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若问生涯原是梦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漂泊天涯,寒月悲茄,万里西风瀚海沙。 又仿佛过了千年,我从冗长的梦中醒来,浑身已是一层薄汗。塞外风狂雪急,被透过帐蓬的冷风一吹,禁不住颤抖。我正要起身,便看见靠在榻边睡的洛儿,双颊冻得通红,身子紧紧缩成一团。 我悄悄下床,扯了被子给她盖上。又往自己身上添件披风,往外走去。 刚拉开帐,就看到远处跑来一个人影。远远的袭来一阵暗香,让我为之神清气爽。北风刮在脸上,如刀割般,双眼些许生疼。不由用手遮眼,待手放下时,那人已到了眼前。他高大的身影当住了篝火。挽起的头发和宽大的肩膀,已积了一层白雪。 季月明朝我温和一笑,“公主,你猜我带了什么?” 我鼻儿微酸,“季哥哥,婉初,不是早说过不许再叫我公主”他呵呵笑着,用手挠了挠头发,“公…”他一脸无措,“婉…婉初……” “季哥哥,可是有东西要给婉初?”看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不由叉开话题。 他剑眉舒展开,讷讷地点点头。变魔术似的从后拿出一树花。它正开得艳,清雅脱俗。心下一喜,接过仔细观磨。是梅花,先前路过,看峭壁上的梅花迎寒独开,不禁多瞧了几眼。眼儿微湿,垂下头,手轻轻抚弄,不禁记起容若的诗,脱口而出,“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在那千年前,我还是个学生。偏爱容若的词,有意无意总是把玩他的词集。那时爸妈总嘲笑我,“哪有人家的孩子还如此嗜词,若早生几百年,在古代肯定是个才女了。” 岂料一句玩笑竟成了真。我一梦成了风月国的公主,为一不受宠的妃子所生,从小受尽欺凌。如今身负重任,去雪日国和亲。这是一个架空的大陆,名为武德。整块大陆有数十个国家,两个大国风月国和雪日国,几百年来争锋相对。其余的小国皆是朝秦暮楚之辈,难成气候。 风月国在南,占据天时地利,可是军队营务废弛,统治者奢侈腐化,朝廷上百官争名夺利,置百姓于水火之中。十年来,两国交战,无不风月国战败。局势风起云涌,但明眼人已看出端倪,如今风月国已是蚁穴溃堤,到和晚清有得一比。古代那些能用的技俩也都用上了。垓下之盟的屈辱早就让风月国人心寒。如今也就盼个战停,哪国胜也不重要了。 我本是性冷之人,置于亲情最廉价的皇家,也只求个明哲保身。今生所求的不过是离开皇宫,过平静的生活。不关我的事,也从不插手。可那次出宫,看到皇城内满是流离失所的人。一丝恻隐之心,不由泛滥。 彼时两国息战数月。雪日国的皇帝在战时染病,如今撤回国都,只留下五千人驻守边疆。虽如此两国剑拔弩张的形势并未改变。 我回宫,便去了乾龙殿,通过公公的传报,我才得已拜见我名义上的父皇。他虽生我,但却从未尽一位父亲的责任。 我盈盈跪下,双手合地“儿臣参见父皇。” 敏孝帝,老太龙钟,身着黄袍,却难掩衰败气息,他脸色腊黄,双眼无神。看见我,一脸不悦,“你们不好好呆在宫中,来这,有何事?难道还嫌朕不够烦?”他气闷地把桌上的奏章全甩下地。旁边的太监已吓得全跪倒,“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我面不改色,直视孝敏帝“儿臣知父皇日理万机,不忍父皇辛苦。”他面色微微一缓。我又接着说:“儿臣身为父皇的孩儿,恨不是男儿身不能杀敌抱国。北蛮猖獗,害父皇殚精竭虑,是儿臣无能,是儿臣不孝。”声泪俱下,到也受用。敏孝帝已迟笨地起身,扶我站起“原来是婉儿,难得你有这份心,到比你那不争气的皇兄不知强了多少倍”我哽咽道:“皇兄也是身不由己。如今大敌在前,儿臣有一计可试” 他浑浊的眼睛一亮,“皇儿快说,若是能够阻止北蛮入侵,你就立了大功。” 见他急不可耐,我的眼底泛过一丝冷嘲,很快不现。 我徐徐道来“儿臣听说雪日国君久病不愈,现在正诏告天下,重金找寻神医。儿臣小时病重,得一高人相助,他教儿臣医术,儿臣也得其真传一二。父皇可让儿臣去雪日国,必当趁治病之机,要求他们撤兵、定和约,以换得风月一国安宁。”“就算不行,也可赢得喘息的时间,让二皇兄和阮将军重整军队。” 他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就像枯死的杂草中燃起的火光,“好,如此甚好。” 可是我忽视了帝王家,亲情凉薄的程度。我被卖了。作为和亲的公主,作为赠送敌国的神医,作为求和的礼物…… 第二章 万里西风瀚海沙(一)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知君此际情萧索,黄芦苦竹孤舟泊。 烟白酒旗青,水村鱼市晴。 柁楼今夕梦,脉脉春寒送。 直过画眉桥,钱塘江上潮。 洛儿推帐出来,大惊小怪,“公主,天这样寒,快些进帐…”她又没好气瞪着季月明,“季统领也真是的,若是公主生了病,看你如何担待。”我苦笑着说:“你到把我当成了弱不禁风的主了。洛儿,看本宫把你宠成了什么模样。” 洛儿骄脸一红,小声嘟哝,“奴婢还不是为了公主,外头风这般大。。。。” 也不知几时她跟文嬷嬷学得这般罗嗦,秀眉一皱,忙打断她:“洛儿,你瞧”我把梅花往她眼前一晃,暗香阵阵,她一脸惊喜,很快地她回过神,趁我不注意抱过梅花,欢喜道:“奴婢这就去把花插上。”话刚落,人已早没了影。 我一阵苦笑,抬起头正对上季月明好奇的浓眉大眼,还充满玩味。故意沉下脸:“你们现在谁都到我头上了。看本宫哪天心情好,立一堆的规矩有你们好受的。”他见我气鼓鼓的模样大笑起来。他的笑很干净。 忽然他停住笑,面色冷峻,把我揽在身后,轻声说道“公主别怕。”我点点头,一脸释然。“季哥哥,你小心点。”他握起剑,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不久数十名侍卫便来保护我。我进了帐,感觉异样的安静。 抬眸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我一惊,下意识地想往外跑,但他已欺身上前抱住我。我微微挣扎,便也放弃。“流川,你又是何苦?” 他不语,只是把头靠在我肩膀上,许久才说:“我带你走!”一脸坚定,固执地盯着我。望着他消瘦的面孔,我心口一痛。 “你不要逼我。”我摇头,强忍住眼中的泪意“流川,你放过我。有些事回不去了” 他看着我,眼中是分明的痛,浓得化不开。抓住我的双手,颤抖却不容置疑:“我不会放手。婉初,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我们走。” 阮流川,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此刻却像一个孩子般固执。我很想笑,弯上去的嘴角却戛然而止。 我努力让自己淡定,生硬地说道“阮将军,又何苦让温玉姐姐独守空闺。你求的不应是我,而是温玉,她已是你的结发妻子,而我们……我们只能是陌路人”话完我已是心痛得无法言说。就像当初听到父皇赐婚的旨意,看他成婚一样。我以为前世被情所伤,这一世我会学乖。却还是沉溺在他的温柔宠爱里,到头来也不过镜花水月一场。我对自己说,却不在意还是在意. 又有人入帐,我抬头正对上二皇兄探究的目光,一慌,推开他,站在一边,颤抖地喊道“二皇兄”。他身后跟着季月明。 他也是一脸倦意,但目光锐利,一身黑色夜行衣,难掩王者之气。他瞟了眼昏睡在榻上的洛儿,眼睛微眯,“婉妹跟我们回去。”他虽随意一说,那气势却有如千军万马。我心下一沉,却也镇定,“多谢二皇兄好意。但婉初去意已决。” “婉妹,你本是恬淡安然之人,又何意趟这浑水?这些事有我和流川就已足够,不用牺牲你。我会让洛儿代你去。”他不由分说,毫无商量的余地。表情虽温和,但眼神却仿佛能把我刺穿千百回。阮流川也感觉出他的怒气,已把我护在身后,“二殿下,婉儿不懂事,臣会说服她的。” 他冷哼,“流川何必担心,婉儿是本皇子的亲妹,又怎么舍得伤害分毫?”眼里是笑意,却没有一丝温度。“婉儿可是抱怨为兄逼流川娶了四妹。这也是形势所迫,陈妃的哥哥手握重兵,我们拉拢他也是百利而无一害。”二皇兄似对我解释,其实也是在分清利害,言下之意是要我顺从。 至小便知,二皇兄非池中之物,如今更有取太子而代之势。他也是极冷的人,但对我却也百般呵护与忍让。 “婉妹不敢”我虽说如此,眼里却是万分幽怨。手在袖中已握成拳,指甲没入,那丝痛却让我万分清醒。“事已至此,婉儿在国都真已呆不下。我只祝福将军和姐姐百年好合。” “婉儿,你明知……”阮流川低落的声音传来,我心忍不住一颤。却仍旧大声说道,“婉儿,是自愿出嫁,已是无缘,相见也是折磨。求皇兄恩准。”便直直跪下。“婉妹,你怎如此固执,也罢也罢。你们也是有缘无份。流川,我们回吧。”二皇兄一挥手,转过身,无奈地命令道。 阮流川的眼中满是挣扎,最后化为绝望,他慢慢松开紧抓住我的手。有不甘,却也化为消无。“我以为有我的心就够了……我……算了,婉儿我后悔了,可迟了。”他有些语无伦次,猛地往外跑去。在他转身的那刻,我看到他眼角的泪,我几乎就要喊住他,但又想起温玉含泪的眼。生生把话压下,硬扯出丝笑。 “你好自为之。”二皇兄淡淡提醒道,却也叹了口气,“我们就连夜赶回了”他起身,走到季月明旁边,“本殿下就把妹妹交给你。你须护她周全。”季月明跪下,双手抱拳,“奴才定不负二殿下。” 帐外马嘶叫,我等人远去,才急不可耐往外奔去。却只看到两个一黑一白的身影,很快再也不现。我扑倒在地,隐忍的泪不住泻下。“流川,流川……” 或许爱或许不爱,最终也成了两条平行线。 知君此际情萧索,黄芦苦竹孤舟泊。 第三章 万里西风瀚海沙(二)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 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 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 我受了寒,许久未发的旧疾趁机复发。我和流川的相识也源于我的病。那一年我六岁,他是阮尚书的闲散公子,一日进皇宫,见我被其他的姊妹欺负。利用他俊美的脸蛋,保护了我。当时我身怀重病,母妃已经被人害死。孤苦伶仃,眼里却十分倔强。他是神医段无痕的入门弟子,一见我便知我身怀绝症。于是他带我去见段无痕,此后也成了我的师傅。因他与二皇子交好,皇兄也便对我多加关照。他像一抹阳光,照亮了我的黑暗。而在我十六岁的今年,他温柔地说,“婉儿,今年我一定把你娶进家门!” 事与愿违,敏孝帝下旨赐婚,他娶了风月国最美的女人温玉公主。他大喜的那天,我一直立在外面,十一的大雪铺天卷地袭来,我冻得失去了知觉,病了一个月。洛儿带我出城散心,我才猛生离开的念头。我真的无法忍受这一切,所以只能选择逃离!十一月,他成了别人的夫;十二月,我成了和亲的公主!也许本无缘,奈何情却深。 先前配制的药丸未带,如今又是赶路,许多药才都配不齐。洛儿和季月明也慌了手脚。我昏迷数日才转醒。洛儿边用热水捂我的脸边哭:“公主,你终于醒了。”我强忍头疼,瞪着她,“你公主还死不了。哭什么哭” 她嘟着嘴,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越发大声。“呜呜……呜呜……公主,公主,洛儿还以为你醒不来了。”这次和亲,我近身的婢女,只有洛儿和文嬷嬷。洛儿十岁跟我,活泼天真,遇到什么事比我自己还急;文嬷嬷先前一直服侍母妃,是我的奶妈,母妃死后,待我更如亲生女儿。 我一脸黑线,忙推她“本宫这不是醒来了。你再哭,真要死了。” 她抬起头,想止住哭声,又止不住,结结巴巴地说,“你……说的是什么话!奴婢……可要……跟文嬷嬷说了。” 季月明进来,看我已醒,欣喜道:“公主,你可醒了。雪日国已派使者来催,我们快些动身吧。” 洛儿起身,拦住他,不悦地大囔:“公主才醒,也要休息半天,否则她身子如何受得了。” “洛儿,本宫没事”我忍住眩晕,转向季月明,“我们就出发吧。” 他点头,走过来把我抱起,“得罪了。”然后大步向外走。其余几百号人,早已整装待发。车子排成一条龙,立在旁边的宫婢和侍卫,一脸凝重。万里冰封,天上雪花飘飘。一望无垠的银白。“参见公主。”一行人见到我全部跪下,“公主千岁。”我抬手示意他们起来。迎面的文嬷嬷立马过来扶我上马车。 马车内温暖如春,把外界的严寒阻隔开。我靠在暖垫上。用毛毯紧紧裹住自己。文嬷嬷又添了两个暖炉。“公主,可还冷?”适时洛儿双颊红通通地上了马车,怀里揣着那半树梅花,她搓着冻僵的双手,“冻坏我了。”“洛丫头,大胆。在公主面前还敢称我。”文嬷嬷一脸严肃,嘴一抿。洛儿吓得缩了缩,怯生生的望着我,委屈地叫道:“公主……” 我摇了摇头,“文嬷嬷,本宫有些饿了。”“奴婢这就下去为公主准备。”她还不忘瞪洛儿一眼。她刚下马车,洛儿便淘气地吐了吐舌头,赶忙坐到我旁边,“还是公主好。” 我微微笑笑,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就栽了下去。洛儿眼明手快,及时扶住我。“本宫没事。”我安慰她,但心里也呐闷,这次发病来得太突然。 我吃下文嬷嬷端上来的糕点,便闭目养神。在马车上颠簸了半天,半睡半醒之间,听到一片打斗声。我迷糊地问:“洛儿,外面发生了什么?”用手敲了敲酸痛的头,勉强睁开眼。洛儿一脸惊恐,“公主,你醒了。是雪日国的人。” “天鹰帝应当病情加重了”文嬷嬷冷静地分析道。 “也是,我们耽搁了这么些天,再不快点,就功亏一篑了。” 我掀开车帘正要下去,洛儿忙拦住,有些难为:“公主,外面危险……” 我竟又看到那个身影,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愣了半响,还是下了马车。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他双眼猩红,一脸憔悴,双唇紧抿,手握长剑,剑梢已有几滴鲜红,一袭白衣却清洁如初。他挺立在那儿,清瘦的面孔带着我从没见过的固执。 在离他们相争的不远处,立着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年,身上却有一股凌厉之气。 季月明见我上前,“公主。”我有些木讷地推开他,直直向前走去。很多往事在眼前翻涌,“流川哥哥,你来送我?” 他怔了怔,随即温和一笑,“不,我是来带婉儿回家。” 我也笑了,“可婉初不想回去。” 他向前靠近我,伸手轻轻擦拭我不经意滑落的泪:“婉儿要走,除非从我身体上踏过,可好?”他微笑着把剑递给我。 我轻轻点头,轻轻说:“好”。握住剑,闭上眼,狠下心,向前一刺,只听见他一声闷哼和后面一阵抽气声。我后退一步,慢慢睁开眼:“我没让流川哥哥失望吧” 他的嘴角依挂着那丝如春风般的笑,点点头,猛地吐一口血,向后仰去。 我转身淡淡吩咐道:“季统领安排两个人,送阮将军回皇都。” “奴才听命”季月明赶忙弄了量马车,遣了两人送走他。这一剑,应该不会伤及性命,我习医,已经避开了重要部位。此一别,应永无相见之日。心已痛得麻木了,流川,你恨我也罢,婉儿只想你好好活着。 身后传来一阵击掌声。“好,好,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让本王大开眼界,若不是王兄病急,本王还真想与婉初公主寒暄几句。哈哈”那少年骑马走进我,居高临下。他就是雪日国的安国王,是天鹰帝的胞弟。两人情意深厚,如今更是迫不及待的赶来。 我也莞尔一笑,“多谢王爷抬爱,本宫只是一介弱质女流。如今深处异国他乡,还望王爷多加照顾。”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 “你若能治好王兄的病,本王自会保你平安无事。如若治不好……”安国王双眼危险地眯起来,话锋一转。“废话少说,你现在就跟本王回去。”他甩下长鞭,一收,我只觉腰上一紧,整个人便腾空,稳稳地落在他的马上,还没回神,他就扬鞭,疾驰而去。我五脏六腑一阵沸腾,晕死过去。 第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我应当庆幸我还活着,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快马加鞭,简直要了我半条命。我好歹也是个女儿家。被一个小我四五岁的孩子欺负成这样,熟可忍,士不可忍。安国王澹台安轩,决不放过你! 此时我顾影自怜,浑身像散了架,又像被大卡车碾过。我皱着眉睁开眼,却对上那双狠厉而妖冶的眼睛,心脏都吓得要休克。 我正处于一座宫殿,很空旷。简洁大方,没有金碧辉煌,却天然一种皇家气势。 我记得我被抛下地,而此刻还是躺在地上。并且我全身湿透了。不难想出这安国王为弄醒我竟用水泼我。我也做了十六年的公主,虽不受宠,却也没人敢对我不敬,如今嫁到雪日国,也不是给人做牛做马的。 “你这个病秧子,终于醒了。”头顶上传来浓浓的不屑。 我仰起脸,冷冷说道:“王爷,可别忘了我是风月国的公主,待天鹰帝醒来完婚,我也是一个皇妃。” 澹台安轩脸一沉,伸手狠狠抓住我的头发,迫使我跟他直视“你可真是幼稚!你认为本王会把你这种狠毒而又愚蠢的丑女人留在王兄身边。你也太不自量力了。” 小小年纪城腑竟这样深。真让人不寒而栗。可我也不是吃素的。我猛吸一口冷气,却临危不乱。“王爷估计那时也由不得你。”他又把我甩下地,气愤地吼道:“好一张伶牙利嘴。本王就拭目以待。看你如何逃出本王的天罗地网。”他大笑而去,却回头“婉初公主,你就休息片刻,等下就去医治王兄,若他有事,本王要风日国陪葬”好狂妄!等我二皇兄登基,你休想风月国再任人宰割。 我沐浴完,再用完膳,安国王就领着一班人风风火火赶来。不由分说,就拖我走。穿过几重宫殿,我被带进宇天宫。这是天鹰帝的寝宫。宫内很静,倒不是无人。殿外跪满了一群太医。宫内又跪着一群美丽的女子,应是他的妃嫔。这也是一群可怜的女人,若天鹰帝一死,岂不是要守寡。我摇摇头,阻止自己悲天悯人的情绪再泛滥。 安国王扯住一个太医问:“说,王兄到底如何了?” 那太医全身发抖,吞吞吐吐地说,“回王爷,皇上一直未醒。”他一脚踢倒那个太医,“养你们一群饭桶有何用?”说完已快步向前走去。我也刻不容缓跟上。层层罗帐后,放置一张雕刻着龙凤的大床。床中躺着一人,面无血色。虽病多日,却不难看出是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充满凌厉与阳刚之气。 我的心没来由一紧。呵呵,我竟想起前世那个先负我又为我而死的郭希阳。不相似的脸,却给同样的感觉。 “若爱,如果有来世,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好想……” 我晃了下头,避免自己再深陷进那个梦魇。安国王忽然抓住我的手臂,往前猛地一拉,我重心不稳,摔向床边,头狠狠地撞了下。“你快看!王兄到底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天鹰帝的模样,仿佛下刻他就要离开。我从没有那样失态过。有些发怔有些心酸还有些恐惧:“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未及时医治,导致伤口发炎。高烧不退,已伤及肺。天寒地冻,又染风寒。天鹰帝一定觉得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并未把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角略带紫色,若本宫没猜错,天鹰帝还被下了毒。”他们都盯着我并未出声。我忽而搭上他的手,脉相时强时弱。敛下眼,道“不过还好,毒素并未侵入心脏。待本宫给他施针,祛除体内淤血和毒素,就无大碍。” “你们先退下,病人需要休息。”我面无表情地命令道。那些妃嫔们有些不甘地面面相觑。安国王瞪了他们一眼,她们才不情愿离开。 “你真有办法治好王兄?”他有些紧张地问我,眼底燃着急切的希望。不再有不屑,对王兄的关切已经掩盖了他年少的倔强与强装的霸气。 我不满地撇撇嘴“本公主有信心。但请安国王守信。” 他忽然妖冶一笑,“你已在本王手上,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那你也应该看出我的能力。到底是我的命重要还是天鹰帝……”我在打赌。他转过身掐住我的脖子,眼睛里是黑暗的狂风暴雨。咬牙切齿:“你敢威胁本王?” 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只是瞪着他双手抓紧他的手,却还是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这个冲动狂。我难道要死在这个架空的大陆吗?不,不,我不能死。临死前的挣扎显得那么微弱。可我还是不想放弃。“你,你先放……下……我,有话……好…….好说”我拼命挤出几句话。但他已是发怒的豹子。根本听不进。“咳咳,咳咳”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声音,“安轩,是你吗?” 安国王浑身颤抖,手不觉一松。我也趁机挣脱。远离他,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我的脸已一阵苍白,止不住咳嗽。 第五章 残雪凝辉冷画屏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那日昏睡中的天鹰帝的呓语唤拯救了我,年少气盛的安国王,急急忙忙奔到他床前,激动地喊了几声,“皇兄,皇兄”,却并无回音,偌大的宫殿响彻着他悲凉无助的声音。我见他扑到在天鹰帝的床前,低着头,许久不语,突然爆发出几声隐忍的哭声,哭得我心很疼,忘记了脖子上的痛。他也只是十三岁的少年,一身勇武,奔赴疆场,扬名千万。但他唯一的兄长却久病不愈。想必是绝望吧。 我呆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哭。很久后才低声说:“安国王,你姑且放心。只要我婉初还在,就定当竭尽全力保天鹰帝无恙。”他猛地抬头直视我,嘴冷冷地一抿,“如此甚好!如若不然本王要风月国陪葬!” 他应觉得在我面前哭十分丢脸,一甩袖子就离开了大殿。不久一群人诚惶诚恐地进来,朝我跪下,“参见婉初公主!今后奴才们听从公主殿下吩咐。” 我优雅地站起来,一挥长袖,安静地说:“陛下病情十分严重,需要静养。半月之内不允许任何人踏进宇天宫。”我随意指了三个婢女,“你们三人留下,其他人守在殿外,听候差遣。”他们埋首答应,纷纷出去。只余下三名婢女,重新跪倒,“奴婢拾翠”“奴婢拾月”“女婢拾兰”,一起说道,“请公主吩咐”。 我注视她们良久,看她们衣着不凡,仪容颇俊,心了一二。缓缓说道,“陛下久病不愈,身体十分虚浮。拾翠,你先去准备热水,等本宫给陛下施完针,马上沐浴,活血经脉。拾月,你且去太医馆抓几副药来,煎好。拾兰,你留下助我。” 我给拾月写了两副方子。待她们走后,我又重新来到天鹰帝跟前,搭上他若有若无的脉,烟眉一敛。他的病情比我想象中的复杂、严重,虽有把握治愈,但也不敢掉以轻心。我命拾兰拿来银针,细细地刺在他头部的各个穴道。半柱香后拔出,一看,每一根银针发着淡淡的青绿色。不仔细看根本无法看出。拾兰惊呼,“剧毒!”瘫软在地。 我瞟了她一眼,又仔细地端详手中的银针,“下毒之人果然高超,一般的银针根本看不出。……”我回头再仔细看了一眼天鹰帝,“莫非……”我跑过去,拿出他的手,看到他的指根微黑,再看了一下他的耳背,同样有几点黑色,很轻很淡。“难道是……”石荆花毒。此毒剧毒无比,发作悄无声息,只像一般风寒,倾人骨髓,杀人无形。 我低头沉思良久,心中一片麻乱。救还是不救?殿内很安静,只有天鹰帝浅浅的呼吸。那么浅,那么艰难。我看着他的病容,棱角冰冷而顽强,眉目如峰直插进发鬓。双眼紧闭,脸色暗黄,但仍然难掩王者之气,就像二皇兄一样天生就是王者。 我很想救他,但他是二皇兄想杀的人。石荆花之毒,是我在宫中为自保而在百种毒花之中提取出来的,后因局势汹汹,太子几次想害他,才赠与他,已备不时之需。此毒一打开,有一股明丽的清香,凡闻过的人都会中毒,如偶感风寒,实则厉害无比。 他长得很像郭希阳,相似的轮廓,但气质截然不同。一想到澹台安轩,我心中一痛,也罢。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将因我而死。是我制的毒,也该由我来解才对。 我吩咐拾兰,扶天鹰帝坐起来。脱去他的上衣,露出他健美的上身。而他的后背,是纵横交错的箭伤刀伤。拾兰见我一惊,小声道,“先皇忌惮陛下功高盖主,派太子建围攻陛下。陛下一手护着七岁的安国王,一柄长剑杀死千人。后国舅引救兵到,一举攻下都城,才改朝换代。那次陛下也深受重伤,近年又在边疆奔波,大大小小的伤疤,数不胜数。”我默然点头,他的背就像一次次刀光剑影,触目惊心。许久,我才找准穴道,给他施完针灸,里衣全湿,手心都是汗。 我从怀中拿起一把小刀,暗自忖度好位置,在天鹰帝的手腕上划下一道口子,黑血如注。拾兰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公主你……”“怎么了?见本宫拿刀吓着了吧?”她还是盯着我。我摇摇头,却不再说话。而这时,拾翠已经进来,“启禀公主,热水已备好。”我点头,撤去他身上的银针,让她们二人把他扶进热水中。后拾月捧着药来,大惊失色,“韩贵妃领着一批人在门口吵着要进来。”“安国王呢?”我淡淡一问。“出城去了。” 我立起身,甩甩衣摆。“你们在这儿好好看着,水不能凉。等陛下耳中有黑物流出,立马把药倒进水中。”我转身,“本宫且出去会会韩贵妃。”我走出宇天宫,阳光正好。一群衣着明媚,盛装打扮的女人,立在那儿,如姹紫嫣红的春天。 为首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衣着华丽,头上的凤翘随着她的动怒,一摇一摆。身体丰满而轻盈,气质如花中牡丹。此刻她正踢打守门的侍卫。“该死的奴才,等皇上醒来,本宫定要了你的小命!”姣好的脸蛋,即使生气也我见犹怜。 我静静地走出,朝她恭敬鞠了一躬,“娘娘,何必如此动怒!”她不屑地看我一眼,冷哼道,“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跟本宫说话!来人给本宫拖下去,立即杖毙!”身后其她妃子,也在唧唧咋咋说话。有一个娇小,头着一朵玛瑙的女子,走到韩贵妃面前,“姐姐,妹妹们都知道姐姐为皇上着急,但如今来了一个能救陛下的人,姐姐要冷静啊!” 我仍莞尔一笑,“本宫知道贵妃娘娘情急失言,但各位娘娘都盼着皇上龙体康健!现在正在治疗,容不得你们在此撒野!安国王回来,也不会罢休的!” 韩贵妃冷冷地看我一眼,“你,一个敌国的奸细能治什么病?莫非想害皇上!” 我失笑,“这样明目张胆地谋杀,本宫消受不起!还是请各位娘娘回去,等陛下龙体恢复,定会知道你们今天的真心。”我转身离开,韩贵妃气得跺脚,在外闹了很久,才心有不甘地离开。此后的几天,我照常给天鹰帝医治,为了就近了解他的病情,衣不解带守候在他身边。他的皮肤因多日浸泡,已经脱皮,面目狰狞。 第六章 若问生涯原是梦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湿云全压数峰低,影凄迷,望中疑。 非雾非烟,神女欲来时。 若问生涯原是梦,除梦里,没人知。 那日,我坐在窗前抚琴。我的琴技一般般,只是无聊兴起。弹了一曲《望花月》,琴音切切,不觉染些悲伤的情绪。抬首,就陷入了一双黑如深潭的眼眸里。原来他早已醒来。这样的感觉很糟,他是一国之君,我是敌国之女。“你的琴,很烂!”他皱了皱眉说,分明带着些厌恶。脸色苍白,平静如冰。 从前阮流川就经常数落我,因而早习以为常。我苦笑,“这个我已知道。此琴,只为我自己。”他打量我半会,没出声。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给他号了脉,“皇上,病情已稳定了。三天就可以痊愈了。只是中毒颇深,身体较虚,还需好好调养才是。” 他淡淡地瞅着我,冷冷地问,“你是谁?”我刚想回答,“…….”“公主,公主”洛儿喊着,就从门口飞了进来。季明月在身后。后面跟着安国王,他望着我,眼里有淡淡的笑意。 安国王立马上前,“皇兄,你终于醒来了。”天鹰帝点点头,“轩儿,朕好了。”声音还些许微弱,但很坚定。 季月明拉着洛儿,朝天鹰帝跪下,“风月国使者季月明参见天鹰帝,祝天鹰帝福寿安康!”洛儿也照着季月明说了声,不等他发话,就直接跑到我跟前,“公主,我们怎么也追不上你!这几天真的把我急死了!”说着就要哭起来,我十分头痛。而天鹰帝也扫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那么你就是风月国的公主。”“和亲公主!”安国王补充了一句。之后我就看到天鹰帝冰冷的脸上露出更加嫌恶的表情。 季月明和洛儿以及随同我来的一群人被安排在驿馆。而我并没有被同意离去,所以依然在宇天宫。天鹰帝长年练武,身子极好,恢复得很快。我每天除了伺候他喝药,就无所事事。他的确是个明君,刚醒来就开始看奏折,时时眉头紧皱。作为一名医者,我应该劝他好好休息。但不知如何开口。在所有人的眼中我是一位和亲公主,这本身就被人歧视。 我知道天鹰帝的宫殿中有一间书房,里面书如瀚海。我经常就钻在里面,静静地看书,静静地看着阳光从雕花的窗户里倾泻进来。我知道这样安静的日子不会很久,但我很珍惜。无论前生还是今世,我想这一直是我人生的追求,尽管徒劳无获。 我在暖暖的阳光中埋在一堆书中睡着了。醒来时已是黄昏,地上有一条狭长的影子,然后抬头对上一双如黑夜般的眼睛。我沉默,静静地看着他,落日的余晖照得他的面部线条有些柔和。他嘴角忽而上挑,狭长的眼中带着一丝凌厉。我怕他。从一开始我就知道。 “朕像阮大将军吗?”他冷不丁地一问。我有些恍惚,或是有些措手不及。“阮大将军娶了你们风月国最美的温玉公主,你不想看见他们郎情妾意,所以主动和亲。对吗?婉初公主。” 我转身要走,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即使久病初愈,力道依然很大。“怎么,被朕说中心事,就想逃?”他突然凌厉地大笑起来,“婉初公主,既来之,则安之。” 半夜醒来,耳边还在回想着澹台凌轩的话,我想我着了魔。我曾想如果我跟他谈条件,看在我救过他一命的分上,可不可以许我一生安宁。但我也明白,每个君王都不喜欢与人交易。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澹台凌轩的病也已经痊愈,也到了我该离开的时间。韩贵妃也在那天早晨来到,扑到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又一边用恶狠狠地眼光瞪着我。我收拾好,就来到他跟前跪下,“皇上的病已无大碍,请皇上允许婉初离开。” 他正搂着他的宠妃,似乎没心思跟我搭话。我便再大声重复了一遍。韩贵妃已是恼羞成怒,“没看见皇上正忙着吗?哪来的贱奴才!”澹台安轩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倒有坐山观虎斗之势。我也恼及,“皇上龙体初愈,节制才好!”他一愣,韩贵妃也一愣。然后他大笑了。 我的日子还伴着宇天宫的日落日出。那天我在帘后,天鹰帝在前堂接见季月明。我听到他说,“为了两国百年交好,也为了感谢婉初公主的救命之恩,择日大婚,封号婉妃。”我没看见季月明脸上的失落,甚至有些迷迷糊糊。我不想留在皇宫,里面的刀光剑影,我从来不想沾染。但我早已料到,却还是无法承受。圣旨过了一会就传来,我淡淡接了,就不再言语。后来洛儿被允许进来陪我,我亦神情索然。当初为了救人,丢了我的闲散日子,到底值不值?洛儿叽叽喳喳说一堆,满心欢欣雀跃,看到我眉头紧锁,不知如何是好。 傍晚时分,天鹰帝进来,我依旧在弹那首《望花月》。他坐在我对面,也不说话。直到我弹完,他才说道:“听婢女说你一日未进食,难道真的这么不情愿?” 我低头苦笑了一会,“本该如此,只是我自己不甘。” “你有何不甘?跟着朕,这天下都是你的。”他皱眉不解,抿唇道,神色颇冷。 “可是你却不是我一个人的。”我直直地望着他,波澜不惊地说。 他忽而站起来,“这是帝王家。你好好准备吧。三日后大婚。朕希望看见美如雪莲的婉妃!也希望雪日国每位子民都能看到!”然后转身而去,微微听到殿外李公公尖尖的声音传来,“起驾凤含宫!” 第七章 梦里云归何处寻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 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近来怕说当年事,结遍兰襟。 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大婚的那一天,阳光很澄澈,照着殿外的雪地一片银光闪闪。喜庆的钟鼓声响彻着整个雪日国,而我却觉得地动山摇。洛儿扶着我,一步一步地朝正殿走去,透过红色的盖头,我可以看见自己红色的绣花鞋,每一步都迈得那么不情愿,每一步都似乎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我不知道当初阮流川是以怎样的心情等待?红色的裙摆在光的明灭中来回,然后就到了。地上满是别人的脚,满是人声,满是喜庆的味道。而我却看不见自己未来的路。 迈上了台阶,澹台凌轩走了过来,朝我伸出了一只手。盖头底下的这只手将带我到何方呢?我不知。但还是颤抖着把手放在上面。他应感觉到了我的恐惧与无奈,感觉到了我手心浓浓的汗意,所以紧紧握住。我跟着他走,走到正殿的最上方,然后回身俯视下面的臣子,还有无数幽怨的妃子。天鹰帝不算沉溺于女色,但后宫依旧有佳丽三千。今天我是别人眼中的最幸福的女人,只有我知道,这种感觉像是到了地狱。身处后宫十七年,我看到的太多,懂的也太多。见过太多明争暗斗、血雨腥风,见过太多,才不想走进。 仪式很长,很久。头上的凤冠沉重得犹如我当时低沉的心,昏昏沉沉,是我当时唯一的感觉。当仪式结束,天鹰帝宴请百官,而我终于有了喘息。洛儿陪我回到永宁宫,也是今后困住我一生的地方。顾名思义,永宁,两国永远安宁。若我真的能够换取,也是值的吧。 宫内依旧是喜庆的红色,很浓很重,让人窒息。红烛高照,而我就坐在那。我的手可以触到床上的红枣、莲子、桂圆,我能感受到这样的本应该幸福的气氛。夜很深的时候,外面才安静下来。天鹰帝一进来,就带了浓重的酒气。几分醉人。他喝退了下人,走到我身边躺下就睡了。我长嘘一口气。自己扯上血红的盖头,扫了他一眼。便坐到桌子上自顾吃了起来。我很累,很饿。我的样子一定很粗野,大口大口地吃着,还拿着酒壶往嘴里灌,我也想喝醉吧。 那一夜我醉倒在地。第二天清晨,侍女们鱼贯而进时,就看到我满面通红地半靠在凳子上。天鹰帝正坐在床边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并未说任何话。任由她们给他洗漱后,从我身上跨过,去上朝了。新婚之夜,我被冷落就传开了,沸沸扬扬。 我来不及忧伤。洛儿摇醒我,分明带着哭腔。“他们要回去了,要回了。”我一个激灵醒过来,就衣裳不整地往外奔去。登上城楼,我看见了那个浩浩荡荡的队伍。骑着高头大马的季月明朝我挥手,地下的卫士也朝我欢呼。那一日,风雪大作,我的红色嫁衣像一面战旗在城楼飞扬,呼呼作响。我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离去。然后倒下,倒下。 我病了,三天未醒。皇宫里的谣言纷纷,风月国公主新婚失宠,积郁成疾。天鹰帝未曾再入永宁宫。倒是安国王下了朝经常过来。我那日醒来,看到的就是安国王那孩童一般的脸庞,凌厉而邪魅。他说,“你现在成了皇嫂,本王也不敢欺负你。倒是你自己不争气,病了。外边都说皇兄冷落你,但问你自己的心,倒不是你自己不情愿吗?” 我看着他,勉强而笑。“当初我也只想着救天鹰帝,然后两国交好,免得生灵涂炭。到如今都不知道,怎就不明不白成了你皇嫂。”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雪日国可胜过你们风月国千百倍。你就安心住下。本王念在你救了皇兄,定不为难你。”安国王说道。 我要摇摇头,“生在帝王家已不能避免,可继续在帝王家争来斗去,我实在不愿意。” 他叹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事已至此,由不得你。” 安国王说得对,事已至此,由不得我自己,所以我只有倘然面对。 韩贵妃开始还经常过来数落我。见我不太搭理,天鹰帝也不宠爱,慢慢地也就遗忘了我。而那天在韩贵妃面前劝说的女子,也就是刘婕妤倒经常过来。她活泼开朗,虽不如韩贵妃受宠,但也经常受天鹰帝临幸。 在太医的调理下,我的病渐好。虽说自己也有些医术,但心结难了,终未能痊愈。我终日闭门不出,只呆在永宁宫中。永宁宫内有一个独立的花园,后靠一个小湖。环境十分幽静。宫内不受宠的妃子总是被人欺负,但我的陪嫁很多,身处深宫,应该终生也用不完。陪我过来的,如今剩下的只有洛儿和文嬷嬷。还有两个奴婢水儿和杏儿,一个公公武安,分配在在下房,我也很少见到,但我对人一向大方,永宁宫中一派安静。外面的风吹草动几乎不在我关注之内。我喜好的东西很多,琴棋书画,虽不精通,倒也略知一二。从风月国带来的那一箱书籍,是我的最爱。生平认为最幸福的事就是坐在窗前看书,喝着洛儿泡的茶,品着文嬷嬷做的香酥饼,已足也。 我相信这份平静的日子,是经过天鹰帝的暗许的,所以我始终感激。 第八章 春丛认取双栖蝶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决。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 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再见,似乎是半年之后。我躺在花园中看书,洛儿正在给我扇扇子,文嬷嬷在做女工,说要做一副刺绣当我生辰的礼物。拾翠风风火火跑过来,险些被洛儿养的花猫吓到。她上气不接下气,满面通红,急急说道,“婉妃娘娘,大事不好了。韩贵妃怀了身孕,如今不知吃了啥东西,昏迷不醒。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皇上请娘娘过去。” 人命关天的事,我也不敢含糊。也不管自己穿了什么,就跟着拾翠跑到凤含宫。我大门不出,对这个皇宫还十分陌生,甚至连宇天宫也不知方位。我赶到时,天鹰帝正坐在韩贵妃的床边,门外跪着一群太医。他的众位妃子也挤在一边。看见我都愣了愣,有些妃位比我低的,都忘了给我行礼。安国王也在,看见我,就扑哧一声笑了。一直以严肃狠辣著称的他,一笑真令人不寒而栗。天鹰帝听见他笑,有些不满,刚想回过头责备,就看见了我。 半年未见,感觉更加疏离。他整天忙于国事,有些消瘦,却更加清俊。见到我,就一直打量我。因为平时我大门不出,穿着也很随便,今天更有过之不及。现在的我就是披头散发,身穿宽松的浅绿长衣,腰系长流苏,脚着淡紫的绣花鞋,全身上下只有发间别着一朵半开的月季,没有半分身为帝妃的模样。也难怪安国王一见到我就大笑,而天鹰帝却一脸深沉。连我给他施礼,也许久未叫我起来。倒是刘婕妤倚在天鹰帝身边,笑着说:“陛下,还是快让婉妹妹起来吧。韩姐姐还病着呢。” 他才收回眼神,淡淡地道,“婉妃快平身。”我起身过去,为韩贵妃号了脉。突然头疼起来。韩贵妃中的是十日沉睡散,是我闲来无事调配的。这药也只有永宁宫中的人知道,如何会被韩贵妃碰到。我确实有些迷惑。天鹰帝看我眉头微蹙,紧张地问,“爱妃,可有大碍?”我摇摇头,“皇上请放心,韩贵妃只是误食一些东西。等臣妾开几位药,疏解一下就会醒来。”他长舒一口气,“如此甚好!”脸上又有些清冷。 我留下了方子,对韩贵妃的侍女嘱咐了一番,就要告辞回去。不想安国王提议说,“皇兄,你近来精神也不大好。要不趁今天一起去永宁宫坐坐。婉皇嫂的花园可美了,里面有几株兰花,如今开得正好。一般人还养不活。”天鹰帝扬眉道,“如此甚好!”嘴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我实在有些窘,但他俩兄弟已走在前,只好跟在后面。 “皇兄,婉嫂子的穿着是不是很另类?”安国王没话找话。天鹰帝直直地往前走,忽说道:“看着可人。”一路上安国王还随口胡说,但天鹰帝不答,我也不应。 到了永宁宫,我其实有点头疼。因为宫内那一群人,我疏于管教,平日里也懒散惯了,不知今天又会出现什么。反正他们知道我安静的性子,从来觉得皇上这一辈子是不会踏进永宁宫了。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今天的永宁宫有点不同。各处都重新收拾过,几个人也都毕恭毕敬地站在那,这中规中矩的样儿,倒让我以为自己是客人。 他们早在花园里摆下了糕点,然后我真的心知肚明了,面上还依旧云淡风轻。我们一齐坐下,天鹰帝看着那几丛兰花,边抿了口茶说,“花很美”,眼睛却淡淡地盯着我。安国王笑嘻嘻地说,“皇兄,咱们皇宫里有这么多美丽的东西,你都不知道,看你这皇帝当得。”天鹰帝轻笑出声,“当初要不是为了你……”他们两兄弟感情确实很好。人家都说帝王都很寂寞,看来天鹰帝还是很幸运的。有一个这么不怕死的弟弟。也或者说,安国王是幸福的,有一个这么爱护自己的哥哥。二皇兄曾经对我也很好,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东西都在改变,都疏离了。 安国王话多,天鹰帝话很少,但不再紧绷着,眉眼也经常带着笑,暖暖的。我就这样静静看着他,觉得岁月如果是这样就很好。 安国王忽然说,“皇兄,婉嫂子这儿还有很多东西。”说着就拉起澹台凌轩仼室内跑。“我的密室!”我大呼一声,也跟着跑过去。 安国王对我这儿可是轻车熟路,所以我的宝贝全被他搬了出来。我房间内的侧面就是我的密室,里面是我的一箱书籍,以及半年来收集的各种文房墨宝。关键室内还挂着我画的画,各种花鸟图,其间也有人物图。一日洛儿说我记性不好,肯定我记不住天鹰帝的模样,我不服气,就画了一幅。画的是他批改奏折皱眉的场景。看来一切都是密谋好的。我有些懊恼,又跑了出去。 晚上,天鹰帝并未离去。我变得有些局促不安,特别是安国王离开前,投给了我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吃过晚饭,我就躺在我的懒椅上,闭着眼睛。天鹰帝还是坐在那里。空气很静,静得让我害怕。我突然气恼地说,“皇上,韩贵妃还病着呢,你快去看看吧。” 他看着我,叹了一口气,“你是真装傻啊?轩儿,跟你的那些下人弄的诡计,朕都看穿了。你还会蒙在鼓里?”他 又说道,“仗着我宠他,连下毒的事他也敢干!但朕不怪他。” 我仿佛猜到了他想说什么,站起来想往外走。他三两步,就追上把我抱住,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你在逃避什么?”他的眼神忽而变得有些人,有一种东西压迫着我。“我只想安静的生活。”我大声喊道,“,我母妃就是被人害死的,她什么都没做就成了替罪羔羊!所以我不想成为帝王的女人!”他更加抱紧我,“婉初,朕会保护你!”声音并不够温和,但却能人安定。 那晚的月光洒了窗前一地。半夜醒来,我以为自己做了个梦,往旁边看,澹台凌轩正安静的睡着。我才真的相信,这一切来得有些让我手忙脚乱。半年是够长,我也承认我会偶尔想起他,毕竟从那一刻起,他是我的夫,我的良人。这半年,虽然我从未见到过他,但是我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一直围绕着我,尽管我想忽视。但那确实存在 第九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此后,澹台凌轩夜夜留宿永宁宫。 而韩贵妃也与我结下了梁子,每次见到我总是趾高气扬,冷言冷语的。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天鹰帝每天都去看她,但很少夜宿凤含宫。我的平静日子真的到头了。看到我偶尔愁眉苦脸,他抚着我的脸说,“你这样,朕很心疼。”冷峻如他,实在难有温情的时候,但听到他说话我依然感觉很安心。 我依旧呆在永宁宫里,他下朝或改完奏折,就过来。有时一个下午我们就在相对无言中度过。我性喜静,他清冷。早起时,他有时兴起,给我画眉,那时我们彼此离得很近。他的眼中可以倒映出我平静如水的脸。他很认真,那种认真让我冷峻不禁。爱,或许很简单。我喜欢他给我画远山眉,淡如远山,就像生活,淡淡的却很真实。 我们最喜欢相拥在花丛中,看日出,看落日,赏月光。岁月静好。我曾经以为这就是我想拥有的,愿得一良人。白首不相离。 后来他也偶尔会去其他宫中。我虽渴望一份独一无二,但帝王之家,有三分真情已不容易,知足才能常乐。何况后宫之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一件太危险的事。 那日我正在煮茶,他走进来,冷峻的眉眼带着笑,一只手放在身后。“你猜我身后有什么?” 我沉思了一会,想不到答案,便去抢,“给本宫看看!” 他最后才拿出,是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根玉簪,由三朵兰花组成,清新脱俗。我爱不释手。“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见你喜欢兰花,便找了造了这枝玉簪。你可喜欢?”我点点头,“快帮我戴上!”他小心地把它插进我发中,然后拥我入怀,“很美!”夸人都很生硬,但我那时已经心满意足。 九月,韩贵妃诞下一名公主,赐号永泰。我也曾见过,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十分可爱。只是未满一月,就夭折了。我赶到时,已经断了气。天鹰帝那一段时间有些消沉,国事也十分紧张。安国王已不经常来宫中。我一直不问国事,一来是我的身份,二来我本是闲淡之人。 但我一直暗中调查永泰公主一事,发现永泰公主的衣服有问题,再追查下去,也知道一些。一晚上跟天鹰帝谈起,他并没有想继续追究的意思。“算了,就算抓到,永泰也不会回来了。”然后他望着我,“你为朕生个孩子,可好?”他的眼睛依旧很黑,深邃着闪耀着一抹光。 那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一场大雪掩盖了我的整个世界。我体寒,一到冬天就更少出门了。整天窝在室内,人也更加懒。洛儿和文嬷嬷已经在我为我备药。天鹰帝每次一进来,就带进来一股寒气,一身雪花。有时会给我带来一枝红梅。会让我想起一月份来雪日国的途中,同样的东西两种不同的境遇,两种不同的心情。无论被保护得多么好,我如期而至的旧疾复发。这是不治之症,但师父给我留下了配方,可保我平安度过余生,只是每到冬天我就成了药罐子。 他进来时,闻到一股药味,便紧皱起眉。我顽皮地笑道,“死不了!顶多就是半死不活。”他斥责,脸色冷然,“别胡说!有朕陪着,一定会长命百岁!”“其实我不求多久,只希望活着的时候开开心心,能够简简单单的。”我把头挨在他肩膀上,“现在这样就很满足。”他赞同地点点头。“朕也讨厌复杂,和你一起自由自在地活着。”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承诺。 第十章 花底人无语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泪何处?几叶萧萧雨。 湿尽檐花,花底人无语,掩屏山,玉炉寒。 谁见两眉愁聚倚阑干。 永和(天鹰帝年号)八年,风月国来使。庆祝两国交好。我旧疾复发,一直在永宁宫中休养。那天午后,异常安静,洛儿欢天喜地跑来,她身后跟着一个人,很熟悉很熟悉的身影。我心口一滞。是阮流川。两年未见,他确实瘦了。听说长年镇守边关,当年的那个书生确实不在了,如今也确实添了几分男子气。 他定定地看着我,低呼了一声“婉儿”,声音略微嘶哑。“流……川……”我也大叫道。他猛地走过来,把我抱住,“为什么每次见你都是这副病恹恹的模样?”“我有顽疾,你又不是不知道,连师父都无能为力。”我苦笑道。 他在我耳边说道,“婉儿,再等些日子,再等等,我们就可以重聚了。”我惊恐地看着他,“流川哥哥,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就很好。” “可我不好,你不在我身边,我根本无法放心。”他仍旧那么固执。 “我……” “你变心了?”他突然绝望地质问道。两年了,我很少再去想起以前的那段日子,很美好,就像一段梦一样。 “我……我……”我根本无法回答,只是摇着头,一口气憋着,满脸通红。 洛儿赶忙过来,扶我坐下,给我吃了药。然后对流川说“四驸马,你就放过公主吧。皇上很疼爱公主,你就不要再来招惹她了。难道她心里还不苦吗?” 阮流川心痛地看着我,猛地走了。 阮流川走后,天鹰帝很久没踏进永宁宫。适每年一度的选秀,宫中顿时多了一片生机。听水儿和杏儿背着我谈论,天鹰帝此时盛宠卢将军的女儿卢眉月,一入宫就封为卢嫔。帝王本薄情,其实我早就知道。可是还是不免有些失落,或许内心里真的希望可以拥有他的真心吧。 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偏偏那时又有了一月身孕。我长年所饮之药,本来就不利生育,如今正赶上旧疾严重之时,虽说每次我都把药倒掉一半,但腹中胎儿也难保了。 安国王此时正在北部打战,几个小国联合起来,烧杀抢夺边界的村庄。安国王率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去了,还说要尽快回来喝我煮的酸梅汤。 一日我坐在院中晒太阳,迷迷糊糊之间,只感觉体下一片温热,然后是一片人来人往的混乱声。 我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室内也只点着一盏灯。洛儿和文嬷嬷坐在门边哭着,“公主有孕,我都…都…不……知道,我怎么傻啊,是我……害…害…了公主。”我想说话,却因为身体太虚弱了,根本发不出声音。我刚想动,“不要动!”我突然安静了,原本就知道这个孩子会保不住,但还是说不出的委屈。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更委屈。当初为什么要惹我,为什么要惹我?不觉间满脸已是一片冰凉,伸手去打他,却根本无力。 他也是一脸疲倦,冷峻中透着哀伤。伸出手紧紧抱着我,抿唇不语。我缓了一口气道,冷静地说到,“皇上,婉初真的无福消受。只想过平静的日子,请皇上把婉初打入冷宫。我愿在那度过余生,今生今世与你永不相见。”他全身一僵,有些颤抖,“你这样恨朕吗?你这样恨朕吗?”是吧,我是恨吧。“婉初,心灰意冷。请皇上下旨。”他往后退了一步,想说又说不出口,摇着头往门外飞步走去,每一步都像在我心中走过。 第二天早晨,李公公来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婉妃护子不力,生性傲慢,毫无礼节,终不悔改。即日打入西冷宫,以儆效尤。钦此。”我赏了水儿、杏儿、武安一些银两,让他们去寻找一个好主子。洛儿和文嬷嬷收拾了一下,扶着我离开了永宁宫。前面有一名公公带着,昨日见到我应该还是毕恭毕敬,今天就像对待犯人,这样的事情我早就有准备。当年母妃一直不受宠,受了很多下人的白眼,人都一样,狗仗人势。 就像当年看电视剧一样,冷宫内全是一些妃子,老的、丑的、疯的、傻的。而我从来想要的也只不过是安安静静的生活。在冷宫里自力更生,相信自己也能做到。平生最怕的就是做帝王的女人,如今更没有什么怕的了。人生总有太多无奈,很多东西真的是连想也不能想的,因为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 冷宫的环境确实太差,我所居的名为佩玉阁,是一间独立的院子,因为常年无人居住,地上枯草丛生,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室内到处都是蜘蛛网,一走进去灰层直涌过来,还有老鼠窜来窜去,洛儿吓得直叫。而我直咳嗽,便停在门外。文嬷嬷和洛儿心惊胆战的进去打扫,完了,才进去。里面依旧很冷,北风呼呼地从破旧的窗纸吹进,发出悲凉的声音。我让文嬷嬷给了那名公公一些银两,叫他带一些窗纸,备置一些棉被和炭火,他喜笑颜开地答应了。 然后文嬷嬷和洛儿把床铺好,扶我躺下。我做了许多梦,醒来满头大汗。天色已晚,室内只有一盏明晃晃的油灯。洛儿捧了药过来,让我服下。文嬷嬷又端了粥。我吃了几口,让她们也下去休息,自己便闭上眼歇着。她们出去后,轻轻地带上门,室内便安静得很。 我知道,我的病很重了。但是我不能把文嬷嬷和洛儿独自留下,所以我还必须尽力活着,争取有一天送她们回风月国。 第十一章 一片伤心画不成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泪咽更无声,止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前夜雨铃。 我以为我还可以回到当年的日子,心,平静如水。澹台凌轩的出现应该会像一场风一样转瞬即逝。然而多少个午夜梦回我会记起他的脸,然后在空气中又消散了。 冷宫的环境自然很差,但很安静。因为是独立的小院,那些疯了的妃子很少进来,有时夜里会听到她们的悲戚或高歌,像一阵风一样,一会又被吹远了。有时也会听到墙壁里老鼠的爬动声和要东西时“吱吱”的声音,后来,日子一久就习惯了。我们吃的是清茶淡饭,穿的就更随意了。前世的我本就不是什么富家子弟,也没娇生惯养,所以还能忍受。文嬷嬷和洛儿为了照顾我,一个月来,脸都瘦了一圈。她们说,“公主,你好歹多吃点,如今瘦得一阵风都能刮走了。”洛儿拿过铜镜,我看到自己一张瘦尖的苍白的脸,突兀的大眼和鼻梁,确实让人见怜。 韩贵妃来过一次,她本来是想炫耀一通,然而冷宫里的环境确实太差了,那日一只老鼠正好爬过去,她反而吓了一跳,落荒而逃,再没有进来。刘婕妤没来过,听说被封为妃。至于卢眉月盛宠过后,也渐渐被冷落了。如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是雪日过北边的小国公主凡和玉。洛儿有时还跑出去,通过以前的姐妹置办一些家什,也便打听来一些消息。不敢在我面前说,我只是听到她跟文嬷嬷说。君王恩宠,总是这样薄情吧。我不知道我伤不伤心,只是心里一阵冰凉。或许还是在乎的吧。 随着春天来到,天气渐暖。院中的杏树开花了,像一朵一朵的粉云。我的病也渐好。终日就坐在杏树底下,一袭白衣,望着远处发愣。等太阳落山,天气变凉,洛儿又把我扶回室内。我变得有些沉默。 那日心情微好,和洛儿在捡拾风吹落的杏花,准备做成杏花露。安国王来了,远远的我就听到了脚步声,然后回头一看,望着他笑了。“好久都没遇见熟人了。”我敛唇道。 他这一去疆场,一回来,已四五个月了。长得更加高大英俊了。面目跟天鹰帝一样冷峻,更多了一丝严厉。想当年他还想杀了我,如今却只有他还记着我。他笼眉道,“你瘦了。” 我微微一笑,不以为然“这环境啊,能活着不是就很伟大么。” 他还想说什么,我也知道。这一去一回真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一定有很多疑问、困惑,但我拒绝。“这我可煮不成酸梅汤了。只靠着这一树杏花了。”他忍俊不禁。“看来,你还一点没变。”我让洛儿下去,就坐下,他也坐下。“看你又打了场胜仗吧。”“是啊,本来还想邀请你参加我的庆功宴。没想到人去楼空。那么美的花园已经不成样子了。”他眯着眼,叹息道。 “你知道我喜静,那种争来争去的日子不适合我。”我坦然扫了他一眼。 他摇摇头,“你自己想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来,我带你出去走走!”他伸出手,要拉我。我却往后退一步,“算了吧。我可是已被打入冷宫的苦命妃子。你安国王要是好心,就多带一些好吃的好玩的给我,顺便多赏一些银两,你可不知道这买个东西多贵,我的嫁妆可都快用完了。”见我可怜兮兮的。 他的脸埋上一层阴霾,“这样苦的日子,谁受得了?我找皇兄理论去!”他抬腿便要走。我赶忙拉住他,气急败坏地叫道,“安国王,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就当真呢。”他转过头,仔仔细细地看着我,见我真的只是有些清瘦,才一字一句地说道,“皇兄害我没了侄子,我迟早找他算账!” 我一脸黑线,淡淡说道,“算了吧。只能说是我无福,孩子本来就保不住。我也不怪他。” 他还想说什么,我趁机抓起一把桌上的糕点塞到他嘴里,看他一个堂堂的安国王,噎着说不说话,我笑得前俯后仰。他直跺脚,追着我跑。 我已很难那么开心,笑得那么灿烂。临走前,洛儿走上去,递给他一盒杏花露,还请求道,“公主一个人可寂寞了,难得安国王凯旋归来,记得常来和公主说说话。” 他爽朗一笑,“本王一定再来。”朝我瞄了一眼,见我正云淡风轻地喝着茶,就迈着大步走了。 第十二章 冷落绣衾谁与伴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冷落绣衾谁与伴?倚香篝。 春睡起,斜日照梳头。欲写两眉愁,休休。 远山残翠收。莫登楼。 我与后宫之人几乎已经断了来往,安国王的来到就似乎成了我的耳目。通过与他的谈话,我对后宫之事也略知一二。“我就不懂皇兄,那个蛮族的凡和玉有什么好的,还封为玉贵妃,现在连朝政也不管了。”一日安国王走到我这儿,大声抱怨,又觉失语,便闭口不言。 这确实有悖常理,天鹰帝不是荒淫之人。我的心猛然七上八下,但一时又觉得自己多情。我低头沉思,想问又觉得不该。 安国王走后不久,就有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女子来到佩玉阁,气势很大。那个女子身着奇装异服,红衣,长靴,分外妖娆。鹅脸,丹凤眼,深目高鼻,一双蓝眼顾盼生情,不怒自威,确实是一个美女,比韩贵妃有过之不及。我已判断出她是何许人也。而身边的洛儿不知为何却颤抖不停,躲在我身后。未等她开口,我便说道,“玉贵妃,大驾观临,不知有何请教?” 她身边的太监向我尖声尖气地呵斥道,“一个废妃,有什么资格跟玉贵妃这样说话?还不快行礼!” 她面含笑,眼睛却不断地在我身上流转,她的眼里有一丝恨,瞟向洛儿的眼光分明带着杀气。我心知不好。但还是淡然道,“本宫一废妃早不问后宫之事,不知玉贵妃所为何事?” 她仍不说,只是笑笑地看着我,围着我转了两圈,才缓缓说道,声音温婉而有力,“姐姐果然超脱不凡,难怪!难怪!比起皇上所画的人像,倒不知美了多少!” “本宫不懂玉贵妃何意?如今玉贵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还来取笑本宫这旧时人?” 她连笑几声,花枝乱颤,“姐姐不懂,拔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吗?” 我直视她,淡淡一笑,“那玉贵妃有何赐教?” 她也娇艳一笑,猛地厉声道,“来人把奸细洛儿拿下!”几个侍卫便过来,我拦住,向玉贵妃说道,“你有凭什么动本宫的人!” 她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就像看着刀砧上的肉。“现在后宫由本宫打理,婢女洛儿不安分守己,在宫中各处乱跑,还给你们风月国传信!”她甩给我几封信,确实是洛儿的笔迹。“不是奸细是谁?”她咄咄逼人地反问。 洛儿已经吓得跪下,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洛儿只是摇头,呜呜地哭着。 玉贵妃又说道,“姐姐,人我就带走了!”然后朝侍卫挥了一下手。他们上前,从我身边拖走洛儿。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我所要的安静就这么难求吗?洛儿哭着喊,“公主,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哭得我心都碎了,单纯如她,是不可能做那样的事的。 玉贵妃欺身上前,挑衅道,“想杀掉一只老虎,先要拔掉它的牙!看她孤零零地做困兽之斗,才最有趣!”后宫的战争真的不是你想逃避就逃避得了,无论你身处何方,你都会被烧掉,无论我多么不愿意,也只有让自己强大才可以保护身边的人。我直视她的眼,静静地回答道,“那本宫就拭目以待!” 他们走后,我静坐在那,许久。文嬷嬷走上前来,跪在地上哭诉,“公主,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洛儿。洛儿只是在你病重时给阮将军和二皇子写了信,想求他们把你接回去!”我点点头,扶起文嬷嬷,“我都知道!嬷嬷,你先起来。咱们回屋去,你好好给我打扮打扮!”她又些疑惑,迟疑地跟我进屋。我穿起自己的红嫁衣,长裙及地,摇曳生辉。文嬷嬷在后边给我梳成流云髻,上面插着天鹰帝送我的玉簪。我脸色微白,眉目清冷而微含情。然后让文嬷嬷备好茶,点燃灯,室内灯火通明。我吩咐她在门口候着,自己独自坐在屋内。 我在等天鹰帝澹台凌轩。我知道他一定会来。为了他的宠妃凡和玉贵妃,又或者为了我。这是一场博弈,我知道我会是赢家。 夜深了,文嬷嬷进来,像个母亲一般慈祥地说,“公主,夜黑露深,你快歇息吧。”我笑着摇摇头,“嬷嬷,你先去睡,我在等人。”她叹着气,只好退出去。 明月当空的时候,我听到门外浓重的叹息。便说道,“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喝杯茶吧。” 我头半低,过了一会,便看见他的黑色靴子轻轻地迈过门槛。然后视线上移,对上他的眼。他还是那样清清冷冷的,嘴唇抿着,眼深如水,看不清他的内心,他看着我时眉头微蹙。黑色的便衣,完好地衬托出他瘦长的身形,刚健有力。他顿了一下,才走过来坐在我对面,“你本不喜盛装打扮,为了洛儿,也不至于如此。”我淡淡一笑,“皇上还是最了解臣妾的。”提手给他倒了杯茶,“在门外占了那么久,喝杯茶暖暖。”他接过,一饮而尽,又定定地看着我,“怎会如此瘦了?当时这嫁衣还刚好,如今……”他猛地别过眼。 “病了一场,怎么吃也吃不回去。让皇上操心了!”我云淡风轻说道。 他猛地站起来,嘶哑地说,“太晚了,朕先回去了。你先睡下吧。”他便要走,待他走至门口,我轻轻说道,“皇上,今晚就留在佩玉阁吧。”他身形一滞,微微颤抖,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我,眼中似乎参杂了许多情愫。“你欠婉初的洞房花烛,得还。” 他苦笑道,“还不清了。” 第十三章 露滴鸳鸯瓦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东风不解愁,偷展湘裙衩。 独夜背纱笼,影著纤腰画。 爇尽水沉烟,露滴鸳鸯瓦。 花骨冷宜香,小立樱桃下。 清晨,文嬷嬷端水推门进来,看见我已在梳妆,我示意她小声些,她才看到床上还闭着眼的天鹰帝,先是惊诧,后就是眉开眼笑了,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跟前,给我梳洗打扮。半会,等我回过头,发现他已经坐起来了,深目紧紧地盯着我。我走过去,浅笑盈盈,“陛下,这是怎么了?”他猛拥住我,“怕你再不要朕了。”把头埋在我的胸前,像个孩子蹭了蹭。文嬷嬷悄然关门出去。 我轻轻地抚摸他的黑发,“陛下,快梳洗一下,还要上早朝了。”他眉头一皱,“朝堂上乌烟瘴气,不去也罢。”我笑了笑,“听安国王说,还以为你……”他猛笑出声,“信他胡说。那些都是逢场作戏!”他看着我的眼,认真地说,“你才是独一无二的!”我心头一慌,忙推开他。“陛下净胡说!”我想我应是不再奢望了,就不会有失望。 澹台凌轩一直没提玉贵妃,他出去时,我往他手里放了一瓶解药,“陛下应该担心坏了吧。臣妾只是在韩贵妃靠近时下了十日沉睡散,并无毒。”他了然一笑,趁我不注意,冰冷的唇轻触我额头,我大惊失色,往后一倾,差点摔倒,他一手扶住我腰,“朕先走,晚上再过来!” 中午时,洛儿由李公公送过来,还好,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一见到我就扑到我怀里哭了起来。我向李公公道了谢。李公公笑着说,“婉妃娘娘言重了。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我点点头,让文嬷嬷带洛儿下去洗洗。“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他看着我,很久才道,“请娘娘务必好生伺候陛下。咱家从小照顾陛下,没见过皇上为哪个女人操心。陛下心思重,唯有跟娘娘一起才觉得轻松。娘娘走后,陛下十分伤心,通宵达旦批改奏折,半夜有时靠近冷宫,又往回走。如今朝政不和,陛下更是烦乱。请娘娘一定要好好对待陛下。”他说着便向我跪下。 我忙扶他起来,却不知说什么。那一日我就坐在院中,耳中不停地回响着李公公的话。安国王走到跟前,我都没有回过神。 他双手在我面前一挥,坐下自己到了杯茶喝,“大白天的,想什么呢?”我瞟了他一眼,不以为然,淡淡地问道,“澹台凌轩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一口茶喷了出来,“你不是对他从来漠不关心么?” 我抿茶不语。 安国王便自顾自说了起来。 澹台凌轩是武源帝的三皇子,与安轩皆为敏皇后所生。凌轩十二岁奔赴战场,扫荡边疆,战功卓越。与风月国的几次大战,都由他指挥。他被封为护国将军,功高盖主,被武源帝忌惮。敏皇后死后第二年,武源帝派遣太子建围攻将军府,凌轩的死士全部被杀,还包括他的新婚夫人安语郡主,也在那一次围攻中陨落。安语郡主生性恬淡,当长剑刺穿她的身体时,她依然朝着凌轩微笑。那一场战争,十分惨烈,他一手抱着安轩,一手持剑,像一个嗜血的恶魔。直到国舅挥兵而至,一举攻下皇宫。凌轩虽为帝,但很孤独,他所想的也不过只是父母慈爱,兄弟和睦。当初也是边疆战急,他才从军,一战举国振奋,也因此失去了太多。登上最高的位置,他有一个兄弟,更需要一个女人可以和他并排而站。 至他登基以来,边患不断,他虽勤政爱民,但也不得不加重赋税以提供强大的军队。朝堂上国舅敏烈和宰相苏文权势日盛,形成两派,互相倾轧,几乎架空了天鹰帝的君权。因此天鹰帝假装很少去理朝政,沉迷女色。其实暗中培养力量,扶植新人。 听他说完,我说道,“你们兄弟俩也确实不容易。国舅爷敏烈,我以前在宇天宫倒是见过,为人深藏不漏,不动声色,城府极深!而且掌控了三分之二的军队。苏文我也有耳闻,掌握着你们雪日国的经济命脉!所以这两个人如果不能为己所用,留着十分危险!” 他赞许地看着我怕,压低嗓门,“我和皇兄也是这样想的。” “难道你们想……”我低眉问道。 他点点头。 日子不会再平静。 半夜时,澹台凌轩才过来。那时我倚在门口,看他翻墙进来,动作干脆利落,了无声息。等他走近,我笑道,“又去玉贵妃那儿了,怎么不多呆一会?” 他漆黑的眼睛盯着我,“你不会……?”我抬手捂住他的嘴,“不许说,我才不是。”他笑着抓住我的手,眼里有一丝倦意“婉儿,我有点累。先让我进去休息。以后再跟你慢慢说。” 我一愣,他叫我婉儿,他称他自己为我。一种莫名的感觉像电流一样流遍我的全身。等我回过神,他已经走进屋里,躺在了床上。他确实太累了,一躺下就睡着了。我躺在他身边,一夜无眠。 第十四章 残月暗窥金屈戍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微晕娇花湿欲流,簟纹灯影一生愁,梦回疑在远山楼。 残月暗窥金屈戍,软风徐荡玉帘钩。待听邻女唤梳头。 次日是安国王的庆功宴,在轩德殿举行,群臣及亲眷都来参加。我醒来时,他已离开。安国王那天也没来,想象着他穿一身铠甲,长剑配身英武的模样,就笑了。 我穿上洛儿的婢女宮服,把这几日赶忙配置的十日沉睡散和石荆花毒,全部笼在衣袖里,嘱咐她们一番,就奔赴轩德殿。我其实在宫里转了很久,也没找到轩德殿。到是看到刘婕妤,不,是刘妃。她今天盛装打扮,一身靓丽的水红色宫装,衬托出娇小玲珑的身材,正朝我这边走来,似乎不太高兴,一摇一摆地数落着身边的宫女。 我半低着头,摆了个行礼的姿势。她没认出我来,就径直走过去。然后我就跟在她们后面,到了轩德殿。轩德殿依山而建,气势宏伟。外面立着一群女眷。周围都有侍卫,和谐之中却有一点严肃和诡异。我混入侍女群中,往殿内送酒。 一进去只听见安国王严厉地和一个人争吵。忽而,天鹰帝威严而冷冷地说道,“安国王战功卓卓,今日是给安国王庆贺的。至于兵权的事,以后再议!”送完酒我就退到一边,静观其变。 那人应是国舅敏烈,身穿紫袍,五十来岁,站起来道,“皇上,安国王年少气盛。虽打了几场胜战,但实在不宜长期掌握大兵!请皇上收回安国王的兵权!”其后坐在两边的大臣都站起来,一齐说道,“请皇上收回安国王的兵权!”气势逼人!天鹰帝嘴角抽搐,那是他气急而隐忍的表现。他双唇紧抿,眼里没一点温度,冷冷地问道,“我雪日国有功不赏,能者不用,让天下人怎么说!国舅说安国王年少,但谁有安国王的军事才干,可以取而代之!”下面一片沉闷,天鹰帝继而站起来,“想朕十二岁时驰骋疆场,就是凭着年少气盛打下半片雪日国!你们一个个今天这样,不为成为大国的臣子而羞愧吗?”他的声音沉稳而有穿透力,下面传来一片吸气声。他忽而举起酒杯,“朕说了,今天的盛宴就是为安国王凯旋归来而准备的。所以哪个不要命的,再提这个问题,朕定严惩不贷!干!”有些大臣已经汗流浃背了,颤抖地举起酒杯。 敏烈捻须不语,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站在那里,仔细观察在座的每一人。我对面坐的正是苏文,他眼睛微闭,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神情温和而凌厉。忽然他睁开眼,盯着我。我赶紧低下头,只觉得那眼光如刀。 天鹰帝拍了拍手,钟鼓就响起来。一群艳丽的女子从殿外翩翩起舞而来。玉贵妃深处其中,如画中牡丹,十分艳丽,令人无法移目。她红色的衣袖飞扬,流苏婉转,每一个舞姿都给人耳目一新之感。我看见澹台凌轩的脸上露出沉醉的表情,眼神却清冷无比。安国王几乎没抬头,自顾自喝酒。而大部分臣子都拍手叫绝。舞毕,她便走向前依偎在澹台凌轩身边,傲然而妖艳地接受臣子的大礼。韩贵妃和刘贵妃是和众女眷一起进来的,然后依次就坐。每一位妃子都打扮得花姿招展,眼睛都不停地在皇上身上流转。韩贵妃,一身绿装,望着凌轩的眼睛颇带哀怨。刘妃则是很淡然,静静地把玩手中的酒杯,时而往下面望去。 其后又是一些歌舞节目。而女眷中有一位年轻的女子,眉清目秀,十分可人。在大殿之上舞起长剑,剑法可观性很强,但每一招都极具杀伤力。凌轩的嘴角带笑,似在观赏,其实已经暗藏杀机。国舅爷和苏文都直立而坐,面上的表情深不可测。 在我们都关注舞剑女子时,立在凌轩身后的侍女,却掏出匕首直扑上去。我来不及喊,在匕首离凌轩只差分离,他往后弹起一根筷子,穿过侍女的喉咙,应声而倒。他的脸上依旧冷冷的,波澜不惊。忽然殿外冲进来一群黑衣人,手持长剑,剑上已经流着门外那些侍卫的鲜血。 我躲在大柱之后,在座的大臣有些慌张,有些还自顾喝酒。女眷们已经乱了,外面的侍卫也已经往里面进攻。而一进来的黑衣人,则直朝凌轩刺去。与此同时,安国王也一跃而起,剑已出鞘,狂笑一声,“皇兄,咱们正好手痒了,练练手。”天鹰帝也是胸有成竹地点头,一饮完杯中酒,一手抽出腰间软剑,向前一挥,顿时血光大现。他的剑法干脆利落,一发即中,凌空而起往如雄鹰展翅。面无表情,眼中一片冰冷,竟像嗜血的魔鬼。黑衣人不由一顿,但还是挥剑直上。 这样的场面我不多见,有些恐惧。有些大臣已经吓得扑倒在地上,而有些则准备后退。我鼓足勇气,冲进混乱的女眷中,趁机把我的十日沉睡散往天上一撒,无臭无味,半会在座的人都倒下了。当凌轩和安轩收拾完大殿上的黑衣人,往回看时,在场的大臣和女眷全晕过去了,也包括他的十几位妃子。我淡淡地立在那儿,身上已贱了许多血滴。 他们这时才认出我,安国王朝我伸出了大拇指,而天鹰帝则神色冷峻。我刚要朝他们走去,只见他们面色一冷,突然后面一人把我往后一拉,一把匕首抵在了我的脖子上。一整晚都没有说一句话的苏文,猛地一笑,“天鹰帝,谁胜谁败还不知道呢?”安国王很着急,就要冲过来。凌轩却冷冷地看着,“一个婢女,威胁得了朕吗?” 苏文不以为然,拔下我头上的玉簪,“若臣没记错,这是皇上专门为婉妃定制的兰花簪吧,臣可听说皇上找了皇城最好的玉匠,亲自绘图而作,能让皇上如此费心的,必定是重要的人,而这位就是擅长救人也擅长用毒的婉妃娘娘!” 凌轩盯着他不说话,脸色如冰,依旧是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语气,“是又如何?一个废妃,朕不在意。” 苏文低头看我一眼,“婉妃娘娘以身犯险,却得来了什么?” 我确实有些害怕,但还是强装镇定,心想他没中自己的毒,应是用毒高手。趁他们对话之际,手指夹了根银针往他腹部一刺,力道虽小,但我所刺的是含中穴,,他一痛,手一松,我便滚到了另一侧,而凌轩的剑也在这一刻飞向他,他躲避不及,中剑倒下。安轩立马一个箭步跑到我身边,又惊又喜,“真是太危险了。但皇嫂真的很厉害!” 凌轩并未看我一眼,只是吩咐刚追进来的侍卫,处理现场,把国舅、苏文以及他们的党羽全部拿下,押进大牢。接着又吩咐亲信把他暗中扶植的官员全部召进宫。 第十五章 玉郎经岁音书断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梦里蘼芜青一翦,玉郎经岁音书断。 暗钟明月不归来,梁上燕,轻罗扇,好风又落桃花片 那天回去,洛儿和文嬷嬷见我一身血都吓坏了。我自己也惊魂未定,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洛儿也不敢问,伺候我沐浴完,给我喝了安神药,就让我睡下。第二天一早,洛儿惊恐地跑进来说,外面来了还多侍卫,把整个佩玉阁团团围住。 我被软禁了。当天内在的所有人都被软禁。雪日国依旧像往日一样平静,其实内部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宫门紧锁,侍卫重重,严密封锁消息。整个皇宫被包围得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凌轩和安轩都忙着处理这次政变的后事,军队需要可信之人去代理,朝堂之上也正缺人才,而苏文所控制的经济也许要仁人志士去应付。他很忙,忙得焦头烂额。一时之间更换这么多朝堂重臣,一步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有可能给外敌可趁之机。我知道现在他肯定忙着接见各地举荐的人才,忙着安排,忙着步步为营,审时度势,。一连十天,我都没有见到他。怕他熬夜,怕他忘了吃饭,怕他总是眉头紧锁。 我终日都在院中徘回,神情恍惚。 我想见他,而这次,我望着又一日的落日,手放到腹上,还有我们的孩子也在想他。 十天后的那个早晨,他来了。一脸倦容,面色憔悴。见到我,就深深地看着,然后什么话也来不及说,就一头栽在我的怀里,“朕太累了。让朕眯一下。”他眉头依旧深锁,眼窝深陷,顶着两个黑黑的熊猫眼,嘴唇紧紧抿着,有些滑稽又有些惹人疼。 他一直到午后才醒来,抬头就看见我,眼神冷峻。一别多日我以为他会跟我说些甜言蜜语。没想到,他脸一沉,站起来,就往外走。我心有些慌,想去追他,但因为坐了太久没动,腿脚发麻,一头栽到到地上。他听到回过头,眼睛里分明带着浓浓的生气和无可奈何。快步走过来扶起我,见我一脸委屈,还倔强地瞪着他。 他无可奈何地长叹道,“十天还不够你反思吗?还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他很严厉,语调也冷冰冰的。 “臣妾不知。”我转过身,有些生气,故意不看他。 他猛地从后抱住我,凌厉地嘱咐道,“不要再做那样的事!”他现在很瘦,骨头磕得我直疼。“那天,我真的很怕。” 我愣愣地,“我……”他的唇猛压下来,有些霸道。那种感觉很酸很苦,又带着一丝甜蜜。 半会,他站起来,冷峻的眼中有浓浓的情意,不舍道,“今晚还必须去会见几个人,很重要,朕要回去了。”我点点头,一直跟他到门口。最后任性扯住他的袖口,把他的手放在腹上,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等你,他也等你。”然后看到他略带倦意的脸上蒙上一丝难以置信的欣喜,我静静地看着他,转身往屋里跑去,晚风吹来,衣袂飞扬。一晚上,都想着他愣住的样子,会不会偶尔想起,喜上眉梢。 第二天李公公喜气洋洋地过来,后面跟着一群侍卫。见到我,就立马行礼,向我祝贺,“恭喜婉妃娘娘喜得皇子。”我让洛儿给了些赏钱。他笑着指了指门口的轿子,禀报道,“皇上下旨,今天要把婉妃娘娘接到宇天宫去住一段日子。”我微愣,心想他是不放心,还是弥补?然后走过去,坐上了轿子,洛儿和文嬷嬷赶紧收拾了衣物跟来。 再次来到宇天宫,其实还是颇有感慨。宫殿并不是多么繁华富丽,但立在明媚的阳光之下自有一种威严之气逼来。室内的摆设也大多简单粗犷,色彩暗重深沉。我被带进内殿,拾翠、拾月、拾兰已经笑盈盈地等在那里。见我来,就马上迎上来行礼,掺我进去。并说到,“陛下和安国王在正殿谈论国事,说等会就过来。” 我点点头,室内还跟以前一样,多了几丛花,把这宫室映得温和了些。我穿过重重帷幕,举目就看见四周都贴着我的画像,栩栩如生,有我弹琴低头的一瞬,有我看书的挑眉的刹那,有我煮茶的……他的画技不错,一幅幅细腻,可以感受出他画时的用心、专注。难怪玉贵妃会那么仇视我。我的心里竟甜甜的。拾月见我出神,说道,“娘娘搬去冷宫,皇上终夜不眠,一直在画您。”心里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他终究还是在意我的吧。抬手,抚摸面前的画,细细地划过画中自己的眉眼,想象他当时画的样子,是思念吧。 近来,我容易累而且嗜睡。他进来时,我已经躺在榻上小憩。窗户半开,帘幕微扬。他把我滑落的毯子重新盖在我身上,就坐下,静静地看我的睡颜。 我一睁开眼,就对上他漆黑的眼镜。脸上线条仍然有些僵硬,我不禁抬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他的脸很冷,光滑而微硬。他似乎有些陶醉,仍旧静静地看着我。 “你可爱我?”…… 第十六章 绿窗来与上琴弦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惊晓漏,护春眠。 格外娇慵只自怜。 寄语酿花风日好,绿窗来与上琴弦。 “你可爱我?”我猛地脱口而出,双眼迷离。 他也一愣,嘴唇动了一动,却没发出声。而是一把把我拉进怀里,紧紧拥着我。 我也觉自己失语,帝王之家,哪有真情可言,就算此刻是真的,也是暂时。想着也坦然,心里却泛滥着苦涩。我是在奢求吧。 那一日我变得有些沉默。午饭时,待侍女把菜全部送来。他扶我坐下,为我夹菜,见我面色清冷,关切地问道,“可是不舒服?”我摇摇头,一口饭含在口里,却怎么也咽不下去。“还说不是?快传太医!”他朝李公公喊道,我却阻止,“是正常反映。”“哦,是这样吗?”他失声笑道,“可也得多吃点,不然孩子长不大。” 我想笑,嘴唇却在抽搐。“皇上,臣妾有些乏了。”我让洛儿过来扶我进去休息。他神情有些僵硬,待我进去,就招来拾翠、拾月等人,质问道,“爱妃,今日为何闷闷不乐?” 她们跪在地上,小心地回答,“陛下,奴婢不知!”他摆摆手,让她们下去。又推帘进来,见我已经和衣躺下,也不言语。一会,帘外李公公轻轻地禀报,“皇上,柳大人,祁大人已经在外恭候多时。”他压低声音,吩咐道,“请他们先到正殿,朕马上过去。” 听到他脚步声远去,我才睁开眼,惹了许久的泪忽然就落了下来。我起身,坐在窗前,不觉又弹起了那曲《望花月》。琴声有些哀戚,清淡婉转,一如我当时的心情。 刘妃娘娘在门口,拾翠等人拦着,竟没拦住,她风风火火进来,乌黑的大眼里漾着笑意,“婉妹妹,你终于回来了。你在冷宫中,姐姐十分挂念。”她边拭眼,边动情地说道。我微微颔首,“多谢姐姐挂心。妹妹一切安好!” 我解禁了,整个后宫也被解禁了,看来天鹰帝已经稳稳控制住了朝政。 她亲切地扶起我,小巧的脸上是温顺的表情,建议道,“妹妹,今日春色正好。花园中各色花都开得极好,莺歌燕舞,一派生机勃勃。妹妹也许久未去,今日陪姐姐一起出去走走吧。”洛儿想上前阻拦,我摆了摆手,温温一笑,“多谢姐姐亲自跑一趟。妹妹自当领命。” 看来我入住天宇宫的消息仅一上午就传得沸沸扬扬。但从她的神情看出,对我怀龙子的事并不知晓。刘妃的主动示好,也表明了我再次获得了天鹰帝的宠幸,再次成为众矢之的。我并不是害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生性慵懒,又看惯了后宫太多的悲剧,但好像不是我能逃就逃得过。从我迈出风月国起,或许更早就已经注定了今生是帝王的女人。 我其实并不愿跟天鹰帝的其他女人有任何交集,但既然已经复出,也不得不了解一下。被禁的十天,洛儿一直在给我读她们个人的资料,每个人都是一个传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刘妃,名琪,是兵部尚书刘正的女儿。其兄刘凯常年驻守西南,手握重兵。家族的势力跟刘妃的盛宠不衰密切相关。所以后宫之中,多少人起起落落,刘妃一直深得天鹰帝的喜爱。 韩贵妃,名烟,是国舅爷敏烈的侄女,太傅谭力的女儿。如今已经失宠,曾经宠极一时,后宫无人能比。在敏烈被扳倒囚禁,谭力被罢官之后,天鹰帝念及往日情意,并未发落韩贵妃。 卢嫔,名眉月,是安国王的副将卢风的妹妹,老将卢邦的女儿。在安国王进攻北边小国之时,也是她盛宠之日。我并未真正见到过她,传闻英姿飒爽,刚劲有巾帼气。 玉贵妃,乃北边小国的公主,风华绝代,自不用说。 还有年初刚选上的几位美人,都是重臣之女,我都说不上名字,只好以后慢慢接触。 天鹰帝已近三十,并未立后,个中缘由,我并不清楚。安国王曾经欲言又止,想必是跟他的原配安语郡主有关。 洛儿和拾翠等人跟在我和刘妃的后面。刘妃一直掺着我,路上亲昵地跟我聊着,告诉了我在冷宫时后宫发生的一些事情。“妹妹,你不知道,玉贵妃刚来时,那盛气凌人的样儿,横冲直撞,皇上都拿她没法。” 我敛唇一笑,“可皇上喜欢不是?” “到底是小国公主,难登大雅之堂,只会些歌舞,讨得圣上欢心。”刘妃眼中流露出浓浓不屑,小巧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如今妹妹回来了,可不能让这狐媚子再这么猖狂下去。” 我脸色淡淡的,往四面看去,红花绿树,草色如烟,确实赏心悦目,只是前面的亭中已经立着许多位踏青的妃子。不知她们是被禁足得久了,想出来透透气,还是……我看了一眼刘妃,她也正望着前方,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表情,眼神冷冷的。 我到是坦然地走过去,几位新进宫的美人在亭边探着身子看我,一走前,她们便挤着向我们行礼,“婉妃娘娘吉祥!刘妃娘娘吉祥!”我抬手让她们起来,个个都美若天仙,姿色不凡,今日打扮得更是楚楚动人,只怕是想在花园中偶遇天鹰帝吧。 只听见人群中传来,一声冷语,“你们一群墙头草!”韩贵妃坐在亭中央,生气地摆着扇子。神态还是一样端庄,穿着黄色宫装,绣着几朵牡丹,雍容华贵不减当年,但气势显然不足。我走过去,盈盈行了个礼,“姐姐可好?” 她丹凤眼往我身上一瞟,朱唇微翘,冷哼一声,“惺惺作态!” 我只是微微一笑,在她身旁坐下,摆弄自己的袖子,“姐姐对妹妹有偏见是自然的,都说是妹妹抢了姐姐的恩宠,殊不知,红颜未老,恩先断,没有妹妹也会有卢嫔、玉贵妃,无数个婉初!”我云淡风轻地在她耳边低语,只见她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狠狠地瞪我一眼。 第十七章 微云一抹遥峰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微云一抹遥峰,冷溶溶,恰与个人清晓画眉同。 红蜡泪,青绫被,水沉浓,却与黄茅野店听西风。 我正跟韩贵妃说话,一名女子浅笑盈盈地走到我跟前,“婉妃娘娘吉祥!”我握住她的手,叹道,“真是个标致的女孩!咱们皇上可真是艳福不浅!” 刘妃也走近,瞅了瞅,赞叹道,“可不是吗?看这细皮嫩肉的。” “臣妾柳涵,昨日进宫,家兄是新任宰相柳时余。”她声音细腻,性情温和。脸蛋微红,拿着手帕,因紧张而一扭一扭的。我拉她坐下,脚系铃铛,行走时泠泠作响,清脆悦耳。 刘妃一拍手,“臣妾知道啦!就是雪日国第一青年才俊柳时余!” “姐姐到是知道得多!”我笑着说。 刘妃杨眉道,“臣妾听兄长说的。柳大人可害死不少闺中少女!文武全才,如今入朝为官,皇上一定省心不少!” “朕又听到哪只麻雀在背后叽叽喳喳的。”澹台凌轩的声音从花园的那边穿过来,他背后还跟着两个人。远远地就看见他眼含笑意,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 待他走近了,我们一齐起来向他行礼,“皇上万福!”他一抬手让他们起身,就径直走到我跟前,后面跟着的人也拱手向我们拜下,“各位娘娘千岁!” 他见我,剑眉微挑,“不是乏了。怎不歇着?出来等下又受凉了。”他解下披风给我披上,然后拥着我坐下。韩贵妃已经气得一甩袖子,红着眼离开了。 柳涵猛地向前一步,抓着前面的一个剑眉星目、神采不凡的男子,轻声叫道,“哥哥。”而另一个青衫玉立,神情清冷。若我猜得不错,应是祁冷,雪日国第一富商。创造出那么多传奇,不想却是这么清素的一个男子。见我打量他,他微微颔首。 柳时余,眉头微皱,斥道,“妹妹,怎如此不知礼仪?” 天鹰帝,嘴角微扬,“这就是昨日进宫的柳美人么?走向前来,让朕看看。” 柳涵半含娇羞,微微抬头,见天鹰帝正盯着她,又低下头。我察觉出澹台凌轩的清冷的眼神闪过一丝光,微微出神,脸上流露出分明的赞赏。 我心一沉,把柳涵拉上前,夸道,“妹妹如此标致!皇上今后一定好生对待!” 他轻笑出声,“难得今天心情这么好?朕也许久未射箭!两位爱卿也一起来比试比试!” 他俩一齐拱手,“微臣遵命!” 不一会,侍卫就已经抬来了靶子,放在花园中。澹台凌轩站起来,笑着说,“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朕的箭术!”众位妃子都鼓起掌,就像现代追星的粉丝,一样的崇拜。 他走过去,立在阳光下,面色冷峻,五官精致得就像雕塑,微微反光。他取过箭,侧身瞄准,狭长的眼睛微眯,然后猛地施力,箭疾驰而去,当“啪”的射中耙子的一刹那,我的心也像被射中了。接着传来公公尖尖的声音,“皇上十环!”然后是一群女子的欢呼与鼓掌声。抬头,看他又拿起了第二支箭,手指一弹,第二支箭又射中红心。接连十下,皆是十环。 第二个是柳时余,他果然是风流才子,一手一足都透着优雅之气,拿箭的姿势慵懒而轻盈,箭飞旋而去,九中红心。祁冷,少了凌轩的霸气,神情的冷淡却颇似。他给人一种柔弱之感,但又充满无尽的爆发力。他的箭初发时摇摆不低,但最终总能刺中红心。 这场比赛显然是凌轩胜了,他有那样的实力,但其余二人也有与他相抗的实力,只是他是君王,容不得别人与他实力相衡。我正沉思,丝毫不觉一只箭正朝我射来,待反应过来,已经躲闪不及。只能闭上眼睛,等着死亡的那一刻。 但我只感觉到一股力道,震落了我发间的兰花簪,簪落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睁眼,看见澹台凌轩站在我面前,手紧紧抓着那支箭,血从他手上留下来。他的表情有些惊恐,扭曲得有些狰狞。他凌厉地喊道,“来人,抓刺客!”柳时余和祁冷已经飞身去寻找,侍卫也纷纷奔过去。 凌轩一把搂住我,我已经有些瘫软,半靠在他身上。他立马抱起我往宇天宫走,一面吩咐传太医。我隐隐约约看到刘妃扬起的得意的嘴角,便模糊了。 刚才的事发生的太突然,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唯一浮起的只是凌轩冷峻的脸。我紧紧抓住他胸前的玄色衣服,微微颤抖。他把我抱回宇天宫,让我躺下,就一直紧紧握住我的手。等太医看过,宣布母子平安,只受了些惊吓时,他依然紧紧抓住我的手。脸上的紧张是真切的,眼中的在乎也是真切的。 尽管整个皇宫都被翻找了一遍,但射那一箭的人,并未找到。 第十八章 第一湘江雨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第一湘江雨 别样幽芬,更无浓艳催开处。凌波欲去,且为东风住。忒煞萧疏,怎耐秋如许?还留取,冷香半缕,第一湘江雨。 夜间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如果不是凌轩,今夜我只剩一缕幽魂。后宫的残冷已经向我扑来,我根本无法躲闪。处在风口浪尖上,只能勇敢面对,别无选择。 凌轩进来时,看我正立在窗边,窗户大开,风雨直吹进来,我的长衫半湿,披散的头发也在风中起舞。他一把把我拉到一边,静静地看着我,见我神情冷峻,“婉儿,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他的语气中有些无奈,有些心疼。 我仰起头朝他大喊,“后宫之中哪有不刮血雨腥风的!你早知道!你明明知道!”说着就哭了,我便举起手像他捶去,发泄心中的恐惧。 他紧紧抱住我,力道很大,让我动惮不得,“是,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就要你在我身边!一生都不许离开!”他霸道而坚定地宣布道,“我会保护你!我发誓我会!” 我看向他,他的眼睛冰冷而明亮,黑暗之中依然可以感觉到那不可抗拒的霸气。“我会找出刺客,给你一个交代。” 我不再挣扎,忽而冷冷地说,“我要亲自处置!无论是谁,我要她付出血的代价!” 次日雨更大了。偌大的内殿显得有些阴沉。 凌轩在正殿处理政事。 洛儿帮我梳洗完,文嬷嬷便把早餐端了进来。我吃了一些,精神颇好,便吩咐洛儿挑了皇上赏赐的几样东西给各个宫里送去。顺便让洛儿给宫里的丫鬟说,“婉妃娘娘,已经知道刺客是谁了。”然后传出去,我等凶手自己手忙脚乱,狗急跳墙。 雨刚停,柳美人就过来了,进来时一片铃铛声,她走到我跟前,轻轻问道,“婉妃娘娘,现在好点没?” 我点点头,她的眼睛单纯而美丽,嘴角有两点梨涡,恬静而安然。我问道,“妹妹可会弹琴?”她微微颔首,“臣妾略知一二,愿意为娘娘弹一曲解忧。” 我扬手,让她走到琴旁。她盈盈坐下,玉指轻挑,一曲天籁便从中流出。我静静看着她,此刻的她确实迷人,像一个纯洁的天使,只可惜堕落了凡间。我回头,看见了凌轩站在门口,正出神地盯着柳涵。 我淡淡开口,“陛下,妹妹的琴声比起臣妾的如何?”他缓过神,走过来坐下,“各有千秋,无从比较!”柳涵见到天鹰帝,手指一颤,琴音一乱,忙离座跪下,“臣妾该死!扰了皇上和姐姐的雅兴。” 我赶忙让她起来,“妹妹无需害怕,弹得甚好!”让她坐下,吩咐洛儿送茶。澹台凌轩眼神不经意总在柳涵身上流转,而她惊恐而又安静地半低着头。我看在眼底,竟觉有一丝的讽刺。 柳美人离开后,刘妃和其他几位美人也来看望,我让洛儿说我身体不适辞退了她们。冷宫一见后,我至今未见玉贵妃,至于卢嫔更是不曾见过。 次日洛儿领着水儿进来。水儿一见我,就立马跪下,“婉妃娘娘万福!”我也认出了她,“你是水儿?如今服侍哪位主子?”“启禀娘娘,奴婢现在辞安宫侍奉卢嫔娘娘。”她叩头,低泣道,“娘娘奴婢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娘娘了。” “好了,不用担心。如今本宫不是好好的嘛!”我浅浅一笑,“武安和杏儿如今又在何处?” “回娘娘,杏儿现在侍奉玉贵妃,武安在御膳房。”她毕恭毕敬地答道。 之后我再问了些话,便让洛儿赏赐了些银两。水儿十分感激,“奴婢叩谢娘娘!”就往后退出去,又突然转过身,有些为难的说,“娘娘,奴婢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我看着她,若有所思,“但说无妨!” 她从怀中取出一支箭来,颤颤巍巍地递给我。我拿过一瞧,与桌上的那支箭一比,脸上也露出诧异的表情,忙问道,“此箭从何而来?你快如实说来!” 水儿重重往地上一跪,“娘娘,卢嫔娘娘喜好舞枪弄剑,这是奴婢从她的箱中取出来的。” “水儿,事关重大,不可胡说!”我冷冷地说道。 水儿一惊,忙叩头,“水儿不敢撒谎。前日侍卫搜查,卢娘娘不让。就不了了之了。水儿保证卢娘娘的箱中现在还有箭。” 我沉思了一会,“水儿,你先回去!不要让人发现了。” 她叩头谢恩而去。 我拿着这两把箭仔细对比,确实是同属一人。嘴唇不由染了一丝笑,“看来有些人真的按捺不住了。” 第十九章 罗衣不耐水沉香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泪浥红笺第几行,唤人娇鸟怕开窗,那更闲过好时光。 屏障厌看金碧画,罗衣不耐水沉香。偏翻眉谱只寻常。 我叫来洛儿,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点点头就赶忙出去了。我再次把玩面前两支箭,回想当日的情景,猛地握住,双眼猩红。 我起驾辞安宫,各宫娘娘都已经到了。除了柳美人,我让洛儿去叫,说不在宫中。刘妃已经亲热地迎了上来,“下着雨,姐妹们都不愿出门。不知妹妹,叫大家聚在辞安宫所为何事?” 我淡淡一笑,看向坐在屋中间的女子,素颜古朴,并未着长裙,而是一副男儿装扮,淡蓝紧身衣,长靴,手正抚摸着一把长剑。青丝全笼在头上,眉目并不十分清秀,但干净利索,十分英俊飒爽。她不屑扫了我一眼,又看向自己的剑。 我走近,浅笑道,“你可是卢妹妹?久闻大名!” 她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我,“我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你们斗来斗去,反正别惹我!” 如此直爽的人应不是心机重重之人。我勾唇,斜视周围一圈,“妹妹爽快,所言极是!只是……”,洛儿把箭放到我手上,眉眼低垂,“不知妹妹可识得此物?” 她不耐烦地接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不是我哥送我的箭吗?怎在你的手中?” 我笑而不语,定定看着她,她眼中一片澄澈,坦然而没有丝毫掩饰。刘贵妃急不可待地上前,“卢嫔,你还不知罪!此箭就是当日射杀婉妃的凶物,你就是刺客!”在座的众位已经一片哗然。 卢眉月柳眉一挑,冷嗤道,“是我的又如何?谁可以证明是我射的!我又为什么?”她一甩袖,紧握手中的剑。 “卢嫔你记恨婉妃娘娘早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在妹妹在冷宫中之时,你就说过,如果让你看到婉妃定一箭射死她!你还不认罪?”刘妃咄咄逼人。一位妃子站起来说,“卢嫔确实说过!”更多的妃子站起来指称她。 卢眉月冷笑一声,“玩笑话,岂能当真!我卢眉月手中利剑护国利民,没有闲工夫陪你们这群女人争风吃醋!”她转身要走,刘妃立马上前抓住她,“你还想逃?” 我看戏良久,幽幽说道,“卢嫔,你且留下,公道自在人心。”转头吩咐道,“传水儿!” 水儿进来,颤抖地跪下,“奴婢水儿,参见各位娘娘!” 我看着水儿,云淡风轻地说道,“且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吧。” 水儿望了卢眉月一眼,哭着求道,“娘娘,你就招了吧。婉妃娘娘一定宽宏大量!” 卢眉月秀眉一皱,“贱婢,你胡说!” 水儿已经恐惧地爬到我跟前,“求婉妃娘娘放过卢嫔娘娘。娘娘只不过是看不惯您重新获宠,才心生杀意!求娘娘饶命!”我淡淡地看着水儿,“水儿,你身上怎么如此之香?” 水儿双眼含泪,猛地一愣。 卢眉月已经气急,举剑过来,怒气汹汹地说,“我杀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水儿往旁边一躲,卢眉月的剑就直向我劈来。洛儿大呼,刘妃一个箭步向前,抱住卢眉月,大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卢嫔要杀婉妃!” 为了让我全权处理这件事,凌轩派给了我一队禁宫侍卫,如今已经冲进来,团团围住卢眉月。她惨笑几声,仇恨地看着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现在这种状况,卢眉月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刘妃走近前,狠狠地说道,“妹妹,你快发落吧。这种恶妇不配再留在世上!”我柔柔看她一眼,“妹妹自有定论!今天众姐妹都累了吧。且先回去,明天咱们去韩姐姐的凤含宫再聚!”韩贵妃抬头瞟了我一眼,又不屑地转过头。我回身盯着卢眉月,“来人,好生看着卢嫔!” 我离开辞安宫,有些累。到了宇天宫,便让洛儿去安排水儿,自己走进内殿。拾翠、拾月守在内殿外,见到我,有一丝慌张。门窗掩得好好的,我心生不好的预感。要进去,她们突然跪下,“娘娘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我凝眉,一把甩开她们,冲了进去。帘幕低垂,窗外狂风大作。我穿过重重帘幕,心底越发沉重。地上凌乱地堆着衣服,我一路走去,从殿内深处传来女人的娇呼与男人的喘息。我不敢再拉开帘幕,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身影。十指紧握,指甲没入手中,刺得双手生疼,提醒着此刻的真实与残忍。我猛地回头,向殿外跑去,拾翠拾月在后面追我,屋外春雨绵绵,我在雨里乱走,就像掉进北极的冰窖,冷得发不出声音。 很久后,有一把伞挡住了我头上的风雨,头顶上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婉妃娘娘。” 第二十章 旧恨新欢相半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旧恨新欢相半 纤月黄昏庭院,语密翻教醉浅。知否那人心? 旧恨新欢相半。谁见?谁见?珊枕泪痕红泫 我泪眼朦胧,男子依旧青衫玉立,看不清他的容貌。我哽咽着摇头,慢慢蹲下,痛哭出声。他不语,只举伞立在雨中,雨一直下,一直下,天也想把心中的痛全部流出来。 我回到宇天宫,天已经全黑。洛儿坐在门口埋首痛哭。“怎不进去?”我飘渺的声音传来,摇摇欲坠。洛儿一抬头,看见我,哭得更厉害,“公主,你到哪去啦?”她站起来,忽然抓住我的手,大声说道,“公主,我们回风月国吧?我们回去,再也不受气了,好不好?” 我的脑袋一片混乱,仰望天空,轻轻握住洛儿的手,“外面冷,先回去吧。” 我神情清冷而呆滞,像个幽灵一样走进去。 殿内里面没有一个人,一片黑暗,帘幕四处摇摆。我走进去,随意地扯下自己湿透的衣服,双手颤抖,衣服根本脱不下来。拾翠她们站在一旁,不敢靠近。我越扯不下来,越急,心一窒,猛地把身上的衣裙一撕,往天上一抛,洛儿赶快拿了毯子过来把我包住。我冷冷地吩咐道,“本宫要沐浴!” 拾翠等人已经领命推门出去。文嬷嬷端进来了一杯姜茶,我饮了一口,便把头撇向一边。 我浸泡在水中,久久都不出来。忽然幽幽问道,“陛下呢?”她们不敢回答,只是往桶里加热水。温热的水能够让我恢复一点点知觉,才觉得自己还真切的活着。我闭上眼,一行泪不争气地流下了。猛地哀号道,“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她们忙跪下,一齐劝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千万要保重身子!” 我的手从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划过,眼泪流得更凶了。是我太痴求了,太傻了。 很久之后,我又恢复如初,命令洛儿扶我出来。我躺在床上,夜很冷,没有她的也更冷。或许此刻,我才深深体会作为帝王女人的悲哀。 第二天一早,我神情颇萧索。洛儿正在给我画眉,我看了看镜子,笑着说道,“再画深一点!粉在擦厚一点!”我很少浓妆淡抹,今天是个例外。我需要这些东西来掩藏我的哀伤,使自己足够坚强!澹台凌轩进来时,洛儿正在给我穿上宫装,浅绿色配上水芙蓉,淡雅脱俗又不失庄重。他走过来,从后揽住,“今天真美!”他的声音有点慵懒,眉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他脸色依旧清冷,帮我整了整头发,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了兰花簪,“配上这个,就更好了。”我淡淡往镜子里扫了一眼,转身欠了欠身,“谢皇上厚爱!” 他双手扶起我,有些责怪,“你我之间还需讲这些礼仪吗?” 我嘴角含笑,又淡淡看着他,“陛下是天子,礼仪不可废。臣妾约了姐妹们一起去凤含宫,陛下下完朝一定过来。”就再次优雅地俯身,然后由洛儿掺着往外走。我的每一个行为都无可挑剔,但一丝疏离却横在我跟他之间,再也挥之不去。 坐在轿上,我的手划过头上的兰花簪,本应碎了吧,就算已修好,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了。 这次刘妃去得特别早,望着我的神情有些奇怪。韩贵妃坐在一边冷冷地看着我。玉贵妃也来了,很久没见,她依旧青春靓丽,朝我妖艳一笑。柳美人是今天大家关注的对象,谁都知道,澹台凌轩趁我不在,在宇天宫临幸了她。众位妃子看我的神情都颇奇怪,有些幸灾乐祸,有些同情。 我挨着韩贵妃坐下,云淡风轻轻地说道,“妹妹前儿个说得没错了吧。如今我们同病相怜了。”她朱唇微微一翘,讽刺道,“你也有今天!”“妹妹知道,姐姐不喜欢妹妹。但妹妹今天会给姐姐送一件大礼。” 她凤眼圆瞪,瞟了我一眼,“你?” 我随手绾了绾自己的头发,然后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韩贵妃脸色苍白,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抓住裙子,我则淡然一笑。 柳涵款款而来,身着嫩黄宫装,头戴碧玉百合凤翘,额间垂着一颗玉珠,今儿个不再有少女的娇羞,倒增添了一丝风韵,眸光流转,顾盼生情。其她妃子已经向她靠去,我静静看着她,她眼睛不敢直视,轻柔地和她们闲聊。 我见人都差不多到齐,就笑着说道,“陛下说他早朝后过来。所以姐妹们再等等。” 听到皇上要来,底下一片兴奋。众妃子都摆弄着自己的头饰和衣物,生怕有不得体之处。柳美人则半低着头,如朵半开的红月季,娇颜欲滴,眼光不停瞄向门口,就像新妇等着自己的新郎。 刘妃心情颇好,远远地看着我。笑容诡异而温和,眼神颇带同情、讽刺和幸灾乐祸,更有一种成竹在胸的自信洋溢在如花的脸上。我也安静地望着她,直到拾翠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婉妃娘娘,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我挑眉,问道,“发生了什么?本宫让你去接卢嫔,卢妃嫔人在哪里?” 这时文嬷嬷也一脸惊恐地跑过来,“公主,不好了,不好了。” 风雨欲来风满楼。我心里发寒,莫非…… 第二十一章 风波狭路倍怜卿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容易浓香近画屏,繁枝影著半窗横。风波狭路倍怜卿。 未接语言犹怅望,才通商略已瞢腾。只嫌今夜月偏明。 卢眉月死了。水儿死了。 众位妃子起先大惊失色,然后就开始落井下石,“像她那种害人精,死了干净!”刘妃眼里漾着精明的笑意,望着我说,“婉妹妹,你说是不是?” 柳美人一张花儿般的脸,双眼有些茫然,“卢嫔姐姐自作孽不可活,可怜水儿,忠心护住,可惜了一条命。” 我笑而不语,刘妃继续说,“从此宫里就清净了,再也没个妃子拿着刀剑走来走去,丢了我们皇家的脸色。” 这时天鹰帝走了进来,看了屋里的众位妃子,眼光在柳美人的身上停了一会,他摆手免除了大礼,走到我跟前,冷冷地质问道,“卢嫔在哪里?” 韩贵人哀怨地望着凌轩,“皇上,你到念着个死人,也不愿看臣妾一眼?” 凌轩双眉紧皱,眼里孕育着狂风暴雨,“婉妃,你说!” 我直视他的眼睛,轻启朱唇,“皇上,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臣妾再说一遍!” 室内的空气一下冷凝住了,谁都不敢再说一句。凌轩大声吼道,就像一条发怒的狮子,“你知不知?眉月的兄长正跟着安国王平定叛乱?眉月的父亲雪日国老将,年过七旬还为皇家出生入死?你让朕……” 我突然大声一笑,苦涩地说道,“陛下,臣妾知道。卢嫔一家都是忠良,所以臣妾再恨再傻也不敢。” 他猛地摇头,看向我的眼睛竟满是失望,“你却还是逼死了她!你真是让朕失望至极!来人,把婉妃打入冷宫,不许任何人去看!谁也不许求情,否则一同获罪!” “皇上,你果真如此绝情?”我扬起头大声反问,声音不觉颤抖,或许更多的是失望。 “你千不该万不该动了卢眉月!”他的话不容置疑,洛儿和文嬷嬷已经哭着爬到我的跟前。我仰起脸,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淡淡说道,“卢嫔你再不出来,更待何时?” 众人一惊,只见卢眉月从门口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先给皇上行了礼,然后跪在我面前,“多谢婉妃娘娘救命之恩。卢眉月今生必将含草结环报答你的大恩!” 我让洛儿扶她起来,“妹妹受委屈了。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陛下和在座的姐妹好好说说吧。” 她转过身,盯着刘妃,刘妃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卢眉月指着刘妃,痛恨地说道,“就是你!刘妃,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三番两次陷害我?” 刘妃往后一退,阵线已经崩溃,但她还是倔强道,“卢嫔,你休得胡言!” 卢眉月冷冷一笑,“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着她拍了拍手,两个侍卫带进来一个伤痕累累披头散发的人,刘妃面露恐惧,“你想随便带个人来诬陷我?” 那个人仰起头,气息微弱,“卢娘娘,奴才对不住你。全招了。”刘妃双目圆睁,一个不稳,坐在地上,她转而朝凌轩爬去,声泪俱下,“皇上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婉妃和卢嫔合谋陷害臣妾。” 凌轩看着她,眼神冰冷,“朕平生最讨厌毒妇。如若属实,决不轻饶”刘妃绝望地摊到在地。 忽然,她大笑出声,“你们有什么证据?一个半死不活的下人就可以定本宫的罪吗?” “当然不会,有足够的证据会让你认罪!”我盯着她,“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然后我眼神紧紧地锁住他,严肃地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只要你如实回答,皇上自会免你死罪!” 那人拼命朝我磕头,哀求道,“娘娘,奴才什么都招!只求饶奴才不死!”他看了一眼刘妃,有些恐惧,“奴才是禁宫侍卫李克,三年前结识……那日正是她指使奴才,趁众人不注意射杀婉妃,嫁祸卢嫔。” “一石二鸟之计果然很好!”我站起来,边拍掌边走上前,说,“刘妃知道,皇上必不会杀了卢嫔。所以昨夜又指使你潜入辞安宫准备勒死卢嫔,伪装成自杀,然后让皇上怪罪本宫?可有此事!” 李克惊恐地看着我,然后又扑到地上磕头,“确实如此,刘妃确实派小的……只是卢娘娘武功高超,臣反而被擒,后来娘娘的侍卫也赶到了。” 我俯视刘妃,“不知姐姐可还有什么话讲?” 她冷冷一笑,“那本宫如何有卢嫔的箭?” “这就要问水儿了。”我轻轻说道,“她从卢嫔那偷的箭。” “水儿?”她反问道,“本宫根本不认识!”她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 我幽幽地说,“水儿是真的死了。你或许觉得死无对证,但是本宫有证据!”她盯着我,眼里满是仇恨,我大声喊道,“洛儿,拿来!”洛儿递过来一只绣花鞋,“这就是水儿的鞋子。本宫会让它说话。顺便再借一下你的鞋。”刘妃绝强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天鹰帝一直看着我,我却没再抬眼看他。我在刘妃的鞋底上滴了几滴酒,鞋底就显现出了几块红色。我边滴边说,“水儿来向本宫告发的那一天,本宫觉得蹊跷,便让洛儿,在各个宫中撒了一些东西,容易沾到脚底,遇酒就会显出不同的颜色。”我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刘妃,“如果你的鞋底也红色,就代表你在说谎!”汗水从她的脸上流下,她忽然眼光一转,“妹妹,姐姐平日对你不薄,你为何倒打一耙?” 我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姐姐对妹妹确实很好!风月国来使阮流川来见妹妹时,是姐姐告的状吧?”她脸色一阵白,我又继续说道,“在冷宫中,还多亏姐姐赠送的鹤顶红,不然冷宫中的老鼠,妹妹还真对付不了!姐姐忘了吧,妹妹擅长用毒。” 我站起身,冷然地望着她,又把目光,投向在座的各位妃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猛把酒往水儿的鞋底洒去,往地上一丢。 第 二十二章 薄暮瑶阶伫立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深禁好春谁惜?薄暮瑶阶伫立。 别院管弦声,不分明。 又是梨花欲谢,绣被春寒今夜。 寂寂锁朱门,梦承恩。 玉贵妃尖叫道,“就是她!就是她!”鞋底变成了红色,刘妃神情一冷,苦笑,“婉妃,你果然厉害!” 看着陷入绝境的她,我只感到莫名的悲哀。 韩贵妃突然走过去,双手紧紧抓住刘妃的肩膀,使劲摇,“永泰也是你害死的?是不是?”刘妃凄然一笑,“事到如今!本宫也不怕再添罪!”她突然扫了一眼天鹰帝,眼中流出一闪而过的哀怨。韩贵妃此刻竟像疯了吧,猛地甩了刘妃一巴掌,“永泰还那么小?你就那么狠?” 刘妃的半边脸红肿,嘴角已经流血。她面如死灰,朝天鹰帝叩头,“臣妾有负圣恩!恳请圣上不要归罪家父和家兄。”最后她望了一眼凌轩,眼中有太深的眷念,浅浅一笑,“陛下,以后臣妾就不能陪在你身边了。”我暗呼不好,刘妃已经推开韩贵妃,朝柱子上撞去。 澹台凌轩依旧清冷,冷眼看她缓缓倒下,凌厉地说,“这就是下场!今后每一个人都安分守己,勿给朕添乱。”就抬脚走了出去。 在场的每一位都没有言语,有些惶恐地看着已经死去的刘妃,我站起来,淡淡说道,“人既死,我们姑且原谅她吧。就本宫所知,她陷害卢嫔是因为皇上要削夺她父兄的兵权,重任卢嫔的兄长。至于本宫,她爱圣上吧。”从她临死前的一笑,我就知道,凌轩曾是她的天,她愿相守一生的郎,也是在座每一位女子满心期待的良人。我长叹道,“来人!去通知刘妃的父兄来领走尸体,好生安葬吧。” 走出凤含宫,已经雨过天晴。天边彩云翔空,几只大雁展翅高飞。我步行回宇天宫,洛儿、文嬷嬷等人紧随其后。小路上满是凋落的花瓣,草色却更醉人,呼吸一口是雨过后清新的甜甜的味道。 澹台凌轩并不在宇天宫中,我回去就一直临窗抚琴。刘妃的死,会让这个后宫迎来一点安静,而这个后宫不会永远安静,这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我心里一片杂乱,前尘旧事一齐向我砸来,脑海中出现那天澹台凌轩抓住箭,冷峻的脸尽是惊恐的表情;他的背叛、斥责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刘妃临死前的浅浅一笑……我想我是爱上澹台凌轩了,可是不能。不爱就不会在乎,就可以无欲无求。可是现在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现代的一夫一妻制深深刻在我的心里,从来追求的纯洁的感情也冲撞着我。我爱他,想独自拥有。可后宫中那一群望穿秋水的女人,我根本无法跟她们去抢夺,我根本没有理由独占澹台凌轩,而他也从来认为三宫六院理所当然……琴声越急,心思越乱。猛地琴弦一断,吐出一口血来。我擦干血迹,唤来洛儿,低声问,“洛儿,你想回去吗?”洛儿先是一愣,然后狠狠地点头。 我看着她,苦涩地说,“洛儿,这座皇城让本宫窒息,本宫也决定要离开。你和文嬷嬷好好收拾,有机会我们就走,再也不回来。”洛儿开心地点着头。“公主,奴婢就去准备。我们一起回国!”她欢欣雀跃地跑了出去。 半夜,天鹰帝才回来,一身的酒气。我并没有睡,清楚地听到他踢门和酒坛子掉在地上的声音。不久他就来到床前,静静地站立了一会,猛地扯掉我的被子,欺身压上来。我有些慌乱,忙推开他。我的拒绝似乎激怒了他,他疯狂地撕扯我的衣服,狠狠地撕咬我的嘴唇,在黑暗中他就像一个嗜血的魔鬼。我有一丝绝望,他从来清冷,在这种事也并未表现得多么热情,今夜的他仿佛是一团烈火,燃烧着他自己,也燃烧着我,我竭力保持最后一丝理智,他的进攻却密不可分,我就像处在一张网中,无法呼吸。我的每一次拒绝与退让,似乎更加惹恼了他,唤起了他更大的**与激情。那一夜,窗外的月光照得整个黑夜像白天,而我就在这黑夜中迷失。 清晨,阳光照进来,我只觉浑身酸痛,腹部也非常疼痛,一点力气也没有。迷迷糊糊听到他发怒,“若保不住孩子!你们的头也不用留了!”然后是一群人颤抖的应答声。许久,有人扣住我的头,不厌其烦地往嘴里送药,我被灌进了许多药,只觉得很苦,拼命往外吐。“快喝进去!婉儿快喝进去!”很绝望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想睁开眼,但好疼,哪都很疼,我慢慢地往下坠落。“婉儿,不许你离开我!我不要你离开我!”那绝望而又悲痛又霸道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飘来,我只觉心痛心里的痛苦怎么也无法发泄。我迷迷糊糊地说,“澹台安轩,我恨你!”忽而又呢喃,“我不要,不要……”“澹台凌轩,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第二十三 章 镜中无奈颜非昨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长漂泊,多愁多病心情恶。 心情恶,模糊一片,强分哀乐。 拟将欢笑排离索,镜中无奈颜非昨。 颜分昨,才华向浅,因何福薄。 我昏迷了五天才醒过来,洛儿肿得像桃核的眼睛半是笑半是泪,“公主,他们都说你和皇子回天无术了。奴婢就知道公主福大命大。” 我依旧很虚弱,说话都无力。澹台凌轩跌跌撞撞走过来,半跪在我床边,冷峻如他,盯着我又哭又笑,像个孩子一般,他不停地叫我,“婉儿,婉儿!”声音沙哑,我几乎听不清。现在的他再不是一国的帝王,而是一个为妻子失而复得的普通男人。他头发蓬乱,双眼红肿,脸上满是胡渣。原本就消瘦的他,如今看上去更清瘦了。一笑一哭,眼角都是皱纹,竟像老了十岁。 他抓住我的手,拼命地吻,“婉儿,婉儿。”他一像那么清冷,对于他现在的毫无章法的举动,我受宠若惊。我不敢再相信,因为每一次的沉沦都会让我付出惨痛的代价。我微把头转向里边,不再看他。 多日都未遇到安国王了,自从那场政变,他一直在雪日国各处忙碌,在整个宫中我熟悉的能倚靠的也只有他。我在等他。 那日我已经能坐起来,在窗边晒太阳,洛儿立在背后正梳着我长长的青丝,边笑着说,“公主,我们今天梳什么发型?”我不语。 “那公主,我们梳个当年风月国最流行的式样,好不好?”洛儿小声问道,见我点头,便欢欣雀跃开了。 安国王大步走了进来,“婉嫂子!”我看见他,如今越发玉树临风,行走间也没有以前的锋芒毕露,到多了些大将风度。我浅浅一笑,“你终于回来了。”他在我对面坐下,自顾到了杯茶喝,然后扬眉,“皇兄说,本王就快做皇叔了。”洛儿一听到天鹰帝就有些不悦,努了努嘴,“啊,你皇兄!”一脸不以为然。 安国王微挑眉,“本王皇兄咋啦!” 我忙给洛儿使眼色,她才昂着头,不情愿地往外面走。 安国王仔细瞧了瞧我,叹道,“你真是一朵奇葩。皇兄已那样对你,你怎么还……也只有你,那么与众不同,清清冷冷的,不知道脑袋里卖的什么药!” 我也叹道,“我本就不是这世间之人。” 他抿唇笑道,“你以为你成仙啦!不过说真的,婉嫂子,本王希望你和皇兄好好的。这么多年,为了笼住朝中大臣,他不得不去做,身边难得有几个真心喜欢的。” 我淡淡扫他一眼,“是他让你做说客的吧。如今已有柳美人在怀,本宫这个旧人算什么。”举起杯子,饮了一口,依旧满口苦涩。 “你说你总是把自己搞得病怏怏的,什么也不说。谁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女人真是麻烦。”他不禁皱了皱眉。 “你真想知道?”我问道。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便用茶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写了十个字:愿得一良人,白首不相离。“本宫只想要一个良人,一生相守。本宫想要整个他,贪心吗?”我坚定地说道,神情凝重。 安国王深深看了我一眼,“皇兄是皇帝,自古以来,就是三宫六院,有哪个皇帝只有一个女人?” “可是本宫就不愿意!否则宁愿玉碎。”我说得急了,一口气不畅,不停咳嗽,“你说他要一个与他并肩而立的女人,如若不能真心相待,不要也罢。” 安国王看着我直摇头,叹息道,“婉嫂子,有些事必须自己看开才好。否则只会自己折磨自己。” 我咳得满脸通红,摆摆手,“本宫就这命。” 洛儿突然奔进来,哭得梨花带雨。 这个春天以文嬷嬷的死作为最后的尾声,我的世界陷入了绝境。 第二十四章 湔裙归晚坐思量(一)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湔裙归晚坐思量(一) 欹角枕,掩红窗。 梦到江南伊家,博山沈水香。 湔裙归晚坐思量。 轻烟笼翠黛,月茫茫。 我奔到殿外,文嬷嬷已经奄奄一息。阳光分外刺眼,我一软扑倒在地。她躺在那里,血像红花一样蔓延开来,望着我还想露出安慰的笑容,却截然而止。我拼命向她爬去,几个侍卫过来把我拉走,我听到自己苍凉却绝望的声音,“不要,不要!嬷嬷,嬷嬷。” 身后却是澹台凌轩冷冷地命令,“给朕继续打!看她招不招!”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确乎早已知道。 “公主,吃些糕点。”昨夜文嬷嬷进来,跪在面前,怜爱地看着我,慈祥如母亲。她欲言又止,最后说道,“若有一天出宫,就不要再回来。皇宫太复杂,不适合公主。” 我望着她,“嬷嬷今天是怎么了?怎跟本宫说这些话。” 她竟有点哽咽,“公主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上面绣着莲花,清丽地写着一生平安四字。“这是奴婢送给皇子的,公主一定要送给他。” 我接过答应道,“嬷嬷放心吧。皇子一定会喜欢。”她就退了出去,临行还不断回头。我只是突然感觉到一阵悲伤,也并未放在心上。 她是知道自己将要出事了,所以才会跟我说那些话。我看向坐在那里的澹台凌轩,挣扎开身边的侍卫,朝他摇摇摆摆走去,他至始至终都未看我一眼,还没等我哦走进,就又挥手,让下人把我拖走。安国王走出来,我大声恳求道,“王爷,王爷,救救文嬷嬷!救救文嬷嬷!” 安国王面露难色,走到凌轩跟前,低语几句。澹台凌轩朝我看一眼,面色清冷,眼中有一丝动摇,但马上又凌厉地命令,“再给朕打!直到她招为止!” 我心里一片冰冷,觉得世界都要塌了。满脑都是嬷嬷被打的情景,她满身都是血,神情坚定,一副准备受死的模样。 从小一起陪着我,照顾我,像一个亲人守护我的人正在遭受磨难,而我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力感像一条河把我卷走了。我知道天鹰帝不会无缘无故对付一个婢女,我知道文嬷嬷确实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无法忍受。我半跪在地,悲痛欲绝,每一个板子,抽到她的身上,就像打在我的心里,那么痛那么难受,“嬷嬷,嬷嬷!” 澹台凌轩无动于衷,安国王只是无可奈何地看着我,阳光照到我的身上,像刺一样。 文嬷嬷还在苟延残喘,一双苍老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我,嘴唇微动,我知道她一定在说,“公主,好好活着!”“公主,不要伤心!” 几个侍卫从偏殿出来,呈给天鹰帝几封书信,一个还把一只鸽子递给他,他一看,手微颤,眼中带着嗜血的光芒,“文嬷嬷,你不说,朕也查清楚了。这些,你自己看看!”他把手中的书信,往地上一砸,“朕忍你许久,你不思悔改!一再给雪日国通信,朕今天非杀你不可!”文嬷嬷依旧紧抿着唇,“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只求陛下明察,公主是无辜的!” “无辜?”澹台凌轩讽刺道,“你也知道这样会牵连到婉儿,如今风月国入侵,朝中大臣联名上书,要朕杀了婉儿!”他猛地指向我,“朕也相信!但你们主仆一条心,谁肯罢休!” 文嬷嬷一惊,拼命朝澹台凌轩磕头,“求陛下明鉴,此事与公主无关,全是奴婢一人所为!” 安国王弯腰把书信拣起,递给我看,“婉嫂子,你看看才好。莫要怪皇兄发怒,风月国昨夜一宿夺我十城,若不是有内奸,也不可能如此迅速。皇兄本看在你的面上,不予计较,不想她死教不改,变本加厉,这次是禁宫侍卫亲自截下信鸽,百口莫辩。如今,你所要做的不是袒护,而是与文嬷嬷撇清关系。就算再怎样,你也需保重,你还身怀龙子。不要让皇上难做。” 我惊讶地望着他,双手颤抖,信封落下地,被风一吹就飞了起来。我看向文嬷嬷,此刻她满是血的脸上依旧是慈祥的表情,只是更添了歉疚。“文嬷嬷是奸细!文嬷嬷是奸细!”我无法相信,但这却是事实,事实太残忍。我走过去,这时并没人拦住我,“嬷嬷,告诉本宫,这不是真的!本宫不信!” 文嬷嬷看着我,眼里有些不忍,“公主,奴婢对不起你!奴婢也没法,奴婢真的没法。公主,奴婢不求原谅,只求公主回到宫殿去,就当一切都没发生!公主,你回去。奴婢不想让你看见。”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我,我往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哀号道,“为什么?为什么本宫身边的人会背叛本宫?”我只觉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第二十五章 湔裙归晚坐思量(二)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我醒过来,澹台凌轩正坐在旁边,他未开口,我一手已经挥去,“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宇天宫。“文嬷嬷呢?本宫要去找她!”我不管他眼中的诧异与愤怒,大声问道,双脚还未着地,他就一手拉住,把我抛回床。他的愤怒铺天卷地而来,“背叛你的人,你都原谅?那朕呢?” 我脑袋被忧伤塞满,根本无法思考,嘴里仍旧喃喃,“本宫要去找嬷嬷!” 他真的气极,双手紧扣住我的肩膀,“你清醒一点!文嬷嬷不会再回来了。朕需要给大臣一个交代,所以她只能死,必须死!” 听到死那一个字,我就像触电一般,浑身抽搐,痛哭出声,“不会的。不会的。文嬷嬷不会抛下本宫。文嬷嬷,你在哪……” 什么理由我也不想听,我只知道我身边的又一个人永远离开了,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我为什么会穿越?为什么要让我经受这些?“为什么,为什么?”我就像一头失去孩子的母狼,仰天哀嚎。 文嬷嬷的死对我打击很大。朝中大臣还有人上书请命赐死我,澹台凌轩都不予理睬,加上安国王也在朝中为我说话,此事也就慢慢平静下来。然而宫中依旧流言纷纷,我是风月国的奸细。但我身怀龙子,这是最好的庇护,打退了别人一次又一次进攻。他每次上朝回来,总是一脸的隐忍的怒火,眉头越皱越深,脸色如冰,几乎再也没看见他笑了,而我也终日不语。 一日夜里,李公公在外急急地喊,“皇上,皇上。”澹台凌轩起身时,我假装闭着眼睛,他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去。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殿外的火把,偶尔传来几声“抓刺客,抓刺客”的喊叫,侍卫们来回奔走的声音成了这个夜晚的节奏。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突然一把冰冷的剑抵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凝眉不语。能够躲过殿外众多的侍卫,进入宇天宫则表明他的武艺非凡。我再叫唤,也无济于事。那人冷冷地说道,“妖妃,你害了我妹妹,我要你偿命。”我依旧躺着,他背着光,我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脸,但我已猜出了他是刘妃的兄长刘凯。“刘妃姐姐不是本宫杀的。” “妖妃,你不许狡辩。今夜我一定让你下去陪她。”他恶狠狠地说,手加了力道,我的脖子传来一丝疼。 我淡淡地说,“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你想过后果吗?刘妃所犯之罪足以诛九族,皇上念往日恩情,既往不咎。本宫死不足惜,可本宫腹中胎儿是圣上的龙子,若有三长两短,陛下定会彻查,到时你刘家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刘凯咬牙切齿,“如今我兵权已被夺,哪管得了那么多?妖妃,你就受死吧。”他刚一施力,就往后倒去,我脖子上已有一条深深的刀痕,血不断地流出。就在他用剑抵住我之时,我就打开了十日沉睡散,这次来不及屏住呼吸,我大叫了几声洛儿,也晕了过去。 那一夜发生了很多事。有人看见风月国二皇子胆大包天潜入皇宫,进入玉贵妃的冷香阁中,于是向天鹰帝报告,他率兵包围冷香阁。在此之前二皇子已经警觉,立马逃离,澹台凌轩无功而返,玉贵妃被软禁。刘凯趁宫中混乱,潜入宇天宫,企图杀害我,反被我的十日沉睡散弄晕。我伤势不重,只是失血太多,脸色略费苍白。 天鹰帝大怒,押下刘凯,午时三刻处死;并下旨处死玉贵妃。 洛儿正给我的剑伤上药,安国王疾步走进来,就直直向我跪下,“求婉嫂子开恩!” 我不解地问道,“本宫有何恩可开?请安国王明示。” 洛儿帮我缠好纱布,就退了出去。安国王满头大汗,显然是狂奔进宫,何事能让他这么挂心?他盯着我的脖子,许久才说,“婉嫂子,本王知道,刘凯罪该万死!险些伤害了嫂子。但本王与刘凯是患难兄弟,在疆场上,他曾救过本王。请婉嫂子不看僧面看佛面,饶了刘凯。” 我忙扶他起来,他又说道,“嫂子不答应,本王就长跪不起!” 我懊恼道,“本宫也听闻刘凯是一名大将,若本宫想要他死,昨晚就施毒了。此刻正是用人之际,本宫怎会为一己之私,使雪日国少了一员大将。” 安国王脸上的紧张,才有缓解,又皱眉道,“皇兄十分愤怒,任百官如何劝谏,都执意要处死刘凯。如今已经押往刑场!还请婉嫂子出面,救刘凯一命!” 我点点头,“刻不容缓,本宫这就前去轩德殿。不过你必须答应本宫一件事。” 安国王此时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慨然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第二十六章 湔裙归晚坐思量(三)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我一迈进轩德殿,就听到茶杯砸向地面的声音,接着凌轩冰冷的怒火也随之冲来,“谁再敢给刘凯求情!午时三刻一同砍头!” 底下跪了一群大臣,惶恐不敢言。柳时余见我走过来,故意高声喊道,“婉妃娘娘万福!”我急急走到凌轩跟前,笔直跪下。澹台凌轩一见我,剑眉微皱,忙扶起我,“爱妃,你受了伤不好好歇着,这是为何?” 我声泪俱下,不肯起来,“前日,查出臣妾的奴婢是奸细,已招惹群臣怀疑,皇上护着臣妾。如今,又因为臣妾,雪日国要失去一名良将,臣妾致使皇上君臣不和,实在有罪!”我叩首,“皇上,边关危急,生死存亡之时,正是用人之际,请皇上收回成命,任用刘凯,将功赎罪,请皇上三思!”群臣也跟着叩首,大声喊到,“请皇上收回成命!请皇上三思!” 澹台凌轩看着我,一脸无奈,“看在婉妃的面子上,朕姑且留他一命。众臣看看,婉妃淑婉、识大体,怎会是风月国奸细!” 群臣一齐道,“皇上所言极是!臣等愚昧!” 澹台凌轩又说道,“安国王、卢将军听旨,今南方风月国不断侵扰,封安国王为护国将军,卢风为副将,刘凯为先锋,率领三十万大军,一扫敌寇!三日后启程!”卢风,安国王跪下,“臣等领旨!定凯旋而归,不负圣恩!” 安国王已快步出宫去救他的挚友。我跟着澹台凌轩从轩德殿走出,静静低着头,他忽然转过身,我便一不小心撞进他的怀里,他微勾唇,一丝笑若隐若现,“走路都不看路。” 我撇撇嘴,依旧低着头,他叹道,“刚刚说得那么义正言辞,如今就一句话也不舍得跟朕说,到底还恨着朕呢。”他的手忽然要碰我,我往后一退,眼中有一丝惊恐。 他失声惨然一笑,手停在半空,神色颇狼狈,“婉儿……回去吧。”他转身向前走,我在后面跟着。不知道怎样开口,不知道怎样述说。我出神地看着他的后背,他高大而偏瘦,一身玄色龙袍,给人一种威严之感,即使站在远处也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冷冷的气息,熟悉而又陌生。我贪恋这种味道,却不再沉醉,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时刻保持着清醒。 我踏进宇天宫,洛儿迎面走来,“公主,玉贵妃要见您!” 我疑惑地问道,“她找本宫所为何事?” 洛儿回禀道,“今早皇上已下旨赐死玉贵妃。她死活挣扎,说要最后见您一面。”我不由抽了一口冷气,玉贵妃那个娇艳得像牡丹一样的女人,一舞曾经轰动了整个皇宫,那个骄傲的小国公主。无论怎样,我都应该去看看。 守在冷香阁的侍卫,一见是我,都恭敬地让开。我从未踏进冷香阁,里面富丽堂皇,每一件摆设都精致玲珑,从这一景一物中,可以看出她曾经多么受宠,多么耀眼,多么辉煌。 她就在殿内深处,坐在地上,头发凌乱,幽幽道,“婉妃,是你来了吗?” 第二十七章 落花如梦凄迷(一) - 后宫唯我独尊 - 一道香尘 落花如梦凄迷,麝烟微,又是夕阳潜下小楼西。 愁无限,消瘦尽,有谁知? 闲教玉笼鹦鹉念郎诗。 我走近,轻轻回答,“是本宫。”她抬头朝我嫣然一笑,脸上有点苍白,却更添一种病态美,惹人怜爱。她见我望她出神,自信地说道,“本宫,还美不?” 我坐下,微颔首,“妹妹,美若天仙!” 她又开始叹息,眼中微有泪意,神情落寞,“罢了。再美又有什么用?今天之后,谁也不会记得本宫的容颜了。”她又望着我,“本宫羡慕你。皇上对姐姐可谓一心一意,妹妹真的嫉妒。他对我……何时有过真心……”我不语,静静听她述说。 我是坐落在在武德大陆北部小国的公主,凡和玉,我是全国最美丽的女人,被称为坠落在凡间的天使。国人都以我为傲,我沉醉在那种欢呼之中,无忧无虑。父王说,我应该嫁给这世间最强的人!所以我一直等待,等待那个最强的人出现。 是的。苍天真的听到了我的请求,他真的出现了。 那日风和日丽,我骑马驰骋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他从草原的那头奔来,一身黑色的衣服,剑眉星目,那日他就像天边的太阳,照亮了我的整颗心。我远远地看着,从此迷上了这个男人。 后来在父王的宴会上,我再次见到了他。他坐在那,神情冷峻,眼睛深邃不见底,浑身弥漫着一股天然的霸气。他是风月国的二皇子,风郁明,来这是为了联合北方小国共同夹击雪日国。雪日国太强大了,父王久久不肯同意但又垂涎雪日国广阔的草地和肥沃的土地,所以举棋不定。 而我则幻想着去风月国,早听说过,那里山清水秀,绿树红花,小桥流水,十分迷人。 他离开的那天,我骑马一直在后面跟着,直到他回过头,“公主,还是请回吧!再向前就是雪日国的领地了,十分危险!”他的声音低沉而迷人,我呆呆地直摇头,“本公主不怕!”因为他在。 后来父王派人追了上来,我不愿回去。他看着我,认真地说,“我会回来的。” 从此我一直站在那等,直到有一天,他真的来了,说,他想我。那时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这个世间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所以即使他提出,让我嫁给雪日国的皇帝天鹰帝,我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他说,等他成为风月国的国君,歼灭了雪日国,就迎我回去,我会是他唯一的皇后,唯一的。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父王把我献给了天鹰帝。他一见到我的绝世容颜,微微出神,我一舞,长袖飞扬就轰动了整个雪日国的皇宫。我成了天鹰帝最宠爱的妃子,享受着世界一切荣华富贵,我穿着这世间最美的衣服,戴着这世间最贵重的首饰,我的房间摆满了天鹰帝赏赐的珍品,天鹰帝也整日醉在我的温柔乡里,很少去理朝政。 我承认如果我初遇见的不是风郁明,而是澹台凌轩,我会爱上他,只是在错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他开始对我很好,我以为他真的爱我,所以我的决心曾一再动摇。直到那日我闯进宇天宫,看到满屋子都是一个女人的画像,那个在我进宫之时就被打入冷宫的婉妃——风郁明的妹妹。我嫉妒又好奇。我终于明白他每晚呓语的婉儿是谁,我也终于明白他跟我在一起时为什么会偶尔出神,为什么看着我时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