云十六州的图纸,才会想到可以借助修建长城来抵御交趾。 “哦?你为何要看幽云一带的图纸?”柴宗训十分疑惑,此处既没有灾害,也没有战乱,他不知元明为何突然会如此专注。 “自后唐往后数代,皆因幽云十六州被辽所控,我中原失去屏障后,不得不先以收复此地为首要重任。我只是想看一看,此地为何能够扼守中原日久……” “你有这个想法甚好,交趾现就好比幽云十六州,扼守的正正是我大周海运南线,有此利害关系,大周绝不能轻易退缩。” 柴宗训看着眼前一双成才的二女,心中颇感欣慰。这一年,柴宗训已经三十有四了。 没有了被夺位后的惊惧,与忧郁难熬的流放日常,柴宗训已经比历史上要多活了将近十五年了。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柴宗训心想,倘若此时他“突然暴毙”,他也有信心,太子元明可以独自撑起大周的天下。 正当柴宗训准备顺道去看一看李云烟之际,童海拿着一封来自北境的奏报,打断了他的行程计划。 “陛下,枢密院来报,请您即刻过目。” “什么事这么急?” 柴宗训边说边打开了枢密院送来的奏报,按理说若不是异常紧急,这封奏报不会送到后宫来。他们大可等明日早朝之时,再给柴宗训呈上来。 奏报中字数不多,当柴宗训看到“……女真部落尽出精锐,夜袭向拱所部,死伤甚巨……”之时,他啪的一下合起了奏报,让童海宣召枢密副使深夜见驾。 几位枢密副使早就在收到奏报的那一刻,匆匆进宫,此时已等在了福宁殿外。 “女真部落胆敢夜袭我大周营地,简直岂有此理!朕还没有去找他们,他们反倒是自己先找上门来了。” 奏报中言道,向拱一行本想先与通古斯交涉,再图女真。不料女真部落竟然不惜长途跋涉,奇袭了他们的营地。 因是深夜,又是非战时部署,营地左右相距甚远,将令一时不达,反倒遭了女真骑兵的碾压。幸得秦翰迅速组织起火器军进行反击,才打退了女真部落。 向拱等人迅速组织起反攻后,女真部落自知不敌,又连夜奔袭,撤回了族地。 周军最终亦有不少伤亡,目前急需补充兵力,再次迎战女真部落。 “陛下息怒,当务之急是派遣援军,支援北境。至于其他的,皆可从长计议!” 韩通所言不虚,可如今东南西三个方向,柴宗训都不想轻易撤走战区的兵力,仅剩下中部一区可以调动。 “传旨李筠,命他速率领中部战区半数兵力,支援北境,另着陆军司指挥使王审琦、火器军司指挥使潘美为副将,随李筠一同北进。” “臣等领命。” 柴宗训猜想,向拱与秦翰二人也没想到,女真部落竟会长距离奔袭,对大周先下手为强。不过女真此举,亦是彻底惹怒了柴宗训,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 昭武二十七年九月,大周北境遭遇了一场大败,以致损兵折将,这又成为了不少文臣攻讦武将的理由。 这一次,站在最前面发起声讨的,不再是一群无权无势的年轻官员,而是已七十八岁高龄的垂拱殿大学士沈义伦。 第204章 冰消雪融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陛下,官制改革前,臣曾在户部任职,深知朝廷的每一两银子皆是百姓的血汗钱。陛下无端派遣大军攻取北境,一不能扩展耕地,二不能增添人口,何苦还要深陷泥淖。臣斗胆,请陛下撤回北境所有兵马,永不踏足此地。” 沈义伦一向谨小慎微,当新贵们纷纷营造宏丽的新居,他的住房虽卑陋但不进行修缮,也曾言:“国家以廪粟济民,自当召和气,致丰稔,岂复有水旱?” 柴宗训正是看在他如此清廉、爱民的份上,才提拔他为垂拱殿大学士,委以重任,并且在他本要年老致仕之时,多次挽留于他。 谁曾想到,沈义伦竟在北境遭此大败之际,给了柴宗训“致命一击”。 无论沈义伦出于什么目的,柴宗训已不打算再留他在朝堂了。 在沈义伦的冲锋陷阵之下,文臣中不少中流砥柱,实在不想看见大周军队,于北境空耗,徒增杀戮,纷纷请求柴宗训撤军。 柴宗训很清楚,若是今日不拿出点实证,他们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对站在下首的吕胤使了一个眼神,吕胤当即点头,缓缓出列。 东女国金银矿石一事,吕胤办得非常出色,柴宗训便将石炭一事交由他负责。 “臣想请陛下与诸位同僚‘品鉴’一物。” 说罢,吕胤命人将一箱盖着红布的物件搬上了大殿,众人纷纷侧目。 打开后,箱中装着的不是别的,正是石炭。 “此物正是陛下交给内阁提炼出的上等石炭,而此石炭在北境的储量惊人,粗略计算,大概足够大周百姓用上数百年。如此,你们还认为北境无用吗?” 诸臣恍然大悟,柴宗训夺地原本就不是为了沈义伦口中的耕地与人口,此等矿产对于大周而言,也是一笔不可小觑的财富。 方才还义正言辞的文臣,皆被吕胤抬上殿的实证给捂住了嘴。石炭价值不菲,这一仗无论怎么算,大周都不会亏,他们又何必跟在沈义伦屁股后面,跟柴宗训对着干呢? “陛下,就算是为了这些矿产,我大周境内也有不少,又何必大老远地跑到北境去?我大周军队不断与北境部族交恶,到头来受害的还是大周百姓啊陛下!” 柴宗训本来想着,沈义伦年事已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接着吕胤的话,直接将这个话题略过,没想到沈义伦竟还不依不饶,挑战他的权威。 “如你所言,别处的东西我大周不能用,别的部族,我大周亦不能与之交恶。你不说,朕还以为你本就是北境属民,而不是我大周臣子。北境之战,事关大周千年大计,朕与你已经无话可说。传旨,将沈义伦贬为庶人,剥夺一切官衔。” 柴宗训发话之后,便有人上前将沈义伦的官服剥去,将他带了下去。 沈义伦被押走时,许是还没反应过来,目光十分呆滞,表情没有任何起伏。 诸臣清楚,柴宗训已经给沈义伦留了颜面,不然依着他的性子,轻则抄家,重则流放。 不出几日,吏曹院传达了柴宗训的旨意,命吕蒙正接任垂拱殿大学士一职,财政部尚书之位交由右侍郎向敏中继任。 沈义伦遭此重创,不出一月便驾鹤西去。柴宗训只是令太子元明给沈家送去了一份奠仪,他也成了继赵普之后,第二位死后没有得到任何追赠的内阁成员。 朝中的风波,丝毫没有影响到北境的战局。从中原出发后,用时一月,李筠所部终于抵达了北境前线。 “你们这一来,我们这颗心可算是定了!”向拱听取了秦翰的建议,在大周援兵到来之前,暂先按兵不动,待援兵一到,再商议何时进兵。 李筠作为中部战区指挥使,地盘皆被四大战区包围着。柴宗训平时几乎很少钦点李筠亲自领兵出战,此次亲率数万大军奔袭北境,他本就是冲着取胜而来。 “此前你们发往汴京城的奏报我们都看过了,唯恐少了什么细节,向指挥使不如给我们再讲一讲,这女真部落是怎么一夜之间,就出现在营地附近的?” “昔日,在这群雄并起的北境流传着一个说法,‘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意思就是这女真部落若是人数上超过了万人,他们的骑兵几乎就可以横扫北境。此前,我们为了安全起见,想着先将中立的通古斯拉到我方阵营,暂时就将女真晾在了一边。没想到这起子小人,竟趁我们不备,夜袭了我军营地!” 一想到这,向拱便痛心疾首。这已不是他第一次遭遇偷袭,此次若不是秦翰在侧,周军恐有全军覆没之危。到那时,向拱可真的要自刎谢罪,方才抵得了这大过了。 就算秦翰机警,周军也遭受了重创,损失了大半兵力,实力大打了折扣。 李筠捕捉到了向拱话里的重点,女真部落之所以如此快速地来回机动,就是靠着骑兵的力量。 “这么说来,我们此次主要的攻击目标就是女真骑兵了。” 大规模的骑兵只适合在平原作战,若是将他们引入群山之间,即使强如女真骑兵,怕是也讨不到半点好处。到时候,大周便可将女真骑兵分而食之。 可若是将周军拉到群山之间,大周军队的优势也会受限,李筠尚还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来反击。 “不如,分兵两路,一路从女真部落背后进兵,一路正面迎战,届时,他们无论往哪个方向撤离,皆逃不出我们的包围圈。” 站在一旁的秦翰见大家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便将自己前日盯着地形图纸想出来的“笨”办法说了出来。 向拱与李筠听罢,不约而同地来到地图面前,直直地盯着东北处的一角。 不得不说,目前秦翰的办法是最为有效,并且胜算最大的策略。 “你就是陛下提过的秦翰?就按你说的办!” 李筠当即拍板,向拱本就十分信任秦翰,自然也同意按照他的方案来进军。 倒是王审琦与潘美二人,原本只把秦翰当成是一个投机取巧之人,没想到他还真的有两把刷子,不愧是能够在女真骑兵夜袭之下活下来的人。 第二日,向拱与李筠决定,由李筠正面迎战女真骑兵,向拱率人抄他们后路。 女真骑兵没有与李筠所部交战过,不知其底蕴,交手起来可能会有所顾忌。向拱则趁机在女真部落的背后“放火”,定能有所收获。 昭武二十七年末,周军冒着严寒,向东行军千里,逼近女真部落势力范围。 第205章 销声匿迹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旋即,向拱与李筠按照此前二人商议的策略,分兵而进。 女真部落首领在决定夜袭周军之时,就知道此举势必会引来大周的报复。 左右大周都不会放过女真,为何他们不能主动出击,先拿下一局,让大周也尝试一下吃败仗的感觉。 女真人有着北境部族的共同特征:彪悍,且女真骑兵善战,这也是他们为何敢在大周与北辽东丹对峙之时,默不作声从三方眼皮子底下逐步蚕食的原因。 还未等李筠前去下战书,女真部落就将此前缴获的大周军旗送了过来,意在给大周一个下马威。 “不急,向指挥使那儿还需几天才能部署好兵力,暂且先让他们多活几日。” 女真部落自然不会将李筠龟缩不动的模样,当作是在等待战机。反而觉得,大周军队很显然是怕了他们,架势都摆到周军阵营的大门口了,反而一动也不动。 三日内,在女真骑兵的数次挑衅之下,李筠不得不选择避其锋芒,率领全军后退至了三十里开外的高地之上,作居高临下之姿。 “快看啊,那些胆小鬼都躲到山上去了!”一名为首的女真人大笑着,一边调侃周军,一边用马鞭指着周军的临时营地不停地奚落。 一些年轻气盛的周军士卒,正想举起火绳枪对着女真人发射,刚想点火,便被前来视察的李筠给拦了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本帅三令五申,不必理会女真人的挑衅之言,你们都当作耳旁风了吗?” 几人脸上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皆被李筠捕捉到了。 “我再说最后一遍,无论女真人说些什么,就是骂到我李筠头上了,你们也不可以开枪,明白了吗?!” “是!” 李筠深知,若是此刻贸然进军,那么此前他与向拱的计划,只会功亏一篑,更甚者恐会将向拱所部陷入两难之地。 数日后,向拱所部终于绕行至了女真部落的老巢,先行发起了进攻。 女真骑兵精锐,已尽数被调往西面迎击李筠,部落内留守的兵力并不多,只一些老弱妇孺而已。 向拱的突袭,与之前女真骑兵夜袭周军之时,何其相似,但女真部落留守的兵力,很明显不足以抵抗来自周军的袭击。 “快!让他们赶紧回来驰援!”女真部落首领命令属下赶紧召回骑兵,不料此举却正中向拱下怀。 一日后,挡在李筠前方的女真骑兵突然全数撤离了营地,极速往东方退去。 李筠料到,定是向拱那边得手了,他们才慌不择路,急忙回援。 “全军听令,给我追!” 压抑了许久的周军士卒,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一雪前耻,好好地与女真骑兵大战一场。 火绳枪队一马当先,化耻辱为力量,十枪中,竟有七八枪正中了目标,倒比平日里他们练习时的成绩还要好。 女真骑兵在大周军队掏出火绳枪之时,便只剩下往前一路狂奔这一个选择了。 火绳枪的射程近,女真骑兵自以为只要与周军拉开距离,他们便能脱离周军的追击。 可李筠正是想要逼着他们快速地往回赶,好缩短两军合击女真部落的时间。 双方走走停停,在追击路上又相互打了好几个来回,回回都以周军胜利告终。 女真人清楚,时间再这么浪费下去,不出两日,族地就要被大周夷为平地了。 事实上,向拱等人花费了一日,仅用了三门火炮,便将女真部落轰成了一片废墟。青壮年男子一律格杀勿论,老弱妇孺则被集中拘押在了一处。 第二日,当女真骑兵返回部落时,骤然发现此地只剩下残垣断壁,刚想回头去找周军复仇,向拱所部与李筠的追兵就双双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昔日,我大周与北辽东丹之战,你们女真就知道躲在后面收地盘,如今也是时候该算算咱们之间的总账了!” 女真部落驻地通常建在山间,并不利于骑兵作战,向拱与李筠就是想将女真骑兵困在他们的老巢之内解决,让他们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女真骑兵眼见陷入绝地,只能愤而反击,奈何还未等他们杀到周军眼前,便一个个都在火炮声中化为了齑粉。 一些自以为在炮火中得以幸存下来的女真人,就算冲杀至周军的阵营之前,也躲不过那数千火绳枪队伍的阻击。 半日之后,原本还不可一世的女真骑兵,在向拱以及李筠的合围之下,最终惨败收场。女真骑兵的名号,从此在北境彻底销声匿迹。 通古斯人眼见周军在先行战败的情况下,如此之快就将女真部落给打得落花流水,立马就派人来与向拱和李筠二人,洽谈通古斯并入大周的细节。 通古斯人主要分布在西伯利亚叶尼塞河以东至库页岛的广阔区域之间, 并以勒拿河、黑龙江流域为活动重心。 向拱与李筠自是十分欢迎,毕竟通古斯与女真人不同,他们不曾与中原势力直接抗衡,亦不曾为女真人驱使,作出过什么不利于大周之事。 半月后,当向拱与李筠击败女真部落的奏报传至汴京时,柴宗训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若是此战他们二人联手合作,却再度败给女真人,那柴宗训也不得不迫于压力,从北境撤兵,只能留待日后,再徐徐图之。 “陛下,女真部落遗民也被他们二人先行送回了汴京,尽是一些老弱妇孺,您看是不是按照此前的惯例来办?” 韩通已经猜到,柴宗训很大可能会将女真遗民也送往扶桑洲,那儿已经成了北境部族新的聚居地了。 “确如你所言,命有司尽快启程。通古斯人入我大周之事,你们怎么看?” 柴宗训最初的想法是,要不要将通古斯人一并迁走,但又考虑到,他们世代聚居在此,突然之间将人迁走,说不准会引起什么反效果,想想便作罢了。 “通古斯人大可并入北境自治州府管辖,日后便如同我大周百姓一样。” 王溥想着,左边已经有一个黠戛斯汗国,右边可不能再留下一个通古斯了,既然是他们自己请求并入大周,那不如便彻底将其融入大周版图。 见其他人的意见也与王溥一致,柴宗训便传命内阁,尽快派人与吏曹院一道,挑选精干之人赴北境上任,将通古斯人收拢在一处。 “陛下,臣有一件私事,不知可否……” 几位枢密副使一听,便先行告退了,仅留下王溥与柴宗训二人在内。 “王首辅有话,不妨直言。” 第206章 国君印玺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陛下,臣已近古稀,官制改革后,承蒙陛下不弃,委臣以首辅重任。如今,大周国势蒸蒸日上,百姓富足,五谷丰登。尹崇珂与曹彬带回来的玉米,陛下也带着诸臣尝过了,老臣只觉甚是美味。就像农作物成熟都有一个过程一样,陛下现在已经不需要老臣在一旁扶助了,老臣也到了该退下来的时候了。” 王溥作为柴宗训登基之初,世宗为其留下的辅臣之一,多年来,确实在尽己所能,为柴宗训挡掉了大部分文臣一方的火力。 身为内阁首辅的王溥都赞成柴宗训的改革,底下的人谁还敢站出来反对。 柴宗训也知道,接下来的路,他需要的是如同吕胤这般能够开拓创新的首辅,来带领内阁为其分担来自朝堂的一部分压力。这个任务,对于王溥而言,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好,朕允了。首辅尽管留在汴京养老,抽空也能进宫与朕叙叙旧。” “臣,谢过陛下,惟愿大周繁荣昌盛,陛下福履绥之、太平长安。” 昭武二十八年初,内阁首辅王溥告老,柴宗训升任次辅吕胤为首辅,毕士安为次辅,李沆改任皇仪殿大学士,吕蒙正改任紫宸殿大学士,石熙载改任垂拱殿大学士。 柴宗训还钦命原朝散大夫、太子右坊通事舍人,魏仁浦之子魏咸信为大庆殿大学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柴宗训已经在为太子元明即位做准备了。 王溥致仕一月后,还未来得及兑现与柴宗训定下的叙旧之诺,便在一日午后,于自家花园中安静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柴宗训得知后,特恩准淑妃可携子出宫致祭,并追赠王溥为“太保”,赠谥“文通”。至此,世宗留下的三位辅政大臣,已全数作古。 北境兵力,也在选派官员到位后,逐渐撤了回来。一路南归,向拱就将战区兵力留在驻地,随同李筠等人一同返京。 “北境之战你们打得很好,先前虽有小败,但瑕不掩瑜。此战最终得以取胜,也少不了你们的功劳。” 柴宗训特钦赐向拱、李筠黄金一千两、白银两千两,并赐封家中一子弟职级晋升一级。秦翰在此战中的表现亦是颇为出色,柴宗训特赐其锦袍、金带、白金五百两、帛五百匹,并破格授其校尉之职,入陆军司效力。 李筠趁着北境之战,好不容易出去兜了一圈,回来后又得困在战区,且不得随意走动。这对于见过北境风光,驰骋过万里草原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柴宗训好似看出了李筠的难言之隐,在众人离开后,偏偏留下了他。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嫌朕的赏赐不够丰厚?” “陛下说笑了,臣只是在想是否有机会,能与哪位战区指挥使互换个位置,臣也能好好领略一番大周边疆的风光。” “你这是出去了一趟,心也散了。你说的,朕都记下了,有机会一定满足你。只不过眼下,中部战区乃是京畿所在,朕不放心交到别人手里,而你与大周休戚相关,朕目前只能倚重于你了。” 李筠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番话,中部战区比不得其他几个战区,保卫京畿一带的安全,便是李筠的重中之重。他也不是不清楚自己的责任,只是这日子久了,难免心生遐想,想要驰骋疆场。 君臣二人闲聊了几句后,柴宗训便让童海送走了李筠。 宫中这几日的要紧事,当属晋阳公主即将赴东女国继任国君,童海也是忙里偷闲。今日柴宗训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没有让他往晋阳公主的行囊里,再添点这个那个的。 “晋阳那孩子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眼见晋阳即将远行,符太后亦是十分不舍,担心她带少了什么东西。 “母后不必忧心,东女国并不远,若是缺了什么,我们大可让人给她送过去。” 李纯妍这段日子几乎忙得脚不沾地,既要围着晋阳转,还要赶在她赴东女国之前,将她的亲事给定下来。 “那晋阳的婚事?” “陛下与臣妾都看上了张永德之孙张文蔚,晋国大长公主那儿,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这成了婚之后,他们就得待在东女国,陛下还是想看看正主的意思。” 符太后微微点了点头,本想趁着晋阳还在宫里,将她的亲事给办了。 既然柴宗训想让他们在东女国成婚,那符太后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尚驻守在东女国的张永德,若是知道柴宗训看上了他的孙子,心里估计得乐开了花。东女国如今的安稳,本就有他的一份力,他的孙子能够与晋阳公主喜结连理,张永德自然是赞成的。 不过如今,张永德还尚不知晓这一消息,他正与众人忙着为晋阳公主的到来做准备。 “一定要收拾得一尘不染,按照我给你们列的喜好布置,千万不能有一丝的懈怠。” 和首辅正在指挥着王宫众人,收拾晋阳公主的寝殿。此处早在此前便定为了晋阳公主的居所,只是临近她的抵达日期,和首辅不放心,几乎每日都要来检查一遍。 张永德则计划在东女国全境布防,只为确保晋阳公主的人身安全。 “你即刻往虾夷走一趟,那里我最放心不下,一定要你亲自看过,我才安心。” 杨业亦知晓此事的重要性,当即就率领兵马赶赴虾夷。 “数年成果,尽在今朝。”张永德在东女国的数年之间,几乎将所有与原先日本皇室有血缘关系的女子都挑了出来,其中还包括一些血缘较远的。 张永德将她们集中起来,统一发往虾夷或是各地金银矿山劳作,以确保她们绝对没有任何机会,能够直接接触晋阳公主,伤害其一分一毫。 和首辅的紧张程度不亚于张永德半分,晋阳公主继任国君之后,张永德很有可能会撤离东女国,杨业早晚也会返回东部战区驻地。 剩下的一切,皆要靠和首辅与众多女官,维系东女国的日常运转。她们能否在不依靠枢密副使与战区指挥使的情况下,调动起东女国的力量,结果就在眼前。 昭武二十八年三月,柴宗训在皇城中为晋阳公主举行了隆重的册封大典,并将东女国君之印亲自交到了她的手里。 “这印虽轻,但你肩上的担子可是一点都不轻。爹爹相信你一定能做好这个国君,拿着!” 晋阳公主手捧东女国君印玺,身着新制的紫袍,头戴金冠,跪着向柴宗训,缓缓磕了三个头。站起身之时,晋阳将眼中的热泪生生逼回了眼眶之中。 “臣,定不辱命。” 第207章 票拟之权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晋阳又将视线挪向了一旁,符太后还如往常般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唯独不同的是,符太后的眼神里布满了担忧,嘴角微张,好似还有什么话想要嘱咐晋阳。 皇后李纯妍的手中,则紧紧握着一方半湿半干的帕子,眼角微红,脸上却仍挂着淡淡的微笑,正朝着同样看向她的晋阳点了点头,故作坚强。 越临近晋阳的出发之日,李纯妍眼下的乌青越重,今日也是用了不少脂粉,方才堪堪盖住了七八分的憔悴。 晋阳深知,为了操心她赴东女国的大小事务,李纯妍半月来,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晋阳唯有对李纯妍回以笑颜,才能令她安心几分。 今日过后,晋阳将要第一次独自出远门,远离父母兄弟,肩负起一国之君的重任。她最后望了望弟弟元明,姐弟俩饶有默契地一同笑出了声。 太子元明这一笑,是想对晋阳说,大姐你安心去吧,大周有我,无论是爹爹、嬢嬢还是这个“家”,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好好的。 下一刻,晋阳便手捧印玺,转身走下台阶,一步都没有回头,径直朝着宫门而去。百官皆位列两旁,送别这位公主。 站在百官队伍里的人,还有不少是今年已经派了职的新科进士,其中蔡忠顺、庾行简、金致阳三人,与其他人皆不相同。 他们来自高丽,正是大周允许高丽人参加科举后,新晋的一批高丽籍官员。 自从见识过大周的繁华后,他们几人对于已然奄奄一息的高丽,再无半分的眷恋,只想好好“尽忠”大周,再不想回到那个生养他们的地方。 几人的地位较低,自然是没有机会站到前排,近距离送别晋阳公主的仪仗。 晋阳从宣德门出宫后,将会先走陆路,而后再经海路前往东女国。 为了保晋阳一路平安,柴宗训特命李筠率兵护卫她东行,也当是为了还李筠一个心愿,让他也随同晋阳一同前去东女国看看。 “走吧……” 此去东女国,还需不少时日,晋阳坐定之后,擦干眼泪,命李筠立即出发了。 送走晋阳之后,柴宗训整日埋头于政务之中,许是过于劳累,不久便病倒了。 “陛下,国事虽然重要,但你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该休息的时候,还是得要休息。” 符太后听闻柴宗训病倒了的消息,十分忧心,就等不及第二日,当晚便摸黑赶来探望。 “您放心,太医都说了,无甚大碍,过几日便好了,是吧?” 柴宗训给跪在下首的太医使了一个眼色,他马上便心领神会,顺着柴宗训的话道。 “太后请放心,陛下不过是偶感风寒,好好养养,不用几日便可痊愈。” 听到此话,符太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嘱咐了柴宗训几句后,便先行回宫了。 李纯妍与元明还陪在一旁,柴宗训见二人忧心忡忡,遂也让他们先行回宫,待明日再来瞧他便是。 “晋阳走后,朕见你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要朕看,不是朕该休息,而是你该好好休息一番了。” 李纯妍听罢,也不再坚持,只说明日一早再来,不一会便携元明告退了。 柴宗训虽说身子不爽利,也没有耽误第二日的朝会,仍然带病上朝。 诸臣今日一早进宫之后,皆得了风声,知道柴宗训偶感风寒,果然看见他在早朝时,不时发出几声咳嗽,说话也没有往日那般中气十足。 “臣数日前,曾向陛下禀报过,南部战区指挥使钱弘俶控诉交趾侵扰我大周边境一事。今北境战事已了,不知陛下可否已有决断。” 韩通没有料到柴宗训这两日竟病倒了,不过钱弘俶已多次来信,催促枢密院尽快拿出一个方案来,他对交趾的忍耐力,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钱弘俶虽身为战区指挥使,但他若想调动大周兵马,必须得有枢密院的军令。不然,归各个军司管辖的将士,绝不会听他指挥。 柴宗训自然是倾向于给交趾一个教训,不过眼下除却钱弘俶以外,大周也无更适合领兵对战交趾之人了。 “今日便定下了吧,交趾黎恒对内篡位称帝,对外屡次挑衅我大周,朕若是不给他一点教训,往后大周南境恐永无宁日。传旨钱弘俶,朕允他出兵,并传命侦察军司指挥使李处耘、户曹军司指挥使高怀德随军出征,以作策应。” “臣领命。” 至于内阁所奏官营石炭一事,柴宗训因精神欠佳,只能留待日后再议。 散朝后,柴宗训让童海将太子元明召来,将手中一些无甚紧要的奏疏,皆交给他来过目。 “爹爹,儿臣年纪尚轻,恐怕……” “怕什么,朕登基之时,比你的年纪可小多了。况且你身为储君,辅佐君父,没人会说什么。这些奏疏你看过之后,拿一张笺子,在一旁写下你的意见,朕会再看一遍的,放心大胆地干便是。” 说罢,柴宗训猛地想起,后世内阁成员们本就拥有“票拟”之权,心想他们此刻应该无甚要事,何不将他们全都请来,也同元明一样,在奏疏旁加一些意见,自己看起来也能快一些。 童海奉命去请吕胤等人之时,他们还当童海是在说笑,没承想进了殿之后,柴宗训竟真的让他们先粗粗地过一遍奏疏,再用笺子写上意见,夹着其中,好让柴宗训有一个初步的判别方向。 吕胤等人喜出望外,这可是柴宗训看重内阁的恩典。要知道,就算是枢密院副使,对于奏报也只有转递的权利,根本不会有代为拟定意见的资格。 诸臣皆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专心,与太子元明一道,坐成了几排,开始翻阅奏疏。“唰唰唰……”的声音响彻殿内,此起彼伏,颇为壮观。 柴宗训此举第二日就传遍了朝堂,众人皆不知这是柴宗训一时之意,还是将成为定制。柴宗训登基以来,事事亲力亲为,不曾假手于人,也从侧面说明他是一个对权力十分看重的帝王。 百官皆不认为,区区风寒,就会令柴宗训甘愿“放权”给内阁成员。 数日后,柴宗训病势稍缓之际,当即宣布六位内阁阁臣,自即日起,将获准审阅奏疏,代天子先行批注,并将意见附在奏疏中,作为柴宗训批阅的参考意见。 柴宗训还将垂拱殿后殿空了出来,作为内阁成员们审阅奏疏之处,此地距离福宁殿不远,亦方便君臣交流探讨。 此前,内阁同各部一样,皆是在皇城之外署理政务,此举显然是变相抬高了内阁的地位。 “朕将此‘票拟’之权,交由各位内阁成员,望尔等莫要辜负朕的一片心意,好好辅佐朕治理天下,匡扶社稷。” 以吕胤为首的内阁成员纷纷出列,叩谢柴宗训的恩典,并言道必会全力以赴,善用内阁票拟之权。 第208章 改称望京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此举并非是柴宗训临时起意,大周多年来虽说是文武俱重,但明眼人皆看得出来,现下确实是武将较为得宠。 前有高丽、东女,后有花剌子模、喀喇汗国,还不算这一两年的北境,如今的交趾,武将一方的势力通过四处征伐,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膨胀。 尽管枢密院中,有两位文臣在侧,但与武将相比,还是少了一个人的话语权。更不用说,文臣在内政事务上的权利,除去人事权与监察权后,仅剩得已然不多。 柴宗训之所以会趁着病愈之际,宣布将“票拟”之权交给内阁,不外乎就是为了缓和文臣武将之间的关系。至于牺牲掉了的一部分帝王之权,在柴宗训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文臣向来皆以倾尽毕生所学,辅佐帝王成就功业为己任,用小小的票拟之权,就能收天下仕子之心,对柴宗训而言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昭武二十八年四月初八,内阁“票拟”之权作为一项定制,正式确立了下来。此后数百年,内阁的重要性越来越凸显,成为内阁中的一员,对于广大大周学子而言,莫过于最为荣耀之事。 月余之后,晋阳终于抵达了仅在《东女游记》中看到过的地方,这里也将会成为她的第二个家。 张永德、杨业与和首辅等人,早早便赶到了伊势,在港口处迎接晋阳。 “见过女君。” 大典之后,晋阳就是名正言顺的东女国君,他们自然要用女君来称呼晋阳。 “诸位请起,几位辛苦了。东女国能有如今的光景,全赖几位日夜辛劳,吾在此多谢几位了。” “万不敢当女君如此大礼,臣等皆为大周臣子,自当尽责,此乃臣之本分!” 张永德忙扶起晋阳,她如今已贵为一国之君,他们怎敢让晋阳对其行礼。 “张副使所言甚是,女君已是东女国君,身份尊贵,岂能向我等臣子行礼,当真是折煞了我等……” 几人接到晋阳后,便一路护卫她进了京都城,随行而来的李筠,此行也见了不少世面,临出发时,柴宗训已命他传旨张永德与杨业二人,在晋阳到达京都后,便可与他一同归国,留下东部战区数万兵力驻守即可。 张永德与杨业接旨之后,不久就开始准备撤离东女国的大小事宜。 他们二人毕竟在此地待了数年之久,骤然离开,也是十分不舍。 晋阳为此,特意为他们三人举办了一场饯别宴,只会给他们送行。 同时,还将张永德与杨业二人数年来的常用之物,喜好的吃食都给他们备了不少,让他们在返国之日也能一并带回去。 “多谢女君厚爱,臣等走后,此地周军将交由少将戚自忠节制,女君如果有任何吩咐,可直接找他。” 只见张永德向晋阳引荐了一位颇为年轻的将领,此人的双眼炯炯有神,身姿也十分挺拔,器宇轩昂,确实不俗。 “臣,东部战区戚自忠,见过女君。” “东女国此后便拜托将军了。” “女君放心,有臣在,无人敢打东女国的主意!” 杨业作为东部战区指挥使,正是戚自忠的直属上官,是他向枢密院举荐的人。 李筠来之时,也附带了柴宗训不同意将东部战区驻地,设在东女国的意见,这与杨业此前的猜测颇为一致。 东女国既然已经作为一个独立的郡国存在,柴宗训也已钦命了自己的女儿为国君,自然不需要过多干涉东女国的内政。 无论任何国家的人想要进入东女国,都必须经过东部战区士卒的守备区域,且与东女国互派使者,也必须由大周出面。再加上此前,大周已将东女国的金银矿产捏在手里,此地在实质意义上,只能算是一处仅拥有行政权限的自治区域。 六月,张永德等人辞别晋阳,经海路返国。至于晋阳的婚事,张永德自然是没有意见,不过晋阳还不想立即成婚,几人只能将她的意见转述柴宗训,尊重她的想法为先。 几人走后,晋阳立马对东女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第一道旨意便是将这京都之名,改为了“望京”,意在表达她对大周汴京城的思念之情。 后续,晋阳逐渐将原大和民族命名的,东女国几大岛屿之名废弃不用。不日,晋阳将望京所在的最大岛屿改为“蓬莱”,自北向南的剩余四岛,分别改称为了“岱屿”“员峤”“方壶”“瀛洲”。 晋阳还颁下王令,即日起东女国用大周年号与女君封号同时纪年,即今年为大周昭武二十八年,晋阳一年。同时弃用大和族文字语言,改用大周文字、语言。 除却这些,其余诸事,与晋阳未至之前无异,皆按照和首辅布置好的一切来进行。 偌大的望京王宫,唯有晋阳一人居住,为了方便与和首辅等女官交流,也为缓解心中寂寥,晋阳特意仿照汴京皇城,将王宫化作内廷与外廷。 如此一来,那些公卿之家便可作为女官的居所,她们皆可在王宫处理政务。 和首辅一开始并没有同意,言道望京城有的是地方,皆可以作为府衙使用。奈何最终还是拗不过晋阳的意思,将官署衙门搬到了王宫外廷。 几日后,正式开始处理政务的晋阳,方才体会到了柴宗训的辛苦。日日都有看不完的奏疏,批不完的意见,晋阳这才当了几日的女君,便已觉身心疲惫了。 “真不知道爹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亏得我小时候还经常去福宁殿捣乱,他也不曾怪罪于我。” 回想起昔日在柴宗训身边玩闹的日子,晋阳十分感慨,此时此刻,她也成为一国之君,做着与柴宗训同样做过的事情。 “女君,昨日臣送来的奏疏,您还未批好吗?” 晋阳尚在出神之际,还不知和首辅已到了她的眼前。原来在宫人向她禀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不觉地应了一声“好”。 “和首辅真是勤勉,吾确实是看不过来了。不如你先挑出来,吾先看那份。” 和首辅亦知,晋阳一时半会还不能适应一国之君的节奏,只好将那份仍压在最下方的奏疏翻了出来。 晋阳看了几眼,暂时也不敢妄下定论,待看向和首辅时,转念一想,和首辅既然对这个问题如此上心,想必已经有相应的解决方法了,不如问问她的意见。 “和首辅对此事怎么看?” 第209章 三月之期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奏疏上的内容是想让晋阳,尽快将东女国的通商港口定下来,和首辅的建议,主要分作了两个方向。 统一将距离大周最近的瀛洲岛全岛作为通商口岸,亦或是在每个主要的岛屿上面,都预留几处港口作为通商之处。 前者有利于集中管理,后者虽较为分散,却替东女国省了不少内部运输费用。 “臣倾向于第二种,若是集中设置在瀛洲岛,长此以往,瀛洲岛的官商势力恐会做大。将港口分散排列在东女国全境,虽是麻烦了些,但可确保各地均衡。” 晋阳也是较为倾向于第二种,不过分散的港口,对于东女国驻守军队而言,也是一项不小的防御挑战。 “那就选第二种吧,吾改日会告知戚将军,让他做好兵力部署,确保每一处港口都能在大周的控制之下。” 晋阳正式坐镇东女国的消息传出去后,高丽第一个就向东女国递来了橄榄枝,想要多开发几条航线,并与东女互派常驻国中的使臣。 高丽作为大周的附属国,晋阳在前往东女国之前,就已询问过柴宗训的意见,他对两国建立友好关系亦是十分看好。 不出几日,高丽使者韩彦恭就幸不辱命,顺利拿到了与东女国建交的文书,并取得了晋阳同意与高丽开发最新海贸航线的答复。 只见在韩彦恭拿到文书的那一刻,他就赶紧打开核实。 “……兹我东女国,愿与高丽国在互信之上,互相派遣常驻使者,约为兄弟之国,通商往来,互惠互利……” 虽同为大周的附属国,但与东女国相比,高丽自然拥有更多独立自主的权利。韩彦恭在来之前,却说服了高丽王以及左右执政,不惜让利,也要与东女国达成平等的海贸往来,足以见得其对大周的推崇。 韩彦恭也曾多次出使大周,频繁向高丽当权者介绍自己在大周的所见所闻,极力赞同在高丽引进大周的各项制度。 九月,高丽使者走后,东女国相继迎来了吴哥王朝与室利佛逝的使者,他们亦想与东女国打交道。毕竟如今大周海贸发达,商品种类繁多,在远航方面更是首屈一指,他们也愿意以东女国为媒介,在海贸交易上与大周分一杯羹。 此前,晋阳还从未见过吴哥王朝与室利佛逝的人,特意在宫中摆下了宴席,以示尊重。 两国使者皆向晋阳敬献了各自带来的贵重礼品,也收到了晋阳送出去的回礼。 “各位不辞辛劳远道而来,吾现在就可以向二位使者承诺,吴哥王朝与室利佛逝今后便是我东女国的贸易伙伴,此事吾也会向父皇禀报,取得他的允准。” 听及此处,两国使者的喜悦之情皆溢于言表,他们虽早已与大周达成了官方与民间的海贸往来,但东女国君可是大周天子嫡长女,她愿意为两国引荐,可比他们自己上赶着与大周天子拉近关系来得靠谱多了。 不料,吴哥王朝使者在开怀过后,似有难言之隐,晋阳发觉了对方的不自在,忙向其询问是否是今日的宴席安排不合其心意。 “女君盛情款待,外臣不胜欣喜,怎会有不适之处。只是,我国中近来屡遭邻国挑衅,对方来势汹汹,我们也只好避其锋芒,实在是不胜其烦。” “贵使说的可是交趾?” “正是!我吴哥称之为大越。” 晋阳在离开大周之前,倒是听过这个“大越”的事,别说吴哥王朝了,大周边境似乎也遭到了他们的侵扰。 “无妨,此事吾会一并向父皇禀报,想必他一定会有所行动。” “若是大周愿意施以援手,我们自当承情!” 说罢,吴哥王朝使者自顾自地敬了晋阳好几杯酒,说是先行感谢她愿意为了吴哥王朝开口。 此言一出,室利佛逝使者脸上倒是有些不自在了。吴哥王朝在同一海域内,恰好是他们在海贸上主要的竞争对手。他们恨不得大越时不时挑衅一下吴哥王朝,好分散一下对方在海运上的注意力,室利佛逝才好浑水摸鱼。 晋阳也知两国是竞争关系,同时远赴东女与她商议通商一事,就是不想落了彼此的下风。 室利佛逝毕竟离大周较远,晋阳作为一个大周人,自是更愿意拉拢吴哥王朝,用以对抗新兴的交趾。 不过,晋阳也不好太下室利佛逝的面子,毕竟他们的手里还掌握着一条极其重要的水道,绕行此处,省时省力,时间上,比穿行他处要快了不知多少倍。 “吾也会将室利佛逝对东女国释放的善意,一并向父皇禀报。吾相信,此举定能加深大周与室利佛逝两国之间的情谊,为两国的海贸交易增添互信。” 晋阳的话,说到了室利佛逝使者的心坎上,他转头便将吴哥王朝与大越之事抛诸脑后,在宴席结束之前就把自己给灌醉了。 三日后,晋阳亲自于宫门处相送,两国使者皆是满载而归,十分感谢东女国对他们的热情招待。 两国使者走后,晋阳立刻宣召了一众内阁成员,商议如何在三月之内,增产一批适合在深山老林里穿行的军资。 “女君,这是为何?” “事急从权,你们先做起来,至于用在何处,日后你们便会知晓。” 算算日子,晋阳离国已有一段日子,她并不知柴宗训已经命钱弘俶领兵进逼交趾,此时此刻,大军也已抵达前线。 和首辅虽有疑惑,但还是说服了大家先按照晋阳的意思去办。 “之前,东女国确实是有我们看顾,不过如今女君才是这儿的主人,若有人不想听命于女君,还是趁早离开东女为好。” 当初,大周女官阁臣随同和首辅而来的,早已返国,唯独她留在了此地。 赵普已死,和首辅不过是续弦,二人亦无子无女,她留在东女也无妨。不过其他阁臣,家中尚有老幼,自是不能将时间空耗在此。 东女国的女阁成员,皆是和首辅这几年新提拔上来的,比不得大周女阁成员。 现任的大周女阁首辅,正是垂拱殿大学士石熙载继母牛氏。和首辅早已远赴东女国任职,沈义伦之妻田氏因其夫之过,也被柴宗训褫夺了女阁成员的职衔。为此,吏曹院后又选任了李沆之母周氏,李崇矩之女为女阁成员。 其他人听罢,皆不敢吭声,和首辅说得没错,东女国中,唯晋阳独尊,若是不明白这点,她们迟早都会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 “女君定的三月之期,绝对不可有所延误,时不我待,各位赶紧动身吧。” 第210章 拱手让人?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昭武二十八年十月,黎恒调重兵开赴谅州一带,以回应大周囤兵边境的威胁。 公元979年,交趾丁朝帝位由年仅六岁的丁璇继任,黎桓本任“副王”摄政。丁朝大臣忧虑黎桓会对少主不利,共同起兵伐桓。后黎桓得到丁朝太后的支持,击溃了政敌,扫除了其掌权的障碍。 交趾的内部斗争,本已引起了柴宗训的注意。不过,昭武二十年前后,大周正应高丽王之请,对日作战,一时之间也很难腾出手来料理交趾之事。 后丁朝屡与南方占婆交战,大将军范巨俩认为主上幼弱,他们竭死力御外侮,脱有尺寸之功,其谁知之?众人皆主张册立黎桓为天子,再举兵讨伐占婆。 军士“咸呼万岁”,以表赞同,太后见黎桓已得到“众心悦服”,于是请他即位。柴宗训一看,还是那一份熟悉的配方,内里耍的正是“黄袍加身”那一套。 黎桓即皇帝位后,改年号“天福”,建立黎朝,定都华闾。黎恒见自己篡位后,大周仍是“无动于衷”,便趁着柴宗训无暇南顾之际,不停地对外发动战争,意图通过武力侵占他国领土。 南部战区最先察觉到了黎恒的野心与意图,钱弘俶也一早便在两国边境设置了警戒区域,就是为了应对来自交趾的侵扰。 奈何数年以来,大周对外兴兵的重点皆放在了西边、北边,对南边的关注度实在是少得可怜。钱弘俶身为吴越的末代国君,身份本来就十分尴尬,若是在这对外战事上,说错了一句,难保不会遭到大周朝臣的质疑。 钱弘俶为了能最大限度地将南部战区的情况传递给枢密院,列举了黎恒诸多暴行,还把交趾这几年对外发动的不义之战统统报了上去。 韩通对于钱弘俶的诉求最为清楚,奈何他也知道,大周在结束北境之战前,是绝对不会对交趾用兵,两线作战。 在北境之战正式收官的那一刻,韩通这才着急忙慌地不顾柴宗训有病在身,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交趾之事拿到明面上来说。他本来以为柴宗训还需要考虑一番,没想到当场就定下了领兵出征的人选。 大周正式出兵应对交趾的侵扰,最为高兴的便是韩通与钱弘俶二人。 此时,钱弘俶正陈兵文州一线,与众将商议如何尽快拿下挡在前方的谅州。 “王爷,我观交趾用兵,皆以陆军为主,若我等海陆并进,胜算是否更高?” 钱弘俶职衔虽仅为南部战区指挥使,但他作为柴宗训亲封的“邓王”,本身就有爵位在身,自然当得起李处耘这一声“王爷”。 “李指挥使所言甚是,王爷不如向陛下请旨,让海军司指挥使曹彬相助我等,定能事半功倍!” 户曹军司指挥使高怀德看到李处耘送来的交趾地形图之后,心都在滴血。 交趾的地形条件复杂,若是一步一步地走陆路,稳扎稳打地进攻交趾都城,大周不知要损失多少钱粮。高怀德接手户曹军司没几年,不想一战便打完大周的家底。 钱弘俶自然清楚,如果有海军相助,胜算便可高上几分。眼见众将心意一致,他也不好与大家意见相左,承诺即刻送信至枢密院,向柴宗训请旨,同意海军从交趾沿海一侧的大安海口,沿河而上,直抵华闾,打黎恒一个措手不及。 “我等可先行进军,转移黎恒的注意力,让海军可以悄无声息地抵近华闾。此战,我等要让黎恒知道,胆敢挑衅大周的后果是什么。传令,明日出兵,强夺谅州!” 黎恒称帝的手段本就不道义,数年来为了缓和国内将领之间的矛盾,不得已四处征伐,试图通过不断的对外战争,为自身树立政治权威,培养一批忠于新朝的年轻将领。 岂料黎恒弄巧成拙,四处树敌,惹得大周十分不快。 吴哥王朝跑到东女国告状的奏报,也已到了柴宗训的案头。 “晋阳这才刚到东女国不久,就办了这么多事,朕就知道她一定能胜任国君之位。倒是交趾黎恒一事,都被吴哥王朝捅到晋阳那儿去了,看来已是犯了众怒。” 柴宗训将晋阳赴东女国之后,送回来的第一封奏报,抄送了一份留在福宁殿,反而将正本交给了站立在一旁的元明。 “送去让你母后也看看,她等晋阳的消息也等了许久了,让她安心安心。” 元明接下奏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告退,而是欲言又止地呆立在了原地。 “无妨,在朕看来,这不是一封奏报,而是一封家书,快送去吧。” “好!” 元明转身的那一刻,柴宗训十分确定捕捉到了他的笑意,心想这小子,果然还是与他大姐最为亲近,对着自己都不曾这样笑过。 黎恒不知,吴哥王朝已经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跑到东女国告了他一状。且与他对峙在两国边境的钱弘俶等人,已经请命柴宗训派遣海军助阵,誓要杀一杀他的狂妄自大。 “如何?” “大周的营地几乎望不到边,少说也有几万人。我等本想趁着天黑,再往前探一探,不想竟遭遇了大周巡逻骑兵的追击,险些没能回来……” 黎恒听完下属来报,便知若是夜袭大周,得手的希望也十分渺茫。双方还没开战,大周的警觉性竟然这么高,可见周军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唐末以来,中原王朝自顾不暇,交趾独立于中原后,丁朝在公元968年立国,不过才区区二十年,交趾一直没有机会与大周交手。 当初大理被灭,交趾只是作壁上观,黎恒此次算是第一次正式与大周对阵。 不过黎恒虽忌惮大周兵多将广,却也不认为大越会不敌大周,许是在占婆与吴哥王朝身上寻到了不少自豪感,使得他在面对周军时,缺乏了一定的判断力。 黎恒本想另找机会偷袭大周营地,可钱弘俶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周军进攻三日后,黎恒花费了不少心思建立起来的谅州防线,尽数溃败。且北边的苏茂州也一并落入了周军之手,谅州路已失,黎恒只好率兵撤离至古览州。 “怎么会如此?我大越军队对上周军,为何会败得这么快?” 黎恒有些慌了,此地距离大越都城不远,若是再败,他刚刚篡位得来的龙椅,还未坐热,怕是就要拱手让人了。 第211章 化整为零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周军的进军速度极快,手上又有我们没见过的火枪和火药,我等还未反应过来,他们就已打到眼前了,我军士卒纷纷丢盔卸甲,几乎全军覆没……” 黎恒一脚将跪在眼前的部下踹飞了几米远,他不想听到这些为了推卸战败而开脱的借口。 “让北江、扶兰的人全军戒备,三地不容再失,必须拖住周军的脚步!待到天气一暖,我们的优势才能显现出来。记住,时间利于我,不利于周军。” 黎恒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一眼便看出了此战敌我双方的优劣。既然周军在整体实力上优于大越,那么他就借助天时地利,让周军“后悔”进入大越地盘。 周军营地,钱弘俶占领谅州路大部后,并没有放松警惕。交趾地形复杂,且四周都是茂密的丛林,不似大周地势平坦,适合大规模作战。 钱弘俶在进入交趾之后,必须作出战略调整,不然吃亏的必然是周军。 “相信各位也看到了,我大军进入此地后,尽管有地图在手,也是处处受限。如今是十月,待天气一暖,更不利于大军进发。若是战事拖至那时,可能还有别的难处等着我们……” 李处耘在进入交趾境内后,抓了不少当地人,正是为了探得更多有关交趾的消息。 “王爷所言极是,虽是冬季,但此地天气要比大周热上许多,更不必提春夏两季了。侦察军司已探知,交趾四季炎热之时,别说是人,动物都受不了。到了雨季,降雨频繁,十分容易滋生蚊虫,到了那时,将士们亦不知能不能受得了?” 几人纷纷看着眼前的图纸出神,谅州路离交趾都城华闾不远,若是能在开春之前拿下此地,这仗就打赢了。 “相信不日,枢密院定会收到我写给朝廷的信,如今只能边打边等了。” 大周想要避开天时地利的不利因素,反过来黎恒定会加以利用,钱弘俶深知其也是久经沙场的将领,绝对不会放弃交趾这么好的先天拒敌条件。 钱弘俶与黎恒二人,一人想要速战,一人想要久战,他们都在与时间较量,看看老天究竟愿意站到谁那边。 数日后,当钱弘俶想要一鼓作气,攻取古览州之时,柴宗训终于收到了来自交趾前线的消息。 “陛下,是否要派海军相助?” 韩通自然是倾向于答应钱弘俶所请,特别是在他看了来信后,此战大周若不速胜,恐有深陷交趾战场之危。 “若要派遣海军,海贸往来恐有影响。童海,传命尹崇珂,让他近期多花点心思,我大周商船务必避开交趾一线。若有别国商船途径此处,也善意提醒一番。” “臣立即便去。” 韩通听罢,便知柴宗训大概率也会同意派遣海军攻取交趾。 隔天,在尹崇珂向柴宗训回禀,已将其旨意发往各处市舶司时,柴宗训正式下令,命曹彬率领三万海军,经南海开赴交趾大安海口,配合钱弘俶等拿下华闾。 小小一个交趾,柴宗训已将四位指挥使派去了前线,诸臣皆已猜到,柴宗训大概率是奔着灭国而去的,这才下定决心命令周军进军交趾。 “陈靖、陈省华可在?” “臣在。” “臣在。” “命你二人三月内必须熟知交趾、占婆之农事、水文,明年开春朕要知晓,若是大周想要在此大力发展农耕,有何良策。” “臣等领命。” 陈省华作为水利部尚书,初仕后蜀,大周攻灭后蜀后,其在治理黄河淤塞的问题上,坚持令黄河还于旧道,改变了多年来黄河频繁改道的现状。 柴宗训颇为看重陈省华重经济、兴水利的务实想法,在官制改革后,擢升其为水利部尚书。 大周朝臣看柴宗训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有几人本想开口质疑交趾战事是否属于过度防卫,看清形势后也都暂时选择了默不作声。 钱弘俶将战线推进至古览州后,遭到了黎恒所部的拼死抵抗,敌方凭借地理优势,已经数次击退了周军的攻势。 “王爷,这越往南走,树木就越茂盛,十分不利于我军展开火力攻击。深林之中,将士们皆无法快速瞄准目标,木柄手榴弹与火炮亦有引火烧身的可能。” 高怀德所言皆是实情,战场的有利形势已经开始往黎恒一方倒去。 钱弘俶对于眼前困局,也觉得十分棘手。他本想在海军抵达大安海口之前,将黎恒所部逼至华闾之外,但按照现在的进军速度,他不知能否配合好海军顺利实现这一战略目标。 李处耘与高怀德见钱弘俶并没有开口,只是直盯地图沉思,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建议。 “几位指挥使,若是将我军化整为零,是否可占得几分优势?”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处耘之子、李继隆之弟李继和,他去年已被柴宗训调入侦察军司效力。 李处耘本想让李继和莫要胡说,钱弘俶与高怀德皆是身经百战的良将,岂是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校尉可比的。 “这话,颇为几分道理。我军单兵作战的能力明显高于黎恒所部,如今挤作了一团,反而掩盖了我军之长处,整日在这茂林之间瞎转悠,完全伸展不开手脚。” 众人皆被李继和的话点醒,钱弘俶这才选择拦下李处耘,让他不要阻止其子开口。 “王爷慧眼,既然此地逼仄,那我军为何不可分散作一支支小队,我敢担保,就算遭遇了黎恒所部百人、千人,我军亦可不落下风!” 李继和当初在演武堂学习时,曾听教授战略战法的先生说过,为将者,擅于根据战场形势调整用兵人数、规模,方为良将,并不需要局限在数量上。 此前周军习惯于整军作战,给予敌军规模上的震慑,火力上的压制,但那只适合在平原作战。交趾多山,干扰物过多,整军作战只会给敌军白白送人口。 “正元兄,继和所言不无道理,句句切中要害,有理有据,真是青出于蓝啊。” “王爷莫要夸他了,若这小子说的有用便罢了,若是没有我定叫他好看!” 面对李处耘的疾言厉色,李继和也不怵,站得直直的,就等着钱弘俶发话。 “传命全军,即日起化整为零,以百人为单位呈小队进发,路遇敌军,就地进行战斗!” 第212章 食物有毒!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在周军执行此策的三日之内,钱弘俶终于将战线逼近古览州以外,大军分作小队进攻的策略,显然十分奏效。 “此战胜了,我定给你记一功!” 李继和一大早就被钱弘俶喊到了中军大帐,他猜测应是为了上回献策一事,不料还真是如此。 这几日,李继和虽不曾带领小队在外杀敌,但作为侦察军司的一员,他亦知今早大周已将黎恒所部逼入城中。剩下的攻城之战,正是周军的拿手好戏,岂不 瞬间便信手拈来。 李处耘也没想到,李继和提出的这个办法,竟然真的有效,当下也不得不对这个儿子刮目相看。 “多谢王爷!” 李继和肉眼可见的开怀也感染了众人,他们当即决定趁热打铁,立刻攻城! 黎恒这头死都没想明白,为何周军攻势猛烈之时,他都能屡次打退。周军将人分作了小队进攻,他们反而惨败收场。 “依我看,周军分散开来之后,虽在人数上不及之前,但机动性却翻了几倍。我们的人只要一露头,就会被他们打成筛子,底下人实在是害怕了……” 范巨俩十分客观地分析了一番周军改变战法后的优势,眼下他们躲进城中,终究不是长久之法,必须尽快拿出更有效的反击策略才行。 听罢,黎恒决定模仿周军的打法,也将人员打散,以应对周军的小队作战。 奈何,在黎恒准备使用此法之前,周军就一鼓作气将古览州攻了下来,黎恒所部只好仓皇逃至北江城,以图再战。 在进攻古览州之时,周军再一次用上了火炮。在炮火的连续轰击之下,城墙根本没有挺过两刻钟,便被周军轰了个稀碎。 原是交趾城墙结构全部采用砂石砌成,石块之间无灰浆或其他黏合剂,仅靠石块表面形状的规整以及本身的重量彼此结合在一起。这样的建筑,不可能扛过大周炮火的连番轰炸。 每下一城,钱弘俶皆会在城中发布文书,细数黎恒篡位称帝的野心,及屡屡袭扰周边国家的意图,全然不顾交趾百姓的死活,实非一个可以托付社稷的君王。 钱弘俶此举乃是采用了李处耘的建议,意在攻心,让黎恒受交趾万民的唾弃。 果然,已经撤至北江的黎恒听闻周军所为之后,气得拔剑就将面前的案台劈成了两半。 黎恒此时虽已登基称帝,但各地仍有不少拥兵自重的将领,他们眼见,黎恒一败再败,早就蠢蠢欲动。没想到,周军竟然还在火上浇油,想要引起百姓对他的讨伐,令他声名扫地,好为周军攻打交趾打上正义的标签。 黎恒不知,钱弘俶所言非虚,吴哥王朝确实趁他不注意,将黎恒无端在两国边境掀起战祸之事,告知了大周。 “古览州一失,各地将领纷纷‘袖手旁观’,若是华闾真的落入大周之手,我实在是不敢想象……” 范巨俩连连摇头,他也没想到会被周军逼至如此境地,从龙之功还未来得及享受多久,难道他就要成为大周的刀下亡魂了吗? “住嘴!我不会给周军这个机会的……” 黎恒不停地在原地踱步,苦苦思量如何才能阻挡周军进攻北江的步伐。突然,他看着远处正在打水的士兵,灵光一闪! “有了!周军虽拿下了古览州,但城中储水并不能满足数万人的饮水用量,他们定会出城汲水,只要我们在他们的水源处动些手脚,说不定可以反败为胜。” 范巨俩眉头紧皱,在敌军水源处下毒,并不能算是光明正大之举,他一开始并不是非常赞成。 不过眼下周军已打到了眼前,容不得他们左右迟疑。 “好,就这么办!” 黎恒见范巨俩点头同意之后,立刻命人前去探听周军在古览州外的汲水点,翘首以待,准备见证大周之败。 此时此刻,周军已与黎恒所部对峙了二十余日,曹彬率领的三万海军,正在太平海口处徘徊,距离大安海口近在咫尺。 “还有几日可到?” “回指挥使,还需三日左右。” “全速前进!” 曹彬一路赶来,就怕赶不上与钱弘俶等陆上部队合围黎恒所部的时机。他正站立在夹板之上,眺望远处,此次赴交趾支援是曹彬最难以预测吉凶的一回。 往日,或许有同僚陪在曹彬身边与他共同进退,但此刻进退时机皆由他一人把握,曹彬唯有竭尽全力,尽快抵达预定地点,方才能够心安。 这日,古览州的周军照常出城汲水,百人小队推着军中早已普及的板车,将水桶一个个码好后,井然有序地将水送回了城。 他们没有发现,今日河边除却他们以外,早已有人光顾了此地。不过一行人急着将水运回城中,并没有发现与他们混在一起的鞋印,很明显不属于周军士卒。 两刻钟后,百人小队顺利返回城中,一切都如同平时一样,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伙房的人将大家伙刚刚送回来的水,一桶桶地抬进了厨房,用以和面、煮汤、炒菜等。 午时,众将士正排着长队开始打饭,今日菜色十分齐全,颇合大家的胃口。 第一批打到饭的士卒,已经坐了下来,狼吞虎咽地吃着。众人其乐融融围坐在一起吃饭的画面,也落入了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人眼中。 此人正是黎恒派来监视周军动向的士兵,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军手里的饭,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想吃,而是想观察周军吃下后的反应。 “额……”“救……救命……”“来人啊!” 须臾,方才还吃得兴起的几名士兵,一个个皆口吐白沫,向后倒去,双眼则惊惧不已,四肢紧绷,不停地在原地颤抖。 随军医官见状,立马上前对几名士兵进行了应急处理,但依旧没能将他们从鬼门关拉回来。突然,在场吃过东西的士卒,全都集体出现了与他们相同的症状。 医官终于反应过来,这状况八成是食物有毒! “快!都别吃了,食物有毒!” 医官的话好似一声惊雷,炸得众人三魂不见了七魄,有吃了几口,还没任何反应的人,急忙开始不停地抠自己的喉咙,只为将咽进胃里的东西尽快吐出来。 医官猜测此事恐怕不简单,一边救治,一边转过头让人将此事禀报给钱弘俶。 “立刻将此事告知指挥使,就说有人在我军饭菜中下毒!让诸位指挥使千万不要吃任何东西!” 第213章 孤立无援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中军大帐,钱弘俶正与李处耘、高怀德等人在饭前简单讨论了一番进军北江之策略,饭菜上桌后,几人方才准备就坐起筷。 忽地,帐外冲进来一名士兵,莫名地打断了他们的动作。 “将军,随军医官让属下速来禀报,今日饭菜恐怕有毒!” 听罢,钱弘俶猛地看向桌上已摆好的饭菜,若是此人再来晚一刻,他们几人怕是已命丧当场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饭菜有毒,李处耘最为上心,这岂不正好说明侦察军司未尽到应尽的职责? “李指挥使,午饭时,有不少兄弟腹痛难忍、口吐白沫,现在已不知倒下了多少人。医官看过后,第一时间断定是饭菜有毒,这才让属下火速前来禀报。” 李处耘一听,看来这并不是有意针对周军将领的阴谋,而是意在将周军一网打尽。 “给我好好地查!我军的饭菜为何会被掺进了毒物,若是我猜得不错,此事八成与那黎恒有关。” 钱弘俶没想到,黎恒这么快就把手伸进了周军营帐,看来还是自己过于轻敌。 午后,钱弘俶命人清点了因食用有毒之物殒命的士卒,共计百人之多。幸而一些士卒食用得不多,并且得到了医官的及时救治,最终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黎恒派来监视周军动向的人,在军中忙于救人之际,已趁机溜回了北江。 “哈哈哈……可惜只毒死了百人,不过也算是给了周军一个教训!” 此时的黎恒已经不再局限于在战场上取胜,为了战胜周军,他可以不择手段。 若不是周军在汲水之时,习惯性地开挖出一处储水点,他们也没那个下手的机会,说来这还得感谢周军自己助了黎恒一臂之力。 第二日,李处耘这儿终于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既然是饭菜有毒,他们便循着饭菜、用水一路追查下去,终于让他们发现军中常去的那处汲水点,似有蹊跷。 侦察军司在水边发现了不属于周军士卒的几处鞋印,并不是那么显眼,且已乱作一团,只看得出轮廓,无法仔细辨认。往上游处调查的人,也在低矮丛林里找到了类似于粉末状的东西。 随军医官仔细研究过后,十分断定这就是那足以致死的毒物。 “看来,那黎恒不敢在战场上与我军交锋,才会选择在我军的水源处下毒。这等下作的手段,恰好证明黎恒已经走投无路了,不然不会行此阴险的招数。” 钱弘俶看着手中的红色粉末若有所思,城中用水确实不能满足大军日常所需,士卒几乎每日都要到同一个地方汲水,这恰好就给了黎恒一个极佳的下手时机。 “若是依李指挥使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黎恒为何突然之间如此着急,我大军还未拿下北江、扶兰,离他的华闾城也还有一段距离。按理说,他用不着这么上赶着来向我军下毒,我们死了也只不过是解他一时之危而已。” 钱弘俶的话令高怀德若有所思,他沉思了一会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猜想,大概率是有人逼着他,不得不冒这个险。此事若成了,我们定是死无葬身之地,我军群龙无首,别说攻城了,安全撤离交趾都是一个问题,还可解黎恒燃眉之急,一举数得。” 钱弘俶几人还不知交趾境内的武将,在见到黎恒一败再败之后,早就等不及想要取而代之。偏偏黎恒最开始打的主意又是“拖字诀”,想着将周军拖到雨季,危机自解。 现在,黎恒也不得不调整战略,以速胜为主要目标,希望能够借钱弘俶几人之命,尽力压制住交趾国内蠢蠢欲动的势力,怎料棋差一招。 周军吃了暗亏,定是要向黎恒讨回公道,一场恶战就在眼前了。 此时,奉柴宗训旨意前来援助交趾战场的曹彬,已抵达了大安海口,正准备沿河而上,朝着华闾进发。 缓过神来的周军,攻势更胜从前。几日前,近百名并肩作战的战友死在他们面前,众人恨不得将黎恒生吞活剥,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黎恒见自己想出的招数,不仅对周军的军心没有半点打击,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复仇意志,顿时急上了头。 “眼下该如何?周军已经集结在城外了,有谁能献上破敌之策,我有重赏!” 众人皆知,周军此番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北江,倒不如趁此机会求和,好过作无谓的牺牲。不过这些话,当着黎恒的面,他们可说不出来。 不然他们一个两个怕是没死在周军手里,就先被黎恒给“记恨”上了。 “全都是没用的东西!” 黎恒也知道此时不应该将怒火发在这些下属身上,但他手中的底牌已不多了,北江再失,他也只能去打都城保卫战了。 就在周军即将破城前的一刻,都城华闾守军来报,有大批周军正沿江而上,就快要到达华闾城下了。 黎恒急忙抓着来人问:“怎么不早点来报?!” 华闾不仅是交趾的都城,军中将领的家眷大多都还安置在那儿,其重要程度自是要比北江高得多。 大家不顾眼下,周军还在北江城外猛烈进攻的形势,一个个都要求黎恒立刻撤回华闾,颇有一种他不立马点头,众人便要违逆其意,自行撤回华闾的架势。 黎恒自然知道轻重缓急,华闾在手,他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撤军!” 方才还在拼死抵抗的交趾军,不出一会便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撤离了前线的战场。 钱弘俶恐有猫腻,并没有下令周军追击,待听闻竟是曹彬已沿江而上,即将抵达华闾城外的消息后,才命将士在黎恒所部身后紧追不放。 “曹彬终于来了,我等终于可在华闾城下攻灭黎贼了……” 北江防线溃败后,一侧的扶兰也没有坚持多久,两城一前一后落入周军之手,钱弘俶等人几乎已经切断了交趾南北方之间的联系,将华闾逼入了孤立无援之地。 “莫要让黎恒有喘息之机,全军急速南进!” 在钱弘俶下令后,大军一鼓作气,径直往华闾城进发,途中所遇交趾的文臣武将,皆主动向周军举起白旗,自愿归顺大周,放弃抵抗。 第214章 王朝萌芽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黎恒没想到,他的回援之举,落在交趾百姓眼里,恰恰是最明显的投降之举。 百姓心想,既然一国之君在周军的追击之下,没有将大家的生死放在第一位,那他们也就无需为黎恒的所作所为负责,倒不如轻轻松松地降了大周,还能得到这个强国的庇佑。 钱弘俶本想着,若是半路遇到交趾当地军民的反抗,周军恐怕还要花费一些时日与他们周旋,到最后他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多虑了。 “可见黎恒早已失了大半民心,自然失道寡助。” 据侦察军司探知,交趾各地已经涌现了不少反对黎恒的地方势力,他们皆是有权有势的地方军阀,本就不愿与黎恒同流合污,招惹大周,还不趁机揭竿而起。 不少人皆愿对大周表示臣服,必要时也可听从钱弘俶等人的调遣,反戈相向。 钱弘俶几人始终对他们放心不下,一概婉拒了他们出兵的请求,只要求他们在原地按兵不动即可。 “若让他们参与到合围华闾之战中,到时候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黎恒身为交趾的君主,尚能做出私下给大周军队投毒的举动来,钱弘俶怎知其他人会不会也有同样疯狂的举动,假意归降,暗地里再捅大周一刀。 “如今我们只需稳扎稳打,尽快与曹彬在华闾城外会合,其他的暂放一旁。” 李处耘与高怀德皆十分赞同钱弘俶的决定,而后周军加速向华闾挺进。 待黎恒所部抵达华闾之时,曹彬的海军距离此地仅有数里不到,此消息吓得黎恒差点顾不上还未到达城外的后队,下令立即封闭全城,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 华闾作为交趾都城,众人的家眷与底蕴都在此地,这下用不着黎恒总动员,不少人皆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与周军决一死战。 不过,以范巨俩为首的几名实权将领,正在暗地里谋划着第二条路。 “若不是他,我们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你们也看见了,周军强势,我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不错,他黎恒一人之过,为何要我等给他收拾这烂摊子!” “当初若不是范将军冲在前面,黎恒的帝位怎会轻易得手,回过头倒把我们给拉入泥潭,亏他有脸!” …… 范巨俩脸上虽表现出十分难以抉择的模样,但内心早已欣喜若狂,他没想到众将也早已对黎恒看不顺眼,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诸位,等到华闾城破,我等怕是要与他黎恒一同赴死。我范巨俩愿意挺身而出,与周军讲和,只要周军愿意撤离大越,还我太平,任何条件都可以谈。” 众人纷纷附和,皆赞同范巨俩的意见,准备私下与周军讲和,打开华闾城门。 此时的黎恒,正在王宫中部署,如何才能抵御周军水陆两面的夹击。 不料,黎恒的一众手下已经决定背着他向周军投降,密谋拿他的头颅,投在大周门下。 昭武二十八年末,钱弘俶几人终于与曹彬率领的海军,合军于华闾城下。 “王爷,末将没来迟吧?” “不早不晚!眼下黎恒已躲进了华闾城中,此城不像我们此前所遇到的,它四周以水道环之,如没有你,我们怕是要花费不少时日才能拿下此城。” 这正是钱弘俶为何请旨柴宗训,非要请曹彬相助的理由。 华闾城建成非一日之功,若是能够尽量保住此城的原貌,大周往后也可节省重建此城的成本。 钱弘俶几人商议,大军可先行围城,待黎恒自溃。若是月余之后,黎恒仍然不愿意主动开城献降,大军再强攻亦不迟。 “此计应是眼下最为稳妥之计,我赞成。” 李处耘表态后,曹彬与高怀德也相继表示赞同此计。 然而,就在周军开始围城的第三日,城门却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只见,以范巨俩为首的交趾将领,捧着一个木盒,恭恭敬敬地走到钱弘俶的面前。 “交趾范巨俩携众将领,特来向大周献降!” 原来,三日时间,以范巨俩为首的交趾将领,趁着夜色,杀入了王宫。黎恒寡不敌众,最终败下阵来,当场就被范巨俩等人砍下了头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 至此,交趾史上两个短命王朝——丁朝与黎朝,开国之君皆死于非命,一个死于宦官之手,一个死于将领之手。 黎恒因与丁朝开国之君丁部领遗孀通奸,才得以忝居副王之位,而后又借着煽动武将之机,一步步登上大越皇帝的宝座,可谓费尽心机。奈何黎恒今日亦是死在当日为其牛马的将领之手,真是极为讽刺。 钱弘俶命人打开了范巨俩所捧木盒,果然,里面放着的正是黎恒的人头。 “将军为交趾百姓计,选择弃暗投明,我定会向陛下上奏,记你一功!” 钱弘俶话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对范巨俩等人的举动却十分鄙夷。 黎恒生前就算有多么大的罪过,严格说起来他都是交趾的一国之君。范巨俩等人的行为,等同于弑君,势必会为柴宗训所不容。 钱弘俶所说的为其“请功”,反而是范巨俩等人的“催命符”。 原定月余才能结束的战争,仅仅三日便因交趾将领主动献降而提前结束。 钱弘俶当天便将交趾的战报送了出去,在柴宗训的最新旨意送抵华闾之前,他必须将交趾各地的割据势力一扫而空。 “华闾便交给李指挥使了,黎恒一死,交趾其他势力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我等不日便可凯旋。” 李处耘十分清楚,钱弘俶命其驻守华闾的目的,就是要他尽快在此地建立起一条消息网,阻断交趾南北的往来,为周军提供源源不断的情报。 曹彬则从沿海一带开始,配合钱弘俶的部署,将执意不肯投降于大周的顽固分子全部剿灭。 昭武二十九年初,交趾黎恒死后,群雄并起,但还未成气候,便被大周军队一一扫灭。从丁朝开始算起,交趾在其独立王朝萌芽仅仅二十年后,再度被纳入大周的势力范围。 第215章 占婆危矣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半月后,柴宗训终于收到了交趾的捷报。隔日朝会,柴宗训就当着众人的面,盛赞钱弘俶等人在交趾一战中,扬了大周国威。 “无论是交趾一地,还是其南的占婆,汉时大部皆为我中原领土。交趾黎恒之所以敢屡次挑衅大周,不外乎是觉得中原势力即使拿下了交趾,过不久便会将到手的领土全数‘还’回去,来回折腾了千年,仍是一无所有。自今日起,大周不会走此老路。” 当初,柴宗训执意要用强硬的态度回应交趾的挑衅,众人皆猜到,他必不会只是简单教训一下交趾便罢了,大概率有将交趾纳入大周版图的打算。 只是他们没想到,柴宗训对于未到手的占婆,亦有想法。 而后,柴宗训宣布将交趾改为“安南省”,并命内阁与吏曹院主持州府内政事宜,挑选合适的人立即赴任安南。 交趾巨变,占城国王本以为少了黎恒这个宿敌,他便可高枕无忧。谁料大周旋即就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当钱弘俶等人收到柴宗训的最新旨意时,他们已廓清了交趾国内的所有反对势力,恰好方便大周官员接管交趾各地。 “诸位,陛下有旨,命我等进军占婆。” 占婆即是占城,汉时为日南郡的象林县所在,唐末改称为环王国,近几十年又称占城。因公元137年,象林县功曹之子区逵杀县令,自号为王,始建占城国。 柴宗训在圣旨中并未过多赘言,只道占婆本就为汉时故地,大军可趁势南进,收回故土。 钱弘俶等人本想在将交趾管辖权,交给朝廷派来的官员之后,便打道回府。现下柴宗训既有命令,他们自当奉旨行事。 不过与交趾开战,大周尚且占理,此次与占婆开战,若只是拿着汉时的地图,前去与占城王交涉,他们不知对方是否愿意倾听大周的意见。 高怀德看出了钱弘俶的为难,自入交趾以来,此地物产之丰盈,雨水之充沛,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再者,交趾与占婆相连后,国土狭长,良港众多,于大周海贸也是一大助力,不怨柴宗训惦记此地。 “王爷,陛下旨意是让我们进军占婆,既然如此,我等不如先礼后兵,或许可免去一场无妄之灾。” 高怀德此言,乃是发自肺腑,若是占城王明事理也该明白,与大周握手言和,乃是占婆最好的出路。 “也好,先派人走一趟,探探路,若是那占城王看不清当前的局势,那我等便只剩进军一途。” 此次重任,钱弘俶特意给了李继和一个机会,让他率领一队人马,前往占婆都城,传达大周之意。 李继和激动地语无伦次,这种担当两国战前来使的重任,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这正好说明了钱弘俶对他的看重。 “属下……属下必不辜负王爷的信任!” 李处耘欣慰地看了一眼李继和,此番他特意带李继和远赴交趾,就是为了能让他好好长一长见识,有机会为大周建功。 柴宗训的旨意到达交趾的第二日,李继和便率队开赴了占婆都城。 数日后,占城王对大周突然遣使来此甚为疑惑,按理说周军在拿下交趾后,早就该班师回国。如今周军仍徘徊在交趾不归,占城王心中自然感到不安。 果然,当李继和传达完柴宗训的旨意后,占城王的脸都黑了,阶下诸臣,皆一改之前对李继和的礼遇之态,纷纷指责其过于狂妄,丝毫没有将占婆放在眼里。 “恕我直言,此地在汉时本就是我中原领土,尔等先祖夺位本就不甚光明,如今我大周愿意给占婆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诸位应该择木而栖才是。” 李继和深陷敌营,却依旧不顾自身安危,不断戳着占城王的痛处。 “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下!” 占城王终于被李继和的言语激怒,拍案而起。 说罢,十几名侍卫上前,欲将李继和按倒,不料皆被其身旁的大周士卒反制。 “大王,周军数万大军陈兵边境,此人不能杀啊!” “望大王三思!” “我占婆此时不宜与大周结仇啊大王!” …… 占城王没想到,大周派来的人竟然如此难缠,偏偏他还轻易动不得此人。 看在跪成一片的朝臣面上,占城王只好先将侍卫撤走。不过,双方剑拔弩张的氛围却一点也没有松懈。 “这是我大周发兵占婆之前,对大王唯一一次警告。您听也罢,不听也罢,我军不会因我一人而改变进军的方向,但因我之死,占婆必定会提前感受到亡国之危。” 李继和此话,很明显是在威胁占城王。但李继和所言非虚,今日他们如果真死在了这里,只会加速周军进军占婆的步伐。 占城王忌惮周军的势力,最终只能毫发无伤地将李继和一行人送出了城。 李继和走后,占婆内部彻底分裂为“投降派”与“主战派”两派。投降派的人认为,大周愿意自降身份,与占婆和谈,足以证明占婆在大周天子眼里,地位和交趾不同。不然大可直接兴兵,完全不需要浪费时间走这一趟。 他们不知,柴宗训的旨意确实是命钱弘俶等直接进兵,遣使说项的建议其实是他们几位将领合计出来的,与柴宗训的关系不大。 主战派则认为,占婆有实力与大周一战,宁可死战,亦不愿主动投降。 只不过他们并没考虑到,此前占婆与交趾交战,尚且败在了黎恒手里。此次对上大周,他们何来的自信,觉得凭借占婆的实力,有成为大周对阵之敌的资格。 “你们有必胜的把握吗?”占城王急切地问道。 方才还义正言辞的主战派,皆被占城王的问题给问倒了。虽说他们还没有与大周正式交手,但交趾黎恒的惨败近在眼前。他们一开始只是不想让投降派占了上风,一时之间根本拿不出制敌之策。 “大王,我们的力量不够,难道不能借助别人的力量吗?” “谁能有这个实力,愿为了我占婆与大周交锋?” 第216章 占城郡公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吴哥王朝!” 占城王听罢,眼前顿时一亮。 “不错!我们虽是小国,可若是吴哥王朝愿意出手,大周也不敢轻易对我们动手!快,将大周无故向我占婆发兵的消息,尽快告知他们!” 占城王好似捡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催着人赶紧向吴哥王朝求援。 投降派始终不甘心占城王执意要与大周作对,不惜以死相逼,希望能够改变占城王的想法,皆受到了他的怒斥。 此前在交趾黎恒数度攻伐之下,占婆连战连败,最终亦不愿投降黎恒。同族尚且如此,莫说与占婆本不相邻的大周,投降二字绝对不会从占城王口中说出。 占城王因一己之私,执意要将吴哥王朝拉入战局,也因此错失了与大周和谈的最后机会。 李继和归来之后,将占城王宁死不屈的态度告知了钱弘俶等人,还将在占婆朝堂上发生的那一幕也说了出来。 “你做得很好!若是占城王伤了我大周使者一根汗毛,他必然要承担我军的怒火。” 李继和虽知,若是他们有任何危险,钱弘俶绝对不会对他们置之不理。只是当他亲耳听到之后,心中仍然涌起了一丝暖意。 “既然占城王不识好歹,我等亦是仁至义尽,王爷,请即日发兵吧!” 此策本是出自于高怀德之口,眼见占城王丝毫没有将他们的好意放在眼里,那他们也无需再为占婆留一线生机了。 钱弘俶见状,立即点兵,命令大军明日出发攻取占婆。 就在吴哥王朝收到占婆的求援之时,周军数万大军已在占婆境内北部布政州,与占婆军队对峙阵前。 “占婆使者还在吗?” “正在偏殿等着大王的回复。” “你就去告诉他,大周之所以会对交趾用兵,本就是我吴哥向大周开的口。现在大周打着恢复汉时故土的旗号,对其用兵,我也爱莫能助。” 这让吴哥国王如何开口?他前脚才让人劝服大周对交趾用兵,不能因为大周多要了点领土,他又跑到人家面前指手画脚。 若是因帮占婆说好话,得罪了大周,说不定下一次大周的兵锋将会对准吴哥。 占婆使者丝毫没有预料到,吴哥国王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就让人委婉告知他,吴哥不会插手占婆与大周之间的战事。 而后,他得知大周派兵攻取交趾,其背后还有吴哥王朝的原因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身便拒绝了吴哥官员相送,径直返回了占婆。 周军一路势如破竹,在海军的助力下,不出十日,便兵临乌州城下,将思容海口捏在了手里。 此时,周军距离占婆都城因陀罗补罗已不足百里,占城王苦等数日后,终于等来了从吴哥王朝返国的人。 “大王,援兵不会来了,不仅如此,连周军也是他们引来的,就是为了对付交趾黎恒。如今我占婆落得如此境地,与他们有脱不开的关系!” 占城王的心彻底凉了,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何此前不答应周军的议和,偏要为了争一时之气,将周军派来的人给得罪了。 “大家都说说,我们还有救吗?” 主战派面面相觑,沉默不语。若没有吴哥王朝的兵力相助,他们想要取胜,简直就是难于上青天。 此时,投降派又站了出来,劝说占城王尽快向大周请降,说不准还能够保住如今的富贵。 “事已至此,降便降了吧。你们准备准备,与周军和谈。” 战前,占城王不愿接受大周议和的条件。眼下周军都快打进占婆的都城了,他反而想起来要与大周议和,那条件岂不是任由大周说了算。 在战场上打不来的和平,在谈判桌上甚至都没有提出议和条件的资格。 占城王派去与周军议和的人,不日便抵达了周军营帐。钱弘俶几人亲自接见了此人,认真听了听占城王命人传达的议和条件。 “我王想要保留王号、国号,并奉大周为主,周军全军撤离占婆,不得留下一兵一卒。” 不说钱弘俶几人,一些年轻将领听后,皆不免笑出了声。 占城王所提的条件,总结起来其实只有一条,那就是奉大周为宗主国,其他的皆是一成不变。 “不用说了,我等绝不会答应。” 钱弘俶不作考虑,当即便拒绝了对方的条件。 “既然占城王并不是诚心诚意想要与我大周议和,那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眼下周军胜券在握,将占婆全境打下来,在此设立州府,岂不比占城王所提的条件要好上千百倍。 说罢,钱弘俶便命人将对方“请”出了周军营帐,朝着占婆都城进发。 就在占城王还在妄想大周同意他的条件,他也只需对大周称臣之际,周军已杀到了因陀罗补罗城下。 “大王,此时出城归降周军,还为时未晚!” 占城王无奈,只得听从投降派的意见,出城请降。 周军正准备炮轰因陀罗补罗,占城王便率领百官出城请降,倒是省下了周军不少功夫。 “占城王愿归降大周……” 钱弘俶等人立刻下马上前,占城王跪的是柴宗训,他们自然不敢称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钱弘俶笃定,若是一开始占城王能够识时务,自愿请降,说不准柴宗训会封他一个王位,让其得以安享一世荣华,仍驻占婆亦不是没有可能。 可此时此刻,占城王只能作为亡国之君,只身远赴汴京,接受柴宗训给予他的命运。 昭武二十九年三月,占城王携百官于因陀罗补罗城外请降,后钱弘俶等人将其送往汴京,交由柴宗训发落。十日后,钱弘俶率领周军拿下占婆全境,柴宗训得知此消息后,仿照交趾,将占婆更名为“越南省”。 月余,末代占城王被遣送回汴京,柴宗训念在其最终自愿归降于大周的份上,封其为“占城郡公”,世代居于汴京,不得擅离。 占城郡公虽然得了富贵,却让后代子孙终生失去了人身自由,不得返回故国。 将越南省交至大周官员之手后,钱弘俶等人正式班师回朝。 待几人回到汴京那日,柴宗训为了恩赏他们再次将安南、越南全境纳入大周版图的功劳,特加封钱弘俶为“少保”,李处耘、曹彬及高怀德各赐黄金一千两、白银两千两,并赐封家中一子弟职级晋升一级。 “眼下,安南、越南已在大周管辖之下,接下来就看你们二人的了。” 第217章 开山劈石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柴宗训口中所提及的,正是农业部尚书陈靖、水利部尚书陈省华。 自上回柴宗训命他们,尽快拿出在交趾占婆故地开阡陌、兴水利的方略后,二人近短时间以来几乎将自己埋进了此事当中。 “陛下,安南、越南二省,狭长多山,河流短促,能用以农耕之地本就不多。臣与陈尚书仔细研究了一番,为今之计只能在越南南部大力发展农耕,至于北部山区,臣等还未想到如何才能将山地改造成农田……” 此举实非简单的人力可为,陈靖也想建功,可他区区一个农业部尚书,也没有那劈山开石的本领。 陈省华倒是有一个想法,奈何实现起来太难,一开口就被陈靖给否决掉了,他只能偃旗息鼓,只说水利部仅可配合陈靖,将越南南部的河流往农田处引,把此地的农作物产量提上去。 陈省华乃是难得一见的治水大才,柴宗训原本十分期待他能够拿出可执行的方案,将安南、越南二省的区域局限性打通,一改此地狭长的地势地理特点。 “哦?这是你的意见,还是你们二人的看法?” 面对柴宗训的质疑,陈靖本打算为自己分辩一二,还未来得及出口,陈省华就冲到了前面,拱手奏对。 “陛下,臣有一策,不知是否可行。此前臣亦与陈尚书商议过,施行起来,唯恐难度甚大,故还不曾向陛下禀报。” “有难度倒也无妨,你尽管直言,朕不信这满殿朝臣也解决不了。再不济,朕便张榜天下,总有解决之法。” 陈靖并不是不愿意代陈省华开口,只是此策确实需要耗费不少的人力物力。就连大周尚且都没有开展过此等大型工程,更遑论刚刚并入大周的安南与越南。 既然柴宗训的话都已经说到这,陈靖心中再不愿,也没办法“阻止”陈省华开口了。 “陛下,安南、越南二省的地势的确狭长,但大周若是能与吴哥王朝联手,于山谷低洼处开凿运河或者捷径,则可将二省之地与吴哥相连,破除狭长的劣势。淤出来的土地,还可作为新增的农田,不论是将其以朝廷的名义租给两省百姓,亦或是交给大周百姓耕种,皆可充实国库。” 陈省华的想法不可谓不大胆,此举与移山填海无异,况且还涉及到吴哥王朝,他的话一出口,便招来了朝臣的批判。 有说此举耗费钱粮,大周只不过刚刚将安南、越南纳入大周版图,不必如此。也有说世事难料,万一往后大周的势力被迫退出此地,最后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柴宗训听来听去,大家的意见总结起来不外乎就是三个字:不赞同。 “钱粮之事,朝廷可先行垫付,日后取安南、越南二省赋税偿还便是。至于为他人做嫁衣一说,更是无稽之谈。若按陈尚书所想,他们会视大周为极好归宿,安稳度日。何况,吴哥王朝见我大周势大,断不会拒绝此请,这一条也不足为虑。” 陈省华没料到,在朝臣皆质疑他时,柴宗训还愿意站出来力挺他的想法。 武将一侧的潘美也适时站了出来,“陛下,我火器军司什么都不多,最多的便是火药,若论开山,没有什么比这玩意还要好使。若是陛下定下了此策,臣也愿意相助陈尚书一二。” 凭借人力开山凿石,肯定不如外力来得快,既然火器军司愿意出手,钱粮上又有保障,如今便只剩破除吴哥王朝这一最后阻力。 “张齐贤,朕命你专门走一趟吴哥,将朕的意思转达给他们。若是吴哥愿意,大周便与其联手开山;若是不愿,大周便只开挖一侧的山石,到时候吴哥的雨水全都下到大周这一侧,河流只从大周过道,他们可不能多说什么。” 听罢,张齐贤也不得不佩服柴宗训的做法,吴哥王朝如果真的拒绝了大周,那日后其邻近大周的国土,不说颗粒无收,旱涝难保将会变成常态。 陈省华虽在一侧听着柴宗训的旨意,心早就飞到两省之地去了,恨不得立刻就卸下自己水利部尚书的位置,总揽兴修水利一事。 表情最臭的当属陈靖,他本以为,两省之事会以农业部为主,谁料转瞬之间便被陈省华反客为主,这下陈靖只有踏踏实实回去种地这一途了。 昭武二十九年六月,大周得到了吴哥王朝的正式答复,表示愿意与大周携手开山,将两国边境之地变为良田,打通两国边境的贸易壁垒。 柴宗训钦命陈省华负责此事,潘美从旁协助,从北至南,在两国边境相交处,开出九个连通之处,用以引水灌溉、来往通商之用。 此时的吴哥王朝,还沉浸在即将与大周连成一线,借大周海贸之利,为他们自己开拓商路、提振经济的幻想当中。 殊不知,他们此举恰恰是将吴哥王朝最为薄弱之处,暴露在了大周的面前。 当吴哥王朝百姓眼见大周军队,十分轻松就打通了两国边境地区的山谷时,吴哥王朝统治者不得不承认,大周的强势实非吴哥可比。 此时的吴哥王朝,国势虽强,但国内仍倚重农耕赋税,不似大周手工业发达,海贸兴盛。 一开始张齐贤奉旨来到吴哥之时,其当权者本不相信,大周有能力可以改变山川河流。如今不少人皆亲眼所见,容不得他们不信。 这日,横在陈省华与潘美面前的,已是第一个连通之处的最后一座山谷。 二人站在远处的半山腰上,远程指挥。只见潘美一声令下,远方的士卒看见红旗飘扬起来后,立即便点燃了事先埋好的炸药,火速跑开,坐上了停在草地中的船只。 只听“砰砰砰……”,接连好几声爆炸过后,第一处连通点被彻底打通。 连通点邻近吴哥这一侧,正巧是一处河流分流形成的湖泊,湖水顿时便向东倾泻,所到之处林木翻滚、水漫百里。 第218章 此乃民意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数日,第一处连通点周围,因湖水的冲刷,形成了无数良田。周边百姓皆道,大周天子近乎“半神”,凭借人力一改此地贫瘠的现状,让此处成了千里沃野。 在接下来的数年,陈省华与潘美二人,接连打通了剩余的八成连通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彻底将吴哥王朝一侧纳入到大周的影响范围,此举也为大周借口插手吴哥内政之事,提供了现实通道。 这年冬季,正当安南、越南两省因温度差异,干得热火朝天之时,大周此前从北境运来的石炭,已成为了不少百姓追捧的过冬必备之物。北境石炭物美价廉,使得大周上下彻底摆脱了一到冬季,便依赖焚烧树木用以取暖的旧法。 石炭为大周带来的可不止经济效益,还有肉眼可见的绿化效益。自从,百姓不扎堆砍伐树木之后,大周境内的群山,一改此前光秃秃的模样,真正有了深林不知处的实感。 石炭给大周带来的变化,让此前因北境之战,几度给柴宗训找不痛快的官员,羞愧地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如今北境清平,石炭畅销,一切都与柴宗训当初所预料的一样,使得群臣更为其所言感到惊叹与钦佩,国库也随之变得日益丰盈。 数年以来,大周但凡出现一点什么新奇玩意,高丽作为大周的附属国,必与东女国一道成为第一批受影响的地区。 此前大周船队接连发现南北扶桑洲,从而引发了有关“天圆地圆”的探讨时,此争议也蔓延到了高丽境内。 不少参加过大周科举的高丽学子,十分推崇“天圆地圆”的说法,但那时候他们的力量还很弱小,无法与高丽国内根深蒂固的某些儒臣抗衡。 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高丽学子,通过科举一途,进入大周朝堂为官,他们的影响力已逐渐扩大至高丽朝堂。 这日高丽朝臣正就今年是否依旧引进大周石炭一事,询问高丽王王诵的意见。 王诵虽只十岁,但登基数年,心中已有了一定的是非观。王诵眼见高丽逐渐成为了大周的政治外延之处,本能地想要拒绝高丽继续引进大周石炭。 只是王诵的这一想法,势必与高丽普通百姓的意愿相违背,这让他一度难以开口。 以韩彦恭为首的高丽朝臣试图劝服王诵,尽快引进石炭,好让高丽百姓能过一个暖冬。仅有几名老臣担心此举会冲击到高丽国内的焦炭价格,让他谨慎以对。 “容孤再想想。”最终,王诵还是决定采用拖字诀,最好能让朝臣知难而退。 正是王诵此举,使得高丽加快了消亡的速度,最终沦为大周一省。 民间得知高丽王拒绝引进大周石炭后,民怨沸腾。自王诵坐上高丽王位以来,大周的商品已经成为了高丽百姓的首选。米粮、油茶,直至近年的石炭,大周的东西价格便宜,而且好用,本就深得高丽百姓得喜爱。 百姓对这些必需品的关注,甚至早就超过了高丽王自己。当他们闻及高丽王不赞同从大周引进石炭后,就意味着他们必须掏钱去购买价格更贵的高丽焦炭。 漫长的冬季,原本他们可以靠石炭挺过去,如今同等银两买到的焦炭,根本不足以度过冬季的一半时间。更何况有了石炭之后,他们早就在冬季之前,习惯于将储存在家的柴火烧了个精光,这下不是明摆着让他们去死? 百姓的怒火最终化作了纷乱,始于西京,不到十日便波及了高丽全境。 王诵早在西京骚乱骤起之日,便点头同意了继续从大周引进石炭的方案。但这场骚乱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反而是越闹越大。 渐渐地,除了百姓之外,不少商团也加入了骚乱队伍,他们抗争的理由是,高丽碍于大周附属国的地位,不仅处处受制于东女国,还在与大周、吴哥、室利佛逝等国商团的竞争中,屡次错失与扶桑洲诸国通商的资格。 高丽商团便将原因归咎于高丽王,认为是其阻挡了高丽成为大周直辖州府的机会,让高丽处在这等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 很显然,在王诵被迫点头之后,这场骚乱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背后定有看不见的推手在兴风作浪。 数日之后,要求高丽王退位,将高丽拱手奉送给大周的声音,出现在了西京城内。王诵听后,终于明白了背后之人,之所以搞出这许多事,其意在于他。 这日,以韩彦恭为首的高丽朝臣,请王诵依民意退位,并且言道几位在大周朝堂有所建树的高丽官员,定会为他在大周天子面前说好话,保他一世荣华。 韩彦恭说的,正是蔡忠顺、庾行简、金致阳等人,他们凭借科举入仕,已在大周朝堂站稳了脚跟,本不愿插手高丽之事。 不过眼下如有机会,能将高丽变为大周领土,他们心里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若是高丽成为了大周的州府,他们因熟知高丽习俗、语言,定会成为吏曹院考虑派往高丽任职的第一批官员。 “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高丽王室因倭寇之乱,仅剩孤与堂叔。后孤从父王手里接过高丽王位之时,你们可都是站在孤这边的。时过境迁,你们竟然也成了‘乱臣贼子’。” “大王言过了,让大王退位乃是高丽民意,我等只不过是顺从民意而已。” 韩彦恭此话,三下五除二便将王诵扣在他头上的帽子,转移到了民意二字上。 “既然蔡忠顺几人说了,愿意在大周天子面前为孤说好话,他们怎么不敢与孤当面对峙,孤倒要听一听,从他们的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 …… 高丽君臣明面上的第一轮对峙,以韩彦恭等人略输一筹而收场,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就此放弃。此事过后,反而更激起了高丽文臣的战斗力。 王诵自知,到了今日这般田地,高丽在已无武将支撑朝局的情况之下,文臣所请即是高丽“民意”,他们想要凭借此等毫无根据的说法,将他拉下王位。 王诵势必不会如他们所愿,宁可玉碎,不为瓦全,让他拱手将高丽先祖打下的基业相让,纯属妄想。 高丽朝局的变动,也引起了驻高丽军队的注意,杨延昭不知此事是否经过了朝廷授意,只能先将此消息传递给了枢密院核实。 “高丽文臣逼王诵退位?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219章 硬气自焚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杨延昭在奏报里也没有详说,我等还是先禀明陛下之后再做打算吧。” 枢密院今日当值的副使是内阁次辅毕士安,他一时之间也不能断定,此事与大周朝堂中的那些高丽籍官员有无关联,便没有与姚内斌细说,抓紧将这封奏报送到了柴宗训面前。 柴宗训迅速过了一遍杨延昭送来的奏报,心想,高丽的反噬是不是来得太快了些? “陛下,是否要传旨杨延昭出兵襄助?” “助谁?” 毕士安的话,到了嗓子眼,一下子又被柴宗训给噎了回来。 “自是出兵助高丽王平定此次纷乱,若是高丽的朝局乱了,我大周恐怕也会受到波及。” 柴宗训心想,毕士安果然是一个性直秉正的人,平日不仅严以律己,还宽以待人。 “高丽此次纷乱,让杨延昭不必理会,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毕士安不是很能理解柴宗训的用意,高丽作为大周附属国,自是宜治不宜乱,此时大周不应该竭尽全力保下高丽王王诵吗? “陛下,臣不解。” “高丽不会永远只是附属国,他们或脱离大周掌控,或彻底消弭世间,朕之所以让杨延昭不要插手,就是想看看高丽王会如何抉择。” 话毕,柴宗训缓缓转过头来,直视毕士安。 毕士安蓦然与柴宗训那双如渊眼眸交汇后,似乎看透了这位年轻帝王的心意。 “臣明白了。” 毕士安个性耿直,而且是大周朝堂举足轻重的文臣,柴宗训无法据实以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高丽的未来其实早已注定。 出了福宁殿后,毕士安后背一凉,或许从柴宗训命韩通出兵高丽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留后患。 “童海,传命监察院,让符昭愿好好查一查那几个高丽籍的官员,只要他们不闹得太难看就行。” “是。” 半月后,当杨延昭得知柴宗训的旨意后,高丽朝堂的僵局始终没有打破。 韩彦恭等人数次挟持民意,言道高丽王室凋零,倒不如将高丽托付给宗主国大周,还可保住王室尊荣。 高丽官员已有数日不朝,一部分跪在了宗庙,一部分跪在了宫门,试图胁迫高丽王就范。 “他们……这不是谋逆是什么?!” 部分老臣劝说王诵赶紧向周军杨校尉求助,派兵镇压,将这些逆臣一网打尽。可西京的声势闹得如此大,王诵就不信周军没有收到丝毫的风声。 如今,周军之所以会无动于衷,不过是早已决定当一个旁观者。 眼下,高丽民间、朝堂皆加入到了劝服高丽王退位的阵营中,失去武将护佑的王诵这才彻底感受到了孤立无援。 “既然周军选择袖手旁观,那孤便拼这最后一回,带走他们,也算不负先祖。” 当夜,王诵组织宫中亲卫,杀往几位最开始主张让其退位的朝臣家中。 这些人看见来的都是王诵亲卫,还以为是请他们入宫相商大事,一个个毫无防备地就将人请进了门。半个时辰后,西京城中好些个高丽重臣,皆遭了毒手。 第二日一早,王诵之举反而引起了普通高丽朝臣的逆反心理,他们趁着早朝之前,义愤填膺地聚集在了殿外,只为声讨王诵。 “大王可知,此举绝非圣君所为!” “高丽已是垂死之态,大王又何必如此?” “你个暴君,他们皆是为高丽尽忠之人……” …… “说够了吗?说够了的话,你们便去替孤探探路吧。” 王诵一挥手,亲卫瞬间将所有离宫的殿门全都关闭,抄起弓箭就开始无差别的绞杀。 这可吓懵了还在用言语讨伐高丽王的臣子,他们皆慌作一团,开始四处寻找可用以遮挡身体的物件。 可他们躲避的速度,哪里会有弓箭手的速度快,不出一会,方才还十分嘈杂的大殿之外,只剩下躺了满地的尸体。 王诵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他做此最后一搏,并不是为延续高丽的王位世系,只是单纯想让这些依靠出卖高丽利益,而得到大周青睐相加之人,走在他的前面。 王诵此举,相当于拔除了整个站在大周一边的高丽官僚集团,没有给大周留一个“狗腿”。 后柴宗训得知,竟有种想要感谢王诵的想法,亏得他一波带走了这么多人,不用劳烦他再对这些墙头草许之以金钱、厚禄。 昨夜西京之变,早已引起了杨延昭的注意,他一大早就派出了士卒,本想要借着保护高丽王的由头,派兵入宫。 谁料杨延昭的动作,还是比那些急切想要找高丽王对峙的官员,慢了一步,也比王诵慢了半步。 待周军来到宫门口时,大门早已紧闭,杨延昭顿觉不妙,便命人赶紧破门。 此时王宫之中竟然升起了滚滚浓烟,冒出了亮眼的火光,没过多久便吞噬了不少宫殿。 “快!” 在杨延昭的催促下,宫门被周军撞破,大家伙这才发现,越往里走,尸体就越多。按照现场的情况来看,此地定是发生了一场单方面碾压式的大屠杀。 “这些人都是文官,身上没有武器,且皆因箭伤而死,我们务必要小心为上。” 在杨延昭的提醒下,周军十分谨慎地往前推进,可却始终不见高丽王的踪影。 待到下属来报,高丽宗庙似有不妥之处,杨延昭才暗道不好,急忙赶到此地。 只见火舌已将高丽宗庙完全吞噬,里面即使有人,也不会有生还的可能性。 周军从火势中,看到了不少作高丽亲卫打扮的人,也隐约看到了被他们合围在正中间,身着郡王服饰的少年。 高丽王在诛杀完手下大部分高丽臣子后,便在亲卫的护送下,进入宗庙自焚。 王诵宁死也不愿意失去高丽王的头衔,不愿丢弃先祖的荣誉,尚有几分硬气。 “不必救了,待火势渐小,我们再为高丽王收尸吧。” 杨延昭此时前来,不过是为了昨夜之事,准备质问高丽王。哪知他竟遇上了此事,既然高丽王人已经死了,那么柴宗训的打算想必很快便能成真。 昭武二十九年十月,高丽王王诵绞杀尽了那些他认为“不忠不义”之朝臣后,便随同王室亲卫一起自焚于宗庙。王诵死后,高丽宣告灭亡。 第220章 恭让郡公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高丽王死后,高丽上下事务皆由周军接管,并没有因王诵与大量文臣之死而引发更大的骚乱。 只是幸存下来的文臣,大部分皆是持中立态度,先前并没有十分推崇大周。 杨延昭不想将高丽实权拱手相送于他们,只说高丽王室已无血脉在世,按理该由大周天子来决定高丽的前途生死。 民意在前,周军在后,即使几位老臣的内心再不愿意,也没有能力改变现状。 柴宗训得知高丽之变后,在诸多高丽籍官员的建议下,最终决定将高丽纳为大周一省,派遣大周官员正式接管高丽全境。 “朕作为大周天子,对此前高丽朝臣之举不作评价。且与君父相抗衡,不论放在哪个朝代而言,皆是大逆不道之举。高丽王诛杀之朝臣,朕会一一追究其罪,并夷其三族,以告慰高丽王在天之灵。” 后柴宗训因“有感”高丽王王诵不受奸臣裹挟、不愿卖国求荣之举,特意追谥其为高丽“恭让郡公”。 高丽称王者,从王建算起,至二代王武、王尧、王昭,直到三代王伷可称为高丽王以外,末代君主王诵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已不可被后世称作王。 当初王昭仪花费了那么多心思,想要诅咒大周三代而亡,这句诅咒最终还是落在了高丽的头上。 许多已在大周位居朝臣之列的高丽籍官员,借此次契机,得以再次返回高丽出任属官。 这与他们此前谋划的结局一致,不少人还凭此机会,连升了一两阶职衔。 高丽正式并入大周版图后,柴宗训将高丽改称作“海东省”,首府定于汉阳,并宣布废止高丽四京(西京平壤、东京庆州、南京汉阳、开京开城)的称呼,以地名称之。 高丽之变,并没有对大周朝臣造成什么困扰,他们似乎在心里默认高丽早已属于大周的势力范围。 而杨延昭因熟知高丽事务,最终得了枢密院的军令,仍暂时驻守高丽,协助当地官员接管高丽。他也因多年驻守之功,被柴宗训升任为少将,仍属火器军司。 昭武二十九年末,大周四邻皆已在柴宗训的威慑下,进入一段长时间的清平时期,他也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操心太子元明与晋阳的终身大事。 晋阳在赴东女国继任国君之时,柴宗训与李纯妍已经为其定下了张永德之孙张文蔚,二人计划明年初就让张文蔚赴东女国与晋阳成婚。 至于太子元明,碍于他的身份,柴宗训与李纯妍在给他择定太子妃时,特意将所有文臣武将家中的待嫁之女,全部列入了备选名单。 最终,二人选定了三名候选人,分别是曹彬之女、魏咸信之女、郭守文之女。这三人分别代表着宗室、文臣与武将。 这日,皇后李纯妍特意在宫中举办了一场冬日赏梅宴,邀请了满汴京城还未出阁的娘子前来赴会。此举,正是为了让太子元明,悄悄地与其选定的三位闺秀相看一场。 家中有未嫁女儿的人家,纷纷读懂了李纯妍的背后之意。一时间,汴京城内的权贵与官宦人家,皆为了此次赏梅宴使出了十八般武艺。 一夜之间,汴京城内最时新的衣裙、钗环等,皆是有价无市,大家恨不得在那一日打扮成天仙模样,好博得太子元明一分关注。 唯有一人,好似丝毫没有将此次梅花宴放在心上,只顾埋头苦读,此人正是魏咸信之女魏昭堇。 其父魏咸信晋升内阁成员,担任大庆殿大学士以来,魏昭堇更加热衷于跻身大周女阁,想要继其父后,成为第二位改制后的内阁成员。 对于李纯妍操办的这场赏梅宴,魏昭堇一点兴趣也没有,正忙着校验尹崇珂所著的《东航日志》。只见她一手拿着书,一手按图索骥,对照着大周全舆图上的位置,一个个地将尹崇珂经过的地方按路线标注了出来。 “姑娘,这是夫人给您送来的衣裙,嘱咐您一定要在赏梅宴那天穿上。” “放那儿吧。” 魏昭堇头也没有抬,径直让丫鬟将其母送来的新衣,随意找个地方挂着便是。 丫鬟好似见惯了魏昭堇沉迷钻研的样子,放下衣裙后,便退了下去。 魏昭堇之父、祖父,皆是大周文臣举足轻重的人物,她本不需要通过婚嫁,再为家族添光增彩。 偏偏柴宗训与李纯妍就看上了她与另外二人,她们的命运便也只能随之发生改变,在人生进程中多了一缕与太子元明之间的纠葛。 几日后,赏梅宴如约而至,身形见长的太子元明,已经褪去了稚气,成长为一个翩翩少年郎。李纯妍有命,太子元明不得不从,只好硬着头皮来这一趟。 幸而,最终李纯妍还是想要顾忌元明的脸面,生怕他一下子面对这么多容颜姣好的女子,会感到害羞与不便,只让人在殿内花厅的后方凉亭,单独给他设了一个座位。 李纯妍会将三位候选的女子,依次引到太子元明面前,给她们每一个人出上一道朝政上的难题。若是元明对哪一位起了好奇心,便让人给李纯妍递个眼色。 太子元明事先已经见过几位闺秀的画像,此次不过是听一听她们在朝政上的见解。毕竟太子妃是未来的中宫皇后,又有辅佐天子、掌管女阁的职责,若是在朝政上一知半解,日后又何谈能够当好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周太子妃。 柴宗训与李纯妍定好的人选,事先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所以汴京城的人家皆以为自家的女儿都有机会争上一争。事实上,她们都是李纯妍邀请来混淆视听的,唯有那三人最终入了柴宗训与李纯妍的眼。 前来参加赏梅宴的闺秀,一个个都打扮得十分精致,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往自己身上堆。 太子元明走在前往凉亭的路上,不经意间扫了几眼花厅前方的宴会场地,他满眼只看到了珠光宝色、绫罗绸缎,不禁微微摇了摇头。 柴宗训与李纯妍皆不喜奢靡,奈何汴京城中的官员与权贵,早在海贸、银票或石炭等得利之事上,收获颇丰。汴京城内已变得愈发骄奢,全然没了太祖建国之时的节俭风气。 太子元明正自顾自地叹着气,慢慢朝着凉亭走去。可当他距离凉亭还有十步之遥时,突然瞥见一抹淡蓝色的身影端坐在了凉亭之中。 此处是李纯妍特意为太子元明准备的休憩之所,不可能会有外人前来,此人是谁?为何又会恰巧出现在这里? 太子元明带着满心的疑问,一步步走上前去。 “敢问娘子,为何孤身在此?” 第221章 赏梅宴上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魏昭堇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一处僻静之地,正想躲个清净,没成想被人打扰了。 “你是何人?今日圣人设下赏梅宴,只邀了汴京城中权贵官宦家的女眷前来,你快些离开吧,我且当作没看见。” 魏昭堇以为元明可能是送自家姐妹赴宴后,不小心才拐到了此处。 元明往自己身上的装扮看去,今日他并未着太子服,只让人准备了一身常服,也怪不得眼前的女子认不出他的身份。 “娘子可否容我在此停留片刻,待会定会有人前来寻我。” 魏昭堇转念一想,这里也不是她的地盘,况且这人说得如此恳切,若是严词拒绝,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再说,魏昭堇见他穿戴朴素,却难掩华贵之气,眼眸深邃,也不似寻常男子,不如行个方便。 “你坐远些便是,我俩井水不犯河水。” “多谢这位娘子,敢问娘子闺名?在下……” “萍水相逢,何必留名,你还是安静地等在此处吧。” 太子元明除了在晋阳身上吃过亏以外,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外人身上感受到了冷眼相待。他只好挑了一处距离魏昭堇相对较远的位置坐了下来,二人一时无话。 魏昭堇正在脑海中思考着昨日解不开的难题,为何尹尚书会在书中写道,这极北之地,数月不见阳光。以魏昭堇目前的认知而言,她只能用极北之地距离远,阳光无法普照来解释。 魏昭堇本想搜集多些与之有关的书籍,看看是否能够合理地解释这一现象,哪知今日便被其父母强行送进宫来参加赏梅宴。 一日解不开这难题,魏昭堇心里就一日惦记着,哪里有那份闲情逸致赴宴,便独自躲到了此处。 此刻魏昭堇的嘴里,还在不自觉地默念着《东航日志》上的内容。 太子元明本想顺便看看四周的景色,身侧女子口中念念叨叨的声音,倏地就传进了他的耳中。 听着这名女子道出的字句,元明心想,这不是尹崇珂所著书籍上的内容吗? “本不想打扰娘子,只是,敢问娘子是否在读尹尚书的《东航日志》?” 魏昭堇的思绪,被男子突如其来的疑问给打断了,下一刻问出了连她自己也没预料到的一句话。 “你也读过此书,那你可知为何那时极北之地,竟会数月不见半寸阳光?” 元明也被女子的问题给问懵了,他本来只想问问她是否也在读此书,一下子就被对方抛了一个难题过来。 元明恰好读过其他东航归来之人所写的日志,恰好能与尹崇珂所写的日志,互相拿来作对比。 “读过,尹尚书在书中写道,进入十月,所过之处不见阳光。不过我在别的书中也读到过,极北之地到了夏季,反而不见黑夜。我想,二者之间定是有什么联系。” 魏昭堇本准备对自己的无礼提问,向男子致歉。话到嘴边,却听见他说道,极北之地不仅有可能见不到阳光,还有可能见不到黑夜。 这个新发现,在魏昭堇原本的疑问中,又添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让她当即反应过来,极北之地的阳光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存在,那里的黑夜也同样神秘。 “我乃内阁大庆殿大学士魏咸信之女魏昭堇,你读的那几本书,可否告知我书名?若这些书是孤本,不知是否方便借我抄录一份?抄完后我自当原样归还!” 元明没想到,此女正是魏咸信之女。他更没料到,自己的“魅力”有一天竟会被几本书给比下去。 “这书,我不日便让人送到娘子府上。半月后,娘子可派人将书送到城里的三希堂,自有人会交还于我,不必劳烦娘子。” 魏昭堇顾不得考虑此人为何会与城中的三希堂有联系,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其他东航之人所写的日志,内心便激动不已。 三希堂是近些年在汴京逐渐兴起的一家书斋,不仅藏书丰盛,许多书籍皆是有价无市。有传言说,大周皇室中也有人著书于此寄卖,很大可能是柴宗训或者太子元明。 “多谢这位……只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娘子可唤我伯周,这是我的字。” 薛居正死后,吕胤、毕士安相继接过太子文师的职责,毕士安前不久刚刚为太子元明起了字,正是伯周二字。柴宗训听后,也觉得甚好,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魏昭堇见时辰不早了,待会圣人还要亲自召见众人,她不好缺席,便找了个借口向元明辞别,先行离开了凉亭。 魏昭堇走后,元明顿时感到了一丝寂寥。自从晋阳远赴东女继任国君之后,再没有哪个女子能如此不顾及他的身份,将他当作普通人,与他坐在一起畅谈。 魏昭堇一身淡蓝出现在大家眼前时,有几个看不惯她穿得如此素净的女子,正想找她的麻烦,没想到皇后李纯妍恰好驾临此地,众人只得齐齐跪成一片向其行礼。 “都起来吧,今日赏梅宴,诸位不必拘礼。方才女阁有事禀报,吾便来迟了,这便先去更衣。” 皇后李纯妍向身边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后,下一刻被选定为太子妃候选人的三名女子,就被坤宁殿的宫人先后单独领到了一处花厅外。 第一位觐见李纯妍的是郭守文之女郭千凝,只见她一身桃红,腰间只佩戴了一块玉珏,发饰也极为简单,星目凝眸、身姿挺拔,一举一动如竹般简练,颇有将门之女的风范。 “你父身为龙骧卫都点检,护卫陛下周全,功不可没。” “圣人谬赞,家父身为大周臣子,自当为君尽忠!” 郭千凝的声音也不似一般官宦人家的女儿,字字铿锵,十分洪亮。 李纯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回头看了看身后,见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落入眼前,她便继续问道。 “哦?作为女子,你又该当如何为君尽忠呢?” “圣人,臣女一直都有上阵杀敌、报效大周的梦想,您如今执掌女阁,是否可向陛下谏言,允许女子投军?” 第222章 非她莫属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李纯妍倒是没料到,郭千凝会有如此想法,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答复于她。 “我大周如今并无战事,就算有,尚有男子在前为国征战,万万轮不到你们奔赴战场。眼下,若是大周真的允许女子投军,到了最后可能也会流于形式。你这话若是当着晋阳的面,说不定能在东女国成真。” “圣人!国可无战,但万不可无战备,女子从军可先作为常备军,待到战事一起,我等即刻便可奔赴前线,丝毫不输于男子!” 郭千凝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见到李纯妍,不论皇后是打着什么主意想要召见她,也不耽误郭千凝先阐述自己的想法。 最后,拗不过的李纯妍只好点头,答应会将郭千凝的想法交由女阁先讨论,这才让她偃旗息鼓,退了下去。 “郭守文竟生了个女将军,我儿文静,若立她为太子妃,日后恐有闹不完的矛盾……” 第二位乃是曹彬之幼女曹珺,其幼时便常常入宫,与元明相熟,也是李纯妍看着长大的。 “你母亲近来可好?” “多谢圣人关怀,母亲身体尚可,还让小女代她向您问安。” “来,走近些让吾好好看看。” 曹珺走上前后,李纯妍忙拉起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此举明显彰显了李纯妍对曹珺的不同之处。 “吾问你,若是你在吾这个位置,如何为后?” 曹珺内心一紧,她不知道李纯妍此言何意,难不成是想纳她入后宫?但是她的年纪与柴宗训相差甚远,莫不是想要为太子择妃? “圣人,中宫皇后之位臣女实在是不敢妄想……” “无妨,不过闲聊而已,你大胆地说。” 曹珺理了理自己的衣裙,后退了几步,在李纯妍跟前跪了下来。只见她跪地笔直,眼神坚定,慢慢开口。 “圣人与陛下相敬如宾、互相扶持,是天下夫妻的典范。圣人执掌女阁以来,为天下女子所谋之福祉,又岂是一件两件,臣女自问不及圣人万一。臣女自懂事以来,就与晋阳公主、太子元明等皇室贵胄相识相知,皇子公主禀性纯正,断少不了圣人的悉心教导。臣女时常在家中听父母说起圣人裁减宫中用度,用以赈济百姓的善举。臣女实是想象不出,若在您这个位置,是否能够做到您的十分之一。” 听曹珺所言,李纯妍并非不动容,多年来她为了大周尽心尽力,不求能得到任何人的赞许,只求对得起心中最初的那份期许,与膝下一双儿女,仅此而已。 李纯妍十分满意曹珺的回答,不过眼下还要看太子元明的意见,毕竟这是选太子妃,而不是选“皇后”。 吩咐宫人送走曹珺之前,李纯妍还赐给了她不少女儿家的东西,可见对她的重视程度。坐在凉亭处的太子元明倒是没什么反应,让李纯妍也猜不透他的心意。 待到最后一位闺秀觐见之时,天色已不早了,李纯妍本以为太子元明等不及要离开此地,没成想回过头后,仍然见他端坐在凉亭之中。 “臣女内阁大庆殿大学士魏咸信之女魏昭堇,见过圣人,愿圣人万安。” 虽然京中贵女为了今日盛会,皆是盛装出席,但李纯妍素来不喜奢靡,她见魏昭堇一身素雅,颇为养眼,再配以她清秀的面容、温婉的声音,确有几分清流世家之女的风采。 “你祖父、父亲皆是辅弼陛下的文臣一脉,不必多礼。你的穿着倒是与其他人大不相同,让吾眼前一亮。” 魏昭堇心想,其实她并不是为了特立独行才穿的这一身,只是嫌弃其母为她准备的那一套衣裙,太过繁复华丽,不是她素日喜爱的样式。 “今日吾召见你,并无别的意思,就是想与你们这些小娘子闲聊一番。” “圣人拨冗相见,应是臣女感到荣幸才是。” “今日女阁中确有一件事,令吾一时之间难以抉择,女阁向吾禀奏,高丽乃新并入大周之地,男女之别要比大周推行女官制度之前,还要根深蒂固。且原先高丽王室向来皆有内部通婚的先例,内阁只好让吾下旨,先禁止近亲通婚,再想办法进一步提升高丽女子的地位。不如你来说说,该如何做才好?” 魏昭堇不知李纯妍为何要拿女阁所奏的难题来考自己,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只好如实作答。 “圣人,禁止近亲通婚,可以避免女子成为政治牺牲品。高丽建国不久,其习俗与后三国时代差异不大,虽经倭寇一战,地方豪族的势力已大大衰落。但是他们的根基深厚,若要重新崛起,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既然高丽已属于大周,女阁便可顺势扶持通过科举入仕的寒门女官,让她们与高丽豪族女子一争高低。” 话毕,不仅李纯妍为其的回答感到惊讶,就连端坐凉亭的太子元明,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静心聆听魏昭堇的话。 “学识不凡,见解独到,你为何会对高丽如此熟悉?” “回圣人,大概是我读的书太杂了……” “哈哈哈……你的意见吾会转述给女阁,让她们照办。如你之言,相信日后高丽也能出一两个像你一样玲珑剔透的女子。” 说罢,李纯妍便命人送走了魏昭堇。临走之前,她还捎走了几本李纯妍珍藏的孤本。 太子元明在魏昭堇走后,便从凉亭中走了出来。 “如何?” 李纯妍问的正是元明对方才那三位小娘子的看法,她们各有各的优点,除却郭守文之女稍微有点不合适担当太子妃以外,李纯妍对其他两人都颇为满意。 “嬢嬢,儿子想晚些时候再做决定。” “也好,左右你爹爹与我都不着急,只是你祖母那儿,还要你自己去说。” 符太后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看见太子元明成婚生子,除此之外,别无心愿。她虽是柴宗训的养母,但孩子们都将其视作亲生祖母一般,自是希望尽力满足她老人家的心愿。 “儿子明日去向皇祖母请安之时,便告知她。” 其实方才,元明已经在心里定下了太子妃的人选。他不过是想趁着这段日子,亲自问一问对方的想法。 若是那名女子不愿意困在深宫之中,元明便还她自由。若是愿意与他相守,这太子妃之位便非她莫属。 第223章 内阁请旨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赏梅宴后,昭武三十年的步伐悄然临近,在高丽故地驻守数年的杨延昭终于得以返回汴京复命,回归火器军司。 柴宗训下旨,将海东省(原高丽故地)以及东女国交由东部战区布防,统归杨业管辖。 众多汴京贵女,见柴宗训与李纯妍并未在上次赏梅宴过后,给太子元明下旨赐婚,便以为她们参加的仅是一次普通的赐宴。 殊不知,真正的选妃流程,从她们还未被邀请进宫赴宴之前,就已开始了。 年末那几日,也就是赏梅宴结束的三日之后,太子元明突然命人挑了几本书送去三希堂。李纯妍本不当一回事,以往元明看过的书籍,也都会放到三希堂中寄卖,所得款项皆会归入民政部充作善款。 此事李纯妍早有耳闻,见太子元明的所作所为发自善心,便没有多加阻拦。 只是这次,送到堂里的书,下一刻便经堂中之人的手,送到了梨花巷的魏府门上。 魏府的门房眼见来人正是三希堂的人,没有多问,便接过了书,径直送到了内院婆子手里,让她转交给魏昭堇院子里的丫鬟。 “姑娘,您又订书了?前些日子三希堂送来的书,您都还没看完。夫人给您的月钱,您都拿去供着三希堂了……” 说话的正是魏昭堇的贴身丫鬟,名唤浅云。她一身浅蓝银白,倒是非常契合她的名字。 “算了,姑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比起那些钗环首饰,姑娘向来更偏爱那些书,这回送来的又是些什么?” 另一位贴身丫鬟棠梨伸手接过了浅云手中的包裹,打开一看,最上方还附上了一张笺子。 “姑娘,三希堂的人说,这几本东航日志权当作给您解闷,让您尽管放心地慢慢看,抄录什么的不急,这是何意?” 魏昭堇本来还忙着勾勒航海路线,乍一听棠梨的话,猛地想起来,几日之前确实有人答应会给她送几本航海日志来,莫非真的是他? “拿来我看。” 魏昭堇接过包裹,果然!那几本日志皆是市面上不曾出现过的,想必是权贵之家收藏所用,亦或是出自朝廷之手。 她心想,那名男子果然身份不凡,不然怎会有此等手段,寻到这些难得的书。 “许是我前日问了三希堂的人,若这几本书是孤本,我不介意抄录过后送还给他们,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二人听魏昭堇这么说,便没有在意笺子上的内容,各自忙手头上的事去了。 唯有魏昭堇注意到,笺子上的字颇具风骨,必是花费了心思的人才写得出来,可见三希堂确实藏龙卧虎,背后的东家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昭武三十年正旦,一如既往,只是今年少了晋阳,柴宗训与李纯妍不免有些失落。二人虽心中有遗憾,却也没有在符太后面前表现出来。 年后第一次大朝会,内阁依照大周眼下的实际情况,给柴宗训上了两道奏本。其一,大周自昭武元年以来,柴宗训凭借武力,对外扩张,总算是将国内的割据势力与周边四邻收拾了个遍。眼见天下承平,内阁请旨明年更换新年号。 其二,则是一件足以影响大周千年大局之事。大周目前的疆域,远超前代,且海贸兴盛,航运发达,再将汴京城作为大周都城,十分不利于管辖偌大的国土,且汴京城周围皆是黄河肆虐区域,危险重重。为大周计,内阁请旨迁都。 明眼人皆看得出来,迁都定不是出自内阁的本意,很大可能是柴宗训授意的。 自四代以来,虽每一个朝代皆因经济、军事等原因,无奈选择汴京作为都城。但此地好歹经过了几十年的耕耘,早已成了不少勋戚的根据地,势力几乎是盘根错节,他们压根不可能会同意迁都。 同意迁都的那一批官宦权贵,早已投靠在柴宗训的麾下,与大周皇室共进退,自然不会反对迁都之议。 官制、军制改革后,一大批得到朝廷提拔,晋升至各个要职上的人,在汴京城中的根基本就不深,他们也更愿意追随柴宗训的步伐,因此迁都对他们而言,犹如隔靴搔痒,万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今年已是昭武三十年了,不知不觉,朕登基已有三十一年。确如内阁所言,天下承平,‘昭武’二字,已不合时宜,更换年号之议,朕允准了。至于迁都,此事牵连甚广,且耗费颇巨,内阁先将适合迁都之地一一考察之后,再议不迟。朕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也该让他们出去见识见识了,到时让他们跟着你们的人走一趟,好好地增长一番眼界。” 今日朝会,给朝臣带来的冲击不小。迁都之议,也在一天之内传遍了汴京城。百姓纷纷聚在一起议论,柴宗训究竟会将都城迁往何地? “不外乎就是汉唐的长安、洛阳!” “这都要迁都了,我们的生意可怎么办啊?” “朝廷的事,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操心,跟着走就是了!” …… 柴宗训之所以选择先将消息放出去,就是为了让迁都二字,刻进每一个人的脑海中。或许一开始,大多数人对于迁都皆是持反对意见,但是长此以往,众人只会慢慢适应朝廷即将迁都的事实,到最后则会追着朝廷后面跑,举家迁至新都。 正在研究航海日志的魏昭堇,也从其父魏咸信处得知,朝廷打算迁都。 “果真?爹爹可知,陛下打算迁都何处?” “这倒是还没定下来,内阁奉了陛下旨意,不日将与几位大王一同出城考察,四处看看,再做决定。” 魏昭堇自小便在汴京城中长大,此处虽商贸发达,却屡遭洪涝。且如今大周地域广大,汴京城已不适合作为都城,威慑各方,协调万邦,迁都之事早晚必行。 “爹爹,我可以跟着你们出去考察各处吗?” 魏咸信实是不忍拒绝魏昭堇的恳求,只说如有机会,带上她也不是不可。 魏昭堇欢欣雀跃地返回房中,看着桌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航海日志,对此次未知的出行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第224章 有此癖好?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月余之后,内阁拟定了几个新年号作为备选,以备柴宗训决断。 此时,柴宗训正在福宁殿中对着那几个年号发愁,内阁都是挑着那些好字眼来定,让他一时之间也难以抉择。 “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 既然元明来了,柴宗训眼前的难题不如交给储君来定。 太子元明本是为了迁都一事,前来向柴宗训请旨,可否准他随同内阁一道,外出考察新都选址事宜。 还未来得及开口,柴宗训就给他抛来了一个难题。 “恰好你来,内阁拟定的年号,爹爹一时也没有头绪,也听听你的意见。” 太子元明从柴宗训手中接过内阁的奏本,只见上面赫然列着三个备选的年号,分别是“崇文”“元圣”“皇德”。 崇文之意,显而易见。大周此前所用昭武,即便柴宗训没有明说,众人皆是心知肚明。过去三十年,大周布武天下,不断扩张国土,文臣始终略输武将一筹。 眼下有机会,内阁定会将带“文”字的年号作为首选。元明心想,难怪爹爹一时之间难以抉择,若是他选了崇文二字,武将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于是,元明将视线转移至了后面两个年号上。“元圣”二字,与此前元利的年号遥相呼应,圣则代表帝王圣明,大周圣德之意,含义极好。 “皇德”二字,元明骤然念起来,颇有种过分强调皇权至上之意,不作考虑。 “爹爹属意哪个?” “几个年号的寓意都不错,可见内阁是花了心思的。爹爹只好优中选优了,你觉得‘元圣’二字可好?” 果然!柴宗训的想法与元明一致,二人都偏向于选择“元圣”作为明年年号。 “极好,与‘元利’相似,亦记也好上口。” 话毕,柴宗训便用朱笔在“元圣”二字上画了一个圈。 元明见年号之事,柴宗训已有决议,便开口向其提了自己想要出京考察新都一事。 柴宗训本打算将此事交由李贵妃之子元晖、王淑妃之子元昭去办,既然太子元明有意,那便由他们兄弟三人,一人去一两处也无妨。 “也行,不过你可得准备起来了,也与你的皇祖母和皇后说一声,不然到时她们一起来‘讨伐’朕,怪朕不声不响地就把你给弄出去了。” “儿子明白。” 新年号之事落定后,内阁选了五处不同之地,作为大周新都的备选之处。 其中,包括汉唐旧都长安、洛阳,幽都府、鄂州府、江宁府,此五地皆有作为新都的资格,且各有各的优势。 因太子元明也会一同出京考察,柴宗训便命元晖前往鄂州、江宁二地,元昭赴长安、洛阳,太子元明则被派往幽都府。 单纯从柴宗训的安排上,不少人都觉得幽都府成为新都的可能性最大,毕竟去往此地考察的是太子元明。 此事终究还未有定论,朝臣也不好过早下决断,只能待几位皇子返回汴京后,才能得知最终的结果。 后柴宗训还选定了李沆、吕蒙正与魏咸信三人,随同太子元明几人出京考察。石熙载在内阁几位阁臣之中,年龄较大,柴宗训便没有让其受此舟车劳顿之苦,只传命三位较为年富力强的阁臣同去。 三人协商过后,决定由李沆赴长安、洛阳,吕蒙正去往鄂州、江宁,魏咸信则直奔幽都。 出发之前,太子元明特意派人前去三希堂打听了一番,看一看魏昭堇是否将那几本航海日志送了回来。结果,人家早早便将书原样送回了堂中。 “看来她还是抄录了,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太子元明颇感失落,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一名女子示好,但是效果貌似差强人意。 此番出京,太子元明还需一段时日方能重返汴京,他本想再挑选几本相似的书籍,给魏昭堇送去。转念一想,此举恐会过犹不及,元明便想着不如就等回到汴京之后,再另找机会送过去。 昭武三十年三月,出京考察新都的几位皇子、阁臣相继出发,各自分头行动。 太子元明与魏咸信一道,正往幽都府进发。元明自从得知了魏昭堇的闺名后,便对此次与其父魏咸信同行,倍感期待。 “此行有劳您了。” “太子殿下言过了,这乃是为臣的本分。殿下一路若有任何不适,皆可同臣明言,您的安危最重。”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轿厢内,继续往北走。 魏咸信得知自己此行会与太子元明同路后,本想对此前应承魏昭堇之事食言,她竟说可以扮作小厮,随同他一起北上。魏咸信抵不过其女的连番请求,最终,还是顶着压力点了头。 轿厢内,魏昭堇一副小厮装扮,坐在魏咸信下首。她本想与其父悠哉游哉地一路北行,看尽繁华、阅遍盛景,眼下太子元明也在队伍当中,她的行动就没有这么自由了。 “父亲,你说太子为何要自请出京,您不是说,陛下一开始只点了几位皇子随行吗?” “这为父哪里知晓,许是太子元明得了陛下什么密旨吧?说来,这几处新都的备选地址,虽都是内阁严选,但吕首辅与毕次辅的首选之地,还是长洛,太子为何弃之不去,反而与我等北进幽都府,此中缘由为父也不清楚。” 魏昭堇听罢,同样也在思考。虽说长洛自古以来便是建都的良址,但是经过四代以来的战祸,两地早已大不如前。别说当今天子了,就算是魏昭堇一介女子,也不会选择长洛作为新都,这八成是陛下虚晃一招。 可这话,魏昭堇并没有向其父道出,这不过是她一家之言,说出来也无什么凭证,倒不如不说。 她倒是认为,鄂州府与江宁府的希望最大,不过眼见太子元明选择了北上,这幽都府难道才会是最后的新都所在? 魏昭堇这一趟跟着其父一起出门,最主要还是想行万里路,她在纸上看来的东西,总觉得少了些许实感,与其埋头苦读,不如亲自看看汴京城以外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此去路途遥远,一行人走走停停,不多时便到了澶州。 太子元明眼见,整整一日,魏咸信轿厢中似有一名小厮,举止十分不同寻常。且魏咸信待“他”还异常得热络。 一开始,太子元明还以为此子是魏家的子弟,不过他远远地看了此人一眼,长得并不健壮,若硬要说是一名男子,身形未免过于瘦弱。 魏咸信偷偷摸摸的举动,令太子元明产生了无限遐想。素闻京中官宦权贵,不少人皆有豢养娈童的嗜好,莫不是这魏咸信也有此癖好? 第225章 两条银河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太子元明不禁摇了摇头,魏咸信之父魏仁浦乃是世宗指定的辅政大臣,更是当今天子的文师,其家风严正,定不会允许此种行为的存在。 魏咸信明知会一路与元明同行,更不可能将如此行径,暴露在当朝储君面前。 可此人若不是身份特殊,为何会得到魏咸信这般“特殊对待”? 太子元明思虑了整整一日,也没看透此人的真实身份,只好先静观其变。 待一行人抵达德州之时,魏咸信再一次掩护轿厢中的人,在众人坐定之后,领着“他”从侧门进了自己的院落。 太子元明假意吃茶,实则一直都在留意魏咸信的动作。在魏咸信向元明禀告完明日的大致行程后,就发生了上述那一幕。 沿途保护太子元明的玄甲卫,见他似乎对魏咸信颇为关注,开口向其问道,是否需要玄甲卫暗中跟着魏咸信。 “既然魏大学士有不愿为人知的秘密,孤又何必强人所难。” 行至德州后,一行人准备转走水路,经运河一路北进。魏咸信特意差人前往当地府衙,借来了一条货船。 府衙的人只以为是普通官员路经此地,便随意指了一条船,出借给了魏咸信。他倒觉得,这船越不起眼越好,免得暴露了他们的行踪,于太子元明的安危不利。 玄甲卫也颇为认同魏咸信的做法,他们的职责是护卫太子元明的周全,自然一切以太子元明的安危为重。 魏咸信在安排自己与太子元明在船上的住处时,特意留了一个心眼,选了个与太子距离最远的房间。如此一来,就能尽量避免太子与魏昭堇在船舱中相遇的几率。 太子元明一看魏咸信的安排,便猜到他是有意为之,也不急着戳穿他,只是故作严肃地说了句。 “魏大学士不是还要与孤商讨接下来的行程?为何选了离孤最远的房间?” 魏咸信倏地被太子元明的话给噎住了,只好用自己半夜恐影响太子元明休息为由,搪塞了过去。 “魏大学士果然想得仔细,那便早些休息,明日再行商讨吧。” 见太子元明没有继续深挖下去,魏咸信长舒了一口大气。他倒也不是害怕,太子元明发现他带了家眷上船,而是不愿意被人误以为他是有意,让自己的女儿私下接近储君,给太子元明与魏家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当晚,第一次坐在行船上途经运河的魏昭堇,看见河道两岸灯火通明,不由感慨,书上说大周海贸兴盛,她还只将人货往来的场景局限在了沿海的港口,却没想到内陆河道周边,也有如此繁华的景象。 见此盛景,魏昭堇忙摊好画纸,想要将眼前场景画下来,刚刚动笔,其父便走进了房间。 “方才太子问起为何为父挑了此处来住,幸好为父机智,忽悠了过去。你在船上这段日子,切记不可往船尾走去,莫要叫太子发现了。” 魏昭堇倒是觉得无伤大雅,不过既然魏咸信坚持,她也只好听从其父的建议。 寥寥几笔,还不足以勾勒出沿岸的繁华,魏昭堇只得把大概的线条描绘出来,待来日再将细节补充上去。 船尾处,太子元明正在翻阅有关幽都府的内容,此地曾是北辽南京,此城亦曾作为北辽陪都,是在唐时幽州城基础上扩建而成的城池。 幽都府所在地,正是运河终点,地势险要,扼守中原咽喉。北辽选择在此处扩建城池,显然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控制中原。 太子元明原本想去之地乃是鄂州、江宁,柴宗训特意让他前来考察幽都城,必有其深意。他拿着地图仔细端详,幽都城虽说位置不在沿海,但从东海北上,再转陆路,很快便能抵达目的地,并不会在路上浪费多少时间。 “莫不是爹爹真的有意将幽都城,作为新都的选址所在?” 夜已深,众多行驶在运河上的商船,除却一两个掌舵巡查之人,其他人皆已进入了梦乡。搭载着太子元明一行人的商船,也只剩下船头、船尾两处光亮。 许是沿途的灯光,比不上汴京城里的通宵达旦,魏昭堇一抬头,就透过窗棂捕捉到了漫天繁星。 魏昭堇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手中的笔,径直走到了船尾,望向偏南方向的银河。 初春的星空,魏昭堇只在汴京城里看过,如今配以波光粼粼的运河水,她只觉得眼前似乎横亘着两条一模一样的银河。 魏昭堇在船尾吹着风,舒服地早已将魏咸信的嘱咐抛诸脑后,随意找了一处地方,躺了下来,盯着星空发起呆来。 房间内,太子元明忽地发现,有一个黑影走过了自己窗前。他没有惊动守在门边的玄甲卫,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 谁知跟到船尾后,人影一下子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太子元明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亦或是魔怔了,摇了摇头后,转身便走了回去。 太子元明心想,此人的背影为何如此熟悉,但一时之间,他并没有与记忆中认识的人联想到一起。 第三日一早,众人抵达了沧州府。此地是进入幽都府之前,最后一处较大的城池。太子元明打算在此城休整一日,明日再继续北进。 魏昭堇得知,太子元明准备在沧州停留一日后,不停地恳求其父魏咸信,让她随同众人一道,下船补充物资。 “爹爹,女儿这几日在船上都快要闷坏了,何况我还有些女儿家的东西要买,您就带我一起去吧!” 魏咸信也知,这几日将魏昭堇困在船上,确实“委屈”了她,生怕她真的有什么必需品要备着,便让她继续扮作小厮,跟在自己身边。 “切记,没什么必要,不要开口!莫让玄甲卫发现你的身份,不然为父恐也保不了你。” “知道了爹爹……” 一行人落地后,才顿觉这几日在船上晃晃悠悠,根本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便格外珍惜这一日的休整时间。 太子元明在玄甲卫的护卫下,偷偷看了一眼沧州城的官学、银号与商团等地,发现此地虽远离汴京,繁华程度却丝毫不输都城。 “看看,上好的金丝小枣!” “鸭梨要不要来点?” “新鲜的冬菜,咸辣微甜,好吃得很啊!” …… 第226章 三人出行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集市上沿街叫卖的全是沧州本地数一数二的特产,太子元明心想,若是回京也途经沧州,他不介意带点回去送给身边人。 元明下船后,便直奔人员密集处,意在体察民情。魏昭堇则直奔沧州当地最有名的书斋,看看能不能在此地购得什么孤本。 雕印《九经》首创官方及国子监刻印书籍之始的冯道冯文懿公,正是沧州人。 前内阁次辅薛居正曾言道,“冯文懿公尤长于篇咏,秉笔则成,典丽之外,义含古道,必为远近传写,故渐畏其高深,由是班行肃然,无浇漓之态。” 沧州有此刻印书籍的名人,城中藏书定然丰厚。魏咸信要是知道魏昭堇口中所谓的女儿家物件就是这些书,他很大可能不会让魏昭堇下船。 半日后,魏昭堇终于挑到了几本心头好,正准备离开。 体察完民情的太子元明,打听到沧州城有一处“鸿砚斋”,藏书最多最广,便想着来看一眼。 哪知刚走到门口,太子元明便瞥见,连日来紧跟在魏咸信身侧的那名小厮,正抱着一个包裹,貌似刚刚从书斋里走出来。 看着此人的背影,他猜想应该就是那夜经过他窗前的人。太子元明见“他”行色匆匆,便以为是魏咸信命“他”前来购书,并没有往深处想去。 走进书斋后,太子元明为了解惑,让一名玄甲卫前去打听,那名小厮方才都买了些什么书。 “殿下,那人方才买的皆是与各国地理有关的书籍,有东女国、室利佛逝、吴哥……” 听罢,太子元明不仅没有打消心中的疑虑,反而对此人的身份更加起疑了。这些书,他不久之前还曾亲自派人送到魏府门上,为何魏咸信的小厮,在沧州城买的书,与他借三希堂之名送给魏昭堇的相差无几? 太子元明非常肯定,魏昭堇应该没有识破他的身份,魏咸信就更不可能知道他与魏昭堇一直私下往来。 “你可问过,方才那人是男是女?” “掌柜的只说是小厮,想来应该是男子,需要属下将人带来审问一番吗?” 太子元明摆了摆手,眼下的大事乃是考察幽都府,一个小厮的身份,还不足以让他转移此次出行的重点。 元明亦在书斋中挑选了几本质量上乘的四代藏书,想着船队还需几日,方才抵达幽都城,不如买了在路上解闷也好。 一日时间,转瞬即逝,一行人再度出发,朝着目的地前行。 出京考察的人中,元昭与李沆一行人,在太子元明转为水路之时,便已先行到达了洛阳。此地本就是大周的陪都,称作西京河南府,故内阁才会将此地作为迁都的首选。 李沆作为阁臣之一,便是力挺洛阳作为大周新都的人。 洛阳乃是数朝都城,地理位置优越,进可攻、退可守。但洛阳也有其致命的弱点,若是敌人从西面攻来,洛阳几乎没有任何阻敌的能力。 且洛阳虽水系发达,但水灾亦不少,内阁中唯有李沆坚持将洛阳作为新都的备选之地,并没有得到其他人的支持。 不过,这并不影响李沆坚持将洛阳的名字,列进新都备选名单之中。 元昭来此,也是抱着游玩的心态,在他的心里,太子元明是柴宗训最为倚仗的儿子。即使他的外家是前任内阁首辅王溥,也抵不住李家一门在柴宗训心目中的地位。 元昭猜想,长洛成为新都的可能性不大,若是作为陪都,尚且还有一线可能。 此时此刻,远赴鄂州、江宁的元晖,还尚未抵达第一个目的地,算是三人中,速度最慢的一个。 不过出远门之前,李贵妃特意嘱咐了他,此行尽心便好,不必过于强求。 元晖便抱着一路走、一路玩的心态,慢悠悠地南行,一点也不着急。 眼见元晖的速度一日慢过一日,与其同行的吕蒙正表面上虽看不出什么,但心里却已异常着急。 这样下去,若是影响了新都考察的重任,耽搁了返京的时间,这责任可不会落到元晖的头上,而是由吕蒙正来承担。 “二大王,咱们的脚程得再快些了,不然怕是完不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吕大学士若是着急,先走一步就是,我有玄甲卫护佑,无需你操心。” 吕蒙正被元晖的话气得个半死,若是他敢丢下元晖,一个人先走,怕是他人还没回去,监察院就得将他对元晖的无礼之举,捅到柴宗训的面前。 吕蒙正心想,他为何如此倒霉,偏偏要与这个“霸王”同行。 原本宫中早已有传言,二大王元晖仗着生母受宠,脾性乖张,除了柴宗训与李贵妃的话以外,就连符太后与皇后李纯妍的话,他亦是不放在眼里,常常阳奉阴违。 吕蒙正如今算是见识到这位二大王的厉害了,此前他曾在学堂中讲授过一次文史课,压根就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元晖,自然不清楚元晖的脾性。 见无法说服元晖,吕蒙正只好加入到了他的“阵营”中,不紧不慢地南行。 隔日,行船北进的太子元明一行,终于到达了幽都府。 幽都府的建制本就是北辽在唐时基础上扩建的,大多还是以汉人的筑城形制扩建而成。大周海贸兴盛以来,幽都府逐渐成为了北方人货流动的中心位置。 太子元明方一踏进幽都府,便被此地胜于沧州的盛景所吸引。幽都城离北境不远,元明在此随处可见北境的物资,物品种类竟比汴京城里的还要齐全。 他不禁心想,柴宗训让他来此地考察,是否真的存了将幽都作为新都的想法。 除却太子元明之外,还有一人也对幽都的兴致,表现得极为明显,此人正是魏昭堇。 进城后,魏昭堇一边走一边感慨,此处出现的北境之物,与她在书中读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甚至于好一些,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猛禽、鹿角、虎皮……几乎全是在汴京城里难得一遇的好东西,魏昭堇眼见,这些物品几乎摆满了整个集市。 第227章 环山依水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魏昭堇恨不得脱离队伍,一笔一划地将眼前看到的物件全都记在她的杂记中。 太子元明一行人的行踪并不算是秘密,幽都府的官员本打算在城门口迎接他,昨晚突然收到元明的手书,言道众人在府衙相迎即可,不必大张旗鼓地在城门口候着,这也让一行人有机会近距离地接触幽都府的盛景。 太子元明的眼神透过车窗,总是忍不住往身后的轿厢瞥去,却总也不见有人伸出头来,只能勉强得见一只略显白嫩细腻的手,不停地在撩放车帘。 马车行驶了一会后,便到了幽都府门前。太子元明与魏咸信等走下马车后,幽都府官员与一行人见礼,将众人请进了府衙。 落座后,幽都府官言道,已经为太子元明与魏咸信准备了一处幽静的别苑,可随时下榻。 “不急,方才一路过来,幽都百姓安居乐业,商旅往来频繁,足见你的用心。父皇命我等前来,乃是考察幽都府是否有成为大周新都的资格,想必魏大学士也想尽快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务吧?” 冷不丁被点名的魏咸信,只好顺着太子元明的意思,微点了一下头。 “殿下说得在理,当务之急是从内至外评定幽都,还要劳烦府官将幽都建城以来的所有文书,有多少拿多少。此行,内阁特意派了不少年轻人随行,我会让他们都翻阅一遍,再摘取其中有关营建新都的有利与不利条件,整理呈报殿下。” 元明一听,魏咸信所言,确实能够让他们从时间上最大程度地将幽都城了解透彻,因此并没有反对魏咸信对府官下达的命令。 趁着内阁整理文书的间隙,元明还打算在玄甲卫的护卫下,四处走走看看。一国之都,除了内里,还有外在。元明想出城一趟,看看幽都城未来扩建所需的土地,是否充足。 大周如要在幽都营建新都,不说太祖世宗,自柴宗训而始,后代帝王的陵寝也必须先定下来一个大概位置。 此行陪同太子元明考察幽都府的人中,就有民政部专司负责帝陵选址的官员,他们的任务便是在幽都周边择定几处风水宝地,这也是影响幽都府是否能够顺利成为大周新都的重要因素。 太子元明与魏咸信各自分工合作,有条不紊地忙着分内之事。 魏咸信已嘱咐过其女魏昭堇,除了莫要出现在太子元明跟前,其余随她做主。 为保周全,魏咸信还特意留了几人保护魏昭堇的安全,以防发生任何意外。 幽都城在幽云十六州尚未回归大周之前,已有不少契丹人定居此地。北辽与东丹相继消亡后,他们并没有随之消失,而是与当地汉人融合成了一体。 这群人中,不乏契丹贵族后裔,他们表面上虽已接受了大周的统治,但内心深处始终对两族之间的仇恨难以释怀。 他们痛恨当初投入大周阵营,不惜万里西迁的耶律道隐,却十分敬佩已在北扶桑洲重建东辽的耶律贤之子耶律隆绪。 不少人从往来大周与扶桑洲的商团处得知了东辽的存在,选择投奔耶律隆绪。 剩下的人则选择蛰伏于幽都府中,掩藏他们契丹族的身份,试图与当地百姓和平相处。 奈何,异于汉人的外观样貌与民族习俗,总会让他们屡次暴露在人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柴宗训早已下旨,无论大周往后将何处纳入版图,其民一律视作大周百姓,拥有与大周子民同等的地位与权力。 只不过律法终究仅是律法,放到现实中,契丹族人或许还要花费不少时日,才能彻底融入大周,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周子民。 如今,他们只能战战兢兢地生活在幽都府中,为生活所迫,干起了卖苦力的活计。契丹人向来极重弓马,落魄至此后,他们不得不将自身本领当成“吃饭的家伙”,依靠打猎为生。 魏昭堇在入城之时,在集市中所见的一部分打猎所得,正是他们转卖给城中摊贩与过往商旅的收获。 魏昭堇得了其父的许可后,立马就往城外跑去。她亦知,若是想要衡量一座城池是否有能力成为大国都城,其可供扩建的范围一定不能太小。 眼下,幽都府的规模不过是一座仅能容纳数十万人的城池,若有一日,此地成为大周新都,势必会有超过百万人聚居于此。 魏昭堇思忖片刻,便令几名随从陪同她出城,查看一番幽都府的水系脉络。 幽都本就是运河中的重要一环,魏昭堇此举不过是想确认一下,此地的水量是否能够支撑一座百万人口城池的日常所需。 太子元明的想法与魏昭堇不谋而合,他的脚程快些,已围着运河走完了一圈。 “此地环山依水,确实不错,若不是四代一直未能将幽云十六州拿回来,在此地建都也未尝不可。” 元明十分钦佩柴宗训的眼界,他的父皇恐怕早已在图纸之上,看出了此处的地理优势,只是想要借此机会间接“说服”他这位储君。 一开始元明出京的目的,只是为了增长见识,以待来日。柴宗训考虑得却更为长远。储君参与营建的新都,很明显可以成为太子元明借以巩固权势的媒介。 如何安排勋贵有序进驻新都?如何合理划分新都功能各异的区域?如何定扩建新都的方向与范围?…… 柴宗训这是在给太子元明机会,培养储君的幕僚与班底,为继任国君做准备。 出京前,皇后李纯妍一直颇为反感太子元明外出冒险,此次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还反过来劝导符太后,言道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也是时候该担起储君的职责,为柴宗训分忧。 原先,太子元明可能不太明了李纯妍所言何意,此时站在幽都城外的运河边,他才逐渐体会到,李纯妍之所以高高兴兴送他出宫的原因。 “走吧,再往前看看。” 眼见太子元明的步伐,逐渐往深林处走去,玄甲卫的警惕程度也在不断提升。 下一瞬,元明似乎在前方山坡上,发现了一道颇为熟悉的身影,那人正坐在一块大石上,周围或站或坐,或倚或靠,分散着好几个类似于护卫之人。 第228章 希望落空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围在魏昭堇身边的随从也发现了太子元明一行人的身影,只见他们一改方才的松散之态,摆出了随时迎战的架势。 魏昭堇也察觉了身侧护卫的异样,忙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太子元明的方向。 元明一身暗紫色常服,袖口袍边皆配以金丝纹路,腰间一枚上好黄玉,头戴银冠,衬得他更为俊秀。 魏昭堇一看,这不是她那日去宫里赴赏梅宴时所遇见的男子吗? “等等,这人我认识,你们先退下吧。” “是,姑娘。” 魏昭堇放下东西后,慢慢走到太子元明跟前,她眼下还是小厮打扮,不知他是否能够认出自己来。 “魏昭堇?” “你还认得我?你为何会在此处?” 那日一别,魏昭堇几日后的确拿到了三希堂送来的那几本书。虽说此人让她不必急着还,但魏昭堇还是用了最快的速度抄录完后,命人将书送回了三希堂。 本以为两人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没想到就在距离汴京近乎千里之遥的幽都,魏昭堇又见到了此人。 太子元明如今算是明白过来,为何他会觉得跟在魏咸信身边的小厮如此眼熟,原来那人就是女扮男装的魏昭堇。 也难怪魏咸信对这名小厮如此上心,自己的女儿他不在意,还有谁会在意? 看魏昭堇的反应,她显然是还没有得知元明的真实身份,他便顺势装作在此与其偶遇。 “家中有些生意在幽都府,父母让我前来看看。你呢?怎会在此,还是这副打扮?” “家父受陛下之命,随同太子殿下到此处考察新都选址,我便求了父亲带我出来走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换做旁人,元明自是不信。但若此人是魏昭堇,元明则是深信不疑。他们俩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从二人之间为数不多的交情来看,魏昭堇确实像是那种会跟着其父四处走动的女子。 二人闲聊后,彼此得知了对方的目的,他们竟都是冲着新都而来。 见魏昭堇对自己似有疑惑,元明连忙解释道,自从朝廷传出准备营建新都的消息后,家中父母便想要趁早布局,将分散在几处候选地的家中产业,做大做强。 此说法算是暂时打消了魏昭堇心中的疑虑,只是她没想到,能得到圣人邀约赴宴的权贵官宦人家,会将商贸之事看得如此透彻。 魏昭堇不由地感叹,魏家在这方面真比不上人家,传承的还是耕读传家那套。 “既然我们同路,接下来不如一起走吧,也好多个伴。” 太子元明的提议,很显然是在向魏昭堇发出邀请,她倒也直爽,随即点了头。 同行路上,元明越深入接触魏昭堇,就越被她身上那股自信的气质所吸引。一路上,二人所谈论的问题,涉及到各个不同领域,但魏昭堇皆能说出几分见解。 “我见你学问不低,可有想过去考女官?” “不了,我只想走遍大周的山川河流,权位并不适合我,没必要浪费时间。” 听及此处,太子元明顿时无言,魏昭堇就连女官都不愿意做,更何况是困在大周皇城,恐怕压根就没想过走进去。 可元明的身份摆在那儿,成为他的妻子,注定要随他一起将余生献给大周,困在那座皇城中,至死不离。 “我看你也不像是无才之人,怎么不去试举?” “我家不太一样,家中有荫官袭封,不去试举亦无妨。” 魏家也有荫封,不过是落在了她那几个堂兄弟头上,她向来十分看不起他们,觉得几人只是命生得好,若硬要比本事,他们恐怕连举人都考不上。 不过这话从元明的嘴里说出来,却别有一番滋味,或许是魏昭堇清楚,他并不像自己那些堂弟,金玉其外。 “以你之才,打理些家族生意,未免大材小用。我家怎么说也在文臣中有些底蕴,你若是想入仕,我可以让我父亲做你的引路人。” 太子元明愣了,魏仁浦之子魏咸信的引荐,分量自然不低,他不过与魏昭堇萍水相交,她为何愿意向自己伸出援手。 “无论日后是否入仕,我也先谢过姑娘。” 魏昭堇开口之后也觉得不妥,她让魏咸信引荐伯周,理由为何?目的为何?魏昭堇安慰自己,她只是不愿明珠蒙尘而已,当一回伯乐也不是不可。 二人分别后,相约回京再聚。 剩下的日子里,不仅魏昭堇在回避与元明相遇,元明也在刻意避开她。 月余后,考察幽都城的任务顺利结束,一行人准备过几日返京。 谁料,太子元明在梧桐别院停驻的消息,传到了城中某些契丹贵族的耳中,他们纷纷打起了元明的主意,想着能否利用这位大周储君,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有玄甲卫在侧,他们本没有动手的机会。哪知这一日,魏昭堇特意没有扮作小厮,一副公子哥的模样,大摇大摆进了当地著名的无涯书院,想要一探幽都内学堂教授的课业,是否与汴京城中的一样。 契丹贵族眼见魏昭堇一身不俗装扮,又有护卫随从,年龄也与太子元明相差无几,且面如冠玉、眉清目秀,很显然将其认成了到访幽都的大周储君。 魏府的护卫即使功夫再好,与玄甲卫相比,始终是云泥之别。契丹贵族虽说已在大周浸润多年,拳脚功夫比起那些跟在魏昭堇身边的护卫而言,还是要略胜一筹。 这群契丹人趁着魏府护卫一时不察,将他们一个个地放倒,扔在了不易察觉之处。 此时的魏昭堇还未发现,危险已经临近,还在书院中不停地游走,遇到一人,便抓着他追问书院中所授学业的细节。 “书院中,想要通过考取工学、数学入仕的人多吗?” “也不少,主要是一些天赋异禀的人,先生们建议他们以工学、数学为主……唉,你是我们书院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话毕,这名学子的疑问句传到了周遭人的耳中,大家纷纷开始对魏昭堇起疑,直言方才也将其认作了书院中人,被她抓着盘问了许久。 眼见身份即将败露,魏昭堇转头便跑,躲进书院北角一处假山后,才敢大口喘气。 此时,魏昭堇也发现,自己身边的随从护卫,貌似一个都没有跟上她的步伐。 “平时不都挺机灵的吗?怎么关键时候总是指望不上……” 魏昭堇不想暴露女儿家的身份,只能躲在假山中一动不动,想着等天黑再走。 可她的希望落空了,有人悄悄走近魏昭堇的身后,越来越近,伴随二人距离的缩短,那人的动作越来越轻…… 第229章 一大一小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伴随那人一记手刀,魏昭堇的身体逐渐软了下去,瘫倒在了地上。 那人将魏昭堇装进麻袋后,扛到了书院后门,直接装车带走了。 待魏府的护卫悠悠转醒之时,魏昭堇的早已不知所踪,他们急忙派人先返回别院禀报魏咸信,剩下的人则继续寻找魏昭堇。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一个大活人也能跟丢?” “属下无能……” 既然对方知道要先将魏府护卫调虎离山,才能带走魏昭堇,那就证明背后之人是有备而来,其目的并不单纯。 魏咸信猜想,他们或许想用魏昭堇挟持自己为其办事,才不计后果带走了人。 “离返京的时间还有两三日,你们务必在这几日将人找回来,有任何线索,立刻报我!” “是!” 魏咸信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太子元明那边的注意。 最先发现不妥的正是玄甲卫,他们眼见魏府护卫三番五次出入别院,且每次皆行色匆匆。 玄甲卫受命护卫太子元明,自然要留意别院中的大小动静。 “你是说,魏大学士的人频繁出入别院?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暂时没有,魏大学士向来稳重,手下的人也都知道分寸,如今这样,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听罢,太子元明本想让人将魏咸信请来,看看玄甲卫是否能够帮得上什么忙。 转念一想,若是魏咸信真的有什么难处,自然会向元明开口,还是以静制动为上。 三日后返京,原是为了等一场大雨。民政部的官员算出这两日会有雨,恰好可以用以观察幽都附近几处风水宝地的水流走向,避开常年受地下水浸泡之处,为帝陵选址。 不料,此举竟害了魏昭堇,让她横遭此劫。 悄悄带走魏昭堇的契丹贵族,在她醒来的那一刻,便知道手下的人闹了一个大乌龙。 “你……你是个女的?” “你们是何人?为何把我抓来此处?” 为首的契丹贵族怒不可遏,唯一一次可以与大周天子做交易的机会,就这么白白葬送掉了,换作是谁心里都不好受。 “你可认识柴元明,我们的人不会跟错,你今日定是从梧桐别院走出来的,快说!” 魏昭堇心中暗道不好,这伙歹人怕是冲着太子元明来的,她很大可能是误中副车。 只是这会,魏昭堇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只好避重就轻,看看能不能套出这伙歹人的意图。 “你们找太子殿下作甚,难道不知冒犯储君,注定是死路一条吗?” “你知道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我只问你,太子元明是否还在别院?” “你们与太子有何仇怨,说来我听,我虽与太子没什么交情,但我作为大周子民,自是站在储君这边。不过,你们的冤屈要是太大,我说不定可以替你们打抱不平!” 一众契丹贵族听罢,也觉得魏昭堇所言颇有几分道理。他们虽是契丹人,但从不会主动加害妇孺,眼下这名女子既杀不得,也放不得,倒不如将实情告知于她,也好让她知道,大周柴宗训父子并不是什么“好人”。 “我等皆是契丹遗民,早年间移居幽都。如今辽国故地尽归于周,我们不少人都想返回祖地,奈何当地府官,只允许我们出海远渡扶桑,却不许我们北进,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魏昭堇亦知,幽云十六州回归大周之前,确实已有不少契丹人定居于此。 北辽东丹被灭后,他们想要回到祖先生活过的地方也无可厚非。当地府官之所以这么做,不外乎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些人可不是普通妇孺,而是能打能战的契丹贵族男子,万一他们回到辽国故地,惹出了什么是非,朝廷追究起来,这笔账肯定还要算在幽都府官的头上。 “你们为何想回去?” “你们汉人也讲究落叶归根,我们为何不能回到祖地。况且,在这我们只能依靠打猎为生,处处受到你们汉人的压制……” 听着他们的控诉,魏昭堇不知,契丹人在幽都城里过得竟如此不如意。 “那你们也不能对太子动手啊!大周储君,又岂是你们能够肖想的?” “你不明白,我们并不是要害他的性命,只不过是想要利用他,与大周天子谈一笔交易,仅此而已。” 魏昭堇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知道他们的本意不是要取太子元明的性命,她便知道,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这事交给我,你们也无需冒险了。我父亲乃是内阁大学士,只要他愿意向陛下上一道奏本,允许大周境内的契丹族人返回北辽故地即可。” 魏昭堇的话一出口,为首的几名契丹贵族眼睛都亮了,他们没想到魏昭堇的身份亦是不俗,庆幸虽没绑到太子元明,但也抓了一个内阁千金,说不定也能成事。 “果真?你父亲真的会听你的,为我们向大周天子上奏?” “这样吧,你们要是不放心,就派个人跟着我,或者给我下毒,要是我没有劝服我父亲,你们再动手也不迟。” 事已至此,内阁千金一丢,梧桐别院肯定已是打草惊蛇,他们此刻再想将太子元明擒来,胜算极低。 倒不如将计就计,让这名女子替他们促成此事。如果不成功,他们也不吃亏,往后再找机会与大周天子讨价还价便是,总之大周一日不放他们北归,他们便一日不放弃。 “好!我们便信你一回。脱骨思年纪小也不起眼,跟着姑娘回去,就当作是姑娘在外面‘捡’的孩子。事成之后,姑娘放了他便是,他会回来给我们报信!” 一个皮肤黝黑、略微瘦弱的孩子,被为首的契丹贵族推到了魏昭堇的面前。他虽看着不健壮,但眼眸如泉,十分精明的模样。 “如今我们也算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了,是不是先把我放了再谈其他。” 他们给魏昭堇松绑后,她才得以从地上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绑了许久,她浑身的骨骼都快散架了。 “那便说定了,这孩子跟我回去,若事办不成,你们再来找我的麻烦不迟。” 草原儿女极为重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放了魏昭堇,也能达成目的。他们也不是那般固执之人,这笔买卖对他们来说,确实划算。 深夜,魏昭堇领着那名唤作脱骨思的孩子,一大一小,两道影子,走在返回梧桐别院的路上。 “你既然准备一路跟着我返京,‘脱骨思’这个名字就不能用了,容易暴露你的身份。不如我给你换个名字吧?” 第230章 一如既往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魏昭堇的热情,只收获了一记白眼和微微点头。脱骨思心中虽不情愿,但也知道改名只是暂时用于掩藏他的身份。 “我在书上看到过,你们契丹贵族都喜欢以‘萧’为姓。这样吧,你以后就唤作‘萧惠’好不好?姐姐希望你以后能成为一个温和仁爱之人。” 魏昭堇其实没有说实话,给脱骨思取这个“惠”字,不过是想让她自己谨记,正是因为脱骨思这个意外之外的“恩惠”,她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今日闹的这场乌龙,唯一受到伤害的可能就是魏府的护卫。 他们几乎将整个幽都府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魏昭堇的踪影。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向魏咸信交代之时,魏昭堇竟然牵着一个孩子回来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何皆是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发生何事了?” 几人本想向魏昭堇详细地解释一番,在她消失的这大半日,众人究竟经历了什么。不想话都到嘴边了,却被魏咸信的一声呵斥给打断了。 “混账东西,你去了哪里?!” 魏昭堇见魏咸信怒气冲冲的样子,就算几名护卫不说,看情形她也猜到了几分。 定是她被绑去这半日,几人生怕她发生了什么意外,第一时间就向魏咸信禀报了她的行踪。 “他们几个翻遍了幽都,也不见你的影子,你到底去了哪里?!” 魏昭堇清楚,今日若不给魏咸信一个交代,此事定然没法善了。可她方才再跟契丹族人达成了协议,这让她如何开口? “姐姐她跟我一起在城外安葬了娘亲,不是故意不回家的……” 此时此刻,众人才发现,还有一个孩子紧紧地跟在了魏昭堇身后,只是躲了起来,刚刚那句唯唯诺诺的解释,也是出自于他之口。 见萧惠向她抛来一个理由,魏昭堇立马机智地接住了他的话茬。 “我出了书院,见他孤零零地跪在路边‘卖身葬母’,十分不忍,便帮着他安葬了亡母,这才耽误了不少功夫,爹爹莫怪。” 几名护卫害怕魏咸信责怪他们没有尽责,一开始不曾将他们被人轻易放倒的事实道出,这才阴差阳错地帮魏昭堇圆了这个谎。 既然人已经回来了,魏咸信最终没有追究任何人的罪责,只是向魏昭堇下了死命令,返京之前,她绝对不可以踏出别院半步! 至于萧惠,魏咸信见他可怜,便也同意他先跟在魏昭堇身边,算作长随小厮。 魏昭堇眼见其父尚未气消,便也不敢直接开口向他提及契丹族人返回故地一事。 “你也看到了,我如果现在开口,无异于火上浇油,我父亲一定不会同意的,我看看返京路上是否有机会再开口吧……” 萧惠亦是十分无奈,虽说长辈们派了他来跟在魏昭堇身边,但他越往南走,岂不是离北边越远?但为了达成众人的目的,他也不得不选择远走他乡。 闹了整整一夜,魏咸信那处院落终于消停了下来,玄甲卫第一时间就将消息禀报给了太子元明。 听闻魏咸信原是为了一个“小厮”大动干戈,元明便知道,惹祸的八成就是魏昭堇。 “那个小厮领了一个孩子回来?可知是从哪来的?” “属下只知那孩子刚死了母亲,小厮也是心善,就将他带了回来,魏大学士也没有反对,具体的还需要继续探查。” “不必了,眼下返京之事要紧,你们先去忙吧。” 太子元明猜想,大概是魏昭堇又瞒着魏咸信出了门,这才让魏大学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按照魏昭堇的性格,她确实有可能“捡”回来一个野孩子,元明便没有让玄甲卫继续探查。 两日后,一行人终于离开了幽都,朝着汴京城进发。 前往长洛的元昭与李沆二人,早已返回汴京。长安与洛阳相距不远,此二地亦与汴京城距离较近,一路上他们也没有耽误行程,早早就完成了任务。 被派往鄂州、江宁的元晖与吕蒙正,恰好与太子元明一行人同时返京。 鄂州与江宁距离不算很近,元晖的脚程也是慢慢悠悠的,这才拖到了最后与元明一道返京。 在元明与元晖朝着汴京城而来的第一时间,柴宗训就收到了他们的来信。 柴宗训看过后,便让童海将两封信,分别送到了皇后李纯妍与贵妃李云烟的手中。 “昭儿的奏报,与朕最初设想得相差无几,如今也唯有李沆还在坚持。” 长洛二地,柴宗训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在此营建新都。唐末以来,四代以降,长洛遭受了不知几次战火的摧残,已经不再适合作为大周的新都城。 只是内阁递交上来的名单,长洛仍然被列在了第一二位,柴宗训也不好驳了内阁的面子,只好派元昭走这一趟,顺便让他长点见识。 幸而,元昭在奏报中,也极力反对大周将长洛作为新都的备选之地,且见解颇深,可见在学问上还是花了不少功夫,令柴宗训十分欣慰。 元明与元晖的奏报,还得等他们二人返京之后,柴宗训才能作出论断。 坤宁殿内,皇后李纯妍方才看完太子元明的亲笔信。 “陛下那儿是否看过了,若是看过了,吾便将信留下了。” “看过了,陛下看完后,第一时间便让臣给圣人送来了。” 李纯妍心中一暖,柴宗训知道她惦记元明,这段日子以来,幽都一有动静,他便让童海将消息告知自己,足见柴宗训对太子元明的重视程度。 “那臣便告退了,一会还要去给李贵妃送信。” “元晖那儿也有信?” “回圣人,确有一封。” 皇后李纯妍摆了摆手,让童海退下后,蓦然将信收了起来。她还以为柴宗训只让童海给她送了元明的信,没想到李贵妃那里也有元晖的信。 虽说元晖在外的名声褒贬不一,但架不住柴宗训宠着李贵妃,连带着李云烟的一双儿女,也颇得柴宗训的看重。 如今,李纯妍着手开始安排太子元明的婚事,也是因为有了些许危机感,这才着急让元明先成婚,顺利生下皇长孙,太子之位才能更加地稳固。 “但愿,陛下与我之间,能够一如既往……” 第231章 迁都之议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数日后,北行的太子元明,南行的元晖一行,在同一日返抵汴京。 众人皆知,迁都之议,随着二人的回归,马上便要决出最终的结果。 “这一路下来,可还顺利?” “托爹爹的福,一切都挺顺利的。这是儿子与魏大学士联名所写的奏本,请爹爹过目。” “好,放这吧。你皇祖母出京去慈光寺了,先去见见你母后吧。你走以来,朕看她每日都在担惊受怕,只是不曾向朕提起罢了。” 太子元明放下有关新都选址的奏本后,旋即便朝着坤宁殿而去。 元晖紧跟其后,也向柴宗训简单交代了一番此次南行的经过。 “你这个臭小子,当朕看不出来,你为何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别跟朕说是在办正事,朕要的是实话。” 元晖挠了挠头,他虽是听从了李贵妃的话,尽量拖延回京的时间。 但元晖自己也猜到了几分,新都大概率就是幽都府,可鄂州与江宁想必爹爹也是难以抉择。他便将这份为难用时间来表现,最好就是与兄长元明一同返京,让众人无法轻易看穿柴宗训的打算。 “爹爹,这鄂州与江宁,想必您也会选一个出来,虽不能算作京都,但地位肯定也不低。儿子怎么着也得仔细替您看看,回来给您参谋参谋。” “得了吧,你的这份奏报,朕猜大部分都是出自吕蒙正之手吧?你不给人家添乱,朕就烧高香了。罢了,起初也只是想让你出去长长见识,既然平安回来了,先去瞧瞧你妹妹她们吧。” 柴宗训不曾想,元晖竟然看出了他的意图,忙打断他的话。 这一趟出门,元晖还给李贵妃与朝阳带了不少好东西,绫罗绸缎、钗环首饰应有尽有,几乎是走到哪里买到哪里。 与元晖同行的吕蒙正,见他几乎装满了一辆马车回京,也猜到这些东西可能是给李贵妃和朝阳公主带的,便没有多言。 虽心中早有盘算,柴宗训看着桌上的两份奏报,还是感慨万千。 迁都一事,势必会成为影响大周百年发展大局的重中之重,柴宗训即使有着现代人的思想,也必须配合当今的实际来定。 皇后李纯妍见太子元明平安归来,心中甚是欢喜,早已吩咐了小厨房做了些元明最喜欢吃的菜,打算一边吃一边听他讲述路上的见闻。 “若不是你爹爹让元晖与元昭一同出京考察新都,母后也不舍得你离京这么久。看你出去一趟,人都瘦了一圈,是不是半路上有什么为难之处?” “哪有什么难处,出门在外,吃食自是比不得宫里,母后莫要多虑。” 自从晋阳赴东女国继任国君之后,太子元明就发现李纯妍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多,对柴宗训的关注反而是越来越少。 元明不知柴宗训与李纯妍夫妻之间,是否出现了什么龃龉,但他身为人子,确实感受到了李纯妍这一两年来,对他十分得上心。 小到吃食,大到婚事,李纯妍事必躬亲,令元明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那就好,若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母后,不要一个人闷着。之前,你与母后提过的成婚一事,还是要早点定下来。” “儿子知道。” 元明心想,恐怕要找个机会与那人表明一切了。 和李纯妍这边的氛围不同,李贵妃与朝阳公主二人,正合力拆着元晖带回来的礼物。 “二哥,你这可算是因私废公?爹爹让你去办事,你却大买特买。”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要了?那刚好省下来,我给你那些闺中好友送去。” “别呀!我可没这么说,姐姐你看他!” 李贵妃正吩咐宫人,将元晖带回来的物件一一归置好。她似乎早已习惯兄妹二人之间的打闹,并没有多加干涉。 “此次南行,你可有为难吕大学士?” “姐姐这是说得哪里话,儿子哪有那个胆子对内阁大学士做些什么。” 李云烟一听便知元晖没有说真话,即使他不说,李云烟也猜得到几分,元晖此行,无非就是被吕蒙正嫌弃他不干正事,尽会添乱。 不过眼下元晖已经回来了,李云烟也不是那种秋后算账的人,此事就算揭过。 母子三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团圆饭后,又围坐在一起,听元晖讲述一路上发生的趣事。 第二日朝会,柴宗训让童海将太子元明等人的奏报,当朝念了出来。 柴宗训此举,不外乎是想让诸臣听一听,内阁选定的这几处新都候选之地,孰优孰劣。 三份奏报的内容不少,童海一口气念下来之后,嘴都干了。 “都说说吧,朕也想听听大家伙的意见。” 这几个地方,皆是内阁商议出来的,他们不好开口。武将一侧,倒是有不少人跃跃欲试。 “陛下,臣认为幽都最佳,此地是东部、中部与北部战区的交界之地,地势险要,且距离出海口不远,亦可满足大周海贸所需,一举两得。唯一不足之处,大概就是此地偏北,于大周南部而言,恐有鞭长莫及之忧。” 张永德一针见血,直接将此地最大的弊端暴露人前。 武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如要扼制北境的异族势力,幽都确实是一处极好的地方。只是如此一来,江南江北等富庶之地,岂不是容易脱离朝廷的掌控? 文臣一侧,有不少人皆倾向于选择江宁作为大周新都。此地贸易发达、文学兴盛,景色怡人,令人向往,确像是一处太平盛世的定都之地。 站在前方的李沆,乍一听满殿朝臣,居然没有一人选择长洛之地作为新都的备选,十分失落。他的心愿是匡扶大周社稷,再现汉唐盛世,而要达成这一目标,第一步就是迁都长洛。 可让李沆没想到,他的想法不仅没有得到内阁的支持,柴宗训似乎也对迁都长洛兴趣不大。若只有他一人坚持,又有何用? 李沆不是不知道,长洛之地历经战乱,已非昔日可比,但若是只考虑地势,此二地有其天然的优势,绝非汴京可比。 不过,幽都府的地理优势,不亚于长洛,李沆也知胜算不大,但无人问津,确实是他始料未及之事,足够让他忧郁一段日子了。 柴宗训听罢,满朝文武果然是在幽都与江宁之间摇摆不定,基本上文臣偏向于江宁,武将更爱幽都。 柴宗训轻咳两声后,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既然诸位皆在幽都与江宁之间悬而不决,朕的意思是倒不如在这两个地方,分别建都。” 第232章 孤身一人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柴宗训的话,令大周朝臣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分别建都之意为何? “陛下,臣斗胆替诸臣一问,陛下言下之意是?” 吕胤作为内阁首辅,硬顶着头皮出列,替众人问出了那句疑问。 “幽都可作为大周的军政都城,江宁作为大周的经贸陪都,二者倚重不同,职责不同,一举两得。朕明白你们的意思,大周疆域已远超汉唐,既然疆土面积变大,国有二都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说罢,群臣终于反应了过来,柴宗训的意思是将幽都作为政治、军事中心,江宁作为文学、经贸中心,如此一来,确实能够各自发挥幽都与江宁最大的优势。 君臣达成一致后,柴宗训当朝宣布,明年正式营建新都,改幽都府为京北府、江宁府为京南府,合称二京,并将洛阳、商丘、大名三地剔除出大周陪都之列。 柴宗训命太子元明与魏咸信总揽京北府的营建都造之任,又命元晖与吕蒙正总揽京南府的都建重任,明眼人皆看得出来,柴宗训是在有意提拔二子元晖。 只是,这份提拔之意,是为了让其与太子抗衡,还是单纯对元晖寄予厚望,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除却太子以外,如此重任柴宗训也不会轻易交给他人,只好交给元晖。 昭武三十年六月,柴宗训定下迁都之议,大周在十年之间,皇室贵胄、权贵官宦逐渐迁往京北府。而京南府也在十年内,揽天下之资、拥万国之贸,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经贸重地。 迁都之议,很快就传遍了大周,不少人皆想先行一步,在二京的皇城周边,为家族寻一个绝佳的位置,或经商或定居。 还在慈光寺礼佛的符太后,也听闻了迁都之议。自楚国夫人被禁于慈光寺后,符太后常常独自来此,就算始终见不到人,心想也能离她这个妹妹近一些。 “老身的岁数也上来了,迁都之后,你我姐妹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日。” 这日,符太后再次路过囚禁楚国夫人的院外,自说自话。一旁的嬷嬷见状,忍不住开口道。 “既然太后如此想念楚国夫人,为何不向陛下开口?” “陛下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老身来此,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但从来没有松口让老身与她见上一面,老身能不明白吗?” 嬷嬷一时无言,她可不敢接过符太后的话茬说柴宗训的坏话。 “算了,你不知道,陛下也有难处,如今这样,老身已经心满意足了。” 符太后也清楚,按理说楚国夫人之罪,符家也应该要被追责,柴宗训却顶住压力,只惩处了楚国夫人一个“符家人”。 况且,符太后数次前往慈光寺,柴宗训也并未出言阻止,这已是最大的让步。 说来说去,还是赵匡胤与赵匡义兄弟俩过错大些,他们无视太祖世宗的恩泽,妄图欺凌他们孤儿寡母,意图篡位、为祸天下,才会害得楚国夫人落得如此下场。 此次,听闻楚国夫人又病了,符太后便急匆匆地赶到寺中,吩咐太医亲自为楚国夫人诊治,她这才得以缓了过来。 柴宗训看在符太后的面子上,也只限制了楚国夫人的行动范围,其他的并未苛待于她。此次病势如此凶猛,说来也是楚国夫人自己放不下,忧心所致。 “赵匡胤骗得她做下这许多错事,她如何能够释怀?听说,赵匡胤那厮近日也病了,还总不见好?找个人,把迁都的消息继续透露给他,让他知道,大周在陛下手中,国势蒸蒸日上,当初让他篡得帝位,他也未必能做到陛下的十分之一!” “是,太后。” 关押赵匡胤的院落,院外布满了军士,若没有柴宗训的旨意,任何试图靠近此地的人,还未见到赵匡胤本人,便会被守卫拿下,送至开封府问罪。 不过,符太后的人却是例外,这位嬷嬷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给赵匡胤送来一样吃食。此事柴宗训亦知晓,在他第一次打开符太后送去的吃食后,再也没有下令对符太后的人加以阻拦。 “嬷嬷来了,东西交给我们便是!嬷嬷辛苦了!” “有劳这位小兄弟了!” 一名军士接过东西后,径直送进了关押赵匡胤的院落。 赵匡胤可不像楚国夫人那般,有符太后惦记着,他一连病了数日,现已无力起身,今日的早饭还在一旁晾着未动。 “太后娘娘又给你送东西来了,趁还有命,能吃就吃。” 军士对赵匡胤的态度算不上客气,也没有过于苛责。虽说赵匡胤是大周罪人,但他在被关押到此地之前,已位居枢密院副使之位,也算是这些军士的上级。 符太后送来的东西,说是吃食,其实里面掺着一些故意透露给赵匡胤的消息。 赵匡胤亦知,符太后送这些东西给他,不过是为了取笑于他。 当初那个年幼丧父骤然即位的柴宗训,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成为大周的实际掌权人,勤政爱民、励精图治,文治武功皆是不俗。 赵匡胤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亦或是心中始终觉得不服气,符太后每次送来的消息,他都会仔细翻看。 只是这一次,赵匡胤缠绵病榻数日,说是弥留之际也不为过,毕竟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身子大不如前。 但赵匡胤还是使劲撑起病体,缓慢踱步至桌前,打开了食盒。 只见符太后派人送来的糕点旁,赫然放着一张纸条,赵匡胤拿起一看,果然又是朝廷最新的消息。 “天子定下迁都之议,改幽都为京北府……” 赵匡胤身为武将,自是清楚汴京四周没有任何天险可言,易攻难守,若不是四代以来,政权迭代太快,他得位之后也想将都城迁往别处。 历来迁都耗费甚巨,柴宗训能够得到大周朝臣的支持,足见大周丝毫没有将迁都这点花费放在眼里。且选定二京,也足见柴宗训对大周疆域的把控程度之高。 “看来,果然还是陛下比我适合做这天下之主。” 赵匡胤将纸条丢进烧水的火堆当中,将其化为了灰烬,又挪动着极重的双腿,艰难地躺回到了榻上。 此刻的赵匡胤,身旁没有一个亲近之人,赵氏一族早已因他之罪被流放至了大周以南。孤身一人的他,躺在榻上,眼皮渐渐变得沉重,眼前也开始回放此生所经历的一幕幕场景…… 第233章 当朝太子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当晚,赵匡胤悄无声息地病死在了慈光寺中,尸身直至第二日一大早,才被门外守卫发现。 最先得到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慈光寺中礼佛的符太后,她停下手中拨动佛珠的动作,向身边的宫人再三确认。 “消息确凿无疑,看守的人已经赶往皇城,准备向陛下禀报。” 符太后看了一眼身边服侍的嬷嬷,她当即了然,并轻点了一下头。从符太后这送出去的一字一句,绝对不可以在赵匡胤断气的地方被人发现。 汴京皇城,方才散朝的柴宗训得知了赵匡胤的死讯后,长叹了一口气。 若是赵匡胤能够凭借自身的才干,全心全意地做大周的肱股之臣,必定能够名扬后世。好过如今,赵匡胤只能落得个孤独死去,不为人知的下场。 “童海,让监察院将赵匡胤的尸首,送去赵氏一族的流放地,也算全了朕与他的最后一点情分。” 赵匡胤生于后唐天成二年(公元927年),死于大周昭武三十年(公元990年),在后汉时即投奔太祖,致身行伍,并于世宗在位时随征北汉、南唐,战功卓著。世宗病重时,擢升赵匡胤为殿前都点检,为禁军最高统帅。 官制改革后,赵匡胤任枢密院副使,后受其弟赵匡义谋逆所牵连,去职还乡。实则暗地襄助回鹘、搅乱高丽,与大周为敌,所图甚大。归国之后,因罪下狱,柴宗训念其功高,留其性命,将其囚禁于慈光寺中,非死不得出。 赵匡胤的死并没有在朝中掀起任何风浪,自他被关押进慈光寺那一刻开始,众人已经将其视作了死人一般。 一同被关押在慈光寺的楚国夫人,闻及赵匡胤的死讯,也在其死后的第二日,撒手人寰。符太后伤心至极,并执意要继续留在慈光寺中为楚国夫人诵经超度。最终,柴宗训数度规劝无用,便也只好遂了符太后的意。 皇后李纯妍为了太子元明即将远赴京北府,总揽营建新都一事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二人之死,唯独只叹她与晋阳之仇,直至今日才终于得报。 “要不,先将婚事定下来,你与太子妃一同前往京北府?” 皇后李纯妍所言,也不无道理。营建新都并非一日之功,若因此事,耽误了太子元明的终身大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元明心中亦不知,此刻向那人开口,得到的会是什么答案,不过总归要一试。 “听凭母后的安排,只是儿子中意之人尚不知晓我的身份,可否容儿子向她坦白一切,再请父皇赐婚。” “如此自是更好了,只不过你可得加快脚步了,我看你爹爹那样子,巴不得让你们兄弟俩现在就出发。” 从李纯妍处离开后,太子元明直奔宫外三希堂,如今唯有一途,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上魏昭堇。 自从“收留”了萧惠以后,魏昭堇每天便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教萧惠认字。 “眼下,你生活在汴京,千万不可随意暴露你的身份,契丹的文字语言更是不可显露人前。我教你识汉字,往后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在大周畅行无阻。” 萧惠不明白,他只是长辈们派来监视魏昭堇的棋子,她为何还要对自己这般好?莫不是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趁机逃走? “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汴京城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父亲不日就要前往京北,就是幽都府,现在已改称京北府了。他最近忙得很,我也只能见缝插针地见到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时间和机会……” 与魏昭堇相处的日子,也是萧惠最为轻松的时候,他第一次有了孩童的感觉,既开怀又放松,肩上若是不用扛着契丹族人的迁徙难题,他可能会更加开心。 “我不是催你,此事你自己把握便是,我不会横加干涉。” 听罢,魏昭堇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这小子准备对她破口大骂了,毕竟回来之后,魏咸信确实没有时间搭理她,一直在忙着着营建新都一事。 魏昭堇正想教萧惠认下一个字,丫鬟便来报,三希堂的人又给她送东西来了。 “怎么又来了,我最近没有让他们送书来呀?” “门房收了之后,送到了内宅,姑娘你还是先看看吧。” 丫鬟棠梨将书递给魏昭堇后,就去忙别的了。近来,魏昭堇喜欢上了当教书先生,恨不得将所有学识,一股脑地塞进萧惠的脑子里。她们可不敢触这个霉头,生怕连累自己被罚抄书。 魏昭堇接过包裹后,打开一看,其最上方又出现了一张纸条,落款之人正是伯周。 “三日后未时,三希堂恭候。” 魏昭堇心想,伯周特意送信到府上来约她相见,很大可能是有什么大事相商。 “这人是谁?” “一个故人,你不认识。” “那你带我去吧,你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 魏昭堇笑了,萧惠还没她高,倒是操心起她的安危来了。 想到三希堂有几本非常适合萧惠入门的书,魏昭堇带他一起去,想来也无妨。到时候二人谈事之时,让萧惠自个儿找个地方先待着就是了。 三日后,魏昭堇与萧惠二人依约来到三希堂。只见伯周早早地便等在了堂中,只待魏昭堇前来。 “你来了,这是?” “这是我新收的‘弟子’,也算作长随小厮吧,名唤萧惠。我顺道带他来这买几本书,不妨事吧?” 太子元明自然知道“萧惠”是何许人也,只不过他没想到魏昭堇待萧惠竟这般好,愿意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认作“弟子”。 “无妨,只是待会可否让他在外稍候,我有要事想与你说。” “这有何难。” 太子元明将魏昭堇请入堂内雅间,二人落座后,魏昭堇才知三希堂内居然有这么大一个空间,以往她还从未来过。 下人上好茶后,二人细品了一盏茶,又聊了一些汴京城里的时新趣事,太子元明终于进入了正题。 “相识以来,你只知我字伯周,并非是我无礼,不愿将姓名相告,而是另有苦衷。其实,我名唤元明,乃是当朝太子。” 第234章 魏家女儿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在元明将其姓名道出后,魏昭堇便暗道,这人为何与当今太子同名。谁料,他竟是太子元明本人,难怪魏昭堇会在幽都城外与他偶遇。 魏昭堇与元明第一次相见之时,正是在赏梅宴上,那次宴会,听闻圣人正是为了太子元明而设,目的就是遴选太子妃。 “太子殿下身份贵重,臣女与您也只是萍水相逢,又无情谊,殿下不曾如实相告,也无可厚非。” 只是,魏昭堇不知,太子元明特意将她请到三希堂,究竟所为何事? “并非没有情谊,与你第一次相见,便觉得你与一般女子不同,第二次相见之时,孤更觉我俩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莫名的缘分。不日,孤将与令尊远赴京北府,营建新都,孤知你一定有兴趣,眼下有一个法子,能够让你参与其中,你可愿意?” 话毕,魏昭堇眼前一亮,若是她能够亲眼见证大周新都落成,真可谓是人生一大幸事。她私下里不是没有求过魏咸信,但此事事关重大,并非一朝一夕可成。此前,魏咸信答应带着她北进考察新都,父女俩回来后,转头就被魏夫人数落了好一阵子。 眼下,魏夫人正在给魏昭堇物色亲事,肯定不会同意让她随同其父同赴京北,耽误了终身大事。 “不知太子殿下有什么法子?家中母亲势必不会轻易放我走,更何谈此一趟恐怕要花费不少时间。” “不瞒姑娘,自赏梅宴上一别,元明早已对姑娘心有所属,若蒙姑娘不弃,孤愿与姑娘结秦晋之好,相守一生。” 魏昭堇被太子元明突如其来的求亲之举,吓得呛了一口茶水。急忙掏出手帕,轻咳了好几声才缓过劲来。 原来,太子元明今日约她出来,是为了向她求亲,这可算给魏昭堇出了一道难题。虽说他们二人之间,确实有些缘分在,不过若要论起婚姻大事,魏昭堇总觉得他们之间还少了点什么。 “殿下,你确实是除了家人以外,与臣女交集最多的陌生男子,但是臣女对殿下并无情义,何谈嫁娶?汴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高门贵女、世家淑女,殿下为何会看上臣女?” “无他,只是觉得他日孤为帝,你为后,想必你我二人定能相濡以沫、亦师亦友。单从我们这几次偶遇就能看出,你我皆是同一类人,善思笃行,明辩求实,有你为伴,皇宫大内似乎也并不那么孤单了。” 魏昭堇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求亲,也看得出来,太子元明并不是一个很懂得调情的男子,做起事来一套一套的,说话也是文绉绉的,甚是无趣。 不过,这些话落在魏昭堇的耳中,十分真诚。元明贵为一国储君,三番两次借三希堂之名,又是给她送书,又是约她相见。 若是倚仗太子的身份,他大可直接让柴宗训下旨赐婚,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选择先向魏昭堇坦白身份,道出自己的心意后,再等待魏昭堇的答复。 虽说此时魏昭堇对太子元明并没有多少情谊,但他的言行,让魏昭堇第一次有了想要点头答应他的冲动。 “若是我答应了,殿下会带我一同前往京北府吗?” “那是自然,大婚之后,孤会向父皇母后请旨,与你一起赴京北府营建新都。” 能够有机会参与营建新都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魏昭堇头脑一热,差点就想要直接开口道一声“好”,但此事还未经过魏父魏母的同意,她不敢开口说好。 “殿下可否给我几日时间,待我向父母禀明此事后,再行答复殿下。” “自然可以,那便以三日为期,若是三日后,你愿意当这个太子妃,便差人送信至三希堂,自会有人禀报与我。” “一言为定。” 知晓了太子元明的身份后,魏昭堇便猜到,三希堂背后的东家就是元明本人。 晚饭时,当魏昭堇将其与太子元明相识的过程道出之后,魏咸信心中很显然已是十分不满。 魏咸信千叮咛万嘱咐,让魏昭堇不可随意结交太子元明,谁知他们早就相识,幽都一行更是再次偶遇。 “上回圣人留你单独相见,为父便猜到了宫中的用意。魏家有我,还有你的叔伯、兄弟,无需你再为家族门楣增光。一入宫门,你要是再想要撇掉那层身份,可就难上加难了,你可想清楚了?” “女儿不知,不过女儿愿意相信太子殿下,若是他日殿下不再坚守初心了,我亦不会在原地停留,因为魏家才是女儿最大的后盾。” 魏母在一旁悄悄地抹着眼泪,前几日她才说要给魏昭堇说亲,谁知今日便要定下了。 魏咸信轻拍着魏夫人的后背,试图给予她一丝安慰。 “母亲勿忧,殿下说了,大婚过后会带我一同前往京北府,到时父亲也在,你也可以一起去,我们还是能够在一起的。” “果真?” “女儿岂会骗你?” 魏母终于因着魏昭堇这一句话喜笑颜开,如此一来魏昭堇暂时不必困在宫里,还是能够陪在他们身边,岂不是皆大欢喜? 三日后,魏昭堇将答复送到了三希堂。宫中,太子元明本欲动身前往福宁殿,协助柴宗训助理政务,刚要出门便等来了魏昭堇的消息。 “孤就知道,她一定会答应……” 见到柴宗训后,太子元明顺势向其请旨,请柴宗训为他与内阁大庆殿大学士魏咸信之女魏昭堇赐婚。 “看来,此女便是你的意中人。你母后那里可知道此事,她可曾见过此女?” “母后早已见过,也知晓儿臣的心意,还请父皇成全。” 太子元明从小懂事,从未开口向柴宗训求过任何恩典。况且,魏咸信本就是魏仁浦之子,柴宗训相信魏家教出来的女儿,定能胜任太子妃之位。 “朕立刻便下旨,为你与魏咸信之女赐婚。” “多谢父皇!儿臣大婚后,欲携太子妃一同赴京北营建新都,也望父皇允准!” “这还没成婚,你就着急带着新娘子跑了!这事你还是跟你母后说吧,朕没什么意见。” 翌日,柴宗训突然下旨,册封已故太傅、魏文襄公之孙,内阁大庆殿大学士魏咸信之女魏昭堇为太子妃,择日与太子元明成婚。 第235章 建昭勋阁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太子元明大婚的旨意一下,最难以置信的便是此前被皇后李纯妍单独召见过的郭守文之女郭千凝与曹彬幼女曹珺。 她们二人本来都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哪知太子妃的头衔,最终却被不显眼的魏昭堇给夺了去。 郭守文与曹彬皆是深受柴宗训器重的武将,曹彬本人更是皇亲,输给魏昭堇,也是郭千凝与曹珺始二人始料未及之事。 但圣旨已下,纵使她们再不情愿,待下次见到魏昭堇之时,还是要对其行礼,尊称魏昭堇一声太子妃了。 太子元明还要赶在秋冬之前,赶赴京北府营建新都,因此留给朝廷准备大婚的时间本就不多,柴宗训与李纯妍还要求宗人府,务必要将太子的大婚办得尽善尽美,这可算是愁坏了曹王柴熙让。 月余之后,幸得内阁相助,宗人府总算是将太子大婚的所有细节准备妥当了,就等吉日到来。 昭武三十年八月初八,太子元明大婚,迎娶了内阁大庆殿大学士魏咸信之女魏昭堇为正妃。 大婚数日后,魏昭堇以太子妃的身份回门。当魏母问及,她与太子元明二人是否已经同房之时,魏昭堇却摇了摇头。 “女儿与殿下已约定好了,婚后再慢慢培养感情也不迟,他亦十分尊重我,言道可顺其自然。如今殿下最要紧之事还是营建新都,女儿也会同去,母亲还怕我们没有同房的机会吗?” 提到这个问题,魏昭堇的表情颇有些不自然,这几日她第一次睡在一个男子身旁,开始熟悉他的呼吸,动作乃至眼神,那股炙热之感,熏得她这几晚皆辗转反侧,心跳加速,难以入眠。 九月初,太子元明携太子妃魏昭堇,与魏咸信夫妇一道远赴京北府。元晖与吕蒙正一行,已于日前出发,赶赴京南府。 柴宗训与皇后李纯妍亲自于宫门处相送,皇后嘱咐太子元明一切皆要以自身安危为重,半月一封的书信也必不可少。 “太子妃,母后就将元明交给你了。” “母后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太子殿下。” 元明与魏昭堇相视一笑,辞别众人后上了马车。轿厢中,魏昭堇的心情颇为激动,这可是她第一次名正言顺地出远门,还是一去好几年那种。 太子元明也感受到了魏昭堇的欣喜,抿唇一笑,默默地看着魏昭堇撩起车帘,一副什么都想瞧一瞧的新奇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柴宗训看着太子元明远去的马车,想起他登基之初,势单力薄,哪里像元明这般,有父母庇佑,还可安心远行。 柴宗训十分庆幸,他的儿子不必走自己的老路,想必元明也能顺利接下大周的下一棒,将大周带向更加繁荣昌盛的未来。 可还未及高兴多久,柴宗训便接连收到了两位心腹重臣的死讯,先是虎翼卫都点检李崇矩因病骤然离世,再是商务部尚书王祐死于任上。 此二人皆是柴宗训颇为倚重的文臣武将,以致他好几日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陛下,想必他们二人在九泉之下,也不愿意见陛下为他们的离世耿耿于怀。当务之急是任命合适的人选接替他们的位置,虎翼卫是您的亲军、禁卫,商务部更是掌管着大周商贸,地位何其重要?” 李云烟说得不错,但送走太子元明后,柴宗训突然就对生离死别有了抵触的态度,不忍见到这些大周的股肱之臣,一个个地凋零陨落。 “你说得不错,但朕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便难以释怀……” “此事还不简单,陛下大可让人将这些逝去的大周功臣,一一画下来,陛下什么时候想他们了,去看一看就是了。” 李云烟的话,顿时让柴宗训灵光一闪,是啊!唐初有凌烟阁二十四臣,为何大周不可以有? “烟儿说得有理!不如你再具体跟朕好好说说……” 帷帐落下,朦胧灯影中,只见身着帝王常服的柴宗训正向对面的李云烟倒去,两个交叠的身影几乎严丝合缝,不一会便从帐内传来了李云烟欲拒还迎的声音。 童海连忙撤至殿外,让一众宫人准备好事后的物件,候在原地,等待柴宗训的吩咐。一个时辰后,柴宗训与李云烟才偃旗息鼓,二人收拾妥当后,相拥入眠。 第二日,柴宗训在朝会上,钦命杨延昭继任虎翼卫都点检,陈恕接任商务部尚书一职。 陈恕是昭武十七年的进士,曾任工部郎中、大名知府,政纪严明,办事果断,后迁入户部,主管盐铁。官制改革后,陈恕任职商务部,辅佐王祐,整顿赋税,疏通货财,使国家财政收入显著增长。 诸臣对柴宗训的任命皆无异议,不说陈恕确有才干,单说杨延昭,驻守高丽数年,处事机敏,智勇双全,不下其父,自然堪当虎翼卫都点检一职。 柴宗训还下旨追封李崇矩为“少保”,谥号“武恒”,并升任其子李继昌为泾州知州, 因王祐笃志词学,且卒于任上,柴宗训追封王祐为“少师”,谥号“文达”,升任其子王旦为外事部右侍郎。 除此之外,柴宗训还当朝宣布,将在宫中修建“昭勋阁”,把其在位之时,有功于大周的文臣武将绘像后悬挂于阁中,为后世楷模,受万世敬仰。 “朕即位以来,昼夜不忘世宗遗愿,以平定天下为己任。但仅仅依靠朕一人,实难成事,若非有功之臣襄助于朕,又何谈兴国?朕尚不知天命几何,只能先将逝去的有功之臣,一一列入阁中,还望卿等自勉,以兴大周。” 柴宗训的目的其实很简单,用一批死去的“功臣”,催生另一批活着的功臣,这笔买卖怎么看柴宗训都不会吃亏,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为了能够在有生之年,依靠功勋挤进阁中,从而选择为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一批入选昭勋阁的功臣,柴宗训已经了然于胸,不外乎就是自他登基以来,那几位功劳甚大的辅政大臣,以及为大周南征北战的已逝将领。 柴宗训的突发奇想,将大周文臣武将想要扬名立万的心,统统勾了出来。 睿思殿中,李云烟早知柴宗训并不是单纯为了李崇矩与王祐之死而伤心不已。恰恰是担忧大周有才能之人,不能接连入其彀中,如此一来大周兴盛便无以为继。 想着想着,李云烟顿觉下身一热,没一会便弄脏了一条衣裙。距离上次月事还不足十日,李云烟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连忙让宫人宣来了太医。 “可有何不妥之处?本宫记得清清楚楚,十日前这月事方才来过……” 第236章 有危机感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回贵妃娘娘,您这不是月事,而是见红了。臣诊得您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十日前您所说的月事,很大可能也是见红了。” 太医的话一出口,李云烟顿时愣在了原地,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李云烟心想,若照太医的意思,这一胎岂不是很大可能会保不住? 生下朝阳后,李云烟还以为自己的身子早已不适合怀胎,谁能想到还能怀上。 “那……本宫这胎,还能保得住吗?” “臣暂时不敢断言,只能先给娘娘开一些保胎的药。依娘娘所言,此胎之前就已见红,要想保住,难上加难。娘娘这些时日切莫随意走动,还是静卧为上,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两刻钟后,柴宗训也得知了李云烟有孕见红的消息,忙完手边政事之后,便立即赶到了睿思殿。 “皇后还没来吗?” 柴宗训的心中颇有些不悦,按理说后宫嫔妃出事,皇后应该要第一个到场,他都到了,却仍不见皇后的身影。 “臣妾并未派人知会圣人,只是让人传话给了陛下而已。陛下,如昨夜那般,这些日子都不能有了,这孩子可是几次三番死里逃生,臣妾害怕极了……” “莫慌,有太医在,孩子一定会没事的。朕要你竭尽全力保下贵妃这胎!” “臣自当尽力,只是若天命不佑,纵使华佗在世,亦是难以扭转乾坤。” “朕的孩子,自然有天命护佑,你只管尽力便是。” “臣明白。” 半个时辰后,皇后李纯妍才姗姗来迟,方才女阁才敲定了女子投军的事宜,正打算近日向柴宗训禀报。 李纯妍本打算返回坤宁殿,尽快整理出条陈来,就闻及李贵妃疑似有孕见红,宣召了太医一事。 “太医怎么说,可有大碍?” “只怪臣妾大意,全然不知自己有孕在身,这才差点酿成大祸。圣人放宽心,太医说了,自会尽力保下臣妾这胎。” 听罢,李纯妍才松了一口气。奈何与柴宗训对视之时,却很明显感受到了他对自己似有不满之意。 离开睿思殿,行至坤宁殿,柴宗训屏退众人,明显带着情绪,转头对李纯妍说道。 “皇后方才在忙些什么?后宫妃嫔发生了如此大事,后宫之主却不见踪影,还是朕先到的睿思殿。若是李贵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后该当如何?” 李纯妍没想到,柴宗训会为了李云烟腹中之子,把她训斥了一顿。皇后身兼宫务与女阁政务,一时忙得脱不开身也是常有的事,却不想李贵妃恰好在此紧要关头见了红,严格说来,也不算是皇后李纯妍的失误。 “陛下息怒,事出突然,臣妾也没料到。往后臣妾必当拿出更多时间来料理宫务,断不让陛下忧心。” 李纯妍的话并没有让柴宗训消气,反而让他开始思考,当初将女阁交由皇后主理,是否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才致李纯妍在此刻无暇分身。 “罢了,只是皇后手中要是真的忙不过来,朕大可以让王淑妃、潘贤妃替你分担一二。你也不必太过勉强,免得累坏了你自己的身子。” “臣妾知道了。” 李纯妍从柴宗训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今日之事要是重演,恐怕她手里的权力将会被分出去。李纯妍记得很清楚,这是柴宗训第一次在言语上“警告”她。 两月后,李云烟这胎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下,终于保住了。胎坐稳后,李云烟第一时间带着朝阳,去给皇后李纯妍请安。 “多谢圣人免了臣妾两月的请安,如今这胎算是保住了,臣妾总算是安心了不少。” 皇后李纯妍再也无法有孕在身的秘密,始终没有人发现。幸好数年来,宫里也没有孩子降生,况且李纯妍早已有了一儿一女傍身,这才让她显得没那么突兀。 可是李云烟已是三度怀胎,此子若是顺利降生,李云烟便会成为这宫里,为柴宗训诞育子嗣最多的嫔妃,足以让她安享一世荣华。 “请安什么的不过只是形式,自然是陛下的子嗣要紧。吾这里有一些上好的补品,待会派人给你送去,好好巩固一下元气,吾瞧着你确实是憔悴了不少。” “多谢圣人。” 太子元明与元晖皆已奉旨出京营建新都了,皇后李纯妍的身边唯余一个元昑陪在身侧。不像李云烟,身边还有一个朝阳,如今肚子里又怀上了,看起来要比李纯妍这个皇后幸运多了。 二人闲聊了几句后,李云烟便带着朝阳告退了。 谁知第二日,本已坐稳了胎的李云烟再次见红,急匆匆地宣了太医前来。 李纯妍得知消息后,也急忙赶到了睿思殿。 “胎像不是已经稳固了吗?怎么又见红了?” “回禀圣人,娘娘这是碰了大寒之物,才致见红。娘娘这胎本就不稳,数次见红,此刻臣亦不能保证还能不能保住此胎……” “大寒之物?哪里来的大寒之物,给吾好好查一查!” 李纯妍气急,若是让柴宗训得知,李云烟是因误食了大寒之物,动了胎气,再次见红,怕是会惹得他龙颜大怒。 果然,当童海将消息禀报给柴宗训后,他气得拍桌而起,大怒道。 “要是贵妃自己不小心误食的也就算了,若是有人欲对贵妃腹中之子不利,就休要怪朕不留情面!” 此时的柴宗训,心中已经默认有人想要对李云烟动手,大步流星赶到睿思殿之后,直接略过了皇后李纯妍,放轻脚步坐在了李云烟的床沿边上。 “烟儿?烟儿?” 见如何都唤不醒李云烟,柴宗训转过头轻声询问太医,脸上的表情紧张不已。 “贵妃为何会昏迷不醒?她腹中胎儿又如何了?” “回陛下,龙胎勉强算是保住了,只是贵妃娘娘长时间腹痛不止,以致晕厥,依臣看来,不出一个时辰便可醒来,陛下无须太过忧心。” 听罢,柴宗训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紧紧握着李云烟的手,神情专注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将注意力分散给李纯妍一丁点。 柴宗训的动作,深深刺痛了李纯妍的心。他还从未如此唤过李纯妍的名字,两人自成婚以来,一直都是相敬如宾,二十年不改。 此时此刻,一句“烟儿”总算是让李纯妍确定了柴宗训对李云烟的感情之深。难怪,柴宗训的爱屋及乌,会让李纯妍更加充满了危机感。 第237章 见红晕厥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待李云烟悠悠转醒之时,只余柴宗训一人陪伴在其身侧,而李纯妍早已借口调查李云烟误食大寒之物一事,先行告辞离开。 “陛下,臣妾没事,您不必担忧……” 李云烟本想抬手抚上柴宗训的脸,奈何此时一点力气都没有。 柴宗训倒是自觉,用他的手握住了李云烟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去。 “你这个样子,让朕如何能不担心。太医说了,肚子里的孩子算是保住了,但你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切记这些日子定要好好休养。” 李云烟无力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柴宗训的嘱咐。 “烟儿,太医说你误食了大寒之物,才致见红,你可还记得晕厥之前,自己都吃了些什么?” 听罢,李云烟十分不解,为何柴宗训会说自己见红晕倒,乃是吃了大寒之物的缘故?她记得今日早膳之后,她只进食了皇后李纯妍送给她的补品,可那东西怎么会掺有大寒之物? 为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李云烟忙以方才恢复意识,记不清她曾吃过些什么遮掩了过去,实则是不想柴宗训因一时冲动,为此而去找皇后李纯妍对峙。 依李云烟对皇后李纯妍的熟悉程度,她不可能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大寒之物一事,一定另有他人。 “也罢,皇后已命人调查此事,朕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今日你突然晕厥之事,朕还不曾告诉朝阳,她知道了定会责怪朕没有好好看着你,此事朕也有责任……那你先好好休息,朕晚些再来看你。” 送走柴宗训后,李云烟并没有睡过去,她在思考,究竟是谁想借皇后李纯妍之手,挑起她们二人之间的争端。 “砰……”一套上好的官窑青瓷茶具,就这么被眼前之人碎了一地。 “吃了大寒之物,她竟还没小产!李云烟的肚子难道是铁打的不成?” “娘娘息怒……虽说李贵妃这胎保住了,但陛下与皇后似乎已经生了嫌隙,我们的人在坤宁殿中可是亲眼所见,听闻陛下为此还训斥了皇后一番。” “果真?” “千真万确!” 身着华美宫服的女子,理了理方才因情绪激动,散落耳旁的头发,倏地笑了起来。 此前,柴宗训特命三子前往各地考察新都的备选之地,除却太子元明以外,二子元晖、四子元昭也有幸被柴宗训委以重任,元晖还揽下了督建京南府的大任。 第三子元时,因各种原因,已成为了大周皇室的边缘之人,不说无缘皇位,就连柴宗训的恩宠也没有得到过半分。 此时的元时,正一个人在课上用功,他想要凭借自己在学问上的精进,得到柴宗训的赏识。 “三哥,先生还没教到这儿,你就如此用功!” 元昭手里正拿着一个木雕桥,那是他赴长洛之时带回来的。尽管落下了不少的功课,元昭的学识仍在他之上,与李沆联名的奏报,还得到了柴宗训的认可。 元时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天赋比不了,那他便要用更多的努力去换取。 元昭不解的是,元时明知道外祖如此,还硬要往柴宗训面前凑,倒不如日后去做一个闲散的宗室亲王,说不准还能保得一世平安。 四子元昭的性情与其曾外祖父相似,皆是十分精明之人,凡事都能看得通透。 见元时还沉迷在书中不可自拔,元昭也没有继续打扰他,转过头便拿着手里的木雕,与一旁的元晔探讨,该如何改进木雕的工艺,让整座桥花费更少的木料。 学堂中,坐在前排的朝阳,今日感觉内心极其得不安。李云烟这胎怀得异常艰难,连带着朝阳也从一开始的期待,转变成了担忧。 散学后,朝阳不顾身后元昭、元晔的喊叫声,忙不迭地朝着睿思殿跑去。 果然,进殿之后,朝阳闻到李云烟殿中的草药味,貌似竟还要浓烈过昨日。 “姐姐……姐姐?” 李云烟此时正倚靠在榻上,端着药碗,一副血色全无的样子,吓坏了朝阳。 “您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离开了一会,您为何就成了这副模样?” 李云烟使劲扯出一抹笑容,放下药碗,对着朝阳微微招手。 朝阳见状,立马快步走至李云烟身旁坐了下来。 “只是早膳不是很合胃口,吐了几回而已,没什么大事,你不必担心。” 李云烟的话并没有令朝阳放心,她试图从李云烟的宫人那里套出真话来。 “千真万确,太医也来瞧过了,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养便是。这事都怪我没管住自己的嘴,你往后也要好好看着我才行。” 见李云烟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朝阳便没有继续深挖下去,只是接下来的日子,她除了去学堂以外,就是陪在李云烟的身边,生怕再出些什么意外。 皇后李纯妍这里,也只查到贵妃那日突发晕厥之前,只用了早膳,进了一点补品。且那补品,还是皇后李纯妍自己送的。 “早膳当中,确认没有大寒之物吗?” “回圣人,我等已来回查了四五遍,确实是没有发现任何大寒之物。况且,李贵妃自有孕以来,宫中膳食更是精细,断不会出现此等忌讳之物。” “吾送的那些补品,可有发现什么问题?” “圣人恕罪,补品中亦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李纯妍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大寒之物不是误食的,难道是李贵妃的贴身之物造成的? 为了以防不测,皇后李纯妍将所有与李云烟有关的吃食、补品、药材,统统置换了一批全新的,就怕再次发生同样的意外。 背后之人见没有得手,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存在,只好选择蛰伏为上,待到有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当皇后李纯妍将调查结果禀报给柴宗训时,他心中已是十分不满。此事也令柴宗训开始怀疑李纯妍的处事能力,质疑她是否真的有能力打理好后宫诸事。 “此事便罢了,也幸好没有伤到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不过朕不想再看到此类意外,再度出现在宫中。为免皇后劳累,朕已经下旨,让王淑妃、潘贤妃与皇后一同打理后宫之事,也好替你分担一二。” 第238章 堕罗钵底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李纯妍心中早有准备,自从上次被柴宗训训斥之后,她便料到若是贵妃再有什么三长两短,柴宗训一定会再度对她有所警告。 既然上次是言语上的警告,那么这次必然就会是行动上的警告。 “臣妾多谢陛下体恤。” 明知道柴宗训此举是分皇后之权,李纯妍还是要赔着笑脸谢恩。 柴宗训本不想做到这一步,奈何皇后似乎觉得太子的地位已然根深蒂固了,她手握女阁,便越发不将宫务放在眼里了。 此前,符太后已经在暗地里提醒过柴宗训,宫中事务还是要皇后李纯妍多多上心,就是眼见皇后李纯妍越发倚重女阁的力量,貌似想要借此为太子造势。 太子本就颇受柴宗训的器重,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元明的地位,本不需要皇后在一旁为其巩固所谓的权势,如今反倒有适得其反的效果,将柴宗训往贵妃身边推去。 女阁近期所提的奏本,除却请旨朝廷允许女子投军以外,其余好比直接选拔官员家眷为女官、允许女阁奏本先于内阁呈报、赐予女阁票拟权由皇后审议等,皆不是出自柴宗训当初设立女阁的本意。 柴宗训的本意是,提高普天之下所有大周女子的地位,赋予她们求学、经商、参军等权利,而不是让皇后将女阁当作巩固自身权势的工具。 不知何时起,皇后李纯妍也逐渐抛弃了她的初心,将自己的路越走越狭窄。 符太后几次三番跑到慈光寺礼佛,也是不忍见自己与皇后产生隔阂,打算让他们夫妻二人自行解决当前的难题。 李纯妍退下后,柴宗训只好暂时将这些烦心事抛诸脑后,一心专注于政事。 昭武三十年末,休养了一段日子的李云烟,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血色,胎象也愈发稳固。这一日,她瞒着所有人,谁也没带,简单准备了一些黄纸香烛,独自前往后苑,面北而拜。 “你我虽素未谋面,但我腹中之子几次三番逃过一劫,不知是否是你在背后保佑着我们母子俩。四十年了,如今的天下已不再是那时的天下,百姓们都异常珍惜眼下的太平日子,我也一样……” 其父李洪信死后,李云烟有很长一段日子,皆是郁郁寡欢,若不是后来怀上柴宗训的孩子,她早已请旨出宫,远离是非。 “当初你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这结局亦是因果报应,我不会为你报仇,也不会因你之故心生怨怼。你的忌日,我每年都会奉上清香黄纸,也仅此而已,唯愿你能安息。” 片刻之后,李云烟离开了后苑,但她没有发现,就在她方才焚烧黄纸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去,查一查今日是李家谁的死忌,我倒要看看李云烟在搞些什么鬼。” “是。” 昭武三十年转瞬即逝,新的一年,大周正式开始使用元圣作为新年号,今年也是大周元圣元年。 “陛下,这是农业部在越南省引进的新稻种,如今已在大周以南广泛种植。臣今日特意带来了一些稻种与大米,请陛下一观。” 童海将稻种与大米呈递给柴宗训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似乎就是历史上提及的“占城稻”。 占城稻原本就是出产于占婆的稻种,以其高产、早熟、耐旱的特征闻名于世,又称作早禾或占禾,属于早籼稻。 自占婆归入大周版图后,柴宗训便想着,有朝一日大周势必会出现这类稻种。 “此稻种适应性能力极强,不择地而生,且生长期非常短,自种至收仅五十余日左右。农业部已在南部多省逐步推广此稻种,并与晚稻配合,如此一来百姓便可种植双季稻,大大增加了大米的产量。” “农业部此番可算立下了大功,百姓丰衣足食,大周才可安享太平。此稻种可有名字?” “回陛下,暂无名字,臣斗胆请陛下赐名。” 如今民间早已将此稻称作“早禾”或“占禾”,可陈靖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很明显是为了迎合柴宗训。 “既然它可与晚稻相配合,那便称作早稻吧,简单易记。” 陈靖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本以为柴宗训会给此稻种,专门赐下一个名字。 早稻之名,民间早已有之,陈靖此举算是白忙活了一场。 “陛下,我大周与吴哥王朝之间的连通点,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处。此处打通之后,相信安南、越南二省的粮食产量,还会更上一个台阶,我大周与吴哥之间的贸易往来也会更加紧密。” 水利部尚书陈省华可不打算理会陈靖方才吃瘪的窘境,他一口气又给柴宗训送上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做得好!如此一来,我大周大可在安南、越南一带完成商贸交易,无需再绕行至吴哥南部,此举节省了商船不少时间与精力,朕先给水利部记一大功!” “多谢陛下。” 当初,农业部与水利部携手合作,共同前往安南、越南两地完成柴宗训交代的重任,陈靖就有预感,日后他必然会被陈省华压一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看来,农业部为了不输给水利部,必须得继续寻找更多高产、早熟、耐寒的作物,才能赢回一局,为此陈靖暗下决心要与陈省华较劲。 奈何陈省华只是一心想将自己治水的才学,用于兴盛大周上,丝毫没有想要与陈靖争抢风头的想法。 殊不知,陈省华此举更令陈靖感到愤慨,对手自始至终都没有将他当成对手,岂非另外一种悲哀。 “陛下,我大周与吴哥王朝这最后一处连通点,怕是需要先停一停了。这是枢密院今日一早刚刚收到的奏报,请陛下过目。” 张永德的话,将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引到了枢密院那封奏报之上。 柴宗训打开后一看,这封奏报出自于南部战区指挥使钱弘俶之手,上面赫然写着,近日堕罗钵底王国无端向吴哥王朝发起攻击,现下两国已经全面开战。 钱弘俶恐波及大周,故请求柴宗训暂时将第九处连通点的工程停下来,静待其变。 “堕罗钵底王国素来与吴哥王朝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会突然兴兵?” 第239章 海晏河清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柴宗训不解,大周如今大肆在安南、越南修筑水利工程,并与吴哥王朝联手,很显然是想将吴哥王朝纳入大周的势力范围,达到左右其政局的目的。 在如此情形之下,堕罗钵底王国突然兴兵讨伐吴哥,绝对事出有因。 “回陛下,奏报中虽并未提及具体缘由,但臣等猜测,可能与我大周修筑的水利工程有关。再者,堕罗钵底不过一小国,若背后没有大国怂恿,怎敢与吴哥王朝动手。枢密院已令侦察军司尽快查明堕罗钵底不顾后果,执意要向吴哥王朝开战的原因,再呈报给陛下。” “如此甚好,我大周若是可不动刀兵解决两国纷争,周边四邻就可知我大周并非那等不明事理、妄动干戈的国家,侦察军司有任何消息,立刻报予朕知。” 堕罗钵底与吴哥王朝这场仗,断断续续地打了大半年,在三个月之前,大周便已得知,撺掇堕罗钵底与吴哥动手的正是室利佛逝。 为了维护室利佛逝的海贸利益,他们不惜将堕罗钵底当作抵抗吴哥的前线,目的就是为了破坏大周与吴哥继续联手的可能。 侦察军司探得,室利佛逝已知大周顺利打通了其与吴哥边境,相交处的八个连通点,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室利佛逝担忧,若是让大周先一步控制吴哥,略过他们,直接威慑堕罗钵底,继而打通两大洋之间的陆上水道,岂非将室利佛逝剔除出大周海贸中的重要一环。 这则消息,为柴宗训带来了一个新的思路,按照室利佛逝的设想,大周确实可以在堕罗钵底境内另外开通一条水道,如此一来就不必绕行至室利佛逝境内。 三个月之内,大周先是利用室利佛逝国内的政治矛盾,鼓动分散各处的部落揭竿而起。 室利佛逝国土面积虽大,但是集权不足,以岛屿为界,各自为政,没有遭遇强大外敌的情况下,确实尚可维持表面的稳定。 大周就是瞅准了室利佛逝这个巨大弱点,一击即中,支持那些名义上奉室利佛逝为宗主国的部落纷纷独立。 室利佛逝这个建立在黄金水道上的强大国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分散成了无数个小国,逐渐沦为大周在南洋的海贸附庸。 失去了室利佛逝的支持,堕罗钵底很快就在与吴哥王朝的交战中,败下阵来。 吴哥国王有感于大周的鼎力支持,并且挫败了室利佛逝的阴谋,约定与大周平分堕罗钵底。 最终,吴哥将堕罗钵底西部与直通、勃固、哈利班超相交的狭长地带,拱手让给了大周,吴哥仅留下了与之接壤的东部区域。 因此地百姓笃信佛教,柴宗训将此地命名为“佛南省”,并把首府设于河流入海口处,称作“河沙府”。 柴宗训还命令水利部即刻动工,在佛南省南端的最狭窄处,开挖水道,连通两大洋,作为大周海贸的最新航道。 此水道避开了室利佛逝所控制的马六甲与巽他,不仅为过往商船节省了不少的航行时间,更是加速了室利佛逝的湮灭速度。 因此水道乃是元圣元年,大周水利部尚书陈省华奉柴宗训之命开凿,后世将这条水道命名为“圣河”。 而就在大周将佛南省纳入版图之际,李贵妃顺利诞下了柴宗训的第八子,获赐名为“元晏”,取海晏河清之意。 月余后,大周与吴哥王朝边境交界处的第八处连通点,最终开凿成功,安南、越南二省从此以后不再受地形局限,境内百姓可与吴哥百姓互通有无,胜似一家。 元圣元年,好消息接踵而至,柴宗训提前一月宣布,今年的正旦之日,宫中将大摆宴席,宴请各国使节,文武诸臣。 “朕近日分别收到了太子元明与二子元晖的奏报,言道京北、京南二府,已正式开始营建新都。朕日后的长眠之地也已选定,就在京北府外。只不过太祖、世宗皆安眠于新郑,朕日后若是……” “陛下无需忧心,朝廷可于京北府外为太祖、世宗设一衣冠冢,四时与新郑嵩陵、庆陵一同祭拜,足以彰显陛下与后世子孙之仁孝。” 毕士安在官制改革之前,还曾任礼部侍郎,由他代表内阁发言,最是妥当。 柴宗训采纳了毕士安的建议,传旨太子元明,在营建新都之时,于城外修建两处衣冠冢,并派人将太祖、世宗生前所用之物送至京北府,用以日后祭奠太祖、世宗之用。 元圣二年正旦之日,汴京城内车马喧腾,人声鼎沸,众人皆沉浸在节日氛围当中,或走上街头看杂耍,或约上好友品美酒。 皇城中,正在举行正旦宴会,这是柴宗训时隔多年,再次与百官同乐,同庆佳节。 开场白后,柴宗训先干为敬,大周朝臣纷纷举杯,将宴会推向高潮。 前往京北、京南二府营建新都的太子元明与二大王元晖,也在这一日出席了宴会。群众许久不见元明,纷纷挤上前去给太子敬酒,以示尊重。 倒是二大王元晖,出去一趟,再回来便多了一个弟弟,十分不习惯。尽管在信中,李云烟已经将元晏的模样、性情等给他描述了个大概。 不过前几日抵达汴京之时,元晖乍一看见尚在襁褓中的元晏,还是觉得新奇得很。 “二哥莫不是傻了,这都回来好几日了,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元晏不放,究竟是觉得人家讨人喜欢呢,还是一时之间接受不来?” 朝阳的话,终于将元晖的注意力从小元晏身上拉了回来。 “自然是觉得讨人喜欢,姐姐都说了,他跟我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长大了必定也同我一般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朝阳气馁,她是女子,总不能说元晏长得像她。一开始朝阳本以为李云烟会生下一个公主,岂料事与愿违,生下的却是一个皇子。 如今朝阳总算知道,为何嬷嬷总说她的命好,加上元晏,爹爹已经有了十个孩子了,可却只有她与大姐晋阳两个女儿,可见公主并不是这么容易就生出来的。 “二哥还不如立刻成婚,自己生一个,那才跟你一模一样呢?!” “你个小妮子,说的什么胡话?” 第240章 太子良娣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李云烟适时开口,打断了两兄妹之间的嬉闹,她抱起元晏,轻轻拍打其后背,想让他尽快入睡,好借口提前离席。 “朝阳说得不错,太子殿下都已成家了,你也该静下心来,找一个可心的人陪在身边,也好让我少替你操点心。” 元晖可不会掉进李云烟事先设好的陷阱里,他以尚未完成柴宗训交代的重任为由,将这个话题躲了过去。 元晏出生之前,李云烟曾经三度见红,最终早产月余才生下了此子。 自打元晏出生之后,便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太医都说这是先天不足所致,只能精心养着,待到七八岁上下才能见好。 此次正旦宴会,李云烟本不想带元晏出席,奈何符太后有言在先,想要大周皇室成员一个不落地出席正旦宴会。 太子元明都带着太子妃魏昭堇从京北府赶了回来,元晖也同样如此。李云烟见这几日元晏精神尚可,最终还是带着他出席了正旦宴会。 “老身这几年大多数时间都在慈光寺礼佛,全赖诸位良臣辅弼,才能有大周今日盛景。老身也敬诸位几杯,聊表谢意。” 朝臣忙将手中酒杯纷纷举了起来,生怕让符太后多敬了自己一杯。 放下酒杯后,符太后逐渐将眼光转移到了太子妃魏昭堇的身上。这个孙媳虽不是她选的,但好歹魏昭堇也是魏家女,当初太子求娶时,她与皇后皆没有反对。 如今太子成婚也有一段日子了,就连李贵妃都生下了柴宗训第八子,符太后心想为何太子妃魏昭堇的肚子仍旧没有一点动静。 “太子妃,你过来,老身有话与你说。” 为了不让旁人多想,符太后只好把太子妃喊到了自己跟前。 魏昭堇正在位置上吃好喝好,百官敬酒也多朝着太子而去,只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官眷贵妇想要给她敬酒,也都让太子挡了回去。 她本想安安静静地吃顿饱饭,谁料突然就被符太后给盯上了。 “皇祖母,不知唤孙媳前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老身就是想问,你与太子平日里可还和睦?” “太子待孙媳很好,什么事都能替孙媳考虑周全。孙媳还曾经答应过母后,到了京北一定会照顾好殿下,不料反过来貌似还是殿下照顾孙媳的时候比较多。” 符太后笑着拉着魏昭堇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侧。 “太子是大周储君,若是连你都照顾不好,又何谈治理天下。依老身来看,他照顾你是应该的。只不过,你看李贵妃,前段时间又替陛下生下了一位皇子,而你与太子成婚也不久了,这肚子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魏昭堇这才反应过来,符太后是想借口询问自己,为何还未有孕在身。 与太子成婚以来,二人确实已在京北府有了夫妻之实。但此前太医来诊脉,言道她的身子寒气过重,这一两年恐怕很难有孕。 太子元明听闻后,只说此事不急,让魏昭堇先调理好身子再说,她便也只能将这份遗憾埋进心底。 此事柴宗训与皇后李纯妍亦是知晓,可能是害怕符太后多想,便没有将此事告知于她。 “皇祖母,许是孙媳与殿下这子女缘还未到,往后孙媳要是一个接一个地生,您可得要提前备好给太孙的礼物才行!” 魏昭堇一句话逗得符太后喜笑颜开,忙不迭地说,若是在她有生之年,可以见到太孙降世,她定会将整个宝慈殿搬空了给太孙做见面礼。 见好不容易将这个话题给敷衍了过去,魏昭堇赶紧以担心太子饮酒过多为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自符太后将太子妃喊到身边之后,柴宗训与皇后李纯妍便猜到,符太后定是想要催促太子妃尽快诞下太孙。 夫妻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都在心里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太子有后,不仅符合大周的利益,也符合皇后李纯妍的利益。 既然魏昭堇暂时还不适合诞育子嗣,那只好为太子赐下良娣,让别人代劳。 此事,皇后李纯妍并没有经过太子元明的首肯,她怕元明碍于他与太子妃的情分,不愿意接受良娣。 柴宗训得知魏昭堇一直未有身孕的原因之后,便在私下与皇后李纯妍达成了一致意见,准备在正旦宴会上为太子赐下良娣。 “朕有一事,趁着今日良辰美景,还可喜上加喜。曹彬之幼女曹珺、郭守文之女郭千凝,皆是知书达礼、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朕有意将二女赐予太子元明为良娣,择吉日成婚、入府侍奉。待太子返回京北府时,也可随侍左右。” 太子元明被灌了不少酒,本来已经昏昏欲睡了,一下子就被柴宗训这道圣旨给惊醒了。 一旁正认真吃席的魏昭堇也没想到,符太后刚刚才旁敲侧击过她,柴宗训便直接下旨赐婚了,还一下子塞给了太子元明两个良娣。 太子元明第一时间转过头来紧紧盯着魏昭堇,不知所措的眼神里似乎在说,他也不知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这恐怕是柴宗训临时起意。 不过眼见坐在一旁的皇后李纯妍也没有半分意外,太子元明便知,这是父母二人早就商量好了的。 魏昭堇放下筷子,无奈地挤出了一个笑容。嫁给太子元明,她一早就料到,太子的身边不会只有她一个女子,这份觉悟她一早便备好了,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殿下,快去谢恩吧,大家伙都等着你呢。” 太子元明心中顿觉愧对魏昭堇,当初是他亲自向魏昭堇求的亲,这还没过去多久,柴宗训就给他赐下了新人。还是在魏昭堇深受宫寒之害,暂时还无法替他诞育子嗣之时。 但太子元明贵为储君,违抗君命,亦是违抗父命,他还不敢拿身后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去赌,只好上前谢恩。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坐在人群中的曹珺与郭千凝最是震惊不已。她们本以为此生再也没有机会与太子产生交集,一个准备入仕,一个准备投军。 二人快步上前,谢过柴宗训赐婚后,众人纷纷起身向曹彬与郭守文表示祝贺。 魏咸信与吕蒙正二人,因京北、京南二府暂时离不开人,便没有一同回京。 若是魏咸信在此,面对柴宗训的赐婚,心中不知会作何感想? “朕希望,今年之内,可以看到太子为大周开枝散叶。” 柴宗训的话,直接让太子元明愣在了原地,这岂不是说,柴宗训已经默许了太子良娣先于太子妃为自己诞育子嗣? 第241章 计利求名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魏昭堇的身上,只见她干净利落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太子身旁,试图唤醒他的注意力。 太子元明察觉到了魏昭堇的靠近,伸出手紧紧牵住了她。 二人走上前向柴宗训福了一礼,他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场宴会后半场的焦点,几乎都集中在了太子元明的身上,不少人又以太子良娣即将入府为由,不停地给他敬酒。 这回,魏昭堇没有坐在原地无动于衷,反而替元明灌了自己好几杯酒,试图以此来缓解心中的郁闷之情。 皇后李纯妍看着太子夫妇,从一开始愉悦轻松的氛围,转变成如今满脸愁绪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但转过头一看,皇后李纯妍发现,柴宗训不知何时早已走到了李云烟身侧,逗得尚在襁褓中的元晏咯咯发笑,元晖与朝阳分列两旁,好一幅温馨的场景。 太子元明越早诞下太孙,对太子之位便越有利。 皇后李纯妍使劲攥紧自己的衣袖,内心却无比痛恨此时的自己。自从李纯妍与晋阳遭人暗算之后,她便逐渐朝着以往所讨厌的样子改变,且一去不复返。 眼下,皇后甚至已不顾太子元明与太子妃魏昭堇的感受,坚持促成良娣一事。 就连方才还打算借着李云烟诞下元晏之事,来提醒太子妃魏昭堇要抓紧时间,及早生下太孙的符太后,也不得不对柴宗训夫妻俩的操作表示难以理解。 不过,符太后已经年老,这些事情她早就插不上手了,只能任凭二人做主。 “烟儿,朕瞧着元晏似乎都快睡着了,你不如抱着他先回宫吧。” “啊?哦,好,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李云烟在柴宗训突然给太子元明赐下良娣之时,内心也是颇为惊讶。 虽说太子成婚已一年有余,但元明与魏昭堇的年纪还小,孩子的事足可以再等上个一两年,再做打算也不迟。 李云烟要是知道,皇后李纯妍最终同意柴宗训为太子赐下良娣的原因,也有她平安产下元晏之故,不知是否会苦笑,这场戏竟然还有她的份? 柴宗训见李云烟好像有些出神,担心她是不是太久不曾出席此等喧闹的宴会,一时之间不习惯。 “臣妾无事,就是刚刚和元晏玩闹了一会,有些精神不济。陛下今日还要来睿思殿吗?不如到别处走走,元晏这几日身子才好了些,臣妾想陪着他睡。” “好,恰好朕手头上还有些政事未处理完,今日会宿在福宁殿,有事你尽管差人来找朕。” 宴会结束后,众人各怀心思,只是还有一人也被今晚的阵仗给“吓”着了。 原本,朝阳的一句玩笑话,还未让元晖感觉到有何异样。柴宗训的圣旨一下,元晖便知道,只要太孙降世,他的婚事早晚会被柴宗训提上日程。 从小到大,元晖就过得比太子元明,甚至是几个弟弟要潇洒得多。 李云烟对元晖期望也只有平安长大这一条,这也让元晖一直更希望拥有自由的人生,而不是像刚刚太子元明那般的委曲求全。 既然成婚一事在所难免,元晖当即下定决心,怎么样都要找到一个最适合他的正妻人选。 往后数年,元晖仍会在京南府负责营建新都,这个人选不如就在京南府找,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云烟还不知元晖已经生出了这番心思,正哄着元晏入睡。 说来,李云烟心中也觉得,柴宗训似乎对于太子元明是否能够尽快诞育子嗣一事,过分紧张了。 李云烟本想开口劝说柴宗训,但太子元明乃是皇后之子,她又如何能开得了这个口。 若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岂非立刻就是李云烟的罪过,还会害得元晖被人在暗地里议论,企图染指太子之位。 京南府的营建工程还需不少时日,李云烟也不是没有想过,让元晖趁早成婚。但是仔细一想,李云烟还是不愿替元晖下这个决定,左右柴宗训还不曾催促他们母子,她也乐得自在。 不曾想,李云烟与元晖母子二人的想法竟如此相似,倒是省了对方不少解释的时间。 回到福宁殿后,柴宗训所说的手头尚未处理完的政事,正是昭勋阁的名单。 看着手里这份自己日思夜想才决定下来的名单,柴宗训的眉头紧皱,一刻也不曾松开。 虽说入昭勋阁能够为诸臣树立榜样,相反入得昭勋阁的人都已经作古,倘若在柴宗训治世期间,他们的后人有人触犯了大周律法,柴宗训还得将人从昭勋阁中移出来。 这一进一出,岂不是会大大降低昭勋阁的含金量? 思考片刻后,柴宗训决定在他有生之年,封闭昭勋阁,待他百年之后,再来开启,到时便可公布他在位时,究竟有哪些文臣武将被他列入了阁中。 如此一来有几个好处,柴宗训就算私下对阁中人员进行了改动,也不会有人知晓。 再者,谁也不知道怎样才算符合标准,有资格进入昭勋阁中,便会更加死心塌地地为大周效命。 最后,便是可以为昭勋阁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变相提升昭勋阁的可信度。 正旦后的大朝会上,柴宗训向众臣宣告了昭勋阁一事。 “昭勋阁即将落成,朕已拟好了第一批入阁的名单。不过,今日朕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昭勋阁建成,于大周而言是可喜可贺的大事,不过在朕有生之年,阁中诸臣的名单皆不会公开,唯有后继之君方可将朕治世期间,列入阁中的臣子姓名,公之于众,配享太庙。” 柴宗训的话,相当于是给了每一个人机会,只要你肯为大周尽忠,都有机会进入昭勋阁,配享大周太庙,如此荣誉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昭勋阁中,没有人数一说,只看功劳大小。朕希望众臣皆可进入昭勋阁,成为朕在位期间的治世名臣,名留青史。” 大周朝臣的心皆沸腾了,就连部分高丽籍的官员也跃跃欲试。 “陛下,不知臣等是否有这个资格?”站出来提出疑问的,正是高丽籍官员蔡忠顺。 “自然,凡是我大周臣子,皆有这个资格,朕望尔等皆能以大周百姓为先,计利当计天下利、求名应求万世名。” 第242章 世事难料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那日大朝会后,内阁及枢密院的几位重臣,皆不由地开始钦佩柴宗训为君的“手段”。 科举改制后,大周已将天下不同方向的人才收入囊中,自然也包括了所有新并入大周版图的地方。 昭勋阁一出,柴宗训相当于又在这些能臣面前,准备了另外一个诱人的条件,足以让数不清的能臣趋之若鹜。 登基三十余年后,柴宗训终于凭借着其多年来的文治武功,成为了大周建国以来最具实权的帝王。 数日后,两位太子良娣奉旨入太子府,接连两晚,魏昭堇都是独自入眠。 第三日一大早,魏昭堇领着新晋太子良娣曹珺、郭千凝二人入宫,向符太后和皇后李纯妍问安。 “你们既已入了东宫,一切便要以太子为重,更是要礼重太子妃,不可以下犯上。” 符太后明显是在给太子妃魏昭堇撑腰,借机敲打曹珺与郭千凝。 皇后李纯妍则是让三人在子嗣方面加把劲,就差没点出来是因太子妃久未有身孕,才会有两位太子良娣的存在。 不知是否对太子妃魏昭堇仍心怀愧疚,皇后李纯妍最后还是加上了一句嫡子为先的话,让魏昭堇莫要因为太子有了太子良娣在侧,便在子嗣方面有所松懈。 魏昭堇没想到,皇后还给她留了一个台阶,没有让她在两位良娣的面前失了颜面。若是因魏昭堇身子不好,难以有孕的消息传了出去,那太子元明多的恐怕就远不只是两位太子良娣了。 自打柴宗训为太子元明赐下良娣以来,这还是魏昭堇第一次独自进宫向皇后李纯妍问安。 此前都是太子元明领着魏昭堇一同入宫,如同走形式一般,来坤宁殿没多久,太子元明便以诸事繁忙为借口,先行告退了。 皇后李纯妍知道,这是太子元明在跟她闹别扭,母子二人已因良娣一事生了隔阂。 魏昭堇当初的脉案,太子元明没有丝毫隐瞒,毫不避忌地在信中向皇后提及。其目的就是为了寻求李纯妍的庇护,没想到到头来,反而是皇后自己亲手推翻了他们之间的信任。 太子妃魏昭堇其实对皇后并没有怨恨,只是太子元明心疼她,才会每次陪着她一起入宫向皇后问安。 历经此事,魏昭堇感受更多的反而是一种沁入心脾的可悲。即使贵为皇后、太子,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她十分清楚,皇后李纯妍不过是站在太子元明的角度,想要他早日拥有一位名正言顺的太孙,才能更好地稳住储君的地位。 魏昭堇在此事中,只看到了一位为了儿子的前途,不顾一切,甚至不惜遭受儿子误解的母亲。 “母后近来身子可好?” “好好,太子妃有心了。元明他,今日没同你们一起来?” “殿下今日正忙着启程返回京北府一事,特让儿媳来向母后赔个不是。” 仔细算算日子,再有不到半个月,太子元明便要返回京北府了,下次再见,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皇后李纯妍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元明还没走,她就开始担忧他走了之后,在这皇城之中,她怕是没有一人可以毫无防备地向其吐露心扉。 “太子走的那日,老身可能不在宫中,这几样东西你们收着吧,也算是老身给你们的见面礼。到了京北府,不管你们之中谁有了好消息,皇后你都要派人来告诉老身。” “母后放心。” 在魏昭堇等人走之前,皇后李纯妍也将提前为太子元明备好的东西,让她们几个一并带回去。 “母后,这,这未免也太多了,京北府什么都不缺,何况殿下也备了不少。” “这哪能一样,他的是他的,吾的是吾的,你尽管拿过去,有备无患。” 眼看实在是盛情难却,魏昭堇唯有将皇后给的东西,一股脑地全搬了回去。 害得太子元明回来之时,还心生疑惑,以为魏昭堇背着他,另外出去采购了一批物件。 “这些都是母后给的,没花钱。” 太子元明心下了然,李纯妍八成是拉不下脸面,专程召他入宫,只能将这些东西顺手交给魏昭堇带回来。 “母后今日可有为难你?” “其实……殿下不要将母后想得如此不堪,她只不过是担心殿下而已。眼下晋阳公主远在东女,殿下又即将出京,母后身边仅有元昑在。殿下可有想过,他终究不是母后亲子,唯有殿下与晋阳公主才是。” “孤明白了,出京之前,孤会亲自去向母后辞别。” 魏昭堇实在是不想看见太子元明为了良娣一事,与皇后李纯妍始终僵持不下,这对她而言没有一点好处。 既然太子良娣已经入府,魏昭堇也只好与她们二人和平相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 曹珺与郭千凝离开坤宁殿后,貌似都发现了皇后李纯妍与太子妃魏昭堇之间的异常,太子元明似乎也牵扯其中。 “莫非真如传言那般所说,陛下是因太子妃不孕,才为我二人赐婚?” “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传言?可有实证?” 曹珺可不会这么简单就被一两句所谓的传言给蒙蔽了,为今之计,只有早日诞下太孙,才是重中之重。 郭千凝在未入东宫之前,便有投军的想法。其个性直爽,与京中不少武将家的子女皆有交情。 这消息来源虽不太可靠,但也不妨碍郭千凝拿来推测,眼下,皇后李纯妍与太子元明、太子妃魏昭堇之间,那似有似无的矛盾。 “有无实证又如何,左右你我即将随同太子远赴京北府,汴京城的是是非非,自是与我们无干了。” 郭千凝这句话,曹珺倒是十分认同,日后在京北,她们二人便要以太子为尊,且还要听凭太子妃的吩咐,汴京城中的长短,她们已是鞭长莫及。 半月之后,太子元明再次启程前往京北府。回来时仅有元明与魏昭堇二人,回去时却多了曹珺与郭千凝两位太子良娣,真是世事难料。 元晖已先于太子元明,出发南归了。柴宗训送走二人后,本以为紧接着大周将会迎来一段安宁的日子,没想到变故竟来得如此之快。 第243章 逃出生天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一支满载而归的大周商旅,正途经于阗国与大周交界之处,准备入城休整。 此处地广人稀,来往的多是各国商旅。奈何今日,就在这支商旅行经路上,突然之间冒出了一支他国的军队,正在大肆地虐杀于阗国的百姓与过往商旅。 他们挥动着手中的弯刀,无差别地攻击每一个人,顿时让这座边境城市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大周商旅见形势不妙,本打算舍弃货物,立即调头逃跑,不料还是被他们给发现了。 “那里有人,给我一个不留!” 只听为首之人操着一口蹩脚的官话,一声令下之后,士兵顿时如潮水般向着大周商旅涌来。 “怎么办?!他们杀过来了!” “不如跟他们拼了吧!” “你快走,快去给周军报信……” 一番心理斗争之后,商旅中人决定,与其被他们追上后处于被动局面,不如主动出击。 众人纷纷拿起身边顺手的东西,准备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唯有一人肩负着最后的希望,在众人用生命换来的时间差中,凭借其灵活的身形逃出了重围。 十日后,西部战区指挥使李重进收到了一则令其感到无比愤怒的消息。一队大周商旅在途经于阗与大周边境之时,竟遭遇了不明军队的袭击,仅有一人存活。 “可有派人去现场看过?” “回指挥使,边境守军接报后,就立刻派了人前去查探。但他们到时只见到了满城的尸体,所有的财物都不见了,也没发现什么端倪,无法断定是谁动的手。” 李重进将那处城池圈了出来,此地很明显是位于于阗国境内,不过距离大周仅有咫尺之遥。 于阗是西域一佛教王国,也是唐时安西都护府安西四镇之一。国君姓尉迟,后因仰慕大唐文化,历史上甚至还有两位君主改为李姓。 亲历于阗的玄奘大师曾经在《大唐西域记》中叙述于阗:“自兹已降,奕世相承,传国君临,不失其绪”。因为自公元前232年起,尉迟氏家族在长达千年的时间,一直控制着于阗政权。 在李重进的记忆里,于阗与大周一直都是礼尚往来的关系,于阗几度遣使向大周朝贡,柴宗训还曾册封其国主为大宝于阗国王。 大周商旅遇袭,不太可能出自于阗之手。李重进数次奉命,在西域拓土开疆,柴宗训皆没有想要拿下于阗的想法。 “此事我会去信枢密院,陛下势必震怒,命我等出兵为商旅讨回公道。等待圣意的这段日子里,传命边境将士,务必要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是。” 依照证人的证词,李重进倒觉得于阗边境城池中出现的军队,倒像蓄谋已久之举,只是恰好被大周商旅给撞见了,才不得不将其一并灭口。 与此同时,在沙希帝国北部与于阗相近的一处荒芜之地,伽色尼帝国的骑兵与沙希军队,正在进行信息互换。 此处位于伽色尼、沙希、古格王国与于阗之间,却没有任何一个势力将此地纳入其版图,足以见得这里正处于一个权利真空状态,且因其复杂的地形地貌,没有任何一国胆敢轻易染指。 伽色尼帝国的骑兵与沙希军队聚集于此的原因,不是为了想要夺取这块荒无人烟之地,而是意在于阗。 自喀喇汗国被大周所灭之后,伽色尼帝国虽明面上尊崇大周,暗地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如何假借大周的威望,好一举成为西域霸主。 沙希本就处在伽色尼帝国对外用兵的第一道关卡之上,为了存国,无奈成为了伽色尼最锋利的那把“尖刀”,最先选择将刀尖对准于阗,再合两国之力威慑古格王国。 “只有死人才可以保守住秘密,你们做得很好,古格的消息准确吗?” 为首的伽色尼将领,颐指气使地对着领头的沙希军说道。 “确凿无疑,西藏吐蕃诸部落眼见大周日益强盛,早就想奉大周天子为主,只不过因古格王国一直在背后从中作梗,才久未能实现。” “没关系,待我们将于阗瓜分后,有我们出面,谅大周天子也不敢轻易点头。眼下要紧的是,必须确保我们的行动不会被周军发现,你们好自为之。” 沙希军领头之人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怒气,沙希作为活在伽色尼帝国阴影下的小国,实在是不敢冒着灭国的风险,违逆伽色尼帝国的意思。 这或许就是小国的悲哀,不仅是沙希王国,就连古格王国也是一样。 “明白。” 伽色尼帝国本就有意让沙希军打头阵,不断袭扰于阗与大周边境过往的商旅,并试图将这个罪责安到于阗国王的头上。 之后,伽色尼帝国骑兵与沙希军,就会从此地出发,发兵攻打于阗国南部。 到时,于阗因擅杀过往商旅之事,受到大周的猜疑,大周天子必定不会出兵相助于阗。 伽色尼便可与沙希一道,顺利瓜分于阗。待大周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得手。 李重进的消息,一路从河西之地八百里加急送往汴京,不过,待柴宗训收到此消息之后,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二十天。 枢密院中,第一个得知消息的人便是姚内斌,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将此奏报递到了柴宗训面前。 “陛下,李重进来信称,我大周商旅在过境于阗国之时,受到了不明势力的袭击,最终只有一人存活,才得以向边境守军报信,陛下请看。” 柴宗训快速翻阅着李重进的奏报,确如姚内斌所言,事发时这支商旅正准备进入于阗国与大周交界处的城池休整,生还那人几乎目睹了事发的全部经过。 “奏报中没有提及事发之地的线索,想必李重进在送出第一封奏报之后,便差人前去查探了。姚副使认为,谁会如此大胆?” 姚内斌很清楚柴宗训此问背后的意义,按照柴宗训之前的做法,西喀喇汗国不过是在大周攻打花剌子模时,侵吞了一部分大周打下来的地盘,就被大周灭国。 更何况,此次遇袭的大周商旅,最终仅一人存活,按照柴宗训的脾性,如果知道是谁在挑战大周的权威,恐怕下一秒便会引得周军压境。 “陛下,臣不敢妄言。不过依照臣的判断,不外乎就是周边那几个国家。” 第244章 开赴于阗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姚内斌的话,一下子就唤醒了柴宗训的记忆,侦察军司近些年一直都有递来西藏吐蕃诸部落,打算臣服大周的消息,而藏西的古格王国一直都在加以阻拦,柴宗训在想不会是他们动的手吧?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传命侦察军司指挥使李处耘立刻动身前往河西,协助李重进查清此事。即日起,西部战区全军备战,朕要的是有备无患。” “臣谨遵圣命。” 于此同时,柴宗训本打算趁着大周无甚大事,巡幸京北京南二府,实地考察一番,顺便给正在负责营建二都的太子元明与元晖一点鼓励。 李重进的奏报算是打了柴宗训一个措手不及,搅乱了他今年所有的计划。 元圣二年,于阗国因大周商旅在其境内遇袭一事,特遣使来周,向大周天子当面解释其中缘由。 “陛下,此事绝非出自我于阗国之手,我国百姓亦遭到了虐杀,这分明就是有人想要借此陷害于阗,还望大周天子莫要被眼前的把戏所蒙蔽了!” 柴宗训并未正面回应于阗使者,而是将其安置在了汴京城中,一切皆要等到李重进与李处耘二人的消息送至他手中后,柴宗训方可下这个决断。 远离事发之地,最忌主观臆测,不凭证据,任意定罪。 李重进接连派出了好几批人,几乎将城中翻了个遍,硬是没有发现行凶之人留下的半点蛛丝马迹。 待李处耘到来之后,李重进见到自己人,毫不掩饰地诉说着此事的诡异之处。 “屠了一城的人,怎么着也得在现场散落一些兵器吧?最不济我就不信他们都是走路来的,马粪总该留点吧?可城里除了死尸,还是死尸,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动手的人肯定是蓄谋已久。” 李处耘思考片刻之后,决定先去见一见那个唯一活下来的证人,兴许能问出一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那小子年纪不大,有些吓坏了,他说大家只让他一路往北跑。路上他没敢停下,脚底都被砂砾给磨出血了……” 李重进本想先行将其送回家乡川蜀,但一想到李处耘来了或许还要见他,便没有成行。 李处耘见到活下来这人时,他似乎还未“跑出”当日的恐怖氛围之中。说话唯唯诺诺地,刚没说几句便要将眼睛瞥向四周,唯恐有人想要暗害他一般。 “不用怕,我只是想问你几件事。” “相公……相公请说……” “你当时见到的那支队伍,他们都是什么打扮?” “他们都蒙着面……手拿长剑、盾牌,见人就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只有我跑了出来……” 李处耘心想,他们之所以蒙面很明显是不想有人认出他们的样子,很有可能他们的长相明显区别于于阗国内的人。 “那他们的武器可有什么特征?” “长剑、盾牌……圆的,水滴的,不一样,盾牌上还有字!” 李处耘好似捕捉到什么重要信息一般,倏地抓住了男子的肩膀。 “那是什么字?你认真想想,仔细想想!” 可惜,男子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猛地站起身来,当着众人的面跑开了。 “算了吧,他这些日子都是这样,一有什么动静就跑,想必是身心受了重创。” 李处耘慢慢站起身来,反复琢磨着男子方才的话。 “李指挥使,你可知周边哪个国家的军队,所用盾牌是水滴状的?” 奈何李重进的回答,似乎给李处耘浇了一盆冷水。李重进言道,周边不少的国家,所用兵器都与大周不同,除了于阗以外。 还有一处疑点,为何对方要蒙面?但就个人而言,于阗百姓或者过往商旅,不可能熟知一支军队中的每一位将士,他们之所以选择蒙面,只有一个解释。 “不是于阗动的手,这些人可能与于阗国人的外表差异甚大,又或许是脸上有什么特征不想让人发现。” 数日之后,合二人之力,此事还是尚未有半点的进展。李处耘无奈,只能向李重进提出,不如剑走偏锋,绕过当前困局。 “李指挥使,我们不如对外宣称,于阗边境城池屠城一事,大周已经查明了是谁在背后捣鬼,欲先发制人。如果他们真的埋伏在于阗附近,相信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 “此计甚妙!敌暗我明,如此不利的局面定要逆转才行,就依您所言。” 第二日,此消息通过过往商旅之口,不出数日便传遍了西域诸国。 伽色尼帝国与沙希王国没料到,大周如此之快就猜到是他们在背后动的手脚。 “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了。于阗国王遣使赴周之后,大周天子并没有将人放回于阗,我们就该猜到大周没有中计。时不我待,今日便动手。” 沙希军领头之人已经接到了沙希国王的命令,让其无论如何都要配合伽色尼帝国将领之意行事。 伽色尼与大周,沙希都得罪不起,但仔细算起来,伽色尼好歹是近邻,沙希根本没得选择。 三日后,驻扎在于阗南部的伽色尼帝国骑兵与沙希军,发兵侵占了于阗南部数座城市。 面对两国猛烈的攻势,于阗连连败下阵来。无奈于阗国王尉迟僧伽罗摩唯有急忙向大周求援。 在伽色尼帝国与沙希向于阗发兵的那一日,李处耘便得到了消息。 “看来,屠城一事,就是他们动的手。” 李重进也点头表示赞同,周边国家中,只有他们在假消息传出去之后,迅速发兵攻打于阗。这不是明摆着,害怕大周找他们的麻烦,才会选择兵行险着。 “我来之前,陛下特意交代过,西藏吐蕃诸部落早些年本就打算臣服大周,可不知为何,好似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一直在大周看不见的地方使劲。我猜或许与伽色尼和沙希有脱不开的关系。” “陛下真知灼见,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眼下的刀兵之祸。传命全军,即日动身,开赴于阗!” 周军应于阗国王尉迟僧伽罗摩相邀,入于阗御敌的消息,也在十数日之后,传到了柴宗训的耳朵里。 “传旨李重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朕将伽色尼与沙希拿下来!” 第245章 喀什噶尔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自北向南移动的周军,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大幅进军的伽色尼帝国骑兵与沙希军队,他们正从西向东行进,准备进攻于阗西部重镇喀什噶尔。 这座城池,还是当初于阗抵抗喀喇汗国入侵之时,成功打退其攻势后,一个反手占领的地盘。 与周军相比,伽色尼帝国与沙希两国的联军,机动性强劲,两国骑兵的势力,皆是西域一等一的战力。若不是遇上周军,两国联军的实力,瞬间便可消灭一个小国。 李重进决定避其锋芒,用两国联军最不擅长的攻城战,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 “传我军令,全军急行至喀什噶尔,抢先入城,阻击两国联军。” 周军的战略目标,就是尽量将两国军队牵制在西线,阻挡其继续东行的意图。 李处耘自抵达前线之后,几乎没怎么合眼,若是放在十年前,他的身体条件还尚可支撑。不过年前,李处耘才刚刚感染了一场风寒,肺疾还未痊愈,就不顾自身安危,执意接下柴宗训的圣旨。 “父亲,您今晚可不能再熬了,您的身子要紧。” 李继和此次执意随同其父一起出征,就是担心李处耘的身子会吃不消。果然,自从来到西北之后,李处耘就没睡过一日的安稳觉。 眼看李处耘丝毫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里,又拆开了一封新的信札,李继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一把将其父手里的信札夺了过来。 “父亲!您就听儿子一句劝吧,大哥让我跟着你,就是为了好好看着你,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让我们几个如何过意得去。” “咳咳……好了,认真起来比你大哥还啰嗦,将东西收好,明日再看。” “好嘞!” 李继和见其父终于将他的话听进了耳朵里,连忙将还未来得及拆封的信札,归拢到了一处。 此时的李重进,还在挑灯夜战,他正拿着有关伽色尼帝国与沙希王国的消息反复翻阅。 按理说,数年之前,伽色尼帝国与沙希王国还曾因信仰差异,刀兵相向。 后沙希战败,还割让了部分领土给伽色尼。当年的世仇,今日居然也能联手将刀尖向外,面对数万周军亦丝毫不感到胆怯,着实奇怪。 李重进不得不佩服两国君主之间的“海量”,尤其是沙希王国,更是从手下败将变成了伽色尼帝国的先锋军。 看着“信仰差异”四字,李重进在想,是不是可以尝试利用两国之间的宿怨,分化其联军攻势,好为周军争取时间,逐个击破。 第二日,李重进向李处耘道出了自己的想法,竟意外获得了他的赞同。 “李指挥使,不瞒你说,我父亲这几日,就是在鼓捣两国之间的这点恩怨。这不,昨日睡前还拿着信札在熬,亏得被我给劝走了。” 李重进当然知道李继和所言不虚,在李处耘到来的第一天,他便觉得对方的精神不是很好,夜里也常常听见对方的咳嗽声,彻夜不断。 “您可得保重身体,我这还得您支应着呢!” “李指挥使放宽心,别听这小子胡说,我身子还行。方才你所说的分化之策,我认为可行,他们两国本来就曾经是彼此的对手,如果我们往他们中间加一把火,不愁没机会让他们再度反目。” 两日之后,两国联军抵达喀什噶尔城下开始叫阵,周军早已派出两支骑兵,埋伏在城池两侧,就等他们入瓮。 “上面的周军听着,劝你们赶紧撤出于阗,莫要再插手我们三国之事。如若不然,大周商旅往后恐怕不能全须全尾地进出西域!” 伽色尼帝国将领的威胁之语,放在李重进的眼里,如同秋后蚂蚱,蹦得越高,死得越快。 “火器军听命,务必要确保每一颗炮弹,落在敌人的马蹄边上。” 周军在城墙的每一处缺口,都架好了一门火炮,早已恭候两国联军已久。 炮弹飞出炮口之时,两国联军还未将这漆黑的疙瘩当一回事,因为他们此前压根就没有机会见识周军的火炮。 “砰砰砰……” 炮弹落地之后,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近三成骑兵都在火炮的威力之下,变成了一滩肉泥。 不少马儿也受到了惊吓,莫说继续作战,就连将其主人带离战场都成了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伽色尼将领不曾想到周军的火炮竟如此厉害,只好下令撤军,再做打算。 可早就埋伏在侧的周军骑兵,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就在两国联军撤退之际,周军从侧翼一举杀出。一队奔着伽色尼骑兵而去,另外一队则准备围堵沙希军队。 两国联军此时早已没了刚开始那股狂妄自信之感,周军接二连三的应对之策,很显然是有备而来。 “快撤!” 伽色尼帝国将领准备利用沙希军作为掩护,率先冲出重围。 沙希军领军之人也察觉出了对方的谋算,气不打一处来。 沙希军骑兵本就不如伽色尼,现下又被盟友抛弃,眼看即将落入周军包围圈。 绝望之际,沙希军唯有投降一途,方可保全近万人的生命。 尚在追击沙希军的周军,猛然发现他们的追击目标居然不跑了,还将手中的武器纷纷扔在了脚边。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请求大周饶我们一命!” 伽色尼将领眼见沙希竟不顾脸面向周军投降后,逃离战场的速度更快了。 没了沙希军充当人肉垫,周军肯定会直扑伽色尼骑兵,他们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最终,喀什噶尔之战以沙希全军降周,伽色尼伤亡近半的代价结束。 沙希国王得知手下人全都投降了大周后,火冒三丈。临出发前,他一再叮嘱沙希军领军之人,务必要听从伽色尼帝国的指挥。 如今倒好,近万人降周之后,沙希不久便迎来了伽色尼帝国的报复。 沙希与伽色尼边境交界处的几座城池,皆被他们以暂时驻军的理由给霸占了。 沙希军降周之后,李重进终于得知,为何沙希王国会心甘情愿为伽色尼卖命。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之所以自愿为伽色尼帝国东征西讨,就是害怕他们再对你们的圣地和庙宇动手?” 第246章 古尔王朝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沙希军领军之人的回答,简直都要给李重进气笑了。 “你们害怕伽色尼的报复,难道就不怕大周的怒火吗?” “这……这不是考虑到大周与我沙希相隔较远,我们国王才出此下策……” 李重进也不想与他们分辩,当即决定,将他们打散后分送到大周西北部充当苦力,并未要了他们的命。 这部分人,最终还是选择入乡随俗,改信了与伽色尼帝国一样的信仰,成为了大周的子民。 于阗之危已解,于阗国王眼见大周势力强劲,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两国联军给消灭了,急忙遣使上奏大周天子,言道于阗愿从此并入大周作为郡国,尉迟氏族也将替大周永镇于阗。 柴宗训思考过后,决定答应于阗国王的请求,重新册封其为“大宝于阗郡王”。 百年后,于阗郡国的面积一再缩小,除却昆仑山以北的于阗地区以外,其余地区皆以商贸重镇、边境军镇等特殊原因,陆续改为大周州府,划归中央管理。 伽色尼帝国骑兵本以为在“喀什噶尔一战“中,得以全身而退,大周必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殊不知,李重进西部战区的兵马,已陈兵两国边境,伺机而动。 沙希王国并没有因喀什噶尔的失败,选择弃伽色尼于不顾,他们在周军出兵的同一天,对外宣布与伽色尼帝国共进退。 “沙希王国执意如此,非常让我怀疑,数年前那场大战,是否真的存在?” 李重进本来还想先收拾完伽色尼之后,再对沙希动手,不过,有些人偏要往绝路上走,也不能怪周军“一视同仁”。 数日后,一则有关伽色尼帝国即将在击退周军后,顺势吞并沙希,并将强迫沙希全境改信其他宗教的消息,如洪水般迅速在沙希国中盛传。 “是谁?!传播这等毫无根据的谣言,企图动摇我国与伽色尼的军事联盟?” 沙希国王怒不可遏,这则谣言所传的虽有大部分都是事实,但在此刻盛传于沙希国内,很明显是想挑起沙希与伽色尼之间的仇恨,迫使他退出两国间的军事联盟。 自从沙希军队助纣为虐,参与虐杀于阗城中的各国商旅与百姓之后,他们就被绑上了伽色尼帝国的贼船之上。 为今之计,只有继续与伽色尼狼狈为奸。幸运的话,两国击败大周后,沙希还可借助伽色尼的权威,站稳脚跟。 沙希国王很清楚,伽色尼也不是什么善茬,但对上一个熟悉的敌人,也好过与一个完全陌生的大周为敌。况且,他相信,大周绝对不会原谅沙希的所作所为。 眼下,伽色尼帝国看似强大,但内里也是破败不堪,且还面临着古尔王公的崛起。 两国联军击败大周后,沙希国王有不少机会,甚至可以借他人之手,报此前伽色尼欺辱沙希之仇。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就是沙希国作为小国的悲哀之处。 而盛传于沙希国境内的谣言,最初是在各国商旅之间传播开来的,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大周侦察军司的助力。 另一头,侦察军司也联系上了伽色尼帝国的古尔王公家族,承诺只要他们能世代与大周和平相处,周军愿里应外合,替他们给予伽色尼帝国最后一击。 三方还未开战,伽色尼帝国与沙希王国就已深受国内矛盾带来的压力,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 他们在忙于调兵抵抗大周的同时,还要分出部分精力,应对来自国内的威胁。 李重进趁此机会,正式出兵攻打伽色尼帝国。沙希国王因贵族反对声浪过大,以致无法及时出兵援助伽色尼。 伽色尼帝国骑兵全数调往边境阻敌之后,古尔王公率军杀入王宫,并杀死了伽色尼帝国在任埃米尔瑙锡鲁丁·萨布克特勤,正式取代伽色尼帝国,建立古尔王朝,大周后称其为“廓尔王朝”或“古尔苏丹国”。 古尔王朝第一任苏丹上位之后,立刻向周边四邻宣告了伽色尼帝国的罪状,并认定伽色尼帝国向于阗国与大周发动的这场战争,是一场单方面的侵略战争,同时也是不正义的。 古尔王朝苏丹还宣布,自即日起,大周就是古尔王朝的朋友,他们永远不会将刀尖指向大周。 前往边境迎战周军的伽色尼帝国骑兵,听闻自己的老巢被大周整个端了后,只好选择投降。 李重进念在双方并未有任何短兵相接之机,将他们全数遣返回了古尔王朝。 后骑兵将领后被古尔王朝苏丹以谋逆罪名下狱处死,成为了继伽色尼埃米尔之后,第二个用鲜血为新王朝洗礼之人。 在沙希国王还在与国内贵族据理力争之际,周军已经结束了与伽色尼帝国间的战斗,转而将剑锋对准了他们。 见原先的靠山已经被古尔王朝取代,沙希国王吓得脸色煞白。国内有权有势的贵族纷纷趁机篡位,将国王杀死后,独立建国。 沙希王国在一瞬间分裂成了大大小小十几个邦国,并逐渐被沙希王国南部的夸尔马蒂、兆汉王朝与翟折罗-波罗提诃罗王朝所吞并。 在此过程中,李重进顺手将此前两国密谋的无主之地,划归大周版图,并趁两国内乱,率领周军抢到了不少地盘。 两国消亡后,此前依靠两国,数度阻挠西藏吐蕃诸部落加入大周的古格王朝,开始瑟瑟发抖。 古格王朝地理优势独特,国土几乎位于藏西最为险峻之地,易守难攻。 但他们要面对的是大周军队,就连强如伽色尼帝国骑兵,也都败在了大周的手里,又何谈古格王朝本就是由躲避战祸的吐蕃王室后裔所建,战力堪忧。 此战后,古格王朝内部掀起了一场关于“是战是和”的激烈讨论,一直持续了数年。 李重进本来打算将捷报交给侦察军司的探子,让他们送往汴京。怎奈李处耘的病情突然加重,李继和唯恐其父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急忙带着李处耘返京。 这封捷报自然也交由李继和一行,带回汴京,呈报柴宗训。 不料,一行人走至甘凉之时,李处耘终究抵不过天命,病逝于此。 第247章 将星陨落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返京那日,柴宗训特命皇六子元昑代替太子元明,于城门处迎候李处耘灵柩,校事卫都点检李继隆也一同等在了城门口。 皇后李纯妍因身份特殊,且君臣有别,只能等到李处耘出殡那日,方才能够前去李府致礼。 因京北府相距汴京甚远,李处耘也已入殓,最终等不及太子元明夫妇返京,李家便已先行举办了葬礼。 出殡那日,皇后李纯妍难掩哀思,一度晕厥。她实在是想不明白,离京之前其父还好好的,怎么再见之时,李处耘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李纯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皆没有与父母生活在一起,这也使得她在回京后,没有如同几个长在家中的姐妹兄弟那般,与父母有着发自内心的亲近之感。 自从陈氏一事之后,李家做事愈发低调,正是为了要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以免牵连了太子元明。 皇后李纯妍更多的是在担心,李处耘一死,李家还有没有魄力,担当太子的后盾? 侦察军司指挥使李处耘贵为国丈,多年以来皆在军中效命,为人处事有度量,善于谈论当世之务,以为大周建功立业为己任,算得上是大周颇有建树的将领。 葬礼那日,文武百官皆来送了李处耘最后一程,他的葬礼也极尽哀荣。 柴宗训亦下旨,追封李处耘为“少保”,并追谥“武敏”,也算是对其担任侦察军司指挥使以来的肯定与褒扬。 李处耘死后,柴宗训破格提拔其子李继隆为侦察军司指挥使,并改由李继和担任校事卫都点检一职。 不幸的是,李处耘的死还只是大周将星陨落的一个开始而已。 四月,枢密院副使姚内斌“姚大虫”,因病逝世,归葬洛阳。 五月,北部战区指挥使向拱去世,大周一下子痛失三位大将,令柴宗训惋惜不已。 柴宗训先后追封姚内斌为“太保”,追谥“武信”,向拱为“少保”,追谥“武勇”。 姚内斌一死,枢密院副使一职就出现了空缺,柴宗训便下旨,升任了曹彬为枢密院副使,并由其子曹璨暂代海军司指挥使一职。 至于北部战区指挥使一职,柴宗训决定提拔战区副将王昭远为新任指挥使。 王昭远形质魁伟,有名曰“铁山”。有膂力,善骑射。曾在征伐北汉一战中,多所擒获,智勇双全。军制改革之后,王昭远一直都在北部战区效力,直至此番升任战区指挥使一职。 老将虽陆续凋零,幸好大周还有不少年轻将领可堪大用,这也是柴宗训当初执意要设立演武堂的原因。 武将不比文官,可以依靠读书应试,功成名就。将士们都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通过一场场的流血之战,铸就的铁血情谊,非并肩作战不可。 何况,一国之将领,本就是需要身经百战,才能胜任主帅一职,手握数万,甚至于数十万士兵的生死,让他们无时无刻不站在高度责任感之上,因为他们要把每一名大周士兵安全带回家乡。 培养一个忠于大周的将领,很有可能比走仕途要难上百倍,他们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元圣二年初,柴宗训本就打算趁着天下太平之际,巡游京北京南二府。后来,却因大周商旅遭到伽色尼与沙希两国联手虐杀一事,暂时搁置。 如今重提,诸臣皆十分赞同。此次出行也算是柴宗训登基以来,第一次走出汴京城,也可让天下百姓一睹龙颜,天子还可巡察各地州府,一举数得。 定下此议后,柴宗训决定轻装简行,于元圣二年六月初,从汴京出发,按照太子元明当初走过的路线,先行前往京北府。 而后转道水路,顺游而下,去往京南。如此一来,相信用不着一年的时间,他就可以走遍二府,顺便巡察周边州府。 皇后李纯妍还需留在宫中打理宫务,总揽女阁,思虑再三后,还是决定留在汴京。 李纯妍放弃此次赴京北府与太子元明相见的机会,也是想到其父李处耘方才去世不久,不宜远行。 符太后这回倒是很积极,或许是因为年纪上来了,京北京南二府的完工之日她不知还能不能等到,便想着先去瞧一瞧新都皇城营建中的样子,也算是圆了她的一个心愿。 这个要求,柴宗训自然愿意百分之百满足符太后。 除此之外,柴宗训还钦点了李贵妃、王淑妃与潘贤妃随驾同行,四子元昭、五子元晔、七子元曦、八子元晏与朝阳公主几人,也一同随行。 此次未能有机会与柴宗训一同巡游的,除却养在皇后李纯妍身边的元昑外,便只剩下赵德妃之子元时。 可见,此前元时埋头苦读,并没有换来柴宗训的欢心,反而被遗忘在了随行名单之外。 皇后李纯妍虽不与众人同行,但柴宗训离宫此等大事,她还是有不少的细节需要亲自安排,根本不打算为元时说项。 赵家对皇后李纯妍与晋阳公主造成的伤害,这辈子都无法弥补,她又怎么会为了仇人之子说话。 若不是元曦自打出生起便养在了符太后膝下,看在李纯宛的“份上”,恐怕李纯妍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李云烟眼见柴宗训诸子之中,元时事实上已经成为了一个边缘人,从未得到柴宗训的认可,只觉对他十分不公。 上一代的恩怨,实在是不应该留给下一代来承受。宁愿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李云烟寻得机会,还是向柴宗训开了口,恳请他允许元时随驾左右。 “可是谁跟你说了些什么?” 要是换成别人,可能都不敢开这个口。柴宗训见是李云烟为元时求情,暂时先压制住了怒火,想要耐心倾听她的解释。 “陛下多虑了,这只是臣妾一人的想法。臣妾也有孩子,知道他们最想要的不过就是父母的肯定。赵德妃因赵家之罪,多年来屡遭冷落,元时只能凭借自身的努力,获得陛下的关注。” 李云烟站了起来,绕到柜子旁,抽出了一张写过的字帖,交到了柴宗训手里。 “陛下请看,这是之前朝阳从元时那儿错拿的,你看这字,没有下苦功夫,定是写不出来的。上一代的恩怨就应该留在过去,元时日后最多只是一介藩王,不值得陛下如此‘大动干戈’。这次,您不如就带着元时一起去吧?” 第248章 天子驾六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看着这张字帖,柴宗训不禁回想起他登基之初,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来练字,如今的字才算勉强看得过去。 与不少文臣相比,柴宗训虽还是落了下风,不过瞧着元时的字,写得要比他那个年纪好了不知多少,可见确实是花了功夫琢磨,才有眼下这般成果。 “德妃是不是找过你?” “谁都没来找过臣妾,一切只是臣妾一家之言,陛下听得进去就听,若是,臣妾哪一句冒犯了圣意,甘领责罚。” “好好好,朕不问了,就当是你执意为元时说话好了。如今离出发之日,也还有些日子,你再容朕好好想想……” 柴宗训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说明此事还有转机,李云烟也不好继续开口。 当年赵家之事,几乎闹得满城风雨,大周文武上书柴宗训将赵家赶尽杀绝的,不是一两个。 如今赵家已辉煌不在,但宫里还有一个赵家的女儿,若不是因她诞下了皇家子嗣,恐怕也逃脱不了被清算的结局。 数年来,柴宗训之所以选择冷落赵德妃,有一方面的原因正是为了尽可能地保下她。 要是赵德妃盛宠优渥,连带元时也成为柴宗训最看重的皇子之一,大周朝臣可能会想尽办法,让柴宗训将他们母子二人逐出皇城。 柴宗训何愁不知,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归咎于下一代身上,可是生在皇家,哪里有这么多的“宽容”。 “童海,你可知赵德妃最近如何?” 童海倏地停下了手中沏茶的动作,愣在了一旁。他在想,柴宗训为何会突然向他打听起赵德妃的近况? “回陛下,德妃娘娘最近都在自己宫里待着,除了给太后娘娘与圣人请安外,并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在童海看来,赵德妃早已淡出了后宫众人的视线中,低调地不能再低调了。 也罢,元时怎么说都是大周皇室的一员,只带他一个,想必诸臣也没什么话好说。想通之后,第二日,柴宗训便在随驾名单中,加上了元时的名字。 出发前十日,柴宗训传旨,命内阁与枢密院各掌军政要事,遇事不决,遣人八百里加急送至御前即可。一些日常之事,柴宗训特命皇后李纯妍担当监国重任,由她决断便可,不必报予他知晓。 这份信任来之不易,皇后李纯妍似乎又回到了与柴宗训心意相通的“蜜月期”,那会两人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李纯妍亦知晓,这份信任只是暂时的,最多不会超过一年。而且在这段时间,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最后都会由太子元明担责。 换句话说,监国大任做得好,那是皇后李纯妍的本分。如果做得不合柴宗训的心意,哪怕只有一件小事,这份罪责将来都会记在太子元明头上。 为今之计,皇后李纯妍只有小心再小心,任何涉及大周的军政大事,她都要拉上内阁与枢密院与她共同进退,总好过独自一人承受如此重担。 元圣二年六月初六,一切准备就绪后,柴宗训圣驾从东华门出发,一路向着京北府进发。 天子驾六,宽敞舒适的马车中,柴宗训正坐其中,手里拿着沿途州府的税收、人口、土地等奏报内容,一一过目。 这些东西皆是柴宗训月前,命令监察院搜集而来,就是为了此次巡游做准备。 柴宗训圣驾到达的第一站,便是大名府。由于柴宗训并未向各州府宣告,此次巡游会行经何处。 这就意味着,从汴京至京北府中间的所有州府,柴宗训都可能会驾临。 这个决定,打了沿线州府一整个措手不及,他们本以为可以借着柴宗训巡游之际,好好让陛下看看,他们这些地方官员的“政绩”。 现在别说看了,逮不逮得到人都是另外一回事了。柴宗训此举,就是想不与州府打招呼,来一个突然袭击。 但圣驾人数不少,阵仗也大,就算各州府提前不知道柴宗训现在何处,跟着喧闹的人群走,准没错。说来柴宗训也瞒不了多久,到了地界,自然就知道了。 “童海,传符昭愿与五卫都点检前来见驾。” 此次出行,柴宗训将监察院与五卫的精干皆带了出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须臾,符昭愿与五卫都点检前来见驾,原本十分宽敞的马车,瞬间挤进六个大汉,倒是显得有些局促了。 “朕长话短说,此次巡游,朕除了明面上那几件事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暗查我大周是否存在严重的贪腐。这件事,必须由符昭愿来打头阵,校事卫做好配合,其余的人,各司其职,不可懈怠!” “臣等遵旨!” 五卫之中,虎翼卫都点检杨延昭、校事卫都点检李继和,皆是新任履职之人,第一次接手如此重任,还是在柴宗训巡游出京的途中,他们的压力不小。 就如同李继和,其父刚刚才过世不久,但碍于校事卫都点检一职实在是过于重要。眼下侦察军司只能为柴宗训提供远程的情报支持,他身边唯有校事卫可以依仗。 “你们也不必过于紧张,朕还就不信了,在这大周的土地上,还有人敢对我柴宗训动手,那他真是不要命了。” 原本紧张的氛围,瞬间就被柴宗训这一句玩笑话给化解了。众人散去之后,柴宗训压制下去的兴奋感,因此事暂时得以解决,竟又升了回来。 柴宗训拉开轿帘,隔着窗纱望向四周,如今大周再也难见光秃秃的山岭,自大周有了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石炭后,百姓已不用花力气上山砍树了。即使,百姓真的要砍,也会比之前要“手下留情”许多,不会砍得一丝绿色也不见。 石炭的价格是由朝廷统一定价,任何人胆敢加价,经他人举报后,立刻便可被判斩立决,惩罚力度十分之大。 大周商人皆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赚取那为数不多的“黑钱”。 “青山绿水,这才是当之无愧的盛世……” 有了山之后,山上便可滋生出一切生存所需的东西,水源、猎物、草药等,这些都是百姓遭遇饥荒或者天灾之时,最后的生命保障。 当初,柴宗训会盯上北境的石炭,追根究底都是为了能让大周,在遭遇危机之时,拥有这些充当大周缓解内部矛盾的“底气”。 第249章 不可动粗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圣驾抵达大名府之时,大小官员皆分列两侧,恭迎天子。 柴宗训命童海传旨,直入城门,不作停留。府官只好上前为圣驾引路,好让柴宗训能够尽快下榻行在。 “大名”是公元前661年,春秋晋献公十六年时,掌卜大夫卜偃从“魏”中测解出来的,说它是兴旺强大起来的吉词。 在柴宗训选定京北京南二府作为新都之前,此地正是大周陪都,本就建有供大周天子下榻之所。 大周最开始定都汴京,有经济、政治、军事等多种原因。四代以来,关中的经济的优势已被战祸消耗殆尽,汴京漕运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 定都汴京城后,大名府的地位也就变得越来越重要,辽国未灭、幽云十六州未归之时,黄河之北成为大周北部的天然屏障,也是周辽双方的必争之地。 大名府这个河北第一重镇也就顺势成了大周扼守辽国咽喉的前线,成为陪都。 如今辽国早已成为历史,大名府也就失去了其战略作用,直至被柴宗训降为普通州府。 不过,在大周正式迁都京北府之前,大名府对于汴京而言,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战略防御作用。 在此前监察院收集的资料当中,柴宗训并未发现大名府存在严重贪腐,过境此处不过是为了给大名府留下最后一丝体面,让其平静地退出历史舞台。 几个皇子公主算是第一次出远门,以往他们都只困在汴京皇城之中,这好不容易有机会随驾出宫,自然不肯好好待在原地,一个两个都闹着要出去见见世面。 圣驾虽只在大名府停留几日,但柴宗训也知道困不住这些“混世魔王”。 “童海,让玄甲卫跟在他们身后,朕不想看到任何意外发生。” “是。” 获得柴宗训的首肯后,李云烟她们几个便带着孩子出了门。元时自知,他能跟着柴宗训出来这一趟,已是不易,不想再横生枝节,便自告奋勇留了下来。 众人见劝不动元时,也就随他而去了。 一行人的动作,并没有惊动当地官员,何况他们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柴宗训身上,想着如何能够近水楼台,好得柴宗训的青眼,挪一挪现在的位置。 “衙内,您今日为何郁郁寡欢?” 一位穿着华丽、长相白皙的年轻贵公子,正在自饮自酌,看起来十分苦闷。 “不说了,这几日圣驾亲临大名府,我父亲就让我收敛着些,别给他惹事。没法子,我只好躲到这里自娱自乐来了……” 周遭众人与这位贵公子一样,也都是大名府大小官员家的子侄,贵公子之父,正是这大名府的府官。 辽国早已不在,大名府的军事功能日渐消退,唯余漕运一途,尚且还能拿得出手。这也导致,早先被武将压制的文官,这些年得以依靠漕运反客为主。 不少人借助漕运上的政绩,升迁至了汴京。这也是为何大名府官员如此着急想要面圣的原因。 父辈们皆醉心仕途,子侄辈们面对这一时之间带来的巨大改变,逐渐忘形,只好日日在这大名府中为所欲为、无的放矢,幸而到如今并未惹出什么大的麻烦。 坐在楼里的贵公子,倏地发现,斜对面竟出现了几位姿色不俗的娘子。 众人见他的注意力被窗外给吸引了去,便也顺着他的方向,向外看去。 “这……这大名府何时出现了这等姿色的小娘子,我们竟不知道!” “谁说不是呢?但我瞧着这三位娘子,人手牵着一个小娃娃,莫不是已嫁作人妇?” “啧啧啧!这等容貌的小娘子,怪不得衙内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贵公子放下手中的酒杯之后,径直起身。走到门外时,原本候在此处的几个彪形大汉紧跟着他的步伐出了酒楼。 众人见他神色匆匆便朝着对面店铺走去,心中也猜到了几分。 “看来这回,我们哥几个又要托衙内的福,沾沾这几位小娘子的脂粉气了!” 李云烟几人正领着孩子们,在一处店铺中挑选各自的心爱之物,这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每一样都十分精致,正好带一些回去给柴宗训也尝一尝。 玄甲卫虽奉命保护几人,但李云烟等也不想让他们扰了兴致,便让他们乔装打扮之后,远远地跟在几人身后便可。 “姨娘,我要这块!” 朝阳指着一块栗子糕大声喊道,出门在外,李云烟几人唯有按照民间的叫法,让孩子称她们为姨娘,以免暴露身份。 “母亲”二字,只有皇后李纯妍才有资格匹配,而她们是万万不敢肖想的。 虽说如今出门在外,但如果真的让孩子称呼她们为“母亲”,难保不会传到李纯妍的耳朵里,到时岂不是只会徒添不必要的烦恼。 “你看看,姨娘这都选了十七八块了,待吃完这些,我们改日再来买可好?” “这位娘子说得极好,大不了改日我买了来,亲自送到娘子府上。” 贵公子不知何时,从李云烟身后冒了出来,还自以为是地插话,打断了她们母女二人之间的对话。 朝阳哪里见过这么无礼之人,直接开口拒绝了他的好意。 “不劳这位叔父费心了,爹爹自然会让人给我买的……” 朝阳将柴宗训搬了出来,本来是想让贵公子知难而退,赶紧消失在她们面前。 没想到贵公子丝毫没将朝阳的话放在眼里,又向李云烟走近了一步。 今日出门时,元晏死活缠着王淑妃不放,许是因为今日王淑妃穿了一件平日元晏最喜欢的草绿色衣裙,才会让元晏眼前一亮。 贵公子出现之时,抱着元晏的正是王淑妃,她们距离李云烟母女还有些距离,暂未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贵公子一点一点地靠近李云烟后,逐渐被她身上的香味所吸引。这种味道,包含了多重香味,有元晏的奶香,李云烟衣裙上的果香,与她本身自带的香气。 自进宫以来,李云烟何时被如此无礼地对待过,她怒不可遏,拿起货架上的糕点,直接往贵公子身上砸去。 贵公子流连烟花之地日久,方才又喝了几杯酒,身上的味道既复杂又难闻,李云烟在砸完糕点之后,顿觉胃中逐渐翻涌成浪,十分难受。 骤见贵公子被李云烟砸了,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大汉,本想上前制服李云烟,不料却被他拦了下来。 “不妨事!万不可对小娘子动粗!” 第250章 自然要请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店铺中巨大的嘈杂声,终于引起了王淑妃与潘贤妃的注意,她们眼见李云烟母女俩被好几个大汉给围住,急忙跑到李云烟跟前。 “光天化日,你们想欺辱良家吗?简直是无法无天!” 店铺中的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这不是府官家的公子吗?见他的下人正围着好几位小娘子不放,众人心照不宣,皆猜到他八成是看上人家了。 大名府中谁不知道,府官家的公子最好美色,见一个“爱”一个。 被他看上的人,无论最开始是否自愿,在这大名府中,她们到最后都会变成“心甘情愿”。 眼下,贵公子家中已有不下十位姨娘,但他仍不知收敛,日日在这城里晃悠,见着容颜娇丽的女子便收进房中。 这几日,圣驾亲临,众人皆以为他会“偃旗息鼓”几日,不料又想故技重施。 “唉你说这几位娘子怎么这么倒霉,偏偏遇上……” “谁说不是呢?他仗势欺人的样子,我见了好几次了,每一次以为他快要被绳之以法,结果都石沉大海了。” “看来,这几个小娘子要遭殃了……” “圣驾在此,都不见他有丝毫收敛,真是作孽啊!” 随着百姓们的声讨声越来越大,贵公子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他原本是想“请”几位小娘子到楼里一叙,结果还未向她们发出邀请,就先挨了几块糕点。 “王姨娘,他欺负我们,还想对姨娘无礼!” 朝阳扬起小脸开始向王淑妃告状,今日她势必要好好修理一番这等嚣张之人。 潘贤妃见势不妙,早已偷偷拉着元晔溜出店铺,向玄甲卫报信。 埋伏在此的李守节,见潘贤妃一脸焦急地大喊,立刻带人冲了过来。 “快……快去,有人想要对李贵妃与朝阳不利!” 话毕,李守节带着人二话不说就冲进了店铺中,果然发现,有好几个大汉正围着李贵妃与朝阳公主欲行不轨。 “上!” 玄甲卫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面对这几个在身形上远超他们的人,却无丝毫胆怯。 只见他们两人围攻一个大汉,专门朝着大汉的薄弱之处攻去,下盘、眼睛、太阳穴等,没多久便将他们按倒在了地上。 贵公子眼见玄甲卫冲了过来,动作凌厉,还似有一股若隐若无的杀气环绕在他的身旁,没几下就将数名彪形大汉打倒,功夫实在了得。 “大家都没事吧?” 李守节自打听完潘贤妃的话,背上冷汗就没有停过。若是李云烟与朝阳公主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敢肯定,自己一定是第一个被判斩立决的五卫都点检。 “无事,幸好你来得快,快将此人给本公主拿下!” 朝阳一脸怒气地指着一旁的贵公子言道,这人竟然敢觊觎李云烟,让他死上一百遍都不为过。 元晏小小年纪,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顿时被吓得不轻,李云烟唯有将其抱在怀里,加以安抚。 “是,朝阳公主!” 众人在听到“本公主”三个字时,还没有将几人的身份当一回事。待李守节道出这位公主,竟然就是当今天子之女朝阳公主之后,大家纷纷跪了下来。 贵公子倒不是直接跪下来的,而是因腿软站不稳,继而瘫倒在地。 既然这小姑娘的身份是朝阳公主,那她口中的“姨娘”,岂不是陛下后宫的妃嫔? 见贵公子终于因恶行昭昭,被玄甲卫拿下,路过的百姓皆赞不绝口。 贵公子那些狐朋狗友,在楼里发现玄甲卫冲进去的那一刻,还以为他们就是这几位娘子的家丁,直接冲了下来,想要助贵公子一臂之力。 谁知,他们正巧撞在了玄甲卫的枪口之上。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府官家的公子下手,奉劝你们赶紧放人,我们尚可在府官面前替你们说上一两句好话,或可免了这死罪。” “哦?我们不过是将这为非作歹之人扣住,这就是死罪了?不知这罪是你们谁定的?” 若是今日出门,玄甲卫不曾随侍在侧,她们几个妇孺,不知会被这府官之子如何对待。李云烟原本还想不明白,大名府官为何会容忍他们至此,却没想到这贵公子竟是府官家的公子。 “自然是我们大名府的规矩,识趣的话,劝你们赶紧放人,要不然休想走出大名府!” 李守节才不跟他们几个客气,一个眼神,示意手下将人一起捆了起来。 一行人押着他们回到行在之后,柴宗训正巧忙完了手上的事,见童海来报,贵妃有事求见于他。 “烟儿可有说是何事?” “贵妃并未明说,只是恳请陛下即刻移驾前院。” 柴宗训心下了然,李云烟她们今日结伴出行,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不会一回来,就急着请他去见。 到了前院之后,柴宗训发现李守节正押着几个年轻公子跪在那儿。 贵公子几人一路被压到此地,就算是傻子也猜得到,他们究竟得罪了谁。 当柴宗训一身金黄龙袍现身后,几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已在心里为自己判了死刑。 “陛下,臣妾几人今日本想给陛下带些精致的糕点回来,谁料这位公子硬是想要借着糕点之名,企图对臣妾无礼。朝阳见臣妾受了欺负,气不过说了他几句,他的手下立刻便将咱们母女围了起来。若不是玄甲卫相救,臣妾等恐怕……” 柴宗训再次看向几人之时,眼神已经与方才大不相同,现在的他眼中充满了杀意,恨不得将他们立刻拉出去处死。 “陛下,为首之人正是府官之子,其余的也是大名府官员家中子侄,可否要龙骧、虎翼二卫,将他们家中的长辈请来。” 李守节这句话补得时机刚刚好,他的意思很明显,这些人之所以敢对李贵妃无礼,无非就是仗着家中长辈的身份。 今日若不是玄甲卫在侧,李贵妃几人还不知结局如何。且看他们驾轻就熟的模样,平日里定有不少人遭了他们的毒手。 “人,自然要要请的。” 话毕,跪在地上的几人活着的希望彻底破灭。为了平息柴宗训的怒火,平常疼爱他们的家中长辈,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推他们出来送死,以求换取家族的生机。 须臾,大名府大大小小的官员皆被龙骧、虎翼二卫“请”了过来。 天子禁卫亲自来请,大名府官还以为柴宗训迫不及待要嘉奖于他,马不停蹄地便跟着二卫来到了行在。 众人高高兴兴地行礼之后,突然发现眼前的阵仗好似有些不对。柴宗训召见他们,若仅是为了政事,李云烟等后妃就不应在此。 “臣斗胆请问陛下,特意遣龙骧、虎翼二卫宣召我等前来……” “你们好好看看,这些人你们是否认得。”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玄甲卫押了好几人上前,他们统统被反绑住双手,脸上不多不少都出现了一些瘀伤,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你……你怎么会在此?” 第251章 河间“禁地”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此时被宣召前来见驾的大名府官员发现,眼前几人不正是他们自家子侄吗? 贵公子几人眼见家中长辈一个个都让柴宗训请了来,求生的本能,使得他们开始不顾一切地大喊。 “父亲……父亲快救救我!” “您替儿子向陛下求个情吧爹爹……” “您可算是来了!” 柴宗训不厌其烦,挥手示意李守节,让他们闭嘴。 直至贵公子等人,每人嘴里都被塞了一方帕子之后,柴宗训的耳根方才清净下来。 大名府官员见此情形,就算柴宗训不说,他们也猜到了七八分。 见状,众人纷纷下跪,开始为家中子侄求情,希望他们所犯之罪不大,如此还尚能保他们一命。 “陛下,犬子无知,冒犯圣驾,还请陛下看在臣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份上,饶了他吧!”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句话,若是放在今日之前,朕或许会信你三分,可眼下,朕半个字都不会信,你可知他们究竟所犯何罪?” 面对柴宗训的质问,下跪众人没有一个人胆敢回答,他们心里大概也清楚,这些家中子侄们,平日里在大名府,没少干过让他们“操心”的事。 见无人回答,柴宗训一个眼神示意李守节开口,他当时也在现场,说起话来比较有说服力。 “诸位,这几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冒犯李贵妃与朝阳公主,还命手下将两位围了起来。若不是玄甲卫及时赶到,这后果……” 完了,一众大名府官员脑海里不断闪现这两个字。他们中,大多知晓,几人最喜欢拦路调戏良家妇女,个个家中都养着十几个姨娘,这还是见得光的。 要是算上那些见不得光的,恐怕人数上还要翻上一番。 大名府众多官员醉心官场升迁之事,对子侄们的管教一再松懈,方才酿下了今日大祸。 更何况,几人如今得罪的是大周贵妃与公主,众人自觉,方才那句求情的话,实在是多余了。 唯有大名府官还在犹豫,贵公子是他家的独子,前几日明明吩咐过他,圣驾停留大名府期间,莫要在外面惹是生非,好让他这个父亲少操些心。 怎料,贵公子全然将他父亲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还惹下了如此滔天巨祸。 李守节的话,相当于是在给大家提个醒,这几个人恐怕活不了了。念在此罪乃是他们几个犯下的,柴宗训大概率不会牵连其家族中人,他们眼下最好的脱身之法,就是弃车保帅。 方才还信誓旦旦要为家中子侄求情的人,话锋一转,立刻向柴宗训表忠心。 “陛下!他们犯下如此罪过,万死不足惜,臣教子无方,还望陛下恕罪!”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几个混账任凭陛下处置!” “令贵妃娘娘与朝阳公主受惊,臣无颜面君啊,请陛下赐其死罪!” …… 听罢,方才还在犹豫不决的大名府官,也倒戈相向,决定舍弃亲子,只求能换来一家的平安。 “既然你们也赞成严惩,那朕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传旨,将他们流放至南扶桑洲,永世不得再返回大周。” 话毕,大名府官员瞬间瘫坐在了原地。相对北扶桑洲而言,南扶桑洲的环境更加恶劣,贵公子一行人很显然皆是家中娇生惯养出来的纨绔子弟,将他们丢到南扶桑洲,真的还不如当场杀了他们。 况且,永世不得返回大周,岂不是彻底断绝了他们的念想。 当初赵氏犯下谋逆大罪,柴宗训也只是将赵氏一族流放至大周以南,至少人还在大周境内。 可如今,贵公子等人若是被流放至南扶桑洲,此生众人与其怕是难以再相见。 “陛下!求陛下开恩!陛下,臣……” “依朕看,你们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在来大名府之前,朕只让监察院暗中查探此地是否有贪腐之患,结果令朕十分欣慰。不想,大名府最大的问题并不是贪腐,而是仗着你们的权势,肆意妄为的家中子侄。” 最终,大名府的官员全都惨遭革职查办,由吏曹院替换一批新的官员上任。 吏曹院长范旻为保府官一职,短时间之内不再出差错,专门调来了一位曾在大名府任职,且政绩卓著的官员前往。 此人正是寇准,他此时正在财政部专司盐铁一事,收到吏曹院的调令之后,马不停蹄地往大名府赶。 寇准曾任大名府下辖县之县令,一上任,便发出文告,下令除了大周规定的赋税和徭役外,其它有关税收一概废除,不得巧立名目,大大减轻了百姓的负担。 而且,每当收缴赋税和摊派徭役时,寇准不许下属擅下文书,也不准衙役们横行乡里、鱼肉百姓。 寇准没想到,时隔数年,他还能有机会回到大名府任职,故地重游。 大名府一事,极大地影响了柴宗训巡游的心情,几位嫔妃以及皇子公主们的安全,也受到了玄甲卫更严密的保护。 离开大名府后,柴宗训不曾在路上多做停留,直奔河间府而去。监察院呈报给柴宗训的奏本中,言道河间府地处南北交界,商贸本应十分兴盛。 可实际上却恰恰相反,河间府近些年已成为不少商人眼中的“禁地”,其中缘由,很可能就与河间府有关。 商贸不通的危害性不言而喻,河间府百姓手中的粮食蔬果卖不出去,因运输成本高,卖去相邻的州府也没有价格优势。 买东西也是一样的道理,河间府本地没有的商品,百姓可能也得付出更多的银钱,才能从极少数商人手中买到,可谓是有价无市。 数年下来,此情此景造成了河间府财货匮乏、商贸不振的现状。 思及此,柴宗训才决定直接前往河间府一探究竟。毕竟日后京北府营建好后,河间府作为商贸中转州府的地位会越来越凸显,及早干预,还能省下不少功夫。 符太后本来还想让柴宗训在大名府停留几日,她好前往兴化寺为国祝祷。 兴化寺曾在三十年前毁于水患,柴宗训将大理国纳入大周版图后,各地佛门信仰得以重新焕发生机。兴化寺作为佛门一宗之祖庭,已于十数年前重建。 不过,当符太后得知柴宗训之所以立刻摆驾的原因后,只是着人前往兴化寺以她的名义,添了许多香油钱,最终并未亲自前往。 “此次陛下出巡,老身本就是厚着脸皮一起跟来的,这会子还是不要给陛下添麻烦了。待回京之日,老身再亲往寺中,了此心愿。” 第252章 九曲回环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因目的地明确,圣驾并未在路上耽误多少行程,几日后便抵达了河间府。 河间府大小官员,一早便在柴宗训的必经之路上跪迎圣驾。 此次,柴宗训一反常态,亲自点了府官随驾一同入城,也好让河间府官郭清放下警惕,给监察院足够的时间将此事打探清楚。 “陛下能够驾临河间府,实乃臣之莫大荣幸!” “不必多礼,朕只是路过此地,待不了几日。” “陛下说笑了,就算陛下只是踏足河间府,臣等也是欣喜万分。行在已备好,臣给陛下引路。” “不必了,这些事就让下面的人去做吧,你陪朕坐坐,好好聊一聊这河间府。” “臣遵旨!” 紧接着,河间府官郭清便从西汉文帝在河间府建河间国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北辽。 待他说完之后,柴宗训的圣驾也到了行在前方。 “陛下,到了。” 童海不知为何,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河间府官郭清,他前前后后啰嗦了将近三刻钟,将原本属于他的座位给霸占了。 害得童海只好坐到了轿厢门边,这会他都觉得,这腰已经不是他自己的腰了。 柴宗训装作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实际上早已听得厌烦不已。 河间府官郭清所说的,柴宗训登基之初便已知晓,那会河间府仍在北辽手中。 柴宗训临走时,让河间府官郭清明日一早再来听命。说罢,柴宗训转头就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步入行在,丝毫没有理会呆愣在原地的河间府官郭清。 柴宗训此举,让河间府官郭清一度觉得,方才在轿厢中的他,与现在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如何了?” “回陛下,我们提前一日抵达河间府,确有发现。不少百姓皆道,或许是因陛下圣驾到来,河间府中的商贸较之以往兴盛了一点。不过据臣查探,这些商人大多是从南方而来,并无邻近州府之人。” “你继续留意着,朕总觉得这河间府官郭清不简单。你安插在此地的监察院探子,是否向你汇报过河间府的不妥之处?” “……并没有,陛下是怀疑?” “我们来了,有些东西就不那么好发现了。” 柴宗训的担心不无道理,监察院的探子遍布大周,难免会有反水之人。 说不定在这河间府里,符昭愿还能亲手逮住一两个。 第二日,柴宗训正想宣召河间府官郭清前来见驾,让他细说一番,河间府这几年以来,为何商贸不兴、货运不通。 不料,柴宗训早起梳洗之际,童海竟发现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躲在窗外。 “来人啊,有刺客!” 伴随着童海的一声大喊,随侍在柴宗训门外的玄甲卫立刻就将此人拿下了。 “令陛下受惊,臣罪该万死!” “无妨,这点事还不足以吓着朕。” 待李守节将那名所谓的刺客押至柴宗训面前时,他竟开始喊起冤来。 “陛下!我……我不是刺客!我只是想求陛下替我伸冤!” 说罢,此人竟开始磕起了头,咚咚咚……砸地地板直响。 “哦?你有何冤情?说来朕听。” 柴宗训见此人胆色平平,不像是那等想要弑君的刺客,说不定还真的有冤情。 “小人姓乔,名子基,本是广州人,数月前我与父亲前来河间府贩卖珍珠。一日,在我出门谈生意之时,父亲突然暴毙而亡。待我返回,河间府已将我父亲的尸体带走,就连珍珠也以不见税票为由,一并查抄……” 而后,众人还从乔子基口中得知,河间府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就私自将其父的尸体火化。 乔子基屡次击鼓鸣冤,河间府皆回以棍棒。他无奈,只好到邻近州府告状,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听闻圣驾到来,乔子基好不容易用仅剩的银两,买通了给行在送菜的商贩,将他带了进来,求见柴宗训,好诉说冤情。 柴宗训听罢,瞬间怒火中烧。从古至今,百善皆以孝为先。河间府所作所为,让乔子基未能送其父最后一程,放在哪个朝代都说不过去。 况且,柴宗训从来没有下过任何旨意,让那些丢失税票的商人以货物充公来代替,这绝对是河间府在阳奉阴违。 “符昭愿,朕命你以乔父之死为突破口,给朕仔仔细细地查!” 乔子基肆意窥探帝王行踪,情有可原,柴宗训最终并未降罪。只是让监察院好好保护乔子基,直至此案水落石出。 符太后等人听闻柴宗训遇刺,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不料竟是一场乌龙。 “让母后担心了,不过这河间府确实有蹊跷,近几日你们还是留在住处为好,以免发生什么不必要的意外。” 见符太后等人走后,符昭愿倏地想起一事,或许与河间府此案有所关联。 “陛下,这河间府官郭清,据臣所知,其父乃是太子舍人郭粲,岳父是南部战区副将韩崇武。” “这韩崇武,是否正是韩重赟之子?” “正是!” 提及韩重赟,柴宗训当即便回忆起了此人。韩重赟年少从军,原本隶属太祖麾下。 元利元年,柴宗训为避免“陈桥兵变”重演,或将赵匡胤身边的得力之人,调离军中岗位,或一一分解其势力为己所用,韩重赟就是在那时被调离汴京。 后赵匡胤倒台,其麾下势力转而成为了柴宗训攻灭各个割据势力的先锋,这其中也包括韩重赟。 符昭愿言道,其子韩崇武,也曾在演武堂学习过战略、战术,后被调往南部战区,直至升任战区副将。 原本,柴宗训还想在钱弘俶之后,将南部战区交到韩崇武手里,若是此番,河间府一案查实与韩崇武有关,他不止会失去日后的升迁机会,连现在这个位置,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你放心大胆地查,朕给你撑腰。” 符昭愿等的就是这句话,若是没有柴宗训的首肯,他一个人,还真不敢单挑太子舍人与战区副将这两尊大佛。 为了不让郭清起疑,柴宗训还是决定按照既定计划,召见他。 “陛下圣安,不知陛下昨日睡得可好?” “不错,你给朕选的这个院子也十分清新雅致。朕听童海说,这院子里还有一处九曲回环的连廊,横亘湖中,煞是好看。改日,你也陪着朕去看看。” 第253章 与您何干?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陛下有命,臣自当奉陪!臣今日还带来了河间府近些年来,人口、税收等记录,还请陛下过目。” “不急,先放那儿吧。朕若是没记错的话,你父乃是太子舍人郭粲?” 郭清见柴宗训对他带来的东西,丝毫没有兴趣,反倒与他唠起了家常,瞬间放下了心中的警惕。 圣驾不过停留河间府几日,郭清自认为,短短数日,柴宗训未必能发现此地的蹊跷。 更何况,在郭清的“安排”下,任何有可能暴露河间府弊端的证据,皆被他暂时转移到了邻近州府,就算柴宗训要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郭清很显然漏掉了一个重要的人证,他天真地以为将此人逐出河间府,就万事大吉了。 殊不知,这个人证已经偷偷潜回到了河间府,并且已经与柴宗训见过面了。 柴宗训这是故意在尽量拖住郭清的脚步,让符昭愿能有时间暗中查探。 监察院位于河间府的探子,许是发现了什么,在符昭愿出手之前,先选择了自尽。 见此,符昭愿对河间府之事,原本只有七八分的怀疑,只单凭乔子基的一面之词,还尚不足以给郭清定罪。 眼下,监察院的探子一死,符昭愿十分确定,这个郭清一定有问题。 按照乔子基所言,他们父子俩手里的珍珠品质不错,假设按市场价来交易,怎么着也价值数千两白银。 符昭愿猜测,这批珍珠如果真的被郭清等人以查抄的名义,进了自己的口袋,他们必定会尽快将这些珍珠换成银钱。 一来可以销毁证物,二来谁也说不清楚这些钱的来历,到时候就算拿下郭清,他也可以说这钱是通过其他途径得来的。 符昭愿苦思冥想,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既然河间府商贸不兴,那郭清等肯定不会在河间府交易,极有可能会将手里的珍珠放到邻近州府出手。 “郭清贵为河间府官,不会将把柄放在我们眼前。速派人前去邻近州府查探,看看有没有人月内收过一批来自南方的珍珠。” 柴宗训今日宣召郭清,与他唠了半日家事。第二日、第三日依然如此,这份圣宠,使得郭清开始幻想,柴宗训是否有意提拔于他。 第四日一大早,符昭愿将查到的线索告知了柴宗训,乔子基所言确有其事。 “陛下,据臣派去查探的人来报,郭清借外室的名义,将这些收敛来的不义之财,统统放到了邻近州府寄卖,所得银钱皆充作了郭清私库。” 符昭愿还查到,整个河间府几乎都是郭清的帮凶,他们一边制造意外,一边侵吞过往商旅的货物,据为己有,再以各种名义打发苦主,借此掩盖他们的恶行。 监察院的探子,八成也是收了郭清的贿赂,才答应替他隐瞒河间府的消息。 若非柴宗训命符昭愿在出京之前,专门派人先行暗查了一遍沿线途经的州府,这个郭清的罪行还不知能瞒天过海到几时。 “陛下,乔子基父子的那批珍珠,臣查到都被郭清等人给贱卖了,只剩下这最后一斛。数年之内,经郭清之手送至邻近州府寄卖的东西,臣估计其价值多达百万两之多,数目惊人……” 柴宗训想到郭清可能真的贪了不少,却没想到他的胃口竟会这么大。 “传龙骧、虎翼二卫,立刻将河间府大小官员收押待审。传旨内阁,让财政、商务、司法三部派人赶至河间府,与监察院一同查办此案,不论涉及到了何人,皆要一查到底,还商旅一个公道。” 除此以外,符昭愿还向柴宗训提议,乔子基状告河间府一案,邻近州府无人愿意受理,不排除他们早已与郭清狼狈为奸。 “臣请旨,但凡乔子基去过的邻近州府,其专司刑狱的官员,也一并拘押到河间府审问。” “朕准了,手上干不干净,总得查了才知道,去办吧。” 若河间府官员全体入狱,此地的大事小事还需有人料理,柴宗训只好传命于吏曹院,三日之内,调来一批精干之人,署理河间府事。 郭清今日一大早就起来了,他正准备收拾妥当后,前往行在向柴宗训请安。 没想到,龙骧、虎翼二卫之人已经闯入了郭清府中,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他给制住了。 “敢问郭点检,我这是犯了什么罪,竟劳龙骧、虎翼二卫亲自来拿?” “死到临头了,还在顾左右而言他,我拿你是奉了陛下旨意,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郭守文便让手下将郭清带了下去,继续去往别的官员府中拿人。 见柴宗训都将禁卫军搬了出来,郭清这才开始急了,他心想,莫不是那件事已经被柴宗训知道了? “不可能不可能……” 郭清在得知柴宗训准备一路巡游至京北府之时,早已将所有能够指证他们的证据藏匿在了邻近州府,又怎会如此轻易就露馅? 还觉得有一线生机的郭清,想着这或许只是一场误会,毕竟前两日柴宗训对他展现出的恩宠,无论是谁都能轻易瞧出来。 况且,让郭清到现在,表面上仍能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不外乎就是仗着其父、岳父的地位,关键时刻一定能够保下他。 受了一天牢狱之灾的郭清,内心越来越烦闷,自打郭守文将他关押起来之后,审也不审,看守他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使得他一直都处在烦躁不安的状态。 内阁收到柴宗训的旨意后,三部之人决定先行赶往河间府,而吏曹院替补的官员随后再出发。 在此期间,符昭愿加快了收集证据的速度,河间府的百姓、商旅,听闻郭清已经被柴宗训下旨关押了起来,一个个都开心得不得了,连夸柴宗训是位明君。 “这明君二字,朕担待不起,河间府数年之困,今日方解,朕只恨来得晚了。” “陛下莫要责怪自己,这都是郭清等人的错,与您何干?” 第254章 酒醒梦醒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郭清被捕入狱后,童海第一个拍手称快,圣驾刚刚入城之际,他就看郭清不顺眼了,这不事实证明郭清确实也不是一个好官。 “你不懂,归根结底,还是制度上扎得不牢固,必须要让他们知道这贪腐的代价有多大,他们才不敢随意伸手向百姓、商旅‘要钱’。” 童海虽然不太明白柴宗训所言何意,但只要是柴宗训要做的事,童海都一如既往地选择支持,这背后包含的或许就是柴宗训与童海二人一起长大的情谊。 内阁所派之人,也在今日抵达了河间府。柴宗训将一众人等,全都交由他们处理后,便决定先行离开河间府,前往京北府。 “听着,有任何结果,立刻着人告知朕。朕只有一个要求,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臣等遵旨!” 第二日,圣驾起行,前往京北。受符昭愿之命,监察院留下一名颇受其重视之人,参与审理此案,此人名唤陈世卿。 河间府一案,涉案官员众多,即使柴宗训钦命四司会审,短时间内怕也难以厘清案情。 柴宗训此次出巡,还是为了京北京南二府营建之事,查办贪腐重案还是留待他们去办。 自出汴京以来,一路上不算太平,柴宗训只希望京北府一应大小事,元明皆能安排妥当,无需他再多费心。 数日后,圣驾终于抵达京北,太子元明与一众官员已在城门处等候多时。 这座城市,对于柴宗训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千年之后,他就是从这里…… “儿臣恭迎父皇、皇祖母。” “陛下圣安,太后娘娘万安!” 柴宗训看着眼前似乎有点晒黑了的太子元明,满意地点了点头。 符太后则是直接拉过元明,上下左右认真地看了一圈。 “比正旦那会瘦了许多,这才半年,这孩子定是没有将祖母的话听进心里。太子妃,你来说说看,太子是不是总忙得不见人影?” “皇祖母您可算来了!您可得好好说说太子,孙媳的话不管用。” 魏昭堇一番话,将符太后逗得十分开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与太子妃二人的感情甚笃,不然魏昭堇定不会如此开玩笑。 “太子殿下,圣人此番被陛下钦点监国,实在是脱不开身。不过圣人给殿下与太子妃准备了不少东西,这回都带了来。” 谢过李贵妃之后,太子元明急忙请柴宗训等先行入城安置,京北府中已安排好了行在。 皇后李纯妍不在,即使李云烟贵为贵妃,也大不过太子妃去。 圣驾抵达京北府后,柴宗训等人的一应衣食住行,皆改由魏昭堇来安排。 对此,符太后自然是无比赞成,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提前学着点并无坏处。 柴宗训也是如此认为,再者,圣驾自出京以来,这块一直是李云烟在负责,柴宗训心疼她已操劳了一路,交给太子妃魏昭堇后,李云烟也能好好松快松快。 当晚的接风宴上,柴宗训喝多了几杯,人送到李云烟住处时,已不省人事。 “贵妃娘娘,陛下就交给您了。” “大官放心,你先下去歇着吧,一路舟车劳顿也累坏了。” “多谢贵妃娘娘体恤……” 酒宴散得晚,朝阳与元晏年纪小,早已入睡许久。李云烟料到今晚柴宗训有可能会过来,便等到了现在,谁知他竟喝得如此醉。 “陛下,陛下?” 见柴宗训毫无反应,李云烟只好褪去他的外衣、鞋袜,取下他的发冠,让他睡得舒服些。 “我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倏地,李云烟清楚得听见,柴宗训嘴里似乎在说着酒后胡话。 “回来了?陛下您是说回哪里了?咱们这是在京北府,不是汴京城。” 见柴宗训没有回应,李云烟只好吩咐宫人打来一盆热水,亲自伺候柴宗训。 “陛下,您可知道?臣妾入宫本非自愿,父亲死后,更是万念俱灰,若不是元晖,臣妾恐怕早已远离皇城,哪里还有机会诞下朝阳与元晏。” 李云烟轻轻擦拭着柴宗训的额角,她仔细看着他那与元晖几人相似的眉眼,很庆幸自己当年没有因一时之气离宫。 “陛下,臣妾此生别无所求,只愿能与陛下终老白头,您往后可不能这么喝下去了,伤了身子,还能有谁像您这般,对臣妾如此宽容。” 此时的柴宗训,正梦到自己回到了那片熟悉的热土,一千多年后的京北府,红旗飘扬、人声鼎沸,原来是又到了一年的国庆…… 正当柴宗训站在人群中,准备开口唱起那熟悉的旋律时,一转眼似乎又回到他登基之初的场景。 柴宗训看见,赵匡胤身披黄袍,正率领一众将士逼他逊位。 面对如此情形,符太后只好紧紧抱着柴宗训,选择妥协,“禅位”于赵匡胤。 柴宗训见此,大喊道:不可!奈何无一人听得到他的声音,柴宗训十分清楚,今日过后,他自己,连同几位弟弟,已经开启了生命的倒计时。 就连整个中原,也从此刻开始,迈入近三百年的混乱无序。 柴宗训想要做点什么,但他发现其四肢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嘴巴能够发声。 一种无力感扑面而来,将柴宗训瞬间拉回到了现实。 待柴宗训睁开眼后,发现身边躺着的人正是李贵妃,他方才知道刚刚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而已。 “酒醒了,梦也该醒了。” 柴宗训的动静,吵醒了原本还在熟睡的李云烟,她揉了揉眼睛,发现此时才刚刚天亮。 “陛下您醒了,昨日您喝醉了,如今可还有哪里不适?” “朕无事,辛苦烟儿照顾了朕一夜,没累着你吧?” “陛下喝醉了只知道睡觉,臣妾只是替您宽了外衣、鞋袜,顺便给您梳洗了一番而已,谈不上累。您怎么起得这么早?” 柴宗训走到床边,替李云烟掖了掖被角,京北府已经入秋了,早晚还是有些冷感的。 “今日,朕打算与太子先去祭拜太祖、世宗的陵寝,改日你们再一同前去。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吧,朕就先走了。” 送走柴宗训后,李云烟也睡不着了,干脆起身,去看看朝阳与元晏睡得如何。 简单收拾过后,李云烟一出门就撞见了太子妃魏昭堇一行,只见她行色匆匆,似有什么急事。 第255章 突发高热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太子妃这是?” “贵妃娘娘起这么早,是昨晚睡得不好吗?” 圣驾一到,魏昭堇内心便早有准备,这段日子她怕是没那么轻松了。 谁想这第一天,符太后身边的人就传话来,说是元曦病了。魏昭堇一听这话,就急忙赶了过来。 “陛下昨日酒醉,宿在我这儿,说是今早要与太子殿下一同前去拜谒太祖、世宗的陵寝。我见天也亮了,干脆就起了,想着先去看看孩子们。太子妃这是?” “皇祖母那儿传话,说是元曦有点不大好,我这不也是急匆匆地收拾了一番,准备过去。” 说罢,李贵妃便提议,与太子妃魏昭堇一同前去,也好搭把手。 今早柴宗训前来请安,说是准备和太子出城拜谒太祖、世宗陵寝。 符太后原本也打算一同前去,怎料元曦半夜突然发起了高烧,她不放心元曦,也就没有成行。 “怎么样?这烧为何还没有退下去?” “回太后娘娘,圣驾一路北行,七大王恐是累着了,加之京北府这时节也比汴京城要冷不少,以致七大王高烧不断。” 符太后心疼地用冷帕子,不断擦拭着元曦的脸颊、额头,尝试为他降温。 元曦自小就养在了符太后身边,他几乎没有见过亲生母亲,对符太后的依赖最深。 祖孙二人相互作伴,度过了不少幸福愉快的时光。 对符太后而言,她早已将元曦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付出了仅次于柴宗训的关怀与爱意。 “为今之计,只有先将这高热降下去,臣会先对症下药,还请太后娘娘吩咐宫人,不断用这冷水为七大王擦拭。” 说罢,太子妃魏昭堇与李贵妃二人,恰好也到了门外。 符太后见魏昭堇与李云烟来了,话里话外都是在责怪自己不够细心,才导致元曦遭此劫难。 “太后娘娘不必忧心,这孩童的身子本就比咱们这些个大人要弱一些,臣妾养过三个孩子,几乎隔一段时间就得来上这么一次,来得快,好得也快。” 在符太后的精心养育之下,元曦几乎从未遭过如此的大罪,这才让她一时间乱了心神。 听李云烟这么一说,符太后才逐渐放下心来。此次巡游,符太后本想带元曦出来见见世面,谁料这才刚到京北府,他就倒下了。 “贵妃娘娘说得不错,皇祖母无需忧心,眼下先按照太医的法子治着,看看元曦的反应如何,再作打算。” 太子妃魏昭堇亦知,元曦的亲生母亲虽是皇后李纯妍的亲姐姐,但也是害了皇后的罪人。 魏昭堇身为太子妃,这一趟必须得来,来了才能表现出太子友爱兄弟的一面。 眼下符太后也别无他法,唯有先按照太医所说的去做,希望元曦能有所好转。 李云烟回到住处后,先去看了一眼朝阳和元晏,见两人还在熟睡,她便没有叫醒二人。 谁能料到,元曦人都到了京北府了,竟会突发高热。 李云烟眼见符太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无计可施的样子,十分能理解。 要是现在躺在那里的是朝阳与元晏,她也会急得团团转,有过之而无不及。 日上三竿,柴宗训与太子元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太祖、世宗的陵寝所在地。 此处位于京北府郊外,背靠天寿山,同时也是一处风水极佳之地。 之前,民政部选定了好几处风水宝地,供柴宗训选择,他还是挑了天寿山。 当柴宗训决定在此兴建太祖、世宗的衣冠冢时,天寿山主峰就是最佳选址。 柴宗训与太子元明先行步入安放太祖衣冠的京北嵩陵,进入配殿之后,二人一同下跪,祭拜太祖。 位于新郑的嵩陵与庆陵,皆十分简朴,这都离不开太祖、世宗二人存眷民生、节俭质朴的性情。 如今大周在柴宗训的手里,国势蒸蒸日上,由大周皇室出资兴建的京北嵩陵与庆陵,配殿、明楼等皆应有尽有,也算是尽了柴宗训的一份孝心。 祭拜完太祖陵寝后,柴宗训携太子元明来到了与嵩陵相距不远的京北庆陵。 “父皇,儿子带着太子来看您了。二十多年了,儿子总算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完成了您当年未竟之大业。如今,儿子打算让大周休养生息一段日子,也好积蓄民力,将一个初具盛世的大周交到太子手里……” 太子元明听着柴宗训对世宗说的话,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柴宗训对他的期望,似乎就如同当年世宗对待柴宗训一样。 不过相比柴宗训即位之初的情形,元明要好了不知凡几。起码如今文臣武将再也无法出现一个或两个权臣,试图削弱大周帝王的权力。 如今,柴宗训已近不惑,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只能尽力为元明铺好这条帝王之路,让他走得再顺当些。 虽未亲眼见过世宗的容颜,柴宗训还是对这位史家赞曰:神武雄略,乃一代之英主的帝王,颇感惋惜,若是世宗还在世,眼下大周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拜祭完太祖、世宗之后,柴宗训还沉浸在那份哀伤之中,原本打算前往建造工地查看一番的他,临时决定返回行在,改日再去。 “营建新都的重任交给你,朕很放心,这次来不过就是查漏补缺,你不必想太多。今日一早,朕去向你皇祖母请安,得知元曦突发高热,也不知眼下好点没?” “父皇放宽心,有太医在,元曦定无大碍。” 起初,柴宗训对外言道,准备巡游京北京南二府,太子元明还一度认为,是柴宗训不信任自己,才会想着要亲眼来看一看。 太子妃魏昭堇则对他说,京北京南二府可是大周日后的新都,柴宗训作为这大周的天子,只是想提前看一眼两地的营建情况,不为其他。 京北京南二府的营建重任,分别交到了太子元明与二子元晖手中,在柴宗训看来,或许是因为他们是自己最为年长的皇子,不交给他们还能交给谁。 但在外人看来,或许就会认为,这是柴宗训在借二子元晖,考验太子元明。 冲着这个深层原因,京北府的官员没少在太子元明耳边,说些挑拨他们兄弟之情的话。 就算一开始,太子元明没有将这些人所说的话放在心里,久而久之,还是会影响太子元明的判断,就好比此次柴宗训巡游一事。 第256章 追封卫王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返回行在后,柴宗训得知元曦的高热依然没有降下来,便又宣召了太医前来问话。 “陛下,七大王这高热……来势汹汹,恐不大好……” 柴宗训自然知道,像元曦这般年纪的孩童,高热几乎是致命的急症,如果这温度一直降不下来,就算治好了,往后也会出现难以预料的后遗症。 “朕命你尽力医治。” “臣自当竭尽所能!” 不料,结果却朝着众人所期待的反方向发展而去,三日后,元曦的温度还是没有降下来。 一连几日,符太后皆宵衣旰食地陪在元曦床前,祈祷诸天神佛能够留下元曦。 可事与愿违,符太后的心愿终是落了空,元曦的情况反而变得越来越差。 这几日,柴宗训每次从建造工地回来,都会前往符太后的住处,询问元曦的情况,太医的回答皆是差强人意。 按照太医所说,再这么烧下去,元曦的五脏六腑早晚都会坚持不住。 “朕许你下猛药,如有闪失,赦你无罪。” 太医似乎就是在等待柴宗训发话,若是可用重药,元曦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日,柴宗训与太子元明夫妇皆等在了符太后这儿,想要亲眼看着太医用药。 到了这一步,符太后也别无他法,只求这一剂猛药下去,元曦真的能够醒来。 躺在病床上的元曦,唇色苍白,脸颊却带着一丝微红,静静地躺在那里。 太医端来一碗温热的汤药,眼神请示了一下柴宗训,在得到他的首肯之后,便将汤药灌进了元曦口中。 众人等在原地,静静地期待奇迹的发生。 突然,原本没有任何反应的元曦开始不自觉地抽搐,吓得符太后赶紧上前,按住了他的身子,免得他伤了自己。 方才太医灌进去的药,也被元曦吐了一大半出来。 紧接着,元曦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最后似是一口气没喘过来,整个人变得僵直,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见状,太医壮着胆子,上前诊脉,却没有探得一丝脉动。 这就意味着,此时此刻,元曦已经离开了人世。 “陛下、太后,七大王他……他已经薨了……” 符太后听罢,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当场晕倒在了床边。 柴宗训有言在先,这剂猛药一下,无论结果如何,皆与太医无关,要怪只能怪元曦自己命薄,没有能够挺过这一关。 对柴宗训而言,元曦本是李纯宛对他用药后,才得以诞育的皇子。 当初柴宗训决定将元曦交由符太后抚养,也是想让她能有一个盼头,不至于孤独终老。 至于李纯宛,柴宗训在得知她联手楚国夫人,图谋不轨之时,早已将她当成了一个死人。 李纯宛之子也就随着她的死,逐渐沦为了柴宗训心中最不可能继承皇位之人。 就算如此,元曦说到底还是柴宗训的亲子,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众人将符太后搀扶至榻上后,柴宗训便下旨,由太子妃魏昭堇负责元曦丧仪的一应事宜。 符太后醒来后,抱着元曦的尸体哭了好几次,几乎是哭一次晕一次,太子妃只好将“元曦早日入土为安”“元曦定不想让皇祖母这般伤怀”之类的话搬出来。 听罢,符太后才渐渐从元曦之死的现实当中,清醒了过来。 “去请陛下来一趟吧。” 众人见符太后不再痛苦,还有气力进了些粥水,连忙派人将柴宗训请了来。 这两日,柴宗训一边忙着处理从汴京城送来的奏报,一边记挂符太后的身子。 “母后可好些了?元曦已去,还望母后节哀。” “陛下,老身能否为元曦向陛下求个恩典。” “母后有话请说,朕无有不应。” 柴宗训十分理解,元曦是由符太后亲自抚养长大,情分自是不同。元曦走后,符太后想为他求个恩典,再合理不过。 符太后用尽全身力气,抑制住了即将滑落的泪水,缓缓开口。 “元曦这孩子命苦,老身知道陛下从来都没有看重过他。原本老身还在想,若是先走了,定要给元曦求来一个王位,好保他后半生衣食无忧,谁料他竟走在老身前面。” 符太后紧紧握着元曦生前最爱的物件,双手不停摩擦着,那是他亲手所制的青瓷杯,符太后试图借此转移她的哀痛。 元曦早知自己不受柴宗训喜爱,便将一番热血转移至到了制陶上,想将生机赋予这些泥土。 “陛下可否答应老身,给元曦添一份尊荣,也算老身为他尽最后一份心了。” 柴宗训没有说话,只是吩咐童海将他书桌上,刚刚写好的那份圣旨拿过来。 符太后不明就里,须臾,童海将圣旨呈给柴宗训,他缓缓打开之后,又交到了符太后手里。 符太后定睛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朕之七子元曦,于符太后膝下幼承庭训,知礼忠君、孝悌聪慧,然今突染恶疾,不幸薨于京北。皇业初隆,庆赏伊始,既式遵於利建,宜稽古於哀荣。着追封七子为卫王,谥曰怀……” 符太后抬头紧紧盯着柴宗训不放,她没想到,在自己开口之前,柴宗训已经写好了追封元曦为王的圣旨。 “这个‘卫’字,与‘魏’同音,也算是全了母后与元曦最后一丝情谊。” 符太后之父符彦卿,封号正是“魏王”,柴宗训此举,恰恰是将元曦与符家联系在了一起,这也意味着元曦自此以后,不必再替生母承担罪责了。 “老身替元曦,谢过陛下了……” “母后又何出此言?朕虽不看重元曦,但他怎么说也是朕的亲生儿子,这份哀荣,是朕欠他的,也是朕应当要给他的。” 符太后还希望,元曦能够归葬京北,一来无需再大老远地将他送回汴京安葬,再者往后迁都之后,符太后也能常常去看望他。 这个请求,柴宗训也点头答应了,自此,天寿山除了太祖、世宗二人之外,又多了一座“卫怀王墓”,陪葬世宗庆陵之侧。 元圣二年末,这座陪葬庆陵的卫怀王墓,在千年后的地震中受损,为此有关部门紧急开展了抢救性的发掘,并在墓中找到了一块由柴宗训亲笔撰写的碑文。 第257章 负阴抱阳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碑上只有短短的一百多字,但字字皆表达了柴宗训对这名早薨幼子的“祝福”,愿他来世能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乱与病痛的国家。 这份“大周故卫怀王墓志铭”,后也成为了柴宗训传世书法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幅。 元曦入土为安之后,符太后十分满意此次由太子妃一手操办的丧仪。 “若不是你,老身不知还能让谁来担此重任。” “父皇是觉得孙媳年龄小,有意让孙媳历练历练。几位娘娘哪一个不是出身官宦之家,孙媳还有许多不足之处,需要各位娘娘的指点。” 一场丧仪下来,太子妃魏昭堇确实办得漂亮,没有一处可以让人指摘的地方。 这不禁令李贵妃几人,开始重新审视魏昭堇,直叹皇后李纯妍这个儿媳选得真是没话说。 眼下,唯有两人感到心中不忿,她们正是太子的两位良娣,曹珺与郭千凝。 自嫁予太子以来,元明在她们房里过夜的次数,屈指可数。 莫说怀上太子元明的孩子了,就这点时间根本就来不及培养双方的感情。 太子妃魏昭堇仍是三人中,最受太子宠爱之人,说她是太子心尖上的人也不为过。 平日里,太子元明不仅要求二人,不可有丝毫违逆魏昭堇之意的言行。 就连二人在这府里的大小事,也必须得到魏昭堇的批准后,才能去做。 曹珺与郭千凝本想着,圣驾一到,诸事繁多,魏昭堇定然没有那么多时间,再留意她们的动静。 事实确实如此,可太子元明整日待在柴宗训身边听命,同样没时间搭理二人。 更别说故去卫怀王的葬礼,魏昭堇办得那叫一个可圈可点,直接在符太后的面前露了脸。 “你是个好的,老身看得出来。元曦骤然薨逝,过几日,老身想前往红螺寺为他诵经祈福,陛下与太子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十年来,元曦给了符太后无限的开怀,他这一走,也带走了符太后一大半,对于世俗的留恋与眷念。 柴宗训听后,本不愿符太后再入佛门。此次巡游,柴宗训是抱着让她老人家游山玩水的初衷,才带着符太后一起北行,谁能想到竟发展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老身怕是没有那个心思了,待陛下返回汴京,老身就留在此地,陪着元曦。” 见拗不过符太后的心意,柴宗训最终还是点了头。 入红螺寺后,符太后自号“明音”,不问世事,也开启了她生命的倒计时。 汴京城中,元曦的死并没有对朝局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这几日,西藏吐蕃诸部落万里迢迢遣使而来,表示愿意向大周称臣。 皇后李纯妍正为此事烦心,这等大事,按理来说必须要告知柴宗训,但他人目前还在京北府巡游未归。 内阁几位阁臣的意思是,不如由外事部出面,将使臣连同表章一并送到京北,让柴宗训亲自过目,也好当面回应使臣。 “就这么办吧,吐蕃诸部向我大周称臣,这是大事,不可怠慢,就由外事部尚书张齐贤亲自走一趟,请陛下决断。” 昨日皇后李纯妍听李继隆简单提了一嘴,吐蕃诸部之所以如今才想到来归顺大周,并非有意姗姗来迟。 而是此前,大周与伽色尼帝国和沙希王国一战,直接打掉了西藏古格王国的最大依仗。 没了古格王国的制约,吐蕃诸部自然懂得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遣使来向大周表明称臣之意。 李纯妍只觉得,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极有可能会引起吐蕃诸部与古格王国间的纷争,还是交由柴宗训亲自决断为好。 此时此刻的柴宗训,正在京北新都的建造工地上,与太子元明以及一众臣子,商讨着营建皇城的各项细节。 如今的京北府,其实是在原先北辽所建造的地基上重新开建的,皇城也一样。 为了能够更好地排走皇城中的积水,同时也可令皇城的地基高出整个京北府,太子元明最初的设想,就是将北辽的建筑全都埋入地下,将其作为大周皇城地基的一部分。 “父皇请看,地基打好后,皇城整体高度更利于排水。儿臣还命工匠打造了地下水道,挖掘了几处蓄水池,可直通城外运河,既可预防洪涝,还可补充运河枯水期的水量。” 柴宗训听罢,连连点头,不得不说,太子元明的想法确实值得肯定。 大周新都,不能再像汴京城一样,饱受黄河淤塞之困,却也不能没有一丁点水利之便。 “这处河水,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柴宗训所指之河,正是眼下太子元明准备开凿引水渠,将其引出皇城的河水。 “这条河水,横亘在皇城之中,不甚方便,儿臣想开凿出一条引水渠,将其引出至皇城之外。” “尔等还有不同的看法吗?” 见柴宗训开始询问起众人的意见,太子元明当下便反应了过来,柴宗训或许不满意这个方案。 一名老者缓缓走出,对着柴宗训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柴宗训见他虽满头白发,却精神抖擞、眼神清明,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一股仙风道骨之风采。 “陛下圣安,臣何溥有话想说。” 这何溥,柴宗训确实有点印象,他似乎听李煜提起过此人,当年貌似还身居南唐国师一职。 “有话尽管说来。” “臣觉得太子之举十分不妥,对皇城风水亦没有半分助益。” “哦?此话从何说来?” 何溥一开口,柴宗训就知道他的确看出,元明想要修建引水渠的弊端。 “陛下,古人有言:‘负阴抱阳,冲气为和”,建造宫殿大多遵循这一原则。皇城之前的河流,最好是将其引入皇城,再在皇城以北,配合风水建造一山为佳。” 柴宗训突然眼前一亮,何溥之言,与后世那座享誉世界的宫殿格局不谋而合。 没想到时隔数百年,文化传承的影响力竟如此巨大,前人后人在同一位置,皆采取了一模一样的风水布局。 最终,柴宗训决定采取何溥的意见,按照《周礼·考工记》中所载:“左祖、右社、面朝、后市”的原则,将皇城建筑在京北府南北长八公里的中轴线之上,南北取直,左右对称。 柴宗训还任命何溥,统领筹建京北府,协助太子营建皇城,升任其为民政部右侍郎。 第258章 周军入藏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原本太子元明还自觉,由何溥统领筹建一事十分不妥。 后来,元明听说何溥在南唐之时,已经是远近闻名的风水师,便也就打消了前去劝柴宗训另选他人的想法。 元圣三年的正旦,柴宗训是在京北府度过的。不过他只是简单设宴,与臣子共度佳节。 还在红螺寺修行的符太后,并没有与众人欢聚一堂,柴宗训只好提前让太子与太子妃前去寺中,代其在符太后跟前尽孝。 十日后,外事部张齐贤连同吐蕃使者一同抵达京北府,求见柴宗训。 “是皇后派你们来的?” “回陛下,是圣人点头,内阁提议。此事关乎大周与吐蕃诸部,圣人恐处理不当,特让臣带着使臣前来求见陛下。” 李纯妍的做法十分恰当,这等军政大事,内阁确实不好说话,非柴宗训决断不可。 片刻之后,柴宗训宣召吐蕃使臣觐见,只见一群身着宽衣长袖,容貌黢黑,且披头散发的人,对着柴宗训行了一个吐蕃特有的礼节。 “皇帝陛下,我等皆受吐蕃诸部首领之命,前来向大周称臣纳贡,还望大周天子能够接纳吐蕃诸部子民成为大周臣民。” 吐蕃王朝消亡以来,吐蕃诸部始终未能再现统一局面,分裂成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部落。 大周屡次在河西用兵,除了意在将河西之地,乃至西域并入大周版图之外,还想要给吐蕃诸部施加一定的压力。 吐蕃诸部难以一统,若是大周真的有心插手吐蕃事务,几乎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吐蕃诸部尽数扫灭。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你们不远万里前来,朕已经十分高兴了。来人,预备晚宴,朕要亲自款待吐蕃诸使。” “多谢皇帝陛下。” 这群吐蕃使臣刚刚出发之时,还不是很能理解,为何他们各自的部落首领都争着抢着要做大周的臣子。 在他们一路行进的过程中,见到大周的兴盛程度远胜于吐蕃,便打心眼里对大周产生了无限的向往。 在抵达京北府后,他们眼见大周即将兴建的新都,规模竟然如此之大,自此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替诸部落首领达成向大周称臣的夙愿。 晚宴上,柴宗训对吐蕃诸使礼遇有加,几次三番下阶与他们对饮。 有部分文官觉得柴宗训此举过于恩宠吐蕃,见状,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开始细数吐蕃在有唐一代以来,数次攻陷大唐都城,掠夺无数财物的不义之举。 “陛下,唐太宗在位时,吐蕃何尝不是友好大唐,可中原一旦衰落,吐蕃便背信弃义,将刀尖对准中原。如此这般,怎配得上陛下如此情谊相待?” 柴宗训缓缓放下酒杯,眼神逐渐变得凌厉。但他不是看向方才说话的文官,而是眼睛直直地盯着吐蕃诸使。 “皇帝陛下……这都是之前吐蕃王室所为,与我等无关啊!这几年,我等诸部落早就想向大周称臣,一直都是那吐蕃王族后裔所建之古格王国,暗地里加以阻挠,我等的确是真心实意想要奉您为主!” 见吐蕃诸使急得都快要下跪了,柴宗训才缓缓开口,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 “那是自然,百年前的旧事,不说也罢,只是往后……” 柴宗训给了那名文官一个眼神,示意他静观其变,暂时“停战”。 很明显,那名文官所说的话,很有可能是柴宗训亲自授意的。 “往后,吐蕃诸部愿听凭皇帝陛下调遣,只要大周天子答应保留我们的信仰,其他的一概由您说了算!” “来来来,诸位请起,今晚朕特意为你们设宴,可不是用来谈论此等正事的。举起你们手中的酒杯,尽情畅饮!” 不得不说,方才那名文官的话,直接吓得几位吐蕃使臣的后背直冒冷汗。 毕竟那名文官之言,确有其事,并且距离眼下也不过区区百年,若是柴宗训真的想论起吐蕃的罪责,他们也无从分辩。 虽说出兵攻打大唐的是吐蕃王室,但是他们的先祖当年也参与过对唐战争,不能说没有一点关系。 第二日,柴宗训正式接纳了吐蕃诸部并入大周,并决定设立自治州府,主管吐蕃诸部落事宜。吐蕃一词,也被柴宗训更名为了西藏, 至于吐蕃诸使要求的保留其信仰一事,柴宗训则同意,通过赐封吐蕃各教派领袖的方式,让他们进入自治州府任职,成为大周治理西藏自治州府的助力。 从今日起,西藏正式并入大周版图,成为大周治下的一部分,划归西部战区。 诸使终于完成了各自部落首领交代的重任,带着大周天子的敕封圣旨,高高兴兴地返程。 临走之时,柴宗训还赏赐了不少珍宝,嘱咐诸使一定要亲自交到各部落首领手中。 在张齐贤的陪同之下,诸使再次返回汴京城,与吏曹院奉旨选定的自治州府官员一道西归。 路过河西之时,李重进按照柴宗训旨意中的意思,派遣王延德为驻藏元帅,领三万人马跟随诸使入藏。 王延德当初,奉柴宗训之命驻守凉州后,他还以为后半生只能在此地终老,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去藏地走一遭。 这对于喜欢游历各地的王延德而言,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元圣三年六月,当古格王国得知,西藏诸部落已经投入到了大周的怀抱后,争吵了许久的众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西藏并入大周版图已成定局,他们再议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大王,不如我们也归顺大周如何?如此一来,还可保吐蕃王室血脉传承,不然待他日周军杀来,结果就不好说了……” 古格王国的君主作为吐蕃王室遗族,怎会甘愿如此轻易就向中原投降认输。 “不要再说了!大周尚且还没做什么,你们就慌作一团,你们是真心为本王考虑,还是有意想让本王当这个亡国之君?!” 古格王的一番话,虽暂时压制住了众人想要主动归降大周的想法,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随着西藏自治州府的建立,大周与古格王国之间的领土纷争逐渐显现,两地之间的实力差距也越来越大。 数年之后,不少古格王国的百姓皆自发迁徙至西藏,使得古格王国逐渐面临分崩离析的不利局面。 最终,古格王在“万般无奈”之下,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对周大战。 第259章 告发之人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当柴宗训以为,京北府营建新都各项事宜,已逐渐步入正轨后,他本打算在九月启程前往京南府。 “陛下,今日一早,有人给行在外的玄甲卫递了一封信。臣害怕事有蹊跷,便拆开来看,发现乃是一封告发信。臣不辩真假,又不知该如何处理,特来请示陛下。” 柴宗训放下朱笔,单手接过了童海呈上来的信,打开后快速阅读,确为一封告发信。 “立刻宣召太子前来。” 太子元明此刻正在皇城建造工地,听闻柴宗训宣召,立马前来见驾。 “你先看看这信。” 柴宗训二话不说,就命童海将信交到了太子元明手中。 信中所言尚不知真假,若是真的,那这失察之罪,太子元明恐怕避无可避。 “父皇,儿臣愿亲自去查!” “也好,这人怎么说也是在你手下办事,让符昭愿跟你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柴宗训没有让校事卫插手,很明显是不想让李家人掺和进此事当中去。 须臾,太子元明与符昭愿立即带着人,前去抓捕信中被告发之人。 “李守信何在?” 符昭愿已将府衙门外团团围住,谅此人也飞不出监察院的手掌心。 “我等今日还没见过他,昨晚他深夜还在批文,想必是宿在了里间。” 太子元明与符昭愿按照这人所指的方向,很快便找到了李守信所在的院落。 “把门给我撞开!” 随即,监察院强行破门后,只见李守信正低头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众人还未上前,便闻到了一股极重的血腥味,一看才知,这李守信已在他们来之前,自刎而死。 鲜血顺着李守信的官服一直流淌到了地上,见血液还未凝固,符昭愿便知,这人怕是死了没多久。 太子元明见状,当即怒火中烧,这人直接畏罪而死了,他的清白要如何证明? “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查出与李守信同谋之人!” 太子元明一声令下,众人无暇顾及已死的李守信,将其挪开后,把他身前还染着鲜血的文书全数都给抄走了。 符昭愿唯有命令监察院安置好李守信的尸体,再立刻返回行在禀报柴宗训。 “陛下,太子殿下与臣去时,李守信已经自刎了。若真的如同告发信中所言,他一定有同谋之人。太子殿下已将李守信所有与人来往的信件文书收拢到了一处,相信应该会有所收获。” “可有查到是谁告发的?” “尚未,臣正在加紧追查。” 倘若真如信上所说,李守信贪腐的数目高达数万两白银之多,柴宗训不知,京北新都其他地方,会不会也有如同李守信这般巨贪,在吸朝廷的血。 “此事朕既然交由你与太子去办,你就放手去办,朕等着你的消息。” 符昭愿从玄甲卫那儿,确认了那日送信之人的底细,顺藤摸瓜查到,这封信竟是好几人联名送的,为的就是置李守信于死地。 监察院将几人押回后,符昭愿还未审问多久,他们就道出了真相。 李守信是民政部派来,负责采购京北新都营建所需木材之人,几人与其一道,从陕甘一带采购木材,暗中克扣,中饱私囊。 后几人与李守信分赃不均,就想着趁柴宗训巡游至此,将此事捅到他的面前。 几人想着,怎么着李守信也是主犯,贪的最多,他们不惜与其“同归于尽”,也要告发李守信,就是想着若朝廷细究起来,他们也没有李守信罪大。 可几人没料到,李守信不待与几人当面对质,就选择了自刎谢罪。 “我等……所言,若有半句虚假,甘当死罪!还望符院长能在陛下面前,为我们说上几句好话!” 李守信被派往京北府后,一直都在太子门下办事,真要算起来,太子元明也难逃失察之罪。 此案如今牵连甚广,符昭愿哪有那个功夫替几人求情,当即便命人将他们带下去严加看管。 太子元明这边,几乎将李守信所有可疑的信件文书全都过了一遍,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无奈,太子元明只好求助于符昭愿,看看利用监察院的手段,是否能够通过细枝末节,找出什么线索。 太子元明如今肯定是第一个,着急想要与李守信撇清关系的人,此案若是不能够水落石出,他必然会受到牵连。 校事卫都点检李继和眼见此案陷入僵局,急忙传信至汴京,将来龙去脉告知了李继隆。 李继隆得知消息后,立刻就入宫,将此事禀报给了皇后李纯妍。 “陛下有意不让周叔插手此事,应该不是疑心元明。相反,陛下应当猜到,此事与元明无关。陛下不让校事卫插手,却没有阻止周叔传消息回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纯妍此话一出,李继隆确实想到了其中的关窍,但为今之计,还是要将这断了的线索连起来,太子元明的困局才能解开。 “臣想到一法,可让殿下好好查一查这个李守信的家眷,或许会有转机。” 在李继隆想到破局之法的同时,符昭愿已经快了太子元明一步,将李守信的家眷查了个遍。 而且,在太子元明交给监察院的信件文书中,符昭愿还发现,李守信每个月写给女婿马适的信件,几乎是给家中夫人的一倍还多。 这个不起眼的细节,引起了符昭愿的怀疑。他命手下再次筛查了一遍李守信寄给马适的信件,发现翁婿俩讨论最多的,就是流经陕甘的几条河流水量、走向。 马适原为昭武二年得状元,如今正在陕甘一带任职知州,管辖一地民政。 巧的是,大周采购的木材,皆需通过陕甘一带的河流运出,再转而运抵京北,这其中,是否存在什么关联? 而后,符昭愿通过审问狱中,与李守信同谋之人,发觉他们并不认识马适。 符昭愿心想,难道自己推测有误?这个马适压根就与此案没有任何关联? 数日后,正当符昭愿愁眉不展,不知从何处下手破局之际,太子元明为他送来了一则事关此案的重要消息。 第260章 圣文宣慈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这个马适很有可能就是与李守信合谋之人,孤查到,马适隔一段时间就要前往河道查验水利工程,但却不许人跟着,只带了一两个心腹之人。符院长请看,若是在这几处开挖一片浅滩,从上游流经此处的木材,就会很容易搁浅。” 符昭愿的眼睛紧盯着太子元明手中的图纸不放,若真如他所言,符昭愿顿时明白过来,为何李守信与马适之间的来往书信,全是关于河流水量与走向的。 “太子所言,令臣茅塞顿开!此前臣还不解,为何他们二人的来往书信,尽是些水利方面的事,经殿下这么一推敲,这马适八成就是在为李守信做事。” 太子元明十分惭愧,这些信他早已看过不下三遍,却没有发现其中的端倪。 二人急忙面见柴宗训,将此猜测当着他的面道出。 “照你们所说,若是马适真的利用李守信给他泄露的消息,半路上‘劫’了朝廷用来营建新都的木材,这个数目确实也对得上。这样吧,传旨内阁、司法部,让他们派人去把这个马适押送回京,先审着再说。” 而后,柴宗训还命太子元明与符昭愿,将目前查到的证据全都送回汴京城,助司法部勘破此案。 案件至此,离真相也更近了一步,太子元明一直没有放弃追查线索,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元明,朕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但这人始终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出的事。京北不大,你往后还得多放点心到这上面来,别大老远地还让你母后操这份心。”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元明内心一颤,看来柴宗训已经知道他暗地里让李继和送信回京,借用侦察军司的力量,查探到了马适的不妥之处。 此案之后,京北府的营建事宜变得更加细致严谨,太子元明几乎将所有心思都花在了这上面,唯恐再出现别的差错。 李守信虽死,但其罪难免,柴宗训有旨,待查清马适之罪后,涉案之人,再一并定罪。 元圣三年十月,柴宗训正式启程前往京南府,此行符太后并未同行,她执意留在红螺寺,不愿继续南下。 太子元明一行人送走柴宗训不久,符太后竟在寺中安详离世。 得知消息后,太子元明与太子妃魏昭堇急忙赶至寺中,奈何符太后早已薨逝。 “父皇刚刚南下,皇祖母便……” “殿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派人告知陛下,我等也要着手准备皇祖母的丧仪。” 魏昭堇之言不错,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安排好符太后的后事。 数日后,正行至济南府的柴宗训一行,突然收到了来自京北府的八百里加急。 “元明说,母后去了……” 正坐在一旁为柴宗训研墨的李云烟,倏地愣在了原地。 “陛下,您说的可是太后娘娘?” “没错,元明在信中说,母后数日之前,薨逝在了红螺寺中,走都很安详。” 柴宗训虽是极为平静地,念出了太子元明来信中的内容,但李云烟发现,他的眼角已经渗出了一滴泪水。 “陛下,您想哭就哭出来吧……” 柴宗训缓缓抬起头来,朝着轿厢顶部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滴眼泪也随着他的动作,流回到了眼眶之中。 “童海,传旨皇后、元晔与元昑,让他们立刻赶往京北府。另外,去信东女,将母后的死讯告知晋阳,至于来不来致礼,就看她自个吧。调转车头,即刻返回京北府,朕,要送母后最后一程。” 行至济南府,圣驾足足用了七八日之久,但是返程只花了不到五天,足可见柴宗训的急切。 在圣旨的催促之下,皇后李纯妍与元晔,在收到旨意的那一刻,立即便放下了手中要事,十日之内就抵达了京北府。 曹王等宗室亲王,也赶到了京北府,尽人子之孝。 与皇后李纯妍一同前来的,还有内阁首辅吕胤与阁臣石熙载,算上仍在京北的魏咸信,共有三名阁臣在京北停留。 武将方面,枢密副使张永德与曹彬,也快马加鞭到了京北府。 几人虽没有事先向柴宗训请旨,但看在他们也是想着送符太后一程,柴宗训便没有多加计较。 符太后一生笃信佛教,弥留之际也是在佛门薨逝,柴宗训心想,若是她还在,定然想将葬礼安排在寺中进行。 最终,柴宗训力排众议,在红螺寺为符太后举办了一场颇具宗教色彩的佛门丧仪,停灵那几日,寺中接连出现了好几日的异象,譬如七彩云与佛光。 符太后年少守寡,扶助柴宗训承继大周帝位,使大周得以渐入安定兴盛之世。 柴宗训感念符太后对其的抚育之恩,特追谥其为“圣文宣慈皇后”,下令于天寿山庆陵一侧,为其修建陵寝,常伴世宗左右。 最终,符太后之陵寝与此前安葬于此的“卫怀王墓”十分相近,也算是圆了符太后生前想要常常探望元曦的心愿。 远在东女国的晋阳,因路途遥远,俗事缠身,没来得及送符太后最后一程,但她还是托人不远千里送来了一件东西。 那是符太后小时候送给晋阳的一对铃铛,她请求柴宗训,将其作为符太后的陪葬品之一,一同埋入陵寝。 符太后的一应葬礼结束之后,元晔陪同圣驾先行南下。 皇后李纯妍也清楚,她不宜在京北逗留太久,嘱咐完太子元明一些要紧事后,便让自己特意从汴京城带来的医官,为太子妃魏昭堇与太子良娣曹珺、郭千凝把了脉,看看几人为何迟迟都不曾有孕。 “如今太后一去,国丧期间,也不能有孕,母后只是想让你们趁这段日子,好好地调理一番。这样待时机一到,才能顺利怀上。” 太子妃魏昭堇面对李纯妍的“好意”,也不得不勉为其难,接受她的安排。 太医为三人一一诊过脉后,将结果单独告知了皇后李纯妍。 “圣人,恕臣直言,太子妃的身子是三人之中最需要调理的。若是养得好,三年之后,或许还有希望能够怀上太子子嗣。至于两位良娣,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想必只是机缘未至。” 皇后李纯妍听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来魏昭堇的身子,确实在短时间内不适宜怀胎。 可眼下太子却急需借助子嗣来稳固自身的地位,这个重任只好交给良娣了。 皇后李纯妍临走之时,语重心长地太子元明说了一番话。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在那之后,太子宿在两位良娣房里的次数越来越多。 返回汴京途中,皇后李纯妍本就为太子元明一事感到焦头烂额,谁料,一行人中,内阁首辅吕胤也在此时,给李纯妍出了一个难题。 第261章 骤失一臂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圣人,不好了,吕首辅不好了!” 一路颠簸,北行匆忙,皇后李纯妍好不容易在河间府休整一两日。 她本想顺便让诸臣将河间府郭清一案摸透,待来日寇准查清真相之际,朝廷也能立马拿出一套对应的办法来。 “圣人,内阁来人说,吕首辅气晕过去了……” “快!去看看!” 今日一早,皇后李纯妍特意让吕胤与石熙载二人,先行询问寇准,看看郭清一案进展如何。 怎料半日不到,内阁就传话来了。 吕胤已年近古稀,可千万别出现什么差错,不然皇后李纯妍可没法向柴宗训交代。 “这是怎么了?吕首辅为何会骤然晕厥?” 在场之人皆不敢答话,恐惹怒了皇后李纯妍。见此,唯有石熙载站出来回话,众人这才知道吕胤晕厥的真正原因。 “圣人,寇准已经大致查明,太子舍人郭粲与南部战区副将韩崇武,皆收受了郭清的贿赂。眼下,还暂不知晓他二人是否与郭清的贪腐之举有关。” 李纯妍听到太子舍人郭粲的名字时,心中当下一紧。 想到太子元明早前在京北府,险些受到李守信的牵连,李纯妍就在想,待她返回汴京之后,是不是得将郭粲这个麻烦先行处置了。 “可……这与吕首辅有何干系?” 见李纯妍似乎对其中的关联不甚了解,石熙载便解释道。 吕胤身为枢密院副使,一直比较看好韩崇武继任南部战区指挥使一职,就连太子舍人郭粲,私下也与吕家关系不错。 河间府一案后,吕胤始终坚信,郭粲只是单纯的教子无方,还万不到与其子狼狈为奸,用此下作手段敛财的地步。 方才寇准一说,吕胤便气得手脚僵直,双眼也翻起了眼白,瞬间倒下了。 若不是身边有人扶着,吕胤差点就磕到了桌角。 李纯妍当下了然,吕胤之所以会晕厥,完全是他识人不清惹的祸。 “医官看过了吗?怎么说?” 正躺在榻上的吕胤,面无血色,李纯妍不免有些担心。 “这……医官说了,吕首辅年纪大了,骤然晕厥,乃是气急攻心所致,若是明日之前能醒过来,或许还有救,可要是醒不过来,怕是不太好。” 听罢,李纯妍唯有交待医官好好照看吕胤,她则气冲冲地找到了寇准。 李纯妍不信,单单是一个尚未证实的消息,吕胤就能气得直接倒地。 怕是这中间,还有李纯妍不知道的细节。 “寇准,你说你已经查到,郭清分别给郭粲、韩崇武都送了银子,可你能够保证,那些银子都是他受贿所得吗?还是说,你已经拿到了他们二人与郭清合谋贪腐的证据?” “回圣人,这两件事,臣皆没有证据。” 寇准的腰板挺得笔直,他是通过文科入仕,十分推崇孔孟之道,对女子参与朝政本就抱着怀疑态度。 谁知,皇后李纯妍见到寇准后,直接向他抛出了两个涉及此案的关键问题。 寇准只好实话实说,又不想落入下风,便想着在气势上不能输李纯妍一筹。 “那你为何不告知吕首辅?” “圣人,臣办案,虽重证据,但吕首辅来问臣,臣也只好将郭粲与韩崇武,恐牵扯其中的担忧道出。再者说,此二人确实也有很大的嫌隙,若说,他们助纣为虐,也不是没有可能。” 寇准的直言不讳,直接导致吕胤怒火攻心,算起来,他也并非没有一点责任。 “既然陛下让你查案,你就好好查,若非真相,莫再随意揣测。” 寇准虽十分不情愿,但还是将李纯妍所说的话,记在了心里。 夜晚,吕胤竟真的苏醒过来,不过只是回光返照。 吕胤强撑着一口气,给柴宗训写下了此生最后一封信。 信中,吕胤愿意为韩崇武作保,信他从未参与郭清贪腐一事。 除此之外,吕胤竟还举荐寇准入京为官。吕胤言道此人虽耿直,却欠圆滑,若肯改之,假以时日,必定可成大周名臣。 放下笔后,吕胤便径直倒在了书桌上,与世长辞了。 待皇后李纯妍赶到时,吕胤早已气绝,只留下那封由他亲自所写的绝笔信。 这封信,连同吕胤的死讯一道,迅速被送至了柴宗训手里。 此时的柴宗训,刚刚抵达兖州,闻及吕胤死讯,痛心疾首。 “吕首辅忠厚简义,他去了,朕骤失一臂。” 吕胤的性格,几乎就是成为首辅的必备条件,他从不与任何人起正面冲突,凡事皆以大周利益为先,也从来不为自身谋取私利,才能亦是卓著非凡。 吕胤去后,柴宗训立即下旨,追封其为“太师”,追谥“文和”。 内阁首辅之位,由毕士安接任。次辅之位,交由李沆担任。 后柴宗训递补吕胤之弟、审计部尚书吕端为大庆殿大学士,正式入阁。 审计部尚书一职,则交由左侍郎楚珩接任。 至于吕胤写给柴宗训的那封绝笔信,他并未对任何人透露信中内容。 河间府一案,柴宗训也不信堂堂南部战区副将,会联合一州主官,甘冒风险,利用手中职权,盘剥过往商旅。 至于寇准,在吏曹院将他的名字报予柴宗训后,河间府一案就成为了柴宗训考验寇准的其中一关。 若是寇准能够查清此案原委,又不至于危及太子与韩崇武的地位,内阁之中,迟早会有寇准的位置。 抵达汴京之后,李纯妍接到了柴宗训发来的旨意,见他并未因吕胤之死,而责怪自己,李纯妍顿时放下心来。 吕胤出殡那日,李纯妍特意命元昑出宫,前去送这位大周首辅最后一程。 皇子送葬,吕家继吕胤之后,又出了吕端这位大学士,可谓是风头无两。 数得上名号的文臣武将,皆前来致礼,可见吕胤门生故吏几乎遍布朝野。 正当皇后李纯妍为了河间府一案烦心之际,宫人传话,赵德妃有要事欲求见李纯妍。 “我与她多年不曾交谈过,她今日来此,究竟意欲何为?” 李纯妍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赵德妃已由宫人领进坤宁殿。 赵德妃见到皇后李纯妍之时,二话不说,径直朝着她跪了下来。 “请圣人务必助我,同样,这也是在帮圣人您自己……” 第262章 “龙标”银票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李纯妍见状,忙令殿中之人尽数退至殿外,就连她的亲近之人也同样如此。 她有感,赵德妃接下来所说的话,事关重大,还是暂时别让第三人知晓为好。 “你有何难,要吾相助?” “数年来,臣妾发现,每逢年末,李云烟皆会在宫中后苑焚香祭拜。宫中有明令,不可私自祭扫先人,但臣妾第一次发现之时,恰巧其父病故不久,臣妾就没当一回事。” 顺着赵德妃的话,李纯妍已经在猜想,李云烟祭拜的人,真的会是李洪信吗? “第二年,几乎在同一天,同一地点,臣妾又发现了李云烟的踪影。联想到其第一次祭拜时所说的话,臣妾有感,或许她祭拜之人并不是李洪信。” 说罢,赵德妃从怀中抽出了一本,看似十分陈旧的书札,直接递给了李纯妍。 “此次李云烟与陛下一同巡游,非要在陛下面前提及元时,说什么想让其多见见世面。这事,李云烟并未问过臣妾便擅自决断,将元时从臣妾身边“抢走”。臣妾气不过,趁着夜里无人,偷偷潜入睿思殿,看看能否知道她祭拜的究竟是谁。” 说罢,赵德妃示意李纯妍打开书札,答案似乎就在其中。 “圣人,此书札乃是李云烟之父李洪信所写,臣妾看过后,发现其中记载着李云烟的身世,或可成为扳倒她的铁证!” “你此话何意?吾为何要扳倒李贵妃?” “圣人,谁人不知,如今陛下爱屋及乌,连带着元晖几个,也跟着沾了光。太子殿下被派往京北府的同时,陛下还钦点了元晖前往京南府,明眼人皆看得出,这是陛下有意在提拔元晖,与太子殿下抗衡。” 赵德妃的话,就像一根尖刺,深深地扎进了李纯妍的心口。 数年来,柴宗训越来越看重李云烟母子,为此不惜将京南府的营建重任,也交到了元晖手中。 更别谈晋阳早已无法诞育子嗣,若按照当初柴宗训设立东女国的立国之言,朝阳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东女国君。 这让李纯妍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威胁,这才不惜想尽办法让太子妃魏昭堇、两位太子良娣,抓紧怀上元明的孩子。 见李纯妍死死地捏住书札一角,始终下不了那个决心打开它。 赵德妃唯有破釜沉舟,直接道出了李洪信试图隐藏的那个秘密。 赵德妃此话一出,李纯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紧紧抓着书札不放。 “除你之外,还有谁知道书中的内容?!” “臣妾将其从睿思殿中偷出来后,至今为止,只有圣人与我知道此事,别无他人。” 李纯妍怀着忐忑的心情,半信半疑地打开了书札,翻阅到了赵德妃所说那页。 李洪信亲手所书,确如赵德妃所言。 “此事,兹事体大,你先莫要对外声张,待陛下返回汴京之日,吾再告知他。这段日子,你就暂时先待在自己宫里,这书札便留在吾这。” 赵德妃欣喜万分,李纯妍此举,足以证明她已将此事当真。等到李云烟抵达汴京之日,就是她的死期。 “臣妾多谢圣人,愿意听臣妾一言……” “你是你,你父是你父,吾也不是那等眼光狭隘之人。既然陛下都没有降罪于你,吾又有何话说。” 赵家对李纯妍母女所做的一切,就算是要了赵氏全族的命,恐怕李纯妍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留赵德妃一命,乃是柴宗训之意,怎么说她也替大周皇室诞育了一位皇子。 远在京南府的李云烟,尚不知汴京城里,李纯妍与赵舒意已经布好了局,就等着她入局了。 今日一早,圣驾方才抵达京南府。 一路南行至此,元晖已经在路上,给众人讲述了一番京南府的大小事。 这让李云烟几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好好感受此间的繁华水乡。 与京北府中的皇城不同,京南府的皇城讲究一个山水萦绕、曲径通幽。 京南府的皇城,与其说是皇宫,不如说是一处行宫,柴宗训最初的想法就是想要将这里打造成一处,供大周皇室来此休闲逍遥之地。 京南府作为大周新的陪都,柴宗训主要看上了此地,经贸往来频繁。于海贸而言,此处截取了大周海岸线中段,南来北往的商船皆可停泊于此。 “眼下你有什么困难之处吗?趁着父皇还在,替你一并解决了。” 只见元晖摇头示意柴宗训,这营建皇城一事,当下确无什么难处可言,可见元晖的确是在用心办差。 “父皇,这营建皇城之事,儿子还应付得过来。只是,城里有些事,儿子就怕是不太好插手了。正好父皇来了,不如坐镇京南府,好好震一震他们。” “你这是话里有话啊,京南府怎么了?” 说罢,元晖淡定地拿出了几张银票递给了柴宗训,柴宗训拿起来一看,这些不是奉他之命,由财政部银监司主导,最新发行的一批银票吗? “父皇请看,儿子初来京南府之时,身上带的全都是汴京城里的银票,与这京南府流通的银票十分不同。儿子还以为这是京南府的规矩,便让人去换了父皇后来颁旨流通大周的银票,结果还是花不出去……” 柴宗训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在大周的领土上,经银监司发行的官方银票,怎么可能花不出去? 待柴宗训继续听下去后,才终于从元晖口中得知了,这些银票为何花不出去的原因。 “儿子后来才知,必须要拿着银监司的银票,按照一百两兑九十两的标准,从京南府当地兑换出流通此地的银票。儿子看过了,这些银票不过是比原先那些,多了一道特殊的标记,父皇您一看便知!” 元晖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几张银票,柴宗训一瞧,这些银票果真与银监司发行的有些许不同,只见银票右上角,多了一个小小的“龙标”。 可是,柴宗训从来没有让银监司发行过这种银票,京南府流通的银票肯定与银监司无关。 “儿子后来问过许多人,他们都说,这银票他们已经用了大概有八九年了,规矩就是这样,谁也不清楚为何要如此。只说这是上面的意思,不过自打儿子向京南府官打听这事之后,这规矩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元晖还说,自从得知柴宗训要南巡京南府之后,这事就好像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有任何人提起过。 按照元晖所言,若是八九年的时间里,整个京南府的人都拿银监会的银票,用一百两兑换九十两的标准,将手中的银票兑换成带有“龙标”的银票。 那这些年以来,单单兑换银票所产生的利润,怕是犹如天上繁星。 “你可知,这种‘龙标’银票在何处兑换?” “儿子知道。” “那你就与朕一道,亲自再去看看,如今究竟还能不能换。” 第263章 稳赚不赔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不一会,更换完衣衫的柴宗训与元晖,在五卫都点检的陪同之下,出了行在。 几人来到京南府能够兑换龙标银票之处后,由李守节出面,拿了几张银监司发行的银票前去兑换。 柴宗训与元晖等,则是等在门外,就几句话的功夫,几人发现银监司在京南所设分司,生意十分兴隆。 商旅来往频繁,一些穿着体面之人,也都亲自前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没过多久,李守节悻悻而归,将手里的银票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元晖。 “陛下、二大王,里面的人说,他们没听说过什么龙标银票,让我拿着这个去花也是一样的。” 柴宗训听出了李守节话里的破绽,当即问他。 “既然没有所谓的龙标银票,那他们为何还要强调,你手里这张一样能花?” 几人仿佛理解了柴宗训之意,他们很有可能是在说,从前可能有些不一样。 “元晖,除了你手里这几张龙标银票以外,你可还从其他人那儿见过?” “这个儿子倒是没有留意,其他人的或许早就已经花出去了,儿子这几张还留着,就是特意想留给父皇看看。” 柴宗训几人没有放弃,又接连去了好几家官营私营的银号钱庄,掌柜的皆说自己从未见过这种所谓的龙标银票。 他们还说,在这京南府,只要是奉了陛下敕命,由银监司发行的银票,都可流通,与大周其他州府一样,并无区别。 “又是如此……”柴宗训听罢,不禁看着京南府的街巷出了神。 元晖似乎也察觉到了李守节回话中的不妥之处,他转而问道。 “李都点检,方才你所说的后半句,是你主动开口问的,还是他们直接告知于你的?” “他们直接就脱口而出了,臣并没有细问。” “每一家都是如此?” “对,每家皆如此。” 此时,柴宗训默默瞥了众人一眼,立刻决定返回行在,再做打算。 马车上,元晖向柴宗训问出了心中的那个疑问。 “父皇是否也觉得,他们的回答有些过于画蛇添足,似乎是在极力否认龙标银票存在过的事实。”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敌暗我明,今日李守节之举,可能已经暴露了我们的意图。” 元晖这才反应过来,柴宗训八成是觉得,今日他们的行踪已经被这幕后之人,摸得一清二楚,再这么明目张胆地查下去,几人恐怕会有危险。 “这件事,只能暗查,明着看来是不行了。朕会让监察院与校事卫一同彻查此事,你专注京南府新都营建一事即可,不必插手。” 龙标银票之事,早已在元晖发现端倪之时销声匿迹,如今任谁也无法一时间将它重新“挖出来”。 偏偏,柴宗训到了京南府之后,就带着元晖与五卫都点检出了门,打听龙标银票去了。 只要稍微联想一下就能猜到,极可能是元晖说了些什么,柴宗训才临时起意。 这就是柴宗训执意让元晖置身事外的原因,未知晓此人背后的目的,他不会将元晖推到明面上来。 今日之后,元晖的主要任务还是负责营建新都一事,龙标银票的事,柴宗训已将其转入暗处进行。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元圣四年初,京南府作为陪都,新都营建一事不比京北府,柴宗训对京南府整体建筑的要求也没有那么高。 放眼望去,轰轰烈烈的工地现场,正是京南府皇城所在。 柴宗训有感京北府已遵循古制,按照《周礼·考工记》中所载:“左祖、右社、面朝、后市”的原则建造而成。 京南府皇城,柴宗训便询问了何溥之意,取呼应天象、顺应自然之法,根据“三垣、二十八宿”的星象,结合京南府虎踞龙盘、依山傍水之势,一改以往都城墙取方形或矩形之制而筑。 京南府北倚长江,水源充沛,运输便利,南有秦淮河绕城而过,是难得一遇的水运集散地。 皇城北枕钟山支脉富贵山,南临秦淮河。既有水运方便,又和城区紧密相连,“背山、面水、向阳”,且四面环山,为兵家要冲。 当然,皇城所在唯一的缺点就是地势较为低洼,这一点元晖也考虑到了。 为此,元晖在营建皇城之时,特意将排水放在了首位,务求皇城建成之后,不受洪涝影响。 龙标银票一事的背后之人,见柴宗训与元晖二人,皆没有继续追查此事,还以为他们已经将其忘在了脑后。 殊不知,这段时日以来,监察院与校事卫早已在暗地里,从不少官宦商旅的手中,发现了龙标银票的存在 未免打草惊蛇,他们并未取走他们手里的银票,而是伪装成货主,找到这些商旅,以缴纳订金的方式,想将他们手中的龙标银票“骗”走。 有一名唤作张福全的商旅,专做海鲜食材生意,将京南府的名贵海鲜,运往汴京城中售卖。 李继和扮作一名来自泉州一带的货主,言道他是自家掌柜的小舅子,此番来京南,就是为了给今夏出产的海鲜,寻一个有实力的买主。 张福全虽不曾见过李继和,但当他拿出手中晒作干货的海鲜之时,眼睛几乎都亮了几分。 “哎呀呀!你这……这可都是好货啊,品质上乘,肉质通透,挑不出错处!” “不瞒张掌柜的,我家的货就没有次等货这么一说,您如果想要,可得趁早,这要是晚了,货可就被别人订走了。” 听罢,张福全赶紧开口,准备一口气订下十万两的货。 “没问题,只是这出货量这么大,订金方面怎么着也得提高那么一点吧?” 张福全瞧着李继和手里的上乘干货,咬了咬牙,言道愿意出一万五千两作为订金。 只见李继和摇了摇头,朝着张福全竖了三个手指。 “三万两?!这……” 张福全可以肯定,这批货他绝对会要。毕竟汴京城自打海贸兴盛以来,海鲜已经成为了城中最受欢迎的食材之一,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让张福全感到为难的是,他方才已经在别的地方订了其他的货,如今他手里确实没有那么多的现钱。 “李兄!别来无恙啊,今年又是你来跑生意,有你这么一个好帮手,想必你那姐夫做梦都得笑醒!今年,你手里还有货吗,咱们找个地方聊聊?” 第264章 圣驾抵京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眼见张福全仍旧没有上钩,杨延昭决定再加多一把火,扮作另外一位买主,假装要将李继和手里的“货”全都买走。 果然,见有人与李继和打招呼,且是冲着他手里的货来的,张福全当即打断了杨延昭与李继和二人间的谈话。 “这位兄台,凡事得讲究个先来后到,李兄手里剩下的货,已经被我买走了,你恐怕得另寻别家了。李兄,我这就命人回去取钱,咱们立马将这单买卖坐实。” 杨延昭只好表现出一脸十分懊恼的样子,后悔自己来迟一步,向李继和拱手摇了摇头之后,便离开了此地。 “张掌柜的莫怪,去年这位杨掌柜的买走了我一大批货。我也是不缺买主,今年也就没有寻他,可巧今日就撞见了,莫怪莫怪。” 实际上,五卫早已将张福全的底细摸了个透,知道他手里的现钱早已用尽。 今日如果张福全一定要买下李继和手里的货,必须要动用那批龙标银票不可。 不出片刻,张福全手下之人便带着银票回来了,只见他在契约之上按下指纹,转眼就将手中的银票交给了李继和。 “真没想到,今年京南府还有这龙标银票,我看其他买主手里好像都没有,怎么张掌柜这还有这么多?” 张福全既知李继和往年也曾来过京南府做生意,便没有打算瞒他。 “若不是手里的银票不够,我真不愿意拿这些来付订金。这段时间,上面的人说了,最好不要动用龙标银票。我也是看李兄的货实在太好,才冒险而为。” “原来如此,张掌柜所说的‘上面’是指?我一年也就来京南府一回,这些规矩也不太懂。” “不就是京南府银监分司嘛,这京南府官想必也得了不少好处。再往上估计就是汴京城里的相公了,我等不过就是做些小生意,哪能认识这么多达官贵人,只不过是照着规矩办事罢了……” 李继和一听,此事居然还牵扯到了汴京城,顿时觉得背后之人的身份定没有那么简单,当即告辞,言道过几日再来与张福全商讨其他事宜。 “陛下,臣已查明,银监司京南分司就是这龙标银票的幕后推手。至于京南府官,恐怕也与此事有脱不开的关系。” 柴宗训沉思了一会,他怀疑此人是在汴京城布局,遥控指挥,因此才得以在他们到来之前,将龙标银票一事隐匿于人前。 “传旨毕士安、张永德,留意汴京城中异动,若有人突然插手银监司之事,或在朕回京之前,言行有异,立刻拿下,不必报我。至于京南府,立刻将银监司京南分司总办与京南府官拿下,就地审问。” 柴宗训还命李继和将张福全找来,充作此案的证人,与他们当场对质。 京南府的动静,不出半日便有人将消息传到了汴京城。 “没用的东西!马上派人将钱模偷偷放回银监司,莫要让人觉察出来。” “是!” 毕士安与张永德收到柴宗训的密旨后,安排了专人,秘密留意银监司的一举一动。 这日,有人来报,开封府有人奉了上峰之命,前往银监司核查账目。说是,去年开封府的账目有误,需要修改。 “开封府?难道此事与他有关?” “没有确凿证据,我们还是不要随意猜测的好,此事还需禀报陛下,让陛下回京处置,更为妥当。” 京南府中,银监司分司与京南府官在张福全的指证之下,终于亲口承认龙标银票一事是他们所为。 不过二人受尽了酷刑,仍是一句话也没有透露幕后主使是谁。 无奈,李继和只好将人严加看管起来,等待柴宗训的旨意。 “既然他们不肯开口,也不必留他们的性命了。” “陛下!此案尚未水落石出,留下二人,或可供出幕后主使……” “不必了!照朕的意思做即可,无需多言。” 柴宗训回到书房后,将袖子里的密信拿出,不带一丝犹豫便丢进了火盆当中。 他右手紧握拳头,左手撑着书桌,很显然是被密信中的内容给刺激到了。 隐隐约约可见,火焰最后吞噬的正是一个“柴”字。 “为什么……朕自问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最终,京南府龙标银票一事,因银监司分司总办与京南府官之死而告一段落。 京南府官由通判杨侃继任,银监司分司总办一职则交由主办林特担任。 杨侃素有躬履俭约之名,林特为人精敏善算,此二人乃是柴宗训阅遍京南府,精心挑选出的可堪府官与总办之位的人。 京南府之事落定后,柴宗训为了缓解心中烦躁,特意抽出一日空闲,与众人游览了一遍京南府的名胜古迹。 “陛下,臣妾见您这两日,心情似乎不佳,可是有何烦心事?” “无事,不过是一些朝堂政务罢了。烟儿,你与曹王几人之家眷是否相熟?” “只在宫宴之上,见过几面而已,并未有过深交。” 李云烟十分不解,柴宗训为何突然会提及几位王爷的家眷?难道柴宗训烦闷之事与他们有关? 此话过后,柴宗训不再开口,只是一味看着眼前的景色,发出微微叹息声。 数日之后,柴宗训圣驾正式回京,元晖与新上任的京南府官杨侃前来相送。 在柴宗训正式返回汴京城之前,河间府郭清一案与京北府李守信一案,皆有了进展,就等柴宗训抵京之后,下旨惩处涉案人员。 十日之后,圣驾抵达汴京城,皇后李纯妍率领众文武出城迎接柴宗训。 “起来吧,你们有心了。皇后你来,与朕同乘。” “臣妾遵旨。” 柴宗训特意让皇后李纯妍与自己同乘,就是想先行了解一番,他出京巡游后,汴京城中有何变故。 “托陛下洪福,京中无甚大事,臣妾见您去了京南府一趟,消瘦了不少。” “不说朕了,这监国重任,皇后做得很好,出乎朕的意料之外,你辛苦了。” 不得不说,柴宗训后宫之中,皇后李纯妍当属第一人,她对政务的熟悉程度,使得柴宗训可以放心大胆地依仗于她。 “陛下,在您抵京之前,内阁与河间府已经将两案的奏报送来了,正等着您亲自过目。” 还未休整片刻,柴宗训一进宫,便开始翻看两案的奏报。 第265章 端午家宴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河间府一案,寇准已查明,郭清与其父合谋,一开始只是敲诈那些无意丢失税票的商旅,并以莫须有的罪名克扣他们的货品,占为己有。 后郭清假借他人名义,将赃物转手送往邻近州府寄卖,获益无数。 所得赃款,父子二人皆用作了购置田产、房屋等。 韩崇武并未参与其中,只是在节庆之时,收过郭清送来的违法所得,对钱财来源并不知情。 此案经寇准细查,与太子元明,更是没有半分干系。 因郭粲郭清父子二人所贪数目巨大,对河间府的商贸经营造成了十分消极的影响。 柴宗训大笔一挥,下旨将郭粲与郭清父子处死,家产充公,三族流放琼州,以儆效尤。 至于李守信一案,虽主犯已死,不过内阁已查明,其女婿马适确实一直利用手中职权,与其岳父合谋。 且马适自身也拿了不少好处,并不算是冤枉。 柴宗训发现,随同内阁送来的案情奏报,还有许多的文官在末尾的附页中,联名为马适求情,请柴宗训网开一面。 “哼!还不是瞧着这个马适是个状元,认为他还算是‘可造之材’,才会让朕留他一命。这种官,朕可不敢用……” 一旁的童海顿觉无语,有些官员真的是没事找事,大周何时缺过能吏,一个只懂得贪腐的状元,如柴宗训这等人君定然不会再用。 即使留下马适一命,他往后恐怕也是生不如死。 不过,既然有这么多人愿意为马适作保,柴宗训也不好驳了众人的面子。 念在李守信已经畏罪自杀的份上,柴宗训只是下旨抄没了李家与马家,判处两家流放,命其三代之内不得参加科举,没有要了一人之命。 结局果真如童海猜想的一般,但这还不如直接要了马适的命来得痛快。 处理完这两件事,柴宗训当即召见毕士安与张永德,想要再向二人确认密信当中的内容,究竟是否属实。 “臣等见过陛下,陛下圣安!” “二位请起,吕首辅一去,朕如今唯有依仗仁叟了。” 毕士安刚刚坐下来,听罢又站了起来,诚惶诚恐地立在一旁。 “快坐快坐,朕今日请二位前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那封密信上的内容。” 听罢,毕士安与张永德皆流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在柴宗训开口之前,他只留下了童海在身边服侍,殿中其他人一律退至殿外。 可见,柴宗训也知道,此事不宜闹得人尽皆知。 “陛下,起初臣也不敢相信,奈何事实的确如此。臣已经命银监司查过了,他们发现钱模的数量似乎不太对得上,此前是少了,如今却是多了。这个错漏处,是开封府派人去了银监司之后,他们才发现的。” “少了钱模?朕为何从未听内阁提起过?” “银监司铸造的钱模,若有残缺之处,自当销毁,这数量自然是越来越少。不过此次无故多出来的钱模,质量皆为上乘,应当不是需要销毁的那一批。” 柴宗训越想越觉得不对,若是京南府之事传回了汴京,开封府大可将手中的钱模自行销毁,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送回银监司呢? “开封府的人做事太过明显,他们不可能想不到,银监司早晚都会发现这个端倪。按此推论,龙标银票一案极有可能不是开封府所为。” 毕士安与张永德听完柴宗训的分析,也觉得此事做得太过明显,仿佛等着人循着线索查到开封府,再查到那位的头上。 “无妨,眼下朕已经知道,汴京城里正有人想方设法地敛财。那朕倒要看看,这些钱财究竟被他们用去了哪里。” 童海送走毕士安与张永德后,眼见端午将至,柴宗训想着不如在宫中设家宴,与曹王等人聚一聚兄弟之谊。 当晚,柴宗训宿在坤宁殿中,顺势与皇后李纯妍提出了这个想法。 “此事,陛下就放心交由臣妾来操办吧。” “若是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李贵妃她们几个给你打打下手。” 见柴宗训如今就连操办一次家宴,也要提及李云烟,皇后李纯妍本想,要不过些时日再利用赵舒意,将李云烟拉下马。 可柴宗训屡次对李云烟的看重,已经让皇后李纯妍的耐性到达了一个极限。 李纯妍心想,既然陛下您想让李云烟在这场端午宴上露脸,那她就“满足”柴宗训这个心愿。 数日后,曹王柴熙让、纪王柴熙谨与蕲王柴熙诲三人,皆得了宫里的旨意,让他们在端午佳节,携家眷进宫赴宴。 “王爷,陛下回京没多久,就想着端午设宴,邀请你们兄弟几个进宫相聚,想来陛下心里,还是念着与你们的兄弟之情。” 曹王柴熙让之妻、王审琦之女王承芝,正在准备端午之时,送往各家的礼品清单。 自打柴熙让接任宗人府宗令之职后,单是要应付大周皇室成员、汴京权贵、文臣武将之间的人情往来,就够王承芝忙得了。 “母后去了,同辈之中,皇兄也就剩下我们这几个兄弟了。王妃你说得对,我也应该时常进宫陪着皇兄说说话。” 曹王成婚以来,至今未纳侧妃,与王妃恩爱有加,二人育有一子一女,名唤仲庭、仲晴。 纪王柴熙谨接旨之时,人还在演武堂中,与众人商量着今夏结业学子的派官名册。 “王爷,臣听南部战区的兄弟们偶然提及,最近吴哥似有异动。您看要不要与枢密院确认下消息是否准确,演武堂也能给南部战区多安排点人。” “未雨绸缪,确应如此。此事交由本王来办,你们暂且各司其职,这名册过几日再定也不迟。” “是。” 回府后,纪王妃石攸宜早早地就便备好了酒菜,只待柴熙谨回府。 纪王妃之父石保兴,乃是故户曹军司指挥使石守信之长子。 “陛下传旨,让我们端午佳节,进宫赴宴,你好好准备一下。” “是,妾身明白。” “季麟人呢?” “陛下回京,朝阳不也回来了吗,你也知道,他们俩最是要好。” 第266章 欺君罔上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纪王夫妇唯有一子,纪王府中倒是还有两位侧妃,家中乃是文官清流一脉,但两位侧妃与柴熙谨并未诞育儿女。 “近日演武堂中事多,府中之事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快吃吧,菜都凉了。” 午后,柴熙谨没有休息片刻,再次回到演武堂安排其他事宜。 自从柴宗训圣驾回京之后,柴熙谨已经连续一个月日夜耗在演武堂中,中途只是回府用饭,并未宿在府中。 不少人见状,皆夸赞纪王以身作则,无半分皇室贵胄之娇气,与演武堂中的官员打成一片,不分你我,实属难得。 最晚收到旨意的当属蕲王柴熙诲,他身为开封府知府,算是三人中最忙的人。 若不是太子元明此时正在京北府营建新都,无暇分身,这个开封府知府之位,应该交由太子元明兼任。 柴宗训的想法很简单,大周迁都之后,京北府就是大周新的都城,开封府的诸多事宜,交由蕲王来主理也无伤大雅。 兄弟四人当中,蕲王柴熙诲的年纪虽是最小的,不过办起事来却最得柴宗训的欢心,将开封府治理得井井有条。 当晚,蕲王柴熙诲回府之时,蕲王妃已经等候多时。 “王爷今日怎得比昨日还晚,按理说陛下都回来了,百官也都有了主心骨,王爷手里的事情应该更少才是。” 蕲王妃的嗔怪,柴熙诲皆照单全收,只说近来汴京城里来了不少西藏的商旅,手头上的事就多了起来,一时之间忙不过来。 “宫里来旨,端午设宴,王爷可要提前空出时间,不然陛下那里可没法交代。” “好好好,王妃有命,本王岂敢不从啊!” 二人饶有兴致地谈论着汴京城里的大小事,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蕲王夫妇膝下尚无子嗣,二人也不急,每当皇后李纯妍问起时,皆言道顺其自然便是。 蕲王妃乃是早年间致仕还乡的李继勋之孙,闺名妍元,其父李守恩此时正在陆军司中任职。 柴宗训为曹王几人选定的王妃,皆出自武将之家,且家中父祖与赵匡胤兄弟二人的关系还不浅。 柴宗训是想借此机会拉拢几人,顺便在军事改革之后,通过与大周皇室联姻,给予他们一定的优待。 曹王几人对此亦是十分了然,身为皇室子弟,婚姻只能听从柴宗训的安排。 不过好在,三人皆与王妃相处和睦,倒是替柴宗训省了不少事。 端午佳节那日,曹王、纪王与蕲王皆携家眷入宫赴宴,与柴宗训兄弟相聚。 “往年母后还在时,最高兴的莫过于咱们兄弟几人齐聚一堂,承欢她老人家膝下,可如今……” 一杯过后,柴宗训有感而发,符太后虽只是他的姨母,但他早已将其视作了生身母亲。 得知符太后的死讯之时,哪怕柴宗训已经南行至半路,也顾不上众人的劝谏,执意调转车头,只是为了能送符太后最后一程。 “皇兄不必难过,母后在天有灵,看见我们兄友弟恭,也会替我们感到高兴。” “熙让说的对,今日你我兄弟不醉不归!” 自从符太后死后,柴宗训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开怀畅饮了。 皇后李纯妍见状,不由地开始犹豫,此时此刻,是否应该当着众人的面揭穿李云烟的身世。 但当下一刻,皇后李纯妍瞧见,柴宗训将面前的一碟“鸳鸯五珍烩”命童海端给李云烟之时,立马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向赵德妃点头示意。 仔细一看便知,这道菜李云烟吃的其实不多,大多数都进到了朝阳和元晏的肚子里。 皇后李纯妍此时已经顾不得这许多,只见赵德妃在她的示意之下,默默站起身来,缓步走至殿中,似有话说。 端午设宴,一众皇亲皆饶有滋味地品尝着美酒佳肴,偏偏赵德妃鹤立鸡群,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陛下,趁此端午佳节,皇亲国戚皆在,臣妾要揭发一人欺君罔上。” 柴宗训虽喝了几杯酒,不过他的酒量一向都很好,赵德妃所说的每一个字,他皆听得一清二楚。 “哦?难道你口中想要揭发之人,此刻就在这宴席之上?” 此时此刻,柴宗训还以为赵德妃也许是掌握了龙标银票的线索,才会选择在端午宴会之上,当面向众人揭发此事的幕后主使。 但当柴宗训决意赐死京南府官与银监司分司总办之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将此事掩盖。 柴宗训是想私底下暗查此事,再给幕后主使一个警告即可。 “回陛下,正是!” “今日乃是朕回京后的第一顿家宴,朕不想扫兴,你大可私下来找朕,不必宣之于口。童海,赵德妃喝醉了,先带她下去吧。” “父皇!不如让儿臣代劳,大官还得留在父皇身边伺候。” 柴宗训挥手,示意元时将赵德妃带下去好好休息。 赵舒意哪里会放过如此大好良机,更何况皇后李纯妍也破天荒地在一旁帮腔。 “陛下,若是赵德妃所说的确有其事,今日趁着大家都在,不如将此事摊开来说,如此一来就算有什么误会也可以及时解开,免得日后传出去,有损我大周皇室的声誉。” 李纯妍只是见柴宗训,似乎不愿意赵德妃继续开口,唯有说上一句“公道话”。 在场的人中,唯有龙标银票的幕后主使感到不适,正想开口,借机离席。 谁料此时,赵德妃竟不顾柴宗训的旨意,推开一手搀扶着她的元时,倏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封面已然有些许褪色斑驳的书籍。 见到此书之时,李云烟当即脸色大变,她不解,为何其父的札记竟会落在了赵德妃手中,自己明明将其藏在了隐蔽之处。 柴宗训砖头也发现了李云烟的异样,看来赵德妃要说的并不是龙标银票一事,而是另有其事,且八成还与李云烟有关。 难怪方才皇后李纯妍会开口替赵德妃说话,看来她们已经达成了一致,今日二人的目标正是李云烟。 柴宗训亦不知晓,赵德妃手中的东西,为何会令李云烟脸色大变。但赵德妃方才已经有言在先,言道此人是犯了欺君之罪。 见赵德妃煞有其事的样子,柴宗训也不免有些好奇,她为何会说李云烟欺君。 “陛下!您只要看过此书,便知臣妾并无半句虚言!” 第267章 搭台唱戏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童海快步走到赵德妃身前,恭恭敬敬地将书呈给了柴宗训。 众人皆十分好奇,此书究竟写了些什么?赵德妃口中的欺君之人又会是谁? “陛下,此书乃是李云烟之父李洪信亲笔所写的札记,记载了其戎马一生的经历。除此之外,书中还藏有李云烟的身世之谜。” 赵德妃的话,成功地将众人的目光引到了李贵妃的身上。 李云烟慌乱之下,碰倒了手边的酒杯,酒水洒了她一身,更引得众人侧目。 朝阳本领着元晏,正与纪王之子柴季麟玩闹着,见情形不对,急忙拉着元晏回到了李云烟身侧。 见朝阳朝着自己投来担忧的眼神,李云烟唯有略过眼前的窘境,将一双儿女护在跟前。 方才还打算借口离席的幕后主使,见赵德妃要“咬”的并不是自己,便选择继续留下来看戏。 柴宗训一页一页地翻动着手里的札记,同时也借由书札大致了解了李洪信的一生。 当柴宗训翻到赵德妃做过标记的那一页后,眼神便直接钉在了那几行字上,一眨不眨。 ——七里坡之战后,陛下出逃,死于郭允明之手。太后为保高祖血脉,将刚出生一日的小公主,命亲近之人交至我手中。 几日后,太祖带兵入京,太后临朝听政,诸臣请立武宁节度使刘赟为帝。 后突报契丹南下,太祖率兵路经澶州,军士哗变。太祖黄袍加身,回京后,得太后任命为“监国”。 次年正月,太祖称帝建国,改元广顺,国号大周。 信幸得太祖赏识,加位同平章事,移镇京兆,官拜左武卫上将军。 汉亡周兴后,信将小公主更名为“云烟”,望其将前尘往事视作过眼云烟,余生只做李家女。 闻及柴宗训不断重复着“李家女”三字,李云烟清楚,他已经知道了关于她的身世之谜。 当初,李洪信死后,李云烟携元晖一同赴李府致祭。 回宫之前,李云烟来到了李洪信的书房,想带走一两本其父生前钟爱的书籍,以作纪念。 不承想,书架边缘的一本札记引起了李云烟的注意。 刚开始,李云烟也如同柴宗训这般,只将札记中的内容当作其父一生的缩影。 谁料,翻到某一页时,李云烟却偶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谜。 回到宫中,李云烟当即向皇后李纯妍提出想要出宫修行的请求,奈何朝阳的到来,令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李云烟原以为自己不说,这个秘密就会随着其父的死烟消云散,这本札记也被她束之高阁,没想到今日赵德妃会当着众人的面,将此事揭开。 李云烟也不是没有想过将这本札记销毁,如此一来这个秘密也就再无人知晓。 但札记中所记载的内容,乃是李洪信亲笔所写,亦是其父一生功过,她实在下不去这个手。 “正如陛下亲眼所见,李云烟乃是后汉隐帝刘承祐之女,与陛下您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话毕,赵德妃此言惊得众人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当今陛下并不是世宗长子,世宗还有三子,连同太祖家眷一起,皆死在隐帝之手。 “皇兄,赵德妃所言未免过于惊世骇俗。再者说怎可单凭一本札记,就认定贵妃乃是隐帝之女。” 蕲王柴熙诲当即站出来反对,他身为开封府知府,断案自是讲究人证物证。 李洪信早已作古,札记中的内容只能作为物证,缺少最关键的人证。 “只是,札记所言,也未必是空穴来风。李洪信乃是昭圣皇太后之弟,若是隐帝果真有后,交由他来抚养亦是合情合理。” 纪王柴熙谨之言,虽未直接承认札记内容的真实性,倒也间接挑明了李洪信确实有如此行事的动机和条件。 唯独身为宗人府宗令的曹王柴熙让未发一言,他在等柴宗训的态度。 柴宗训将手中札记放下后,看向了立在殿中,头颅高昂的赵德妃。 李云烟地位不保,得益的并非是赵德妃,而是皇后李纯妍。 柴宗训一眼就看出,此事并不是赵舒意一人所为,皇后李纯妍也有份。 看来,柴宗训这几年看重元晖的动作,已经引起了李纯妍的不满。 柴宗训没有理会赵德妃,而是将眼光逐渐转移到了当事人的身上。 “李贵妃,你可有话说?” 众人皆知,这是柴宗训有意在给李云烟一个自辩的机会,只要她一口咬定,札记的内容并非事实,柴宗训很有可能会将此事揭过。 “回陛下,家父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治臣妾欺君之罪。” 李云烟的话,不禁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错愕,尤以皇后李纯妍与赵德妃最甚。 二人还以为李云烟会抵死不认,没想到她竟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承认了。 “陛下,既然李云烟已经认罪,请陛下依照国法行事!” 赵德妃就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个劲地鼓动柴宗训治罪李云烟。 “国法?国法之中,哪一条规定,朕不可以纳前朝末帝之女为妃?” “陛……陛下,可隐帝他杀害了太祖世宗在京所有家眷,包括您的兄长!” 赵德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柴宗训之意,他难道还想饶过李云烟? “不错,可那皆是隐帝所为,隐帝亦死于他人之手。况且朕相信,李贵妃也是在无意之中,才得知自己的身世。这些年来,李贵妃为朕生下的都是大周皇室后裔,这不正好印证了我大周才是天命所归?” 赵德妃还想再度开口,分辩一二,可曹王柴熙让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陛下所言极是,就连前朝公主亦心甘情愿做我大周皇妃,足以证明我大周天子乃是顺应天命之人。” 李云烟命宫人照看好朝阳与元晏,自己则起身来到大殿中央。 戏台子都已经搭好了,李云烟这个主角怎能不上场。 “陛下,此书札乃是父亲死后,臣妾于其书房之中发现的。书中所写,臣妾此前确实不知。回宫后,臣妾也想过离宫修行,怎奈那时突然怀上了朝阳……” 李云烟看向一旁难掩担忧之色的朝阳,只见她紧紧牵着元晏不放,姐弟二人并肩站在一起,好似有无穷的力量,想要传递给李云烟。 第268章 元时出继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臣妾对隐帝没有半点印象,前朝仇怨臣妾亦没有参与半分。臣妾只知道,李洪信就是臣妾之父,也是父亲含辛茹苦将我抚养长大,除此以外,别无他人。臣妾自知,此事隐瞒不报,同样欺君,还请陛下治罪。” 幸而今日只是家宴,来的都是与大周皇室密切相关之人。 若是赵德妃选在朝会上揭开此事,柴宗训还一定能为李云烟遮掩过去。 “那好,朕问你,此前除了你父亲之外,可有他人知道你的身世?” “并无他人,臣妾也是无意间得知。” “就连你父死前,也并未与你直言?” “未曾……” 柴宗训看了看李云烟,又扫了一遍在座众人后,言道。 “隐帝已为自身之过,付出了代价。他选择弃天下臣民于不顾,那是他天命已尽,怨不得别人,自然也怨不得李贵妃。相反,前朝公主为我大周皇妃,正如曹王所言,亦代表我大周才是民心所向。” 柴宗训走下座位,将跪在地上的李云烟扶了起来。 “如若后汉真的有何残存势力,李洪信不可能对其女没有任何交代,就撒手人寰。由此可见,李云烟这后汉公主之名,实乃有名无实,那朕又何惧之有。” 说实话,柴宗训确实不在意李云烟究竟是谁的女儿,只要她生下的是自己的儿女,柴宗训就一定会选择站在李云烟这边。 “陛下,臣妾……” “不必多言,朕不管你以前是谁,从今往后,你只是大周的贵妃,听清了吗?” “臣妾明白……” 坐在上首的李纯妍,在柴宗训替李云烟开脱的第一句话开始,脸色就已十分难看。 如今李纯妍见柴宗训与李云烟解开误会之后,携手站在大殿中央,好似他们才是夫妻一般,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陛下!您可别忘了,太祖可是从他们刘家手里得来的皇位,如果您就这么放过李云烟,日后大周江山可就多了一大隐患!” 赵德妃还不愿意放弃,她直指李云烟后汉公主的身份,强调柴宗训若是不杀了她,必将受到反噬。 “无稽之谈!元晖、元晏本就是朕的亲生骨肉,谈何颠覆大周江山。来人,赵德妃蓄意生事、殿前失仪,将其押回延和殿,无诏不得出。赵德妃之子元时,秉性纯良,持躬端谨,出继故太尉、越王柴宗谊为嗣,于宫外别居。” 一旁的元时简直傻眼了,他早该料到赵德妃闹出来的这出大戏,其后果最终都要由自己来承担。 曹王柴熙让本想再劝劝柴宗训,奈何圣旨已下,已成事实,再难回转。 可怜的元时,在参加宴会之前,身份还是皇子,宴会结束之后,就成了旁系嗣子,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即位的可能。 李云烟本想开口求情,但一想到如果方才赵德妃的奸计得逞了,出嗣旁支的极有可能就是元晖与元晏。 思及此,李云烟默默收回了踏出去的脚步,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见状,皇后李纯妍唯有接着柴宗训的话,批判了赵德妃几句,言道皆是因为自己疏于宫务,才令赵德妃有机会潜入睿思殿中,盗取札记,闹出这么一场笑话。 继而在这端午宴上,让赵德妃破坏了柴宗训设宴的初衷,搅得大家兴致全无。 “这后宫是该好好整顿整顿了,熙让,明儿你带着监察院一道,里里外外给朕查一遍。朕不想再看到,大周后宫再度上演彼此攻讦的戏码。” “臣弟遵旨。” “即日起,由李贵妃、王淑妃、潘贤妃主理后宫诸事,皇后你专注女阁之事即可,手上少了点事,今后也不必如此烦扰。” 赵德妃之事,确实是皇后李纯妍在背后推波助澜,柴宗训罚她也无可厚非。 只是让皇后李纯妍交出后宫之权,未免罚得太重了。但为今之计,皇后只能先选择息事宁人,待太孙降世,再图其他。 今日赴宴之人,算是见识到了后宫之中,无处不在的“腥风血雨”。 好在宴席尾声,柴宗训明令,不可将今日之事宣之于口。 最终,赵德妃与元时二人,为这场端午闹剧画下了一个不那么完美的句号。 端午宴后,大周朝臣皆察觉到了宫中这股不寻常的气息,可那日赴宴的大周皇室成员,皆对宴席上所发生之事避而不谈。 很显然,这是柴宗训不愿让他们开口。诸臣也没有必要去触柴宗训的霉头,硬要深挖其中的来龙去脉。 这几日,柴宗训都宿在了睿思殿中,他这是在向众人宣告,李云烟那所谓的身世,丝毫不会影响到二人之间的关系。 “陛下,您当真不责怪臣妾知情不报?” “此事,朕知道或者不知道,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你照样是大周的贵妃,元晖他们几个也都是朕的儿女,不是吗?” 李云烟万分庆幸当年留下了朝阳,亦留在了柴宗训身边。 元昭兄弟几人,也并未因当日之事,对朝阳与元晏的态度有所改变。 几人还是待朝阳、元晏如旧。相反,他们都认为是赵德妃故意将此事闹大,才害得元时搬出了皇城,与他们兄弟分离。 “他日,父皇也会封我们为王,那时我们不就可以出宫与三哥作伴了?” 元昭所言极是,见几位兄长皆未因李云烟的身世,疏远她与元晏,朝阳心中倍感暖意。 至于元时,柴宗训下旨后,曹王柴熙让即刻着手处理元时出继一事。 没几日,曹王定下日子后,柴宗训于宗庙告祭了太祖、世宗,曹王便在玉牒之上,将元时的名字记在了越王柴宗谊的名下。 世宗在时,也常常向柴宗训提及,惨死在隐帝手中的三子。 太祖建国之后,世宗三子分别得其赐名为柴宗谊,赠太尉、越王。柴宗诚,赠太傅、吴王。柴宗諴,赠太保、韩王,也算是告慰了他们的在天之灵。 端午宴上所发生的事,皇后李纯妍并没有瞒着太子元明,李云烟也没有隐瞒元晖。 以致二人不约而同地收到了来自汴京城的书信,内容皆说的是同一件事。 第269章 千佛惊变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太子元明与太子妃魏昭堇还以为皇后李纯妍,只是单纯想将此事告知他们,一时并未多想。 殊不知,此事背后,也有皇后李纯妍的手笔。 况且柴宗训对这事已有定论,太子元明与元晖又是一同长大的亲兄弟,自是觉得柴宗训如此处理,最为妥当。 另一边,收到李云烟的书信之后,元晖倒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不过最令他感到难以置信的是,李云烟在信中言道,皇后可能也参与其中。 让李云烟与朝阳、元晏几人,当着众人的面,受到赵德妃的质问,还要防着皇后李纯妍时不时挖的坑,元晖只恨自己不能陪伴在三人身边。 幸而柴宗训愿意站在李云烟这边,他的举动也令元晖对这个父亲更加信服。 元晖如今已不再是无知少年,他深知即使他与李云烟不争不抢,皇后李纯妍也早已将他当成了太子元明的拦路石。 “大哥,但愿咱们兄弟俩不会走到那一步……” 汴京城中,有一人竟然还在替赵德妃感到惋惜与不值。 此人认为赵德妃差一点,就可以凭借那本札记,将李云烟拉下马,给柴宗训一记重击,不料最后还是功败垂成。 “龙标银票一处破绽,皇兄您可以当作没发现。但这第二处破绽,不知您还能否视若无睹。” 步入盛夏,汴京城中莫名多出了更多疑似来自西藏的商旅,蕲王柴熙诲单是忙着他们的事,就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开封府里的事是重要,可王爷您也得顾忌自个的身子。” 蕲王妃李妍元特意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几乎都是柴熙诲爱吃的。 “跟皇兄他们比起来,我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难得皇兄看重我,将开封府交由我来署理,怎么着我也不能辜负皇兄的嘱托。” 对于眼下的忙碌,柴熙诲似乎乐在其中。李妍元无奈,只好选择不作声。 “王爷尝尝这酒,这是今日二嫂送来的,说是其父寄来让他们尝尝鲜,也给我们府里送了点。” 柴熙诲一闻便知,这是西域特有的葡萄酒,酒香扑鼻,果香四溢。 纪王妃之父石保兴现正在西部战区任职,常常给在汴京城的女儿女婿寄东西。 有美酒佳肴,柴熙诲这顿饭吃得十分开怀,暂时忘却了开封府中的烦心事。 福宁殿中,柴宗训近日正在思虑一事。符太后的陵寝安在了京北府,可如今京北府的营建工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工。 柴宗训就想着,莫不如在慈光寺中为符太后立一个牌位,也让众人能有一个寄托哀思的去处。 符太后生前也常常前往慈光寺中礼佛,在此处安置牌位,最好不过。 数日后,柴宗训知会了大周皇室成员以及文武百官,拟定在八月二十八日,于慈光寺中为符太后立一往生莲位。 “真没想到,我的人一安排妥当,上天就给我送来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汴京城某座占地广阔,满布亭台楼阁的府邸中,一名男子手边,正放置着好几张银票,乍一看正是已消失在了京南府市面上的龙标银票。 “告诉他们,准备行事。” 男子望向皇城所在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不易捕捉的欲念。 符太后在世之时,扶助幼主,功劳甚大。柴宗训不忘慈恩,仁孝之心,也可为天下榜样,文臣武将自然乐意成此好事。 出城那日,大周皇室、文武百官集体出动,就连官眷贵妇也得了皇后李纯妍之命,一同赴慈光寺,共襄盛举。 符太后在世时,对皇后李纯妍关照颇多,也不怎么主动插手宫务,二人间的婆媳关系,算是顶好的了。 这让李纯妍十分感激符太后对她的看顾之情,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来对待此事。 八月二十八日一早,圣驾从皇城出发,大周皇室成员与百官紧随其后,壮观的队伍引来了不少百姓驻足观看。 “陛下真是仁孝……” “听说太后娘娘并非陛下生母,却视陛下如同亲子。” “那看来陛下心里还是念着太后娘娘的。” 大周这庞大的阵容,也吸引了不少商旅的目光,包括数月以来不断涌向汴京的藏地商旅。 不久,队伍抵达慈光寺后,柴宗训先是率领众人,前往正殿礼佛上香。 后柴宗训又领着众人,前往寺中由符太后生前捐资修建的“千佛殿”,将一紫檀牌位立于大殿中央的佛龛之上,上书:大周圣文宣慈皇后神位。 “你们先出去吧,让朕在这待一会。” 众人听罢,只好退至殿外,独留柴宗训一人在内。 为防不测,五卫都点检始终守在殿外,如此一来,有什么特殊情况也能即刻冲到柴宗训的身边。 殿内,柴宗训在蒲团上盘腿而坐,对着牌位回想起这三十余年来的点滴。 “史书上,您的谥号是‘宣慈’二字,我本想改用其他字,思来想去,我的‘生母’谥号宣懿,您与她姐妹情深,想必也不愿另取他字。再过不久便是宣懿皇后的冥诞,我会将她的谥号增作四字,与您一样,在此领受功德、同沐佛光。” 紧接着,柴宗训又说了许多符太后生前,不宜对其挑明的话,再度对符太后表达了他心中的感激之情。 正当众人静静等在殿外之际,千佛殿后“砰”地一声巨响,打破了此刻宁静。 五卫都点检立马反应过来,冲入殿内,寻找柴宗训的身影。 千佛殿后殿,随着那声巨响,轰然倒地,砖石瓦砾差一点就砸到了位于前殿的柴宗训。 见状,柴宗训立马站起来往身后的殿门口退去,只见废墟之中突然出现十几名持刀刺客,正杀向柴宗训。 关键时刻,五卫都点检冲入殿内,将柴宗训推了出去,与刺客缠斗在了一起,柴宗训则被赶来的众人护送至了殿外。 谁能想到,如此严肃庄重的场合,竟然混入了刺客,硬生生破坏了柴宗训为符太后所准备的一切。 “童海,告诉他们,务必留下活口。” 柴宗训惊魂未定,方才的他确实是命悬一线,要是五卫都点检再来晚半分,他估计就会死在那些刺客刀下。 随着五卫都点检动作的加快,正与刺客过招的几人,渐渐发现这群刺客无论是其使用的刀法,还是施展出的招式,皆不是中原风格。 第270章 登三宝殿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不过,与五卫都点检相比,他们的实力还是略输一筹,几个回合下来,败象已露。 柴宗训有命,务必留活口,五卫都点检只好将刺客围成一团,合力杀敌。 待杀至最后一人时,李继和趁其不备,在几人的配合之下,将他劈晕在地。 “来人,将他捆起来,记得捆紧些!” 收拾完残局之后,五卫都点检这才向柴宗训禀报,除一人生擒外,其余刺客皆已命丧几人之手。 “陛下,臣等在刺客身上发现了不少关防,结合他们的衣着、武器,臣推测,这些人应该来自藏地。” 逃过一劫的柴宗训死死盯着郭守文手里的兵器与关防,怒不可遏。 西藏吐蕃诸部落已归大周管辖,眼下藏地仅有一处,还尚未并入大周版图。 “古格王给朕送的这份‘大礼’,深得朕心,朕若是不回送一份礼,岂不得会显得格外无礼?” 柴宗训话音刚落,众人皆知,他们这位陛下怕是准备对古格王国动手了。 “陛下,臣等还在后殿中发现了此物,经神机卫都点检潘惟吉确认,乃是我大周士兵配备的木柄手榴弹……” 话毕,郭守文的话就像将其手中的木柄手榴弹,投掷到一处深潭一般。顿时炸得在场众人大骂,朝中出了内贼,伙同外敌,想要置柴宗训于死地。 “很好,朕没想到,有一日,朕亲手设计的火器,竟会被他人用在朕的身上。” 柴宗训龙袍上,还留有几处爆炸后,被火器碎片烧过的痕迹。他本以为这些痕迹乃是瓦砾所致,没想到罪魁祸首竟是火器。 “符昭愿何在?!” “臣在。” “朕命你与校事卫一同彻查,这些刺客究竟是如何混入我大周的,又是谁在背后助纣为虐,想要朕的命。” “臣等领旨!” 今日,本是为符太后在慈光寺中敬立牌位的好日子,不料差点让柴宗训陷入险境。 柴宗训只好命宗人府尽快重修好千佛殿,所需用度皆由宫中来出,定要将这千佛殿修得与先前一模一样,让符太后在天之灵能够早日心安。 幸而今日有惊无险,圣驾走后,校事卫便将现场所有可疑之物收集了起来,押着仅剩那名刺客返回城中。 回到宫中,柴宗训特意留下了李贵妃。方才爆炸发生之后,柴宗训便看见,冲在五卫都点检身后的第一人,正是李云烟。 她的身影,甚至还快过了一旁的童海与皇后李纯妍,令柴宗训十分动容。 起驾回京之前,柴宗训曾走到李云烟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并示意她自己安然无恙,让她不必过于担心。 “你方才是在害怕朕就这么一死了之了吗?” “陛下慎言!” “今日朕确实后怕,想着实在是不该独自一人留在殿中。幸而五卫都点检的反应足够快,不然朕生死难测。” 李云烟默默地替柴宗训脱下外袍,用手指仔细摩擦衣袍处,那些被火器灼烧过的痕迹,久久不语。 柴宗训走上前去,将龙袍从李云烟的手中拿走,将她拥入怀中。 “朕以后会小心再小心,元晏还未长大成人,朕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就死了,怎么着也得把你们母子三人给安顿好了,朕才能安心离开。” 柴宗训坚信,以太子元明的性格,不太会对兄弟下狠手,但皇后就不一定了。 “陛下说错了,您难道只想看着元晏长大成人,不想瞧瞧他的儿子?” 柴宗训笑了,他知道李云烟是在对自己说,他的命数还长,远不止这十几年。 他深知,如今的年纪,对比起史上那短短的二十年,他已经赚了二十多年了。 “陛下,这合谋之人,您可有思路?” 柴宗训摇了摇头,松开李云烟,径直坐了下来。 “军中,能够接触到木柄手榴弹的人太多,就算要逐一排除,也得花费不少时间。且看监察院与校事卫查得如何吧,朕眼下也没什么头绪。” 古格王国既然能够不惜万里,往汴京城中派遣刺客,定是筹谋已久,才寻得这么一个绝佳的出手机会。 一路上,说不准还有人偷偷在为这群刺客遮掩,不然他们如何能够顺利潜入大周。 当晚,柴宗训自然是宿在了李云烟宫中,不少人皆道,唯有李贵妃能在陛下遭此惊吓之际,对其聊以安慰。 此话一出,皇后李纯妍异常恼火,却无处发泄。 那日爆炸声后,李纯妍本以为柴宗训已经丧命,如此一来太子元明便可顺势继位。 正是因为这个想法,拖延住了李纯妍的行动,让李云烟得以超过她,冲在了最前面。 那日,李纯妍也发现,柴宗训看她的眼神,带了一丝猜疑。 若不是后来,柴宗训指定监察院与校事卫一同查案,李纯妍都以为,柴宗训怀疑她就是那个合谋之人。 不管背后与刺客合谋的人是谁,此次刺杀事件,已经在无意之间,掀起大周另一场暗流涌动。 监察院与校事卫奉柴宗训之命接手此案后,分头行动,李继和负责审讯刺客,符昭愿负责调查刺客来路,挖出京中与其合谋之人。 “你说刺客的关防是谁签发的?” “回院长,正是蕲王殿下。” 监察院细查过后,发现这些刺客都是假借商旅身份,潜入汴京。 合谋之人定然会想尽办法,坐实他们商旅的身份,其中最为关键的当属关防。 此事一般交由开封府主理,按道理无需经过蕲王之手。 符昭愿一听,刺客的关防竟然是蕲王亲自签发的,当下就坐不住了。 “你们几个,随我去开封府走一趟。” 为今之计,符昭愿只有亲耳听一听柴熙诲的解释,方可消除他的嫌疑。 开封府中,正在处理要务的蕲王,一听符昭愿亲自带人前来,立马放下手上的事,出来迎接他。 “不知表兄前来,有失远迎,莫怪莫怪……” “殿下说得哪里话,监察院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乃是有些事情想要和殿下确认一二。” 蕲王柴熙诲知晓符昭愿如今正在调查千佛殿一案,十分配合地说道, “不知监察院有何需要我开封府配合的地方?” 第271章 小国寡民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符昭愿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从怀里拿出了几张纸,平铺在了蕲王眼前。 “这是?” “殿下看看,这几张关防可是出自您之手?” 蕲王一一过目,看着那熟悉的名字,他可以确定,这些都是自己亲手签发的。 “确是本王签发无疑,可不知这几张关防,与监察院今日前来,有何关联?” 符昭愿也不瞒他,将监察院查到的刺客身份向蕲王摊牌,而这几张关防正是这伙刺客能够滞留汴京如此之久的原因所在。 蕲王倏地抬眼,心下一惊,符昭愿此意,岂不是想说明他与这伙刺客有关。 “不知殿下可否见过这些刺客?” “的确见过,近日开封府事多,本王便接了一部分关防事务来办。白日里,只要是本王签发的关防,应该都与本王有过一面之缘。” “那殿下可有发现他们的不妥之处?” 只见,蕲王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表明他确实没有发现他们有任何可疑之处。 符昭愿自然不会因此,而错过蕲王这个目前唯一的线索,对蕲王之言,他也只信了三分。 蕲王身为陛下亲弟,若是联合古格王国,替刺客隐瞒身份,继而在千佛殿中将陛下与其他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一一杀害,独留自己,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况且,蕲王妃之父李守恩本就在陆军司中任职,事后率领亲兵,前来助蕲王登位,岂非手到擒来。 “殿下,此事臣还需向陛下禀报,监察院会护送殿下,先行回府等待消息。” “就依符院长所言。” 蕲王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自然不惧他人来查。 但今日监察院院长符昭愿亲自带人前往开封府,而后将蕲王“护送”回府的消息,一日之内就传遍了整个汴京城。 “他们无凭无证,凭什么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将王爷您押回来?!” “是‘送’,监察院并未对我不敬,王妃怎得比我还要上火?” “妾身这不是担心殿下吗?监察院也太无理了……” 蕲王听罢,只好伸手拉住王妃李妍元,若再让她在自己面前这么转悠下去,她不晕,柴熙诲也该晕了。 “我相信皇兄自会还我一个清白,这几日恰好在府中陪你,这还不好?” 蕲王妃眼见柴熙诲终于得了机会,不再理会开封府那些琐事,能够休息几日,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当符昭愿将查到的线索禀报柴宗训之后,他同样拿起了那几张关防默不作声。 “陛下,臣已问过蕲王殿下,他已经承认与这些刺客有过一面之缘。现碍于蕲王妃之父李守恩也在军中任职,有机会调动人马,在刺客得手后,拥立蕲王,眼下臣尚不能排除蕲王的嫌疑……” 符昭愿的意思,柴宗训十分清楚。京南府龙标银票一事,最终结果也是指向开封府,如今千佛殿一事同样如此。 柴宗训一时之间也不能完全肯定,暗地里,蕲王与此事没有半分关联。 柴宗训将手中那几张关防,与枢密院的奏报放在一处,那是今早才送来的。 陆军司指挥使王审琦前日在家中暴毙,柴宗训正想派三子元昭(元时出继)前往致祭,并有意让李守恩接任陆军司指挥使一职。 奈何,符昭愿猜疑蕲王用心,柴宗训也不得不慎重以待。 “着蕲王柴熙诲暂时卸下一切职务,开封府尹一职交由濠州知州范杲接任。” 既然无法排除蕲王柴熙诲的嫌疑,那就让他远离是非,静待真相浮出水面。 柴宗训只愿蕲王能懂得他的良苦用心,选择蛰伏为上。 旨意传至蕲王府,就算柴熙诲有满腹冤屈,也只能按照旨意行事,憋闷至极。 “殿下,陛下的深意,您应该明白。” “多谢大官提点,本王定当谨慎从事,不负皇兄期望。” 颁完旨,童海还得将柴宗训升任范杲为开封府尹的旨意,送至吏曹院。 范杲正是范质之侄,亦是文坛四杰之一,于治学上见解颇深,署理地方事务,倒并不是其所擅长的方向。 柴宗训之意,开封府迟早都要交还给蕲王柴熙诲,范杲只不过暂领职责而已。 因陆军司王审琦突然暴毙,李守恩又有是非缠身,柴宗训只好另择人选接任陆军司指挥使一职。 思虑再三,柴宗训决定升任龙骧卫都点检郭守文为陆军司指挥使,任命曹彬之子曹玮为新任龙骧卫都点检。 至此,五卫都点检之职,皆已由年轻一辈的将领担任,几人任重而道远。 三子元昭前往王家致祭之时,还带上了柴宗训对王审琦的追封旨意。 依柴宗训的旨意,王审琦得以被追封为“少保”,追谥“武恒”,也算是对其最终选择弃暗投明,一生忠于大周的褒奖。 王审琦之子王承珩蒙祖荫升任河中府知府,遗憾的是,后王承珩因罪被撤职还乡,王氏一门自他之后,也逐渐消失在了大周官场。 月余之后,监察院几番查证,只能确认千佛殿行刺的刺客,均来自古格王国。 对于大周境内与其合谋之人的线索,符昭愿仍旧是一无所获。 柴宗训只好将一腔怒火,全数发泄在古格王国头上,命令西部战区尽快发兵,联合西藏诸部落,联手剿灭这一扎根在藏西高原的吐蕃王族残余势力。 “古格王国小国寡民,朕相信,依西部战区之力,对付他们绰绰有余。传命李重进,务必要荡平藏西高原,朕要在这汴京皇城,亲自与古格王‘谈经论道’。” 枢密院之令发出后,潜藏在汴京城中的幕后主使顿感惴惴不安。 若是李重进真的活捉了古格王,那他通过那人,与古格王谋划取柴宗训性命一事,岂非顷刻间就能将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告诉他们,绝对不能让古格王活着出现在汴京城中……” 古格王不知,这仗还未开打,就有人已经惦记上了他的项上人头。 元圣四年十月,大周正式出兵,不远万里,攻打古格王国。柴宗训以此举来回应,古格王国的行刺之事。 第272章 愿意冒险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李重进接旨后,立即调集兵马,出征藏西,大军压境。 古格王还以为,刺客一事后,大周怎么着也得筹谋大半年,才会决定出兵。 谁料,就在古格王准备联络大周以南的各方势力,给柴宗训来一个烽烟四起之时,周军已经朝着古格王国而来。 汴京城中,因蕲王的嫌疑还未洗清,蕲王府的门庭也渐渐变得冷清下来。 素日里,蕲王任职开封府尹后,与柴熙诲往来频繁的官员,纷纷避而远之。 不过这一日,蕲王府中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皇兄?您怎么来了?” 方才柴熙诲还在书房中研磨书法,王妃李妍元着急忙慌地赶来,说是柴宗训到了,他还不信。 眼下见到真人,柴熙诲赶紧自请其罪。 “臣弟失礼,未曾远迎,望皇兄恕罪!” “什么罪不罪的,朕今日是‘偷偷’出来的,身边只带了这些人,不必如此拘谨。” 柴熙诲往后一看,果然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童海以及五卫都点检,自是必不可少。 “不知皇兄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一路走来,柴宗训见蕲王府中陈设精致,每一处都透着主人的用心与专注,十分难得,足见柴熙诲夫妇断不是那种急功近利之人。 “怎么?若是无事,朕还不能来看看你了?” “皇兄说笑了,您随时想来,臣弟皆是无任欢迎,只是眼下……” 柴宗训见柴熙诲不语,便已猜到,他八成是因千佛殿一事,仍然心存芥蒂。 “朕知道,千佛殿一事与你无关,撤了你的职,不过是想让你安心在家待着,等真相水落石出那日,朕再还你一个清白。” 听罢,柴熙诲心中的委屈在这一刹那升至了最高点,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再次重申,他与千佛殿柴宗训遇刺一事,绝无半分干系。 柴宗训只好亲自扶起柴熙诲,向他透露了龙标银票一事,言明这就是监察院会怀疑到开封府头上的原因。 “龙标银票?臣弟从来没有听过,更没有利用它为自身谋取过任何利益!” 听柴熙诲如此一说,柴宗训心里更加肯定,背后之人将一切疑点推给柴熙诲,就是想要借此脱身。 “如今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朕演好这场戏。只要背后之人以为,朕已经认定了你,他就可以安排下一步动作,朕也能趁机抓住他的把柄。只是如此一来就要委屈你了……” “皇兄这是说的哪里话,为了大周、为了皇兄,臣弟所受的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只是连累了王妃,臣弟心里属实有些过意不去。” 柴宗训当即承诺,待水落石出之后,定然替大周弥补王妃李妍元。 有了柴宗训这句话,柴熙诲这几日的郁郁寡欢,总算是消散了一大部分。 柴宗训此行前来,就是为了宽慰柴熙诲,免得他辜负了自己的一番苦心。 向柴熙诲嘱咐了几句后,柴宗训便离开了蕲王府,去了一趟太子元明在汴京城中所开的书斋。 “小娘子若是囊中羞涩,此书可以出借你几日,看完之后再还回书斋便可。” “当真?!” 柴宗训正翻阅着一本柳宗元所著的《天对》,偶然间听到隔壁那位小娘子,似是看中了一本书,奈何却是身无分文。 柴宗训瞥了一眼,只见那位小娘子手中拿着的,正是世宗在显德五年制定的《大周刑统》。 一般的小娘子,大多都是来书斋里找话本,独爱《大周刑统》的女子,倒是少见,亦十分稀奇。 “敢问这位娘子,书斋里这么多书,你为何单单选了这一本?” “这位官人不也一样,紧抱着一本《天对》不放。” 柴宗训笑了,每个人皆有自己的喜好,他此言确实过于唐突。 话毕,这位小娘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斋。 出了书斋后,柴宗训给童海使了一个眼神,他立马点头示意,派人跟上那位小娘子。 回到宫中之后,童海派去的人回来说,这位小娘子来自蜀地,丈夫是一银匠,夫妻二人刚到汴京谋生不久。 小娘子父母双亡,貌似祖上还曾在军中任职,也算是官宦人家,只是如今已家道中落。 待童海将这些细节禀报给柴宗训之后,他的脑海里似乎有一人,刚好与这位小娘子的身世对得上号。 “你派去的人可打听到了她的闺名?” “回陛下,打听到了,此女唤作刘娥。” 话音刚落,柴宗训灵光一闪,这不就是常与汉之吕后、唐之武后并称,后世称其“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的刘皇后吗? 怪不得,别的女子都拿着话本在看,她倒把心思埋进了《大周刑统》之中,这个刘娥貌似从此时开始,就展露出了其与众不同的特殊之处。 不知这个刘娥,如今是否想要通过考取女学,入朝为官。若是她真有此意,柴宗训不介意帮她一把。 “让人盯紧这个刘娥,或许朕已经找到了下一任女阁首辅的人选。” 刘娥之事,柴宗训暂且搁置一旁,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藏西的战事。 这年末,李重进传信枢密院,言道高原寒冬时节,天气多变,将士难以适应,已经连续病倒了不少人。 李重进请旨,可否待到春暖花开、冰雪消融之际,再与古格王国展开决战。 柴宗训思虑再三,觉得李重进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最终下旨,命周军先行驻扎原地,逐渐适应高原气候,开春之后再兴兵讨伐。 古格王眼看周军一个个都病倒在了阵前,当即抓住机会,派人急忙送信给了蒲甘王朝。 言道古格王国已经拖住了大周大部分的兵马,让他们赶紧从南进攻大周。 蒲甘王朝是古代缅族所建立的封建王朝,崛起地异常迅速。近年来,大周将吴哥以东纳入版图,又将兵锋移至大河附近流域,对蒲甘王朝造成了一定的威慑。 蒲甘王朝本想趁机吞并周边小国,奈何大周横插一脚,使得他们不得不有所收敛。 如此有此良机,蒲甘王朝自然愿意冒一次险,趁着大周兵力尽被古格王牵制在藏西之时,抓住时机,对外扩张。 第273章 古格战败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元圣四年的冬天过得很慢,这场寒冬还带走了大周内阁阁臣石熙载。 柴宗训照例,追封石熙载为“少师”,追谥“文介”。 内阁大学士排名前移之后,柴宗训钦命外事部尚书张齐贤升任大庆殿大学士一职,尚书之位则由王旦接任。 次年一开春,李重进瞅准时机,一举进攻古格王国位于藏西的前哨站,对方损失惨重,不得不进一步收缩防御圈,以避周军锋芒。 古格王暴跳如雷,不断催促蒲甘王朝尽快动手,给大周南部边境施加压力,试图借此削弱周军在藏西的攻势。 蒲甘王朝明面上答应了古格王的出兵请求,背地里却并没有依照古格王设想的那般,出兵大周以南。 蒲甘王朝所图乃是大周孤悬海外的“佛南省”,以及其境内的“圣河”。 佛南省内的大周驻军本就不多,对于蒲甘王朝而言,进攻难度小,退守区域大。且他们还可扮成勃固国内的士兵偷袭,混淆视听。 元圣五年春,柴宗训接连收到了两份内容截然不同的战报,一份是李重进在藏西的捷报,言道最多三月,大周就可尽灭古格王国。 另外一封则是钱弘俶送来的八百里急报,直言大周位于佛南省的驻军,遭受到了不明军事力量的袭击,伤亡甚大。 钱弘俶收到消息后,急忙送信至汴京,请求由南部战区出兵,立刻支援佛南。 柴宗训心生疑惑,为何大周对古格王国动兵没多久,就有人偷袭了大周佛南,这情形怎么看都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军事行动。 “陛下,前段日子已有消息,蒲甘王朝军事实力日渐壮大,与吴哥边境摩擦不断,此次大周佛南省之变,臣以为蒲甘王朝的嫌疑最大。” 韩通结合眼下的形势,认为蒲甘王朝最有可能动手,但却还摸不准他们为何会选择突然袭击周军。 为避免两线作战,柴宗训传命李重进,尽量将古格王国的战事压缩在一个月以内,时间一长,恐会节外生枝。 对于佛南省之变,柴宗训命枢密副使曹彬为主帅,南部战区指挥使钱弘俶为副帅,海军司指挥使曹璨、火器军司指挥使潘美、侦察军司指挥使李继隆任主将,发兵十万,剑指南洋。 文武诸臣皆知,一个佛南省遇袭之事,断不足以让柴宗训一怒之下发兵十万。 此次出兵南洋,柴宗训大有想要开疆拓土的意图,而这首站便是佛南省周边的小国。 既然佛南省一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查起来也费时费力,倒不如一个个地打过去,打到哪里,真凶自然也就随之浮出水面了。 眼下,大周佛南省周边,除却蒲甘王朝、吴哥王朝两个稍微排得上号的大国,仅剩勃固、直通与哈利班超三个小国,以及室利佛逝分崩离析后的残余势力。 大军出发之前,柴宗训特意召见了四位武将。 “海贸南线,乃是大周最为重要的航线,朕想要诸位做到此战毕,大周百年之内,无需再在南洋大动干戈。” 曹彬作为此战主帅,且此前还曾远航万里,自是明白柴宗训的眼下之意为何。 柴宗训示意四人,走到舆图之前,他已在五处地方做好了标记,周军此番,最好从南向北,依次进军。 “这最后一个地方,朕会让钱弘俶在陆上配合你们,其余几处朕就全权指望你们了。” 曹彬等人会意,立刻言道,此战必定会为大周定鼎南洋,护海贸百年周全。 三月,李重进率兵攻入了古格王国都城札不让,古格王为了阻止百姓向大周投降,竟然将居住在都城中心区域,即王城附近的百姓全数杀害。 待周军杀至王城之下,见只有为数不多的百姓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李重进立马命人将他们迁走,一鼓作气,准备剿灭剩余的古格军队。 奈何,就在周军向着山上的古格王城进攻之时,发现数以万计的尸体竟被人堆砌在了一处山洞之中。 这些尸体并不完整,只因山洞入口处不大,不少尸体皆被切割成了大大小小的尸块,继而被随意丢弃入内,场面十分可怖。 就连久经沙场的李重进,见此场景,也不免心中发寒。 头顶的春日暖阳,此时也不足以化解众人身上的寒意。 “传我军令,生擒古格王者,本帅亲自为其请功!” 李重进经历过的大小战役无数,极少有对手会冲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下手。 更遑论,古格王此举已经不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简直就是天怒人怨。 没过多久,周军士卒便在王城中,将古格王擒获。 擒获古格王的士兵,名唤史敏,后李重进为其请功,史敏得以入演武堂就学。 被擒之时,古格王的嘴里还在不停地诅咒大周,口出狂言。 若非得了柴宗训之命,李重进恨不得此刻就将古格王碎尸万段,为那些死在他手里的无辜百姓报仇雪恨。 碍于柴宗训之命,有一人亦是不敢随意处置古格王,眼睁睁看着李重进将其押回了汴京城。 至此,这个在藏西高原盘踞一百多年的吐蕃王族残余势力,就此消亡。 后古格王国故地,正式并入大周版图,成为西藏自治州府的一部分。 柴宗训接到李重进的奏报之时,已是十多日之后,随同奏报一起被送来的,还有那不可一世的古格王。 柴宗训在奏报中得知了古格王的恶行之后,瞬间打消了要与其对话的念头,将古格王囚禁在了侦察军司的大牢之中,至死不得出。 至于那处埋葬了不少古格百姓的洞穴,柴宗训传命西藏自治州府,依照当地的宗教信仰,在那处洞穴前方建庙封存,立碑纪事,以期能够引领亡者早登极乐。 此战后,李重进三子皆得到了柴宗训的封赏,在军中的地位更进一步。 李重进长子李修杰则升任南部战区副将,随同钱弘俶一同出战蒲甘王朝。 古格一战后,李重进通过审讯几名古格王的亲信得知,古格王曾经亲自去信蒲甘王朝,让其出兵大周以南,想要借此缓解古格王国的压力,转移大周兵锋。 按照几人所说,蒲甘王朝最终并没有依计行事,而后大周便得到了佛南驻军遇袭的消息,想必正是他们所为。 柴宗训猜测,蒲甘王朝可能料定大周不会为了区区一隅,不远万里发兵支援,认定柴宗训会选择漠视佛南省之变。 不料蒲甘王朝弄巧成拙,恰好给了大周一个出兵的借口,反将自身陷入险境。 第274章 引蛇出洞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古格王开口了吗?” “回陛下,此人在我等严刑拷打之下,始终没有开口。” 李继隆出征佛南之后,古格王暂时交由监察院看管。 柴宗训之所以让李重进活捉古格王,归根结底还是想撬开他的嘴,逼他供出此前千佛殿刺杀一案中,与古格联手之人究竟是谁。 “无妨,只要古格王还活着,朕就不信此人能耐得住性子,且等着吧。” 柴宗训的猜测不错,确有一人,此刻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自己提刀亲手结果了古格王。 不然古格王受不了酷刑折磨,或许迟早会把他的名字给供出来。 正在牢中作垂死挣扎的古格王,阴森森地看着那一方铁窗。古格王受尽折磨,硬是没有开口吐露过一个字。 “本王会在天上,等着你们同族相残的好戏上演……” 说罢,古格王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撞死在了牢中。 柴宗训得知消息,思考了片刻之后,让符昭愿立刻封锁古格王已死的消息。 “陛下您是想?” “古格王还有大用,自然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让他‘死’了。” 随后,柴宗训命人向外透露了古格王的关押之地,紧接着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背后之人自投罗网。 数日后,背后之人得知消息,果然准备对古格王动手,想要让他永远也无法开口说话。 “如何?” “属下打探到,古格王正关押在侦察军司的地牢中,暂归监察院看管。” 端坐在主位上的男子正不停地思索着,有什么办法,能够以最快速度确认,古格王是不是还活着?且会不会把他供出来? 思虑再三过后,男子决定利用侦察军司指挥使李继隆之弟李继和,达成目的。 第二日,男子让其妻子亲自前去游说蕲王妃李妍元,言道千佛殿刺杀之时,五卫都点检本就有护驾有功。 如今古格王落网,校事卫也应当过问此案,争取尽早查出幕后真凶,还蕲王一个清白。 蕲王妃一听也觉得有理,况且其祖父乃是李处耘义父,两家情谊非同一般,想必她出面,李继和肯定愿意走这一趟。 第二日,在蕲王妃李妍元的百般请求之下,李继和决定冒险一次,前往地牢,亲自会一会这个古格王。 “都点检,您这样,我们很难做啊……” “我哥回来,就说是我的主意,与你们无关。况且我就看一眼,这人我又不带走,兄弟们就行个方便,来日我定记着你们的人情!” 地牢守卫拗不过李继和,终究还是放行了。 进到地牢最深处之时,李继和终于见到了古格王,不过此时他正背对李继和,盘腿坐在一张十分简陋的木床上。 “你就是古格王?我乃天子禁卫,特来问话。识趣的你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要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能活着走出这座地牢!” 李继和眼见,古格王对他的话竟没有丝毫反应,气不打一处来。 古格王如今已是阶下之囚,竟然还敢在他面前摆架子,李继和撸了撸袖子,正准备夺过一旁守卫的钥匙,打开牢门。 “怎么,你还想动手?” “院……院长,您怎么在这?” 李继和哪里会料到,符昭愿百忙之中,竟然还亲自在牢里盯人。 自知理亏的李继和,便将自己为何下到地牢,又为何想要亲自问一问古格王的原因,皆告知了符昭愿。 “你可知自己差点闯下弥天大祸?此处乃是侦察军司的地牢,你仗着自己的身份,偷偷跑了来,万一古格王有什么三长两短,岂非被人怀疑你的用心?” “我错了,院长可否帮我保密,切莫将此事告知陛下?” “晚了,你回头看看。” 地牢中原本漆黑一片,符昭愿话音刚落,李继和的身后就亮起了数盏烛光,将柴宗训的身影映照了出来。 原来,柴宗训恰好在李继和之前下到了地牢,因其行踪隐蔽,就连上面那些守卫都不知,柴宗训已从另一处密道,进了地牢。 “臣参见陛下!” “你跑这干嘛来了?” “臣,臣只不过是想知道,究竟是谁与古格王联手策划了千佛殿刺杀一案。” 柴宗训站起身来,走到李继和跟前,这么一听,李继和所言似乎也有点道理。 “那你为何不向朕请旨,反而要偷偷前来?” 李继和只好将蕲王妃拜托他的事情,一一道出,直言自己冒险前来,不过是想求一个真相,不负蕲王妃的嘱托。 “蕲王妃?你们两家有旧,难怪你肯冒险走这一趟。不过你的方法可错了,且还坏了朕的大事。里面的人,不用演了,站起来吧。” 话毕,李继和本来还对柴宗训的话充满疑惑,转头便看见,原本盘腿坐着的古格王,竟然在柴宗训的命令下,站了起来。 待“古格王”的容貌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李继和才发现,此人竟是大周人。 “古格王已死,里面的不过是朕安排的鱼饵,没想到钓到了你。若不是朕知你为人,千佛殿刺杀之时你亦拼死护驾,如今这个局面,朕还真不知道应不应该怀疑你。” 此时,李继和终于反应了过来,恐怕古格王早已死去,此人不过就是柴宗训用以引蛇出洞的诱饵,谁料这局面竟被自己给搅乱了。 “陛下!臣无知,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算了,你也不过是受人之托。朕问你,蕲王妃是主动来找你的,还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 “这,臣就不得而知了……” “罢了,既然这局是你破的,那便由你来补吧。” 随即,柴宗训就以李继和擅闯侦察军司地牢之罪,将其“撤职”,并禁足于监察院之中。 背后之人没料到李继和也会失手,当即便猜到柴宗训可能是有意将古格王的消息散播出去,引自己前来。 待蕲王妃李妍元听到李继和被禁足的消息,恐怕早晚都会暴露其妻子。 无奈之下,男子只好赶在事发当日,携妻儿立即离开汴京。 第275章 这一巴掌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陛下,纪王突然携妻儿离开了汴京城,一路往东南方向而去。” “哦?你可问过吏曹院,今日可曾收到纪王的告假文书?” “收是收到了,不过臣去过演武堂,说是纪王殿下还带走了不少今年结业的学员,说是准备领着他们出去见见世面。” 李守节见柴宗训好像并不知晓此事,便提议是否要先将纪王带回来再说。 玄甲卫身兼保卫皇室成员安危之责,纪王出京本就应该先行入宫请旨,再由玄甲卫一路护送。 眼下纪王的操作,显然有些不合规矩。 “好好将人带回来,别伤着人家。” “臣明白。” 事已至此,柴宗训已经猜到,京南府龙标银票一事,以及千佛殿刺杀一案,八成与纪王柴熙谨有关。 柴宗训立刻传命枢密院,未雨绸缪,令李重进就地扣押石保兴,并将演武堂暂时交由中部战区副将符昭寿接管,符昭寿乃是符彦卿三子、符昭愿之弟。 此时此刻,纪王柴熙谨与纪王妃石攸宜,其子柴季麟三人,已经悄悄出了城。 除却王府护卫,三人身后还跟着不少演武堂的学员,看上去并没什么异常。 可只有纪王夫妇知道,此行他们二只怕人凶多吉少,出了汴京城只是第一步。 若是他们能够尽快赶到京南府,有元晖在手,或许还可再多几分胜算。 “王爷,若是这些人发现,你我根本就不曾请旨出京……” “放心,有学员在手,皇兄就算想对我们动手,也会有所顾忌。这些可都是未来大周军中的明日之星。” 原来,纪王柴熙谨之所以编了一个借口,把这些将要结业的演武堂学员带出,就是为了要挟柴宗训,让他不得不瞻前顾后,有所忌惮。 三人中,唯有柴季麟愁容满面,今日一早,纪王夫妇非但不让他入宫上课,还将他带出了汴京城。 “母亲,儿子昨日与朝阳约好了,今儿要跟她一同赛马,这是要去哪儿啊?” 石攸宜实在不忍告诉柴季麟,他们一家自今日开始,可能就要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没一会,队伍后方出现了一支身着玄甲的骑兵,领头的正是李守节。 李守节没想到,这才半日不到,纪王竟然已经跑了这么远。 幸好在玄甲卫拼命追赶之下,终于追上了纪王的队伍。 “吁……” 李守节将马停在了纪王的车驾旁,双手抱拳。 “纪王殿下,陛下有旨,命你即刻回京。” 正坐在轿厢中的纪王还没发话,一旁的柴季麟倒是坐不住了。 “父亲,皇伯父命我们回京呢,咱们赶紧回去吧!” “住口!” 柴熙谨一个眼神,呵斥住了柴季麟,而后撩起轿帘,看向不远处的李守节。 “李都点检可有皇兄的亲笔谕旨?本王此行可是公务,演武堂这些临近结业的学员,可都等着跟本王一同出远门见见世面,调头回去,不太好吧?” 李守节回过头一看,确实发现不少身着演武堂学员服饰的年轻男子,跟在了纪王车驾后方。 这可有点棘手了,若是此时与纪王的人大打出手,李守节回京之后怕是不好解释。 “纪王殿下,在臣出京之前,陛下已经下令拘押了王妃之父,并且撤掉了你演武堂提督一职。明旨已下,按理来说,你现在已经不是演武堂提督了,因此,这些学员也就不必再听命于你。” 李守节此话一出,演武堂的学员逐渐开始动摇,就连王妃石攸宜也因为担忧其父的安危,力劝柴熙谨回京。 李守节见时机已至,迅速制服了纪王府的护卫,将演武堂的学员集中到一处。 事实上,纪王柴熙谨在听到柴宗训已将石保兴拘押后,便知他今日怕是无法逃离玄甲卫的包围。 “本王有一问,陛下如此行事,是否因蕲王妃进宫告密?” “王爷多虑了,蕲王妃根本没有进过宫,只是你一出城,玄甲卫便得到消息。领旨之后,立刻追来,与蕲王妃没有半点干系。” 纪王柴熙谨没料到,最终是他自己主动跳了出来,反倒变相承认了一切罪行。 李守节一路“护送”纪王一家回京后,柴宗训早已在宫中等候多时。 柴宗训的旨意一出,曹王与蕲王皆觉得此事不妥,蕲王更是不顾柴宗训此前禁足之命,急忙求见于他。 “陛下,曹王与蕲王二人在殿外求见。” “他们倒是来得快,朕这还没有问罪于纪王,用得着他们来求情吗?” 柴宗训十分恼怒,纪王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在心里已经给纪王定下了死罪。 但柴宗训还是下不去这个手,开口赐死纪王,毕竟他是自己的亲兄弟。 世宗三子已经无辜惨死在了隐帝手中,唯余四子存活。 柴宗训作为长兄,自问对曹王几人恩宠不断,他想不明白,为何纪王还要着冒天下之大不韪,意图弑君犯上。 柴宗训没有发话,童海只好等在一旁。 “将曹王与蕲王请到后殿,让他们听个清楚,再来说话。” 不久,李守节带着纪王一家,前来复命。 “你带着演武堂的学员一起走,就没替他们想过吗?若是被扣上乱臣贼子的罪名,他们还有活路吗?” “既然皇兄已经知晓了,臣弟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求速死。” 柴宗训气得火冒三丈,当即走上前来,给了纪王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纪王妃石攸宜与其子柴季麟亦是不知所措,母子俩紧紧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童海,将纪王妃与季麟带去皇后宫中好生照料。” “是。” 李守节见状并未离开,而是退到一旁,以防纪王破罐子破摔,对柴宗训不利。 “这一巴掌,朕打的是你的自私自利!什么忠君爱国、兄弟情义,朕统统先放在一旁。朕只问你,你的所作所为,可有为季麟考虑过?” 第276章 极其讽刺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成王败寇,臣弟无话可说……” “世宗崩后,朕幼龄即位,加封你们为王后,熙让牵着你与熙诲的手来谢恩,朕就已下定了决心,此生务必要保住这大周的天下,保住你们三人的性命。而你,反而联合外人,瞧上朕的性命了!” 纪王柴熙谨无言以对,他与柴宗训同为世宗之子,为何柴宗训可以君临天下,他却只得一个王爷的头衔。 自从接任演武堂提督之后,柴熙谨清楚,他手里捏着的都是大周军中日后的中流砥柱,责任重大。 偏偏此时,纪王妃之父石保兴不断在纪王耳边,谈论柴宗训德不配位,纪王或可与之一较高低之言。 纪王柴熙谨在兄弟三人当中,本就最为争强好胜,才得以脱颖而出,接替了张永德出任演武堂提督一职。 奈何柴宗训对纪王委以重任,却反而激起了纪王柴熙谨与石保兴的不臣之心。 石保兴之父石守信,本就是赵匡胤的亲信,后得柴宗训之命,他在户曹军司指挥使的位置上得以终老,只是死后并未得到任何追封。 此事成了扎进石保兴心中的一根刺,他忌恨柴宗训薄情寡义,却不知柴宗训能够不计前嫌,将户曹军司指挥使的位置交给石守信,已是对他的最大让步。 回想往事,纪王柴熙谨瘫倒在地,怪只怪自己的心还不够狠,才会落到这般田地。 “皇兄,或许当日,臣弟就不该让你活着走出京南府,不然今日成为阶下囚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此时此刻,纪王柴熙谨不知悔改的态度,终于让藏在后殿的曹王与蕲王二人,明白了柴宗训的良苦用心,也更加愤恨纪王不知感恩。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也配与皇兄相比?我柴熙让没有你这个弟弟!” 曹王柴熙让的怒斥,一下子将柴熙谨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竟不知道他们二人也在殿内,兄弟四人一时之间倒是来齐了。 “二哥不必如此恼怒,若是有这个机会,我不信你不会搏上一搏……” “呸!休要将我与你混为一谈,皇兄年少登基,本就不易,我等兄弟自当要为其效力,为大周尽忠,才堪堪报答皇兄对我们的恩义。你倒好弑君之罪都干得出来,你还有没有良心?” 在曹王柴熙让怒骂纪王之时,蕲王只是站在一旁不语,因为他始终不相信,平日里待自己那般好的二哥,竟会是那害得他禁足府中的罪魁祸首。 “对!都是我干的,怎么了?是我,借开封府之手,盗取了银监司的钱模,在京南府发行龙标银票!也是我,联合古格王谋划刺杀一事!就连蕲王妃欲托付李继和夜探地牢,也是我让王妃出面的蛊惑的!可那又如何?” 柴宗训已然紧闭双眼,不想再看见纪王柴熙谨这副死不认错的模样。 至于曹王,则是一脸心痛地看着这个曾经自己无比信任的弟弟,一步步走上绝路。 “二哥,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陷我于不义之地,你难道不知……” “我就是故意的!不必再多费口舌了,大不了就是个死,有何大不了的?” 蕲王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只能用极其失望痛心的眼神,紧盯着纪王不放。 柴宗训缓步走到纪王跟前,此时他的心中正在无比悔恨,为何他没有及时将纪王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继而让他一错再错。 龙标银票一事,柴宗训在想,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如果那时他便深究下去,纪王顶多就是一个擅权之罪,远不及如今的弑君之罪来得严重。 “纪王勾结外贼,弑君谋逆,此乃罪一。结党营私,擅权牟利,此乃罪二。朕念在兄弟之情,特免除纪王死罪,将纪王一家三口废为庶人,发往庆陵为世宗守灵,此生不得擅离。” 纪王柴熙谨听罢,不禁开始大哭大笑,大放厥词。 “皇兄!你为何还要留我一命?为何不干脆杀了我!你是怕担上兄弟相残的罪名吧?你以为你真的是明君……” 纪王的话还未说完,人就已经被李守节押了下去,仅留下曹王与蕲王在殿内。 “多谢皇兄还愿意留他一命。” “朕答应过先皇,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朕只是不想违背朕对先皇的承诺。至于熙诲,你受苦了,开封府尹之职,即日起交还于你,蕲王妃那里朕会想办法补偿她。你们先回去吧,让朕好好静一静。” 曹王本来还想开口,请求柴宗训法外开恩,保下柴季麟。 但见柴宗训无意继续谈论纪王之事,曹王只好作罢,留待来日,再行开口。 第二日,纪王柴熙谨弑君谋逆之事,震惊了整个朝堂。 不少文臣武将听后,皆觉得柴宗训对纪王的处罚过轻,纷纷请旨处死纪王。 柴宗训不胜其烦,搬出了世宗遗愿,才稍微让众人偃旗息鼓,不再提及此事。 后宫之中,皇后李纯妍震惊之余,并未可怜纪王一家的遭遇。 毕竟如果纪王弑君之举成真,定然不会放过太子元明。 李贵妃倒是十分同情纪王妃石攸宜与其子柴季麟的遭遇,朝阳本就与柴季麟交好,如今眼见自己这位堂兄落得如此下场,朝阳本想让柴宗训网开一面,奈何也知此乃谋逆大罪,怕是不好开口。 “你父皇如今正在气头上,过些日子你再去求他,或许能行。” 听罢,朝阳只好作罢,将心中那份难过与不舍埋藏在心底深处。 十日后,石保兴被押回汴京受审,他承认充当了纪王与古格王之间的信使,利用职权将古格王派遣的刺客,送进了汴京城中。 石保兴还承认,纪王利用龙标银票谋取的巨额利益,全都让他用以贿赂士卒,让他们将来能够为纪王所用,甚至谋夺战区指挥使一职。 眼下,据李重进来信所知,石保兴麾下已聚集了数千人马,只要千佛殿刺杀一事得手,他们便可先行抢夺战区指挥权,再领兵杀回汴京,拥立纪王登基。 怎料,刺杀一事失手,石保兴本想除掉古格王,以绝后患,也被李重进捷足先登。 待到汴京来人,将石保兴拿下后,他已猜到纪王恐怕自身难保。 “石保兴,朕念在你父为国筹谋、尽职尽责的份上,赐你一个全尸。至于,石氏满门,抄没家产,全族发配北疆,永不许渡过长城。” 受到石保兴蛊惑的士卒,全都被柴宗训送去了佛南战场上充当陷阵士,意在让他们戴罪立功,重新做人。 纪王柴熙谨谋逆一案,最终以石氏满门抄家、发配北疆为代价,落下帷幕,极其讽刺。 谋逆之人安然无恙,听命之人倒是恩赐全尸,柴宗训此举是在告诉所有人,莫要为了争一时之名利,助纣为虐,连累全族。 胜了,那个位置也不会轮到你坐,败了,就是万丈深渊、牵连全族。 第277章 勃固降周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九月,周军抵达佛南前线,整军备战。 钱弘俶亦率军西进,准备在敌军败退之际抄其后路,以防蒲甘王朝狗急跳墙。 大周出兵之前,特意先礼后兵,知会了南洋周边各国。 吴哥王听闻大周欲对佛南省周边的几个小国动武,就已猜到大周志不在此。 躲在几个小国身后的蒲甘王朝,极有可能才是周军的最终目标。 吴哥本就与大周交好,眼下战局,十有八九,胜利的天平会倒向大周一方。 趁此机会,吴哥王特意遣使入周,将储君送入大周,也是想要借此机会亲近大周皇室的下一代,延续大周与吴哥的情谊。 柴宗训收到消息后,不禁在心里给吴哥王冠上了一个“老狐狸”的帽子。 “安排吴哥储君与皇子公主们一同进学,日常起居则交由皇后照料。” 吴哥王此举,相当于是在给下一任吴哥君主铺路,若此做法一旦形成定制,吴哥将会成为与大周牵绊最深的附属国。 两国情谊在前,大周反倒不好直接对吴哥动手了,如此一来,大周国运长短,将会直接影响到吴哥的国运好坏。 至于直通、哈利班超等小国,眼见周军压境,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在周军摧枯拉朽的攻势当中败下阵来。 “原属室利佛逝势力范围之地,还是要先行拿下。蒲甘王朝实力并不一般,此战我们绝不可以留有后患。” 在韩通的坚持下,周军调转枪头,将兵锋对准了室利佛逝西北方向,延伸至佛南省所有范围的陆地。 有海军司与火器军司相互配合,周军仅用了半月不到,就将这片地盘拿下。 “大王,继直通、哈利班超之后,周军将室利佛逝的势力也赶了出去,我们真的还要与周军开战吗?” 勃固原本就是依靠蒲甘王朝壮大起来的一方小国,在蒲甘王朝的威慑之下,勃固王只好顶在最前面,替蒲甘王朝抵挡周军的第一波攻势。 “早知当日,不如学那吴哥,投在大周麾下,如今也不必面临亡国绝境……” 几位坐在下首的文臣武将,本来还想开口劝一劝勃固王,立刻投向大周阵营,想必为时未晚。 奈何,此前大周佛南省士卒死伤一事,勃固也有份参与。 就冲这个原因,大周就不可能将勃固划入他们的势力范围。 月余之后,韩通等人终于扫除后患,从海陆两面进军勃固。 这个阵势,吓得原本在一旁看戏的阿拉干,还以为周军是冲着他们而来的,未战先怯,最后直接向周军投降了。 蒲甘王气急败坏,周军此举,很明显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一步步地蚕食了周边的小国,打算将他们留到最后。 眼下,仅余的勃固不单单是抵御周军的唯一防线,还是蒲甘王朝将战火隔绝在本土之外的最后一次机会。 “韩副使,勃固作为蒲甘王朝抵挡我周军前进的棋子,是否有机会劝降?” 韩通转念一想,潘美所言也不无道理,若是可以劝降勃固王,周军也可保存一部分实力,集中精力,一举歼灭蒲甘王朝。 在周军抵达佛南之前,众人已经将蒲甘王朝的情况给摸透了。 这个近些年才崛起的国家,凭借强于邻国的武力,几乎已经威胁到了吴哥。 对于大周在此建立的佛南省,蒲甘王朝动手挑衅,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想要在南洋诸国之中扬名立万,最快的方法莫过于战胜周军。 蒲甘王联合勃固,奇袭佛南,确实是冲着这个战略目标而去,两国妄想踩在大周的身上,成为一方大国。 可他们选错了对象,大周绝对不是,也永远不会是他国的磨刀石、垫脚石。 “就依你之言,先派人前去与勃固王交涉,若是他们不愿归降大周也无妨,我大周不缺这一个盟友,他们大可同那蒲甘王朝共存亡。” 韩通此举并不是惧怕勃固,而是想要借此时机整顿大军,以待决战。 韩通心想,也许派人接触勃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起码可以让侦察军司,好好查探一番蒲甘王朝的实力。 能够接下古格王南侵大周领土的建议,想必蒲甘王朝确实也有几分实力在身。 第二日,周军遣使进入勃固,向其君主一一阐述,此时归降大周的好处。 “大王请看,如今南洋,唯有蒲甘王朝与勃固尚存。且据我周军探得,勃固也曾与蒲甘王朝联手,致我佛南省驻军死伤惨重。” 勃固王看着大周派来劝降的使臣,什么也没说,一上来就拿出了一幅,画得十分详尽的地图,南洋诸国的地形地貌几乎一览无余。 这幅地图,莫说用来打仗,就是用来与他国开展贸易,也是一幅精准的海贸航线地图。 有此图在手,莫说大周要攻打勃固,就连蒲甘王朝恐也未必抵挡得住周军。 大周东航的壮举,只在大周商旅之间得以流传,像勃固这种受人钳制的小国,此时此刻还不知,大周已经将目光转移至了大洋的另一头。 “大王,我军主帅命我等前来之意,就是想要给勃固一个恕罪的机会,只要大王愿意归降大周,与蒲甘王朝一刀两断,我可以保证,勃固境内的一草一木,皆不会受到任何战火的波及。” 此前,蒲甘王朝一门心思想要偷袭佛南省,勃固王本就不是十分同意。 果然,佛南省一出事,周军就杀到南洋,与蒲甘王朝此前所说的“置之不理”,大相径庭。 如今周军实力强悍,勃固王不可能不顾及眼前之危,硬要死撑着给蒲甘王朝当马前卒。 “贵使,可否转告周军主帅,勃固愿意归降。周军还可取道水路,一路向北,进攻蒲甘。” 周军来使自然是喜出望外,盛赞勃固王是识时务者。 勃固王自愿归降大周的第二日,周军便沿着勃固境内水路,一路往上游进发。 数日之后,在蒲甘王朝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周军就已经兵临城下了。 “你说什么?勃固降周了?!” 蒲甘王听罢,气得拔起佩剑,一刀砍向了那名前来报信的士兵。 蒲甘王此举,顿时引得殿内传来一阵骚乱,个个如临大敌。 第278章 悲喜交加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不少人开始劝说蒲甘王,不如先暂避锋芒,与大周议和,割让些许土地,待日后再来反击也不迟。 蒲甘王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他将劝谏自己与大周议和之人统统杀死,并传令全军,全力抵御周军来犯。 不少武将眼见与大周化敌为友的机会已经荡然无存,只能作最后的殊死搏斗。 韩通命令海军前往勃固境内两条大江的出海口,围堵蒲甘王朝军队。 剩余周军,则全军出击,沿江而上,深入蒲甘王朝腹地。 蒲甘王避无可避,唯有让士卒正面迎敌。可周军装备精良,单兵作战能力也胜过蒲甘王朝军队数倍。 短兵相接之后,蒲甘王朝军队不敌周军,一路后撤,就连队形没一会也乱成了一锅粥,士卒皆溃散而逃。 蒲甘王见状,自知回天乏力,只好先行撤兵,再做打算。 不知哪位将军说了一句,既然大周不远万里征伐蒲甘,那他们亦可向北穿过两国边境,将战火延伸至大周境内。 一语惊醒梦中人,蒲甘王立刻召集了所有人,谈论此计是否可行。 不久,众人皆觉得,此计是眼下最好的解困之法。 蒲甘王心想,若是大周不愿眼见本土陷入兵凶战危之局,唯有答应撤兵一途。 没过几日,韩通发现蒲甘军队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撤走了,还以为是圈套,有意引得周军来攻。 侦察军司指挥使李继隆言道,蒲甘王朝军队并不是撤出了战场,反而是陈兵在了大周边境。 “好极了,就让他们见识见识周军的真正实力!” 韩通不慌不忙,正是因为柴宗训早已派遣钱弘俶守在此处,就等蒲甘王上钩。 执意进攻大周本土的蒲甘王,刚刚才无比兴奋地给士卒来了一段群情激昂的战前宣言,下一秒,方才踏入大周境内的蒲甘王朝军队就遭遇了伏击。 蒲甘王立即反应过来,大周恐怕已在北线布防,就等着自己撞上来。 “大王!周军火力猛烈,我军根本前进不了半分……” 听罢,蒲甘王赶紧命令全军撤退,却不知士卒已经与周军交上了手,这周军哪里肯就这么轻易地放走他们。 不出半日,率先踏入大周境内的蒲甘王朝士卒就已损失殆尽,几乎全是死于火炮之下。 “不是让你们撤退吗?!为什么还会损失这么多人马?” 蒲甘王后悔了,他不该杀了那几个劝他与周军议和的臣子,如此一来,即使此刻他还想回过头来与周军握手言和,怕也是没有机会了。 “大王,周军的火炮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的人根本没机会近身,就已惨死在了他们眼前……” “立刻撤退听见了没有?不能再打下去了,不能再打了……” 蒲甘王嘴里念念叨叨着,这场仗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打。 从蒲甘王朝联合勃固,突袭佛南省开始算起,大周的报复来得既迅速又实在,每一下都打在了蒲甘王的七寸上。 可时间优势,早已不在蒲甘王之手。 蒲甘王朝撤军之后,周军从南北两个方向进攻至其都城,没有给蒲甘王任何逃离的机会。 蒲甘王自知王朝已来到了亡国的边缘,但他心中十分愤慨,就算要死,他也要带走一两个周军将领,给他垫背。 而后,一支执行蒲甘王密令的特殊小队,游走在两军阵前,他们每个人背上,都背着几支箭。 钱弘俶手下人马,比南进的周军更快攻到了蒲甘王朝的都城之前,胜利在望。 谁料,钱弘俶一时不察,竟被几名蒲甘王朝士卒偷袭,以致左肩中箭。 不巧的是,向钱弘俶射出箭矢的正是奉了蒲甘王之命,潜伏至战场上的小队。 “不好!此箭有毒,快扶王爷回营!” 在手下人的护送之下,钱弘俶暂时被带离了战场,不过周军与蒲甘王朝军队的战斗依然没有停止。 韩通一方,听说钱弘俶在战场上中了箭,立刻收紧包围网,集中优势兵力,力图全歼蒲甘王朝军队的有生力量。 在南北双方周军的配合之下,蒲甘王朝军队终究没能撑过半日,尽数被周军剿灭,或战死或沦为俘虏。 紧接着,周军冲入蒲甘王朝王宫,活捉了蒲甘王,蒲甘王朝宣告灭亡。 待韩通等人见到钱弘俶之时,才从军医口中得知,他所中的乃是毒箭。 “韩副使,恕我直言,此箭之毒已经深入肺腑,神仙难救,你们有什么话,抓紧时间说吧……” 听罢,韩通等人立刻跑至钱弘俶床前,命人记下他弥留之际所说的一言一语。 “韩副使,替我跟陛下说一句,陛下恩宠,此生难报。还有一言,请韩副使转告钱氏子弟,为国为民,身先士卒,凡钱氏一族,无论身在何地,当谨记报国为先……” 说罢,钱弘俶便撒手人寰,战死在了这片他亲手打下来的土地上。 李继隆等人年轻气盛,扬言要将蒲甘王碎尸万段,给钱弘俶报仇。 面对钱弘俶之死,他们几人纷纷红了眼,二话不说就提刀杀向蒲甘王。 “站住!” 韩通的一声呵斥,将众人定在了原地。 “蒲甘王之生死,自有陛下定夺,我等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 “可是……” 见李继隆似有话说,韩通挑明,他亦想要将蒲甘王千刀万剐,可他不能死在周军将领的手里,那会脏了几人的手。 “为今之计,我等是要尽力稳定住蒲甘的局势,要不然,此番苦战的成果,怕是会烟消云散。” 韩通的话,李继隆几人听进去了,只好听命,配合韩通,合力处理战后事宜。 半月后,待南洋战报传至汴京城之时,柴宗训顿时悲喜交加。 喜的是大周终于将蒲甘王朝,连带周边几个小国一网打尽,为大周南线海贸扫除了这最后的障碍。 悲的是,钱弘俶遭人暗算,在此战中为大周捐躯,战死沙场。 “蒲甘王何在?” “回陛下,人正押在门外候旨。” 在张永德得知钱弘俶死在了战场上时,他感伤颇多。当他知道,钱弘俶之死是因为中了蒲甘王的暗算,心中恨不得将门外之人大卸八块。 “赐毒酒,朕也要让他尝一尝毒入肺腑的滋味……” “臣立即去办。” 第279章 蒲甘王死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大周对外用兵,极少如此对待已沦为战俘的一国之君,蒲甘王此次算是踢到了铁板,才最终得了如此一个悲惨的结局。 韩通的奏报中还提及,钱弘俶的棺椁会走陆路,稍晚些时候运抵汴京城。 “传旨,待棺椁抵京那日,令文武百官于城门处迎候,朕之诸子亦需到场。” 钱弘俶前有献土之功,后有守土之责,如今战死异国、马革裹尸,足以当得起大周给予的任何死后殊荣。 半月之后,钱弘俶棺椁抵京,出殡那日,柴宗训亲往致祭,并追封钱弘俶为“吴越王”,追谥“忠武”,特恩准其家眷,可将钱弘俶归葬杭州。 “忠武”二字,更多是看在钱弘俶纳土归降,免除生灵涂炭之功。 亦离不开钱弘俶降周之后,担任南部战区指挥使,为大周建功立业的功绩。 唯有柴宗训心里清楚,钱氏后人会为这片土地上的后世子孙带来怎样的奇迹,“忠武”二字,实在难以囊括其功。 柴宗训还急命陆军司副将李守恩接任南部战区指挥使一职,即刻赴任。 此前李守恩受蕲王连累,错失陆军司指挥使一职,如今接任南部战区指挥使,恰如其分。 李守恩担当南部战区指挥使,接下的第一项重任,即按照地形划分,原蒲甘王朝、勃固、阿拉干、直通以及哈利班超,室利佛逝西北部的驻军人数等。 柴宗训对于这片新并入大周的领土,将其以中央山脉作为两地分割线,左侧为缅南省,右侧为湄南省,各自设立自治州府,并将佛南省划归湄南省管辖。 缅南省的范围,大致相当于蒲甘王朝故地加上勃固与阿拉干,而湄南省则为哈利班超、直通加上佛南省。 吏曹院为了尽快补齐两省官员的缺额,分别从西南、东南各省,乃至安南、越南两省,调来了部分官员,在周军撤走之前顺利完成了交接。 韩通等人在剿除完蒲甘王朝境内残余势力后,将此战所得之土尽数交由南部战区士卒驻守,继而率军返国。 元圣五年末,韩通等人率军返回汴京,几人此战功大,柴宗训在朝会之上,便当众宣布了对众人的恩赏。 “着加封韩通为‘太保’,潘美为‘少保’,李继隆、曹璨各赐黄金一千两、白银两千两。其余有功将领,交由枢密院一一论功行赏。” 此战过后,大周在南洋可以说是再无敌手,沿线海贸必定更加繁盛。 谁料,仅仅过了半月不到,远征归来的韩通便病倒了。 柴宗训得知消息后,特意微服出宫,看望韩通,这也是君臣两人,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韩通之子韩微听闻门房禀报,说是有客来访,本欲将对方拒之门外。 “你是说,递帖子的人乃是宫里的童大官?” 韩通突然病危,韩微忧心忡忡,原本不想迎客。 见童海突然上门,韩微还以为是宫里有什么恩旨,立马穿戴整齐,出门相迎。 待韩微见到童海之时,倏地发现,大门外还停着一辆马车,看起来十分普通。 但马车旁站立的人,却是五卫都点检,韩微此时再笨,也猜到端坐在马车中的人是谁。 “臣……” 韩微正欲下跪,膝盖还未着地,就被一旁的龙骧卫都点检曹玮给搀了起来。 “不必多礼,朕只是来见一见韩副使,你带路即可。” “臣遵旨!陛下请!” 柴宗训下了马车之后,便在五卫都点检的护卫下,进了韩府,见到了韩通。 看见柴宗训的第一时间,韩通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待他走近后,方知真的是陛下来看自己了。 “陛下圣安!” 柴宗训制止了韩通准备下床行礼的动作,让他安心躺着便是。 “朕是悄悄来的,礼数就不必了。听闻你病了,眼下可好些了?” “唉……臣老了,不中用了,南征归来,这身子骨就不太利索了,还劳陛下前来看望,臣真是罪该万死!” “安心养病,朕还需你辅佐。武将之中,你对大周的忠心,朕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大周可不能少了你韩副使……” 见韩通气色欠佳,柴宗训只坐了一会,便去了大堂,嘱咐韩通好好休养。 有些话,柴宗训只有问过韩微之后,心中才能确定。 “你父亲的病,太医怎么说?” “回陛下,太医说,父亲已是油尽灯枯,没有多少时日了……” “怎会如此,朕命他领军出征之时,他人分明还好好的?” 韩微只好将韩通到了南洋之后,便水土不服之事说了出来。 柴宗训当下了然,韩通定是因一时受不了当地的气候,伤了根本,才致病重。 朝堂之上,能够得到柴宗训信重之人,韩通算一个。 军改之后,韩通便成为了枢密院副使之一,后枢密院数次人员更替,他依然稳坐一席,足以见得柴宗训对他的看重。 “好好照顾你父亲,若有难处,着人告诉朕即可。” “多谢陛下恩典!” 离开韩府之后,柴宗训并未立即回宫,他随意进了一家酒楼坐了下来,透过二楼的窗户,看着忙碌的百姓出神。 他们或在摊位前吆喝,或驾车而过……各有各的忙法,全是为了生活奔波。 五卫都点检分别守在门外、楼梯处与大门口,包间之内只有童海一人相陪。 “陛下,您尝尝这个?” “最近汴京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见柴宗训开口问起自己,童海一边为柴宗训布菜,一边努力回想。 “倒也没什么,最近天冷,大家伙都不怎么出门。” 冬天一过,又是一年新春,且元圣六年一到,紧接着便是开科取士的日子。 前些日子,国学部尚书杨守一告老后不久便病逝了,柴宗训按惯例,追封其为“少师”,追谥“文思”。 春闱一事,便交给了新上任国学部尚书王禹偁主理。 王禹偁遇事敢言,以直躬行道为己任,为文著书多涉规讽,故不为流俗所容。 且王禹偁素以变革文风为己任,所著诗文变唐末四代雕绘纤弱之习,柴宗训委任他为国学部尚书,也是想扬经世治学之风。 坐了一会后,柴宗训便起驾回宫了,御案上还摆着他出宫之前看着的图纸。 图纸上画着的正是太子元明送来的京北皇城图鉴,只见柴宗训用朱笔,圈出了一小处,并在一旁上书了“昭勋阁”三字。 第280章 国公&学馆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数日后,韩通还是未能熬过这个冬天,病逝家中。 消息传至宫中之时,柴宗训恰好正在草拟名入昭勋阁的清单。 “朕知道了。” 柴宗训默默地将韩通的名字也加进了名单之中,位列前茅。 韩通的丧礼,极为隆重,在京的皇子公主全数前往致祭,给了韩府莫大殊荣。 史上,面对叛军欲威逼幼主退位,只有韩通举起手中刀剑,将利刃对准他们。这份忠心,即使时过境迁,柴宗训也不敢忘怀。 三日之后的朝会上,柴宗训当众言道,京北新都落成之后,韩通可入昭勋阁,名留青史,配飨太庙。 “所有名入昭勋阁之人,朕皆以国公之礼待之,国公之位由家中子弟承继,位于郡公之上。且每代递降,爵位按公侯伯各三等划分,侯伯之爵位名称,还需请命天子,赐下恩旨,直至三等伯爵之后,改封一代荫官为止。” 柴宗训之言,使得大周朝臣皆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忠臣之后,一人受封国公,可保九代荣华,这是何等荣耀。 但柴宗训接下来的话,又让大家忍不住开始猜测,究竟还有谁有幸得享国公尊荣,恩泽子孙。 “朕还是那句话,入阁之人的名字,将会在朕百年之后公布,韩通是唯一的特例。今日朕便追封韩通为‘镇国公’,追谥‘武忠’,并由其子继任国公爵位,递降为二等镇国公。” 柴宗训此话一出,就代表昭勋阁中还有不少人有机会得封国公爵位,这极大地触动了大周朝臣的心。 眼下,昭勋阁还未建成,柴宗训唯有将韩通配飨太庙之荣,先行赐予韩家。 待昭勋阁一落成,朝廷还会将韩通的灵位移入阁中。 原本诸臣听到,只有等到柴宗训驾崩之后,昭勋阁才会公开入阁之人的名字。 有些心急之人,已经开始在心中默默数着,今年是柴宗训登基的第几年? 不过转念一想,只要柴宗训还在一日,就代表他们还有机会入阁。 柴宗训的旨意传至韩府时,韩微一时之间还未反应过来。 与韩通相比,韩微只是军中校尉,距离韩通的枢密院副使之职还有一段距离。 可如今,柴宗训恩旨一下,韩微立刻便成了武将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臣,叩谢陛下圣恩!” 韩通之功,镇国公之位,就是韩家往后九代子孙所仰仗的底气。 只要韩家不做出什么谋逆之举,镇国公之位定然可保韩家无虞。 柴宗训在颁旨之时,并没有说明国公之位可以因先祖之功而免罪,这就代表大周皇室随时都可以将国公之位收回,并治罪其后人。 韩微自是清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韩家日后唯有更忠于大周,忠于柴宗训,才能保住这九代荣华的权位。 柴宗训此举也成为了元圣五年末,大周朝堂最具讨论度的话题。 韩微袭封国公之位,也给不少即将参军入伍的平民子弟,带来了一点震撼。 这就使得他们愈发坚信,只要拼尽全力为大周建功立业,这国公之位也不是不会花落他们家。 柴宗训亦是想要在春闱来临之际,借国公权位,为走武举之人打气,让他们知道,大周定下文武俱重的国策,并不是一句空话。 元圣六年春闱放榜之日,有人欢喜有人愁。 今年报考工学与数学的人数,还是远不及文学的人数多。愁的人里,还多了他们的身影。 朝中不少地方都需要用到工学以及数学方面的人才,奈何一直处于短缺状态。 财政部、商务部、水利部、审计部等内阁各部,唯有联名上奏柴宗训,言道春闱放榜,开科取士,共有百人名列其中。 通过文学一途入仕之人,几乎占到了总人数的一半以上还要多,足足有六七十人。 余下的几十人,则由工学与数学平分,还有几个名额则被女学占得。 各部尚书在奏报中言道,有必要在汴京城,乃至日后的京北府、京南府中,各设立一座专研工学、数学的学馆,提升民间考取这两科的学子人数。 “内阁有何想法?” 毕士安与李沆身为内阁首辅、次辅,对于此次各部尚书的提议,意见相左,难以达成一致。 首辅毕士安眼见上旨各部,人才确实短缺,也能理解他们的苦衷,对于设立学馆一事,他并不反对。 次辅李沆则是持反对意见,他认为此举有无视儒学经典,追捧奇淫巧技之嫌。 李沆的话,柴宗训对此嗤之以鼻,他看中了李沆“圣相”之美誉,却忽略了他对“仁”之一字的坚持。 将李沆放在内阁次辅的位置上,第一次让柴宗训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或许,李沆适合的地方,并不是在汴京城中,也不是在大周境内。 在内阁首辅以及数位大学士的坚持下,李沆只好勉强同意设立学馆的建议。 春闱过后没多久,柴宗训便下旨在汴京城、京北府以及京南府,分别设立了工学馆以及数学馆,专门培养工学与数学类的人才。 两学馆的第一本授课书籍,柴宗训决定亲手编撰。 此前,因大周连年战事不断,柴宗训几乎没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将脑海中所储存的知识,传递给这个时代。 趁此机会,柴宗训终于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将毕生所学付诸纸上。 结合这个时代的局限,柴宗训将一些简单的基础性原理编入书中,其中包括一些简单的工具使用方法与数学计算。 柴宗训将这两本书分别命名为“工学之基”与“数学之基”,作为两个学馆学子们的入门书籍。 往后是否还要传授一些更难的内容,柴宗训还在思考当中。 这两本书一出,众人已经对柴宗训的实力有所怀疑,他只能用夜有所思当作借口,暂时“骗过”了诸臣。 柴宗训还下旨,建造工学馆与数学馆所需的全部花销,一概由大周皇室出资。 这些年来,大周皇室依靠皇家海贸,赚得盆满钵满,也是时候将其用之于民。 刘承规作为皇家海贸交易的主事宦官,见柴宗训出手如此阔绰,十分心疼。 这些钱可是刘承规奉柴宗训之命,漂洋过海赚回来的,每一两银都来之不易。 不过柴宗训有命,刘承规也只能听命行事,只是取钱之时,略带不舍而已。 第281章 晋阳来信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数百年后,由三地两馆掀起的技术革新浪潮,席卷了整个大周,大周亦由此迈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此时此刻,工学馆与数学馆还因招收学子不足的原因,令柴宗训十分头疼。 “陛下,圣人求见。” 柴宗训正疑惑,为何此时李纯妍会突然前来,待她开口后,方知她也是为了学馆一事前来。 “陛下,若是允许招收一定数额的女子入学,臣妾相信,不出数年,这学馆的报名人数,定然再也不必令朝廷烦扰。” 如今学馆人数不多,女子入学,也并非不可。柴宗训思考了一会后,便点头同意了。 本以为李纯妍得到允准之后就会离开,柴宗训倏地听她开始提及晋阳,明里暗里都是在担心晋阳夫妻二人,膝下尤空,着实令人担忧。 张永德之孙张文蔚与晋阳成亲许久,二人仍无一儿半女,柴宗训原本打算,让国医部派人前往东女国一探究竟,结果好几次都被李纯妍给拦了下来。 这会李纯妍突然提起此事,柴宗训还以为她终于答应了他的提议。 “陛下,臣妾敢问,若是晋阳一直未能诞育子嗣,是否可在宗室领养一女,继承东女国君之位。” “皇后所说的宗室之女,不知是何人?” “晋国大长公主之曾孙女,方才出生不久,可堪为晋阳养女。” 李纯妍实在是聪明,尽管晋国大长公主乃太祖血脉,但她半句都没提到过,晋国大长公主的曾孙女,同时也是张永德的后人。 柴宗训自然知道皇后李纯妍打的是什么算盘,可他早就有言在先,这个国君之位怕是由不得李纯妍决定。 “皇后怕是忘了,朕在东女国建国之时,已经定下了国君之位的传承之法。若非大周天子之女,注定无法成为东女国君。” 柴宗训也想晋阳尽快诞育子嗣,稳住东女国政,可若是事与愿违,柴宗训也不可能违心地接受李纯妍的建议。 按柴宗训当初所设想的方法,眼下能够接过东女国君之位的人,朝阳算一个。 再者,若是柴宗训已然归天,承继帝位的元明,也可让其亲女接过姑姑晋阳的国君之位。 不过眼下,大周天子仍是柴宗训,这个人选非朝阳莫属。 听罢,李纯妍恨得几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因为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晋阳因当年之事,早已无法孕育子嗣,可这个秘密李纯妍没有向任何人提及。 至于晋阳本人,多年来身体的异样,早已令她夫妻二人察觉到了不妥之处,只是晋阳还尚未与他人说开而已。 远在东女国的晋阳,正在提笔给柴宗训写信,内容就是东女国君之位的传承。 “晋阳,你真的决定了吗?” 一旁站立的正是晋阳夫婿、东女国王夫张文蔚。 二人成婚后不久,晋阳便从东女国太医口中,得知了她不孕的事实。 数年来,夫妻二人一直瞒着朝廷与张家,就是想看看是否会出现奇迹。 眼看一剂一剂的药汤下去,她的身子毫无半点起色,晋阳再也不想沉默下去,擅自将东女国的前途和命运,寄于她一人之身。 “东女国是父皇好不容易拿下来的,日后如何安排自然要他来决断。” “你大可等到太子登基,将王位传给新帝之女,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晋阳拿笔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张文蔚的话不错,可这个提议如果成真了,那可就代表着柴宗训已然驾崩或是退位让贤。 “母后来信想必你也看过了,太子那儿的问题,不比你我眼下要面对的简单。太子妃与两位太子良娣至今尚未传出喜讯,我又何必将东女国的前程托付给尚未出生的侄女?” 张文蔚不再相劝,眼见晋阳将他们二人子嗣艰难一事,写进给柴宗训的信中。 大周元圣六年,即东女国晋阳九年,柴宗训收到了晋阳亲笔所书的那封信。 信中,晋阳委婉地向柴宗训道出了自己不孕的事实,言道极有可能是因当年之事落下的后遗症。 晋阳有感此生或难再诞育子嗣,特请求柴宗训将朝阳定为东女国君的继任者。 信中的内容,晋阳事先并未与皇后李纯妍商议,直至此刻她还当李纯妍不知当年之事。 未免皇后李纯妍为了晋阳伤心难过、担惊受怕,晋阳十分体贴地没有将送信给柴宗训的事告知李纯妍。 晋阳在信中言道,若是柴宗训推行此事时,遇到什么阻拦,大可将她的难处公之于众,柴宗训便可免受群臣施压,将一切原因归咎到晋阳头上。 “速传皇后见驾!” 只见柴宗训看完信后,啪地一声将信反扣在了御案之上,很显然是生了大气。 见状,童海也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便派人去请了皇后李纯妍前来见驾。 待皇后李纯妍进殿之后,柴宗训猛地开口斥责于她。 “你是不是知道,晋阳的身子早已不适合生育,此事为何不早告诉朕?!” 见柴宗训戳破此事,皇后李纯妍先是向其请罪,直言当时晋阳年纪还尚幼,若日后调理得当,并非没有机会。 “你好好看看!这是晋阳寄来的信,她一知道自己难再有孕,便写信来告知于朕,让朕早日决断。晋阳尚且知道以大事为重,你难道不知?” 李纯妍实在没想到,她隐瞒了多年的秘密,最后竟是由晋阳说破。 她也不想再去“责怪”晋阳,事前不曾与她商量,毕竟这事一开始错的就是李纯妍自己。 皇后李纯妍不想分辩,也无法分辩,她最初的想法,本打算让晋阳稳坐国君之位,待日后再由太子之女承继王位便是。 奈何,不仅仅是晋阳,就连太子元明至今也是尚未得子,又何谈继承晋阳的王位。 “臣妾无话可说,晋阳一事,确是欺君,臣妾甘愿领罪。只是这东女国君的位置,陛下可否再等一等,不管怎么说,晋阳还年轻,况且太子……” “皇后是想等朕哪日暴毙,太子登基,自然顺理成章让太子之女继承国君的位置是吗?朕只想你知道,有朕在一日,太子只是太子……” 见柴宗训猜透了她的心思,皇后李纯妍只好暂时作罢,不再开口,交由他来决断。 当年之事,晋阳确实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可也不能因此而置大周的利益不顾。 眼下,东女国早已成为扶桑洲与大周之间的贸易中转站,有不少原材料都是在此处加工之后,再运往大周。 此外,大周东部战区与海军两股力量在东女国境内布置的军事据点,已成为大周不可或缺的军事战略支柱,使得大周海军可以自由往来大洋东西两岸。 柴宗训之所以执意拿下南洋,就是为了将大周海军的战略前置,再进一步将大周的影响力扩展到更西的地方。 如此,东女国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正位于大周对外战略支撑的重要一环。这就代表东女国内的一切必须平稳,尤其是这国君之位,更要平稳过渡。 数日后,柴宗训直接在朝会上提起此事,内阁与枢密院皆猜到了晋阳送来的信中,绝非仅让柴宗训定下东女国君继任者这么简单。 想必其中,定有什么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令柴宗训急于定下人选。 “陛下,当初在东女国建国之时,您就已经言明,非大周天子之女不可承继国君之位。如今,唯有李贵妃所出的朝阳公主,可堪为东女国储君人选。” 出列的不是别人,正是张永德。 晋阳会有此请,张永德貌似并不感到意外,可能他自己也从张文蔚的家书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晋阳公主是君,张永德是臣。若按辈分,晋阳公主也得喊张永德一声祖父,此事由他来加一把火,最合适不过。 张永德出列之后,一旁的女阁成员皆以晋阳公主尚且年轻,子嗣可不必急在一时之类的话,试图将这个话题蒙混过去。 柴宗训一听便知,她们八成是得了皇后李纯妍的懿旨,阻挠柴宗训定下人选。 皇后李纯妍笃定,柴宗训绝不会朝会上戳破晋阳不孕一事,揭晋阳的短。 再说,晋阳怎么说也是柴宗训之长女,自幼得宠,他也不忍心道破此事。 可皇后李纯妍很明显看轻了柴宗训,他作为大周天子,考虑得自然更加全面。 “诸位所说的皆有理,但朕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晋阳确实年轻,但请旨让朕替她定下继任者,也是晋阳自己的意思,朕不好拂了她的意。” 最终,柴宗训下旨,即日起,将朝阳定为东女国君之位排名第二的继任者。 若是出现了排名第一的继任者,自然就由此人来担当东女国君之位。 不过若是这个排名第一的继任者一直没有出现,那么朝阳就是那个当之无愧的国君人选。 柴宗训的做法,打了皇后李纯妍一个措手不及。 大周朝臣一听,皆认为柴宗训的法子再好不过,如此一来即使日后晋阳诞下子嗣,也不会影响那孩子承继国君之位的资格。 听罢,女阁也只好点头同意,不再坚持。 此事过后,柴宗训顿感女阁中人皆已被皇后李纯妍把控,已然偏离了他当初设立女阁之时的初衷。 思及此,柴宗训便着手开始准备,替换女阁中人,将其改为天子直属,借此机会削弱皇后李纯妍手中权力。 不过此事宜缓不宜急,万一操之过急,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朝会散会,一时之间最难接受这个事实的人,正是朝阳。 “东女国君?” 朝阳刚刚散学归来,便听李云烟提及此事。 为了尽快让朝阳了解东女国,日后她还必须学习《东女游记》等有关东女国的书籍,为继任国君之位做准备。 “怎么会是我呢?大姐姐的孩子才应当最有资格,去继承她的国君之位!” “陛下圣旨已下,你当我舍得让你怨远赴东女国?” 李云烟虽未开口,但心里仍是有些埋怨柴宗训。 此事柴宗训根本没有与她商量半句,便在朝会之上匆忙定下了,压根没有给李云烟母女俩说“不”的权利。 朝阳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她日后要成为东女国君这一事实。 “你也不必过于担忧,你父皇说了,你只是排名第二的继任者,若日后晋阳生下了女儿,你也就不必去了。” “真的吗?!那女儿就天天祈祷大姐姐早日……” 李云烟看着一会喜一会悲的朝阳,宠溺地摇了摇头,这丫头哪有半分国君的样子,她也觉得这事八成不可能成真。 当晚,柴宗训驾临睿思殿,当面与李云烟说起此事。 经过白日里的思考,李云烟此时对柴宗训的怨言,已经没有那么多了。 “陛下若是觉得朝阳能担当此任,臣妾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凭天意而已。” 柴宗训清楚,李云烟还寄希望于晋阳能够诞育子嗣,只有他自己知道,朝阳说是排名第二的继任者,实际上已是板上钉钉了。 “朕信你一定会将朝阳,教养成一位勤政爱民的明君。” 当晚柴宗训宿在睿思殿的消息,传至坤宁殿后,皇后李纯妍第一次对殿内的瓷器动了手。 看着满地的狼藉,皇后李纯妍自问,正位中宫多年她皆以大周为先,以陛下为先,为何如今连一个东女国君之位,都不得不硬生生地让了出去。 李纯妍不知,在晋阳看来,不论是朝阳,亦或是太子元明之女,与晋阳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最终由谁承继东女国君之位,晋阳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国君之位一定得紧紧地握在大周手里。 将近十年担当东女国君的经历,已经让晋阳蜕变成了一位真正的国君,她所看到的东西,远远不止一个国君之位,而是大周长远的利益。 “这个月太子妃的信送来了吗?” “回……圣人,还未……” 一旁的宫人也是第一次见皇后李纯妍失了理智,回话时嘴里不由地打颤。 第282章 八子元德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太子妃与太子良娣数年未孕,皇后李纯妍不得不将目光转移至太子身上。 若是日后,太子元明的情况与晋阳一样,那元明这太子之位,怕是岌岌可危。 李纯妍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最终白白便宜了李云烟。 “告诉继恂,人可以送去京北府了,吾会写信告知太子,说明一切。” 李继恂乃是李纯妍幼弟,不比李继隆与李继和,他如今只是一介知府,远远不如两位兄长能干。 正因如此,有些事,李纯妍才能放心地交给李继恂去做,而非交给其他人。 当李纯妍还在犹豫,究竟是否要让李继恂行动起来时,睿思殿中传出的喜讯,让她最终下定了决心。 “陛下!贵妃娘娘这是有孕了!” 临睡前,李云烟觉得异常反胃,吃了不少酸枣亦是无用,柴宗训担忧她是否吃坏了肠胃,便宣了太医前来。 “果真?!” “确凿无疑,按脉象来看,娘娘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第二日一早,一封寄给李继恂的信,自汴京出发,径直往洛阳而去。 这几日,因着李云烟的喜讯,柴宗训即使在朝堂上有什么不满之处,也不曾太过苛责文武官员。 众人皆道,李云烟这一胎不知是男是女,还未出生便保了朝臣的平安,日后一定非同凡响。 月余之后,朝廷发往东女国的旨意到了晋阳手中,随之而来的还有李纯妍写给晋阳的一封信,让晋阳庆幸的是,李纯妍并未责怪她鲁莽行事。 李纯妍只是嘱咐她,即使柴宗训将朝阳定为排名第二的继任者,她与张文蔚二人也不可全然将希望寄托在朝阳身上,还是要努努力,争取早日诞下子嗣。 “看来母后还未死心,也罢,反正东女国下一任国君之位,已经有了人选,想必时间一久,母后心中也就释然了。” 当初,张文蔚本以为晋阳得知她的身子,早已不适合生子后,会瞒着朝廷,随便抱养一个孩子充作两人的孩子。 没想到最终,晋阳还是将实情告知了柴宗训。 那一刻,晋阳没有因一己私欲,而置东女国的前途于不顾,令张文蔚不由地想要重新开始认识,这个与他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 在晋阳收到柴宗训旨意的同一时间,李继恂安排的人已经抵达了京北府。 李继恂受李纯妍所托,在长洛一带四处寻找所谓的“名医”,将其送往京北,为太子夫妇诊脉开药。 太子元明一开始本不愿配合李纯妍,他一向主张,儿女缘自有天意,李纯妍却与之相反。 更何况,若是李贵妃十月怀胎之后,再次诞下麟儿,那么她一个人手里就有三位皇子。 这对于膝下仅有一儿一女的李纯妍来说,属实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元明自从成为太子以来,一直都是大周朝堂公认的储君人选,他反倒觉得,是李纯妍过于杞人忧天。 最终,为了减轻李纯妍的担忧,太子元明只好答应她的请求,将李继恂送来的人,安置在了府中。 “殿下,这人真是母后让人送来的?” “母后的初心还是好的,且看这人有何真本事吧,若是你与良娣都能怀上,孤也能少操点心,一心一意专注在营建新都的大事上。” 魏昭堇从未想过,她成为太子妃之后,第一个要面对的难题竟然是子嗣。 这与魏昭堇之前所想象的截然不同,没有子女傍身,就连两位良娣也没有来找过她的麻烦,一个个的都铆足了劲,想要尽快为太子元明诞下子嗣。 李纯妍让李继恂送来的“名医”,虽擅男女之事,但他亦是有言在先,自己所开的药,药效甚大,有利有弊。 太子元明在李纯妍送来的信中早已知晓,是药三分毒,何况这位“名医”已将丑话说在前头,想必副作用定然不小。 这位“名医”也没想到,需要对症下药的竟是一国储君,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在李纯妍与太子元明的首肯之下,太子妃与两位太子良娣,包括太子本人都用上了这位“名医”开的药。 照他所言,几人需服药半年,才能见效。 半年后,因李昉离世,皇子公主们的学业在柴宗训的授意下,交由国学部来负责。 朝阳比起其他人来说,学业更加繁重,与当年的晋阳有得一比。 这日,朝阳散学后,得知李云烟已经阵痛了许久,急忙赶至睿思殿。 李纯妍与王淑妃、潘贤妃也已等在了一旁,她们二人奉旨协理宫务,此刻若不在,待柴宗训来了怕是不好交代。 三人见朝阳不顾宫人阻拦,拼命想要进入内殿,忙上前相劝。 “朝阳听话,在此处陪着元晏,好让李贵妃在里头安心生产。” 王淑妃与潘贤妃向来疼爱朝阳,此刻自然也是真心替她着想。 见有人已经劝住了朝阳,李纯妍便坐回了原位,等待李云烟生产的消息。 李纯妍面上虽不显,心中却在默念,但愿李云烟此胎不是产子,哪怕再多个公主也无妨。 一刻钟后,柴宗训在与朝臣商量完政事之后,终于赶了过来。 “如何了?” “陛下,贵妃此胎有点大,臣怕是不好说。不过贵妃已经生产过三次,想来必会平安,请陛下放心。” 听罢,柴宗训才慢慢坐了下来,朝着站在一旁的朝阳与元晏招了招手。 “吓到了吗?有父皇在,别怕……” 柴宗训的话,顿时安抚住了朝阳烦躁慌乱的心,她拉着元晏安安静静地站在柴宗训的身旁,静静地等待着李云烟的好消息。 一个时辰之后,内殿终于传来了一声啼哭,而后产婆与太医双双出来报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贵妃娘娘母子平安!” “好好……尔等皆有重赏!” 眼见李云烟竟然又产下了皇子,李纯妍好不容易硬挤出一丝笑容,十分不甘。 李贵妃所生之子后得名“元德”,乃是柴宗训排行第八的皇子。 大周朝臣眼见柴宗训再度得子,第一次在朝堂之上,提起太子元明成婚数年,至今膝下尤空,不免有些担忧。 “依你们看,朕是不是还得再赐下几名良媛给太子?” “臣觉得倒可不必如此,眼下太子远在京北府,国医部是不是可以派遣太医前往,好好为太子妃与两位良娣调理调理。” 新任枢密院副使潘美此言,正合柴宗训的心意,此番即使李纯妍再不情愿,他也要坚持己见。 韩通死后,柴宗训便升任了潘美为枢密院副使,兼领军事武器研究院之职。 火器军司指挥使一职则交由曹璨接任,至于海军司指挥使,柴宗训破格升任海军副将郑禾担当此任。 张永德与曹彬皆是柴宗训的儿女亲家,此事还是潘美开口为好。 况且,这也是大周朝臣的意思,柴宗训心想,李纯妍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怎知,柴宗训一向李纯妍提及此事,本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岂料李纯妍居然点头同意了。 “臣妾知道陛下的难处,这几日臣妾也会去信太子,让他也一起瞧一瞧,也好安诸臣的心。” 李纯妍的反应异乎寻常,但一时之间,柴宗训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只好作罢。 数日后,柴宗训钦点了国医部好几名信得过的太医,让他们走一趟京北府。 在等待京北消息之时,柴宗训有感此前巡游之际,大周官员贪腐之举不绝,有心设立一个专职惩治贪腐的部门。 这个想法尚未成形,柴宗训唯有让童海传旨司法部尚书宋琪觐见,与他共商。 第283章 巡察轩使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陛下,您忘了?宋尚书上月已经病故了,您还追封了他为‘少师’,追谥‘文宪’。如今的司法部尚书乃是赵安仁,需要请他前来吗?” “去请吧,就说朕有要事与他相商。” 柴宗训确实是贵人事忙,忘了司法部尚书早已换了人当,幸而童海提醒了他。 赵安仁听闻柴宗训急召,连忙撇下手中要事,前来见驾。 “陛下圣安。” “赵尚书接手司法部之后,眼下可有难处?” “多谢陛下体恤,臣方才接管部内事务,还需一段时间才能了然于胸,各项要务还得诸位内阁大学士不吝赐教。” 客套话说完之后,柴宗训开始进入正题。 柴宗训先是让童海,将他此前在巡游过程中,亲自惩治的那几宗贪腐案卷,交给赵安仁。 而后,柴宗训还让赵安仁细谈了一番元利元年至今,朝廷所查贪腐案的情况。 “陛下,恕臣直言,陛下所立之监察院,已使汴京城的官员贪腐案,下降了许多。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监察院所能钳制的范围越大越远,其弊端就越明显。” 紧接着,赵安仁分别用京北府、京南府与河间府三案来举例,其中还不乏有监察院的人,枉顾自身,甘愿沦为地方官员欺瞒朝廷的走狗,继而获利无数。 “陛下一番巡游,三地贪腐之举得以显现人前,可见只要朝廷下定决心清查一地,多少也能将当地的贪腐毒瘤挖去一部分。因此,臣请旨,朝廷可派遣钦差,由内阁各部人员组成,不循旧制,巡游天下,为陛下耳目,惩治贪腐。” 柴宗训的精神为之一振,赵安仁所说,不就是后世不定期的巡察之举。 不得不说,此法对于解决大周目前的贪腐情况而言,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此策甚妙,朕即刻与内阁商议,尽快将其施行下去。既然此策出自司法部,那往后便由司法部主理,各部配合行事,定要澄清我大周吏治,一扫贪腐歪风。” 第二日,内阁六大学士齐聚福宁殿,与柴宗训共商巡察贪腐之制。 首辅毕士安对于赵安仁所提之建议,极为赞同,不过他还有所补充。 “陛下,军政乃是大周两极,臣以为军中也需兼顾,毕竟贪腐不限于文官,武将也有不少机会敛财。就好比户曹军司,自高指挥使离世之后,臣听说新任的指挥使张忠,已在司内自纠自查,清查出了不少过往弊案。” 户曹军司高怀德死后,柴宗训因其过往军功卓著,追封其为“少保”,追谥“武壮”,并升任原禁军将领、治河有功的张忠,担当户曹军司指挥使一职。 张忠家中世代务农,十分仇视权贵贪腐之事,因此一上任,即在户曹军司中,惩贪除恶,查办不法之事,动静都传到柴宗训这儿来了。 “毕首辅所言不无道理,若要立下巡察之制,军政必须一视同仁。” 李沆也站出来力挺毕士安,假如柴宗训只对大周文官开展巡察,武将一侧的贪腐岂非无人去管? 吕蒙正等四人也十分赞同毕士安的意见,只是今日只有内阁成员在,这针对枢密院的制度,仅有毕士安、李沆两个副使在此,怕是会惹人非议。 柴宗训唯有将张永德几人也请来相商,暂让内阁诸臣稍待片刻。 没过多久,张永德几人奉旨前来。 此刻,福宁殿中几乎集齐了大周军政诸臣,场面罕见。 张永德见内阁六大学士皆在,忙问道柴宗训召见枢密院诸位副使,所为何事。 “朕有意,设立一职,时不时召集内阁、枢密院中人,巡察天下,查办贪腐,不知枢密院几位副使觉得是否可行?” 今日五位枢密副使皆在,毕士安与李沆已然表态,眼下就看张永德三人的了。 曹彬与潘美皆是从实战军司升上来的枢密副使,最是清楚,军中若出现贪腐,影响的不仅是一场战争的胜负,还有无数士卒的性命。 海军力量乃是日后大周立足万方的基础,火器军司则是海军司的双翼,曹彬与潘美自然赞成此策,如此一来,军中贪腐势必能得到遏制。 眼见曹彬与潘美已然点头赞成,张永德也不再坚持。 “陛下,巡察军中武将,臣认为还是由文臣来担当为好,以免武将军权过重,恐危及社稷。” 张永德的想法很简单,若是让军中自查,那谁握着这些足以撼动周军的秘密,那人不就可轻易行篡逆之举,废帝自立。 柴宗训听罢,也颇觉有理。虽然眼下大周军权尽归枢密院,且由文武共掌。 地方上,军司统兵练兵,战区指挥作战,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强将在私下积蓄力量,意图不轨。 为防不测,中部战区的重任,一直皆由柴宗训信得过的李筠担当,往后也会交由大周天子的亲近之臣来担任。 “既然诸位已有决议,那这巡察之制便定了,朕过几日就下旨施行。” 文臣武将皆在猜测,柴宗训突然召见内阁六大学士与枢密院诸位副使,究竟是在酝酿什么大事。 几日后,众人终于知晓,柴宗训与他们共商了什么。 元圣六年末,大周设立“巡察轩使”一职,且不定员额品级,由司法部派员担任,枢密院、内阁各部皆派员参与巡察,不设巡察限制、时间,大周军政各部、地方州府等,皆巡察范围之内。 巡察轩使唯天子之命是从,不受任何势力干扰、左右。 巡察完毕,官员各归本位,领旨交差。 巡察诸臣皆有官职在身,所接不过临时差事,不必重新选任官员,一举数得。 乍一看,巡察轩使的职权不小,但只在官员贪腐一事上有发言权,其余诸事,巡察轩使不可随意插手、过问。 且巡察轩使受监察院节制,直属天子,参与巡察的官员也需回避任职各部,避免出现自己人查自己人的情况发生。 柴宗训还有旨,日后有何新的难题出现,再行补充,并定于元圣十年开始,正式施行巡察轩使之制。 大周定下此策后,反倒要在三年之后才施行,不少朝臣心中皆感疑惑。 内阁几位大学士与枢密副使,猜到了柴宗训的用意,不过选择了默不作声。 他们只是让家中子弟、门生故吏,若是手中有来路不明的黄白之物,尽快在三年时间内物归原主,这个“主”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很多人。 直到此时,众人才明了,巡察之制在柴宗训下旨的那一刻已经开始了。 眼下,柴宗训将时间设在元圣十年,就是想要给众人一个自我赎罪的机会。 时间一到,若还有人顶风作案,等待他的唯有死路一条。 “陛下是想‘缓治’,而不是‘急治’,臣妾可有猜错?” “烟儿所言不错,朕的本意乃是惩治贪腐,并不是扰乱大周朝局。此策一出,若是一点缓和的时间都没有,朕恐不少人会铤而走险,那朕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柴宗训自知,贪腐之事自古皆有,历朝历代皆不少见,治理起来也相当困难。 唯有逐渐从人治过渡到法治,才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杜绝贪腐之风。 如今巡察轩使虽只是唯天子之命是从,日后柴宗训必然会将其写入大周律法,成为一项定制,让后世之君继续延用。 李云烟也觉得三年之期甚好,起码给了大周朝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巡察之策,乃是内阁与枢密院共商之举,他们自然不会让手下之人违逆圣意。 此处,已经剔除了大周大部分朝臣,至于剩下的,李云烟自认他们也没那个胆子。 “朕想着,如今大周国库充盈,皇家库房也有了不少盈余,日后各部官员的俸禄,也不是不能往上加一加。朕想着得让他们手里有活、兜里有钱,辅以刑罚、恩加子孙,也许才能还大周一个清平之世。” “陛下对待朝臣,已是十分宽厚,不必过于苛责自身,自古为人君者,百姓才是根基。” 第284章 大周驰道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李云烟的宽慰,柴宗训十分受用,他抛开了脑中那些繁杂的思绪,逗起了她怀里的元德。 “两日不见,这孩子又长大了不少。” “陛下是不知道,他现在这个年纪,那是一天一个样,个子长得可快了。” 冬去春来,元圣七年初,此前被派往京北为太子元明与太子妃魏昭堇,以及两位太子良娣诊脉的太医,回京复命。 已经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李纯妍,也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太医的回话,她生怕对方一开口,言语之间就绝了太子元明的帝王之路。 柴宗训也十分重视太子后嗣,特意传命太医于福宁殿回话,还请来了皇后。 “陛下,臣等到了京北府之后,便替太子与太子妃诊了脉,两位太子良娣也一样。太子、太子妃的脉象皆是细弱无力,反观两位太子良娣,身子倒是要强上许多。” 紧接着,太医便将他们一行人,花费两月余为太子与太子妃调理身体的过程,一一道来。 在他们返京之前,短时间内,本来还对太子子嗣一事不抱任何希望。 没想到就在他们出发前几日,太子妃竟被诊出了喜脉,应是方子有了些效果。 “当真?!” 李纯妍的反应比柴宗训还要快了一步,不过她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对,忙向柴宗训请罪。 “陛下,臣妾……臣妾失礼了。” “无妨,皇后也是听了太子妃有孕的消息,一时激动罢了。太子妃如今胎像如何?可还平稳?” 柴宗训虽面上平静如水,但急切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若是太子妃此胎产子,此子可是大周名正言顺的太孙。 “回陛下,太子妃一切安好,只是从脉象上看,血气还是有些许不足,不过于腹中胎儿来说,无甚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依你看,是否需要将太子妃接回汴京,安心养胎为好?朕担心京北府的条件,可能比不上汴京,在这儿好歹有国医部的太医照料,你意下如何?” “陛下多虑了!既然这几位太医诊出了太子妃的喜脉,不如就将他们,送去太子妃身边好好照看。太子妃首次有孕,还是留在太子身边好些,不必来回折腾。” 李纯妍害怕自己开口晚了,柴宗训就下旨将人给接回来了。 李纯妍心想,眼下可不能让柴宗训知晓,她已私下送信让李继恂寻了“名医”,对太子与太子妃用药,不然后果可不是李纯妍一人能够承担得了的。 既然李纯妍执意如此,柴宗训也不好越过她,直接将太子妃接回汴京。 柴宗训唯有将汴京最好的太医派了过去,还给太子妃魏昭堇赐了不少东西,也算作是对她此番有孕的恩赏。 第二日,太子妃怀有身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汴京城,大周朝臣莫不为之振奋。 这意味着大周的帝位得以继续传承,江山社稷也有了可托付之人。 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还未可知,但其背后的意义却非比寻常。 既然太子有后,那么原先看在柴宗训看重元晖,而投奔到元晖门下的臣子,已经处在摇摆不定的边缘。 或许待到太孙出生,围在元晖身边的人就会越来越少,直至清零。 自从太子妃魏昭堇有孕以来,太子元明每日都会抽空陪她用膳。 今日二人的饭桌上,还出现了不少来自扶桑洲的食物,好比“玉米”“土豆”。 这两样东西刚刚出现在大周之时,农业部尚书陈靖就兴高采烈地,将其送到柴宗训的面前邀功。 柴宗训呵斥了一番陈靖,言道这两样东西在大周种出来,才是农业部的功劳。 眼下,只能算是海关部尚书尹崇珂的功劳,正是他与曹彬一同远航,发现了扶桑洲的位置,才最终使得这些东西远渡重洋,出现在了大周百姓的餐桌之上。 后来,大周的土地上真的结出了这些果实,柴宗训才点头答应了陈靖,为其赐名“玉米”“土豆”。 数日之前,尹崇珂在任上病故的消息传至汴京之时,他还奔波在沿海市舶司。 这位大周海关第一人,在奉旨担当海关部尚书之时,大周海贸还未兴起,但在他走后,却留下了一个海贸兴盛的强国。 内阁六大学士上书柴宗训,尹崇珂之功甚大,请旨柴宗训对其追封,并厚待其后人。 当初与尹崇珂一同出海远航的曹彬,也给柴宗训上了一道奏疏,大肆褒扬了尹崇珂为大周海贸兴盛所作的贡献。 柴宗训破例,追封尹崇珂为“太师”,追谥“忠裕”,以褒奖尹崇珂为大周海贸所尽之心力。 尹崇珂之子昭吉、昭辑,得柴宗训旨意,赐封为海军少校,入海军司效力。 民间百姓自发悼念尹崇珂,毕竟这位尚书的所作所为,给大周百姓所带来的改变巨大。 大周得以在几十年之后,人口数量因粮食种类的丰富,出现了爆炸式的增长。 尹崇珂死后,内阁财政部尚书向敏中,向柴宗训举荐薛奎担任海关部尚书。 薛奎历任州府,亦出任过户部侍郎,柴宗训其实有意让陈恕接任海关部尚书一职,薛奎便与其对调,接过了商务部尚书的职位。 内阁诸部,已然按照各部的重要程度,默默划分了几个等级,好比民政部、海关部、外事部之类,早已成了内阁中举足轻重的存在。 刚刚入阁的大学士,往往会负责分管一些不那么重要的部门,例如国医部、交运部等。 柴宗训虽眼见内阁划分出了轻重等级,却也没有妄加干涉,只因他相信这种情况会随着时间,以及朝廷事务的缓急而改变,并非一成不变。 “朕说过,内阁各部之间的情况并非长久不动,轻重之分也不过是暂时的。” 这日,内阁排名最末的大学士张齐贤面见柴宗训,道出了内阁目前的难处。 从外事部升任大庆殿大学士之后,张齐贤只能守着一两个不轻不重的地方,颇有种才华无法施展开来的郁闷。 “陛下,臣不求能像首辅与次辅那般,忙得脚不沾地,最起码让臣多为大周尽点心,为内阁分点责。” 柴宗训本就打算在两京营建任务顺利完成之前,重整一番大周境内陆路运输,如此一来,朝廷往后迁都之时也可容易些。 见张齐贤求到了自己面前,柴宗训也不好让他空手而归。 “朕眼下就有一项重任,准备交由交运部去办。此项重任,费时费力,若无两三年绝不可成,足够你忙得了。” “臣定当鞠躬尽瘁!敢问陛下是何重任?” 今日张齐贤来之前,特意向其他几位大学士以及首辅、次辅打过招呼,他们也不反对张齐贤来找柴宗训“要活干”。 那总好过张齐贤整日在几人面前晃荡,满腹牢骚,诉说内阁不公。 “你可知秦驰道?” “臣自然知晓。” “朕要你做的,便是与工学馆联手,造出更宽更长,更易建造的驰道。朕要让这驰道连接大周境内所有重要州府,直达两京,你可能做到?” 张齐贤的脑子突然“嗡”了一下,柴宗训所说的可是一项史无前例的工程,就连秦时也只能建造出几条主要驰道,以作军事用途。 更何况修建驰道,所要耗费的人力与物力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柴宗训果真能从始至终地支持他,直至驰道顺利完工吗? 有工学馆相助,张齐贤对于驰道建筑的速度与质量倒是不太担忧,忧的就是那无法预测的完工时间。 “陛下,这……驰道修建,靡费甚巨,臣不敢保证能够顺利完成,不过只要陛下支持臣一日,臣就干一日!” 第285章 太孙&诸子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好!朕就是欣赏你这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志气。你放心,所有雇工工钱,皆由朝廷与皇室来出,朕会在每年的税银中拨出一成给你,皇室私库也会助你,你大胆地放手去干吧!” “臣领旨!” 内阁众人皆以为张齐贤此去,定会两手空空地回来。 谁知,张齐贤竟真的从柴宗训那里领回了一项重任。 除此之外,张齐贤还向柴宗训请旨,现任交运部尚书田重进已然年老,不如令其致仕,再换个年轻点的来主理交运部,也好担此大任。 这么做虽对不住田重进,但张齐贤也是为了驰道早一日完工着想,并无私心。 柴宗训听后也颇觉有理,遂准许田重进告老还乡,升任原工部侍郎张知白为新任交运部尚书,协助张齐贤主理驰道修建一事。 张知白素有清廉节俭之名,不畏权贵、不惧苦难,配合张齐贤行事,再合适不过了。 驰道正式开始修建之后,工学馆的作用也日益显现,不少百姓见状,纷纷将家中子弟送往学馆进学。 没想到张齐贤此举,倒是在不知不觉间替学馆扬名天下。 钱有了,人也有了,张齐贤正准备铺开手脚,大干一场。 要将大周所有州府相连,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齐贤与张知白合计着,最快速简单的方法,就是将铺路面所用的材料,进行统一制作,并在大周境内多个工坊同步建造。 如此一来,驰道便可形制一体,也有利于日后车马行走。 且将修筑驰道所需的材料,浇灌成长条状后,也便于工匠铺设,缩短工期。 张齐贤领着交运部铺开来干,一下子就让交运部成为了往后数年内阁最繁忙的地方。 元圣七年十一月,足月待产的太子妃魏昭堇,历经一天一夜的阵痛,终于在第二日的日出时分,生下了太子元明的嫡长子。 喜讯传至汴京城时,柴宗训正在宫中,检验张齐贤送来的条状筑路材料。 听闻消息后,柴宗训大喜,当即下旨将“皇太孙”之位赐封给了这个孩子,并为其取名“弘基”。 “弘基”二字,足以见得柴宗训对皇太孙的期望之重。 皇后李纯妍得知后,没有抑制住心中复杂的心情,当即流下了热泪。 数年期盼,终于在这一刻得以实现,李纯妍如今没有别的心愿,只求这孩子能够好好长大成人,从太子元明手中,顺利接下大周的基业。 皇太孙诞生,举国欢庆,这意味着继太子之后,大周第三位继承人也已确立。 “太好了!希望皇太孙殿下也能像当今圣上与太子殿下那般……” “谁说不是呢,太子成婚数年,好不容易生下嫡子,定对其寄予厚望!” “听说梨花巷宋家大嫂也得了个大胖孙子,还与皇太孙同一日出生呢!” 数日内,皇太孙几乎成了汴京城中人人热议的对象,言道此乃大周兴盛之象。 如今太子嫡子已然平安降生,柴宗训心想,也是时候让其余诸子定下婚约,尽快成婚,为大周皇室开枝散叶了。 继太子之后,头一个要操心的当属元晖,不过他眼下还在京南府,负责新都营建一事,柴宗训的意思是可以先将人选定下来,待日后再成亲也不迟。 第二日,柴宗训向李纯妍提起了诸子的婚事,希望能够问过他们本人,以及各宫妃嫔的意见再做打算。 “元时与元昑的婚事,则交由皇后来定。元时虽已出继,他的婚姻大事还是得大内做主,此事劳烦皇后了。” 柴宗训能如此放心地将二人的婚事,交由皇后来决断,无非就是因为二人,绝无继位之可能。 皇后李纯妍亦是心知肚明,只是并未拆穿而已。 不过元昑养在李纯妍膝下也有多年,要是说没有半分情意,那绝对是假话。 但这情意始终比不过稳固太子之位来得实在,李纯妍已在心中为元昑盘算好了一门亲事。 “陛下放心,臣妾定尽心替他们二人相看。” 当晚,柴宗训驾临睿思殿,与李云烟相商,想要为元晖选定一门婚事。 “韩通之子、镇国公韩微有一嫡女,恰与元晖年纪相仿,名唤洛瑶,朕想为他们二人赐婚,烟儿意下如何?” 李云烟愣住了,她本想开口拒绝柴宗训的好意,眼下元晖尚在京南府,此事还需问过元晖本人以后,她才好点头。 李云烟也明白,柴宗训之所以定下镇国公之女的良苦用心,无非是想让元晖再多一重保障。 日后若是柴宗训不在了,太子登基称帝,李纯妍说不定会百般为难他们母子。 元晖之妻出自镇国公府,也可让李纯妍多一分忌惮。 “臣妾自是欣喜万分,有镇国公府的嫡女做臣妾的儿媳,臣妾还有何可挑剔。只是,元晖那里,是否要问过他的意见?” “不必了,朕想他也会明白的。赐婚之事宜早不宜迟,朕过几日便下旨。” 几日之内,皇后便替已经出继越王为嗣的元时,定下了审计部尚书楚珩之女楚初南为妻,此女颇有其父之风,尤擅算术。 元昑良配,李纯妍则是瞧上了尹崇珂次子、尹昭辑之嫡女尹兮盈。 元昑生母虽是大周罪人,但好歹生前亦是一国公主,李纯妍特意避开了文臣武将,选了依靠海贸起家的尹氏一门,别有深意。 柴宗训其余诸子,皆由其生母做主,定下了婚配之人,呈报给了柴宗训。 王淑妃与潘贤妃则是各自挑选了母家未出阁的女子,只为亲上加亲。 王淑妃替元昭定下的是王溥幼子、王贻序之女王悦儿,潘贤妃替元晔定下的是潘美幼子、潘惟熙之女潘承苒。 王潘两家虽家世显赫,但两人看上的女子,其父官职皆不算高,柴宗训也就点头同意了。 至此,所有适龄婚配的皇子,包括柴宗训名义上的“侄子”元时,皆已定下了良人,只待选定吉日成婚。 从诸位皇子择定的人选来看,王淑妃与潘贤妃很明显是想让各自母家,再续嫁入皇家的荣耀。 皇后李纯妍选的人,其母家地位虽不显,但楚珩与尹昭辑,一人握着审计部,另一人则与海关部关系密切。 这两个部,皆是手握大周财权的地方,李纯妍此举也是在为太子元明铺路。 眼下太子门下文臣武将不少,就是这钱财攥得并不如前两者那么紧,李纯妍也算是补齐了这块短板。 不过最令众人侧目的,还得是柴宗训为二子元晖定下的人选,镇国公之名,在军中的地位可不低。 韩通可是唯一一个在柴宗训生前,就公告天下的入阁名臣,份量可想而知。 知晓柴宗训为元晖定下镇国公韩微之女后,李纯妍灌了一大口的凉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韩微之女李纯妍也瞧上了,但她知道,即使她开口为元时或元昑求娶韩氏女,柴宗训也不会答应。 镇国公之女本应与太子元明相配才是,奈何太子元明身边已经有了两位良娣,让国公之女入太子府做一良媛,李纯妍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没想到,柴宗训竟然将人直接赐给了元晖,如此抬举李云烟母子。 李纯妍也知,这是柴宗训在为元晖找靠山,有了镇国公府的支持,他日太子若想要对元晖如何,还得仔细斟酌为上。 当赐婚的圣旨传至京南府时,元晖还在工地忙活,当他听说旨意上,是为其赐婚的内容,起初并不觉得惊讶。 自从皇太孙降世以来,元晖就已猜到,柴宗训或许已在打算为其余诸子赐婚。 待元晖听完圣旨的内容后,他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忍不住问了一句。 “确定是镇国公韩微之女吗?” “二大王这是说得哪里话,陛下亲笔在此,怎会有假?” 第286章 邀约品茶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元晖定睛一看,他手中拿的,确是柴宗训亲笔所写的赐婚圣旨无疑。 可柴宗训将镇国公之女赐婚于他,未免太过于看重自己了。 元晖从宣旨太监处,得知了其余兄弟的婚事也都定了下来。 唯余元晏、元德年纪尚幼,还未到适婚的年龄,柴宗训想要留待日后再说。 既然婚事已经定下了,元晖便着人给柴宗训与李云烟送了信,言道年内一定寻机会返京成婚。 此时的镇国公府,韩微方才与一众族人相商,准备找个机会进宫请旨,争取年内挑个吉日将其女嫁入皇家。 “官人,你说二大王他尚在京南,赐婚旨意会不会只是宫中一厢情愿,若是往后他不喜欢咱们洛瑶,那又该当如何?” 韩微望着族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二大王聪慧,断不会不明白这桩婚事背后的意义,咱们洛瑶眼下只能嫁给二大王,别无其他良配。” 为今之计,镇国公夫人只好听从皇家的安排,一心一意替韩洛瑶准备嫁妆。 此时,镇国公府一处僻静雅致的院落中,有一女子正挥舞着手中长剑,动作干脆、眼神凌厉,不似一般闺阁女子。 女子耍完一套剑法后,又拿起了放置在武器架子上的弓箭,张弓搭箭,行云流水,一箭射出,正中二十米开外,隐藏在树枝间的靶子。 十几箭下来后,女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拿起一旁的帕子擦起汗来。 “姑娘,听说方才国公请了族老来商量您的婚事,夫人也在筹备您的嫁妆了,可您与二大王还从未见过,这未免也太……” 韩洛瑶将帕子叠好后,放回到了托盘中,又拿起了茶盏,咕噜咕噜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这话你可只能在我面前说,切莫传到别人的耳朵里。皇家赐婚,你家姑娘我注定要嫁与二大王为妻,至死方休。” 刚刚在一旁抱怨的正是韩洛瑶的贴身丫鬟踏雪,听罢,她便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姑娘别怪踏雪,她也是担心您。自从我们几个听说陛下赐婚,个个都生怕二大王与您相处不睦,担忧日后您有受不尽的委屈……” 今日陪着韩洛瑶练剑的是丫鬟踏雪与雁鸣,另外两名贴身丫鬟被韩洛瑶遣去取她上回在集市定做的长鞭了。 韩洛瑶作为镇国公府嫡女,确有武将之风。不过圣旨一下,她也只能将这些东西收进箱底,下定决心做一个贤惠识礼的皇家儿媳。 “无妨,左不过,他过他的,我过我的,日子怎么过不是过?” 韩洛瑶命二人收好东西之后,韩微就派了人来请她,说是有事要与她商量。 韩洛瑶只好快速换了一套淡色衣裙,去见其父韩微。 “爹爹,您找我?” “洛瑶来了,你先坐。爹爹不日将会入宫请旨,将你与二大王的吉日定下来。” “一切听凭爹爹做主。” 见韩洛瑶没有表露丝毫不悦,韩微不由地感到欣慰。 镇国公府虽说地位显赫,但韩微只有一子一女,他本指望其子韩洛璟,继承韩通在军中的地位,奈何韩洛璟偏偏喜文。 就在韩微觉得,镇国公府不会再有武运兴隆的那日时,韩洛瑶竟然显露出了武道上的天赋,奈何她最终还是得嫁入皇家。 韩微虽觉得可惜,但也不能违背圣意,幸而韩洛瑶本人也不抗拒这门亲事。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府里待嫁,其余诸事,你母亲都会替你安排地妥妥当当。” 自从韩微袭封镇国公之位以来,他便猜到,子女的婚事已经不由地他来做主。 只是韩微没想到,这个“不由自主”会来得如此之快。 数日后,韩微入宫请旨,柴宗训最终将元晖的婚事定在八月四日这天,并于次日传旨元晖回京完婚。 元晖在交代完手中事务后,便快马加鞭赶回了汴京城,一路未曾停歇。 此次回京,元晖第一次见到了尚在襁褓中的小元德,只见他在乳娘怀里睡得十分安详,模样甚是可爱。 “真像元晏小时候,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眼下是像些,等过些日子,模样长开了就不那么像了。” 见元晖心无旁骛地逗弄着乳娘怀里的元德,李云烟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李云烟心想,毕竟这婚期将近,元晖还未与镇国公家的嫡女见过面,是不是得给他们制造个机会,让二人见上一面。 “二哥!你可回来了!” “二哥二哥!” 打断李云烟思绪的正是朝阳与元晏二人,他们许久不见元晖,正围着他讲述起了元晖不在时,汴京城里发生的趣事。 晚饭时,朝阳见李云烟似有难言之隐,便小声问她,为了何事烦忧。 李云烟便将想寻个机会,让元晖与镇国公家嫡女见上一面的想法说了出来。 二人皆已见过韩洛瑶,也非常喜欢她洒脱不羁的性格,但与其相守一生的是元晖,李云烟与朝阳满意不重要,要紧的是还是元晖的态度。 虽说这门亲事乃是柴宗训赐婚,无论二人愿意与否,婚事都会按部就班开始操办。 不过李云烟还是想要让两位新人,能在大婚之前见上一面,给彼此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还不简单,过几日女儿征得父皇和母后的同意,遍邀京中闺秀入宫,您再遣人,将我这未来二嫂请到后苑,让她与二哥见上一面,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朝阳这个法子甚好,李云烟不由地夸了朝阳一句,瞬间引来元晖与元宴兄弟俩的注意。 “我们在说悄悄话,你们躲远点!” 李云烟与朝阳相视一笑,筹谋着该用一个什么由头,相邀满京城的闺秀入宫。 几日后,朝阳向柴宗训与李纯妍请旨,言道想在宫中举办一个品茶会,广邀京中闺秀,齐聚宫中。 柴宗训考虑到,朝阳日后极有可能会继任东女国君之位,确实需要与京中的权贵之家打好关系,为她来日顺利继位做准备。 李纯妍自是不情愿,但奈何她并没有什么理由来反对朝阳的提议。 怪只怪晋阳与太子妃现都不在汴京城,不然哪里轮得到朝阳“颐指气使”。 而柴宗训之所以答应得如此之快,还是朝阳与他说了实话。 既然,这场品茶会是为了让元晖见一见未过门的妻子,柴宗训自然愿意成人之美。 王淑妃与潘贤妃得知后,也生出了与李云烟一般的心思,想着让王潘两家的女儿,也趁此机会见一见元昭与元晔。 不论是出继了的元时,还是养在身边多年的元昑,始终不是李纯妍亲子,她自然不会联想到朝阳举办这场品茶会背后的深意。 不久,京中各家皆收到了朝阳送出的帖子,邀请她们入宫参加品茶会。 王淑妃与潘贤妃还特意去信各自的母家,让王悦儿与潘承苒二人,定要盛装出席,万万不可落了两家的面子。 李纯妍倒是无甚在乎,左不过是两个无缘继承帝位的皇子,还用不着她废这许多心思。 若是有意,李纯妍相信他们私下自然会与楚、尹两家之女见面,不必她操心。 韩洛瑶收到帖子之时,还在房中擦拭着那些即将封进箱中的武器。 曾几何时,韩洛瑶确实是想着参军报国,续写韩家在军中的荣耀。 不过眼下,这个想法怕是一时之间难以实现了。 或许日后韩洛瑶与元晖二人,真的成就良缘,这些东西说不准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姑娘,看帖子上的名号,这场品茶会应该是朝阳公主举办的。” “哦?拿来我看。” 第287章 水榭相会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韩洛瑶从丫鬟清影手中接过帖子,末尾果然署的是朝阳公主的名字。 “姑娘,听说二大王已从京南府回来了,您说他会不会参加?” 丫鬟碧落猜想,若是那日二大王也会出现在品茶会上,那她家姑娘不就正好有机会与其见上一面。 韩洛瑶沉思了一会,朝阳公主与元晖乃是同胞兄妹,这场突如其来的品茶会,说不定另有深意。 尤其是,元晖方才抵京不久,朝阳公主就急着办起了品茶会。 原先也不见朝阳公主热衷此事,看来此行,韩洛瑶还得留点心眼。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品茶会当日,汴京城中的闺秀齐聚皇城,构成了一幅难得的簪花仕女图。 朝阳特意命人准备了不少时令水果作为茶点,有的还是远渡重洋而来的珍稀品种,就连京中富贵人家也不常见。 众人见朝阳公主还未到来,纷纷拉着各自相熟的闺中好友,一起品茶畅聊。 韩洛瑶到时,品茶会还尚未开始,她便独自一人找了个座位,品尝起了桌上的茶点。 “曹王妃、蕲王妃到!” 王妃驾到,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两位王妃乃是武将之后,与韩洛瑶十分相熟。 她们二人虽只年长韩洛瑶几岁,但往后几人的身份注定差了一个辈分。 蕲王妃现已怀胎九月,挺着个肚子极不方便,蕲王也不愿她来凑这份热闹。 谁让蕲王妃疼爱朝阳,待她十分亲厚,看在朝阳的面子上,她怎么着也要来替她撑撑场子。 另一个原因则是,蕲王妃想要提前见一见几位侄媳妇,免得她生产之后错过了哪一位的喜事,也可趁此机会,先恭喜恭喜几位新人。 只见,数位待嫁皇子妃,先后与曹王妃、蕲王妃见礼,二人最终停在韩洛瑶的身旁。 “许久不见,没想到再见之时,我们俩居然比你长了一辈。” “两位姐姐别笑话我了,私底下咱们还是按老规矩来!承芝姐姐妆安、攸宜姐姐妆安!” 韩洛瑶小声地向曹王妃、蕲王妃问好后,三人便有说有笑地坐在了一起。 “眼下肚子里揣着这么个小家伙,若不是为了见你,我可不遭这份罪。” “快要生了吧?” “快了快了……待我平安产下孩子,你可要来看望‘婶婶’!” 见蕲王妃还在打趣韩洛瑶,曹王妃也在一旁忍俊不禁。 倒是韩洛瑶显得十分淡定,只是微微笑着,也不觉得害羞。 过了一会,朝阳公主这个主人公终于来了。 “两位婶婶安好,嫂嫂安好!” 见又多了一个打趣的人,此人还是朝阳公主,韩洛瑶赶紧回礼,摆了摆手。 “公主莫要如此,臣女尚未与二大王成婚,您这礼臣女可受不得!” “嫂嫂!你我迟早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今日品茶会上的吃食可都是我亲自操办的,味道如何?” 在场的人纷纷点头,莫说茶香四溢,单单仅是那些只在贡品清单里面见过的茶点,就令众人眼前一亮。 大家皆赞道,怪不得能成为贡品,味道与口感确实一绝。 朝阳拿起一碟遍体通红的水果,只见上面还整齐地缀着一粒粒,如同黑芝麻一般的东西,唯独在尾端镶嵌着一抹绿色。 “我最喜欢这个,听下面的人说,这东西来自扶桑洲,父皇见到它的第一眼,便赐名‘草莓’,颇为契合它的外观。且其口感爽脆,以酸甜为主,甚是可口。” 今日品茶会上出现的水果,皆来自南洋或者扶桑洲,其名也都得了柴宗训的赐名,可说难得一见,更难得一品。 朝阳举办的这场品茶会,因是得了柴宗训的旨意,宗人府上下皆拿出了不少好东西,就为了博朝阳一笑。 品茶会上,王潘两家的待嫁皇子妃,在宴会举行到一半之时,便各自被淑妃与贤妃身边的宫人请了去。 朝阳见状也不拦着,她举办这场品茶会本就有私心,况且卖王淑妃与潘贤妃一个面子,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她们二人平日里,就将朝阳看作是自己亲生的女儿,感情非同一般。 不多时,朝阳装作不小心将茶水倒在了韩洛瑶的衣裙上,顿时弄湿了韩洛瑶的衣裙下摆。 “嫂嫂!对不住!我一时没注意……” 一旁的曹王妃与蕲王妃二人对视了一眼后,便决定静观其变。 朝阳身为公主,平日里虽说有些不羁,但从未有过如此失礼的时候,其背后怕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这……不如我领嫂嫂去换身衣裙吧,此处离睿思殿也近,总不好让你如此狼狈地待到最后,嫂嫂且跟我来!” 还不待韩洛瑶开口拒绝,朝阳公主就已经拉起了她的手,朝着睿思殿走去。 待到了殿内,李贵妃娘娘恰好不在,朝阳公主便拿出那身提前准备好的衣裙,递给韩洛瑶,让韩洛瑶换上,她在殿外等候。 衣裙换好后,韩洛瑶还以为朝阳会带着她回到原地,没想到反将其带至一处颇为僻静的水榭旁。 “嫂嫂,我有件东西忘在殿里了,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千万别走开!” 如此拙劣的演技,韩洛瑶都不忍揭穿,事已至此,她便猜到,朝阳公主八成是有意将她领到此处。 韩洛瑶无奈点头后,朝阳公主十分满意地离开了水榭,转角就消失在韩洛瑶的眼前。 韩洛瑶心想,朝阳公主此举,应是为了创造一个机会,让她见一个人。 眼下,对方还未出现,韩洛瑶只好自顾自地在水榭中,欣赏着周边的美景。 不一会,韩洛瑶骤然听见有脚步声靠近,转身一看,便发现一名身着蓝衣的男子,其貌眉目舒朗,其神丰采高雅,径直朝她走来。 “臣女韩洛瑶,见过二大王。” 见韩洛瑶不带犹豫地向他福了一礼,元晖倒是没有想到,韩洛瑶会认出他来。 “姑娘知道我要来?” “知道,也不知道。” “哦?此言何意?” “臣女只知道朝阳公主会为臣女引荐一人,不过这人是不是二大王,臣女还不能确认。不过若来的是一名男子,当是二大王无疑。” 元晖转念一想,也觉得韩洛瑶的话,说得颇有几分道理。 今日,朝阳断不可能会让陌生男子来“打扰”韩洛瑶,也只有元晖这个名正言顺的未来官人,有这个资格与韩洛瑶相会。 “姑娘请坐,我奉旨回京成婚,有人生怕我与姑娘从未见过,有碍夫妻婚后和睦,才想了这一出,万望姑娘海涵。” “李贵妃娘娘与朝阳公主之意,臣女自然明白,二大王且放宽心。” 见韩洛瑶如此聪慧,元晖便决定将话敞开来说。 “姑娘可知,凭你镇国公府嫡女的身份,莫说一介皇子妃,太子妃也当得,可父皇却偏偏将你我二人绑在一起,你可知为何?” “恕臣女直言,有镇国公府一日,二大王便可得享太平。相同的,有二大王一日,我镇国公府才可安然无恙,你我二人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韩洛瑶怎会不知,自从柴宗训将营建新都之任,分别交给太子元明与元晖后,朝堂之上就有人开始站队。 若不是此前皇太孙顺利降世,今后如何还真不好说。 柴宗训将镇国公府与元晖捆绑在一起,不外乎是想要保住元晖的地位,日后就算太子与其兄弟反目,也不会轻易对元晖赶尽杀绝。 “姑娘不愧是韩武忠公的孙女,确如姑娘所言,就算婚事未成,在外人眼里,你我已是一体。就冲着姑娘这份坦诚,我可以保证,姑娘婚后不会受到一丝限制,想如何便如何,不必拘束。” 元晖心想,这也是他在自身能力范围内,给这段政治联姻带来的最大宽容了。 “此话当真?!” “绝无戏言。” 元晖此刻还不知,婚后韩洛瑶会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 第288章 对调换防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楚、尹两家的千金,直至宴会结束,宫中也无人上前邀她们移步一叙,便知皇后李纯妍确实没有安排二人与元时、元昑相见。 时间只会眷顾有心人,仅从权力与利益出发的婚姻,注定不会那么圆满。 朝阳待元晖起身离开水榭之后,瞧准时机,再次出现。 韩洛瑶也只好揣着明白当糊涂,陪这兄妹俩演起了戏。 “嫂嫂莫怪,我也是受人之托。” 韩洛瑶笑着摇了摇头,她怎敢责怪当朝公主,更何况她们也快成为一家人了。 元圣八年,得了柴宗训赐婚旨意的诸子,一一奉旨成婚,一时之间,汴京城热闹非凡。 大周境内上好的婚事用品,皆争先恐后地往汴京城里送,就为了凑这份热闹。 柴宗训还传命五大战区指挥使,齐聚汴京城,共赴盛宴。 如今大周天下承平,即使几位指挥使暂离驻地,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何影响。 况且,柴宗训本就想趁着此次诸子大婚,让各战区指挥使互相对调换防。 除了李重进与李筠任职时间长些以外,杨业、李守恩与王昭远三人,皆任职不久。 眼下,李重进已年过七旬,李筠也已年过花甲,李重进几次三番上书柴宗训请求告老,早日卸下西部战区指挥使一职。 柴宗训早就想答应李重进的请求,但碍于他一直没有决定,由谁接任李重进的位置为好,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至于李筠,中部战区向来只需拱卫汴京城,无甚大事,让其继续担任指挥使一职,也无不可。 元晖的婚礼结束没多久,他便向柴宗训请旨,欲携韩洛瑶一同赴京南府办差。 柴宗训本就打算让元晖带着新婚妻子回京南府,倒是李云烟几人,还不及与韩洛瑶相处几日,便要送走二人。 “儿子之前一人出门,如今娶妻了,有洛瑶照顾着,您就放宽心吧。” 韩洛瑶使劲配合着在一旁发誓,定会好好照顾元晖,瞬间让李云烟哭笑不得。 “到了京南府,你可得好好待洛瑶,莫要欺负了她。再有,子嗣的事,你们看着办便是,不必告诉我,总而言之,无需操之过急。” 韩洛瑶本以为嫁入皇家,就意味着要丧失人身自主的权利,没想到不仅丈夫宽容,就连婆婆亦是十分开明。 她如今的状态,可比出嫁之前要自由许多。 想必去了京南府,韩洛瑶就可以将那些封存起来的武器,重新拿出来擦拭了。 元晖走后,柴宗训其余诸子相继在年内完婚,太子元明倒是领着太子妃留了下来。 二人也不单单是为了观礼,主要是因为皇太孙的受欢迎程度极高,他们想走,暂时也走不了了 。 就连元晖与韩洛瑶见了,也觉得皇太孙可爱得紧,二人恨不得赶紧生一个。 奈何李云烟都说不急,他们也就将这个想法暂时抛诸脑后了。 皇太孙虽聪明伶俐,生得粉雕玉琢,但身子骨却是差了一些。 回到汴京后,几乎每日汤药不绝,养得十分精细,就怕受寒受惊。 皇后李纯妍在太子元明抵京那日,就将皇太孙接到了坤宁殿中, “弘基这孩子的身子未免太弱了些,你们还是得费点心。要不然这样,京北天气冷,不如让昭堇带着孩子,留在汴京先好好养一养如何?” 太子元明也有这个打算,毕竟弘基自出生以来,确实大病小病不断,才衬得这孩子面容白皙,实则毫无血色。 “儿子也是这么想的,这京北府左不过还有几年就建成了,将弘基放在您这养着,我也放心,京北府的公务也不会耽误。” 李纯妍不由地埋怨了太子元明一句,说他只顾手里的差事,儿子倒是排在了第二位。 这可算是天大的冤枉,太子元明为了皇太孙,已是两头奔波,眼瞧着自己也清瘦了不少。 幸而魏昭堇替元明说了几句好话,并言道不论是要留在汴京,还是返回京北,哪种结果她都能欣然接受。 若是留在汴京城,魏昭堇还能与母家多来往,太子元明的身边还有两位太子良娣照顾着,倒也无妨。 自从太子妃魏昭堇生下皇太孙以后,曹珺与郭千凝就打起了太子元明的主意,日日在他面前送殷勤不说,还变着法地亲自下厨,给元明烹调美食。 皇后李纯妍眼见太子元明与太子妃魏昭堇,皆赞同将皇太孙养在宫里,别提有多高兴。 除此之外,李纯妍还有一层顾虑,那便是弘基的底子如此之差,不知是否与当年那一剂猛药有关。 为此,李纯妍特意让太子元明过了正旦之后,再启程返回京北府。 柴宗训听闻,也点头同意了。他们父子二人也许久不曾一起谈论朝政,正好借此机会商谈一番战区指挥使对调换防的问题。 “父皇是想让李指挥使告老,那这接替之人?” “你觉得王延德如何?” 自王延德担任驻藏元帅以来,藏地局势日渐平缓。 待到大周在藏地建立自治州府之后,西藏吐蕃诸部落皆已被打散,直属州府管辖,成为大周版图一隅。 至此,王延德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可以交权卸任了。 如果柴宗训打算让李重进告老,王延德确实是最合适接任西部战区指挥使的人选。 “王延德曾有护送西辽遗民西迁的经历,眼下又有驻藏的经验,确实可胜任西部战区指挥使一职。” 既然太子元明也看好王延德,柴宗训也就下定了决心。 在第二日的朝会上,柴宗训先是允准了李重进告老还乡的请求,然后下旨让杨业、李守恩与王昭远对调换防。 其意是,由杨业出任南部战区指挥使,李守恩出任北部战区指挥使,王昭远则出任东部战区指挥使。 三人好像早有预料,皆欣然接旨,拿出各自的印信,当场互换。 “西部战区指挥使一职,朕想交给王延德,他此前驻藏功劳甚大,也当得起指挥使的头衔。” 这日朝会过后,众人本以为李重进还能得享几年的太平日子,安度晚年。 不料一场风寒,就将李重进拖入了深渊。 李重进身为皇亲,乃是太祖外甥,柴宗训自然是要前去探望一二。 此行,柴宗训还带上了太子元明,大周两代君主前往,足见对李重进的重视。 见到李重进时,柴宗训一下子就察觉出,他的生机正在慢慢流失,仿佛卸下西部战区指挥使之职后,李重进便失去了支撑他生命重量的支柱。 “陛下来了……老臣见过陛下……” “表叔不必多礼!今日,朕不是以一国之君的身份来的。” “陛下,君臣之礼不可废啊……” 当年,太祖将皇位传给世宗之时,不是没有提防过李重进,但事实与时间皆证明,李重进的内心还是忠于大周的。 不然,李重进也不会在逆贼得位之后,与李筠起兵,落得个自焚而死的下场。 “表叔多年来,替大周镇守西北疆域,朕知道你的忠心。朕向你保证,大周绝不会落入他人之手,让太祖世宗的大业毁于一旦。” “陛下不必过谦……您如今的成就,早已远超……世宗对陛下的期望,世宗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也能瞑目了……” 柴宗训只是怕抹黑了世宗的名声,将大周拖入险地,有李重进这些个老臣在一日,他还尚能安慰自己莫要胆怯,就算走错了路,还有他们替自己撑着。 如今老臣日渐凋零,柴宗训只能扶持新人,协助他处理军政大事,守住大周江山。 “表叔好好休息,朕今日带了太医前来,定能治好你的风寒。大周尚有万里河山等着你去看,朕等着你好起来的那一天。” 第289章 大周之危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在场的人皆知李重进时日无多,也知道柴宗训所说的不过是宽慰之言。 不过躺在病床上的李重进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握住了柴宗训的手,笑着答应了下来。 无人知晓,待柴宗训离开之后,李重进偷偷抹去了眼角滑落的那滴泪水。 此时此刻,李重进只怨上苍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让他亲眼看一看大周每寸土地。 “来人……将我书房那幅大周全舆图拿来,挂到这儿来……” 自从柴宗训传旨制作大周全舆图以来,几乎每新增一处领土,就更新一次。 李重进书房这幅,就是包含了缅南省与湄南省的最新大周全舆图。 待李重进之子李怀瑾送走柴宗训返回后,便看到李重进命人将全舆图从书房搬到了卧房。 李怀瑾还眼见,其父李重进拒绝了下人的搀扶,正一个人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想要独自走到全舆图前。 “父亲!” 见是李怀瑾上前,李重进连忙紧拉着他的手,指着一处毗邻大周版图最西侧的位置说道。 “你看,周边这几处大湖,也得纳入大周的管辖范围之内才行,往南这一片地方也是,还有……” “父亲,您休息会吧,开疆拓土的事自有陛下和武将们去操心,您也应该到享福的时候了。咱们先把身子养好,日后才有机会看到这些不是吗?” 李重进没有理会李怀瑾的话,反而吩咐人拿来了毛笔,将自己方才未说出口的那句话,写在了全舆图最中间的位置。 落笔之后,李重进方转过头对着李怀瑾说,让其在自己走后,将全舆图献给柴宗训。 “父亲!您这是说得什么话,快躺下休息会吧。来人,将老太爷扶回去。” 自柴宗训走后,李重进浑浑噩噩地在床上又度过了好几日,方才到了临别时。 此时的李重进已经消瘦得不成人形,这几日他几乎水米未进,脸颊也渐渐地塌陷了下去,就连话都说不全了。 但李重进还是紧紧抓着其子李怀瑾的手,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字:“图……” “父亲放心……儿子明白……那图,儿子一定会亲自交到陛下手里。” 听罢,李重进终于满意地露出了一丝笑意,缓缓地阖上了双眼。 这一日,李重进走完了他七十八年的人生,死在了大周即将迁往新都之际。 柴宗训得知消息后,悲痛万分,当即宣布辍朝三日,为李重进举哀。 当今天子向来勤政,文臣武将虽料想到柴宗训会悲痛至极,不过辍朝之举,还是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之外。 不仅如此,柴宗训还宣布将以天子之尊,前往李府为李重进致祭,诸臣又是一惊。 既然天子决定前往,太子元明以及柴宗训诸子,文武百官等也争相赶至李府,以表哀思。 李重进葬礼的规模已远超过了他,一介战区指挥使的地位,很显然是柴宗训有意为之。 “‘黑大王’一失,大周犹失一臂,朕痛心疾首、夜不能寐。太祖世宗在时,李重进屡建奇功,朕登基之初,他更忠心辅弼,肝脑涂地。朕已决意,追封其为‘太傅’,追谥‘忠武’,其子李怀瑾即日起出任演武堂提督一职。” 演武堂提督自纪王柴熙谨被贬以来,一直处于无人接管的状态,今日柴宗训就这么把这个无比重要的位置,交给了李重进之子,着实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演武堂提督这个位置,并不是没有人盯着,奈何柴宗训一直紧紧攥着不放。 李怀瑾如今的思绪全被哀痛所笼罩,柴宗训对其的恩典,在他看来也是宽慰为上,以至于他还没反应过来,演武堂提督是一个多么令人眼红的位置。 “臣,谢过陛下。” 李重进之死,也成为了元圣八年,柴宗训最难以释怀之事。 “陛下,父亲死前特意交代,有一样东西,命臣一定要交到陛下的手里。” 柴宗训一听忙令李怀瑾将东西拿来,可他却说此物过大,请柴宗训移驾一观。 众人皆在猜测,李重进临死前究竟给柴宗训留下了什么,竟弄得如此神秘。 李怀瑾将柴宗训领到其父生前的书房,指着面前一巨型卷轴称道。 “陛下,就是此物。” 柴宗训一抬手,便有人上前将卷轴缓缓打开。他随即发现,这正是最新版的大周全舆图。 不过,眼尖的柴宗训已经发现,正中央多出来的一行文字,应是李重进亲笔。 ——大周日后之危,危在西方,危在海上,必得慎之又慎! 李怀瑾言道,这是柴宗训来看望李重进那日,他用尽气力,亲笔所写。 往后几日,李重进虽已神志不清,但仍心心念念着一个“图”字,就是为了提醒李怀瑾,将此图献给柴宗训。 若是仔细观察,还可发现这张全舆图与一般的图还有所差别,主要是李重进还在大周以西的几处位置,用不同颜色标注了出来,不知何意。 但此刻站在全舆图前的柴宗训自然清楚,李重进所要表达的含义。 图上圈出来的位置,几乎都位于大洲或者大洋的重要连接处,李重进甚至于还将整个阿拉伯半岛给圈了出来。 三大洲相交之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李重进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战将,常年驻守西疆的经历,已经令他感受到了来自西方的威胁。 “将图收起来,待朕回宫后,将其挂到福宁殿去。” 李怀瑾见状,自是猜到柴宗训应是解开了李重进生前所留下的信息。 回宫后,柴宗训不时坐在全舆图前出神,童海还以为制图出现了错误,私下检查了好几遍。 元圣九年初,继李重进之后,李筠也因年老离世,中部战区指挥使一职空缺。 李筠死后,柴宗训追封其为“太保”,并追谥其“武忠”二字。 李筠之子李守节奉柴宗训之命,从玄甲卫指挥使之位,升任中部战区指挥使一职。 后柴宗训传命杨业幼子杨延彬任玄甲卫都点检,成为天子五卫都点检之一。 谁料,杨延彬方才上任没多久,便遭遇了一次巨大的考验。 玄甲卫的主要职责,乃是保卫大周皇室成员,这便需要杨延彬尽快熟悉他们的身份。 这其中也包括年纪尚小的皇太孙柴弘基,他自从与其母魏昭堇留在汴京城后,身子总不见好。 莫说李贵妃她们几个,就连朝阳也不曾见过皇太孙几面,皆被李纯妍以各种理由挡在了坤宁殿外。 唯有柴宗训,能够自由出入坤宁殿,见到这个自小泡在药罐子里的皇太孙。 眼看柴宗训不止一两次暗示,皇太孙的身子骨太弱,日后恐难当大任的话。 急得李纯妍几次三番,想要带着皇太孙前往慈光寺请愿,奈何一直没有寻到最合适的时机。 开春之后,天气渐暖,李纯妍眼见皇太孙的身子有了些许起色,便决定还是要领着他走一趟慈光寺。 待李纯妍与柴宗训禀告过后,便带着太子妃魏昭堇与皇太孙柴弘基出了城。 新任玄甲卫杨延彬也迎来了他上任之后,第一次针对皇室成员的保卫重任。 “母后,看来这佛门清净地确实是好,弘基方才还睡得昏昏沉沉,眼下眼神变得清明得很。” “慈光寺乃是太后生前常来之地,想必她也在保佑咱们皇太孙,好让他健健康康地长大。” 魏昭堇听罢,不由地趁着众人不注意之时,悄悄对着窗外叹了一声气。 最近,魏昭堇越来越担心,弘基的身子这般孱弱,是否与其当年喝下的那剂猛药有关。 她发现,李纯妍总是不经意间询问她,自从喝了汤药,产下皇太孙后,身子与前几年相比,是否有何不妥之处。 魏昭堇本想将此事告知太子元明,奈何二人如今分隔两地,若是书信中泄露了半点消息,任何一个细节都足以颠覆大周朝局。 第290章 因缘际会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还不待魏昭堇往下思考,慈光寺已在眼前。 听闻李纯妍要来,慈光寺住持师太早已等在寺外相迎,生怕有所怠慢。 下了马车后,李纯妍与魏昭堇才发觉,今日寺中多了不少的百姓前来上香,显得寺中香火更加鼎盛。 百姓见李纯妍与魏昭堇走下马车,纷纷站立在一旁迎候,他们不知来人是谁,等在一旁总该错不了。 “今日吾与诸位一样,都是前来礼佛的香客,不必多礼。” 入寺后,李纯妍将魏昭堇母子安置好后,方才前往大殿进香。 只见李纯妍十分虔诚地跪在佛前,口中念念有词。 若是凑近去听,还可听到皇太孙的名字,李纯妍三拜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起身,径直往魏昭堇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紧跟在李纯妍身后的玄甲卫都点检杨延彬,都在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原是杨延彬发现,刚刚在寺外跪迎皇家车马的百姓,有几人的神态明显异于他人。 其他来寺中上香的百姓,不是一副虔诚模样,便是心有疑惑,来此求解。 而他们几人的脸上,却满布惊惧与痛苦,好似来此并不是为了解惑而是求死。 杨延彬当下示意玄甲卫紧盯几人,务必要弄清楚他们此番前来慈光寺的目的。 后玄甲卫发现,这几人确实行迹诡异,且寺中之人遇见他们时,皆敬而远之。 按理说,百姓来寺中上香礼佛,寺中人应该无差别地对待所有百姓,为何偏他们例外。 玄甲卫查探后得知,这几人家中皆有得了疫病而死之人,寺中人生怕他们的身上也染了病,只能尽量远离。 慈光寺一介佛门,断没有将众生拒之门外的道理,主持师太见状,秉持佛心允他们入寺进香,也是希望他们能够借此消解心中悲痛。 杨延彬听闻,迅速找到了主持师太,言明在他们一行人未离去之前,这几人不可再出现在李纯妍与魏昭堇的眼前。 莫说疫病,皇太孙就连一个简单的风寒都得养上许久,杨延彬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险。 主持师太只好答应,若是他们再来寺中,定会单独划出一块地方供他们进香。 李纯妍自然不知道,就那么一会,杨延彬替她与魏昭堇排除了多么大的一个隐患。 “弘基睡了?” “母后,睡了,刚刚睡下。” 李纯妍走到床榻边,看着已然进入梦乡的皇太孙,眼角不由地升起一抹笑意。 “来……” 李纯妍示意魏昭堇出来说话,她只好吩咐宫人看好柴弘基后,方才出了门。 “母后有何吩咐?” “这慈光寺确实养人,瞧着弘基近些日子好不容易睡得这么香,我想让你们母子俩在寺中多待一段时间,不必急着回宫。” 魏昭堇虽不常来慈光寺,但也察觉此地,的确是个养身体的好地方,她自然赞成李纯妍的提议。 往后几日,在玄甲卫的保护下,李纯妍与魏昭堇并没有机会接触到那几人。 杨延彬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将注意力从那几人身上挪开。 一日,如往常一般,李纯妍从寺中住处出发后,准备前往千佛殿礼佛。 此前主持师太本想为李纯妍开辟出一处佛堂,供她一人使用。 李纯妍倒是觉得,以太后名义捐资建成的千佛殿,便是她礼佛的最佳去处。 主持师太也不好违拗李纯妍的心意,唯有将千佛殿打扫地一尘不染,让她能安心在此礼佛。 千佛殿自刺杀事件之后,柴宗训特意下旨重修,形制几乎与被毁前一模一样。 不过今日,李纯妍屏退众人,独自进殿之后,竟发现殿中央已跪了一名穿着朴素的女子。 李纯妍凑近一听,隐约听到女子嘴里念叨的,全是求佛祖保佑一类的话。 “不知这位娘子,在求佛祖保佑些什么?” 李纯妍突然开口,吓了那女子一跳,只见她坐倒在地,甚是惊慌。 待女子看清李纯妍,衣着虽素雅,却难掩其贵气后,便知她很有可能,就是这几日寺中人提及的那位贵人。 慈光寺不时皆会有贵人前来进香,此番李纯妍到来,并未让主持师太向百姓透露其与魏昭堇的身份。 百姓只当李纯妍是京中的某位贵人,并不知晓她就是当今国母。 这名女子不过是听闻,千佛殿因是已故太后出资修建的,在此向佛祖请愿,更为灵验,这才偷偷潜了进来。 为了进到千佛殿,女子已经在殿外徘徊了好几回,今早好不容易趁着殿中的守卫换防,溜了进来。 李纯妍并不知晓女子是瞒着众人,偷溜进来的,只当她是迷路至此,虔诚在向佛祖请愿罢了。 “没……没什么……” 女子站了起来,退到了一旁,很显然是对李纯妍有所警惕。 她害怕李纯妍会将其闯入殿中之事,告知守卫,想求情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守在殿外的人,看起来都不太好惹,女子并不想因此卷入是非,她心中还有记挂的人。 “来这寺中的人,又有何不同,你我皆是红尘俗世里的凡人,今日因缘际会,也是缘分。” 说罢,李纯妍便不再理会女子,自顾自地开始请香祷告,念诵佛经。 女子非常诧异,她还以为李纯妍会将她撵走,不料只是默默开始礼佛,全然没有在意她的存在。 既如此,女子也不再拘束,寻了一个位置跪坐下来,向佛祖祈求。 到了该用午膳的点,李纯妍未等宫人来请,便起身准备离开千佛殿。 “你也快回去吧,这些日子别再来了,我走了你再来。” 候在殿外的宫人还奇怪,今日李纯妍为何不待她们通报,便自行出来了。 “让殿外的守卫都撤了吧,午后再回来。” “是。” 女子在李纯妍走后,又趁着守卫午时“交班”,偷偷溜了出去。 她根本不知,这一切还要归功于李纯妍在背后为其打的掩护。 女子出了千佛殿后,便失魂落魄地走到慈光寺后山,这里是寺里救济众生的场所,有不少无家可归之人得以暂时在此落脚。 这处院落,此前还曾关押过宸妃李纯宛,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就连其子元曦,也与黄土为伴多年。 “李娘子回来了,你家这小妹乖得很,一早上都安静地睡着,既没喊饿也没喊渴。” 女子谢过替她照看小妹的张大娘后,本想叫醒她,二人一起去领些斋饭来吃。 谁知,女子刚一伸手,才发现蜷在破旧被窝里的人,早已变得僵直。 她使劲将人翻了过来,果然见其已没了气息,身体呈蜷缩状断了气。 大娘见状,顿时吓了一跳,这李娘子今儿个天还没亮,就将自己那病得一塌糊涂的小妹交给她来照看。 为了不让小妹饿肚子,李娘子还特意留下了一个干得掉渣的饼子,但好歹能填饱肚子。 隔壁大娘也不是真心帮忙,只是她身边那小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也是看上了那个饼子,才勉强答应了李娘子的请求。 “清儿?!清儿?!” 见无论如何呼喊,被窝中的人皆没有半句回应,李娘子当即失去了理智,将被子一把掀开,也不理会身旁之人诧异的眼光,抱起人就打算往外跑。 “李娘子……你节哀,这人都僵了,已经不中用了……” 李娘子一个眼神瞥了过来,竟发现她昨夜留给自家妹子的饼,正被大娘孙子捏在手里,瞧着已经吃得所剩无几了。 她当即了然,什么不曾喊饿、不曾喊渴,那都是假话,大娘根本没有理会过她的妹妹,活生生错过了救治其妹妹的最佳时机。 第291章 大恩大德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李娘子慢慢放下妹妹的尸体,默不作声,抄起一旁的木棍就往张大娘砸去。 在场的人见状,立马上前拉开了两人,并将李娘子手中的木棍夺走。 “你……你那妹子本就患了痨病,天生就是个短命鬼……有东西自然是紧着活人吃,你那妹子眼看都快死了,吃得着吗?!” 见大娘被打了几棍之后,还在不依不饶地大呼小叫,说的话几乎句句都踩在李娘子的心窝上,她发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大娘不放。 如不是有人拉着,张大娘今日还能不能接着喘气还都不好说。 李娘子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曾停歇,两个大爷都差点没能拉住她。 “姑娘人死不能复生啊!” “这张大娘嘴是毒些,但她话糙理不糙啊,你妹妹就是那个命……” “这痨病可是不治之症,说白了就是一个等死的病,她去了就不必受罪了。” …… 听着众人那仿佛劝和,实则偏帮张大娘的鬼话,李娘子自知眼下还暂时动不了她,便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跟你的账日后再算!今日我妹妹得先入土为安,劝你们最好放开我……” 众人听罢,只好放开李娘子。眼见她艰难地抱起尸首,即使额角冒汗,膝盖打弯,也不曾松手,自觉地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在这寺中的人,哪个不是不知明日生死之人,幸而寺中后山深处,有一开辟出的墓地,专供那些前来落脚之人埋骨。 李娘子一步一步地将其妹妹的尸首背到此处,又花了半日功夫,挖好了墓坑,将其妹妹安置在了其中。 整个过程,李娘子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只是麻木地将刚刚挖出来的土,再次往墓坑中回填。 ——李清之墓,姊李澜立。 方才那些人,有的不惜千里迢迢跑到汴京谋生,有的则是生活所迫沦落至此,他们无一不是见惯了人情冷暖的人,自然不会同情李澜两姊妹的遭遇。 将妹妹埋葬之后,李澜靠坐在坟茔边,看着自己泥中带血的双手,不由开始落泪。 方才众人皆在,李澜不想轻易示弱,如今四下无人,她终于可以释放哀痛。 哭了一会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李澜不想回去后徒添伤感,唯有趁着夜色,悄悄潜回到了千佛殿中。 见殿中无人守卫,李澜只好躲在了供桌下,但即使饥肠辘辘,她也不曾动过供桌上的瓜果供品,强忍着饥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玄甲卫在例行检查之时,发现了李澜,立即将情况告知了杨延彬。 李纯妍在前往千佛殿的路上,也被杨延彬拦了下来,言道殿中进了人,需要再收拾一番,本意是想请李纯妍今日移驾别处礼佛。 “那人是否是一名女子?” “回圣人,正是!” “吾有话问她,将她带来。” 既然李纯妍发话了,杨延彬只得听命行事,让玄甲卫押着人又回到了殿内。 当李纯妍再次见到李澜之时,对方很明显比之前要憔悴许多,短短一日过去,李纯妍不解,为何她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大。 “我不是让你尽量别来了吗?” 李澜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跪得笔直,眼神却十分空洞,一副求死的模样。 “你们杀了我吧……” 李纯妍听罢,便猜到这女子定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极有可能与她昨日在佛前请愿之事有关。 “你有何话,不妨直言,说不定我能为你做主。” 听到此话,李澜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但理智告诉她,如今最好的结局就是凌然赴死,去陪伴那些已经丧命仇人之手的族人、父母以及兄妹。 随即,李澜仍是一副不发一言的样子,这可把杨延彬急坏了,连忙上前,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这位乃是当今国母,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照实回话!” 杨延彬此举只是想尽己所能,保她一命,毕竟李澜看起来十分狼狈,与刺客的形象相去甚远,杨延彬并不想让她白白送死。 可这话落在李澜的耳朵里,犹如救命稻草一般,她没想到眼前的贵人,竟是大周皇后。 杨延彬只见自己话音刚落,李澜便不顾玄甲卫在场,快速膝行至李纯妍面前,连叩了好几个响头。 “请圣人为我做主!还我李家清白!” 见无人阻挡,李澜又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李纯妍的手,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一般,紧握不放。 见状,玄甲卫终于反应了过来,上前制住了李澜,将她从李纯妍身前拽走了。 李纯妍也被李澜的动作吓了一跳,当她意识到李澜或有冤屈之时,她已被人押到了殿门口。 “快住手!让她过来好好回话,你们在一旁待着!” 玄甲卫只好放开了手,李澜又得以挣脱了他们的束缚,重新跪在李纯妍跟前。 “圣人!我父李川本为澶州地界一知县,自陛下设立‘巡察轩使’,并言明于明年正式施行之后,澶州知府郭承祐就四处寻找替罪羔羊,好让他人为其贪腐越制、骄横放纵之举代罪!” 李川本性纯良,对官场上的是是非非一向都是仗义执言,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郭承祐多少回,自然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李澜言道,郭承祐为了应付巡察轩使,不惜将他所犯的罪行,硬生生地安在李川头上。 捏造所谓的证据,深夜命人闯入李家,以拒捕的名义将李家上下斩尽杀绝。 李澜恰好与其妹李清出城上香,留宿在了寺中,这才躲过一劫。 “事后,郭承祐贴出告示,列明我父罪状,并在周边数个州府通缉我们姐妹。走投无路之下,我们跋山涉水来到汴京,希望能够躲过他们的追捕……” 听罢,先不论李澜所言是真是假,单单是澶州知州郭承祐的所作所为,就已令在场众人怒不可遏。 郭承祐的祖父郭从义,曾经担任过忠武军、天平军以及武宁军的节度使,是国之功臣。 李纯妍对郭承祐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盗用御酒、私用贡品,继而被朝廷除名京官,编入岳州户籍。 “回圣人,郭承祐乃是国学部尚书王禹偁之婿,王尚书在主理国学部之前,他便被重新启用,赴任澶州总管兵马,升任知州一职,想必也是这几年的事。” 李纯妍原本觉得,仅仅凭借李澜的一面之词,还不足以让其相信,一介知州会做出如此目无法纪之事。 眼下,李纯妍倒是信了好几分,此事若是郭承祐作为,八成可能确有其事。 “李娘子,你不必惊慌,此事吾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先带小妹在寺中住下,你父亲的事,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李纯妍既然承诺会给李澜一个交代,那李家所受的冤屈极有可能得以伸张,可…… 见李澜似有难言之隐,杨延彬便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只需告知我,你妹妹现在何处,我自会让人接她前来。” “谢过圣人,也谢谢这位将军,清儿她已经死了,我替她谢过二位大恩大德。” 李澜分别朝着李纯妍与杨延彬两人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李纯妍联想李澜昨日行径,也猜到她口中请求佛祖保佑之人,应是李清无疑。 为免勾起李澜的伤心回忆,李纯妍对其妹的死因并没有细究,而是让杨延彬将她带了下去,好好安置。 当晚,李纯妍的住处悄然送出了一封信,直往汴京皇城而去。 杨延彬将李澜安置在了自己的隔壁,她的遭遇虽然十分值得同情,但杨延彬身为玄甲卫都点检,还是不得不留一个心眼。 太子妃魏昭堇知晓今日千佛殿一事后,也特意差了人来过问此事,并且嘱咐杨延彬,李澜如有任何难处,也可寻她相助。 李澜浪迹许久,身边的下人早就各奔东西,仅余的贴身丫鬟也被她赶走了。 只因李澜深知,来到汴京也不一定是一条活路,又何必白白搭上几条人命。 眼下,李澜终于得见曙光,所处环境与之前相比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不过李清却死在了李家即将得证清白的前夕。 第二日一早,李纯妍那封信就被送到了柴宗训的案头,他打开一看当即火冒三丈。 “去!宣毕士安、李沆与赵安仁前来见朕!” “是!” 柴宗训已经许久未曾发过这么大的火,童海也是惊了一下。 那信可是昨儿个半夜,李纯妍从慈光寺送来的,童海瞧着柴宗训已经睡下,便放在了他的案头,好让柴宗训一眼就能发现。 童海在想,李纯妍究竟在信里写了些什么,竟然能让柴宗训气成这样。 毕士安三人到后,柴宗训将信递给了童海,让他交给三人过目。 “这……陛下,若是圣人信中所言,真有其事,那这个郭承祐该当死罪啊!” 赵安仁身为司法部尚书,率先为郭承祐之事定罪,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毕士安与李沆则显得谨慎许多,毕竟郭承祐乃是功臣之后,若是处理不当,很容易引发勋贵之后的质疑之声。 况且,这郭承祐得以重回官场,追根究底…… “陛下,臣建议彻查此事,有罪无罪,一查便知。” “臣觉得毕首辅所言甚是,此事尚未有定论,朝廷也不好听信李家孤女之言,就将郭承祐一介知州押赴回京,还是先查了再说。” 柴宗训虽已怒火中烧,但毕士安与李沆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过此前他已将人编入岳州,怎得没过久就让他捞得澶州知州之位,继续为非作歹,确是蹊跷。 此事柴宗训也得好好查一查才行,若是吏曹院真的看在王禹偁的面子上,给郭承祐谋了一个知州的位置,那范旻的罪过也不小。 “好!那朕也有言在先,要是这个郭承祐真的犯下此等罪过,朕绝不会轻易饶了他!此事便先交由司法部去查,若是查不出来,朕会让监察院与校事卫接手。” 毕士安三人只好在一旁附和“陛下英明”,而后便退了下去。 出殿之后,赵安仁得了毕士安与李沆二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意在让他自求多福。 待三人走后,柴宗训特意宣召了吏曹院长范旻觐见,想要弄清楚郭承祐知州一职,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见过陛下。” 范旻奉命觐见,心中却是十分疑惑,近日朝中并没有需要柴宗训过问的官员升迁变动之事,今日柴宗训为何会突然召见他。 “这信是皇后亲笔所写,昨夜从慈光寺送出来的,今日一早便到了朕的手里,你好好看看,看完朕有话问你。” 范旻作为范质之子,柴宗训一直以来皆对其十分信任,一些不甚重要的州府官员,若有升迁调动,柴宗训一般不会过问,只会错略看一眼名单。 可柴宗训日理万机,就算当时郭承祐真的在名单之上,他也不一定发现得了。 “陛下,臣斗胆敢问陛下,特意召臣前来,是否是想问臣,郭承祐因何原因,得以获任澶州知州一职?” “不错,你如实说来,朕不会怪罪你。” 范旻一眼就看出来,李纯妍信中的主人公就是澶州知州郭承祐,既然柴宗训召他前来,自然也是为了此人。 按理说郭承祐被贬出汴京,原是不应该出现在官员考核名单上的,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巧。 “陛下,郭承祐确实曾被贬出汴京,但后来他是先走了枢密院的路子,升作澶州兵马总管之后,才由其上峰举荐、经吏曹院考核,获任澶州知州。臣见他在兵马之职上颇有建树,且安分守己,便没有特意将他单拎出来向陛下禀报,这是臣的失职,请陛下降罪。” 柴宗训哪里会听不出来,范旻话里话外都在表达,这事乃是枢密院失职在先,不能全算作是他的责任。 怪不得,方才毕士安与李沆二人,坚持让柴宗训先行彻查此事,再做定夺,合着他们心里早就知道,这事与枢密院也有脱不开的干系,不如一查到底,一起领罪。 柴宗训猜想,应该是郭家在背后下了功夫,让张永德他们几个将名单送到了枢密院候任武官的名单之中,这才让郭承祐得了一个重获新生的机会。 要是仔细掰扯,那柴宗训也有责任,他作为正使,枢密院的任何公文,最后皆是出自他之手,方才发往大周各地。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此事朕自有定夺。” 第二日朝会之上,柴宗训亲自下旨,言道日后内阁、枢密院与吏曹院,日后若是有用人的奏报呈递于他,必须要附上官员生平简介、过往赏罚等内容,以便他能尽快了解名单中人的情况。 张永德等几位枢密院副使,已在昨日得了消息,他们正思考着该用什么措辞,向柴宗训解释郭承祐调任澶州一事。 谁知,今日朝会柴宗训就先将这事揭了过去,让涉及此事的文臣武将,默默为自己的“死里逃生”长舒了一口气。 第292章 立祠记碑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在朝廷调查郭承祐之时,李澜并没有因妹妹李清的离世而一蹶不振,她听从李纯妍的建议,决定入女学、走仕途。 李澜之父李川虽不幸遭到了郭承祐的迫害,命丧他手,但其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理想,令百姓至今不忘李川这位好知县。 李澜还有血仇在身,决定走仕途之路,目的并不纯粹,她自认为做不到其父李川的万分之一,只因支撑她走到今日的唯有仇恨。 在李纯妍的举荐下,李澜顺利入学,并在杨延彬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个落脚之处。 即将入夏之时,李纯妍瞧着皇太孙因在寺中养着,精神头不知好了多少,便留下了魏昭堇母子二人,独自一人回京。 回京之后,不知怎得,李纯妍这两日理政之时,身子总觉得不如之前爽利。 李纯妍还以为是年龄到了,再加上她多年前曾身中剧毒,多少有些伤了根本。 数日后,李纯妍出现了轻微的咳嗽,食欲也有所减退,便宣了太医来看诊。 “圣人这是肺热之症,只要按臣开的方子服下汤药,自会有所好转。” 有了太医的诊断,李纯妍也就没将这点病痛放在眼里,以为只要按时服药,便可痊愈。 元圣九年中,司法部赵安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亮出郭承祐的所有罪证,很显然是没给郭承祐留活路。 “陛下,司法部奉命调查郭承祐贪赃枉法、陷害忠良一案,已有眉目。这是司法部所查之结果,请陛下御览。” 直至此时,诸臣方才意识到,此前柴宗训并不是无缘无故要求内阁、枢密院以及吏曹院,更改选任官员之细则。 司法部私下查的这个郭承祐,很有可能就是柴宗训“突发奇想”的理由。 “你们恐怕还不知道,这个郭承祐生怕明年巡察轩使会查到他贪腐的证据,便提前准备了替罪羔羊,甚至以权谋私,诛杀了其满门。” 先不论柴宗训究竟是从哪里得知了这些消息,在场众人无不为郭承祐的心狠手辣感到毛骨悚然。 朝臣中亦有不少人,此前皆有过轻微贪腐的经历,可眼看着元圣十年的步伐越来越近,他们也只好用尽各种手段,将吞进去的钱财又吐了出来。 像郭承祐这种四处寻找替罪羊,继而杀人灭口的嫁祸之举,不可谓不狠绝。 柴宗训接过奏报细细御览了一遍,果然满是控诉郭承祐罪状的证据,其中还不乏他在担任澶州兵马总管期间,擅杀士卒等罪。 不仅如此,司法部还查到,郭承祐仗着其勋贵的身份,多次违规越制,私留粮纲,全然不将大周律法放在眼里,更是在其管辖范围内,肆意妄为、丧德败行。 郭承祐所犯之罪,桩桩件件皆有迹可循,柴宗训将奏报交给童海,让其拿去给百官传阅。 枢密院几位副使,本来还想看在其祖父郭守义的份上,开口求情。 待他们看清奏报中郭承祐的罪行之后,他们纷纷选择了闭口不言。 “郭承祐现在何处?” “回陛下,正在司法部大牢中关押待审,恳请陛下定夺。” “眼下证据确凿,依朕来看,再审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传旨,郭承祐罪行昭昭,万死不足以抵其罪,着削去其全部官职、抄没其全部家产,判斩立决,郭氏三族流放崖州,三代不得从军从政。” 话毕,国学部尚书王禹偁差点晕厥了过去,直到此刻,他才开始悔恨,当初就不应该将女儿嫁予郭承祐,最终落得个流放崖州的结局。 王禹偁此前已经听到了些许风声,知道柴宗训正让人探查澶州的动静,他本打算给郭承祐提个醒,好让郭承祐收敛一二。 王禹偁特意将告诫之言写进了家书中,好让其女看到后,能够转述给郭承祐。 看今日这阵仗,王禹偁觉得那封信八成已经石沉大海了。 为今之计,王禹偁只能尽力保住自家不受郭承祐一事的牵连,以免殃及池鱼。 “朕今日还要为澶州清丰知县李川平反,着即追封其为‘民政部右侍郎’,并于澶州为其立祠记碑,赐李川孤女李澜汴京宅邸一座,金五百、银一千。” 李澜已在李纯妍的举荐下,进入女学,柴宗训只能在钱货上对其多加补偿。 至于李川,本就颇受清丰县百姓的爱戴,立祠记碑一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郭承祐一案后,柴宗训将巡察轩使正式施行的时间,足足往前推进了一年。 勋贵依靠祖辈战功,先入军中,而后再转任文官一途,也被柴宗训亲手斩断。 柴宗训颁下旨意,此后无论是从文亦或从武,皆需凭本事入选,二者之间的调任,也需要通过朝廷的考核,方可进行人员互通。 柴宗训此法,大大降低了勋贵子弟轻易获任文职的可能,将他们锁在了各自富有优势的领域中升迁调任。 郭承祐被判斩立决,以及李川得以平反的旨意,杨延彬散朝后便找到了李澜,分别告知她这两个好消息。 “陛下还给你赐下了一座宅邸,你往后就不愁没有地方落脚了。” 相比起这些身外之物,李澜最开心的莫过于,自己终于为父亲洗刷了冤屈。 “多谢杨都点检,不知可否请你替我向圣人道谢,若是没有她,我早就不知死在哪个角落了。” 有了栖身之所,李澜此刻最想做的,便是将李清的尸骨带回澶州,与父母、族人合葬。 此等小事,杨延彬自然不会拒绝,转头屁颠屁颠地就跑去求见李纯妍了。 距离上次拜见李纯妍不过是月余之前的事,杨延彬却发现,李纯妍的面容竟变得十分憔悴,毫无血色。 原是因为数月过去,李纯妍的咳疾始终没有好全,反而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替李纯妍看诊的太医,此刻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立马为李纯妍重新配置了新的方子,奈何还是收效甚微。 “咳咳……有你照看李澜,吾很安心。你去告诉她,眼下只需好好准备女学之事,别的暂时不必考虑。” “是。” 杨延彬见李纯妍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只待了一会便告退了。 李纯妍的病,也引起了柴宗训的注意,见她的症状与柴宗训印象中的某一种疾病非常相似,柴宗训便宣了太医前来确认。 “回陛下,圣人的咳疾自数月前就已出现,臣等先以肺热之症,为圣人开方调理。不过,眼下仍是久不见效,恐怕……” “有话便说,不必遮遮掩掩。” “圣人患的只怕是肺痨……” 柴宗训猛得站了起来,他近来虽只见过李纯妍几面,但也发现她日渐消瘦,咳嗽不断,甚至还伴有咳血的症状,而这些无一不是肺结核的征兆。 这病可是会传染的!柴宗训一想到其中关窍,立马上前,一把扯过太医。 “此症可有治愈的可能?!” “这……圣人的底子本就弱,若是不幸患上肺痨,臣不敢保证能药到病除。” “只要有一线希望,你也得给朕好好治!” 柴宗训脑海里不断思考着,若是李纯妍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周朝局定会引发连锁动荡。 李纯妍手握女阁,又是太子生母,她如果有事,柴宗训不知道从哪里再去找这么一个人,足以稳定住两方势力的平衡。 与柴宗训这里的权谋算计不同,李纯妍方才收到来自京北府的好消息,其中言道太子良娣郭千凝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虽此子不是嫡出,但太子若能一直这么开枝散叶下去,就可保皇位仅在元明这一脉传承延续。 “只可惜郭守文再也没有机会,亲眼得见外孙降世。” 李纯妍当年之所以会挑中郭千凝,正是因为其父郭守文在军中的地位甚高。 太原郭氏一门中,郭守文这一支也算身世显赫,定能助太子元明一臂之力。 谁曾想,就在一个月前,郭守文染病,不久便死在了陆军司指挥使的任上。 “千凝方才丧父,却又有孕在身,定要让元明好好宽慰宽慰她才是。” 第293章 元圣迁都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第二日,太医奉柴宗训之命,悄悄替李纯妍更换了痨病的方子,她并未起疑。 而柴宗训之所以选择,对李纯妍隐瞒她的病情,目的还是为了朝局的安稳。 元圣九年冬,太子元明赴京请奏,言道新都已成,特向柴宗训请旨即刻迁都。 柴宗训等这一日,足足等了近十年,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入驻京北府皇城。 大周海运,未来必定以京北府与京南府为重心,各地富商早早便开始了迁徙行动,远远走在了朝廷的前面。 大周海贸已将天下大部分的财货,汇集在了京北京南,既如此,柴宗训当即决意开始安排迁都事宜。 这第一步,自然是“人”。 中原地区在唐末以来,因四代战乱,人口数量大大低于南方地区。 为了迅速补充新都附近州府的人口,柴宗训在太子元明抵京一月之后,亲自下旨迁移晋地以及江浙百姓至新都京北周边。 元圣十年初,晋地与江浙地区的百姓在年后,便奉旨组成了浩浩荡荡的移民阵容,渐渐往京北府搬迁。 朝廷并不白白让百姓迁离原址,不仅补偿了银钱,还应允将京北周边的无主荒地,分给自愿迁移的百姓耕种。 见有好处,不少人皆争先恐后地报名,生怕晚了别人一步。 这期间,太子元明忙于迁都一事,并未将太子妃魏昭堇与皇太孙从慈光寺接回来。 出奇的是,柴宗训也十分赞同让魏昭堇母子继续留在寺里。 既然柴宗训与元明坚持,李纯妍也只好按下对皇太孙的惦念,安心养病。 近些日子,太医虽不曾开口,但李纯妍也明显感受到,她这病想来应该十分棘手,不然不可能医了这么久,仍没有半点起色。 李继隆兄弟几个,平日里也常来看望李纯妍,但他们早就得了柴宗训的旨意,不得向李纯妍透露半分。 尤其是李继隆,数月前,他第一次从柴宗训口中,听到李纯妍所患之症时,犹如惊天霹雳,让他一连失眠了好几个夜晚。 依柴宗训所言,眼下也只好先瞒着李纯妍,让太医尽力医治,希望还有痊愈的那一天。 在太子元明抵京之前,李纯妍也曾去信于他,让元明留下郭千凝在京北府里养胎,不必来回走动,恐有损胎气。 不过郭千凝还是执意回京,想亲自前往郭府,在其父灵位前上一柱清香。 郭守文去时,郭千凝未曾尽孝,此刻李纯妍也不好说什么。 李纯妍自知身子不适,便没有见郭千凝,只让她安心待在太子府中,到时候与众人一道前往京北府。 三月,在大部分百姓皆迁至新都后,柴宗训正式传命后宫妃嫔、宗室子弟,即日启程,远赴京北。 柴宗训将与内阁、枢密院一道最后动身,京中所有的府衙,则被安排在皇室成员之后,第二批迁走。 柴宗训将自己放在了迁都人员队伍里的最后一批,实则是有意为之。 他给朝廷定下了一个迁都的期限,三月之内必须迁走,若是在他之后才抵达京北府的人,不论是勋贵亦或是官员,一律留在汴京安身立命。 反正柴宗训也打算留下一些人,替大周在此看守太祖世宗的陵寝。 柴宗训此举,相当于是釜底抽薪,就算新都中已为文武百官、勋贵人家安排好了府邸,但你若是不来,朝廷大可将这些地方分给其他人。 柴宗训的这道旨意,让那些本打算用“拖”字诀来应付迁都一事,或者根本不打算迁走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在他们头上倒悬了一把利剑。 年轻一辈的人,不管是否在朝为官,皆知道京北府才是他们施展才华的地方。 家中若有长辈实在不愿意走,他们二话不说便撇下了人,自行迁走了。 徒留下一些顽固不化的老臣,在一旁自怨自艾,一口一个不孝之徒地喊着。 这些人几乎从柴宗训定下迁都之议开始,便一直在用各种方法,试图阻拦。 柴宗训也不止一次在朝堂之上,隐约告诫过他们的族人,莫要以卵击石,拿整个家族的前途命运来豪赌。 迁都一事,柴宗训一早便猜到,有些官宦权贵内部,一定会有不同意见。 柴宗训本也不奢求全汴京的人,皆能迁到京北府,当监察院以及校事卫向其通报之时,他丝毫也不觉得惊讶。 “不必理会,朕已经定下了最后的期限,若是有人真的不愿动身,也不需要强迫他们做出违逆本心之事。” 有了柴宗训的旨意,符昭愿与李继和自然知道该如何做了。 眼见距离柴宗训所给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不少老臣还是屈服于家中子弟,收拾起了行装,准备动身。 唯有几个始终割舍不下汴京城的老臣,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六月中旬,就在大多数文臣武将也动身之后,柴宗训与太子元明带领着内阁六大学士与枢密院副使,分别前往崇陵与庆陵向太祖世宗告祭。 在世宗的牌位之前,柴宗训久久不曾开口,还是太子元明上前提醒,他方才示意首辅毕士安诵读起了祭文。 迁都乃是世宗长久记挂之事,他不止一次提过,汴京无险可守,受洪涝之害久矣,若是有机会统一中原,迁都必定也是早晚的事。 正是因为有世宗之言作为支撑,柴宗训才能顶住压力,选定京北府作为大周新都。 世宗即使走了几十年,也能在天上护佑大周,实乃柴宗训之幸。 “父皇,过几日,儿子便要离开汴京,前往京北了,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大周国运昌隆、民丰物阜。” 遣走众人后,柴宗训独自一人留在了殿内,对着世宗的牌位念叨了好一会。 所说的内容,几乎都是数年来,柴宗训在军政上的作为,以及需要改正之处。 出殿后,柴宗训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世宗陵寝,转过头对众人说道。 “传旨,命那几家不愿迁往京北府的人家,统统迁到崇陵与庆陵周边来,为两位先帝守陵百年。” 既然有人不愿意走,柴宗训干脆就成全了他们的忠心,让他们常伴太祖世宗。 此前,众人还真以为柴宗训会放任那些人家不管,没想到给他们留了一手。 若是他们抗命,那就与他们坚持留下的初心不符,所谓的忠心也是假的。 可要是他们接了旨,家中子弟可就怨恨上了他们,如此一来,这家族迟早也会分崩离析。 元圣十年中,柴宗训与内阁、枢密院正式踏上了前往京北府的行程,汴京城估计他们近些年都不会再回来了。 大周迁都本就是一件举世瞩目的大事,周边属国皆派了使臣前来。 就连那些不是臣属大周的国家,也都特意遣了使臣前来凑这热闹。 使得京北府在柴宗训圣驾还未到来之前,就已是人声鼎沸的状态。 此番,东女国也派了使臣前来,来人正是首辅和凝,她已多年不曾踏足大周。 此次回国,和凝也想顺道回去赵府一趟,毕竟她还是赵普名正言顺的妻子。 大周属国黠戛斯、吴哥以及海贸沿线国家,皆派了人数众多的使团前来,让外事部尚书王旦忙得天旋地转一般。 圣驾抵京那日,后宫众人、皇室宗亲以及文武百官皆在城门处迎候柴宗训。 城中百姓也等在了街道两旁,准备跪迎大周天子。 这是柴宗训第二次踏足京北府,与其第一次到来之际,感觉十分不同。 从汴京一路走来,柴宗训就已实地感受到了驰道带来的好处,这两年以来,张知白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几乎将大周以北的州府,都用驰道连在了一起。 此次迁都,也有赖于驰道的便利,才能将如此多的人短时间内迁往京北府。 “陛下,永定门就在眼前了。” 听着童海的声音,柴宗训随即命人停车,从此刻起,他想走着进入京北府。 第294章 永明郡主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这座原本在数百年之后,才会拔地而起的王朝都城,此时此刻,就矗立在了柴宗训的眼前。 柴宗训远远望着城门口处,正在迎候圣驾的队伍,一步步走近。 眼前,高约十米的巨大城墙,向左右两个方向绵延了几十里,城门处上书着“永定门”三字,乃是出自柴宗训之手。 众人见柴宗训没有乘车,反而是选择在距离城门口处近百米之时,下车步行,纷纷对着缓步走来的柴宗训,行起了跪拜大礼。 内阁与枢密院作为最后一批抵达新都的人,还未曾见识过京北府的宏伟壮观。 此前,后宫妃嫔、宗室子弟以及各部官员,在踏入京北府的瞬间,就被这座历时十年建成的城池所吸引。 京北作为大周新都,其整齐划一的街景,平整畅通的驰道,雄伟壮丽的皇城,每一寸土地都在诉说着大周的威严与壮丽。 众人惊叹于京北府无比壮观的同时,皆对柴宗训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钦佩。 “陛下圣安!” “起来吧。” 柴宗训回头牵过太子元明的手,父子二人双双步入永定门。 进城之后,柴宗训见到了张知白奉旨铺设的城中要道,用材皆与驰道相同,如此一来城外马车便可畅通无阻,直入京北。 京北府中,亦不再遵循汴京城原有的坊市结构,任由百姓商户散布于各处,朝廷也只是简单地将京北府,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划分成了四个城区。 沿途百姓也早早地等在了两旁,只为了能够亲眼见一见柴宗训圣驾经过时的场景。 没想到,柴宗训竟然大摇大摆地走着进了城门,让众多百姓得以面见天颜。 眺望着皇城的方向,柴宗训在太子元明的建议下,再次坐上了马车,朝皇城而去。 后面紧跟着的是后宫众妃嫔以及诸子,各部官员并无宣召,便在城门处一一散去,回归本位。 内阁六大学士与几位枢密副使,倒是跟着圣驾进了皇城待命。 队伍穿过正阳门后,便逐渐驶向皇城范围,柴宗训的心情可想而知。 大周走到今日,可以说已经迈过了最难的一关,既破除了四代以来,盘踞在汴京城里的旧势力格局,同样也开启了全新的挑战。 “传旨内阁诸学士与枢密副使,明日朝会后于乾清宫见驾。” “是。” 童海走后,柴宗训车驾进入宫城范围之内,径直朝着帝王居处乾清宫而去。 当年,在拟定宫城各殿名称之时,柴宗训便决意,外廷三大殿以皇极、中极、建极命名。 同样,内阁六大学士今后将以中极殿、建极殿、文华殿、武英殿以及文渊阁、东阁作为官名前缀。 后宫妃嫔纷纷归于内廷各宫,皇后李纯妍居坤宁宫,与乾清宫处在一条线上,为便于李纯妍召见女阁,柴宗训特意将养心殿划给了她,作为日常的办公之所。 其余的后宫妃嫔,皆被安排在了东西六宫,因符太后离世多年,为太后之尊准备的慈宁宫,尚且还是空置状态。 柴宗训执意新建的昭勋阁,则被安排在了外廷奉先殿以西,足见柴宗训,对那些实实在在为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人的看重。 走进乾清宫,其古朴而典雅的气质扑面而来,红墙、黄瓦、雕梁画栋,处处都透露着皇权之尊的气息。 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更是金光熠熠,显得气势磅礴。 对比汴京皇城,紫禁城的大气还是更深一筹,也令柴宗训十分满意太子元明,近些年为营建新都所尽的心力。 “这是朕第一次踏足紫禁城,朕很欣慰,太子你做得很好。” “一切都是父皇谋划得当,儿臣不过只是干了最轻松的活。” 柴宗训满意地点了点头,如今就只差元晖那头儿的消息了。 “父皇先好好休息,儿臣先告退了。” 这一夜,柴宗训睡得并不是很安稳,心情既亢奋又复杂,自今日起,大周的政治中心将正式北移。 第二日的朝会,乃是柴宗训第一次在新落成的京北皇城举行,百官皆早到了一刻,只为熟悉熟悉流程。 皇极殿内,众臣已经等候多时,在柴宗训进殿之后,殿内方才嘈杂的声音,也渐渐沉寂了下去。 “今日早朝,不议别的,各部都说说,到了京北府以后,感觉如何?” 这话,柴宗训很明显不是在问几位内阁大学士以及枢密副使。 毕竟他们昨日才随柴宗训抵京,还未来得及处理手中的军政要务。 紧接着,内阁各部主官一一上前,向柴宗训简单阐述了部内事务。 “陛下,交运部已遵圣意,将驰道遍及中原各州府,剩余之地如今正在加紧铺设中,以期五年内让驰道直达大周边疆。” 迁都一事,张知白与其掌管的交运部,可算是彻底在人前出了名。 无论官员、百姓,亦或是外国使臣,皆对张知白负责筹建的驰道,赞不绝口。 当初,张知白接下柴宗训的旨意,很多人皆不看好。 不为别的,单论这项工程的耗时耗材,交运部就容易一个不小心办砸此事。 最好的结果,就是张知白拼尽全力,仅仅修好了汴京赴京北、京南两条驰道。 眼下交运部的成果,也算是有目共睹,此举也为朝廷在百姓中博得了好名声。 “修建驰道一事,交运部功劳甚大,你张知白更是首功。传旨,加张知白为‘少师’,仍领交运部,家中一子弟可入吏曹院候任官员名册,优先录取。” 少师二字,通常是柴宗训追封已故内阁诸部尚书的名号,张知白在生前就已经获封少师,前途无量,惹得一众内阁尚书,不由地在一旁红了眼。 听完各部的奏报,内阁诸位大学士也都对他们手里的要事,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朕有意于元圣十年八月初八日,在皇极殿举行迁都大典,广邀各国使臣,共襄盛会,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迁都既已成定局,此等大事自然该当昭告四海,与民同乐,众臣皆赞同此议。 既然柴宗训有旨,各国使臣也愿意在京北府再待上一段日子,等待迁都大典的到来。 在此期间,太子元明居所文华殿内,诞生了一位郡主,她也是第一个出生在紫禁城的孩子。 其母郭千凝本以为,这孩子会在汴京城里降世,谁料她竟然硬生生地撑到了迁都京北府,才终于从母亲肚子里出来。 皇后李纯妍在郭千凝阵痛之际,就已到了殿内,她本希望郭千凝能一举得男。 最终,郭千凝还是没能如李纯妍所愿,生了一个郡主。 不过,太子元明却出奇地高兴,说来也奇怪,别的孩子刚出生时,都是皱皱巴巴的,这位小郡主却是白白嫩嫩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柴宗训得知消息后,正在乾清宫中召见几位大臣,他随即拿起桌上的毛笔,写下了“庆安”二字,作为太子之女的名讳。 “童海,你去传旨,封太子之女庆安为‘永明郡主’,并赐食邑千户。” “遵旨。” 柴宗训虽未亲至,但还是遣了童海前来,将赐封小郡主的圣意,当众宣读。 “庆安?好名字!大官,回去替孤谢过父皇恩典,待庆安长大了,孤必定让她亲自去谢过父皇。” “太子殿下之言,臣一定带到。永明郡主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臣今日前来,也是想来沾沾喜气。” 童海此言简直说进了太子元明的心里,忙吩咐人将他恭恭敬敬地送出文华殿。 一旁的魏昭堇也只能干巴巴地看着,郭千凝平安产女,她也只有羡慕的劲了。 莫说郡主了,魏昭堇数年内想要再次怀胎,近期来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纯妍也发现魏昭堇神情有异,她随意编了一个由头,让魏昭堇随她走一趟坤宁宫。 自李纯妍患病以来,为了皇太孙以及魏昭堇的安危着想,她们二人已经许久不曾单独相处过。 “弘基近来如何?” “回母后的话,在慈光寺养着那会,身子本已见好,一趟迁都下来,眼见着又不如在寺里那会了……” “那简单,带着弘基,去红螺寺静养一阵子。眼下刚刚迁都,诸事皆繁琐,你也躲个清静。” 魏昭堇似乎看出,这是李纯妍特意给她找的一个台阶。 郭千凝方才产女,李纯妍就让魏昭堇带着皇太孙去宫外静养,说没有一丁点关系,她都不相信。 “既然母后如此说,那儿媳便走这一趟。您的身子,自个儿也要上心,儿媳瞧着,您比去年消减了不少,可要保重才是。” 第295章 朝阳离国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魏昭堇走后,由李纯妍出面,向柴宗训提议,迁都大典之后,让魏昭堇带着皇太孙去红螺寺住上一段日子。 此举本就是为了皇太孙的身子着想,柴宗训自然没有异议。 魏昭堇与太子元明提及此事时,他倒是有些诧异,握笔的手也稍微停顿了下。 “母后说了,父皇那里,她自会去解释,这原也是为了弘基好。” “那便去吧,迁都之事还有许多收尾的细节,得有人盯着才行。” 魏昭堇自然明白,太子元明说这话的意思,她们母子俩怕是要自行前去了。 很快便到了迁都大典这日,大周的文武百官以及各国使臣齐聚皇极殿,迁都庆典隆重恢宏,柴宗训也早早地来到殿内就坐。 柴宗训先是接受了诸臣以及各国使臣的朝贺,紧接着便是大宴群臣及朝使。 文臣武将及使臣同在赞礼官的带领下山呼“万岁”,场面一时之间颇为壮观。 九爵进酒,百戏助兴,第二日,柴宗训率领众臣拜谒太祖世宗位于京北府的陵寝后,以郊祀礼成再次举行大宴。 参加此次盛典的各国使臣皆得到了柴宗训的赏赐,并且柴宗训下旨今后凡是各国使臣前来觐见大周天子,无论是否是大周属国,皆有封赏。 自室利佛逝分崩离析之后,许多祖籍大周的侨民,纷纷通过割据方式,瓜分了室利佛逝境内的大部分领土,自立为王。 他们也趁着此次大周举行迁都大典之际,跨越山海,不远千里来朝。 柴宗训应他们之请,授以他们印玺、冠服,册封他们为大周附属国之国君。 迁都大典结束之后,有一两位国君还携妻儿长居京北,甚至于在此寿终正寝。 后柴宗训传命外事部,以王礼安葬,由朝廷奉祀。 此番抵京参加迁都大典的和凝,还抽时间拜访了枢密院副使张永德,带来了其孙张文蔚的一封书信。 自从张文蔚与晋阳成婚之后,他就已经成为了东女国君之夫,有许多事也就变得身不由己了。 连探望祖父母也成了一件奢求之事,不能在张永德与晋国大长公主膝下尽孝。 “多谢和首辅不辞劳苦,替他走一趟,不知文蔚与晋阳公主是否一切安好?” “一切都好,张副使可有话需要我代为转达?” “咳咳……和首辅稍待,老夫这就去手书一封。” 晋国大长公主望着张永德远去的背影,十分心酸。 今年以来,张永德的身子时好时坏,他不知多想写信,让张文蔚回来一趟,祖孙团聚。 张永德身为枢密院副使,大可向柴宗训请旨,他看在祖孙人伦的份上一定会允准。 可张永德清楚,自张文蔚远赴东女国后,他的身份早已发生了变化。 与张家而言,张文蔚不再是自家子弟,而是需要以礼相待之人。 “和首辅久等了,敢问使团何时离京?” “十日之后,眼下陛下对东女国可能还有旨意,不过最晚不过半月。” 和凝从张永德手中接过书信后,便告辞离去了。 徒留张永德与晋国大长公主在一旁,不发一言。 和凝奉旨觐见,只为一事。 虽说太子元明已有庶女出生,但朝阳乃是柴宗训之女,若要论继承东女国君的位置,还是要优于永明郡主。 因此,柴宗训有意让朝阳随和凝一同东归,在晋阳手底下熟悉东女国政务。 “陛下所言甚是,既已确立朝阳公主为我东女国的继任之君,早日随臣归国,也是理所应当。” 和凝还提及,晋阳公主也有意愿,让朝阳公主尽早远赴东女,她也能手把手地再教上几年。 “既如此,那便就这么定了。此事朕会安排,你只需做好启程前的准备即可。” 和凝走后,柴宗训移驾景仁宫,方才与李云烟提起此事,她当即就忧虑起来。 柴宗训不是不知道李云烟所虑为何,不过朝阳既然作为东女国的下一任国君,迟早要与他们分别,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其实,柴宗训并非没有自己的打算,若是过几年,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太子元明继位称帝,那么永明的合法性就会超越朝阳。 倒不如现在就让朝阳离开大周,将其送往东女国,到时候即使柴宗训不在了,也不会轻易动摇朝阳作为东女国君的地位。 “臣妾只是担心,朝阳是否能够习惯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度日。若是陛下坚持,臣妾也没什么好说的,遵旨便是。” 朝阳虽不是李云烟的第一个孩子,但却是唯一一个女儿,在她心中自然不同。 但孩子总有一日,需要远离父母的身边,才能彻底地成长起来,李云烟也不可能始终攥着那根风筝线紧紧不放。 “你同意就好,朝阳那里,朕自会去说,只愿她也能理解朕的苦心……” 柴宗训本以为朝阳会十分反感此时远赴东女的建议,不料他一提,朝阳甚至还表现地有点子兴奋,一再询问和凝几时出发。 “你可想好了,此去可能再也不能回来了,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女儿知道,父皇不必忧心,女儿已经长大了,这是女儿的责任,我是不会退缩的。何况,这些年,女儿早已将东女国的风土人情熟记于心,您就放心让我去吧……” 听罢,柴宗训只好将旨意传了下去,正式册封朝阳为东女国下一任国君,随使团渡海离京。 旨意一下,李云烟立马便放下了手中的事,将全副身心都放在了替朝阳收拾行囊一事上。 朝阳眼见李云烟差点就要将景仁宫搬空了,忙挡着她的面前加以阻止。 “您就别忙活了,宗人府已经为女儿准备妥当了,女儿用不着这么多东西!” “胡说!东西哪有嫌多的,你一边待着去,别挡着路!” 朝阳只好坐到一旁,与元晏说起了悄悄话,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听李云烟的话,不要调皮捣蛋。 元晏此时对东女国并没有什么印象,他只知道朝阳马上就要离开他们,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为此,元晏还十分大方地向朝阳分享了自己不少的珍藏,想让她一并带走。 正在收拾东西的李云烟,眼见朝阳与元晏姐弟二人,玩在一起的开心模样,不由地开始感伤。 这样的场景,李云烟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元圣十年十月,和凝率使臣离京,朝阳公主奉旨随行。 李纯妍虽觉得此举对太子元明之女,甚是不公,但奈何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还是柴宗训,她即使再不满,也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和凝走后不到一月,张永德病逝府中,他始终没能等来张文蔚的回信。 张永德作为晋国大长公主之夫婿、太祖之婿,几十年来,为大周建功立业、屡立奇功,且多次临危受命、不畏人言。 自柴宗训登基以来,数次改革,张永德无不是冲锋在前,历任枢密院副使、宗人府令、演武堂提督之职,堪为大周的定国柱石。 丧礼期间,柴宗训亲率诸子,前往张府为张永德致祭,聊表哀思。 后柴宗训追封张永德为“太保”,追谥其为“忠文”,破格升任其孙张文炳为民政部右侍郎。 张永德的死讯传至东女国后,已是元圣十年末,其孙张文蔚只能遥祭其祖父,以尽祖孙情谊。 晋国大长公主因张永德之死,日渐憔悴,也在年底撒手人寰,这一下子大周皇室顿失两位长辈。 柴宗训有感人生无常,且大周已顺利迁都,那件事也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 柴宗训十分清楚,此事若是做得好,可保大周数百年的太平,要是稍微留下一点后遗症,大周怕是撑不过几代,天下又将烽烟四起。 第296章 咚咚……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张永德去后,枢密院副使之位改由杨业接任,东部战区指挥使则交由原武胜节度使宋偓之子、副将宋元吉担任。 宋偓其人,原为后唐天德节度使宋瑶之孙、后晋汜水关使宋廷浩长子,后唐庄宗李存勖的外孙,后汉高祖刘知远的女婿。 显德三年(956年),宋偓曾随世宗攻取淮南,累升至武胜节度使。 昭武军改之后,宋偓仅保留了节度使之称号,此后并未于军中效力。 宋偓长子宋元吉,在元圣十年之前,就已升任了东部战区副将,可堪大任。 枢密院副使之位拟定人选之后,柴宗训依次召见了内阁诸学士,以及曹彬、潘美二人。 商议之事,便是柴宗训打算在迁都之后着手安排之事。 “陛下,按道理说,这事您大可不必问臣等的意见,臣听说您连内阁大学士都一一见过了?” “不错,他们大多数也都同意朕的想法,只有一点要求。” “内阁的要求,臣一猜便知。陛下,我大周在您手里,疆域已远超过了汉唐,开历代之最。朝廷民间皆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您所开创的一切,都为大周带来了巨大的变化,此事您完全可以乾纲独断。” 曹彬自从升任枢密副使之后,越来越能明白柴宗训的难处,虽说枢密院中有两位文官坐镇,武将应该也说得上话。 可事实上,大周往后若迈入长久的太平盛世,内阁各部的势力,将会逐渐地超越枢密院下辖的战区军区,跃居他们之上。 幸而武将所掌握的资源也不少,不然单纯让文官占据所有的重要岗位,大周的未来必定会愈发倒向文臣一边。 “好了,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曹彬向来忠于大周,柴宗训自然明白,且从武将的角度出发,这一势力或许可以成为与文臣分庭抗礼的力量之一。 元圣十一年正旦,当晚宫中举行了大周迁都以来,第一次正旦宴会,柴宗训宴请了在京的所有宗室勋贵、文臣武将,只因他要当众宣布一件大事。 觥筹交错之后,众人纷纷推杯换盏,恭祝彼此来年福禄双至。 李纯妍因病情愈发严重,近来已是不大喜欢见客,女阁之事也交由太子妃魏,代为署理,对此柴宗训并无意见。 只是,今日正旦宴会,柴宗训特意遣了童海来传旨,命后宫嫔妃皆要出席。 李纯妍只好拖着病体,硬撑着来参加晚宴,不过桌上的酒,她却是滴酒未沾。 京北府中早有传言,李纯妍身体抱恙,哪个还有胆子向她敬酒,难道不怕生什么变故,继而连累全族。 太子元明如今儿女双全,近来所办差事又颇得柴宗训赞赏,整个人显得格外自信轻松。 百官敬酒之时,太子元明几乎是来者不拒,太子妃魏昭堇忙着照看皇太孙,也没功夫顾着他。 不一会,太子元明眼看着就有了些许醉意,正打算中场离席,出去醒醒酒意。 “诸位请安静,陛下有话要说。” 童海的一嗓子,顿时让太子元明的酒意醒了好几分。 柴宗训离开了坐席,走至大殿中央,仔细看了看今日来参加正旦晚宴的人。 除了晋阳夫妇、元晖夫妇与朝阳几人,其余喊得上名号的人,几乎都在这儿。 “今日,趁着正旦佳节,朕有一事要当众宣布。” 众人闻言,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聚精会神地看向柴宗训的方向,生怕会错过任何一句重点。 “朕登基至今,已有四十二年,按岁数来算,朕离知天命已经不远了。提到天命,朕登基之初,仰赖几位辅臣相助,总算是守住了世宗留下来的基业,不负世宗众望。现如今,这份护卫大周的责任也该让朕之诸子担起来了。” 柴宗训话毕,示意童海宣读已握在手中多时的那份圣旨。 ——朕,承天之宠,受祖之庇,兹以天子之名,决定立诸子为王。故,诏告天下,以明朕意。 着封二子元晖为秦王,三子元昭为齐王,四子元晔为赵王,五子元昑为魏王,七子元晏为汉王,八子元德为唐王。钦定三等王爵,三代以降,与国公之爵一般。 诸子应以王者之姿,守土有责,造福一方…… 圣旨毕,众人皆目瞪口呆,柴宗训这就相当于不声不响地就将诸子的爵位,给定了下来。 看着百官的表情,柴宗训若有所思,圣旨上只是简单列明了诸子该封的王爵,可封地与实权却是只字未提。 太子元明眼下已经完全醒了,如此大事,他与众人一样,都是此时此刻方知。 “朕之诸子,没有实封的土地,只有朝廷给予的优待,至于官场战场用不用得上他们,也皆由大周天子自行定夺,诸王及其后代也可向大周百姓一般,科举参军,任选一途,以图报国之路。” 幸好,柴宗训的一番话,让太子元明提着的心瞬间得以重新放了下去。 如此一来,没有实权,甚至手中没有一兵一卒的王爵,根本不足以威胁到他的地位。 “大周全舆图上,还有许许多多周军尚未踏足之地,若是朕之诸子有能耐,大可单枪匹马,远征海外,既可扬我大周军威,又可拓我疆土,何乐而不为呢?这是朕在天命之年到来之前,送给诸子的礼物,希望你们能够珍而重之。” 此话一出,坐在上首的李纯妍也逐渐放下心来,她本以为,柴宗训会对元晖有所不同。 果然,柴宗训不太可能会废弃太子元明,坐看大周陷入兄弟阋墙之乱。 太子元明如果不能成为下一任大周天子,那么他身后所有的势力多年以来的筹谋,都将付之一炬,白白葬送。 可想而知,他们必定不会让此等场面发生。 而且,这股势力推动着太子不断向帝位靠近的同时,也在不停地推开他人。 相信今夜过后,围绕在秦王元晖身边的文臣武将,还会逐渐递减,直至清零。 既然柴宗训已然册封诸子为王,他也想顺便理一理在位以来,数次战争过后,朝廷对战败、献降等人所赐封的名号。 可坐在下首的李沆,却在此时站了起来,他并不反对柴宗训分封诸王的旨意,也十分欣赏柴宗训未给予诸王封地以及军权的决定。 但有一点,李沆还是不能赞同,当今皇后唯有一子,乃是太子元明。 诸子的封号皆为战国七雄国号,唯独李云烟所生二子,所封的王号是汉、唐。 且二子元晖秦王的王号,也与唐太宗未登基称帝之前一模一样。 李沆认为,这是柴宗训刻意在偏袒李云烟所生之子,区别对待其余诸子。 坐在一旁的毕士安,与李沆共事多年,又怎会瞧不出他的小心思。 但毕士安已年过六旬,就算思想再快,动作也会有跟不上的时候。 他一把没拉住,李沆就已经站了起来,鹤立鸡群,神情颇为严肃。 众人只听得李沆义愤填膺地对着柴宗训说道,那表情大有杀身成仁之态。 “陛下!臣对陛下封诸子为王没有异议,但这王号,是否还需商榷一二?” “不知李次辅言下之意为何?” “以秦、汉、唐三字,册封李贵妃所生三子,臣以为不妥。此等王号,应当赐予皇后所生之嫡子,嫡庶尊卑有别,皇室更应以身作则。” 柴宗训紧紧地盯着李沆,他知道李沆这是又犯糊涂了,分封诸子本应是一件高兴的事。 就连内阁首辅都知道,此话不宜开口,想要拼命拉住李沆,奈何他根本不承这个毕士安这个情。 “天下皆知,朕与皇后唯有一子,如今已是大周储君,又何来其他嫡子?” “正是,依臣看来,若是陛下再无别的嫡子出生,这几个王号还是换掉为好。” 李沆的话,在众人耳边不停地回荡,跟着响起的还有他们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第297章 不虚此行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李次辅此言差矣。” 只见,李纯妍出奇地开口反驳了李沆,尽管李沆是在为她发声。 不为别的,李纯妍仅是被李沆那句“再无嫡子出生”吓到而已。 李纯妍多年不孕一事,除她自己之外,仅有当年为她诊治过的太医知晓。 如今,那位太医早已作古,世上仅有李纯妍一人知道真相。 虽说李沆是在帮李纯妍说话,可若是此时让柴宗训为嫡子一事起疑,实在是得不偿失。 李纯妍皇后之位不能有丝毫闪失,要是连累了太子,事情只怕会更加麻烦。 不过是几个王号虚名,这么多年来柴宗训对李云烟母子的偏袒,李纯妍都已默默忍受,更遑论其他。 “陛下诸子,亦唤吾为母后,吾更是将他们视若己出,甚至亲自抚养元昑。眼下,诸子皆已到了该担当大任之时,陛下更是一视同仁赐封诸子为王,李次辅又何必为了几个虚名,质疑陛下的决断?” “臣这可是……” “圣人说得有理,方才是李次辅唐突了,想来他应是被这杜康迷了神智。臣身为内阁首辅,替李沆向陛下赔罪。” 毕士安适时站了起来,如今的局势已然明朗,就连李纯妍自己都不愿意计较这些虚名,内阁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李沆心里顿时委屈得不行,他向来就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格,今日也不是一时兴起之言,却不料被皇后李纯妍这个当事人给断了后路。 无论柴宗训出于何种目的,今日封王之举,已是明面上将太子与诸子的地位区分开来。 对此,太子元明自然是乐见其成,他与李纯妍的想法一致,觉得王号不过是虚名而已,压根没有储君之位来得实惠。 柴宗训没有预料到,李纯妍会在此时出来反驳李沆之言,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当是李纯妍大度。 况且柴宗训从来都没有易储的想法,他能做的,也仅仅是在王号上区别对待李云烟之子罢了。 众人还以为宴会因李沆这么一闹,柴宗训会失了兴致,不承想他又示意童海拿出了另外一道旨意。 旨意中提及,柴宗训特加恩于原南北方诸国之君为王,区别于诸子亲王之位,爵同郡王,亦分作三等,三代以降,与大周国公一般。 柴宗训钦命,由钱弘俶第七子钱惟演袭封二等吴越王,孟昶之子孟隆证袭封二等蜀安王,刘鋹之子刘守节袭封二等南越王。 另恩旨加封李煜为文昌王,周保权为武平王,追封高继冲为江陵王、刘继元为北安王,但因高刘二人皆无子,王位也就顺理成章,自他们而始、自他们而终。 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柴宗训忙示意童海拿出了第三道圣旨,大致之意就是,规定西平郡公(李光睿)、夏银郡公(李光俨),清平郡公(段素顺)、占城郡公、甘凉郡公五郡公之位,居于国公之下,自初代郡公、三代以降,不再袭封。 柴宗训这一下子,几乎将大周所有王公之位的传承法度给定了下来,算是给后世之君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历代以来,王侯之位一般都是在开国之后,由开国之君进行封赏,拖到今日,只能说明四代以来,太祖世宗在位之时,一切都需为一统天下让位。 今日之宴,众人确实不虚此行,加之柴宗训早已有命,待他不再为帝之时,奉先殿旁昭勋阁内的功臣之后,皆可承袭国公之位。 柴宗训此举,一是为迁都之后、安定人心,二是为太子元明即位铺路。 只是没想到,柴宗训会在赐封诸子为王之际,受到李沆这个内阁次辅的质疑。 毕士安之后,李沆本应按照顺序,接任内阁首辅,可柴宗训始终对李沆放心不下。 可若是越过李沆,升任吕蒙正为内阁首辅,柴宗训亦不知能否服众。 左右此事一时也还不急,柴宗训只好将其搁置一旁,留待日后决断。 月余之后,秦王元晖携王妃韩洛瑶进京,还带来了京南府竣工的好消息。 建造京南府的时日,之所以超过了京北府,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柴宗训对两京筹建的理念不同。 京北府作为大周的军政中心,柴宗训之意是必须得遵循“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的原则。 而京南府在最初建造之时,柴宗训就将其视作了天子休憩之所,待来日下了江南,他或许也可感受到不同于京北府皇城的宁静致远、温婉秀美。 这一来一回地折腾,也就导致京南府的工期一延再延,直至如今方才算完工。 “父皇,儿臣考虑到父皇如今尚没有机会驾临京南府,特请了最好的画师将京南府绘制了下来,呈给父皇过目。” “快!快拿来!” 柴宗训迫不及待地就想接过元晖手中的画卷,待童海命人展开之后,京南府几乎在他的眼前“活”了起来。 小桥流水、雕栏画栋、假山嶙峋、曲径通幽…… 柴宗训想要的江南园林式宫殿,顷刻间跃然纸上,仿佛触手可及。 听着元晖的介绍,柴宗训恨不得明日便驾临京南府,好好游览一番。 “你这差事办得好,超出了朕的预期之外,这可是大功一件。这幅画朕可要好好收藏,眼下去不了,过过眼瘾也未尝不可。” 柴宗训发现,画卷的作者署名范宽,正是这个时期的绘画大师。 不过历史上,范宽一向都是对景造意、写山真骨,一般很少绘制此类画卷。 “此画是你专门找范宽画的?” “正是,儿臣起初找到他时,他还不太愿意动笔,但不知为何又答应了下来,其中缘由儿臣也不是很清楚……” 就是这一“阴差阳错”,使得范宽的传世名画中,多了一幅与其平常风格,大相径庭的《京南春景图》。 此番元晖返京,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秦王妃韩洛瑶已经有孕在身,年底就可为大周再多添一名皇孙。 “好好好!看着你们一个个地都能开枝散叶,朕甚是欣慰。” 又嘱咐了元晖几句后,柴宗训便让他退了下去,将那幅画挂在了乾清宫中。 韩洛瑶有孕的消息也传到了皇后李纯妍的耳中,可自从正旦宴会过后,她的身子愈发差了,她已经没有精力去理会他人之事。 自从感觉到太医开的药,对她的病奏效不大之后,李纯妍就留了一个心眼。 她甚至试探性地问过李继隆,奈何他什么都没说,但眼神中的悲戚与落寞,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一般。 自打那次之后,李纯妍便已猜到,她的病恐怕十分棘手,且李继隆与国医部的太医,八成是得了柴宗训的旨意,不得向她透露半分。 如果情况真的如此糟糕,那李纯妍就不得不早作准备了。 既然她的病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那李纯妍便知,她近期最好不要再见太子妃魏昭堇,以免累及柴弘基。 就连太子元明前来,李纯妍也只是让其坐在帷帐之外说话,并没有与其见面。 太子元明还以为李纯妍只是单纯地身体抱恙,要不了多久便可痊愈,也就没多加留意。 虽说迁都已有一年,但眼下还有不少事等着太子元明这个储君,亲自去做。 更何况,柴宗训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元晖筹建京南府的差事大为赞赏。 不知何时,柴宗训或许一时兴起,又将会对元晖另眼相看,对他委以重任。 这段时间,太子元明根本挪不开时间来关注其他事情,只能一心一意地,将心思全都放在朝政之事上。 “咳咳……咳咳……” 瞧着李纯妍难受的样子,其身旁的宫人也不免表露出了心疼。 “圣人,喝了药,您就休息会吧,这些事不如明儿个再忙?” “没时间了,你去,将吾放在书桌上的印玺拿来,这信得尽快送往东女。” 第298章 她真走了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没有人知道李纯妍在给晋阳的信中,具体都写了些什么。 只知道从那一日起,李纯妍拖着病体,不断给太子元明身边的亲近之人传信。 这一举动,成功引起了监察院长符昭愿的怀疑,他瞒着柴宗训私下调查,但结果却令他十分震惊。 一日散朝之后,符昭愿急忙赶至乾清宫求见柴宗训,速度比几位内阁大学士还要迅速。 “院长稍待,臣这就去禀告陛下。” 见是符昭愿,童海不敢耽误片刻,立马就进去通报了。 “陛下,臣有要事相告,还望陛下能够屏退左右!” 柴宗训正在桌案前批阅奏报,抬眼便发现符昭愿一副神情焦急的模样,眉心紧皱,似有大事要告知于他。 “童海留下,你们都先出去吧。” 童海自幼跟随柴宗训,乃是天子心腹,符昭愿不疑有他,一股脑地将监察院已经查到的消息赶紧禀报柴宗训。 “陛下,圣人近日频繁接触太子近臣,就连远在东女国的晋阳公主都收到了她的书信。东女国距大周甚远,信中内容臣不得而知。不过,据监察院探查得知,圣人在写给太子近臣的信中,言道……” 符昭愿戛然而止,令柴宗训十分不解,见他如此为难的样子,李纯妍在信中极有可能写了一些不该写的内容。 “说吧,朕还不至于为了几封信就大动干戈。” “……圣人在信中,让众人务必以太子马首是瞻,储君之位稳了,这些人的前途也就稳了……圣人还说,若是陛下有何异动,让他们切莫犹豫,定要尽一切努力,与太子共进退……” 柴宗训听罢,慢慢放下手中奏报,站起身来,向符昭愿走去。 在一旁站着的童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符昭愿的话,岂不是在说圣人有鼓动太子近臣谋逆反叛之心。 “可有实证?” “臣手里恰好有一封从侦察军司指挥使李继隆家中,誊抄而来的书信。” 拿到此信之时,符昭愿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堂堂侦察军司指挥使家中,怎会如此轻易被人潜入,还盗走了一封这么重要的书信。 后符昭愿猜想,怕是李继隆也觉得此事不妥,又不知该用何种方式警示陛下,才想借监察院之手,呈递陛下面前。 李继隆与李继和兄弟二人,一个是侦察军司指挥使,一个是校事卫都点检。 若要躲过监察院的探查,不说轻而易举,也总有几分“侥幸”可言。 眼下,这信如此轻易就让监察院得手,真不像他们平日的处事之风。 柴宗训接过书信后,前后大致看了一遍,内容上与符昭愿所说的别无二致。 “这信就先放在朕这里,此事你不必过问了,朕自会处理。” 符昭愿身为监察院之首,职责便是提前探知所有,有可能危害大周社稷之人的言行,他听柴宗训此言,莫不是想要“轻轻放下”? “陛下!圣人身为大周国母、太子生母,竟生此大逆不道之心,陛下您千万不可轻放啊,如若不然我大周江山恐有倾覆之危啊!” “朕心中有数,你先退下吧。” 见符昭愿一副还想继续开口的样子,童海急忙扯着他就出了门。 “哎哟院长,此事陛下都说了自有决断,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 见符昭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乾清宫,等候在门外的众人,还以为符昭愿挨了柴宗训的训斥。 当晚,柴宗训便去了坤宁宫,因李纯妍缠绵病榻久矣,宫中虽入住时间不长,草药味已经十分浓厚,直冲鼻腔。 宫人向李纯妍禀报柴宗训驾临之时,她正倚在床榻前,紧紧盯着一张孩童的画像不放,上面画的正是皇太孙柴弘基。 祖孙二人许久不见,太子妃魏昭堇便想出替皇太孙绘制画像,送给李纯妍,好让她缓解思念、安心养病。 柴宗训并不是第一次坐在帷帐前与李纯妍对话,只是今日的话题,注定将要揭开二人最后的体面。 李纯妍似是感觉到,二人之间的氛围不同寻常,特意提前遣走了伺候的宫人。 “陛下今日怎得空来看望臣妾?” “无甚大事,今日符昭愿前来,交给了朕一封信。只是,这寄信人却是你,收信人则是霸图。” 李纯妍听罢,强撑着病体,坐直了身体,并将皇太孙的画像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一旁。 她想要开口解释,却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咽喉,顿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令李纯妍感到痛心的是,李继隆居然用这种方式,将信送到了柴宗训手里。 “朕不止一次说过,太子之位,稳如泰山,朕从没有易储之心,朕十分不解,你何必还要多此一举,陷元明于不忠之地。” “陛下之言,臣妾怕是看不到了。” 柴宗训长久无言,整个坤宁宫中安静地,只听得见微风带动帷帐的细碎之声。 “怎么?陛下难道不知吗?臣妾所患乃是绝症,若是陛下此刻便退位让贤,臣妾亲见,自然相信。日后之事,臣妾如何得知?”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中宫不宜有事,朕瞒着你,也是为了元明,你不必多虑。退位让贤之事,乃是大周天子该当考虑的事,皇后失言。” 时至今日,李纯妍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太子元明登基为帝,再将皇位,传到皇太孙的手里。 “书信一事,臣妾愿意领罪。但愿陛下能够不忘初心,善待元明。” 那夜柴宗训走后,李纯妍心中反而觉得轻快无比,她静静地等待着柴宗训的旨意,一副从容之态。 太子元明只觉柴宗训与李纯妍二人之间,好似有了隔阂,互相皆不愿再提起对方,却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这段时日,柴宗训时常歇在景仁宫,李云烟也看出了他心绪不宁,却又不好过问,只好不停地制造话题。 “陛下可知,洛瑶产期将近,孩子的名字您可想好了?” “你不提醒朕,朕还真的差点忘了。此前想了几个名字,朕都觉得不太好,过几日容朕再想几个好的。” 直至年底,书信一事,李纯妍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柴宗训的旨意。 符昭愿那头,瞧着柴宗训没有任何动静,正准备再次进宫相劝,说服柴宗训务必要拿出一个态度来。 谁知,元圣十一年末,李纯妍在一日清晨过后,就没再醒来。 半晌过后,待柴宗训以及太子元明二人赶到之时,李纯妍的身子都已经僵了。 这也是二人时隔许久,再次亲眼得见李纯妍的面容,她脸色苍白,脸颊消瘦,十分安详地躺在床榻之上。 太子元明在见到李纯妍的那一刻,膝行至床前,握起李纯妍的手,无声呜咽。 李纯妍的手冰冷的不像话,太子元明试图用双手捂热,但却始终无济于事。 “母后……儿子来了,您如果还在,就睁眼看看儿子……嗯?” 太子元明的嗓音夹杂着哽咽声,一声声地不停呼喊着李纯妍,不过再也没人会回应他了。 柴宗训看着眼前的一切,顿时有些不敢相信,李纯妍就这么死了? 太医不是说她的病,拖一拖也能撑上十年吗? 到那时,说不定柴宗训就能功成身退,撒手人寰了,她为何不再等等…… “陛下,圣人这些天都没有进过太医开的汤药,只是让宫人们悄悄倒掉……” 跟随在李纯妍身边最久的老人,道出了这不为人知的真相。 太子元明更是不解,为何李纯妍会突然放弃了生的希望,选择寻死。 他不该整日忙得不见踪影,若是他能来一趟,是不是就可以劝住李纯妍了? 柴宗训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太子元明,只好走上前去,按住了他的肩膀。 “太子,你母后已经去了,眼下最要紧的是你母后的丧礼,你与朕都要打起精神来,大周还在,明白了吗?” “……儿臣明白。” 泪干后,太子元明恭恭敬敬地在李纯妍床前磕了三个头,才随柴宗训走出了坤宁宫。 抬眼望去,该来的人几乎都来了,就连带着皇太孙尚在红螺寺修养的太子妃魏昭堇,也在今日一早听闻消息后,立马赶了回来。 众人似乎都在等待着柴宗训,开口宣布那个已成事实的消息。 “皇后薨逝,传命内阁,一切丧仪按国丧置办,不得有误。” 第299章 善始善终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不少人皆知李纯妍缠绵病榻久矣,但她的死讯传开之后,还是令众人感到了不可思议。 李纯妍多年来,署理女阁事务,助天下女子可读、可工、可军、可商,女子地位之高,堪称历代之最。 在李纯妍薨逝当天,女阁即上旨柴宗训,请求他允准所有女阁成员,在灵前为李纯妍守夜,以尽哀思。 柴宗训思虑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女阁的请求,准许她们送李纯妍最后一程。 大行皇后去后当天,朝廷即进行了“大殓”与“成服”。 看李纯妍一直病着,一应丧仪所需的物件早早便备下了。 成服日,行祭奠之礼,群臣衰服入临、奉慰。 大行皇后的丧仪庄严而肃穆,人人面容哀戚。 那日,皇城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氛,柴宗训率领群臣身着素服,缓缓走向灵堂。 内阁首辅毕士安亦为“五使”之首园陵使,庄重地宣读着手中的祭文,内容饱含着对大行皇后的缅怀与敬意,赞美了大行皇后的品德和功绩。 字字都充满了悲痛和追思,让众人也不禁潸然泪下。 大行皇后的谥号,乃是柴宗训亲自拟定,谥曰昭文。 “昭文”二字皆为美谥,尤其是“文”字,“为美无以尚也”。 可见柴宗训最终还是全了他与李纯妍的夫妻情义,没有因书信一事,迁怒于李纯妍。 发引日,柴宗训行启奠于殿、行祖奠于庭、行遣奠于皇城门外,首辅读哀册。 柴宗训为其服齐衰一年,“以日易月”七日除服,内外文武百官三日而释。 远在东女国的晋阳,得知消息,满怀悲痛写下了一篇祭母文稿,托使臣送来。 后来,晋阳还在东女国广建佛寺,为李纯妍造经祈福,其中,其为母亲追恩所建的昭文寺,千百年后仍香火鼎盛。 而皇太孙柴弘基还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只是一听太子妃魏昭堇言道,他往后恐怕再也见不到李纯妍后,一度哭得双眼发红。 李纯妍这位皇祖母,比任何人都要疼爱于他,柴弘基自是十分不舍。 李继隆等人,在李纯妍去后,也逐渐向太子元明靠拢,在不危害柴宗训天子之位的情况下,柴宗训也默许了李家的行为。 当年,太子元明在奉旨筹建京北府之时,天子陵寝也同步开始修建。 谁也不曾料到,李纯妍反而“走”在了柴宗训前面,成了首个葬入其中的人。 昭文皇后去后,柴宗训命李贵妃、王淑妃与潘贤妃三人合理宫务,女阁事务仍由太子妃魏昭堇署理。 柴宗训这一举动,等于在向世人明示,他此生极有可能不再立后。 后位空虚,最有利的莫过于太子元明,他虽为元后嫡子,但若是继后亦有子,也就意味着元明此后,不再是柴宗训唯一的嫡子。 除服之后,大周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秦王妃韩洛瑶在元圣十一年最后一日,产下一子。 因昭文皇后才去不久,元晖得子的消息,也仅是在京官员知晓,一应仪式也都免去了。 柴宗训也知这孩子生在此时,着实是委屈了元晖与韩洛瑶二人,便亲自拟了孩子的名讳送去。 “‘弘堃’?” “是乾坤的坤吗?” 元晖将柴宗训差人送来的名字递到韩洛瑶眼前,这个字虽与“坤”字有关,但寓意更好。 “改日我们定要入宫一趟,亲自叩谢父皇恩典。” 弘字辈,也成为了柴宗训孙辈的排字辈,第三字皆以“土”旁来命名。 大周的脚步正式迈入元圣十二年后,柴宗训开始有意无意将一些实权,放至太子元明手中,好让他能早日熟悉朝政的运作。 后宫无主,柴宗训虽已有明旨,令李贵妃与王淑妃、潘贤妃一同打理后宫。 但明眼人皆看得出来,李贵妃不论是地位,还是受宠程度,都高于另外两人。 不过李云烟并不在意后宫众人的看法,只是尽力打理后宫的一切,让柴宗训无后顾之忧。 因此,对于柴宗训最近的放权行为,李云烟也能猜出几分深意。 昭文皇后已逝,柴宗训必须得让朝臣知道,太子元明的地位依然稳如泰山,如此大周才会得以安稳,不出什么大的乱子。 这就好比李云烟打理后宫一样,所言所行,皆是为了稳定人心,解后顾之忧。 这也让此前,昭文皇后去后,一度打算重新选择皇子站队的人,歇了心思。 大周朝臣也得以在迁都之后,远离党争,将朝政重心更多地放在民生之事上。 往后的三年中,柴宗训曾短暂南巡,驾临京南府,驻跸当年元晖亲自筹建的京南府皇城,领略了不同于京北皇城风格的江南园林。 柴宗训离京前夕,特命太子元明监国,自己则是率领着后宫众人、皇子皇孙一道,浩浩荡荡地奔赴京南。 若不是有事关大周国运的大事发生,柴宗训原还不想这么快便离开京南府。 ——陛下,十数年来,我大周商旅不论隶属官方、民间,皆遵您之意,逐渐掌控南北扶桑洲,其中不少有识之士更在南扶桑洲建立邦国。唯独处于北扶桑洲的东辽,刘承规只奉了皇命掌控其经济命脉,左右大局,监视大和族后裔及流放至此之人。 眼下,耶律道隐所建之西辽渐渐做大,一度与罗马帝国分庭抗礼,不少西方商旅为了躲避战祸,自愿加入大周商旅团队,跨过大洋,抵达扶桑。 由此,东辽与西辽得知了彼此的存在,正为了争夺谁才是契丹正统继承者的身份,意欲掀起大战…… 这是一封外事部送至内阁的奏报,太子元明深知此事若是处理不当,很容易损害大周在南北扶桑洲的经济利益。 更甚者,两国若是真的打了起来,恐会波及海运贸易,东女国则会首当其冲。 没了海贸的货运生意,东女国将会丧失一大笔税收来源,国内的局势堪忧。 太子元明自是不允许此事发生,但是一时之间他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对策来。 柴宗训离京之前,特意嘱咐过太子元明,凡事皆可自行决断,无需再请旨。 奈何太子元明与内阁、枢密院一致商议过后,觉得还是得由柴宗训拿主意。 于是,外事部这封奏报,便千里迢迢地送到了京南府,呈递到了柴宗训眼前。 元圣十四年中,柴宗训结束南巡,返回京北府,并连夜召见了内阁与枢密院。 第二日朝会之上,柴宗训指派了秦王元晖、齐王元昭与赵王元晔,随陆军司、海军司、火器军司、侦察军司几位指挥使一道,远渡重洋,震慑东西辽国。 “扶桑洲距我大周本土太远,若侵占之,恐鞭长莫及。可是,这并不代表,大周不看重此地。扶桑洲作物种类多样、矿产资源丰富,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此地只能为大周所用。” 柴宗训言罢,缓缓地走下台阶,看向被他点名站出来的几人,陆军司指挥使曹玮、海军司指挥使郑禾、火器军司指挥使曹璨、侦察军司指挥使李继隆。 自郭守文死后,曹玮便接任了陆军司指挥使一职,龙骧卫都点检则改由曹璨之子曹仪担任。 “东西辽都是大周的手下败将,他们虽不会远征大周,但我们却有能力攻灭他们。朕之所以留着他们,就是要让他们百年千年地仇视下去,甘当大周的守门之人,与大周休戚与共,插进西方地盘的最深之处。” 朝臣一听,似乎有些理解了柴宗训的意思,耶律道隐虽率领部族改信了宗教,但对于罗马帝国而言,始终都是异族人。 西辽耶律隆绪的情况则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对于扶桑洲上的本土百姓而言,毋庸置疑也是异族之人。 大周作为海运强国,又是他们曾经的“敌人”,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化敌为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何况大周距离他们万里之遥,与其和异族结盟,不如向大周求援,寻求合作。 而柴宗训要做的是,一旦东西辽与大周产生了牵绊,一定得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成为大周在海外的经济附庸。 不过,金钱的魅力,最多只是用来迷惑盟友的眼睛,只有强大的武力,可以使得东西辽的膝盖弯曲,听任大周所谓的“调和”之举,坐视彼此的存在。 这也是柴宗训执意派遣,以海军为主的周军,不远万里,只为给东西辽一个战略警告的原因。 “元晖随军穿过甘渊,直指西辽耶律道隐,元昭、元晔则随军驻扎东辽,将朕的意思告知耶律隆绪。如果二人不识趣,你们便换一个听话的人来代替他们。” “儿臣明白!” 这一场不动干戈的万里威慑之战,被后世称作“元圣秋射”。 元圣十五年,当周军抵达东西辽两国海岸线之时,耶律道隐与耶律隆绪二人还以为周军兴兵来犯,本欲调兵迎敌。 但当两国将领见到乌压压一片的周军阵容之时,个个都傻了眼,僵住了脚步。 尤其是,周军的战船看起来皆巨大无比,且船坚炮利,一看他们就不是周军的对手。 岸边,连绵好几里,还乌泱泱地站了不少的周军步兵,队列前横着不少黢黑的火炮,正对着东西辽的城池方向排列。 耶律道隐与耶律隆绪只好将随同周军一道前来的几位皇子,请进了军帐。 当他们得知,柴宗训派遣大军万里而来,只为阻止两国交战之后,纷纷松了一口气。 若不是为了面子,他们实在是不愿牺牲这数十年来建立的基业,争那所谓的虚名。 奈何身在其位,总有许多无奈,又恐对方先发制人,这才不得不兵戎相见。 既然大周“诚意十足”地来劝和,东西辽自当要卖大周这个“面子”。 耶律道隐与耶律隆绪当即与元晖几人保证,有大周在一日,他们定不会再起兵戈,并承诺给予大周更多的经济优待。 二人也不过是借了大周兴兵的由头撤军,其他附带条件,还是看在大周实力强劲的份上,才不得已应承下来。 这件事使得随军而来的几位皇子大为震撼,他们意识到,只要大周保持强大的国力,万里之外、两国之争亦可插手干预,更甚者,没人会不服这个结果。 元圣十五年中,周军顺利返国,见元晖几人出去一趟,皆对大周所处的境地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柴宗训十分欣慰。 柴宗训在考虑,是否可以趁他还在位之际,为诸子配备亲军,让其踏足周军此前还未远征过的地方,剑指四方。 但这个想法还未成型,柴宗训就相继失去了文武两位大臣,内阁首辅毕士安、枢密院副使潘美二人,皆因年老于近日离世。 听闻消息后,柴宗训悲痛万分,宣布辍朝三日,为二人举哀。 尤其是潘美,其曾身兼火器军司指挥使与军事武器研究院两项重任,柴宗训敢把这两个掌握国之重器的位置,皆交由潘美一人打理,足可见他对潘美的信任。 “仁叟乃一善人,事朕以至辅相,饬躬慎行,清慎如古,着追封为‘太师’,追谥‘文简’。仲询知兵善战、节义始终,为朕殚其谋、尽其忠,不遗余力,且守土有责,着追封为‘太保’,追谥‘忠敏’。” 毕士安二子与潘美诸子,皆得到了朝廷的封赏,两家并没有因二人离世,而受到大周的冷待。 潘贤妃与赵王妃潘承苒二人,得了柴宗训的旨意,能够亲往潘府致祭。 潘承苒已然身怀六甲,无奈的是,潘美与这孩子无缘,今生再不得见。 毕士安去后,柴宗训还是未能下定决心升任李沆为首辅,而是越过了他,将吕蒙正提拔为了内阁首辅。 陈恕则被柴宗训升任到了东阁大学士的位置上,海关部尚书改由王随担任。 王随历任州府,且对海运一事见解颇深,已在左侍郎之职历练了多年。 此次升任尚书之职,足见柴宗训对王随的信重,毕竟海关部关乎大周海运,早已是大周经济来源的大头,地位举足轻重。 至于潘美生前军事武器研究院一职,柴宗训则交给了赵王元晔,一来元晔是潘美外孙,身份上而言比较容易掌控研究院。 二来,元晔本人也对武器研究颇有心得,不时还会亲赴潘府,与潘美一道,彻夜研制新武器呈递给柴宗训鉴赏,十分用心。 至于枢密院副使一职,柴宗训有意交由李继隆担任。 李继隆身为太子亲舅,既然柴宗训已将军事武器研究院交给了元晔,自然要对太子元明有所安慰,枢密院副使的位置最合适不过。 就连侦察军司指挥使一职,柴宗训也顺道交给了李继和,并没有因此削弱了李家在军中的势力,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反而还变相加强了。 李继和原校事卫都点检一职,则改由杜衍担任。 杜衍乃是唐相杜祐之后,登进士科后,在军中任职过一些时日,以善于治狱闻名,这才入了柴宗训的眼。 “多谢陛下愿意信重于臣,臣一定不负陛下重托!” 柴宗训之所以在挑选新任校事卫都点检之际,将李家排除在外,也是考虑到,李家人在校事卫都点检的位置上待了太久,也是时候该挪动挪动了。 “愿你日后能谨记今日之言,善始善终,切莫言行相悖。” 第300章(终章) 一代雄主 - 后周有我,赵匡胤休想黄袍加身! - 言页 一日,童海急匆匆地步入乾清宫,柴宗训见他神色匆忙,第一时间看向来人。 “陛下,文昌王突然命人送来了许多珍藏,特意交代定要呈到御前,您看?” “搬上来吧,朕先看看。” 紧接着,柴宗训便瞧见,侍卫来回搬了好几趟,才将所有的东西搬到他面前。 内侍打开了一个个沉重的箱子,众人只见里面摆满了卷轴、书籍,数不胜数。 柴宗训随意拿起一个卷轴,打开一看,竟是魏晋时期书法大家钟繇的法帖,更甚者还有王右军的真迹。 这些东西,只怕全是李煜多年来收藏的珍宝,价值连城。 “陛下,来人说,文昌王欲将这些珍藏全都献给陛下,好让其能流传后世。” 李煜不会无缘无故地将这些东西托付给柴宗训,一问之下,他才知李煜病了,怕是时日无多。 南唐亡后,李煜醉心词作,在其经历了亡国之变后,李煜笔下词句愈发空寂、阴郁、深邃。 不过,在有感于大周日渐繁华,百姓安居乐业的局面之后,李煜的词作再次转向,改为歌颂生机勃勃的盛世为主。 数日后,李煜离世,柴宗训追谥其为“文恭”,传命由其孙李正言袭封二等文昌王之位。 李煜死前交给柴宗训的历代书画珍藏,也被妥善保管了下来,得以传至后世。 接下来的四年,陆续有不少故人凋零,范质之子、吏曹院长范旻,西部战区指挥使王延德,水利部尚书陈省华,民政部尚书王显,范质之侄、京师府尹范杲一一辞世, 柴宗训只觉岁月催人老,半点不留人,有时他上朝之时,已经记不清,同样的位置,究竟有几人曾经站过那里。 柴宗训依例追封范旻为“少师”,追谥“文襄”;王延德为“少保”,追谥“武信”;陈省华为“少师”,追谥“文通”;王显为“少傅”,追谥“文肃”;范杲为“少师”,追谥“文荣”。 新任的吏曹院长王曾、西部战区指挥使李怀瑾、水利部尚书陈尧佐、民政部尚书寇准、京师府尹吕夷简也一一向柴宗训见礼,正式接过这些前辈的接力棒。 元圣十九年,晋阳公主向柴宗训请旨,请求明年退位,将国君之位交予朝阳。 自李纯妍去后,晋阳将大半时间都花在了督建寺庙上,借此来寄托对母亲的缅怀之情。 在此期间,朝阳已在内阁的辅佐下,逐渐熟悉东女国政,上手极快。 晋阳有感于此,才特意去信柴宗训,想要提前将国君之位交给朝阳。 柴宗训与李云烟商议之后,选择相信朝阳的能力,将重担正式交到她手里。 太子元明也十分理解晋阳,毕竟她是李纯妍的第一个孩子,在太子元明还未出生之前,李纯妍几乎对晋阳倾注了全部的爱意。 数日后,柴宗训的旨意随同外事部派往东女国的使团一同出发,他们的使命除了传递柴宗训的旨意外,还带了不少恭贺朝阳承继国君之位的贺礼。 其中,李云烟还托使团带去了不少京中才俊的画像,好让朝阳挑一个,尽早成婚。 后朝阳挑选了与其相识已久的镇国公韩微幼子韩洛珪为婿,其也是元晖之妻、秦王妃韩洛瑶的同胞兄弟。 多年后,朝阳与韩洛珪二人在东女国开枝散叶,成就了一段良缘佳话。 此外,柴宗训还将不少李纯妍生前所用之物,一并送至东女国,这还是晋阳特意向他请求的。 晋阳想在东女国境之内,广修佛寺,为李纯妍祈福,有李纯妍这些生前之物供在佛前,最好不过。 此次远赴东女国的使团当中,有一人格外引人注目,她便是由柴宗训钦点,入东女国内阁为官的李澜。 为其父李川平反之后,李澜即通过科考,进入朝堂,她此次远赴东女,正是为了报答当年李纯妍对她的知遇提携之恩。 虽说晋阳已经准备退位,但东女国的朝堂之上,至少还有一人能够真心地替晋阳着想。 这也是柴宗训这位父亲,在不影响朝阳执掌国政的情况下,对晋阳尽的一点心意。 大周女阁近日也多了一位新人,正是此前与柴宗训有过一面之缘的刘娥。 此人也已通过自身努力,占据了女阁的一席之地。 世人只知,刘娥应是先与其夫和离,而后科举入仕,日后更是高升至了女阁首辅之位,为天下女子进言了许多实事。 后刘娥升任女阁首辅,与同为内阁成员的寇准几度在朝堂上争执不下,二人之间的“仇怨”,还为此留下了不少家喻户晓的故事。 这三年,元晖继长子弘堃之后,又得一女,柴宗训赐名“庆宁”,封号永乐。 加上元昭之子弘均、元晔之子弘圳、元昑之子弘墨,柴宗训的孙辈已有七人。 此时的柴宗训已近花甲,这两年里,他还送走了曹彬以及吕蒙正,二人都是大周的股肱之臣,柴宗训为此甚至还大病了一场。 病愈后,柴宗训处理起朝政大事来,颇有些力不从心,幸而有太子元明在旁协助,这才让他减轻了不少压力。 柴宗训追封了曹彬为“太保”,吕蒙正为“太师”,至于二人的谥号,他倒考虑了许久。 最终,吕蒙正被朝廷追谥为“文穆”,而曹彬则是“武忠”,同韩通与李筠一样。 吕夷简之所以被柴宗训破格升任为京师府尹,也得益于其叔父吕蒙正的推荐。 曹彬乃是太祖外甥,有他在,柴宗训便可高枕无忧,如今曹彬一去,他不知往后还能依靠哪位宗室长辈,替他筹谋决断…… 吕蒙正首辅之位,柴宗训最终还是决定由李沆接任,其他的内阁成员还尚不足以担当这份重任。 李沆向来心存守旧之念,颇为循规蹈矩,但眼下柴宗训已然年老,或许李沆已经“变得”合适,柴宗训也需要这份“安稳”。 向敏中得以升任为东阁大学士,财政部左侍郎王钦若则接过了尚书的位置。 曹彬死后,枢密副使一职交由其子曹璨担任,火器军司指挥使一职则由副将岳义方接任。 岳义方曾亲自带领士卒,研发新型火器,实用性极高,得到了柴宗训的赞赏。 不知是否受到了晋阳的影响,柴宗训也有了退位让贤的想法,如果上天留给他的时间充足,他还想乘船出海,去看一看当今世上是个什么样子。 元圣二十二年,柴宗训登基整整五十三年,这一年,他正式步入花甲之年。 在北部战区指挥使王昭远离世,获封“少保”,追谥“武靖”之后,柴宗训就将指挥使的位置交给了郭守文之子、战区副将郭崇仁。 郭守文之女郭千凝,正是太子良娣,永明郡主之母。 这年中,柴宗训第一次在朝会上,向诸臣表露出了想要传位给太子的想法。 不少朝臣皆不愿柴宗训就此离开朝堂,生怕朝局生变。 柴宗训则拿出了太子元明此前监国,以及数年来协助其梳理朝政之事的成绩,试图说服众人。 这场拉锯战持续了两三个月,最终还是以柴宗训的胜利而告终,那些站出来极度反对柴宗训退位让贤的臣子,不外乎都是一些久居朝堂,却又毫无建树之人。 他们本想在柴宗训在时,求一个安稳致仕的结局,这下新君即位,他们肯定会成为元明借以立威的对象。 他们不知,并不是因为顾忌几人年老,或是对大周有所贡献的份上,柴宗训才让他们留到此时,而是柴宗训早就有意让元明将他们当成磨刀石。 元圣二十二年九月,柴宗训宣布退位,将帝位让给太子元明,称作太上皇帝。 退位之前,柴宗训加谥太祖为“开天肇纪圣神恭肃文武孝高皇帝”,世宗为“启天肇运圣德神功睿武孝文皇帝”。 柴皇后被加谥为“圣穆懿德昭宪皇后”,符皇后加谥为“圣文宣慈昭明皇后”。 柴宗训退位后,不愿待在京北府皇城,后迁居京南府皇城。 众后妃中,除李云烟陪同柴宗训前往京南府外,其余诸人皆被诸王接入府中,颐养天年,吴昭容与孙昭媛则搬入寿康宫居住。 太子元明登基之后,诸王本应自请改名避讳,元明言道,不如让他一人改之,还省去诸多麻烦。 后元明将“元”字改作“玄”字,两字古时互通,不改其意。 玄明还宣布自明年起,改元“隆光”,他也成为第一位在京北府皇城登基的大周天子。 不久,玄明便将唯一的嫡子柴弘基立为太子,封太子妃魏昭堇为皇后,庆安为永明公主。 太子良娣郭千凝被加封为德妃,曹珺被加封为淑妃,同年在宗室朝臣的建议之下,玄明决定充实后宫,以求绵延子嗣。 在这期间,柴宗训与李云烟二人在京南府待了数月后,便在玄甲卫都点检的护送下,准备巡游天下。 隆光元年,柴宗训驾临闽越一带,此处经由钱氏几代人的经营,逐渐在大周海运贸易中崭露头角。 无数闽越百姓跨越山海,或奔赴南洋,或前往扶桑,扎根海外,反哺大周。 二年,柴宗训的脚步到达了岭南,此处乃是当年他任命尹崇珂开海贸先河之所在,往昔一切历历在目。 今日的岭南,已同南边的安南省、越南省一道,成为大周在南洋的海贸据点,随处可见的码头每日都堆满了货物,熙熙攘攘,利往四海。 三年,二人深入大理故地,此处已于缅南省、湄南省二省联通,人货往来已十分畅通。 这一切,还有赖于水利部尚书陈省华多年经营,其子陈尧佐已也接过了其父的担子,继续忙碌着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水利事业。 四年,二人的身影出现在了西藏吐蕃诸部,感受到了异于中原的风土人情,只是柴宗训已上了年岁,高原的环境实在是不适宜二人久留,便转道去了西域。 西部战区指挥使李怀瑾听闻太上皇驾临,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军务,亲自相迎。 柴宗训本不想打扰李怀瑾,奈何杨延彬也十分担忧西域的复杂情况,或许会为此行带来未知的风险,二人还是劝服了柴宗训,同意由战区士卒护送他们出关。 五年,柴宗训与李云烟踏足了这片,当年由李重进率军亲手打下来的地方。 如今大周以西,即使有强国崛起,也会主动与这个东方大国保持友好的关系。 毕竟有花剌子模和伽色尼帝国这俩反面教材,他们哪里还会轻易与大周为敌。 这也使得大周商贸团队在西域一带,几乎能够平安顺遂地往来穿行。 在接近西边大湖之时,李怀瑾向柴宗训讲述了大湖周边,存在着许多部落与小国,还常有不少百姓自愿迁入大周境内。 柴宗训想了想,此时生活在里海周边的,不外乎是突厥人、塞尔柱人,以及阿拉伯人所建立起来的小国,至于大周版图是否需要继续扩张,已不是由他决定。 继柴宗训之后,玄明是一个不可挑剔的守成之君,这几年二人虽四处巡游,但耳边有关朝廷的消息几乎不曾断绝过。 玄明即位之后,大多数决策皆延续了柴宗训在位时的惯例,并无多大创新。 倒是后宫中,新选入宫的妃嫔,前后为玄明生下了一子一女,皆没能留下来。 七年,巡游西域两年多的柴宗训正式返程,回到京北。 此番乃是柴宗训退位之后,第一次重返京北,玄明颇为重视,在他抵京当日,特意率领百官于城门处相迎。 “父皇圣安!” “咱们爷俩也许久不见了,不必拘礼。” 玄明虽已为大周天子,但在柴宗训面前,他丝毫不敢挟天子之威,恭恭敬敬地将柴宗训请入了皇极殿暂居。 李云烟也得以与元晖等人团聚,暂时住进了秦王府中,含饴弄孙,得享天伦。 玄明本以为,此次柴宗训重返京北,乃是有要事交由他办,不料柴宗训却向玄明提及了一个未了的心愿。 “朕想同当年曹彬与尹崇珂二人一样,出海远航。此一去,朕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到大周,若朕不在了,望皇帝能勤政爱民、善待诸王,守好大周的基业。” 听罢,玄明瞬间抬眼,柴宗训严肃的表情代表这个想法,并不是他一时冲动。 “父皇……若这真是您的心愿,儿臣唯有支持。不过,可否让儿臣挑选一支精兵强将,随您一同出海,您切莫拒绝,也算是尽儿臣的一点孝心……” 柴宗训同意了玄明的要求后,他着手便开始组建护送柴宗训出海远航的队伍。 这支队伍中,包括了五军司、演武堂与军事武器研究院的精锐,领头之人是玄甲卫都点检杨延彬。 之所以还加上了演武堂与军事武器研究院的人,乃是柴宗训授意的,这一趟出海远航,他希望能够让这些大周未来的将帅与武器制造者,见识一下世面。 八年,准备就绪的柴宗训本欲独自前行,怎奈李云烟再三要求,希望同行。 玄明与元晖也担心柴宗训一人出海,或有不便,有李云烟在侧,也能放心些。 船队正式起航之后,第一站便是东女国,晋阳与朝阳二人,见到了多年未见的柴宗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数年以来,晋阳夫妇奔波于东女国境内新建的大小佛寺,已将大部分的精力花在了弘扬佛道上。 朝阳成为国君以来,在韩洛珪的协助之下,配合东部战区建立起了许多军事据点,令大周海贸航线东女一侧更为安定、繁荣。 “父皇何不在望京城多待些时日,也好让女儿尽尽孝道。” 朝阳情真意切地相邀二人,奈何柴宗训自知,此次出海还有许多地方,尚未踏足,实不能在一地停留过久。 “不了,看见你们姐妹二人齐心协力,将东女国治理得井井有条,父皇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九年,船队在东女国逗留数月之后,重新起航,朝着北扶桑洲而去。 就在船队航行期间,大周朝局发生了一件足以撼动帝位传承的大事。 太子弘基因自小体弱多病,年仅二十二岁便死于一场急病,太子妃李惟歆与太子成婚仅数年,二人并未有所出。 李惟歆乃是玄明亲自为弘基挑选的太子妃人选,其祖父正是玄明亲舅李继隆。 皇储骤然离世,也压垮了玄明因即位以来,日渐疲惫不堪的身心,病倒月余。 皇后魏昭堇在承受丧子之痛的情况下,只能替病重的夫君担起大周朝政大事。 玄明病愈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面对膝下唯有一女永明的局面,朝臣纷纷上奏,请求其在诸弟之中挑选一人,立为皇太弟,承继帝位。 朝臣的哑谜,玄明怎能不知?诸弟之中,唯秦王元晖既年长,又堪托付大任。 可玄明始终不愿面对无嗣的局面,日日宿在不同的妃嫔处,期待谁还能再度有孕在身。 十年,玄明因弘基死后,大病一场伤了底子,加之近一年以来,日夜劳累,为国事家事所扰,终于病倒在了乾清宫中。 就在太医言道,玄明恐怕危在旦夕之际,辗转醒来的玄明终于下定了决心,立元晖为皇太弟,稳固了原本动荡不安的大周朝局。 隆光十年冬,在位仅十年的柴玄明病逝于乾清宫中,此时太上皇柴宗训正在东辽徘徊,皇太弟柴元晖在灵前即位。 当远在北扶桑洲的柴宗训收到消息时,玄明已驾崩半年之久,元晖登基后,于次年改元“乾和”,自改其名为“始晖”。 后始晖追谥玄明为“敬天肇明圣达纯诚至德孝昭皇帝”,庙号“高宗”,并遥尊柴宗训为“天圣尧寿太上皇帝”,尊李云烟为“圣慈太后”,尊皇嫂魏昭堇为“宣德皇后”。 魏昭堇不愿留在皇城,徒添伤感,求得始晖允准后,搬入红螺寺修行,自号“云清仙师”,至死未再踏足宫中。 北扶桑洲,东辽耶律隆绪正在为柴宗训送行,从两国的利益出发,耶律隆绪早就与大周摒弃前嫌、和而大同。 更何况,大周太上皇柴宗训竟然愿意不远万里,亲临东辽,凭此诚意,耶律隆绪也愿与大周和睦相处,互利互惠。 谁料临出发时,杨延彬急匆匆地给柴宗训递来了一封信,貌似还是元晖亲笔。 一旁的李云烟见柴宗训打开书信之后,一言不发,随即凑上前来。 “这……这怎么可能呢?!” 玄明还不到知天命之年,竟然走在了柴宗训的前面,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云烟拿过书信仔细看了一遍,从弘基病逝,直到玄明驾崩,元晖登基称帝,不过就是这一年多的事情。 逝者已逝,此刻,柴宗训就算命令船队掉头返航,恐也无济于事了。 “……玄明父子命薄,非人力可改,就算是朕也有这一日,没什么可惜的……传命船队继续航行,既然朕已将大周交给他们,就说明朕相信元晖,你也该信他。” 听罢,李云烟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的儿子虽然承继了帝位,但李云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玄明仅仅当了十年的皇帝,就撒手人寰了,李云烟不敢想象,元晖会不会…… 柴宗训明白李云烟的担忧,言道玄明的身子本就不好,元晖的底子强,他们母子定能有重逢之日。 辞别耶律隆绪后,船队继续向东航行,如渊的海水就像一头猛兽,不停撕咬着船体,奈何没有对船只造成丝毫伤害。 这艘船乃是合海军司与工学部之力,研制的新型战船,已是当今世上最先进的船只。 柴宗训站在船头,望向远方,那里原是数百年后航海时代的开始之处,如今已东移至大周,那里亦是他的来处与归处。 …… 据《周史》记载,柴宗训携李云烟一路东航,耗时近六年,于乾和五年返抵大周。 六年后,八十一岁高龄的柴宗训驾崩于京南府,入葬京北“昭陵”,与早逝的圣贤孝诚昭文皇后李纯妍、圣仁光献昭德皇后李云烟(后加谥)一同合葬于此。 在位的柴始晖接受了百官的建议,将世宗庙号改为“世祖”,定柴宗训庙号为“中祖”,谥曰“弘天肇元大圣大广文武孝仁皇帝”。 柴始晖传命东女国君延续郭氏承继,后历代东女国君皆称“郭女王”,国祚几乎与大周同寿。 大周皇族自世祖柴荣而始,后世帝王皆为世宗柴始晖之后裔,改以柴氏自称。 千年后,柴宗训诞辰1100年之际,大周已于百年前过渡至共和国,旧日的皇族也不复存在,柴氏子孙如今皆为共和国之公民。 至大周最后一任帝王周怀宗退位之前,柴宗训已被历代帝王累加谥至百字,成为了影响中华大地近千年的一代雄主。 柴宗训之后,大周的足迹几乎踏遍了全世界,带领并推动了五次技术革命,这片土地上创造出的奇迹,一次又一次地颠覆了整个世界,直至今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