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到东周 - 周始皇 - 或与白 深秋季节,河南省境内云台山虽是树木萧宁,却依然偶见红叶似火,云雾缭绕中,层林尽染霜白。此时正是登云台高山之巅,观秋色,插茱萸,赏红叶,遥寄情怀的好时候,周扁这时也正和女友步行走在叠彩洞中,往茱萸峰走去。这叠彩洞说是洞却不全是洞,却是条上山的路,全长近5公里,其间有大小二十三条公路隧洞,全是人工开凿,实为人力胜天的杰作。本来游客是可以坐免费的大巴上去的,但周扁的女友却认为本来他们的游玩时间充足,正好两个人可以单独呆着,沿途看看车上看不到的风景,还可以把每一个洞都照下来,周扁想想也就同意了。 周扁他们是早上出发的,此时正是上午九十点钟,太阳已经出来,但山上的雾却十分调皮,时不时就将阳光遮住。山间的雾更是嚣张,明明几十米外的对面山峰,却挡着严严实实的,弄得周扁丝毫拍不到远景。这条路还真的是很险,似乎就是在悬崖上开出,周扁站在路边往山下看,只见那山崖下就是直上直下的壁,如同刀削一般。周扁刚取出相机准备往下照一张,就听见女友在路中间叫到,“周扁快回来,小心别掉下去了。”周扁不禁笑了笑,她还真胆小,不过周扁还是往路中间走去了。不料周扁刚回头走了两步,就看见女友突然露出吃惊的表情,瞪着周扁的后方,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周扁也吃了一惊,自然回头看去,一看也是吓了一跳,只见离着这路几米外山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刚看时只有三米直径,一眨眼变成了五米,周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几乎就是在那一刹那间,周扁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黑洞散发出,无法抗拒,下一秒,周扁便赶紧自己的身子离开了地面,被吸入了黑洞中。周扁最后一眼只看见女友张大了嘴巴,然后撕心裂肺般的一个“不”字传入了耳朵里。周扁伸出手去,可意识还是消失了,最后一刻,周扁还在想,我被黑洞吞了吗?从周扁回头到完全吸入黑洞意识消失还不足两秒。 时间回到公元前369年秋,正午,洛阳。突然,天黑了一截,此时人们都正在忙着,猛的听到大叫一声,太阳没了,于是大家都纷纷放下了手头的事,抬头看天,只见天空中烈烈红日似一个原盘挂着,而这原盘边缘处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豁口,就像被咬了一口似的,似乎还在扩大而天还在变黑。谁见谁都慌了,只有四处乱跑,只听得到处鸡飞狗跳,不同的声音都喊着“天狗食日啦”,似乎有那么一丝绝望。 同时,成周王宫内,几乎所有的人都跑出了室内,站在庭院中,慌乱的看着天,只听得一道严厉中年女声响起,“慌什么,快请巫师做法驱黑狗!”于是几个汉子立马掉头回到屋中。女声又响起,“你们都别愣着,快去找些东西驱狗!”于是一阵忙乱中,大家都找到了装备,恰好此时,天完全黑了。只听得黑暗中有人在敲锣,有人在大叫,有人在敲着水缸,有人在敲着陶罐,还有人在拍打着门板,乒乒乓乓,好不热闹。片刻后,红日又露出了一条边,大家都欢呼了起来,那一道女声又响起,“不要停!”。于是各种声音又卖力的响了起来。也没多长时间,眼见得那黑影越来越小,天空与大地又越来越亮了,大家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天狗终于被赶走了,那中年女子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那一刻谁心里不害怕,可是她知道她必须得撑住,因为她的两个儿子都病倒在床上,此时她不说话还指望谁,难道还能有人站出来?待得大家都从赶走天狗的兴奋中恢复过来时,她也恢复了严厉的表情,她转身看看庭院中,不禁皱了皱眉头,高声喊道,“你们先别进去了,把这满院子的破陶片收拾干净!”接着在两个年轻女子的陪同下走进了屋内。 周扁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咦我这是在哪儿,我不是被黑洞吸进去了么。刚睁开眼睛时什么也看不清,周扁只感觉得自己是在一张床上,头下有枕头枕着,身上有被子盖着,使了半天劲神智才回复,定睛一看,顶上是黑色的木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四周稍远处是泥巴糊的墙,不过墙面倒还平整,床的一侧挨着墙,转头看向另一侧,墙边摆着一些深红色的家具,不过光线很暗,看不太清楚是些什么,不过从轮廓能分清绝不是平常家里常见的桌椅之类。床对侧的墙上倒是有窗,可是日光从窗格上的窗纱中透过来的却并没有多少。周扁不禁疑惑的想道,我这是被人救了吗,可是这家人也太穷了吧,整个房间都给人一种老旧的感觉,丝毫没有一点亮堂堂的感觉。 正想着时,忽然有说话声从外面传进来,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我都以为过不去了呢。”接着又是一个少女声,“幸亏有太后在,不说是你,我看那会不管是谁都吓傻了,别看司马将军平时对我们凶巴巴的,本来还在宫门口得,那会却跑的比兔子还快,一边跑还一边傻叫,哪里还像个将军。”说着这少女似乎还轻笑了两声。“若不是有太后在,谁能反应的过来?幸亏太后英明,带大家赶走了天狗,唉,这可恶的天狗。” 耳听着说话声越来越近,周扁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这是谁救了我总要说谢谢吧,才刚一动身,却发现身上盖的被子质量好差,似乎是丝绸但颜色暗淡,丝线都有些散了,应该有年头了,而花纹却显得古朴。咦,不对,这丝绸却好像在哪见过,周扁猛然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正想仔细回忆一下时,忽听得门口一声少女惊呼,“哎呀,王子殿下醒了,咦,殿下怎么自己坐起来了,罪过啊。”话音传来的同时清脆的脚步声也随之加快了不少。 周扁转头看去,顿时吓了一大跳,只见两个女子向自己小跑而来,看起来虽是少女模样,但她们的身材却极其高大,一看竟比自己高了半个身子都不止。而且她们都穿着周扁不太熟悉的睡衣似衣裙,衣料颜色很淡且很粗糙,有些像后世的帆布,又有些像是包装货物的麻布,两名女子头上还都挽着个奇怪的发髻,说是奇怪,只是因为现代社会没见过,其实看起来还是蛮亲切的,可能或者应该是自古装片里见过吧。头上没有发饰,整体形象虽不十分美丽,但却显得端庄,嗯,周扁想了想得出了个结论,综合来看应该是古装吧。 眨眼间,两人便冲到了跟前,前面一个顺势跪下,伸出手来要扶住还没完全坐起来的周扁,这更加深了周扁的惊恐心里,而常人在遇到不可理解的事情时,多半是自发性的退缩,所以周扁出于本能反应,也一下子抱住被窝躲到了床内侧的墙角处,似乎在这里能找到些安全感。“你们是谁?我是在哪里?” 而周扁动作如此之快和如此反常,竟让两个女子也吓了一跳,两人停住了动作,面露疑惑的对视了一眼后,一名女子开口说道,“若是王子殿下想要起床,还是让奴婢来服侍殿下吧。”另一个也道,“王子殿下身子还没大愈,还是让奴婢来服侍吧。” 可是这一会周扁还是没反应过来,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高大的人,说话和举止还这么奇怪,竟像是古时的下人丫鬟,难道这是冥间吗,莫非是我前世善事做多了所以来到了冥间还配有丫鬟伺候?不过很快周扁便否定了,因为很显然自己还能呼吸,外面还有阳光,于是周扁壮着胆子问道,“你,你们是谁,巨人吗?我怎么会在这里?” 听了周扁的问话,两个女子的表情显得更奇怪了,回答道,“我们是王宫里的宫女啊,王子殿下自然本来就在这里的。殿下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啊,太医说了应该没有大碍的。”说着另一个女子就要往床上爬,“还是让奴婢服侍王子躺下吧。” 眼见这巨人就要靠近了,周扁脑子只觉得觉得现在情况不明,还是先避让一下的好,便猛的将被窝掀起,使劲往她身上一甩,自己则迅速从床头跳了下去。跳下床后,周扁才将注意力放到了自己脚上,却发现脚上穿着似乎布做的袜子,而地板却是砖瓦之类,还有灰尘。不过周扁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下还是先避开这两个巨人,然后再试图沟通吧,毕竟自己与她们身材相差太大,再说她们总是动不动就要扑上来,谁知道她们到底要干嘛。稍稍站定后,见两个女子并没有继续靠近自己,周扁这才有空往四周一撇,便发现这房子比较空荡,床的另一头处是个灰色的绸布屏风挡住了视线,想必屏风之后便是入门吧,而那两个女子应该就是从屏风后走来。床对侧窗子下有个矮榻之类的红木家具,自己站的床头一侧却是空的,于是不假思索便几步跑到了空荡的墙角处,与那两名女子继续拉开距离,这才再回头望向那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女子。 “王子,你还是有不舒服吗?用不用奴婢再将太医喊来?”一个女子表情似乎有些战兢着问道,另一个女子却是张着嘴巴呆住了。这两个女子长相倒也标致,眉清目秀的,肤色不白也不黑,呈现出一种自然的微黄色,只是此时各自表情异常,看起来却甚是滑稽。 周扁却没心思管那,眼见她们再没过来,紧张情绪也稍好点了,喘了口粗气后说到,“王子是谁,你们又是谁?我叫周扁,是你们救了我吗?”两个女子没有出声,这似乎已不像她们认识的小王子了,对视一眼后,一个说到,“我还是去跟王后说吧,毕竟王子能下床也是要她知道的。”另一个回头看了看周扁,似乎咬了咬牙,“那好吧,我在这里看着他,免得王子又出什么意外。”头一个女子便在周扁尚未平静的目光中离去了。 第二章 第一道劫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得一个女子走了,而另一个女子只是站在远处的床边静静看着,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周扁不禁大大的出了口气,目前看来是安全了。刚才没仔细打量,现在静下心来才发现这女子也并非十分高大,自己也就是在她胸腰之间。女子长的很瘦,五官还算端正,只是时常露出惊恐又时而露出谦卑的神色,如同旧社会的下人一般。女子头上挽了个简单却又轻巧的发髻,现在仔细看来显得很精神,不过头上并没有首饰,或许还真是个仆人之类的吧,而看面容也只有十几岁的样子,只是怎么却生的如此高大,以至于周扁忽然觉得自己站在她面前就像个小孩子似。 等等,周扁脑海中似乎想到了什么,如果她们不是巨人,那就是自己变小了,正觉得自己身上好像不是很得劲儿,好像力气小了许多似的,看来必须重新审视下自己了。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身上也穿着灰色的浴袍似的衣服,下摆一直到脚上,一条腰带简单的系着,料子有点粗。周扁再伸出手,自己原本有二十好几,双手不说有力那也是骨节突出,而此时自己的手,却是白白嫩嫩,玉葱似的,还有点肉嘟嘟的,手指伸直时还有五个可爱的小窝窝,分明就是个孩子的手嘛。周扁再摸摸自己的脸,果然皮肤细腻,脸型也变了,自己成了一个小孩子?周扁不禁在心中大叫,苍天啊,我到底是谁,这是什么情况啊? 那女子看着周扁脸上表情变化,也是心中惊疑不定,不敢上前也不敢再说话,但眼神中却透出了深切的关怀与担忧,这表情却是骗不了人的。 就那么几分钟时间,周扁的脑海似乎空白了,但随即便冒出了一个念头,难道我变成了另一个人了么,这么稀奇的事竟然发生到了自己身上?难道是没睡醒在做梦,周扁忙使劲揪了揪自己的腿,立刻疼的一咧嘴,倒把对面那一直关注着这里的女子吓了一跳,望着那捂住嘴巴露出惊恐表情的女子,周扁也不好意思了,毕竟是在关心自己,忙冲着那名女子挤出了个笑容。 不过既然揪着疼,那便不是在做梦,周扁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穿越,并且是变成另一个小孩子么?可是关键的问题又来了,那我又变成了谁,这又是在哪里,是什么朝代?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略显粗糙的内衣,周扁不由摇了摇头,看来穿越过来附身的这人家里并不宽裕啊。 正想再开口问问那低着头的少女,忽然一道略微带着点威严的中年女声从屋外远处响起,“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居然就敲破了几十只碗?”接着便是一个尖尖的男声,“太后,那会也是大家太紧张了,谁见过这场景啊,难免控制不住的。”那中年女子接着道,“如此也罢,若是这天狗出来多了,只怕我大周的碗都敲不起了。嗯,扁儿卧床多日,听说今天自己能下床了,本宫心中甚是欢喜啊。只是灵儿这丫头也说不清,若是扁儿并无异样,看本宫回去后怎么责罚她。”说着脚步声就到了门外,而周边还有点恍惚,这太后是谁啊。 屏风过后转过几个人影,显然都比自己高大。当前的一位是个身着黑色衣服的中年女子,四十岁的样子,高高的发髻,头上别了把簪子,加上衣袍上复杂的花纹,便是不被人簇拥着进来,也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这是个身份高贵的女子。她的身后紧跟着个中年男子,身着淡黄色的简朴衣袍,走路都似乎弯着腰,面白无须,头上戴着顶方帽子,再往后几个年轻女子,其中就有开始走的那一位,衣着都差不多,应该都是宫女。中年女子一进屋看见周扁站在墙角发呆,也是吃了一惊,立马快上几步,口中喊着,“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身子大好了么,快让娘亲看看!”而留在屋中的那一少女立马低头让开了道。周扁眼见得又一陌生人走近,便伸出手来往前推出,大叫一声,“停!”那中年女子惊讶的伸手捂住嘴巴,身形不自主的停下,还离着三四米,似乎不理解她记忆中那个乖巧的孩子如今是怎么了? 中年女子也是先镇定下了,“我儿,难道是身上还有不舒服?” 周扁答道,“谢谢你们,我身上没事,可是我现在在哪儿,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们又是谁?” 中年女子又问,“我儿,你不记得我了么?”周扁摇摇头,我从没见过你啊。 “那你记得你是谁吗?” 周扁放下手,“你好,我叫周扁。”那女子回头望望那微躬着腰的中年男子,那男子道,“太后,王子似乎还记得自己,但别的却不记得了。”听这男子的话,看来他们以为自己是的这个人也叫周扁,只是这到底是什么朝代啊,为什么他们又叫自己为王子? 中年女子显然就是太后,只见太后低头沉吟片刻后道,“监甲,去将巫师大人请来。”那男子点头后转身离去。 安静,监甲走后,整个屋子都安静,也不知都想着什么。片刻后,太后又道,“兰儿,去将当值的护卫喊一队过来。”她身后的一名女子应声而去。又是安静。 周扁的脑子却是转的飞快,莫非是传说中的穿越,我这魂附在这名叫周扁的王子身上了,可是既然是太后,那不是皇室也是王室了,怎么这屋子这衣服都如此破旧,再仔细想想,秦汉魏晋,唐宋元明,没听说哪一个大朝代的皇帝姓周啊,难道是个短命的朝代?那可就不妙了。 周扁想着,便觉得还是和这几个人沟通一下,自己只不过借尸还魂罢了,如果他们接受那就这样吧,如果不接受放自己走也可以。决定之后,正要说出口时,却见那监甲回来了,还挺快的,身后跟着另一老年男子,步子很稳,也穿着深色衣服,留着灰白相间的山羊胡子,脸颊虽瘦但给人一种很精干的感觉。那老人进来后先对太后躬身行礼后,便看向周扁,而后者只觉得这眼睛看在身上很不舒服,那深黑色的眼瞳似乎能看穿一切。老人沉思一会,道,“太后,看王子双眼飘忽,目光不定,脸色非常,神态有异,举止不端,虽然身子大好了,但的确是中邪了。嗯,又或者是体内的邪气外放,才导致神志不清,太后请安心,没有大碍的。” 太后点头了点头,“本宫也正是觉得如此,才令人将少师大人喊来。那便有劳少师替王子驱邪吧。” 被称为少师的男子自然点头称是,说罢便转身出去了,原来这少师兼着巫师之职。 片刻之后,周扁脑子里正转的飞快,却还没来的及说话时,便见外面进来几个腰间别剑的武士,用周扁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周扁拉出了屋子。屋子外是个小庭院,四合院似的,中间铺着石子,两边是草。而周扁却来不及仔细观看了,因为那几个武士也不知从哪取的绳子,很麻利的就将周扁捆在了屋门外房檐下的柱子上。周扁不停的大叫到,“你们放开我”,却始终也挣扎不开。那太后也走出了屋子,眼神中透着怜惜,待周扁捆好后,她便走近来,伸手轻轻的抚摸住周扁的脸,“我儿,娘也心疼,你就忍耐一下吧。” 那手摸在脸上很柔和,像母亲一样,周扁不禁呆了。忽然,听得那少师叫道,“太后,臣下要开始了。”那太后缩回手,点点头,摆手让大家都退到一边。周扁心情也平静了点,定睛看去,也想看看那少师玩什么花样,可别真的把自己的魂给驱走了。那少师已经戴上了面具,吓得太后身边几个少女都不敢直视,而周扁望去,却只觉得只是个鬼脸而已。少师刷的一下拔出腰间的剑,大喝一声,“呔!”接着便跳舞似的东刺一剑,西刺一剑,上刺一剑再下刺一剑,嘴里还大声唱着不知什么。开始周扁也没觉得什么,然而那人四方都刺过后,便向周扁舞来,离着还有两米远时,忽然刷的一剑向周扁的胸刺来。二十世纪末长大的人,谁动过真刀真枪,眼见那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来,周扁整个心都要跳出来了,再也忍不住大叫一声,这是要我命啊。那剑刷的一下就到了衣服前,忽的就停住了,四周那几个少女也是吓得惊呼一声,只有太后和那几个武士还好。 那少师也没理睬谁,抽回剑后嘴里不知高唱着什么,又是刷的一剑刺来,吓得周扁又大叫一声,真以为吓死人不偿命么,莫非才醒来就是一道劫,不带这么玩人的啊。那少师却还是继续,嘴里唱着听不懂也知道极其古老的调子,合着节拍一剑又一剑,剑剑都似乎要直指要害却又差之毫厘,周扁硬是吓得哇哇大叫,那太后脸上也是不忍。 舞了片刻,周扁刚有点习惯过来时,却见庭院里又跑来一人,是个武士,大叫到,“少师大人,你要的东西拿来了。”那少师转身看去,周扁惊魂未定,眼角里瞥见武士手里提的是只鸡。少师转身接过鸡,刷的一剑就将它宰了,干脆利落,在剑尖上接了点鸡血后,又向周扁走来。周扁眼看着一个戴着鬼面具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剑的人向自己走来,顿时觉得呼吸都停了,这都是野蛮人啊。周扁的两个眼睛只剩下那只剑了,还滴着血,那剑被放平了,慢慢向周扁神来,越来越近。 在那刹那间,周扁忽然灵光一闪,这古朴的衣服和建筑,还有侍女们口呼的王子,如何想不出乃是先秦时期?周朝天子乃是姬姓,而古时又往往将国名放在自己名字前面,所以自己称自己为周扁时,他们并没有感到什么惊奇,看来自己是附身到了一个叫做姬扁的王子身上了。 但眼前这关终究还是得过去,于是周扁急忙大叫道,“我想起来了,这是大周,我是王子扁!” 那少师听了一愣,那远处的太后几人也是一呆。不过也就是一瞬间,就在周扁松了口气时,少师却似乎并没准备放过周扁,而是缩回剑后,身形一转就到了周扁的侧边,随手啪的一下,那剑尖一下子拍在了周扁的脑门上。周扁觉得自己心跳都停了,他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剑是冰的,而粘在脑门上的血还是热的。接着一滴血顺着鼻梁流了下来,直到鼻尖,周扁眼瞪着自己的鼻尖,都快成了斗鸡眼,心跳也咚咚的加快了不少,让人总觉得下一次心脏就要跳出来了。片刻之后,周扁终于忍不住,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作为新世纪温室里长大的青年,周扁还真没见过血,这不,那颗幼小的心脏再也扛不住了。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三章 我要回去 - 周始皇 - 或与白 周扁这一晕就是一夜,待得悠悠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了。周扁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了,穿越,太神奇了,自己居然回到了周朝,附身到了一个叫扁的王子身上。过去也有以国为姓的,所以自己称自己为周扁也不为过,只是一个王子也可以如此却是有点奇怪。 天已经亮了,轻巧的脚步声传来,周扁便知肯定是昨天见过的那两个少女之一,看来是侍候自己的。果然走来的是昨天守在这的那个少女,手里端着个木盆。少女一进来就把木盆放在地上,向周扁走来,“王子,你好了么?昨天真是吓死奴婢了。”也不知她说的是周扁中邪还是巫师驱邪吓着她了,这少女说着的同时便将周扁扶了起来。 周扁已得知自己成了一个小儿,摆正了自己的位子,便也不觉得这些人都巨大了,看来心态决定看事物的观点,此话确实不假。周扁轻声问道,“我昨日中邪后可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能给我讲讲么?”周扁这是想套话。那侍女想也不想便答道,“王子问什么,奴婢自然会说的。殿下放心,奴婢们会尽心,太后也反复叮嘱了要奴婢们小心服侍的。恩,另外少师大人还说了,王子中的邪已是驱走了,但王子可能会忘记些事,毕竟王子卧床很久了。”哦,听罢周扁赶紧在脑海里检索了一下,记忆中的东西应该是没有少什么,没想原来这就把邪驱走了啊,周扁不由出了口气看来昨天白担心了,看来那就是个神棍。 不过自己总得知道自己是在哪儿,周扁不经意的问道,“那现在是东周还是西周啊?”侍女明显是愣住了,“我大周就一个,没分东西啊。”周扁忽然想起东西周是后人所叫,此时自称却是没有的。“那我们是在镐京还是洛阳啊?”侍女答道,“是在成周,也算是洛阳吧。”“那现在的周大王是谁?”侍女笑笑,“是王子殿下的兄长啊。” 说着,周扁就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床,侍女又替周扁穿上了靴子,打来水替他洗脸,周扁也顺其自然。接着侍女又从屏风后拿来一件长袍给周扁,系上了腰带。这件衣服就比里面的衣服料子好多了,丝绸的,还有绣的花纹,也看不懂是什么,再把头饰一带,周扁试着把手放在在身后,转个一个圈,自我感觉还是不错,还真是活脱脱的一个东周小王子。 可是周扁却高兴不起来,又是一番对话中,周扁了解到,现在已经是战国中期了,因为三家分晋已过去了几十年,而秦国尚未变法,现在应该还是秦献公,因为秦国还没变法。这小侍女在这王宫中呆久了,看来对这世事也多少知道点。弄明白这些后,周扁不禁在心中大呼悲哀,苍天啊,大地啊,你让我穿越也就罢了为什么是最没前途的东周啊,哪怕是别国的一个平民也罢,却是这衰败的东周,难道要等着见证一个没落王朝的暮年吗?周扁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这东周王室在战国时有什么表现,若有也只是被秦始皇吞二周了,可见就连史学家都将之忽略了。 再交谈两句,周扁也知道了这侍女叫巧儿,却是没姓,那时只有贵族才有姓的,这名字确还是进宫时太后所取。巧儿又端来一碗鸡汤,“太后吩咐了,王子身子弱,便用这鸡汤补补。”周扁不禁苦笑到,“这便是昨天那人杀的鸡么?嗯,等等,你说我身子弱?” 巧儿笑笑道,“不如此,王子还很少喝的到鸡汤呢。王子自小便身子弱,吃的也少,走动也少,话语也少,像今日这般和婢子说了这么多话还是头一次,太后得知了定要欢喜的。”少女说话的语气中就透着股高兴,看得出来他是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鸡汤很清淡,似乎几千年来就是这个味。喝完后一大碗后周扁就饱了,因为他的这个身子现在才八岁,并且从昨日晕过去以及其他的自我感觉来看,这身体素质确实不一样,看来若要指望这身子过下去,还得好好吃好好锻炼啊,幸好的是年龄还小,以后时间还长着呢。 吃完之后,周扁这才注意到手中这陶碗,似乎就是用黄土烧的,粗粗的上了些釉,丝毫谈不上精致不说,连前世山里人自己烧的陶器也比不过,周扁不由眉头一皱,想起一个词来,钟鸣鼎食,古时大户家不是吃饭要敲钟,盛饭用鼎么,怎么自己生在了周天子之家,却连个青铜鼎都没有见到。于是周扁开口问道,“我不是王子么,为何还用这粗糙的碗?” 巧儿慌忙跪下,“回殿下,宫中是有青铜鼎和精盏的,只是太后吩咐,若不是重大宴席,不得使用。” 唉,身陷困境了。周扁摇摇头将陶碗递了过去,巧儿慌忙接过,待收拾好后,巧儿又小心的说道,“王子既然能起床了,应该要去看看大王的,大王现在还病在床上,太后守着在。”周扁已得知,这太后便是自己的便宜老娘,而便宜老爹已去世了几年了,自己还有个亲哥哥,就是现在的大王,还有个妹妹却似乎不是嫡亲的。看来这侍女巧儿还是挺懂礼的,周扁便点了点头。 在巧儿的带领下,周扁出了屋子,昨天没仔细看,只见这庭院两旁还有厢房,可能是侍女住的,自己住的是正房,正对着院门,出去后是条走道,走道旁还有别的院子,两边的墙有的是砖,有的是泥垒的,但都显得很破。绕来绕去就到了一个大院子,院门还比较高大,不过一样丝毫与豪华沾不上边。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是个大殿,而不是自己那样的小屋子,院门和殿门都有武士站着。巧儿道,“大王就在里面了。”周扁点点头走向大殿,武士也是认得这王子的,纷纷躬身行礼。 大殿里面正堂是个会客厅的大间,这时还不兴椅子,大殿里只有矮榻没有椅子,正对面的矮榻旁有门。穿们出去后后又是一个小庭院,正对着的是间大屋,门口有两个侍女站着,见到周扁来也是躬身行礼。这屋子结构和自己的相同,只是大点,进门有几个矮榻摆着,左边有门,门后是个屏风,穿过屏风就是床了。 周扁一进屋就看见了那太后,面有哀愁的跪坐在床前,便连忙按照套出的巧儿的话中所教,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口称“儿臣见过母后。”这大礼倒也还像模像样,没有引起人怀疑。太后身后站着个年轻女子,大概也就是十几岁,容颜还算端庄,却是满脸悲伤和疲惫的样子,让人忍不住的生怜,周扁已得知这便是王嫂,周扁不敢细看,便行了个礼后,然后这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个年轻男子,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还没睡醒的样子,那便是传说中的王兄了。 听到小儿子叫喊,太后难得的笑了笑,“我儿好了么,昨日可是吓坏娘了,却真没想到我儿突然就能下床走路了,莫非真是祖宗显灵么。只是怎么身子好后却变得生分了,叫什么儿臣啊,在娘面前就叫孩儿即可,莫不是怪娘亲没有好好照顾你?唉,非是娘亲不肯,而是你王兄一直没见好转啊。”周扁听了顿时心里很是温暖,好歹还是有不少人关心自己的,并且也是自己附上的这个身子的亲娘了,“是,孩儿知道了。只是孩儿似乎忘记了很多事,还请母后不要见怪。”自称孩儿,周还真不习惯,身上一阵发麻。巧儿也在身后说到,“太后,王子身子似乎大好了,早上喝了一碗鸡汤,这会走过来也没要奴婢扶。”太后点点头,又看向床上的大儿子,“可惜我王儿还未大好。” 这边交谈正欢,屋外忽然传来咳嗽声和侍卫的参见声。太后皱皱眉起身走出,周扁也跟出去,几个侍女自然是跟在后面。进来的是个中年人,面色微微有点凶恶,尖尖的下巴上一小撮胡子,却把手放在嘴边抑制着咳嗽,身上穿着的丝绸也比周扁身上的还要光鲜许多,身后还跟着五六个武士,便是不做声也给人一种很嚣张的样子。而见到此人进来原先站在门口的侍卫却是自然的站在了王后身旁。那中年男子又咳了几声后,开口说道,“大王好点没?昨日天有异象,我今日是来问问。”说着只是斜眼看着太后,,没有一丝恭敬,惹得周扁好是不爽。 太后却毫不在乎,“太保大人,大王还是那样。”太保却哼了声,“依我还是早日另做打算吧。”太后无语。这时太保看见了周扁,似乎很是惊讶,“咦,王子扁好了啊?”语气中却没有丝毫高兴。 忽然外面又有脚步声响起,跟着太后望向门外,只见又一老年男子匆匆走进来,这人稍微有点发福,但脸色看起来却有些疲惫的样子,留着垂到胸间的长须,便如古画里道人一般模样,虽板着脸但仍给人一股亲近之感。见了来者,王后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太师大人也来了。” 太师进屋后冲太后拱了拱手,接着便转头面向太保,没想那太保只是哼了一声,转头便走了,出了屋子还听见咳嗽声传。那太师又转向太后道,“恕臣下来迟,这单氏未辱太后吧?”太后开口,“还好,本宫受点委屈也没什么,这单氏性急,好口舌之快,却是没有什么能耐,太师不必担心,料他也翻不起什么大乱来。而本宫担心的却是洛阳周公啊。唉,先不说这了,大王还是不见好,真让人着急啊。嗯,对了,王子扁却是好了,扁儿,快来见过太师大人。” 周扁本来躲在众人身后,他觉得这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听见太后叫自己,只好走上前来,学着别人样拱手道,“见过太师大人。”太师笑过点点头道,“殿下先出去吧,我与你母后有话要谈。”这人态度温和,让人不难对他有好感,周扁便躬身后退出,巧儿也跟着出来,走几步后却发现另几个侍女也都被赶出了,周扁不禁好奇到,他们在谈什么国家大事,都穷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接下来,周扁在巧儿的带领下走遍了王宫,这王宫不算大,大多数建筑很破,周扁也没仔细看。而最光亮的就属前方的大殿了,比大王住处的大殿还大,应该是迎接外人的,或者大朝会时用的,也许这是周王朝最后的高傲了,只是大殿上全是灰。还有些房子有人看着不让进,周扁也没在意。再问问王室的一些事,巧儿又不知道了。 随意走了一会,便觉得身子有些累了,中途停下来歇了会才好点,看来自己穿越而来所占据的这人身体也不大好啊。一问巧儿才得知,原来以前的王子扁一直体弱多病,很少出来走动的。周扁听罢便暗暗在心里想着,看来若想在这个世界上过的去,哪怕只呆一段时间,那也要注意提高身体素质,不然乱世中,谁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别看是王室,王室这几百年来发生的纷争还少么? 第四章 悲哉东周 - 周始皇 - 或与白 在王宫里走了会,周扁便回去了。午饭是碗小米饭,口味一般,晚饭却是一块粗粮饼子,带着点鸡汤。没有肉食,由此可见如同这破旧的建筑一般,王室整体的伙食也差的很,身为王室还这么穷困,周扁不由暗骂道,没想真是地主家也没余粮啊。不过吃食还在其次,闭上眼好歹还咽的下,而坐却是最大问题了,只能跪坐着,作为一个穿越来的现代人哪能习惯啊,一会就麻了,等吃完饭就麻的腿都站不直了。 吃饭时巧儿却只是跪在案几边也不说话,古人把吃饭当做一件大事,所以下人奴隶等伺候主子吃饭时都是不敢讲话的,便是要问主子有什么需要也是小声询问,巧儿自然也是如此。周扁哪里忍得住,于是便逗了一会,不料巧儿仍是低头不语,周扁也只好作罢。 眼见得天就黑了,准确的说这是周扁在周朝过的第一天,昨天晕过去了不算。吃的不好,住的不好,居然还是衰败的不行了的周王室,没有电灯,没有网络,一来就是孤儿寡母还被权臣欺负。周扁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他的心里反反复复都是一个声音,那便是“我要回去!” 再说昨日送走周扁后,太师便在屋里向太后拱手说道,“昨日天狗食日之后,臣下替大王和王子扁分别占了一卦,一凶一吉,太后想先听哪一个?” 太后只是想有一吉便是不错了,“那就先听吉卦,却不知是谁?”太后有股隐隐的担忧,王子扁已经能下床了,难道是大王不吉? 果然,太师应道,“王子扁占得大吉,乾卦,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太后这是大吉啊,若我大周能中兴或稍有起色,就在王子扁身上应啊。” 太后喃喃道,“果真如此么?”长长的叹了口气。太师眼见太后眼中不信或者并无多少希冀的样子,也跟着叹了口气。自平王东迁以来,王室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多少周人曾想奋斗过却最终被磨灭了斗志。太师想起方才王子扁生疏的行礼,不禁也自问到,“真的是你吗?” 这些周扁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也没想知道,因为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去,回到二十一世纪去,那里才是他的时代。所以周扁的心里一直在想到底怎么才能回去。 翌日清晨,来服侍的是另一个侍女,灵儿。周扁有两个专职侍女,灵儿活跃些,巧儿乖巧些。只伸出手,灵儿就帮着把衣服穿好,跪坐在矮榻上,头发也挽好了,万恶的旧社会啊,可是有人服侍真好。盯着矮榻前小几上的铜镜,里面有个模模糊糊的少年的影子,周扁不得呆住,这就是自己吗,难道自己就要这样过下去吗? 周扁正发着呆,直到外面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小女孩的步伐轻快,后面还跟着凌乱的侍女小跑的步子。“王子兄,听说你前天中邪了,现在好了么?”说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走了进来,穿着绫罗,长的粉雕玉琢一般,闪着可爱的大眼睛,让人看了就生怜爱之心。周扁忙站起身,想要摸摸这可爱小女孩的头,却发现自己也只比她高那么一点。那小女孩眼见周扁亲热的动作,很是高兴,回头对跟来的侍女说道,“我说嘛,王子兄最疼我了,绝不会对我犯邪。昨天我还去太庙替两位兄长祈福了呢。” 周扁有点小感动,又申明一下他只是忘记了些事,不过在保证没有忘记他的妹妹后小女孩便很容易的就原谅了。原来这女孩叫姬珠,或者称为王姬珠,是周扁同父异母的妹妹,其实这时诸侯国已将诸侯之女叫做公主,而周王室还固执着有点拗口的称呼。周扁前世并没有妹妹,所以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姬珠刚来时是辰时,眨眼间已到了巳时,姬珠还是抱着周扁的胳膊唧唧咋咋的讲着,说自己的哪件衣服最好看,说母后心情还是不好,说太庙里居然碰见了老鼠等等,周扁也只能哼哼答应,随口应付着。忽然,一个侍女过来汇报到,门口太师大人到了,要见王子扁。姬珠听见只好起身往外走去,快出门了还不忘回头叮嘱到要周扁好好休息,让周扁心里感到好一股温暖,何尝自己也有了妹妹啊。 周扁很礼貌的请太师坐下,虽然这礼貌在周扁看来已经很到位了,但太师却是觉得很怪异,毕竟隔了两千多年,人们对礼节的理解也有很大差异。从昨天看来,这太师应该是太后的最大依仗了,此次前来他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说周扁已经大了,身子又大好了,很多事情也该清楚了,想与王子扁谈谈话。 而周扁也正好借此机会了解一下东周的情况,便只推说自己头疼了好久天久,竟忘记了许多事,便从自己究竟生处什么时代,有什么情况问起。幸好太师知道这王子扁久病在床,倒也没有太大惊奇,只是觉得这王子扁病好之后怎么突然话多了起来,又关心起许多事来,要知道往常王子扁却是不怎么懂事,只知贪玩,身子也差的很。太师虽然有些疑惑,但深信自己的卦象,倒也没有起疑心,毕竟古人敬畏天地和鬼神,并且小孩子突然开了灵智的事情自古便有,所以太师便细心的为周扁述说起来。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经太师一说,周扁才发现,原来自己目前所处这东周的处境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差很多啊。 自己现在住的成周却不是洛阳王城,一百五十年前,周景王末年王子朝与王子猛争夺王位,王子猛敌不过便退居狄泉,后来在晋侯的帮忙下反复多年才击败了王子朝,此时王子猛已然故去,他的儿子被立为敬王。敬王不愿重回洛阳,便又央求晋侯帮忙在狄泉重新建了王城,也就是现在人们所说的成周。这狄泉原来是武王为防投降的殷人作乱,为便于控制便特划出一块地来专给殷人居住,位于洛阳东几十里处。而此次敬王匆匆修的王城自然不会太大也不会太豪华,加之王室又继续穷困了百多年,所以周扁现在看到的王宫自然就比较破乱,甚至不能被称为宫,便是王宫之中,也不像后世那般有一个个小宫,而是一个个简单的小院子。 而洛阳城才是真正的王城,烽火戏诸侯之后,幽王之子平王东迁的居住之地,而此时洛阳又叫河南,因为位处黄河之南。王子朝之乱后又过了几十年,周考王将他的弟弟封为周公,封地就在河南,这时周王朝封的最后一个诸侯,周公国,此后周王相当于自己住在自己封的这最后一个诸侯国内。 太师愤愤的讲到,这考王封周公,也是因为礼崩乐坏,诸侯都不把天子放在眼里,天子也拉不开面子去跟诸侯打交道,只好封了个诸侯替自己去交际,反正大家都是诸侯,得不到尊敬也就罢了。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反正周扁是这么理解的,悲哀啊东周,都到了如此穷途还是摆着一副高傲的模样。 然而东周的悲剧还不止于此。周敬王退居狄泉时手下有两位重要的大臣,刘氏和单氏,掌握了很大的权力,敬王末期,周人在晋国范氏的威逼之下,不得已杀了刘氏的谋臣,从此刘氏衰败了,而单氏却从此更加发达了,甚至一度能操控大王。考王封周公也有分单氏之权的意思。经过历代大王的打击,这单氏已逐渐衰败,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单氏的当家人单雄依然当着周王朝的太保,位列三公。所以现在东周的势力分为三股,周大王,也就是自己这一脉只有成周一块,周公,现在掌控着成周西边的洛阳城,太保单氏,封邑在东边的巩邑。从表明上看起来,却是王室这一脉最弱。 午时太师留下来和周扁一起吃了饭,这时吃饭不像现代坐在一张桌子上,而是一人一几,有侍女伺候着吃食。因为有大臣在此,所以这顿饭倒比昨天的隆重了许多,并且按照周礼先冲西边遥遥拜祭过先王之后才用餐。这次两张小几上倒都摆了一尊鼎,这还是周扁第一如此近距离的见到青铜器,这些放到现在可都是国宝啊,周扁不由两眼都直了。食物也没见多丰盛,肉食只有一小块猪肉以及鸡肉,却放在容量约有两升的鼎里,这周王室真是死要面子啊。主食还是小米以及粗粮,看来这时还没有米饭和面条之类,虽然主食很粗糙,不过倒也不是十分难以下咽,而周扁一向不挑食,所以很快便吃饱了肚子。 填报了肚子之后,整理整理思路,下午周扁又继续问了起来,而太师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却没表现出来,或许是因为周扁是个主子吧,所以太师一直在耐心的讲解。或许在太师看来,日食之后的周扁有了很大的变化,以至于太师都在臆想了,或许周扁便是周王朝的希望了,毕竟谁家八岁小孩能问这么多问题啊。 此时的周王幾也就是周公国,只有巴掌大一块,包括洛阳,成周,巩邑,孟津以及温邑,也就现在一个县的大小吧。王室军力最弱,只有几百护卫守护着王宫,单氏却掌握着两千人马,洛阳城内也只有三千士兵。整个大周也就如此了,周扁不禁感叹到,这是在薄冰上跳舞啊,东周位处列强之中,别国随便拉几万人就能把自己给灭了,还是轻松加愉快的那种。还好,诸侯之间相互制约,谁也不敢先干这一票。 而诸侯之中,却是魏经过李悝变法后最强,力压群强,其次是齐和楚,再次是燕和赵,再次是韩,最弱是秦,当然比秦弱的还有几个小国家,如鲁,中山,宋,卫等,属于等着别人兼并的那种。 如果有人看见这一幕,一个学识渊博的老人和一个仅有八岁的公子哥,探讨这国内国际大事,真是要觉得很是奇怪。而作为当事人的太师却没觉得如此,在他看来,王子扁能如此正说明将堪大用,他愈发的坚信自己的卦象了。而在周扁看来,就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言行有多么怪异了。 转眼间天色又要黑了,送走太师后,周扁陷入了深深的郁闷之中,自己这不是来当王子,而是跳入火坑了,悲哉啊东周,悲哉啊,自己!难道自己就这么在这老去么,不,周扁愈发坚定要寻找回去的路了。 第五章 王兄嘱托 - 周始皇 - 或与白 来到周朝的第三天,周扁在床上悠悠醒来,不行,今天得找个计划回去了,可是自己连怎么来的都弄不清楚,怎么才能回去呢。正想着,周扁自然的就坐了起来,没想刚发出声音,巧儿就快跑了进来。难道她们一直守在门口么? 作为侍女自然是守在门口的,还好有两个换着。巧儿打来热水服侍洗脸,又从陶壶里倒了杯热水让周扁喝下。 周扁悠悠的想着事,缓步走出门外。庭院里只见灵儿正在打水,两手一上一下拉着井绳,周扁自然知道院子里是有口井的,这个时代又没有自来水,下人打来水后旁边的厢房里还可以生火烧水,不然谁会端着一大盆热水走老远啊,所以今天轮到灵儿打水,正巧让周扁给看见了。周扁也无所事事,于是就这么看着灵儿从井里打水,期待着能发现什么回到现代的端倪,或者想到什么灵感。灵儿也注意到周扁在看她,便嫣然一笑,沉思中的周扁不由得一呆,这姑娘长得还是不错的,尤其那一对灵巧的大眼睛。可是再一想起穿越前的现代社会,话说自己的女友也还不错的,不仅比这古代女子要懂得打扮,并且还很通情达理,又颇解风情,最重要的是两人心心相印,身在这异世,却是更加的想念她了,所以周扁摇摇头,又接着想起自己的心思来。 呆呆的望见灵儿把小桶放下后,顺手端起瓢来就舀了碗水喝。周扁猛然惊醒,立马大喝一声,不要。这叫声来的突然,灵儿显然被吓得不轻,手一松,瓢连着半瓢水都掉进了桶中。 从没见王子扁如此凶过,灵儿立马就跪了下来。周扁无奈,只好跑近将她扶起,这都什么社会什么人啊,哪能动不动就下跪,于是周扁又好言相劝到,“灵儿,我只是见你喝生水就急了,这生水喝不得的,要烧开了喝。” 灵儿脸一红睁开了周扁的手,道“我只是个下人,哪有如此娇贵,王子殿下这等贵人自然是烧开的水的。” 周扁笑笑,灵儿这少女样很是可爱,不禁伸出手去想刮一刮鼻子,手伸到一半才发现够不着,不禁一愣。灵儿脸色又是一红。周扁正色道,“你是我身边的人,我自然不舍让你如此的。听本王子的命令,今后不得再喝生水!”灵儿笑着称是。周扁想起了什么便回头望去,只见巧儿正站在门口,瞧见周扁眼光看来,便一闪躲进来屋内,屋内随之便传来几声捂住嘴的笑。 周扁大声道,“巧儿你也听到了,本王子也命令你!” 这茬过后,周扁又是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停的思索到,我到底是怎么来的,那黑洞吗,那日食吗,那到底怎么回去呢?毫无头绪。一会却见一个侍女走来,周扁认得是太后身边的,却说是大王醒了,请王子扁跟前说话。 周扁也想,该是拜会下自己这便宜哥哥,还是理论上这时最有权势的人,便喊上巧儿随在身后一起过去。虽说自己算是落魄贵族,还总想着离开这个世界,但喊上随从摆摆谱,还是可以有的,所以此次出发身后倒是跟了好几名小侍女。 还是昨天那个室内,那年轻男子已经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但身子明显没有劲,一看便知是浑身软绵绵的,若不是侍女在身后扶着,只怕他自己是根本坐不起来的。眼见着周扁走来行礼,他挥一挥手将侍女都赶了出去,年轻的王后便自然的从侍女手中接过来扶住。太后也在,却没有多少笑容,仅有的一丝嘴角上翘,也是笑的十分勉强,一看便知是强撑着挤出来安慰病者。 周扁也打量起这个青年,他脸上轮廓分明,看起来是一个严厉的人,但却难掩此时病态,稍一仔细看便发现他脸色苍白中带着蜡黄,双眼无神的四下望了几眼便又闭上,显然疾病正深深的缠着大周天子。只听这年轻的大王开口道,“听得扁弟大好,又能在宫中走动,本王心里十分高兴。扁弟自幼体弱,如今走路却精神有力,莫不是先祖庇护?惜乎天佑我大周,让我兄弟两能活一个下来。” 太后急忙打断道,“王儿休得胡言,依娘看,我王儿身子大好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大王满怀歉意的睁眼看向太后,“母后,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数月前只是偶有不适,后来便卧倒在床,开始时只昏迷一天,后来数天之久,这次我只怕昏迷了十天吧。”说完这么多话,大王也是有点累了。 太后忍不住轻轻抽噎起来。 大王又转向周扁道,“本王恐怕是不能再尽孝了,幸得有我扁弟在,若日后王儿不在,母后见了扁弟,便如见了我一般,还请母后宽恕。” “王儿还是躺下休息吧,你不要再说了,娘如何也要护得你周全。”太后抹了抹眼泪细声说道,话虽坚决,但语气却不那么自信。 望着这一幕,周扁也不禁心酸,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就如这大王不愿死去,自己又何尝愿意着陌生的世界呢? 大王顿顿又接着说,“本王初即位时,性格刚强,本欲中兴我周室,却深感无力,又遭韩魏羞辱。本王年轻气盛,暴怒之下便卧床不起了,时好时坏。本王自知将不久服侍我先王于地下,却不舍我扁弟。” 太后抽泣的更狠了,大王轻轻拍下太后,又接着道,“想我周室气数已是将尽,人力定然无法回天。只希望我王弟莫要学我,万万不可逞强,不然终归还是自己伤心,你如何也要记得一个忍字,只要想开了也没什么,我王室虽不强,但就如现在一般过下去还是可以的。王弟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自顾自活好自己即可,我周室还有百年,我王弟是够了,真的够了。” 传说武王得天下时卜得周有天下七百年,算算真的还余百年,周扁这是知道的。只是没想这周大王却是想开了,与世无争自然可安然百年。事实上历史上真正的姬扁,就是现在的王子扁,却是在位四十八年,自然是生的心宽体胖,说的不好听就是没心没肺,自顾自己快活就是。心态好自然活得长。 可是周扁却不想如此,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嗯,不对,还是找的回去的路好。想到此,周扁便随意应道,“王兄说的是。” 那大王见周扁如此,只以为他心里不以为然还是想着光我大周,便摇了摇头道,“扁弟还是听为兄的好。”又转向太后道,“请母后日后多加看着扁儿,莫让他也性子急,忍不得。”太后哭着点头称是。 大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那些诸侯都是骗子,莫看那齐侯去年来见本王,却只是沽名钓誉,试图将我周王室玩弄于掌上,亏了我还赏赐了不少东西,全都白给了。子扁我弟,不要相信那些诸侯了,你也不要求他们,你不惹他们,他们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说着大王露出了愤愤的表情。周扁不由默然,这貌似是齐威王来朝吧,齐威王是落得了好名声,可却是周王室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 “本王累了,扁弟切记,忍啊,忍一忍就过去了,很快的。”说着那大王便在王后的扶持下躺下。周扁见状瞥了眼那还在悲恸之中的年轻女子后便立刻拱手请辞。 走出门外,迎着秋日还耀眼的日光,周扁晃了晃脑袋,这摇摇欲坠的周王室也如这秋天的蚂蚱一般,折腾不了几天了。而自己却正好赶上这穷途末日的末班车,如果留下来自己该何去何从,变个身份去投奔比如秦国这样前途光明的事业,还是留下来陪着这末日王朝一起腐朽,而如果不留下来,那自己又该如何回去呢?简言之,走或者留是个问题,如何走如何留又是个问题。 不知不觉,沉思中的周扁又踱回了自己的院子,正晃悠悠不知脑袋里想着些什么,忽然脚底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啪的一下摔倒在地,倒地后忍不住回头一看,周扁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门槛绊着了。本来这拖到脚上的衣服穿着就不习惯,古代最讲究门槛,哪怕是破落的周王室,门槛也做的高高的,何况刚才周扁又走神了,所以便真如一个小孩一般,直挺挺摔倒在地,胳膊肘都摔疼了,不过幸好穿着衣服多,没有摔破皮。随在身后的巧儿顿时慌了,毕竟主子只是个八岁的小孩,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只怕就惨了。 望见只见巧儿紧张的飞快奔来,周扁不由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是小孩子只是别人都不知道而已,小孩子才会赖在地上哭等着人哄呢。于是周扁摆摆手拒绝了巧儿的搀扶,自己一撑便爬了起来,在巧儿恐慌的目光中周扁拍了拍衣服笑道,“本王子这叫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无事的,你不要担心。” 说完后周扁却突然愣住了,口中喃喃念道,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我在云台山上跌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如果要回去,答案也在那山上呢?看来自己一开始方向就错了,整天在这破旧的王宫里干想有什么用啊,若是爬回云台山,或许还真能找到什么出路啊线索啊之类,甚至那个会吃人的黑洞就在那里等着我。 想到这,周扁不由哈哈大笑,自己拍了拍双手和衣袖上的灰尘,在巧儿目瞪口呆中转身扬长而去。 第六章 王宫规矩 - 周始皇 - 或与白 昨夜也许是周扁来到我周朝后最难入眠的一夜了,周扁的脑海中不停的闪现出父母的样子,自家条件不是特别好,全靠父母辛苦持家,而作为家中的独子,也一直没吃过什么苦,什么家务活都没有干过,不然也不会在昨日前日见了鸡血被吓晕过去。而父母转眼间就没了最疼爱的儿子,最关键的是还是独生子女,这可让他们怎么过啊?还有女友的样子也浮现了出来,他们是大学同学,而他们结伴出来玩时正是大四上半学期,想着日后工作了便没多少时间,便趁着假期出来玩的,还怀着对进入社会的憧憬,结果一下便时空各异了。 想着想着泪水便流了下来,周扁在心里默默的说道,爸,妈,还有亲爱的,我只是贪玩未回,但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回家的路,我会回来的。 又是新的一天,周扁从床上翻身而起时,却没见到灵儿或是巧儿,便翻下床自己穿好衣服,梳好头发,虽然穿越来身为王子自有人服侍,但其实周扁还是喜欢自己动手。待出门时,却只见灵儿正打着哈欠从室外走进,睡眼蒙蒙的样子,满是少女的可爱,周扁想着重回现代的大计,正是心情大好之时,眼见灵儿这懒散的样子,不由脱口而出,“灵儿姐姐!” 灵儿顿时吓了一跳,一见是王子,慌忙跪下,“奴婢不知王子今日起的如此之早,侍候来迟,请王子责罚!” 周扁小大人似的将灵儿扶起,“灵儿姐姐,今天是本王子醒得早了看,不怪你的。”灵儿刚才只顾着慌了,却没听清周扁的称呼,这时才听清,便慌忙又要跪下,“奴婢只是一贱人,如何能让王子喊姐姐,请王子殿下饶恕。再说今日终究还是奴婢起来晚了,请殿下责罚。” 虽然看起来有点好笑,但实际上周扁还是心中不忍,只得扶住不让她跪下,假装怒道,”我是你的主子,我想叫你什么你还有得挑么?”灵儿一想确实也是,心中便想到且由得他去,我不答应就是了。 这王室虽然穷,但功底显然还在,虽然周扁起早了点,不过一份热腾腾的早饭还是很快就被灵儿从外面端来了,显然早饭还是在别处做的,应该是御膳房之类专门烧火的吧。周扁一见又大喊灵儿姐姐,灵儿听见了嘴角一弯,却是没有答应。周扁灵机一动,转身跑入屋中,接着便大叫一声,“哎呀,灵儿姐姐。”灵儿耳听得屋中似乎传来扑通一声,王子的叫声又有点凄惨,只怕是小王子又摔着了,连忙应了声,加快步伐跑了进来。待得冲进屋中却见周扁坐在床上,只是笑着,“你答应了,呵呵,以后我喊灵儿姐姐,你也必须答应。”灵儿不知怎的脸一红又不知怎么做声了,周扁心中却是高兴异常,儿时似乎也这么闹过吧,现在这样玩耍或许也正适合年龄。 早饭后,周扁便往宫门处晃悠了,也没要人跟着。王宫的大门是在那满是灰尘的大殿外,转眼间周扁又走至这大殿门外的场子上了,回去问过人了,周扁倒也认得这大殿上的牌子乃是写着崇德殿三字,嗯,很美好的一个词。 而王宫大门也是类似现在天安门的样子,上面有个小城楼,屋檐却是翘的老高,似乎要飞上天去,而城楼下面却只有三个大门,每个大门都有两扇木门左右开,涂了暗淡的红色漆,没有铜钉。此时这三个大门却都是紧闭着的,一队王宫护卫手持着长矛站在门口处。显然此时的周王宫并不像后世的紫禁城一样常有人来往,周王室并无太多要事,整个暮气沉沉,所以就像后世的一些富家大院一样常把门紧闭着。 周扁随意冲那护卫中一人拱拱手道,“这位兄弟,”那护卫也是吃了一惊,认得这是王子殿下,只是没想这小王子这么不着调,怎么能这么喊人啊,便慌忙跪下道,“王子有何吩咐。” 周扁皱皱眉,“你这跪着我怎么与你说话?”这时另一人走来,貌似是个头子,躬身行礼。周扁便说出了此行的目的,询问如何才能走出宫门。不料自己这王子身份却并不好使,太后吩咐过了,除管事及大臣们外,出宫必须经太后或者那监甲同意了才可。这监甲便是王宫之中的太监头子,深得太后信任,手下管着几十号人。不过这时还不叫太监,叫寺人,有身份才叫什么什么监,便如监甲的名字中就带了个监。 周扁无奈便转身离去,看来要从太后那下功夫了,那太监应该不太好说话吧,不过自己现在这身子才八岁,肯定是不能单独出去的,得编个什么理由呢。 正沉思着,突然听见一个少女急切的呼唤声传来,这声音很是熟悉,而自己来到这东周才几天功夫,认得也就只有巧儿和灵儿了,也不知是谁。周扁忙寻声望去,只见是巧儿急匆匆跑来。显然是有什么急事,跑到跟前时,巧儿脸上的汗珠都快掉到地上了。周扁忙一把拉住,问道,“巧儿不急,有事慢慢说。”心里却是疑惑了,何事如此慌张。 巧儿却是一把跪下,周扁都无语了,古人就是太讲礼了。巧儿却是爬上两步,扯住周扁的衣服,可见是多么的慌张和无助,“王子快救救灵儿吧。” 听罢周扁却是呆了呆,早上灵儿还是好好的,难道,这是惹着谁了么,想到这周扁不由怒上心头,好歹我也是个王子,是谁敢动本殿下的人?“灵儿在哪,速速带本王子前去。” 巧儿擦了擦泪水,这小姑娘真的是急了,姐妹情深可见一斑。巧儿也没多客套,转身便拉着周扁快跑,周扁人小,衣服袍子又长,不得不加快步子方才跟的上,这身子却是有点弱,跑了没多大会便觉得累了,但周扁咬咬牙还是坚持了下来。好在王宫本来就没好大,转过几个弯后便到了,巧儿却不敢走了,指着前面的院子。周扁停下步子大出了几口气,感觉肺部好受了点后这才疑惑着走过去,没想一进院门首先便看见院子里立着个两人高的木架,灵儿正被绳子吊着两只手绑在架子上,还没摸清状况,却只听见啪的一声,一个大汉挥动着鞭子抽在灵儿背上,灵儿嘴里呜呜叫着,显是被堵着了。 周扁回到周朝与这姐妹两最是亲密,每天都伺候早伺候晚的。眼见这灵儿姐姐居然被人吊着打,不得不大怒,也不管了,趁着那第二鞭子还没落下,以飞快的速度冲到灵儿背后,张开双手护住灵儿,大呼道,“住手!” 喊出了这么霸气的一声,周扁也是小小得意一下。那大汉正待挥起鞭子,眼见得王子来了,急忙刹住,鞭子中途无力,却是掉在汉子身上。周扁眼见这幕正得意中,忽听有人道,“拉开王子扁,继续打!”周扁如何听不出这声音乃是太后的,也不知灵儿怎么冲撞太后了,眼见四周的护卫看向自己蠢蠢欲动,看来自己的面子也不是特别好使,不过事到如今,也只得慌忙大声道,“母后,不知灵儿有什么过错,可否看在孩儿的面子上宽恕一下。” 喊罢后,周扁便紧张的四处望着,果然四周的护卫们似乎停下了步子,却忽听耳边传来太后的冷哼声,原来太后已走到自己身边来,“这灵儿目无尊上,不好好教训一番,怎会好好服侍我儿。”周扁回头看看灵儿,只见一背影,上面还有几条血印,又转头道,“灵儿服侍孩儿好好的,这到底是怎么了?” 太后看了看远处的几个人影,周扁依稀认得其中一人是那监甲。又是一声冷哼,太后瞪着灵儿缓缓说道,“你是什么东西,目无尊长,我儿喊声姐姐居然也敢答应。”那太后又看向周扁语气温和道,“我儿高贵,哪能随便喊人,今天本宫就替你管教一下奴隶,免得被人欺负。”原来是这事啊,没想这王宫里的规矩还真多。 周扁先是被那太后盛气凌人的样子吓了一跳,慌忙便想躲在人后,一看身后是灵儿,那是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哪能躲在她身后,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或许是后世养成的正义感吧,周扁便又把小胸脯使劲一挺,却只逗得太后看了想笑。 周扁眼见太后没有放手的样子,而身边,周扁看了一下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也是,自己一个小孩,又是初来乍到,当然没有什么势力,只怕这件事还是如同自己被驱邪一样被强制执行了。而毕竟灵儿时因为自己而被罚,还被罚的这么莫名其妙,周扁哪里能仍由之,想到这周扁心中一冲动,大声道,“那四方诸侯也是目无尊上,母后怎么不去教训,却偏偏关在屋子里打一个小姑娘,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吗?” 静,四周是绝对的安静。 说完这话周扁就后悔了,大周的逆鳞今天让自己给戳了,无亚于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每个大周人的脸上。周扁不由忐忑的望向太后脸色,只见一会白一会青的。院子里每个人都大气也不敢出一个,远处躲着看的巧儿也吓傻了。好大一会,太后才叹了口气,向院子外走去,那背影也显得无比的落寞。周扁也心想,看来这次真是话说过头了,不会刺激到了太后什么吧。 一群人都看着太后的背影,只见其走到院门处,顿了顿后转头吩咐道,“都散了吧。”那监甲忙点头称是,目送太后背影消失后,监甲才转身大声道,“都散了吧。嗨,说你呢,还不快来把灵儿姑娘放下。”那护卫将灵儿放下,远处的巧儿忙跑过来接着扶住。 监甲驱散众人后看了看周扁,目光深邃,也没言语,拱拱手后也迅速离去了,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主仆三人了。 第七章 单氏来访 - 周始皇 - 或与白 单氏乃是春秋末年至战国前期东周王室麾下的两大家族之一,另一个是刘氏。王子朝之乱时,刘氏和单氏扶持王子猛到成周称王,此后便一直掌控周天子,也掌控着没落的王室。这种两家大的情况,一直延续到了春秋末期,刘氏惹怒了当时晋国当权六卿之一的范氏,并因此被范氏打压的一蹶不振,从此以后单氏便独掌朝政,而刘氏的子弟却分散开来,再也不现往日的辉煌。然而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几十年过去了,在王室乃至新分封的周公的共同打压下,单氏虽然有权也有势,但却已不能左右朝政了,于是单氏这位现任家主――单雄很有压力。 成周城南单氏府中,这可是成周城中仅次于王宫的一处宅院。清晨,伴着咳嗽声,单氏起床了。此人面色略显凶恶,顶着的便是一张奸臣脸,分明便是周扁回到周朝后第二天所见到的,那位对太后无礼,而太师来了他便走的华服男子。虽然人不可貌相,但此人却正是长的如此。单雄仍想重新家族光华,倒也一直勤勉,只是性格一向冲动又有些嚣张,说白了就是脑子里缺根筋,所以单雄掌权数十年来,单家的地位一直也没有什么变化。用罢早饭后单雄便开始和谋士商量计划了,眼下最得宠的谋士姓郑名朝,乃是故郑国人,郑国亡后边投奔了周,被单氏收留,因为忠心耿耿,于是很短的时间内便被单雄引为心腹谋士,而因为单雄对人刻薄,所以手下并没有多数谋士,于是多数时候,单雄是和这郑朝二人单独在密室中谋划。 而此时王宫中,周扁也是早早的便起了床,和巧儿一起来看望还躺在床上的灵儿。周扁也没想到,喊一声姐姐居然会引得这么大动静,也许是太后积郁久了吧,或许难道是传说中的更年期,不过看起来年龄应该没到啊,周扁摇摇头表示不往这个方向想了,把自个的日子混好即可。 见王子殿下亲自前来看望,灵儿忙挣扎着要起床,周扁见状立即上前两步将之按住,灵儿满脸慌张,不过终究还是被巧儿一起劝住了。看看灵儿现在的状况,周扁不由一阵后怕,还好昨日赶到及时,并且那护卫也没有往死里打,不然灵儿也不会伤的不重,照现在的样子来看,修养几日应该就好了。倒是周扁的行为让两个当惯了奴隶的少女很是感动。 此时奴隶制还没完全废除,主人有权随意处置奴隶,包括生命,在贵族人的眼中,奴隶就像货物一般,不会当回事,这点周扁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对这两个花季少女,周扁可是硬不起心来,甚至有点当姐姐一般,或者从心理年龄上看把她们当妹妹一般,自然是爱护的很。至于对别的下人,周扁也想过,其实还是硬不起心来,哎,现代人的思维根深蒂固,怎么可能去不把下人不当人呢? 三人正随意交谈着时,忽听一小寺人行礼进来。兴致被打断,周扁有点恼了,顿时拿眼死瞪着他,直吓得那小寺人不敢抬头。再加上须知这小寺人常在这院里走动,也是服侍周扁的,当日灵儿叫姐姐时,他应该在场,十有八九就是他告的状,所以周扁恨不得立即将之调走,但想到太后的威严这才没有做声。 而那小寺人虽然也害怕周扁,但却也硬着头皮将事情说完,原来竟是太保大人单氏来访,就在院门等候。 听罢周扁不由就疑惑起来,不知这单氏安的什么心,找本王子做什么?再一想反正我现在只是一小孩,又不处理朝政,怕他怎的。于是周扁点点头,让那单氏来客房相见。 老远便听见咳嗽声传来,片刻后便见,单氏板着脸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周扁对面坐下,或许此人长就了这副模样吧。互相见礼后,单氏用他那沙哑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殿下可知,殿下现在处境真是堪忧啊。” 周扁抬头看他一眼,却见单氏一脸神秘的样子却并不接着说,分明是想引诱自己开口问,这样他就掌握主动权了。鬼知道他想干什么,周扁对这权臣本来就没好感,此时就更不想搭理他,于是便又低下头去,并不说话。 其实单氏是清早与郑朝商议后,觉得大王已没几天好活了,便决定先示好王子扁,再试图控制王子扁。此时思虑好了再出马,正是算准了一个八岁小孩的好奇心,要逼那周扁往他的思路上靠,却没想周扁却并不搭话,这可是在意料之外啊。等了片刻后周扁却还是没张口,单氏顿时傻了,心想一小破孩还想跟我比耐心,哼,单氏心中吐了口气,那就比比吧。 周扁虽不搭话,脑子里却想了很多。如果自己独自出宫,因为这身子还小,恐怕是走不到那云台山的,就算去了也没力气爬山,要怎么想个理由让太后派人护送自己呢。想来想去,周扁也没想到什么方法,无正当理由啊,毕竟自己才只八岁,何况刚刚还说话顶撞了太后。正头疼时,耳边一响,原来单氏开口了。 单氏终于还是先忍不住了,周扁不由心里一乐,只听单氏道,“听闻昨日太后令人吊打王子的侍婢,王子可知为何吗?” 周扁不由抬头,心里却想着,难道不是因为尊卑不分吗?单氏眼见周扁抬头,不禁一喜,我说这个还不由你不关心,于是又咳嗽几声后说道,“似乎太后已不再宠爱王子了啊。” 离间计,周扁心里第一反应就是这,太后喜不喜欢自己,我是不知道的,但是这单氏绝对是不安好心,上下五千年过去,周扁读过多少书,连这都看不出来么,那可也是太小瞧了。不过周扁还是决定顺着他的话,看看他想干嘛,便假意答道。“那何以见得,本王子又该如何,请太保教我。” 果然单氏一听就笑了,心想对方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这么快就上道了,却不知究竟是谁上了谁的道了。只见单氏装模作样的摇晃着脑袋,慢慢说道,“其实太后喜欢大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而王子殿下却是怎么也不上大王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不过近日来有传闻说,太后明确表示不喜王子殿下,本公一听当时便急了,虽尚未知到底为何,但心中忧心王子,所以便先来通告王子。” 也不知是他在哪听到的,或许是他猜的,但周扁却不在意,只是想着把戏演下去,于是装着急得不得了的样子探身说道,“那太保大人请无论如何也要教教本王子。” 单氏心中大乐,“王子只管相信本公,有本公在,必保王子无恙。”周扁忙致谢。两人不由面上会心一笑,却是各怀心思。单氏想要先结好王子扁,而周扁却只是想戏耍一下,其实周扁心中可根本没把这单氏当回事,我可是穿越过来的大学生,我怕谁。 不过想到这,周扁又丧气了,还大学生呢,现在连这宫门都出不了。那单氏眼见周扁情绪突然低落,忙问何事,周扁也不以为意,便告知欲出宫门而不得太后允许。 单氏大笑道,“这件事简单,当前正是秋收时刻,王子只消跟太后说,愿代大王去采邑看看收成,便可。大王尚起不了床,而王子往日病卧在床,此时大好,太后必然应许。” 周扁一听才发现原来这事这么简单,自己并不知道那时的地主到了时节还是要下乡看看的,自己虽然是个小孩子,但却是王室代表,凡事有人操劳,自己只需露面即可,此事大大可行。再问云台山时,单氏却摇了摇头,原来此时云台山却在魏国境内,也罢,待出去看看后再做打算吧。 周扁忙拱手称谢。单氏大乐,眼见两人关系又进了一步,此行还真是收获不小,便心满意足的告辞而去。而听得咳嗽声由近至远,周扁不由在心里狠狠的鄙视道,佞臣也,不过自己想的是如何回到现代社会的大计,那便先放过你把。 下午,周扁还没想好见太后的说辞时,却见太师来了。原来太师吃罢午饭,一听说单氏来见过王子扁后,便立马赶了过来,过来便问那单氏来有何事。周扁推说只是来探望,敷衍了过去。好在太师也没太怀疑,他只是担心单氏对王子扁不利,而眼见周扁并无异状,心里自然放了下来。末了,只听太师哼了声,“这单氏多年咳嗽也不见好,早些年差点一命呜呼了的,却被一名过路神医给救活了,若非如此,哪能容其嚣张到现在啊。也算是,唉!”周扁听了并未接话,只是记在心里。 此事说过后,太师又带来了一个消息,太后上午将太师召去商量了王子扁的事,最后决定让太师亲自教习读书。周扁不由头疼,读了多少年的书,难道到了古代还要继续读书吗。 太师也不多话,吩咐随从抬进几箱书来。周扁吃惊地望着那用扁担带进来的书,却是一卷卷沉重的竹简,周扁开始动心思了,要不要现在就把纸造出来,算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贡献呢。 太师不知周扁的心思,摇摇头就开始讲了起来,却是尚书,文王誓师伐纣的发言稿。太文言文了,比唐宋古文还文言文,饶是周扁已经习惯了周朝语言,却还是听的昏昏欲睡。 转眼便到了申时,也就是现代的五点钟左右,待得巧儿来提醒晚饭时,太师大人方才意犹未尽的收起竹简。周扁却是起身,想了好久了,确实应该提提要求,太师也并未在意,点头便让周扁说。 “太师大人,我一是希望能代大王去采邑看看收成,好为太后分忧。二是能否派几个武艺高强的武士来教教功夫。”后一条也是周扁思虑所得,在这个世道上还是功夫第一,只是不知这身份高贵之人能否向下人学武术。 幸好太师未加思索便点点头,似乎这两个要求很是合情合理,但是却告知须报由太后批准,让周扁等候消息。 太师走后,周扁不由轻松了一大截,看来这东周生活也开始变得有意思了啊。眼见得哪怕出宫也难以到了云台山,再想想就算到了也难以找到线索,那就在这王宫中先长大成人吧。 第八章 第一把剑 - 周始皇 - 或与白 翌日清晨,周扁等了会太师没来,便又在宫中闲逛。这王宫周扁已经比较熟悉了,所以脑子里想着事就瞎逛起来了,王宫中绝大部分也都对王子不设防。 周扁随意走着,到了一个院门前眼见那守门的护卫撑着长矛似乎睡过去了,也没在意,便抬脚进了去。院子里面比较大,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侍女或者寺人,大殿门关着,周扁疑惑着又往后面走去。才没走多远,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女声从一个屋子里传出,那高昂的调子一听便知是太后。周扁转身便欲离去,不料猛然间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太后似乎说的是自己,本着被那单氏挑起的好奇心,周扁改变了主意,便踮起脚悄悄走进,躲在门外,贴耳听了起来。 听得太后继续说道,“眼见得大王又是多日昏迷,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我这心里真是啊,唉,恨不能以身代替啊。” 跟太后对话的却是个年龄较大的男子,“大王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唉,太后还是接着说王子扁吧。太后刚说不是很喜欢王子扁,却是为何?本公可是听太师提起过,他对王子扁可是赞赏不已啊。” “本宫也不是不喜王子扁,只是这孩子原本性子懦弱胆小,但病好后,却跟变了个人似的,整日往宫中闲逛,调笑侍女不说,还顶撞本宫,也不知日后还会闯出什么乱子,实在不像是个耐得住的人。我周室已衰微至此,可承受不起什么大的动静了。” 周扁听了不由大汗,自己才八岁不过就是和灵儿巧儿她们亲密了点,就被母后定义成调试侍女了。耳听得那男子也是一笑,接着说道,“王子扁的事我也听说了,或许是病卧床上性子突然发生了变化,几岁小孩性子正是善变的时候,太后不必在意。并且一来我大周王命非嫡长子不可,不然兄弟之争又让诸侯笑话了,二来听闻太师占卦得大吉,应在王子扁身上,此乃命也,三来我听闻这几天王子扁先是诚心听从太师教导,后又冷静应对单氏,虽不知单氏说了什么,但我想以区区八岁孩童,便敢独自面对凶恶之人如单氏者,大有先贤风范啊!我看太后就不要疑虑了。” 周扁听到这,突然想起单氏私下见了自己,不会犯了什么忌讳而惹着太后了吧。虽说自己八岁小孩不会惹人怀疑,但太后心中若是惦记着绝不是什么好事,看来自己还是大意了,竟到此时听别人提起才意识到,若是当时便拒绝或者事后立即便向太后解释一下也许就什么事都没了,政治上的事一失败那可就是死,哪怕是这衰败的王室,自己也得十分小心啊。 想到此,周扁便没再听清屋里说着什么,不由懊悔起来自己的政治敏感度还是太低了,忍不住身子一抖,却不小心碰到门板,那门板竟也没上锁,轻轻一碰居然自己开了。周扁眼见那门板轻轻打开,想去扶时却来不及了,竟一下子呆在了那里。屋中二人也没料到门居然自己开了,都停止了说话齐齐看向门口,却发现是一个八岁孩童呆在那。 尴尬,周扁的脸都红了,偷听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不是好事啊。而屋中两人也是神色精彩,太后脸上是满脸尴尬,另一名略带着威严的中年男子却是疑惑和惊讶。周扁大惊,趁着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忙结结巴巴的说道,“路过,我,我真的是路过。母后,孩儿什么都没有听见,真的什么都没有听见。” 说出这话后周扁便心中大窘,这话说的真没创意,顿了顿,见屋中两人并无反应,周扁只好又接着说道,“那你们继续,继续啊,只当我没来过。孩儿告辞了!”说吧就要转身离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母后,门口那个护卫打盹了,孩儿这才无知摸了进来,未曾想屋中有人,这才犯错。待孩儿出去时便把那护卫叫醒。” 太后的脸色似乎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却依然没有说话,看来那名护卫要倒霉了。反正总而言之有替罪羊了,那是护卫没看好门,不是本王子肆意偷听,周扁想着立马转身就走,边跑还边心里一阵后怕,自己偷听的真不够专业啊,幸亏太后没有当场发怒,不过若是能多听一点就好了,也利于自己判断形势。不过不对,听太后的意思,似乎真的不喜欢自己,但被自己撞穿后怎么没有愤怒的表现,而仅仅只是尴尬呢,似乎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住了似的,对,就是这样,周扁自信自己不会看错,不过还真是奇怪,怎么会这样呢。想了片刻想不通后,周扁便也不想了。但太后的话却像根刺一样横在了周扁的心中,自己才八岁,还正是启蒙的年龄,日后还大有教育的空间和时间,并且自己这几天也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太后究竟为何不喜欢自己以至于要在对王室举足轻重的大臣面前说呢?难道是以前一直不喜欢?周扁不想深究,但这些听到的话却始终留在了脑海之中,怎么也抹不去了。 眨眼间就跑到了门口,一看那护卫还迷糊着,周扁抬脚就是踢去,那护卫大惊,手中的矛都掉在地上,一看是王子扁,慌忙跪下行礼。周扁便着手大哼一声,摇头而去,心里却不禁乐了,还真是出气啊。 回到屋后没一会,心情刚刚平静下来,太师就顶着个笑脸,带着几个人进屋来了。 一进屋太师就笑嘻嘻招呼身后的三人来见礼,周扁先与太师见过礼后,这才仔细向那三人看去,只见一个是那冷酷的少师,冲王子行过礼后便站到一边,并不多言,第二个是高大汉子,表情淡漠但身子却是笔挺,再加上身材略显消瘦,站那就似一杆矛似的,对周扁倒是规规矩矩,礼敬有加。最后一个却是个少年,中等个,看起来就很机灵的样子。 一一行礼过后,太师便一个一个介绍了起来。那少师自己是见过的,上次驱邪可是令周扁终身难忘,只是少师的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只听太师夸过,周扁这才知道少师的剑术十分了得,不过回想一下上次驱邪时太师的身姿,也确实不假。而那高大汉子乃是王宫侍卫中的一个百夫长,宗室子弟,姬姓名子长,善于用矛,却不善于说话,只是任由太师介绍。待说到那少年时,不待太师开口,那少年却抢先一步拱手道,“参见殿下,某叫樊馀,少师大人乃是小的家父。今奉太后之令,特地来陪殿下练剑,日后若有得罪处,还请殿下见谅。”只听这话说的得体,其人往那一站不弓不拘,姿态自然,而且年龄又不大,周扁心中顿时升起喜爱之情,此人值得结交,日后定是得力手下。看来太后找人陪练也是费了心思的,想着周扁赶忙将其扶了起来。 眼见如此,周扁如何还不明白这是太后同意自己学武了,不由高兴的连忙向太师称谢。太师却是摆摆手,“殿下不必谢老夫,这都是太后的恩典,日后见到太后时,殿下再道谢不迟!” 其实太师的心里也是十分高兴,大周以武立国,殿下习武,在这个时代还真是值得庆祝的一件好事。只听太师再三告诫道,对少师大人要放尊重些,其身居高位,累世为王室效忠,其剑术也是河洛第一。还有也不要小瞧了子长,王宫护卫之中,矛术无出其右者,行军打仗所依赖的还是长矛之类的长兵器,于是听得周扁连连点头。而樊馀方才十二岁,年少聪慧,而剑术已然小成,成周人都说日后其成就必在其父之上。 看着眼前这三人,一个是重臣,代表朝政,一个是军中军官,勉强能代表军方,一个是具有潜力的年龄相仿者,看来是给自己安排的贴心手下。如此想着周扁不由心生感慨,看来太后还是给了自己这个小儿子最好的啊,没有只偏心大儿子,不禁对昨日所请求的另一件事关注起来。 还好没有人让人去猜太久,太师说着说着便说到了这上面了,太后自然是同意了让周扁出宫去见识一下,只是现在还早,过几天正是收谷子的时节,到时准备妥当了再出宫去。 周扁自然是没有疑虑的,都到这步了,急也没有用,再说就算到了云台山,云台山那么大,自己也不可能住在山里面瞎找,八成是没有线索的,还是干着急,不如先想想眼前吧,等有了自己的势力,到时再去打云台山的主意就可靠多了。而自己立足战国第一步,那就是要学武,把身体练好有自保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可别一出宫门就把小命交代了。 太师介绍完后便告辞了,说是下午再来教授尚书,也是有点奇怪,古人居然上午练武,下午读书,不过周扁没有多问。 少师便率先走到了院子里先开始了教学,自然是学剑,却见少师双手捧了把短剑上来,周扁疑惑接过,少师点了点头表示这确实是拿来给周扁的。周扁心里不由大是激动,这可是自己的第一把剑啊,只见这短剑长两尺,正适合自己,剑鞘上有古朴的花纹,抽出后只见寒光猛闪,剑身颜色深沉,虽然是青铜所铸,却仍然能感觉到锋利无比,只是自己举着稍有点吃力。 少师待周扁看好后,便刷的一下抽出自己腰间别的剑,大声道,“王子,这剑乃百兵之君,身锋直正而两边开刃,剑法有劈、刺、点、穿,王子请细看。”其他人则退在墙边,而少师则舞起剑来。 此时舞剑自然与上次不同,乃是格斗之剑,志在取敌,而非驱鬼了。只见少师剑随人走,形健骨遒,端庄势整,一招一势,端端正正,原来这套剑法乃大开大合,有遇敌自强之用。周扁只瞧得眼都直了,恨不得自己也能如此,却摸不著要门。少师舞罢后,又从基本的招式教起,樊馀也在一旁出声指点,虽然有点累,但周扁咬咬牙坚持了下来,很快时间就过去了。 第九章 周公解梦 - 周始皇 - 或与白 待得下午,周扁练了一上午的剑,正是累的浑身发软时,却见太师来了,虽然正是太师前来上课的点,不料与往日不同的是,太师的身后,还跟着上午见到和太后说话的那个中年男子,看得周扁不由大惊,莫非是兴师问罪来了么? 再仔细一看,却见二人脸色如常,周扁这才放下心来。一听太师介绍,周扁才得知这是周朝的太傅,同时也是王室三公之一的周公,周考王时分封的诸侯国周公国的君主,姓姬名灶,不仅享有整个洛阳城作为封地,还掌控着一部分王室大权,在王室看来这也算是权势滔天了。其实王室衰弱,周公还是一直在扶持王室,不然王室靠成周那点地连吃的都不够,自然也撑不到现在。而周公的身后还跟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长相俊美而略显阴柔,听介绍周扁才知是周公的小儿子,名班,所以又叫公子班,此时位列下卿。周朝国制,卿乃是仅次于诸侯的贵族,地位又高于大夫。不过此时面相偏阴柔的公子班却并没有给周扁留下太多印象,而周扁自然也不知这公子班日后竟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同时却也帮了自己不少的忙,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周扁眼见那周公并无问罪的摸样,太师在一旁也是招牌式的笑呵呵的,顿时放下心来。此时方才打量清他的摸样,周公灶约莫五十来岁,不过也说不定古人看起来显得老些。 见过礼后便分君主坐下。古时最重礼节,所以周扁只觉得整天都在拱手或者被别人行礼。 周公先说只是来看望下,因为前几日周扁身子才好,而周公平常又在洛阳,并不在成周。言语中却丝毫没提起上午的偶遇,这倒是让周扁心中有点忐忑。好在这周公很是会说话,身为长辈,自然不停的教育周扁,要求其好好学习,争取早日读懂尚书,领会得先王的志愿极其治国方针,又要求其好好习武,一定要强身健体,日后也好重振王师雄风。直听得周扁耳朵都快起茧了,不过长者教诲,自然是连连点头表示受教。 小半天后,唠叨的周公终于停了下来,似乎周公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可说了,沉吟了片刻后,周公开口便问周扁有没有什么疑问要请教,似乎对自己的才学很是自信。 周扁想了想,文字上有太师辅导,武学上有少师教习,应该是够了,难道问富国强兵之道,那也太扯了,自己才八岁,再说这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再不然问问怎么去云台山,似乎不需要问如此身份重要之人。但既然人家开了口,不问也不好,拒绝似乎不礼貌。周公周公,周扁脑袋中忽然想起,现代社会,最常听到的与周公有关的便是周公之礼和周公解梦了,貌似这两个成语中的周公指得都是周公旦,武王之弟,奠定了周礼,也是孔子的崇拜对象,同时也是曹操诗中“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中的周公了。这周公之礼嘛,嘿嘿,自己问太不合适,那就问问梦吧。周扁自然知道眼前这周公乃是王室百年前所封的小公国国主,和周公解梦的周公其实搭不上边,不过问问也无妨,反正童言无忌嘛。 于是周扁便信口开河道,“小子前些日子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不知太傅大人可解否?” 周公明显愣了愣,另两人也不由一呆。周扁心中大汗,忽然想起一句诗来,不问苍生问鬼神,自己这是否也是如此。还好周公和蔼的笑了笑,“王子说吧,老夫也曾找人请教过这样的问题。我就试着为王子解解看。”今人都将梦境视为神秘,何况古人呢,只怕古人钻的还深些吧。 “在梦中我到了一个地方,那里的房子很高,都插入云霄了,站在屋顶上云彩就在身边,那里的人也坐车子,不过车子是金属做的,比铜器还要亮堂,车子有四个轮子,不用马拉都可以跑的飞快。那里的人没有城墙,因为他们的武器会飞,小的能飞几里远,大的能飞几万里,落在哪里哪里就是一个大坑,什么都炸没了。那里的吃的很好,我去了他们热情的招待我,各色佳肴,做法也是大不一样,许多都是我没见过的食物,吃的我都快把舌头吞进肚子了,他们还有很多好玩的,我也说不上来。还请少傅大人教我,究竟这是哪里啊?”周扁心中不由得意道,任你周公了得,又怎知两千年后的事呢。 说完后周扁把眼瞄去,只见眼前三人都坐直了身子,很是激动的样子,远处站着的小侍女巧儿也是一脸神往。周扁不由又非常的难受了起来,哥可是从这儿来的,却回不去了,只能寄托于梦境跟你们吹吹牛,还不能明说,人生最郁闷的莫过于此了。 半响后却见周公正色道,“此乃仙境也。王子好福气啊,能见此仙境。”又往前探了探身殷切的说道,“可有仙人指路否?或者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比如去哪里之前经过了哪里,有什么来迎接么,是坐的马车去的吗?难道是龙?” 周扁不由心里鄙视了下,你还想去呢,我都没弄明白怎么回去呢。口中却道,“听了太傅大人一言,我此时方知是仙境也,然而我既不知是如何去的也不知是如何回的,早晨醒来才只觉是美梦一场。”只听得屋中数人叹气。 周扁想了想,晃了晃了脑袋又道,“我还有一梦望周公解梦。”众人又是一惊,莫非第二天又去了?一个个忙聚精会神听来。 周扁望望众人眼色,心中却是一笑。“我这次的梦却更是奇怪,梦中我变成了一只蝴蝶,在飞呀飞呀,忽然天变黑了,我就靠上一只花睡去,天再亮时,我却又成了王子扁,搞的我现在都没弄清,到底我是王子扁做梦梦见了自己成了蝴蝶呢,还是我其实是只蝴蝶做梦梦见自己成了王子扁,在这里和诸位说话呢?还往太傅大人教我。”周扁心中只是哈哈大笑,也不知庄生晓梦迷蝴蝶的故事这会有没有流传开,但这逗人的感觉真是太爽了,不过周扁脸上还是一副求知状。 听了此话,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互相望望却没人说话。周扁心里不由害怕起来,要是他们发现自己其实是在戏耍他们,这看起来威严的周公会如何呢?不过好在看看对方表情,不像是气愤的样子,更多的或许是感概。不过也真是奇怪,难道周公竟引起了共鸣么?许久后,周公才沉声道,“梦由心生,这蝴蝶乃是自有之物,自在于天地之间,无拘无束。王子许是在宫中呆久了,若是能出去走走,散散心那是最好。”周扁慌忙称是,太师又在一旁插言说到,过几日周扁就要替大王视察食邑,周公脸色这才稍缓。 又是片刻之后,周公终于觉得没什么再说的了,便起身带着小儿子姬班告辞而去。 一出门后,姬班便疑问道,“大父,这王子扁若是真做这样的梦,那确实还是很奇怪的,若是随意编出却是在戏弄我等了。” 周公瞪了小儿子一眼,“休得胡言,王子扁才八岁,如何戏耍于你?再说殿下哪怕就是编出这等话来,也说明他聪慧异常,此乃我大周有福。”顿了顿又道,“我儿可注意观察到王子扁屋中有个小竹笼没?” 见姬班摇头,周公哼了一声道,“往日我教你察言观色,多注意细小处,你却还是不如你兄。”眼见姬班面有愧色,周公又道,“那是个关蝴蝶之类小虫子的竹笼,小时你也玩过的。王子既然梦到蝴蝶,是因为他白天玩了笼子里的蝴蝶后,只觉得自己如同这笼中之虫般任人摆布,才有此梦。” 姬班疑惑道,“谁敢摆布王子扁呢,太后么?” 周公顿时面有怒色,似乎很是为此愚儿痛心。“怎么会是太后,太后乃是王子亲娘。肯定是单氏了,听闻前几日单氏入宫见过王子扁,多半是为了方便以后控制王子扁。莫看王子扁年幼,却是心有所悟,便以笼中蝴蝶为喻,求救于我等。”姬班忙点头称是。 想了想后周公又道,“寡人早就看那单氏不爽,若不是怕王室多心,寡人哪能容其到现在。而如今是时候该对单氏下手了,单氏性子急,一激就怒,且让我先查查单氏手脚再做打算,定要让其永世不得翻身。”于是父子两去商量如何搞人下台了,而周扁自是不知,历史因为自己的抄袭庄子的梦而发生了一点微妙的转变。 待太师等人都走后,巧儿却吵闹起周扁了,非要周扁详细讲讲那车子到底能跑多快,吃草不。周扁却笑道,“若是让本王子亲亲巧儿的姐姐的脸,便仔细讲来,还有刚才没来得及讲的,你可知人也能在天上飞么?”巧儿毕竟只有十五六岁,一听脸都红了,却还是忍不住向往之情。周扁看了不由心中大动,自己心里年龄可是超过二十了的哦。太后都说了自己调笑侍女,那么自己不行动下就叫抗旨了,周扁如是想。 转眼间夜色上来,虽然一上午的锻炼导致身子累的发软,但吃罢晚饭后,周扁强撑着住又练起剑来,一个姿势,一个姿势的,照着少师所教的样子。他就是这样的人,要学就要学到最好。许久才在巧儿的催促下抱着剑上床睡去,周扁决定了如果能回去则一定把这剑带回去,这可是真正的宝贝啊,再说男儿生来带吴勾,收取关山五十州,每个男儿心中都有个仗剑行走的梦,周扁也不例外。 浑身酸疼,自然睡的香甜,很快周扁就进入了梦乡,只是也不知,能否梦见真正能解梦的那个周公。或许睿智如周公旦者,真能告诉自己未来在哪里吧。 第十章 河洛之景 - 周始皇 - 或与白 接着数日来,周扁的生活节奏紧凑而充实,上午学武,下午读书,虽然劳累,但是能明显感到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了,看来这身体的坯子还没有坏,大有升级空间,这点倒是令周扁极为欣喜。 少师那大开大合的剑法正在逐渐上手,作为师傅,少师命人做了两把木剑,几天过后,便令周扁拿着和樊馀比试,这样也好,实际对打才能有所提高,不然就永远都是花架子。不过那樊馀虽总是让着周扁却还是老输,这更是激起了周扁的好胜之心,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比臣子差。而子长也开始教起了矛术,矛乃是一种用于直刺和扎挑的长柄格斗兵器,正是这时行伍之中列装最多的武器之一,比起不足人身高的剑来,更加适合军队使用,同时它自然也是周王室军队的标准装备。这矛挥舞起来讲究一个气势夺人,直刺出去讲究个有进无退,横扫开来讲究个横扫千军,扎挑起来讲究个无坚不破,子长使来时只似千军万马冲来,人未到而气势已扑面而来。周扁拿的自然还是个小矛,暂时只能学学招式。矛和剑不同,需要力气才能有威力,而力量只能靠慢慢打熬,气势更是只能想法培养,急是急不得的。 下午太师所讲的尚书,虽然是中华文明真正的瑰宝,自夏禹之时流传下来的佳作,比之后代所流传的今文尚书和古文尚书都更加正宗,但周扁听着还是昏昏欲睡,这些文字实在是太拗口了,不过最大的好处是认识了不少这时的字。此时还是篆书,比繁体还复杂,在太师的教导下,周扁有时也在沙盘上练练字。 就在周扁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东周王子生活时,忽然有一日监甲竟登门来了。这几日闲聊时周扁也听说了,这监甲乃是一名老太监,对王室忠心耿耿,掌管着王室金库数十年如一日,毫无差错,甚是得大王和太后信任,所以此时周扁对他也有了一些好感。 原来监甲来通知明日去视察采邑的,虽然周扁已知云台山是很难去的,却心中还是十分激动,毕竟在宫中呆久了,而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还没出宫去看过外面的景色呢。之后周扁便询问了些需要注意的问题,监甲也细心地一一解答。原来周扁并没有什么事情干,只是被拉着出去亮个相,凡事都由监甲带领侍从办理了。周扁又问能否带侍女随同,监甲露出了有那么一丝丝猥亵的笑容,却是说也可也不可,不过王子年少,带也无妨。呵呵,周扁自己笑了,难道自己对侍女姐姐都有依赖了么。 第二日正是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无云,适合出游的好日子。经太师同意后,周扁停课一天,早起收拾得当,便带着灵儿跟着前来的监甲拜别太后。灵儿身子已经大好了,今天是轮着灵儿随身伺候。不料却见那监甲带着队伍往北走去,周扁不禁疑惑起来,这王宫正门不是在南面么?监甲笑呵呵解释过后还是听从了周扁转道去南。 原来这王宫乃是借了晋侯之力在原来小城的北边扩建而成,出了北门便是河洛之间的平原,而南门外却是成周城内的集市,走北门近多了而且又不拥挤,所以监甲他们出城惯常是走北门的。而周扁对这集市也正是深感兴趣,得知不赶时间后便提出从集市中走过,监甲自然答应。 周扁今日穿着深色长袍,衣领袖口都别以绛红色,正是贵族出巡的礼服。身上自然也别着那把心爱的短剑,衬得一个东周小王子也略有些威严。跟着主子出门,灵儿自然也穿着比平日光鲜,比在宫里时要艳丽多了。出了宫门便登上了马车,两轮四架马车,敞篷的,一个马夫在前面赶着车,监甲陪周扁坐着,灵儿跟在车旁走着,后面又跟着些护卫和随从。 宫门外是一条笔直的街道,两旁都是小庭院,听监甲说多是周朝没落贵族所居,像太师和单氏这样的大臣居住的又在另一条街上。没走多远就是条横着的马路,这便是成周城的集市了,也是唯一繁华的一条街,周扁放眼望去,这街上人也还比较多,只是多为穿麻衣者,也是,贵族哪会亲自出来购物。街边都是店铺,从周扁来的方向往左拐那边是卖菜的和卖肉的,周扁他们却是往右拐走西门。西街这边两盘多是卖布的,卖陶罐的、卖农具的、卖刀器的,此时民间尚武,并无人禁止。 周扁没想到这两千多年前小城里也有如此集市,不由看的专注,监甲却在旁边笑道,“王子待得以后进了河南地,才要看呆了呢,那里比这里发达的多,在河南集市上,楚越燕赵的货都买的到。”这河南地便是现在的洛阳,曾经的东周王城,天子居住之地。 听罢周扁不由感到惊奇,周室已衰败至此,怎么商业还能发达。只听监甲解释道,洛阳地处天下正中,交通发达,数百年来因着王室在此,诸侯也没敢赶尽杀绝,所以城防不严,自然商业发达了。并且我周室国小民穷,周人多治产业,力工商,自然洛阳就经济发达了。周扁顿时恍然大悟,万物必然有其两面性,所谓东面不亮西边亮,正是指的这个意思吧。 小街只有两三里的样子长,正说话间,便到了成周西门,成周城小仅四座城门。此时城墙都是夯土而成,成周的城墙同样也没贴墙砖,所以周扁望去整个城墙都是泥土堆积,有的地方还长出草来,城楼也是破烂,摇摇欲坠,城门是块木板,都腐烂出洞来。看得周扁只是摇头,监甲却不以为意。 出了城来,周扁顿时心情大好,原来放眼望去尽是河洛平原一马平川,左手边远处洛水像一条玉带一样绕在成周城南。城门外路两旁尽是庄稼,一片金黄,正等待着收割,农夫在地里忙着,小孩子跟着跑着,还时不时好奇的望向这一队人马。呼吸着这毫无污染的空气,周扁只觉得心胸大是开阔。 监甲解释道,这挨着城的多是贵族封地,周王室子孙众多,十多代下来,旁支败落了不少,有的经商,有的却守这几亩地过日子,王室是并不收赋的,他们自给自足即可。听罢周扁也不由感慨,曾经的公子哥怎会想到,自己的后人居然也种起了地,看起来就如那些奴隶之子一般模样。 监甲又接着说道,远处郊外的农田才是周天子的私田,这些田并不多,因为周王室的地方太小了,还分封给了周公等大臣不少,不过养活王室那些人还是勉强够的。周扁也才知道,原来此时并没工资俸禄之说,天子乃至诸侯手下大臣都是分封食邑,食邑里长出的粮食供大臣使用。 又转而向北摇摇晃晃走了不多远,便到了第一个王室食邑,这是一个小村庄。周扁等人进村后,便有老人领着村里人迎了上来,周扁这边自然是有随从应付,问了收成后再安排人将应交纳的粮食送入宫中,这些都不需周扁操心。周扁则令马夫驾车继续向前,好奇的望向这个小村庄。而村里的男女老少也好奇的望着周扁,有的小孩甚至跑到跟前来,却被护卫赶开,周扁看着这些纯朴可爱的乡人,心里顿时生起亲切之感,这都是劳动人民啊,不由冲他们挥了挥手,那些乡人自然知道这是王城里出来的大人物,眼见周扁挥手却是激动的躬下身去。 村子里都是些茅房,泥土砌成,墙上有窗,没有窗帘之类,而是用木板挡着,白天打起来晚上关下去。所以此时能看见屋子里墙边随意摆着些木制农具。村民们多面黄肌瘦,两眼深陷,一看便知常在田里劳动,却又缺衣少食的,自然让人看了心怜。周扁不由心里一动,怀着朴素的世界观,怀着后世的影响,他不禁深思起来,身为他们的王子,又身为一个后世人,难道我就不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吗。实际上此时周扁已对这个环境不那么排斥了,甚至有点依赖上了,比如那贴心的小侍女,比如那向往的武术。 接着周扁又走了几个村子,所过之处都是一样的萧条。一行人继续向前走,不料待得走出一个稍大的村庄后,忽见远处尘土扬起,似乎有大批的人马驶来,众人顿时吃了一惊,监甲和周扁对视一眼后,眉头一皱,便交代周扁呆在原地不动,而后监甲想了想后又嘱咐众人道,千万别泄露了周扁王子的身份,说完便带了几名护卫向前迎了上去。 周扁和灵儿以及几名护卫便在原处等着,灵儿忙取出带的水囊来,服侍周扁喝水,周扁少不得又调笑几句。 不料有一会还不见监甲回来,周扁心里莫名一紧,却发现那人马越行越近了。依稀间可见排着整齐的队列,再仔细看时,又走近了,却是一队甲士,身着青铜甲,手持长戟,中间还驶着几辆战车,约莫几百人。当先的一名高大士兵手举着一面大旗,旗上书着一个大大的韩字。 这还是周扁第一次看见战国时的军队,见到个个人高马大的,一时不由呆了,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激动的。而灵儿和那几名护卫也紧张起来,见马车难以掉头,便连忙将周扁拉下车护住。 见那军队径直向身后的村庄走去,从周扁他们身边经过却并没有人搭理,似乎没有在意。周扁不由近距离的打量起这支军队,只见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目不斜视,队伍从身边走过便能感受到那滔天的杀气,还是古代的军队血气重啊,近身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就是不一样。那军队整齐的停在村庄门口,中间一个战车上,一名将军样的人大喊一声,“抢!” 只听那数百名士兵发一声喊,于是便在周扁目瞪口呆中哄的一散,如同鬼子进村般,向村庄里冲了进去,方才周扁心里树立起的一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是啊,诸侯的兵马出现在王室的土地上,怎么会有好事? 第十一章 初次逢险 - 周始皇 - 或与白 只见那些士兵向村庄里冲去,随后村子里很快就传来了鸡飞狗跳声,小孩啼哭声,妇女哀求声以及男人的怒骂声。周扁眉头一皱,便欲向村落里走去,灵儿和身边护卫连忙拉住,纷纷劝道,这些士兵应该只是抢些吃的罢了,他们人多,王子还是不去的好。 怎么会有人公然在自己面前抢劫?是可忍孰不可忍。周扁紧紧的握住了腰间的剑,耳听着各种不堪声,想着刚才才见得淳朴的乡民,心头就跟堵住了什么似的,只觉得血气上涌,怒气冲天。自己身为王子,名义上是他们的主子,吃着他们种的粮食,且自己又是现代人,掌握着许多在这个世上不为人知的技术,然而却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只能呆呆的在外面看着。想到此,周扁想回去的心顿时淡了些,或许自己是不是应该做什么呢,难道上天将自己降临到这里就是为了解救这里的人民么。 想着想着,只感觉灵儿他们拉的力量又大了许多,周扁又狠狠的跺了跺脚,这才在众人的搀扶下快速向远方逃去。 不料没走多远,身后便传来一阵呼喊声,有人高声大喊站住,回头看去却是有几个韩兵向自己追来。周扁顿时大感不妙,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几个韩兵喊自己准没好事,这一停下就完了,而且傻子都知道力量悬殊太大,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于是也不用别人搀扶,周扁撒开脚丫子飞快的向前跑去,众人忙跟上一起加快了速度往北奔去。 后面追着的人眼见周扁他们不仅不停反而跑的更快,也不由火冒了上来,跟着加快了脚下,飞奔追来。那几个韩兵明显身强力壮,两拨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周扁身边一个护卫长吩咐下来,几名护卫立即便转过去阻拦,周扁见了,嘴巴动了动却终于忍住没说什么,定下心来继续飞奔向前,周扁也知道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自己能逃掉,那么身边人就能少些麻烦。而几名护卫转身后不久,却仍有韩兵追来,想来是没能全部拦住,便又有护卫决然转身而去,此时周扁的心中自然大为感动,他们虽然装备不好也久未训练,甚至还有点胆怯,但为了他们的王子,却是豁出去了,也不知能回来几个。 如此一来,连那护卫长也转身阻敌了,周扁身边的人除了灵儿便只剩一名护卫,那护卫只是拖着周扁跑,不敢再分身去阻拦了。跑没多远,周扁只听见身后哎哟一声,忙回头看去,却是灵儿因为跑急了,被长长的衣裙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周扁想也不想便止住脚步,摆脱那护卫的手,去扶起灵儿,想要拉着一起跑。灵儿连忙摆手,哭喊着要周扁快跑,不要管她。而周扁却不管那么多,那名护卫无奈也回过身来和周扁一起将灵儿扶起来跑。 只是这一下和追兵的距离更近了,周扁回头似乎都看见那最前一人因兴奋而变得畸形的脸了。周扁眼见路前方有几间茅草屋,还有几个草垛,便一指,三人就亡命的向那里跑去。这一拼命倒又将追兵甩开了点,等跑到后,眼见一个草垛下有条缝,而身后的追兵却被茅草屋挡住了视线,那护卫也是机灵,刹那间便有了主意,慌忙将周扁塞进缝中,灵儿聪慧自然也跟着钻进,却听得脚步声就在十米开外了,那护卫咬咬牙快速拨过一把草将缝盖住,不待周扁说什么又立即转身向另一方向跑去,周扁知道他这是要引开追兵,保得自己安全,而自己却连这护卫叫什么都不知道,心中的感动不由又加重了不少。 耳听着草垛外一群脚步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至远,周扁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下来,趁机喘几口大气,刚才可连大气也不敢出。没想刚才没发现,这一放松周扁忽然发现身后有呼吸声,热气似乎都呼到脖子上了。吓得周扁寒毛立即竖了起来,自己前面是灵儿,因为自己是被塞进来的,自然是面朝外,而呼气是从后面传来,那么身后是谁呢,现在只能靠自己了,于是周扁壮着胆子转过头看去。 就着草缝里透过的一丝光,却见一对忽闪忽闪的眼睛,就在自己脸旁,离着只有半尺远。周扁没想还真有人在,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了,灵儿慌忙伸出手捂住周扁的嘴,危机时刻,也亏得灵儿反应迅速,便伸出手来,虽然有些犯上,但这时谁还管尊卑之分啊。 啊的一声叫出后,周扁便意识到了,心中立即一阵害怕,身子不由抖了起来,灵儿忙拉住周扁的右手。可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那一声叫出后便听见外面传来啪的一声,似乎是有人将陶罐摔在地上,之后又是啪的一声,似乎是有人一脚踹在门上,然后就是脚步声了,越来越近。 周扁心中猛的一阵害怕,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生死关头哪能不怕,而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从未受到过危急生命的时刻,面对危机心理素质自然不行啊。忽然一只小手拉住自己的左手,很是温暖,很明显这不是灵儿的,是躲在草垛里那人的,周扁心中一动忙仔细看去,原来是个小姑娘,也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分明是先躲进草垛里的,瞅见周扁看来便冲周扁微微摇了摇头,似是安慰周扁不要紧张又似是告诫周扁不要出声。 而此时形式却更加不妙起来。那脚步声已经近了,似乎在围着草垛转,又不确定,脚步声转了半圈后又向远处走去,草垛中三人心中顿时一松,周扁也回应似的握紧了那小姑娘的手,以示感谢。不料那脚步声又回来了,一会便感觉到一根棍子探进了草垛,显是那人方才转身去取了来,也不知是兵器还是农具。这下可真要了命了,三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口。 那棍子几次都戳到了三人身上,但三人都忍住了不出声。而灵儿躲在最外,最后那棍子戳在了灵儿身上,使劲顶了几下,灵儿想往后退好让开,却因身后有人没能让开,那棍子停了停便又缩了回去。忽的,灵儿只见眼前一亮,却是那人感觉到有人后便拨开了盖在缝口的草,方才那护卫走的着急,也没盖多严实,自然轻轻一拨就开了。 那韩兵眼见草垛里躲着的,是个容貌清丽的少女,也是一呆,但随即便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也不管灵儿反抗一把便将之拉了出来,嘴里还兴奋的叫道,“这里连个鸡鸭都没有,却是有个姑娘,真是该我享福了,哈哈。”说着便拖着灵儿向茅屋了走去,也不再去看草垛。 周扁大急,起身便想冲出去,不料却被那身后的小姑娘一把拉住,没能就势出去,那小女孩力气也还有些大,一拉之下周扁一屁股又坐了回去。然而,那人也不顾灵儿大叫挣扎,硬是将灵儿拖进了屋中,耳听着灵儿凄惨的一声大叫,然后又是卡兹一声,似乎衣服被撕破了。这可是身边的人,怎能眼见其受侵凌,周扁哪里还忍得住,使劲挣脱了身后那小姑娘,冲出了草垛,快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那茅屋的门也没关,周扁撞开门后冲入,只见那是个韩兵,身材偏胖,十有八九是追到这儿就跑不动了的。那韩兵看到周扁也是一惊,但见是个小孩就也没当回事,转身继续去调戏灵儿了,而灵儿却只是冲周扁哭着喊道,“小主人快跑,不用管奴婢。” 周扁一见灵儿悲催的泪眼,头脑一热,唰的一下便拔出腰间的短剑来。眼见亮了家伙,那韩兵先是一惊,但接着便乐了,也拔出腰间的剑来,提着半身长的青铜剑向周扁走来。灵儿更是急得大喊,从地上挣扎着便要冲过来。而此时周扁的头脑却清晰了,回想起这数日来所学,便挥舞着短剑迎着冲了过去。那韩兵欺负周扁只是个小孩子,开始只是随意的挥挥剑,将周扁的剑轻轻挡住,不料待得几招过后,却见周扁的剑招式变精致起来,几次从诡异的角度刺来,防不胜防,险些伤着了那韩兵,而在周扁的精妙招数下,那韩兵也只是仗着速度快些方才挡过,却也是被逼的有那么一丝狼狈。原来周扁初与人对决时还很是生疏,慢慢的便有了些感觉,少师所教的剑法自是上乘,虽学的时间不长但也不是一个普通的韩国士兵所能抵挡的,只是周扁个子小力气也小罢了,不过数十招过后,终于还是激得那个韩兵大怒了。 那韩兵也是没想到一个小孩剑法也如此厉害,而自己好事还没做成,心中便不由涌上了杀意,仗着力气大一剑将周扁劈得倒退几步,震得周扁双手发麻,不待周扁恢复过来,追上去就是一脚,将周扁踢到在地,力气之大周扁甚至还往后滑了一点远。还真是一力降十会啊,招式再精也抵不过别人用力一挥。那韩兵再也没有了戏耍的心思,赶上来挥剑便欲砍下,这可真的是要命了啊,那一瞬间周扁似乎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懊悔,遗憾还是不甘,难道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么? 不过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忽然一道靓丽的人影抢在剑砍下前扑了过来,压在自己身上,正好用身子将剑挡住,一看却是灵儿。灵儿泪眼看向周扁,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出口,挣扎了两下头一歪,身子一下瘫在了周扁身上。 周扁和那韩兵都呆住了,韩兵是吃惊和没成好事的愤怒,而周扁却是悲恸欲绝,这不是我要的!眼见灵儿拼死挡在了自己身前,一会还不知死活,周扁心都碎了,一下子觉得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转动,似乎竟比自己死去了还要接受不了。 片刻后,那韩兵毕竟先反应过来,好事这下坏完了,顿时气愤不已,便拉开灵儿又欲向周扁砍来,这回可是非要至周扁于死地了。 第十二章 脱身而回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那韩兵使劲抽回剑,直抽得灵儿的身子随之一动,灵儿啊的一下又挺起上身来,一张脸因为痛苦都快扭曲的变了形。这可真是刺激到了周扁了,浑然不知那剑抽出去后就要砍下来,却依然满脸悲痛的呆在那里,还没从眼前一幕回过神来。 忽然,“快跑!”,一道清脆而急切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极其突兀。 那韩兵是没想屋外还有一人,手中一呆,便转头向门口望去,却是个小女孩。周扁倒是立刻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忽觉头脑一下子十分清明,这会儿不是儿女情长之时,自己必须得保住命,不然灵儿也不会答应了。便立马从地上爬起,转身飞快的向屋外跑去,同时还没忘了手里的短剑。那韩兵见状拿脚一蹬,踢开灵儿的身子一下子将剑完全抽了出来,举在手里挥舞着,追杀而来。 周扁出门后一眼便看清了,那小女孩分明就是那草垛里先躲着的那个,这时正在门口,眼见周扁跑出来,忙向门旁躲过,让出路来。待周扁跑过后,便急忙低下身去,不知做些什么。周扁冲的急,一下子跑出几步远,还没出口呼喊那小姑娘一起跑,却听见身后噗的一声,似有重物倒地。周扁忍不住回头一瞥,却见是那韩兵摔倒在地。周扁也反应的快,立即止住步子转过身来,只见那韩兵狗吃屎似的趴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的,哼都没哼一声,刚才肯定是跑的急了所以摔得很重,肯定这会还是晕头转向的。见这韩兵倒在自己面前,周扁想也不想,立即双手握住短剑,像匕首似的,整个身子使劲往下向那韩兵的背上刺去。 幸得那短剑乃是王室之物锋利异常,周扁又是合身扑下,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短剑上,直压得那短剑竟刺入那韩兵后背足有半尺。韩兵一声惨呼,使劲挺起背来,可是刚把周扁掀开,便又趴下不动了。 周扁惊魂未定,喘出几口粗气后,壮起胆来向那韩兵爬去,伸手摸摸,见已没了呼吸,周扁犹自心中不放心,便又踢了几脚,那韩兵如同死猪一般丝毫没有什么动静,周扁这才发现已经死透了。没想自己竟杀了一个人,周扁一下子就呆在了那里,手脚都抖了起来,杀人了这可如何是好?但毕竟心理还是个二十多岁的人,片刻后便回过神来,今日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哪怕放在现代社会那也是正当防卫,这么一想,心里便舒服多了。抚着胸脯半天才将紧张的心跳安抚下来后,心里却起了疑惑,这韩兵是怎么好巧不巧的跑跌倒了呢? 于是周扁转头向茅屋的大门望去,只见那小姑娘站在大门一侧,也是正呆在那里,定是被这杀人场面吓坏了。而那小姑娘的手里还拉着根草绳,草绳的另一头系在门那一侧边的一根木桩上,原来刚才那韩兵竟是被这绳子绊倒,才重重摔倒在地。周扁不由心中一阵后怕,幸亏这小姑娘机灵异常,不然,自己又要不知穿越到哪里了。只是这小姑娘也太冷静了,居然想出了这个法子,真是难得啊,周扁好奇的看了看这小姑娘,只见其身着破旧,原来只是个奴役之子。 刚想谢谢这小姑娘的,周扁猛然想起灵儿还在屋中,不知生死,便也没顾上那小姑娘手脚并用爬起身来,不料刚起身却发现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原来杀人之后心情终究还是平复不了,或许以后这样的事经历多了就习惯了吧,可是难道自己竟真要留在这个时代么?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这些,腿脚依然在使劲撑着向屋内挪去。最后还是那小姑娘见机的快,跑上来扶住,这才能利索的向屋里走去。 没想这小姑娘竟还跑的动,而自己一个有着二十多岁灵魂的男子竟不如一个小姑娘,或许是因为亲手杀人的原因吧,周扁这样安慰着,两人缓缓进了屋。一进屋便看见灵儿还躺在那,本来她是扑在周扁身上的,却是被那韩兵一掀又一踢,于是便面朝上躺在那儿了。周扁慌忙将灵儿的头抱起搁在腿上,只觉其身子冰冷,而扶在背后的手却感觉湿漉漉的,抽手出来一看,才发现满手是血,煞是吓人。再低头看向灵儿时,只见灵儿双眼朦胧,眼角还有泪花,嘴角边也流出一道血来。周扁再俯下身去,贴上一听,只觉得灵儿还有微弱的呼吸,却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显是活不长了。 周扁紧紧抱着不忍放开,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脑海里,和灵儿带过的一幕幕就不自觉的浮现出来,自己到这世上刚醒后第一眼便见的是巧儿和灵儿,然后屋子里灵儿转身去请太后,还有早上起床后见到灵儿井边喝生水,还有因为自己喊了姐姐而导致灵儿挨打,忽然就那么清晰的逐个出现在脑海中。难道这便是身边人要死去的征兆么,从没经受过亲人离去的周扁,顿时脑袋一顿猛疼,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刚哭没几声,却感觉到有人替自己擦去泪花,一看却是那跟着进来小姑娘,看见这一幕也是一脸悲痛,然而只是年龄尚小,不知如何安慰人,便只好伸手拉过袖子帮周扁拭泪。 两人相对无言时,屋外却突然响起脚步声,周扁心中大叫不好,刚才那韩兵的尸体还放在外面,若是被其他韩兵看到,那自己这两人是必死无疑了,再也无救了。那小姑娘也是感到了危机,却比周扁反应还快了点,起身便拉起了周扁,不料刚欲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时,那人竟已经跑了进来,却是站在了门口,吓得二人大气都不敢出,紧张的盯向来者。 屋里光线暗,几眼过后,周扁才看清原来竟是那个最后离开的护卫,顿时大松了一口气,便紧了紧拉住那小姑娘的手,轻声解释道,“小妹妹不怕,这是我的护卫。” 那小姑娘闻声偏过头来笑笑,“公子没事了。”周扁虽仍在悲恸中,但见了这无邪一笑,却也忍不住回了个勉强的微笑,生死共过,这才是两人第一次对话,二人相视中,似乎熟悉了许多。 原来那护卫很是机灵,引开韩兵后利用地形绕了几圈后便甩开了追兵,折转回来想寻着周扁等人一起逃脱。不料回来时先是看见地上死了个韩兵,翻翻那草垛里面却没人,顿时大吃一惊,待看清那人背上是周扁的短剑后,心里便更紧张了,怕周围还有韩兵便也不敢呼喊,只得强行定下心来一看,这才注意到这韩兵似是从茅屋里冲出后摔倒在地,便立即冲入茅屋。还好一进屋便看见满脸悲伤的周扁,这护卫顿时放下心来,王子无恙便好。然后才看见灵儿和另一小姑娘。 他也没多想也没出声拉起周扁就要离去,不料周扁却硬着身子挣脱了手,那护卫疑惑的转过身来,却见周扁又扑向灵儿,而灵儿却倒在那里并不动弹,护卫顿时吃了一惊,这才发现灵儿身下满是血,已是将死之人,便劝周扁道,“小主子,灵儿姑娘已经不行了,外面韩兵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来,主子千金之躯,万不可留在此地冒险啊。” 那小姑娘听了却是一呆,望向周扁,心中疑惑道他是位贵族吗? 周扁决然道,“那你背着她走,回去我让医官医治。不然我就不走。”一急就犯起小孩子脾气了。那护卫也是个果断之人,稍微一思索便弯下腰去背起灵儿。灵儿尚还存有点神智,感觉到周扁不舍自己后,便欲伸手推去,怎敌得过那护卫力气大一把背起便向门外跑去。周扁随后跟着跑出去,到了门口后却又停下步子,冲那小姑娘招了招手,“你也随我回去吧,在这里危险。” 那小姑娘也是聪慧,知道跟着这几人便安全的多,于是也没多话立马跟了上来。三人出门后跑了没几步,那护卫猛然停下身子,周扁差点就撞到了护卫身上。只见那护卫将灵儿放在地上,拍拍脑袋冲周扁憨厚一笑,“却忘了这韩兵尸体了。”刷的一下拔出短剑在韩兵身上擦了擦,递还给周扁,又麻利的将尸体拖入那草垛原先躲人的缝隙里,抱了把没沾上血迹的草厚厚的盖上,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了。那护卫仍觉不满足,又抽出一把草来,卷成一团把地上血迹迅速擦去,还不时抬头看向四周。忙完这一切后,才又来将灵儿背上,拉起周扁便跑,那小姑娘忙跟上。 周扁眼见这护卫心思细密,动作敏捷,刚才能迅速摆脱追兵也说明了身手不凡,不由升起亲近之情。虽然身子仍在颤抖,然而一想到灵儿还在与死神做斗争,就对别的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来,急忙死命催促那护卫快跑,心中祈祷道,灵儿你一定要坚持住! 几人往别的方向跑了半天,沿途不见一个韩兵,才放下心来,便向成周城的方向跑去,此时已经绕了一大圈,不过也幸运的将韩兵甩开了。三人气喘吁吁的跑了半天,正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却见前方的路上扬起了灰尘,有大队人马飞奔而来。这会哪里还敢去细看,周扁只觉得悲剧异常,三人如同惊弓之鸟般,又转头跑回去。 转眼间那队人马驶近,周扁实在跑不动了,也就放弃了,累的弯下腰直喘气,那小姑娘见状忙跑回来拉住周扁往前拖。那护卫回头一瞥,却是惊喜的大叫道,“王子,有救了。”喊着反向那人马跑去,口中还大喊着,“王子在此,王子在此!” 原来自己身旁的竟是王子,那小姑娘也不跑了,转身扶住周扁,好奇的打量下周扁,又打量下驶来的人马,满眼的疑惑。待周扁缓过几口气来时,一辆马车便停在了周扁面前,马车上急切的跳下一老者,周扁仔细一看,原来是太师,顿时全身一松,一下瘫倒靠在了小姑娘身上。 原来那监甲一发现不对便遣了一人回来报信,太师听闻后心中大急,从宫中护卫里拉了两百人出来,又怕人不够,便向单氏那里要兵去。那单氏是太保,正掌管着周王室大部分部队。不料单氏大门却紧闭着,任太师敲打却死也不开,太师心中焦急,跺跺脚后便带着这二百人出城,向周扁寻来。 太师见周扁无恙,便拨了一百人继续向前去观察韩兵动静后,带着剩余的人簇拥着周扁,打马回车往城内而去。而周扁却先将灵儿放在车上,然后自己才上车,望着马车开动,周扁心中顿时松了一截,但随即又催促起车夫来。 第十三章 怒上心来 - 周始皇 - 或与白 太师眼见周扁如此重视灵儿,不由摇了摇头,觉得大大的掉了周天子的份,本想劝周扁将之扔掉算了的,但听周扁说是灵儿替自己挡的剑后,太师想了想便不再做声了。待队伍出发后,便又转向那护卫问起具体情况来。那护卫口齿却也还伶俐,将经过叙说清楚,不过他不在的那一段却是听周扁的说的,周扁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冲动的冲出草垛,却只说韩兵粗暴,灵儿救主,末了还提到这小姑娘的功劳,听得太师一会激动一会又连连点头。 问完话后,太师不由回头往那小姑娘看了几眼,竟吓得那小姑娘往周扁的车子靠近了几步,周扁忙出声安慰了几句,小姑娘这才不再害怕,不过看向周扁的眼神却变了。没想竟是高高在上的王子啊,这小姑娘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了,但见这些贵人没人做声,自己又有点害怕了,便只好跟着队伍一路走去。而周扁没想到的是这太师居然在别人面前竟如此有威严,也对,自己是主子,太师自然对自己摆不出谱来。 随后太师便又陷入了沉思,成周乃是王城,郊外的王畿之地却遭韩兵肆意抢劫,如此不将天子放在眼里,虽然以前数百年来也有过多次,但这几十年来天下剧变,三家分晋和田氏代齐使得天子之地反倒是少受干扰,而如今诸侯不敬天子之事却又发生,大大的值得思虑啊。 周扁耳听那护卫与太师对话声,心中一动,便转过头询问那护卫姓名。 那护卫忙躬身道,“小的没大名,从小便是孤儿,只因小的乃丁子日入宫当的护卫,于是宫里人都唤小的丁子。” 周扁喜欢这护卫灵活,共过生死之后又觉得亲近,便想了想道,“丁子不好听,本王子看你做事甚是灵活,心思细密,就叫密吧。”顿了顿又接着道,“姓氏,便以周为姓吧,就叫周密如何?”说罢又看向太师。太师却也被这说话吸引过来,便冲周扁点了点头,又转向那护卫道,“还不谢王子赐名。” 那护卫,不,现在叫周密了,忙跪下身去谢恩,待抬起头时,周扁的马车却已走的远了。 周扁又看向那小姑娘,小姑娘正匆匆跟在车旁。周扁还记得危机时是这小姑娘救了自己,便又询问起姓名来。果然,都是最贫苦的底层人民,没有名字,却是刘姓,若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没出嫁时便叫刘氏,出嫁后便跟夫姓了。 周扁想了想道,“我见你聪慧,就叫若水吧,刘若水,你觉得如何?”也不确定这时道德经问世没有,但也没有太大关系,周扁只是觉得这两个字好听。 那小女孩却只是好奇的瞪着周扁,胆怯的问道,“你真的是王子吗?”周扁忙点点头,太师也冲她点了点头。小女孩开始听了周密口称王子,心中也没敢确认,眼见这身着华服的老者都点了头,方才相信,一想到自己居然救了王子,顿时兴高采烈起来,“真的是王子也。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还是王子殿下赐的名呢。”刘若水高兴的都蹦了起来,也不知称谢。难得太师眼见这天真无邪样子,微笑着摸了摸胡子却没说话,没想太师对平民也有温馨的一面啊。 这年头能由贵族赐名绝对是一件荣耀的事,何况周扁身为王子,身份那是不低,若是有族谱,都会被记载进去光耀后世的,周密两人自然都十分高兴。而没一会刘若水想起了什么又撅起嘴来,“王子殿下,我的父母还在村庄里呢,我要回去看看。”周扁摇摇头,“你一小女孩回去也没什么用,太师大人派军队去看了,应该没事了。你便先跟我去城里吧,等外面没事后再回去。”小女孩想想也是,便不出声了,低着头跟着众人小跑。 经过这些话后,眼见得成周城在望。虽然腿仍在发软,但心中担心灵儿,周扁仍坚持扶住车辕站着,俯身看看灵儿,只见仍有游离的气息,周扁不禁在心里使劲喊道,灵儿,你一定要挺住啊。 又是一顿急跑,便到了成周城北门,只是此时北门已经紧闭,城楼上有护卫举着长矛跑来跑去,场面很是慌乱,想来是多少年没有遇到这样的紧张事件了吧。太师令人喊开了城门,众人一拥而入,随后沉重的城门便在众人身后紧紧的闭上了。这下终于安全了,只听得众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原来竟是不约而同,数百人一起出气,声势竟都大了许多。这北门进去便是王宫后院,又往南走了走不多远便到了王宫中。太师令大队人马上城楼守着去后,便带着周扁,刘若水和几个宫内护卫进入宫来。 王宫大院内,太后正等着着急,眼见已经打发几拨侍从去北门上看着了,却自太师出城后却好久都没有消息。忽然一个内侍跑来,太后慌忙中竟迎了上去,却听那内侍道,“北门外有上百人往这边过来,有点远,还看不清是谁。”太后听罢顿时烦躁的摆摆手,这算什么消息啊,便厉声让其探准了再报,内侍慌忙退了出去。 太后的贴身侍女也轻声安慰起来,“王子扁乃是有福之人,必然安然无恙。” 太后依然眉头紧皱,“真不知又是哪家诸侯,若是王子有什么事,本宫必倾王室之力与之搏命。唉,早知道就不让扁儿出去了。”若是周扁在此听见定要疑惑了,那日不是明明听见太后说不喜欢自己么,怎么却又将自己看的比王室还重。 还好两人正说话间,又有内侍跑来,边跑边大喊“回来了,回来了。”太后正心烦,听罢不由怒声道,“没点规矩,说清楚,是谁回来了?” 那内侍喘过一口气来,“禀太后,太师和王子回来了。”太后一听心又提了上了,那内侍却又喘过两口气,“王子无恙。”太后顿时身子一松,坐了下来,自从得到消息后便紧张到现在,终于确定了。 随后便听见太师的声音响起,“太后,老臣将王子带回来了。”原来竟是前后脚。 太师身后,周扁跟着跑了进来,还没来的及行礼,便只觉自己被紧紧抱了起来,是太后。待松开时,周扁眼见自己肩上湿了一片,顿时心里温暖起来。心中一放松,周扁便开口向太后讲起事情经过来,直听得太后一时紧张又一时笑,虽然眼见周扁在此无恙,太后仍然感到十分后怕。 聊了半个时辰后,太后仍不肯放手,生怕周扁又跑了似的。太师只好在旁边候着,忽然一个护卫跑进来,“禀太后,太师大人。小的们已探清,是队韩兵,从孟津过来,此时已经离开往东边去了。别处还好,仅北周村被洗劫了,应该是他们在此歇脚吃饭,冲突中我王室的乡人死了约有一二十人,还有跟随王子殿下出去的护卫失踪了数人,具体的还在查看中。另外,监甲大人也不知所踪,听一个逃散的护卫说,似乎被他们掳走了。”显然这人是后来被太师派去查看情况的,而那个北周村便是周扁最后落脚的村庄了。太师摇摇手,待那护卫退下后,拱手说道,“太后,这孟津向来是单氏的人在守,怎么突然进了这么多韩兵却没得通报啊?而且方才老夫出城前去敲单氏的家门,竟无人开门,此事蹊跷啊!” 周扁想了想后插言道,“太师大人,这韩兵常经过我境内么?”太师摇头。 周扁已知韩国历年征战,其现有国土被周朝天子领土分为了两块,便又道,“想是韩国南边将有大战,故匆匆忙从北边调兵,为赶时间,所以抄近路了。”太师与太后却是对视一眼,俱是惊讶,显然是没想到周扁八岁小孩居然看出此点,也是八岁大的正常儿童,此时还认不得字呢。最后还是太后笑了笑,“扁儿,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今天受惊了。” 于是周扁便告辞而去,其实这韩国打仗又关周室什么事,只是不要祸害周朝就好。走时没忘了交待太师一声,一定要将灵儿医治好。那灵儿一进宫便与周扁他们分开,被抬到别处治疗去了,周扁也不方便跟去看,告辞太后之后就带着等在门外的刘若水回了自己的屋子,随意和刘若水聊起天来。 原来这刘若水的父母清早便去那个村庄里等着王子驾到了,还带去了刘若水的哥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周扁也只好安慰刘若水,直说他们定然没事。过不会又有护卫来报告,说是韩兵已全部离境,仍不见监甲大人。那刘若水听了后再也坐不住了,周扁劝不住,只好叫那护卫将刘若水带出宫去。 个把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周扁正沉思时,太后来了。太后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扁儿,我把灵儿带来了。”周扁又惊又喜,难道灵儿这么快就好了,忙往太后身后看去,却是个没见过的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样子,约莫有灵儿的模样,眼角却依稀可见泪迹。周扁还在发愣时,那小姑娘却拜下身去,“灵儿见过殿下。” 周扁忽然想到了什么,如五雷轰顶般呆住了,看向太后,太后微微一点头。周扁大叫,“我不信,快带我去看灵儿,我要我的灵儿,她在哪儿?”说罢周扁便向门外冲去,却被护卫拦住,太后却怒了,“我儿万金之躯,怎可去见大凶之物。放心吧,我会令人好生收殓的。” 自己虽然很努力,但是灵儿终究还是离去了。还是第一次经受身边人的离去,这可是哪怕在前世活了二十几年也没经过的事。一闭眼都是灵儿的模样,再也见不到那个视自己为主子视自己为生命的灵儿了,周扁呆在了那里,一刹那间,只觉得心中怒气上涌,由于杀人而造成的紧张一扫而空,反而突生抑制不住的冲动,手里紧紧握住短剑的柄,由于用力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难道这便是真正的愤怒么?周扁在心里暗暗下誓,赵魏韩的韩国么,本王子记在心里了,定要你为灵儿殉葬,今天你可惹毛了你扁爷爷! 太后眼见周扁身子发抖,知道他是为了随身侍女死去而愤慨不已,太后也不是个无情之人,自然理解侍奉长了是有一定感情的,便上前紧紧抱住,以示安慰。而那小姑娘也轻轻的无声抽噎了起来,周围人都默然无声,似乎天地间只剩这母子紧紧相拥。 第十四章 善后决议 - 周始皇 - 或与白 许久后,太后才离去,留下那小姑娘顶替灵儿。一问才知,原来这小姑娘就是灵儿的亲妹妹,灵儿小时父母便在战乱中死去,灵儿独自带着年幼的妹妹流浪至洛阳,后来被王宫招了进来,因为勤恳又十分灵活而被太后看中,便选派来侍候周扁,已有数年了。 望着这泪眼未干的小姑娘,脑海中依旧闪着灵儿的容貌,若是一个男人,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保卫不了,那算什么。虽不是大男子主义,但周扁仍不免心中唏嘘,想要保卫身边人的情绪也越来越强,而要想能做到,那么就先让自己变强大吧。 刚才周扁已向太后申请了,给自己拨一小队护卫供自己驱使,而太后没有多想便同意了,倒是让周扁喜出望外。这只是周扁自强的第一步计划,那就是先拉一拨属于自己的人,将来用着也方便。而以自己的了解,在这个时代,身为大王的亲弟弟,少不了以后还是能掌兵权的,这会便先练着,日后或许还能成就一番事业,这点周扁倒是有自信的,毕竟多了两千多年的见识吗。 而自己虽不会武术,军训也只搞过一个月,但基本的队列知识都是知道的,军事小说更是读过不少,那些东西虽然不是真正的军事教材,但是毕竟多了几千年的知识,以此来指点一下身边的亲近之人,让其以后成为自己的得力臂膀也不是不可能。 周扁又看向那小姑娘,毕竟还是亲姐妹,真的依稀可见灵儿的摸样。巧儿和她是早就认识的,此时正搂着轻声安慰,其实出了这样的事,巧儿也不好受,但显然作为亲妹妹更加需要安抚。望着那小女孩渐渐平静下来,周扁想了想,开口道,“灵儿既然已经离去了,那这名号就不要再用了吧。其实这河洛之间,我看江山颇为灵秀,你就叫秀儿吧。”那小姑娘听罢忙点头答应。 晚饭后,巧儿和秀儿收拾好后,正欲前来为周扁吹熄油灯,还没走到周扁的屋子,却只见院子里一个矮小的人影正奋力挥舞着剑,一招一式都用尽全身力气劈出,愤怒之情毫不遮掩的挥洒出。巧儿是见惯周扁睡前练剑的,却也没见过如此的疯狂,惊叹一声想要上前劝慰一下,刚迈出一步,却想到什么又推了回来。秀儿自然知道这位小王子对自己姐姐的感情,眼见周扁如此发泄,不觉泪水又涌了上来。一主二仆就这么傻在院子里,直到深夜。 翌日清晨,周扁挂念着城外百姓的好歹,待问明太后和太师在前院议事时,便直奔前院而去。原来还是上次误闯进去的那个院子,不过这次护卫倒没打盹,待护卫通报后,周扁便迈步走了进去,到了议事厅里后才发现周公也来了,单氏也在,王室里的重臣都在。见礼过后,周扁也没说话,乖乖的站到一旁听着,大人说话,小孩子还是不插嘴的好。 听了半天,周扁才明白,原来监甲被那队韩兵给掳走了,放了一人回来报信说让去郑都赎人。还好没把自己抢去,听到此周扁不由一阵后怕,不然那乐子可就大了,也许自己没引起重视,又或者监甲看形势不对便掩护了周扁,总而言之,还是成功躲过了一劫,只是监甲受苦了。 太师本来老好人一个,此时却也甚是愤怒,“韩国欺我太甚,此举分明是不把大王放在眼里,让我出使韩国,责问于韩侯,将监甲带回来。我王室再不出头,便永无宁日了。”周公却摇摇头,“太师是大王身边的人,而我周公一脉替王室交往列国已近百年,还是让我先派人去吧,若是仍不行,便再劳烦太师,也好有个缓和。”太后听了也直点头称是。 如今碰到与诸侯打交道的事,王室一般不出面,免得白受侮辱,乐得糊涂,这是上百年养成的习惯。太师也是气晕了,这才主动要求前去。众人最后商议得当,让周公的幼子公子班出使韩国,也就是那天跟着周公来成周的那位年轻公子。接着太师又掉头责问起单氏来,因为单氏管着孟津,昨日又闭门不出,实在是令人气愤,都是王室的人,平常不对眼也就算了,却怎么面对外敌时也拉后腿了,不由人不愤慨。不料那单氏却说,韩兵强行过境,我军队本来就弱所以不敢阻拦,又说昨日卧病在床,所以闭门不见客而不知此事。把太师气的直瞪眼,而周公却只是冷哼,三人争了半天却只能不了了之。 周扁见其商讨半天,却始终没提城外百姓,一想便似乎明白了,此时半奴隶半封建社会,一般贵族是不会关心百姓死活的,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田氏篡齐前便大肆收买民心,如此做的还有鲁国三桓,三晋等,不过其他诸侯包括王室却都是不把平民当回事的。待太后他们说得差不多后,周扁忍不住插言道,“太后,诸位大人,按说本王子不多话,但昨日却是亲眼所见韩兵暴行,我城外百姓多有死伤,家财又有被抢的,不如由我王室补贴,使因此而死者有所葬,伤者有所养,穷者有所食,以安民心。” 周公一听就愣了,随口道,“稍微拨点粮食就是了,不必大费周章的。”太师却道,“王子此心甚善。”很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周扁早已料知有阻力,便话锋一转,说道,“请教周公,我洛阳王幾的人口比之以前如何?” 众人听了一愣,不知周扁是何意,而那周公想也不想便回答道,“有所减少,只因我军队人少,监管不力多有流亡。” “那又为何军队人少?” 周公愣了愣,“那是因为所辖之民有所减少。“周扁道,“诚然,王室军队不足,是因为王幾之民太少,王幾之民太少,是因为我王室不能保证他们或在此地的安全,又没有在他们危难时给予救济,所以时常有人逃跑。如此而往,民少则兵少,兵少又民少,百年之后,我王室将无人可驱了。” 周公听了不由点了点头,而单氏却是不以为然的偏过头去哼了声。 片刻之后,还是太师点头说道,“王子之言,切中要害,老夫以为可行。” 紧接着太后也点了头,没想太后竟能主动支持自己,周扁忍不住向太后投去几眼,却没发现异样,难道真的是母子情深?而周公是不置可否,单氏没有明确表态,于是众人又商议几句,便定了下来,没想自己的建议这么快便被众人接受,周扁也是没有想到,难道是我说的极其有道理么?不过周扁随即摇了摇头,战国末期纵横家游说列国,靠的就是一张嘴,而周扁自问还差的远。 只见众人商议完毕,末了由太后加了句,“那就由太师负责吧,所用之资就由我王室来出,对外就说是王子怜惜。”周扁不由愣了愣,而周公眼色里的异样也是一闪而过,显然是都没想到太后居然刻意提周扁,替王子施恩,这像是一个明确表示不喜王子的太后,做的出来的么?而周公却是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周扁,眼中大有深意。这些周扁倒是一一看在眼里。 只听太后轻咳一声,周扁顿时反应过来,忙拜下称谢。而再抬起身时却是一身轻松,不管原因如何,但自己的意见终归还是被大家所接受了,看来自己也不是一无所用,还是能为那些老百姓做点事的,一丝高兴悄悄爬上了周扁的心房。 事情商量好了,王室里也都不是拖拉之人,于是公子班便立即往韩都出发,太师忙着去善后,而单氏则跟没事人一般也随意拱拱手告辞而去。见已再无事,周扁道声告辞便欲走时,却被周公留了下来。疑惑间,却见周公捋着胡须道,“王子不必再担心,那单氏此次实在过分,本公心中已有主意,待本公再仔细打探一番后,定要治其罪,迫其交出兵权。”太后也在屋中,点头称是。没想竟是这事,一时没想明白周公跟自己说这干嘛,但周扁还是拱了拱手,跟着太后一起称是。不料这还没完,只听周公又说道,“我观王子甚是聪慧,老夫便来问问你,你对此次韩兵行为可有什么看法?” 不知这是考验还是随口一问,但周扁也不想让周公看扁了,若是不表现点什么出来,让人看重自己,那么自己以后想要获得更大的支持,则只是一个空想。于是周扁想了想后问道,“以往也有韩兵过境抢劫而去的吗?” 周公摇摇头,“少。偶有过境也没有如此嚣张的。” 于是周扁肯定道,“此乃试探,诸侯轻我王室很久了,尤其韩侯觊觎我王幾之地,若我周室软弱,则必将大肆侵略,甚至挟持天子。”事实上这不是周扁危言耸听,史记记载,显王元年韩兵便强占了周室两个邑,算来正是明年了,这件事周扁虽然不能准确预知却也能感觉的到,何况历史已经因周扁的到来而发生了变化,但不管怎么变,强弱之势还是变不了的。 周公对周扁的回答自然很是满意,“本公已令公子班严词以对,王室虽不能号令诸侯,却也不能任人欺辱。王子请放心,我周公一脉本就是王室的人,此事便交予老夫吧。”说罢又转向太后点了点头,显然是在表示对周扁的满意。而太后却似乎是无语了一下,忍了会后说道,“太傅大人,我周朝乃是嫡长子嗣位,而太傅却很疼爱公子班,只怕不好吧。”明显是转移话题,而周公却是自负,“太后放心,老夫自有安排。”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而王室势弱,太后也不好追问,接不下话去了,太后便只得闭口改谈其他。 随后三人又随意说了些,周扁才告辞而去。 一路上想着太后的异样,复杂的王室高层人际关系,正头疼时,却听得一阵喧哗声传来,抬头一看,面前竟是自己的院门,什么时候这么乱了,周扁不由自主的就皱了皱眉头。再抬脚步入,却只见院子里乱哄哄一片,约有数十名军士挤在小院子里,或坐或站,扎成几堆闹着。乱七八糟,这是什么情况,周扁刚欲出声吆喝,却见一人慌慌忙忙跑到跟前来,仔细一看,原来这人周扁却是认识的,上卿司马图。这称呼是有点搅,周扁也是花了点功夫才弄清,上卿乃是爵位,而单论这个爵位,上卿在诸侯是高级干部,而在周朝却是中层干部,因为上面还有三公三少,司马乃是职位,六卿之一,专管军事,图却是这人的名字,虽然是姬姓,但一般人们称他为司马图,这是周朝习惯,或许后世的司马一姓便是由此官职而来了。这人管着王宫里所有的护卫,所以周扁自然是认得的。 面无表情的听罢这司马图的解释,周扁才知原来竟是自己的事。昨天自己申请拥有一个专属自己的卫队,没想今天就被批准了,由司马图负责挑了些人来。只是这人员素质也太差了把,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哪里像个军人,闹哄哄一片,分明是群地痞疙瘩。放眼望去,却只有一人默默站在那里,规规矩矩,与众不同,仔细一看,却发现原来是个熟人,周密。 那司马图也是灵活人,眼见周扁不满,忙又出声解释。原来护卫队知道王子选亲兵队后,只以为是跟着王子混吃混喝的,欺负这王子小,想来只要哄好了小王子便有好处,也不必训练和日常巡视,所以便纷纷请命,要求前来。而王宫护卫里本来就有很多落魄贵族,甚至王室后裔,多带有亲戚关系,便说好话托关系,闹了一早晨确定了二十个人选,加上太师考虑的细,专门指定的周密,一群人就由护卫总管司马图带来了。 第十五章 亲兵卫队 - 周始皇 - 或与白 其实这事不用司马图亲自过来的,只是那司马图知道大王已经时日不多,而明眼人都看得出,眼下这王子周扁乃是下任大王的第一人选,他司马图自然不是那总是一副酷酷摸样的少师,也不是老沉默无语的子长,所以还是想要巴结一下的,先示好便会得宠的道理似乎很早人们就懂了。王室虽衰弱,但内部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司马图心思可机灵着呢。 不过周扁对这些招来的人却很是不满,开口问道“司马大人,这些人可是太后所定?” 听得出周扁的语气,但司马图老实的摇了摇头。 “那可是太师所定?” 司马图又摇摇头,意识到周扁语气不善,他的额头上已经微微出汗了,没想第一件事便办砸了,也是,没摸清这小王子的脾气,就想当然的拍马屁来了,看来以后真得注意了。 “哦,难道是太保所定?” 司马图还是摇摇头,拱手想要说什么却动了动嘴没发出声来,第一次面对面的打交道,哪里想得到这方才八岁的小王子话语中竟能有如此压力。 周扁提高了音调,“那究竟是谁给本王子选了如此人等?看看这些人的样子,这都还是我大周的武士吗?不知司马大人以为如何呢?” 这回再摇头可就混不下去了,司马图慌忙应道,“王子殿下,这些人确实是散漫了点,那是还不知殿下驾临啊。不过若是王子不满意,我可以立即换,只是不知王子想要什么样的。”眼见周扁还是没有理会,那司马图只好咬咬牙,使劲冲院子里众人挥挥手,大叫道,“都先回去吧,王子别有安排。” 众武士虽然有所不情愿,却也只好磨磨唧唧的起身离去。那周密也跟着一起出去,周扁却并没阻拦,只是冲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一会,人才走完,院子里顿时清净了。 司马图抹了把汗道,“那下午再给王子换一批人?” 周扁没有回答,却只是问道,“这王宫卫队共有多少人啊,全是这种人吗?”司马图只好解释道,他们今天只当是来陪王子玩耍的,所以没当回事,其实巡视王宫的武士都还是很不错的,只是今天没表现好。真的很不错吗?周扁不由又想起那天院门外打盹的护卫来,于是轻轻摇了摇头。见周边没有出声,不知其意,司马图只得继续说道,原来这王宫卫队只有五百来人,由五个百夫长率领,其中约有一半是贵族后裔,另一半则是招的贫苦人家子弟。其实战国时期,武士的地位已经不高,各诸侯国军队里都大量招昔日奴隶的子弟来增加战斗力,王室也不例外。而贵族子弟哪怕落魄了也要么种地要么经商,少有继续当兵的,来当兵的也只是混吃混喝,所以素质自然不高。 片刻后,周扁便已思索得当,既然别人挑的自己看不中,那为何不亲自去挑,于是周扁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看能否把这五百来人集中一起,自己的人自己来选。司马图听了一想,觉得这事既然太后和几位大人都没有意见,那就由他闹去吧,于是便点头答应了,时间定在了下午。 吃罢饭后,巧儿还在叽喳说着上午那伙人的闹腾,看的出巧儿对院子里搞的乱七八糟很是有意见。而秀儿始终不怎么说话,始终只是低着头做事,其实一看见秀儿,周扁心中也是一种悲伤。人死不能复生,死者已也,生者还要活下去,自己是不好相劝,周扁便嘱咐巧儿帮着多陪陪秀儿。 到了下午,那司马图果然如约而来,将周扁带到了崇德殿前的广场上,王宫里就这块地方大了。只见场子里浩浩荡荡有数百人,分成四块,排着不是很整齐的队列,各自也很随意的呆在那里,有人坐着,有人前后聊天,还有人干脆睡倒在地。一见周扁等人到来,忙规矩了些,长官们叫骂了起来,坐着和躺着的也慢腾腾的站了起来。周扁一一看在眼里,却并不做声,实在是懒得去管。 只听司马图说道,这王宫里护卫除了值班的休假的都在这儿了。周扁望去只有不到四百人,不由回想起小时读书做课间操的时候,那场子里可是几千人啊,哪像这古代。周扁皱了皱眉头,“我王室军队只有这么点么? 司马图慌忙解释,“还有三师在单氏那里,三师在周公那里,我们是调不动的。”周扁听了心想,周公就先算了,只是这单氏实在可恶,掌管着王室军队却仍由韩兵作孽,灵儿的死也有他的责任,迟早要他还账。 说了会,周扁便在司马图的陪同下向那队列里走去。众护卫已经知道先选好的那一拨人上午被赶了回来,此时都打起了精神,待周扁走近时便将腰挺的格外直。周扁挨着看去,只见老的老少的少,也是,古时当兵一般是终身制,直到老的走不动了为止,年龄不一也就算了,还有不少病弱之人,脸色发黄站那直抖,看的周扁直摇头,还有的嬉皮笑脸,一见周扁走近就忙讨好似的谄笑。 走完一圈后,周扁就心里有了数,向司马图道,“本王子可以随意挑选么?”司马图忙讨好似的点头。周扁便径直向刚才所看好的几人走去,带了十人回来,其中便有那周密。 司马图看去,只见这十人均是十几岁的少年,虽然有几个面黄肌瘦,却都是精神抖擞,似乎都是奴隶子弟或流民之后。司马图心里虽然对周扁为何没选宗室子弟而感到疑惑,但却没说出来。子长和另外几个百夫长则站在另一边,也都没说什么。有心的人应该觉得这是未来大王选亲信,而无心之人只觉得这是小孩子游戏,当不得真的。 还是周扁先出声,“司马大人,这十人本王子就要带走了。他们的用度本王子会向太师另要,还有我要对他们进行特殊操练,司马大人就不用操心了。” 司马图忙点头称是,又向那几人交代过后,周扁等人就离去了。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后,周扁便让这十人站成两排。幸好这小院子还有点大,不然还站不下了,但绕是如此,却仍不能满足周扁的要求用来训练,周扁不由皱了皱眉头,看来只有去那广场了。 周扁按照现代传统,先让众人依次报名。周密站在排头,第一个报来。接着便是张甲、蔡生、赵乙、刘丁、郑叔、郑机、李庚,到最后两个时,那前面一个却哆嗦着犹犹豫豫道,“小的没名,才入护卫,我娘叫小的狗剩,这是我弟弟,叫狗蛋。”另几名护卫轰然大笑,周扁也不禁嘴角上扬,终于忍住。 想来这叫什么甲乙丙丁的都是入宫时随意取的,叫叔的应该是家中排行,周扁不由向那蔡生和郑机看去,这年头家中能取名字也不简单啊。想了想,周扁道,“你们既然是我的人,那就不要叫甲乙丙丁什么的了,本王子会一一赐名。”于是改名为张虎,赵严,刘志,李远,郑明,周通,周战,简单又好记,这几人均表谢意,尤其周通周战更是激动异常,王子不仅赐了名还赐了姓,于是在心里暗自决定这条命就是周扁的了,这个周扁自然不知,若是知道了定又要感叹古人淳朴了。 待周扁准备接着吩咐时,不料却被那蔡生打断,“请王子也为我赐名。”周扁奇道,“你这名字不是你父母取的么?”蔡生点头,却又道,“若得主子赐名,才是幸事,往王子成全。”周扁又看向那郑机,那郑机却道,“小人还是用父母所取吧,往王子见谅。” 周扁想了想便说那叫蔡武吧,便也没放心上。 随后,周扁又开始了训话,“既然你们都是我的人,那我将进行严格训练,若是练的好,本王子自然有奖,若是练的不好,本王子也将有罚。”众人轰然称是。周扁看看自己选的这十人,心里没来头的涌上一股激动,这可是自己亲手所挑,也将是自己亲手训练出的第一拨人,相信会是自己所拥有的第一股力量,心中不由激动起来。 看了看天色尚早,周扁便决定先训练一番,这几日太师少师等人都在忙着处理事物所以也没来教导周扁。众人又回到了刚才那个广场上,此时其他护卫已经散去,整个广场空无一人。 周扁先让这十人按高矮站成一排,这乃是后世队列的基础,不过却并不难,想必这个时代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但一操作起来却没想到难度好大,好多人根本没注意谁高谁矮,光就这高矮顺序就排了半天,接着教众人怎么站成一条线又教了半天,这队人才有了看相。周扁擦了擦汗,还真是挺累的啊,还好这些人虽然反应慢了些,但都听话。想来当初自己军训时,教官也是如同自己现在一样的心情吧。 待到教左右时,周扁就傻了眼,没一个人搞得清,倒不是全错了,而是完全不听号令,你这次喊右时他往右看,而下一次再喊右时又变成了往左边看了,周扁只好反复教导,不得已便让每人将左手边袖子挽起,好一会才没人搞错,只是还有人在周扁喊向左看向右看时还先低头看看自己的袖子,让周扁好是无语,不由想起自己军训时的样子来。 第十六章 又来两人 - 周始皇 - 或与白 头一日只训练左右了,第二日清晨,周扁便带领这个小卫队绕着广场跑起步来,不管是什么年代跑步都最重要,士兵也好将军也好都是如此。周扁也跟着跑了起来,只因为想要自己变的更强,虽然很累,但还是要坚持,不然这副小身子骨再不锻炼的话,以后若真要干什么事,只怕自保都很成问题。 第一天,周扁定的任务是卫队跑十圈,而自己跑五圈,要求同时跑完。幸好周扁跑的不是很快,大家都完成了任务,只是有人累的不行有人却很轻松。周扁当然就是属于比较累的那一类人中,不过有毅力,就不怕坚持不下来。 休息了好一会,气息和心跳都恢复后,周扁正欲开始训练队列,却见远处忽然跑来一人,没想竟是樊馀。人没跑近,声音就传了来,“殿下,殿下,听说殿下在训练卫队,可否算我一个。”说完人便到了跟前。 周扁与这樊馀关系甚好,本来担心他是贵族子弟,不愿自降身份与这些平民甚至贱民一起练习,所以没有开口邀请。不过这会他竟然自己跑了来,周扁心中自然十分高兴,嘴上却说道,“那少师大人答应不?”樊馀点了点头,又不待周扁吩咐,自觉找到了队列最末,只因他年龄最小也是最矮。护卫们也因能和贵族子弟站在一起而感到激动,却因周扁再三申明军规而不敢出声,于是个个都挺起了胸膛,抬高了头,周扁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满意至极。 接着周扁又开始了训练。这队列训练周扁看得很重,因为这可是两千年来训练成果之大成,能很好的锻炼军人的纪律性,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还能训练阵法,需知阵法若是发挥的好,一百人能抵挡上千人,所以周扁的训练重点还是在队列,队列可是阵法的基础啊。今天的训练先还是基本的向左看,向右看。好在大家都不是傻子,昨天本来就学过了,今天再稍微一练,便很快就熟悉了。然后又是向左转向右转,这下立马就乱套了,还撞着好几次。经过周扁的亲身演示,花了一个时辰功夫,终于基本成形了,虽然慢了点,但还值得一观。 午时,周扁也没回自己院子,而是和众护卫一起吃饭。这是靠近宫门的一个小院子,宫中护卫在宫外没有房子的多住在这块,昨晚这个小院子已按照周扁吩咐收了出来,专供王子殿下的亲兵卫队居住和日常用餐等。有了周扁的吩咐,午饭自然是没有太差,至少比其他护卫稍好点。没想到的是,樊馀也跟了来,主动要求加入训练,望向这本就熟悉的少年,周扁不由更觉亲近了。 饭后休息了会又要开始训练时,却见一个护卫寻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人,说是太师吩咐让送来的。周扁疑惑的看去,却是一男一女,那小女孩便是刘若水,一见着周扁就哭了起来,好一会周扁才弄清,原来那天刘若水回村庄后便寻着了父亲的尸体,却是抵抗时被韩兵杀死了,母亲却不知所踪,许是被韩兵掳走,冲突中村中男人死了十二个,年轻女子也被抢走了八个,听罢周扁不由心中大是愤怒,王畿重地,天子脚下,这群韩兵竟然如此肆无忌惮,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周扁仰头看了看天,心想或许自己是该留下来做些什么了。 那随着刘若水一起来的却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只是咬着牙,原来是就是刘若水的兄长。想来是眼见父亲身亡母亲被抢,而心中大是悲愤,所以见了周扁便要求参军。周扁便让刘若水去了自己院中跟着巧儿做侍女,而这男孩则跟着自己训练,又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刘仇,这小男孩年龄最小,个头也最小,自然便站到了樊馀的后面。 下午的训练除了队列,周扁还加入了体能训练,深蹲和俯卧撑。这些人站着时还好,跑着的时候也还凑合,可是一大动起来,周扁就直皱眉头了,原来此时人们都穿长袍,下摆到了脚上,这一深蹲或者动作大点就极不方便了。于是周扁便萌生了改改衣服的想法。 周扁自然也练了起来,深蹲还好,俯卧撑却是一个也做不了,也难怪,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小男孩,身高才到一半男子的胸腹之间,且又长期养尊处优,身子自然羸弱。倒是那樊馀却是做起来很轻松的样子,而刘仇也是虽然很吃亏的样子,但咬咬牙坚持了下来,这点倒是让周扁感叹了一下,看来自己以后得抓紧了啊,不能因为年龄小就放松啊。 体能训练告一段落后,周扁又开始了军事训练。这十二人都分配了全套的周朝武士装备,包括新来的两个。此时的东周武士的标准配置是身穿长袍,胸前披鱼鳞状的青铜甲,手握长矛,腰间挎着长剑。而现在王室穷,常备部队里都是青铜甲配不齐,不过其余的倒都还能做到人手一件。当然周扁的亲兵卫队是可以优先保证的。 周扁先让几个老兵演练几下矛术后,又结合自己所学的,抽出几招来,让他们一起练习,要求出招的动作一致,比如长矛往下刺时一起刺下,往上挑时一起挑起,这套动作简单而又精要,数人整齐使出时很有气势,想来威力也不小吧。毕竟这周王室上百年没打过仗了,谁都没有经验,有经验的也都去诸侯列强了,周扁也只能依据自己后世经验整理出这几招来先练着。好在这几人都还比较听话,并没有不配合,周扁也就放心了。实际上来到这东周战国年代这么多天了,周扁的心思也变化了不少,多了些平静和坦然,他也想着先做一番事业。 不过对于这武士的装备,周扁倒是有一点疑惑,怎么没有配备弓弩?弓弩在古代可是远距离杀伤性武器,大规模使用的话足可以影响战局,数人配合使用的话也可完成一次漂亮的狙杀,周扁可还记得电影英雄里面那万箭齐发的震撼场面,看来等以后有权了也要配一些。 一天的训练很快就结束了,眼前这十二人虽然很累却都没有怨言,也许这只是生就有之的服从意识吧,又或者是碍于周扁的身份,但显然不是敬佩周扁本人,不过周扁也知道不急,自己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树立自己的威信。 第三天又是如此训练,不过周扁加入了军姿的练习,周扁自然还记得自己上大学军训时教官所讲的收腹挺胸抬下巴,这些动作不难,很容易学会,但难的是长时间的站军姿是对意志的很好锻炼,对于增强军队的耐性和服从意识有很大帮助,而这正是这个时代训练所没注重的。 周扁让这十二人站定后,便吩咐不准动,直到周扁开口为止,而自己晃了几圈检查过后便离开了。周扁心里挂念着周公对单氏的行动,昨日从太后那听有消息说今日就要进行处理,所以周扁自然要去看看。 很快周扁就找到了太后等人,周公和太师自然也在。那周公正和太后谈论完毕,原来周公经过多日的明察暗访甚至还有运气的成分,终于找到了单氏的把柄,原来那单氏竟真与韩国有龌蹉。太后受单氏压迫很久了,自然十分高兴,便吩咐侍从要将那单氏叫来。 不料太师却道,今日是要对单氏明正典刑,单氏乃三公之一,若是暗地里处理恐怕会引起人心惶惶,不如召集诸位卿大夫于大殿之上,公议单氏之过,这才显得我王室光明磊落。不料太后却犹豫道,那崇德殿已有数年没有使用,怕是肮脏不堪吧。 这也算是难题吗,周扁听了心里不由一笑,那大殿自己可是去看过的,里面可是布满了灰尘,居然此时才被众人想起来,这王室,只怕是多年没有举行过像样的聚会或会议了。随即想到单氏那咳嗽声,周扁的心里突然一动,这单氏是早晚定要除掉的,不如就先恶心一下他吧。便挺身而出道,“孩儿愿为母后分忧,反正孩儿也没什么事,不如让孩儿先带人去将大殿打扫干净,再供诸位大人使用。” 太后一愣,随即便点头说声好,监甲还没回来,太后也正觉得自己身边无可用之人,难得王子请命,又不是很难的事,也正好锻炼下周扁。 周扁领命而出,喊了几个侍女和寺人,令其带上扫把抹布之类往崇德殿奔去。 推开大殿厚厚的门,一阵灰尘扑面而来,周扁不由打了个喷嚏,几个侍从也是强忍住。一个侍女建议道,“殿下,不如洒点水在地上,免得灰大。”周扁却摇了摇头,“时间来不及了,你们先把坐垫和小几擦干净,再扫地上的灰。”原来这大殿的布局是最上面一个大的坐垫和案几,下面两旁均有两排坐垫和对应的小几,两边相对着中间留出走道来。 众人一打扫起来,灰尘立即扬了起来,顿时屋子里灰蒙蒙的一片。周扁正随意四处看着,忽然身边一个侍女俯身扫地时腰间露出的一个小布包引起了周扁的注意,问那侍女要过后却发现是个香包,打开看时你们全是晒干的花瓣和花粉。周扁灵机一动,道“这屋子里味道大,你们几个都将自己的香包拆了,把花粉洒在地上冲冲香味。” 王子有令,几个侍女慌忙答应。 第十七章 无心插柳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这大殿很是空旷,窗户隔得很远且又比较小,所以这灰尘越来越大,又半天散不去,再掺杂了花粉的气味,合着本来就有的一股潮湿腐烂味,便形成了一种很是独特的气味,让人闻着极为不爽。 忽听得门口有侍卫通报,太后,三公三少,以及听命而来的诸位大夫们已经快来了,原来这成周城并不大,此时正是大白天闲的无聊的时候,所以一听到王室相招,闲着无聊的大家就都来的比较快。 大殿内众人顿时慌了,这灰尘满屋的,正不知要挨多少训,不料周扁却开口道,“唉,没想到这灰尘是扫不走的,也罢,等会太后面前我就坦言相承吧。” 说罢就让众人退出,独自等候。 没一会,一阵脚步声夹杂着咳嗽声传了过来,周扁忙迎了出去,向太后躬身道,“请太后责罚,这屋中灰尘太大,孩儿清扫不过来。” 太师却笑道,“坐垫都抹干净了么?” 周扁点头称是,太师笑笑,“那就无妨。” 便带头走了进去。 太后也跟上,还对周扁也招了招手,让他跟着自己也一同进入。 这殿内太大,而窗户太少太小,大殿内十分昏暗,侍女连忙点上油灯,顿时油烟味夹杂着大量密布在空气中的灰尘,让每一个进来的人都皱起了眉头,敏感的则忍不住打起喷嚏或者咳嗽起来,尤其是那单氏,本来就有些哮喘,这会受了刺激,一进来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直咳的眼泪鼻涕忍不住的往下流,半天才好转些。 看得周扁心中一阵大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灰尘便是专为咳嗽的人准备的,只可惜误伤好多人了。 太后不由皱起眉头瞪了周扁一眼,周扁忙低头笑笑,太后便也不好说什么了,好在也并没有人发表意见,包括那单氏都没有开骂或者抱怨。 众人便分位次坐好,太后坐在上首,空出中间,那是留给生病的大王的,周扁则挨着坐在太后侧后方。 下面两边左手边以周公为首,接着是太师,少师等人,右手边则以单氏为首。 周扁往下望去,密密麻麻数十人,恐怕这成周城里的贵族都来了。 原来这周朝官制,天子之下以三公为正,三少为副,辅以九卿,下面又辖七十二士大夫,此时周室虽然破败,但这编制也还比较齐全,只是大多是虚名既无权也无利罢了。 接着便有一名卿大夫开了口,“不知太后将我等招来有何大事?” 只因这大殿许久未用,故此疑惑。 还不等太后开口,周公便立马站了起来,看得周扁一呆,这周公还真是急性子,这就直入主题要发作了啊。 只见那周公先冲太后拱了拱手,“太后,诸位大人,老夫忝为周公,身受王室大恩,谨尊先公教诲,恭敬我王,扶持王室,以光大我周室为己任。” 接着话锋一转,“不料我朝却有小人作祟,与诸侯强国勾结,妄图不敬我王,本公无才,也知廉耻,愿行使我周公之职,遵先王之令,为大王和太后肃清我王室。” 单氏一听,立即跳了出来,“周公休得胡言,指的又是谁?本公恭为太保,向来管着朝政大事,却不闻我朝中有此小人,还请周公教我。” 还真是做贼心虚啊,受不得激,周扁鄙视的望了望单氏一眼,这样的人,也难怪手中掌握着那么多资源却终究成不了大事,连太后和太师也都未曾将之放在眼中。 周公冲他冷哼了声,也不搭话,反而冲殿外大声喊道,“带上来。” 便有人从殿外答应,随即便见两名武士押着一人走了进来。 单氏定睛一看,却是孟津邑守,不顾咳嗽又一下跳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那邑守却没理他,冲堂上众人行礼后,“禀太后,周公,太师。那日韩兵欲从孟津借道,我本不许,却是太保令人传话来让放行,小的无奈只得从命。” 原来周公早就盯着单氏,此事发生后便立即明察暗访,查得事情真相后便先控制了这邑守的家人,不由他不来说真话。 单氏摇摇头,边咳嗽便说道“原来太傅说的却是某家啊,只是不知是不是公报私仇啊。某家并没做过此事,并且这只是这人的一面之词,焉知他是不是与我有仇,他的话当不得真。老夫一向忠心报国,一片赤诚之心,还请太后明鉴!” 周公又招招手,殿外又有护卫带着一人进来,并没押着似乎还是请的样子,仔细看去,那人却是个士兵,看其衣着便知是韩国的。 周公拱手说道,“这名韩兵乃是前几日路过我王畿之地的,却又折返过来为我所得,还请其为太后明言。” 这韩兵上堂后便拱手说道,“小的乃是韩将军公子照的手下,前几日路过周境,将出周境时将军清点所部,发现少了一人,是小的好友,小的便奏明将军后独自回来寻找,不料被周公手下所拘。” 周扁听了不由把头一低,他说的那个肯定是自己所杀了,没想居然还有人找来。 “今日小的应周公之请来到堂上,是为了说明前几日之事。本来我们是准备顺大河而下,直入新郑,但将军说从周境穿过路途近些,且和周室太保大人约好放行,所以便直穿河洛。这件事将军并没避讳,所以许多士兵都知道,小的也不怕说出来,大人们若是不信,往韩国去一打听便知道。” 没想这单氏也真是悲哀,找个这么个合作伙伴,但也许是韩国并没把周王室放在眼里,所以敢堂而皇之的和王室的手下勾结吧。 但单氏一听却是不由怒来,也不知是恼羞成怒,还是生合作伙伴的气。 只见其强忍着咳嗽,指着那小兵大骂道,“你胡说,你,你骗人!公子照是谁?我可从来没见过。这可只是韩国的一个小兵,定是受太傅胁迫,上堂来瞎说一气的,太后不要相信,韩国就算有流言,那也只是在污蔑我,做不得真的,这都是太傅在设计陷害于我!太傅,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周公却并没理太傅,挥挥手让这两人离去后,冲殿上众人拱手说道,“如今这两人均能作证,太保大人私自放行韩兵,致使我周室蒙羞。孤以为,太保大人应承担全部责任。” 单氏听了顿时心中焦急不已,正欲辩解,却发现咳嗽再也忍不住,只得先咳嗽几声以便喘过气来,不料一咳却停不下来了。 这倒是周扁没有想到的,本来只是想刺激让他多咳几声的,却没想半天停不了来,不过又是灰尘又是花粉的,或许还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若是就这样一直咳下去,直接咳死了多好啊,一了百了,再无后患。 单氏的身后乃是三少之一少保,这人却是单氏一伙的,眼见单氏咳的说不出话来,便欲起身替起辩解。 不料却被周扁抢了先,原来周扁眼见这架吵起来大有没完没了的趋势,便决定赌上自己帮周公一把,给单氏下一剂猛药。 “太后,周公,太师,诸位大夫,请听我一言。前日太保忽然登门看望本王子,却对本王说,大王必然活不久了,要我以后什么都要听他的,若是都听他的,则可保我登上王位,不然就是王兄的下场。还叫我不要妄想,他已经联络好了几家诸侯强国,若是我不听他的,就叫人来灭了我,再扶持别的王子登基。” 这话说得太强大了,这话中其实有三个意思,一是大王其实是单氏谋害的,二是单氏勾结诸侯列强欲不利于周室,三是单氏想要周扁顺从于他,其实这是周扁瞎编的,比起刚才那不痛不痒的指责,这条条可都是谋逆大罪啊,这可是真是想要单氏的命了,尤其是从一八岁小孩口中说出,周扁还使劲挤得眼泪好似泪汪汪的一幅委屈样,不由人不信啊,于是整个大殿顿时哄得一下吵开了,大夫们交头接耳,太后更是气的将手中的杯子一下摔在地上。 那周公却问道,“殿下为何不早说?” “只因我心中害怕,又不知何人可救我,今日方见周公欲除太保之决心,才敢说出。” 周公不由心中有些不爽,早我就说了要整下太保,你却不信。 那单氏没想周扁会这么说,先是一呆,连咳嗽都忘了,待周公问完后才反应过来,不由气的脸色潮红,冲周扁迈上一步,正欲训责。 周扁一见单氏逼近,慌得忙退后几步,太后眼见便立即大喊一声,“单氏休得再伤我儿!” 周扁眼见那单氏开始时脸色潮红,急切间咳嗽不已,咳得越来越猛,直咳得喘不过气来,咳嗽声犹如被掐断了脖子一样陡然而止,看那样子是想说话却说不出口,一会脸色就憋白了,哄得周扁直后退,再后来只见那单氏脸色越来越白,身子发抖,最后气都出不来,整个身子往地上一瘫,随即便抽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满堂人都看呆了,互相望望不知这单氏是怎么了。 周公却大着胆子走近,蹲下摸了摸道,“太后,这单氏死了。” 一屋子都惊呆了,这就死了,周扁也更是惊奇,难道自己把他给说死了? 其实周扁只是想给他加个罪名好让周公他们去处理,却没想却让他直接了当的挂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阴啊。 但一想也就恍然了,原来这单氏多年哮喘,久医不好,多半又有心脏病,性格又急躁,而今天本来吸入了过多的灰尘还有极易引发咳嗽的花粉,再一受刺激,只怕是心脏病立即发作,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一口气出不来,便直接挂了。 而众人却都在吃惊,有人发呆,有人感慨,有人惊恐,一个个梦游似的,连那看似牛气的周公,此时也愣住不动,看来虽然都知道单氏身体不好,但一个大活人眼睁睁死在自己面前,还真是给人不小的触动啊。 于是周扁便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单氏自知有愧,受上天处罚而死,然而还有余党尚在,请诸公为我王室除之!” 既然已经将首恶气死了,此时不由周扁不发威啊! 周公一听立马跳将起来,喊入一队护卫,便欲对早就算好的单氏余党下手。 却见席上一声大喝,却是那少保拔出剑来,往殿中一站,威风一抖,想是还有余威尚在,竟没人敢下手,一大殿里的人都呆在了那里。 第十八章 有人偷懒 - 周始皇 - 或与白 那少保本就是单氏之党,替单氏掌管着三师军队,在行伍中本就有点威望。此时眼见单氏居然撒手而去,单氏一党正群龙无首,而周公那样子却是要一网打尽,便一发狠,冲了出来。待拔出剑来后眼见周围众护卫虽然一时不敢上前,但毕竟还是在别人的包围之中,那少保寻思这样也不是办法,眼角一斜看见周扁站在不远处,心思一动,便右手使出个剑花逼开周围护卫,两步并作一步刷的一下便跨到了周扁身旁,伸出左手来便欲抓住周扁,那是要拿王室的小王子来作要挟了。 周扁眼见少保竟直奔自己而来,正想往后躲去,不料少保却来得迅速,自己还没退两步,那少保便到了面前,就是一瞬间的事,太后和周公还还没来得及出声喝止。眼看那少保伸手就要抓来,那只大手似乎下一秒就到了眼前,当此千钧一发之际,周扁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拼搏之心,于是右手手自然的拔出腰间的短剑来,生命的速度在此刻得到了最大的绽放,那是因为心中强烈的不甘于被别人操控,说时迟那时快,周扁刷的一剑冲少保的手砍去。退身抽剑前砍,周扁一气呵成,大有少师身法踪影,那少保也是大意了,不过反应倒是很快,大吃一惊之下不得不在那短剑砍来前将手缩回,也亏得他身手敏捷,可是却也失去了擒住周扁的最佳时机了。 乘着周扁闪开的一瞬间,少师大喝一声“贼子岂敢!”,刷的一下拔出剑冲来。这少师一出手便立显高下,几招便直逼的少保节节后退,离周扁越来越远,真不愧河洛第一之名。再斗得几下便一剑击飞了少保的剑,一剑横在了少保的脖子上,逼得少保不得不束手就擒,其余护士也趁着少师发威,在周公的指挥下将其余单氏之人一一抓住。 此时太后,太师等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目前看来这场朝争取得了胜利。周公命令护卫将抓起的一干人等分开关住,又指挥其余一些卿大夫等去善后,太师也喊起王宫护卫往宫外单氏住处奔去。周扁眼见事情已平静,此时自己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便先告辞而去,周公自热允许,太后也没说什么。 出了殿门,周扁一看日已高悬正中,猛发现自己离开广场已有两个时辰了,不由记挂起广场那还边自己的人还在站着军姿,也不知怎么样了,忙急匆匆走去。 待奔到广场的侧边的小门时,周扁不由心中一动,不知自己不在时,这些人是否还在继续执行自己命令,于是好奇心一起,想起以前读书时上自习课,班主任总喜欢偷偷的从后门进来看谁没有在认真学习,便一闪身躲在了门框之后,探出头去望向那广场里。没想这广场里此时却与自己走时不同,广场四周围了好一些人,应该都是些无聊的侍女寺人之类,几十人分成一堆堆的,离着场子中间站军姿的数人还有点远,谈笑中似乎还在指指点点,就好像眼前看到的是一部极好看的笑话似的。再向场子中间望去,却见有几个闲杂护卫就站在周密他们边上指指点点,明显护卫们的胆子比下人们都大多了。而令人称奇的是,其中有两三个人居然也在学着站着军姿,就站在周密他们后边,照葫芦画瓢般居然还有模有样的。最后,周扁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密他们身上,只见这十二人都站着笔挺,嗯,还不错,周扁不由心中不由一暖,没想这些人这么忠于自己的命令,不料刚想再感慨下时,却猛的那十二人中却有一人摇晃了起来,接着扭扭脖子四周看了看,应该是没发现周扁,便活动了下胳膊和腿,好一会才又站直了。周扁定睛一看,原来却是那蔡武。 好一会,周扁才从门后闪出来,起身急匆匆的向场子中间走去,好似办完事回来一般。四周围观的侍女寺人见主子来了,哄的一声便散了去,而中间那几个指指点点的护卫也急忙向周扁拱手后退去,只剩后面学站军姿的三人没动。周扁径直走到这十二人面前,一个个望去,周密等人脸色通红还有汗滴,仔细一看那蔡武却是明显在强作镇定,若不是方才看见小动作,还真不出他与别人有什么不同。而队伍最后刘仇却脸色发白,只是死死咬着嘴唇挺着,身子直抖,似乎在下一秒就会倒下。 将个人扫视一遍后,周扁便喊了解散,其他人还好,忙活动了起来,站了这半天,手脚还真不是一般的麻。不想片刻后,那刘仇却一下瘫倒在地,吓得众人忙涌上来扶住。周扁看看还好,原来只是晕过去了,定是他年龄又小,平常吃的又差,此时却唯恐落后故不肯先违规。周扁随手唤过刚才围观的一个护卫,让他帮忙送到自己的小院子里给巧儿她们先看着。 送走刘仇后,周扁便向那三个跟在队伍后学站军姿的三人走去,一一询问其原因来。那第一个是个胖子,明显是个贵族子弟,“禀王子,小的今日闲来无事,看他们站这好玩,便来学着看看有什么好玩的。”说着还抖动着身上的肥肉笑笑,看得周扁一阵恶心。 “那你觉得好玩么?” “回王子,一点也不好玩。”周扁听了不由气乐了,挥挥手道,“那你可以走了,以后别让本王子在这里看到你。”那胖子只好灰溜溜的了离去。 第二人是个瘦高个,“禀王子,那日王子前来选护卫,小的恰好值班没能前来,深为不能成为王子亲卫而遗憾,眼见王子在此练兵,便厚颜来此,望王子垂青。”周扁听得这人说的顺溜,显然先辈也不会是奴隶出身,便又向第三人走去。 “禀王子,小的昨日巡视时便在此地见过王子练兵,回去后一想便觉得大有深意,今日便来亲身试试。”这第三人却是个少年。 周扁听了不由奇道,“那你今日感受到了什么?” “这般站法,站久了便只觉得胸往上挺,似乎斗气昂扬,又能锻炼意志和纪律,用于练兵甚好,不过却不可花太长时间在这上面。” 周扁听了更加吃惊,这人才一会便领悟到了关键之所在,真是人才啊。“如此,可愿充入本王子卫队,为本王子效力?” 少年立马单膝跪下,“小的子远,愿为王子效力!”周扁忙笑着扶起。又转头向那瘦高个,“你也一并充入本王子的卫队吧。”瘦高个慌忙应过,却叫郑西。 周密他们眼见又加入两个同伴,纷纷前来招呼。 眼见大家都休息好后,周扁又将这十四人重新排了排,排成两排一排七人,这下看着顺眼多了。周扁挨着看了每个人一眼,大声道,“今天上午大家表现都很好,需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本王子十分满意。”这时还没有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一说法,周扁也是经过考虑后提了出来,决定要把这一观念渐渐灌注到自己所能控制的军队里去。唉,只是自己年龄太小了,也许还有很多人以为自己是在闹着玩,不过幸运的是身份还在,眼前这几个人目前看来还是听自己的,除了个别人有点喜欢偷懒之外。 “但是,今天本王子也发现有人偷懒,趁我不在的时候擅自活动,别以为本王子不知道是谁,自己站出来。”话音刚落,便只见周通径直站了出来单膝跪倒在地,满脸愧色,这倒是让周扁吃了一惊,原来除了自己看见的蔡武外,竟还有别人偷懒,不过也还好,敢于承认。这周通在开始选出的十人中最瘦,和兄长带着老娘流浪至此,想来定是从小营养不良的,倒能理解,并且周扁一喊话就能主动站出来,说明这人还挺直率。 肯定还有其他人偷懒,想着周扁皱了皱眉头,只盯着其余人等,也没说话。几个呼吸后,终于又有人战胜了心中的疑虑,都看得出来犹豫都写上了脸,但终于站了出来,是郑明。周扁心想,刚才话说满了,原来还是有不少人偷了懒。接着陆续有刘志和赵严和站了出来,四人跪成一排。 其余人等,周扁再把眼望去,只见樊馀坦荡,他本是贵族子弟,吃的又好又经常练武,自然没事。郑机却是一脸傲气,似乎对于站这么一会就偷懒很是不屑的样子。张虎和李远脸色平淡,显然是那种习惯了服从的奴隶子弟,根深蒂固的以听从主人的吩咐为天命。周战却是满脸坚毅,最像周扁心中那后世的标准职业军人的表情。而蔡武却是两眼闪烁左右直晃,嘴唇咬了松松了咬,双手打颤,显是心中激烈挣扎。 “还有没有人?”不料好一会过去,还是没人出来,再细细瞧去,只见那蔡武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想要隐瞒过去。 第十九章 风雨欲来 - 周始皇 - 或与白 又等了一会,周扁再不看别人也不说话,只是盯着蔡武,虽然只是八岁的小孩,但也盯得蔡武头上直冒汗,猛的周扁大喝一声,“蔡武”。 突然一下周扁出声,蔡武本来心里就在忐忑挣扎,听得这一声便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连连告饶。 周扁见蔡武还是在自己的压力下跪下了,心中还是有点小小的满意,就也没去看他。“今日训练表现不佳的五人,加做俯卧撑五十个,以作惩罚。然而,本王子行事,必然是赏罚分明,其余七人,中午伙食加肉一块。当然,后来的两人不在此次奖励的范围之类。” “另外,过错有大小之分,故惩罚也有多少之分。先前主动站出来四人中午伙食照常,而蔡武非得等本王子点出,故加重惩罚,免去中午伙食。蔡武,你若不愿意接受如此惩罚,也可以离开本王子的卫队。”蔡武忙道,“小的知错,愿接受王子惩罚。”周扁点了点头,这次自己奖罚分明,想来已经初步树立了自己的威信吧,心中也是有点自得了。 就在王宫广场这头周扁欲借奖罚分明立威信的同时,王宫之外的成周城内,一处就算放在整个王畿里都算很大的宅院里,数人正在商议着。 “诸位,从宫中传出的消息已经得到证实了,主公已死,周公和太师已经开始着手对我等进行清算,本来王室没什么力量,但周公这回是铁了心了。将何去何从,请诸位自己决定。”说话这人正是单氏手下第一信息谋士郑朝。 犹豫了一会,一人抱手站起,冲四方行礼后笑笑,“诸位,小的家中尚有老母需照顾,主公虽大但大不过老母,我就先走一步了。”说罢就向门外走去,不料刚走到门口处,从门外闪过一个武士,也不管那人笑脸,径直抽出腰刀来,手起刀落,血光一闪,那人脑袋便在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之中滚落,直到落地时嘴角似乎还带着笑。那武士待得手后冲屋中郑朝数人行礼后又闪回门外。 “诸位,可还有想先走的么?”郑朝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却是没人再应声了。 “如此就好,主公待我等恩比山重,此时正是我等回报主公于万一之时。多日来,周公屡次为难并针对我主公,此次王宫堂会之上,逼迫我主公至死的也主要是周公,且主公之前便有计划对付周公,这次就让我去替主公完成他的遗愿吧。你们另外数人就请将主公之子带走,小公子尚年幼,少主就先劳烦各位了。待我完成计划后,若还有命在,也将去追寻少主。就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各自小心!” 郑朝等人商议得当后,便迅速消失在成周城里,而此时太师带领的王宫卫队也来到了单氏宅院。一番搜寻后,只逮得奴仆二百余人,却不见了单氏六岁的儿子,随之不见的还有名单上单氏的几名重要谋士,而单氏的正妻在逼迫其余小妾跳井后也自缢身亡,昨日的豪门大院眨眼间家破人亡,周扁事后得知后也感叹了句世事无常啊,但却也由此加深了对力量的渴望。 而得知此消息后,太师也自是唏嘘不已,不过他心中却是暗暗的揪心,这王宫之中怕也有单氏的人啊,这消息传出来也太快了,不然若是能一举绝了后患就好了,太师虽看起来仁义,但身为王室重臣,不得不如此考虑,于是便又安排人出城去追踪了。另外这单氏一家也是太奢华了,王宫里的宫女寺人等侍从加起来也不过五百余人。 这些宫外的搜索周扁自然是不知道,此时周扁的心中乃是一股强烈的对力量的渴望,他再也不想像面对韩兵或者少保时那样的无助和乏力,首先他需要自身的强大以自保,然后还要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供自己驱使,虽然现在看来还远远达不到,不过周扁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 整整一下午,周扁都和自己的卫队一起训练,体能和矛术的练习。申时,刘仇也来了,看起来精神还可以只是面色有点发白,身后还跟着刘若水。刘仇自然是来要求继续同大伙一起训练的,只是刘若水实在不放心,便也跟来看看。好在接下来他咬咬牙硬是坚持下来了,看得刘若水直心疼,暗地里决定一定要想办法偷偷搞点肉来给哥哥补补。 今天真是充实而又愉快的一天啊,傍晚收工时周扁不由如此想。不料在回屋的路上却碰见了一脸愤慨而又无奈表情的太师,周扁不由疑惑了,今天可也算是去了太师一块心病啊,怎么会是这种表情,周扁忙喊住心神不宁的太师。 “太师大人好,可是有什么事烦恼太师么?” 太师一见是周扁,这才停住身子,“哦,是王子啊,本公今日忙晚了,这就回去,这就回去的。”说罢转身便继续直匆匆的向外走去,看得周扁心中更加疑惑,没见过太师如此失态的。 就在周扁目瞪口呆中,那太师走了几步远后,突然定住身子,顿了顿又转过身来,拉起周扁就往墙角走去,也不许周扁身后的侍从跟上来。 周扁正疑惑着,太师开口了,“王子殿下,老夫想了想,此事王子迟早还是会知道的,不如就由老夫来说吧。王子可知道下午公子班回来了么?” “是周公的小儿子么,不是出使韩国了么,那监甲回来了么?” “王子,监甲自然是回来了,韩侯不敢闹得太僵。不过这不是重点,王子可知周公向来疼爱公子班么?这公子班回来后听得单氏已经服诛,不知动了什么心思,居然打起了巩邑的主意。这巩邑本来是单氏封邑,此次自然是要我王宫收回的,不料那周公居然如此疼爱幼子,强行要去,说我王室以后仰仗他周公便可。唉,可惜我王室只有区区数百人护卫,太后不敢与周公争执,便服了软,最后商议,巩邑归周公所有,而我王室收回孟津以及单氏在成周的这一师军队。” “听太师所说,我王室能彻底掌握成周以及孟津,那也不错啊。”单氏曾管有天子六师军队中的三师,看来这次能收回两师也不错啊,周扁如是想。 “唉,王子有所不知,巩邑所产的粮食甚多,本来就是我王室的粮仓,先王在位时被单氏强抢而去,如今却又落到周公的手里。我们虽然有了两师军队,但却没得到粮食产地,拿什么去养这些人啊?”说着太师又往四周一看,“唉,这周公看起来一心为我王室,却竟然不知安得什么心。太后早就说过周公心怀叵测,只怕对王室还不如那单氏,早先老夫想要整治单氏,太后不肯,说单氏若没了,只怕周公会趁势而入,老夫还心存怀疑,不肯相信,唉,没想还真是这样,人心不可测啊!现在想想太后还真是英明,老夫差矣!” 听罢周扁心里顿时也是不爽了,没想看似权臣的单氏,其实在王室眼中并不可畏,而一脸威严一身正气一直扶持王室的周公,才是王室真正的大患,这可真是前驱狼后来虎啊。不过周扁并不想在这个周公如何的话题上接着谈下去,便想了想后道,“那孟津可是渡口,往来商人想来是很多的,设关收税也应该有不少吧,得了孟津也是不错的了。” 太师摇了摇头,“以往我王室也曾收过税,不过近百年来我王室越发软弱,往来列国经商的也多有强国背景,王室并不敢得罪,所以后来慢慢的就开放了,其实洛阳城里也是如此。而孟津得了还得派人去守,没有收益不说,还要多花钱,实在是不划算。” 周扁听了前面的话却是眼睛顿时一亮,好大一个免税区啊,经济贸易必然发达,但随即想到自己王室所处状况,连温饱都快成问题了,那洛阳经济发达与自己又有什么干系啊,于是又黯然下来。 只听太师又道,“老夫与太后商量后,已决定派少师大人去孟津了,而成周一块由老夫管理,先把这两块控制起来吧,王室的地不能再拱手送人了。王子,今天就说这么多吧。老夫也听说了王子近来举动,王子想要练兵也是好的,太后也很是欣慰,不过王子不必过于勉强自己,王子年龄还小,以后多的是时间,现在可别累着了。另外少师走后,王子可继续向樊馀学习剑法,那小子也是不错的,至于子长,老夫就把他调到王子的卫队里先当个教头吧。”周扁听了一喜,忙点头称谢。 “王子,老夫今日事多,就不来教导王子了,王子有空要多看看书啊,王宫里还有不少藏书的,都是历代先王之说。唉,王子放心,朝堂上的事老夫必然尽心尽力,王子只需安心练武读书即可。”说着太师摇摇头便离去了,想来今天这事对太师打击甚大,眼见单氏已除,正欣喜时,不料周公又横插一杠,这让周扁的心里也是愤慨不已。只是,单氏已去,周公还远么,没有什么能阻挡周扁想要奋发图强的步伐,洛阳周公,也只是一块稍大点的石头而已。 第二十章 平静生活 - 周始皇 - 或与白 就在周扁为周公居然也在打王室的主意而唏嘘不已时,监甲也已回到了王宫。此时已近黄昏,就着大殿里昏暗的油灯,监甲冲端坐着的王后跪了下来,“幸得大王保佑,老奴平安回到我大周。” “那韩侯没难为你吧?当日多亏了你替王子遮掩,不然若是王子被掳去可就不知后果如何得了啊。” “老奴倒是没事。王子扁聪慧灵活,又深受先王庇佑,只是老奴无能,终究还是让王子受惊了。” “唉,先不说王子扁了,这几日大王病情又有所加重,幸得有王后小心侍候,本宫也吩咐过了,这宫里宫外发生的都不得在大王面前提起,你若见到大王时言语也许小心。”监甲忙点头称是。 太后又皱起了眉头,“那韩侯轻视我大周王室也就罢了,没想这周公居然也怀有不敬之心,欲凌驾我王室之上。今日之事都听说了吧?” “老奴已知,单氏死去本是件好事,而周公如此行事老奴也没想到,我们此时只有再忍忍。想那周公疼爱幼子,而又授实权于长子,此后必有大祸也。到那时便是我王室的机会了。” “本宫也曾劝过,只是周公不听,至于你所说的机会,唉,也不知这是我王室之祸还是之福啊。这个以后再提吧,这几日你也累了,受惊吓了,先回去休息吧,我王室也幸亏有太师、少师和你等一干忠臣,不然如何撑的下去啊。” 监甲忙行礼称谢,告辞而去。大殿里便只剩太后一人,那孤单的身影在这昏暗的屋子里显得格外落寞,就如这已入暮年的朝代一般孤寂。 接着几日来周扁又陆陆续续听到了些消息,那单氏之子还是跑了,一干谋士也不见踪影,太师去接受成周之师时,居然有部分军官起哄,一下子军士跑了大半,本来天子一师应该是两千五百人,近百年来则减少到千人左右,这一下又跑了大半,只剩四百来人了。孟津还没有消息传来,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太师等人自然都是忧心忡忡。而此次单氏之死,最高兴的应该要算公子班了,出使一趟韩国后回来就有了封邑,兴高采烈的四处巡查整顿,忙的不亦乐乎。 而这些与周扁自然没有什么关系,周扁很是享受的过了几日平静生活。这数日来天天训练手下这十四人,也颇有心得。现在这十四人组成横队竖队,齐步走,齐步跑都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已经有了现代军队的模样,兵器的使用在子长的教导下也有了大幅的进步。只是一训练起来,那围观的护卫越来越多,几位王宫卫队的长官都来看过了,甚至连自己的妹妹姬珠也天天往这边跑。 姬珠本来闲着无聊,现在的周扁比起以前的周扁自然话语多了不少,又会讲许多没听过的好玩的事,所以姬珠一来便缠着周扁要他讲这讲那,周扁也是很疼这妹妹,很是喜欢她天真无邪的样子,便只好撑着休息的空挡变着法子讲故事哄她开心。 此时正是初冬,薄薄的阳光正懒洋洋的洒着大地,微风吹着,已带来了凛凛的寒意。周扁与那十四人一起跟着子长学完矛术后,便将那木矛驻在地上,拉过袖子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眼间来到这东周战国已有一个半月了,那急匆匆的想要寻找回去方式的心思也淡了不少,现在更加坦然的面对这个世界了,而这个时代也因为周扁有了些小小的改变,比如这队列训练方式,再比如穿着,开始时周扁也为古时居然大小人等都穿开裆裤而感到惊讶,后来干脆自己让巧儿做了现代的裤子穿上,用一根绳子系着,果然舒服多了,后来又强迫手下这十四人都穿上了全档的裤子,好在这是穿在长袍里面,除了开始觉得不方便外还真没人说什么,后来居然还有别的护卫也开始要求穿了。至于穿在外面的长袍想更改就难了,开始周扁想把长袍改短至大腿间,没想竟遭到了太后和太师的坚决反对,原因是与礼不合,后来在周扁的努力争取下,只改到了小腿间,虽然还很长但总比垂到脚上好多了,不过只限于周扁等人训练时穿,其余时刻还是要披回长袍。好在周扁也不急,以后有了权力后再做大的更改,不过就这一点小更改,居然就让大家的跑步速度快了一成。 想过这些,周扁看了看休息时间已差不多了,忙又招呼大家开始训练,这次开始训练的是复杂的阵型,也是周扁依据想象或史书上看到的为这冷兵器时代定制的队形,比如擅长进攻的锥形阵,防守用的扇形阵和圆形阵,攻守兼备的长蛇阵,以及比较复杂的鱼鳞阵,这些阵型一推出立刻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就连性子沉默的子长也称赞不已,甚至主动要求参与训练。虽然现在人少了点,但使出来也是像模像样的,再说周扁是将这些人作为军官来练的,以后再训练大部队时,可就要靠他们了。 只是训练时,周扁心里还疑惑着,怎么今日妹妹姬珠没来,前几日她可是都来了的,周扁训练时她要么在旁边看要么跟着学着好玩,周扁休息就上来缠着周扁讲故事,开始周扁还有点厌烦,不过今天没来心里倒还欠的慌。 转眼又到了午饭时,周扁便打发刘若水去探查一下姬珠怎么今日没来,这小姑娘来宫里时间不长,倒是把这宫里各处位置摸的很熟,加上小嘴又会说,也没见挨护卫多少骂,这点倒是让周扁自愧不如。 没一会,周扁刚放下碗,刘若水就回来了,原来今天吃过早饭后姬珠正要过来却突然发现肚子开始疼,现在疼的连床都下不了。周扁一听心里便急了,慌忙叫上巧儿陪着向姬珠那里而去。 进了姬珠的房间,才发现太后也在,正亲手捧着碗肉汤,往姬珠嘴里喂着,姬珠一张小脸没精打采的,皱起眉头似乎不愿喝下,太后小心哄着。周扁见了忙劝道不可,怎么肚子疼还能喝肉汤呢,肉汤不容易消化,若是现代人都知道肚子不舒服要吃清淡易消化的,不过这古人显然是还不清楚,或者是太后不清楚而已。 太后却是吃惊了,“珠儿吃不进什么,只好喝点汤补补,不然身子哪受得了?” 周扁却是示意太后先停下,坐到姬珠身边,“王妹可是肚子胀痛还是绞痛?” “肚子胀的厉害。” 周扁站起来摸摸自己的胃和肚子问是哪儿痛,姬珠示意是胃。再问早上吃了什么时,便有侍女将早上姬珠吃剩的端来,周扁一看,一碗粗粮饭,应该是秫米之类的。周扁不由皱了皱眉头,这种粮食难以消化,没想这娇贵的小姑娘也是吃的这。 回想起现代的大米的滋味,周扁不由笑了笑默默姬珠的头,“妹妹以后不用吃这了,伤胃,待为兄给你弄点好吃的。母后,孩儿先出去了,一会再回来。”说罢便告辞而去。 再回到院子,众人已经吃好都在休息,周扁大声嚷嚷将大伙喊起,开口问道哪里有谷子,众人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巧儿机灵,想了想后回答到王宫仓库里应该是有的,周扁忙吩咐数人去取几袋子来。这时已开始种植稻米了,却只是连着壳一起吃,比粗粮更加难以消化,所以平常是很少有人吃的,要知道现代糠是拿来喂猪的啊。于是众人也是疑惑周扁为何突然要谷子,好在习惯了听从号令便立即领命动身了。 周扁又问起舂米的东西来,这个却是没人知道,想来也是,若是有人知道,只怕早就吃上白米饭了。周扁只得带着其余数人满王宫晃了起来,想要找点类似的可以替代的东西。舂米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壁厚的罐和一个棒槌,多捶几下,然后扬一扬,便能得到大米了。棒槌好找可是罐就不好找了,陶罐太薄,估计弄一下就破。晃悠了半圈后,周扁眼睛突然一亮,只见场子里一个旗杆插在一块石头里,那块石头约有一米见方,中间挖了个坑,那旗杆约有大腿粗,正好插在坑里固定住,周扁一见就乐了,这个正好。 再看看这旗杆约有几丈高,周扁看看身边众人,心头一动顿时想到一个主意。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第二十一章 周公之死 - 周始皇 - 或与白 此时先前去取谷子的数人也回来了,一人肩上一个袋子。周扁眼见众人到齐,想了想后,便开口说道,“昔日有勇者为郑庄公扛旗,今日诸位可为本王子一试,看谁能独自将这旗杆扛起。” 郑庄公东征时,下令若能徒手举起军中大旗者,便选为军中先锋,惹得手下勇者争先恐后,酿出来一场佳话,这是春秋里的故事,周扁是听太师讲过的。 话音刚落,郑机便立即上前一步,袖子一挽,蹲下身子,抱起那旗杆便使出全身力气,只听得咯咯的咬牙声,众人再看向那旗杆时却丝毫不动。郑机几次下了猛力,只搞得全身发酸,面色通红,这才摇着头退下。接下来又有数人上前,却无一不以失败告退,最后连年龄最小的樊馀和刘仇都上了,却还是无可奈何,周扁知道自家实力,自然是连上都不会上的。 就在众人都灰心丧气正觉脸上无光时,旁边殿门处一个守门的护卫却看不下去了,这人原先一直站在那里周扁也没注意,此时却发现这人正值壮年,长的满脸横肉一脸凶相。这护卫分开众人挤过来,脱下袍子露出一身横肉,原来这初冬天气他居然穿着单薄。只见他分开两手,左手下右手上,身向左侧,抱住那旗杆大喝一声,起,那在众人看来顽固不灵的旗杆居然真的离开了座子,那护卫抱着走了几步后又慢慢将之斜下放倒在地。周扁不由心中暗喝一声彩,好一个鲁智深倒拔杨柳树啊。 那护卫在众人喝彩声中接过袍子穿上,又往殿门走去,周扁忙喊住,“这位壮士何名?”那护卫停了停,“小的刘云。”说罢又往殿门走去。周扁便不再出声了,只是暗暗记住这名字。 这拔旗杆也不过周扁随机一动想要试试众人,接下来的事就好搞了。很快在众人轮番上阵中,就弄出了一袋子米,白花花大米的出现让众人都十分惊讶。周扁却摇摇头,这工具不就手,这舂米效率也太低了,一下午时光居然只弄了这么点。 随后周扁亲自下厨,为姬珠煮了碗稀饭亲自送去。白米粥喝着嫩嫩的又爽口,让小姑娘大是高兴,居然冲下床抱着周扁亲了几口,让周扁脸都红了。剩下的大米周扁便交给了太后,又教了监甲舂米的方法。其实周朝已有人吃稻米,只是舂米的方法还比较落后,效率不高,所以也就没有推广开来。而周扁教给监甲的舂米方法则是源自后世,用脚踩杠杆,不仅省力,效率也提高了不少,想来以后王室的贵族都能吃上白米饭了吧。 在教监甲的同时,周扁也没忘了吩咐监甲帮忙做几件石搥,也就是石头做的哑铃,给众人练力气用的。如今周扁也看出,自己这些手下还需打熬下力气,而自己也需要加强力量的练习。 又是数日过去,单氏之死给人们带来的震荡已日趋平静,这天,正是初冬的阴冷天气,太阳已经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微风轻轻吹来寒气,一队车队正行驶在洛水边,从成周往洛阳。车队一众人等都穿着厚厚的长袍,当中一两马车上坐着一位略显威严的中年男子,摸着胡须正思索着,也许是自得也许是疑虑,此人正是在从成周返回的周公。 这些日来在成周收获甚丰,多年为敌的单氏居然自己死了,省了自己不少事,自己也在抄单氏的家时落了不少好处,也解决了自己最大的问题,那就是疼爱的小儿子也有了自己的封地,这在周公想来正是最佳的解决方案,长子继承自己统治洛阳,幼子有了自己的封地也不必看兄长脸色,看起来是多么的完美啊。可是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幼子公子班出使韩国回来后就变得自信了许多,然而有时又显现出愧疚之色,怎么会这样呢,尤其是公子班接管巩邑居然出奇的顺利,就像有人在背后帮忙似的,一下子拉起两千人的军队,就算把成周逃回去的军士算起来也不该有这么多啊,奇怪了。 忽然,周公的思虑被一阵喧哗声打断,前面坐着的马车车夫猛的将缰绳一拉,车子急剧停了下来,四匹骏马受了惊吓,顿时烦躁不安,原地打着步子不说,还惊叫了几声。而周公的身子则由于惯性又往前一倒,吓得周公急忙撑住坐稳,开口便骂了车夫几句。再四下一看,原来此处正是一个小村庄,应该是自己的封地,有些村民在路边围观这自己的车队,而车子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几个穿着破乱的乡人围在了车子前方,自己的军士正在往外赶,两下僵持着。 一个护卫忙上前汇报道,“小的无能,刚才突然从路边闯出这几个乡人来,小的们没反应过来故惊扰了车架。” 周公仔细一听,却只听得那几人高声叫着,“大人,赏小的一口饭吃吧。”“听说大人最是仁慈,救救我们吧。” 这种事近些年来常见到,中原四处纷争不断,战火不息,洛阳处于天下正中,自然流民也就不断了。想到不就是几个要饭的么,周公不由眉头一皱,转身吩咐让几个护卫去取些粮食来。此次在成周城内周公也着实弄了不少粮食,这车队后面就跟了好几辆,周公一想到粮食心情稍畅快些,便又吩咐多取点。 那几个流民一人分得半袋子粮食,个个兴奋的不得了,忙高呼谢大人恩赐,夸起周公来,有的甚至还要下跪,周围的村民看了也连连喝彩,听得周公摸着胡须直乐,看来被人称赞还真是十分的受用啊。 不想几个流民中的一个老者见势便提出想要当面向周公道谢,要跪在周公面前方显诚意,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当面道谢乃是基本礼节。但那护卫长却是不依了,周公是何等身份之人,哪能说见就见,于是举起兵器大喝不许。不料却被周公出声制止了,原来或许是周公心情正大好,竟想起身下车去和那老者攀谈几句,也好显得自己仁爱。 不料周公在车上刚起身站直,脚还没往车下抬起时,两道机括声突兀的从远处村庄里响起,众人只见两道流光闪过,直奔周公而去,一眨眼间,便见周公身子一晃,却是两只弩箭射在了周公的上身,而箭尾犹自在颤抖之中。 眼见得周公的身子因为箭矢的力量而微微后倾,护卫长只觉得时间在这一刻都凝结住了,眼中只剩了周公愤怒的脸和那两只露在身外的箭尾,整个世界都消失了。下一刻,周公哼都没哼一声,挺直倒下,砰的一声砸在了车上。那护卫长顿时清醒过来,大呼道,“主公!” 四周围着的众护卫顿时乱成一遭,那护卫长眉头一皱,忙喝止到,“你,你,你们几个快去追那刺客,你们几个随我来保卫周公。”谁也没留意到那几个流民竟趁着混乱溜走了。 带人追击的是个小校,刚才他看的明白,正是那村庄里靠路边的房顶上有几个人影,而弩箭也应该是从那里所发,便急忙向那里冲去。那几个人影或许是还想再发几箭,所以没有立即撤退,这会眼见有人杀来,便急忙溜下房顶拼命的逃向远处逃。待那小校追到房顶下后,已不见了人影,只剩两具已上好了弦的弩机在地上留着,肯定是那几人匆忙中甩下的。 小校四下一望,却见村庄里房子密集,已看不见人影,这小校也是一果敢之人,将手一挥,当机立断便认准了一个方向,往北边跑去,待跑出了村庄,才看见那几个人影往东边而去,急忙又掉头向东,追了一阵后,前面那几个人影又折转向南,再跟着追去,一晃眼前不远处却看见了洛水,冲到河边小校忙挥手众人止步,原来那河水中正有一叶扁舟向南而去,很快便到了岸,一伙人弃舟而逃。小校顿时心急了,隔了条河只怕是再也追不上了,偏偏又不巧的是自己这北岸边居然一个船只都没有,本来这洛水上来往的船只并不少的,想是到了冬天了,商人也不远行了。于是小校急忙将人分成两拨分别向上下游寻去,不料走了几里路才发现一只小船,再唤过船家来渡河南去,已完全摸不著方向了,果然是找了这一会已错过了时间,再也寻不到那伙人的踪迹了。无奈,小校只好带着众人又回到村庄,见那两具弩机还在,便捡了起回去复命。 回到车队时,只见层层护卫紧紧包围,村庄里的几个老人正跪在一边混身瑟瑟发抖。那小校小心的向护卫长汇报了结果,还好护卫长只是不痛不痒的责备了几句,想来是已料到如此吧。小校便壮起胆子再问主子周公情况,护卫长却只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那小校也有自知之明便没再问,其实看看四周众人脸色便知道了,周公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果不其然,一会便听见圈内有人哭泣起来,小校抬脚一看,原来是几名周公的内侍挤在一起,哭的整个身子一抽一抽的。小校不由叹了口气,这下可真是乱了,大乱起来不知要死多少人呢,只要稍微了解点周公家事的都能想象的到接下来的大乱,唉,只是但愿不要害到我头上便是了,小校想着挪到了一边去找地歇着了。 第二十二章 是谁干的 - 周始皇 - 或与白 洛水南岸,郑朝带着数人下了船,原来刚才那几名刺客正是郑朝等人。那单氏早有除掉周公的想法,也做了相应的计划和安排,只是和周公的斗争一直没有白热化,所以到死都没有执行。亏得这郑朝侍奉主子甚是衷心,知道主子心愿,这才有了刚刚那情景,此举既完成了主子的心愿又替主子报了仇,此时郑朝心中一片畅快。 众人上了岸后,只听得一人奉承道,“大人此计甚妙啊,让东子他们几个扮演流民吸引住周公,我们在一旁趁周公起身时用弩机射之,一击而中,顺利的让人无法想象啊!”原来这周公出行坐的都是战车,四周围栏上绑有盾牌,只有引得那周公起身用弩机射才有把握命中。 另一人有道,“你还不知,大人其实有两手准备,那东子他们其实身上都别有匕首,若是我们弩机不中,他们便以死相搏,定要那周公性命。” 接着又有人道,“我觉得大人最厉害的一手便是今天早晨买了这树里河段上所有的船只,全部驶到南岸凿沉,如不然,我等定不会如此轻松脱身,并且还叫他们搞不清到底是谁人所做,让他们猜去,哈哈。” 郑朝听了心中虽乐,但仍有清醒,拍了拍几人脑袋,笑道,“看你们说的,我们虽然顺利到了南岸,但仍在周境,还是先出境去寻着小主子才是正道,想来东子也脱身了吧。走吧,快走。”又转向其中一人道,“只是可惜你了,好好的洛阳护卫做不成了要跟着我们去远方。” 那人却只是摆手,“小的这条命乃是恩公所救,就算再要回去小的也不会皱一皱眉头,你要再这么说就是不拿我当自家兄弟了。”郑朝笑笑也没再说什么,随即数人便沿着河岸向东而去,几个呼吸间便已消失不见。 大半个时辰后,消息才传到了成周。周扁正和手下护卫们操练着,忽然宫外匆匆跑进几个护卫,眨眼间就从广场过去。正疑惑没一会儿,又见王宫后院传来人马声,只见百余名护卫簇拥着几辆车往宫门处急匆匆驶去,太后和太师一人坐了一辆车。周扁见了心中不由一惊,这是出什么大事了么,竟然连太后和太师都要急忙往外赶,于是便慌忙丢下手中木矛迎上前去。 那太师见周扁跑来,忙吩咐车夫拉住马车,挥手示意让周扁上来。而太后却回身想要阻止,想来是不愿意周扁同去的,只是太师劝说几句后便只好作罢了。眼见周扁随大部队而去,王子卫队里十来人便也自觉的跟上,随着队伍向宫外奔去。 上了车好一会周扁才听太师讲明白,原来周公居然遇刺身亡了。今天早晨周公告辞而归,不料在途中遇刺,具体情况还不明确。这个消息可真是极具爆炸性啊,好半天周扁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刺客么,居然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出现,早上还好好的周公,自己还送别过的,这会居然就这么没了?唉,好在自从来到这东周战国,也已经见识了几次人命事件了,自己也还能沉住气,不过叹息过后,周扁的脑袋瓜子飞转起来,这事究竟是谁干的呢,嗯,还有,我王室又能从中获取什么好处呢? 正思索间,车队便慢了下来,有人大喊快到了。原来这成周离洛阳也只有数十里地,而出事的村庄正好在两地中间。 下车后,周扁便跟着太师与太后汇合,在众护卫的拥护下向村庄走去。 见了王室来人,立刻便有一名高大的护卫走来躬身行礼,“见过太后,太师和王子殿下。本大夫乃周公护卫队长,周公不幸在此遇难,还要劳烦诸位大人亲身前来。”说着便要哭了起来,想来这队长对主公感情还是很深的。 太师立即将之扶起,接过话来,“周公乃我大周之栋梁,这可真是天不佑我大周啊。太后和王子自然是要过来。只是凶手找到了吗,还有为何停留在此,通知二位公子了么?” “凶手尚未找到,我等在此村庄遇险,随后便立即封锁了此处,为的就是等几位大人前来,公子班因为今早出发向巩邑而去,路途较远所以已派人前去通知了,而公子朝却没通报,待几位大人前来后方才敢定夺。几位大人请随我来。” 这公子朝便是周公长子了,现在就在洛阳城内,离此地不过二十里地,而这护卫长却不去通报,反而将周公停尸此处,太后几人甚是奇怪,但却也没有立即开问,便随着那护卫长向村庄里走去,周扁也是紧紧跟上。 进了一个看起来应该是临时腾出来的屋子里后,那护卫长又令人小心把守在门外,方才从内屋带出几名老者来。 “来见过几名大人,将你们跟本大夫说的如实再说一遍。” 几名老者慌忙跪下,其中一个开口道,“大人,昨日有几名武士持公子朝的令牌到我村庄住下,小的见过的,确实是公子朝的令牌,而其中有一人老夫也是见过,以前曾随公子朝来村里过,所以记得,于是老夫便同意了。不想今日周公大人从敝村路过时,那几人竟趁没人注意,爬上了路边屋顶,用箭射杀了周公大人,之后就逃走了。老夫讲的句句是真啊,确确实实是公子朝的人,而其余几人老夫都不认识,老夫也并不知道他们会是凶手啊,这事真的与我们无关啊。” 那护卫长听了便又欲动手打来,却被太师出声喝止。“你讲的是真的么,可有证据,这事可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知道的,知道的,全村人都知道。那几人其中一个就把那块公子朝的令牌挂在身上,昨天天还没有黑时还在满村子里晃了几圈,全村人都看见了。证据倒是没有,不过全村人都看见的。” 听了这老者的话,一屋人都陷入了沉思。那护卫长又想了想,便出屋去拿回两把弩机来。“太师,这是那贼子所用的弩,被追的急便丢下了,被我等所拣。” 太师便伸手接来,而周扁这可是第一次见到古时的弩,好奇心大起,不由踮起脚看去。太师见状便递了把给周扁,周扁只觉那弩入手甚沉,那弩身长约两尺,弩弓长也约是两尺,后有弩机和望山,功能齐全只是做工粗糙,也不知射出去力量有多大。周扁又翻过去翻过来,却没看出更多东西来,但这东西想来并不难造,若是以后为了加强力量,还是要配有大量的弩才是。。 那太师接过却只看了几眼便又递给太后,“太后,这弩乃韩兵所特有。” “咦,太师是怎么知道的?”周扁不由奇道,这弩身上又没有刻字。 太师对周扁一向很好,从来是有问必答。“殿下,这弩,每个诸侯国都做的长短大小不一样,结构也有所不同,殿下请看这弩,机括复杂,后有望山,若是楚弩便弩弓更长威力更大,但机括简单不堪长用,魏弩和韩弩很是相象,但魏弩做得更加精美而且机括处有手柄,齐弩则一般雕有花纹,且用的木材也较轻。天下盛产弩的就这四家诸侯,其余弩具则做不到如此模样,故老夫认为是韩弩。这些事行伍中人都是知道的。” 那护卫长听了也连连点头。周扁暗道原来此时各国制造的弩也不尽相同,不过怎生想个法子取各家所长,而制造出最厉害的周弩呢? 这时太后开口了,“先不管这些了吧,还是去通报一下公子朝,不管如何,公子朝都是应该要来的。想来这公子班也快要到了,等两位公子到了便将周公遗体运回洛阳,放在这里有违于礼制啊。其余的事日后再说。” 那护卫长正要等太后等人开口,便领命而去。随即屋中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周扁也是飞快的思索着,到底是谁干的呢,表面上看起来公子朝的嫌疑最大,但这弩却是韩国的,也有可能是韩国所干,如果真是韩国干的话,公子班也脱不了关系,因为他才出使韩国回来,从既得利益来看自然是两位公子的可能性较大,不过还有太师,他前几天还大骂过周公,对周公极为不满,不过周扁转过头去看了看老好人似的太师便立即否定了这个看法,太师也没这实力和动力啊。 可到底是谁呢?周扁苦思起来。 第二十三章 二子相争 - 周始皇 - 或与白 好一阵沉默之后,猛听得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只听一人大叫道,“让开,让开,让我看看我的大父。大父,你死的好惨啊!” 哭声传近,周扁等人忙出屋看去,只见来者竟是公子班。原来这公子班早上送走周公后便向自己的封地巩邑而去,走到半道上却接到护卫通报,父亲遇险,公子班立刻便跟掉了魂似的飞奔赶来,一路上只是催促马夫快些,将其余步行的护卫远远甩开,竟是比身在洛阳近在咫尺,而后接到通报的公子朝先来了一步。 太后忙上前安抚,好一会才将公子班扯开,周扁偷偷望去,只见这工公子班满脸是泪,不似作伪。 那护卫长便将那弩具拿来,又令那老者将刚才所说的再说一遍,还没说完,就见那公子班怒气上来,将头上所戴帽冠扯下扔在地上,大喝一声“姬朝,你这畜生,本公子定要你拿命来。” 正骂着,忽听远处一人高声道,“是谁在那里说本公子,不想活了么?”众人听了直皱眉头,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胖子急急走来,一看其模样便知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边走还边微微喘气。 那公子班一看来者正是公子朝,哪里还忍得住,挣开周围人等,拔出腰间别的剑,大骂着便向公子朝冲来。公子朝吓了一跳,不顾身子沉重,忙止住步子往后面一躲,一个随身的护卫则迅速拔出剑来将公子班拦了下来。 公子朝也怒了,“你可知上下有尊么,今日竟然要你兄长的命,就待为兄的来教导教导你如何尊上吧。”说着便也抽出剑来就要火拼。太师及一干人等慌忙拦住,好不容易才将二人拉开劝住。 公子朝见了那弩具且听了村中老者所言后,慌忙向太后解释道,“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我干的,那个护卫前两天就找不见了,我还以为是嫌这里不好投奔别处去了呢,一个护卫走了本公子也没放在心上,那令牌也是本公子去年所丢,姬班其实是知道的。” 公子班一听又站了起来,“哼,是啊,当日我听说你把令牌弄丢后,便向大父告了一状,当时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没丢吗,怎么今天又提起此事来,我看你是做贼心虚吧。” “唉,为兄的这不是害怕大父责怪,所以当时只好咬牙坚称没丢吗。为兄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向来对大父敬爱有佳啊,如何会行此禽兽之事?”公子朝叹了口气。 “呸,我还不知道你么,你眼见大父疼爱我多于你,便对大父怀恨在心,还对我多般欺凌,屡次在大父面前说我坏话,大父交给我的事你也暗中破坏,你当大父不知道么?难道就因为大父不宠爱于你,你便心生怀恨,行此不轨之事么?”公子班说着恨不得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很是激动。 “哼,一派胡言,我是长子,乃是大父正统的继承人,怎么会去与你争宠。倒是你,你这做小的居然也在妄想这周公之位,你都做过些什么,你那些歪心思全洛阳人都知道!”公子朝一激动便也站了起来。 公子班一听顿时不干了,刷的一下又拔出剑来,作势就要冲上,“你休要在此瞎扯其他,今日之事,分明就是你干的,我要替大父报仇!” 太师等人慌忙将他拦住。只见那公子朝也拔出剑来,众人一惊,正准备拦住时,却见那公子朝转过身去,几步跨到那几个村中老者面前,还没待那几人求饶,便一剑一个全部砍翻在地,直看得众人一愣。 砍完人后,公子般又面向众人道,“诸位大人,今日之事分明是我弟姬班所为,他身为幼子却对周公之位有非分之想,谋害大父在前,嫁祸本公子在后,现在又想借机杀掉本公子,分明是想自己上位。望王太后、太师为本公子做主。” 那公子班听了一呆,随即便挣脱了众人阻拦,跳起来大叫道,“你这畜生,你居然当面杀掉证人,你以为别人就不知道了么,你敢污蔑我,我今天就杀了你!” 太师等人一愣,那公子班便从众人身边滑了过去,直扑公子朝而去。 “小子,你骂我是畜生,那你是什么?”公子朝也不甘示弱,挥舞起带血的剑,迎上前来。 众人只见两人闪来闪去,两道剑光分分合合,两剑相击的火花此消彼长,竟是真的生死搏斗。太师和那周公的护卫长等人正愁眉苦脸时,却见没一会二人便分出高下来,公子朝年长些又长的稍胖,渐渐便落了下风。 眼见公子朝有所不支,猛力挥出剑去,迫得公子班退后两步,公子朝便趁机大喊,“小乙,上!” 那小乙乃是公子朝身边的护卫,早已握紧剑柄站在一边,此时主子一声令下,也不管那人是公子还是主子的弟弟,立即合身扑上。这下该公子班抵挡不住了,没几下便要退出圈外,只可惜他本人来的太快,身边护卫因为步行尚未到达,想到此公子班便欲抽个机会逃掉。 正好太师眼见这争斗愈演愈烈,便挥手让成周来的护卫拔剑上前,数人一拥而上将公子班与小乙隔开。公子班得一空闲,也不说话,转身就向村外跑去。 太师便去看那公子朝,后者用剑撑着身体还直喘气,“太师,为何阻拦我教训这不肖之弟?莫非不相信我所说的么?我是储君,大父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而姬班却可以乘机上位,此事显然是姬班所为。” 太师正欲分说一二时,只听得村外人马喧哗,原来竟是那姬班去而复返,身后还带着几十名护卫,显然一出村庄便碰见了自己的护卫,想来心头一口恶气,便干脆杀了回来。 那几十名护卫进了村来也不多说,只奔公子朝而来,吓得公子朝连连后退,小乙手一挥,召集起自己这边护卫便迎了上去。只见数百人窝在这小小的村庄里打了起来,杀得你死我活的,煞是热闹。 惊得太师忙指挥成周众护卫将太后和周扁围住缓缓向村外退去,而先前迎接太后等人的周公贴身护卫长却两不相帮,只是指挥自己的人紧紧护住周公遗体,免得刀枪无眼,让已死之人再遭祸害。 有一会后,两拨人便分出了高下,公子班带的人本就少些又是长途奔来,自然要弱一些,很快便有人挂了彩,甚至纳了命。公子班眼见形势不利,幸好头脑还算清晰,没有气糊涂,却是咬咬牙大呼道,“我们先走,待本公子回了巩邑再调兵来为大父报仇!”说着便在剩余护卫的掩护下往村外退去,丢下一地尸体。 公子朝的人追出去几十步来,便被公子朝摆手制止,“追去也没用,还是回洛阳早做准备吧。”随即便带着众人向洛阳退去,竟根本没冲太后等人打个招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显然洛阳还有场权利之争等着他在。 太师眼见这两位公子一个去向东方,一个回往西边,却没一个理会周公的遗体,大不孝莫过于此啊,将个太师老大人急得不禁直跳,往公子朝离去的方向大叫道,“公子朝留步,公子朝留步啊!”却没人搭理。太师只好又转向那周公的护卫长,想要把周公的遗体带回成周,不料却被护卫长拒绝了,那护卫长坚持周公本该回洛阳,而不得再折腾,太师无奈只好点头,护着太后和周扁先回成周而去,今天还真是不欢而散,本来周公之死就像一个称砣重重的压在了众人心头之上,又见这两个公子丢下父亲遗体不管,真是可叹可悲啊。一路上没有一个人做声,众人均是心情沉重至极,周公死的倒是干脆,不料却引得身后二子相争成了谁也无法阻挡的事实,争斗起来不知要死伤多少,而王室却被夹在正中,这一场大乱已经将王室卷了进来,多灾的王室啊,为何还要承担这许多? 而周扁心中却是在想,这周公之死到底是谁干的呢,看起来既不像公子朝也不像公子班,如果真是别人做的,那这人心机也太深了,并且还精心准备了多时,要知单单刺杀一人容易,而要想还引得身后之人纷争不已,那可就难了。真是高啊,难道是单氏余党?想到此,周扁顿觉大有可能,因为单氏和周公针锋相对许久了,只是单氏都已经死了,不知他们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仅仅只是为了泄愤吗,又或者是为了主公报仇?想着周扁瞄了瞄四周,自己不会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吧? 第二十四章 二子相战 - 周始皇 - 或与白 幸好一路无事,周扁等人平安的回到了成周,料来这个时代的刺客还没形成专门的组织,一击之后便无力再发起第二波袭击,又或者自己被认为是个小孩子,便没有引起重视吧,周扁如是想,不过想到这周扁不由心里热了起来,如果自己组织一个专门的刺客组织,那该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啊。春秋战国时代是个多元化的时代,变法、强兵、诸子百家层出不穷,刺客也独放光彩,专诸、要离正是其中的佼佼者,但他们都是独行者,若是自己能形成一个组织,定将起到不可意料甚至关键性的作用,想到这周扁不由觉得心头直发热,恨不得立马也让自己的组织走上时代的舞台。 回去后一夜无话。其实再仔细一想,周公二子相争对周王室来讲也未必是件坏事,如果王室能支持其中一家,也许就能获得相当的利益,怕就怕有其他诸侯国插手,以王室的力量那是无法阻挡的。或许在这个对某些人来说是不眠之夜的晚上,如太师大人等就正在苦苦思索准备支持谁吧。 第二天,也没见太后再出门,太师照常入宫议事。周扁也开始了自己的训练。昨天见识了周公那被两只箭射中的惨样后,周扁开始注重对盾的训练了。周王室军队的标准列装也有盾,盾的形状是上方下尖,一肩宽,放在地上高度直到腰间。周扁一看到这盾就在琢磨改进了,专门防守的盾应该更大些,直到胸前,其余的盾应该是圆形,别在左臂上,只护住重要部位,而重量较轻,杀敌时不至成为负担。不过此时还是先就着这盾用。周扁依据后世对盾的应用,主要传授给他们三种,一种是单兵防护用的,就是身子半蹲,将盾对着箭矢射来的方向举起,让自己全身躲在盾牌的阴影后,第二种是鱼鳞阵,七人在前,七人在后,错开列阵,众人紧紧挨着,使得从远处看去就像鱼鳞一样只见盾牌,这个阵法十四人使来还远远没有那种气势,第三种是护卫阵,就是数人举盾将被保护的人如周扁围在中间,十四面盾分成上下两层围成一整圈,将周扁包的严严实实,其实将盾上下叠在一起在军阵上也常使用,不过此时周扁要求能先保护好自己,所以便先练这个了。 周扁的练习方法很特别,就在广场里自己在前面走,那十四人在后面跟着,姬珠在远处站着。话说这姬珠自从吃上白米饭后便再也不吃别的粮食了,肚子也没再闹过,连着宫里宫外其他贵族也开始爱好白米饭了。再说练兵,周扁正和众人走着时,姬珠自己决定何时,就在远处大喊一声,周密等人便立马冲上去用护卫阵法将周扁紧紧围住,要反应快。开始周扁刚讲出时众人还觉得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便不是那么回事了,不是张虎找不着自己的位置,就是赵严和刘志相撞,要么就是十四张盾牌居然有八面在上六面在下,怎么也凑不还原,甚至还没等姬珠喊便有人就冲上前去,显然是紧张过度了,看得远处的姬珠哈哈大笑,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这时众人方知说来容易做时难,尤其是不知什么时候姬珠会大喊,一紧张起来就容易出错,更别谈做得又快又好,其实应急时的反应就体现素质好坏,这也是周扁训练的方向之所在。好在周扁不急,只是要求反复练习。 现在广场周围已经很少有护卫观看了,因为周扁要求过,又让王宫护卫长司马图专门嘱咐过。不过这时周扁和众护卫练的正上劲时,却见一个护卫慌里慌张的从北边的小门跑来,口里大喊着,“城外有兵马过来了,快集合啊!”周扁眼见这护卫慌张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这素质也太差了,作为军人最忌的就是慌乱了。 心里想着,周扁还是让众人停下,嘱咐姬珠赶紧回自己的小院,而自己却带着众护卫往北宫墙而去。这王宫修在成周城北边,王宫的北墙就是成周的北城墙,城墙外北边便是一片荒地,而成周南边却是洛水,所以若有兵马过来便自然应该是冲北边而来。 登上北宫墙,周扁才发现这城墙上已经有了不少护卫跑来跑去,慌乱无比,有的还拿着弓箭,不过看那弓箭显然是很破旧了,弓弦上的灰都遮住了本来的颜色,想是刚从仓库拿出吧,这弓属于消耗品是有使用寿命的,所以王宫平时都把弓箭藏着。 顾不得鄙视这毫无军人素质的王宫护卫,周扁一登上城墙便向外望去,只见东边尘土遮天,有一支数千人的部队徐徐而来,隔得远也看不清是谁的军队。而自己这边却见北宫门打开,两辆马车在一干护卫的簇拥下往那便驶去,周扁瞧的仔细,竟是太后和太师二人。 而蔡武已抓住正向远处眺望的一个护卫问起话来,眼见周扁露出疑惑和焦急的目光,忙回来汇报。原来来者是公子班,昨日急匆匆回巩邑后,今天早晨便集合了大部队直奔洛阳杀来,此时乃是巳时,想来这公子班居然天没亮就出发了,也难为他了,接手巩邑不长竟然这么快就能召集这么多人。 看见成周城内出来一队人马,那部队便停了下来,太后等人顺利接近。 有一会,眼见太后还没回来,周扁正担心时,只听身边有人大叫,快看西边。原来左边也扬起尘土,想都不用想,这必然是公子朝的部队,这两兄弟,居然存了一样的心思,今天都起了大早,同时出发,就在洛阳与巩邑之间正中的成周碰见了。 公子朝的部队离着公子班的部队一箭之地时便停了下来,那从成周城出来的两辆马车又往西边的部队而去。又是好一会,想来是太后他们将二人说和,两边部队各出十来人,看架势是想在中间回合。眼见这仗打不起来,周扁正松一口气,不料事情又突发变故,那两边的十来人还没碰到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各自又向自己的队伍退去,相比来时的从容,退回去时左边的一队则显得有些混乱。而太后他们那几十人则是在中间呆了呆,接着便打马飞也似的往成周王宫奔来,急切切似逃命一般。 没一会,便见太师上了城墙,太后应该是直接回宫了。太师一上来便直呼关门,又叫司马图立即整顿城防,城墙上立即又是一阵忙乱。再看向城外时,只见两只军队已经互相冲锋起来,刚才站着还看起来整齐,这一跑起来便立即乱了,有的跑的快,有的跑的慢,两边队伍都是哗啦啦一片,毫无章法的撞在一起,一片混乱。 周扁看得直摇头,转身向太师走去,他很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太师又将周围一圈人吩咐过后方才理会周扁,“殿下,其实刚才老夫和太后已经说得两位公子各自退兵,先将周公灵柩接回洛阳再定其余事等。两位公子本来同意了的,正欲会面敲定,不想公子班暗藏心机,竟令手下随从乘机用弓箭偷袭公子朝,一箭正中公子朝左臂,将公子朝射伤,公子朝大怒。老夫看再是劝不住了的,便将太后拉回,幸好老夫见机及时,不然被卷了进去可就不好了。“ 周扁听了不由又陷入了沉思,如果真不是公子班谋杀亲父,难道竟是公子班真起了争夺周公之位的心思吗? 正思索时,城外也混战的不亦乐乎,呼喊声都传入城来,听得城墙上有人胆颤而有人神往。这场战斗直从近午打到黄昏,原来两边军队都久不训练,军士战斗技能均不高,有很多居然都是叫的响杀的少,直杀了几个时辰都不分胜负,眼见天将黑,双方将领忙鸣金收兵,又是一阵混乱,有的人杀的正爽,不愿就此离去,有的却是分不清敌我双方,居然走错阵营,待发现错了时便又掉头而去,也没人阻拦,这场混乱只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将双方队伍分开,便各自整好队形往东的往东,往西的往西。城墙上众人再向城下望去时,居然只有几十具尸体,原来杀了这半天双方竟只有这点杀伤力,甚至还没有在昨天那个小农庄杀得坚决呢,让周扁不由大是鄙视。 其实这倒是周扁不清楚了,昨天那个小农庄里双方的手下都是最亲近的人,身手好不说,对主子也最为忠心,所以自然拼的厉害,而今天这些个大部队,尤其是双方的将领都还没有认同各自的主子,自然打起来就敷衍的成分占多数了。不过话又说转来,无论如何,这些士兵的战斗力还是很差的,根本入不了周扁的法眼。 第二十五章 别国插手 - 周始皇 - 或与白 如此数日,两位公子的人马天天厮杀于成周城外,开始时众王宫护卫还心中担忧,生怕有人杀错了杀到成周王城来了,但几日过后便都习惯了,便开始在城墙之上指指点点,议论起下面的战场来,谈笑风生中,好似个个都成了军事评论员,又好似在看一场现场版的电视剧一般,古人或许真的娱乐生活太缺乏了。到了后来这战事便自然成了王宫护卫的大餐,许多当日不值班的护卫也上城来,看得不亦乐乎,若再有一日不打,只怕有很多人都还不习惯了。好在已是初冬,倒不用担心坏了城外庄稼。 太师等人也是忧心忡忡,本想当和事老,不料谁也不听,再说多了两位公子谁也不待见,甚至开始公开表示厌恶王室,太师生怕引火上身,劝了几次后便不敢再去了。而明哲保身的道理自古便为人所知,很快王室中便有人提议公开支持一家,以便获取更大的利益,这一点立即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只是到底该选谁呢?不料这么些卿大夫什么的数十人聚集在一起,却是商议了数天也没有结果,各说各的的有理,有很多人头一天支持公子朝,第二天却又变成了公子班了,似乎这道选择题很难很难。 周扁开始还来城墙上看看,后来便放弃了,毫无章法,毫无激情可言,就像一群蚂蚁打群架似的,实在是没什么看头,也不知那些王宫护卫怎么看得那么热闹,对自己来说还真不如好好去练练兵,便是看周密他们渐渐高度一致的步伐,也比这群架要看着舒畅多了。 可惜的是王宫护卫们的好戏不长,两边平衡的局面终究不会维持很长时间,十来天后,终于东边的部队扛不住了,已经开始节节败退。想来也是,洛阳的实力本来比巩邑就强不少,也只是公子朝没能完全掌握,所以才和公子班打了这么久。 这时王室中便有人大呼应该支持公子朝了,几位王孙甚至主动要求带兵出去帮公子朝打公子班,痛打落水狗谁不会啊,甚至如果自己带兵收复了巩邑,兴许太后一高兴就把巩邑封给自己了,也不知开始是谁想到这一点,也没多久大家纷纷领悟到了,便开始争了起来。 太师与太后商议后,也觉得照现在看来分明是公子朝占了上风,王室若是再不表态恐怕以后难以再赢得公子朝的好感,王室和洛阳一脉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许多年来都不得不靠他们扶持。于是最后商议由司马图带兵去,谁让三公三少之下,就数他的实权最大呢。 当晚太师便去找公子朝表达了王室的意思,果然公子朝听了十分高兴,有了王室的支持,这周公之位自己得来自然是名正言顺,高兴之余自然也许了王室不少好处。 翌日清晨,司马图早早便将军队集合,列阵在成周北门外。没多久,便见公子朝的军队从西边而来,数十辆战车在前,浩浩荡荡,果然洛阳还是有点底蕴的。公子朝自然很快便看见了王室军队,只见仅有数面破旧不堪的旌旗随意搭着,只有三架战车摆在阵前,约五百名士兵站得东倒西歪,不由大大的皱起眉头来。其实这已经是王室能拿出最大的力量了,哪怕前不久接手了单氏的一部分军队,现在整个王室的军事力量加一块,也没能超过一千人,何况现在还要分一部分守卫王宫和成周城。 好在公子朝也只是要借这王室大旗一用,也不是真要靠他们来打仗,所以随后便不再皱眉了。于是两支部队汇合在一起,向东边开去。现在巩邑的士兵减少,士气低迷,所以也不杀到成周这边了,只是在巩邑西边列阵防守,所以公子朝等人只能杀过去了。 巩邑离成周也不过几十里,两个时辰后,便看见了前方严阵以待的巩邑士兵了,比起前几日确实是少了许多。公子朝冲司马图笑笑,“司马大人,也不用你王室出力,看本公子今日便将那孽弟活捉过来吧。”说着便指挥麾下部队冲去。 洛阳之师正是士气高昂之时,听得主帅下令,便一个个大呼小叫着向前冲去,个个争先恐后,似乎是想要在主公面前表现一番,现在不表现更待何时啊。眼见两千多士兵冲来,巩邑那边也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竟掉转头去,巩邑人一听竟纷纷丢下手中兵器退向巩邑的方向跑去,一时大军溃退,如潮水般向后涌去,便如有风在吹一般,直看得公子朝哈哈大笑,叫上还没反应过来的司马图一道,随大部队追了过去。 这边只追了几里地,眼见前方逃兵越跑越快,竟难以追上,似乎逃命的终究还是要快些,洛阳的士兵不禁一个个直在心里骂。 不料前面刚绕过一个小山坡,正是洛阳士兵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之时,斜刺里突然杀出一只整齐的军队来。这支军队甲铠鲜明,旌旗招展,兵器如林,一看便知不是大周所有的那种乌合之众,这千把人猛的发一声喊,便挺起长矛往洛阳这边刺来。整齐如一,气势如虹,洛阳众士兵冲的快还没反应过来,冲得快的便纷纷做了矛下之鬼,中间有的刹不住脚来继续向前冲,有的才招架几回,便也踏上了黄泉之路。也有人冲到前面便认了出来,大喊道,“是韩兵,是韩兵!” 好在后面有见机快的立马转身便跑,正是刚才追的快现在却跑的更快,保命要紧啊。公子端坐在车上,跟在队伍后面,心里正幻想着公子班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场景,却猛然发现自己的战车旁竟然有士兵在往后跑,顿时大怒,平常有逃兵就算了,今天可是有王室的司马图大人看着呢,刚欲起身喝止,却只见逃兵越来越多,大有崩溃之势,慌忙令近身护卫勒住马车,想要一探究竟。没想前面厮杀声哭喊声越来越近,公子朝这才意料到不对劲,急忙站起一看,顿时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自己的军队竟被杀得一塌糊涂,于是便也不管逃兵了,自己先逃了再说,还好没忘了招呼一声司马图。不料这逃兵很多,挤得公子朝的马车一时掉不过头来,公子朝眼见敌兵就要杀过来了,当机立断弃车而跑。 只见这公子朝的军队如泼出去一盆脏水一般四散逃跑,哭爹者有之,喊娘者亦有之,好在慌乱中也没错失方向,只是往西跑准错不了。司马图本就是小心之人,眼见不对便在公子朝之前就将马头调往西边了,公子朝一招呼起来,很快就跑的没影了,那公子朝本来想要蹭一下司马图的马车的,不想司马图理也不理,像个兔子似的一会跑没影了,气得公子朝心里只骂司马图的娘。 很快洛阳的溃兵就跑到了成周,去时用了两个时辰,回来时却只用了大半个时辰。早吓得成周城城门紧闭,王室军队站列城头,如临大敌般气氛紧张,下面早跑回的人怎么喊也喊不开门,公子朝到后竟也是一般,于是公子朝只好跳起来大骂几声,往地上吐了好几口口水后,才在众亲身护卫的扶持下,又打起精神往洛阳跑去。 随后便是司马图带人到了,原来这厮眼见韩兵只是追洛阳的人,便带领手下从小路岔开,所以反而落在了后面。到得城下时,一清人马,居然只剩三百多号人,就这些人还多数有伤,个个吓得脸色发白,有的丢了兵器,有的就算兵器在手却是抖得厉害也不知下一刻什么时候就掉了,王室兵马显然被误伤不轻啊。司马图很是郁闷,本想痛打落水狗再寻些好处的,不想却险些丢了性命。 而更郁闷的是这成周城门却怎么也喊不开了,司马图下意识往后面望去,顿时心又被吓得跳了起来,原来韩兵挨着自己屁股就追来了,在城门外列起阵来。唬得这死里逃生的三百来人两膝发软纷纷跪倒在地。 司马图只好硬起头皮迎上前去,壮起胆喊道,“将军,将军,我乃是周大王的人,还望大人抬手放过啊!” 那韩兵乃是一个千夫长带领,也没答话,冷哼一声让过身来。从其身后走出一人来,司马图瞧得仔细,原来竟是公子班。 公子班此时正是一副趾高气昂样,“哈哈,你们王室不是想要欺负我吗,怎么却跑了啊,哈哈哈哈,待本公子取得周公之位,便连你这成周城也要了吧,让你们家大王去当孤家寡人吧!” 直骂得司马图与城墙上众人脸色发白,谁能想到这公子班也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抱上了韩国的大腿,引得韩国派兵帮忙,眼下王室可就危险了,只希望公子朝能抵住吧,太师如是想到。却不知公子朝早已逃向了洛阳,心里还期盼着王室在成周能拦住这队插手的韩兵呢。 幸好那公子班此时的目标终究还是公子朝,在城下骂爽了后也没再怎么着,便直接引兵西去了。 第二十六章 两分公国 - 周始皇 - 或与白 周扁自然也是早就被吸引到了城上,眼见城下一列韩兵杀气冲天,公子班更是趾高气昂,心里不禁也和其余人一般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王室今日举动实在是失败,刚挑定了公子朝,便被公子班来了个逆袭,现在就算要再去捧公子班也是来不及了,而司马图却刚刚抛弃了公子朝,人已经得罪了。当然这点也是后来司马图进城后吞吞吐吐所说,不过就算此时司马图没说,也有太师等人又将公子朝拒之城外,恐怕现在王室已经是两边都不讨好了。 心中沉重,周扁摇摇头下了城墙来,却正见那三百来名幸存的士兵正互相扶着往王宫旁的兵营走去,一片凄凉之状,在即将西下的夕阳照射下,为这已是暮年的古老王室更添一股悲凉之情。 周扁心中一动,便追了上去,直追入兵营。此时兵营里正是一片乱糟糟,有军官正在大声吆喝着,想要快些将众人安顿下来。周扁进去后走了几步才碰见了一个熟人,是子长,他今天没有跟着出去,此时正在帮着安抚众溃兵。眼见周扁进来,忙行礼,却被周扁扶起。 “本王子也来看看情况,却不知我军伤亡如何?” “殿下,早上出营乃是五百人,此时只有三百二十人左右回来,多数带伤,其中少部分是矛伤,大部分是脚扭伤或者踩伤摔伤等。”说到这,子长也是觉得很是无奈。 旁边一名士兵正揉着摔伤的大腿,听见这边谈话,便忍不住插了句,“王子不知啊,那韩兵可凶了,像下山的老虎一样,连公子朝的人也挡不住,我们能逃回来已经是要感谢大王保佑了。” 周扁听了心里更是不爽,不怕打仗失败,不怕溃兵逃跑,怕的是军心士气尽失,得了恐韩症,只怕这些人以后一看见韩兵就要丢械逃命了,还有就是这些人素质也太差了,连逃跑都不会,到处乱跑,毫无撤退秩序,居然搞的很多人是逃跑过程中被自己人挤伤。周扁心思动了动,想说点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摇摇头只得作罢。便在兵营里四处随意走动,看见有受伤的或者垂头丧气的便上去轻言安慰一二,无非是说些王室会记住你们的啊,会感谢你们的啊之类的话,虽然不知对鼓舞士气有没有作用,但却也为自己博得了些士兵的好感。 走到军营深处,却听见一人却在那大骂公子朝和司马图,直骂他们软骨头,怕死之类的话,倒是令人听了大吃一惊。难得听见一个有血气的声音,周扁不由大是奇怪,便寻声走了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之人,背对着自己坐在前面。而其人便是坐在那里,也要高常人半个头,再走近一看,这汉子长着一张长脸,留着小八字胡,坦露上身着,左肩之处一个看起来不知多深的血洞,将退下的衣服都染红了大半,旁人正在帮忙包扎,他却也不管,只顾在口中大骂着。 问过旁边人,周扁这才知道,此人乃是王孙健,算起来也是自己的族叔,王室后裔中难得勇猛好斗,从小便是出了名的。此时跟随司马图出征,遇见韩兵后,居然独自使起长矛挑死两人,却寡不敌众被其余韩兵刺伤,受伤后王孙健感觉不妙,便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四周都没自己人了,没想那司马图和公子朝一个比一个逃得快,其余士兵也一哄而散,早已没了踪影,他便痛骂一声,奋力一击后甩开韩兵,也往成周逃来,再勇猛的人也知道小命重要啊。此人好战,好不容易有了次实战机会,刚找到杀人感觉便不得不撤,心中自然不爽,于是也不管那么多,便把那公子朝和司马图骂了又骂,正觉口干舌燥之时,却见一个只到自己腰间的小孩正举着麻布帮自己擦着伤口处的血。 王孙健本是个粗人,也没想这是哪里的小孩居然跑这里来捣乱,心情正不爽呢,便欲一脚踢开,却猛听见耳边有人很是恭敬的喊起王子殿下来,顿时吃了一惊,收回脚来,慌忙站起便欲行礼,不料起身急了却将周扁碰到,撞得周扁不由往后一倒,紧跟身后的亲兵护卫忙扶着才没倒下。见状王孙健更是慌了,原来这人见着了贵族或者说是领导还是会紧张的,周扁自然瞧的真切,心里不由乐了。 周扁笑着摆摆手道,“壮士不必多礼,本王子见你勇猛,很是欣赏。另外你受伤虽然很深,但此时已不再流血,应该是没有大碍了,只是这几日不要左手不要再使劲,也不要让伤口见水便可。”王孙健忙称谢,周扁便又转身离去看其他士兵去了。 再说此时公子朝也终于跑到洛阳城了,累的是快散架了,也不管洛阳城内众商家进出城门,便吩咐将洛阳城的九个城门都紧紧关上。又调集城内的所有军队上城协防,一时洛阳城内鸡飞狗跳,一片乱糟糟。再说这洛阳城东通齐越,南连荆楚,正是四方商贾云集之地,百年来从没有如此紧张之势,慌得城内众商人也是上跳下窜,四处打听到底发生了何时,本来公子朝和公子班相争他们也只是当笑话看的,不想现在却影响到了自己,顿时叫苦连天起来。 等公子班率借来的韩兵到得洛阳城下时,天已黑了,公子班也不敢怎么地,便去那洛阳附近寻了村庄将村民赶跑,请众位韩兵大爷住下。真是百姓本无罪,怎奈殃及池鱼啊。 如此公子班便将那洛阳城堵了数日,每日只是在城下大骂公子朝,也不攻城。其实这洛阳城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周公旦所筑,春秋时期又有晋文公帮忙修补,城墙高大牢固,并不是急切间就能攻下的,何况这韩兵此次出来仅千余人,再说走时韩国大夫还交代过的,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洛阳,毕竟洛阳是王权的象征,九鼎还在洛阳呢!可虽说这城下只有千余韩兵,公子朝却是吓破胆了的,死也不肯开门迎战,一个门也不敢开。公子朝还好,只是苦了城中众商家,多日不得出门,也不知压了多少货运不出去,急得许多大老板头发都快白了。 成周这边也没人再敢过去说合,只是令人远远望着打探消息。 好在此时行走各国货通天下的大商贾,一般都是有后台的。这许多商家在一起商量,还真想到了一个办法。当今天下,数魏国最是强大,其余大国还有齐燕楚秦以及同为三晋的赵和韩。眼下正有赵国的一位上卿大夫出使楚国归来路过洛阳,下榻在此,想来赵国与韩国匹敌,大夫的身份也是不低,说话分量也是不低,于是众商家便备了厚礼请那赵大夫出面说情。 那赵大夫也是赵国一个贵族,姓赵名玉,也颇有计谋,知道轻重,听众商家一说,再一想韩国强则赵国弱,不让韩国控制洛阳只会对赵国有好处,便同意了,当即便带上护卫求见公子朝,表示愿意帮忙说合。公子朝正是急得不知如何之时,一听赵大夫欲帮忙,忙请进来,商议许久后才定下计策来。 翌日,公子班正骂得不亦乐乎时,却只见洛阳城门缓缓打开,几十名护卫拱卫着一辆马车慢慢驶出。公子班仔细看了又看,却不认得,便回头向自己的身后看去,原来这韩兵中除了一位千夫长统领军队之外还有一位大夫跟来,也是韩国的贵族,姓韩名胜,正是韩国与公子班的联络人,说白了也是那公子班的太上皇。 两边都是大国的大夫,那韩胜正好认得赵玉,便命马夫打马上前,二人见过礼后便是好一顿商议。此时城上的公子朝和城下的公子班都紧张起来,兄弟两都是伸长了脖子,两人都知道自己的命运系于眼前这二人之手。就如这纷乱的战国一般,小国的命运都掌控在强国手中,哪怕你是侍奉王室的周公国也不例外。 许久二人才分开各回各自一方,韩兵随即徐徐退去,城上的公子朝等人不禁摸了把汗,危机解了就好啊。 直到下午时成周王室才得到消息,韩赵二国在城下结成约定,公子朝与公子班均为周公,公子朝自立为西周公,公子班自封为东周公,一个在洛阳一个在巩邑,互不干扰。唉,只是苦了王室,本以为灭了单氏能收回点土地,不料却愈发的薄弱,太师不由皱着一张老脸深深的叹了口气。 不过周扁倒觉得无所谓,不管怎样周公国还是分为了两个,合则强,分则弱,这其实对王室还是个好事,只要关系处理好了,王室或许能从其中渔翁得利,不管怎样,两个周公国总比一个周公国好对付些。 其实历史上这周公国确实是被分成了东西两个,贾谊的过秦论中写道,“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这里的二周并不是现在所说的武王灭纣的西周和平王东迁洛阳的东周,而是这河洛地区的东西两个都叫周的小公国,洛阳和巩邑,而虽然有周扁的突然到来,历史的车轮却依旧行驶到了这一步,不过此时的一分为二,也只是比史实上早了两年而已。 第二十七章 天子之死 - 周始皇 - 或与白 第二日,就在太师等众人正在为居然出现了两个周公而悲愤不已时,又有更坏的消息传来了,这次来的是少师。 话说当日单氏死后,少师便被派至孟津接手这一黄河边上重要的渡口,数日便有消息传来,这孟津的情况比成周好点,还收拢了近八百人。待少师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依然是那副高然的冷酷表情,只是衣服上多了些血迹。 原来韩兵从洛阳退去后却转道孟津,也是,孟津这么重要的渡口,韩国既然选择了扶持公子班怎么不会不把孟津也纳入自己所能控制的管辖范围之内呢。少师组织军队也进行了抵抗,不料这孟津军队中居然也有韩国的影子,也不知是谁发一声喊,少师身边居然大半人马不打自退,少师无奈只好带着其余人等且战且退,还好韩兵只是要那孟津而不是少师等人,且少师仗着剑法高超,居然带着两百来人顺利回到成周,一见太师等人,均是一阵感慨,个个都面带忧色,只是形势不如人啊,众人也只能忍气吞声,不过好在多年来王室已经习惯了。 其实最悲哀的却要算那已故的周公,当日周公遇刺身亡后,便有忠心耿耿的近身护卫长将遗体守护在那个小村庄。两位公子整天只顾杀来杀去,竟忘了这桩事,竟使得周公在洛阳城外停尸半月之久,好在此时已是初冬,天气寒冷,倒也不至于尸体发臭。待得公子班请来的韩兵退去后,公子朝被手下提起,才想起这回事,忙请回周公灵柩,追封为威公,葬在洛阳郊外。数日后公子班才听手下人说起这事,冲西边大哭几声后继续当自己的东周公了,也不知掉了几滴眼泪没有。许久后周扁听闻此时,不由心中大为感慨,真是人不如畜生,兄弟两相争就把老头子落在一边,让人死也不得安宁,周公泉下有知只怕要气得跳起来吧。 再说这公子班,却是出使韩国时便被搭上线,此时虽然如愿以偿的当上了东周公,却成了摆设,另外还割了陵观和刑丘两块地给韩侯,也不知他心中是何滋味,反正他的气息却是越来越高扬了。 周扁虽然心中也是忧愁,但比其余等人要好,每日只是继续训练自己的卫队,现在这十四人除了个别因年纪较小外,其余个个都是孔武有力训练有素。这日,天气阴冷,空气中飘起了小雪。周扁接住一片雪花看来,却迅速融化,这是自己到了这战国的第一场雪,转眼间从深秋到冬天,自己已经来了两月有余了,也许自己已经融入这时代再也回去不了,就如这雪花融化在手中一般吧。 就在周扁还在感叹时,却见远处急匆匆跑来一个护卫,大叫到,“殿下,殿下,太后有请,有急事!”周扁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么急,面色又不佳,难道又有什么坏消息,不过会是什么呢?那护卫却不管周扁的疑惑,飞奔过来拉起周扁便跑,周扁身不由己只好随之而去了。 那护卫在前面跑的飞快,也亏得周扁这段时间天天锻炼,这才勉强跟上。王宫里的路周扁已经很熟了,此时周扁却发现不是去太后的寝宫,想要问问却因全力奔跑而开不了口。幸好王宫也不大,在宫内周扁也不用担心什么,转过几个弯后周扁便知是去往大王的寝宫了。 正疑惑间,却只听隐隐的有女子哭啼声传来,断断续续的,调子却十分悲哀。 很快的便到了大王寝宫门外,护卫猛的手一松便进屋汇报,周扁一下失去了拉扯,差点支持不住,不由上前两步,靠在门框上狠狠的喘了几口气,看来还是年龄太小了啊。 缓过几口气来那护卫又转身出来请得周扁进去。这里周扁是来过几次的,进屋后却发现这一次屋中气氛格外不一样,太师守在厅内,卧室内太后脸色冰冷,见了周扁也只是嘴角一动却并没出声。大王床前几名侍女跪坐侍候着,床尾跪着的是王嫂,正轻轻哭啼着,方才在外面听见的便是王嫂所发了。周扁轻轻走进,不忍打扰众人,不料猛的见到大王模样还是吃了一惊。 只见两个侍女扶着大王后背,使大王不至于倒下,而大王脸色惨白比之以往更加毫无血色,双眼紧闭,嘴角带血。而跪在大王面前的侍女手里则捧着一大块麻布,麻布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显然便是大王所吐,而一块块的血迹显然也不是一次吐的,有的血迹居然还是黑色。 见状,周扁如何还不知王兄大限已到,却不知说什么好,也只得轻轻出声,“王兄,太后,王嫂,扁儿来了。” 太后见周扁来了,便冲之微微点了点头,转头却眼见那王后仍是抽噎不止,刚烈如太后,便忍不住责骂了一句,王后顿时低下了头。听见有声响,此时那床上的男子也已睁开眼来,望向了周扁,周扁知其定是有话要说,便忙凑近身去。 大王微微抬手,却是只动了一点,便再也抬不起来,周扁忙低下身去将大王的胳膊抱住,顺势举了起来。大王伸手轻轻摸了摸周扁的脸庞,张了张口却没听见声音,周扁只好又将耳朵贴上去,只听大王断断续续的说道,“本王想......,却不料.......,本王有愧,有愧啊!.......苦了你了啊,你要忍,忍......”再接着便怎么也听不清了,周扁正欲将耳朵再贴近些时,只觉得大王的手突然用力紧紧握住自己,大王似乎激动起来,身子稍稍扬起,周扁忙抬起头来,只见大王双眼猛瞪,使劲张开嘴来似乎想要大喊,却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接着头一歪,身子抽动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虽然这王兄老是卧病在床,与自己貌似没多大感情,而此时竟死在自己面前,周扁心中还是紧紧一缩,又是生死离别,周扁突然的控制不住情绪,便抱住王兄哭喊起来。 太后虽早有预料,但亲眼见大儿子此时离去,哪里还忍得住,于是便身子一歪,瘫倒在地上闷声哭了起来,想是刚才儿子没走便一直憋着。而那王后却再也不顾不管的放声大哭起来,身子却扑了上来挨着周扁紧紧将夫君抱住,很快周扁便无奈的发现自己被挤开了,便转身扶起太后,紧紧的抱住了太后,试图给其以安慰。而整个屋子已是哭声一片,整个大周的顶梁柱,曾经奋发图强的青年,怀着深深的遗憾和不甘,永久的离去了,丢下了这未尽的事业,以及这弱小的母子二人。 太师也闻声进来,哭拜在地,口呼大王。周扁只好扶起太后又将太师扶起,再转身看向床上,那青年男子仍双目圆睁,因为死去而定型住的脸上写满了深深的留恋。周扁跪着挪过身去,像以前电视上看得那样伸过手去拂过,果然那双不甘之眼便合上了,还真是兄弟情深啊,想必王兄心中还是放心自己的。于是周扁在心里默默说道,“王兄,你的愿望就让我去替你实现吧,你的王室就让我去替你庇护吧,请你放心,我会比你做的更好的。”竟透着连周扁自己都没感觉到的坚定。此时眼见与自己血肉相亲的兄长在自己面前死去,也令周扁的心似乎都已完全融入了这时代当中。 许久后,其余人等都已不再哭泣,只有王后的沙哑的哭声还在有一没一的响着。太后擦去脸上的泪,转身喊向门外,“监甲,去查查先前有谁来过大王的榻前。”长子先死让太后似乎一下变老了,但这屋中最先恢复的却是太后,这让周扁也不得不佩服太后的坚强,而身为儿子却事事都让母亲操心,周扁的心里也泛起许多想法。或许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若是能当上天子,有了这个身份,那以后自己做什么事就都方便多了,大展手脚也是可期可盼的,于是周扁的心中顿时活动开来。 太后却是抹了把泪,转头向周扁解释到,“本宫已吩咐过众侍女寺人及护卫,宫内外所发生之事都不得向我王儿透露,让王儿安心养病,不料今日却有一寺人趁本宫与王后均不在,冒称本宫所允,将两位公子二分周公国之事讲与我王儿,那寺人走后王儿便开始吐血,接着守候的侍女见了,便将本宫等人喊来。此寺人明知大王性子激烈,又是气出来的病,再受不得气,却还如此,定然是故意为之,也不知是何人指使,或者有何目的,逮着那寺人后必定要严加审问。定不轻饶!” 周扁这才恍然大悟,大王本就性子激烈,而身为天子却被夹在诸侯之中,眼见今天这个小国被灭,明天那个大国扬威,心里自然更加受不了,因此而得病,自然受不得刺激的,太后也早已嘱咐过,不许人在大王面前瞎说,这些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只是那寺人也真是狠毒,竟公然违令,并且想来更有言语挤兑,这才激得周天子吐血而亡,只是不知他到底有何目的呢? 那寺人来时自然是有人看见的,所以找起来也快,很快就知道了是谁。本担心会逃跑的,不想再一查很快便找到其人了,原来太师来后眼见大王情况不行,便下令封锁宫门,也亏了太师反应及时,这才将那寺人堵在了宫门。那寺人眼见出不去,便往宫中少人处躲去,但怎抵得过数百人搜索,所以太后等人没等到多大会,便有护卫前来报告,已将人犯押来。 第二十八章 受牵连了 - 周始皇 - 或与白 太后便率领众人走到庭院之内,没一会便见几名护卫走来,先前两位让出身来,便见一个寺人低着头被护卫反绑着手押来,那押着的护卫眼见太后等人俱在,便松开手来,一脚将那寺人踢倒在地。那寺人也不哼声,被踢得先是一踉跄,随即便稳住身子跪好,也不言语。那护卫见他仍不做声,又上前提了几脚,眼见太师微微摇头,这才打住。 太后将那寺人上下打量了个遍,转头问向身后一名侍女,“是这人吗?你可瞧仔细了。”那侍女便抬眼看去,又与另一侍女对视一眼,两人均点了点头,便回答到,“太后,是的。” “本宫不是吩咐过你们么,除了你们几个常伺候的,不要让别人接近大王,更不许在大王面前谈论国事么?”太后眼睛一横,语气严厉起来。 慌得那两名侍女立即跪倒在地,想来当时便是她们两在吧,“太后,那寺人说是奉太后之命前来探望,奴婢等不敢阻拦啊。” “你们不敢阻拦也就罢了,为何不向主管等汇报便自行离开,将大王独自留给那寺人?孤以为,你们乃是同谋。来人,将这两个贱人拉出去打死算了。”太后语气一激动便欲咳嗽,周扁慌忙上前扶住。有几名护卫应声便上前,也不顾那两个侍女的求饶声,硬是给拖了出去,没一会,便从外面传入棒打声以及哀求声。周扁心中不忍,刚欲开口,一抬头便看见了太后那张苍白与悲哀的脸,便止住不语了,心想那两侍女就算不是同谋也有失职之罪,哪有随便一人口称奉太后之令便可为所欲为的,当然也有这王宫之中管理松懈的责任,唉,自己也不能救得每一个人,就由她去吧,也能稍稍平息太后怒气。 其实再一想周扁也明白了太后的心思细密,恐怕太后早就想处死这两个侍女,刚才一直隐忍不发,应该只是要她们指认那寺人吧,如今这寺人既已指认出来,那么这侍女的命也到头了。 耳听得惨呼声一声一声传来,那寺人仍低着头,想是狠狠咬着嘴唇吧,浑身也有发抖。众人也不做声,只听那惨呼声渐渐变小,这时有人动了,却是太师凑到太后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太后听了唯一思索便点了点头,太师便喊来一护卫,吩咐道让外面先停下来。周扁不由大是疑惑,也不知太师说了什么竟让太后放了那两个侍女,只可惜刚才太师声音太小没听清。 随后审问那寺人却是太师出口,只是问了半天那寺人也不做声,几名护卫上前拳打脚踢半天仍不见作效,太师怕太后看了不适,便吩咐将那寺人打入大牢再严刑拷问。 这时闻讯赶来的成周城内贵族也纷纷赶来,监甲已取来白布给众人披上,将太后扶入大堂后,少师等人便收拾起大王遗体来。少师又兼任巫师一职,所以此事自然也是他来组织。 接下来两日间,周扁便陪着太后跪在大王灵柩前,太师和少师一直陪着,其余贵族却没陪那么长时间。王后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弄得周扁都好生疑惑,这夫妻两感情好深啊。这两天里也有护卫前来报告,那寺人被打得晕过去几回却始终不肯开口。 到得第三日,正当太师和少师等人暗地里商议准备劝太后册立新君时,有护卫从大牢里带来了消息,那寺人招了。太师等人慌忙来到前堂,此时那护卫已经跪在太后与周扁面前。 只听得太后语气不悦,“本宫叫你说你便说,还吞吐什么!”那护卫忙又看向刚进来的太师,却又被太师训斥起来,“这里都是我周朝的王室与重臣,你只管道来。” 那护卫又拿眼瞅瞅周扁,仿佛下定决心一般低下头咬牙道,“那寺人确实招了,说是王子扁殿下授意指使的。” 咣当! 却是太后手中暖水壶跌落在地。太师少师也惊得不知所以,两人大眼瞪小眼起来。周扁先是觉得心脏猛的一跳,随即便强行镇定起来,反倒是数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忙一步抢到太后面前跪下,“母后!” 不料太后却摆摆手止住周扁语言,却看都不看周扁一眼,冲那护卫道,“如此,便将那寺人处死算了。”说罢转身走入内堂,那背影落在周扁眼中显得格外落寞。 只是,周扁有苦倒不出啊,这分明是陷害,太后你就这么相信了么?你也好歹听我解释解释嘛,这是谁下的毒计,却偏偏又在受了一番酷刑之后才说,还真不由人不信,真绝。王室之中本就兄弟相争的厉害,这一说倒是令太后等人有那么点相信了,虽说王子扁只有八岁,但谁知道是不是哪位公子王孙在背后教的呢? 那太师和少师对视一眼,也没做声,均是叹了口气之后摇摇头双双离开而去,周扁张口想喊,不料二人走的急了却没来的及喊出口。便只剩那周扁独自跪在大堂之中。周扁心中暗骂一声,莫不是落井下石,眼见众人都走了,没人管自己,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便不管什么,起身拍拍衣服也走了。 和众人相反,周扁却是急急走出庭院,向自己的住处走去。好在此时宫中甚乱,寺人和宫女们脚步仓促,竟没人注意到殿下慌忙跑过,所以一路畅通,很快便到了自己的小院,探身进去,只见巧儿独自在院中打扫卫生。 听见脚步声传来,巧儿抬头一看却是周扁,不由停下了手中的笤帚惊讶起来,“殿下不是在大王那里守孝么,怎么回来了。” 周扁慌忙跑近,回头瞅瞅门外没人,便低声道,“我是偷偷回来的,如今我很可能有大难将要临头,甚至朝夕性命不保,你将如何?”这话却是吓巧儿的,毕竟是亲生儿子,周扁不信她还能真将自己怎么着。 巧儿忙跪下,“奴婢这命本就是大王的,还望大王不要抛弃。” 周扁伸手扶起,“也好,不过也没那么严重,我就在这里等候,你去替我将周密他们叫来。”顿了顿,周扁又道,“你只跟周密说,让他带其余人来,樊馀和郑西就不要喊过来了。”如今形式不明,樊馀是少师之子,郑西有点滑头的样子,周扁也是不放心这二人,所以专门叮嘱了一番。 见周扁说的急切,巧儿忙应声出去。 巧儿离去后,周扁便在院子里不停踱起步来,危机临头,还真是紧张不已。没一会,周密等十二人便迈着整齐的步伐赶了过来,这也是这些时训练的结果。听清事情始末后,果然这十二人如周扁所料般没有什么慌乱和动静,周扁逐一望去,竟无一人目光闪烁,心中不免大是欣慰。 “诸位既已知晓情况,可愿随我逃往别处。诸位尽管放心,离了王室,我一样养的活你们。如若不肯追随我,也可留在宫中。”周扁还真想一走了之,因为方才太后和太师少师均是不听自己解释,似乎是认定了此事,搞的周扁倔脾气上来,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容人,只要能逃出成周去,天空海阔的,依自己的学问,随便做点什么生意都足以当这个世上的首富了,还非要在这里受憋屈么?周扁的骨子里还是如现代人一般的向往自由的。 周扁话音刚落,便听扑通几声,一群人纷纷跪了下来,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殿下,不可。”一看竟是周密和子远二人。 “周密你先说。” “殿下若要出行,某等自当追随。只是怎么能让殿下养活某等,若出行之后,某等只会讨些生计以供奉大王。”周密诚恳的说道。周扁心中顿时大为感动,古时的士子若认定了主子,那可真是终生不渝了。 周扁微微点了点头,又转向子远,示意他接着说。 “殿下,某却以为,不必此时出行的。太后当场并未发作,可见无论此事真假与否,太后等相信与否,殿下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当今太后只有殿下一个嫡子,某断定,殿下必将继承大统,不然难道幽禁嫡子,让庶子继位么?所以某以为殿下不必惊慌,待明日便是大王出殡的日子,若太后招殿下前往,则殿下之位稳矣!” 子远毕竟还是宗室子弟,想的也要多些,听起来也十分有道理,周扁不禁沉吟起来。片刻之后,周密又说道,“子远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走与不走,全在殿下,某等只知誓死追随。”说着磕下头来,其余十一人也跟着磕了下来。 望着众人跪下的身子,周扁此时冷静一想,太后应该还没有极端的想法,不然如子远所说不会任由自己回到住处。再一想便似乎明白了什么,自己是站在自己这个穿越者的角度想问题,一听见有人说是自己害死了大王,自然心中害怕,首先便想着要逃跑,而在太后的角度看来,自己是她的亲身小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还硬的下心来。想开后周扁的紧张也缓和了些,如果太后真要惩罚自己,只怕早已出手,自己就算现在带上周密等护卫,逃得出王宫,还能逃出成周城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所以周扁将心一横,便不再想要逃出宫去了。 只是再看向眼前众护卫,便想起周朝有多位大王乃是弑兄而得,也许这些护卫听惯了传言,反而比自己这穿越者更习惯这样的事实呢。周扁便将周密等人扶了起来,点头表示今晚不走了。但周扁仍不敢完全放心,便让这些护卫晚上轮流守在自己的院子里,其余也歇息在偏房,怕有意外。 夜已深了,周扁却是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会想起太后的太武断了,和太师的不替自己分辨,心便凉了些,再想起周密等人的誓死追随,真是患乱见真情,心中便又暖了些。如此反复,又想起若那寺人立即处死,还只怕永远都找不到真相了,周扁心中不禁唏嘘不已,翻来翻去待到天明时才慢慢睡去。 幸好一夜无事,不过周扁刚睡着没一会,便被巧儿喊了起来,因为天已经亮了。 第二十九章 出手救人 - 周始皇 - 或与白 走出门外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漫天大雪,地上房顶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看得周扁神气为之一爽。不料转眼便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周通,身上一层薄薄的白雪,却也没有拍打,想来是清早值守所留的。值班的规矩也是周扁所定,这还是护卫队第一次在夜间执行,眼见护卫忠心至此,周扁正欲说几句话嘉奖一番时,却发现周通身后还跟有一人,应该是来访的客人,仔细一看却是监甲。 那监甲脸上毫无表情,周扁又仔细瞅了片刻也没瞅出个端倪来,只好作罢,不过让周扁安心的是监甲只带了个小寺人前来,并无一个军士。 “殿下,太后有请,今日是大王下葬的日子,王子务必到场,就等王子了。”监甲依旧恭敬的行了个礼后说道。 周扁又仔细将监甲瞧了又瞧,却还是没发现任何有异常的地方,莫非是昨天自己做了个梦,难道又是太后发现了新的证据自个想通了?于是便试探着问道,“监甲大人,本王子昨夜没有替王兄守夜,太后可有责怪?”昨日那护卫汇报之时这监甲并不在场,不过依监甲的地位,他肯定是知道昨日寺人可口供的。 不过监甲却仍旧没有任何反常,依然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太后并无责怪。只是奴家听说王子昨日身子不适,也不知好些了没有?” 周扁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多虑了。收拾好后,便带上自己那十二名护卫跟着监甲而去,监甲也并没见怪。走到一半时,突见那郑西眼巴巴的跑来,想来昨日莫名其妙的被撇开去,这郑西恐怕一晚上都没睡好。周扁见他并没有其他异常,想来是太后封锁了消息,便点点头示意郑西跟上,郑西也不敢多问,慌忙自觉跑到队伍最后。 一行人随着监甲穿过王宫,本以为还真的无事了,不料转过几个弯后,周扁和监甲二人不知不觉离后面的护卫等人都稍微有点远了时,忽然监甲凑了过来,低声说道,“王子扁,昨日那寺人已经被处死了。” 听得监甲突然提起此事,周扁顿时被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首先回头看看,见周密等人还在,这才放下心来,随口哦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监甲却似没注意周扁的动作似的,又低语道,“大王可记住了,宫中查得那寺人是楚国人,旧日里与人交谈时,他自己不小心说出过是楚国苦县人。” 说罢监甲就再无声音了,也不知这是他自己示好还是太后指使。周扁也低头不语,暗暗的记住了这个地名。沉默间一行人向前走去,很快便看见了王宫北门。 来到北门下,只见太后太师少师一干人俱在,数百名护卫及宫人均着白衣,此时雪花还在飘着,更是给众人及那厚实硕大的棺材都铺上了一层静寂的白色。周扁先冲太后行礼,而太后只是点头了事。太师倒是伸手将周扁一把拉过,让周扁跟在太后身后,樊馀则是先前和少师在一起,此时自然跟在了周扁身边,这会人多,周扁也不好多说话,只好仍由他追随在后。 这北门直通城外,众护卫归队排好后,数百人便顶着漫天大雪向宫外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少师,放声唱着哀凉的调子,周扁竟是一句也听不懂,少师身后则是一群女子互相搀扶中哭泣着,这哭声倒是听的懂,直听得周扁的心中也是十分沉重。也是,堂堂天子去世,竟无一名诸侯前来道丧,想来这王室也是早已习惯了的,倒也只求早早入土为安便是。如此,周扁深一脚浅一脚的随众人走去。好在城外十几里地便是那座埋葬了几位天子的小山,也不知何名,自王室迁至成周后便将天子葬在此处。 这葬礼也是简单,只因这王室早已折腾不起。只是那墓坑甚大,四周已简单的用木料围住,将棺材放入后还有些空位,周扁正疑惑间便听见耳边传来哀呼声,寻声望去,却是那王后和另几名年轻女子,那日差点被打死的两位侍女也在。几位女子被数十名身材高大的护卫抓着向墓坑拖去,周扁正想再看个清楚却突兀的从旁闪过一个身影遮住,正想喝开,不料抬头一看却是太师。 那太师生生的挤出了一丝笑容,不过这会看来倒更像是苦笑,难看至极。随即太师不由周扁分说便将之拉至一旁。“王子累了吧,随老臣在一旁歇一会。” 听到太师略带点命令的语气,周扁不由更加疑惑,探头绕开太师身子向那边看去,隐约看见有几名女子被强行推下墓坑,哀号声不绝于耳,再联想起太师这奇怪举动,稍微一想,如何不知这便是传说中的人殉,原来那日太师并没有替那两名侍女求饶,却只是留着她们陪葬啊。身为后世之人,虽已决心融入这个时代,但人命关天,怎可眼见这封建陋习在眼前发生,于是周扁此时再也忍耐不住,便突然一使劲挣脱太师,绕过几名护卫,撒腿向墓坑跑去。 那些护卫见是王子殿下,也不敢阻拦,又生怕绊倒了小王子,慌忙让道,任由周扁跑到众女子面前,用力大喊道,“住手,都给本王子住手。” 太师倒是反应很快,随即便追了过来,拉住周扁,“殿下,让王后她们随大王而去,那是她们的福气,大王在下面也得有人服侍啊。” 思想上还是一个现代人,周扁如何忍心让这几名女子在自己面前死去。那王后才只十八九岁,嫁过来数年连个孩子都没有,正不舍如此而去,此时眼见周扁出面阻止,便挣脱了身后的护卫,扑身前来,跪倒在周扁面前,扯住周扁衣角苦苦哀求。或许这王后早就知道自己命运的,故此前几日哭的格外伤心。 周扁转眼看向太后,目光中露出深深的恳求,周扁自然知道此时只有太后才能制止。而太后早已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缓步走来,众护卫让开一条道路。王后也不哭啼了,出于往日对太后的惧怕,也不敢去哀求太后,手里仍是紧紧捉住周扁衣角。周扁望见那太后冷冷的目光,心中不由突突直跳,昨日的事太后还没给个说法呢,今日居然和太后对着干起来了。 “王子扁,你想要保住你王嫂等人么?” 周扁咬牙点点头,想了想又将脸高高扬起,努力做出一股坚决的表情,心里却在打鼓。 看着王儿那幼稚的脸上做出的表情,王后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甚至丧子之痛这会也消了不少,太后也许在心里还是疼爱这孩子吧。“王子扁,你若是能答应一件事,她们便不用陪葬了。” 周扁瞅见太后笑容,心中却是一紧,不会是要我去替她们下去陪葬吧。正胆颤间,却望见太后身后的太师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一暖,便出口到,“何事,请母后示下。” “王子扁你娶了你王嫂,你王嫂和她陪嫁的女子,自然就都不用殉葬了。” 周扁一听大惊,这还不如让我去替她们殉葬呢,哪有如此"luan lun"的。周扁刚欲出声拒绝,却只觉得衣角一紧,低头看去便只见那年轻王后目光中露出哀求之色,微微点头,原来是活命还是殉情,年轻的王后瞬间便选择了前者,贞洁廉耻什么的,毕竟是后世搞出来的,离这个时代还是太远了,而好死不如赖活的道理,却是自从有了人便是存在的。此时太师也发话了,“王子,兄终弟及,此事古已有之,昔日周公旦制定周礼时也并无禁止。且有先例,晋襄公死后,晋倾公便迎娶了嫂子,我周王室中此类事也有许多。王子若是不忍见王后如此,唯有此法,此法不违天意,不背礼仪,不悲先王,是为可行。”太师不具体举周王室的例子,只因为几位先王间都是兄弟相残之事,连哥哥都杀了那嫂子自然就继承过来了,所以这些倒是不便说出,但是这些话也足以说明在先秦时期,这样的事是合乎礼节的。 王室乃至后世的皇室中的脏乱周扁自然是知道的,却没想到这个时代竟人能公然如此,难道是因为生产力太落后了?眼见那王后只是点头,想来也不像后世那般重伦理,难道自己这一后世人,受过高等教育,难道也受宋朝礼教之害,而眼见悲剧在眼前发生么?虽然心中仍然接受不了,但周扁微一沉吟,心想我就先同意了,其他事可待日后再说,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周扁便点头同意了。王后及另几名年轻女子都是身子一瘫,倒在地上,其中王后更是喜极而泣,看来活着,还真的是比什么都好。 太后点了点头,那些护卫便撤了开去。只是那先推进墓坑的几名侍女都已昏迷过去,周扁虽不忍却也知只能如此了,太后已做了极大的让步,不可再得陇望蜀。随后便是闭关封土,除太后外,众人都在雪地里跪送大王。 今天虽然周扁如愿以偿,却不料随行的却有一人乃是周室太史令,眼见事情全过程又知前事,回去后便挥笔写道,传扁先弑王兄,后夺王嫂。后来周扁读到住段时,真是哭笑不得,不过此乃后话也。 下午回到王宫,跪在衣服上的雪已经在连续行进中自然烘干,可周扁还是感到身上一阵阵的寒气内侵,幸好巧儿守在屋里早已生好了火炉。路上周扁已与樊馀说上话,原来樊馀早知那寺人污蔑周扁的事,只是他并不相信,为此还和少师争辩过,争辩后才知道其实少师也是不相信的。 因为大雪纷飞,并且昨夜自己那些护卫都辛苦过,所以一回到宫周扁便将众护卫放回休息,自己也无事,便和巧儿秀儿她们三人烤火说话玩。 如此平平静静的又过了数日,因为守着大丧,所以大家都安安分分的呆在各自的屋中。头七过后,宫中便开始渐渐恢复了正常,太后与太师等大臣也常常闭门商议大事,不用想也知道是何大事,周扁虽然紧张,但也不敢随意打听。直到有一天,巧儿偶然间说出一番话来,却是让周扁心中也是颇有忐忑。 原来周扁还有个兄长王子炯,被父王所不喜,被封在黄河北岸的温邑,想是因为从没被人重视,所以太师等人也没提起过。不过现在正是非常时刻,周扁虽然洒脱,也不愿这眼看就要落入手中的王位被别人所得。正苦思对策间,忽听门外传来一女子轻咳声,巧儿忙起身行礼,周扁回头望去,站在门口的却是那今日自己救下的王嫂。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此时一身孝装的年轻女子正倚门而站,身上还洒着亮晶晶的雪花,正如一树梨花带雨般窈窕,看得周扁不禁脸都红了。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三十章 王位已定 - 周始皇 - 或与白 那年轻女子眼见周扁窘样,不由扑哧笑出声来,忙又捂住嘴。好在周扁也不以为意,心知她死里逃生心情正是大好,何必再去苛责她终日为亡夫悲哀呢,周扁本就不是十分死守古礼之人,若是活人整日为死人而活,那有什么意思。当然若是太师等老人看见了,自然是要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开口就骂。 年轻女子整理下表情,冲周扁行礼道,“王子,奴家特为感谢王子而来。”却忽然想起周扁已答应太后的要求,不由脸上一红,偷眼向周扁望去,终究只是个半大孩子,记起两人隔了十岁心里不由一紧,也罢,我本是个弱女子,能苟活就知足了,以前服侍死去的大王也是服侍,现在换了这个孩子也照样是服侍,女人嘛,不过就是如此,于是心里便放开了些。 周扁却是依然紧张,拱手还礼,却不知如何称呼,继续叫王嫂也不像话,叫爱妃又叫不出口,何况自己一小孩,就算要成亲也还有日子,一时竟为如何开口而楞住了。好在那年轻女子甚是聪慧,眼见周扁拱手不语,便道,“王子殿下就叫奴家晴姐姐吧,奴家刘氏,先父常唤我晴儿。奴家本是未亡人,今得太后特许侍奉殿下,当得起殿下一声姐姐的。” 周扁这才低声喊过,便请刘氏进屋坐下。坐定后,刘氏说道,“刚才听殿下说起王子炯,其实殿下不必担心的,此时正天寒地冻,大河也定是被冰封了的,大河两岸消息闭塞,王子炯此刻未必就知道了大王崩的消息。”这大河便是黄河,在洛阳和成周的北边几十里地,在两千多年前的先秦时期,这河水中并无多少河沙,自然也不会叫黄河。 不过周扁却不以为然,“这黄河终有冰化的时候,若是我王室内外均盼国有长君,却是等得起这时间的。”其实周扁的心中却是忐忑不安,若是能当大王自然能获得更好的资源,还有王室正统大义所在,以后不管自己好好过日子也好,还是争夺天下也好,都占了不少优势,但自己虽然是唯一的嫡子,却是势单力薄,本身又是小孩子,没有大臣支持不说,便是那亲生的太后也说过不喜自己的话,自己会有机会吗?而要争取又要如何去争取? 却只听刘氏说道。 “殿下有所不知,王子炯性子散漫,不是好争之人,被封到温邑之前从未与大王有所争执,并且王子炯不是嫡子,太后肯定不会选他的。”说到这,刘氏嫣然一笑,其实她本就是个美人,柳眉凤眼,皮肤白皙,身材窈窕,不然也不会被已故的大王和太后相中,只是终日服侍在病榻之前,所以周扁先前所见时自然没见过好气色,而此时悲伤过去心怀放开犹如重生一般,笑起便如那春风拂过一般,一树花枝乱颤,周扁已不知是第几次脸红了。 “殿下,其实奴家此时前来便是为殿下报喜而来。” 周扁一愣,“何喜之有?”心里却莫名的激动起来。 刘氏却从矮塌上起身,上前两步,再规规矩矩的跪倒在周扁面前,“恭贺殿下大喜。方才太后已吩咐奴家召集宫中女工,连夜赶制新王袍及冕冠等,太后虽没明说,但给的尺寸却是依殿下身材而定,此种含义,不言自表。奴家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说罢便俯身拜下,双手扶住地面,额头触地,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 一旁的巧儿心思灵敏,忙拉了两边还没什么反应的秀儿和刘若水,一起跪下,大呼贺喜。只剩周扁独自呆呆的站在那里,虽然已早有预料,但想到太后往日的态度以及前些日寺人的诬告,却仍知太后会否选自己仍在两可之间,本以为还需费些周折,但此时听刘氏的话,却直白无误的表面了太后的态度,看来此事定也,不日自己就要升级为天子了。 没一会,周扁便恢复了常态,天子么,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位子越高,担子便越重,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但若是要做一番事业,却是自己在这个时代行事少不了的身份。忙弯身扶起刘氏,口中道了声谢,却没注意到双手碰及刘氏时,刘氏脸上一闪而过的那一抹动人嫣红。 周扁心中虽然大喜,却仍知慎言慎行,古时宫中准天子还没登基时,变数还是很多的,于是便正色叮嘱刘氏及巧儿三人,让其依旧小心行事,万不可张扬,免得惹起太后不快。 不过随即刘氏却又吞吐起来,明显脸色也微微红了起来,只见其左手玩着右手,低头说道,“殿下,太后还吩咐了,以后殿下的起居便由奴家主持服侍。”周扁一愣,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没想这么快就来了,国丧都还没过去一个月呢,不过想想自己是个孩子,要人来服侍也没什么的,肯定不会犯忌讳。 而这分明是将刘氏正式许给周扁了,巧儿等三人自然知道其中关系,忙跪倒在地,冲刘氏磕头道,“见过主子!”周扁却是无所谓,反正此时自己也没这方面的需求,不用去管着些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便刘氏带着巧儿在院中走了一圈,也不知吩咐了些什么,但显然刘氏是真正进入角色了。不过内宫有个女主人也好,免得自己多操心,周扁如是想到。 晚饭过后,周扁独自一人就着雪中夜色,漫步庭院之中。从九月初一自己睁眼来到这个世界,到这漫天大雪的冬月中旬,时间已过去两月有余,开始时周扁也曾想离去却不得要门,后来的灵儿之死却是让周扁的心中至今想起都痛,难道我已融入这东周战国了么,周扁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喜欢这里,那些忠心的护卫,从无怨言的侍女,还有对自己总是一副慈爱表情的太师,那么,既然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那就做出一番事业吧,也不冤了自己这后世之学,让战国七雄看看,什么叫做在沉默中爆发的周王朝。子曰,既来之,则安之,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周扁随意走着,仍由那星星点点的雪花落在肩上,不由对日后的生活充满了憧憬,看着偏房里点着油灯连夜缝制新衣的一群女子,心中一动,自己真的就要成为她们的大王了么,她们以及这河洛之间许多仍信奉周室的人民,乃至这普天之下的千万民众,自己真能保护好他们么? 不觉夜已深了,刘氏来到院里请回周扁,没想更大的尴尬来了。巧儿打水来伺候周扁洗后,刘氏却先宽衣上床,唬得周扁忙穿鞋跑开,心中不住的暗骂这万恶的旧社会,小屁孩竟然也要女人陪睡,难道太后说的服侍竟是贴身服侍啊。转身跑后,不料却听得背后传来抽泣声,周扁顿时心软,便又跑了回去,好半天才将刘氏哄住,说好过得几年再同房,刘氏也知周扁尚小,其实本来只是想着晚上照料方便的,但是听王子这么一说,倒似显得自己很心急一般,刘氏便红着脸答应了。最后商议在外面另设一张床供刘氏歇息,周扁这屋本就是套房。其实依古制,未亡人应守孝三年,只是王室自顾不暇,并且刘氏如今的身份已是周扁的侍妾,所以哪会在意这些,众人又都知周扁乃一小孩,便自然觉得刘氏为周扁暖床并无不可,于是才有了晚上这一幕。刘氏走后,周扁却是躺了半宿才睡去,也不知都想了些什么。 次日清早,太师便来拜访,这才是正式报喜,那登基大典自然是要选个好日子,却是定在三日之后。太师又交代了些礼制事项,好不繁琐,周扁一一记在心中。末了,待太师终于交代完毕之后,周扁终于忍不住问道,“我母后不是不喜欢我么,怎么也会同意?”周扁也好奇啊,自己是没有听错的,而须知太后在王室中有着莫大的权力,天子废立都不在话下。 太师却摸摸胡子笑道,“殿下此言差矣。往日有关太后不喜王子的传言,殿下实在不必放在心上,殿下乃太后亲子,其实太后对殿下是疼爱有加,且对殿下用心良苦,日后待殿下大了些时,自然就会体会到了。” 仔细想想却仍是不得其解,或许是自己还没能适应这个时代的思维放肆吧,待周扁想要再问个详细时,太师却起身告辞了,临走前不待周扁开口,又嘱咐了一番这几日好生休息的话,太师这才离去。 转眼间三日过去了,周扁眼见在刘氏、巧儿及几名女工敖红了眼睛后,那王袍逐渐成形,心中也由激动、慌张转为了平静和期待了。再仔细冲着王袍看去,却发现这时的王袍与后世影视剧里常见的明清黄袍不同,却与秦始皇所穿的风格有点接近,只是略显简单些。此王袍乃冲天冠服,是周礼所定天子参加重大朝典时最隆重的冕服,分为上下两件,上衣下裳,上衣深红,左肩上绣着日,右肩上绣着月,意味帝王披星戴月,上衣上又绣有十二章装饰,象征天子如天地之大,承载万物,其余又绣以龙纹,使得整个冕服上没有一处空白的地方。虽没有后世那般形象,但简单的线条勾画出的龙更显古朴。下裳乃是黑色,分为几层,层层露出边角,显得格外华丽,也绣有龙纹等诸多装饰,但整体风格还是庄重为主,不过还是看得周扁眼花缭乱,毕竟后世常穿的T恤和牛仔裤之类样式更简单,好端端的中式华服,却被简洁所代替了,也不知是时代的进步,还是审美观的退步。 并且最令周扁感叹的是,如此复杂的衣服,竟全是手工绣成,若是放在后世可真是难以想象的事,可真是苦了刘氏等人了。 当夜,刘氏等众女子帮周扁将新做的冕服试穿上,果然合身,众女盈盈笑间,争相下拜,口呼大王万岁,莺莺啼啼,一时屋中春意盎然。被众女环绕其中,周扁忽想起太师所教,便轻咳两声,板着个脸,摆手厉声道,“众爱卿平身!”,逗得众女掩口直笑,苦闷中难得一乐,周扁也不禁飘飘然起来,心中愈发憧憬起未来的日子了。 虽然王室衰微,但大义仍在,虽然天子位重,但责任更重。未来的日子,或许自在欢乐,或许苦闷难忍,或许轰轰烈烈,或许举步维艰,但勇者不惧,周扁并不会退缩不前。 相信而从明天起,这周王室,这战国时代,甚至整个世界都将因此而改变,从而迈入一个新的时期。周扁有这个自信,自己一定能保护好身边的人,让身边的人都过上平稳安详的生活,乃至平息天下战乱,建一世太平!透过众女的欢笑声,周扁将坚毅的目光投向了那似乎遥不可及但却又触手可及的未来。 郁郁乎周,你们的新一位天子,带着无比的坚强和自信,来了! 第一章 登基大典 - 周始皇 - 或与白 翌日丑时,也就是后世下半夜两三点的样子,还在熟睡之中,周扁就被人喊了起来,好不容易睁开眼睛,迷糊中只见几盏油灯微弱的光亮下,刘氏率几名侍女手捧着些东西在床旁恭敬的等候,而再看向窗外却仍是黑得一塌糊涂,半夜时分就不让嗯睡觉了,真是摧残儿童啊!好半天周扁才想起今日便是登基大典,该死,居然真的要起这么早,都说古代勤政皇帝好早起,看来自己也有这个发展趋势了。不过想起太师大人的反复嘱托,想想也确实这是自己第一次上朝,也就是从今天的登基大典后,便要在名义上君临天下了,为了给臣子们留个好印象,周扁这才使劲挣扎着爬了起来。 帮周扁擦了把脸,又将其扶下地后,刘氏等人便忙了起来。依着五行论,周朝是火德得天下,所以这王袍冕服大部都是深红颜色作底,然后绣以古朴的龙纹。这衣服内外有好几层,穿起来甚是麻烦,好在周扁只需将手伸着,自有侍女帮忙穿着到位,来到古代这么久,周扁早已习惯了这衣来伸手的生活,再不像当初时那么拘谨了。穿好一层又一层后,系上玉带,挂上玉佩,古人云君子玉不离身,所以这天子之饰自然少不了美玉。接着又有侍女替周扁戴好冕冠,这冕冠甚是沉重,便如电视剧西游记里龙王所带那般,前面还垂下珠帘,头一摇晃珠帘便也跟着响起来。刘氏示意周扁向前迈步,便蹲下两名侍女将无忧履套上周扁的脚。到这里才将一身帝王服侍装扮完毕,刘氏围着周扁转了几圈,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就在周扁迷迷糊糊间,众侍女便已替周扁服侍打扮好,一个时辰便已过去,周扁不由心想,难怪要起这么早,穿个衣服都花了这么长时间。 众女子将周扁送到院门,便止步跪下,院门自有周密等一干亲密护卫接着,另有监甲等几名寺人打着宫灯守候,眼见周扁出来,监甲忙上前扶住,众人便就着夜色往王宫南边行去。好在前两日大雪已经停止,宫人们扫出一条路来。 这王宫依古制建成,前朝后市,左祖右社。还记得太师所讲,周扁自然知道是要先到祖庙里去拜祭先王的。出了王宫正门往东边走便是祖庙,此时祖庙前已经聚集了一群人,走近后才看清人群中有太后、太师、少师、六位上卿以及几位王孙,都穿着平时从来不穿的华服,其实这些到场的便是周王室内的一些重要人物了。 拜祭先王的过程很是枯燥,只听见太师读了半天祭文,也听不懂,周扁跪在地上都快睡过去。许久才被惊醒,一看正是太师的老脸凑在面前,慌得周扁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直低头,不过他此时本来也是孩子。拜祭完毕,众人又簇拥着周扁走向王宫正殿崇德殿,太后却转回内宫,大朝会上自然是不许内宫上殿的。 此时天才蒙蒙亮,换到现在也就是七八点的样子。周扁记得后世皇帝上朝都是小太监抬着的,只是这周王室没有配备,所以只好在前面走着,好在体力还行。大殿里已有十来人等着,借着昏暗的油灯光,周扁认得是几位大夫,以前见过的。 太师将周扁扶上大殿背后正中的坐垫上,便回到下面,监甲则站在周扁背后等候差遣,另有两名高大的护卫守在周扁两侧,是公孙健和刘云,却是周扁特意要来的,自己的亲身护卫都是少年,还是这两位大汉站在身边踏实些。 不料周扁坐了半天却不见有什么动静,太师只和其余人等小声议论着什么,冲太师招招手却没被发现,大殿之上,对这大朝会周扁不太熟悉所以不敢大声喊,只好转头看向身后的监甲。好在监甲甚是灵活,还不待周扁有什么表示便凑上身问道,“大王有何吩咐?”依周礼拜过先王先祖后便可称大王。 “这大朝会为何还不开始,太师他们在下面干什么?” “大王有所不知,”监甲忙躬身小心说道,“少傅大人还有几位上卿及大夫还没有到,大王稍容忍些,太师已派人前去催促了。” 听了此话,周扁不禁气逗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哪怕是现代社会开会,迟到了也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何况在重视礼仪的周朝。见到周扁不解,监甲忙解释到,“奴家来到宫中这数十年里,朝会就已经很少举行了,何况自先王病后,我朝已许久没举行过朝会,诸位大人一时不适,何况这天寒地冻的起早并不方便,大王还请稍安勿躁。” 周扁不由又想起了已故的王兄反复跟自己说起的忍了,想必这哥们早就被群臣们给磨怕了吧。周扁心思一动,便吩咐监甲,“这样吧,你看看现在都有谁到了,把人都记下来,一个一个记清楚了,我自有用意。”监甲这人用着还是放心的,果然其点头后便向下面走去。 此后又陆陆续续有人到来,等最后到的少傅大人慢吞吞踱入大殿时,外面已经大亮了。此时雪已停止,多日不见的冬日映在漫天的雪地上,直照得殿内也变亮堂了许多,似乎也赶来为周扁登基称王喝彩。 在太师的率领下,众人按顺序列在殿下,山呼万岁,拜见他们的新大王。也不管下面多少人是真心,多少人还在回味刚吃的早餐,多少人还犹自在睡梦中尚未完全清醒,反正周扁心里是激动万分,从殿上向下望去,巨大的殿堂中似乎述说着王的威严,而这就将是我的舞台,周扁心中如是说。 随后便是太师念登基诏文,太师手持一副竹简,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开来,只听得周扁又开始昏昏欲睡,想来殿下其余人都有已经睡着了吧。好容易挨到太师念完一张竹简,周扁精神一振,不料太师又从旁边侍从手中换了一张竹简接着念。 好久好久,太师那苍老的声音都在大殿上回荡。周扁肚子不禁饿得直叫,也毫无睡意,仔细往下打量,借着殿外白雪映进来的日光,只见下面分两旁跪坐的上卿大夫一个个睡得东倒西歪,稍近处的司马图都在点头,也只有少师正身而坐,眼睛微闭。 周扁不由心中有气,忍不住便出声唤了下太师。这次太师倒是听到了,便收起竹简,不料却是说出一句让周扁欲吐血的话来,“大王可是急了么,马上就要完了。”如果可以的话,周扁真的要吐血了,八岁的天子,大臣口称快完了,自己这不成了宣统么? 眼见太师颇有点掉链子,周扁也不愿再与他多说,便站起身来大喊到,“诸位!”却没一人理会,再喊道,“众爱卿!”还是没人理会,多数睡得七倒八歪的,只有少师睁眼露出疑惑的表情,按照周礼,这登基大典没这一安排啊。 不料怎么喊都喊不应,难道是自己声音太小了么?若是有个能出声的东西就好了,周扁心中一动便想找个碗啊壶啊什么的,往地上一摔,自然便能引得满堂注意力来,电视里都是这干的。想到此便四下一找,却发现身边什么都没有,一摸身上,腰间却是有块玉佩,又舍不得甩出去,况且甩出去也没什么声音。视线转到身前一丈外,这才乐了,原来自己坐的高台靠前左右两旁各有两尊青铜鼎,焚香用的,直起自己半腰高,若是推倒在地定然响声很大。想着便上前一脚踹去,不料把脚踢得生疼,那鼎却纹丝不动,又使手推去,还是毫无反应,原来这青铜所铸的鼎看着小却这么重。眼见大王如此奇怪举止,站在众人前的太师和台下的少师都呆住了。 好在身后站着的刘云动了,也不知这人是机灵还是缺心眼,眼见大王与这鼎过不去,也不看是什么场合,上前轻轻将周扁拉开,随之便是一脚往鼎上招呼,只见那鼎轰然倒下,狠狠砸在地上,惊得大殿屋檐处都有积雪落下,那炉灰更是飞扬起来,一时大殿之上烟雾缭绕。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众人如何还能不醒,一时还不知是何事发生,直惊得众人纷纷站起,四处乱望,有的甚至还想往殿外跑,只是才迈出了两步就反应过来了。 台上那刘云得意的冲周扁拱拱手退下,却不知今天的举动已为他日后埋下了祸根。 眼见台下一阵慌乱,太师少师更是一脸惊愕的望向自己,似乎有点手足无措,周扁硬起头皮大呼道,“众位爱卿,不要慌张,本王无事。”喊了几声离大殿近处的人才安静下来,接着安静便斯能传染一般,直到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眼见众人注意力都到了自己这里,周扁轻咳一下嗓子,正欲开讲,不料下面就有人开始指起台上议论起来,紧接着大殿里又是闹哄哄一片,周扁在台上望下去只见众人各凭关系聚成一堆堆议论起来,毫无纪律可言。其实周扁给他们的印象并不多,第一次是单氏死的那次,周扁看起来像个饱受欺负的小孩子,来冲妈妈告状,第二次则是先王下葬时,周扁强行救王嫂的举动,又让众人以为周扁不过小孩子心气,受不得别人哀求,而今天周扁这行为却让众人看不透了,或许有人认为是胡闹,有人认为是别有心机,周扁终于成功的成了议论的话题。不过也有太师等少数人却是知道周扁自然有他的目的,周扁虽然小,但行事却不寻常,往往有其独到之处。 好在时间不长,终于有太师看不下去,大喝数声,大殿里这才安静下来,众人均抬头望向台上,心中充满了疑惑。看来国家还是不得不有重臣啊。 第二章 朝堂立威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台下众人又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周扁调整好心态,开口大声说道, “诸位爱卿,寡人今日初登大宝,”顿了顿,周扁忽然觉得自称寡人好别扭啊,看来以后有机会还是改成朕吧。“有多事不明,望诸位不吝赐教。” 太师等人忙拱手称不敢,周扁见众人还有反应,便壮了壮胆子,又接着说道,“今日所开大朝会是为何?” 太师在下面答道,“禀大王,今日乃是大王登基为王,南面称孤之日,为以示隆重以告慰历代先王,特开大朝会也。” “既如此,大朝会应定在何时开始?” “我大周立国之初先周公旦所定,卯时三刻。” “太师既然清楚,那诸位卿大夫可清楚么?” “回大王,我王室臣子自然人人清楚,并且老夫前日便派人一一通知过。” “那今日为何等到辰时末才开始?” 没想大王问话如此尖锐,太师一时愣在了那里,正无语间,却听另一人倒先开了口,众人一看乃是最后到的少傅大人。 “大王,诸位卿大夫或国之重臣、或功勋之后,如今正是寒冷季节,鸟兽尚且不觅食,大王也就不必苛刻了。”这少傅正是倚老卖老,又仗着是身份显赫的三孤三少之一,如此回话,便是公然欺负周扁年幼了。一下子将堂中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望望少傅,又望望周扁,不知这年幼的大王如何应对。 谁人听到这不会动怒,周扁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但毕竟来自后世多活了二十多年,城府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不至于当场和其对着干。于是想了想,周扁发问了,“那依少傅之见,何时上朝,何时行何事,均需先报由你们准许之后,方可进行?” “大王所言正是,这才是贤明之举,如今大王年幼,尚不足以主持大局,日以后只需静待宫中,凡事交由臣等即可。” 这少傅还真是狡猾,说的听起来还有那么点在理,周扁心中不由冷笑,口上却说道,“若是依少傅所言,少傅能让我大周重新振兴,恢复文武之治,四方诸侯来朝否?” 少傅嘿然一笑道,“数百年,我朝诸多先王都不能,大王何以如此苛刻老臣?” “那可否让我王室不再积弱,而不受诸侯侵凌?” 少傅又摇摇头。 “那可否让我王室不再穷困,而重回洛阳王城?” 少傅干脆还是摇头。 “那可否让我成周子民温衣饱食,无生活之忧么?” 少傅这回倒是开了口,“大王,我等君臣生活暂且无忧,又何须管那些下贱之民?” “嗯,那本王的衣服旧了,不足以彰显王威,而这大殿中如此昏暗,又可否多点几只油灯呢?”说着周扁举起两只硕大的衣袖,其实这衣服确实是新做的,但料子却是旧的,王室已有多年没生产这种比较高档的丝绸了,一直省着用存货,所以看起来是旧的。 这次太师终于抢了先,“大王,我王室尚不能一日三餐有肉,何以有灯可点?”这个时代晚上点的油灯可是比肉食贵的多,以王室之尊,也消费不起,太师倒是说了句大实话。 听了这话周扁都不禁脸红,看向下面,几位年轻公子倒是面有愧色,而似少傅般却脸色有变,貌似有点怒了。 周扁大声道,“既然如此,诸位既不能振兴我周室,又不能依先王规矩按时早朝,那能做什么?” 少傅终于动色了,“大王方才八岁小儿,还没读过周礼,懂得什么?不可如此侮辱老臣。需知即便我等老臣不能复兴王室,那大王以一小儿之身更加不能。” 闻声周扁也是心中有气,“本王虽年仅八岁,尚知奋发图强,以振兴我周室为己任,恪守先周公之礼,不敢不对列祖列宗不敬,谨遵我先王所立规矩。本王虽还没全读周礼,但也知礼曰,上下有别,尊卑有序。成王十三岁称王,众诸侯不敢不敬。难道本王小了几岁,就可容你在殿堂之上高呼指责么?” 少傅听了顿时气急败坏,咳嗽几声,竟以手指向周扁,叫了几声你后却说不出什么了。周扁见状心中更是厌恶,大喊一声护卫,立即便从殿外跑入两人,周扁一看乃是张虎和李远,这也是早就安排了的,毕竟还是自己人用着放心。那两人入殿后便双双跪下口称大王。周扁挥挥手道,“少傅大人老了,方才殿上鼾声响起,寡人寻之乃少傅也,既如此,你们两便将少傅请出殿外,送回家中,让少傅大人补足睡眠,免得有人要说本王不敬老。” 张虎忙应声称是,便和李远一起转向少傅。大殿中却一片哗然,没一个人想到周扁居然真敢下手,而且一下手就冲向三少之一的少傅,看向周扁的眼光不由变了几分。其实周扁正想杀鸡给猴看,却正好少傅跳出来,枪打出头鸟,不杀他杀谁,再说少傅虽年老位高,本负责国民生活及收税,但现在懒得出面,倒将许多事都丢给了监甲去干,而手头又没有兵权,若是司马图那惯看人脸色拍马屁之徒,倒还要掂量掂量是否能动,他可是掌握着王宫护卫队啊。 只见那李远冲少傅伸手道一声请,而少傅却重重哼了一声,使劲将袖子一甩,也不要别人帮忙,自己大摇大摆的走出殿去,步子竟如一年轻人一般格外健快,丝毫不见一丝老态。快走出大殿时还回头冲地上吐了口口水,可见心中之怒。 周扁也不去管他,只要自己小心,料他也翻不起大浪来。好一会,大殿上才安静下来,周扁只觉得众人看向自己的眼光都变了,使劲平静平静心情,这才平和了一些,毕竟前世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说话,只是好在诸位大臣多少还卖一点面子,不然若是如同后世某些皇帝被臣下欺凌一般,只怕还不待自己狠话说话便被拉出去给卡擦了呢。 “诸位爱卿,我周室已衰微至此,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作为我周室的直系臣子,若大周微弱,诸位日子也不好过吧?” 有了刚才少傅对大王不敬的例子,这次众人倒学乖了,齐声称是。 “若大厦将倾,只木难支,当此我周室衰败时刻,唯有众位一心,齐心协力,方可挽救于万一,这王室离不开本王,也更离不开诸位的共同奋斗,诸位说是不是?” 众人轰然答是,只是有人只是附和,有人却想开来,更如太师等有志之士,更是为周扁此话衷心点头称赞。 “既如此,望诸位与本王一道,为振兴我大周而奋斗。”说罢又转向太师,“太师大人,这大朝会还有什么没举行完的么?” 太师举起手中的竹简,“诏文还未宣读完。” 周扁也不禁皱起眉头,还真没完没了了。“寡人看,也不必再继续了吧,反正刚才所读的没几个人听,太师认为可否?” 太师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头,看来他还不是一个老顽固嘛,周扁暗松了一口气。 “诸位,寡人想,今日的大朝会主要有两个目的。首先,让众爱卿认得本王,了解本王,你们刚才也见到了,本王虽年幼但并不好欺,此外,本王也读过经书,知道那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本王将以此为标准来要求自己,同时也将这一句送给诸位,望诸位也以此为勉。” 太师等人忙躬身道,“谨受教。” “第二件事情,便是希望诸位能恪守本职,共同为我大周而效力。今日大朝会,寡人年方八岁,又身为大王,居然在此等候几位卿家一个时辰之久。念在初犯,寡人也不追究,但希望以后不要发生这样的事了,家国大事,往诸位尽心尽力,我大周若能兴旺,也少不了诸位的好处。不过今日本王初登基,乃是大喜事,我王室虽无力大赏诸位,但本王为表彰先进,就将清早拜祭先王之胙肉特赐按时参加朝会的几位大臣,一人一份吧。此事就由监甲负责。”早先周扁就让监甲记下人名,只因那时便有这个打算。 胙肉便是祭祀祖先所用之肉,向来只赏赐重要的大臣或者位高的贵族,此时竟只因为早起了一个时辰便能得到,那几位自然是兴奋不已,不住称谢。其实古时对天子所赏的胙肉非常重视,以至于司马迁的史记中都专门有记载,譬如某年,王赐胙肉于某某侯。 说完后周扁不由冲太师等人笑笑,胙肉就那么多,虽然少傅是肯定不会去赏赐了,但又多赏给了几个人,那原先赏给太师等人的自然就少了,实在是周扁一时想不出赏赐些什么,归根究底还是王室太穷了。 堂下一阵闹哄哄,其余人等有人愤慨,也有人深感遗憾,甚至还有人轻声表达着不满,直到太师出声喝止才安静下来。周扁一一看在心里,看来以后还得多落实好奖惩制度才行,人事关系最难搞啊。 第三章 朝会之后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在太师等人的帮忙下,表面上众人都接受了自己的第一个命令,想了想也再没其他什么事,周扁便宣布大朝会结束,这次倒没人明言反对,想来今天也是重新让众人认识了自己。不过周扁招招手让太师、少师和司马图三人留下,这三人实权最大,又和自己熟悉,既然都已经自称本王了,国事便是重中之重,这个破乱摊子算是正式落到自己肩膀上了。而目前看来,自然便是先与他们三个商议才是最佳选择。 当然朝会之后,众位大夫等回去,自然是要相互之间议论纷纷,讨论一下对这位新任大王的看法,不过多数人还是表示乐观,认为新任大王是不会把大家怎么样的。毕竟王室已经败落,刚去世的大王刚即位时不也是想要整顿一番么,结果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最终大家还是各玩各的,只是王室发钱发粮时便去领一下。许多人都觉得自己既然是贵族那自然便该由王室养着,并且理所当然的不用做什么事。不过还是有少数有想法的人,散会后便往少傅家中聚去,想是要议论些什么更深层次的吧。 这些周扁当然是不知道的,回到**里第一件事便是吩咐赶快上些吃的来,饿了许久了,当然也少不了太师等三人的。吃饭间,周扁问起方才朝会自己表现如何,太师只是说冲动了点,少师微微点头,口说大王行事只看结果即可,而司马图则是大拍了顿马屁,连连夸奖周扁年少却英勇,登基第一天便能震慑群臣,有贤主之风,周扁也只好一笑了之,不过太师倒是提醒应注意下少傅,此人虽无实权但在公子王孙中还是有一定的威望,周扁暗记在心。 其实周扁目前最关心的是此时自己该用哪些人,太师三人虽然熟且有一定的能力但不能全指望他们。按照周扁早就想好的计划,便是先拉一班自己的人马,自己熟悉,有能力且能放心用,那么首先便要从成周这里居住的贵族子弟考虑。 几人匆匆填饱了肚子后,周扁便向三人深深鞠了一躬,“本王尚且年幼,国事还需劳烦三位大人。”如何示好并笼络人心周扁还是懂得的。 三人忙躬身口称不敢。周扁接着又道,“本王初登大宝,连我周室许多人都认不全,更不知何人贤而能担当大任,望三位大人教我。” 太师便当仁不让的讲了起来,“大王初登基便知整顿朝政,知人任贤,实乃我大周之福,太后知道后心里定然十分高兴的。那就由老夫一一为大王道来。我大周官制,有三公三少,如今太保、太傅以及少保位置已空,只余老夫、少师和那少傅。”说罢便看向少师,后者倒是难得的一笑,“太师不要看我,我已知足,并无他想。”其实太师少师两人乃多年之交,所以太师一个眼神过来,就是想要少师借着教周扁剑术,为天子之师的理由而提出再进一步成为三公的请求,不过少师性子甚是洒脱,明显其志不在此,或者也不是很愿意高升。 周扁趁机斜眼看了看司马图,只见他眼中热切,嘴唇微动,欲言而止,便已知他心中想法,也不说破,只是说道,“少师及司马图大人为国尽忠,本王是知道的,只是本王新登基,根基不稳,若是有所大动只怕人心多疑,还是留待以后吧。太师请继续。” “大王英明。三公三少之后便是六位上卿,司马大人便是其一,主管王宫护卫,为事勤勉,这大王是知道的。”说到这司马图忙讨好似的冲周扁笑笑,太师顿了顿又继续,“另六位上卿中倒是有两位大王是认识的,便是那公子朝和公子班,也就是自封的东周公和西周公了,关于他们老夫就不多说了。六卿之首乃冢宰,冢宰是官名,现任冢宰是蔡中子大人,蔡刘申郑乃我成周除姬姓外的四大姓,贵族子弟多出于这四姓。蔡中子正值壮年,总统天文历法,今日陪大王拜祭祖庙的便有他,性子迂腐,只喜欢钻研天文历法,自以为能看透天道,也一直期盼能从中寻得我王室复兴之迹象。司寇大人乃刘氏,主管刑罚,为人严厉,性子刚烈,正适合做此事。司空大人乃申氏,主管房屋建筑及水工,只是我周室多年无土木变动,便一直闲置。这两位大人倒是今日按时到达早朝的。” 周扁一听就明白了,这不就是后世所说的礼部,刑部和工部么,再加上司马便是兵部了,看来中国很早就确定了这一套政治制度,只剩吏部和户部这时还没单独提出,只因此时都是家族式官制,所以不要人事部,又因是半奴隶半封建社会,还没有形成农户的概念,下地的基本都是王室或贵族的奴隶,所以也不需要户部。 太师又接着道,“另外还有诸位大夫当中,下大夫王孙满少而聪慧,口齿伶俐,可堪大用。中大夫刘子西颇有机智,曾周游列国,据说学成而来,得先王召见,正欲大用时遭先太保单氏极力反对,故至今仍愤愤不平,大王也可招之。这两人都并无傲气,今日也在大王赏赐胙肉之列。”周扁听了暗暗点头,按时上班的永远都是好员工啊。 “大王,还有一人,乃是上大夫单文,与先太保单氏是宗族兄弟,但素来不合,甚至屡次抨击先太保的不是,所以此时仍居上大夫之位。此人崇拜吴起将军,常在嘴边挂念,因常受单氏打压,故性子散漫,有玩世不恭之嫌,今日大朝会也是最后来的。不过老夫与其相熟,深知此人还是有可用之处,望大王召见。” 周扁点点头,其实他倒不是很在乎这个迟到与否,他要的一是忠心而是才能,小节则无关大碍。听到这周扁心中也是大为满意,虽说周室衰微,但应该还是仍有人才可用,须知后世朱元璋起兵于淮西,明朝的开国功臣中便淮西之人占了绝大多数,难道是淮西这片地那会专产人才,而其余地方则没有么,当然不是,只是朱元璋给了淮西人一个平台而已。现如今成周地区也应当如此。 “大王,老夫晓得的就这些了。看看少师与司马大人有补充的么?” 少师便接着说道,“太师所言正是孤所欲说的,只是太师却掉了一人,监甲虽是一寺人,但深得先王和太后信任,如今王室的收成都是他一手负责。监甲此人大王是熟悉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其实东周战国时期,寺人的地位并不低,许多诸侯打仗时还任命寺人为大将,甚至齐国有一位君主众叛亲离时还是一位寺人率兵救了他,太监的地位降低应该是从两汉开始。 少师说完后便转头看向司马图,只见司马图深思片刻便笑笑说道,“太师与少师两位大人都说完了,我没补充的。” 周扁便拍拍大腿,“也罢,就如此吧。下午便将三位上卿,三位大夫和监甲召来,我们齐聚一堂,共商我周室大事。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如今列强纷争不断,我周室要想振兴须得丝毫无懈怠,往诸位与本王同心!”一不小心把伟人的话都给带出来了,周扁只觉得时间紧迫,只争朝夕这词用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了。 果然太师等三人忙齐声称是。顿了顿,周扁又道,“我有一疑问,方才太师说成周除姬姓外的四大姓,蔡刘申郑,为何独独不见郑氏有人位居高官?” 太师一笑却不答话,少师却在旁说道,“太师大人便是郑氏如今之族长,太后便是郑氏族女,大王不记得了么?”周扁不由大窘,自己一直都是只呼太师的职位,却从未问过,而别人都以为自己知道,真是闹笑话了。周扁忙摸摸头不好意思笑道,“自那日之后便忘了许多事,太师勿怪,也请不要让母后大人知道了。”太师却是笑笑,“无妨。” 而与此同时,少傅府中却是一片怒骂声,骂声的来源处却是几名公子,少傅之子姬子共陪着话,那几名公子便是早晨大朝会迟到的,因为没迟到的此时都高高兴兴的回家吃肉去了,周室贫穷,虽然是贵族也是很少有肉吃的。而这几位公子自然心中不忿,想起少傅今日受辱便往少傅这里发牢骚来了。少傅却不说话,忽然一个家人小心步入堂中,对少傅耳语一番,少傅点头后便陷入了思索,良久才抬起头来,不耐烦的冲下面挥挥手,姬子共会意便立即将那几位公子小心送走。 午饭后没多大会,周扁所召集的人便陆陆续续来了,周扁一一见礼,显得甚是恭敬,顿时赢得了不少好感,连那单文都感动不已,只觉得这位大王与众不同,自己平生所学定能有所发挥了,便在腹中打起了腹稿,想要卖弄一二。 众人按地位高低坐好,自然是太师在首席,而监甲却坐了末席。刚欲开口说话,却只听得屋外又有脚步声响起,众人看去,却是少傅不请自来。那少傅倒也没有什么异常,进屋便说,“大王召集大臣商议国事,自然少不了老夫,老夫位列三少,哪敢不为大王效力。”也没谦让,直接在少师身旁坐下,太师自然是直皱眉头,而其余几人并不知道少傅是不请自来,也不以为意。而周扁却是心中疑惑,莫非这少傅转了性子,或者自己看错他了么?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四章 内阁会议 - 周始皇 - 或与白 盯着那少傅看了片刻,周扁仍不得其解,便不再管他,冲在场诸位一拱手道,“众位卿家,大朝会之上不便议事,故特意将诸位召来。眼见如今列强纷争,大国益强,小国难保,而我周室已衰败至今,本王不愿使先王蒙羞与地下,望各位教我,但凡有任何强国富民之策,但说无妨,本王在此谢过了。”其实周扁觉得本王比寡人说着感觉好些。 众人谦让一番后便决定由位次先后来说,先是太师。 “大王,孤以为,我王室先祖文王在位时,鼓励生产,尊老爱幼,求贤若渴,日夜勤政不已,往大王以文王为榜样,则我周室复兴在望。” 众人纷纷喝彩,周扁也只好点了点头,这只是老成之见,说了等于没说,但又说的十分有道理。果然其余也有数人嘴上虽附和,但面色却露出不以为然之意。 接着便是少师。“大王,老夫以为我周室衰败,起因乃是周郑交战居然落了下风,自此诸侯不敬,可知如果我周室手握一支雄兵,众诸侯自不敢小瞧于我。老夫也观察大王前些日子练兵,颇有所得,觉得大王之法甚妙,在孟津时曾以此法练兵,刚有成效便被韩兵攻破,愿大王大练兵,并广招兵,强国必先强兵!” 周扁听了直点头,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个道理放之四海皆准啊。不料少师身旁的少傅却不答应了,少师话音刚落,他便高声抢过,“孤以为少师之见谬也,强兵乃末则,大王应以德服人,先平王失德,故大起刀兵不料却被郑所辱,非兵之故,乃德不足也。刀兵不可擅起,王德不容有失啊,此乃老夫之见。” 周扁微微点头,心中虽不以为意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下一个是冢宰蔡氏,他缓缓说道,“老夫也以少傅大人之见为是,愿我王恭敬上天,勤拜先王。”周扁只得将此言忽略不计,又将目光转向了司马图。 “大王,微臣赞同少师之言,愿为大王练就精兵一支。” 司寇刘氏一听却不高兴了,冲司马图道,“司马大人还能练出什么精兵,可知我王室护卫最是不堪,市井之中欺行霸市多是护卫之流,大人只需管好你手下的护卫即可。” 司马图听了脸色一窘,刚欲出言争执,只听得太师一声轻咳,便只好作罢,又抬眼偷偷向周扁望去,见没有异色方才放心。司寇刘氏哼了一声又继续道,“大王,我没有什么意见想法,只愿替大王管好这一片土地即可。” 周扁不由赞道,“若是都能如司寇大人一般尽职,何愁我周室不兴啊。” 司空申氏也没有什么说的,便轮到上大夫单文,这单文憋了半天,早就忍耐不已。“大王不以我单氏强权而驱逐于我,微臣不甚感激。想必大王已知当今诸国唯魏国最强,其原因便在于魏文侯以李俚为相,吴起为将。此二人皆变法强兵之人。先说变法,李俚建法制重军功,为万民行事之准,故无人敢侵凌小民,又善待小民,使其无论丰灾均有所依靠,故此天下之民纷纷来魏,愿为魏效死命。愿我王变王制为法制,颁布新法,微臣以为新发有三,一是土地法,使土地归其耕种者,我王室按定例收税,此举乃鲁国三桓所创,颇有成效;二是户籍法,为我周室之民编户籍,按户征兵,又可使户籍之上的人不敢私自逃跑或漏税,又保证了兵源;三是军功制,大王可重赏立功之人,而不以出身为重,如此则将士皆敢效死命也。这三法乃我总结列强所得,愿大王考虑。” 不料话音刚落,少傅又跳出来了,“老夫以为不然,所获利益不足十倍,便不足以变法,变法所牵事大,我周室本就微弱,若变动太大,怕是承受不起,愿我王熟虑。”说罢便坐下。 单文只是笑笑也不争辩,想是在强权的先太保单氏面前,他已经没了争辩的习惯吧。“大王,方才微臣所言仅待大王考虑。刚才说的是变法,现在则说强兵,微臣以为,练兵之道首在强兵,吴起为魏文侯练就天下大名鼎鼎的魏武卒,至今仍威慑四方,魏武卒乃精选身体强壮之人,身负数十斤铠甲而能日行百里之地,强悍之处令各国惊叹不已,兵强则军强,自然战无不胜,我王练兵之事微臣也有所关注,窃以为队列乃末节,强兵才是首要之道,望大王明察。” 这些周扁自然也是知道的,队列主要练的是纪律和阵法,这也是兵法大家孙子所崇尚的,单个士兵再强也不过十人敌,若是一盘散沙,十名单兵是根本敌不过十名训练有素配合有道的团队的。当然也不是说就不重视单兵技能,而是应该齐头并进。 单文之下乃是刘子西,先王重视之人,可惜却没得重用。“大王,列国之中魏国用李俚为相变法,故位于列强之首,而楚国虽地方千里,然而其用吴起变法却只变了一半,所以始终比不上魏国,再如齐国,田氏变法故而得齐国之位,再如韩国,现如今韩君正大求天下贤才而欲变法,所以我觉得我大周也应如此。” “呸!”刘子西话音未落,却生生被这一声大喝打断,众人寻声看去,又是少傅。 “大王,不学习我大周先王贤明之道,而去妄改祖宗之法,虽然一时强盛但也不是王道,祖宗地下有知,也定然不悦,还望我王明察。”少傅始终反对变法。 “穷则思变,变则通,祖宗之法也不是自古就有。”刘子西却是年轻气盛,立马争辩起来。 不料少傅更是激动,挽起袖子就沾了起来,“万丈之树,其根尤深,若随意移之,则必死无疑。我大周以礼治国已五百年之久也,岂能说变就变,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这后果你又能承担么?” 刘子西自然不甘示弱,又马上回击过去,顿时两边吵成一片,冢宰是反对变法,而单文自然就和刘子组成了一线。其余等人虽没表态,也是议论纷纷,屋中立马乱成了一片。 而明显的是,刘子西直争得脸红脖子粗,想来多半也是因为少傅没让他把话说完,而心存愤恨吧。周扁眼见屋里吵开了锅,这哪像大臣议事,分明是一群卖菜的。无奈之下只好站起大声喝止,不料人小声音也小,却是没人听见,难道又要摔东西么?好在肚子抱着,就由他们去吧,不过这古人也太好争了吧。 许久后争吵声才小了下来,双方都是怒目以对,想来是没争出结果,而人都有说累的时候,没力气了自然也就不吵了。周扁再大叫安静,这才将情势缓和下来。 “诸位都是忠君爱国,只是所选方式不同,但拳拳爱国之心本王十分感动。”这话说得没一人不点头的。“是否变法,本王也不发表意见,这个问题还是先放一放,等开年以后再说也不迟。满大夫,太师曾数次在本王面前夸奖你,你又有何话要对本王说,可别再是变法了哦?”最后一句话却是转向倒数第二人王孙满而说。 王孙满恭恭敬敬举手回礼道,“大王,我的想法确实与方才几位大人不同。如今我周室情景微妙,西边的洛阳和南边的伊阙在西周公手中,东边的巩邑和北边的孟津却是属东周君,如今我王室与这二位周公关系都不好,先周公在时还恭敬我王,扶持王室,现如今却连先王去世和大王登基都不来,我王室身处这两位周公包围之中,便如处于夹缝,前后左右皆难行某以为形式堪忧啊,若此局不解,变法无土地支持,强兵无士兵来源,一切都是空谈。” 周扁一听便生起赞叹之意,不由身子都坐直了些,王孙满说的和自己想的极为接近,所以方才谈变法也好谈强兵也好自己都没表态。只是自己是一现代人,而一古人能有此智慧则不可小瞧了。周扁忙示意王孙满继续。 “某以为,两位周公之间势如水火,我王室只能选择其一。某以为还是西周公,若联合西周公攻打东周公,则我王室可占有巩邑。”以前便有人提出二位公子支持其一以获取最大利益,现在想来当时便是王孙满所提,只是可惜的是刚支持西周就被韩兵给打断了,随后又因害怕成周城被韩兵攻破,而将公子朝关在城外,想来他现在心里还有所怨言吧。 “而东周公有韩国支持,这是最大的问题。某愿意代大王出使魏国,以厉害关系说服魏侯,或投其所好,尽力使其支持我王室,而只要有魏侯对韩国施压,则韩国无忧也。愿我王详查。” 周扁一听便不由心里暗自喝了声采,好一招借势之策,此时列国纷争,国与国之间或以利益而结盟,或因利益而侵略,且真正历史上这战国后期不就是纵横家的舞台么,各位说客来往于列国之间,一言能抵上万之师,一言能得上十座城,这段历史一直为后世所称赞。只是如今离着纵横家大放光芒的时代还有些年头,也不知此时那最著名的苏秦和张仪出生了没有。 听了王孙满这话,其余几人也是低头思索,想必也是触动很大,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 第五章 王室秘藏 - 周始皇 - 或与白 稍微思索片刻,周扁点了点头,“满大夫此计甚妙,能立解当前之局,只是我们对魏侯还不够了解,实施起来有难度,你的建议本王已记在心中,适当时候会派你出使的。但你所说的还有一个关键之处便是要重新与西周公取得联系,依本王看还是你去,若是没有其他事,明日就出发吧,爱卿可有信心为本王打好与洛阳的关系?” 听得周扁称赞,王孙满心中激动异常,但脸上的沉稳之色却是不减,这让盯着王孙满看的周扁也是心中好感加多。只见王孙满先行礼称谢,才接着说道,“请大王放心,某明日便可出发,定会为我王完成任务。” 这坐在大殿上最后一位便是监甲,见终于轮到了自己,监甲也不谦让了,站起身来便说道,“大王,奴家只知为王室管账,并不知这些大道理,望大王见谅。却是有一事要汇报,那西周与东周在我成周城外交战后,便有士兵强抢我成周农户的粮食,如今成周城外多半农户家已揭不开锅,加上前几日下了场大雪,更有冻死之人,望大王下旨救济。”由于上次周扁的提议,整个王室如今已对救济灾民有了意识。 “不管是所谓的西周东周,还是洛阳巩邑,和我成周俱是一家,都是我大周子民,居然也来抢粮食?”愤怒声却是由太师而发。 “太师大人,并不全是两周士兵,大多数乃是韩兵所为。” 顿时又有人大骂起来,看来这韩国真是欺我王室太甚啊。周扁也是气愤,便随口吩咐道,“那当然要救济,就由我王室出吧。” “大王,前两个月韩兵过境,导致我王室今年收成不如往年,如今再去救济灾民,却是不够啊。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在这里提啊。”身为总管,监甲心里十分清楚这些帐,说完便看向了太师。 难道我一当上大王就碰到了考验么,想着周扁也看向了太师,太师是众臣之首,想必是会有办法的。果然太师沉吟片刻后便点头道,“大王,老夫是有一个法子,不过要私下和大王说。” 周扁点点头表示同意,又转向众人询问还有无要汇报的或者提议的,却无人应答,于是便开口说了一番赞扬众人的话后,布置起了接下来的工作,那就是由太师总管救济灾民,监甲配合,单文和刘子西列出变法的好坏与明细以供大家参考,少师则和司马图加强练兵,王孙满先准备出使西周,因为出使魏国还需等待时机,那么首先改善和西周公的关系便显得格外重要,这也是大家搭成的共识,关于这点连少傅也没反对。众人纷纷点头领命,不知不觉中,周扁也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其实也是这人看到了有自己表现舞台的希望,虽然不知那些人是否真会去做,但至少表面上还是看得过去的。 同时周扁也宣布了这样的小朝会以后每五天开一次。这也是周扁经过深思熟虑的,若是开的太频繁,确实没那么多事情要说,若是长期不开,只怕众人又要玩懒了。太师率先同意,众人便也纷纷表态后离去,于是周扁的第一次内阁会议圆满结束了,这次会议取得了应有的作用,一是让周扁熟悉了手下,二也是为众人表露了一个积极向上的君主,周扁谦虚好学的品格和喜好聆听下属声音的习惯却是赢得大臣们的一致好评,甚至很快便传出了周大王善于待人的好名声,这倒是周扁意料不到的,三则是在振兴大周的路上迈出了踏实的第一步,虽不知这一次会议的效果如何,但却是起了个良好的开口,从此以后,这般的小范围的重臣议事成了习惯,只是越往后参与人员的变化也越多罢了。 太师则留了下来,带着满脸疑惑的周扁往王宫深处走去,越往里走则护卫越多,很快便到了一处院门外,守卫的护卫一眼望去便知与别处的不同,不仅装备齐全,手持长矛腰挎长剑,身披哪怕是王室卫队中也少见的坚甲,而且气质更是显得彪悍精干,一看便知是王室精兵,却不知不去守着大王和王后却在此处干嘛。 疑惑间,太师向那护卫头耳语几声,那几名护卫便纷纷单膝跪下,“参见大王!”其实那时又没电视报纸,不是人人都能马上就认识新任大王的,所以周扁也不以为奇怪,便虚抬双手将之扶起。 参见完毕后,太师便在一旁解释道,“大王有所不知,这天下难道只有魏武卒是最强的士兵么,其实我大周在文王时便有虎贲,武王伐纣时从十万大军中选得三千虎贲,个个以一当百,大战时将虎贲放在阵前,一个冲锋便击溃了纣王的百万大军,真是壮哉。自此,我大周的虎贲军制便保存了下来,其训练方法历代相传,危难之时能当大用,可惜数量不多,我历代先王又不善武功,所以渐渐竟专为大王撑仪仗,不习武事,为世人所忘。至于魏武卒,周襄王时为答谢晋侯平太叔之乱,特赏赐晋侯虎贲之士三百,自此晋国之兵强与这也有关系吧,魏国的魏武卒想必也是参考了虎贲的训练方法。反观我王室,自王子朝之乱后,方才恢复虎贲训练,如今仅五十人,先王下令守卫我王室重宝。先王病倒之后便归太后所管。”顿了顿后又补充道,“那刘云便是虎贲之一。” 周扁听了不禁恍然,今日来的时侯,是路过了上次拔旗杆的地方的。不过看太师的意思竟是连自己都管不着虎贲军,不由对这支小军队又高看了许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后才走入了院内。不过周扁却不是很眼馋这些士兵,毕竟自己脑子里有着许多后世的练兵方法。 走入院内后太师又接着说道,“大王可知我周室的处境不?百年前周景王时,王室所产已不能满足日常需求,竟要向众诸侯讨要器皿。到景王之子敬王时,连现在大王住的这个王宫也无钱修建,只得去向晋侯讨要。我王室之穷可见如此也。” 周扁听了不禁凛然,正沉默间,太师已令随从护卫推开院内第一间门。这屋子还挺大的,进去后周扁不禁呆了,只见屋内摆放着屋内十排高大的架子,每个架子分为上中下三层,每层都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铜铸盾牌,如此数来竟有将近千个之多。只是屋里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想是许久没人打扫。 “大王,这些盾牌有些是晋侯所赠,有些是从洛阳搬来,多数还能使用,只是先存着罢了。大王再请接着看下一个房间。” 第二个房间里却是密密麻麻的兵器,有矛、戟、剑等,或摆在架子上或靠着,只是一些长兵器的木柄已经腐没了,或者干脆只有一个青铜质的长矛头。粗略一看一共也有两三千吧。周扁随手捡起一把长剑,只觉入手颇沉,剑身上已经有绿色的铜锈,剑锋处也不再锋利。 带着疑惑,周扁又走进第三个房间,这间屋子里却没有多少兵器,只有数十把剑,然而带给周扁的震撼却远大于前两个房间。原来这房间的木架上放的是一块块暗黑色的金属块,周扁走近仔细摸来,入手处冰凉不已,分明是一块块铁锭。战国末年正是铁器代替青铜器的时期,只是没想王室居然也有存货。 太师望着周扁如此举动,不由笑笑道,“大王也知这铁器么?其实你王兄一直怀有大志,深知铁兵器的锋利,便省下日常开支,加上王室的其它收入,再卖了一些王室流传下来的宝贝,向列国商人,这边买一点那边买一点,才有如此之多。也是因为铁锭比铁剑要便宜,所以专买铁锭。” 周扁的心里突然被触动了一下,谁说周室不想振兴,他们也曾努力过。 “可惜只是先王还没到准备用这的时候便已去了。”太师说着更是叹息不已。周扁却想,只是都便宜我了。“大王,先王曾请铸师看过,这些铁锭可铸铁剑两千把,但只因寻不着好的铸剑师,所以一直摆在这里。”太师又道。 周扁却想这不是问题,在现代社会,高中生都知道炼铁的基本原理,何况这都已经练好了铁锭,只剩提纯了,什么时候有人有钱了就把这都练了吧。 最后一个房间却要小很多,里面装的却是一些玉器,青铜铸的器皿之类,随手拿起一个小鼎,周扁只觉这鼎古朴不已,只怕已有数百年历史。“大王,这只鼎乃是景王时鲁侯所敬,现在拿去卖却是还能换几担粮食。唉,以往我周室要有什么困难,洛阳周公多半会帮忙,洛阳周公对王室扶持很多,但如今却只能先靠我们自己了,还好,卖掉这里的一些藏品,还能支撑过去的。”太师的声音传来。周扁将鼎翻过来一看,果然写有鲁的字样,轻叹一声将之放下。“太师,我王室如果只靠贩卖这些东西,也不是长远之计啊。” “大王放心,我王室另有谋生之路,只是说出来有些不耻罢了。”太师轻咳一声,又接着道,“我王室在洛阳城中有一些生意,也能为王室补贴一二,由监甲负责掌管。”太师面有愧色,似乎深以为耻。周扁却是不以为意,官商么,现代社会多了,就算现在王室没有,以后我也是要做起来的,不然振兴大周只是一句空口号罢了,只是经商的事还没有眉目,所以一直没提,现在好了,王室本来就有,而自己只需在原有的基础上改进一下即可。一阵感慨之后,二人便离开了此处。 第六章 深受感触 - 周始皇 - 或与白 晚饭却是和太后一起吃的,太后见周扁满脸通红神色有异,只以为是刚登基为王而激动不已,便随口问道,“扁儿,做大王可好,那些大臣没欺负你吧?” 周扁听了这戏谑之话也不以为意,笑笑道,“母后,做大王挺累的,上午是大朝会,下午又和太师他们几个商议了很久,母后放心,我会努力的。” “扁儿,别太累着了,你还只是个孩子呢,国事就交给太师他们操劳吧。”天下哪有父母不疼孩子的,王后也不例外。 “母后不必担心,孩儿自有分寸。只是今天太师领我去宫后面的院子了,原来我王室也藏有这么多的青铜兵器和铁,几代先王们真是尽心为国,其操劳之心更是是孩儿的楷模啊!”说起来周扁心里还是震撼不已,但也感受到了沉沉的压力。 太后笑笑摸摸周扁的脑袋,“我儿将来会比他们更出色的,这么小就知道勤勉,将来会有大成就的。” 旁边太后的一个贴身侍女却忍不住插言道,“大王,莫看太后尊贵,每日里也是操劳呢。”不料却遭来太后的一个瞪眼,那侍女忙捂住了嘴。 周扁却是疑惑了,忍不住拉起太后问,终于太后耐不住,站起身来,“扁儿,随母后来。” 周扁忙跟去,却是进了内屋。太后的内屋周扁是从没来过的,此时一进去便知道刚才那侍女说得是什么了,原来内屋正中摆放着几架纺车,既然是太后屋内,那必然是太后常带着侍女在这里纺织布匹了,想着周扁疑惑的回头望向太后,太后却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一国之母竟如此操劳,何以称王,又何以天下为尊呢?想着周扁不禁眼角流出一滴泪珠来,似乎一下子感受到了数百年来古老的王室,那极其不甘的声音,在心头咆哮,这担子不是一般的重啊。 见周扁神情有异,太后却是转了话题,亲昵的扯了扯周扁的衣服,“扁儿,这料子穿着舒服么,这可是母后为你织的哦!” 闻声周扁轻轻扳开太后的手,捧在手中细细看来,只见那皮肤已不再细腻,满手都是老茧,而道道清晰可见的细痕更是密布满手掌,这必然是拉线所至。要说没有一丝亲情那是假的,周扁再也忍耐不住,心中一酸,不由啪的一声跪下,“让母后如此操劳,实乃孩儿之过,母后放心,孩儿一定要让我大周富强,让母后再也不必操劳这些事。” 太后缓缓将周扁扶起,“我儿有心即可,其实母后也没这么累的,有时候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活动一番手脚。”而周扁却是一把将太后抱住,母子两顿时紧紧抱在了一起,良久才分。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周扁仍唏嘘不已,深受感触,自己的担子还真是重啊,今天给人的震撼太多了,先是群臣的懈怠,后是少傅的蛮横,再就是今日才知王室之穷居然要太后亲自纺布织衣,这穿越的也太有挑战了吧。不过欣喜的也有两件事,一是觉得王孙满还值得大用,二是今日才知王室也有一定的底子。 晚上自然还是刘氏服侍,这少女坚持要自己来伺候周扁,想来也是吃过苦的人。看着刘氏细心的替自己将脚上的水擦去,周扁随意问道,“以前晴姐姐也替王兄洗过脚么?” 刘氏手一顿,随即便点了点头,却没说话,想是不愿意说这个话题。 “那晴姐姐以往除了服侍王兄,没事的时候还干嘛呢?” “太后吩咐过,让我只服侍先王,别的什么都不用干,就像现在服侍大王你一样啊。只是姐姐没用,没能替先王生养一个孩子。”说着便用幽怨的眼神看向周扁,搞得周扁赶紧把眼睛挪开,自己还小呢,可别想现在就吃了我。不过想想这刘氏也挺小的,放到现在可能刚上大学。只是不知始终没怀上究竟是谁的原因。 “那晴姐姐可知道太后每日都干些什么呢?” “太后呀,以前先王没病时,若是有事时会帮先王参考一下,没事时则会自己摇摇纺车的,大王身上所穿的都是太后亲自做的,这宫里人都知道的,直夸太后贤惠呢,可惜太后不许我去做,说我只管服侍好大王就好了。” 此时再听刘氏道来,周扁的心里直不是滋味。摆摆手让刘氏先出去,坐在床边很久才睡下。如今对于未来,周扁已经有了清晰的目标,那就是让大周不再饱受诸侯欺负,而富强于天下,让自己身边的人能过得更加幸福。 一夜过去,当懒懒的冬日又将淡淡的光芒洒在大地上时,成周西门缓缓打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最先出门的是宫中运送下水的车,接着便是想要出城去走亲访友或者奔波生计的人,只是深冬季节本就没多少农事,所以没一会稀稀松松的人车走完,城门处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两名撑着长矛还眯着朦朦胧胧的睡眼的士兵。 忽然又有马车声响起,先警觉的士兵忙叫醒另一名,后者吃了一惊,正欲开口大骂,只见前者直挤眼,转头看去几辆相对比较豪华的马车向城门驶来,一看便知是贵族所有,忙打起精神站直了腰板。 其中一辆马车上站着的是一个青年和一名少年,准确的说应该是名儿童,这儿童自然便是周扁了,另一名青年正是王孙满。 “满大人,此去洛阳路途虽近,但说服西周公却是有难度,本王也不知该如何下手,一切都交给满大人了!” “大王放心,那西周公我以前也打过交道的,此人不算固执,行事还比较沉稳,也明白一定的道理,我去后就从大道理说起。以魏韩之强,都不敢进攻洛阳,并非是为了他周公,而是因为大王,洛阳乃王权之所在,若是与大王闹僵了关系,只怕他是撑不了多久啊,这个道理想必他也应该明白。大王登基时他未来祝贺,只怕是拉不下面子,或者对东周公有所畏惧,大王不必介怀,我此去定然让那西周公前来朝见大王。望大王安心!”王孙满说起来有条有道,听得周扁心中一喜。 “如此便好,别忘了替本王注意一下西周公手下人马。”这时周扁要求的,想先了解一下情况,其实周扁所图并不只是巩邑,洛阳作为此时世上最繁华的商业城市之一,同时又是周朝旧王城所在,况且象征王权的九鼎还在洛阳,所以不管怎么说,得到了洛阳才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是周扁心里对如何行事还没底,也没跟王孙满透露想法,只是嘱咐关注一下洛阳人马。 王孙满点头应下,便让过另一人前来,却是监甲,他此去洛阳是去贩卖王室藏品和购买粮草的,洛阳的商业比成周发达的多,并且王室在洛阳还有买卖也需去看看,其实周扁很想自己去看看的,只是刚当上大王还抽不开身,毕竟成周才是大本营。 “大王放心,奴家去洛阳那是轻车熟道,洛阳粮价什么的奴家都清楚。这次在洛阳,奴家会令人准备好住处,等候大王驾临。”监甲躬身道。虽然现在还去不了洛阳,但迟早还是要去的,所以周扁便让监甲先去打前站了。 “满大人,监甲大人,那本王就不送了,本王在成周等候二位的佳音!” 说着周扁在城门外停下,拱手道别。二人冲周扁道别后便各乘一辆车往西而去,没一会就消失了影迹。 周扁便令马夫打车往回走。此时的马车还是双轮马车,前面套在马身上,也就是一部分重量还是要压在马背上的,车轱辘很大,但遇到坑洼处还是很颠簸,以前只坐过一次马车,这次仔细感受一下,确实不太舒服,作为现代人,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将这马车改造一下,应该不难吧。周扁走一路想一路,没一会便快到王城南门了。 王城南门往里走正前方是王宫南门,右手是祖庙,左手是拜祭天地之处,这就叫左祖右社,这个左右是从南门出去方向看的。入了王城南门后,忽然一阵吵闹声打断了周扁的沉思,抬头望去,只见王宫外多了几十人,簇拥着几名公子打扮的人,与王宫护卫争吵着。 周扁眉头一皱,使个眼色,便有随在车旁的周密奔上前去询问,现在这几个护卫是越来越知趣了。 很快周密便跑了回来,“大王,是王子炯来成周了,想要先拜祭先王,可是那些护卫说没奉大王或者太后旨意,不敢让他进去,所以两边在门口争吵。” 原来是自己从没见过的另一个王兄,听说他封在大河北边的温邑,并不喜爱权势,先王兄去世并没有来,昨天自己登基时也没来,怎么这么巧登基第二天今日却来了,如果真是故意安排这样的,那可真是有心机啊,只是也不知却是为何。想着周扁便下了车走过去。 第七章 王宫来客 - 周始皇 - 或与白 那几十人见一队王宫护卫拥着一名儿童走来,心里疑惑,嘴里便放下了争吵,让出道来。于是周扁便一直走到那几名公子打扮之人的面前,方才停下,放眼看去便知中间那一个瘦瘦高高的就是自己的王兄了,只因此时的主子和随从还是很容易区分的,无论是衣着还是神态表情。 周扁今天已经换了一身常服,而不是那复杂的王服,那青年只约莫记得周扁的样子,一时倒也不敢确定眼前的是谁,所以只是疑惑的随意拱了拱手。 “请问哪一位是王子炯?”稳妥起见,周扁还是先问一问。 果然是中间那位瘦高个,“就是本王子,却不知这位小兄是?” “这是我们大王,尔等还不跪下行礼?”出声的却是周密。此话自然不该周扁说,不然还真是掉了身份,而周扁还是要摆架势的,所以便把双手互相抱着,略带笑容的看向这些人。 果然那王子炯等人还是乖乖行礼了,周扁有心给这王子炯一个下马威,所以也不伸手去扶,直待那瘦高个的额头触到地面之后,才示意其平身。 不过这王子炯却是毫不在意,站起来拍拍衣裳,挤出一脸悲伤的样子,“原来是大王啊,前些日子先王去世,我得知后就想来的,怎料这大河刚被冰封,被随从拉着不让过河,直等到昨日待河上的冰结的厚实了,这才连夜赶来,没想这王宫护卫竟拦住本王子,不让本王子去拜祭先王,手下随从便与护卫吵闹起来,却惊动了大王,望大王见谅。” 周扁不由皱起眉头,刚欲开口让护卫放行,却又想起只怕是太后故意吩咐护卫拦住,就止住此话,想了想,便装作生气的样子道,“那为何如此之巧,本王昨日登基,你今日便来?” “大王息怒,本王子并不知大王何日登基,确实是昨天大河之上才能通行。本打算待得拜祭过先王后,再来拜见我大王的,不料却先惊扰了王架,恕罪恕罪。”王子炯躬身道,模样倒是恭敬。 “哼!”不料此时倒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周扁望去却是一个少年,模样清秀,满脸不屑的样子。那少年身后是一老者,忙轻轻拍了拍他,又低头斜眼向周扁看来,见周扁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这才安心一些。 这一切周扁都看在眼里,暗暗记在心中,反正既然身登高位,那么看不惯自己的人也多的去了,不必一一与之计较。想了想后周扁说道,“无妨,待本王去宫中给母后请过安后,再替王子兄向母后说说。” “如此甚好。臣等恭送大王!” 在那几十人弯腰相送中,周扁向宫内走去。进入宫内后,周扁便放快了脚步,急匆匆向太后那跑去,这王子炯来的诡异,我大周内患太重,已经再经不起一点折腾,而周扁又对此人不熟,只能先问问太后再说。 太后却是在宫中歇着,没事人一般,见周扁慌忙跑来,便露出怜爱的表情。 “王儿,何事如此慌张啊?” “母后,宫门外来的可是王子炯么,他怎么今天来了?”说起话来,周扁还有点气喘。 “呵呵,王儿莫急,他来便来了,怕什么,你的王位是谁也抢不走的。” 周扁听了不由大窘,好像自己很贪恋这王位似的。 眼见周扁脸色发红,想要说什么却又没有出声的样子,太后笑了笑,“王儿,你王兄继位时你还小,很多事你并不知道。你父王有三位妃子,你母后乃是正宫,而那王子炯的母亲仗着先生下儿子,便想要夺你母后之位,引起你父王反感,下令打入冷宫,不久后便死去,所以这王子炯便早早的就打发去了大河北边的温邑,常年不回来的。太师等人也都不喜欢他,所以王儿不必担心。本宫一早便得知他进了城,故意吩咐护卫将他拦在门外冷他一冷的,也免得他以为我孤儿寡母的好欺负。看看也差不多了,本宫这就令人去放他进去吧。也不能太冷落了你父王的骨血。”原来这落败的王室**也有宫斗啊,只是听这太后随口道来,便知其中风险。 周扁还是心存疑惑,总觉得他刚好今天来真是太巧了,应该与大河冰封关系不大,只是太后并没说什么,就没再问了。便随意和太后说了些闲话来。 午饭前,王子炯在朝堂上正式参拜了周扁,这次却是三拜九叩,规规矩矩,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大王,微臣有一事禀报。” 周扁疑惑的看了看台下的王子炯,这伙计都拜见完了,还要说什么呢。想着便点头让其道来。 “大王,微臣听说成周城外多有农户缺粮,我温邑倒还粮食充足,可令人运过河来供大王使用,望大王笑纳。”王子炯说的极为诚恳。 “也好,王子既然有这份心,那本王就笑纳了,只是我王室缺人,还需你派人运过来啊。”送来的好事,哪有不收之礼,所以周扁决定先答应了再说。 “大王,公事已经说完,可否容本王子说说几句私话?” “王子兄请讲!” “人都说我大周数百年来积弱,乃是兄弟相残所致,如今先周公的二位公子又是互相争战,让列国诸侯笑话。故而本王子希愿能与大王兄弟相爱,本王子愿全力辅佐大王,共同复兴我大周。若是大王有什么用的到我的地方,还请只管吩咐便是。”王子炯语气激昂的说完这一番话,便低头等着周扁答复,不料却半天没有声音,抬头看去,只见周扁默然坐在台上,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况。 其实周扁本就对这王子炯存了戒备之心,何况这王子炯偏偏选在今日来成周,更是令周扁反感,所以周扁也不说话,看看这王子炯还有什么要说,比沉默周扁自信还没怕过谁。 果然又是王子炯接着开口道,“大王初登基为王,若是有决断不了的地方,尽可以问我,兄长代先王和大王管理温邑已有年头了,对于执政也颇有心得,愿尽心尽力辅佐大王。” 周扁还是不语,其实这王子炯的心思已经说的很明了了,那就是想要回成周,不回成周,怎么才能让大王问政。许久,王子炯的汗都快要滴下来了,这时候周扁的沉默其实比任何语言都有效,让你猜不透为上位者的心中所想,更能给人一种压抑的威严之感,很显然周扁拿捏的恰到好处。 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走入堂来的是太师等人。 “王子炯,你不在大河之北为大王守着温邑,跑这里来干嘛?”此时的太师却是满脸凶相,果然如太后所说般不喜王子炯。 王子炯似乎还是有点害怕太师,见是太师忙低下头去,“回太师,本王子是来拜祭先王和参见大王的。” “那你早干嘛去了?好了,你今天该拜的都拜过了,怎么还不回温邑?” 王子炯一听慌忙转身离去,还小跑起来,果然还是太师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他给赶走了。 瞥了眼王子炯的背影,太师转过头来时脸上又浮现了温和笑容,周扁忙恭敬行礼,此时大周无疑太师才是中流砥柱,并且一直一来太师都给予了周扁极大的支持。太师随意说了些让周扁不必理会这王子炯的话后,便告辞而去,似乎是专门为了王子炯而来。目送太师离去,周扁不由心里感叹道,还是人才太少了啊,凡事都得让太师操心。 果然下午王子炯一行人就告辞而去,想必还得在孟津歇一晚明天才能到温邑,不过这不是周扁所关心的。周扁所关心的是太师赈灾如何以及王孙满那里进展如何,而此时自己反而没了什么事情做,记起早上回来时路上所想,便急冲冲找来自己的亲兵护卫,又找了几个宫中的木工,开始设计制造带减震的四轮马车起来。 中国古时候各种科技都很发达,可是这四轮马车却一直没出现过,其实主要原因是思路问题。四轮马车的关键是在转向机构,这一点对于现代社会来的周扁自然不成问题,四轮马车的后轮还是那样,只是前轮轴是独立的,在轴的中央通过一个竖轴与车体相连,能自由左右转动,马带着前轴前进,转弯时前轴先随着马转向,马车便能跟上了。理了理头绪,周扁决定先将一辆就马车改造成四轮的,那几名木工倒也灵活,很快就明白了周扁的意思,立即便忙活了起来。 第八章 四轮马车 - 周始皇 - 或与白 转眼间数日过去,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王孙满虽然没有回来,但却让监甲带回了好消息,已经与西周公达成共识,只是还留在那里交际与打点关系,果然这王孙满还是个人才。与监甲一同回来的还有满满几车粮草,看来贩卖王室藏品还是蛮顺利的,第一次的量是少了些,不过监甲已经在准备再次动身去洛阳。得了监甲带回的粮食,太师的工作也进行顺利,据说城外的农户有的心中感激,竟在雪地里冲成周的方向口呼大王连连磕头,令周扁感慨不已,中国自古老百姓就要求不高,能活下去就满足了。 不过唯一不如意的就是少师和司马图的练兵有些进展不顺利,现在王室的军事力量分为两大块,一块是司马图一直管着的王宫护卫,只有五百人,老兵油子和公室贵族子弟较多,向来不好管理,另一块则是少师管着的成周之师,是从单氏手中接手的,当时就跑了只剩下四百来人,再加上少师从孟津带回的一百多人,现在也有六百人,比王宫护卫的素质高一些,只是也多有不服管理之辈。训练时经常不是迟到就是早退,队列之中不是交头接耳就是扎堆聊天,要不就是嫌伙食太差,或者抱怨天气寒冷不便行动,从孟津带回的人本来还服从纪律,现在也被带坏样了,少师本来就不善于治军,虽然头疼也只能先这样了。周扁听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仔细一想觉得最好的方法还是再招一支军队,从开始时就从严训练,免得像现在这些老兵一样坏了胚子就不好带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周扁也只能先摇摇头,现在的王室是要地没地,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拿啥去招兵,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这几天周扁的心思倒是大半花在那辆马车上了,马车的后半部没动,前面加了一块,就像现在的拖拉机一样搭在前轴上,搭接的地方也就是转弯的地方是最最难的,开始时用的竖轴细了,撑不住车体重量,一用就断了,后来用粗的,结实是结实了,不过转动起来很难,摩擦力太大了,在几名木工无法接受的目光中,周扁狠下心舀了一大勺猪油塞进去在,终于解决了这个问题。 于是这天风和日丽,气温也不太寒冷,周扁开始了这个世界上第一辆四轮马车的第一次正式试车。试车还是在崇德殿广场上,引得了许多无事的宫女护卫等前来观看,议论纷纷。周扁洋气的高站在马车之上,一个老马夫坐在前面赶着车,熟练的指挥着前面的栓着的两匹马左转或是右转,周扁直看着那前车轴先转,后车体跟着也转,很是灵活,看来还是达到了预定要求。正兴奋间,忽听广场北边一阵喧哗,放眼望去,却是太后来了。 周扁忙指挥那车夫打着马车往太后的方向而去,也是想在太后面前炫耀一下,不料走近了时,车夫扯住缰绳将马拉停,而车子却没停下来,继续向前行进直到撞到马屁股,惊得那两匹马躁动起来,幸亏车夫是个老手,很快就把马儿给安抚下来了,惹得太后身边一群侍女不禁掩嘴哄笑。周扁也不顾先拜见太后,急忙跳下车看去,马上就发现问题所在了,原来以前的两轮马车是将车子的前面重量压在马身上,自然用的是硬质木头,所以马儿一停车子就也跟着停下来了,而现在这四轮马车整个重量都压在自己的四个轮子上,马的力量仅仅只是拉着往前跑,而不用负重,所以用的是软绳带着,马一停下来而车子由于惯性便还要向前冲一点,自然就会出现这种状况了。其实这也简单,给后轮上装个刹车就好了,用皮带拉住后轴,在前面装个杠杆,一头在车夫手里另一条用绳子系着皮带即可,以后要刹车时只需车夫拉住杠杆即可,周扁想到此心里便放松了,便整整衣服向太后拜来。 “母后,孩儿一时贪玩,望母后见谅!” 太后嘴角微笑,“王儿,这几天少傅和冢宰大人找过本宫数次,你知道是为了何事么?” 周扁摇头,不过也知道这两个老顽固肯定没好事。 “他们说王儿每日只知和下贱的工奴混在一起,不自重大王身份。”顿了顿又道,“王儿可知本宫是如何回复的么?” 自己做个马车关他们什么事了?周扁又摇摇头。 “本宫说,你家大王如今才八岁,他想玩些什么就由他去吧。” 周扁不由大汗,我不是在玩好吧。 “那两位大人都是一心为了我王室,王儿也不要见怪。不过本宫今日见你这马车还是有与众不同之处的,能否为本宫讲讲。” 周扁忙解释起来,这四轮马车与两轮马车其实差别很大,两轮马车只有一个车轴,另一头随着马匹上下颠动,所以很抖,而四轮马车就不存在这个问题,然后四轮马车最大的好处是装载量大,需要的马匹少,因为四个轮子都能负重。这话说起容易,可还是花费了半天功夫才给太后讲清,太后听懂了顿时连连点头,不住称赞周扁聪慧,还亲自坐上马车体验了一把,果然比两轮马车坐着舒服,喜得太后是笑得合不拢嘴。见太后高兴,周扁心里也是十分畅快,怎么说这也是自己这世的母亲,而且到大周来后还是第一次见太后如此之笑。 这母子两同乘一车,寺人侍女们跟在车后跑着,满场子都是激动的人。在广场上又试了好几圈后,车子才缓缓停下,留下一地的欢声笑语。 又过几日,第二辆四轮马车又出世了,这次是按照周扁的要求全部重新做的,车体宽敞,已经与后世的马车接近了,前轮小后轮大,又加了全新的刹车系统,前轴转向的地方包上了铜皮以加固和减小摩擦,后轴与车厢连接的地方塞了皮垫以减小震动。这一次试车时轰动却是更大,连太师和少师都来了。 众人都试着乘坐了这崭新的马车,纷纷夸奖不已,弄得周扁脸都红了,自己不过是抄袭了后世的经验而已,心中却起了想法,若是能将记忆中那些后世的东西,而又能在现在条件下能造出的都弄出来,岂不是极大的推进了社会的进步。 众人夸奖完毕,却有一道声音传来,“诸位,某有一句话说。“众人看去却是少师。 “大王,太后,某以为,此马车乃夺天地造化之功而成,非天子不可想出,便请大王赐名为佳。” 见众人目光看向自己,周扁摸摸头看向太后,太后微微点头,想了想道,“那就叫宝马车吧。”心中却是郁闷,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有内涵的名字啊。 众人却纷纷称好,少师却又道,“此宝马车只有我大周才有,说一句得罪的话,如今我大周穷困,若是能多造一些卖给商贾贵族,也能为王缓解一下困顿,愿太后和大王考虑。” 太师一听脸色发红,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倒是太后叹了一口气道,“先考王在时,我王室便已开始从事商贾之事以维持生计,威烈王时有三晋孝敬,停止了一段时间,先王在时又开始了从商,不如此,何以养活我王室这么多人。本宫以为少师提议可行,只是奇货可居,还需卖出好价钱来才对得起天子所造。王儿以为呢?” 周扁见太后居然也知道生意之事,王室还真是破落如此啊,心中不由暗笑一声,不过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于是周扁嘴然答道,“一切依母后意思便是。” “如此甚好。昨天王孙满那里传来消息,要王室派一位重臣去议事,某与太师商议后决定由我前去,正要向太后和大王汇报。那明日某便乘此宝马车往洛阳而去,必将赢得全城轰动,满洛阳城内俱是大商巨贾,见了这新奇玩意,肯定会到处打听,想要出钱购买,我们这宝马车便多造些卖给他们吧。”少师却是深懂广告效应。 “冬天正是农闲之时,明日老夫便去城外招些人来,既然定了那就抓紧时机多造些马车,大王以为如何?”太师终究还是转变了观点。 周扁连连点头,心中深为能有这些一心为王室操心的大臣而感到庆幸。“那就依太师和少师大人之言。只是招人来造马车还是经本王调遣吧。” “这个自然。”太师倒是爽快,也没有太顾及周扁的大王身份。 众人商议而定后,便各自行动去了。 翌日送走少师后,周扁的心中也不由忐忑起来了,自己这随手造的宝马车能不能为世人所认可,也不知能卖几个钱来,可别连本都回不来啊,粗略估计一下一辆四轮马车的成本可能是两轮马车的三倍呢。 太师办事效率倒是很高,很快便在城南选了一处宅院,供造马车之用,人手也都是现成的,从王室的奴役中挑便是,都已经在路上了。眼看这大周的第一座专业造车厂就要落成了,周扁的心中也是激动起来。 第九章 欺人太甚 - 周始皇 - 或与白 得益于周扁数次救济城外的农户,周扁在国人中的名声也是很高,所以太师出手,很快便找齐了人手,都是清一色的壮实汉子,且均从事过木工活,这点让周扁很是满意。周扁的想法是按照现代化的工厂流程来设计,便将这些人和王室自有的木工分成好几组,分别加工马车的几个部分,技术好一点的做车轮和车轴,差一点的做车体和简单的木工活,好在王室存的木材还够做好几十辆。 分工后大家就开始了忙碌,周扁则和王宫里的几名木工研究起如何将车体加固,当然主要是车轴部分,免得卖出去后没用多长时间就坏了。不过周扁以前也没做过这个,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完后,就没什么可教的了,于是只好将整个工厂交给王室木工的头子,一个年青人,名叫申不法,司空大人申氏之子,想必也是从小便受父亲影响,喜好木工之类。这申不法也甚是聪明,很快便明白了工厂的管理之道。 两天过去,眼见申不法将整个工厂管理的有条有序,各项工作都步入了正轨,周扁便不再去工厂,而是呆在王宫琢磨着如何继续操练护卫。 这天却是个阴天,周扁正无聊的看着广场上周密他们训练,心里却是稍微感到有点不安,总觉得今天将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可是想想也想不出有什么地方没做到位的,于是只好作罢。此时自己的亲兵卫队已增加到三十人,都是登基以后周扁亲手挑选的。好在有周密他们做榜样,新来的很快就适应了训练,而周密已经被周扁提拔为卫队长,所以训练之事不必周扁操心了。 这天气阴冷阴冷的,令人心里很是不爽快,也许是合该今天出事,正当周扁心神有点不宁时,一个护卫从王宫外跑入,看见周扁便急匆匆的跑来,模样甚是慌张。“大王,不好了,太师被人给打了。” 听了此话,周扁心中大惊,难怪早晨起来便觉得心中不爽,忙伸手扶住那护卫,“快说,怎么回事,是谁伤了太师,太师现在情况怎么样?” 那护卫又是喘了好几口粗气,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是东周的人,抢了粮食,太师阻止,便打伤了太师,还有总管大人,他们在后面,马上就到。”这总管便是监甲了。 待那护卫说完,周扁立即便抽手闪开,喊上周密,便带上众护卫往宫外奔去。 出北宫门后没一会,便见到几十名王宫中人,垂头丧气的,有的身上还带着血,拥着两辆马车缓缓往王宫而来,拉马车的马都不见了,只好用人推着。周扁迎上前去,第一辆车里躺着的便是太师。只见太师额头上一条血印,似是被钝器所砸,太师双眼紧闭,怎么叫都没有反应,周扁伸手摸摸脉搏,还好比较正常,看来应该只是昏迷过去。再向第二辆马车奔去,却先从马车上跳下一人,望见周扁便跪下大哭,“大王,东周欺我太甚啊!” 周扁见是监甲,慌忙扶起,问道,“慢点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王,今天老奴又从洛阳买来一批粮食,便和太师一起去分发,不料却冲出一队东周的士兵来,不由分说便抢了去,太师去阻拦,却被打晕了过去,老奴没用,只能先躲了起来,眼看着他们抢走了粮食,连我们马车上的马都没有放过,甚至还将几头农户的耕牛都抢走了,打死打伤了数人。大王啊,老奴是无能为力啊!” 周扁心中疑惑便脱口而出,“啊,已经开始用耕牛耕地了啊?”看来这时科技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自己想象之外了。 说出口后眼见监甲一愣,周扁不由脸上一红,自己似乎搞错了关注的重点,急忙又问道,“东周兵有多少?” “只有几十人。” “也罢,其余事情容后再说,先将太师和受伤的护卫们送入宫中救治。”说着便吩咐继续往王宫赶来。 回宫后听得太医说太师无恙后,周扁方才离去,这东周真是太欺负人了,居然跑到我的王幾上撒野,是可忍孰不可忍。正欲找人商量,才想起太师已经昏倒了,而少师又去了洛阳,唉,看来平常还是太依赖他们了,想着便转身往太**中去。 太后倒是脸色平常,“王儿,你王兄去世前还在说让你忍,难道你忘记了么?” “母后,今天他们做得太过分了,若是我王室不管的话,谁知道他们以后还会做什么?难道将来我们母子还要眼睁睁看着我王室被公室欺负,甚至他们还要将我们母子赶走怎么办?以前还有晋国帮忙,现在众诸侯谁肯帮我王室?” 看着周扁坚毅的目光,良久,太后才开口,“只是我儿尚小,还是等少师回来了再说吧。” “母后,若是等少师回来,他们抢走的粮食和牛马都已经到了巩邑了。” “那王儿想要如何?” “我这就去找司马图,带兵追去。他们怎么抢过去的,我们就怎么抢过来。” 太后深思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王儿只要不亲自去就可以了。” 得了太后点头,周扁便起身出去,召集起周密等人,便欲寻司马图。不料找遍了整个王宫,又派人去了司马图家,都没找到人,周扁心急,只好找到几个百夫长,将没有值班的王宫护卫招齐,眼看到了三百来人,还有人陆陆续续在到,周扁也等不及了,站上台就宣布了将要出发去截住东周的士兵,不料话音刚落,下面的人就哄的一下跑了大半,周密等人拦都拦不住,看来上次被韩兵打败都让他们得了恐惧症了。 没一会,台下除了自己的亲兵卫队,还剩几十人稀稀松松的站着,周扁无法,而熟识的子长又刚好值班,便只好带着这些人往成周城南走去,那里是成周之师的兵营所在。 不料兵营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几个百夫长居然对周扁爱理不理,周扁怒目一个个瞪去,有的愧疚的低下头,有的视作不见,甚至还有的高昂着头,一幅你能耐我何的模样,气得周扁跳起来骂了半天,看起来自己还真是没有威信。好一会才有一个百夫长犹犹豫豫的站了出来,冲大王行礼过后,便拉起队伍跟着周扁,眼见有人出头,另几名百夫长反而对他嘲笑不已,更是惹得周扁气愤,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若是将来领了大权,必将好好整整这些兵大爷。 而这名站了出来的百夫长名叫庞兴,洛阳本地人,是从孟津跟少师回来的,看来还是有些胆识。眼见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周扁只好作罢,带起这一百多人往东门赶去。 没走几步,却听得一个声音喊来,“大王请留步!” 周扁转头看去却是监甲。“大王,太后知道大王亲自出城,现在在祖庙中长跪不起,大王不先去辞别太后么?” 周扁无奈只得又带队往祖庙跑去。 祖庙中依然是十分昏暗,绕过层层幔帘,周扁一眼就看见了跪在正中间的太后,忙跪倒太后身前,“孩儿不孝,劳母后操心!” “大王出征,必先拜过列祖列宗。如今太师不在,一切从简,你就磕几个头吧。”太后缓缓说道。周扁闻言只得先磕头。 “大王此去,本宫知道拦不住,就跪在这里为大王祈福,求祖宗保佑,大王不平安归来,本宫就不起身。”太后的语气十分坚定,周扁听了一愣,随即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冲太后磕过头后也不言语起身便走。 走出祖庙,眼前顿时一亮,眼见得百十人站在祖庙之前,个个脸上充满了悲壮之色,周扁心里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平静一下心情,周扁大呼道,“诸位,太后在祖庙之中长跪不起,为我等祈福,盼我等凯旋归来,太后之心,可比日月,诸位以何回报我太后,我大周?” 周密等人忙带头喊道,“大周必胜,大周必胜!”跟着百十人也喊了起来。 待众人喊过几声后,周扁接着又大呼道,“诸位,我大周之荣誉和命运,均系在诸位身上了,本王将与诸位同生死,共富贵,望各位与本王一道兴我大周。诸位,请壮我大周!” 说罢,便转身向祖庙跪下。身后百十人便也跟着跪下,众人随周扁一起磕了三个头后,周扁才又起身大喝道,“诸位,出发!” 一行人便向东门而去。周扁心中着急,从太师被打伤护卫回报到现在出发,已有一个时辰,东周兵虽然赶着粮草和马匹,行走很慢,但时间久了,也不知追不追的上,只得催促众人加快步伐,周扁也跟在队伍中,并没有落后。 与此同时,少傅府中,一个随从跑入府中,冲少傅耳语一番,少傅看了看被几名府上护卫拿剑指着的司马图,轻轻点头,随从又跑出府去。 第十章 初战告捷 - 周始皇 - 或与白 出了成周东门后,周扁便先令善于奔跑的数人在前头探路,自己则和大部队一起快速向东边奔去。起先众人还担心周扁跟不上,不料很快却发现周扁虽人小腿短,但步伐均匀,在人群中丝毫不显落后,显然便是这几个月来苦练的结果,众人方放下心来,腿长的快走,腿短的慢跑,全力往东周方向追去。 成周和巩邑都在洛水边,离河不远处便是条古道,而这条路便是连接两处的主要干道,有且只有这么一条,所以一直追下去,倒也不怕错过了。一个时辰过去,众人已是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两腿发软,身子素质差的都落后一里地了,周扁回头看看,身边只剩几十人了,还好自己的亲兵护卫一个都没有落下,看来平常训练还是大有用的。 没办法,周扁深知士气只可鼓不可衰,只得令身边身体好的去后面鼓励或帮组跑的慢的,这样速度稍快了些,又撑着走了几里地后,便见远处有人本来,众人一看正是先前派出去的探子。正好这时自己也走不动了,看来年龄的差距可不是靠练习就能弥补的,周扁只得喊了名强壮的护卫将自己背着,继续赶路。 那探子体力倒好,多跑了这么多路还不见疲惫,而回头望望,队伍的最后已经有人扛不住坐下了,看来还是得好好练练急行军。周扁便招手让众人歇下,带着那探子走到一边,这才听起汇报来。 “大王,小的们已经探到那东周军了,只有约莫五十人,赶着二十来匹牛马,和十几辆大车,走的很慢,就在前面几里地的样子。和小的同去的还有一人吊在东周军后面,小的则回来汇报。” 这探子的能力让周扁还很是满足,“那他们离东周的地盘还有多远,我们这样追去,能否在他们进入东周前将他们截住?” 那探子想了想道,“大王,如此追去,只怕有点难,不过我们可以抄近道,从这里直着往东走,沿着河边一直往前,翻过那座山后便是大道,快的话正好可以当面截住。”说着探子指了指东方,果然有座山,想必这路是为了绕过这座山而故意弯了点吧。 周扁挥手让这探子退下,走到众人面前大声说道,“诸位,我方探子已探明东周那些畜生就在前面。可是我王室力量比东周还是暂时差了那么一点,所以我们此次定要将这拨东周兵全部干掉,不然若是有人逃脱,恐怕巩邑之兵随之即来,若是我们不放走一人,那东周公先是等这些人几天,发现不对后又要查几天,我们便可做好准备,迎击巩邑之师。” “可是大王,就算多了几天,我们还是打不赢巩邑啊。”一个士兵忍不住说道。 周扁环视一番,见果有数人露出疑惑的目光,便道,“诸位尽管放心,少师大人已经赶往洛阳,西周公已经与我王室结盟,共同对付巩邑,几日之后若是巩邑之师前来犯境,洛阳也将出兵助我成周。”其实周扁心中对是否能结成攻守同盟也抱有怀疑,不过此时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说出来哄住大家再说。果然众人都露出释然的目光,随即便有人高呼道,“大王万岁!” 这马屁拍的,周扁不由脸色一红,止住众人道,“可是眼下我们还是要先解决掉了这拨东周兵,以雪我大周耻辱!诸位,城外是你们的父老乡亲,却受东周巩邑之兵欺辱,这是打你们大王的脸,也是在打你们的脸,你们要怎么办?” “杀,杀!”士兵们大声喊了起来。 “走,随本王出发,我们走小路,绕到前面去截住他们。”周扁手臂一挥,又爬上了另一名护卫的后背,率先向河边走去,刚被激起了斗志的众人随即跟上,一行人又快速前进起来。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好艰难翻过山后,果见一条古道沿着山势绵延而下,对面也是一座小山丘,古道被夹在其中,果然正是拦路抢劫杀人放火的好去处,周扁如是想,便吩咐众人隐蔽在山坡上,约好听从周扁命令才冲下山去。 这时正是寒冬时分,路上并没有一个行人。等了没一会,便见一队数十人的兵队押着些牛马大车慢悠悠走来,几名大兵扬起鞭子,也不抽打牛马,而是打在赶车的人身上,显然那几个车把式是从成周掠夺而来,看得众人气血上涌,直咬得牙齿咯咯响。 周扁却是心神一动,看向身边数人,轻声说道,“都说先礼后兵,若是就这么杀下去,也是落了我大周的威风,可有一勇士替本王下去,痛斥这东周兵一番,若是能说得他们放弃,也是大功一件。”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出声应答,却是樊馀。 一旁一人却忍不住说道,“大王与他们讲什么,他们若是肯听话,便不会连太师也打伤了。”不料说完后就遭到数人把眼瞪来,顿时落了下风,便缩回头不再言语。 周扁又转向樊馀道,“此番前去不仅要显我大周威风,也需得小心,不要被他们伤了自己,我会随时下令杀下去的。”樊馀点点头便从另一条路下山去,绕回到古道正中。 众人躲在山坡之上,眼见那数十名东周兵在樊馀跟前停下,便见樊馀一手叉腰,一手怒指前方,因距离较远虽听不见他说什么,但单见这姿势便知那樊馀果然是条好汉。那些东周兵看起来明显先是一愣,听得樊馀说了片刻后,便有一人突然拔出剑来,往樊馀砍来,樊馀侧身让过,那拔剑的东周兵一击不中,似乎后面有人耻笑,便返身又来砍了几个回合,樊馀看起来虽是少年,但深谙剑法之道,故轻松间便一一躲过。几回合之后,那些看热闹的东周兵再也忍不住,纷纷拔剑杀来,眼看樊馀就要陷入危境了。 周扁瞧得清切,正欲下令出击,却听得身后一声大吼,还不待回头,便见一条人影从眼前一闪便扑了下去,看背影便知是那好杀的王孙健。周扁不由苦笑,这厮还真是不守规矩,以后还得多管教,便站起身来,准备拔出剑来指挥众人杀下去。不料刚起身,背后又是一声大吼,一条人影闪过,原来又是一个猛汉,刘云。周扁只得跟着大喊一声,“杀呀!”一百多人便起身往下冲去,声势吓人,唬得那山下东周兵顿时手忙脚乱,樊馀之危立解。 周扁也欲随众人冲下,不料衣角却被人拉住,回头一看见是周密,“大王殿后指挥便可,厮杀这等事就交给臣等。”说着便越过周扁杀了下去。周扁一想也是,自己才八岁,便喊住同样不大的刘仇,两人放慢脚步,便落到了众人之后。 放眼望山下望去,只见那王孙健和刘云二人冲在最前面,如同刹不住的重型卡车一般,冲入东周兵之中,直杀得一条线上人仰马翻,东周兵吃了埋伏,本就气势不高,又被这两头猛虎冲杀一阵,顿时乱了套,四下乱跑,哭爹喊妈。随之,跟在后面的一百多人如潮水一般杀了过来,两下便厮杀起来,成周这边自然占了上风。眼见周密又带人绕到东周兵后方将之围住,周扁心中大定,此战胜局已然在望。想着便喊住刘仇,加快步伐往山下而去。 等到周扁到了古道上时,局势更加明了,双方虽互有死伤,但东周那边却只剩几人死死抵抗。古道边到处都是"shen yin"的伤兵和留血的尸体,古道另一边的山阴处,积雪都被鲜血染红,如同春天的花朵一般。然而却不是人人都有周扁这般的好心情,走着走着便只听见身边刘仇干呕声,于是周扁便停下了步子,轻轻拍了拍刘仇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忍忍就好了。”心中却是感慨,十来岁的孩子便见到这血腥场面,真是不忍啊。 正安慰间,却忽起变故,谁也没注意到身边的一个东周兵尸体轻轻动了动,随即便捡起一把剑来,虎跃而起,直奔周扁杀来,而此时最近的成周士兵也有两丈远,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上。只见周扁却是毫无惊慌,左手推开还在干呕的刘仇,右手拔出短剑来,往身前一横,两剑相击处火花一闪,周扁退了两步,而那东周兵的冲势也停止了。幸好这东周兵受伤不轻,故而这一击用力并不十分之大,周扁还能扛得住。而那东周兵也是积攒了好久的力气,想要再杀上来时却只觉浑身提不起劲,咬了咬牙想要拼了再上时,忽觉腰间一紧,火辣辣的疼,转头看去,却是刚才被对方推开的少年,逮着空子给了一剑。刘仇一击而中后,便鼓起勇气,想要再刺一剑,不料这东周兵却突然爆发了,或许是临死前的回光吧,怒吼一声,拿剑毫无章法的向刘仇砸来,而刘仇使出全身力气才勉强挡住。 这一高一矮两人正角力时,却见周扁双手紧握剑柄,大喊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剑刺入东周兵体内,直到剑穿体而过,这才放开手,那东周兵不可思议的看了眼那插入腹间只余一支剑柄在外,又挣扎着抬头看了看只有自己胸腹高的周扁,便直挺挺的倒地而去,落地后还抽动几下才死去。刘仇眼见那东周兵死样,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周扁忙使劲拔回短剑,上前轻轻安慰起来。这小伙子还是第一次杀人,不过想必经过此役后会迅速成长起来吧。 而自己则是第二次亲手杀人了,也是正当防卫吧,周扁自我安慰着,提醒着自己不可迷失了心性,不然若是养成了嗜杀的习惯那可就不好了,所受的现代社会文明教育不允许周扁变成这样。但这一次与上次亲手杀人是不一样的是,没有全身颤抖不已,便是不要人扶,也能自然的站住,跟没事人一样,看来凡事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而若想在这个乱世上活下来,也许,有些事还真得是不得不为之。 周密等人本来魂都吓飞了,见周扁无恙后这才回过神来,忙率十来人紧紧围住周扁,又令人将附近地上的敌兵都检查了一遍,深怕再出什么意外。 不过还好,自此以后倒再没什么意外,看来勇者什么时候也不会多到遍地都是,一小队士兵中能出一名这般胆大心细而又意志坚定的人,也算是难得了。又过没一会,战斗便结束了,有护卫来报,只余几人跪地投降,其余都已解决。还真是一场胜仗,虽不知我方伤亡如何,但不管怎样,到了这一步,也算是初战告捷了,周扁的心里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第十一章 凯旋而归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首战大捷,没有一个东周兵跑掉,周扁心中高兴之余,便吩咐将那几名投降的东周兵捆绑起来,其余东周兵的尸体则抬到河边掩埋。再令周密等一清,却吓了一跳,我方死二十二人,重伤十人,轻伤更多,虽然全胜,但伤亡比却达到一比二,以优势兵力又是偷袭而来,这个结果令周扁很是不满,周扁的心里又忧郁了起来,看来兵制改革已是迫在眉睫了。 处理完东周兵的尸体后,周密又来请示我成周的尸体怎么处理,周扁四处一看,只有荒山和古道,虽有青山处处埋忠骨的说法,但此时就埋在这里显然并不合适,心念一动,便吩咐腾出几辆马车来,将尸体装上马车,带回成周。 将现场清理好后,又用泥土将血迹掩盖,直到看不出痕迹这才作罢。周扁想了想是不是还少个总结大会,便令周密和庞兴二人将队伍集合,自己则登上了一块大石头,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诸位将士,此战是本王登基后首次大捷,你们功劳本王是记得的,我大周王室现在是穷了点,但日后总有发达的时候,你们的奖励本王会一一兑现的。” 众人忙呼,“多谢大王!” 顿了顿周扁又道,“可是有两个人,不听本王指挥,还没待本王下令便擅自出击,本该受罚,但本王见其二人作战勇猛,就功过相抵,以后奖赏此功时便不再赏此二人,可有意见?” 王孙健听了哈哈大笑道,“某只求杀敌,并不稀罕大王奖赏,只要下次还带着某即可!。” 刘云本欲开口说话却是被王孙健抢了先,心下不快,瞪了后者一眼后说道,“某在宫中时便知王孙健之猛,早就存了比试之心,今日见他先冲了出去,某如何还忍得住。”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 待众人笑过后,周扁又道,“此次敢于随本王出战的,不管有没有杀敌,都是英雄好汉。本王决定,今天参加此战的,除了本王的亲兵卫队外,其余人等另成立一军,就叫御林军,归本王直属,随本王出征,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叫好。 “既如此,回成周后,本王便去和少师及司马图要人。本王看庞兴带兵有方,以前就是百夫长,本王就任他继续为你们的百夫长,如何?” 庞兴忙跪下连称不敢,想要让给周密,却是被众人劝住,这才磕头称谢。 安排好后,周扁一声令下,队伍便往成周回去。此次行军和来时不同,众人是趾高气昂,神采飞扬,周密等三十名亲兵护卫自然就按平时训练走成两排,周密高呼道,“一,二,三,四!”其余三十人也跟着喊起来,这是周扁教的,此时放声喊来,煞有气势,渐渐的新成立的御林军也自觉不自觉的排成队列,步伐慢慢一致,也跟着喊了起来,果然格外威风。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阴了一天的太阳却在这最后时刻露出了脸,映得那小半边天都红了,相必明天是个晴天吧。周扁心念一动,想起前世小学时就学会的歌,心下一思量,便高唱起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出征凯旋归,凯旋归,血染战袍迎彩霞,胜利的歌声满天飞,振兴我大周,荣耀归故里,胜利的歌声满天飞。” 众人受此感染,加上这歌也好学,于是很快便齐声唱到,“歌声飞到成周去,太后听了真欢喜,夸咱们歌儿唱得好,夸咱们武功数第一,振兴我大周,荣耀归故里,夸咱们武功数第一。”歌词是周扁自己改的,倒也应景。 且不说周扁率队喜气洋洋,一路载歌,却说成周城里,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昏暗的祖庙里,此时光线更差,迷蒙的油灯光里,约莫可见两个身影跪在堂前,一人自然是太后,另一人却是刘氏,周扁走后,她便来陪太后跪求平安。忽然一个侍女慌忙跑入,却是巧儿,“太后,娘娘,大王快回来了。”宫中人想来称刘氏为娘娘。” 太后神情一动,却是刘氏先开口,“那大王如何?” “尚未有人回报。” “那你还不赶紧出去再探?” “可是听他们说,在城头上已能看见大王的队伍,而且还听到他们在唱歌,刚才那个小护卫还说,大王他们唱的歌很是好听呢。” 太后与刘氏对视一眼,心情顿时大好,既然在唱歌,那定是安然无恙。太后忙恭敬的全身拜下,大呼道,“多谢祖宗显灵,多谢祖宗保佑!”刘氏忙跟着拜下,巧儿则悄然退去。 成周的另一处,少傅宅院之中,听完下人汇报后,少傅身子一软,便瘫坐在了矮榻上,“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夫还以为大王能得到些教训呢。”少傅之子忙在旁边急切说道,“大父,那司马图还被我们关在府中呢,如何处理?” “放了吧,还能如何?” 少傅之子闻声便往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又被叫住。“我儿,让那司马图转告大王一句话,就说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太师少师虽不在,成周城内群臣便以少傅为首,大王为何不来问过老夫,便擅起干戈?”少傅之子应声出去。 眼见得成周在望,众人心中高兴,不由步伐也加快了不少。东城门上的守兵是目送周扁他们出城的,此时见唱歌而归,牛马和粮食大车一样不少都给赶回来,顿时大喜,整个城门处都闹开了锅。 成周城内更是喜气洋洋,许多人都走上街头观看周扁的队伍,不少小孩还跟着队伍跑了起来,但只因惧怕士兵身上的杀气而不敢走近,惹得队伍中不时哈哈大笑。大周王室已经多年没有迎来一场胜利了。 众人只奔祖庙而去,早有护卫报入庙中,待周扁到时,只见太后和刘氏站在祖庙之前,一众侍女簇立两旁,周扁心中感动,走到跟前,便单膝跪下,“孩儿不孝,令母后担心了!” 身后一干人等俱随之跪下,整齐的喊道,“给太后请安!” 太后眼角含泪,双手直抖,好一会才伸出颤抖的手将周扁扶起,怜爱的抱在怀里,好似生怕一松手就会不见似的。刘氏等守在一旁都没出声,就让这对母女静静呆着。 好久,太后才松开手,“王儿平安归来就好,平安就好。” 周扁却不满意了,“此战是孩儿首战,歼敌四十二,俘虏八人,孩儿早就在列祖列宗面前发下誓言,再也不让我大周被人欺负,母后放心,孩儿以后还会努力。” 说罢,便向身后看去。周密会意,便指挥众人大喊道,“大周必胜,大周必胜!” 太后热泪满眶的一一从众人看去,只见有的年幼,有的却是满脸胡须,虽然都沾了血迹,还有些疲惫不堪,但个个眼色沉稳,显然都已经是合格的战士。心中感动,便大声说道,“你们都是我大周的功臣,本宫替历代先王们谢过你们了。”说罢微一躬身,身后刘氏等急忙扶起。周扁却在心中暗道,这太后玩起权势可比我厉害多了。 果然,众人慌忙跪下,连称不敢,看得出来,以后让他们去死都可以了。太后又道,“我王室虽然穷困,但今日,”说着看了看众人身后牵着的牛马,接着道,“今日本宫做主,杀牛一头,另取王宫藏酒,供诸位壮士开怀畅饮!” 这可是眼前的实惠啊,众将士顿时大喜,忙称谢。 见太后安排过后,周扁又道,“此次出战,牺牲者有二十二人,望太后允许先暂时放置祖庙之中,若有家人,则令家人领回埋葬,我王室出钱赔偿,若无家人,则由我王室出面统一安葬,凡我大周有功之人,日后年年祭祀,太后以为如何?”太后会玩权势,本王自然也会拉拢人心,周扁想着便说了出来。 太后沉吟片刻,便点头同意了。安排下去,众人又是一顿感动,很快就忙手忙脚的将事情办好。此时杀了牛来,众人就在王宫门前,升起篝火,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惹得全成周城都羡慕不已。 周扁自然是不和众人一起吃的,刚吃完饭便看见了出发前怎么也找不到的司马图。此时后者正满脸愧色的跪在地上,一见到大王,周扁还没开口问,司马图便拼命的带着哭腔,述说了起来。 片刻之后,安静的王宫之中,猛然听到啪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碎了,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清脆,惊得不远处忙碌的侍女,差点将手中正清洗着的陶碗摔掉,不过随即便又恢复了安静,那侍女拍拍胸口,出了口长气又接着忙了起来。原来却是周扁将手边不远处的一个陶罐摔砸在地,身后的司马图战战兢兢的小心陪着话,“回大王,那少傅确实是这样说的。大王莫要生气,来日方长,这王室还指着大王呢!” 第十二章 巩邑来兵 - 周始皇 - 或与白 经历了一场小型战斗后,周扁的身上也有了自己注意不到的变化,而这变化却令司马图清晰感到,眼前的大王再也不是那个喜欢玩耍还只有八岁的大王了,就算身为上卿之一的司马大人,也不得不仰视了。想了半天,司马图也想不清周扁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便索性不再去想,大王他本来就是大王嘛,自然高人一头。司马图已经想好了,以后就跟着大王走,不要想歪门邪道,不要想摇摆不定,这肯定是没有错的。 周扁在堂中踱了几圈步,只看得司马图两眼转来转去。好一会,心中的愤怒才平息下来。为何自己想要做些什么,总会有些老顽固来扯后腿,而自己却又动他不得。周扁坐到平常看书写字的案几之前,挪开平放着的一本竹简,只见竹简盖住的案几之上,被刻了一个深深的忍字,这是来到东周后第一次与王兄见面,王兄反复说过这个字后,周扁回来后无聊时便刻了上去。此时再细细想来,此字果然大有深意,思虑片刻,便将心中愤怒彻底放下,走下塌来,冲司马图笑了笑。 “司马大人也是受苦了。另外本王有个事情要劳烦司马大人,本王新成立了御林军,归本王管,此次王宫护卫中随本王出战的,就都补入御林军吧,司马大人可有意见?” 周扁一下变了表情换了话题,令司马图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忙连连点头,大王的吩咐自己哪敢有意见啊。周扁伸手拍拍司马图的胳膊,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那司马大人目瞪口呆,却不知周扁想通了忍字后的痛快。 翌日,少师急急从洛阳赶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能不急。问明情况后,便直拍大腿,“大王还是急躁了啊!此事东周公知道后,大王该如何处理?” 周扁有点不解,“本王昨日已将现场处理好了,料他们也发现不了啊。” “大王糊涂。昨日大王率队出城而去,又高歌而回,全成周人都知道,大王又如何保证没人去通报给东周公?” 周扁顿时一拍脑袋,果然还是算漏了,昨天也太高调了,人心是鼓舞起来了,可是敌人也过早的树立了。“事已至今,我王室只得继续下去,还请少师速速整顿军务。” “这是老夫应该的,大王请放心,老夫必保得大王和太后无恙。”说罢便转身而去,关键时刻,少师自然雷厉风行。 望着少师背影越行越远,周扁想起一事,忙追了上去,“少师等等,还有个事要跟你说,本王新成立了御林军。” 风雨来临之时,哪怕还有艳阳高挂,也有人会感到压力扑面而来。周扁此时眼见少师紧急集合部队,分发兵器,列队往城墙赶去,也知事情的严重。巩邑的军事力量本就强于王室,东周公又有韩国支持,若是决心复仇,将战事挑大,也不知这成周城内会死多少人,才能平息事端。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带着母后等人,如同某几位先祖一般,逃亡列国吧,周扁如是想,心中也是格外沉重,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恐怕再谈复兴大周就只是一句空话吧。 好在一日过去,却是风平浪静,派出去的探子回报,巩邑并无异动,很多士兵都松懈了,而周扁却知道,以姬班那人的性子,怕是不会没有作为吧,来得越晚则来的越凶。 又是两日过去,太师已经醒来,同少师一般的着急,但对于军事却帮不上忙,便率领王宫的劳役,将那些战死的成周士兵埋在了城外的山上,敢随周扁出城追击的,多是无家室牵挂的单身者,所以二十二具遗体只被领走了五具。 这几日,周扁也对御林军进行了整顿,配备了王室最好的装备,每人披甲持盾,左手矛右手剑,背后斜插弓箭。御林军也进行了队列训练,这只军队可是王室麾下唯一见过血的军队,庞兴手下百多人本就是跟随少师从孟津杀回的,此时再加上整齐的队列,嘹亮的口号,顿时杀气冲天,让周扁很是满意。虽然大战在即,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终于这天平静不再,周扁在城下列队训练了一个时辰后,便见远远的跑来一个探子,还没跑近就大呼道,“东周兵来了!” 顿时整个城门都慌了,城头上士兵跑来跑去,不知所措。周扁忙指挥御林军入城,待所有人都进去后,成周东门那道沉重的大门迅速被关上,只剩东门外一片荒凉。 少师等人也匆匆登上城楼,几个百夫长迅速呼喊起队伍,这才将城墙上布置妥当,人都均匀分布在了女墙之后,而周扁的御林军则守住最中间的城楼。 “大王,老夫已令王孙满在洛阳借兵前来,也不知西周公会不会答应。前两日老夫虽会见了西周公,但仍摸不清他的态度,若是他仍对当日将其拒之门外而耿耿于怀,恐怕此次我成周危险啊。”城墙上的防御布置完毕后,少师便凑近周扁说道。 “少师的安排自然是妥当的,不过,不管洛阳派不派兵来,我们都必须守住这里,况且本王意愿中,若是与西周公结成攻守同盟,共同对付东周,那也必须是我们王室占主导地位,所以这次我们若是能不借助西周的力量便能打退东周,以后对上西周也能更有话语权。” 少师听了点头称是,但眼中还是露出深深的担忧。 看出了少师的忧愁,周扁说道,“少师不必担心,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如今我成周可战之士千余人,而巩邑最多只有两千士兵,寒冬腊月,韩兵定不会前来,并且韩侯还不一定支持东周打我王室。这几日,本王除了操练御林军,还令宫中劳役准备了些东西,送给东周呢,呵呵!” 正说着,便有人指挥着劳役将一个个大鼎搬上城墙,人还没走进,便闻到一股熏天臭气,这便是金汤,防守之法宝,烧开后从城墙上泼下去,杀伤力惊人。还有劳役搬上一块块巨石,巨石中间被凿出了一道痕迹,绑有绳索,显然是为了砸下去了后还可以提起来重复利用。 少师点点头,心中稍微安定一点,大王总是有出乎意料的办法啊。忽听城墙上一阵骚动,顺众人目光往下望去,只见东周兵已到达城门外一里之外,正在列阵。约莫两千来人,队列整齐,有肃杀之气扬起,相必是韩侯派人帮忙训练的结果。 城墙上众人平静下心情,各就各位,免不了有些紧张过度的,一不小心没忍住就将手中弓箭射出,但没飞多远又落了下来,却是没人哄笑,或者还有更甚者,两腿之下的地上已经湿了一片,也无人去注意。 东周兵列阵完毕后,也不见立即进攻,只见一辆战车在几十名卫兵的簇拥之下向城门外驶来。离城门外不到半里地停下,众人方才发现车上坐的乃是东周公姬班。只听得姬班冲城墙上大喊道,“大王登基,本公未来道贺,望大王见谅。进来听闻成周城内,有人作乱,成周境内,光头化日之下,杀我东周士兵数十人,本公恐作乱者对大王不利,请允许我率兵入城勤王,还我王清明!” 这番话说来大大出乎城墙上众人意料之外,顿时城墙上议论纷纷,少师好一会才喝止住,却见不少人已经松下了手中兵器,也是,从没打过仗的人,肯定想着若是能不打战便不打战,哪里管效忠的主子怎么想。形势顿时堪忧起来。周扁见状,冲城下大呼几声,却因人小声音也小,没人听见,心生一计,便令刘云等几个嗓门大的站成一排,自己说一句他们说一句。 于是只听得城墙上数人大吼,果然声势不小,“城下的姬班听着,你这不忠不孝之人,有何面目来成周王城。尔之不孝有三,一不孝,尔父周惠公安葬大典,尔身为人子,竟不到场送别,二不孝,先周公在时,最恨韩国,而你却和韩国狼狈为奸,谋我大周,令尔父于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三不孝,我朝太师,与尔父周公并为三公,你却令人将其打伤,目无尊长。尔之不忠有三,一不忠,尔身为大周之人,却和外国勾结,害我大周,二不忠,尔身为大周之子,这成周城外,诸多姬姓者,皆是你骨肉亲人,你却令士兵肆意加害,三不忠,尔身为大周之臣,却列兵于王城之外,胁迫于上,尔眼中还有大王么?” 顿时城上城下一片寂静,姬班也无做声,想是心中仍在挣扎。却听城上之声又响起。 “我成周城墙高大,将士一心,大王亲临城墙指挥,定将你这不忠不孝之人,拦在城外。你若逼急了本王,本王拼了舍弃巩邑孟津不要,昭告天下,若有能得尔之人头者,赐以巩邑孟津,本王看你能否活到明年?” 此话一出,城上城下立即一片哗然,周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效果,便立马冲身旁满脸焦急的少师笑笑,“少师,不必担心,不到万不得已,本王是不会使出这一招的。”说罢众人都看向城下,也不知姬班将要如何下去。 第十三章 结为同盟 - 周始皇 - 或与白 从城头望去,只见姬班似乎低头沉思片刻,众人只觉等了许久,姬班才又抬头喊道,“本公是心忧大王安危,可否放本公入城一拜?” 这次倒不用周扁喊话,少师抢先答道,“大王安好的很,只是你带了这么兵来,恐怕惊扰了大王,你若真想入城参拜大王,便让他们退后五里,你只身入城拜见大王,王室必将热烈欢迎!” 姬班又是思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本公此次前来,只为参拜大王,眼见大王无恙,本公心中甚安,就此告辞。”说罢便令车夫打马而归,两千余东周兵也跟着转头东去,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没一会就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城头上顿时一整欢喜,只听得一大声嘘声,原来每人都同时出了口气,汇在一起,声音竟有如此之大,众人听在耳中相视一笑,皆是轻松至极。那许多士兵并不关心王室以后的发展,只要眼前退了敌兵,自己不用去打仗送死就好,敌众我寡谁愿意上呢,所以都纷纷用崇拜的眼光看向周扁,大王能用几句话就退去两千东周兵,果然是大王啊。于是有人开始喊道,“大王万岁!”很快数百人跟着喊道,响声震天,城上城下一片欢腾。 好一会才安静下来,城下又有探子来报,东周兵果然径直退去,周扁这才完全放下心来,让少师安排撤掉防守,自己则带上亲兵卫队回王宫而去。 走到半道上却见西边急匆匆跑来一名护卫,看见周扁便大喊道,“大王,西边来兵了。”周扁吓了一跳,难道这姬班绕了一圈又从西边杀来了么?忙吩咐众人加快步伐向西门赶去。没一会又有一护卫来报,“大王,小的是王孙满大夫手下,满大夫令小的先来报告大王,西周公已出兵两千往成周而来,现已到离成周只剩十里地,大王请放心,西周公已答应率兵帮助王室击退东周公的东周兵。” 这最后一句话怎么听着这么拗口,也真是难为这名护卫了。周扁这才放下心来,笑笑道,“满大夫也在队伍中吗?” “满大夫正随着西周军往成周而来,西周公也在队伍中。” “哦,那你跑回去告诉满大夫一声,东周兵已经被本王用妙计退去,请他们不必着急,令西周兵在西门外扎营,西周公随满大夫一起入王宫参拜本王。”挥挥手,便让那护卫转身跑去。 又令人去通知太师少师等人后,周扁自己便率护卫回王宫而去。 一会时间,太师和少师都到了,将周扁从王宫拉到祖庙,周扁顿时恍然,自己疏忽了,先王兄去世,西周公还没来拜祭过,自然是应该先到祖庙。 果然等了一会,便听见门口喧哗,王孙满先入一步,站在门口侧身让过,周扁便看见多日不见的姬朝腆着个大肚子,迈步走了进来。姬朝倒也懂事,先规规矩矩的拜祭过先王,然后才冲周扁行了个礼。 二人打过招呼后,周扁等人便带着姬朝一同入宫拜见太后。 太后一见周扁,便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将姬朝拉到身边来问寒问暖,竟如亲生子侄一般,这份会说话的功夫,让周扁看了都很是佩服。 没一会众人就说到正题上了,却见姬朝微红着脸说道,“太后,大王,我有个不情之请,望王室能考虑一二。” 周扁忙示意姬朝只管说,说实话我王室能满足他的事情太少了,并且王室还一直靠着洛阳周公一脉救济呢。 “大王,我和我那不孝的弟弟,都是自封的周公,没来头惹得众诸侯笑话。还望王室能给予正式的封号,就依东西而论,封我为西周公吧。” 周扁一听便直点头,这事太容易了,“封,当然要封!”却猛听得太后轻咳一声打断,疑惑的向太后望去,却见太后使了个颜色,周扁顿时心中明了,接着大声说道,“不过怎么能是西周公呢!”众人一愣,只听周扁顿一顿又说道,“那必须得是周公,我大周从没有过东西二位周公之说,姬班那厮,方才还率兵在成周城下耀武扬威,真是欺我王室太甚,我王室也从没承认过东周公。”众人这才了然,姬朝一听心中更是欢喜异常,昔日有赵韩两国参与,各自称为东西周公,实在是憋屈,此时得了王室正式封号,去掉西字,那才正是了了昔日心愿啊。 这新封的周公忙跪下谢恩,此时又可叫周公朝了。太师等人这才反应过来,都是轻轻笑了起来。 周扁将周公朝扶起后,又接着说道,“还在巩邑的那位,大家以后就不要称呼为东周公了,要统一我王室对外的称呼,这也是我王室态度,可马虎不得。” 周公朝一听心中顿时感激不尽,自己往日盼望的不就是王室的态度,此时定了下来,心中大定,便呼道,“本公愿学先父辅助我王,听闻我王新成立御林军,本公愿派遣五百精壮武士,充入大王麾下,为我王效力,也预防那姬班小儿再次惊扰王架。” 周扁却笑笑道,“洛阳兵力也是有限,本王不忍从你那抽兵,可否由本王在洛阳周边农户中自行招兵?”西周乃至春秋早期,各国的兵源都是世袭制,也就是士兵的儿子也是士兵,而要想当士兵那就必须父亲是士兵,士代表了这个阶级,比平民要高,所以武士也好士兵也好都带有一个士字。春秋末期,武士世袭制开始败坏,为维持军队战斗力,众诸侯国便开始实行募兵制,就是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现在都可以当兵了。反观周王室这边,武士世袭制虽然也败落了,但军队里还有大量贵族子弟,这也是周扁居然指挥不动护卫队和成周之师的缘故。只是因为这些子弟素质又差,人又不多,所以王室才另外招些流浪汉和无家可归者参军,以充实军力。常人家有田可种,都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谁愿意去当兵呢。所以周扁提出时,包括太后、太师在内都吃了一惊,好好的现役军人不要,怎么想着自己去招人? 周公朝也是吃了一惊,一时想不清其中利害所在,便也没多想,话说要自己出五百人还真是心疼,所以趁太师等人还没开口,急忙连连点头答应下来。其实太师等人已经快要对周扁产生盲目的信任,所以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开口。 而周扁心中自然也有他的一套,靠现有兵力能干什么事,哪朝哪代的强兵猛将不都是出自草野之中么,只要自己能给出足够的利益,自然不怕没人来参军效力。再说周公自己的兵都坏了胚子,再怎么练也是连不过来的,自己还看不中呢。眼下也只需周公朝答应即可,以后若他还认账自然不会阻拦。 周扁又接着说道,“今日既然已与周公和好,来日是否一同解决巩邑之事,此事若不解决,我大周想要安静的过日子都不行啊。” “那是自然,就算没有大王这句话,本公也是要替先父教训教训这不孝弟的。”周公朝忙点头。 “那若是以后收回巩邑,如何分?”这是周扁关心之所在,太师等人也竖起了耳朵听那周公朝怎么说。 周公朝却是滑稽,刚张开了口,却又强行忍住,想了想后才说道,“还是依大王的吧。” “那巩邑和孟津还是归王室所有,此二地在考王始封周公时就不在封地之列。不过我王室也不会亏待周公,破城之后,此二地的财宝粮食俱归周公所有,作为大军犒劳,周公以为如何?” 周公朝稍一思索便答应了,他本就没有远大志向,只想继公父之位,任周公之职,今日得到王室的正式册封,心愿便已了了。再说这大王给的条件也极为优越,便是没有王室帮忙,自己也是要找公子班的麻烦的。 剩下的便是双方一阵恭喜之话,共赴宴席,把酒言欢。王室虽穷,几名舞女还是有的,这也是周扁第一次见到东周时的舞蹈,可惜动作较少,衣着朴实,不是很吸引目光,所以看了几眼便没再看,而是自顾自的埋头吃饭。 宴席散后,周公朝领了册书后便告辞而去,率大队人马往洛阳赶了回去。望得周公朝走后,王孙满却冲周扁一躬身道,“望大王责罚,满办事不力,今日才搬来洛阳救兵,致使我王险些陷入险境之中,此满之罪也。” 周扁忙扶起王孙满,“爱卿多想了,爱卿能说得姬朝重回王室,此大功一件,本王铭记在心。” “大王,其实大王不知情况,那姬朝在洛阳也不是很好受,先周公部下几位老臣并不是很支持姬朝,所以今日大王册封他为周公,他都得意忘形了,若是大王能乘机多要些好处,想来他也是会答应的。此又是某的罪过也,没能提前通报我王。” 听到此话周扁也才反应过来,心中也是郁闷,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想想也就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便伸出双手将王孙满扶了起来,宽声安慰了几句。 第十四章 献俘仪式 - 周始皇 - 或与白 周扁正想着这王孙满的朴实时,却听得太师在一旁说道,“老夫有话要说。” 于是众人又将目光转向了太师。 “前些日子大王抓了几个俘虏回来,一直押在大牢里,现如今巩邑已不再来犯,又有洛阳的保护,我王可献俘于祖庙,以告慰先王在天之灵!” 听了这话,周扁把脑袋一拍,怎么把这事忘了,古代有献俘仪式,视为国之大事,这早就听太师说过的。忙应道,“那就依太师所言,明日便由太师支持献俘仪式吧。” 很快又是一天过去,献俘仪式被安排在了第二日清晨。周扁捂住不停打哈欠的嘴巴,心中直骂怎么古时人们都起得这么早,什么大型仪式都安排在清晨,真是让现代人不适应啊。不过到了祖庙一看,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来了好多人观看,虽然天还没有大亮,但密密麻麻的人影却看得格外清楚,怕是有不少人是城外的农户,听闻要举行献俘,便在昨晚关闭城门前便来到成周,各找住处随意歇息一晚后刚好来看仪式。由此可见成周军民对入侵者的痛恨。 献俘仪式倒也简单,以王室如今之实力,想要办复杂也不成。一干武士推出俘虏后,强行将之按倒跪在祖庙之前的场子上,便由太师祝告列祖列宗,然后是上三牲拜祭先祖。最后便是在祖庙之前行刑,耀武于祖宗之前,本来周扁是不赞成的,想着不放掉的话留着做苦力也好,但太师等人坚持,周扁想想就算了,反正他们手上都沾有血,便是按照现代社会的逻辑,上了军事法庭也是该判个绞刑的。 眼见得行刑开始,围观的成周国人一下热开了锅,大周已经数代都没这样的事了,向来只有被别人欺负,而如此光明正大的解决入侵者,倒还是很长时间来的第一次。 闪着古朴光芒的青铜大刀被祭了出来时,几名俘虏这才意识到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了,于是纷纷挣扎起来,开口求饶,大呼大王饶命,却遭来围观之人的一阵臭骂。俘虏之中倒是有一个硬气的却是破口大骂,骂的十分不堪,惹得众多围观者将石头瓦片等往他身上扔了一片,那俘虏身边的武士也跟着遭了秧。自然这俘虏也引起了周扁的注意。忽然有一个机灵的护卫悄悄上前,掩嘴告诉周扁,这个硬气的却是个韩兵,那护卫面有犹豫之色,显然是拿不定注意,怕得罪韩国。周扁唯一思索,又看向太师等人,见太师微微示意,便不再多想,深深点头。护卫应命退下,行刑这才正式开始。 行刑自然是从那韩兵开始的,众武士那是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见一个光脖大汉,奋力举起那把古朴的青铜大刀,随即用尽全身力气往下斜着砍去,众人只见血光一喷,竟冲了一丈之高,再低头看去,一颗大好人头已经在地上转了几个圈了,而那无头的身子也缓缓的瘫了下来。这时围观者才反应过来,哄的一声大声叫好,只觉能看得如此热闹,今日早起也值了。 太师早就起身想要挡在周扁面前,毕竟大王还是个孩子,可还没动身便想起这尚是儿童的大王就已经亲手杀过不止一个人,指挥士兵参加过一场小型战役了,于是身子便缓了缓,便这片刻后,就听见人群中哄然的叫好声,再回头一看大王,却只见周扁双眼平静,非笑非怒,比起其余那冷漠的少师,激动的司马图,战兢的少傅,却不知是好了许多,太师心中暗道佩服一声,便回身坐下。其实周扁心里哪能不波动片刻,虽然以前电视上见过,不过没有关键的镜头,自然不如这现场版的精彩,只是心中时刻想着自己的誓言和使命,强行忍住而已,话说这当了上位者不久,养气功夫也上进了不少。 再向场中看去时,后面的俘虏都瘫了好几个。那武士也不管,只顾一刀一个,转眼间便又砍了几个,而围观者的呼喊声则是一次比一次低了,想必是新鲜感已经过去,也有不少胆小的早已退去。没一会便只剩最后一个俘虏,这人却是尿了一地,身子抖得像个大虫似的,惹得围观者鄙弃纷纷,都道还是第一个看着过瘾。 这俘虏眼见砍刀抬起,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急得大呼,“大王饶命,我有巩邑要紧事报给大王。”这声音好大,倒是出乎在场者意料之外,于是纷纷停下口中叫骂声谈讨声吹牛声,转头看向远处高台上的大王。 周扁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便抬手示意停下,自有护卫喊住那光脖大汉。太师等人眼见周扁起身,便围在身后,一起走上前去,周扁端详那俘虏片刻,只见那人犹自哆嗦不已,便转头看向陪着的太师,“太师大人,此人说话可以相信么?” “若是大王怜惜,今日就到这里也无不可。不过这厮明显是信口胡说,一个小兵能知道什么要紧事?”太师倒是滑头,先捧一口,再说心中所想。 那俘虏一听顿时慌了,砍刀停了的时侯他便看到了希望,求生欲顿时空前大涨,现在如何又肯放弃?“大人,小的有个族兄是百夫长,自小一起长大的,有次醉酒后他说了很多话。”其实这次前来成周的也有个百夫长,不过被干掉了。 太师忙问,“他都说了些什么?”显然是被勾起了兴趣。 那俘虏却止口不言,抬头望望那砍刀,太师会意便转头看向周扁。周扁想想道,“你为什么不早说,非得今日要砍你的头了你才说?” “自小的被大王抓来后,便一直关在大牢里,没人问小的啊?其实小的那日见了大王神勇,早就想投奔大王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那俘虏也是一脸郁闷,以前总听别人说武王破商纣后招降了不少敌兵,没想现在王室却不兴这一套了。 众人一听都是心中大窘,前几日担心巩邑会来犯境,一直忙着备战,哪有功夫去管他们,虽然在太师看来是不会招降,但却连理都没理人家,关了几天后今儿个就直接拖出来了。“那本王就暂且放你一条生路。你若敢欺骗本王,本王立刻要了你的小命。并且还不是用今天的大刀,而是用没开锋的大刀,一刀砍不断,再慢慢割,割断了为止。”周扁忍住心中窘态,却还是没忍住吓一吓他。 那俘虏倒先是吓得一抖,但随即便忙磕头谢过。太师便转身面向围观的成周国人,“诸位乡亲,我王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且我大周列代先王在天之灵,已足够告慰,特赦这最后一名巩邑俘虏,以彰显我王之德如武功一般光耀于世。今日献俘到此为止。” 众人一听,便齐齐跪下,山呼“大王万岁,大王英勇!”在这数百人的吹捧声,周扁也不由有点飘飘然,正欲冲众人摇摇手说两句时,却已被太师等人拥着往王宫退去,根本没留任何时间。周扁心中这才顿悟,原来古时和现代一样,都是要领导先退的啊,而且退的更快。 入王宫后在议事厅里坐好,便有护卫将那名幸运的俘虏押来。太师等人便先审问起来,原来这人叫李安,世居巩邑,祖上便是随着平王东迁而来,倒也算是王室功勋之后,只是现在却与王室作对,真是令人感慨不已。 “大王,太师少师大人。我想说的是巩邑兵之所以比以前太保单氏在时要善战,其实是因为有韩兵来帮忙训练。这次我们带队的就有个韩兵,刚才被大王砍了的。” “这个我们知道,你要是拿这来敷衍本王,那你可以去试试本王未开锋的刀了。”周扁有些不悦了。 “是,是,小人这是从头说起。那些来帮忙韩兵约有几十人,帮着东周君训练士兵,和维持统治。他们瞧不起我巩邑之兵,经常见面就骂甚至还动手打人,许多人都对他们不满,只是迫于韩兵武力压迫,且有东周君强压着,才不敢当面表达不满。我那族兄醉酒之后就是骂的这些韩兵,还说若是有机会定要率众投诚大王。”这东周君便是乡人对姬班的尊称。 周扁一听顿时身子坐直,看向太师。太师却微微摇头,“大王,此事现在不可利用,这巩邑和韩境只隔了条洛水,若是韩国铁了心想要插手,大部队可朝发夕至。还是依满大夫所言行事。” 周扁点点头,记下此事,若是可以利用,少不了给眼前这李安记下一功,想了想又道,“那韩兵以前帮巩邑时不是出了一千人么,怎么现在只剩几十人?” 李安想了想道,“大王,一来,我巩邑养不起这么多大爷,二来,”李安突然看了看四周,低下身小心说道,“小的也是听我那族兄说的,有传言明年楚国将入侵中原,韩侯年前便已调兵南下,开年之后韩楚之间必有一场大战。” 难怪前几个月韩兵急匆匆借境而过,不过这倒也是个机会可以利用,只看怎么利用,周扁想着便看向太师,后者则微微点头,只怕也是想到这里了。 再问时,那李安又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事情来,看在他说了这么多事的情况下,周扁便放了他出去,暂且在宫中当个杂役。那李安见周扁果然不再提钝刀隔头的事,此时才安下心来,千谢万谢后方才离去。 待李安欢心走后,周扁与太师等人商议半天,却不得要领,只得决定,若是来年真有大战,便视其情况再做打算,若不然,王室也不能轻举妄动。 说着却有护卫进来通报,申不法求见。莫非是想要汇报宝马车进展情况么,这好多天忙,都没有过问此事了,想到此周扁便示意护卫让他进来。 第十五章 大周车厂 - 周始皇 - 或与白 申不法说的果然是宝马车的事,前几日,虽然在周扁的要求下花时间做了些守城器具,但造车的整体进度还算顺利。这时的马车可不像后世的汽车早起来那般复杂,主要就是车体车轴和车轮三个部分,所以造起来速度还是很快,申不法来汇报的就是第一辆马车已经造好了,请周扁等人前往观看。 周扁心中大喜,这可是回东周后第一次为打经济基础而做的事,若是做好了,以后的诸多事情办起来就方便多了,现在看来这申不法果然办事得力,于是便率太师等人前往观看。 再到城南的这处宅院里,却见院内一片闹腾。原来哪怕是最沉闷的工人,眼见一辆从没见过的神奇四轮马车在自己手里造出,也难掩心中喜悦。待见到周扁等到来后,众人才安静下来。 走上前去,轻轻抚摸这量产的第一辆四轮马车,周扁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却听申不法在一旁汇报道,“以大王的法子,我们将所有人分成五个小组,分别负责原材料的粗加工,马车的三大部分,和最后的组装,果然速度快了许多,现如今已经完成了好几辆车的部件生产,而这是组装成功的第一辆车,比先前那辆在关键的地方加固了一些,应该更加耐用。马车造成后只套上马试了一下,还没载过人,请大王上车。” 在众人的搀扶中,周扁当了这第一辆量产马车的第一位乘客,便有车夫架起马车绕场跑了起来,果然转弯更加利落。周扁大喜,下车后便令侍从取来漆笔,绕车身一圈,终于在众人奇异目光中,往那车身后的车架上挥笔写下“大周车厂宝马车一型零零一号”十几个小字。 写毕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周解释道,“我们卖车,卖的不仅是车,还应该是招牌,将车厂,车型和编号写上,更显尊贵,并且我们还卖的是质量,所有出厂的车子均带有编号,记录下卖出时间和买家,一年之内,因质量问题而损坏的,我们无条件为客户维修。” 太师一惊,“大王,从没听说过卖出车后还带维修的,此事不妥吧?” 周扁却笑笑,转头望向申不法,“申大人,一年的使用期应该能满足吧?” “回大王,若是不载过重的物品,不走坎坷山路,某有信心。”申不法毫无疑惑。 “那就好,将各种事项和这车牌一起刻在车身上,卖车时告知客人,同意后方可购买。如此则更显得与众不同。”周扁说道。 众人虽心中仍不十分认同,但却没人多说,申不法点头表示已记在心中。其实这些都是后世生意之法,现在用来肯定能取得轰动般的效果,周扁唯一所担心的便是这车子质量问题,若是不好反而将招牌砸了。想着周扁转头向少师问道, “少师大人,前些日子你驾车驶入洛阳时,可有人注意否?” “正要禀报大王,当日老夫初入洛阳时,开始还没人注意,后来见着众多,均纷纷称奇,四下围观,到市中央时路上已经挤满了人,车子都动不了,幸亏有周公及时派人将人群打散,这才顺利到达周公府。”众人听了均是露出会心的笑,只听少师又说道,“到晚间时,便有那些巨商大贾,公室贵族遣人上门打听,某只说不久之后洛阳市上会有这样的车卖,却没说价钱,还望我王定下售价。” 周扁听了问道,“那以往一辆两轮马车要卖多少?” 却是申不法答道,“两轮马车成本约在一百八十钱,卖两百钱,因为许多大贵族家都自己能做马车,所以市面上卖的便宜。” “洛阳粮价多少?”这个问题很关键,周扁以前一直没关注过。 “斗米十钱。”这里的米泛指各种粮食,十斗一担,也就是一辆两轮马车值两担粮食。 “那我们的马车成本如何?” “大王,经过我的仔细计算,一辆宝马车成本约为二百八十百钱,原先我们估计的高了,只是因为依大王的法子分开生产各部件,浪费的少了。这车子造好,得用上好的沉木,又得工具打磨,木材得两百二十钱,车轴加固用的铜皮需三十钱,润滑用的油脂需十钱,减震用的布匹得五钱,刹车用的皮革得十五钱。”申不法报来有条有理,这些术语倒都是周扁教的,此时大家都已用习惯。 “那依你们现在规模,以后生产出一辆马车要多久时间?” “这院子里一共有三十人,预计以后顺了,可以一天完成一辆。”旁听者顿时大惊,看向周扁的目光不由更加佩服,听申不法说的这都是大王想出主意才能如此。 “既如此,就卖五百钱吧,想必洛阳有钱人众多,短时间内应该不愁销路。另外,我王室不会亏待每一个人,若是真的每天能有一辆车出来,你们的好处也少不了,小工两天三钱,大工一天两钱,申不法等人俸禄另算。” 那些招来的工人听了忙跪下,“大王不可,小的们为大王服务乃是天经地义,怎敢还要大王赏钱。”太师也皱眉道,“他们生来便是我王室的奴役,我大周从没有过如此先例,大王此举还需深思啊。” 还深思什么啊,哪有要人家做事还不给钱的道理,本王来的目的就是推翻这奴隶社会,周扁心中想着,也不管众人纷纷议论,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本王已决议了,就这么办。”说完后顿觉这话说的霸气外露,心中格外舒畅。 申不法忙率众人跪下称谢,那些木工们连连道谢不已。太师却想到,难道大王真要变法么?其实公室招工付钱,参与商贸,在列诸侯中已屡见不鲜,只是周王室中还是第一回。 喜气洋洋中,眼见太阳即将落山,周扁和太师等人纷纷离去。申不法却留了下来,众木工一顿好忙,没一会,只见一块大匾已然刻好,便有人搬来梯子,将之挂在院门之上,只见上面四个大字,“大周车厂”。周扁不喜后世那些剪彩仪式这,走时便令申不法等人自己挂好,如此大周的第一家工厂正式挂牌了,在周扁的计划中,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辉煌诞生。 转眼又是数日。周扁却像个停不下来的人似的,到处忙个不停。上午训练御林军,中午视察大周车厂,下午又与王室其余工人商谈,几天下来,倒是将王室里织布的,炼铜的,打铁的都看了个遍,甚至连厨房里都呆了好几次,太后等人看得惊奇,却没出声责问,只因周扁给众人带来的神奇之处太多了。 这天倒是个大好晴天,成周城南,大周车厂内,却又是人群蜂拥,原来这几天果然如申不法所说,一天造出一辆宝马车,加上先前一辆已有七辆,依众人之见,便由监甲押到洛阳去贩卖。 监甲意气风发的坐在第一辆马车之上,其余马车则自有车夫驾着跟在后面。周扁等人直送到西门,眼见出城在即,监甲拱手说道,“大王请留步,监甲此去洛阳定能完成大王所托。我王室在洛阳自有店铺,大王不必担心,这第一辆宝马车送给周公,留一辆自用,老奴记得的,回来时还要买回一批木材,大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没了,那就祝我大周车厂旗开得胜!”周扁说道。 “哀呼哉,大周!”不料竟有如此不合时宜之话冒出,周扁不由气愤,寻声望去却是少傅和几位老夫子跪在城门处路边大喊。 “悲哉啊,大周王室,居然要学那下贱的商人,将王室重宝卖给下贱之人,使祖宗先王们蒙羞于天上,老夫深以为耻啊!”少傅见周扁望来,又大呼道。 围观之众人有些年长者听了也不禁悄悄抹起泪来。 监甲听了脸上惭愧,轻声问道,“大王,怎么办?” 王室不这么干,如何才能自保,眼看堂堂王室都揭不开锅了,你们在这哭有什么用,本王不禁要做,以后还要做大,等王室获利发达了看你们还怎么说,周扁在心中恨恨的骂了几声,冲监甲大声道,“不管他们,继续走你的。” 目送监甲离去后,周扁这才转身回宫,走前少不了狠狠瞪了少傅几眼,少傅倒是脸皮厚,没事人一般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也转身走了。 第十六章 新年来临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不过很快,便有消息传了回来,第一批五辆宝马车,上市洛阳第一天就被抢光了,众多富家公子买不到车的还在店里苦苦相求,监甲等人不停的保证,下一批马车到了后一定先通知各位,这才好言将众公子劝了回去。 好消息传回成周时,却没有引起多大轰动,因为此时整个王室都忙碌了起来,再过几天便是这时候最重要的节日――新年了。 监甲等人返回成周时不光带回了造车的木材,随从们还一人挑了一担粮食,赶着几头猪和羊。实际上监甲返回成周之后,大周车厂便停了工,工人们欢欢喜喜的领了工钱后,少不得口呼几声大王万岁,便纷纷回家过年去了。 而周扁自然是听不见工人们感激的声音,他此时正头大呢。坐在周扁对面的是冢宰大人,此时正孜孜不倦的给周扁讲着各种注意事项,原来王室讲究这么多,过年比登基还麻烦,腊月二十八跳傩舞,除夕祭祀先祖,初一拜社稷,初二群臣来贺,初三拜祭上天。其实周室衰微,几位先王都不太重视,而冢宰大人精于此道,眼见周扁年幼,便想深切灌入敬天的思想,故而要求十分严格,甚至每一个细节都要周扁记住,直听得周扁昏昏欲睡,形式主义害人啊。 好在几天功夫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就是腊月二十八,这天周扁又穿上了王服,太后和姬珠等人也穿的格外隆重,在周扁的院子里一起迎接傩舞的到来。这傩舞源流久远,殷墟甲骨文卜辞中已有傩祭的记载。周代称傩舞为"国傩""大傩",乡间也叫"乡人傩",据《论语・乡党》记载,当时孔夫子看见傩舞表演队伍到来时,曾穿着礼服站在台阶上毕恭毕敬地迎接。傩舞在春节之后举行是为了庆祝新年,而在除夕之间进行则是为了驱魔,用原始的跳舞的方式,来驱赶走一整年的晦气。 既然是驱魔,那自然便是少师的事了。果然没一会便听见院外传来锣鼓声,姬珠忍不住拍起手掌来,兴奋的叫道,“来了来了。”太后忙一把拉住,周扁则怜爱的摸摸姬珠的小脑袋,这时代的小孩子哪有什么娱乐项目啊,还真是可怜。 果然很快便有人进来,首先进来这几人却是把姬珠吓了一跳,周扁忙紧紧抱住。只见这些人都光着上身,下身仅围着一条裙子,光着脚跳来跳去,胸前则画着五颜六色的鬼像,头上戴着兽皮做的鬼面具,配着染红的头发显得格外狰狞。仔细一数竟有十二人之多,进来后便站好位子,左右各六,就开始跳着原始的张牙舞爪的舞蹈,嘴里高呼着鬼话,时不时做出前扑的动作,吓得姬珠直叫,却还是忍不住从周扁身后伸出小脑袋张望。 接着又进来八名武士摸样的人,戴着青铜铸的鬼面具,左手执鬼脸盾,右手执短剑,进院子后便口称杀鬼来也,与先前十二人做样打杀起来,一时竟杀得难分难解,看得姬珠又咯咯直笑。周扁却是嗤笑不已,若是上阵杀敌也能如此便好了。 正想着,又是四人簇拥着一人今日,四人均是和先前一样的武士打扮,而当中一人却与众不同,他身着白袍,脸上戴着更大的鬼面具,手中长剑进院后便挥舞起来。周扁一看便知准是少师那老神棍了。 众人看得哈哈大笑,只见厮杀中那先前十二名小鬼终于不支,渐渐倒地,少师口中念念有词,突然那长剑上突兀的滴下红色的血来,让众人大吃一惊,便听得有女子惊叫声传出,周扁却知这必是少师玩的什么小把戏,不足为奇。只见少师将那剑上的血挨个滴到那先前十二个小鬼身上,那些小鬼本来还在地上挣扎,待血水滴到后便挺直身子不动了,少师身边的执盾者便齐声喝其彩来。 这傩舞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却见少师摘下面具,那小鬼也从地上爬起,一时二十几人一拥而上,往周扁而来,吓得姬珠连连后退。周扁却笑笑,从容的从身边侍从手里接过一把铜钱来,往众人手中发去。这打发自然是冢宰早就教过了的。 除夕这天又是拜祭祖庙,好在登基时便参加过一次的,所以周扁这次已没了多少新鲜感,坐在地上竟昏昏睡去,直到结束为止。太师倒是没什么意见,冢宰却深深一叹气,心中大是失望。 拜祭过先祖后,照惯例自然是要分发胙肉的。该发哪些人,自然早有定议,其中最大的一份按照往年惯例是要分给周公的,便有大夫王孙满驾车往洛阳而去。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周扁等人正在宫里与太后说着吉祥话时,一个护卫却慌慌张张的跑入,周扁顿时便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护卫行礼过后说道,“满大夫出成周后不久,便被绕道而来的巩邑兵拦住,抢了胙肉往北而去,洛阳那边知道后,立马派出轻车快马追赶,如今在成周以北不远处两家打了起来,满大夫随周公的人马去了,令小的回来禀报大王。”姬班一直挂有大夫衔,王室统一对外战略后,便不再称他为东周公而称为班大夫。 周扁一听立即站了起来,“巩邑的人马是如何到了成周西门外,怎的我们这里没人发现?”巩邑本来是在成周正东的。 “满大夫说了,巩邑兵定是先从巩邑往北到孟津后,再折而向南,所以便绕过了成周。” 由此看来,姬班这小子还是有点心计的,上次骂退后,知道轻重,不敢再与王室作对,便继续和姬朝过不去,姬班心里一定在想,我惹不起大王,总惹得起周公吧,我就抢了打了,你又能如何?想到此周扁心中愤愤,王室供奉先祖的胙肉也敢抢,难道真以为你抢走了肉便也能抢走祖先的保佑么,毕竟是从王室手中抢走的,到底还是没把王室太当回事,于是周扁起身便想要向外走出,不料却被那通报的护卫跪倒在面前给拦住了。 “大王,大王不可前去啊,来时满大夫说了,要小的嘱咐大王,大王身份贵重,不可前去,有满大夫在即可。” 这时太师也闻讯赶了来。“大王,老夫也以为大王不必前去,由着他们两家斗去吧,兴许大王还能从中获利。”王室困顿如此,便连朝中重臣也开口获利闭口获利的了。 “太师所言本王自然知道,可是那相斗的两家都是我大周子民啊,本王心中不忍,不就是一块胙肉么,实在不行就也赐给姬班一块吧。”前些时看这两家杀过去杀过来时,周扁便心中不忍,可是却无计可施,此时见两家又为一块胙肉打了起来,便有替他们和解之意。 太师摇摇头,却道,“老夫知大王仁慈,但我们既然已经定好了计策,联合洛阳一起对付巩邑,那此时大王就不必再做别样姿态。” 周扁想想也是,还是自己冲动了,便强压住心中想法,重新坐下。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只觉得等了许久后,才有护卫前来汇报。“大王,巩邑兵已往孟津退去,周公也率兵回洛阳了。满大夫随周公追上巩邑人马后,拿言语挤兑,班大夫受激不得,便拔出剑来将胙肉一份为二,扔了一块给周公,周公大怒,欲起兵大战一场,却被满大夫好言劝住,两家便各自罢兵离去。” 看来王孙满此人还真是颇有能力,总是能给人带来好消息,周扁暗自点头,这次冲突多亏了王孙满,不仅制止了两家的冲突,还让两家的仇恨值又上升了。看来胙肉还是好东西,以后若是看谁和谁不顺眼,是不是也可以只赐一块胙肉让他们自相残杀,想想周扁又摇摇头,二桃杀三士,哪有那么容易啊,如今礼崩乐坏,估计也并不是每家诸侯都如此看重胙肉的。 总归此事是圆满解决了,于是大家又各自过各自的年去。 晚饭时,太后和周扁,姬珠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吃起了年夜饭。宴席中,周扁亲自给太后端上一碟菜来,视之,乃一块块圆片,闻之,有肉香扑鼻而来,食之,松软可口肥瘦适合,太后尝后不禁连连夸奖,不禁出声问道此乃何物? 周扁含蓄笑笑,此乃香肠也。这可是周扁为讨母后之欢心,故提前多日特意腌制的,香肠这东西原理太简单了,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所以周扁是信手拈来。太后心中大乐,便以盘中剩余香肠片赏赐一圈侍女,都道好吃。姬珠自然也甚是欢喜。于是周扁在这古代的第一个年夜饭在欢声笑语中落下帷幕,让两世为人的周扁心中深感温暖,有家真好。 转眼间新年过去,幸好再无什么意外之事发生,巩邑和洛阳都十分安静。要问周扁这过年感觉如何,周扁肯定要回答,困。只因为这过年仪式太多,又都在清晨天没亮时,如此折磨一个八岁的儿童天天早起,真是痛苦啊。 年后便是正月,此时和后世不同,念四声的正,而不是一声的征,只因此时秦始皇还没出生,后世只是为了避嬴政之名的讳,所以叫了两千多年的正(念平声)月,直至今日。 第十七章 新年之计 - 周始皇 - 或与白 正月刚刚过去,大地便开始了回暖,一些等不及的花儿已经开始争相绽放,此时成周城外的沃野之上,也有农民忙碌着。道路边不远处便有一个老农赶着牛拉着犁耕着地,而一名小男孩却似乎好奇的样子跟在身后看着。 老农慈爱的看向这跟着看的小男孩,“孩子,你看这牛耕地可好玩么?” 小男孩点点头,“老伯,我都看到了。只是不知这年过的还好不,农活忙起来顺利么?” 老汉听了一下扯起了话头,“好啊,都好啊。年前又是兵害又是大雪的,幸亏大王发了粮,我们省着现在还没吃完呢,我们大伙还正在感谢大王呢,若不是大王,今年又要冻死饿死不少啊。大伙们都说大王英明,听说前些日子大王还去了北城外举行了开耕大典,老夫没去成,不过大王还是赏给我们用这耕牛,还有这犁,听说也是大王画的样子让工匠照着做的,比以前的用起来顺手多了,这土地里还没完全化开动栋都犁得开,你看,这转起弯来多流畅啊。”说着耕到了地头,这老农便炫耀似的转了个小弯给这小男孩看。 “要我说啊,这大王那是天上的神明,降临下来保佑我大周的,不然这大王听说小小年纪,对,差不多就和你一样小,怎么就知道那么多呢,前些日子老夫还看见一批大马车送到洛阳去了呢,那马车跑得飞快,好像天上的鸟儿一样快。大王真是神明啊,我大周有福啊!”老汉接着又唠叨道。 忽地走来一名笔挺的年轻汉子,冲那小男孩一躬身说道,“大王,时辰不早了,满大夫在催了。”老汉抬头一看,只见那年轻人腰上别剑,便知其身份不低,不料却冲这小男孩行礼,想来这小男孩身份更高,那必是贵族子弟了,于是这老汉急忙欠身说道,“公子,有事就快些走吧,免得家人着急。” 这小男孩自然便是周扁了,听得护卫来催,便也没多说,冲那老汉道声别后就往大道上走去,远处田野边几名看似无聊的瞎谈着的壮实汉子也一起站起身来,远远的跟着,也往大道而来。目送这公子走后,老汉又继续低头修理起地球来,许久,老汉才猛然反应过来,啊,刚才那人冲这小孩叫大王,哎呀,老汉忙给了自己一耳光,回头看去,却不见一个踪影,但老汉犹自冲周扁离去的方向好生磕了几个头,口中念叨半天这才心里平静,又继续忙了起来。 而此时成周往洛阳的古道之上,数十名精干武士簇拥着一辆崭新的宝马车缓缓西去,周扁和那满大夫正稳坐在此车之上。 却听满大夫口中说来,“大王今年下令要多种些麦子,太师已吩咐了下去。这麦子耐寒,所以现在就开始播种了,而黍米和稻子则要等到再暖和些,怕是要等个把多月才能下种。按照大王吩咐,稻子和麦子种的都多了些,而黍米少了些,大王不担心粮食不够吃么?” “满大夫倒是对这农事知晓甚多,黍米的产量虽高,但也只能填饱肚子。而稻子,本王于仙境之中倒是看到了一种种植方法,定能使产量大增,依本王的法子,今年丰收后我王室之中人人都可吃上白米饭了。”周扁说的是水稻种植法,假托梦中仙境所见,此时人们还没发明水稻种植之法,所以稻米的产量比起黍米等来仍是偏低。 王孙满习惯性的称道一声大王英明后,又接着说道,“大王能去仙境一游,此乃我大周之福啊。大王新做的这什么什么犁,某看了,果然比以往的更加好用,只是,却将铁器用在这上面,太浪费了啊。” “呵,此乃是曲辕犁,本王说过多次了你就是不记得。现在我大周的工匠还造不成锋利的铁兵器,况且这曲辕犁我们也造的不多,用的又不是什么好铁,麦子和黍米及稻子的播种期错开,这些个曲辕犁也够用了,能大大减少农忙时间,何乐而不为呢。”周扁笑道。 “大王英明。”王孙满又转过话题道,“大王此去洛阳,真不去见过周公,也不让那周公知道么?” “本王自有想法,若是在那周公宫中,反而碍手碍脚,做不得事。本王便身着这普通衣服,常人也认不出来,自然安全,满大夫不必担心。你看方才那路边老农不就没认出本王,只当本王是一个偷跑出来玩的小公子呢。” 王孙满笑笑,“那老农是没眼光,依某看来,大王这气质与生俱来,就算蓬头遮面,于人群之中,某也能一眼认出。” 这马屁拍的,周扁也笑道,“呵呵,那是因为满大夫认得本王,而洛阳城内,想必见过本王的不多,就算本王站在街上大喊一声,我是大王,也没人相信,只以为我是哪家他贪玩的小孩。”说着周扁自笑了两声后又接着道,“这次去洛阳,是本王早就想好了的,成周城小,不利于各种发展,而洛阳,天下之雄城,地杰人灵,商贾发达,交通各国,本王为之神往久也,我王室若想要更大的发展,必得占据洛阳要地。” 说着凑近王孙满低声说道,“不瞒满大夫说,本王早已暗下决心,早晚将这洛阳掌握在手中,王畿重地,先王故城,九鼎所在,岂容他人染指。”现如今周扁对这王孙满十分看重,又相信其忠心,自然少不了视为心腹了。 王孙满却是正襟说道,“大王之雄心,某早已明了在心,某愿为大王效力,全力辅佐我王复兴我大周。某此去洛阳,也是要探访一下洛阳城中才俊之士,若有,某定会下定功夫说动其投奔大王,为大王效力。” 周扁听了哈哈大笑数声,轻轻拍了拍王孙满的肩膀,两人便相视一笑,笑声中不禁豪气外露,众护卫望着这二人,受其感染,不禁也是心下激动,一行人顿时加快了步伐。 两人又闲聊数句后,转眼间便远远的便看见了一座巨大的城池,耸立在一片平原之上,虽然还隔着好几里地,但仍可见其城墙之宽广,之雄伟。见洛阳在望,王孙满冲周扁一拱手道,“大王,再往前走,行人便多了,还请大王就此分开。数日之后,某自会去拜见大王。” 周扁点点头下车来,王孙满道声得罪便驾车先往洛阳而去,此去自有公干。而周扁目送王孙满走远后,这才带着剩下的十几名武士,徒步走向洛阳。 这洛阳城在洛水北岸,今天的洛阳市内,王城公园那一块吧,这时的洛阳城并不算太大,离着洛水北岸还有一里地,不像后世的隋唐洛阳城横跨洛水,让洛水成了城市中的内河了。这里最早是西周王城,由周武王定址,周公旦所建,周成王召见诸侯的地方。而平王东迁后,便在此王城的基础上往北扩建而成现在的洛阳城,春秋中晚期时晋文公重耳曾出兵帮忙修补,此后一个半世纪里便没再大修大补过。饶是如此,在周扁眼里,仍为此时的洛阳城池之高大而感到惊叹不已,虽比不上后世北京南京那样高达二十米,但仍有后世三四层楼那么高,在这生产力还很落后的先秦时期,并且还是从现在往前数数百年前,便能完成如此浩大的土木工程,老祖宗的智慧和能力还是让人不由的深深佩服。 此时的洛阳城南北长九里,东西长六里,四面城墙各有城门三个,共有十二个城门。巨大的城池背靠着邙山和大河,开了南门几里外便是洛水,再往远处面对着的便是伊阕关,东边虎牢关,西边函谷关,当真是占据了山川之险和天下正中,不愧为帝王之都。而此时周扁等人正瞪大了眼睛往东边的鼎门缓缓行去,据说朝歌在洛阳之东,武王灭纣后,将九鼎运回洛阳,便是由此门而入,所以周扁对此门也是充满了好奇。 再走近了些时便只见大道边就有了些茶水铺,支个小棚子,便卖些茶水小吃等给行人吃,而大道上人来人往也渐渐多了起来,三五成群,有的是附近的乡民入城买卖,有的是贵族公子外出游玩,有的是落魄士子流浪至此,还有的却是洛阳最大的特色,那边是匆忙赶路的商贾人家了,从四面八方而来,却都往城门处汇集而去。 很快众人便到了城门处,此时瞧来才这城墙还是如成周一般夯土而成,却足足有三丈之高,城门洞内能并排走三两马车,可见之宽敞。抬头看去,门洞之上有两个箩筐大的篆书,周扁认得就是那鼎门二字,再看向门洞两旁时,字迹虽模糊,但仍可见左边写着“雄都定鼎地”,右边写着“势据万国尊”各五个大字,想来该是古迹无疑。 周扁正瞧着热闹时,却听一阵马铃声传来,随行的护卫周战忙一把将周扁拉过,只见一辆马车几乎是擦着身子而过,隐约听见车上传来笑骂声,“几个土人,没见过大城么?”护卫张虎顿时大怒,正欲上前理论,却被人拉住,回头一看却是周扁微笑着摇摇头,便只好作罢。 接着众人便走向门洞,洞口也有两个周兵守着,只是无聊站着,一看便知是摆设,如今列强太多,周公一个也得罪不起,所以这门口相当于是没有设防,除了早晚还是要开关门外,这守门士兵就没别的事了。这样做倒有个好处,那就是极大的方便了每一个人进出洛阳,也就造成了洛阳商贾通天下的局面。 门洞里地上却铺着巨大的条石,只见其上有条条寸许深的车辙,可见交通之发达。 走出城洞,直入眼中乃一条宽阔笔直的大道贯通东西,大道两旁皆是一栋挨一栋的瓦房,层层落落,这第一眼看去,便要在心中赞叹一句,好一座大都市!面对着这个时代世界上,不设防无关税,最大的城市,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周扁不由忍不住在心里大呼道,洛阳,我来了! 第十八章 潜心行商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这洛阳城每个城门进去后均设三条道路,且南北相通,东西连贯,故十二个城门便有经纬主干道各九条,将整个城市划成了一个个规则的小方块,如此城市布局直接影响了中国数千年,看看今天北京城内的一个个豆腐块便能知晓。周扁等人依监甲在成周时的约定,顺着鼎门内大街往城内走去,挨个客栈望去,终于见到了一个大熟人。 只见监甲激动的挥舞着双手,眼见周扁走近,甩开身旁想扶着的伙计,小跑过来,小心的搀住周扁,往方才所站之地走去。周扁一抬头,那客栈之上却挂着个匾额,写道来福客栈,不由心中微笑,王室在洛阳的经营居然是这么土的名字。 这客栈名字虽土,但还挺大,入门三间,走近后是个大厅,左右隔出一个个小间,此时已是晌午,多半小间内已有客人跪坐,或埋头苦吃或饮酒作乐,去没一人注意到周扁等人的走入。穿过大厅后便是一个小院落,想起这入门的宽敞,周扁自知这小院落两侧肯定还有院落,便听监甲介绍道,“公子,这前面是客人吃饭的地方,后面是客人居住之处。”入洛阳前周扁便和众人交代好,要叫公子,不要叫大王。 说着众人穿过几个院落,想是已经走了很深,只见这个小院子倒还挺新,推门而入,只见各色家具均配备齐全,监甲躬身道,“那就委屈大王暂住在此,这里便是客栈里最好的所在了。”此时没别人,所以监甲自然又呼大王。 周扁望了望四周,墙上刷着白漆,布帘都用的是上好的料子,竟是不比王宫之中差,也不知是本来如此,还是知道大王要来这里故意搞的,当下也不便追问,便道,“那些护卫们都有住处么?” “大王放心,都安排好了,大王这院落两侧都可以住人,安全没有问题。” 正说着室外跑入一个少女,“大王你可来了,秀儿想死你了。” 接着周密樊馀等人也跑了进来,周扁一见众人心中大喜,原来此次出来周扁令三十名亲兵护卫都到洛阳来,这周密樊馀等十人是先行一步,带着小侍女秀儿到洛阳打前站了。此时秀儿心境放开,已从姐姐惨死的阴影中走出,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活泼可爱。 “大王,这洛阳城好大啊,比成周大多了,樊馀哥哥带秀儿逛了几天都没逛完。大王若是要出去也要把秀儿带着啊。”身为大王,在从人的眼中,周扁却是亲近的很。 听罢周扁也是宛然一笑,不由伸手揉了揉秀儿的小脸蛋,“你呀,你家大王来洛阳可不是为了玩的,哪有时间带你出去玩。”说罢自得的哈哈大笑起来,倒是让秀儿脸红的都能挤出水来。 待周扁与众人见面述说完了之后,监甲这才在一边躬身道,“大王,依大王吩咐,老奴已将这客栈和其余王室生意的掌柜都喊了过来,就在前院,大王可要召见?” “这些人可靠么?”周扁有担心也是必要的,毕竟自己身份在那里,又是微服前来。 “大王放心,这些人都是我王室子弟,与王室休戚相关,荣辱与共,再说了,有其他想法的早就走了,独自生活。” “如此便有劳总管大人了。”周扁点头道。 说罢监甲当先,周扁跟着便走了出去。院子前面便是个小会客厅,看来这监甲准备的还是很周到的。厅中已坐了七八名男子,有的正值壮年,有的却已满头白发。这数人一见是监甲走入,忙起身行礼,不料监甲却赶忙侧身让开,身后走出一名小男孩来。正疑惑间,便听监甲冲这小男孩一拱手大声说道,“参见大王!” 厅中众人一听顿时明了,早先便知总管大人将众人招来,说是成周有重要人物前来,刚才还在议论究竟是太师还是少师,没想却是大王亲来。此时听得监甲都行礼,便不疑有他,忙纷纷跪下行礼,齐声大呼,“大王万岁!” 却听监甲轻咳两声,“大王心系我周室振兴大计,以为强国必先富国,新登基不久便来洛阳关心我等营业。且大王乃王室之重,为大周兴亡之关键,此次乃微服前来,所知者不是重臣就是要紧的人,为保证大王安全,诸位要管好自己的嘴,若是让我知道谁的嘴不严,休怪咱家不客气!” 众人慌忙称是,监甲搀扶周扁往上位坐好后,这才示意众人起来入座。 周扁往下望去,只见这八人眼光各自不同,有的平稳,有的精明,只是有一老者目光混沌,也不知出门看不看得清路。一一将众人扫过后,周扁转头向监甲道,“总管大人,可否一一为本王介绍一下呢?还有每家生意的营业情况。” “是,大王。”监甲冲周扁行一礼后转向众人。“子黑,大王所居这来福客栈的掌柜。来福客栈曾是我王室经营的最大场所,除去各项开支和雇佣工人工钱,每月能结余一千钱左右,是我王室在洛阳的最大收益。”说着便有个中年胖子站起冲周扁行礼。洛阳城中商贸发达,王公贵族权力不大,所以用工还是以雇佣为主,自然是要开工钱,这个周扁早就了解清楚,只是这客栈看起来不小,这收入怎么也不多,又还是收入最大的,看来王室也不是很懂生意嘛。 果然听监甲继续说道,“蔡直、子魏、李长、杜乙,这四人掌管着另四家小点的客栈,这四家一共加起来月入一千钱。”又是四人站起行礼。 周扁微微点头,就靠这点收入,王室连个富豪都算不上。 “李叔和申强,各自管着一家粮店,现在粮食生意不景气,去年年底一结账,反而一共亏了六百钱。”监甲面有愧色。这两人站起行礼也是低着头。 周扁忙温声说道,“不怪诸位,这粮价是由天注定的,有涨有跌,本王身为天子尚不能知,何况你们。只要忠心为我王室做事,本王自会记在心里。”那两人听了慌忙称谢。管理之道,有松有紧,周扁自然是知道的。 又出声安慰几句后,便听监甲接着道,“这最后一位乃是子不远,以前经营的是家铁器店。前面几家店都开的时间很长,而这铁店则是十年前,见铁器生意红火才开,刚开时生意还不错,后来则不行了,去年成了亏钱最大的一家,一年便亏了两千钱。如今已改为车店,专卖大王所造的宝马车,却一举成为如今王室在洛阳最大的生意。” 呵呵,科技永远都是第一生产力,周扁心中想着,口中却说,“此宝马车也是亏了申不法等人,不然也不得如此。如今这车店的生意要好生照看,不得害了招牌。” 这子不远是个壮年汉子,想是打铁出身的,说话如同雷鸣一般落地有声,“大王放心,小的知道,按照大王的吩咐,每辆车都讲解了注意事项,也指给客人看了车牌。”这车牌是依周扁的主意刻上去的,作为身份的象征和保修的凭证。 因为是自己亲手打造的生意,周扁不免多问了几声,“那宝马车卖的还好不,先买了车的,用着可有有什么问题的?” “回大王,这宝马车每批货一到便立马卖完,并不愁卖不出去,只是若能多生产些就好了。”子不远老实答道。 “这些车只是试探一下市场,所以没有大规模生产,以后看情况本王会考虑的。那这买车的都知道这车子是我王室生产的么?”依周扁所想,自然是要低调。 果然子不远说道,“少师大人初来洛阳时,只说这车是从一个小店铺买的。并且我这小铁铺十年来并没有人关注,所以应该也没人知道是王室的产业。” “如此甚好,还是要注意保密,不要让外人知道是我王室的产业。不仅这车店,所有的生意都应如此。”周扁已决定,以后做生意都要低调,不打王室旗号,一来是名声,二来也是有很多事号操作。 监甲等人忙齐声称是。 又随意聊过几句后,周扁便先行离去,监甲随即追上。“大王可是对我王室生意不满么,老奴常年跑于成周与洛阳之间,仍是有盯不到的地方,还望大王海涵。” 周扁摇摇头道,“总管大人多想了,能做到如此,本王已心满了。不过以后有本王亲自在此坐镇,这生意定会好起来的,总管大人不必担心。倒只是怕手下有人不服管理,唉,也只能先用着吧,日后再行选择。” 监甲点头连连称是,不过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了。片刻后,只见其想了想又转过话头道,“大王初来洛阳,明日还得早起,有些地方是大王必须去的。” “哪里?”周扁不由疑惑了。 “太庙,宗庙和考宫。”监甲躬身说道。提起这几个字,监甲那模样竟比往常都更加恭敬,似乎这几个字代表了神圣和至高无上的权威一般。 第十九章 行走洛阳 - 周始皇 - 或与白 来到洛阳的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周扁便不得不使劲揉揉朦胧睡眼。如今到洛阳,虽不用再开小朝会,但周扁仍觉时间紧迫,再加上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所以周扁依旧醒的很早,自觉程度远超了同龄小孩。在秀儿的服侍下,周扁起床洗漱完毕,便随着监甲向外走去。 虽然洛阳并没有设宵禁,但此时太早,又是初春还寒冷之时,所以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就算有的也是匆匆而过的小贩子之类,对他们来说是不起早出不了活的。趁着天蒙蒙亮的光,周扁等人往城市中央走去。昨日监甲便说过这三个地方是必须要去的,其中太庙乃是拜祭先祖之地,宗庙供奉着文王的牌位,考宫里供奉的则是武王,这三座大殿是平王东迁时,将先祖的牌位从镐京请来之时,为供奉先祖灵位专门营建的。而周朝建立时洛阳本就是王城,所以另外还有一座更古老的太庙在洛阳王宫之内,乃是周公旦奉成王之令修建的,平常人自然是进不去的。至于王室成周时拜祭的祖庙,却是百多年前王子朝之乱时,王室迁往成周后所建,而这最正宗的供奉着先祖灵位的三大殿却还在洛阳城内,由历任周公替大王拜祭。 只是与成周不同的是,这三座庙的前殿都是对外开放的,所以周扁以一个平常小公子的身份也能进入拜拜,且无人过问。监甲乃是王室老人,常在口边说礼不可废,所以周扁便被逼着起个大早前来,古人之礼,拜祖宗时越早越好,这点周扁早有领教。 没走一会,天便渐渐放亮起来,正走时却忽见此处行人更加稀少,眼前也出现了一座有些破败的殿堂建筑,监甲便止住步子道,“大王,太庙到了。” 周扁四处看看,却不见一个护卫,从大开的门走入其中,才见一个门子靠在大门内侧呼呼大睡。周扁微皱眉头,这人倒是好本事,站着也能睡着。接着便按监甲所说,在大堂正中跪下,恭恭敬敬的给先祖们磕了几个头。 刚直起身来,却听见身后来了一人,转头一看是个年轻士子,冲周扁一笑后,便在刚才周扁跪过的地方磕头,瞧其模样倒也毕恭毕敬。还真想不到这太庙里还有别人来拜,周扁便不由多看了几眼。 大堂之后却是关着的,周扁便转身和监甲走出,监甲似乎看出了周扁的疑惑,出门便解释道,“公子,我王室后裔遍布天下,都以洛阳为朝祖之地,数十年前,考王在时,考虑到天下王室后裔中寒门士子多数,特令敞开太庙,好让那天下有心之人自行参拜。” 周扁这才恍然,想必刚才那人也是姬姓吧,不禁回头看看,也不知其是和自己隔了多远的亲戚。 紧接着又是宗庙和考宫,周人最尊敬文武二王,所以专门设庙参拜。那位士子也是跟在身后一一拜过,眼见周扁拜过后刚欲离去,忙追上众人,周扁心下疑惑,脚下还是放慢了步子,却见那士子恭敬行礼道,“这位小公子请了。” 眼见这士子很有礼貌,周扁不禁心中有了些好感,便回礼道,“有礼了。” “在下见小公子拜我先王异常恭敬,莫非也是我姬氏后人?” 当然是了,还是后人中直系的直系,不然谁去拜啊,周扁心中想着,嘴上却说,“正是,敢问公子也是吧?” “自然也是。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孟辕,祖上乃鲁国孟氏。敢问公子却是何处人?”鲁国孟氏是鲁国公的后人,鲁国公室乃周公旦后人,所以自然也是文王之后了。其实周文王子孙遍天下,只是许多改姓了,现在的周、孟、鲁、吴等等诸多姓氏基本都是文王子孙。 周扁听了却是一窘,原来早先与监甲等人商议的便是说自己是鲁人,因为鲁国是姬姓大国,又素来重周礼,口音和洛阳王室口音类似,所以好冒充,不想却碰到了个“老乡”。周扁脸色一红,愣了愣说道,“这么巧,我也是鲁国人。” 孟辕一听却喜上脸来,“故乡人啊,呵呵!小公子第一次来洛阳吧,我却是以前来过数次,对这路径颇熟,若是公子不嫌弃,就由问我来带小公子游历一番如何?” 见这人并没追问故乡情景,周扁松了口气,早见他拜先祖颇恭敬,此时听他说想要导游,自然心喜,点头便要答应,却听得监甲在后轻咳一声,便止住话来。 直听监甲凑到耳边轻声说道,“非是老奴担心公子安危,而是此人实是想赖着公子,混一天吃喝,不过这是小事,公子自己决议便是。”说罢监甲又退到身后,双眼看着地上,似乎刚才什么都没说一样。 再转头看向孟辕时,只见这年轻士子年色平淡,而眼睛却忍不住往这里瞟。周扁笑笑道,“这位公子肯与某同行,某正求之不得。请!” 孟辕一听顿时大喜,忙凑到周扁跟前来,甚是殷勤的样子。周扁随口吩咐监甲先回去,自己则带着周密和樊馀二人,同这孟辕一起往那洛阳繁华之处走去。走不几步,周扁回头望望,只见三座大殿列在清晨的阳光下,隐约间有了昔日的辉煌,而这大殿三座大殿的后方便正是明宫,平王东迁之后的王宫,而此时却是周公的住宅。那明宫大门倒如同城门一般厚实高大,想来在这周室王城便如今日天安门一般地位,却只是多了些稳重和古朴,平常人路过这里可是需要仰望的,因为不管如何这里都代表了一座王朝的威严,虽然王室已困顿,虽然王室并不住这里,但明宫仍旧还是每个大周人心中最敬仰的地方。 望着远比这三殿还要辉煌的明宫大门,几个侧门洞正被几名护卫缓缓打开,仿佛象征着一个王朝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只是这大门的开闭现在却是与真正的王室无关了。想到此周扁的心里却是暗暗说道,这里,我会再回来的。 待周扁走后,那太庙的门子是早已睡醒,闲着无聊便倚在门框上,若是有人在便能听得他嘴里嘀咕着笑道,“孟辕这小子,今天可是又抓着了啊!呵呵!” 不过有人确实愿挨,那便是谁也管不着的了。这一路上,那孟辕却是说个不停,显得格外的兴奋,说的全是这洛阳街景,听起来却是头头有道,原来这小子竟还真的对洛阳很熟。这洛阳城虽大,但布局分明,四边城墙各有三面城门,十八条大道交错城中,中央是太庙明宫等王室建筑,秉承前朝后市的风格,明宫北边是大集市,又有西北边是一处大型烧窑厂,东北边是贵族公子居住之地。而又因洛水运输方便,城南商业倒比北边更发达,众多商铺乃至商贾居住之地都在城南,而再往南边接近南门处却又是贫民区了。而周扁众人正往南边的闹市而行,耳听孟辕随口道来,望着街两旁层次不齐的各色商铺,周扁也心中不禁为这商业化的大城市而感到惊叹。 说着走着,转眼便到正午,早上吃得太早,此时肚子已是饿得咕咕叫了,周扁不由望望孟辕,后者顿时心领神会,转身指到,“扁公子,这就是洛阳最大的酒肆,醉清风了,洛阳最好的吃食和美酒都在这里,公子可有兴趣么?” 周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见楼阁层立,好一座大酒肆,心下叫好,却转头悄悄问起樊馀,“带了多少钱,在这里吃够么?”樊馀却是早这洛阳城里混过,忙笑笑点头。周扁这才小手一挥,大声道,“孟公子请,今天本公子做东!” 说毕便拉住孟辕往里走去,孟辕自是大喜,其实这里他也是头一次来。 进去后方发现里面甚是宽广,又很明亮,抬头看去,原来巧妙的设有天井,天井上屋檐错落,雨水流不进,而阳光却能斜射而入,正看得仔细时,却见一个长相俊美的小侍女走近,问过后便将众人往小间引去。 这小间里很豪华,矮榻上有一小几,小几另一边有一扇半开着的窗户,窗外墙角边还有一盆叫不出名字的花,此时开的正艳。而最人性化的是,为了方便贵族使用,小间外还另设有案几,供随从进餐,这样既不会打扰主人,又能应付主人随时的招呼,真是周到。周扁请那孟辕在小间坐下,周密樊馀自然便在外间守候。 没一会便有菜肴端上,无非还是些小鼎煮的肉之类,还有酱豆之类的小菜,只是肉质鲜美,竟比王室御厨做的还好吃,真是不出宫不知天下事啊。又有美酒端上,孟辕给两人满上后,便端起酒盏先饮为敬,看来是多日不知酒肉滋味。周扁笑笑也没计较,端起小盏,浅尝一口,只觉这酒味道很淡,便再喝一大口,仍不见辛辣,仔细一想,便觉这酒似后世的米酒一般,醇厚,但度数不高,怕只有十几度,心中一思索,便有了计较。 那孟辕见周扁也饮了一杯酒,心中欢喜,便道,“公子,这酒乃是洛阳本地的酒,用黍米酿造而成,酒味清淡,比不得北方燕赵之酒醇厚,但回味悠长,有股古老之味,便如这大周一般,需细细品尝才知其美。”说着又是一满盏酒灌下,完了拿袖子擦擦袖子,不好意思道,“多日没饮酒了,先来几盏再品味不迟。” 一罐酒下肚后,便有主食端上,周扁一看却呆了,原来竟是两碗白米饭,心中不由想到,原来早就有了如此细粮,还要我在太后和王妹之前卖弄。心中正窘时,却听那孟辕得意说道,“小公子这就没见过了吧,这是我洛阳新出之美食,从谷子中剥出,煮熟后香气扑鼻,入口软嫩,嚼来竟有微微的甜味,真是人间美食啊。” 说罢,便猛拔一大口饭。周扁听了,却不由心里笑道,这小子,居然还以为大米是从稻谷中剥出,那得费多少工夫,不过嘴上却没说破。 只见孟辕吞下后又回味一番,这才说道,“鄙人这是第二次吃这米饭,若是每天都能吃上,此生无憾也!”顿了顿又道,“小公子是新来洛阳吧,可知这白米饭从何而来?” 周扁忙配合的摇摇头,孟辕见了大是满意,又卖弄起来,“本来这白米饭也是有的,但因其极难剥出,所以向来无酒店开卖。这是年前,我大周王室的小王子,见母后大人饮食不安,冥思苦想数日,这才想出一个法子可以产出大量白米,流传出来市面也才有售卖。我大周以孝立国,小王子真是我等楷模!这大周太后生子如此,也是有福之人啊!” 说的周扁不由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并非只是太后有福,分明是你等也有福啊,呵呵! 第二十章 重整产业 - 周始皇 - 或与白 再细细问之,听孟辕一说,却没想原来洛阳的稻谷价钱都为之涨了数倍,白米饭居然成了风靡全城的食物,只是存货有限,故只有几家大一点的酒肆客栈才有,而始作俑者的王室,其产业下的酒店反倒因为稻米上涨买不起而没推出,丝毫没沾到一点光。白米饭如此之火,想来必然是王室有人或有意或无意,将舂米的法子给泄露了出去,不过此时却不是追究的时候,周扁只是心中暗暗下定主意,以后对于王宫还是要加强管理,免得自己的发明失去了垄断的地位,以后可就指着这些发明赚钱来振兴王室了。不过看到自己偶然为之的一物,居然这么受人欢迎,周扁也对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多了不少信心。 待得孟辕一番狼吞虎咽,接着酒足饭饱,直到心满意足之时,周扁这才笑笑,两人一同走出。自然便有樊馀前去结账,片刻后便回,只见樊馀两色发白,周扁不由好奇问起,却听樊馀喃喃说道,“我的妈呀,一顿饭居然要了两百钱,前些日子某和秀儿他们玩了几天才花了不到一百钱。” 一旁孟辕也听到了,顿时脸色尴尬,不由低头冲周扁行礼道,“小公子,某”。 不料却被周扁打断了,“兄台不必介意,区区百钱,没什么要紧的。”心里却还是有那么点肉疼着,这里两百钱可是能买四担粮食,或者给车厂里的工人开三个月的工资呢。不过这孟辕虽然有蹭吃蹭喝的嫌疑,好在也挺能说话,从刚才其脸色发窘来看,还是知道羞耻的,所以也并不是那么讨厌。 吃罢午饭,众人又在城内逛去,此时周扁却又发现中午这饭请的值了,原来孟辕这人对洛阳市内极其熟悉,各种货物市场价格均知晓一二,甚至连各国产物孰优孰劣都能排个高下。 这一下午,倒是将繁华的几条街逛了个遍,耳听孟辕介绍,这鲁镐楚锦,赵铁齐盐,各种货色都看了个大概,加上沿街的铁铺,石匠铺,粮铺,陶瓦铺,每一个周扁都不放过。几个时辰下来,周密和樊馀都走不动了,却见大王还兴致冲冲,只得强打起精神跟上。 转眼间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周扁一摸肚子,又饿了,正巧看见前面一家酒楼,花灯招展,匆匆入楼者皆着华服,便道,“兄台也饿了吧,不如晚上我们就在此间酒楼,再把酒细细相谈?” 孟辕却笑道,“中午一顿便叨唠小公子了,晚上某却和朋友有约,想必其已等候多时,若不是小公子提醒,某却要忘了,罪过罪过。不如就此别过,来日有缘再见如何?” 没想却被拒绝了,周扁仔细瞧瞧孟辕,只见那孟辕眼神恍惚,再细细一想,依此人知礼的性格必不会让友人等候到这么晚,想来多半是谎言,定是中午将周扁宰了个大的,晚上不忍心再蹭吃了,想到此周扁不由对此人多了分好感,也不拆穿,便回话道,“兄台既然已经有约了,那某便不好再强邀了。只是今日与兄台言谈甚欢,某心中喜悦,却不知下次却往何处,寻兄台再聚?” 孟辕更加低头,“某想来居无定所,只是若还在洛阳,每十日便往太庙一游,以表心中敬畏之情。这家酒楼并不适合小公子,还望小公子另选别家。就此别过,小公子还请留步吧。” 说罢便冲周扁恭敬行了一礼,转身离去。周扁目送孟辕离开,却听樊馀一旁埋怨道,“公子,这是什么人啊,尽骗公子吃喝。” “呵呵,我们跟着他也晓得了许多,再说此人乃士子,想必是落魄至此,能帮扶一二,也算是积德了。”周扁说着回头看去,只见樊馀犹自不服气,正欲开口,便接着道,“好了,本公子知道了。现在我们也饿了,我看这酒楼还不比中午那家豪华,也不知为何去不得,本公子倒要瞧瞧。” 说罢便率二人昂首而入。半响后,只见三人狼狈退出,身后一美貌年轻女子追骂出几步后,眼见追不上,却又挤出笑脸迎上另一名公子。三人直奔出一里地后这才停下,周扁望去,只见那其余二人也均是面色赤红,几乎都能挤出血来,想必自己也当是如此吧,便笑道,“呵呵,原来这里却是喝花酒的地方,孟辕那厮也不说清楚,害我等如此丢人。” 心中却不禁痒痒道,反正在古时这是合法的,待得再过几年,便大着胆子进去看看,却不知古时这花酒如何个喝法。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三人解决掉肚子问题后,这才就着夜色回到来福客栈。街上已经看不见行人了,但老远便看见一个发福的老人弯着腰守在门口,周扁心中一紧,如同前世每次玩晚了回家一般,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愧疚之感,便冲监甲拱手道,“总管大人,真是不好意思,回来晚了,害你老担心了。” “老奴无事,所以才出来等等。大王,莫小瞧这洛阳看起来平静,其实也是各方势力角逐之地。平常是不会闹出人命的,小动静周公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不过若是背后有大势力支持,周公也就管不了,我王室在洛阳也并不占优啊。”监甲还是透露出了担心。 “无妨,本王自有准备的。”周扁冲监甲温和的笑笑,便又冲背后大声说道,“都出来吧,没事了。” 说罢便见街旁的一个小巷子里黑影中,闪出几个人来,都是身着劲装,腰别长剑,如同洛阳街头常见的游行士子一般,但不同的是个个挺胸拔背,走起路步步生风,几人走出竟连步伐也是一致,监甲仔细看去,却是李远等几名大王的贴身护卫,方知周扁出门时便早有准备,明里只带周密二人,暗地里却另有数人跟从,而自己却一路都没有发现,不由暗自心惊。 不料周扁却开口笑骂道,“你们几人怎么就教不会呢,某早就说过,隐藏于人群之中,就不要走这么整齐的步子,你们五个都迈一样的步子走在街上,想不引人注意都难,还谈什么暗中保护你们的主子呢?” 李远知道周扁性子随和,便笑道,“习惯了,本来我们一天都是散漫着步子的,装的跟真的士子一样,可是一听公子喊,便忍不住又按着队列的形式走起来了。” “话虽如此,但以后仍需注意。不过还有几人呢?” 正说着,只见周扁前头街旁走过三人来,正是蔡武等人,拱手道,“公子,某与李远商议后,决定分两拨前后保护公子,这样更加不会引人注意,还没来得及与公子说,却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周扁点头道,“很好,以后也这么干。走吧,都进去吧,站在门口像什么。” 说罢便当头往客栈内进去,众人忙跟上,周密倒是留在了最后,机警的看看四周,见并无一个人影,这才转身闪入。 众护卫安顿好后,周扁却单独留下监甲,“总管大人,本王已有决议,总管大人可愿全力支持本王?” “大王之聪慧,乃世所少见,有文武遗风。别的不说,单就宝马车一事,就令老奴佩服不已,老奴也时常想,大王是否乃上天所赐我大周,此乃我大周之福也。大王但有差遣,老奴绝不敢怠慢。”监甲顿首拜道。 周扁笑笑说道,“得了,前面一堆废话。本王不管想要做什么事,都离不开钱,我大周之穷困总管大人也深有体会,本王此来洛阳便是为富我大周,今日往市上一见,心中已有分晓,本王欲大干一场,却只怕王室旗下各产业变动巨大,却不知可否?” “子黑他们都是大王最忠诚的臣子,无一不为王室效劳数十年。大王有何决议但做无妨,子黑他们定会如老奴一般全力以赴,听从大王吩咐。” “如此甚好。本王有三条要求,总管大人可要一一记好了。首先,五家客栈全部停业,重新整顿,选取各客栈中家世清白且忠于王室的伙计,送到这里来由本王亲自教导,其余人等愿意走的给钱打发,不愿走的留下打杂。其次,令粮行停止买入其他粮食,大量收购麦子和清酒。最后,本王还需要钱打造些铁器陶器之类,但这些器具由本王亲自前去定做,务必要找与我们关系好的铁铺等,事先要与他们说好,不得泄露本王所造事物,这点很重要。另外还需各位切记,一切都要小心进行,不要声张,不要被人所注意,更不要闹得满街尽知。” “大王,老奴记住了,只是这最后一条有点难,单是打铁的话,子不远就可以,但是陶器就难了,这满城内陶器店都是周公所有,只怕会被周公的手下所注意,可否另从成周调陶器匠前来?我王室里养着的也有陶器匠作的,只是调来需多花费两天多的时间。”监甲倒也不含糊,也不多问便答应下来了。 “就按你说的去做吧,记住,安全第一,我们现在所做的可是关系到王室的收入,甚至关系到王室日后的复兴。至于时间的问题尽早即可,不需太赶的。”周扁点点头同意了。 如今王室产业重整的序幕已被正式拉开了,对于效果如何,周扁还是极有信心的,如今不求快,只求稳,周扁也没想一下子便摆脱王室的穷困之境,只想一步一步的走扎实即可,走的稳,才能走的远。 第二十一章 新鲜事物 - 周始皇 - 或与白 监甲做事果然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第二日便命令子黑等人以停业为名,请出客栈现有客人,几位掌柜虽然心中略有不快,不过在监甲的强势压力下,还是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送走每一位客人,执行力度之大,竟连有些客人房费都不收了,如同赶人一般。好在洛阳城大,客栈众多,又没多少人知道几家客栈都是属于同一个老板,所以倒也没有一人注意到几家客栈同时停业,不然怎会不感到奇怪呢。 粮行也是如此,两家粮行在收到了监甲大批拨款后,便开始了疯狂的收购麦子和清酒,这时主食以黍米为主,而前些时因为白米饭的缘故导致稻米疯涨,自然麦子便被忽略了,所以市价便宜,忍住其他粮商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两位掌柜竟出奇了收了许多,超出想象。而清酒虽不如麦子便宜,也收了大几十缸。只是这两位掌柜不知大王心中所想,难免有所怨言,不过却是为着王室好,所以周扁也是赞扬了一番才安抚过去。 铁器这边,周扁主要是想打个锅和锅铲出来,其实这也是刚回到东周时就有的想法,周扁对饮食本不是很挑剔的人,所以直到现在想赚钱时方才想起炒菜。炒菜是中国菜区别于其他菜肴的基本特征,用碟形薄生铁锅,旺火热油,分炝炒、生炒、小炒、熟炒等,而在真正的中国历史上,是直到宋朝才有炒菜,并且其初兴时期,仅存于宋都汴京(今开封),而且还是酒肆、饭馆首屈一指的绝活,后来才慢慢普及开来。以炒菜之鲜香嫩,想必定将大发,不过实际操作起来最难得却是锅的制作,也不知是子不远的技术不到还是这时整体行业技术太差,做出的锅一烧就裂,多次试验之后,周扁也帮着子不远想了很多法子,只得将锅加厚这才解决了强度问题,不过带来的问题便是锅内升温慢,好在多烧点柴火就行了,幸亏这时生活没讲究低碳。 而陶器的制作就要简单多了,从成周来的王室陶瓦匠一说就明白了,找了家小客栈改为小工厂后,第一炉出来就成了。其实现在制酒业都用不锈钢,不过那会没这条件啊,只能用陶器代替。周扁也没打算直接酿酒,那样花费时间太长,而是将收购的清酒用蒸馏的法子提纯,便得到了度数较高的酒。这个方法太简单了,现在的小学生都懂。而现在周扁操作起来,最大的问题便在冷却器上,因为没有不锈钢,所以开始设计时便在陶器外又加了个套,不停的浇冷水这才能保证酒精的顺利凝结。 第一次试验时,周扁便将选好的伙计和周密他们都叫来,也没说明是要做什么东西,毕竟现在还没有蒸馏的概率。只见在周扁指挥下,众人将摊子支好,先是烧酒,只要不沸腾就好,接着大家眼睁睁看着那陶制冷却器出口处先是一滴滴的液体流下,随着冷却器上不停被浇冷水,那液体流的越来越快,转眼间便接了一碗。周扁将蒸馏而出的酒端来,放鼻子下一闻,果然酒香浓烈,微微的还有些粮食的香味。用舌头轻舔一口,一股猛辣直呛喉咙,看来度数少说也有六十度以上。想起自己只有九岁,不便饮烈酒,便举起这碗烈酒大声喊到,“你们谁敢来替本王来尝尝这新出的烈酒?” 众人面面相窥,半响才从众护卫中跃出一人,视之乃周战,只见其挽起袖子大声道,“某有弟弟在,某为大王尝之。” 周扁一听顿时要晕了,敢情众人看了这半天竟以为这是毒药啊,难道他们以为本王要炼制毒药将那些不听话的诸侯都毒死了了?也真是太会想了,没看见刚才本王也舔了一小口么,不过周扁也没多说,而是将酒碗递上,“不要一口喝大了,小心别呛着了。” 周战拱手后接过,仰头便是一口,果然性子直率。接着便将酒碗放下,闭上眼睛似乎慢慢品味。众人却是心中大急,周通一旁急不过,忍不住问道,“大兄觉得如何啊?”众人便也催问起来。 周扁笑笑也不说话,足有半刻钟过去,那周战才睁开眼,哈出一口气来,疑惑的看看四周,在众人急切的目光中,摇摇晃晃的吐出二字,“好酒啊!”说罢举起酒碗,仰头又是一大口,喝完后还忍不住张大嘴巴又大呼一口气,接着又道,“真是好酒啊,喝了这酒死也值了。” 周扁这才笑笑,“本王自然知道是好酒,特意先不说明,以此大周头一碗烈酒,赏赐我大周第一勇士。诸位若有意,可一尝我大周第一勇士所剩之美酒。” 说罢便有周战一旁的张虎将酒碗抢过,牛饮一口,不料却呛住了,咳了几声才好,待品过味来,却发现酒碗又被李远抢走,忙大呼,“少喝一点,再留某家一口!。” 其实这酒比起后世的美酒来说,还是差远了,周扁毕竟不是酿酒的,勉强知道如何蒸馏酒来提高酒的度数,就已经不错了。可这酒对于古代人来说,却已经可以被看为仙酿了。 哄笑中,一碗酒迅速被抢完,尚有没抢着的护卫和伙计眼巴巴的看着,周扁见状道,“大家不要急,今天还可以再出几碗,一人一口都可以喝到啊。”众人这才大喜。 其实这酒度数还太高,周扁随后又进行了数次试验,或兑水或冲兑锅里蒸馏出酒精后留下的残汁,又请众人品尝,这才找到了一种口味最好的法子,令伙计中聪慧者记下,就依次来将那数十缸清酒炼出。又特令护卫两名,守卫在场,以防有人偷喝。 然而众人的惊喜还不止此。这时倒也有石磨,不过用麦子磨出的面粉不细,只能炸出些粗面食来,所以麦子在市场上并不吃香。周扁依后世的记忆改进加上磨齿后,成了低速转磨,又用一小毛驴拉磨,果然与市面所卖面粉不同。周扁亲自示范,用水和面,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不说,终于在众人惊异目光中和好了,接着便拉成细长条,扔入烧开水的鼎中,没一会,便捞起供众人品尝,不出所料赢得人人称赞。于是又有一个小客栈被改造成了磨坊,又设护卫两名看守。 来福客栈里却是将厨房进行了改造,因为来福客栈最大,周扁计划中便是将来福客栈改为首屈一指的豪华餐厅,自然是最先有炒菜的地方。少不得又是几天示范,倒入猪油,烧开后丢入小菜,翻炒过后再放作料,饶是周扁前世从没学过厨艺,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几番下来,算是把菜抄熟了,但也被众人惊为天人,只道这便是周扁在天上学得的美食了。待教会众人基本注意事项后,便有聪明的伙计上前,一番大火炒好,周扁一尝竟比自己做的好多了,不由脸红而退,仍由伙计们自行研究了。 转眼间便是十天过去,众人已对周扁层出不穷的新想法习惯了,无一不以为客栈新开门必将大火,也有多心者如监甲,整日里不得闲,到处转悠,生怕有人讲机密泄露出去。 这天周扁正在来福客栈里与监甲、子黑等人商议酒店重开张之事,却听门外传来喧哗声,监甲便起身招来护卫一问,却是门外有生面孔想要进来,被守门的伙计拦住,故而声响大了些。 这酒店已经关门怎么还有人想要进来,莫不是熟识之人,想到此周扁心中一动,便喊起监甲往外走去,果然还没出门便见门口站着是那王孙满,监甲忙快步走出,喝住伙计,方才放王孙满等进入,却还有两人,刘子西和单文,也是跟随王孙满而来。 众人坐定后,便听王孙满冲周扁行礼道,“大王,某前几日到来福客栈寻大王,却听樊馀说大王去了别处,只得先回成周。去年先王过世大王登基时正是寒冬腊月,出行不便,而此时已是春暖花开,太师与少师等人商议后,定下由我等三位出使列国,也好告知列国。太师特令我三位先来拜过大王后,经大王许可这才出行。” “太师所定,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依本王说,你们每到一地,还需观察列国风情,国事等,回来后需向本王汇报。只是不知你们三位各自出使哪国啊?”周扁点头道。 “某往东,出使韩魏宋鲁齐,刘子西往北,是卫、赵、中山和燕,单大夫则往西再往南,出使秦楚越,单大夫虽然所到之国少,但路途却是最远。”王孙满说道。 “也罢,本王没有意见,你们可各取一辆宝马车,以免路途劳累。”周扁也知使节重要。 不料王孙满却摇头道,“多谢大王美意,不过如今我大周正起步,不可就此开始奢侈,某只带一名马夫,一辆旧马车即可。” “某也是如此,昔日某周游列国只用两条腿即可,若不是估计大王颜面,连马车都不必要了。”单文笑道,刘子西也是点头深表同意。 “如此也好,只是委屈各位了。只是本王不知,可要带礼物吗?” 王孙满又是摇头,“大王,以诸侯之富王室之穷,那还要这些,我们此去也只是告知一下便可,大王不必破费的。” 周扁想了想也以为是,便点了点头。不过我王室的人要出差,领导自然是要表示一下,于是周扁便以新出美食美酒招待一番,酒足饭饱后,忍不住又要惊艳于大王的新奇事物,有一会后,三人这才依依不舍告辞而去。 第二十二章 全城轰动 - 周始皇 - 或与白 转眼间离王孙满他们离开洛阳,又是十几天过去,屈指算来,周扁来洛阳已有一个月了,本着只争朝夕的作风,这二十多天里,成功的将两座客栈分别改成了酒坊和磨坊,又将精通厨艺的伙计集中到了来福客栈,训练一段时间后,居然也能炒出不少好菜,来福客栈重新开张已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不过周扁却总觉得还有什么没做到位,反复想过之后,才发现问题之所在,对,就是出在名字上,来福客栈这名字太土了。于是周扁挥手一改,便成了天然居,又写上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分列两边,众人忙齐声称赞不已。周扁却是笑笑,心想这个名字其实也蛮熟的,放到现代那是世人皆知,好多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自己也一时想不到更好的,便以此来忽悠下古人吧。写好后令工匠做好,却收入屋中,算来一切都已准备好,便定在第二天也就是三月初一正式将招牌挂出,而新的酒肆自然就将在这天开张。 当晚入夜后,依着习惯,周扁就着昏暗的油灯光,独自一人在院中练起剑来。牢记心中宏愿,哪怕是在洛阳最忙的时候,周扁都没忘了此事。一干护卫们,没事时也被勒令在院子里练武,好在众人都早已习惯。 练了数十招后,周扁只觉这剑势俞练俞熟,虽然身子尚年幼,力气也远远不够,但对这大开大合刚猛之剑法竟也体会渐深,心中也不禁得意起来,却忽觉身后轻轻一声响,周扁想也没想,猛一转身,挥剑刺去,正觉这剑去势甚快,心中畅快之时,却感手中短剑一震,当的一声便被来人挥剑挡开。心中顿时大惊,正欲再将剑刺去时,却听来人一笑,“大王,是我,樊馀。” 周扁见是熟人,这才放下心来,众护卫中也只有樊馀敢与自己对剑比试,这是身份使然,不可强求。不过此时周扁却是忽然心中好胜心大起,这有月余没和樊馀比试了,不知差距是否缩小,于是也不出声,又将剑刺去,樊馀无奈,只得将剑挡来。两人便就着这夜色你来我往,比试起来,几招过后,却听樊馀大叫道,“大王还请住手,某看不清,怕误伤了大王。” 其实这几招樊馀只挡不攻,要知看不清楚时若要进攻倒还容易,而要想将对方的招数挡下来却就难了,如此周扁便已知差距明显,樊馀果然是家学深厚,耳听得樊馀大叫,便收手而住,却仍忍不住开口问道,“本王这剑使得如何?” “大王之剑法已深得剑势,所缺者唯力量与经验也,若是再过几年大王大些时,某只怕也不是对手了。”樊馀,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大王常练剑,身手感官都已强于同龄者,方才某来时见大王舞剑甚欢,便躲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不料还是被大王发现,某深为佩服。” “呵呵,本王也自觉反应比没练剑时强了许多。不过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只是想着明日大王的天然居就要开张了,想着大王这些日子来的操劳,心中有些疑问,不知当不当说。”樊馀似乎有些扭捏。 “你我之间还这么生分,只管说来。”说着周扁便拉住樊馀往屋里走去,又喊来秀儿重新点上一盏油灯,这才亮堂了许多。 坐定后,樊馀才犹豫道来,“某深知大王之心,也看到大王如此努力,但我大周自平王东迁,周郑交质,王室已衰败四百年有余,大王以为我大周真有一天能重新强大起来吗?” 轻泯一口清水,周扁笑道,“往日爱卿与本王一同习武练剑时,只见卿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何故今晚却做小儿姿态发此问?” 樊馀脸色微窘,也是笑笑,“往日某只想着陪同大王习武,没想其他,初时见大王造出宝马车,某还不以为意。但这些日子跟着大王,见大王弄出这些世人想所未想闻所未闻的东西,莫非大王真是从天上所得,或者大王本就聪慧异于常人,这样一想来,便觉得往常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似乎都有了可能,某思之已有数日难眠,故今天忍不住想要一问究竟,大王真以为我大周复兴有望,或者大王以前所喊的振兴我大周的口号竟真是大王心中所愿么?” 原来这小子以前根本就以为本王只是闹着玩啊,如今看到复兴大业有了那么一丝盼头心里倒忐忑了,周扁不由心中暗笑,又想了想却说道,“爱卿祖上是随平王东迁而来吧?” “正是,当年随平王杀回宗周的八大护卫中,便有先祖。王子朝之乱时,当时的先祖又一直追随敬王。” “本王只知爱卿先上乃功臣,却不想竟如此数代,真令本王敬佩不已。”顿了顿周扁又道,“本王以复兴大业为己任,这是无疑的,爱卿当效仿先祖么?” 如今又听周扁信誓旦旦,樊馀自然一扫方才犹豫之态,大声道,“某定当誓死追随大王。”说完后又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细声说道,“某先前还有怀疑,望大王见谅。” 周扁一开始便很是欣赏这樊馀,此时又有了交心之话,更是高兴,笑笑道,“本王自是不会介意。不过爱卿可看看周密他们,莫看他们是粗人,但却从不多想,只知效忠本王即可,爱卿也不必多想,也不必怀疑这复兴大业,本王其实早就心中有计。” 樊馀顿时拱手称是。两人又秉烛夜谈许久,直至秀儿反复来催,樊馀这才告辞而去走时却是两脸通红,应该是放下了心中疑惑,又或者是坚定了信念吧。不过以后的日子里,樊馀倒真是周扁的最大阻力,始终不舍不弃,全力相扶。 翌日巳时,街上行人已多时,子黑等人便张罗了起来,先是几名伙计敲着锣鼓走出店外,接着又是几名伙计搬出长梯,取来新做的匾额挂上,直挂得不偏不倚财富正中,引得子黑等人一片叫好,便有机灵的伙计报出几捧竹节,烧了起来,只听一阵噼里啪啦声,煞是热闹。引得街上行人纷纷停住脚步围观起来,便有识字者照着那匾额大声念起来,左边是“客上天然居”,右边是“居然天上客”,抬头一看三个大字“天然居”,顿时人群轰然一声叫好。 于是便有大掌柜子黑登场,只见这矮黑胖子今天倒穿的华丽,笑嘻嘻的站上前,冲众人一拱手道,“诸位乡亲,今日小店重新开张,有新上的美食美酒,保证诸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那可真是天上才有的美酒佳肴啊。今日开张,入店前五十桌,特赠送本店新酿美酒烧刀子。”说到此子黑顿了顿,却惹得众人一阵欢呼,待得欢呼声小了点时,子黑又补充了一句,“一小壶。” 围观中便有人大声叫道,“掌柜也真是小气,才送一小壶,还不够某一口的。”众人便跟着哄笑起来。 “静静,静静。”子黑忙伸出双手,招呼众人安静下来后,清了清嗓子又大声说道,“非是我夸口,我这酒啊,名叫烧刀子,入喉直如刀割一般,却又回味悠长,只可小口品尝,万不可大碗海饮。这酒也就今日送五十小壶,往后则要卖却是一百钱一小壶呢。” “店家可真会忽悠,别家客栈的就只卖十钱一大罐呢。”又是先前那人。 “呵呵,我家的酒好,自然就贵,客官可进店一尝,若是不好,以后不来便是了,客官也不会损失什么。”子黑也是笑笑。 “好,某就信你一言,走,走,进去尝一尝,若是不好某以后真的就不来了啊!” 说着那汉子招呼周围人群一声,便率先走了进来。便又有数人犹豫片刻,也随之而进。 远处,樊馀与周边却在巷子边一边闲聊一边往这边看着。“大王真是好主意啊,让那张虎去大呼小叫,率先而入,别人见有人带了头,才放心而入。新店开张能这么快就有生意的少有啊。” “呵呵,本王还有妙计呢。”周扁笑道。 只见赵严和刘志两个倒霉鬼,一人手中一个锣,敲一声赵严喊道,“天然居新开张了啊!”再敲一声刘志喊道,“就在内鼎门大街啊!”两人越走越远,甚至还有小孩跟着嬉闹,直往那人多处走去,远远还听见喊着,“不要钱的美酒五十壶啊!” 中午过去,天然居门口便有了吃罢午饭出来的客人,个个脸色通红,东倒西歪,有的甚至口中还喊着,“晚上某一定多带些钱来喝酒。”再到晚饭时,却见门口挤满了人,原来客位已满,后来的客人竟不舍离去,自发站在门口等候,倒成了洛阳一道全新的风景。原来中午的客人回去一说,天然居有美酒的消息顿时轰动了全城,便如在这古老而沉寂的城市中打入了一阵兴奋剂一般,将那全城的气氛似乎都带动了起来。 站在自己的小院中,听得前堂大厅中人声鼎沸,周扁却只是笑笑,意料之中嘛,呵呵! 第二十三章 麻烦上门 - 周始皇 - 或与白 新开业当晚,饶是众位伙计早有准备,仍是一个个累瘫了。子黑则和监甲二人兴高采烈的数起钱来,今天开了一百多桌,每桌消费一百多钱,一万多个铜币堆成了小山,直乐得二人合不拢嘴。周扁却笑笑,这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先前子黑等人还担心周扁定价过高,没想却是正好。 又是数日过去,天然居的生意竟是如同第一天一般火爆,子黑等人不得不临时赠加伙计,又急忙拨出大批钱款购买清酒和各类食材,反正如今已财大气粗,生意自然是要往大了做。而因为担心酿酒之法泄露,监甲特意回了趟成周,从王室麾下的奴役中选了一批精干之徒带来,加班加点的做酒,饶是如此,存货也很快就完了,每天只得限量供应,虽然客人多有不满,但还好最终还是获得了理解。周扁自然也闲不下来,到处指导,以后世企业管理之法执行,也使效率也提高了许多。 到十天之后一扎帐时,便连周扁也惊呆了,除去停业一月的花销和各种先期投入的成本,再除掉后期追加的资金以及每天原材料的支出,竟净赚了两万钱,如此巨款,实为王室多年之未见啊。 就在众人都喜气洋洋时,周扁却深知所谓树大招风,心中便暗自提高警惕,令护卫们每天都抽出几个人来在店内店外转转,还去时不时去街上听听风声,看看别的酒店有没有什么反应。好在现在周密作为卫队长已日渐成熟,这些事情安排起来很是到位,不需周扁操心了。 周扁本以为会最先遭到竞争对手的打击,不料先来的却是几个混混。这天正和监甲等人在院内商议酒店以后的发展时,却听见前院一阵喧哗声传来。这古人贪杯者也众多,自从上了烈酒以后,倒时常听见有人醉后闹事,所以此次听来,周扁也不在意。倒是子黑笑笑,赔礼后往前院而去。这些事情自然是掌柜出面处理最好了。 子黑走后,周扁则继续和监甲商议起来,周扁以为现在应该集中人力财力,全速发展产业,首先说炒菜,炒菜并不难,迟早会被别人模仿的,应该把重点放在大厨的培养上,然后在作料上多做做文章,比如多进些原材料加工,还有锅的生产上,以后争取垄断锅和作料的行业。接着是酿酒业,哪怕是在两千多年后的现代,酒业仍然十分赚钱,所以周扁要求一定要做好技术保密工作,用工都从王室奴役中选取世代忠心的人,另外还要尽快盘下些传统酿酒坊,只做清酒,这个用寻常伙计都可以,以后若是酒馆生意不好了,干脆就专卖酒算了。监甲自然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现在的情况看来,还有谁不服大王呢,不过监甲还是忍不住提醒周扁一声,应当适当挪出点钱来改善一下王室生活,别的倒无所谓,主要是太后那里。周扁听了不禁脸色微红,这忙了一个多月倒忘了问候母后,看来过两天得回去一看,还得关注一下年初就吩咐下来的水田改造进行的怎么样了,算算也是快播稻种的时候了。 正说得畅快之时,却突兀的被一少年闯进来打断了,却是今天奉命守在天然居门口的护卫周通,“大王,不好了,有人在酒店内闹事。”这周通方才十五六岁,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这几个月伙食明显有所改善,此时倒长的有他哥哥周战高了。 周扁一听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便起身往外走去,监甲慌忙跟上,却不料周扁似乎想到什么猛的一住脚,险些撞到了大王。却听周扁吩咐道,“快去告诉周密一声,集齐众护卫中院等候命令。”说罢又急匆匆向外走去,门口的樊馀迅速跟上。 急匆匆走到前院时,已听不见喧哗声。酒席上客人依旧,有的举杯高歌,有的低头独饮,将目光一一扫过后才发现闹事者何在。只见七八名衣着散漫,头发挽的高高的后又像个马尾一样拖下来的年轻男子,站在一起,不是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就是搭在同伴的肩上,最后面的两个甚至还手撑着一根棒子,看着这几人吊儿郎当的样子,周扁一下就想起了一个词,后世的古惑仔,看来还真是混混自古便有啊。 这几人隐隐围成半圆,而众人前的自然便是子黑了,也有几名伙计站在身后,周扁轻轻走近,那几名年轻男子见是一个小孩一个少年,看了一眼后便收回目光。只听那子黑连连作揖,“几位公子,我家酒店这月的孝敬不是早就交了么,几位公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对方为首者一甩头发,扬起下巴装作凶巴巴的样子哼道,“早先只收了你们两百钱,如今你家生意这么好,这两百钱看来是少了点,你若识相,便多给些,别以为我这弟兄们好欺负。” “几位公子,本店这刚重新开张,你们便要增加孝敬,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子黑仍是陪着笑脸。 “哼,本公子已经观察你们好几天了,赚了大钱竟不主动想着孝敬你家公子,真是不想这洛阳混了么?”还是那个小头目,顿时其余人也跟着叫嚣起来。 听到此周扁如何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原来还真是黑社会来收保护费了身子一动,正欲上前,不料胳膊却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是监甲赶了过来。监甲微一摇头,冲樊馀使个眼色后,两人便将周扁拉至院内。 眼见离开前院,周扁将手使劲一甩,挣脱两人,有些小怒了,“你们将我拉来却是为何?难道眼看那些人强要钱么?” 监甲忙跪下说道,“非是老奴无礼,而是公子身份异常,若是此时出头,闹出了什么动静,引起有心人注意,老奴可是万死也担当不起啊。” 周扁顿时恍然,想想也是,忙扶起监甲口称知错。再想想心里仍觉不是滋味,便问道,“那令周密他们率人寻上门去教训一番,应该没有问题吧?” “周密乃公子身边亲密之人,出面仍然不妥。可令其余护卫面生者前去即可。” “如此也好。”说罢周扁便将周密等人唤来,选了相貌平常之护卫十个,令张虎率着,只因这张虎长相偏凶,所以当时取名时选了个虎字,此时派出去吓吓小混混倒也应景。又令刘仇先行一步,悄悄在那几个小混混后跟着,探清他们住处及人马多少后回来汇报。 刘仇得令走后没多久,便见子黑进屋而来。“公子不必担心,某已将他们打发走了。” “多少钱,他们是什么人?” “回公子,这次好说歹说,打发了一千钱。公子不必太在意他们,都是些无赖,不敢欺负那些大商人,只得找我们这些洛阳本地人开的酒店之类的,要些钱过日子,若是不给,便呼朋唤友寻上门来,便是不打闹也弄得生意做不成,寻常商家哪里招惹的起,只得交些孝敬钱了事。好在他们也知道轻重,不会一次要多了,这次来的几人是我们这片的,也是见我天然居生意红火这才上门多要。” 那也是一千钱啊,相当于过去一月的利润,周扁如何吞的下这口气。“子黑,这洛阳城内规矩,可禁械斗?” 子黑微微一愣,“洛阳是周公之地,倒是不禁械斗,只要不出人命即可。” “张虎!”周扁立即回身大喊。 “到。”答到这也是周扁定下的军中规矩。 “本公子令你率这十人去会会他们,给本公子狠狠的打,打得他们不敢再来,可有信心?” “公子放心,这些市井之徒,就算十倍于我等,某依然不惧。” 周扁笑笑,不愧是是自己最早挑中的人,又是追巩邑兵时见过血杀过人的,有血性。 接着便是一顿好等,一个时辰后去跟踪的刘仇方才回来,原来这八人住在城东南的一个破宅院里,刘仇远远的看见院中还有几人出来迎接,粗粗的一数一共倒也有十几人之多。周扁顿时放心,想来这小混混也不会出现大好几十人,便唤过张虎,少不得又是一番叮嘱后,张虎率人告辞而去。 不料这次时间更长,直到夜色已黑时,张虎等人才回。疑惑间,只听张虎笑道, “公子,这些人也是好生穷困,十几人挤在一间破房子里,今天敲了公子一笔钱,晚上都喝酒去了,害我们等了几个时辰才等到,一个个醉的东倒西歪,让我们一顿好打,他们却是口称不服,说趁他们酒醉时的不是好汉,待明天酒醒后再决高下,小的来不及回报公子,想起公子说务必使他们服气,便答应了下来,约在明日城南空地见面。望公子勿怪。” 第二十四章 终于服了 - 周始皇 - 或与白 第二日,周扁鼓励一番后,张虎等人带着木棒又出发了,毕竟动刀子是不好的。周扁其实倒也想一起去的,但监甲等人坚决不让,只得作罢。 一个时辰后,众人回来,只见张虎倒还好,身后却有数人衣服上有脏印子,脸色不安,甚至脸上还有紫黑伤痕,显然是被打中了。周扁笑道,“回来便后,却不知战况如何?” “公子,原来昨日来的小头头叫子不困,自称还是王室之后,昨日被小的打得不服气,今天居然纠集了三十余人。小的们谨记公子日常教导,结成一团,冲进去便是拳打脚踢,倒也打得他们哇哇叫,最后不得不开口求饶。我们倒是有几个兄弟受了点小伤,不要紧的。只是他们仍是不服气,却说昨天晚上吃坏了肚子,今天没劲,说养一天,后天再来较量。小的记得公子吩咐,又答应了。” “呵呵,也好,本公子是长期做生意的人,少不得让这些小混混不来骚扰。”说罢看看其余没有前去的众护卫,均是跃跃欲试,便又道,“只是他们加人,我们也不能受欺负,后天去时再多叫三名护卫。对了,没泄露身份吧?” “公子放心,小的们来洛阳之前便换了寻常衣服,此此他们问来,我们也只说是店里请的伙计,也没人生疑。” “也好,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众人下去后,周扁却是眉头一皱,挥手招来刘仇吩咐一番,去将那子不困的详细情况打听来。刘仇这小子和他妹妹刘若水一般机灵,一张小嘴能说会道,圆圆的脸蛋很是讨人喜欢,所以派出去打探消息自是最适合的。 果然当晚便得到了刘仇的回报,原来刘仇出去后便寻了一个小乞丐,问得子不困此人虽然凶恶,倒从不做欺负弱小之事,有时心情好了还会赏路边的乞丐一口吃的,这小乞丐便是得过一次实惠。再往前走,刘仇从路边的卖菜大妈口中得出,这子不困也曾穷得要饭,不过后来却在一群无赖中混出了地位,成了个小头头。再走远些,却探听到,这洛阳城内无赖泼皮竟有两百多人,不过势力大的到处收保护费的只有百把人,其余的则四散开来。周公在城中驻有军队,强压之下这些无赖倒也不敢太放肆,不过也赶不走,所以目前也只能这样了,这也是周扁初来洛阳一直没见过这些无赖的原因。 听罢,周扁甚是满意,这刘仇还是有料的,便给这刘仇记下一功。再将刘仇所说细细一想后,周扁心中一动,忽然便对这子不困起了收服之心。 转眼间两天过去,这次众人回来,竟连张虎都鼻青脸肿,最后两人是互相扶着进来的。只听张虎一进来便开口大骂道,“无赖,无耻,这厮竟喊了几十帮手,害某等好一顿打,爷的手都打疼了,木棒都打断了几根。” 抬头只见周扁闪到面前来,关心问道,“诸位无事吧?” “谢公子关心,某无事,只是有两个兄弟被打晕了,不过还好,唤醒后自己走了回来。” “那你们是赢了还是输了?” 张虎顿时得意起来,“某早就说过,就算他来一百人,某都不怕。今天却不知打到了多少人,只打得那般小子哭爹喊娘,子不困被某打得趴地上起不来了,这厮倒也硬朗,都被打得快晕过去了才说服了,也是,这小子最多也只能喊来这七八十人,一半还是从别处小头领那里借来的。” “那他人呢,怎么样?对了,你们这么大动静,周公的人都没有注意到?” 这次却是刘仇抢道,“小的看过那城南荒地了,白日里都没有人烟的,没人发现。小的今天还去偷偷看了,见张虎他们打的正欢,小的忍不住还上去踹倒了两个,嘿嘿。” 张虎一听笑着推了刘仇一把,“某并没喊你,谁叫你小子上的?”又转向周扁道,“公子,子不困那厮估计十天半月都下不了床,被抬了回去。不过他说好了,等伤好后,便来拜见小的,还说要认小的做老大。嘿嘿,这事怎么办,还请公子示下”说罢,张虎似是得意又似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呵呵,既然那子不困服了你,你就当他们老大吧。尽量让他们规矩点,在咱们这附近多维持一下秩序,另外孝敬钱还是继续收,还是和以前一样由他们自己分,你的赏钱在本公子这里。”周扁其实心里已有想法,过去商家不交税,而有自己在,王室迟早是要回洛阳的,就先打下底子吧。 张虎大喜,忙跪下谢恩。其余护卫也是面有羡慕之色,似乎只要是个年轻人,都多少有点叛逆心理,对那满大街闲逛威风凛凛之类,心中充满了想象甚至是憧憬。 “记住了,千万别乱来。本公子正准备回成周一趟,张虎和你这手下十人就留在这里,其余人随本公子回去,明日出发。” “是。”众护卫轰然答应。周扁挥挥手,便让张虎等人下去休息了。 一晚无话,翌日艳阳高照,初春的太阳敞开了胸怀,走出城去,只见一片绿油油的,很是滋润双眼,周扁不由心情大好,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只见路上出了来往匆匆的行人,还有许多悠闲的士子,三五成群,呼朋唤友,踏春而去,更有那富家小姐,也邀着一起出游,引得众公子纷纷侧目。先秦风气开放,此时见了美景美人,哪里还有人忍得住,顿时吹口哨者有之,高谈阔论者有之,直接上前搭话者有之,惹得那些年轻女子脸红眉喜,为这春光更添上一片春色。 周扁望去,也是喜上眉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正欲也要冲动一次,忽然想起如今自己只有九岁,顿时一怏,又见那身旁一干家人打扮的护卫,正一个个眉开眼笑四处张望,顿时心里没好气,大喝一声快走,惊得众人慌忙跟上,一行人这才匆匆往东而去。 成周与洛阳之间隔着条瀍水,乃是洛水的支流,几米宽的一条小河流,从石桥过去没多远便是成周地界了。此时早已望不到春游之人,故而没走多远便看见前面树荫下停着一辆马车,子长率数人等候。 还没走进,子长便迎上前来,行礼道,“大王,某奉太后令,在此等候多时了。” 周扁不由微微汗颜,还是母亲想着孩儿啊。 被扶上车后,一行人便加快了步子向成周而去。走了一小会,往远处望去,便见有农人在地里劳作,周扁令众人停下等候,和樊馀一道从田埂走了过去。只见两边田地里秧苗已经长起,竟已有一两寸高了,看得心情极为舒畅,周扁早已知此时还没插秧一说,只是洒下稻种令其自己发芽生长,依据后世的水稻种植法,长出秧来便可积水了。果然走近来便看见那几名农人正挖着水沟,远处已经隐约可见有水顺着沟流来。周扁本想搞桑田的,即田埂种桑,水中养鱼,可现在条件有限,若是步子迈大了,可是会扯着什么的。 看了片刻,见那几人正忙,搭不上话,周扁便走了回来。上车后冲子长随口问道,“这些时王畿之民耕种情况如何?” “回大王,某虽不管事,但也听别人说过,王室采田里,众奴役已照大王令开始种植水稻,而其余贵族家仍是照原先模样种植黍米。”子长答道。 周扁微微点头,这奴役是直接受王室管的,而贵族家则是私有田,王室管不着,但待秋天我这边丰收时,他们就眼红了。 正想着,却听子长又说道,“对了,昨天还发生了一件事,还没来得及向大王禀报。巩邑那边探听得大王所说水稻之法,便也准备大量种植。周公得知消息后,派人将几条从成周流向巩邑的小河堵住,昨天经过成周时还发生了一点小冲突,是太师过去处理的,今天一早恐怕太师又去了。” 这两兄弟还真不消停,半月前周扁便听说周公顺洛水东下的商船被巩邑截住,这不就马上报复起来了么。随即问道,“那可关系到我成周农田用水?” 子长摇摇头道,“太师也是关心此事,料来是不会影响到的。” 周扁点点头,“那就随他们去吧。” 说着话便只觉得这路程短了许多,很快便看见了成周那比起洛阳矮小了许多的西门,别了一个半月,终于又回来了。 第二十五章 重回成周 - 周始皇 - 或与白 才离开了四十多天,再从成周那主街走过时,竟觉得行人稀少了许多,本来原先还不觉知其所以然的,但没多久周扁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多半是看着洛阳街市上人来人往的习惯了吧,想到此不由自嘲一声,这才离开多久,竟生了厌乡之情了。 不过成周的确是小了许多,没一会车子一左转,便到了那许久不见的宫门。顺利入宫后,穿过崇德殿,远远的便看见一群女子等候。周扁慌忙下车,迎上前去,果然那为首者便是太后。 望见太后等待,周扁忙一把跪下,“母后,孩儿不孝,没能早晚伺候母后,还望母后责罚。” 说完后太后却半天没声音,忽然一滴水滴到周扁头上,周扁抬头看去,却见一直坚强的太后,此时竟掩嘴而出,忙站起一把抱住,太后身旁的刘氏等人,也忙轻声劝起来。 这可还是孩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离开身边呢,便是周扁的王兄也几乎没离开过成周,而这小儿子却是一去就一个多月,叫太后如何舍得。有一会后,太后才止住哭声,擦干眼泪,此时再看去,除了眼角微红之外,竟又是如往常一样那般坚强女子。太后伸手抱住周扁,摸了摸周扁的脸,上下打量一番,见这时日不在身边,周扁又长高了一点,心中这才高兴起来,轻声说道,“自生下你这孩儿,就算有一天没见,本宫也知你就在身边,而这一月多来,每常想起孩儿不在身边,本宫心中竟似掉了什么似的,总想起你,生怕你在外吃苦受累。本宫方才忍不住,并非是为了本宫思念之情,却是想起我王儿方才九岁,就奔波在外,心中不忍啊。” 听太后心疼语气,周扁使劲笑笑,“母后,王儿这不是好好的么,母后不必担心,王儿不怕吃苦的,再说就算在洛阳,也是身边时刻都有人照料着的。” “你这孩子,看着你受累不如本宫受累,本宫也不想要那富贵,王室也能过就行了,只求你平平安安就好。” 周扁只得一笑,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便转身挥了挥手,樊馀立马上前,从随身包裹中,取出一物来递上前来。周扁接过,双手捧上,“母后,这簪子是孩儿一片心意,望母后笑纳。” 太后惊喜接过,仔细端详来,只见那簪身为精铜打造,簪尾镶以珠宝,更有黄金做的吊坠,煞是好看,虽在洛阳城中算不上最宝贵,但比起王室所用来,仍是精美了许多。周扁只见太后脸色欢喜,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却忽然脸色一变,“王儿在洛阳不易,却拿闲钱给本宫买这无用之物,莫非我王室已经发达了么?” 周扁不由一窘,心想这太后刚才还说只求平安,现在却劝自己不要把钱浪费在装饰之上,难道心中还是想着王室发达复兴,却不知到底哪一样是太后的真实心理。 刘氏立马圆起场,夸起周扁好来,所为百善孝为先,直哄得太后脸色还原,刘氏这才伸手替太后将簪子戴上,于是在众侍女纷纷夸好中,太后又高兴了起来。 见此事过去,周扁正松一口气,却听见一清脆女孩声叫道,“王兄可给我带了什么没?我可是每天都在想王兄呢。” 转头看去,却是王妹姬珠蹦蹦跳跳跑来,周扁不由庆幸起来,幸亏没忘了,忙从身后护卫手中接过一匹丝绸,送上前去,“好妹妹,王兄给你扯了块布做件新衣服,可喜欢不?” “谢谢王兄!”小女孩倒是挺好哄,接过丝绸便一旁打量去了,或许是在想着到底要做件什么衣服好呢。 又是一顿闹腾之后,才渐渐安静下来,众人都感觉要发生了什么似的,太后轻轻笑着退到一旁,众侍女也都约好了似的退开,就连调皮的姬珠也被拉开。于是面前只剩刘氏一人,这少女脸色一红转身也欲跑开,却被一群侍女围住,闹哄哄的又推到周扁面前来,刘氏只得扭扭咧咧站在原地,一手局促的扶住裙子,一手撑在额头处,挡住半边脸,半是害羞,半是期待的向周扁看来。 刘氏的礼物自然是准备了的,可是没想这群女子竟是这样捉弄,就连太后也不反对,周扁也知这刘氏是自己名义上的妃子,虽说小别胜新婚,但姐姐们,你们的大王才只九岁啊。周扁额头不禁流出一滴汗来,磨蹭半天,才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镯子来,本想晚上没人时偷偷给的,却在此时就被逼了出来了。 这镯子仅是黄铜所铸,虽比不得太后的簪子贵重,但也是周扁所看中的。话说当日和周密樊馀二人逛街,被劝了半天,这才扛不住红着脸走进了一家首饰店,先挑了太后的簪子,不料二人仍不肯放过,硬要周扁再挑一个送给王妃,周扁无奈,便选了这镯子。这镯子本身并没什么名贵之处,只是因为其上花纹为流水形,流与刘同音,便选中这个。但后来晚上睡不着时无聊一想,流是否正应了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的含义,眼下这刘氏显然对目前的生活很是满意,铁了心的要伺候自己,而自己还小,也不想在这上面花心思,摸着这镯子一时想的苦闷,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将镯子收好,不再去想。以后看情况吧,当过两位大王的女人,谁还敢要她,难道自己就要误了她的一生么? 想起这些,周扁再瞅瞅面前的刘氏,只见那脸色如同这三月的桃花一般,都能挤出血来,不由一呆,心中微动,那递出镯子的手竟停在了那里,半响没动。刘氏本来见了真有自己礼物,心中正是欢喜,不料等了许久也没见递来,偷眼看去,便见那周扁脸色赤红,目瞪口呆,整个人就似个雕像似的,瞧得十分可爱。便悄悄回头向太后看去,只见太后微微点头,其余侍女则掩口轻笑,刘氏忽的生出勇气,松开挡住脸的手,迅速的将镯子从周扁手中抢过,也不待周扁反应过来,飞也似的往众人身后跑去。其大胆奔放之举动竟近似后世现代女子一般,浑然不似唐宋以后受礼教束缚的女子,看得周扁更是呆在那里。 想是刘氏平常随和近人,众侍女哪里肯绕过,齐心协力逮住刘氏,大呼小叫道,“戴上,戴上,要大王亲手戴上。”于是便有几个胆大的侍女,一起使劲往周扁这边推来,刘氏如何抵得过,直扑周扁而来。 周扁犹自还在发呆,忽听一阵女子嬉闹声,刚回过神来,便觉一阵香风扑鼻而来,接着一个人影扑来,脚步踉跄,正好一把将自己抱住,于是直觉脸上挤了一堆软软的肉来,还带着微微香味。 那女子待稳住脚步,呀的一声便将周扁放开,周扁这才看清正是刘氏,脸色顿时红到了脖子底。原来方才抬头看去,就自己现在身高,刚好看见刘氏胸前,顿时便知道方才柔软之物为何了。 太后见那周扁也险些被撞倒,心中稍有了点不悦,出声止住众人,便带着周扁回身向**走去。众侍女惴惴跟在身后,更有方才胆大者心中忍不住的揣测,太后会作何处罚。 母子二人信步走来,太后心情大好,微笑道,“扁儿,若是你父王在世,看见你这般聪慧模样,定是欢喜异常啊。就算你登基不长,也能看到你的成就,假以时日,可以看到我王室即便不复兴,却也不会再穷困。便是你王兄那般努力,也是不如你啊。” 那是自然,自己脑袋里可是多了两千多年的见识呢。周扁心里想着,口中却说,“此乃母后及太师等人教导之果,孩儿能有什么能耐,王兄那是不得其时,孩儿只是刚好气运来了,享受父王及王兄的余泽而已。” “你呀,也不用多自谦,本宫心里有数呢。” 两人走得很慢,其余刘氏及众侍女也给这母子二人腾出了空间。太后回头望望,见众人离得甚远,便又说道,“本宫知你这孩儿心软,这才应许放过刘氏。其实我大周规矩,若是无子嗣的妃子,都是要随之而去的,你父王宾天时,也是有数名陪葬。王儿可不要误以为本宫心狠手辣啊。” 太后心中所想到底如何,周扁自然不知道,不过太后能做此解释,却是难得的,于是周扁忙连连摇头,口称不敢。 太后又悠悠说道,“其实本宫很是喜欢刘氏这孩子,貌美而又贤惠,实当得天子之配。我王室中兄终弟及也是祖先定下的规矩,周礼上也有记载,这刘氏又只大得王儿十岁,过几年正是生养的好年龄,还望王儿不要介怀,过几年就收了吧。” 周扁顿时大汗,这太后莫不是想孙子想疯了吧,只得口中含糊答了几声。 “其实刘氏对王儿也是十分喜欢的,本宫看得出。待晚上王儿就寝后便知道了。”太后回头神秘一笑。而周扁却是更汗了,老娘,你儿子才九岁呢,开什么玩笑。 太后也知道这儿子机灵着呢,便笑笑也不多说,让他猜去。顿了顿后太后转过话题说道,“明儿就是上春节了,若不是过节,本宫还唤不回孩儿呢。明儿可令巧儿她们给你收拾打扮妥了,这可是我大周最令人期待的节日啊。”说罢太后幽幽的看向了前方,似乎又回到了做姑娘时的那个上春节。 望见母后神色凝重,知其定是又回忆起从前,默默的走了段路程却只见太后脸色似写上了不悦,周扁脑袋一转,便与母后谈起洛阳见闻来,果然将太后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直听得太后是唏嘘不已。 又走了一会,眼见自己的小院子已经在望,周扁忙行礼告辞,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却是固执的目送王儿进了小院,尔后才自行离开。 第二十六章 上春佳节 - 周始皇 - 或与白 离开一个半月,再回到自己的小院时,只见院中一条青石砖路直通主房,路边种了不少一人高的树木,此时却正开得红花朵朵,笔直的青石砖路旁又有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连住侧房,角落处又有石几和藤编的坐垫,极为惬意,与以往那空荡样子格外不同。周扁心中疑惑,难道是走错了么,正欲转身退出,却被身后的巧儿喊住,“大王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这是本王的住处么?怎么变了样了?”此时见到巧儿,周扁才敢肯定自己没做错。 巧儿捂嘴轻笑道,“大王这才离开多久,便不认得自己的房屋了,若是离开再久些,只怕是连巧儿也不认得了吧。” 见周扁发窘,巧儿收住笑,说道,“大王不要奇怪,是太后令宫中匠作将大王的院子重新整理了一下,大王可还满意?屋里面也重新粉刷过了的,看着很是清爽呢。” 这移植树木和打些石几藤垫,宫中匠作自然是没有问题,可这粉刷墙壁的材料却是洛阳才有的,要价昂贵,王宫里也是多年未曾粉刷了,这钱是从何而来?周扁稍微一想便即明白,前些时应监甲要求,送了一千钱孝敬太后,只怕是太后从这里面抽出来的吧。想到此,周扁也顾不得去欣赏那些花草,冲入屋去,果见墙上新刷的白漆,还未干透,闻之还有淡淡的香味,这个年代可都是环保的材料,自然是不妨立马入住的。望着这焕然一新的卧室,周扁心里不由感叹,方才还责怪自己花钱买簪子,自己却为儿子花大价钱,身为母亲还都是先想着儿子啊,自古便是如此。 巧儿也跟着进了来,拉起周扁往里屋走去。待进去,才发现里面如同外面一样也粉刷一新,但不至于让巧儿急着拉自己进来啊,再仔细一看,便发现了不同之处。只见床还是那张又矮又大的红木床,床上的卧具却是一新,周扁捧起被子一看,只见崭新的黑红丝绸上用黄线绣着一朵大大的花,那绣工很是精细,再一看枕头时,脸便红了,原来那枕头上绣得却是一对紧紧相依的鸳鸯鸟。 只听巧儿在一旁说道,“这可是刘姐姐熬了几盏油灯才绣出来,很是费工夫的。”想必这就是方才太后说晚上便知刘氏心意的所指吧,这母后也不明说,本来也不是什么极为大不了的事,却害我刚才瞎想了半天。 想起刘氏,周扁也是感慨万千,正发呆时,却听见外面少女惊呼声,“大王回来了。”转头看去,刘若水这小女孩正蹦跳着跑了进来。 这小女孩在宫中呆了数月,吃的用的都比以往要好,此时竟比初见时长水灵了许多。看见周扁也不腼腆,开口便问起哥哥刘仇来。 周扁笑着摸摸这小女孩的头,以周扁实际二十几岁的心理年龄看来,便如摸一个可爱的小妹妹似的,而刘若水却似乎是被这亲昵举动惊呆了。 “呵呵,几十天没见你的大王,怎么却呆了。本王也是给你带了好东西的。”说着周扁取出一块洁白丝绸手帕来,尚未绣花,正是专为刘若水所选。小女孩顿时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惊喜的接过,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嘴角都笑开了花。 周扁又掏出一个小包来,这随身带的小包正是洛阳女子喜爱之物,可放些随身小物品,古今中外的女子都喜欢这个东西。“巧儿,本王从不厚此薄彼,给你也带了东西,瞧瞧可喜欢?” 听了这话,巧儿规矩接过称谢,却不知想到哪儿去了,脸色突然一红。周扁不知这女孩心思,自然也没注意到。 又闲聊几句,讲起洛阳见闻来,哄得两名女子眉开眼笑,不料说的正开心时,一声不合时宜的轻咳声在门口响起,周扁转头看去,正是太师大人严肃的站在门口,忙起身迎了出去。 请得太师进来坐下,两名侍女立马乖巧的倒上水来,随后退出门去。待侍女走后,太师立马换上一副和蔼的表情,笑开了嘴,“大王真是奇才啊,老夫听人说了大王在洛阳的事,我王室就算以后回复不了宗周时的权威,也可富贵无忧也。” 说着说着,太师却脸色突然一变,“唉,其实我王室沦落到要靠与商贾争利,来维持生计,真是令历代先王蒙羞啊。大王弄出宝马车的时候,老夫就不是很赞同王室直接经商,不过这许多日也想了很多,我王室所辖地不过这方圆几十里,麾下人口不足一万,不经商,又哪来的条件谈复兴啊?不过王室直接参与经商一事还需保密,大王切不可高调行事。” 也是,不过其实历史上周王室在没有多少经济基础的情况上,仍然又坚持了一百多年,靠的是什么,其实却是苏秦苏代等游说列国的士子帮忙一二,这些士子在穷困时都或多或少的接受过周王室的恩惠,所以成名后有机会时便为周王室周旋过。不过这话周扁自然不会说,凡事存在自然就有他的道理,王室也是如此。不过周扁此时关心的却,是自己所在的,这个大周的发展。 两人又闲聊数句,太师便说到了眼前上,“大王离去后,成周并无什么大事,各项农事都按大王的要求在做,只是今日发生了周公和巩邑之间的事,大王还没听说吧?” “路上听子长说起过,巩邑要种水稻,周公令人堵住了东流的水渠,太师还去处理了,是么?” “正是此事。巩邑截住了周公的商船,周公便拦住东流的水,倒也无可厚非,老夫担心的只是怕巩邑人不知,以为是我王室做的,老夫知大王心思,迟早是要收回巩邑的,若是让他们从此便对大王生了怨念,自然不好。所以老夫听说后,便赶到了现场,当着巩邑农户的面,出言制止周公的人,如此一来便令巩邑那边不会怪到大王头上。” 周扁却是眉头一皱,叹息一声道,“唉,不管如何,受苦的都是我大周子民啊。”不料太师却是被这悲天怜人的表情给打动了,忙恭敬的大呼一声,“大王慈悲!”见太师如此作态,周扁则是不由汗了。 晚上睡在了还带着香味的新床单上,枕着那鸳鸯枕头,想着那年轻女子就在外间,若是自己轻呼一声,便能进来,周扁的心里也不由微微的动了。 一觉醒来,望向窗外,只见又是春光明媚。掀开被子,信步走出院外,周扁不由心里自责一句,怎么睡过头了,往常哪怕是在洛阳也会早起练上一圈,难道是回到了故居,还是睡了新被窝,又抑或是昨晚想多了? 不过偶尔放松一下贪睡一下也好,正想着些琐事时,却听得一声欣喜的女声,“大王起来了。”是刘若水奔了过来。 “太后早就吩咐过了,大王前些时辛苦了,让奴婢早上不喊大王,待大王自己醒来。没想若水就出去了一小会,大王居然自己跑出来了,待奴婢替大王着衣吧。今天可是上春节呢。”说着便恭请周扁入屋去,替周扁打扮好。与往日不同,今日打扮的格外精心,穿着也是崭新的一套王室便服,衬得周扁竟是格外的英俊,再配上那远超同年儿童的成熟,气质更是与众不同,独特而又迷人,直看得一群婢女竟是双眼发直。 收拾停当,用过早膳后,见过等候多时的太后,便和太后一起率着宫中众多年轻侍女,一同向城南走去,因为今天正是大周重要的节日上春节。早在远古时期,春天来临,万物苏醒,人们都喜欢结伴出游,年轻男子与女子自由搭讪,真是春色春景春光一片,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上春节,被王室列为重要节日之一,也是最欢乐的节日,没有繁琐的祭祀环节,有的只是一片欣喜和对爱情的憧憬。 走出南门外,没多远便是洛水,此时的洛水边,杨柳青青,芳草茵茵,不时还有男女欢笑声传来,原来城中年轻男女早已出来。见太后等人过来,先到的人立马便将最好的河滩让了出来,便有侍女在青草地上铺上一块大大的麻布,请太后和周扁姬珠坐下。随即便有些贵族女子前来拜见,却有不少是已婚女子,诸如少师等贵族之妻妾们,和太后见过礼后,便按各自男人地位高下分坐太后两旁,说起开心的话来。其余未婚少女,一个个都把周扁看着,有的羞答答,有的直目相对,甚至还有的主动招手,看得周扁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好似自己成了桌上的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似的,当然周扁就不知道众女子心中是做什么比方的,因为此时还没有红烧肉。眼见周扁如此,太后笑道,“王儿,该给她们赐福了。”周扁这才想起自己的使命,便起身走到河边折下一根柳枝,往洛水之中打湿后,挨个挨个往众年轻女子额头上点去,这女子众多,不管是宫内宫外的都像沾点福气,好半天才忙完。 正歇一口气时,却听有小宫女叫道,要玩游戏,于是便推推嚷嚷的选出二十来名十来岁的小女孩,宫里宫外的都有,姬珠见状大是激动,也嚷着要玩,却被太后一瞪眼缩了回去。半天周扁才弄懂,竟是要蒙住自己眼睛,去捉这些小女子,望向这一群跃跃欲试的女孩,周扁不由大窘,太暧昧了啊,我不擅长啊。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见有护卫从远方跑来,真是救星啊,周扁如是想着,便撇下众女向那护卫跑去.搞的那护卫还没跑近便清晰的感受到了一道道满带杀气的目光,却还不知为何。 第二十七章 两虎相争 - 周始皇 - 或与白 离开一群小女生的包围,周扁不由愤愤想到,爷思想上可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哪有兴趣和你们这些小屁孩玩什么游戏,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去调戏下刘氏,这才是公认的正道。 而转眼间那报信的护卫便跑到了身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大王,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一听这话,周扁心中顿时不喜了,报个信哪有这样的,便厉声吼道,“慢点说,谁打起来了,可是周公和巩邑?”好像现在他们打起来的可能性最大。 那护卫却是一愣,随即便摇头道,“不是的,记得不是他们啊。来时太师交代了的,小人跑的急,路上忘记了,大王恕罪,容小的慢慢想想。”周扁顿时无语,这都什么人啊。看着那瘦瘦护卫着急的样子,真恨不得想踹一脚,不过却终究下不去脚。 不过周扁心里却也转动了起来,应该与王室无关,不然太师等人会亲自前来,难道是诸侯,诸侯中最不安分的就是魏国了,到处打,不过韩国也有可能,去年那个巩邑的俘虏不是说今年有大战么,想到此便开口说道,“莫不是韩国和楚国?” 那护卫先是一呆,随即一拍脑袋,“对,就是这两国,莫非大王早就知道了?” “那太师还有别的让你说吗?”周扁很是无语。 那护卫想想,“没有了,就这。” 周扁立即摆摆手让其走了,看来以后王室护卫你还是要多选些精干之徒啊。又走回到太后身边,眼见太后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忙解释道,“也不是什么急事,方才那护卫说,韩国和楚国打起来了,和我王室无关。那护卫也说不清楚,现在知道的就是这了。” “唉,这些个诸侯啊,也不安分,不过不要殃及我成周就好。”太后叹息道。 接不下去话,周扁顿时默然。而随即太后又与众贵妇人闲聊起来,太后平日里老在宫中,与外人见的少,所以当此佳节自然要聊个尽兴。周扁插不进话也不便打扰,悄然退下,不料刚一转身,一群半大小姑娘又围了上来,周扁顿时头又大了,将求救的目光向四处望去,忽见一女向自己招手笑笑,仔细一看原来是刘晴,忙跑了过去,又留下一地揪着嘴的小女孩。 还是年龄大些好沟通些,二人随意说起话来,周扁讲起洛阳见闻,说起孟辕混饭吃时,竟惹得刘氏捂嘴大笑起来。顿时惹得众人注目,太后也忍不住的往这边看来。中午时分,便有侍从取来饮食,众人就在这河边青草地上用起来,露天野营,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不过午饭过后,周扁心中想起韩楚战况,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便告辞太后,独自带着近身护卫回成周而去。、 回到成周宫中,太师却正在大殿等待,“老夫知道大王必然关心此事,故特在此等待。今早监甲从洛阳遣人报信,在酒店中听客人说起韩楚交战,监甲又特意询问了南边来的客人,原来交战之地就在洛阳城南一百里,伊门之外,双方驻兵共有十几万之多,交战已有半月。” “那太师以为,他们会打到北边来么?” “老夫以为不会,楚兵出国境已有数百里,必定不会贸然北进。”太师摇摇头道。 “唉,我王室情报太差,方才报信那护卫,连几句话都说不清白。本王欲令监甲拨一笔钱来,单独成立一个部门,专事打探消息,太师以为如何?”太师自然是点头,如今王室手头已经开始不是那么紧了。 太师想了想又道,“老夫也以为当密切关注此战,若是韩国大败,我王室可与周公一起图谋巩邑了。” “太师说的有理。不过我王室可战之兵太少,农忙过后,太师和少师应当开始前往洛阳招兵了。”太师连连点头。 二人又商议了一下午,便将诸多事项定下。其中新成立了一个情报部门,周扁命名为情报司,暂时由自己主管,从军中选取十来名探子,由周扁亲自培训后方才洒出去,其中就有年前追击巩邑来犯之兵时派出的几名探子,他们给周扁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以往列国行军都有探子,不过对于王室来说,专门成立一个部门却是第一次了。 周扁的要求是先在洛阳建立一个据点,洛阳城内若有什么消息必须尽快送到自己这儿来,毕竟洛阳乃是天下大邑,消息往来十分发达。其次便是确立了招兵之事,由少师前往乡间,所招之兵充入御林军,饮食全包,另有兵饷每月五十钱,此乃周扁所定,已经在现有御林军里实行,不过是半年一结,想必到了那个时候,酒店以及烧酒生意也能赚足够多的钱了吧。 数日之后,伊门之西南方向,一片小山岭之间,其中一座草丛中,忽的草丛晃动,一个人脑袋从其中探出,四下张望一番,便缩了回去。这人影往山岭之后走了几十步后,钻入一片小树林,又行几十步,面前便出现了十来人,其中一名少年,却正是周扁。 “大王,小的已经探清两军交战之地就在前方,大王可随小的来,从这前去不会惊动两军的。”这人影原来是名探子,正是以前周扁就用着顺手的,名叫姜平,此时被派往了洛阳之南查看军情。 得了回报后,周扁挥挥手,“前面带路。”一众人便小心前行而去。 其实太师监甲等人反复劝了的,可是周扁仍然坚持要亲自前来,看看这古代的大规模作战究竟是什么样。众人随即一个跟一个,悄悄顺着那探子,向山岭之上走去。一会便到了选中的地点,护卫拨开杂草,周扁从缝中望去,顿时惊呆了。 原来现在所在这地选的甚好,前面便是一片沃野,并无什么阻挡视线,而从下望来,却不会会有人注意到山丘之上的草丛中有何动静。不过此时最激动人心的是那两边的军队,众人是向南望去,左手边几里地外立着几万人排的整整齐齐,站成几个方阵,从旗号看来是韩国。右手边同样几里地外几万大军,定是楚军了,与那韩军也隔着几里地,两军就这么对列着,却并没开打。 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周扁从没一次性的见过这么多人,眼神再也拿不开了,仔细的打量起两军的方阵排列以及旗号等物,许久也终于有了点发现,原来此时的军种倒也没那么细,基本除了车兵便是步兵了,而步兵也没分那么细,也没有单独的长矛手弓弩手等,不过左中右三军队列倒是站的很齐。 有半个时辰后,两军终于动了,先听得有鼓声传来,随后两边各冲出几辆驷马战车来,尘土飞扬中,伴随着鼓声越来越激烈,两边马车斗在了一起。 周扁这里离得远,看不太亲切。只见那几个黑点你来我往的,惹得两军争相喝彩,竟是杀得难分难解。这一打又是半个时辰,好一会两边才收兵,隔得远,却也不知谁胜谁负。马车回各自阵列后,两边竟同时鸣金收兵,原来此时军中倒也与后世相同,鼓声前进,鸣金后退。鸣金声响起后,两边各有军官约束收队,韩军是徐徐向东边退去,而楚兵则向西南方向退去,好半天,终于这片场地又归于沉静。 怎么这样就算了,本来还以为可以好好看看当今高水平的厮杀呢。心中暗骂一声,周扁也不得不带人往洛阳赶回去。 “姜平,这两军一直就这么打的吗?”路上,周扁忍不住问道。 “正是,隔两日或三日,他们便这样各出几辆战车比试一番,大规模的却从没发生过。” “此中必有蹊跷。”周扁思虑一番后说道,“姜平,你可另遣人往新城邑和宜阳而去,查探消息,洛阳市井之间,也多南来北往之商人,也可多打探一下。” 新城邑在洛阳城南一百五里,宜阳在洛阳西南两百里,都是韩国重地,此时韩楚交战之地便是在两城之间。姜平忙答应下来。 再回到洛阳时,天已黑透,料来时进不得城去,众人便只得在洛水南岸的解口寻了个小客栈住下,这解口是个小渡口,一水之隔的北边便是洛阳,借着洛阳的光,这小小的洛水渡口倒也如同一个镇子一般大小。 因为睡的很晚,第二天太阳都出来了才醒,出门在外也没有侍女伺候,周扁自己起身穿后衣服后出门,却见周密等人已在大厅内围坐等候,见周扁出来忙纷纷行礼。扫了一圈却没发现姜平,一问才知道清早起来已经赶往洛阳了。 慢悠悠吃罢早饭后,众人这才在洛水上寻了个小船往洛阳城里去,望着这几十丈宽的洛水,周扁不由想起了后世的大桥来,若是此时便能造出,该有多好啊。其实唐朝的东都洛阳,整个城市横跨在洛水之上,被洛水拦腰截成南北两城,洛水之上有各种桥共五座之多,由此可想盛唐之繁华。而周扁却是在想,若是以后能在洛阳做主了,只怕也会往洛水南岸发展,毕竟此时的洛阳城还是偏小了点,现在虽然造不出石桥,但浮桥总还是应该造的出的。 正想着时,便上岸进了洛阳城,虽然南边不远处正在打仗,但这里却丝毫没受到影响,谁都知道,除了王室内部纷争,还真没有哪个诸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战火烧到洛阳,只因为天下之重,可不是谁都扛的起的。众人闲逛一番,仔细一看,却见如今与往日不同的是,竟然有许多混混在街边维持秩序,三两一起在街边走着,见到哪家摊子摆出格或者有强买强卖的就上前分说,倒还真是一道奇怪的景象,想必这是张虎留在洛阳整顿的结果吧,周扁不由便看便心中暗赞道,看来这小子还是有那么一点能耐。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二十八章 商人白圭 - 周始皇 - 或与白 望着这偶尔一闪的小混混们,周扁不由想起了后世赫赫有名的城管,心中顿时大乐,看来城管的历史竟被自己提前了这么长,却不知更早时期市井之上便有邑卒的存在,只是洛阳由于官方的弱势而没有设罢了。其实周扁没想到的是,跟张虎随口一说,他居然还记住了,也好,既然周公不管理城市,那本王就先代管了吧。 从繁华的大街走过,再回到周扁在洛阳的驻点天然居时已是日上三竿了。天然居里生意依然很好,前堂里已经坐不下,而子黑早已将前堂之后又隔出了十来个小间,专注服务高档客人,此时竟也是爆满。 这天然居正门只有一个,所以周扁等人每次穿前堂而入。走到新隔出的小间时,却见其中一个居然房门大开,这在坐包间的人中却是少见的,周扁不由心生好奇,路过时便往里面瞅了一眼,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正独自饮酒。撇过一眼后,周扁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去,却忽听那男子高声唱道,“风吹剑响兮腹中空,有酒无客兮人易醉。” 听得这歌声甚奇,周扁不由脚下一滞,耳边却又接着传来那男子的高呼声,“小公子,可愿陪在下一饮乎?” 周扁四处往往,走道里只有自己这十来人,貌似这里面只有自己能被称为小公子,便转过头,疑惑的冲那男子拿手指指了指自己,只见那男子正看着自己,微微一笑后点了点头,还摇了摇手中的酒壶,好似邀请朋友的豪放草原民族一般。 其实看这男子风度,周扁此时也生了结交之心,却转头看向随同的天然居伙计,那伙计倒也机灵,忙轻声说道,“公子,这人号白公子,来过多次,几乎每次都是独自一人前来,且每次都要这走道边的小间又都开着门,小的们也觉得奇怪,所以记的很清楚。” 再回头望望那白公子,只见其依然笑脸和蔼亲切,望之便令人心生好感。定下主意后,冲周密微一点头,后者则立即点头表示明了。于是周扁便只带着樊馀一人进入小间,行过礼后在那白公子对面坐下。 望着有伙计小心翼翼的进来添上一套餐具,出门时又轻轻将门关上。白公子笑笑道,“小公子请了,在下姓白名丹,字圭,乃是这洛阳人,却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仙乡何处?” “鲁国流浪之人,名字不提也罢,白公子可称某为显公子。”太师吩咐过,让周扁什么时候什么身份下都不可自称在下,所以微服时周扁一直说得是某。 “显公子真是小心之人啊,虽只带了一个随从进来,但门口却至少有两人守着。” 周扁回头望望,此时流行以薄娟做门,此时果见有两个人影就在门口,也不知躲在门两侧,看来以后对这些小细节还是要多加注意啊。周扁笑笑道,“都是些随从下人,白公子不必介意。” “不过显公子的手下也是稳当之人,公子进来后不久,便听左右两边小间里脚步声响起,想必也是公子的随从吧?” 听了这话,周扁顿时心头生疑,这人怎的观察如此仔细。方才冲周密示意后,后者自然是要安排护卫两旁保护的,不料还是引起了这人的怀疑。 周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却见那白公子端起小酒盏,轻抿一口酒,哈出一口气后,赞叹道,“好酒啊,可惜别处竟寻不到。”说罢又冲周扁笑笑,“方才进来的伙计也是公子手下安排的吧,在下观其眼神沉稳,脚步凝重,想必也是习武之人。” 啪的一声轻响,却是周扁将手中酒盏放下,直挺挺的盯住面前之人。樊馀一直在听二人说话,此时也将手放在了剑柄之上,一时小间之内气氛紧张起来。 空气也顿时变得沉重,几人的呼吸声似乎都清晰在耳。却见白公子依然面色带笑,神色自如,随手放下酒盏后,笑道,“显公子不必多疑,在下与公子素不相识,又是只身前来,怎会对公子不利。在下乃一商人,常年奔走在外,如今世道不宁,所以在下甚是敏感,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哈哈。”却是周扁笑道,这还是第一次一见面就被人拉着话头走,所以周扁心里也是略有不服,所以借大笑来挽回面子。“白公子见笑了,某之家人关切某甚重,所以特令这家中护卫贴身跟随,某也有点烦,但这护卫却是得了家主之令,忠心得很,某也无可奈何。白公子还请海涵。”某便是家主,周扁心里想着,所以这话却并没骗人。 白公子又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接着说道,“出门在外,小心总是没有大错的。不过今天确实是在下唐突了,冒然邀请显公子前来。不过公子放心,在下乃是个商人,经营粮草,邀请公子前来也只是见公子虽年幼,但走路姿势稳重,吩咐下人语气自有一股成熟,颇有上位者之风,故而生了结交之意。” 这白公子总算说到正题上了,商人重利,于是周扁笑笑,“既然白公子从商,某愿闻其详。” 果然白公子接着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之重,在于追逐利润,公子以为如何?” 周扁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白公子又道,“在下经商却与别人不同。在下奉行‘人弃我取,人取我与’的经营方法,从不跟随别人之后。”说罢看向周扁,后者则微一点头,心想这人说的确实在理。 白公子又自得道,“这市场行情和年成丰歉常年都有变化,在丰收年景时,在下买进粮食,出售丝、漆,待到蚕茧结成时,则出售粮食,买进绢帛绵絮。在下也略知天文,对下年的雨水多少及丰歉情况也能预料个大概,若是当年丰收,来年大旱,就大量收购粮食,屯积货物,以此牟利。在下以此法行商七八年,无往而不利。” “佩服,佩服。想必白公子乃是洛阳首富了。”周扁赞道。 “不敢。虽说在下不是洛阳首富,即便就算是,恐怕不久也要让位了啊。”白圭自嘲一笑。 “这却是为何?”周扁一时没想过来。 “方才在下讲到无往而不利,那是过去了,就在开年后,在下却大亏了两把。” 周扁不解,问道,“莫不是今年的天气预测错了?” 白圭摇摇头道,“这两次均非天威,而是人为。在下去年刚将仓中稻谷卖空,今年稻谷便大涨,公子可知道是为何么?” 这是自己做得事,当然知道了,周扁点点头。 白圭又道,“第一次在下就认了,可是第二次又来了,在下刚令在别国收买稻谷后,不料前不久麦子又是大涨。” 周扁不由脸色一红,唉,内心写于脸上,实为上位者大忌,自己养气功夫还需再练练啊。一时也摸不透这白圭来意,周扁只得硬起语气说道,“白公子今天找了某来,便是说这些么?却不知为何请某来?” 白圭笑笑,“这些事都与公子大有关系,在下在此专等公子已有数日了。显公子便是这家酒店的真正老板,不是么?开业第一天在下便来过,贵家的酒真是好啊。”说着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周扁却是心中一惊,身子不由自主的挺直,而樊馀则又将手搭在了剑柄上,需知晓得这酒店幕后真实老板的人并不多。 白圭却只作没看见,接着说道,“在下生在洛阳,多年前便认得这里的掌柜子黑,知道他是弄不出这许多东西来的,又是炒菜,又是面条,又是美酒,这得什么的人才能做的出啊?在下心存好奇,便经常往这天然居里来。直到有一天,城南几个闲人来闹事,子黑出面处理,然而却在显公子出来后,子黑数次将眼神落到显公子身上。在下也识人无数,见了此如何还不知显公子才是这天然居幕后的老板。” 周扁听了后背都有点湿了,看来自己还是太高调了,若是有心人放在眼里,却直如敞开了任人观看一般,现在经商还好,若是以后办什么大事,却被人发现了,那就不好了。不过幸好的是听这白圭口气,却并不知这天然居与王室的关系。 “其实在下也不是凭这一次就确定,还观察了多日,见公子每次进出都不是来就餐的,而是直往里院走,这天然居已经不接待住客了,公子进内院却是为何,还有,每次酒店里的伙计都恭敬的看向公子,这眼神却并非是纯粹下人对主子的那种恭敬,而是带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嗯,或者说膜拜。在下开始也在怀疑,但观察多日后,却也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在下斗胆猜测,这神奇的炒菜面条和烧酒都是公子所造,若非如此,一个小公子,如何能让下人用那样的眼神来看呢?不知在下这猜测的对还是不对呢?” 听了白圭这话,周扁只觉后背通凉,在此人面前,竟感到了强大的压力,想要辩解一番,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无语,既不开口承认也不否认。 “呵呵,显公子不必惊慌,在下并无恶意,且不是在下自夸,这洛阳城中如在下一般观察如此细致者,并无第二人,在下知公子不喜,自然也不会出去乱说的,这点还请公子放心便是。” 此时这小间中却是两人对视,一人年长者笑嘻嘻如同做了好玩的游戏一般,另一人年幼者却满脸成年人般的沉重,直看得一旁观望的樊馀突然心中冒出了诡异二字来。 第二十九章 天下大势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两人对视片刻后,周扁就扛不住了,却并不是因为对方那深邃的眼,而是刚才那犀利的话语。 “白公子说了这许多,却不知想要何为?” “显公子,在下是个商人,在商言利,既然已经知道公子是幕后老板,前来找公子自然是想要与公子谈些买卖上的事,却不知方便与否?” 这白圭倒也直接,不过周扁却也一时不敢相信,虽说此时王室产业刚刚起步,正欲快速发展,但周扁希望的节奏是稳步发展,宁可慢不可乱。如今即不知这白圭此人身份究竟是否可信,也不知其人品格到底如何,故而周扁也不敢胡乱答应,只得嘴上应付道,“本公子虽是老板,但这生意之事,却全凭子黑等几个掌柜的打理,某是向来不管的。” 听了这话,白圭却并没觉得意外,举起酒盏来,冲周扁道,“在下刚才言语多有失敬,无礼了,借贵家美酒一杯,特表罪意。在下先干为敬。”说着一仰头将盏中所剩酒全部饮完。 周扁见状,为表礼节,也轻舔了一小口。 白圭又道,“在下也知,这买卖事大,显公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的,这次能见到公子之面,在下便已心满意足,既如此,我们今天便不谈商事,公子以为如何?” 而周扁心中则是飞快转着,若是此人真是个商人,倒也可以合作,再看此人观察细微,想必也是个聪慧之人,眼下王室掌管产业的乃是监甲,而他又是内宫总管,多少有点分身乏术。若是能吸收白圭真心为自己做事,那可是求之不得,不过眼下谈什么却都是早了,看这人言语中也有试探之意,周扁自不甘落后,说道,“某年幼,对这世间许多事并不明了,还望白公子莫欺我无知。” “呵呵,公子若是无知,那这世间许多人可如何活的下去。公子年龄虽小,但行事沉稳,举止得当,便是在下阅人无数,也从没见过如公子这般少年老成的,万不敢以为公子年幼。”白圭笑道。 “白公子高抬了。某幼年便来洛阳,前几年一直闭门读书,近日才行走洛阳市井之间,偶听人说起这天下大势,列国纷争,却不甚明了,若是公子不嫌麻烦,还请白公子教我。”周扁真心说道,须知此时商人行走天下,往往消息比常人灵通,而王室却多年不与列国沟通,许多王室贵族子弟居然一辈子没出过成周,消息闭塞犹如盲人,使得周扁很是无奈。听得周扁有此问,白圭倒并无意外,樊馀也是挺直了后背,想是也关心这些。 “在下虽只是个商人,但行商之事也与天下大势息息相关,便如现在韩楚交战,必然急需大量粮草,若是能提前半年得知,早早将粮草运往新城宜阳贩卖,必然卖个好价钱,战后再贩卖草药,也是赚钱之道。”说着白圭突然一笑,“呵呵,见笑了,在下方才说不谈商事,现在却忍不住了。在下自罚一杯。” 说着端起酒盏仰头饮下,看着那满意的表情,周扁不由腹诽道,这哪是自罚啊,分明是自赏。 白圭又接着道,“说起这天下大势,首先便从这洛阳城说起。大周王室虽衰弱,但天子之名仍在,洛阳数百年没有外兵侵犯,故此洛阳城内商业发达。但这商业最发达的却不是洛阳,而是临淄和安邑。齐国为强国数百年,底蕴深厚,齐公午弑君登位,已有数年,想必已整顿好朝务,据说此人好贤如好渴,以后齐国必将兴旺。”齐公午说的是这位齐国的君主姓田名午,便是历史上的战国齐桓公,不过古时死后才封什么什么公的,所以此时就称为齐公。 这齐国之事倒是从没听人说过,周扁和樊馀不由连连点头。 “再说那安邑,洛阳之西北数百里,最早乃是魏侯之祖的封邑,经过数百年的经营,繁华逼近临淄。魏国乃是天下第一强国,西侵秦,得河西之地,南败楚,得中原大梁之地,武侯在时雄霸天下,然而谁知去年魏国却是差点亡国,可叹啊!” 原来还有这回事,王室果然是孤陋寡闻,周扁忙道,“公子请讲。” “魏武侯在时,并无嫡子,魏武侯死后,当今魏侯魏茔与其弟公子缓争夺君位,不料那朝中大夫公孙颀也不知是为了何事,竟逃亡韩国,说动韩侯与赵侯趁魏国内乱攻打魏国,在浊泽大败魏军,并将魏侯围困在军中。当时在下听说此事也长叹许久,魏武侯在时,何等雄风,称霸于诸侯,天下无人敢挡其锋芒,不料刚身死,便有亡国之象。” 这白圭倒也会讲故事,讲到此却望向周扁轻叹一口气,“这才是去年的事,难道公子没听说过么?” 惹得周扁好不心急,摇头道,“不知。” 白圭这才悠悠接着说道,“不料这功成时刻,韩侯却与赵侯吵了起来。赵侯要除掉魏侯茔立公子缓,让魏国割地给两国,韩侯则主张将魏国分为两个国家,不主张杀掉魏侯茔,魏分为二,国力就大为削弱,不会再对韩、赵构成威胁。赵侯不同意韩侯的主张,韩侯气不过,就连夜带着军队撤出战场,这才令魏侯喘过一口气来。随之赵侯见无机可乘,也撤兵而去。这魏侯便顺理回到安邑,公子你猜这魏侯回到安邑第一件事是做什么?” “呵呵,依本公子看来,必然是先整顿朝务,尽快将魏国控制在手中。”周扁毫不犹豫说道。 “高,显公子只见甚高。然而在下听说,这魏侯回到安邑之后首先就将公子缓杀了。”说着白圭用手比划出个砍头的姿势来。“魏侯这一刀下去,绝了后患,魏国必将从此大定。” 周扁听了却不由暗暗为王孙满担心起来,满大夫此去事先并不知这些消息,也不知能否随机应变。脸上却依然不变,周扁轻轻举起酒盏来,“来,为魏侯干杯。” 说罢两人对饮一口,周扁依然是舔了一舔。 白圭酒劲上来,脸色微红,小心看看四周,这才凑上前来,小声说道,“显公子,方才在下讲的都是市井中都晓得,然而在下却以为这里面大有深意。” “怎么讲?”周扁疑惑道。 “这韩侯连夜撤兵蹊跷啊。你说魏国本来最强,现在有机会将之踩在脚下,却只因为和赵侯谈不拢,就放弃了,公子觉得可能吗?” 周扁忙配合的摇摇头,看来这白圭还真是目光如注啊。 “在下正是以为这里有外人所不知的东西。故而这半年来特别关注这魏国。按说魏侯被赵韩二国所围,必将报仇雪恨,而韩国今年却还调兵南下,与楚国交战,呵呵,这事公子别说不知道啊。” “这个某却是知道,但不知两国为何打了起来?” “为何打起来,还不是为了地啊,粮啊,钱啊什么的,还能为了什么。不过重点不在这,而是韩侯明知刚得罪魏国,却还与他国交战,不怕魏国烧了后院么?”说着白圭神秘一笑,“在下刚刚得知,魏国也在调兵遣将,正欲南下,而韩楚这里却仍在交战,故在下有个大胆的猜想,魏侯不是来报仇,而是帮韩侯打楚国来了。若是如此,这韩侯必是与魏侯有什么协议,这才连夜撤兵。” 这个大胆的猜想让周扁也惊呆了,但仔细一想却是很有这种可能性,韩楚两国每天磨洋工似的打着玩,多半是韩国等魏国来缘,而楚国以为魏国是来打韩国的,所以两边演起戏来了。想到此,周扁深深一点头,“白公子所见,真是非常人之所能想,但细细思索一番,却是常理之中啊。若是依公子之言,楚国这次必将大败了。” “非也非也。”白圭却是摇摇头,“公子难道不知么,秦国与魏国乃是世仇,秦国河西之地现在仍在魏国手里,故魏国若是南下,秦国必也将南下,再说秦国与楚国,甥舅之国也,秦国必将帮助楚国。” “那这次可真是热闹啊。却不知这秦楚二国如何?”周扁好奇问道。 “秦国乱了几十年,不然也不会就这么将河西之地拱手让出,不过十几年前,魏国将旅居安邑的秦公子嬴连送回秦国,本想是扶持个亲魏的秦国,不想这嬴连继位为秦公后,却发奋图强,昼夜练兵,誓要将那河西之地夺回,不出数年,秦魏之间必有大战。”白圭毫无厌烦,有问必答,而说到此,白圭却是神秘一笑,“以上说的秦国帮楚国或者与魏国有仇而率兵南下,乃是常情,不过,此次秦国出兵,却是打的别的旗号,显公子可知是何?” 连秦国出兵了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他打的什么旗号,周扁自然的摇了摇头。 或许是料到对方会摇头,又或者根本就是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白圭一笑过后,接着说道,“年前,韩侯插手王室的巩邑之事,又趁机占了几座小邑。秦侯这是打着为王室出头的旗号来了,公子没听说过么?” 竟有此事,怎的王室中却从未听闻,莫非秦国压根就没有想着通知王室一声,我为你出头来了,而是闷声扛大旗?不过乍一听到此事,周扁还真是吃惊,但随即便强忍着将面色恢复如常,望望白圭却只是憨憨的微笑,也不知其看出了什么没有。想了想周扁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了口,“想来成周王室得此强援,定然会声张出来,怎地我在洛阳市井间却从未听闻此事?” 这么问应该没有问题吧,周扁想了几遍觉得不会有暴露身份的嫌疑,这才问出口。话一出口,周扁便惴惴的望向白圭,但更多或许还是对答案的期待吧。 第三十章 结交巨贾 - 周始皇 - 或与白 望着对面小公子那虽有所掩饰但仍略显紧张的眼色,白圭却是正色道,“是啊,为王室出头,本来是极为风光之事,为何连秦国自己也不声张呢?这个在下也是不知为何。” 晕了,原来他也不知道,还枉我想了半天才过问,白紧张了,周扁大出了一口气,可是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 不料自己挺直的背因放松而弯了下来时,白圭却是笑了,“虽然在下也不知道秦国为何自己不声张,也不告知王室一声,但为何秦国非要打着替王室出力的旗号出征,在下却是能猜到一二。” 真是要晕了,这白圭话不说完,难道是要逗自己么?不过却没有引起周扁丝毫不快,能人多半是有点性格的吧,再说白圭也不似故意为之。于是周扁又挺直了后背,虚心问道,“若是白公子得知,还请白公子替我解惑,某也是好奇的很。” “这个就要从当今秦公赢连小时候说起了,秦公赢连乃是秦灵公的嫡子,不想秦灵公宾天之后,君位却被他的叔祖父秦简公抢去了,秦公赢连只得流落魏国,十几年前,秦公赢连在魏国的帮助下回国夺得了君位,其离开魏国之前便许诺自己在世的时候不与魏国为敌。其后秦公赢连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整顿国事,到了如今,只怕秦公年龄大了,心思却活络了起来,又不好违背当初的承诺,只好打着替王室出征的旗号发兵,攻打韩国,而此前韩魏一直一体,魏国必来相救,这样秦军就有借口与魏军开战了。” 原来是这样,竟如此复杂,也真是难为了白圭,竟然知晓这么多。听得周扁心中也是略有点激动,不由举起酒杯道,“秦公知耻而后勇,强国之心不减,只怕此次便会旗开得胜了。多谢白公子为我解惑,请满饮此杯!” 二人相饮之后,又有侍者进来加菜,想必也是外面的护卫借机进来看看情况,白圭自然猜的到,不过却并未说破,一笑而已。尝过新上之菜后,只听那白圭又接着说道,“秦国说罢,再说楚国,这楚王也是去年登位,其人如何还不见闻于市井之间,但从其登位第二年便发兵北上来看,也不是个安静的主。楚国虽经吴起变法,但贵族势力太大,终归还是不如魏国之强。楚国地虽大,然而东边与越国作战,西边又进攻巴蜀,内部又受旧贵族的牵制,想必也是疲惫不堪啊。以在下之拙见,此次楚国北上,如果不是应秦国邀请,便是试探一番便会归去。” “的确如此,这些诸侯一个个都精明的很,不会干吃亏的事,若是出兵无利益可言,定不会轻易出动的。”周扁插话道,心里却想着或许有什么办法能令楚兵对韩国大打出手就好了,他们打的凶,才不会将注意力放到弱小的河洛地区上。 “公子高见,正是如此,列国所争的,不管是地还是钱粮,无非是个利字,此点倒是与我商贾一般。”白圭叹道,轻轻夹起一口菜来,细嚼起来。 “不过倒是巧了,齐侯是去年上位,楚王也是去年上位,周大王也是去年登基,只是可叹我大周衰落数百年,却是远远比不得那两国啊。”周扁轻叹一声。 听了此话,白圭倒是略有反应,拿那朦胧的醉眼看了几眼周扁后说道,“听公子如此说,倒是忠心王室之人。不过兴亡之事还得王室自己操心,别人是帮不来的,如今三晋之祖,落魄时都只剩孤身一人,却还是挣了当今这般家业。” 这白圭倒是好见识,周扁心中一动,正身说道,“白公子所言确是正道。这个把时辰听公子道来,这天下列国便如在公子胸中一般,令某也收获匪浅,只是如公子这般大才,为何不出仕为官,若是公子求官必定会闻名于诸侯。” “呵呵,若说在下沉心行商,不愿为官,公子必然不信。非是在下自夸,虽不比管仲吴起,也可为君主谋划一二,只是在下也思虑许久,却不知往何国去为好,显公子以为如何?” “齐国如何,方才听兄台所言,齐侯求贤若渴。” “齐侯来位不正,非在下所愿。” “魏国如何,魏国乃当今第一强国,兄台前去必能一展胸中才学。” “尚不知魏侯此人如何,不敢贸然前往。” 周扁脑中怎么也压抑不住一个想法,来我大周吧,可是话到嘴边,却硬扛着说不出口,现在自己拿什么去招揽别人,何况这人还没弄清楚身份及家世,换句话说就是还不够熟,周扁相信凭自己慢慢来,也必能振兴大周,所以也不必为了一时之冲动,毁了复兴的希望,如今行事犹如走独木桥一般,一步错,满盘输,宁可慢,不可乱啊,自己可没有本钱再从来。于是笑笑道,“天下列国众多,以公子之才,想必公子心中早有定议,却拿来考某,这不是难为人么?” “呵呵,不瞒公子,在下近日确实偶有所感,已有大致想法,但此刻却还没做最后决定,故此还不便与公子说,往公子见谅。” “好说好说,愿公子早日大展宏图,来,再请公子一杯。”说着周扁又举起酒盏,心里却想着,若是招纳不得,也必得结交,若是此人日后到那些个诸侯强国谋得高位,若与王室交好,也能相助王室一番。 又是一杯酒下肚,白圭已是摇晃起来,“其实公子之才,远在在下之上。某虽能据天时而定买卖,却终不如公子平白生出这世间无有之物,人无我有,做起来便如抢钱一般,在下不如公子也,在下不如公子也。在下喝醉了,公子不要见怪啊。” “白公子太会说笑了,其实都是些小玩意,上不得大堂的,只能偶博世人一笑也,呵呵。”周扁脸色却是一窘,别人虽不知,但自己心哪会没数,其实自己搞的都相当于是作弊。 白圭又道,“公子太谦虚了,依在下之见,公子若真是专心行商,只怕不出数年便成天下首富,什么猗顿,什么郭纵,都要靠边站。公子大才,公子若是不嫌弃,便与在下先做个朋友如何?” 周扁慌忙点头。 “在下今日是喝多了,若是来日显公子有空,一定要来我白府做客,我家虽无好酒,但美食却是少不了的,我家住在洛阳城东北,北大街白府便是,公子一定要来。”说罢白圭冲门外大喊起来,“伙计,结账。” “白公子这个朋友,某是交定了,今天既然是在某家酒店里,怎好还叫公子付钱,便由某请公子了。”周扁慌忙拦住。 “也好,公子这般,是看得起在下,某便先走了,贵家之酒,百喝不厌啊。”说着白圭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周扁见状,忙给樊馀使个眼色,樊馀倒也机灵,也没什么公子架子,立即便起身奔上前去将白圭扶住,搀扶着走到小间门口,自有酒店伙计接上扶着。 二人一道将白圭送至门口,白圭倒还不是很醉,大喊一声,便有一辆四轮马车驶来,车夫一见白圭立即跳下来从伙计手中接过,扶上车坐好。白圭冲周扁摇摇手道,“显公子,我先回去了,今日喝多了,真是告罪,告罪。公子有空一定要来我白府做客啊。” 周扁连连称是,再三保证,好一会才将白圭送走。四下望望,此时正是酒店客来客往之时,倒无人注意到这里,这才转身入内。 不料这一转身急了,正好撞在了一个出门的客人身上,两人扑了个满怀,那客人一见是个孩子,立即大骂道,“这是谁家的小孩,这么不长眼,怎么也没个大人管教管教。” 见了此景,樊馀挺身便要迎上,不料却一把被周扁拉住,只见周扁赔礼再三,好生告罪,那客人才嘴里仍咕嘟着离去。二人这才往店里走去,想起刚才场景,周扁忽然脑中一闪,自己现在分明只是个九岁小孩,如那客人所骂一般还需大人管教,怎的这白圭却拿自己当大人看,主动邀请相谈,大有蹊跷啊!太师他们是见惯了自己的奇特之处,所以不以为奇,而依白圭所言,他也只是见过自己数面,却能主动结交自己,定是知道了有关自己的确切消息,莫非自己店里有伙计将自己的事传了出去么?想着便转头向四周望去,只见人人忙碌,一时看不出所以。想来还是自己太高调了,不懂得隐藏自己,需知臣不密失其身,君不密失其国啊。嗯,今日就必须搬出去了,一定,要低调行事。 一走入自己居住的小院内,周密等人便围了上来,还不待停下脚步,周扁便大声呼道,“周密,可知今日错在哪里?” 周密听了一愣,却没争辩,倒是立即跪倒在地,“属下不知,望大王明示。” 继续走到主位坐下后,周扁这才开口说道,“樊馀,你来给他们解释。”有时,身为上位者,自然是要有一点架子的。 樊馀倒是嘴快,得令后没几句,便将方才小间里听白圭所说详细道来,周密一听顿时恍然大悟,忙磕头谢罪。 周扁这时才起身将周密扶起,对部下松弛有度也是必要的。“起来吧,其实做保卫这些事情,我王室里是没有人教的,本王也是没想到这么多。本王并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你。不过从此往后,还是需要多加观察,多思考,努力改进自己的不足,护卫本王的任务日后只会越加艰巨的。” 周密忙应声称是。 周扁又正身坐下,“诸位听命,本王现在有两件事吩咐,要立即去做。第一个,刘仇,速速将白圭此人情况打探来,他家里有几个人,都做些什么事,他爱好什么,平常都和哪些来往,本王会令张虎协助你,如今他的手下倒是最多,又都是洛阳土生土长的,打探起这般消息来自然不在话下。” 一听第一个就叫到自己,刘仇心里大快,立即躬身领命。刘仇这小子很是机灵,周扁用着也很放心。 “第二件事,周密,你从子黑那里领一万钱,再带上两个人,去城内买间小院,不要太偏僻也不要太繁华,最普通的就行,不过院子要前后分明,住的下二三十人,不超过一万钱即可。”这时粮价是十钱一斗,一万钱可以买一百担粮食,想来也是差不多的,不过肯定买不到好宅院。如今招兵也好,扩大生意也好,样样都要钱,所以只能先委屈一下了。 听了此话,周密虽不解,但仍答应下来。又嘱咐一番后,周密与刘仇均领命而去。 没一会,却见子黑慌张跑入,“大王是要搬走了么,莫非嫌小的这里伺候的不好?” 第三十一章 招兵受阻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看着子黑那急切的样子,周扁心中大是温暖,此人的确是真心对自己,从他叫子什么来看,应该也是王室的后人了,或许便是自己的一个堂叔或者堂兄之类,可惜的是王室经过几次大难后族谱也不齐全,又或者是先秦时期根本就不重视族谱,以至于查不到这些旁支到底和自己是个什么关系,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文王子孙遍天下,这子黑对王室不离不弃便是其忠心不二的最好说明了。 不过自己突然要离开这里,的确是得给主人一个理由,不然换了谁都不好想。 “子黑不要乱想,你这里好倒是好,只是你这里也太热闹了,前堂酒肆里人来人往,本王性喜幽静而已。并且本王搬走了,你们做起生意来岂不更加自在?免得还要分心照顾本王。”周扁笑道,想想还是不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子黑,毕竟他也只是个商人,自己只需他专心为自己经商即可,倒不必将这些不相关生意的事说给他操心。 不过想到生意却正是有话要问。于是周扁又说道,“子黑啊,你也知道刚才本王与那商人白圭交谈许久,你可认得此人?” 说到这,子黑倒是一下来了精神,“白圭这人啊,我刚好认得。白家祖上也是我大周大夫,但到了子黑父亲这一代却衰败成了地道的平民,不过白圭这人却异常聪慧,从小便流连市场之中,任何货物都要问个价钱与好坏来。到十几岁时便将祖上积蓄全部拿出,开始做些小买卖,不料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生意越来越大,如今已成为我洛阳第一大粮食商人,这些日子来经常到我天然居饮酒为乐,我们也借机与其谈成了几笔小买卖,若是大王与此人交好,日后我酒店里各种食材和清酒都不愁来源了。” 看来这白圭还真是大商巨贾啊,周扁心中一乐,看来就算为了把清酒价格拉下来,也需自己上门一趟了。不过听子黑所说,这人倒是真会做生意的,又那么精通时事,观察细微,真是难得之人才,如果真能拉到自己身边来就好了,什么时代,人才都是决定性因素啊,周扁不由动了心思。 “那你与那白圭熟吗?”周扁期盼的问道。 子黑却遗憾的摇摇头,不过想想也是,王室的这点产业在那些个真正富可敌国的大商人眼中看来,其实是不值一提的。 想了想周扁又道,“那猗顿与郭纵,你认得不?”刚才只听白圭话里提过,却没来的及问。 子黑又是两眼放光,“说起这二人来,那可真是令天下行商之人艳慕不已啊。这两人那可真是富甲天下,便是白圭与他们比起来,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这猗顿乃是魏人,行走各国贩卖牛羊马等牲畜,又与齐国交好,贩卖齐盐与三晋和秦地,便是我洛阳城里,吃的也多是他家的盐。再说郭纵,乃是赵人,他经营的却是最赚钱的铁器,专为各国诸侯打造兵器,我洛阳城内也有一家他经营的铁器店,卖的是全洛阳最好的剑,公子若是有空也可以前往一观,不过他家在我洛阳生意不是很好,只因要价太贵。这两家当真是生意遍天下,其余人等均望其项背。” 原来一个是盐贩子,一个是军火贩子。嗯,看来是时候好好研究下炼铁技术了,前世里读过高中理科的,理论知识可是比这个时代任何一人都强,不怕练不出好钢材的。后世的美国为什么那么发达,在二十世纪一举超过了西欧强国,还不是因为发了二战的战争财啊。不过说起这盐,周扁心里倒是立即有了别的想法,这个时代的盐还是晒的海盐,颗粒特别大,含杂质多,这个倒是可以立即改改,弄出精盐来。 望着周扁正在发呆,子黑以为周扁也是为这二人惊叹,忙接着说道,“不过以大王之才,不出数年,必将是天下首富啊。” 听了这话,周扁不由大汗,真是在商言财呀,首富有个屁用,你家大王是大王,不是大商人,光有钱又能有什么用呢?不过说实话,国家的基础还是在于钱。 也不再多说,周扁挥挥手让子黑退下,自己则在院内走了起来,想起自己整顿王室产业,数月以来,但收入仍然有限,而手下人等,却无可用之才,若是真能得白圭为自己所用,该有多好。又想起韩楚正在交战,而魏国起兵南下,是真如白圭所料般,帮助韩国来了,还是如楚国所料般,抄韩国后院了?而王室目前最大的敌人便是巩邑,巩邑又受韩国扶持,怎么才能想个办法让韩国在此战中大败,甚至从此衰败下去呢? 一时心中没有主意,四下乱走,踢得院中石子直飞。忽听门口有人跑来,却是今日当值的护卫,拱手道,“公子,少师遣人来报。”说着身后又闪出一人来,神色匆匆,脸有疲色,只听那人跪倒在地道,“大王,少师依先前与周公的约定,在洛阳郊外招兵,不料招了数日,换了几处地方,却并无一人前来应招,少师无法,还请大王责罚。” 此事居然不顺,倒是出乎周扁意料之外,满以为开出价来,便自然会有人动心,不料竟是这样,看来还需自己亲自前去看看才好。 再细问时,这报信之人却又不知了,只说少师吩咐的,有什么事见面再说,惹得周扁心中痒痒的。只得又好言将那报信这人安抚过去,这才又继续踢起小石子来。仔细一想,此事还是自己想简单了,要么是这个年代的人厌恶当兵,要么就是有人从中作梗,那么究竟是谁从中作梗呢?能和王室过不去的,只有巩邑那边了,可是他们的影响力没有这么大,听上次那俘虏说,姬班还没完全控制住巩邑呢,不过是借了韩国的力量而已。想来想去有能力暗中阻拦的只有洛阳的周公了,可不是刚和他和好么,难道姬朝又有别的想法,还是姬朝下面的人要与王室作对? 思索半天,仍不得要领,只得作罢,不过周密倒是效率高,当天就找了个小宅院,在城南的平民区,房子不算大,只因家主要搬到别国去,所以甩卖,只要八千钱听罢汇报后,周扁便决定放下心中烦恼,与周密一同去看,有时想多了也没用,不如出去散散心。走路上时,周扁随意问道,“周密,我记得你祖上不是王室里的武士,你是怎么想着要来当兵的呢?” 周密回答道,“小的一是为了混口饭吃,当时刚好王室在成周招人,而小的当时流浪至此,又不想去店里当伙计,于是小的就去了,二也是想沾沾王室的光,日后若是小的有幸能成家,后人倒是不怕生活没着落。”周扁听了不由默然,此时军制还是家族制,只要此时当了兵,后人就也可以当兵混饭吃,从长远看对战斗力不利,可从眼下看,既然有这样的好处,却仍没人前来,看来多半是有人从中暗地里阻拦了。 转眼间便到了那处小宅院,房主还等着在。仔细一看这房子确实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在这平民大街里很是普通,一眼望去丝毫不引人注目。这院子只有前后两进,共五间屋子,只是因为年日久了都有点破乱,不过周扁倒是不在乎,点头同意后便买了下来。又令周密拿了剩下的钱去买了十几套床具后,当晚就带着小侍女秀儿和十来个护卫搬了过去。 这小宅院甚破,连窗格上都没蒙娟,以至风直往屋内吹,搞得秀儿揪着个小嘴,满是不高兴,害的周扁出声安慰半天,这才安心住下。想着秀儿从小在王宫长大,王宫虽穷,但也不破,秀儿又埋怨也是情有所原的。不过护卫们都还好,毕竟王室里好点的房子都是贵族及地位高的侍女侍从住的,所以这些护卫们都没有挑三拣四。 第二天,周扁起了个大早,带上护卫,随昨天报信那人一道,往洛阳城北郊外走去。直到出了城十几里地后,才看见少师一行人,正聚在一个山村之外。走进了才看见少师愁眉苦脸的,旁边一名拿着竹简的王室笔记官也是一般表情。 一见到周扁,向来话不多的少师倒是主动述苦起来,“大王啊,老夫这几天可是把洛阳周边的乡村都跑遍了,许了大王所说的条件,嘴皮都说破了,愣是没有一个人报名参兵啊,老夫本不想惊动大王,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周扁微微点头,“那你们都是怎么说的呢?” “照大王吩咐说的,包食宿,包衣着,每月五十钱,半年一结,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都说王室是在骗他们,是要把他们招去当苦工用,不给吃不给穿的,老夫说的嘴巴都起了泡,却还是没人相信啊。”少师喋喋说道,想来少师身份地位这么高的人,却去亲自和小民们劝说,竟还没人信,少师心中只怕早就来了火气了,只是想着大王寄托这才没有发作。 说完后少师又看看四周,这才凑近周扁耳边轻声说道,“老夫怀疑有人故意散布谣言,挑起乡民对王室的不信任。” 洛阳乡民属周公管,能影响到他们只能是周公了,想到此,周扁张嘴呼之欲出,不料却被少师用眼神止住。只见少师拿眼斜了一下,周扁顺之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矮胖士子,正笼着袖子,似乎是在发呆,又似乎是在注意听着这边,怎么看都有点可疑,周扁也是聪明人,稍微一想便知这定是周公派来的,便不再提起刚才的话头。 果然两人相谈片刻后,少师便将那士子拉来见过,那士子是这里的税官,与乡民很熟,此次是周公派来协助的,看来周公表面上还是做到位的。 想了片刻,周扁就有了主意,吩咐周密道,去洛阳子黑那里取两千钱来,周密领命带着数人离去。又令人到四处找了半天,方才找到一块磨盘大的石块,若是两人搬来还比较轻松,一人则需健壮汉子费力才能搬起,众人均是不解,面对众人疑惑的眼光,周扁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解释。 第三十二章 设计招兵 - 周始皇 - 或与白 到下午时,周密带人推了辆车子前来,两千钱不是个小数目啊,足有好几十斤重,所以一辆小木车被压得沉沉的。看到一切准备好后,周扁便开口吩咐少师让再将乡民们集中起来,只见少师与那矮胖士子吩咐几句后,那士子便带着武士们向村中走去,没一会就听见人声鼎沸,数百人走了过来,原来这倒是个大乡。 周扁放眼望去,这几百人中青壮年倒是也有不下几十人,心中满意,冲少师一点头,只见少师会意,几步走上前去,大喊道,“大家静静,这是我们的大王,今日亲自招兵前来。恭请大王。” 说着周扁抬腿就要上前,不料袖子却被人拉住,回头一看竟是樊馀,“大王不是说了要低调么,怎么现在却抛头露面起来?” 周扁笑笑,“低调那也要分时候啊,现在本王招兵乃是正大光明,出面乃是理所当然,这些都是王畿之民,不必担心会有人心生不轨的。” 说罢便走到众人面前,一想自己只有别人半腰高,大是不爽,便又令护卫将找来的大石头抬来垫脚,这才有了俯视众生的感觉。说来这乡民也是一辈子没有见过天子之面的,前面的还在犹豫要不要立即磕头,后面的却嚷起来,说挡住了看不到,闹哄哄一片,气得少师拔出剑来指挥众武士上前大喝,这才把场面稳定下来。毕竟还是乡民,吓一吓就都跪下磕头了,黑压压的倒了一地。 周扁大呼平身后,又是一阵乱,好一会待平静后,周扁才大问道,“你们知道本王亲自来这里是干什么吗?” 便有胆大的出声道,“招兵呗。” 周扁又问,“我王室开出条件并不低,并且为王室效劳也将是你们的荣耀,为何你们没人报名呢?” 这次倒是没人大声答应了,有的哄笑,有的不屑,更有人小声嘀咕道,“说的好听,你们哪有钱给,总不是骗人的。” “你们不说,本王也知道你们是不相信我王室。来人啊。”周扁说着将手一挥,守候在一旁周密立即将小车推来,只见满满一车钱,似乎便是老远也能闻到一股铜臭味,直看得众人眼睛发光。须知洛阳城中商贾众多,富人无数,但这乡间的乡民们不是为周公种地,便是给大户卖命,都还是很穷的,其实这乡民除了极少数自耕农,也都算是周公的半奴隶。 “看见这钱了没有?”说着周扁伸手抓起一把钱来,又一个个抛下,可惜的是手小,只抓住了五六枚钱,这再一个个抛时效果就差了些。不过也达到了目的,成功将众人吸引住了。 “你们若是今日报名参军,当场就可领取二十钱,作为王室发的特殊津贴,以后兵饷另算。并且只有这次招兵才有特殊津贴,下次再招兵时是没有的。”说罢此话,人群中一下闹开了,现钱在此,倒是没人不动心的。 周扁又道,“不过你们要想好了,当兵不是儿戏,军队中有纪律,若是受不得管制,还是趁早不要来的好。另外,我王室招人也是有条件的,看见那边那块石头没?”周扁拿手一指,原来便是脚下的那块。“只有能将此石抱起者,方可当兵。你们听清楚了么?” 乡民们纷纷商议起来,只有已有数人心动,却无一人动身。半响后,有一单身汉子似乎是想通了,正欲挺身而出,不料此时人群后面有一人喊道,“大伙不要去啊,他们是骗人的,他们比我们还穷,不会给钱的,他们是要我们去卖命,去了就不要想再回来了,说不定小命都要丢在那儿。不去他们也不会将我们怎么样的。” 周扁眉头一皱,果然是有人受指使阻拦,冲身边樊馀望去,后者微微点头,周扁知其安排的人已经注意到,便冲少师及少师身边的那周公派来的士子道,“若是有人污蔑王室,该当何罪?” 少师毫不犹豫答道,“杀无赦。” 周扁点头,冲樊馀一示意,只见后者手一挥,原先散漫站在人群四周的武士中,飞奔出几人,闪电般冲入乡民中,还不待乡人们反应过来,便揪了一人拖出来,直拖到众人面前,这人倒是吓到了,不住的求饶。 樊馀上前大呼道,“你是何人,为何污蔑我王室,鼓动乡民怀疑我王室信誉?我王室明明真心招兵,必定会善待为王室效力之人,为何你却说得如此难听?” 不料还不待那人回话,倒是乡人里几名老者先开了口,“大人们,这人不是我们这儿的,我们不认识他,就是他来说王室是骗人的。”乡民们毕竟还是朴实。 樊馀见状回道,“这位老伯,麻烦看看你们身边还有其他这样的人么?” 乡人们纷纷看向身旁,好一会,那老人才回道,“大人,没了,就这一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早先说王室不可相信的就是他。” 谢过这老人后,樊馀怒目转向那扔在地上的人,大喝道,“说,是谁派你来的,为何要诬我王室?究竟居心何在?” 那人其实也是胆小的,浑身哆嗦,开口说道,“大人饶命,小的说,小的这就说,”不料话才说了一半,忽的闪出一人来,挥剑刺来,一下将这人刺了个透心凉,一瞬间便死的不能再死了。众人看去,原来竟是那周公的税官,这士子拔出剑来,口中还犹自骂道,“叫你这小子,敢侮辱我大周王室,真是不得好死。”说着说着又转头冲周扁笑道,“大王,小的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出了手,大王见谅,大王见谅啊。” “好说,好说。”周扁笑道,明眼人一看便知怎么回事,不过此时却不是翻脸问罪的时候,面子上过的去就行了。 那些乡民们倒是一下踊跃起来,有人大呼道,“原来这人才是个骗子啊,亏我们还信了他。”做老百姓的永远都相信当官的,此时又见是那周公的税官杀了那人,便自然站到了那骗子的对立面了。周扁见开头良好,便跳下了那大石头,转身让开。 说着便有数人涌上前来,其中便有先前那名单身汉子,这汉子冲周扁遥遥一行礼道,“小的李四,家中排行老四,尚未娶亲,父母又有人养,小的愿为大王效力。”行罢礼后,便走到那块大石头前,挽起衣袖,蹲下身子,猛的一使劲,不料脸都挣红了,那石头却是闪了一下没有起来,后面的人顿时哄笑起来。那李四也是个汉子,冲后面一瞪眼,止住哄笑,大呼道,“方才没准备好,这次再来。”周扁却是笑笑,“每人都有三次机会,不急啊。” 只见李四又蹲下身去,这次将力使稳了,只见那大石头缓缓离开地面,李四慢慢站直身子,硬是将那大石头搬了起来,犹自不舍弃,居然转过身来,冲刚才哄笑的人抖抖,这才将石头放下。人群里顿时鼓起掌来,那李四倒是个讲礼人,冲鼓掌的人群一拱手,这才走到周密面前,周密笑笑道声恭喜,转身取出二十钱来,交到李四手里。李四得了钱,喜不胜喜,举起来冲乡民们摇摇,顿时又有呼喊声想起,想必到了此时,乡人们定是一丝怀疑都没有了。李四抱了钱转身走入人群,片刻又空手而回,想必是交给了家人,这汉子倒也乖巧,自觉站到周密身后,便有王室书记官将之登录在案。 接着又有数十人前来报名,不过能抱起那大石头只有寥寥数人而已。待得全乡动心的男子试完后,已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周扁望望那周密身后已站了十来人,数量虽不多,但个个看起来都是精壮汉子,不由心里大是满意,兵贵精不贵多嘛,忽听耳边有人小声议论道,“还是大王厉害,一出手就将少师多日的难题解决了。” 回头一看,见是樊馀所言,周扁不由斥笑道,“休得胡言,少师其实也能想到一样的主意,只是身份不同,既拿不出钱来,又不敢下令逮人,而本王不同,从道义上讲,能压住任何人,所以能行此非常手段,而别人也不会多说。你们休得对少师生出不敬之意。” 樊馀不由吐吐舌头道,“某只是说说自家老头子,再说大王本就比某父厉害。”旁边几名护卫不由捂嘴笑来,周扁也不由心中一乐,差点忘了这可是父子两。 见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而少师他们还要去下一个村庄,交待几句后,周扁便欲带上护卫回洛阳而去,不料刚要动身,却见南边匆匆跑来一个人来,待近了后才见正是周扁留在洛阳的护卫之一,而且来者神色慌张,见状周扁不由心里一紧,莫非洛阳出了什么事? 那护卫跑到跟前后径直冲周扁跪下,见周围不远处人群众多,周扁忙伸手止住,将那护卫带到一边才让其开口,只听那护卫张口说道,“大王不好了,张虎他们被周公派兵给抓了,子不困也被抓了,洛阳城内,只要是挂名在张虎他们之下的游民闲人,都被抓了,足有上百人之多。” 还真才将眼前事解决,又有新的问题来了,王室力图发展,还真是举步维艰啊! 第三十三章 绑架勒索 - 周始皇 - 或与白 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起,回头一看,见是少师走来,待那护卫又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后,少师不禁皱起眉头来,“大王,不是老夫不敬,当初听说张虎的事后,老夫便是不同意的,将那些个流民赶跑就行了,何必还要去给他们当头儿,大王也是太好游戏了。” 知道老成的太师会这么说,可是事情已经做了,还能怎么样呢?当时令张虎他们这么干的时候,也是想着为以后入主洛阳做准备,不过却是忽视了周公,如今看来定是做的有点过火了,令周公不快。不过随即周扁又想起一事,忙冲问道,“张虎等人是在大街上抓的,还是在天然居里被抓的?”张虎及手下另十名护卫都还住在天然居里,而天然居是王室的产业,周公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弄清楚这个问题很重要。 “回大王,他们都是在街上闲逛时被抓的,闹得满城皆知,小的和李远远远见到后,李远便命小的前来报告大王,他自己则在后面跟着。”周扁走后,留了几名护卫在洛阳小院内,李远便是其中之一。 “此事重大,本王绝不会坐视不管。周密,樊馀,带上我们的人,走,回洛阳去。”周扁大呼道,不远处两人拱手答应。不料却被少师拦在前面,“大王此去洛阳,将以何身份去,又将如何将他们弄出来呢?” 周扁一愣,想了会却找不着头绪,不免心中有些急躁,“本王不管,回到洛阳自有办法的,如今本王手下被抓,本王心中急不过,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眨眼间随周扁而来的亲身护卫已集合完毕,只待出发,而少师却是依旧拦在周扁面前,“非是老夫多言,只是大王身份贵重,而此时尚不清周公态度,大王不可再去洛阳。张虎他们既然一直在天然居里居住,想必明面上人们都以为他们是天然居的人,就令那天然居的掌柜出面找主事之人,看他们究竟犯了什么事,要如何才肯放出。若是这样还是不行,我王室中另遣大夫再去商议,大王以为如何?” 一听少师这话,再仔细一想,确实在理,比起自己一遇事便急躁很是强了点,看来自己前世白活了二十多年,竟还是这么急躁,现在身处这动乱之世,更须得时时小心啊。周扁自然不是个听不进不同声音的人,此时更是心服,不由在心里暗暗自责一番,而面上却是微微一红,拱手道,“还是少师稳重,是本王失态了。少师所言确是事实,若是商家出面能解决,那边便不需本王主持,若是不能解决,那本王去了反而更加不好。当今还需先摸清周公态度为是。” 说罢便吩咐周密道,“那你便替本王往洛阳而去,让子黑去找主事的人,若是能用钱便将他们都赎出来吧,若是不行,再来成周汇报,本王就先回成周了。记住,若是张虎他们被关在牢里,还是要打点下别让他们受苦了。” 优待手下可是周扁的传统,这最后一句话说得四周的护卫们听了都是心中感激。而周密得令后,更知事不宜迟,于是转身便走。周扁看见一旁少师捋须轻笑,大有欣慰之意,心中也是感慨起来,自己还还需多操练啊。忽地脑袋中灵光一闪,大喊道,“周密回来。” 就这一会,周密已小跑出几十步远,周扁这声喊他没听见,便又有几名机灵的护卫跟着大喊起来,这才将周密喊了回来。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周扁有点不好意思笑道,“刚喊你回来,是因为本王又想起一事嘱咐,如今王室产业中获益最大的乃是天然居和宝马车,而天然居中又以烧酒获益最大。这马车本来就在成周造的,周公奈何不得,而天然居却在洛阳城内,如今周公态度不明,我等需小心行事,天然居是搬不走的,但烧酒作坊却可以,且烧酒制作工艺乃是重中之重。所以本王方才想到,不如将烧酒坊搬回成周。你回洛阳后,便先通知子黑去赎人,然后便会和李远等人,分批将作坊中会做酒的伙计搬到成周来,将他们家人也一同带来,记住,一定要小心别让人发现了,你守在最后,待伙计们都走光了,你将造酒的器具全都砸了,再回来。不许先让人看出眉目来。你听明白了吗?” “小的明白,只是为何不将酒具一起都搬到成周来?”周密疑惑道。 “酒具太大了,出城门时容易引起注意,并且那些都是陶器,也值不了几个钱,回成周再烧制即可。”周扁说着挥挥手,周密抱拳告辞,那先来的护卫也一同回洛阳而去。再回头看看却发现少师在一旁微笑,周扁便拱手问道,“少师大人以为本王方才的安排如何?” “甚妙,大王一瞬间能想到这么多,比之老夫可是强多了,实在令老夫佩服啊!” 再与少师说过几句话后,周扁也带着人先回成周而去,而少师还要带人前去下一个村庄,想必有了这刚招的十人为证,又有一大车钱摆在那里,后面的应该不成问题吧。 一行十来人行走匆匆,回到成周天还没变黑,城中已是炊烟四起,赶回宫中寝院时,推开门,正好看见刘氏跪在小几旁用晚膳,巧儿在一旁侍候。原来刘氏住在周扁这儿,虽和巧儿一般伺候周扁,但巧儿自知身份高低不同,虽然刘氏随和,常拉巧儿一起进餐,但巧儿一直不干,坚持一旁伺候。 此时刘氏正一边吃着饭,一边与巧儿正随意相谈,忽然门被推开,两女顿时被吓了一跳,转眼看来,见是大王,两女顿时喜上眉梢。只听巧儿先开口道,“大王这才离开几天,又着急回来,莫非是想刘姐姐了么?”刘氏脸色立马红了,起身与巧儿嬉闹起来,眼见这二女做女儿态玩闹,周扁心里大是放松,不知觉便将那些烦心事扔到一边了,毕竟这里便是自己的家啊。 一晚过去,待到第二天日已近午时,洛阳那边便来了消息。虽是初春时节,眼前这护卫却是汗流浃背,想必是路上赶的急了,只听这护卫说道,“大王,掌柜的去找到人了,都被关了起来,周公那边说他们扰乱市井,要钱才能放人,开价一千钱一个人,子黑做不了主,让小的来禀报大王。” 这分明就是绑架勒索,周扁心中大骂道,气愤了好一会,才说道,“也罢,如今形势如此,就让子黑照做吧。” 那护卫犹豫了下又说道,“掌柜的还让小的问大王了,除张虎他们十一人外,还有他们收的手下,子不困他们也被关起来了,大王也要赎吗?” 心里不免又骂几声,周扁才说道,“他们是因本王被关,本王不能不管他们,这样吧,让子黑先把张虎他们赎出来,之后让张虎再去赎人,是他手下的小弟就赎出来,不是的就不管。” 那护卫答应后转身离去,望着离去的背影,周扁心情格外沉重。不过还好的是,周公这次只想要钱,可是再联想起周公令人暗中阻止王室招兵,便能猜到周公所想了,那就是不想让王室发展,而只是保持现状,始终比周公弱许多,始终受周公扶持和要挟。唉,为什么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却总是有人看不惯呢,周扁心中大是郁闷。 焦急的又等待了两天,王室在洛阳新开的酒坊里已有第一批几名伙计带着家人前来,周扁令随从将之安排在造车厂相邻的宅院,计划中这里将成为大周第一造酒厂。而这天下午才有护卫报信而来,张虎他们都已被赎了出来,而张虎再去赎人时,却遇到了麻烦,这麻烦不是别的,而是张虎前段时间发展太快,手下竟招了包括子不困在内的小混混足有五十六人,张虎一个都不愿舍弃,而子黑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周公的人咬定了要一个人一千钱,这一共就是五万六千钱啊,若是不出钱,就把他们当奴隶卖到楚国去。 周扁气的脑门上都冒出汗来了,正好太师在一旁,知晓事情前因后果后拱手说道,“大王,老夫以为,就此算了吧,他们也算不得为王室效力的,大王已仁义至尽,只怪我王室力量薄弱啊。” “不行。”周扁摇摇手道,“他们是因本王被抓,本王不能就这么放弃,不然也会寒了张虎他们的心。” “可是我们拿不出这么多钱啊,大王。宫中事物也不能再卖了啊。”太师焦急起来。 “太师放心,本王自有主意,不会再动王宫中的东西的。”说着周扁冲太师一笑,竟让太师愣住了,不知周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数日之后,洛阳城北,一处看上去较新的豪华宅院门前,一名身着白衣的小公子和几名随从走了近来,只听那小公子冲身后一半大小子道,“刘仇,你可探清了,这就是白圭住的地方么?”这小公子自然便是周扁了。 那刘仇答道,“就是这儿没错了,小的探的很清楚,白圭上有老父,下有一儿一女都尚未成年,都住在此间。而白圭其人做生意很讲信用,市井间评价甚好,这公子吩咐的小的都打探清楚了,哪里敢有怠慢。” 周扁不由笑骂道,看你这油嘴滑舌的。说着又向身后看去,三名高大的护卫扮作家仆状,腰间别剑,其中两名彪悍者自然便是王孙建与刘云,这初次去陌生之地,周扁也不敢大意,所以特意将这两名杀神带来,而这第三人却是个瘦高个,原来是百夫长子长,这人却是太师劝阻不得,硬要周扁带来的,有如此队形,想来只要不碰见大批的军队,都能应付了吧。 打发走刘仇后,抬头望望那门匾上确实写着白府,周扁与樊馀及那三人,便走了上前去。 第三十四章 初登白府 - 周始皇 - 或与白 那白府大门却是紧闭的,樊馀走上前去拉起门环,敲了数声后,只见那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老者的脑袋来,显然便是白府家仆。樊馀拱手道,“这位老伯,麻烦通报贵主一声,我家显公子来访。” 那老仆哼了一声,那眼四处一看,问道,“哪有什么公子,我怎么没看到?”听了此话,樊馀侧身让开,让周扁站到正中,周扁则忙冲那老仆一笑。 那老仆见了周扁,不由怒道,“这是谁家的小孩来这里玩耍,还不快走,这可是白府。” 樊馀顿时大怒,抬腿就要踹去,却被周扁一把拉住,只见周扁笑呵呵的,冲自己甩一个眼神,樊馀心里立即便明白了,忙从怀中掏出几个铜钱来,塞到那老仆手里,陪着笑脸道,“我家公子虽然年龄是小了点,但确实认得贵家主,只要老伯通报一声即可。” 那老伯脸色才转好,“也罢,看你们这么懂礼貌,我这就去说一声,不过家主见不见却不好说。”说罢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气得樊馀握拳冲那紧闭的大门挥舞几下,才退了下来。 等了没一会,只听门内脚步声传来,有数人走近,接着轰的一声,白府两扇大门缓缓大开,只见门内几名家仆慌忙站到两旁,让出中间一人来,这人一身白衣,长袖轻舞,笑似春风,可不正是白圭么。 待得家仆将门大开后,白圭大踏步迎了出来,“显公子,显公子,自上次别过后,在下便时常将公子记在心上,日日令家仆打扫院落,只为等候公子,这数日未见,还以为公子将在下忘却呢,今日公子能亲身前来,真是家门生辉,此乃在下之幸啊。” 这白圭说话还是那么客气,不知当他知道本公子是来借钱的,却是又会做何想,周扁心里不由暗暗揣测道。 不过既然对方这么有礼,周扁也不能让人小瞧了,也是躬身道,“一别数日,白公子之风采更胜当日,实在是可喜可贺。某虽年幼却是烦事缠身,家主委以重任,某却不如白公子那般大才,却又年少无知,只得每日忙碌不敢松懈,难得今天得了空,这才来拜访白公子,勿怪勿怪。略备下薄礼,还望白公子笑纳。”说着一挥手,刘云便提了几坛子酒来。 白圭自是大喜,吩咐家仆接过,伸手将周扁等人请入门来,却正好看见方才那老仆低头站在一旁,白圭却是伸手一指那老仆冲周扁说道,“这老者有点贪财,但却是家父乡中时的熟人,在下推辞不得,若是有得罪了公子的地方,还望公子海涵。” 说着又冲那老仆道,“今日想必又是收了显公子的铜钱吧,还不交还赔罪。” 眼见那老仆身子微微发抖,周扁自然不会让别人家下人难堪,于是笑笑说道,“无妨,这是本公子赏的。” 白圭又告罪后,才将周扁引入院内,只见这院子里布置齐整,堂前路上铺的是青石条,两旁种有矮树,此时正是春天,花开似锦,院内有美貌侍女穿行,个个均身着罗衣,见了白圭二人纷纷行礼,正是一片春意盎然,周扁不由暗叹道,果然是富商,这白府院内之繁华,竟远胜于王宫。 想到此周扁不由叹道,“见了你这宅院,今日某才知何为富华,由此更可见白公子之才,若是某可以有公子半分,便也知足了。” 白圭听了笑道,“在下这宅院其实算不得什么,莫说比不得别国富商,便是在这洛阳城内,也不算最好。其实白某不服别人,唯独敬佩公子,公子莫要自谦,公子日后之成就,定能让我等所有人都望之莫及。” 这白圭话说得也有点过了,周扁顿时不好意思起来,立即谦让几句,两人就这么走着,穿过几道院子,这才在内院深处一间楼阁内停下,待分宾主坐下后,白圭解释道,“公子莫要嫌弃,这里是我白府招待贵客之地,非常人进不来的。”樊馀自然是紧紧跟在身后,而那三位却被白府随从引在此间门外另行伺候。 待坐定后,自有侍女端上水来,轻喝一口味道微苦,但却是茶叶无疑,周扁不由惊道,“这是何水,难道这便是茶么?” 白圭轻轻笑道,“公子果然博才,传说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解之,便是它了,又有传说,周武王伐纣时,有巴蜀之人以茶和蜜纳贡,博得武王大悦。却不知公子闻之乎?” 茶叶的历史果然悠长,不过方才白圭说的第一件事倒是听说过,第二件事却是没听说,周扁忙摇了摇头。白圭又是笑道,“在下这茶叶便是从巴蜀所得,楚王虽好战,但却也打通了了巴蜀与我中原之地的联系,所以如今花些功夫便能得到,若是百年前,便是有千金也是找不到啊。” 听了白圭这话,周扁不免又轻抿一口,只觉这时茶水甚是苦涩,想必是没有后世那种抄茶的方法,可惜这抄茶太专业,自己也不会,不然又可大赚一笔。 待周扁放下茶杯后,白圭接着说道,“显公子第一次到敝府来,肯与在下结交,在下也不能失了礼节。在下之父年事已高,不方便迎客,但在下有一儿一女,可唤来拜见公子。”也不待周扁答应,说着便将手一挥,门口守着的侍女转身出去。周扁不由心里大汗,这人也太讲究了。 没一会,那先前离去的侍女便折转回来,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孩子,很明显高的是哥哥,矮的是妹妹。周扁也没想这么快就来了,慌忙站起,白圭跟着介绍到,“这是犬子,名为白无病,今年已有十岁了,只因刚出生时身子羸弱,特取此名以求个吉祥。无病,还不快来拜过显公子。” 那男孩子一见周扁的样子便不高兴了,只是将手随意一拱,撅着嘴嘀咕道,“这公子还没我高呢,凭什么要我对他行礼?”白圭顿时大怒,拍案大喝道,“显公子是尔父的好友,虽年幼却深受尔父尊敬,小子敢如此对待公子乎?”白无病这才极不情愿的跪下规矩行礼,慌得周扁忙伸手扶起,不料这白无病虽口中不敬,但这礼还是很规矩的,周扁这一扶竟没扶住,可见白圭家教之严。 白无病起身后,周扁心中也是有点忐忑,算起来这小子还真比自己大,眼瞅见白无病腰间并未别剑,便解下自己腰间所挂短剑,递于白无病道,“初次见面,某并无准备,这柄短剑随某之身已有半年,今日便赠与你,常言道,君子无剑不行,还望小公子不要嫌弃。” 那白无病这才脸色开怀,斜眼看向一旁的父亲,只见父亲微笑着轻轻点头,这才将剑接过,入手方觉长短轻重正合适,心下大喜,这次倒不用父亲大喝,忙诚心道谢。想是这白圭家教管着,这孩子这么大了竟没接触过剑,由此看来自己虽没准备,这次却是送对了。 白无病闪过一旁后,那小女孩轻轻挪步上前,乖巧的行了个礼,白圭很是满意,笑道,“这是在下的幼女,白瑜莹,方八岁,倒是比她的兄长懂事许多。”周扁听了欲伸手扶起,这小女孩却是嫣然一笑,虽然还没长开,但可见眉目清秀,肤如白玉,笑颜如花,正是一副美人**,看得周扁一愣,白瑜莹却是自己站了起来。然而却没人注意到,白圭一旁瞅见两位少年模样却是轻轻点了点头。 脑袋一转,周扁心里便有了主意,解下腰间所别玉环来,递与白瑜莹,说道,“瑜者,美玉也,莹,玉色也,正所谓美玉莹目,某便以此美玉相送。只是此玉虽好,但仍不及小姐之万一,还望小姐笑纳。”古时人早熟,想必这小姑娘也知周扁这话是夸自己美,一张小脸不禁红了半截,与兄长一样,也是待一旁父亲首肯后,这才接过道谢。再仔细一看这玉环,晶莹透彻,闪耀着耀目光芒,触感温和,小姑娘心中更加喜欢,其实王室虽破落,但宫中所藏还是有一点的,何况是大王随身所配的玉环呢。而一旁白圭见了这一幕则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待这一双儿女告辞离去后,周扁与白圭二人又正襟坐下,周扁心中拿定主意,便开门见山说道,“自上次白公子离去后,某仍旧兢兢业业,不敢丝毫大意,怎料这行商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又哪知天有不测风云,某之家小业小,不如公子之富,又无公子之才,故而不幸陷入困顿,思及与公子言谈甚欢,又闻公子高义,所以此次却是特意上门求救而来,望公子勿怪,勿怪。” 周扁说着此话时,一直拿眼瞅着白圭,只见白圭先是一愣,后又脸色放松,待话音落下时,却是板起脸来,眼见如此,周扁不由心里大叫不妙,难道终究还是看错了人,登错了门么? 不料却听白圭肃然说道,“显公子以为在下是何人,生意兴隆时便置之不理,而待遇难时才想起登门拜访,却不知公子拿在下当做什么?” 听了此话,周扁心里不由紧张起来,不怕人拒绝,就怕人误会,心中稍微一整理思路,便欲开口解释。 第三十五章 步步紧逼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瞅周扁脸色通红,身子微颤,一眼望去便知其心中紧张,还不等周扁出口解释,白圭却是哈哈大笑数声,抢着说道,“在下口称敬佩公子,又怎会言行不一,方才所言,只是怪显公子不早些来找在下,并无他意,望公子勿要见怪。公子有难处时能想起在下,却是不拿在下当外人,在下心里正是欢喜不已。却不知公子遇了何难处,要在下如何帮忙?” 周扁不由擦了把冷汗,其实自己也是太忙了,又太小心了,不然定会早些上门拜访的。现在来求帮忙确实是有点突兀了,不过自己却不愿放弃,毕竟这么大一笔钱王室的确拿不出,便只得赌一把,目前看来却是赌对了一大半了。其实身为天子,屈身到商人家借钱,虽然后世的皇帝也是有过的,但毕竟还是太掉身份了,所以周扁决议如此,其实还是存了心来看看白圭此人到底好不好打交道,到底有没有可能为王室效力。 整理下思路后,周扁开口道,“在这洛阳城里行商,若没些人照看场子,怎会做的下去,所以某之天然居以及其他产业都养有闲汉,不料前几日却被周公遣人抓了起来,索要巨额赎金,某家财已空,却仍不愿放弃手下,思来想去,便来求救于公子了。” “周公手下主事之人,在下也认得几个,可需在下前往说情?”白圭思索道。 周扁忙摆摆手,很明显,周公针对的是王室,如今自己身份都没和人说,那能让外人插进来。“谢公子好意,非是某不信任公子,而是那主事之人油盐不进,难以说通。” “却是何人?”白圭追问道。 子黑派来报信的人也提起过,于是周扁仔细回想一下,这才说道,“此人姓宁名越。” 白圭恍然道,“原来是宁大夫啊,此人对两代周公倒是极其忠心,确实难缠。” 这几天一直没注意让人打听这宁越,此时听白圭口气似乎认得,便道,“愿听公子说说此人。” “宁大夫乃魏国中牟人,世代种田为生,到了他这里,却觉得种田太辛苦,便问朋友怎样才能免除种田的辛苦,朋友答道,苦读书二十年便可为君王身侧,他却说道,别人休息时我不休息,别人游玩时我不游玩,如此读十五年书即可。果然十五年后,觉得学有所成,便入洛阳拜见先周威公,被先周威公拜为国师,封以上卿之位,一时令世人惊叹不已。”白圭摇头说道,目光中也不免流出些敬佩之意。 周扁也不由神往,只可惜这人却忠心伺候周公,不过以前从没听人说过,难道是自己疏忽了吗。忽地心神一动,想起自己来意,便拱手说道,“某确是无计可施,又听市间多说公子高义,还望公子能先借些钱与我,日后必定归还。” “高义谈不上,但我与公子一见如故,此事好说,却不知多少?” “六万钱。”这可不是小数目,说着周扁紧张的看向白圭。 幸好白圭微笑着点了点头,周扁顿时松了口气。 又被留在白府中用过午饭后,周扁这才带着樊馀等人告辞而去。六万钱可不是小数目,自有白府中仆役用车送往天然居去。 钱已借到,心中轻松,便在街上悠悠闲逛起来,眼见樊馀面有犹豫之色,周扁笑问道,“你若是有什么要说的,便只管说,本公子不会怪你的。” 樊馀这才开口道,“方才白府中,公子借钱时,那白公子答应甚是爽快,毫不犹豫,须知公子所借数目不小,他却一没提条件,二没要利钱,某思之不通,以为可疑。” 周扁哈哈笑道,“你能想到这倒确实是动了脑筋,值得本公子一赞。不过,本公子以为有两种可能,其一,为了以后能与我们在商业上有更大的合作,今天舍弃些小钱,对我们示好,日后再赚回大钱正是做大生意的方法;其二,”周扁顿了顿后小声说道,“他可能别有所图。” 樊馀顿时紧张起来,“难道他要对公子不利?那公子还去找他?” “呵呵,无妨,他所图者无外乎名或利,现在本公子是给不了他,但以后就不好说了。他这是放长线吊大鱼呢,也许他是以为日后本公子能给他吧。不管如何,他都对本公子有利无害的,你就不必担心了。这样的人也值得一交。”只要稍微一动脑子,哪能不以为白圭可能是猜出来了自己的身份,不然周扁也不敢贸然登门。 不过樊馀傻笑道,“呵,在下只是可惜了公子的佩剑,如今公子却无剑防身了。” 周扁笑着轻推了下他,“本公子这也是舍小利获大利,再说哪有别人拜你不给见面礼的呢。礼者,不可废也!那柄短剑也只是古朴,却并不锋利,本公子回去后寻个铁匠再打一把就是了,有什么要紧的。” “我这不只是说说嘛,呵呵。”主仆二人说笑着往回走去。 白圭果然是信人,当天下午,便有白府管家将钱送到。 有了这钱,却已离被抓那天足有十日之久了,而待张虎去将子不困等人赎出来时,昔日的洛阳市井小混混们,一个个都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想必张虎他们只因被打点到位,这才没受折磨。待众人修养两日后,按照周扁授命,隐去大王的事不说,张虎将自己是王室的人,天然居是王室的产业合盘说出,再让其自己消化。周扁想的是,天然居到底归谁所有这些事,只要有心自会查到,而王室如今却正是用人之际,子不困他们虽是洛阳城内混混,但却个个都是硬汉子,能招来一个便是一个。 果然子不困等人听了是大吃一惊,原来自己怎么也打不赢的却是王室的护卫。张虎便乘机问道是愿意留在洛阳混吃混喝,还是愿意跟随自己去成周为大王效命。果然如周扁所料,子不困以下所有人都是异口同声的答应去成周。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在洛阳是混不下去了,再说王室好歹也是大义所在,说不定哪天就混出个出身,且又都服张虎,自己此次被抓又是张虎拿钱来赎出,众人都看在眼里,这些个亡命之徒本就居无定所,且若是心中服了,便不愿再作别想,所以一伙五十六人都跟着张虎来到成周,暂编入王宫护卫中受张虎管辖,日日操练。 再说张虎率人离开洛阳后,周密这里也是进展顺利,眼瞅着刚送走最后一批动身前去成周伙计,最后剩下的成品烧酒也被天然居的伙计领走,周密瞅得无人注意,便顺手关上大门,转身走入酒坊之内。此时院子里还有几名护卫守着,只待所有人都走后将酒具都砸完了事。 眼见周密进屋将手一挥,众人立即抄起家伙乒乓乓乓砸了起来,这陶器烧起来费劲,砸起来却是爽快,众人正砸的起劲时,却突然一个个被周密拉住,待众人都疑惑的停住手后,这才听见外面传来清晰的敲门声,原来还是周密耳朵尖。众人心中都大是疑惑,纷纷看向周密,照说此时应该没人前来啊。 周密能被委以队长,自然是小心之人,微一思索,便令一名护卫爬上墙头查看。两人搭起人梯将那护卫送上墙头,那护卫只往外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来,转身跳下后小声汇报道,“队长,外面都是兵,应该是周公派来的。” 遇见慌乱时,便能体现一个人的素质,只见周密沉下气来,吩咐两名护卫搬来桌子及石块等大件将门堵住,又令剩下人等加快速度,要抢在破门之前将酒具都砸了。 这些护卫都是久经训练之人,自然手下不停,加把劲,没一会就砸了个精光,周密仍不放心,仔细检查一番后回头望望,外面还在砸门,便一挥手,率众人从后墙翻出。 众人刚离开后,便只听轰的一声,酒坊大门终于经不住应声倒下。随后一队士兵鱼贯而入,在院中搜查一番,自然毫无结果。这最后走入酒坊的却是个中年精壮汉子,很快便有士兵前来汇报,“宁大夫,小的们都搜过了,这里人已走空,屋子里所有器具都被砸的看不出来了。” 这宁大夫自然便是宁越了,听了此话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自然,平声说道,“收队,走,去天然居。” 而周密等人翻出后墙后,绕了一个圈子,见并无人注意时,这才往天然居走来,眼见离天然居越来越近,周密的心里竟隐隐有种不祥之感,便令众人加快步伐,抄近路从小巷子穿过。果然一出小巷子,便见形势不对,一大队士兵将天然居围得水泄不通,周密忙出手止住众人,自己探出脑袋去观望。 只见一队队士兵将酒店里的客人请出,有士兵上前好言相劝,将客人挨个打发回家,看起来倒也还恭敬。可到最后时,却是子黑等人押了出来,士兵态度却并不客气,好在只是将子黑等几个头领押了回去,其余伙计则赶了出来,又有士兵上前将大门用石块堵住,留下一队士兵看守后,大部队这才离去。 看得周密心中大是焦急,这周密是眼见大王是如何的辛苦方才将这酒店盘活,如今却又这么一会儿功夫,便被周公强行关门,故而心中悲愤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待瞧个真切后,这才将脚使劲一跺,咬牙道,“走,去通报大王,请大王定夺。” 转了几圈,眼见确无人注意,一行人这才匆匆往城南而去。 第三十六章 变本加厉 - 周始皇 - 或与白 城南新买的小宅院中,已被细心的小婢女隶秀带人收拾一新,虽然并没大改,但贴上了新的窗纱,又到处擦拭干净,确实让人觉得舒服多了。此时周扁还在洛阳城中并未离去,笑看着秀儿依旧忙来忙去,自己则有一话没一话的和樊馀随意聊着。 忽然听见急切的脚步声,周扁不由眉头一皱,似乎每当有人急匆匆跑来时,便是有坏消息。这次进来的却是周密,低头待将酒坊之事和天然居被强行关之事一一说完,却半响不见回声,疑惑间周密不由抬起头来,却只见周扁紧咬牙关,满脸愤怒之情。 不过片刻之后,周扁即稳定住情绪,心里想到,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强大,也许这样的坏消息听多了就习惯了吧。低头望望,只见周密还半跪在地,殷切的眼光看向自己,便定了定神问道,“监甲可在店里?” 见周扁神色变化,周密心里不由大是感叹,这大王如此小的年纪,却要面对这么多事,明明心中愤怒不已,却还要装作平静,还真是让人怜惜。听了周扁问话,周密忙收住心思,摇摇头道,“没见着监甲大人,想必今日是回成周了。” “也好。那我们也回成周去吧,此事重大,还得与太师他们商议。周密你们几个收拾一下立即随我回去,李远你们几个继续留守洛阳,留意市间流言,且守候姜平等人,有了消息还需立即向我汇报。”周扁也是当机立断,吩咐起来。众护卫忙拱手称是,大王的雷厉风行他们是早有领教。 别过依依不舍的隶秀之后,周扁一行人小心出院而去,如今与周公关系不明,在这洛阳地盘上还需格外注意。众人绕了个大圈后,从北边乾祭门出去,北行数里眼见快到邙山后又折而向东,待见到成周城门时,日已渐西了。 入宫后,便急匆匆令人将太师少师等人召来,这少师招兵已告一段落,新招之兵有一百多人,正在训练之中,而少师此时自然也正好在成周城内。在议事厅里等了一会,不料来的竟有三人,除太师少师外,少傅却也凑了过来。想来这也是王室老臣,周扁只好将之留下。 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后,太师陷入了沉思,少师那一贯平静的脸上也有了愤怒之情,只听少师开口骂道,“这周公欺人太甚,刚敲诈了一大笔钱,如今又变本加厉,竟要拔除我王室的产业,分明是不把大王看在眼里,这是要把我王室逼上绝路啊。” 只听太师抬头说道,“这周公是不欲我王室自强,想要我王室一直依附于他,其心险恶。” “哼。”突兀的一道冷声传出,一看却是少傅,周扁不由奇道,这顽固之人也看不过去了,要骂周公了么? 却听少傅哼了声后继续说道,“老夫却以为周公此举大妙,王室何等尊贵,竟与商贾之人争利于市井之间,历代先王有灵也要蒙羞于地下。大王前去经商,老夫早就想要劝阻了,此次周公行此强硬之法,虽有不敬王室之嫌,但其阻止大王经商之意却与老夫不谋而合。另外王室先前并没大举行商之时,先周公还补贴王室,王室虽清贫了点倒还够用,现在倒好,虽挣了点小钱,但却失去了周公的支持,其中利害得失,不需老夫言明。” 一听这话,周扁不由气乐了,还不谋而合,敢情你老是没能力,不然早就跑到洛阳去堵住天然居大门了。太师少师二人听了也是怒目对向那少傅,想的却是难道这老头居然喜欢看别人脸色,乐意王室受别人摆布?不过不管你再怎么瞪眼,后者却甚是自得,在两道直视目光中居然挺直了胸脯。 见太师少师二人有心辩解,却一时没有出声,周扁便起身说道,“去年又是兵灾又是雪灾,且王室之田收入本就入不敷出,而这个月起,王室所有大臣都加了月钱,若不是王室经商,拿来的钱去养活这么多人,便是少傅大人只怕也要饿肚子了。” 少傅却是又哼道,“大王昏庸,老夫即便是饿死也不去吃那商贾之食。” 说罢竟甩袖而去。这人还真是脾气倔,望着少傅离去的背影,眼见周扁目露不忍之色,太师忙劝道,“大王不需担心,少傅就是嘴上迂腐了些,前不久发月钱时少傅倒是第一个来,见多了些,走时喜不自禁,还差点摔了一跤。” 听了这话,周扁不由心里暗笑一声,随即想起这依附于王室的贵族和宗室子弟,都跟蛀虫一般啃着衰败的王室,心中又是愤愤起来,不过目前也只能如此,不然他们闹将起来王室还真是没有办法平息。 待少傅走后,周扁等三人这才细细商议起来,依周扁意见,周公肯定是知道天然居是王室的产业,所以此事必须王室出面,三人商议决定先由少师前去洛阳探探周公意见,再做决定,反正无论如何,酒店肯定还是要开的,洛阳城大,也只有将酒店开在洛阳城里才有利益可言。 如此苦等了一天,待到第二日太阳即将西下时,终于看到了少师那苦丧的脸。 “大王,老夫今日去,竟连周公的面都没见到,只是那宁越大夫接待的。以前一直没注意,这宁越原来也是个奸诈之人,不然以周公之醇厚稳重,岂会做此不利于王室之事。老夫以为,这阻止王室招兵,抓张虎他们以及关闭天然居,都是宁越的主意。”少师愤愤道。 此时太师监甲都与周扁在一起,大家都很关心少师出访的结果,所以在一起等候。只听少师接着道,“待老夫问起天然居之事时,他却只说天然居之内,恐怕饮食有所不净,为了天然居之声誉,这才下令将之封闭。至于子黑他们,也好生招待着,还让我们不必担心。如此看来,至少表面上看来周公并不是要与我们翻脸。” “屁。”监甲忍不住不由大骂道,这天然居向来是属他管,如今出了这事,他比谁都更担心。 “那宁越有没有说如何才能让天然居重新开业,是不是又要敲一大笔钱?”周扁忙急切问道,如今形势不如人,如何才能了结此事才是他最关心的。 “唉,若是他们只要一笔钱倒还好说,”少师叹口气说道,脸色也阴沉起来,“他们要每月都给他们交五万钱,还美名其曰管理费。” 周扁的心里顿时也沉了下来,不过话说管理费这词还是自己发明的,让张虎他们去挨家酒店收月钱时的名称,不料这么快就到了自己头上,真是“报应”啊,还如此巨大的一笔。 啪的一声,只见是监甲拍起桌子,接着便大声咆哮道,“这天然居上月也才盈利六万钱,以后说不定还没这么多,他们倒好,一下子拿干净了。”又骂几声后,这才注意到周扁等人看着自己,不由挤出笑来,“大王勿怪,奴家气愤,失言了。” 没想这监甲一直老好人的样子,如今却也有这般模样,周扁心里不由叹道,真是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啊。不过心里再仔细一想,如今看来是陷入了困境,其原因也是因为自己先前不够低调,但却也不是绝境,这天下之大,并非只有洛阳一个大城,就算不出这桩事,以后也还是要往外发展的,想到此,心里也稍微开怀了点。冲少师等人说道,“这天然居是块招牌,非开不可,这点毫无争议。不过五万钱太多,还麻烦少师再去好言以对,最多每月给他们一万钱。只是如今不得不低头,此去还需小心说话,让少师委屈了。” “老夫倒没什么,只是大王还小,日后时间还长,万不可因一时之气而坏了身子啊。”少师说着露出深切的关心之意,作为王室的老人,他可是经历了周扁的父王和王兄之死,深知他们的过早离去与长期受气是不无关系的,所以也很是担心周扁。 周扁自然是没问题的,笑笑道,“本王理会得,少师不必担心。” 却听监甲一旁嚷嚷道,“让奴家也去吧,讨价还价之事,少师不及老奴也。” 转头看看太师和少师都点了点头,周扁也就首肯了。 不料少师和监甲这一去竟谈了三五天之久,双方反复拉锯,各自据理以争,到这最后都撕开了脸皮,一边说盈利不止这些,另一边坚决否认,大有吵架之势。 每天都有护卫来回汇报,耳听那价格从五万降到四万,又降到三万,周扁天天也没闲着,如今想要把形势逆转过来,每天都不敢有丝毫松懈。这次少师新招来的有一百多人,随子不困来成周的流民也有五十六人,周扁将这新生力量集中在一起训练,又从自己的卫队中抽出张虎、周战和郑机三人来,各自带着五十多人按照以往周扁教的方法进行操练。如今卫队中周密被任为队长,樊馀总是跟随左右,李远长驻洛阳,刘仇也混在洛阳打探各种消息,以后若是有机会其余人等也都将委以别职,这可是自己的力量啊。 终于最后消息传来,与洛阳那里定了,如周扁所能接受那般,每月管理费一万钱,想想还真是心疼,以往前几任周公在时还补贴王室,如今却反过来问向王室敲诈,真是岂有此理,但势不如人,也只得咬牙忍了。 第三十七章 重新开张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这消息传来,太师等人仍是忧心忡忡,如今王室刚有兴旺之象,正是用钱之时,新招的兵丁要吃饭穿衣,再扩大生意要本钱,就连给王室以下贵族和宗室子弟的月钱,也不可能再少下去,这会一下子每月少了一万钱,太师不停的计算来计算去,仍是始终觉得不够,只得叹息一声将漆笔扔下。 伸伸懒腰信步走出屋子来,忽听得远处有喧哗声传来,寻声望去竟是崇德殿前的广场传来,太师眉头一皱,抬脚便向那广场走去。待匆匆走到时,却见广场上人声鼎沸,很是热闹,原来是大王的御林军和新招的一百五十名新兵,仔细一看,他们似乎是在比赛什么,只见广场两边各站了五队人,两边一一相对,显然每边相对的是一队人,有士兵从左边开始背着另一个士兵往右边跑,跑到后那被背着的士兵跳下地就往回跑,跑回左边自己的队列里后背起下一个又往右边跑,如此反复,每队都争先恐后,拼命的为自己这队在场中间奔跑的士兵大呼大喊的鼓气,气氛极为热烈,这呼喊的声音竟传遍了整个王宫。 太师紧皱着眉头,放眼望去,好容易才找着了一旁看热闹的一个矮小身影,便寻着这身影的方向,小步快跑而去。 “大王,你这是玩什么,如此聚众喧哗,恐怕惊扰了太后啊。” 听见耳边声音传来,周扁回头一看,见是太师来了,忙笑道,“太师不知,本王这是训练部队的方法,增强他们的团队意识和竞争意识呢,你看,他们一个个都唯恐落后,我王室要的就是这种力争上游的精神。” 看向场中那些个士兵果然都精神面貌全新,精神焕发,给这老旧而死气沉沉的王宫广场平添了不少的活力,于是太师一想也觉得似乎有那么点有用,但嘴上仍说道,“不过在这里训练,终究是太吵了,毕竟宫闱之中,乃是王室重地,岂可儿戏?如若非要如此,为何不在城外找一个去处?” “本王也不想如此,可是我王室连个像样的兵营都没有,就算是这里,也就容两三百人了,多了也训练不开。唉,想当初武王点兵,那是何等场面,如今我王室竟却连几百人都呆不下。”周扁说着忧心望向这如后世大半个足球场大的广场。 “唉,也只能先这样了。对了,大王,还有一事,本不想惊扰大王,但我等实在是无计可施。”太师满脸愁容,见周扁转头看来,又接着说道,“本来依大王计,是准备在洛阳再新开一家酒店的,可如今这形势肯定是开不了,且还要从天然居的收成中每月提出一万钱。但是现在王室又招了这么多人,大王又许以兵饷,王室已经入不敷出了啊,这可如何是好。” 这太师也是一心为国之人,周扁笑笑道,“太师多虑了,其实本王心中早有定计,只是还没与太师细说而已,让太师担心了,此乃本王之过。前几日本王并没闲着,令申不法寻了陶匠来,重新做了酒具,新招了伙计,如今成周城南的大周造酒厂已有洛阳时的两倍大,日后可成为我王室的最大经济来源。此外本王还有新的想法,如今天然居在洛阳只能开一家,不能提高数量那便提高质量,本王已令天然居的厨师赶来成周,再和本王一道研究一下如何将菜做的更好,以此来获得更好的客源。除此之外,我们在成周也可以再开一家酒店,成周城内人虽然少,但贵族及宗室子弟却多,他们白白从王室这里领钱过日子,怎么着也得让他们吐一点出来。” 太师微一思索后说道,“大王说的这后两点,提高天然居的质量和在成周开一家酒店,老夫并无异议,可是这烧酒造出来了,也只有两家酒店可以卖,大王如此提高规模,不怕卖不出去么?” “太师倒真是好眼光,一下看出关键之处。过几日待天然居重新开张后,本王将再入洛阳,拜访那白大商人,与其商议分销我烧酒之事,以白氏之能力,我们就算出再多烧酒都不愁销路的,并且那白氏想与我等合作已有多日了。”周扁笑笑。 两人正谈话间,忽听得耳边喊声突然增大,那气氛也能明显感觉到热烈了许多,两人不由停住话头,转身看去,只见左边的五队人中,居然有两队已经空了,另三队均还有二三人,明显第一名已经快出来,只见场上正跑着的那五人虽然都背着一人,但均憋足了劲跑的飞快,眨眼间就决出了一二名,望见那欢呼的两队,周扁轻笑着对太师说道,“果然是平常训练惯了的,又是见过血的,这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本王旗下的御林军所得。” 见大王自得,太师反应也快,于是忙道一声贺喜大王。 受了太师这一贺喜,周扁又悠悠说道,“这二百五十余人,便是我大周的希望。本王已决定,改革军制就从这批人开始,以十人为一伙,设伙长,五十人为一队,设队长,二百五十人为一旗,设百夫长。目前只有一个百夫长,军中的老人庞兴,另有队长五人。暂时就这么编制,以后还会扩建的。” 太师拱手道,“就依大王,老夫并无异议。” 说着场上的人都跑完了,最后的结果也出来了,洛阳乡人中招的一百多人分为两队,分占了三四名,最后一名却是被子不困他们拿到了,而他们的队长却是张虎,此时一群人正郁闷的不行,看来常年厮混于市井之间欺软怕硬的,自身素质也不是那么高啊。 见结果已分,周扁大呼道,“最后一名,每人五十个俯卧撑,倒数第二名,每人三十个俯卧撑,倒数第三名,每人十个俯卧撑,自觉点,不要人看着数啊。”说吧这话顿时有人不高兴了,说是多少就是多少,难道大王还信不过么,不过嘴里嘀咕着,手下倒快,一下趴倒了一大片。没一会,纷纷做完起身,周扁又大呼道,“今天第一名,每人午饭加肉一块。”顿时那边一团人兴奋的大呼起来。 待呼声小了后,却听张虎大声吼道,“兄弟们,服不服?” 子不困等人立即大叫起来,“不服,不服!” “那就加把劲,下次夺个第一回来,我们也吃肉。” “吼,吼。吃肉,吃肉!”只听得子不困他们又是大呼起来,场上气势顿时数这边最高。 周扁不由笑了,这不就是自己所要的效果么。太师也摸摸胡子,大王这招果然高啊。 练兵的事暂且甩在一边,自有庞兴、张虎他们操心,而第二天,周扁就挽起了袖子,与洛阳天然居的厨子伙计们一同研究起来,自少师与周公那边的宁越谈妥后,子黑等天然居的人便被放了回来,这会却多半都被召回了成周。 首先周扁要做的就是盐的提炼了,上次在洛阳下厨时,便发现这个时代的盐颗粒太大,杂质太多,应该是在海场上直接晒出来的,做出的菜不光有咸味,还有一种海水特有的苦涩味。上次没时间,这回便下定功夫,要将那精盐炼出来。其实这法子也简单,就是将粗盐颗粒倒入水中搅拌,盐是能溶于水的,而杂质便沉了下来,用细纱布过滤后,将盐水煮干,便得到了细盐,若是还嫌颗粒大了,还可以再来一遍,虽然这样得到的细盐里还有不少除了氯化钠的化学物质,但口味明显却是好了许多。这个法子周扁倒是没教太多人,只有十来个王室奴仆学来,再将那熬出的细盐拿去给天然居的伙计用,果然个个都说好。 周扁又仔细回忆后世的菜谱,也让厨子们自己发挥想象,再一一品尝,几天功夫下来,浪费了成堆的食材后,终于又新增了十来个炒菜。其实周扁还留有后手,比如豆腐就没有做出来,这时的大豆也是人们的主食,但豆制品除了酱豆等其余后世常见的豆腐、腐竹、豆浆等却是一个也没有。周扁的想法是以后有功夫再仔细研究改进下磨,若是现在一下将记忆中的所有东西都掏空了,以后再怎么发展?好东西自然是要慢慢吐了。 打发伙计回洛阳后,又准备了两天,天然居这才重新开张。 这天然居一开张,自然便是轰动全城之事,一如当初刚开业时的热闹,一如当初般让伙计举着牌子满城游行,一如当初般头一天每桌送一小壶酒,一如当初般客满为盈。其实前不久天然关门后,满城中稍有点门路的都知道了这天然居是王室的产业,现如今重新开业,必是与周公达成了共识,但他们怎么闹矛盾也好,都与自己没有关系,只要有好酒好菜即可,抱着这样想法的大有人在,于是这天然居开张第一天,满城里忍了好多天的酒鬼纷纷来了,他们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醉不归。 这满酒店里客人也好,伙计也好,都喜气洋洋,却只有一人除外,那便是新招的小伙计刘仇了。一下子从大王贴身护卫变为人尽可唤的小伙计,换了谁都有些心里落差,刘仇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大王说,这是要磨练自己,以后定会委以重任,还说这酒店客人之中各种人色都有,要自己学着打交道,唉,也只能先这样了,正想着忽听有人大喊伙计呢,于是刘仇只得将半湿抹布往肩上一搭,提高刚刚变声的嗓门答一声来了,便挤出笑脸迎了上去。 只是谁也不知,就在天然居远远的巷子口,周扁又是一身白衣,身旁站着樊馀,身后跟着王孙建刘云,几人往这一片兴旺之象望去,脸上都露出了轻轻的笑容。许久,周扁一挥手,几人便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洛阳那横平竖直的大街小巷之中了。 第三十八章 再登白府 - 周始皇 - 或与白 天然居重新开张之事很快便传遍了全城,不过凡事都有它的两面性,满城之人中自然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是喜好天然居酒菜之人,而心忧的除了如醉清风这样的许多酒家,还有一人,且此人忧心之处又与别人不同。 在洛阳城北的祖庙之后,有一座辉煌却又极其古老的宫殿――明宫,这里是以前的天子之居,如今的周公府邸,其中一座有那么一丝破败的大殿内,一人长身于前,两袖握在身后,只听他悠悠道,“宁大夫,天然居这就重新开张了么?为什么寡人始终觉得心里有愧?”说话这人自然便是那王室前不久刚刚册封的周公――姬朝了。 一中年人恭敬答道,“主公,今日那天然居虽重新开张,但繁华却尤甚往日。主公心地仁厚,实是让臣下敬佩,但如今王室发展势头强硬,若是任由其这么下去,将不利于周公,毕竟王室离我洛阳最近,又压在我们头上,所以他们招兵也好,行商也好,我们都应给予压制,这才让他们觉得主公您的重要性,凡事都要相求于您,主公便才是真正的洛阳之主。” “可那新王只有九岁,尚且还是个孩子,如此打压王室,寡人心中实为不忍啊。”周公忧心道。 “正是因为这大王方才九岁,我们更应该打压。主公试想,如今他年方九岁便能整出这许多玩意来,那到了明年十岁,后年十一岁,又会做些什么呢。成周太小,若是任其自由发展,只怕是容不下这位小天子的,而洛阳才会是他理想的发展之地,到了那时,主公又将容于何地呢?窃以为,主公迟早会成为大王的眼中之刺。洛阳本是王室封给主公先祖的,如今主公形势虽比王室强,但信奉王室才是大义所在,诸侯列强不敢动洛阳,也是因为王室的原因,所以我们对王室应该既尊崇又打压,使其始终在我们掌控之中,这才是长久之计。”宁越说道。 “嗯,爱卿言之有理,就依爱卿吧,唉。”说着周公长长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洛阳城北另一处,明宫东门以外,白府门前,樊馀轻轻叩了几声门环,吱呀一声白府大门打开,这次却不是那个老仆,而是个精干中年人,伸头出来见了樊馀犹自迷惑,再向后看去,却见一个小公子微笑着看向自己,神采甚是不凡,这仆人一拍脑袋一下就想了起来,这不正是家主嘱咐过若是来了定要好生招待的显公子么。 于是这次自然便与上次不同,那中年家仆见是周扁,想起家主着重强调,便连忙恭敬地请入门来,交由一个胖胖的管家,仍旧是带至上次那个会客厅。这管家也是玲珑之人,笑脸如花,低头哈腰,请周扁坐下后,便立即奉上茶水,待遇一如上次,倒并没有因为自己欠了白府一屁股债而有所怠慢,难道现在就已经是谁借钱谁是大爷么,周扁心里不免暗笑道,却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却是很轻,待进屋后,才发现是个男孩子,仔细一回忆便知是那白无病了。 白无病一进门便躬身道,“见过显公子。”这已不是第一次见面,且又不知周扁身份,所以白无病便没有跪下,周扁也自然不用再给打发了。 见礼过后,周扁不禁疑惑道,“小公子之大父呢,莫非他不在府中?” “这城中天然居重新开张,中午时家父因为有事没有去成,所以这会便先过去了。”白无病规规矩矩答道。 看看现在才申时,也就是现在三四点钟的样子,这白圭倒是个酒鬼,还不到吃饭的点就过去蹭上了,这次自己来的倒是不巧,看来只有明日再来,周扁正欲起身告辞,却听那白无病又一板一眼说道,“家父叮嘱过,若是家父不在家中时,显公子来了,便由我来接待。家父还说了,显公子年龄比我还小,行事却比我稳重大方,让我有机会多向显公子讨教,向显公子学习。” 望着眼前这小胖子,周扁不由笑了,“我倒是羡慕你的很,自在无忧,而我却还要独自在外打拼,其中辛苦自然不用多说。其实我也想有个好父亲,可以让我如你一般无忧无愁的过,不受这操劳之苦啊。” “回公子,家父曾说过,吃苦才能让人有所长进,家父常给我和我妹妹讲,以前家里是多么穷,而他是怎样操劳打理,这才有了今天我白家的景象,大父让我们不要懈怠,所以每天逼我念书,不许我多玩,这会若非显公子前来,我还在念书呢。其实我也是很羡慕公子的,无人管教。” 这小胖子肯定是被白圭狠狠教训过,与上次见面时那顽皮样子大是不同,此时对周扁倒是恭敬异常,一字一句说来,颇有乃父之风。不过周扁却是头疼,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自己和他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就连刘若水那样精灵古怪的性子,自己也很少搭理,毕竟有代沟啊,嗯,也不是很少搭理,而是自己这开年后在成周住的少了些。但这眼下却不便立即离去,只得与白无病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没一会熟了白无病的话语才放开了点,想来是好容易碰见同龄人的缘故吧,竟连许多小事也说,如此周扁才知,原来这孩子时常也躲着玩,偷着玩,比如捉蛐蛐啊什么的,看来爱玩毕竟是儿童的天性,古往今来都是。 这捉蛐蛐周扁倒是也知晓一二,前世也曾关注过,所以说起这蛐蛐的各种特点来也是头头是道,唬得白无病一愣一愣的,不住点头,这会才眼中才真的露出了崇拜之色。其实周扁自己也不知自己说的到底对不对,毕竟自己前世也没真认真玩过,但就白无病的反应看来,哄小孩子还是绰绰有余。不料正说的带劲时,忽听门口轻咳一声,周扁还好,那白无病却如听到晴天里一个霹雳一般,立即缩回了前倾的身子,端正坐了起来,其变色之快看得周扁都是一愣,然后两人才同时转头向门口望去。 自然便是那白圭回来了,周扁忙起身行礼,“白公子不是去喝酒了么,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 白圭笑道,“自显公子上次来过之后,在下便吩咐过府中之人,不管何时显公子来了,只要白某还在洛阳城中,便以最快的速度告知于我。一听闻显公子来了,某便那好酒自然是少不了的,何必还在天然居里等待呢。” “白公子果然料事如神,”说着周扁从身后樊馀手中接过一个坛子来,“这是我的酒坊搬往成周之后新出的好酒,经反复制作,酒香更醇,可惜量太少了,所以不在天然居里售卖,只用来赠给白公子这样的朋友。”说着便将手中酒坛递了过去。 忽地想起方才竟说漏了嘴,酒坊以往在洛阳就没多少人知道,如今搬到成周更是秘密,不料却被自己顺口给说了出来。也罢,兴许这白圭早就看透了自己的身份,可是问题又来了,自己要不要立即摆明身份招纳此人呢,迟疑间却是呆在了那里。 白圭伸手接过酒坛,却发现周扁的手仍抓着不放,只得疑惑的看向周扁。其实这一刹那间,周扁已想了很多,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王室如今太弱了,与齐魏等大国相比,自己开不出什么更好的条件可以许诺白圭,目前保持这种商业上的合作关系即可,于是周扁便定下心来,却发现手中还犹自抓着酒坛没放,不由窘笑一声,将手抽回。白圭也是懂事之人,跟着笑笑了事,接过酒坛后便放在一边,却并没出声相问。 “显公子,在下来的迟了,我家这小子招待的可还周到么?”白圭笑道。 “贵子天资聪慧,某与之相谈甚欢。”周扁答道。 “呵呵,那就好。”说着白圭挥挥手让白无病离去,再分宾主与周扁重新坐下。 “显公子之天然居又重新开张,可喜可贺,只是显公子一时不知神游何方,白某本想登门道贺,那掌柜的却说他也不知公子住处,叫在下好生为难,还请公子勿怪白某失礼之处。” 听了这话,周扁又窘了,自己确实是神秘了点,可那也是没有办法啊,只得拱手说道,“罪过,某在城南平民区居住,破落小院子,比不得白公子这里,怕弄脏了白公子的靴子,便不敢告知白公子,还望公子海涵。” “好说,其实怕就只怕公子日后之居处,必定非同凡响,非有大身份之人不得踏脚而入,还望不要拒绝在下登门哦。” 这白圭说话总是话里有话,一时摸不透白圭心中所想,周扁只得随口应付一句,“日后某若是搬了新家,定会邀白公子前往。”顿了顿周扁便开门见山说道,“其实某今日前来,却是有行商之事与公子相谈,却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与显公子合作,本就是在下之所愿,愿闻其详。” 如此周扁就也不含糊了,“我的酒坊扩建后,产量高了。其实不瞒公子,某之制酒法是以清酒为原料所得,十斤清酒可得一斤烧酒,所以清酒的消耗也大。某愿从白公子这里大量采集清酒,再将烧酒卖与白公子分销别国,如何?”其实这个比例也是夸张了的,无商不奸嘛,王室既从商便要有从商的模样。 “甚好,市面上清酒五钱一斤,在下卖给公子也是这个价,却不知公子的烧酒开什么价?”白圭倒也精明。 “一百五十钱,不光是清酒,某还有其他成本。”这个价格也是周扁反复计算过的,一斤烧酒大概可以赚六十钱,既保证了利益,又给白圭留下了空间。 听了此话,白圭倒是低头心中计算起来,周扁笑笑也不打扰,没一会便见白圭抬起头来,“成交。” 见白圭这么干脆了当,周扁心中也是大喜,便举起茶杯道,“公子爽快,某先干为敬。” 第三十九章 放飞愿望 - 周始皇 - 或与白 夜色正浓时,周扁摇摇晃晃的被樊馀从白府中扶了出来,好说半天才让白圭留步不送后,这才带着王孙建与刘云等人往城南而去。自己本不饮酒的,却硬是被白圭灌了几口,那可是自己蒸馏过后的高度酒啊,真是残害少年儿童啊,周扁那不是很清醒的脑袋依旧愤愤想道。 却听樊馀一旁自语道,“如今这有钱人可真多啊,天然居里卖两百钱一斤的烧酒,居然有那么多人抢着买,如今卖给这白公子一百五十钱,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想必卖到别国去,可决不止这个价。” “这还是小的呢,便是有几千钱一斤的酒,依然还会有人买的。”周扁摇头道。 “可是小的有一事不明,既然这利润这么高,公子为何要交给白氏去做,若是我们自己运到别国去卖岂不赚的更多。”樊馀一边走一边说道。 “你还嫌我们不够高调么,若是我们去卖,诸侯列国不就都知道王室有生财之道么,毕竟我们是王室,是名义上压在众诸侯头上的王室,他们现在一个个藐视天子,各自为政,岂容我王室有一丝可能再真正压在他们头上?所以而以王室之弱,还是低调些好,闷声发大财嘛!而白氏本就是商人,就是以此为生,别人就算知道是他在做,也没什么的。”甩甩晕乎乎的脑袋,周扁不假思索道。 “哦,是小的没想明白。”说着一行人径直往城南走去,街上的酒家勾栏都还开着门,当下正是酒家送客勾栏迎客之时,所以这么一行人走在大街之上倒也不显突兀。很快便回到了城南宅院,小婢女隶秀见大王醉醺醺的样子,心中大是不快,不由责怪的往樊馀瞪了一眼,直吓的樊馀立即缩回了脑袋,不敢出声,原来以贵族公子之身竟也怕女子。小婢女熟练的替周扁解去外衣,服侍其上床,没想此时周扁竟已经睡着了,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笑。 这段时间忙过后,周扁全身心不由大是放松,如今各项工作都已步上了正轨,天然居和宝马车生意兴隆不说,酒坊也开始替代天然居成了王室最大的收入来源。如今有了白氏的合作,也不知白氏究竟是从哪里买来这么多清酒,源源不断的从洛阳运来,酒坊伙计们拿的工钱也高,于是从早忙到晚,手脚不停,每天可制酒好几十斤,如今限制速度的却成了清酒的来源了。这样算来每两天便能运一车酒到白氏在洛阳城北的庄园去,当初便约好,出于保密需要,白氏庄园那里接货的伙计,从来不问这酒从哪里来。而白氏的商队则十天一出发,北边运往魏国首都安邑,南边运往韩国的都城郑都,这两地离得都不远,十余天便足够一个来回了,两边都城里且都有白圭的商铺或者白家能联络上的人,至于他卖多少钱,那就不是周扁管的事情了。而白圭倒也讲义气,至今未提那六万钱还钱之事,每次接到烧酒后,就以现钱支付,自然周扁这里收清酒也以现钱支付,账目清楚,现钱现货,倒省了许多麻烦。 一晃,却正是四月底的好风光,阳光明媚,春风徐徐,正是游玩的好时节。而周扁前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来回奔波于成周洛阳之间,应对各种各样的事情,自然难免就会对身边的人忽视了,比如王室的小公主姬珠,这段时间就一直嚷着说王兄好久没有陪她玩了,于是趁着现在得空,周扁便带着妹妹姬珠、名义上的妃子刘氏以及小婢女巧、秀、刘若水她们一干女眷侍从,出成周南门往洛水岸边一游。 躺在河边的草地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周扁心里格外舒畅。不远处是一群女子围着姬珠一起奔跑,姬珠的手里却是拽着一根细线,线的另一头高高在上,赫然竟是一个风筝。的确,这是周扁为了补偿姬珠特意做的,这小丫头见了就格外喜欢,待学会后便舍不得放手,高兴的叫着跳着,格格笑着,跑个不停,倒把周扁这个发明人给甩到一边了。 而周扁倒也落得清静,独自躺在草地上,几步远便是周密樊馀他们护卫,再远处还有护卫四散开来。周扁含根草来,轻轻咀嚼起来,似乎大地的滋味满在其中,生命的哲理也依迹可寻。眯眼望向更远处,那里却隐隐有呼声传来,便是新招的士兵在练习兵器了,原来这河边的地方宽广,又因为成周不是岸口,所以这岸边空旷地上少有人来,四处考察一番后,庞兴他们就把练习兵器之地选在这里了,现如今还是主要练习矛术和剑术,一远一近,长矛短剑相互呼应,再夹以盾牌阵列,倒也攻防兼备,正是当前战场上的主要厮杀之术。耳边,喊杀声随风吹来,却总让人有股男儿情怀在冲撞,似乎想要冲破这个幼小的身躯,而发出一鸣惊人的怒吼,周扁不由似乎要醉了。 正眯眼欲睡未睡时,忽觉有轻风传来,暖暖的似乎还带着点湿气,睁眼瞧去,却是刘若水细心的为自己吹开脸上的草末,见大王睁开眼来,刘若水满怀歉意道,“大王对不起,婢子本想轻轻的吹的,还是弄醒了大王。” 望着那秀气的脸,似乎有着刘仇的模样,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机灵,想起自己给刘仇下任务时刘仇那满脸不情愿的样子,周扁不由笑道,“无妨,本王其实并没睡去。倒是你兄长,被本王遣去当伙计,你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大王是我们的主子,大王的安排自然是要服从的。当然若是我兄长他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大王包容,若水在此先谢罪了。”刘若水乖巧的说道。 “你倒是想多了,哪有什么得罪。刘仇这小子,一心只想跟在本王身边,其实不管是在哪里都能为本王效力。”周扁笑道。 “真的吗?在哪都能为大王效力么?”刘若水露出天真的样子问道。 周扁点点头,却见刘若水狡笑道,“大王不如也把我派去当伙计吧,王宫里好闷的,大王又经常不在宫里,便是在宫里也是白天见不着人,而晚上也只能接着端水的时候见那么一小会,现在若水都不知道自己能为大王做什么了。” “你呀,”周扁爱怜的点了点刘若水的小鼻子,笑道,“本王也不需要你为本王做什么,你曾救过本王的命,这就足够了,功高莫过于救驾,你懂么?再说你一个女孩子,本王怎么忍心让你去抛头露面。” 见大王这亲昵的动作,刘若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却忽听得耳边传来女子嬉笑声,“好久不见王兄,原来你却躲到这儿来跟小侍女玩耍了,你是我的王兄你要陪我玩。”转头看去,正是姬珠跑来。刘若水忙借机躬身退下。 姬珠跑来便欲倒下坐在周扁身边,慌得周扁忙直起身来扶住,生怕跌着了。待坐好后才轻声问道,“怎么不玩了,王兄给你做的风筝呢?” “我让你的亲近隶女帮我牵着了。” 说着往身后看去,果见巧儿举着手站在远处。却听耳边姬珠又说道,“王兄真是厉害,能造出这么好玩的东西来。不过若是我也能像那风筝一样飞上天就好了。” “呵呵,以后说不定会的,人也会飞上天的。”周扁悠悠道。 “真的吗,那王兄要答应我,我要第一个飞上天,谁也不许和我抢。”姬珠一跃而起。 飞机么,现在还真是没条件造,周扁只得一把将姬珠摁下,“本王说的是以后,还不知以后多久呢,反正本王是造不出,所以你也没希望了。” “哦。”姬珠撅了撅嘴,很快就又笑了起来,“听母后说,上天是最厉害的,无所不能,只要上天能听到我们的愿望,那它就一定能实现,所以刚才那风筝飞上天之前,我许了两个愿望,让风筝帮我带到天上去,这风筝果然就飞了起来,真听话。” “咦,那是什么愿望啊,能不能说给王兄听听?”周扁奇道。 “两个愿望,一个大,一个小,王兄想听哪一个?” “都想听。” “不行,只能选一个。” “那就小的吧。” “为什么呢?” “因为小的容易实现些。” “可是我偏要告诉王兄大的,我许的大愿望是愿我大周从此兴旺发达,重现文武先王时的威风。”姬珠认真说道,“若是以后真的实现了,王兄要感谢我哦,是我许的愿。” “那小愿望到底是什么啊?”周扁心里更是好奇了。 “哎呀,王兄不要问嘛,我不会说的。”说着姬珠竟难得的脸红了,一挣扎起身跑开了。 望着姬珠匆匆离去的背影,周扁嘴角带笑,心里满是温暖。这梦想么,不管是大是小,本王兄都会帮你实现的。 又是一阵香风袭来,周扁转头看去,只见刘氏翩翩而来,用手拢起长裙,勾出臀部那浑圆的曲线,转头看向周扁嫣然一笑,这才缓缓坐下,颇有无力的感觉,让人忍不住便想伸手去扶。果然是贵妇人,天生仪容,与方才那两个小毛孩大是不同,周扁心里不由想到,也不知想多了会不会流鼻血。 “方才大王与王姬说了什么呀,怎么王姬满脸害羞的样子。”刘氏好奇问道。 “愿望,一个小女孩的愿望,你懂么?”周扁淡然一笑。 第四十章 变法三章 - 周始皇 - 或与白 刘氏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媚然笑道,“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愿望。我十岁时,就已被太后看中,许给了先王。不过王姬却不用这么着急的,待过得几年,我王室兴旺之后,那时还得大王好好留意,给王姬找个好公子。” 想想刘氏说的也有道理,古代人都早熟,姬珠肯定已经在想自己的将来了,只怕她方才说的小愿望便是自己的将来吧。再望向刘氏,只见其正直直将自己看着,未经过后世所谓礼教熏陶的女子就是开放大胆,直惹得周扁不由大是头疼,别的自己想想办法就算了,可这有的东西做不得假啊。忙岔开话题道,“这风筝可还好玩不?” “好玩,没想这薄娟这么用树枝一撑,就能飞上天了。不过大王真是令我看不透,能造出这么多稀奇玩意来,我有时就在想啊,大王真的只有九岁么?”说着又直直看向周扁,双眼弯弯似杨柳一般,似乎满是"chi luo"裸的挑逗之意。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更难回答,年龄你管它也好,不管它也好都会长起来的,可有些东西却永远也解释不通,难道要说自己其实是穿越来的么?说了只怕也没人信。于是忽然间,周扁有了种孤独的感觉,前世身边的父母还有女友便又浮现了起来,虽近半年未见,但其形象依旧清晰,思念之情也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于是,周扁忍不住叹道,“世人皆醉我独清,世人皆睡我独醒。”说罢却半响不见回声,转头一看却见刘氏竟愣在了那里,于是周扁故作神秘一笑道,“懂不?” 刘氏这才轻轻的摇了摇头,头上的发髻也跟着摇晃几下,在这春风中,少女的青涩与少妇的妩媚遮掩不住,在周扁的眼里荡漾起来,周扁的心也跟着飘荡起来,再过几年,再过几年就好了。管他前世今生,能过好当下便好。 郊游过后,再回到宫里,便又开始了忙碌。如今形势已稳,不管是在王宫里,还是在士兵里,周扁都已成功的树立起了一定的威望,于是变法又被列入了提纲,这本来也就在周扁的计划之中。正好刘子西和单文出使已经前后归来,王孙满则还没有消息。此二人带回的消息里,秦国依旧在练兵准备复仇,楚国则和越国在淮河一线打得正欢,其余卫国、中山和赵国则没什么动静。姜平那边也传来了消息,楚韩二国都已退兵,其细节仍在打探之中。 单文二人都是强烈支持变法的,此番回来后便立即合写了一份册子,将变法计划呈上。然而看罢后,周扁却不由暗自叹道,这古人做事也太急躁了点,这些法子虽多数是有利于国家的,但过于激进了,并且如果按照他们的计划一下子实施下去的话,恐怕一下子闹翻了天。虽然周王室所辖之民很少,经过先前几代君王的内讧,贵族宗室子弟也少,大家又都很穷,但如果一下子变过来肯定还是很多人适应不了。看来还是要跟他们讲讲,先统一思想,再谈变法,毕竟具体做事还是要靠他们。想到这周扁不由对这二人也失去了少许信心,王室之中毕竟人才太少啊,尤其缺少能独挡一面的相才,不然也不需自己如此操心啊。 拿定主意后,便喊过刘子西单文二人来,望着这个时代的改革者,周扁微笑道,“二位爱卿的主张,本王已看过了,可是过于激进了,二位莫非没看见吴起在楚国是怎么死的么?” 刘子西拱手答道,“请大王明示。” 周扁举起一卷竹简道,“这里写着日后取消采邑,一切俸禄由王室根据其人所做的事及功劳来发。这个想法是好的,可是贵族和宗室子弟太多,又多无所事事,你们这是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么?” “非也,大王,如今正是王室养着他们,所以才无所事事,此令一下,他们迫于生计,必将求事于王室,这样才能让他们也为王室出力。另外如今大王手下已有数百新军,必要时可以武力镇压。”刘子西说道。 “数百新兵又有何用?本王担心的是一下子变急了,我王室内部也根基不稳,王室重臣中多有子弟无事的,他们或许不敢对王室如何,但却会对你们两心生意见,本王这是为你们二人计啊。”周扁叹道。二人一听赶紧跪下道谢。 “你们听说过温水煮青蛙的故事没?”周扁又接着说道,“若是将水烧开,一下子将青蛙丢进去,青蛙烫不过,立即就蹦了出来,而将青蛙丢在冷水中,再将水慢慢烧开,等青蛙发现水烫的受不了时,再想蹦却怎么蹦不出来了,因为在热水中青蛙的四肢已经渐渐僵硬了,所以无力蹦出。如今变法也应如此,我们先挑些不触及大多数人利益的,且众诸侯国有先例的事项进行,再依据执行情况,分批进行下一步,如此渐进,等到有人觉得接受不了时,却发现自己身边已有许多人完全接受了,所以自己也就不得不接受了。两位爱卿觉得如何?” 周扁这话说的极为有理,又把话说的很活,二人思议片刻后对视一眼,便齐称大王英明。 “也好,那这里有本王列出的三个条款,你们看看如何?若是可以便作为第一批变法即刻进行。”说着周扁手中拿起一卷竹简,便有小内侍接过,递到单文手里。 单文细细看过之后,又递给刘子西,待二人均看过后,单文拱手说道,“大王这三条中,第一条和贵族宗室关系不大,第二条却对他们大有好处,第三条臣下也摸不清他们的态度会如何,但却是最迫切需要变革的一条。第一批就颁布这三条,臣下并无意见。” 说罢看向刘子西,后者也点点头。看来还是接受了自己的想法,周扁大出了一口气,先前还担心二人过于狂热,不过看来也不是固执的人。 待二人走后,周扁又将太师、少师、少傅以及六位上卿大人喊来,公示了自己的条变法条款后,除了太师对第一条提出了异议来,其余的出奇的居然没人反对,就连一向喜欢唱反调的少傅和顽固派的冢宰都没有说话,周扁这才放下了心中的担心。 过几天正是吉日,周王室下诸多卿士和大夫共聚崇德殿,如此隆重除大王登基之外却还是头次。有那消息灵通者早已得知王室是要变法了,不少心中担心之人纷纷前往少傅府中拜访,不过却都被拒之门外,不免让人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所以此时太师念起变法文件来,众人都是打起了精神,生怕听掉了一个字,与上次大王登基时格外不同。 只听太师那苍老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我王室传承已有五百年,今日落破至此,受诸侯欺辱,实为王室之耻也。自我王登基后,励精图治,欲复兴我大周,故效仿齐魏,变法强国。” “今日颁布变法条款有三。其一,废井田,王室采邑之田重新丈量,按人头交由原有农户耕种,秋收之时按二十取一收取赋税。贵族及宗室子弟之田不在此列,仍按原先不变。” 此条说完,下列所坐的大夫们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商谈起来了,好在这一条怎么看都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王室废的是天子采邑,并且齐魏等国早就在实行赋税制,再说很久很久以前,二十税一貌似在周朝初成立时也这么干过,于是商谈片刻声音便小了下来。只听太师又接着念道。 “其二,王室属官,上至三公三少,下至宗室子弟,各依其等级在王室领取俸禄,自有田耕种者仍在此列。其等级高低依次为,三公最高,三少其次,依次是六上卿,九下卿,上中下大夫,及上中下士,共十个等级均有俸禄,其俸禄高低随后另有明文公示。”其实这些等级自周朝建国便有,但全部拿俸禄却是第一回。 太师话音刚落,下面便炸开锅了,这个消息真是太震撼了,需知以往自己有田的子弟,王室都不会另发俸禄的,其余依靠王室月钱过日子的,也都知道上月涨了月钱,今天既然郑重提出来了,想必日后便会以此为惯例吧。还有那些头上虽顶着士的头衔,却仍旧四处混饭吃的,这下倒好,都有了王室明文发俸禄,于是立即便有那排在后列的贫寒士子,跪下来高呼大王万岁起来。其实这是温水煮青蛙的重要一环,先给点好处,却是为了后面的官本位制做铺垫,最后的改革会是你不出仕不干活就没有俸禄拿,不然王室哪有那么多闲钱去养活这么多闲人。 好一会场子里才安静下来,太师清清嗓子又念道,“其三,改革军制。王室护卫队不变,变成周之师为成周卫戍师,另成立新军为御林军,属大王直管,其余任何人均调动不得。以上三军将士,所用军服、兵器及日常饮食均由王室提供,另每月有足额兵饷派发,其数目多少也另有明文公示。军中赏功罚怯,若得胜,则全军将士依功受赏,赏额多少以军功大小论,军中不管何人,人不听号令者、私自行动者、及遇敌擅自退却者,均受罚,最高至死。” 这条其实变革最大,最大之处就在于军功的受赏,以往打仗,获胜后只有士大夫等贵族有赏,而真正上前线拼命的奴隶或平民是不受赏的,而现在周扁却以立法的形式规定下来,只要有功就赏。此条变法虽然如三晋齐国等已经以各种形式实施了,但在腐朽的王室里还是第一次颁布,先前周扁与太师等人商议时,便只是怕贵族们会闹意见,所以太师说完后周扁就紧紧盯着下面。 场子里自然是又闹了一会,还好没有大乱,看来台下的人居然没有太大的抵触意见,周扁不由松了口气。不过片刻之后却只听有人高声问道,“那某既是上士又是王宫护卫,是否可以既拿俸禄又拿兵饷呢?” 第四十一章 变法之初 - 周始皇 - 或与白 听了这话,周扁顿时松了口气,原来竟没有人注意到军功之上,须知后世强盛朝代如汉唐,军功赏赐之多,远过于兵饷。而眼前周朝士子只关心兵饷和俸禄能否拿双份,可见还是眼光问题,或者是根本不相信王室会打胜仗吧,所以压根就没有往军功上想。 望着太师投来的眼光,周扁微微点头。于是大殿中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只听太师的声音响起,“若是够格,两者可同时领取。” 顿时一片热闹之声响起,有人大呼道,“王宫护卫还少人不,某要加入。” 终于大朝会在一片喜悦的气氛中结束了,是的,只是因为变法第二条,因为以王室之穷,已经多少年没有按时发月钱了,许多人不得不有一顿没一顿的混着,这次王室以变法的形式将该条列出来,一下子让许多人找回了当贵族的感觉。 变法之后,周扁迅速召开了内阁会议也就是小朝会,还是第一次会议时的那些人,此次会议正式确定了太师的总管全局的地位,而少师分管军事和改革,少傅分管祭祀、外交以及贵族宗室子弟的俸禄发放,六上卿职位不变,另任上大夫单文为变革总管大臣,中大夫刘子西专门负责土地改革,从王室仆役中拨了人手给刘子西丈量土地和收税之用,从此监甲则不再管理王室土地收入,专管王室的几大工厂和酒店,这才是最大的经济来源。 分工下去,变法很快就轰轰烈烈的展开了。按照周扁与众人商议的结果,每家农户中年满十二岁以上者,每人分田五亩,由刘子西登记在册,与领田者明立契约,约定何时收税,及收税多少。当然同时也清查了王畿之地的人口数目。单文则和少傅一道清点贵族及宗室子弟,核定等级,新立名册。 数天之后,竟然单文先汇报完工,以前不清还不知道,如今一清还真吓一跳,有名的贵族及宗室子弟共八百多人,看到这数字,周扁真是头疼,若是人均五十钱,那每月也是四万钱啊,也罢,既然话说出去了,就照此执行吧,周扁咬牙点点头。 不过周扁最关心的还是土地改革,因为将贵族的奴隶变为农民,是中国由奴隶社会进步为封建社会的一项重大标志,就算从眼前看,将田地分到户也是有很大的积极意义,虽然表面上看降低了王室的收入,但实际上首先提高了农民的种田积极性,将会促进生产,其次增加了农民对王室的信仰,对以后招工招兵都有好处,甚至再往后看,也许还会为王畿之地吸引更多的人气。 又是几天之后,刘子西终于前来汇报了,土地清量完毕。除去大河以北的温邑,东边的巩邑以及西边的洛阳,属于王室的地盘,主要集中在成周城北六十里,东西各三十里,南边直到洛水南岸还有二十里,再除去属于破落贵族的自耕地以及当红贵族的封地,目前直归王室的土地共八万余亩,而为大王耕种土地的不分男女,十二岁以上者共两万人,按人均五亩的数量来分,还差两万亩,目前只能先欠着,不过还好,被欠着的人却没有多少意见。 周扁听了心中一动,想到一法便说道,“可令没分到土地的人自行开荒,开荒所用工具可由王室提供,一人许开荒五亩,且三年内免交赋税。另外本王会令监甲趁机多招人手,其实在王室产业中当个伙计,得钱更易。” 刘子西一听顿时脑门一亮,大王的法子就是高明,怎么自己没想到呢。 末了要走时,刘子西却又犹豫说道,“大王还有一事,许多乡民家里孩子只十一岁,或者九到十岁的样子,他们均问明后年还分地不?还有家里女子分的地,若是女子出嫁要不要带走?” 真是人心不易满足啊,想着周扁说道,“以后也不分地了,就以此次为准,各家土地便是家中有人死去也不收回,由嫡长子继承或者依老人命由兄弟几人分,目前就这么定,若是以后有改动再说,这些你可都要跟大家都说清楚。还有女子出嫁带,或者不带走家中田地,都由自己决定,王室不干预,但不管在谁家,赋税少不了,只需往官府重新登记契约即可。” 刘子西点头离去。 不过自己作为始作俑者还需看看效果,于是第二天,周扁便带着一众护卫,以及刘若水一道,出城向北去检查效果。 城北二十里地处便是刘若水的故乡,所以听说后刘若水便也嚷着跟了来。再回到故乡里时,村子里却见不到人影了,再往田地寻去,这才看见大伙干的热火朝天,原来全都下地了,积极性与往日想必还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以往是王室留一固定数目,供耕者饿不死,剩下的全取走,而现在却是按比例拿走一部分,剩下的全归自己,所以收成好就自己留的多,于是乡民们的积极性也高涨起来了。 看着此幕,周扁心中突然生起豪气,自己想要的不就是国强民富么,于是忍不住得意的冲身边人自夸道,“如今王畿之民,也会渐渐富裕起来,今年收成应该不错,并且监甲那里无论是车厂也好,酒厂也好,都要用大量的木材,本王早就听说成周郊民闲时上山打材砍树,去城内很能换几个钱用,现在家家都有了几个闲钱,致使成周街市中商人也都多了起来。哈哈,为王者所求,也不过长治久安啊。” 见周扁难得开怀一笑,众人纷纷称赞起来,“此乃大王英明,想必成周子民必将感恩大王!” 不料一个略显哀愁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原来是刘若水撅着小嘴小声道,“若是我的父母还在,该多好啊。” 樊馀顿时横了刘若水一眼,刘若水自知言失,忙伸手捂住了小嘴。 不过周扁却并没介意,笑着摸摸小女孩头道,“你家大王所图的,自然不光是这,日后,这王畿之民也将再无刀兵之祸。本王若不能庇佑他们,也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大王。有朝一日,我还会带着你的兄长,杀入他国,为你父母报仇的。” 听了此话,刘若水展颜一笑,“奴婢方才失言,大王不必介怀的。” 周扁佯怒道,“你是不信任你家大王么?” “信,当然信了。我家大王定能荣光文武之业,复兴我大周!”刘若水立即求饶起来,周扁不由哈哈大笑。 又逛了几处村庄,随意寻了几个老农问了问后,众人便往成周而回。不料离城还有几里地时,却听见了争吵声,周扁止住马车,令周密上前打探消息,没一会就听周密回来汇报,原来这成周城近处都是贵族的田地,若是自己耕种还好,可是有些贵族家中还有上百亩田,如太师少师少傅等人便是,自然是有奴役耕种,而此时眼见王室的田都分到自己耕种,而自己却依然和以前一样替主子卖命还吃不饱,若是如以前那般大家都是帮人种田,是替王室种还是替贵族种,也没有多大区别,然而现在区别却是大了去,所以自然不依,便有胆子大的闹起事,与贵族家的管事之人吵了起来。 原来竟是这样,真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啊,周扁轻叹一声便令众人继续往回走。 回宫后周扁便将太师少师少傅三人召集了起来,随意问道,“王室开的俸禄,三位可还满意么?” 三人互视一眼,太师答道,“老夫一月两千钱,少师与少傅二人每月一千五百钱,已是极多了,便是养些奴仆也够了。” “哦,那就好。不过还有一事,本王今日听说城外你们采邑之田里的奴仆,纷纷要求也分地,可有此事?” 少傅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难道大王还是要向贵族的地开刀了么,正要说话时,却被少师抢了头,“老夫家中就几个人口,老夫与犬子都有俸禄,那田地不要也罢,还请大王收回。” “不妥,那土地乃是先王们赏给你们的先祖的,本王自不能擅夺。只是由着他们闹也不是个事,本王这里有三个法子供你们选,你们觉得如何?” “愿闻其详。”此次开口的却是太师。 “其一,将土地卖与王室,我王室出钱一千钱一亩,若是现钱不够,便先欠着,还望理解。其二,你们也可以像王室一样,每亩田收一定的租子啊,只要差不太多,也就没人有意见。其三,给劳作的人开工钱。三位觉得如何?” 太师也没多想,率先说道,“老夫愿从大王的第二个法子。”少师自然也是,接着三人便将目光看向那少傅,只见少傅呵呵一笑,“老夫亦然。” “三位真是我大周重臣,如此替本王体恤王民,本王在此谢过了。”周扁说着拱了拱手,接着道,“只是其余贵族家里,还需少傅大人费心。” 少傅忙应声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了。 第四十二章 路有劫匪 - 周始皇 - 或与白 成周城内少傅府中,少傅的世子子刚从酒店回来,如今自己也有了俸禄,偶尔也可以喝个小酒,如今正醉呵呵的,看向一边小侍女的眼也迷离起来,正欲动手时,忽听门外门厅里轰的一声,似乎是门被踹开。兴致被扰,公子火气立马上了来,开口便欲大骂,不料却见是父亲大人少傅进来,忙起身行礼。 却见少傅仍是怒气冲冲,一进门就嚷道,“小子心狠,没想老夫还是被算计了。” 公子迷糊道,“哪个小子啊,敢得罪大父,不想活了吗?” 少傅大骂道,“哼,你说我说的是哪个小子,还不是那个小毛孩,乳臭未干。改你家土地也就算了,临末了还是将老夫的地给算计进去了,老夫的地和奴隶可都是祖宗得来,先王所赐,真是岂有此理。” 公子一愣,“哦,大王呀,我倒觉得大王挺好的,便是连本公子都有钱拿。” 待弄清事情始末后,公子却笑了,“大父你与大王生什么气呀,大王不是给你发了俸禄么,这可比地里的多多了。”这少傅之子倒还自足。 “你懂得什么?大王这是一步步拿老夫等老贵族开刀,这是慢刀杀牛,今日算计了你的田,明日再算计你一点,到最后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俸禄算什么,哪有自家田里所产的保险啊。”少傅恨恨道,也许还带着着对自家儿子的不满吧。 眼瞅着自己说了半天,自己的公子却只是唯唯诺诺,毫不搭腔,于是骂了片刻后,少傅便停下了,毕竟他也只能骂骂。 不过成周城里,如少傅这般有脾气的并不多,因为已经是五月初了,贵族宗室家家欢庆不已,王室果然守信,这个月的俸禄月初便发到了每人手中。望着王室仓库里一下空了一大半,周扁心中不由大是肉疼,这一下子就是五万钱洒了出去啊,还不带冒个泡的,就当时花钱买他们不闹事了吧,不过幸亏贵族宗室的俸禄是按月发,而士兵的兵饷是半年一发,要不然再拿几万王室可就没有了。再想想,技术还真是第一生产力啊,车厂酒厂及酒店里的掌柜伙计们加起来也不到三百人,却养活王宫五百人,贵族八百人,还有士兵九百人,便是放在后世,这烧酒也算是暴利行业了。不过周扁的计划里,生意还需要进一步扩大,单单烧酒还是不够的,不过这是以后的计划了。 而就在周扁为撒钱而心疼不已时,洛阳城内白府之中,却是喜气洋洋,老管家笑得都合不拢嘴,“家主真是大才,这烧酒买来一百五十钱,运到郑都居然能卖到三百钱,安邑能卖到三百五十钱,翻一番都不止,这半月里送走了两批,就赚了二十万钱,这可真是难以想象啊。” 白圭听了却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又想起了那位只及自己腰高的小公子,身怀大才却处处行事谨慎,胸有大志却不表于言,当真是人不可貌象啊。想着想着口上却说道,“刚又送走了一批,这次却是小三儿押队,但愿一切顺利便好。” “小三儿行事稳当,且这一路上都是大道,行人众多,家主只管放心便是。”管家自然要宽慰几句。 “也是,都是我白家多年行走的老人,无事。来,陪某喝一杯。”白圭笑笑。 而此时百里之外,正有一队商队往南而行,十辆四轮马车的豪华配置令行人们纷纷侧目,几十名伙计还有配剑的武士分列左右,马车车厢上却无人乘坐,装的竟是用稻草塞着的一个个酒坛,此行人正是白圭口中所说的,白三儿带的白氏商队了。 白三儿是白圭自家旁系的兄弟,已有三十多岁。古时乡土家族观念重,所以重用之人也多以同家族中为多,白圭发家后,自然便召集了一帮自家兄弟,白三儿便在此列。白三儿此人行事稳重,所以很快就得到了白圭的重用,白圭的生意多是倒运粮草,商人追逐利润,故白三儿常年东西奔走,各国路途都极为熟悉,这次烧酒生意自然也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刚刚走过了伊阕,这伊阕又叫伊门,在洛阳城南边过了洛水二十多里地,乃是洛阳之南的门户,只因伊水在此流过,两边山势甚陡,自然形态就像两扇半开的大门一样,所以自古这里就叫伊阕,阙便是门的意思。走过伊阕,便是韩国境内了。 此时白三儿身边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是第一次出远门,见了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正兴奋不已,嘴里犹自欢叫道,“表舅,这伊阕还真的是像两扇一样,这里便是天子门户么?” “正是,以前南边的诸侯到了伊阕便要起身行礼,整整衣装,因为已经到了天子脚下了。”白三儿怜爱的点点头,这少年是自己妻家的表侄儿,妻家托自己照顾,这次便带了出来,跟着历练一番,若是还堪一用,以后便可留在白家做事了。 只听少年又问道,“那伊阕中间有一个小土城,怎么塌了也没人管啊?” “就你问题多,”白三儿忍不住在少年头上给了一下,口中却继续说道,“那是以前王室派兵驻守的,现在王室都快穷得没饭吃了,谁还管这?”话头一转,顿时严厉起来,“河小乙,你跟着我出来,不是去看风景这些没用的东西,而是长见识,我来问你,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怎么走,沿途要注意什么?” 这少年自然便是河小乙了,眼见表舅似乎有发火的倾向,急忙回答道,“我们这是要将主家的货运到郑都去,郑都在东南方向,我们从洛阳南下,经过伊阕,在新城渡过伊水,再向东走,穿过嵩山古道,到阳城,再向东走,便是郑都了。沿途么,我们运货之人自然不是来游玩的,所以饮食都自己解决,今天晚上在新城熟识的客栈住下,明天进入嵩山古道,明晚住在纶氏,后晚住在负黍,再行一天赶到阳城,阳城休息一晚后再花一天工夫到达郑都。”少年明显是在出门前背过。 “那我再问你,嵩山古道只有百余里地,我们为什么要花三天工夫?” “古道中都是山路,山路难行。”河小乙紧张说道。 “非也,古道中山贼众多,只有中午几个时辰才有行人通过,所以一天只能走小几十里地。你若再记不清楚,回去让你舅母好好管教管教你。”白三儿假作生气的模样,河小乙立即求饶起来,想必这少年很是害怕舅母吧。 一路无话,第二天便踏上了嵩山古道。这古道两边都是山,北边是嵩山,南边则是一群不知名的小山坡,自然就夹出一条路来,连贯东西,这路,向来都是连接洛邑和东边郑都的干道,自古都兵家必争之地,不过现在却是在韩国境内,两头又都是韩国的城市,所以倒也没有任何军事设施,任人通行无阻。一路上虽然行人不断,但白三儿始终小心翼翼,途中有数名单身行人欲靠近搭话,都被商队武士喝了开去。 小心总没大错,终于顺利到了古道上第一站纶氏。纶氏是古地名,传说是夏朝时一个小王国的所在,不过现在却是韩国的一个小邑。歇过一晚后再从纶氏上路,两边山势也险峻起来,白三儿也开始紧张的在队伍中来回穿行,吆喝大家提高警惕。 一行人连午饭都没停下吃,而是随意吃些干粮,匆匆东行,看来是想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新城了。不料正在大伙急急赶路时,却听河小乙叫了起来,“表舅,我肚子疼。” 白三儿眉头一皱,这古道两边都是林子,正是最险峻的一道,此时路上不见一个行人,车队不可多停留,便开口骂道,“真是不中用,也罢,你自己就在这路边林子里解决,我们继续向前走,你解决好后跑快些追上来。”说着喊来一名武士留下陪同,车队也不停顿,继续向前赶去。白三儿本没在意,不料等了许久还没见河小乙跟上,心中毕竟担心,便又喊过一名武士,让其往来路找去。车队继续往前走去,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呼,众人忍不住回头望去,原来是那名武士没走多远便歪了下来,只见他翻过来的胸前,兀自插着一支长箭,露在体外的大半截箭身尚还在抖动,武士的身子却正软着倒在地上。白三儿心中一紧,忍不住大叫一声不好。 再说这河小乙,也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这一蹲下去居然半天没起来。在那留下的武士不耐烦的催促半天后,这才随意扯了点草解决问题,不舍拍拍了屁股走人,好在这时便是成人也都穿的还是开裆裤,到省却了提裤子的时间。两人急忙往车队离去的方向追去。还没走近,却突然听见前方喊杀声震天,那武士见状将正迷糊着的河小乙一拉,两人便躲到林子中去,再伸出脑袋凑前仔细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原来场子里正是自己的车队,而此时却被上百名歹徒围杀着,白三儿正指挥众护卫和伙计拼死抵抗,双方杀得正是热闹。 河小乙着急往人群中望去,很快便找到了表舅的所在,只见那白三儿手持一把青铜剑,忽左忽右,时而横在胸前,吃力的挡住了一名歹徒的袭击,却没防歹徒人多势众,侧边上又跳出一人,两人夹攻之下,白三儿顿时险象环生,终于抵挡不住,身上中了一剑,也不知深浅,却只见鲜血如小喷泉一般飚了出来。河小乙见状顿时大急,哪里还躲得住,不由啊的一声叫出声来。那武士发现河小乙不对时正欲伸手去捂嘴,却已来不及了。河小乙叫一声后便跳了出来,往下冲去,刚走两步,却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转身骂道,“你不是也有剑么,怎地不去救我表舅?” 那武士大急,立马跑出将河小乙拉住,“这山贼众多,只怕大伙难敌,主家的货可不能就这么没了,需得有人回去通风报信,走,你跟我走。”说罢也不管河小乙如何挣脱,强拉着河小乙便向回去的路跑。 第四十三章 提出要求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那山贼正一边倒似的屠杀着商队中的人,河小乙也正是年青气壮时,哪里肯回去,不料挣不过那武士,只得大骂道,“你贪生怕死,要报信你一人回去便可以,你放我回去和我表舅一起杀敌。” 那武士正使劲拖着河小乙,“我的小公子,你表舅可是将你交给在下,我怎么能放你去送死,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一起走吧,你回去了也没用,逃得一个是一个。” 两人力气相差不是很大,正僵持时,却还是被围攻车队的山贼发现了,一个中年小头目一努嘴,便有三个山贼往这边跑来。转眼间便到了眼前,那武士暗叫一声不好,使出吃奶的劲将河小乙拽到身后,在使劲一推,大叫道,“快走。”自己则拔出剑来冲来者迎了上去。 河小乙被推出后这才发现来了三名山贼,一时呆在了那里,似乎还在犹豫。却只见那武士被三人围攻,几下之后便不是对手,身上被砍了几剑,犹自强支撑着,终于还是支持不住,被砍翻在地,不料这一倒地,却发现和河小乙还在不远处发呆,这武士急忙大呼道,“快走啊,快回去给主家报信。”那三名山贼见这带剑的武士倒下,便丢下不管,往那名发呆的少年奔去。这武士倒也硬气,也极为忠诚,自知大限不远,忽然使出死前最后的力气,冲上两步死死抱住一名山贼,嘴里仍喊道,“快走啊,快走啊。” 河小乙本就是一时冲动,这会眼见血光闪在面前,而那几名山贼解决了随同的武士后又向自己奔来,再听见武士临死前的疾呼,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转身拔腿就跑。 跑了几步后便听见身后那护武士呼声一声比一声小,最后竟没了,想必是已经死去,心中忽生起好大一阵悲切,脚步一缓正欲回头看看时,却听见身后不远处脚步声大响,那追来的山贼喊杀声竟似乎就响在耳边,心中一惊,忙又加快步子疾跑起来。 这一跑只跑了几里地,也幸亏河小乙空着手,跑的又快,这才甩开了追兵。回头望望早已不见了踪影,而山路之上竟又见到了零零散散的行人,河小乙终于忍不住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哭了半响后,河小乙这才起身拍拍衣服,想起那护卫临时前的嘱咐来,心中便有了主意,对,表舅他们不能白死,我一定要回去汇报主家,让主家带人来为表舅报仇。想着,这少年便踉跄着往西边走去,浑然不顾路人吃惊的表情,便是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脸上已透着坚毅来。 且不说河小乙这一路忍着饥饿,风餐露宿,不几日回到洛阳。单说此时洛阳城白府之中,却有一人上门拜访。若是周扁见了此人,自会大吃一惊,原来竟是王孙满。 白圭将王孙满请入室内,便佯怒大叫道,“满大夫数月之前却拿好话蒙我,欲白某效忠于你家大王,自你走后,某也打探多时,原来满大夫口中年轻有为胸怀大志的大王,竟是个九岁小儿。若不看在你我两家长辈相交的份上,今日便不许你进我白府之门。” “白兄息怒,莫看大王才九岁,所作所为却非常人家小孩,便是如我这八尺男儿,也甘拜下风。某昨日方回洛阳,便去了那大王新开的天然居,一桌好菜好酒据说全是大王所造。大王虽年幼,但的确已是有王者气息,我王室中群臣均说,周室复兴就在大王身上了。某并未相欺,白兄是否有什么误解?”王孙满急忙辩解道。 “饮食乃奇巧淫技也,这也只能说明大王能做一个好商人,不能说明其他。”白圭却是微微一笑道。 “大王登基之日便能喝止群臣,令群臣不敢仰视大王,这岂不正说明大王生来便有王者之气么?”王孙满接着说道。 “如此年轻便懂得权术之道,只能令人生畏,若用之正途,则能号令群臣,若用之歪道,则群臣难免心离,不愿再为大王做事了。” “非也,以年幼之身而欲行王者之道,自然是要行些非常手段。再说大王登基首日,便恭请我等重臣于一堂,询问强国之法。大王求贤如渴,复兴我大周之心日月可昭。”王孙满冲东拱手说道。 白圭依然浅浅一笑,轻抿一口茶水,慢慢说道,“这点倒值得白某认同,但光有这还不足以打动白某,让白某就此效全力于大王。” 听了此话,王孙满脸色稍缓,“大王有勇有谋,年前方八岁时,便率百余名勇士,出城往东截住巩邑来犯之兵,首战便告捷,大获全胜,当今乱世,有此武力,日后必将成为一代雄主也。” “如果真是这样,倒可以打动白某。方今列国纷争,弱肉强食,唯有武功强大者方可以立足于一方,乃至成就王霸之业。”白圭这才正容道。 “既如此,白兄还犹豫什么,上次与你说时,你只说还需考察一番,此次便和某一起往成周面见大王,大王必将扫榻以待。”王孙满拱手道。 “呵呵,呵呵,此事容后再说,满大夫前来,白某自将好生招待,上次满大夫来时没能好好招待,这次补上。”白圭说着便吩咐侍女摆上一桌酒席来,白府之中以肉食为主,不过多是此时流行的吃法,不是煮就是炖,且放了好多作料。 满上酒盏后,白圭举杯道,“来,请饮此杯,满大夫这数月奔波,愚兄为你洗尘了。”说罢先品了一口。王孙满见状也没细瞧,跟着喝下了一大口,不料却被这烈酒呛了喉咙,忍不住咳嗽起来。 待嗓子平息后,王孙满端起酒盏若有所思,再望见白圭正微笑着看向自己,顿时大悟,笑骂道,“这酒可不就是大王所造,天然居里向来是不外卖的,原来白兄早就与投效大王了,却还在这里于在下面前装疯卖傻,好会唬人。” 白圭笑笑,“某并没投效你家大王。” 见白圭并不像说谎的样子,王孙满不由奇道,“那为何你这里却有大王才能造出的美酒,此酒之烈犹胜于天然居里所售,若说是另有人能造出,某却是不信的。” “呵呵,没投效你家大王便不能尝到如此美酒乎?白某与你家大王乃忘年之交,又是商业合作者,王室造酒,白某便替之分销韩魏两国,各取其利,大王为拉拢我,所以我白府之中美酒不断也。” “原来白兄早就识得大王之面,却瞒得我好苦。大王其人如何,可否?白兄可要如实相告!” “大王之气概确实令在下忍不住敬仰,以至于在下常常怀疑,大王是否真的只有九岁,行事说话竟有沧桑之感,一举一动无不显成熟之态,时常又有显山露水,乃是有大智慧的人,便是我白某,也要自叹不如啊。”白圭叹道。 “那白兄却为何尚未投效?” “大王又没表面身份,而是自称显公子,大王隐瞒身份不开口,而白某又不是无人要,却是为何要自己贴上去?”白圭脸色一变,说道。 王孙满慌忙解释起来,“此乃小弟之错,没在大王面前提起白兄,大王初来洛阳,市井间形势复杂,所以大王行事自然谨慎,不敢轻易表露身份,望白兄勿怪,勿怪。” “无妨,其实白某心思已定,只等一个契机。今日你我兄弟见面,便不再说其他的了,单述你我兄弟之情如何?来,再请饮酒。”说着白圭又端起酒盏,王孙满笑笑,只得也举杯一饮而尽。 不久,两人又各有一盏酒下肚,相聊正欢,却忽听白府管家慌慌忙忙的闯了进来,白圭顿时心中不悦,啪的一声将手中酒盏狠狠拍在桌上,吼道,“没见我正与朋友喝酒么,怎生这么没规矩。” 那管家慌忙跪下,“主家,非是小的不懂事,而实在是有大事要向主家汇报。”说着拿眼斜斜王孙满。王孙满如何不明白,见状正欲起身,却被白圭伸手将其按下,只听白圭冲管家沉声说道,“这是某的至交好友,你但说无妨。” “主家,前几日刚走的那批商队,就是往郑都运酒的白三儿他们,在嵩山以南的古道中被山贼截住,白三儿以下全部伙计护卫都被害或下落不明,只有白三儿的妻侄儿河小乙一人逃了回来。”管家带着哭腔说道。 啪的一声却是白圭手中竹奢落地,大吼道,“我的商队不是还有武士相随么?真是岂有此理,快将那河小乙带来,某要亲自过问。” 待河小乙进屋跪下后,身上仍旧发抖不已,哆嗦着将事情来龙去脉说完,白圭才挥挥手让其和管家一起退下,原来那山贼早就埋伏好了,竟有数百人之多,看来倒也怪不到商队相随的武士身上。自那两人走后,厅中接着便是好一阵沉默,王孙满都能感觉空气中似乎挤满了愤怒和不甘。 见状,王孙满忙劝过几声,不料白圭却是不理,屋中便又是一片沉寂,良久,白圭才开口一字一句说道,“满大夫,如今之世,并非只有主子择臣,臣亦挑选主子。若此次你家大王能大展神勇,除尽这拨山贼,为我白家报仇,白某将从此臣服于大王,尽心竭力辅佐大王。” 见王孙满正要开口,白圭忙又补上一句,“满大夫此去不许提与我相见之事,要那大王主动前去平寇,而不是应我之请,某这才心服。满大夫能做到么?” 第四十四章 大夫归来 - 周始皇 - 或与白 成周城南,王室新招的兵丁正在操练着,小丙便是其一。 小丙本是洛邑人,仗着自己是家中老三,又还年轻有一把力气,平日又无所事事,这次王室招兵便报名了。这王室果然守信用,当场就发了二十钱,而小丙自然是交给老母保管,说是留着以后娶媳妇用,又说每月兵饷五十钱,如果是真的,那两年之后便有一千多钱,娶个美美的媳妇也足够了,所以小丙对未来充满了憧憬,训练起来也格外卖力。 王室对新兵那是没得说,入伍即发了军服,裤子虽不是开档的,但习惯了却发现比开档的舒服多了,尤其是休息时随便往地上一坐再也不会冰着屁股了,还好这坐姿虽不雅,但大家都这么坐,也就没人笑话了。而上衣虽然只到膝盖,没有洛邑的老兵穿的长袍威武,但跑起来却不碍事,所以小丙格外爱惜。见了老兵的皮甲,小丙也很是羡慕,不过听说得过些时立了功才能换穿,所以小丙心中也期待了起来,何时才能等到自己有立功的机会啊,也不知王室立功的标准是什么。 管着小丙这队的队长是郑机,听说曾是大王的贴身护卫,其人长得是人高马大,平日里不苟言笑,训练起新兵来是一丝不苟。今日矛术练过后,大伙又贴在一起聊天,只听有人叫苦道,这郑队长也忒严厉了些,训练而已,又不是去上战场,何必那么卖命。 小丙却是笑笑,劝道,“我听同乡说,他们那对的队长周战才是最严格呢,比我们这还严不说,连休息时间都没有我们这边多,莫看那周战年纪虽小,却动不动就罚人,谁若不服便单挑,不管你多大块头,两招下来定要将你放倒。”说着小丙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大王很器重周战,说日后必将重用呢。”说着还往自家队长的方向瞄瞄,生怕被听到了似的。 另一人也插道,“听说大王颁布了新法,以后若是有军功便要重赏,所以训练严一点也不是没有好处,哪怕不是为了重赏,也能在日后真上了战场时,有能力保住一条小命也好啊。” 又有人不屑道,“王室能有什么争战,招我们还不是为了撑撑脸面。” 一群人聊的正欢时,忽听一人惊喜叫道,“快看,那是大王。”众人顺着那人所值方向望去,果然远处便有一群人围着大王,而自己居然一直没发现。 听老兵们讲的多了,大王竟成了口中的传奇人物,小小年纪居然就带兵杀敌,真是让人佩服不已。大伙便停止了口中的聊天,齐齐往大王方向望去,只见大王正和另一半大少年举剑对攻,双方互有攻守,看大王的架势,其剑法居然比自己还高,这一想便有不少新兵心生惭愧之感。 从严要求新兵不说,周扁自然也是日日训练并不放松,此刻正与樊馀比剑,周扁对这剑术也是体会日深,所以对攻起来,便是樊馀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丝毫不敢欺大王年幼力小。一局完后,众护卫大声喝彩起来。周扁转身从小侍女刘若水手中接过汗巾擦了擦汗,冲樊馀问道,“本王剑法如何?” “恭喜大王,大王之剑法日渐高深,如不是某仗着力气大,便也要抵挡不住了。不过大王这剑也甚是厉害。”说着樊馀将自己的青铜剑伸到众人面前,周扁与那众护卫定睛看去,果见青铜剑上已有一道道小豁口,虽不深,但看起来很是刺眼。 再反观周扁手中新买的铁剑,剑身上却无一个豁口。众人不由叹道,“难怪韩魏等强国都要配置铁器,铁器竟如此锋利,只可惜太贵了。” 这剑是从洛阳最大的铁铺中买来,这铁铺的主人便是白圭口中的赵人郭纵,看来此人铁器生意做得大也自有他的道理。周扁却是笑道,“这把剑是他们店里的精品,所以卖的也贵,寻常铁器是没有这么锋利的。”其实秦始皇统一天下时,秦兵用的便是青铜器而不是铁器,可见铁器在这个时候还替代不了青铜器。 顿了顿,周扁又说道,“日后本王得空之时,也潜心研究一番,必会造出比这还锋利的铁器,给我王室诸将士一人配一把,定将领先于诸侯。” 说着便有人拍起马屁来,“大王连烧酒那么厉害的东西都造的出,何况这铁器乎?”身边都是亲近之人,所以烧酒是大王造的也就不需保密了。 众人说的正欢时,忽听远处有人向这里跑来,便有护卫上前阻拦,近了方才认出是多日不见王孙满大夫,便立即放行,让其直直跑到周扁面前。 一跑到大王面前,满大夫便规规矩矩的跪下磕头。“参见我王,愿大王万岁!” “平身。呵呵,满大夫出使列国辛苦了,舟车劳累,何不多休息几日再来拜见本王?”周扁笑着将之扶起。 “大王,臣下昨天在洛阳已休息一天了,思虑着王命在身,故今早回的成周。多时不能随侍大王左右,幸而王颜不变,臣下之心终于了了。” “呵呵,就你能说话。本王记得爱卿是出使的韩魏宋鲁齐吧,可有汇报的?来,我们随意走走,边走边说。”周扁着急问到,其实最关心的还是魏侯的态度,说着二人便向河边走去,护卫们跟在身后。 “回大王,列国态度一般,并未如何看重我王室,只有那齐侯多问了几句先王,又上贡了几匹丝绸,随后送到。其余韩侯宋侯和鲁侯,臣下连面都没有见到,尤其鲁国乃是三桓执政,别说鲁侯,便是三桓臣也是一个都没有见到。至于魏侯,则引臣下于国中视察了一番,其用意无外于借我王室之名来显他魏侯得位之正。臣下也与魏侯述说过,天子屡遭韩侯欺辱,望魏侯主持大义,不料那魏侯却只是哼哼带过,并不理会臣下。事后臣下又拜会了魏国重臣公孙痤,这才得知魏侯新即位时便险遭韩赵灭国,只因设计委曲求全于韩侯,这才保全性命,故此魏侯并不喜旁人提及韩侯,此事臣下事先不明,此乃臣下之过也。”王孙满边走边说道,说到最后便拱手低身,等待周扁责罚。 周扁自然不会去多加责备,却又不得不将之扶起,“无妨,我王室孤陋寡闻很久了,本王不会怪罪于爱卿。只是以后本王会加强对这方面的注意,多注意列国动态。那韩侯当时可是为了什么而放弃了灭掉魏国呢,爱卿可知?” “不知,某在魏国也呆了些时日,但他们君臣上下都对这点讳口莫提。不过臣下还是从他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话语中,探测出魏国上下对韩国仇恨莫深,想必不久便要复仇于韩。若真是这样,等再过些时,还望大王恩准臣下再次出使魏国。” “也好,本王会令人关注魏韩两国。对了,前些日子韩国与楚国小打了一阵子,好像秦魏两国也参与了,却又突然退兵,你可知是为何?”周扁忽然想起此事,姜平并没打听到详细,所以一直心中好奇。 “这个啊,臣下倒确实有所耳闻。当时韩国约了魏国,楚国约了秦国,准备大战一场,不料秦国出兵晚了些,魏侯听闻秦侯出兵,便挥兵向西,将秦兵堵在了函谷关以西,秦兵过不来,楚兵自然就退了。而韩侯见魏侯擅自变更行军计划,也是心下大怒,又恐魏侯变心,所以也退兵往北防御魏国。这些是臣下从齐国回来的路上听人讲的,可信度不是很高。”王孙满说话倒也实诚。 “也罢,兴许就是这回事吧。本王已经开始了变法,其一,分田到户,其二,诸卿大夫加发俸禄,其三,新建军功制,满大夫以为如何?”周扁随意问道。 “变法非臣下之所长,既然是太师他们都同意了的,想必只有好处吧。另外,某听说大王新设酒厂,将新造的美味烧酒交于洛阳商人白氏贩卖于韩魏两国,可有此事?” “正有此事,我王室于商道不通,又迫于周公压力不得在洛阳发展,只得选择与人合作。自满大夫走后,我王室与洛阳之间可发生了许多事,待有空时再讲于满大夫听。只是满大夫对我王室与白圭合作,可有意见?”周扁解释道。 “非也,某非有意见,而是昨天在洛阳天然居酒店中用膳时,偶听人说起,白氏的商队在嵩山以南的古道里被劫了,只有一个小伙计逃了回来,这件事在洛阳市井之间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王孙满小心翼翼的说道。“听说这个商队正是运送烧酒的。” “是吗,果有此事,洛阳市内真传的沸沸扬扬吗?” 顶着周扁疑惑的目光,王孙满不由低下了头,似乎觉得大王的目光一下尖锐起来,但想起白圭的再三嘱咐和自己拍着胸脯的保证,不得不咬咬牙说道,“正是。” 周扁一招手,姜平小跑了过来,只听周扁吩咐道,“姜平,你将昨日洛阳市内流传的消息一一说来。” “是,大王。昨日洛阳市内值得注意的消息有二,一是有商人说韩国大规模向北调兵,二是齐国大商人陈莫在城南大街买了几栋楼,想必是要将生意开到洛阳。其他倒没有什么了,不过是些市井间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 “可有洛阳商人白氏的消息?”周扁问道。 姜平肯定的摇摇头,“在下在洛阳洒了好几人,并无一人听闻有关白氏的消息。” 挥挥手让姜平退下,周扁冲一旁目瞪口呆的王孙满笑道,“却不知满大夫的消息是从何而来?” 第四十五章 南下练兵 - 周始皇 - 或与白 王孙满只觉后背一阵发凉,多日没见,大王给人的压迫竟如此之大,而自己的一点小伎俩在大王面前似乎都无从是出,王孙满忙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大王恕罪,臣下有不得已的苦衷对大王说了谎,其实这消息是在白府中听闻,市面上并无人知晓,但白氏商队被劫却是事实无误,臣下不敢再有所欺瞒。”心中不由暗骂道,白圭,你可真是害惨了小弟,也是,可能还是昨日酒喝多了,不然不会说出如此破绽的话来。 这次周扁倒没伸手去扶了,“那满大夫与白圭那人相识?” 王孙满不得不点了点头。“两家长辈相交不浅,故而臣与白圭自幼便认得。” “白圭其实知道本王身份?”周扁嘴角不由弯了弯。 这下王孙满倒不做声了,不过不做声便是最好的回答。 “放心吧,你与那白圭之间有什么交往,本王不管,你什么都不说或许是你与他有什么约定,君子重诺,本王也不管,但若是你对我王室有不忠之心,就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了。”重话还是要说的,不然这些大臣背后尽是小动作。 王孙满忙又连连磕头,额头竟然将草地上砸出一个窝来,口中直说不敢。周扁见了也不免心中不忍,这才伸手将之扶起,口中却说道,“莫不是那白氏舍了商队,想要本王替之报仇和扫清道路,且又不好明说,所以托你来?” 王孙满刚刚站起,听了这话,忙又跪下,只是磕头,却不言语。心中却暗暗想到,白圭,你可休要怪我,这可是大王自己想到的。 “本王知你这头是替那白氏所磕,向日里本王也并未言明身份,那白氏是洛阳人,不属我王室管辖,本王并不会怪罪于他。你且起来吧。”周扁将双手背在身后,悠悠道,其实就在这一刹那间,周扁便做好了决定。 王孙满这才拍拍衣服起身,只听周扁接着说道,“也罢,此事你就不要说出去了,本王会秘密行事的。你将商队被劫时的具体情景说来,这个可没有什么可替他隐瞒的吧。” 这时,王孙满倒没有顾忌了,将昨日白府中河小乙所说的又叙说一遍,听罢周扁不由皱起了眉头,能对有十名武士,二十几名伙计的商队下手,必然是大批山贼,那河小乙看得不真切,也不知这拨山贼到底有多少人,只说数百人,或许是小孩子看傻了便有所夸大,且当日是否倾巢出动也不得而知,再说这山贼住在山里,贸然前去也不知所在何处。倒不能贸然行事,想到此便大声将姜平喊来,吩咐一番,姜平这才抱拳而去。嵩山古道只有一条,顺着走去必然能找到当日打斗的痕迹,十辆马车并不小,不可能完全毁掉,总会留下印子的,想来探到山贼的窝并不难,也该让探子们练练手了,不然整天厮混在街市上跟子不困他们以前一般,做个闲人可就没意思了。 随后两人又闲聊几句后,王孙满才告辞而去,走后还不由擦了把汗,怎么离开才几个月,眼前的大王越发的让人看不透了,如今给人的威压更强烈了。唉,莫看大王才九岁,也不是容易糊弄的主,不知白圭那厮以后来投奔时能捞到多少好处。想着想着,王孙满忍不住又回头望去,只见河边大王正与樊馀随意说着,在西去的太阳照射之下,笑容是那么的随和,但仍遮不住脸型的幼稚,愈加的让人难以折磨了。 十天之后成周的清晨,天还没放亮,五月份的河洛之间依然凉爽,城内东门边新建的兵营里,鼾声仍起伏不停,忽然一队武士迈着整齐的步伐闯到营前,顿时打断了这黎明前最后的平静。 御林军中军规甚严,哪怕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刻,营门口的卫兵却仍旧精神抖擞,这队武士自然也受到了阻拦,不过双方交换了件信物又交谈几句后,随即便被放行。这队武士一进入营区,便四处大喊起来,其中数人径直走到营区正中的军鼓之前,震耳欲聋的鼓声立即便响彻了整个营区。 许多迷迷糊糊的士兵提着裤子从营房里走了出来,便有那先反应过来的伙长队长之列,四下乱跑,大喊道,“都起来了,集合啦!快点快点!” 眼见这营区里许多士兵跑出营来,首先想到的不是要拿兵器或者等待进一步命令,而是竞相破口大骂,周扁不由深深的皱起眉头,这些人啊,观念还没转变过来,若是真上了战场,敌人一个夜袭就全交代了,只是也不知此时列国的军队素质到底都是如何,需知后世军纪严明的成吉思汗部下,鼓声响起,可是要求十五个呼吸之间全兵集合完毕,部队可以开发,如此速度也造就了一支称雄于天下的蒙古骑兵,令整个欧亚大陆为之胆寒。 小半个时辰过后,天已渐亮,将近三百人的队伍才近似整齐的列在周扁面前,其中不乏有人还在揉着眼睛,嘴里小声嘀咕着,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在各个队长的催促下,倒是没人忘了穿戴整齐将兵器拿好。 军中只有一个百夫长,便是庞兴,此时自然便是庞兴前来汇报,按照周扁的要求,庞兴跑步上前,大声唱到,“报告大王,御林军集合完毕,应到二百八十九人,实到二百八十八人,请大王指示。” 周扁站在早就定做好的木台之上,听了庞兴汇报不由疑惑问道,“那还有一人未到却是谁,因为何故?” “哦,是,”庞兴正要开口,却只听营门外有人大喝一声,“某来了。”一军之人俱转头望去,正是王孙建。此次临时集合是突然袭击,事先并未通知。 王孙建匆匆跑来,单膝跪下道,“大王,小的家中有些事,所以昨晚回去了。” “有事倒是可以请假,只是你跟百夫长说了没有?” 王孙建摇摇头,“忘了。” “如此那便是你的错了,你可认罚?” 这汉子倒也干脆,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既如此,军中规矩,无故擅离军营者,杖五十。不过今日本王将率御林军出营操练,便将这五十杖记下,回营后再执行。你暂且归队,继续当好你的队长。” 待王孙建退下之后,周扁便开始了训话,“今天你们让本王很是不满,从本王进营算起,到前一刻你们集合完毕,竟用了近一个时辰。起床要那么久吗?”说道最后一句时周扁竟大喝起来,虽然带着童音,但营中安静,回声不断,再加上周扁故意为之的严厉,倒也颇有气势。 “本王招你们来,好吃好喝招待着,不是要你们来睡大觉的,而是希望当本王有需要时,你们能助本王一臂之力。如今我王室困顿,屡受诸侯侵凌,你们都是我周人,为王室效力,也是为你们自己争光,也是为了让你们家族能活的更加精彩。而你们今日身为军人,居然如此怠慢,需知魏国天下强兵,半夜擂鼓五十声,仍有未到者,砍头示众。”后面这话却是周扁道听途说和加想象而来。 果然部下有人面有愧色。却有人小声嘀咕起来,想必是仍有不服。 周扁一一看在眼里,伸手一指,周密等人会意,便从下列中拉出一个士兵来,。周扁大声说道,“不必惊慌,本王考校一下你,军规中最重要的一条是什么?” 那士兵许是太紧张,竟半天说不出话来,周扁大怒道,“书记官将此人记下,军规不熟,杖十,队长亦有过,杖五。” 听了此话,王孙建不由心里乐了,暗道,刘队长,刚才见你还笑某家,现在可不轮到你了,虽说少了点,但总胜过你光看我挨打好。 周扁拿手一指,又站出一名士兵来,“本王再问你,军人以什么为天职?” 这士兵倒也脑袋灵活,稍微一想便说道,“回大王,保家卫国。” 周扁挥挥手,也不说话,自有书记官大声道,“军规不熟,杖十,队长亦有过,杖五,留待下次归营后再行惩罚。”那士兵只好哭丧着脸回队。 又喊出第三人来,这人才回答正确,“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周扁参考前世而来,特写入军规之中,就是要有一支能随时听侯命令的军队。 这次周扁才露出点笑容,“熟知军规,本是应当的,但考虑到树立典范,本王特批,赏钱一百,书记官且记下。”那士兵顿时欢呼一声,跪下大声道谢,身后数百军士中也开始议论纷纷,想是赏钱比打屁股触动颇大,惹得几位队长忙出声喝止,这才又迅速安静了下来。 见众人都进入了状态,周扁这才宣布此次前来目的,“诸位将士听命,本王以为只在军营中训练,并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所以本王决定,今日前来带你们南下渡过洛水,直入嵩山,以行军之态在嵩山中度过几日,再返回成周。此次南下练兵,本王也将随行,诸位将士务必要当做真的打仗,所用军械务必携带整齐,行军途中听从号令,不得有误。此次行军,有功则赏,有过则罚,绝不姑息。全军听命,向右转,出发!” 第四十六章 初入嵩山 - 周始皇 - 或与白 众将士哪怕还有那么一丝不情愿,仍不得不拄着长矛迈步出营,待出营后才发现一行王室奴役,约有十多人挑着担子正守在营门之外,这才知原来大王是早有准备,便只好死了心跟从大王南下。原来此时军队里尚无火头军之类,出征时都是带一批奴隶随从,挑着担子随军负责伙食和安营扎寨之类。按照古制,能当兵的都是士,都是有身份的人,哪能去从事烧火做饭的下贱之事呢,所以向来最依古制的王室中自然还是如此,周扁此次出征也自然是带着王室奴役的。当然要想提高战斗力,军中必要的分工也是历史趋势所在,不像现在只有步兵和车兵两种,而在军中实行分工制,则是在周扁的下一步军制改革计划之中。 在各队长的催促下,老兵们的带领下,三百来人终于在太阳刚露出整张大脸时,赶到了成周城南的洛水北岸。此时洛水北岸一片寂静,成周不是渡口,这里本来就少有人烟,何况更是清晨,所以数百人聚集在此,竟没有引起人围观。眼见洛水就在脚下,周扁一声令下,众军士便纷纷停下休息,奴役们则忙开了,为大伙准备早饭。 军队中自然不可能是白米饭或小麦面食,还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黍米做的饼子,其优点是价钱便宜又饱肚子,缺点就是口感不好以及营养价值不高了,不过这般伙食比起穷苦人家里吃的又要强多了,所以一干将士从不挑剔,何况大王在军中也与普通军士一般伙食,虽不是刻意为之,也无形中为这支军队增加了凝聚力。 吃着饭时,樊馀犹自疑惑道,“大王此去不是要进山杀贼么,为何却要说是练兵?” 周扁吞下一口饼,笑道,“怎么与你说不清,说是练兵,一来可以不让太后他们担心,不然本王如何能出得城来?二来不会增加新兵们的恐怖,三来不至于招到韩国的太多抵触,四来,周公那里也好交代。毕竟嵩山是在韩国境内,白氏又是洛阳人士,我们只说是去练兵,想来不会让人多想。” “原来如此,可是出征前没拜祭过太庙,心中总是有些不安啊。” 古人竟如此迷信,不过周扁也早有准备,悄声说道,“昨日,本王已在太庙里祈祷过了,列祖列宗会保佑我们的。” 樊馀这才放下心来,不过随即又问道,“大王,自得知大王欲进山杀贼之后,某便一直想不通,大王与那白圭又不是很相与,为何要冒险为之?” 周扁却是依旧笑笑,“白圭之事只是给了本王一个决心而已,即便不是白圭相求,本王也会寻些方式来练兵的,或许也能注意到这山贼,再说若能真得到白圭来投,此次冒险也值了,如今我王室什么都缺,但最缺的还是人才啊。人才啊,你懂不?” “不过大王,出征之事,自有将士们操心,大王又为何非要亲自带队出来,亲临危地?” “这些新兵们需要练,本王又何尝不需要练啊?想我武王号令天下,亲征商纣,是何等的威风,身为后世子孙,又如何敢坠了先祖之威?这嵩山自夏禹时便为名山,山中并无熊虎等猛兽,待遇见了山贼,本王呆在后军便是,何来危险之说。倒是你,哪那么多问题,还不快些吃饭,不然一会大军开拔,你便吃不成了。” 说着二人一笑,均是加快了消灭手中黍米饼的速度。 早饭过后,一声号响,众军士便迅速集结起来,也不知是因为吃饱了肚子还是早上被大王训了一顿的结果,这次集合倒只用了几个呼吸的功夫,让周扁也难得的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此次行军因为要往山里去,不便携带大鼓,所以便以长号代替。 众军集结完毕后,便分乘王室早已准备好的几艘小船渡河而去,周扁的新王室如今还在成长期,一切都还在计划之中,所以这洛水之上的渡船也只能准备几只。一切按照出征的要求准备,首先渡过河的是王孙建率领的二十名老兵,一过河便结好战阵,围成一个半圆,护住渡船登陆的地点,长矛统一指向南边,以防有人偷袭。按照大王的说法,这叫抢滩登陆,首先要占领一个桥头堡,此次练兵,一切都按照战时演练。 而此时周扁正站在北岸的一处高地上,周密率二十余名贴身护卫紧随身后,春夏之交的微风徐来,还带着点野草露水的味道,让人顿觉头脑清晰了不少。眼见在庞兴等人的指挥下,三百多人有条不紊的陆续登船渡河,没有想象中的拥挤和无序,虽然没有敌人骚扰,但第一次便能如此,也是令人满意的了,周扁不由嘴角上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而眼前虽然只有这几百人,但日后必将乘以十乃至乘以百的翻倍,而如今这里面的许多将士也许到了那时便将是大军的中坚力量乃至是中下层军官了。 周扁是最后一批登上南岸的,一声令下后三百来人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南开进,迎着左手边正缓缓升起的太阳,有号子手高声喊起口号来,“一、二、三、四。”悠长的声音在田野间响起,紧接着便是数百名军士齐声大喊,“一二三四!”顿时惊动得那路旁数上懒起的鸟儿纷纷离巢外飞。 洛水之南依旧是王畿之地,许多早起的农户已经在新分的田地里忙了起来,忽地听见这嘹亮的口号,将一二三四喊出各种不同的组合来,竟如此整齐,不由纷纷侧目向路上看来,只见一队新兵身着战袍,腰间别剑,右手持矛,将矛以一样的角度靠在肩上,左手则按着节奏前后摆动,数百人的步伐及左手摆动居然整齐如一,便是矛尖随着步子前后摇晃也是近乎一致,直看得田里的农户不自觉的呆了,浑然忘了手里的农活,不知其威武之师是自何而来。 部队里周扁身边的樊馀却格外兴奋,不停在周扁耳边嚷着,“大王,这调子平常分开来喊还不觉得,今日这数百人喊来,竟如此斗志昂扬,让我辈无不热血沸腾啊!” 周扁侧目一笑道,“若是待后日,几万人一起喊来,那才是有气势呢,如今只能算是小操练一下罢了。” 听了这话,再细细一想,樊馀不由为之神往,“若是到了那一天,某跟在大王身边,也是威风异常啊。”再转头看看,只见周扁神色自若,并不似那些新兵似的兴奋,樊馀忍不住叹道,“毕竟是大王啊,莫说比我还小了几岁,也不知是如何想出这许多新奇事儿来。” 一旁周密笑骂道,“休要胡说大王,大王乃是天上的神灵,下降来拯救我大周的,自然不是你这等凡夫俗子看得懂的。” 周扁忍不住笑了,略带威严的说道,“行军途中不得高声喧哗,你们若再喋喋不休,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打你们板子?”樊馀这才吐了吐舌头,专心的跟着喊起口号来。 一行人向南行十来里地后,周扁冲示意樊馀,后者便传下令来,只听庞兴一声令下,整个队伍一下安静下来,不再喊号子,也没人说话。部队里自然是有严格的要求,所以此时三百来人鸦雀无声,只因已出了王畿之地,再往前便是韩国国境之内了。由此更可见周王室之势弱。 由于此次行军与商队不同,自然不会去走大道,所以部队一直在田间小路行走,哪怕右手边不远处便是伊水旁的大道,也没人提议去那里走。虽没喊号子,但众人均加快了步伐,待得太阳正高时,眼前已出现了大山的轮廓。又加了把劲,终于赶在午时到达了山脚。 嵩山位处洛阳东南边,东西长南北短,东边高,西边低,最西处一直到伊阕,便是伊阕两扇门的东门了。众人落脚之处离着那伊阕只有十几里地远,山势虽不高,但已有秀美之情。在山脚处自有奴役们生起火来准备午饭,而众军士则四下散开来歇脚,按照军规,此时仍安排有人放哨,虽然此地对韩国来说甚偏,没有驻扎军队,但若是被人发现了终归还是不好。军士们虽然都是洛阳一块的人士,但多有从未出过远门的,此时见了这不算巍峨的山坡,竟有不少兴奋不已者,对这那山坡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气氛煞是轻松。 吃罢饭后稍作休整,周扁便做了进山前最后动员。山地里条件有限,便有护卫跪倒在地,双手撑住,将背放平,周扁登上后也才比众人高出一丝。踩着人凳,心里虽有不忍,但也只得入乡随俗了。需知此时,若是能被大王踩在背上,也是一种可以夸耀于乡人的荣耀。 望着排成整齐五个方块的部队,周扁润润嗓子,大声喊道,“诸位将士,为什么我们这次练兵要选在山里?就是因为山路难走,多有虫兽,若是此次行军你们能坚持下来,那便从此再也不怕世上任何难走之路。我们军人,要以吃苦为乐,王室本就微弱,现在本王将振兴王室的希望放在了你们身上,若是你们连这点苦都受不了,王室还谈何复兴。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弟兄加入你们,等到了那时,你们便可以教训新兵,说你家大爷连嵩山都翻过一遍,你这小兔崽子还嚷什么?” 说得众军哄笑起来,待众人笑过,“本王最后一次提醒大家,山路难走,山中山贼众多,既然来当兵,就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里。若是害怕,现在退出还来的及,不怕被人笑话,现在就可以走,回家找你娘吃奶去。” 众军又是一阵大笑,只觉这小小的大王说起话来竟也如此风趣,听着格外对味口,纷纷嚷道,“大王莫要小瞧了某家,大王能去,某家自然也去得。” 见众军因一上午急行军而稍有些低沉的情绪又高涨起来,周扁一挥手道,“进山。”众军便整齐的转过身来,齐齐往大山深处走去。 眼前这山虽并不十分高大,但顺着山坡登上山顶,却已花了近一个时辰。这山势是东西走向,众人一爬上山顶,只觉气势顿时为之一变,往东望去,是更加高大且绵绵不绝的嵩山,往西望去,脚下不远处便是伊阕,伊水似一条玉带似的横贯南北,此时天气晴朗,自伊阕向北,洛阳城依依在望,西下的太阳给这整个城市都洒上一层灰蒙蒙的光,似乎在述说着大周昔日的辉煌与今日的衰败。对着这古老的王城,周扁心中不由暗自说道,洛阳,等着我吧,你的王会回来的。 待众军歇过,将官们又吆喝起来,一行人便沿着山脉向东穿着稀松的树林缓步前行,将那落日甩在了身后。 第四十七章 山中行军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这一走,直到天黑方才找到一个小山沟停了下来,军士中多是穷苦人家子弟,饭虽然有人去做,但夜晚寒冷,不生火是不行的,于是也不要军官催促,众军士就着夜色四下拣材生火,没一会就燃起了数十堆熊熊篝火。 望着面前跳动的火光,恍惚间周扁又想起了前世郊游时的露营,那时自己身边还有女友,还有好多相交好友,火光跳动中,三两好友高谈阔论,对酒当歌,耳边再传来女孩子们的叽叽喳喳,便只觉得人生豪迈自当如此,而此时虽同样也是火光跳动,但身边却是一群古人,除了复兴王室,便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共同语言了,谈谈的寂寞突然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心中竟有了种湿润的感觉,玉儿,还有父母你们都还好么?相隔千年,怎能叫人不想念? 山里的夜格外安静,作为大王,自然是有独到的待遇,那便是在帐篷中过夜。一觉醒来,却发现天还没大亮,想是回到东周后一直早起养成的习惯吧。周扁自己穿好衣服,信步走出帐篷,外面守夜的护卫慌忙行礼,周扁一摆手止住后,往营区里望去,只见篝火虽暗淡了些,但仍旧跳跃不停,篝火边一堆堆的年轻士兵们互相挤着,睡得正酣,望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周扁不由想到若是以后纷争时,却不知有多少人能看到大周的复兴,怕是许多都将是地下的白骨了吧,一将功成万骨枯,此时更是这样,想到此,周扁心里竟不由一呆。 猛听得号声响起,周扁刚欲阻止,但也来不及了,那些士兵一个个从睡梦中惊醒,慌忙爬起,虽然仍免不了一阵慌乱,但片刻之后便找到了自己的兵器,伙长们吆喝起来,很快就井然有序起来。想着这些士兵昨日辛苦,今日又是早起,周扁不由有些动气,便唤来庞兴问道,“此时还没到起床的点,为何号声响了起来?” 庞兴却是慌忙答道,“禀大王,某见大王都已起来,自然不许这些个小子继续睡觉,所以便令号手吹号。” 原来如此,看来身为最高长官,一举一动都牵扯到全军。不过庞兴说的也在理,自己心善虽没有错,但也不能惯了他们,于是周扁自然也不会再出言责备,既然都已早起了,便吩咐收拾一番,再上路去。 顺着山沟行过几里地后,天才大亮,回头望望昨晚宿过的山沟,只见在东升太阳的光辉之下,竟似披上了一层金衣,周扁拿手一招,将姜平唤来,问道,“你前些日子在这嵩山之中厮混,可知这山沟是何名?” “这个小的倒还知道,听山中樵夫说起,成王在洛邑放马时曾到过此山沟,忽地一匹金马跑出,追之不上,事后成王便赐名此处金马沟。”原来竟还有这般传说,周扁不由又回头望了望,不知何时王室才能重现成王时的威风啊! 只听姜平又接着说道,“昨日我们是翻山而来,其实这山沟一直通往山外,所以骏马也能跑进来。”听到此,周扁心中不由一动,若是以后若想大规模练兵,又不想为人所知,这里倒是个好去处。 不过嘴上却笑笑说道,“你还是前面带路吧,可别把大伙给弄丢了。”姜平立即领命跑向前去。 往东了走了没多远,眼前山势又高涨起来,周扁忙令众人停下,享用早饭。奴役生火时,周扁则将周密他们贴身护卫及五个队长召集一起,考问道,“若是行军打仗,安营时是在山沟之中好还是在山坡之上好?” 平常没事时周扁常将大伙召集一堂商讨军法,大伙都早已习惯,此时却是众说纷纭,有说山沟好的也有说山坡好的,争论不休,周扁望望却见蔡武沉默不语,蔡武也是早先十四护卫之一,想来聪慧,周扁知其必有想法,便笑笑道,“蔡武,将你心中所想说出来给大伙听听。” 只听蔡武不慌不忙说道,“回大王,小的以为,若是扎营阻拦敌军,则必然要在山沟要道之上,守敌人之所必攻,若山势太过险峻,则在山峰之上驻扎,向下不管是扔石头也好,射箭也好,山下之道都必将不能通行。若是扎营求自保,便是山坡之上为佳,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乃固守以待援兵之地。不当之处望大王指教。” “你们都听见了么?常言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不可拘泥于非要山沟或山坡不可,而是视情况而定,日后出征,若是本王不在时,你们如何打仗是依战况而定,本王不会千里之外约束于你。”周扁严声向众人说道,一干人立即低头拱手称是。 说罢周扁又转向蔡武,“你方才所说遗漏了重要一点,若是山坡之山有水,自然是固守之佳地,但若山坡之山无水,敌人也不需来攻,只需围住数日,你便要大乱了。日后安营扎寨之地,首要便是考虑用水,你们都记住了。”马谡失街亭可是血的教训,周扁并希望这样的错误在自己的军队中出现,所以便着重提了出来。前世虽不学史,但前世几千年的战争艺术,尤其是三国演义,那可是极其熟悉的,所以别说当个教官,便是写本兵书,周扁自信也不在话下。 说着说着便有小兵前来报告早饭已准备好,周扁摆摆手,便结束了这次简短的军事课程。其实周扁所教的也都是理论知识,实际经验周扁是一点也没有,但是周扁却并不在乎,毕竟这些理论可是远远领先于这个时代,至于经验,反正自己现在这身躯还小,慢慢积累便是,这不就来到嵩山涨经验值来了么。不过若是以后条件允许,周扁的计划中,军校是少不了的,当然到了那时,军校中的教官自然便是如今自己身边的一些人了。 早饭的时间稍长,因为按照周扁的要求,将中午吃的饼子都做好了,让众军士随身携带。王室经济条件稍好后,周扁也花钱买来猪泡子,给每人配了个行军水袋,所以出征在外,此时饮食无须过多担心。 再往山里走,山势险峻起来,沿途各种小动物也多了起来,想是人迹罕至之处。一路新军,前行者挥剑砍开荆棘,后行者小心翼翼的踩着前面人的足迹,遇见陡峭处,不得不手牵着手,一人多长的长矛都被当做了拐杖使用,偶尔间会有蛇或者看不清的小动物窜出,其中辛苦自不必多言,但每当望向队伍中间时,众军士却又来了劲了,只因那不及成人胸前的影子,此时也如普通军士一般攀爬,大王既能如此,何况我辈乎? 其实周扁也是苦不堪言,毕竟自己还没长大,但想起王室的败落,灵儿之死,母后的操劳,就算为了自己能当个名正言顺的大王,也只得咬牙忍了,且心想若是实在扛不住了,找个壮实护卫背着便是,只要不掉队即可,此乃万不得已,所以若能行,周扁还是坚持自己撑着。 待得好不容易翻上一座山峰时,周扁终于累得不行了,不得不示意大伙停下休息,看下周围众人依旧气色如常,周扁不由叹道,毕竟还是年纪小了啊。 此处向北望去是另一座较矮的山,山顶平平似磨石一般,南边山脚之下却是个小盆地,盆地之中赫然便是一个小城镇,招来姜平一问,才知便是纶氏了。 休息片刻后,又打起精神继续往东,到得太阳即将西下之时,这才寻了处山泉之旁安营扎寨,又令军中配有弓箭者四下打猎。此次出行,并没携带多少粮食,所谓兵应就食于敌国,所以自然要打猎补充食物。 到晚饭时,便有军士回来,收获倒是不小,此时不必后世,山中野味甚多,如是运气好还会碰见一些大型动物,哪像后世,若是山中发现一只老虎便是轰动全国的大新闻了。那打回的野味有野兔,山羊之类,士兵们用剑拨开皮,放在火上一烤,直烤得油往外冒,再洒上带有的盐末,看了就让人流口水。将最鲜美的部分献给大王后,众军士这才美美的用了一顿。 晚饭过后,忽听姜平前来报告,探得前方有一个小山寨,只有山贼二三十人,却并不是劫了白氏的那一个。樊馀一听忍不住跃跃欲试道,“大王,趁着饭饱,何不就此杀过去?” 望望天色已晚,周扁摇了摇头,“不可,夜间行军尚不得安全,何况争战,此处山势险峻,天黑时只怕走不到山寨之前便有人员伤亡,还是留着明天吧。” 樊馀不得不耐下性子,等候一晚。待到天明之后,周扁集结众军,用过早饭后,便出发前去昨晚姜平所说的那个小山寨。此次南下练兵,遇见山贼,若是敌得过便杀过去,这是一开始周扁便与众军官商议好的,没经历过实战,没见过血的始终不是个合格的战士。 又折向东南行了个把时辰,才在眼前数里之外,两个山峰之间见到一个小山寨。这两边山峰甚陡,徒手很难爬上,山寨建在其中,只有一条羊肠小路曲折向下,山寨虽不大,探子爬上旁边的山峰望去只有前后三进,但地势险要,守住羊肠小道,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见了此景,樊馀不由吐了吐舌头道,“幸亏昨晚没来贸然进攻,不然也不知这要死伤多少人啊。” 周扁笑笑却是并没搭话,转身冲众军士大声喊道,“此次练兵,目的就是要你们见血,这些贼子都是害人之徒,拿来练手正好。等会听从将令,杀上山去,我等十倍于贼子,定要将这山寨给平了。扫平山贼之后,山寨中所有财物,王室不取一钱,全用来犒赏大家。” 众军听了顿时士气高涨,忍不住欢呼起来,出来当兵本就是为了钱,何况见这山寨甚小,并不难攻下,所以个个都摩拳擦掌。想着这地势甚险,为稳妥计,周扁还是令军士砍树木来做盾牌,毕竟老兵配的青铜盾面积小不说又很是沉重,山路上用很不方便。 第四十八章 首战大胜 - 周始皇 - 或与白 众军士冷静下来也觉这山寨易守难攻,便自觉的砍起树木来。随身带有斧头的便砍树,其余则用剑来削下树木的旁枝,如此忙碌,也在花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做好了十面身后能容数人的大木盾,虽然简陋,但也就只用这一次了。试着操练一番后熟悉之后,众人这才动身往那山寨走去,开始望着时还觉得不是很远,但是走起来却发现山中行路不能用眼睛来衡量距离。先下得山坡,再往山寨的方向往上爬,如此弯弯曲曲,直花了近一个时辰才走到山寨之下的那羊肠小路。 这山寨许是地势太险,又或是山贼疏于管理,周扁一众三百人摸到羊肠小道之下,离着山寨只有几里地远,居然还没人发现。 若是能悄无声息的摸上山去,自然最好。周扁一示意,庞兴等人自然明白,首先选了一队老兵,由王孙建带着,举起木盾,顺着羊肠小道往山寨轻轻走去。山路很窄,只容的下一面木盾前进,于是这队老兵便分为十组,排队前进。众人守在山下,眼望着那十面大木盾缓缓前移,离那山寨之门越来越近了,一里地,五百步,三百步,一百步,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 不过这世上自然是没有那么幸运的事,山贼能在这山寨之中安然过到如今也自有他的道理。离着山寨门还有五十步时,终于被山上的哨兵发现了,顿时放起了响箭,只听得口哨声响起,山寨中沸腾起来,隔着几里地远,都能听到传来乱七八糟的呼喊声,想来突然遇袭,这伙山贼也是措不及手。 王孙建正是冲在最前面,举着第一面木盾,眼见终究还是惊动了山贼,便大喊一声,率先举着木盾向前快步跑去,这时也不管隐蔽什么的了,能抢在敌人结成队形前冲上去便是完胜。这伙小山贼自然不会是训练有素,王孙建等人只觉木盾上轻轻的中了几箭,隔着木盾中的缝隙,便发现已冲到了山寨门前,顿时,只听王孙建大喝一声,丢下木盾不管,冲出便挺矛刺了起来。另五名老兵虽慢了一拍,但也迅速从木盾后闪出,争先恐后的杀将起来。后面那九组老兵哪里还忍得住,纷纷扔了木盾,吆喝着向山寨跑去。 周扁等人在山下望见此幕,便知胜局已定。那刘云本就不服让王孙建去打前锋,此时见了王孙建拿下头功,举起矛来便要冲出去,刚迈出一步便想起年前所受的处罚来,忙硬生生刹住身子,转头看去,果见大王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于是不自觉的摸了摸后脑勺,憨笑起来。却听就在此时,周扁大喊一声,“众将士听令,随本王杀上山去。”只见大王拔出铁剑来,往前冲去,刘云不得不暗骂一声晦气,忙又挺起矛来冲喊起来,却已落下来数步。 这两百多人一起往山上冲去,气势倒与方才不同,却是极为惊人,喊杀声也颇有震天的效果。只是周扁人小身短,虽是最先拔剑,十步以后便开始被刘云甩在身后,几十步下来,竟被全体军士给超了,身后只余十来名奴役守在山下并未冲锋。周密樊馀等人虽也想着快些赶上山去,但护卫大王却是最要紧之事,所以只得陪在周扁身旁小步向上爬去。 几里山路走起来自然没多大问题,但跑起来就要人命多了,开始时两百多人挤成一团,赛跑似的,后来便渐渐分出高下来,跑的快的如刘云都已只剩几十步便到山门,跑的慢却还在周扁之前几百步。周扁自然也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这跑起来真是费力多了,到最后只得要周密扶着才上得山去。 终于超过了前军扔木盾之地,山寨已在眼前。却听见山寨之上人声鼎沸,欢呼声不断,想是已然大胜。待加把劲登上山寨之时,方才发现这山寨其实并不大,用一人高的石头垒成寨墙,木格栅做的寨门已被众军士踩在脚下。寨门内已经横七竖八的倒下了十几个尸体,仔细一看,还好,都是山贼的。 气喘吁吁的走进寨门,只见众军士均在欢呼不已,对许多人来说这是第一场胜仗。唤来庞兴一问,原来等刘云冲上去时,第一队人在王孙键的率领下已经将山贼杀得只剩几个投降的了,我们这边竟无一个死的,只有几个人因为冲的急了被躲在屋子里的山贼射伤。 忽听前方怒骂声不断,周扁好奇走进一看,原来竟是刘云,满脸怒气的抽打那几个俘虏。耳听得那几个俘虏叫饶不已,周扁忙大喝制止。见是大王前来,刘云忙停下来,挤出憨厚的笑,拱手轻声说道,“大王,这几个俘虏射伤了几个弟兄,我这是给他们出气呢。” 听了此话,再想起方才庞兴所说,周扁如何还能不明白刘云的心思,立即骂道,“你这厮,肯定是冲上山寨却无山贼可杀,现在来打俘虏泄气。莫不知我军中禁止虐待俘虏么?” 刘云忙又更加憨厚的笑笑。那几个俘虏这会得闲,见这九尺大汉竟向一个孩童行礼,忙也不啻的跪着向周扁爬来,讨饶道,“大王,饶了小的们吧,小的们可以给大王做奴役的。” 方才刘云的话他们应该没听到,周扁不由奇道,“你们如何知我是大王?” 当头一个俘虏一愣,随即说道,“我们这山里规矩,谁家兵多谁就是大王,那东边少室山里聚着一大伙好汉,领头一个便自称大王的。” 原来如此,山大王的称号居然是此时就有了的,不过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却不知那家自称大王的是谁,一圈人不由笑了,周扁忙问道,“那个自称大王的离这里有多远,他们有多少人,你们可识得路?” “几十里山路吧,大半天就走到了,他们在这山中人最多,有一百多人,号称大山寨,这大山寨小的倒认得路,若是大王前去征讨他们,小的愿前行带路。” 这山贼倒还挺机灵,上道,周扁心里不由笑道,伸手将姜平唤来一问,这山中没有别的大山贼团伙了,应该就是这个。知晓这人熟识路径后,姜平便强烈建议将这人带着,因为前些日他来探路时,怕惊动了山贼并未接近。周扁自然点头同意。 再转身看看那依旧憨笑的刘云,周扁不由没声好气说道,“下次,打下个寨子时便先让你上。”本想拍拍刘云肩膀的,但高度相差太大,周扁只好作罢。 再往寨子深处走去,却见有人争吵,好一会周扁才搞明白,竟然是有兵士在争抢寨子里的财物,眼前正好有两个小伙子正抢夺这一个陶罐,见到此周扁不由怒了,这哪是我想要的兵,拔出剑来跨上几步不由分说便冲那两人砍了过去,慌得周密樊馀忙跟上来。 那两名士兵见大王怒气冲冲向自己奔来,两人慌得手一松,陶罐掉在青石板地面上,咣当一下摔得粉碎。见那两名士兵还呆在那,周密不由喝道,“大王驾到,你们还不快快跪下。” 那两人这才如同一下反应过来了似的,慌忙跪倒在地。周扁见这两人倒还不是顽劣之徒,便将剑插回剑鞘,收起怒气问道,“我军规中禁止私自哄抢战利品,你们可知罪?” 只听头一人低声答道,“大王不是说了这东西都归我们么?” 周扁不由气乐了,“说是归你们,便自己抢么?有没有规矩了?战胜所得是要按战功来分得,没看见先冲上来的老兵还有受伤的么,你要他们怎么去抢?再说了,你们有点眼光好不好,一个破陶罐你抢了有什么用,山里带出去容易吗?” 那后一人委屈道,“这寨子里也没什么,我们还是来的晚了。这陶罐小的也可以带回去给老娘腌菜用啊。” 周扁懒得再多说,摆手让这两人退下。随后将庞兴喊来,吹起集合号来,将众军士齐齐招来。 幸好没再让周扁动怒,众军士还是知轻重,很快就集合了来,只是少部分人腰间鼓鼓的,也不知藏了些什么好东西。周扁冷笑着从前排军士面前走过,只见还是有部分人面有愧色,见大王眼光扫来便地下头来。 转了一圈后,周扁心里也有了底了,对庞兴低语几句,只见庞兴露出疑惑的表情,但随即还是点了点头。庞兴得令后便跑到大伙面前,大喊道,“全体军士,听我号令,一起跳,使劲跳,两手举起来,能跳多高跳多高,我不喊停,就不许停。” 话音刚落时,众军士面面相窥,不知所以,但还是有听话的跳了起来。庞兴转头看看周扁面有不满,便只得硬下心,拔出剑来,冲到面前,怒喝起来,于是慢慢的全军上下都跳了起来。这一下可就热闹了,只听叮当之声,相当一部分人身上作响,在庞兴的催促下再跳狠些时,竟是从身上掉下钱币来,甚至还有小型青铜器等,腰间粗的好一会才掉完,腰间细的几下就没了,一时哗啦啦的煞是热闹。 第四十九章 山寨之上 - 周始皇 - 或与白 原来王室的战袍里并没有后世那样的荷包或者口袋之类,士兵们抢了钱币等,也只能将腰带系紧,塞在腰间,这一跳自然也就都飞了出来,如同下一场小型的钱雨一般。 其实最蔚为大观的自然是那数百人一起上下跳动,场面极为滑稽,看到这一幕周扁不由又偷着乐了起来,看来身为大王整整手下,看着手下们滑稽的样子,也是一件好玩的事,不过身为大王,周扁自然还是使劲板着一张脸,不然笑场了这闹剧可就不好收场了。 好一会后,见钱雨差不多了,周扁这才示意庞兴让全军停下。 于是,除了一地的钱币之外,场子里还多了一堆喘息声,竟还有累的腰都直不起来的,只怕这会许多人心里都已在后悔刚才为何抢那么多藏在身上了? 这下场子里是个人都知道大王是什么意思了,那些个士兵们纷纷都流出愧色,虽然钱币等物就堆在自己脚下,却也不敢弯腰去拣,毕竟是个人都知廉耻的,何况这些士兵们又都是穷苦人家,本心并不坏。 只见大王悠悠走到众人面前,将众军士又扫了个遍后大声问道,“知道本王为什么要你们跳,而不是将你们腰间之物搜出来呢?” 众人忙摇头说不知,的确在庞兴等人看来,猴子似的跳半天,还不如搜出来算了。 只听周扁又说道,“那是本王念在你们是初犯,不忍挨个责罚,所以既要让东西不被私吞,又不伤你们面子,而特行此法。不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了,若是下次再让本王看见,抓着了便是抓着了,不会再顾及什么,直接将按军法从重处置。” 连着庞兴周密等人,大家终于恍然,原先只当大王一时儿戏呢,却还有这层深意。 其实周扁也想抓典型啊,但私吞战利品的人太多了,而他们毕竟是新兵,自己能绝对掌握的太少了,若是处罚面太大惹得有心人一呼而引起公愤,那就容易把自己也捞进去了,如此既给了大家一个面子,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待众人窃窃私语过后,周扁走向前去将队伍中的一个老兵给拉了出来,大声说道,“你们看这位老兵,肩上中了一箭,刚刚才包扎好,方才便是他第一个冲上山寨。” 没想这老兵倒也实诚,待周扁话音刚落便辩解道,“大王不是小的第一个冲上来的,而是队长大人第一个冲上来的。” 见了这中年汉子一脸真实的憨厚样,周扁酝酿好的严肃表情也不禁被打断了,忍不住轻笑道,“好吧,你是第一批冲上山的,可以吧?” 这汉子才点了点头。 周扁轻咳一声接着大声说道,“你们再看看他身旁的地下,一个铜板也没有。” 说着拿手一指,众人看去,果然那块空地上空荡荡的。 只听周扁又说道,“这是我们的勇士,不光第一批冲上山寨,还受了伤,但却一个铜板也没抢到,而你们,有的只是喊几声,然后跑上来便开始抢起来,你们说这样公平吗?” 军士自然有热血之辈,只听并不太整齐的声音吼道,“不公平!” “所以我们每打完仗后,若是有战利品,便有军中专人清点,按功劳行赏,待凯旋而归后,再发到你们手上,不然身上踹了一堆铜钱,该如何再去杀敌?” 周扁接着大声喊道,“我王室的军队应该是一支威武之师,一支纪律之师,而不是一群只知抢小钱的流兵,不然那又与我们刚刚杀死的山贼有何区别?” 说得众人都低下头来,大家的心里都还是鄙弃山贼的。 “你们身为王师,就该有你们的荣耀。初次犯法,本王可以原谅,但请抬起你们的头来,告诉你们的大王,以后再也不会了。” 果然便有士兵受到感染,抬头吼了起来,“大王放心,小的们以后再也不会了。” 待安静之后,周扁又大呼道,“日后你们将与本王一起,见证王室的复兴,让天下所有人都见了你们而害怕,因为你们有个响亮的名字,王师!” 又是一阵沸腾。 见差不多了后,周扁这才说道,“本次大胜,本王定会记功行赏,这战利品都将是你们的,王室不要一钱。其中第一批冲上山寨的一队,每人赏十份,中箭的多赏五分,其余后冲上来的,每人一份,不要羡慕,更不要嫉妒,下次本王还会再赏的,只要你为王室奋勇过。” 说完看了一圈,见众人脸上并没有流露多少不满,反而开始放起光来,似乎是在渴望着下一场胜利,看来这次的效果很是令人满意啊。 想了想,周扁又说道,“队长王孙建,第一个冲上山寨,杀敌八人,立下首功,但因其还有五十军杖在身,便功过两抵,也不罚也不赏。王孙建,你可有意见?” 说着转向王孙建。 只见王孙建抱拳认真说道,“大王,某家无其他意见,只是既然我又没有功在身了,那岂不是和别人一样,下次再冲锋时可否再让某家先上?” 周扁还没做声,旁边一人便忍不住大叫起来,“鸟!休想,哪能次次都让你讨了好去,大王已许了下次冲锋于某家。” 原来是刘云。 “哈哈,” 见部下如此,周扁心中大为畅快,笑了数声后说道,“不急,也不用争,日后还多着呢。” 待军士解散之后,令军中书记官将满地铜钱一清,钱币居然只有五千钱,这伙山贼还真是穷啊,如此看来,要想让分一份的也能拿到一个铜钱,只能由王室贴了,不过这钱周扁倒是贴的愿意。 再让人仔细搜了整个山寨,还好粮食和牲畜倒还有一些,便令最后上山的奴役将火生了,将几头猪和羊全都宰了,全军将士就着夜色和篝火,吃肉喝汤,只听欢声笑语不断,全军都是喜气洋洋。 那几名俘虏却是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整个山寨里都是吃的热闹时,周扁却早早的就吃饱了,带上周密樊馀等人,悄然摸了过来,令看守的士兵打开屋门后,周扁等人举着火把走了进来。 那几名俘虏看是白天所见的大王过来,忙又倒地磕起头来。 却听周扁和气问道,“你们都是哪儿来的啊,为何要做山贼?” 几名俘虏中一个嘴巴灵活的便说道,“回大王,小的们是从各地而来,都是因家里吃不饱饭了,才投奔在山中。” 作为受惯了现代教育的周扁来说,这个回答却是意料之中的。 “见了我的军士们没?若是有机会愿意投军么?” 周扁玩味似的问道。 没想这大王居然问出这个话来,那几人忙又磕起头来,纷纷叫道,“小的愿意,小的求之不得。” “呵呵,” 只听周扁一笑道,“不过本王也不是仁慈的主,不会白收留你们,不然所有没饭吃的都来找本王,本王可养不起。你们就先跟着当个奴役吧,若是以后有机会立了功,自然会提拔你们当军士,那便也有肉吃,也有功赏了。” 说罢,周扁冲那守兵随口吩咐道,“将晚饭也给他们一些吧,以后他们就是王室的奴役了,有事只管使唤。” 说罢便带人离去。 出门后周扁想想便又对周密说道,“日后对待俘虏,若是没有兄弟父子被我们所杀的,或者类似这般大仇的,都可以对他们稍好点,争取他们对王室的效忠,毕竟我王室力量太薄弱了,能收一点是一点。” 说这话的目的自然是期待日后他们单独带兵时能有所注意,现在周扁已开始渐渐的将自己的一些想法有意无意的传达给身边的人,希望能尽量统一思想,后世伟人说过,脚步一致才能得胜利,周扁可不希望自己一边宽待俘虏,别的将军一边却大开杀戒。 听了此话,周密樊馀等人自然是忙拱手称是。 夜晚自然便是在这山寨中歇息,篝火晚会却是持续了很长时间,毕竟这山寨里的牲畜还挺多,众军士们敞开了肚子吃,直到深夜才一个个撑着大肚子睡去。 累了一天,很快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除了留下守夜的几个士兵在寨子四周随意转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起床号就嘹亮的山寨中响了起来,一堆堆熟睡中士兵纷纷爬起,到井边打水洗脸,这两天的强化训练已有了明显效果,士兵们早起集合的速度大大增快。 山里并没什么吃的,带的粮食也已经吃光,所以早饭还是肉食,连周扁也啃起一大块羊腿来。 集合完毕便顺序出寨,本来依着大家的想法,是要把这寨子烧了的,但周扁却不同意,原因无他,自然是怕烧起的烟让几十里外的那个大山寨子发现了,若是让他们提早做了防备,便不好了。 众人听罢周扁的解释这才恍然,连赞还是大王想的周到。 今日行军却是让那几个山贼俘虏带的队,当然周扁也是很小心的,让姜平仔细看着路,毕竟姜平曾在这山里摸索过,这个小山寨便是姜平摸出来的,虽然没到那大山寨太近的地方,但大体方向是错不了的。 几里地过后,只见姜平点点头,周扁这才放心。 不料几里地走下来后,庞兴哭着个脸来赔笑道,“大王,军中士兵多有肚子不适者,是否休息片刻?” 周扁不由皱眉问道,“拉肚子么?有多少人?” “开始时零零星星只有几个,后来越来越多,到这会已有四五十人了,想是这些人家里向来很穷,从没吃过这么多肉,猛然一下吃多了,肚子受不了了。” 庞兴无奈说道。 周扁见时间尚早,便点头说道,“也好,那就休息一下吧,进攻大寨也不差这一会。” 只听庞兴大叫一声,“侯!” 尾音拖得很长,全军顿时一起放下脚步,停在这山腰之间。 第五十章 山中人影 - 周始皇 - 或与白 “侯”乃是军中定的简洁口号,听得长官大喊侯时,那便是原地休息等候了,但不可以解甲,因为侯主要还是等候的意思,只让原地休息等待进一步命令,庞兴用在此处正好。 周扁定的军规中便有几条简洁的口号,比如侯,再比如歇,歇比侯更进一层,军规解释中说明是用在长途奔跑之后,原地长时间休息,可以解甲,但不可以离开到处走动。 比歇更进一层那就是安营扎寨了,这个没有简短术语,因为到了安营扎寨的地步,说明时间很充裕,已经不需要用这么简洁的话来表达。 这军规是周扁与少师等人花功夫在原军礼的基础上改编而成。 以前王师之中并无军规,而是军礼,因为大周以礼乐治国,所以军中也重视礼节。 保留了原有的部分军礼,比如下官见到上官时的礼节,还有军士在平民面前应保持的姿态等等。 新加了一些硬性规定,比如军规第一条,便严厉的注明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明确了上下级之间的指挥关系,当然最高指挥权是在周扁手里,这也是周扁反复所思的要想办大事,就必须手握大权的指导思想之体现。 还有一些新增的规定,比如没休假时,军官及士兵都必须呆在军营之中,军中不得大声喧哗,每日操练都必须完成任务之类,当然也有相对应的处罚措施。 所以说这本军规既是规定,也是指导手册,周扁要求军队之中,所有伙长一级以上的军官都必须学习和熟背,所有士兵必须知晓所有强调的内容,当然了只有新成立的御林军执行最好,其余的周扁也懒得去管了,有少师和司马图大人操心,其实那些个老爷兵周扁也不指望他们。 闲暇时,周扁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时光和身边的人讨论兵法,他希望的是利用自己后世的经验迅速从身边之人提拔出一批中层军官来,身边的人,周扁最喜欢的是周战、蔡武、子远和樊馀,这几人总是最快领悟周扁的说法,其中蔡武和子远最是灵活,常常还能提出自己的见解来,而周战看似沉默寡言,却最能领悟到位,由于身为队长,往往很快便能体现在练兵之上,所以他带的兵却是新兵中进步最快的,无论是军纪还是阵法的操练甚至是兵器的使用,都是做的最好的。 其余三人虽没成为中低级军官,但也快了,只因他们年龄还比较小,而且现在也没有那么多兵。 除了这几个一直跟在身边的人,庞兴和王孙建、刘云等人也会来听听,只是从不发表意见,不过令人想不到的是,子不困也从不落下,且每次都听得连连点头,难道是以前被张虎率人打了后,便也开始上进了? 周扁自然是来者不拒,自己每次说的越多,就越能建立在他们心中的威信,且目前看来,这些人的忠心还是可信的。 而数人相谈得正欢时,周密却默默在稍远处守候,周密虽是队长,但对着兵法之事却反应甚慢,看来也只能先当个护卫队长了。 趁着部分士卒解决肚子的空闲,周扁又和身边十来人相谈起来,开始时是周扁讲的多,后来则是让大家自己讲讲的时候多了。 只听周扁问道,“以前本王说过安营的选地要领,里面便有逢林勿入这一条。这几日大伙都在这山林之中度过,你们就依次说说这逢林勿入这四个字的理解吧。首先说说为什么逢林勿入,接着再说不入时怎么办,最后若能谈谈怎么将林子这一不利条件转化为有利条件去利用。” 说罢周扁看看四周,望向樊馀道,“便由你开始说吧。” 樊馀脸色微红,虽然这群人中自己身份最高,但却是年龄最小,忙推辞道,“某还没有想好,还是战队长先说吧。” 周战笑笑,“大王亲点的你,小的哪敢造次。你还是快说的好,免得惹大王生气又罚你。” 樊馀这才吐吐舌头道,“某说的不好请大王原谅。这两日,某也看了,这林子树叶遮天,灌木丛生,极容易藏人,所以遇见林子最好不要贸然而入,不然中了伏兵,则损失惨重,这便是逢林勿入的原因之所在了。某以为,不进林子则可以在林子边上安营扎寨,离林子一百步,则敌人从林子里出来不容易集结阵型冲锋,所以兵营靠林子侧可以布少量士兵即可。至于如何利用林子,一则是抢在敌人之前,埋伏在敌人所必经过的林子之中,二则是可以将敌人往林子里赶,山林之中行走尚且困难,敌人骤然一下进入林子里,必然会因惊慌而失去战斗力。某说的就这些了,请大王指正。” 樊馀拱手说完,周扁环视一圈,见不少人都连连点头,想是十分赞同,略微一想便说道,“你所说的,前面两点,虽不全,但却是正确说法,最后一条里说的埋伏在山林之中,倒是可行,只是需先将路探好,且山林之中埋伏,非精锐之徒不可。至于将敌人赶到林子里倒不如赶到悬崖下或者大河里来的痛快些,也容易使敌人因此而丧生,林子不利于对方攻击也不利于我方攻击啊,将敌人赶到林子里岂不是给了敌人逃生之路么?” 说的众人哈哈一笑,樊馀虽知是因为大王说的风趣,而不是笑自己,也难免低下头。 周扁见状自然少不了再劝慰数句。 “大伙还有谁有要补充的?” 说罢周扁看看四周,只见子远跃跃欲试,这小子也是宗室子弟,是自己跟着站军姿而被选入贴身护卫的,好思考,性子又随和,个头又小,所以一直都被大家所喜欢。 周扁见状鼓励道,“子远,你再来说吧。” “大王,” 子远先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某觉得逢林勿入,除了方才馀公子说的怕被埋伏外,还因行军时若穿过林子,像我们这几百人还好,若是几千上万人走,林子里不容易联系,又看不清彼此,更分不清方向,一万人通过林子,只怕最后只剩八千人了,其余的则在林子里走丢了。当然若全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自然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话说的众人都是连连点头,只听子远顿了顿正欲接着说,却忽然被一道哨声打断。 还不待众人转头去看,便听不远处的周密大叫道。 “保卫大王!” 话音刚落,周扁便见一个影子扑了上来,还没落地,眼角处看见又是几个影子扑来,死死将自己盖住,自然是身边最近的人行动了。 此时身边的贴身护卫还有十几人,平常都是训练有素,听了队长一声命令,想也不想就纷纷跳起来,举起盾牌,立即将周扁围了起来。 庞兴反应慢了一拍,待护卫们举盾将自己和几个队长都围了进来后,这才大喝道,“备!” 众军士们都原地坐着歇息,肚子不爽的也都在林子解决,此时听了长官命令也都提着裤子跑了回来,按着平时的习惯,众军士们忙迅速站了起来,将长矛挺在身前,队伍中间的一些老兵配备了弓箭,此时也抽出箭只举起弓来,做好了战斗准备。 一切都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周扁只觉自己被几人压得喘不过气来,挣扎几下没拱开,只得严词下令身上几人闪开,这才重新见到了太阳。 只见离着自己最近的却是樊馀,后者见周扁看来,忙憨然笑道,“大王,得罪了!呵呵。” 这都什么时候,这小子却还在憨笑,不过反应倒是最快,周扁瞪了那樊馀一眼,便向防卫圈走去,透过两面盾牌之间的缝隙,望见身后许多士兵虽摆出作战姿势,但都在四处张望,显然很是莫名其妙。 再向方才传来大喝声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周密与身旁一名哨兵均已拔出腰间长剑,顺着两人面朝的方向看去,周扁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在对面的山坡,其中一棵树上不知何时竟站着突兀的冒出一个白色人影。 这人显然不是自己这一伙的,隔着大几十米外虽看不大清楚,但仍可看到此人站在一棵粗壮树枝上,右手扶着树干,在徐徐风中随树枝上下起伏着,显然是有一定功夫的,并且还相当之高。 难怪周密大喊保护大王,山林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诡异的人来,任谁不惊慌? 自然保护大王是首要的。 正远望着时,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咦,那儿怎么有个人?” 转头一看却是樊馀摸了过来,这才樊馀倒是后知后觉了。 于是周扁轻笑道,“只是有个不知身份的人而已,何必把大家搞的如此紧张。” 接着大喊道,“姜平,樊馀。” 只听两人忙答道,“到。” “本王令你二人带上几个武士去将那人绑了过来,快些去。” 二人得令后,招招手,唤起几个武士便小跑而去。 周密背对着大王的方向退了过来,又指挥护卫将盾牌围得密了些后,这才拱手冲周扁说道,“大王,这白衣人是那哨兵发现的,突然出现,想必是有所图而来,大王不得不小心啊。小的看那人也必是武艺高强之人,樊馀此去恐怕追不上。” 正说着,周围护卫传来一阵嘘嘘声,周密回头看去,果然看见方才那树枝之上的白衣人已不见了踪影,想必是发现已露踪影,便跳下树了。 却听大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密,你可知你方才又犯了什么错?” 第五十一章 无功而返 - 周始皇 - 或与白 周密一愣,回想一下方才护卫们反应的都特别及时,并且盾牌一下围得也很到位,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差错,实在想不出大王指得是很么,只得老实说道,“小的不知,还请大王明示。” “方才树上那人你们是怎么发现的,你又是如何看的?” 周扁却并不先回答,而是问起事情经过来。 “回大王,那白衣人乃是小的身旁的哨兵发现的,那哨兵随即便吹哨示警,小的也就立即发现了那白衣人,一看便吓了一跳,几十步远已是弓弩的范围之内,再又见这白衣人站在树上却很是自在的样子,便知其身手高强,于是小的首先想着大王的安全,便出声招呼护卫保卫大王了。” 周密详细说来,众人再一看那棵树时,果然是在强弩射程之内,心里也是一阵后怕,不明身份之人居然悄无声息的走进,若真是有什么企图,恐怕已是得手了,看来那人还真是没有恶意。 众人一想也是不知大王为何说周密有错,于是便都将目光放到了周扁身上,只听周扁说道,“你能首先想着本王的安危,其心本王甚是欣慰。” 所谓欲贬先褒,也不能老是批评别人,只见周扁顿顿后又接着说道,“但是首先,只是一个不明身份之人,身为亲兵队长要首先判断安危程度,不能一有问题便是最高防护级别,什么样的危险程度应该便有什么样的对策,不然容易闹得人心惶惶。其次,若是别人并不知本王身份或根本不知本王在军中,你那一声保护大王,声音那么大,只怕也叫那白衣之人知晓了本王的身份,容易使本来无心之人偶然起意,当然现在看来本王是幸运的。其三,本王在军中,自然是军中之重,但你叫众护卫层层将本王围住,岂不是告诉别人本王便是这里最重要的人,若是敌我双方,人家本来端着弓箭不知道射往哪里,你这一围,便是从没打仗之人,也知道目标在哪儿了。所以你们都记着,日后你们行军打仗时,需得注意,一军之主帅不得轻易暴露在敌人面前,应该深藏在大军之中,就算是为了便于指挥或者鼓舞全军,也最好在重重大军之后,让敌人不会轻易攻击到。” 这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身边所有人说的,听得众人连连点头。 只听周扁又说道,“当然今日本王也犯了错误。身为我大周身份最尊崇的人,却坐在队伍的最边缘,哨兵又只洒了二十步,幸亏本王并无仇家,若有逮着这个机会便能要了本王的命。本王并不会嫌命大,日后本王自己也会注意。” 虽然大王最后一句有点玩笑性质,但周密还是听的后背一阵发凉,的确如大王所言,其实是自己的过错更大,大王坐在队伍边缘,自己不是也没注意到么? 自己刚当队长时还兴高采烈,真以为从此便出人头地了,哪知道光这护卫工作居然这么多细节要注意,一不小心便成了王室的罪人了,想到此周密便一把跪下,低头沉声道,“大王,小的能力有限,辜负了大王的栽培,请大王责罚。” 周扁忙一把将之扶起,“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本王早就说过,并没有人教你,而先王也并不像本王这般好出游的,所以王室里也没有经验供你参考,你能做到现在这样已是很好了,至少方才盾牌是围的密不透风,就算有箭矢射来,也伤不着本王的。” 一旁庞兴等人又劝了会,周密这才脸色稍缓,只听周扁又说道,“其实今日,你只需出声示警,令大军戒备,然后出动几个精干护卫将本王缓缓拉回队伍之中心即可。还有,庞百夫长,” 说着周扁提高了语调,庞兴听大王语气不悦,立马便知批评完周密便轮到自己了,忙自觉先跪了下来再说。 “若是从统帅的角度来看,今日你的过错比周密更大。身为军中长官,竟然反应如此之慢。当然,主将也不是事事都需亲力亲为,队伍休息时,你也可指定其余人专职值班,由他来替你发送战备指令。备,这个指令是要士兵们立即转入作战状态,今日你下达的这一指令非常正确,但是之后却没有下文,没有任何应对措施,还要本王开口派人前去查看,需知你才是百夫长,若是军中事事都要本王操心,本王哪里顾得来,又要你做什么?行军之时凡事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尤其山林之中,树木丛里最容易藏人,方才只发现了那白衣人一人,其他的方向还有没有那白衣人的同伙,直到现在你都还没有意识到要派人去查看。若真是打仗,敌人此时便会要了你的命。” 如此严厉的话语,浑然不似大王平常的作风,说得庞兴背后也被汗打湿,只得不住的磕头谢罪。 周扁见这个四十多岁的壮年汉子额头上汗滴都流了下来,心中也是不忍,忙又扶了起来,“没有什么事是谁生来就会的,打仗更是如此,这便是这次本王坚持要带你们出来拉练的原因,只有如同真的出征般去练习,方能找到自己的薄弱点,若还是每日只在成周附近操练,队形走的再好也经不住敌人一个偷袭啊,你说是不是?” 此时身边除了庞兴周密,还有蔡武子远等数人,众人听大王讲的有道理,不由发自内心的更加崇敬大王,忙纷纷起身答道,“谨受大王教诲!” 其实不少人心中还有一个大大的疑问,只是不敢说出来,那便是大王年龄这般小,为何却知晓这么多,难道大王真是天授聪慧么? 难道真的是天佑大周么? 有了大王的明确指点,庞兴告一声罪后便立即安排起来。 其中周战得令后便率一队士兵分散开来向四周搜去,而另四队人则在队长的指挥下前移,将周扁等人以及众奴役俘虏等围到了中间,这会才有了阵型之象,周扁看着也不由连连点头。 其实周扁自己心中也是惴惴不安,自己不过仗着多了些后世的知识,脑袋灵活些,却不知自己说的这些到底是否正确,看来只有等日后到了战场才见分晓吧,想着周扁不由对这个世上的军事家们渴望起来,庞涓孙膑便是这个时代的人吧,却不知他们现在何处,还有商鞅,此时应该还叫卫鞅或者公孙鞅吧,虽然以变法而留名于后世,但其实他的武功也很是了得,带兵收回秦国被魏国占了近百年的河西之地,兵围安邑,迫使魏侯割土求和的便是他了,日后若是有机会,能在他们成名之前便招致麾下就好了。 周扁如是想着,只可惜现在王室困顿,自顾尚且不暇,哪有精力去那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并不出名之人? 正想着时首先便见周战前来冲庞兴汇报,四下搜了一圈,连树上和草丛之中都没放过,并没发现一个人影,百步之内应该是没别人了。 庞兴点头后便向周扁走来,却被周扁摆手止住,“方才所说的本王都听到了,可令军士歇息一会,等待樊馀等人归来。另外,军中四下散开哨兵,务必提高警惕。” 庞兴点头称是,便退下安排去了。 周扁却继续陷入了沉思,那白衣人到底是谁。 首先可以明确并不是山贼,一来山贼一般没那么高的功夫,一般人在树枝之上都会小心翼翼的抱住树干,而那人却是稳稳的站在树枝之上。 二来山贼也不会穿的那么风骚,还一身白衣,一看便知是士子了。 当然这也只是常理推测,若是山贼中就有这么特殊的,也不好说。 如此这样一想,周扁心中也有了大概,说不定便是山中的隐士,或者游玩的士子之类,但从其悄然接近却又不露面打声招呼来看,此人要么很是小心,要么就是别有用意。 其心思令人费解,但可以确定的是对自己并没有歹意,不然自己这边也不会到现在还安然无恙。 由于许多士兵突然被喊起来,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手里虽端起了兵器,但心里仍然惴惴不安,出于紧张或者是好奇,许多人都低声交头接耳起来,一时身边嗡嗡的一片,在周扁听来却忽的想起了前世读中学时,自习课上若无老师在,便是这般状况了,偶尔听到有队长大声吆喝几声,那便如同自习课上班长忍不住了站起来吼一声一般,突然一下安静下来。 想到此周扁嘴角不由笑了起来,好想念以前啊,看来过个几年等权势再大些时便办些学校,也好便于自己培养人才以及民智开化了。 就在外围的士兵紧张不已,内围的士兵四下打听时,过了好一会,才见樊馀姜平二人带着几个士兵回来。 远远的周扁就看见樊馀耸搭着脑袋,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显然是无功而返。 果然等二人走到队伍中间来,便见二人单膝跪下,樊馀首先低头拱手道,“某等辜负了大王,没能将那白衣人抓来。接着一旁姜平补充道,“大王,那白衣人身手甚是了得,我等赶到那棵树下时,那白衣人影又在几十步外,再追去时,只觉距离越来越远,恐怕惊动山中山贼,故我等不敢出声大喊,仅放了几箭示意,那人并不理会,直到最后找不着人影,我等才转身而回。”周扁刚欲出声,却听樊馀抢道,“谁说那人越来越远?大王,若不是姜平拉住某,某此时只怕已经捉住那厮了。”说完拿眼瞪着姜平,想必心中略微有愤愤之意。再转头看向姜平时,却见他神色自若,也不分辨,于是周扁笑笑道,“两位请起。樊馀,你的心情本王能理解,但是山中形势不明,一不知那人是谁可有同伙,二不知四周是否有山贼巡山,三来山中看不了多远,容易中埋伏,所以一追不得,不可再追。你们都将是本王的左右臂,可不能有所闪失啊。若是以后带军时,更不得轻易追下去,不然遭了埋伏轻则败退而归,重则全军覆灭。樊馀,方才你讲逢林勿入时还说的上道,怎的自己去做却甩在脑后了?”听了大王训斥,樊馀面色一红,忙连连点头,的确,说时容易做来难啊。紧接着樊馀又忍不住问道,“大王,未追上那白衣人是我等的过错,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了么?要不要再怎么办?”显然樊馀是仍旧未服气,而是将希望寄托在了大王身上。 第五十二章 知难而退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那樊馀问完话后便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满眼期待,好似自己是天上的神仙,能施展大神通一下将那白衣人抓来似的,又好似自己是那韬略满腹的姜太公,随便出个计策便能引得那人中计被俘。 周扁不由苦笑一声,自己当然不是。 “本王决议,那白衣人就不要去管他了,他也对我们没有恶意,若是再碰见悄悄去搜寻一番也可,若是再也碰不见,那便,就这样吧。只是大军还需谨慎行进,一定要洒下前后左右的哨兵,山中丛林密集,以防有人来袭。” 众将士忙答应一声是。 其实除了樊馀,其余将士都不愿再去追找那白衣人,而樊馀虽心有不甘,但听大王都这么说了,自然也只好就此了了。 虽然决定不管白衣人之事了,但紧接着另一个问题就摆在面前了,好好的行军出现了这一茬事,那接下的山贼还打不打了? 周扁一时拿不定主意,望了望天色刚近正午,尚还不晚,便冲那姜平问道,“这里离那山寨还有多远?” “回大王,若是从山沟里穿过去,只有二十里地,但路途极其难走,不少地方是直上直下,须得用绳索才能将人放下,小的也是从一个山中老樵夫那里探得这条路的,大部队恐怕难以穿行。但先从缓坡下去,绕一圈后再顺着山路而上,路就好走多了,但路途却有不止两倍之多。” 很显然姜平事前做了很多工作的,这也是他被派了出去十天后才回的原因。 周扁想了想又问道,“那这个山寨四周有没有人巡逻,严不严?” “回大王,山寨如同我们昨天打下的那个一样也是易守难攻,背后是陡壁,两侧是悬崖,只有一面可以顺着山路而上。一般只有山路上几里地外偶尔有山贼巡逻,靠近山寨出则有一个固定哨点,这也是听那个老樵夫说的,小的并没靠近过。”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试试走近路,从山沟里穿过去吧。我们这次出来练兵,本就是为了锻炼士兵,自然不能避难就易。” 说着看看姜平皱起眉头,一看就知道他是对能否过去充满了疑虑,周扁笑笑,又加了句,“若是实在难以行走,便就此作罢,也不能让本王的士兵白白受损,是吧?” 庞兴等人在一旁听了忙拱手称是,口称大王英明。 说着便将命令传达了下去,过了这半天那些个肚子疼的也早就解决好了,于是全体士兵迅速收起兵器,刘云小队当前,紧接着是周扁带着贴身护卫,后面依次跟着三个小队,转而向东出发。 山中回音大,所以号角也就不再使用了。 走了没多久,只听队伍后方有人大吵了起来,听得声音传来,周扁不由直皱眉头,行军之中岂容如此吵闹,便转头带着周密等人往队伍后面走去。 走进后才发现是张虎的小队押着的几个俘虏,正叫嚷着什么,子不困等人正在怒吼。 见大王走近,张虎忙喝住子不困等人,过来行礼。 众俘虏也是认得大王的,自然也就都安静了下来。 周扁眉头一皱,“这俘虏怎么了?你们在争吵什么?” 因为正在行军,前队和后队都没停,周扁等人只好边走边说。 只听张虎说道,“大王,非是小的责骂他们,而是这几个俘虏危言耸听,扰乱军心啊。” “这却是为何?” 因为怕再出什么状况,所以部队重新上路后便没再让这几个俘虏带路,而是压在队伍后面。 本来在周扁的教导下,王师本着优待俘虏的原则一直与他们交流好好的,照说是不会出状况的啊,所以周扁有些疑惑。 “大王,他们听说我们要走小路翻过前面那个山沟时,都说那太难走,嚷着说这是去送命,不肯再前行,还说要见大王,所以小的们忍不住,便争吵起来了。” 张虎回答道。 原来这几人倒真是认得路的,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姜平方才的忧虑,周扁笑笑,转头看向张虎身后的子不困等人,“你们都是听那俘虏说了的,你们害怕吗?” “大王,那俘虏是骗人,小的们并不相信。” 子不困等人忙争着说道。 “若他们说的是真的呢?” 子不困等人一愣,随即又说道,“大王和其余兄弟们并不害怕,小的们怕什么?何况每次比试,我们这一队都是垫底,昨天攻山寨时又被落在最后,没被他们少笑话。若是这次小的们脱了大王后腿,那也就不用再活着浪费粮食了。” 看来平常的比试还是起了作用,各小队间的这种良性竞争是大有好处的。 周扁笑笑,“若真是难走,我们自会退回,这次进山是为了练兵,而不是为了送死,本王心中有谱的。” 说罢又转向那个俘虏道,“若是你们还有心跟着本王干,那就不要嚷嚷,本王不会明知是绝路还让你们去送死的。若是不愿意跟着本王干,也简单,说一声,立马送你上西天。” 说着周扁将牙一咬,憋出一个冷酷的表情来。 看着一个小孩挤出诡异的笑,那些个俘虏也知不是好事,忙抖索着不做声了。 周扁见状,便冲张虎道,“对待他们也不必太过认真了,若真是纠缠不清者,给他一剑即可。本王虽说过不得虐待俘虏,但也不能让俘虏脱了我们后腿。” 张虎听了忙应声称是,行礼之后,又忙着跑回吓唬俘虏去。 见这边搞定,周扁带头又向前队走去,虽然前面说了庞兴是主将,但自己却是主帅,是要顾全大局的,而在队伍前列有利于自己早些接触到最新消息,也有利**速将命令下发下去。 一行三十人往前赶时,周密终于忍不住疑惑问道,“大王,西天是个什么地方?” 此时中原自然是没有佛教的,算来释迦摩尼虽然已经作古,但距离白马驮经自西边而来还有数百年呢。 周扁一笑,“这西天嘛,是个好地方,在那里人人都很幸福快乐,所以又被称为西方极乐世界。” “既如此,那为什么他们不跟着大王干的,却要送他们去呢?又如何送去?” 周密等人更加疑惑了。 “你这其实是两个问题一个答案,因为传说只有人死了才会去那里,活人是去不了的,哈哈!” 周扁说着大笑起来。 旁人这才恍然。 走着走着,山势向下,脚下之路便变得陡峭起来,下坡之处多有直上直下的,还好落差不大,可以直接跳下去或者相互扶着下去,队伍也一下子散了起来,大伙走的是叫苦不堪。 而周扁身为大王又是队伍中个子最小的,自然是被搀扶着走甚至有些路段背着走,这才勉强跟上队伍。 如此这般好一会,忽然前队停了下来,周扁冷眼旁观,见众士兵并无多少慌乱,看来经过刚才的事还是有了长进。 片刻之后便见庞兴带人跑了过来,“大王,前方路途难走,还请大王定夺。” 看来确实如此,不然前面也不会停下来,周扁把手一挥,周密等人便加快了脚步,搀扶着自己向下走去,没一会便追上了队伍前列,只见姜平等数十人已止步正排成一排,半弯着腰往下看,口中还小声商议着什么。 待走近后,姜平等人忙转身行礼,又将路让开,周密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周扁扶着往前挪。 到得姜平等人刚才站的位置后,周扁顿时头大了起来,原来下面竟是几十米高的悬崖,徒手是根本爬不下去的,若是一两个人想下去,也只有后世的那种专业登山装备才好使,又往两侧望去,视线所到之处都是这种悬崖,悬崖之下便是山沟了,山中雾气较大,但也能隐约看见树木的顶,却不知树木之下可否好走。 再将目光投到对面,百步之外便是另一边的悬崖了,想必从这对面的悬崖爬上去没多远便是那个山寨了。 见了这等自然天堑,周扁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回头冲姜平问道,“这便是你所说的需用绳索才能放人下去的地方?” 姜平听了便直点头,“小的是听人所说,自己倒并没亲自爬过。” “军中可有带绳索?” 这话却是冲庞兴问的。 庞兴摇了摇头,“走时并没有带。” 周扁一拍脑袋,也不能怪人家,自己开始时也没想到。 也没用多想便下了决心,“走,我们原路返回,今晚再在昨日的山寨歇息。” 听了此话,姜平等旁边的士兵脸上立即露出笑容了来,庞兴得令,忙吩咐下去,后队做前队,往昨日的山寨赶。 顿时全军上下欢声一片,好逸恶劳想来也是人类的天性吧。 往回走了几步后,周扁突然心中一动,回头向上看去,只见对面山势甚陡,山峰也比这边高了许多,云雾缭绕之中,竟如仙境一般。 和对面的山比起来,前两日自己这边走的只能算是小丘陵了。 顺大王目光望去,姜平见大王似乎对那对面的山感兴趣,忙凑上前说道,“大王,小的已探清了,对面便是少室山。” “哦,少室山?” 听了这名字,周扁已是一惊,前世便已听说,这才是第一次走近。 “大王,某却是知道的,这少室山是禹王的第二个妻子埋葬之处,所以称为少室山。再往东去便是太室山,是禹王第一个妻子埋葬之处。太室山和少室山才是嵩山主峰,前两日我们走的只是西边的余脉罢了。” 听这声音却是樊馀说的,原来他却知道这么多。 原来如此,周扁不由又回头多看了几眼,这才继续转头继续向来路走去。 第五十三章 计议攻山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这时可别说手电,就是风灯什么的都没有,火把一时也没有准备,若是天黑看不见便只好就地扎营了。于是三百来人紧走慢走,比来时的速度加快了许多,终于抢在天黑之前又回到了昨日歇息的山寨之内。早上没带走的肉干等粮食自然都还在,很快便有奴役生起一堆堆篝火,肉香也立即在山寨之中飘了起来,不过肉香飘起后却有几声不和谐的干呕声响起,想是对肉食消化不良的士兵又反胃了吧。听声周扁只好笑笑,以后出征在外,多有打猎或者杀马为食的,可不能不习惯啊,一开始自然是要受些罪,不过以后便会好过些,总会有个过程的。 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周扁便将庞兴以及五个小队长都召集了起来,与那周密樊馀等一些身边之人,众人围坐一起,只听大王说道,“今日这路途难走你们也都看见了,在本王的计划之中,是要攻克那个山寨的,不如此,也起不到本次练兵的目的。另外也不怕你们知道,本王与洛阳商人白氏合作,我们造出烧酒,他们分销往韩魏二国,而前不久白氏的商队在嵩山古道处被一伙山贼袭击,只逃了一个小伙计出来,商队损失惨重,我们若是不将这拨山贼除去,白氏的商队也就不敢再往韩都新郑送,我们的烧酒也要少卖一半,你们的兵饷俸禄只怕也会让本王头疼。所以无论如何,这座山寨都要攻下,这伙山贼必须解决。现在也到了你们为本王效忠的时刻,希望诸位多想想,定个计划下来,如何攻下这个难题。” 有几人是早就知道此次进山的最终目的之所在,而另几人却是不知,待交头接耳过后,只听庞兴说道,“大王下了命令,臣等自当效死力。只是却不知这山寨地形到底如何,山寨之中是否如姜平所说只有一百多人?” 见众人知道这山寨其实早就是大王志在必得之后,仍然坚持服从命令,周扁心中也是十分满意,于是开口道,“诸位将士之心,让本王甚是欣慰。不过你们想知道这山寨的具体情形,本王是有办法的,你们看着便是。” 说罢便令周密带上一个俘虏,面相凶恶的王孙建刘云张虎等人奉令站了起来,不料还没审问几句,这人便全招了。身为下山寨中的一员,这名俘虏倒也去过嵩山之中最大的山寨,自然知道山寨中情形,原来这山寨之中原先只有八十人,由一个叫李拓的大首领率着,山寨的地势却比起这里更加险峻,前门外只有一条小道,小道坡势很陡,光攀爬起来便十分费力,寨门之外几里地又设有一个哨点,居高临下,易守难攻,而防守自然也很是严密。去年却又来了一拨人,为首的叫赵安,带了五十人投奔而来,所以现在山寨之中已有一百三十人左右,武器多为长矛,也有几十把弓箭。周扁又令这俘虏将上山的路一边画一边讲来,俘虏说不清的便又反复问,众人这才搞清果然这山路曲曲折折,两旁都是崇山峻岭,那哨所也是卡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由此看来这山寨进攻起来难度相当之大,于是一众人都皱起眉头来。 周扁摇摇手令这俘虏下去,片刻之后却又是押了一个俘虏来,又审问一遍,再之后又是下一个俘虏,如此这般将六名俘虏依次问完,天已渐黑了,但众人心下却是雪亮,因为这六人说的都是山寨之中有一百多人,只是有的说是一百一十人,有的说是一百五十人,相差不大,但显然不是事先串通好的,如此看来便能确定这山寨肯定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人了。还有一个俘虏甚是心细,将那山寨内部布局也画了出来,原来这寨子也不是很大,算上大门只有五进,最前面是个大场子,后面是个大殿,再后面则是十来个小院子了。众人顿时领悟了大王的用心,将俘虏分开审问,一下便知谁说了假话,谁说了真话,虽然也不敢保证这两天里他们有没有串供,但这法子是教给众人了,日后还可用在别处。 待将俘虏都拉了下去后,众人纷纷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便是庞兴最先发言,“大王,这山寨易守难攻,虽然只要我等能冲入寨门,便算是整个山寨拿下了,但是山贼也不傻,将寨门牢牢堵住,光从寨墙上往下扔石头,石头顺着山路往下滚,也能将我们的士兵砸伤。所以强行攻山必将损失重大啊,大王。” 周战沉思过后也接着说道,“大王,这山寨之前还有个哨所,恐怕我们再也不能像昨日般摸上山去,不然这哨所发出警报,山寨之上便能迅速做好准备了,何况听说山道之上还偶有巡山的小山贼。想必这伙山贼里也有军中之人,不然不会做出这么周密的防守。大王,确实难啊。” “本王也知甚难,所以才特意将大家召集起来商议,诸位有什么好的点子只管说便是。”周扁见状开口说道。 “大王,既然山寨难攻,那若是能将山贼引出山寨最好。”众人寻声望去,却是护卫子远。 周扁笑笑道,“你这思路是好的。可是那如何才能将山贼引出山寨?” “令白氏商队再从山下走。”子远说罢,便有数人附和。 “其一,白氏并不知本王身份,也不知是和谁合作,所以是不会听我们的。其二,便是白氏商队再走嵩山古道,又如何让山贼知道,这伙山贼的行事规律我们并不清楚,所以本王以为,将他们引出山寨极为困难。”周扁缓缓说道,众人一想确实如此,只得再想他法。 “大王,”又是一人出声,这次却是张虎,“既然只有一条小道上山,我们便在山下将这小道堵住,断了他们的路,逼他们下来决战如何?” 话音刚落,反对声便响了起来,“若是山寨之中存粮够吃半年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要在这路上守半年不成,那我们吃什么?” 这个倒是没想到,张虎尴尬一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 周扁也努力回忆起后世多次剿灭山贼的战事来,好像一般古代的山贼都很难被完全剿灭,直到新中国成立之后,还有山贼存在,政府和军队动用了多方力量,比如封山啊,心理攻势啊,这才还山林一片平静,但这些手法明显现在都不合用。忽听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大王,莫不用夜袭?”一看竟是樊馀所说。 众人一想便觉得夜袭真是个办法,便将赞许的目光投向了樊馀。只听樊馀接着说道,“先趁着夜色摸上去,将那哨所干掉,再摸到寨门之前,偷偷打开,夜色中敌人不知我方多少人,必将大乱,如此则胜利在握矣。” “不行,”周扁还是摇了摇头,“我们的部队里几乎都是新兵,就算是庞兴原先从孟津带回的手下,也没有经历过多少战阵。夜战中既分不清敌我双方,又看不清路径,只怕会有人还没爬上去就在山路上踩空,滚了下来,忍得住还好,若是忍不住叫了出来,那剩下的也就不用再接着上去了,赶紧撤回来保命要紧。” 众人一想觉得也是,于是纷纷叹了口气。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了,只听刘云大叫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便强攻,某家冲第一个,怕他个什么鸟贼。” 说罢之后刘云忽觉场子里一下静悄悄的,本来还有人小声讨论着的,这会都停了下来看着自己,刘云自知冲动了,忙又憨厚笑笑,不再言语。 好一会,才又有人说话,这回是蔡武,“大王,小的倒是有个想法,成与不成还请大王明断。咱们与那几个俘虏说好,让他们领我们上去,诈称是这个小山寨的人前去参见,只待走近寨门后便发作,迅速拿下寨门来,同时后续部队爬上,便大势定矣。” 听了蔡武的法子周扁不由眼前一亮,微一思索便说道。“嗯,这个法子倒是可行。只是有几个问题需要解决,第一,那几个俘虏可愿意合作,第二,就算他们肯合作了,以什么理由接近寨门,第三,若是大山寨里在哨所处便拦住要解除武装,该怎么办?” “大王,”这次开口说话的却是子远,“这第一条自然是要许以厚利。” “大王,蔡武的想法某也赞同,某也以为那几个俘虏的配合最为重要,至于理由嘛,既然这个山寨被我们攻下了,说不得那大寨子的人也已经知道了,就让俘虏说是被白氏商队请的武士摸错了,给打了下来,无路可走,这才投奔大山寨。”樊馀抢着说道。 毕竟还是一人计短,数人计长,各自沉思一番后大家均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这个计策完善化了,最后定下由刘云带二十人装作小山寨的人,与那几个俘虏一道前去投奔大山寨,因为小山寨里只有这么多人,若是再多了只怕引起怀疑。若是在哨所处被拦住,便就势发作拿下哨所,若是大山寨欺负小山寨人少,派人前来攻回哨所自然最好,若是山贼不出寨,便强攻上去,毕竟哨所离寨门已经不远了,且哨所至寨门的路也还比较平坦。 周扁等人再将整个作战计划从头至尾在脑中模拟一遍,只觉这便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众人都喜上眉梢,恨不得立马便按计行事,蔡武脸上更是掩盖不住得意之色。 第五十四章 依计上山 - 周始皇 - 或与白 见攻山之计已经商量得当,周扁心中也是畅快了许多,一拍手掌道,“本王决定,就用这个法子。明日早起便从山道攻上去,刘云负责打前锋,王孙建等另四个小队做好准备,要迅速跟上,与俘虏合作的事就由张虎率人去说,务必要让他们心甘情愿。本次战前会议,本王以为效果良好,那就将之作为军中的一个定议,以后每次作战之前,各将官齐聚一堂,商议战事,群策群力,振兴我大周!” “振兴大周!”受了大王鼓舞,众人也跟着高声喊了起来,远远的山寨之中传了出去,山寨之中四下休息的士兵听了长官们的高呼,纷纷站了起来,向正堂之上的草屋望去。天色已黑,草屋中已点起了油灯,借着油灯朦胧的光,近处的士兵看清了那屋子里十几张年轻的脸,虽然有的还略显幼稚,但都充满了斗志,士兵们的眼神里也流露出激动的神色,跟着大王,振兴大周,这句话虽没喊出,但却充实了每个士兵的心。而那屋子虽破,但谁又能知道这草屋之中将走出几人来,在不远的日后令这整个华夏大地都为之侧目。 草屋之中,周扁也露出满意的笑容来,若是将战前会议作为传统保持下去,何谈不能扬我军威啊。幸好这离着大山寨还挺远,不怕声音传过去,待山寨之中的回音消失后,只听大王笑着说道,“诸位也不要太激动了,口号喊的再响也不能把我们喊到那大山寨上去,明日还堪诸位的表现了。这会已经晚了,就散了吧,诸位赶紧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咱们少室山头上吃午饭!” 众军官忙拱手称是,告辞而去。很快屋子里只剩周密樊馀等人。周扁笑笑道,“咱们也吃饭吧,令他们将烤肉取一份来即可。”见蔡武还在,周扁接着又说道,“蔡武今日出的好点子,若是明日攻下山来,本王记你首功。” 蔡武也是个明白人,忙躬身说道,“小的不敢居功,小的所知道的所想到的都是大王所教,小的只要能常跟着大王身边即可。” “哈哈!”听了蔡武所说,周扁也不回话,只是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中竟充满了豪迈之情。 山中之夜比较寒冷,不过好在有小山寨里的房子可居住,又可生火取暖,所以这两晚都还过的不错。待第二日太阳刚露出一个侧边时,山寨之中又忙碌了起来,奴役们造火烤肉,还要将中午的肉干也做好。士兵们则擦拭起长矛的矛尖来,或者就着晨光挥舞几下,找找感觉,因为队长们昨夜便已通知到位,每人都知今天便要攻山了。 天还没大亮,御林军便集结整齐,迈步向山下走去。部队的前方则是几个俘虏,这几名俘虏倒也脑子转的快,又或是往日受大山寨欺负的惨了,昨日张虎一说,便都表示愿意效劳,甚至还有一个当兄长的,主动提出要将自己的弟弟留下作为人质,还提议若是哨所被拿下他可以去前去激怒大山寨的人前来攻打。听了张虎汇报,周扁笑笑同意了。 有了熟识路途的归顺山贼带路,三百多号人很快便下到了山谷之下,绕过昨日的那个山沟,便来到了少室山山脚处,再往山里走没多远,只听前面喧闹起来,片刻之后便有哨兵前来汇报,原来竟是前面路边发现了废弃的马车。 部队却并没停下,周扁在队伍前列,很快便到了方才哨兵所说废弃马车之处。一望见便觉得极其眼熟,那分明就是几架大周造车厂所产的四轮宝马车,约莫十辆被随意丢在路边,应该便是被劫的白氏商队了。也难怪前队会喧哗,军队中许多人都知道这宝马车乃是王室所产,哪能不能议论一下呢。 仅望了数眼,脚步不停的很快便走了过去,周扁心中也是沉默起来。忽然前队又喧哗起来,其势头比方才更加激烈,甚至已有人停住了脚步,后队见前队不走,一时不知所以,一下子整个军队之中又弥漫起紧张的空气来。 忙令庞兴等几个军官稳住军队后,周扁便带人向前走去。方才那马车丢弃之地还比较平坦,而再往前走便是崎岖山路弯着向山了,所以山贼们才将马车丢弃在此。翻过一小坡后,便见刘云及几十名士兵均直挺挺的站在路旁,满脸悲愤之色,周扁忙加快步伐走近一看,顿时一股火气也冲上心来,原来路边十步外小山谷里竟扔了数十具尸体,尸体还是新鲜的,显然便是前些日子被杀的白氏商队中人了。 这山贼居然就这么扔在路边,也不掩埋,几只野狗野狼之类的此时正争相撕咬着,面上的几具尸体竟都已经不完整了。这野狗见有人走近,警惕的看向大周士兵们,虽然已做好了逃跑的姿势,但嘴里仍兀自贪婪的使劲吞着人肉。望见这惨象又闻着扑鼻而来令人作呕的腥气,周扁只觉心里快要气炸了。 默哀片刻后,周扁将手一挥,令刘云继续赶路,却又转身对樊馀吩咐道,让其率奴役及闹肚子厉害的士兵留下将其掩埋,也好让死者入土为安。樊馀虽心里极为不情愿,但仍领命转身而去。很快部队又继续走了起来,后面的士兵听前队说过,再见到时均纷纷行礼,周朝乃是礼仪之邦,死者为大的规矩自小就埋在了众人心中,见到这山贼居然如此没有人性,曝尸荒野,士兵们均纷纷在心中发誓,定要铲除这伙为害嵩山的山贼。 部队缓慢走过,直到后队也走过这个小山坡,这才脚步放快起来,再往上攀爬几里地后,前面刘云传下话来,离那哨所已经不远了,周扁便令全军停了下来,原地休息片刻后,便依照前计,由刘云带四名俘虏及挑选出的精干士兵二十人,换上昨日准备的山贼旧衣服,扮作小山寨中的人,摸上前去。若是得手便放出响箭来,这边留守的士兵便一涌冲上山去。 刘云按捺住心中的兴奋,转头带队离去,临走时还没忘给王孙建一个眼神,急得王孙建忍不住跳起来就要骂,却又被周扁喝住。这两人是老对手了,一直谁也不服谁,如此争功倒也是好事,周扁不禁偷着乐了。 望着刘云离去的背影,周扁心里也紧张了起来,不知刘云此去是否会成功,想起王孙满所传的白圭的话,周扁竟一时患得患失起来。而周围士兵均躲入林子里歇息起来,有的继续擦着长矛,有的随意轻声聊着天,但看得出来,不管是反复重复一个拭擦动作的,还是借说话放松心情的,都无一不透露出紧张的情绪来,还是战事经历的少了啊。周扁也紧张的想了半天,忽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猛的回过神来,冲身旁的周密问道,“刘云他们去已经多久了?” “回大王,小半个时辰吧。”周密望望天说道。 “去,将那个小俘虏带来,本王有话要问。”周扁吩咐下去,没一会便见一个少年被押了过来,往地上一丢,便顺势跪在周扁面前了,那少年头也不敢太,直顾磕着头。 “你叫什么名字,你兄长便是跟上山去的那个什么,叫李什么来着的吧?”周扁一时想不起来了,刘云早上还提过的。 那少年倒还灵光,忙说道,“小的叫李草,我兄长叫李矛,他确实是随刘将军上去了。” 这名字其实挺好记的呀,看来自己那会是心不在焉吧,周扁自嘲一声后,故作轻松问道,“这里离哨所多远,你估计他们到了没有?” “应该到了吧,”这少年直起身往山上望望,显然刚被押来时的恐惧心理已经消散差不多了。李草继续说道,“这山路难爬是难爬,可这有一会儿了,就算是小的腿短,这会也早就爬上去了。” “咦,你还去过那大寨啊?那你便给本王讲讲那哨所是个什么样?” 见大王问话,李草便抬头看向这比自己还小的大王,从最开始的害怕到第一次见到大王时的吃惊,然后恐惧,再到现在的看不透眼前之人,李草对大王的看法也变了好几次。再望向大王时,虽然大王这声音仍充满了童稚,脸上也是和蔼之色,但心里却更加琢磨不透了。 见李草居然看着大王呆住了,周密顿时心中不爽了,大喝一声,这才将李草惊醒,忙低头说道,“大王,那大寨子小的也只去过一次,是随兄长送进贡的东西去的。哨所只是两个用木头做的小楼,中间夹住山路有一个木门,每天都有好几个人看守呢。不过那大寨子里的大王很是凶恶,上次嫌我们送的少,还将我兄长打了一顿呢。” 难怪那个叫李矛的这么热衷于攻打大山寨,为了主动请战,不息惜让自己的亲弟弟做人质,由此看来这大山寨不得人心,迟早也是要被灭的,只是被自己赶上了,周扁正想着时,忽听护卫来报山上正有人快速跑下,一众人见了忙忍不住纷纷站了起来,迎上前去。 第五十五章 何为士者 - 周始皇 - 或与白 那士兵从山上冲下,跑的很急,老远都能听见喘气声,直冲到周扁庞兴等面前,方才停住脚步,急促着说道,“大王,刘队长让小的来汇报,这山上怪异,哨所中竟空无一人,从这里到哨所的路上,也没见着一个山贼。刘队长他们现在在哨所中,接下该继续如何,还请大王示下。” 听了此话,庞兴等人不禁面面相觑,这实在太难以理解了,周扁的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出来的便是有诈,难道那白衣人真是山贼一伙,发现了自己这边行踪,大山寨里便收拢力量,准备拼死抵抗?再一想又觉得不会了,那白衣人当时离着可有几十步远,应该听不太清楚,何况当时我们也没谈论去打大山寨的事啊。难道是俘虏告的密,可他们一直没离开视线,若说这几个俘虏会留下记号示意,那也太夸张了吧,山贼里都有这么严密的组织,那诸侯还不要称霸全球了。 不过还是问问为好,正好这李草还在身边,周扁转身便大吼道,“是不是你们想法告的密,让大山寨里有了防备?” 庞兴等人正百思不得其解,忽听大王开口,顿时只觉豁然开朗,是了,定是这般,便跟着齐齐大吼起来,甚至还要拿脚去踢打。李草闪避不及只得连连磕头,苦声道,“小的们能活命全赖大王恩赐了,哪能再去做不利于大王的事呢,再说小的们都有军爷们看着,和谁说去?再说就算我们传出信去,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见那少年将头磕在山地之上,片刻山地的石头之上便染上了血迹,周扁终是心中不忍,又见这少年神色并无丝毫作伪的样子,便示意旁人将其扶起,轻声说道,“若不是你们通风报信自然最好,本王先不追究,但若是最后查了出来是你们做的,少不得要拿你们的人头谢罪。”李草这才低头不语。 可当前的局势还是不知如何应对,到底是不是大山寨缩回防线还不确定,正思索间,只见几人从山下爬了上来,走近后才见是樊馀带着几个护卫,看来是山下已经掩埋完毕。樊馀见过大王后还忍不住用手扇着鼻子,想来是被腥臭之气狠狠熏过的结果吧,待听旁人将山上哨所情形一讲,见大王及几名军官还在犹豫,便忍不住大叫道,“大王,咱们在这想也是没有用,既然那哨所没人,咱们先上去看看再说如何?” 也对,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周扁被樊馀一语惊醒,自然便就想到,不管那大山寨中如何,既然哨所得到了,且无危险,那就先上去再看吧,反正那哨所也是易守难攻。想着便吩咐下去,大军开拔,一起往那哨所爬去,本想分一队人守在山下,但又一想自己的部队本就力量单薄,分开了反而两头不得力,也就带着剩下的两百多人一齐出发了。 这山路果然难走,两旁不是深谷就是密林,有些地方伸手便可以扶住前面的路,若是一不小心踩空,只怕会一直滚到山脚之下,不少士兵不得不手脚并用这才相扶着爬了上去,而周扁自然又是在几名护卫的帮助下这才没有落下多少。 爬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后,众人已是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还好爬上一个最陡的坡后,地势便见平缓了,而眼前也出现了一座木制建筑,想来这便是哨所了。众人爬上后都不免先休息片刻,这才继续前进。待走近后,周扁这才发现果然如李草所说,两边是个粗糙的小木楼,中间是个木栅栏做的木门正敞开着,这里地势险要,一边是陡峭的密林,一边是深谷,背后是段平路,面前的则是陡坡,而哨所正好卡在这里,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望着这地形,周扁心中不由更是疑惑了,若是大山寨上的山贼知道自己要来,为何放弃如此险要之地,便是在这里放上二十人,只怕自己少说也要付出五十甚至上百条人命才能强攻上来。 部队行进到哨所之前时便有队长们纷纷约束住人,站在路旁,周扁越过人群,走近那哨所,便看见了先上来的刘云等人了。刘云本是个急性子,虽然知道情形诡异,不敢轻易继续前进,但瞧着脖子瞄了许久,不见大王前来,究竟还是觉得心里急躁不已。这会终于把大王盼来了,见大王走近,赶忙迎了上来,“大王,某在这等了许久,都没见一个山贼人影,莫不是见着他刘爷爷的威名,给吓得不敢出寨了?大王,就让小的杀上前去,就这几个山贼,咱也不用伪装,直接杀上去得了。” 虽说刚才有人扶着,但周扁仍旧踹不过气来,只得将手撑在膝盖上,不过还是少不了拿眼将那刘云瞪上几眼。半响后这才说道,“你这是找打,本王看你到我这御林军来,脾气也变了许多,竟如此急躁自大?莫非觉得本王不会管教你?” 刘云只得又憨笑起来。周扁无奈,只得又接着问道,“这山路上真没有人,你们往前探过没有?” 刘云摇摇头,“确实没有一个人影,小的也派人往前走了一里地,还是没见一个人影,怕离那大山寨太近,所以没敢再往前走了。” 本指望在刘云这得到更多信息,不料竟和方才报信之人说的差不多,周扁只得向那哨所的小木楼走去,希望能找出些什么。不料刘云身后忽然跑出一人,周扁见是那俘虏李矛,便止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只见李矛跑上前去抱住弟弟李草,大呼问道,“你这额头是怎么回事?”原来这李矛见弟弟额头上有血迹,关切之下便忍不住立即问了起来。 “大兄,他们听说哨所上没人,便怀疑是我们通风报信,我争辩不过,只好使劲磕头,他们这才放过我。”李草的声音不禁透出委屈来。 周扁见状,一努嘴,示意周密上前解释一番。不料那李矛却趁人不注意,从身旁的士兵腰间抽了一把剑出来,可见这山贼也是身手不错。周密正待走近,见状顿时大惊,忙也拔出剑来,其余护卫反应迅速,也纷纷拔出剑来将周扁围住,一时这哨所之前气氛紧张起来。 那李矛拔剑在手,却并没有下一步举动,任由众护卫将大王围住。只见这青年满脸悲愤之色,哈哈干笑两声,倒过剑身来横在自己脖子上,大呼道,“小的自投靠大王后,从未有过异动,大王要攻打大山寨,小的也是尽心尽力,没想竟遭大王的莫名怀疑,小的祖上也是王室麾下的士族,如今虽败落,但也绝不容受辱。今日之事,小的只有以死明志了。” 说着李矛就拿剑使劲一削,往自己脖子割了下来,只听跪在地上的李草大哭一声,往前两步抱住大兄的腿。周扁也是大惊,大呼一声“拦下他”时也已来不及了,只见那剑已从李矛脖子上狠狠划过。 周扁只觉那一霎那过的很长,若是因自己冤枉了人而导致人家自刎在自己面前,那自己估计许久都不会心安的,良心如此,无关其他。眼见呼喊不及,眼见那剑划过,时间似乎都静止了。 下一瞬,周扁就感到自己又呼吸顺畅了,因为那剑划过后,李矛的脖子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出血,而是只有一条白印,紧接着有浅浅的鲜血从白印处流下。周扁不由放下了伸出的手,李草也止住了哭声,而当事人李矛却是疑惑了,看看手中的剑,摸摸自己脖子,见并没有预想中的效果,便立即双手倒握剑柄,想要刺进自己肚子。周扁这边的人哪里还容他自杀两次,还不待那李矛将剑举起,早有两名士兵扑上前去,将其压倒在地,扭打一番,便将其手中青铜剑夺下,又将其反剪着双手给押在周扁面前,一脚踢去,便跪倒在地。 周扁冲那求死不得的李矛轻轻摇了摇头,“非是本王不信任你等,而是形势不得已,仅有所怀疑而已,此乃人之常情也。壮士何必如此轻贱自己?若是活着能证明清白,又何必要去死呢?”说着走上两步从士兵手中接过方才那把青铜剑,拿手一试,便知方才这李矛没事的原因了,原来这青铜剑锋已经钝了,侧锋根本伤不了人。唉,这是王室武库里的藏剑,不想竟如此不堪,真是令人心惊啊。 再转头看向那李矛,后者求死不得,此时被制,已是没了死志,不过心中却并没平静,仍旧昂起头冲周扁说道,“小的愿意证明自己,大王放了小的,小的便与另几名兄弟现在杀上山去,不死不归。”这话分明还是欲以死证清白。 不料周扁听了却转头往身边护卫及队长们说道,“今天,你们可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士了么?何为士者,重名而轻身也。虽委身于山林之中,但仍不容被辱。如此之士,可谓尔等之师!” 刘云等人纷纷点头称是。 说罢,周扁又转向那李矛,“既如此,本王就给你这个机会,本王不要你死,只需你能证明自己即可。”接着又大呼道,“刘云!”刘云忙立正大喊一声“到!” “本王命你率本队士兵,以及这李矛等人,现在就杀上山去,有进无退!尔可明白否?” 第五十六章 山门怪事 - 周始皇 - 或与白 刘云见大王终于下达了进攻的命令,顿时大喜,虽然大王说的严厉,但却正合刘云口味,于是刘云大呼一声“是,大王!”转身便吆喝着集结自己的手下,李矛也被放了开来,自有士兵递上长矛和青铜剑。李矛转身一把拉起还跪在地上哭泣的弟弟,大喊道,“走,随兄长杀去,哭哭啼啼的哪像个男人!”也不待李草分说,拖着他就走。 待刘云兴奋的吆喝着带人杀了上去后,庞兴不由疑惑问道,“大王,为何这一会又允许刘云径直杀上去了呢?那刘云是个粗人,恐怕真的就这么跑上去了。” 众人不免也是疑惑,大王虽是个小孩子,但一贯冷静,应该不会轻易受影响,只听周扁笑笑道,“本王上来便仔细观察过了,那山贼是因为山寨之上有急事,才匆匆扔下这个哨所赶上山寨去,并且从此往上地势都还比较平坦,所以刘云此去并不会受到太大的阻拦。只是却不知这山寨之上发生了什么大事,竟让他们丢下了山寨前门不管。” 不过众人听了却更疑惑了,四下看看后仍旧不知大王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立即便有人不解道,“大王是如何看出他们是有急事丢下这个哨所的啊,怎么某看不出?” 周扁只得继续解释道,“你们看这四周并无打斗痕迹,所以他们不是被迫放弃哨所,而这大门敞开,那小木楼的们也是大开,显然是匆匆离去,而且这山路在哨所之下甚是陡峭,而哨所再往上走则平坦许多,这么险要之地轻易放弃,一个人也不留,肯定是山寨中出了大事,才不得已而赶往山寨,本王以为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你们还需多观察,多设想一番。”众人这才恍然,当然也肯定有心底下仍不服气的,这会也不好在说什么了。 让众人休息片刻后,周扁这才下令,全部军士向山上出发,庞兴忙出言阻止,周战等人也纷纷劝阻道,不如等刘云派人回话后再做决定。周扁见几人同时劝阻,知道他们心中仍然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心中不由轻笑,不过一想他们也是小心细致,若是自己坚持要走也可以,但不免伤了众人的心,便只好点头同意了。 趁着午时已到,军士们在队长的允许之下,纷纷啃起干肉来,吃了两日,肚子也习惯多了,只是却不知回到成周后无肉吃的时候会不会不习惯。又是片刻过后,才见山上跑下一名王师士兵来,众人忍不住凑上前去,只听那士兵说道,“报大王,我们上山后发现,山寨之门大开,里面有喊杀声,刘队长便率小的们冲进去,原来山寨之中竟分为两拨人,不知为何打了起来。我等刚上去时打得更欢,不料见到我等到来,那两边都停手了,现在与我等三方都互相戒备着,并未开打,刘队长让小的前来请示,是两边都打,还是帮一边打一边,还是两边都不打,让他们自个儿杀去?” 听罢这士兵汇报,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只听周扁发话道,“你路熟,先跑回去,告诉你们队长,让他将队伍稳着,待本王上来后再做决定。”那士兵得命忙又撒开脚丫跑了回去,来回两趟,估计累的够呛,也是命苦之人啊。 且不管那士兵如何辛苦再爬上去,周扁这边传令下去,众军士刚填饱了肚子,正是士气旺盛之时,都听说了山寨之上的怪事,心中好奇心大盛,脚下步伐加快,追随着前者脚步,以比爬上哨所快许多的速度向上奔去。 这哨所再往上果然都是平缓山路,看来当初建这哨所也是认真选的地儿。一众人奔出去几里地后,便望见那还算比较高大的山门了。这山寨也是用石头砌的墙,山门两旁有两个望楼,山门也有两人高,比起前日攻下的那个要雄伟许多,只是此时山寨之中,竟出奇的安静,想来正是三方都并未开打的缘故,而这不由让人更添了好奇,真不知这山门之中发生了什么怪事,竟惹得两拨人马敌对起来。 走进山门后,便见山寨之中有血迹,地上随意倒着几具山贼的尸体,血迹还没干,想来是被杀不久。往里看去,只见山门之内便是一个小广场,刘云等几十人正结成队形,持矛面向山寨内里,背对着后进来的周扁等人。而刘云的前方则有数十名山贼,这一拨山贼明显分成两队,一队面向外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指向刘云等人,而另一队则同样手举各色兵器面向广场正对面的一个草堂。往草堂里望去,因为光线的缘故看不太清楚,但也隐约可见里面有人举着长矛等兵器指向外面,显然这草堂内外的便是刘云派人所说的两拨对打的山贼了。 周扁见状便要迈步入内,不料一把被身边的周密等人拉住,只听周密小声道,“大王,里面情势不明,大王还是不要再向里走了,免得小的们为难。”周扁一想也是,收住迈出的步子,退到山门之外,同时喊过庞兴来,让其将三个小队进去,对场中山贼形成包围之势,另留王孙建的小队在山门之外守卫。 庞兴得令而去,王孙建却不高兴了,大王为何独独留下自己,不过碍于大王威严日重,也不好表现出来。 待近两百人拉进场子里后,只听里面一阵喧哗,有人大呼道,“你们究竟是谁,想要干什么?有什么事等我们这解决了再说!”显然是场子里的山贼,但是不管是先进入的刘云等人还是后进去的三个小队,都静悄悄的,显示了良好的纪律性,这点让周扁很是自豪。好一会才听庞兴跑步出来请示道,“大王,下一步究竟该如何进行?” 周扁捏着下巴想了想道,“还是先搞清楚情况吧,你去问问两边都是谁,他们为何打了起来。” 庞兴又转身跑入,片刻后便将刘云带了出来,只听刘云说道,“大王,小的们一上来便遭到他们责问,不过小的谨记大王吩咐,并没透露身份。倒是他们大呼小叫的让小的搞清楚了,他们都是大山寨中的山贼,外面的一伙人多的是原先的山大王李拓和手下班子,里面被围在草堂中的是前不久才来的赵安等几十人,两边互相对骂,似乎是赵安见不惯李拓行为,这才闹起内讧来。” “既然如此,那就再去搞清楚那赵安见不惯李拓什么行为。若是那赵安等人并非穷凶极恶之徒,那我们就帮他们干掉外面的李拓,再将那赵安等人收服,又可为我王室添加力量。”周扁想着说道,何时都不忘了扩大人手,只因王室实在是太短缺了。两人得令便又转身入内。 其实今天那山寨之中才闹起内讧,却见好巧不巧正好此时来了外人,开始李拓等人还以为是赵安找来的帮手,不料见赵安等人似乎并不认识来人,而来人仅仅列队设防,不由暗道一声坏了,多半是别的山寨乘乱而来,心里早把那作乱的赵安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后来见又来了一大排人,依旧整齐的装备,统一的步伐,严谨的组织,显然是军队方有这样的气象,这才让李拓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也顾不得赵安,齐齐将手下刀兵掉头向外,又令人与赵安商量,是否可以两下先罢手,解决掉外敌后再做打算。 再说那赵安,一开始也以为是李拓的援手,后来一看李拓分了部分人对外,这才明白是碰巧来了外敌了,正疑惑间忽听李拓好言打起商量,一时赵安也想不清楚,若是答应他一起对外,这外来之人众多,显然是打不赢的,可不一起对外,只怕又要一起交代在这里了,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广场之外那只沉默之师里有人喊了起来了。 “里面的两边人都听着,可将你们的矛盾说出来,我家公子在此,替你们分个对错来,哪边若是说的有理,我家公子便帮哪边。”一听便知是刘云那大嗓门,显然这话是商量出来的,听着也甚是有趣,周扁不由笑了笑。 只听话音刚落,里面便有人急切说道,“敬上贵公子,某家本是这山寨之主,赵安那厮本是一个小头领,目无尊长,以客欺主,望贵公子助我,必有重谢!”显然这便是那李拓急了,哪管外人是谁,先保命要紧,于是动了心思,便抢先说了起来。不过以下冒上,乃是大忌,听得周扁周围许多人都忍不住的点头,同情心似乎是战在他这边了。 一听这李拓说的也似乎有理,里面那赵安更急了,大喊道,“贵公子不要信那李拓小人之语,非是小的欺负尊上,而是他那人实则异常残忍,某以为其有救世之心这才前来投奔,不料那厮只顾自己享受,前些日子往山下劫了几车好酒也就罢了,还将把车的伙计杀了个精光,小的实在看不过眼,争吵多日未果,这才忍不住出手,公子还请救我,日后某家及众兄弟唯公子之命是从!” 这山门之中的场子并不十分大,所以赵安在草堂中的喊声周扁等人在山门之外都听了个真切,于是众人又点起头来,天平又倒向了赵安。片刻后便见庞兴跑来,请示道,“大王,某以为赵安乃是仁义之人,是否可以出手,干掉李拓那厮?” 不料却见周扁笑道,“不急,一时半会又死不了人,你再去问问清楚,莫要让里面的人欺骗于本公子。” 第五十七章 轻松歼敌 - 周始皇 - 或与白 见大王如此谨慎,庞兴只好再次跑入,片刻后只听刘云大喊道,“赵安,我家公子问你,那前些日子被劫的商队都是被谁杀的,你又如何让人知道你看不过眼?” 李拓一听顿时急了,来者既然这么问了,看来多半是为了那被劫的商队而来,心里不由大是后悔,本想一个商人能有什么力量,这才出动大部队下山,不过那酒虽好喝,但是小命却更重要。如今后悔是后悔,可是李拓却心知那赵安手里有关键之处,若是任其说出,这几百士兵只怕立即就要向自己杀来,那自己可就真的完了,便也不顾满场子的外来士兵,强令自己的人调转兵器,猛然发动,向草堂内攻去。 场子里一下乱了起来,李拓的这一突然进攻一下子让庞兴刘云等人没反应过来,几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没说话,直到被草堂之中急促的喊声惊醒。只听赵安断断续续的喊道,“外面的人快些救我,我这里有救下的白氏商队的人,晚了你们就见不到了!”接着又是哎呀好多声,显然里面的人被外面的山贼打了个措不及手。 刘云忍不住就要上前,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看向庞兴,服从上级命令已经深深的记在他心里了。只听庞兴露出决然的表情道,“李拓突然如此,其中定有龌蹉。这里形式紧急,你们先杀过去,救下赵安等人,我去外面汇报大王。”将军有临机处置之劝,这也是军规里周扁教大家的,不过庞兴还是有点不习惯,做好了挨批的准备转身跑了出去。 不过刘云等人却管不了那么多了,有人顶缸便好,于是一声令下,大喊道,“杀掉草堂外的人,好让爷们吃饭!”那一队士兵早已被刘云带出急性子来,何况又忍了半天,正是心痒之时,大喊一声杀后,便挺矛齐齐杀了过去。另三名小队长周战张虎郑机也领队杀了起来,数百只矛齐整刺去,而那山贼们又是面向草堂,背朝大周的士兵,很快就招架不住,大喊饶命起来。 周扁等人守在门外,忽听里面嘈乱起来,便听不清后面喊什么话了,正疑惑时又听自己的军士们喊杀起来,便知里面打了起来,周密等人忙将大王围住,王孙建也指挥士兵戒备起来。这外边部队也紧张戒备之时,忽见里面跑出一人来,那人一出门就看见几只矛指向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忙叫道,“某是庞兴,要见大王。”紧张的军士们这才让出路来。 只见庞兴小步跑到大王面前跪下,“大王,外面的李拓突然冲里面发难,而赵安则称手里有白氏商队的人,某见赵安一时抵挡不住,便下令攻打李拓。若是处置不当,还望大王责罚。” 周扁没听清里面后来赵安喊的话,这时听了庞兴说来方才明白,忙伸手将之扶起,“你做的对,若是跑出请示本王,再跑入下令攻击,恐怕晚了。临机而动,此乃百夫长之职责,本王不会怪罪。” 正扶起时,只听山门之内杀声动天,显然军士们将数日来的苦闷之情发作到手中的长矛之上了。周扁又接着说道,“现在你是军中主帅,需当坐镇军中,指挥将士,尽量让我大周士兵少受伤亡啊!” 听见大王说的郑重,庞兴便双手互抱,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答道,“得令!”转身又跑了进去。 接着便听场子里面喊着整齐的口号,中间又夹杂着哀求声、痛呼声、挣扎声等各种悲惨声音,听得场子外的王孙健等众人心热不已,不住拿眼看向大王,周扁却也只是不理。王孙健无法,只得和几名好战之徒一起挤到山门处往里观看,看了没一会还不忘回头冲周扁叫道,“大王,里面打得好精彩,我们的四个小队都正在往里面推进。” 说罢又转头看向场子里,没一会又大叫道,“大王,刘云他们已经把山贼们逼到一团了。大王,我们的士兵们按照大王所教的阵法交替前进,杀的好不痛快啊。” 听那王孙健叫的格外兴奋,樊馀终于忍不住了,抱拳冲周扁道,“大王,让某也去看看如何?” 周扁笑笑道,“可以,周密率人留在这继续护卫本王,你们几个可以进去观看,动手也可,但是给本王记住了,不能光顾着看热闹,而是要仔细想一想我们的士兵阵型,攻杀方法是否得当,如果取得大胜,那什么才是取胜的最大原因。” 答应一声后,樊馀蔡武子远等几个年轻护卫跑了进去。王孙建见状大急也要进去,却被周扁喊住,“健队长,本王可没允许你进去呢。你可知本王为何专门留你在门外?” 王孙建想也不想便回答道,“保卫大王呗!” “呵呵,本王还以为你要说本王不想让你立功呢。保卫本王固然是其中一个理由,而更大原因在于,不管是何战事,都必须留有余力,以防出现意外,并且这山门是山寨的唯一出路,本王让你率人堵在这里,也是为了防止有人从里面逃脱或者山外还有人响应,抄了我们后路。” 王孙建听了却摸摸脑袋道,“大王说的定是有道理的,不过某家只是个粗人,大王说如何便是如何了。”周扁只得笑着点点头,王孙建便又跑去看热闹了。 周扁却不想去观看,转身向外走去,直到山崖之前方才停住脚步。这山门之前较为宽阔,站上一百个人也不嫌拥挤,往山下望去,只见那弯弯曲曲的山路似一条白丝一般缠在山间,直至脚下,而再向两旁望去,一边是山壁,另一边则是深崖,山寨的背后也是高大的山壁,这山寨建在这半山腰的一处平缓之处,虽然是易守难攻但也是毫无退路。周扁此时正站在那深崖之旁,再前行两步便是万丈深渊了,云雾缭绕之间竟见不到底,想必便是昨天那翻不过去的山沟了,又抬头向远处看去,只见一座座高山直抵云霄,极为雄伟。嵩山之景尽收眼底,不由让人忍不住感叹一句,这山贼也是选的好地方啊。 再说那王孙健看的正带劲,转头又大叫道,“大王,”不料却发现大王不这方才的位置上了,便停住不说,四下一看,便找着大王的踪影了,忙跑了过来,喊道,“大王,里面已经大胜了,草堂里的人已经解救出来,外面的山贼已经杀的差不多了。” 想来也应该差不多了,周扁便带头向寨门走去,“走吧,既然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进去了。” 待寨门外的一众人急不可耐的涌入后,周扁才抬脚走了进来,进来后便发现满场子里的惨象,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不过从服装开看都是山贼的,许多尸体身上中了好几矛,人都死了,鲜血仍旧流个不停,若是让人第一次见到,只怕要作呕了。王室的士兵有的列队往山寨之后开拔,还有的正拿剑四下寻找着还没死透的山贼,再补上一剑。对重伤的敌兵补上一剑,既是为了省事,也是为了怕有人装死,是这个时代的传统,吃过一次亏,周扁也就不再阻止。 见大王率众走了进来,庞兴忙上前汇报道,“禀大王,我军已经大胜,李拓的手下几乎全部被歼,李拓本人被俘,其余还有几人逃入山寨之后,周战已经率人杀进去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传来。草堂里的赵安等人只剩二十来人了,且都带伤,正嚷着要见公子,大王见不见?” “我们的人伤亡如何?”这才是周扁最关心的。 “托大王洪福,到目前只有几人轻伤,只是不知周战那里结果如何。” “那便好。你让人把赵安带来吧。”周扁点点头,这个结果也是在意料之中。 说罢庞兴便转身而去,片刻后便带着一名身上都是血迹的汉子走了过来,身后又有几名士兵扶着一个男子,那男子满脸苍白,几乎是被两个士兵拖着走,显然是受伤不轻。 几人走近后,那汉子便自觉跪下,却听身后那男子惊奇喊道,“显公子,是你么?” 大伙不由都疑惑起来,尤其那汉子甚至转过头去,“白三儿,这位公子真是你们白氏商队请来的啊?” 白三儿却摇头表示不知,虽说听人说起过着显公子,也亲眼见过一次,但却真不知道这显公子是何方神圣,也不知家主是否就是请的显公子来搭救自己。但白三儿也是个灵活人,忙挣扎着跪下,“多谢显公子搭救,家主必将承公子恩情!”这白三儿显然便是白氏商队的幸存之人,也是李拓为什么突然发难的原因了。 周密见状低头看向大王,周扁知其用意,便点了点头,便只听周密大喊道,“休得无礼,这位是我家大王,大周王室之主,方今天子是也!” 那汉子与白三儿都愣住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忙不住磕起头,好一会才停,口中不停喊道,“见过大王,大王万岁!” 只听大王冲白三儿微微一点头,便又转向那赵安温声问道,“想来你便是赵安了,可有什么话对本王说?” 第五十八章 战后总结 - 周始皇 - 或与白 那赵安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身材还比较高大,听得大王问话,忙又磕了好几个头才说道,“大王,小的便是赵安,北边齐国人,因为家贫便入了山林之中,做些抢劫之事,不过小的也是穷苦人出生,所以从不抢穷人,只挑商队或者贵族出手,并且那边规矩,若是被抢之人不反抗,便能保住一条人命。前些日子没注意,放跑了一个大家族的公子,便遭到齐国和鲁国一起出兵围剿,兄弟们抵挡不过,便只好四下逃散。小的听说这嵩山之中不错,便带了几十人投奔而来,不料这李拓狂妄自大,自称大王不说,还轻易伤害人命,非是小的目无尊上,而是实在看不过去了,这才带人与李拓闹了起来。不料李拓早有准备,加上他人数众多,今日若不是幸亏大王前来,不然只怕我等兄弟都要交代在这里了。再说这白三儿,却是小的奉令处理死人时见还有一口气,便偷偷救了下来。” 说罢赵安抬头看看大王,见大王微微点头,便壮着胆子说道,“小的早就想投身行伍之中,无奈在齐国,便是招兵也是有条件的,小的够不着。若是大王不嫌弃,小的愿追随大王,小的这条命本就是大王所救,便是将这条小命交给大王也在所不惜。” “呵呵,”周扁笑着将其扶起,“我大周王室正是用人之际,莫说你救了白氏的人,就算没有,本王也会出言招纳。你看李矛他们不也是小山寨的人么,开始本王只许其当奴役,此战过后,本王见其还是有血性的,会和你们一样编入我王师之中。你觉得如何?” 赵安忙拱手称谢道,“大王的安排自然是好的。小的一开始与那白三儿相谈,便是准备与李拓的事了结之后,便去投奔白氏家主的,如今能在天子手下做事,实在是不敢想啊!” 周扁又笑道,“本王虽是天子,但如今只怕任何一个诸侯都敢侵凌本王之上,你日后跟了本王,只怕有受气的时候。另外本王军中军规繁多,纪律严明,你可受的了?” “小的从小就志愿当名军士,如今得大王不嫌弃身份卑微,哪里还敢多想。以后大王但有差遣,小的以及小的带来的人绝不惜命。再说大王如此年少,就能亲自带兵进山,大王有此胆气,日后王室必然兴盛,绝不敢再叫天下诸侯小瞧。小的愿追随大王!” 这赵安还真是会说话,也难怪能带几十人千里来到嵩山。“不过还有一事,虽然你在这山寨之中是名小头领,但是到本王军中来,却得从头做起,你可愿意?” 见赵安不住的点头,周扁心中也是满意便挥挥手让其退下,又转头看向那被搀扶着的白三儿,问道,“你是白圭白公子手下的人,以前见过本王?” “回大王,以前在白府中见过一次,请恕小的眼拙,并未认出大王来。” “呵呵,无妨,本王一直口称显公子,却并非有意欺瞒,还望你家主上不要见怪。” “大王说的哪里话,小的还要替家主赔罪,没能好生伺候大王。待小的回到白府,说与家主,家主必定会前来拜见大王并向大王赔罪!” “那倒不必。昔日先祖文王,从渭水之滨请回太公望,本王自然当效法先祖,前往白府拜见贵家主,讨教治世之策,共谋复兴大周!你且退下好生养伤,回去后通知你家主一声即可。”说罢,周扁摆摆手让士兵将其搀扶下去。 再抬步往草堂走去,路边士兵纷纷行礼,又打了一个胜仗,这些士兵心里也是十分兴奋,对大王也是愈发的敬仰。草堂之中已经被清理了出来,只是地上仍有血迹,想来便是赵安等人所留了,这赵安虽突然发作,但行事不周密,终究还是李拓做了准备,又及时召回了外围的山贼,所以赵安一伙四十来人中还是交代了一半在这里了,若不是周扁突然到来,结局只怕更是不妙。这草堂显然是山寨之中平常用来议事的地方,四周摆有矮榻或席子,但布局很乱,山贼们自然都不是讲究之人,周扁也只得随意找地坐下。只见刘云笑嘻嘻进来喊道,“大王,大王,小的这次可是杀的爽了,小的率人冲在最前面,死在我这一队人长矛之下的山贼只怕有二三十人呢!” “不错,这次大家可都是见了血了,如此才能算一个合格的战士。不过你们一直守在山上,饭还没吃,肚子早饿了吧?” “没事,一会儿再吃。不过李矛等人表现不错,正盼望着拜见大王呢。” “好,那就让他们来吧。”周扁点点头,刘云便出门喊了去。 片刻后李矛便带头走了进来,手里却提着两个带血的人头,身后跟着的八人中居然有五人也手提着人头,这几人均是身上沾满血迹,草堂里光线昏暗,一时竟让周扁只觉得他们是从远古蛮荒中走来的。李矛等人走近后便将人头放在身前,齐齐跪下,只听李矛开口道,“大王,这些山贼都是小的们亲手杀死,特献于大王面前。” 看着那地上血糊糊的人头,周扁也不由有些反胃,忙说道,“你们的心,本王已经知道了,这次又立下功劳,若是你们愿意,便跟随本王,做个军士,若是不愿意,则任凭自行离去,你们看可否?” 李矛等人互相看看,小声商议片刻后,还是李矛说道,“小的们本就是大周之人,祖上也都曾追随过王室,如今能再为大王效劳,自然求之不得。” “如此最好,那你们就先跟随本王回成周,到时再编入军中。不过既然到了军中,就要遵守军规,这个到时自有人会教你们的。”周扁点头,说罢又摆摆手示意。 李矛等人见状行礼便告辞而去,刚起身却又听大王说道,“将这些人头带出去吧。”这才想起大王毕竟还是个孩子,便又弯下腰捡起。 待李矛他们走后,周扁又忍了好一会,这才完全止住作呕的欲望。忽听草堂之外脚步声响起,却是庞兴领着周战走入,“禀报大王,山寨之中的山贼已经全部解决。俘虏李拓以下山贼五人,另外还有妇女十来人。我方只有十几人受了轻伤。士兵们都已开始休息,书记官正在清理山寨之中的财物,很快就会有结果。” 看来这次打了胜仗后并没出现前日般的哄抢财物,有进步,周扁不由喜道,“好,很好。将俘虏和妇女们分开关押。这次表现让本王很是满意,就先记下军功,回成周后一并发放。”想了想,周扁又说道,“将五个队长以及樊馀他们都喊来,本王有话说。” 很快樊馀他们全都来了,十几人齐聚草堂之中,只听大王开头说道,“这次大胜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取得如此大胜,却是拜山贼内讧所赐。但除此原因之外,此次作战取胜必然还有其他的原因,你们都说说你们看法来。庞兴你先说。” “此次作战胜利,乃是平日训练,军士用力的结果,与大王早日所做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庞兴首先说道。 “的确如此,士兵们都像某家一般拼命,自然大胜。”刘云接着说道。 “小的以为阵型很重要,几百人整齐如一的刺出去,敌人是挡无可挡。”这次说话的是周战。 这先头几人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后面的人无奈,说来说去无非是将士拼命训练得当这些话来。见众人说的差不多了,周扁总结道,“你们说的都有理,还是本王整理一下来说吧。首先,日常的训练是少不了的,开始时很多人都以为阵型不重要,但到了今日才感觉到就如周战所说,众人整齐如一,威力将大大增加,所以以后在阵型的训练上不可怠慢。其次,事先良好的作战计划是少不了的,虽然最终因为敌情有变而没有用上,但庞兴的临机指挥还是起了很大作用。第三,士兵们用力拼命,也是我王室日常优待他们,又许以兵饷兵功的缘故,日后王室还将做的更多。第四,团结很重要,我们是一个集体,本次作战没有一个人拖后腿,大家进退一致,服从指挥,这才是取胜的关键之所在。你们还有要补充的吗?” “没了。”大伙纷纷摇头,原来大王早就想好了,说起来还这么有理,其实周扁也只是多了前世的见识而已。 “那便散了吧,你们下去对军士们都要讲到,日后训练时要更加用心。” “是,大王!”众人行礼之后便齐齐离去,战后毕竟还是有许多事要做,比如安抚伤者,安排众士兵休息,处理敌兵尸体等等,所以这个总结会开的也很简单,不过战前会议和战后总结日后都要作为传统保留下来。 终于了了一个心事,周扁也不由大是放松,心想等回去后便将白三儿以及李拓等俘虏交给白圭,看他如何说,一想起白圭恭称显公子的模样,周扁不由好笑,这厮看来是真的早就知道本王身份啊,却一直装作不知道,想必是生怕投错了主子,白圭这厮行事可还真是小心啊。 第五十九章 逗留山中 - 周始皇 - 或与白 果然很快书记官便前来汇报,这大山寨倒是比小山寨富裕多了,光铜钱就搜了一万有余,只是其中一些是韩国的布钱,是个小铲子状,不同于周王室所用的外圆内也圆的环铜钱,但也可以在洛阳通用,只是换算麻烦,其实各地诸侯分割,对经济也有很大的影响啊,周扁也曾在心里暗暗发誓,待日后王室权重,定要全国统一货币。 待书记官走后,周扁只觉草堂之中气闷,便起身往外面走去,樊馀等中护卫忙跟了上来。只见场子之中已有奴役生起火来,用山寨中存着的粮食做起了饭。因为人数众多,山寨中原有的厨灶已不够用了,所以只得另起灶火。先前奋勇杀敌的四个小队都已歇下,或在后院屋中,或在场子之中休息聊天,而王孙健则率手下人马将那山贼尸体一个个抬出去掩埋,作为王师,自然是要善待敌兵尸体,绝不会就这么扔了了事。周扁一时无事,便抬脚向山门之外走去,又走到那山崖之前,周扁回头一看,见紧跟在身后是樊馀蔡武子远等一干年轻护卫,便开口问道,“你们觉得这山高不?” 樊馀等人忙点点头,“大王,确实很高,往下看看头都要晕了。” “那你们再回头看看,这高不见顶的山峰便是少室山了,再往东去,更加雄伟的便是太室山了,若是站到那山顶再看我们站的这里,还会觉得这里高么?” 众人又摇摇头,孔子一览众山小的话此时还没传播开来,但是这个道理却是谁都懂的。 只听大王接着说道,“本王对你们的希望,便是盼你们能够保持一颗向上的心,永远都以更高的要求来对待自己,以后本王还有许多大事还指望你们能替本王分担。山贼们没有什么纪律性,又缺乏训练,所以此次剿杀山贼实则只能练兵,让那些从没见过血的新兵变成老兵,但却不能很好的练将,因为除了地势占优之外,山贼们没有别的值得注意的地方了,我们战前商议时也只是在考虑如何接近山寨,而并没有讨论过接近之后怎么打,是因为山贼的战斗力太低。只有大规模的两军相对,才是考验一个将军的时候,所以你们的目光不应只是放在这个层次上,应该多想想日后如何与诸侯的军队相敌,如何以弱胜强,他们才是我们真正的对手。” 听到大王开口训话,樊馀等人忙拱手称是,一时蔡武子远几人心中均是多了一点感动,本就知道大王看重自己们,但没想大王竟是将自己作为将领来培养,一想到开始没让自己当队长,而是分给了平常不是很机灵的张虎和郑机,本来有人心中还有愤愤的,此时也都想开了去。 周扁又接着说道,“为将者需知兵事,你们可知何为兵事?” 知道大王又要开始讲课,樊馀等人忙配合的摇了摇头。果听周扁继续说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刚说完,还不及樊馀等人开口,周扁又笑笑道,“你们莫要开口称赞,这话并不是本王说的,而是一位兵学大家说的,本王恰巧记得而已。”孙武虽然已经过世百余年,但孙子兵法这个时代却并未流传出来,所以不久以后庞涓才会因为一本兵法去害孙膑。这话从周扁口中说出倒是极为令人震惊,不过考虑到大王时常冒出些新奇想法来,所以早已习惯了的众人也没有追问到底。 “不过本王以为,作战无非就是两个字,攻和守。攻,则需如凿穿朽木,锤打陶罐,淋漓尽致般一攻到底,而守,则应如堤防大河,任你滔天大浪,拍打不息,我自岿然不动,其精妙之处就在将领的指挥之道,需应时调配,方能达到应有之效果。再看这山,不管是风吹日晒,暴雨洗刷,千万年来却并不动摇一丝,而你们再看那山上留下的小溪,本来并无路可走,却硬生生从顽石之中冲出一条水道来,此山之中蕴含攻守两道,不得不让人感叹大自然之奇啊!”周扁说着感叹了起来,确实是人只有在大自然中才能领悟到更多的东西,获得更多的灵感。众人听罢稍微一想,便觉得大王说的甚是有理,以前大王说的都是些具体的法子,而这次说的却是一种感觉,需要细细领悟,所以一个个都深思起来。 过了好大一会,见众人还是没有出声,周扁又笑着说道,“那位兵法大家也说过,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你们看这山上流下的溪水,弯弯曲曲,哪里好走便往哪里走,所以由此可见,兵法也应不拘泥于某一阵法或者某一种打法,而是应该依据形势,灵活选择,只要最终能打败敌人,达到我们的目的便是最好的兵法。” “武王第一次大合天下诸侯于孟津关,却并不去攻打商纣的朝歌,是因为当时的形势不利于我,而第二次再会诸侯时,武王认为形势已经来了,这才率八百诸侯战于朝歌之前。所以我们日后打仗,也不必拘泥于一时进退,而应依据形势而定,只要我们还有力量,还有决心,那胜利终将是我们的。” 樊馀等人听得在理,忙齐道一声。“是,谨遵大王教诲。”其实周扁举武王的例子也是怕手下之人对未来失去信心,因为王室的力量毕竟还是太弱了。 正说着时,不觉太阳已渐渐落山,群山之间一下阴了起来,一阵冷风吹过,周扁不由打了个寒战,转头向外望去,只见四周云雾缭绕,虽然现在已是初夏,但这时山林之中竟透着丝丝冷风。周密见状,忙躬身请道,“大王,天色暗了,山中又是阴冷,是不是该回屋了。” 望着这空气中湿度突然变大,这湿气似乎都要在身上凝结了,周扁心中突然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便点了点头,率众人一起往山寨之中走去。场子上已经有一堆堆的士兵用起餐来,明显是十人凑在一块,十人一伙是周扁定下的规矩,平常就养成的好习惯,此刻在这场子里看来却很是让人感到一种极其自然的秩序感,周扁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见大王从山寨外回来,早有奴役将做好的黍米饭和炖肉端来,在山寨主殿草堂之中,正是油灯初上之时,周扁也顾不得饭菜如何,随意的就吃了起来。周扁也想和士卒吃一样的伙食,但大伙们硬是不干,这个时代,身份是个双刃剑,既可以干很多事情,但也有很多事情做不了,比如现在,哪怕是在简陋的野外,大王就食时,身旁一般是没有人一同吃饭的,因为身份相差太大,并且大王就食时身旁必须有两名奴役伺候,这个倒是让周扁很无奈,但看在不影响行军作战也就忍了。 吃完没一会后,便见刘云匆匆跑来,行礼后说道,“大王,有点不妙啊!” “又怎么了,如何不妙了?”周扁不由疑惑道,如今这大山寨都已被攻下,还能有什么事啊。 “小的听那李矛说,这山中气象突变,恐怕要下几天大雨。李矛本来就是这山里人,想来应该说的没错。如此原先本以为明天就起程回成周,只怕要推迟了。”刘云语气中不由透着点不爽快,显然这天气的突变是谁都不喜欢的。 “难怪本王刚才在山寨门前也突然觉得湿气变重,如今听你一说,看来倒果真是要下雨了。好在也没有什么急事,在这山中逗留几日也无妨。”周扁说着笑笑,“这几日士兵们也不用再操练,正好修养几日,你觉得如何呢?” “呵呵,小的是一天不耍上几回,浑身都酸痒,这下几天雨只怕身上都要长霉了。” “你若是耐不住,这草堂之上甚是宽敞,明日你便与王孙健好好比试一番,本王在一旁观看,谁取胜了,本王自有奖赏,如何?”周扁戏说道。 本以为这刘云不会答应,不料这厮听了却异常高兴,大呼道,“此乃某所愿也,能献技于王架之前,不管胜败,都是小的之荣幸,大王莫要反悔,小的这就通知王孙健去。”说着便拱手转身而去。这刘云倒也是性急,还生怕大王说说而已,其实军中比试也能促进军人好武,周扁一直都是提倡的。 望着这刘云喜滋滋的离去,周扁也不由轻笑起来。没一会后又想起一事来,忙令人将庞兴唤来,吩咐道,“今天夜间只怕就要大雨,并且这山中湿气很重,今晚就不要士兵们睡在外面,这大山寨中草房也多,就都安排在屋子里面吧。另外趁着现在还没下雨,多准备柴火取暖,还有山寨之中各种粮食都要清点一下,就怕这雨一下就是好久。” “回大王,山寨之中柴火以及粮食都十分充足,只是怕草屋漏雨,小的们自会打理,不必大王操劳这些小事了。”庞兴拱手答道,看来这军官当的也有长进,知道主动去考虑这些行军中的繁杂小事了。 摆摆手让其退下,周扁突然感到身上一阵恶寒,忙令周密取来一件长袍披上,才觉得好点没多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周扁暗道一声不好,到奴役们早已准备好的卧室躺下,将山大王用的丝绵被窝盖上,又令护卫生起一堆火后,这才感觉好了些,没多大一会便沉沉睡了过去了。 第六十章 军中角力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这一觉直睡得昏昏沉沉,迷糊之间,似乎又是半醒半睡,周扁一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现代社会,女朋友在云台山山崖之上高呼着自己的名字,自己挣扎着想要拉住她的手,却难以向前丝毫,下一会自己又来到了东周战国,已故的太保单氏那虚伪的笑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透着阴冷冲自己说道,“云台山,我在云台山等你!”周扁不由大惊,又是害怕又是发怒,身子使劲一挣,猛然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稍微恢复点神智后四下一看,却只见天色已经变明,而自己则身处一间茅草屋之中,屋外滴答的雨声响个不停,好半天才想起,这便是在昨日攻下的大山寨之中了。 见屋子里发出声响,门口忙快步跑入数人,当先一位便是樊馀了。只见樊馀跪坐在睡塌之前,不无担心的说道,“大王你可醒来了,早间唤你不醒,小的们还很是担心呢!” 周扁只觉身子发软,但还是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本王没事,快扶本王起来,现在已经是什么时候呢?咦,外面果然下起大雨了。” “这山中看不出时间,大概刚过了辰时吧,昨晚便下了起来呢,到现在还没见要停的样子。来,大王,某扶你起来。”说着樊馀伸手将大王扶起,直觉大王的身子竟比平日沉了许多,心下忍不住还是担心起来。跟在樊馀身后进屋的是个奴役,见大王已然坐起便机灵的跑来替周扁将衣裳穿好,又弯下腰去替周扁穿好鞋履,忙又退了出去,拿了个木盆子端了一盆热水来。 周扁见这奴役服侍人很是周到和自然,竟似做惯了这活似的,又见这奴役面白无须,不由奇道,“你是宫中的寺人?” 听见大王问话,那奴役跪下答道,“小的本是宫中服侍太后娘娘的,大王此次出行之前,向太后禀报后,太后担心大王起居饮食,又不便派遣宫女,见小的年轻力壮,便令让监甲大王将小的安排到奴役之中随大王出行。” “那前两日怎么没见你?”周扁不由奇道,不过话一出口便想明白了,前几日自己和众士兵一样,便是在小山寨里的两夜都是和衣而睡,又是早起自己洗脸,所以没要人服侍。于是周扁紧接着又说道,“也好,真是劳太后费心了。这几日你便跟在本王身边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唤作白监。只因小的这一批入宫的寺人中,小的长的最白,所以被太后娘娘赐名为白监。”这寺人口中说着,又很自然将擦脸的布巾捞起,轻轻拧了下,伸手递了过来。平日里周扁都是巧和秀等侍女伺候,这时突然换了个半男不女的年轻人,一时适应不过来,便退身让过,接过白监手中的湿巾,自己擦了起来。 见白监露出担心害怕的表情,周扁不由摆手笑道,“不必多想,本王习惯自己擦。”将擦过的湿巾甩给白监后,这才将其打发出去。 起身下地后,才觉得身上的酸软甚是厉害,想必是这山上湿气太重又没睡好的缘故吧。硬撑着走到矮几之前,见满桌的大肉,不由甚是反胃,便令奴役将肉撤下,又重新熬了黍米粥后,这才吃了一碗,勉强填饱了肚子。 带着樊馀,信步随意走出门外,昨晚还没注意,此刻才发现这山寨之中设计的也很是巧妙,所有的屋子都连在一起,屋顶都伸出一人多长的屋檐,将走道遮住,虽然外面下着大雨,但穿行前后却是丝毫不用担心淋到雨,也不知是这建山寨的山贼被山雨淋多了,还是山贼之中也有高手早在建寨之前便考虑到了。漫步走在这屋檐之下的回廊之中,观看庭院间滴答不停的山雨,倒也确实有番风味,不过还是少了点什么,周扁仔细一想便知道了,原来终究是山贼住所,这庭院之中空荡荡的,若是再种些花草,最好是雨打芭蕉那便是最好了,不过对山贼自然不能要求太高,周扁不由笑着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没走两步,便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哄闹声,一看那方向却是山寨的大殿草堂,周扁不由加快了步子。没两步就走入草堂之中,却只见此时的草堂中四下围了一圈人,有二三十人之多庞兴以及几个队长都在,还有些年轻护卫和士兵,见大王走了进来,草堂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齐齐半跪行礼,口称大王万岁。 伸手虚抬一下,待众人平身后,周扁便直接走向主位坐下,打起精神问道,“诸位都在这里,可是有什么热闹事么?” “大王,”人群中闪出一人高呼道,便是刘云了。“大王昨日许下小的与刘云在此为大王献技,小的们在此等大王多时了。” “此事啊,本王昨日睡得不安稳,所以来晚了。没想竟有这么多人前来观看,看来你们这儿的人气不小啊!这山中无聊,正好以此为乐。那没别的事你们就开始吧,切记只是切磋,万不可意气用事,伤了对方,你们都是本王的爱将,任是伤了谁,本王都心中不安啊!” 王孙健刘云二人忙齐声答是,拔出各自的剑来,正要摆开架势时,却听庞兴一旁高呼道,“慢,小的有话要说。”众人疑惑间不由将目光转向庞兴,只见庞兴冲大王行礼道,“大王,这草堂之中并不大,又站了许多人,若是比剑则只怕会误伤了别人,甚至惊扰了王架,小的以为,就比角力如何?”这角力有点像是后世的摔跤,又要显野蛮点,既要力量又要技巧,所以在军中很是流行,并且这个比试并不需要多大地盘,打起来也很精彩,所以庞兴这提议倒是合情合理。 转头看向王孙健刘云二人,见两位主角都没有意见,周扁便也点了点头,角力的精彩性还要强些,因为比剑的技巧性太高了,非是内行人看不出门道的。听见改为角力,周围的其他人又都喝彩起来,对他们来说只要有热闹看就行了,哪管是比剑还是角力。 只见场子中央两位身材类似的大汉一齐冲周扁行礼完毕,又互相行了一礼,这才各退两步,摆开架势来。礼仪之风虽然在多数地方都不实用了,但在大周王室里还是十分注重的。 角力的历史极其古老,周扁对着自古便有的运动也是十分感兴趣,不由强打起精神往下看去。只见二人隔着三五步远,都是脚下半蹲,身子微向前倾,两膀甩开,迈着小碎步逗着圈子。一旁的年轻护卫们都忍不住大喊起来,一时草堂之中很是热闹。二人兜了几个圈子后,终究还是王孙键忍不住,向前猛地迈出一步,恰好就在王孙键前脚落地时,刘云也动了,以比王孙键还快的步子扑了上来,于是两人接近时王孙键身子沉稳,刘云有向前冲的一股猛劲,二人膀子扭在一起时,只见王孙键身子微微后倒,刚迈出的前脚不由又退了回来,两脚并在一起使力,这才将刘云扑来的一股大力给扛住了。 接着二人便扭打起来,刘云一手抓住王孙键的腰,另一手顶住王孙键的胳膊,而王孙键则两手都抓着刘云的肩膀,二人咬牙使其劲来,一会刘云往左用力,王孙键便顺力侧移两步,一会王孙键往前推去,刘云只得退后两步才稳住身子,间或二人还会伸出一只脚来试探一番,见对方防守严密,而自己一只脚顶不住了,于是不得不无功而返。两人这一全力而为,正是棋逢对手,旗鼓相当,各自咬牙要在大王面子逞能,将浑身本事使出来,打得是不可开交。 见二人打得正白热化,一圈年轻人都扯破了嗓子大喊起来,一会为王孙键喝彩,一会又给刘云叫好,响声传出去,顿时吸引了许多闲的无聊的士兵前来观看,草堂里已经挤不下了,后来者不得不站在门外观看,屋檐上的雨珠滴在身上也浑然不觉。再后来者更是挤在后面连草堂的门都看不到,不由大声往里面问道,“里面的传个话啊,是哪位队长厉害些啊?”草堂里自有好事者听见了,应声道,“这会还不好说,哎呀!”只听草堂里喧哗声突然高了起来,好一会才又落下,外面看不见的人急了,“快说啊,里面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们刘队长赢了?” “瞎说,我们健队长怎么会输,明明是刘队长体力不支嘛!”出声这人明显是王孙键的手下,不过也是站在外面看不清,只得想象一番。先前那人不服,眼看二人就要争了起来,里面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方才健队长突然进攻,将刘队长推了几步远,刘队长差点就倒了。”听了此话,外面便有人叫了起来,“健队长威武!”马上就又有人反驳道,“刘队长是差点就要倒了,却并没有倒,别出声,听里面怎么说。”果然里面那人又接着说道,“刘队长后退几步后,就势一甩,差点将健队长甩出去了。真是精彩啊!” 于是外面又有人大声喊起“刘队长威武!”士兵们一个个跟过节一样高兴。 第六十一章 突发大病 - 周始皇 - 或与白 见士兵们叫的热闹,二人都是存了一样的心思,均不想在各自手下面前丢脸,于是便一起更加的卖起力来。其实以往都在王宫护卫队中时,两人就时常比试,也玩过角力,不过是各有输赢,势均力敌罢了,所以这次在王架面前一较起真,二人汗流浃背,居然小半个时辰都没分出胜负来。 刚开始时,周扁看着还觉得很有意思,看到激动处也不由随着大伙一道挥舞起手来,可到了后来,见二人僵持不下,便又觉睡意朦朦,眼皮直往下掉,正昏昏沉沉时,忽听四周猛然提高了声音一片叫好,忙睁开了眼睛瞧去,只见两人已经分开了两步,显然刚才使了个好招却被对方化解了。再定睛看时,两人却又扭打在一起,朦朦胧胧之间周扁只觉脑袋晕乎乎的,身子愈发的发软,到最后终于支撑不住,直觉两眼一黑,身子往一侧倒了过去。 身后侧边坐的正是樊馀,这小子看得正是带劲,激动起来不由左手紧紧握住剑柄,右手捏拳,忘情的挥舞起来,看的正是精彩时,忽觉身旁靠了个人来,樊馀犹自舍不得转眼去看,便伸手推了过去,不想这人一推开后立马又是靠了过来,樊馀被扰了兴致,开口就想大骂,却猛然想起身旁坐的应该是大王,顿时一惊,注意力一下回了来,转头看去,果见大王身子发软,正斜斜的靠在自己身上。慌的樊馀忙跪坐起来,将大王扶在自己双膝之上,轻声喊了起来。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场中二人之上,这两个汉子扭打了这半天,居然还没分出胜负来,众人的心悬的更高了,居然没人注意到高台之上的大王。正巧樊馀刚将大王扶住时,刘云一把将王孙健扭了过来,王孙健便正对着高台之上的大王,眼睛直直的看见大王倒在樊馀怀中,王孙健一个机灵,顿时感到大事不妙,便卸了身上的劲,大声叫起大王来。不过刘云由于背对着大王,没看见状况,感到王孙健卸了劲还以为这家伙终于乏力了,虽然也听见了王孙健大喊大王,但也没以为意,反而心中大喜猛一发力,将王孙健推倒在地,死死压住,大叫道,“我赢了!” 不料喊了几声却并没听见意料之中的欢呼声,刘云心中奇怪,抬头望去,只见草堂之中居然没一个人看向自己,却是惊慌的向大王的方向跑去或看去,原来此时终于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大王了。便是刘云再憨也知道出事了,便放开压着的王孙健,扒开众人挤到高台之上。只见大王晕倒在樊馀怀中,庞兴周密等数人焦急的喊着,大王却依旧紧闭双眼,毫无回应。正着急间,刘云忽觉身边一挤,原来是王孙健也跟了过来,这汉子倒是个细心人,见状便将手放在大王头上一摸,直觉其额头甚是烫手,忙大嚷了起来,大王病倒了!也是,在这山中露营,又是山风山雨,一个九岁的小孩如何受的了啊。 一大众男人,一时都慌了神,这时的医学不如后世,一般人也没那么多常识,正不知所措时,忽听草堂外传来一个细细的嗓子,“让让,让让,奴婢来看看大王!”一想到这白监在宫中很是会伺候人,庞兴等便如抓到一根稻草般,大呼着让围上的护卫士兵让开一条道来,白监这才走近。这白监更是心细,摸摸大王的额头,又摸摸大王的手后说道,“大王这是染了风寒了,快些抱回床上歇着吧!” 众人这才想起应该让大王先歇着,忙七手八脚的将周扁抱回卧室,小心放在床上,白监伺候着将被子紧紧盖上。见大王眉头紧皱,显然正在受苦之中,庞兴周密等人心中大是不安,如今在这山上,离成周太远,而外面又下着大雨,回去搬救兵显然是来不及了。而此时军中主事的除了庞兴便是周密了,两人却均是毫无主意。忽听有人说道,“大王这是中了邪,请个巫师来跳跳就好了。”众人看去,原来是刘云所言。接着便有人说道,“巫师咱们这里没有,不过倒是樊馀乃少师之子,应该会吧。”见众人将自己推了出来,樊馀忙使劲摆起了手,“某并不会,家父从没教过我。” 庞兴忍不住沉声喝道,“胡闹,这都什么时候了,某家可从没听说过巫师能将人病跳好的,巫师若是跳的好,先王为何早早离去?快些想法子来,大王本来就年幼,如今又是阴雨连绵,山上条件简陋,若是大王出了什么好歹,我们也不用多想了,回去后便在太后面前自裁吧!你们一个都少不了!”大王生病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庞兴只觉身上的担子太沉太重了。 终归还是庞兴官最大,说完这番话后,满屋子人都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床上的大王,平常总是习惯了听从大王的,有什么问题都先想着问大王,而如今大王病倒了,躺在床上,众人这才意识到大王终归只是个孩子,还是会有如此软弱时候的。 安静了没一会,忽听有人打了个喷嚏,不禁有人暗骂道,“这鬼天气,怎的如此阴冷,哪像是要到夏天的样。”这话倒是一下提醒了众人,对啊,这天气湿气太重,身上都感觉凉飕飕的,大王肯定更加不适,有人指挥之下,屋子里立刻升起一堆火来,顿时屋子里暖和起来。庞兴紧缩着双眉,见大王榻前围得水泄不通,虽然大家都心忧大王,但围这么紧终归不是个事,便将众人都赶了出去,屋子里只留白监与樊馀二人。 一大群人愁眉苦脸,忽听王孙健叫道,“这山寨之下不远便是纶氏了,纶氏是个大邑,肯定有医师的,何不去请一个上来?” “这大雨下了几个时辰,路滑不说,还可能被山洪给冲了,我们下不去不说,那医师又如何肯上来?”有人闷声说道。 不料却惹得王孙健极为不满,大骂道,“大王是主子,便是将我们都丢在这里,大王也不能有丝毫闪失。谁个若是嫌路难走,便自个滚回去,不要再吃我大周的黍米!某家是去定了的,那医师若是不肯来,某家绑也好,背也好,都要将他带上山来。某家小命是小,而天子之重,才是重于一切!” 说着王孙健就要转身离去,只听庞兴在身后喊道,“将赵安带上,多喊几个人手,大王的好坏就拜托了!” 王孙健忙答应下来,只听刘云不干了,“他去得,某也去的,某这条命也是大王的,如何丢不得?某也去定了。” 一时又有数人嚷着要去,庞兴只得选出几人来,嘱咐几句,王孙健等正要告辞时,忽听卧室木门打开,樊馀走了出来,“大王已经醒了,你们进来看看吧。”众人大喜,一涌之下急得樊馀大叫,“哎,等等,只许庞兴和几个队长进来。” 卧室之内,周扁眼睛半睁半闭,见庞兴等人进屋后便跪倒在地,哭声喊道,“大王,大王!”怎么这声音听着像哭丧一样啊,周扁不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本王无恙,只是有些累了,歇歇就好。” “大王,您身子这么烫,这可如何是好啊!”一旁白监忍不住带着哭声说道。 唉,也没注意就着凉了,周扁也很是无奈,想抬起胳膊摸摸自己额头,却直觉这手臂似有千斤之重,怎么也挪动不了,只好作罢。可不想自己就这么病下去,这年头可没有抗生素,一个小感冒就可能要了人命的,周扁只得拼命回忆起自己记忆中后世的处理方法,却发现除了看医生便是买药了,若是自己学医便好了,且还非得是中医才行,周扁不由自嘲一声,只得出声道,“可用冷水浸过面巾后搭在本王额头上,面巾若是热了再换冷的。”如今之计,只能先将体温降下来了,不然非得烧出毛病来。想了想后周扁又说道,“若是有生姜,则用生姜熬点汤来给我喝吧!”姜在这个年代是有的,不过很少见。 见大王有了吩咐,大伙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手忙脚乱一番,立马便打了凉水来。清凉凉的感觉一近额头,周扁立马便觉得好受了许多,又过了一会,忽觉肚中饥饿,想起宫中所食,便出声唤道,“本王想喝白米粥,你们去弄一点来。” “大王稍等。”庞兴磕过头后,将众人拉出。“这山寨之中,某昨日便清过了,并没有稻米,也没有生姜,这可如何是好?” 还是王孙健发话,“幸亏某还没动身下山,这便去山下买一些去。” “也好,只能是这样了。某再进去伺候大王。你们快去快回吧!”庞兴叹了口气说道,便转身又进屋去了,再看看大王。 屋子里周扁迷迷糊糊的与众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后,又沉沉昏睡了过去。凉面巾换了一道又一道,大王的身上还是滚烫,庞兴不由忧虑的看了看屋外,只见外面已经黑了,山雨犹自下个不停,而王孙建等人还没消息传来,这让山寨之中每一个人都忧心忡忡。 第六十二章 病情加重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一晃几个时辰过去,已是夜半之时,室外伸手不见五指,山雨却也小了一点,忽听山寨里哒哒的脚步声响起,几个浑身湿透的汉子走了进来。庞兴忙起身迎了出去,一看只有刘云等三人,而王孙健和赵安等却并不在此列,也不见有生人面孔,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嘴上还是疑惑道,“怎么现在才回,王孙健去哪儿了?医师也没找来么?” 刘云浑身就像是从水溏里爬出一样,还往下不停的滴着泥水,抹了把脸后说道,“纶氏并无医师,王孙健又连夜赶往负黍了。赵安也跟着去了,天黑又下雨,实在看不见,某家摸了许久才摸到上山的路,还折了个弟兄,所以来晚了。”说完后,从背上解下一包东西,虽然刘云身上都打湿了,但这包东西却用斗笠给遮住了。刘云解开包在外面的层层麻布,最后递出一个袋子来,“只找了这么点稻米,还有几块姜,先用着吧,也不知路上被雨水淋湿了没有。”刘云说来虽简单,但要再纶氏挨家挨户的敲门,去说好话,忍受白眼甚至辱骂,方才能拿钱买到这么一点,个中辛苦,怕只有当事人心知了。 庞兴自然也能想象到能带回这么点该是有多难,但却也无可奈何,于是伸手接过袋子,“唉,只能先这样了,我这就去吩咐人把它熬了,指不定大王什么时候醒来要呢。”虽然少也总比没有好,如今只能先这样了,庞兴提起米袋子就往里走,没走两步忽然又想起一事,回头说道,“这山寨里还有以前山贼们抢来的烧酒,正是大王造的烈酒,你可以去喝一点驱寒,可别也受了寒气。” “某这身子没事,耐的住。只是晚上山路难走,丢了一个士兵找不到了,唉,多半是没命了吧。”刘云随口说起。 庞兴正欲离开,这时却又顿了顿,没想这打仗没死人,赶夜路却丢了一个,于是头也不回的说道,“记下那人姓名,回去后,我自会向大王请赏。” 见庞兴离去,刘云也转身找酒去了,从早到晚,上午出了一身汗不说,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想想王孙健等人还在摸黑赶往下一地,刘云不得不摇了摇头,“王孙健,若不是非得人将大王所要之物送上来,某才不会先回来呢。那某这次便让你一回,下次再夺回来。”想着刘云招呼回来的两个手下去觅食了。 待得周扁昏昏沉沉的又醒转过来时,已是第二日午时,头依然疼的厉害,想抬抬手还是无法做到,好半天才睁开眼,入眼却是一片迷糊,又花了片刻才凝住焦点,只见几个熟悉的面孔正趴着看向自己,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说着什么。周扁这才想起自己是病了,还是大病,病情看起来比昨日还要重,待拼命打起精神,这才听见有人哭喊着大王,花了好大劲才想起是庞兴周密樊馀等人,便张嘴想出声,却怎么也动不了舌头。 见大王终于醒来,却比昨日更糟,几个汉子都快哭了出来,若是自己挨上几剑能换得大王好转,只怕谁也不会皱皱眉头。见大王嘴巴微动,樊馀想起大王昨天说想喝生姜汤来,便跑了出去,端了碗进来。因为不知道大王什么时候醒来,所以这青铜鼎里的生姜汤还有米粥一直都煮着,这会正是敖的滚乱的时候,樊馀找来一个小木勺,小心的喂到大王口中,见大王轻轻吞下,一旁的庞兴周密等人也不免露出了笑容。 一小碗的生姜水喝下后,热气上涌,周扁也只觉身上来了精神,倒觉得肚子更饿了,于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再喂我喝点米粥。” 见大王发话,樊馀喜不胜喜,便又端来一碗米粥喂下。热粥到了胃里,只觉身上畅快了许多,见这屋里昏暗,窗子都紧闭着,空气很是不堪,而感冒了却是要呼吸新鲜空气,于是周扁便轻声令人将窗子打开,室外虽仍下着雨,但空气却甚是清新,周扁顿时只觉呼吸也畅快了许多。 “还在下雨么?现在是什么时辰?或许过几天本王就好了的。”周扁喃喃说道。 “已经是午时了,大王。”提起大王的病情,庞兴等人又愁眉苦脸起来,大王现在还能醒来说话,但谁也不知道大王下次还能否如此了,毕竟大王早些时候可是在床上躺了许久的。周扁正想宽慰一下众人,也为自己打打气,忽然房门被推了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 这人一身的雨水,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上下没一块是干的,一进屋后便跪在众人身后,周扁使劲看去才认出是王孙健来,正奇怪这厮怎么跟从水里捞出来时,却是庞兴先发话了,“你回来了,负黍可有医师?” “小的惭愧,找遍了整个负黍都没有医师。”说着王孙健便磕下头来,摆了庞兴的等人一脸的水珠子。 周扁倒是听清楚了,“负黍,可是嵩山脚下的那个负黍,你怎么去了那儿了?” “回大王,小的昨日便下了山去,先到了纶氏,没有找到医师,便又摸黑去了负黍,不料还是没有医师。不过听人说前不久有个游方的医师刚走,去了北边,小的们又想着翻山过去,不料刚进山不久便遇着了山洪,小的手快拉住了赵安,其余人却都被冲走了,小的无奈,只得又折转来回山寨。” 周扁听了不由大惊,这纶氏就在山寨之下不远,而这负黍却是隔了几十里路,这下着大雨又是赶夜路,却能在一天一夜之间赶一个来回,真是难得王孙健一片痴心了。“唉,本王无德,竟让你们受苦了。” “为大王效力,若是小的死了能唤来大王安好,小的也愿意,这夜路虽难走,但爬是总归爬的到的。只是大王千万要保住千金之体啊!”说着王孙健又磕下头去。 “也罢,你辛苦了,就赶紧去休息吧,喝点酒驱驱寒吧。”说着周扁也感觉累了,本就身子不佳,又强撑着说了半天话,终于受不了了。众人之见大王话音刚落,又昏昏睡去,心中焦急,却是无可奈何。王孙健见大王自己病重却还在关心手下,心中感动之下,一身的寒冷疲惫饥饿还有伤痛便都不觉得难受了。怕吵着大王,庞兴将王孙健等人拉了出去,小屋里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放着王孙健赵安歇息不说,又是一夜过去,大王始终没有再醒来,眼见这是大王昏迷的第三天了,这三天里却只喝了一碗粥,庞兴等人心里的不安更加隆重了。这两夜里除了普通士兵不说众人都是没安睡一会。眼见山雨仍旧不停,派人再冒雨下去,却见山洪将穿山回北边的路都给冲没了,正做没商量时,忽听草堂之上大吵了起来,庞兴皱皱眉头,这大王正昏迷,却有人闹事,心下不由大怒,便起身赶了过去。 原来却是刘云在大骂俘虏李矛,闹了半天庞兴才搞明白,原来这刘云心中甚是烦躁,四处走动时忽见李矛,想起是这李矛最先说的山中将有大雨,便出口大骂起来,只听刘云骂道,“定是你这厮对大王心存不满,设法令天降大雨,害大王重病不起,说,你安的是什么心?”骂着骂着还拿脚往李矛身上踢去。其实这刘云与大王接触时间并不长,但就是觉得这小大王很是对味口,便把一片忠心全洒在了大王身上,关心之切下,于是难免会做出些过激的事情来了。 李矛却是站着不动,也不分辨,仍由刘云拿脚提来,旁人惧刘云凶猛,也不敢上前阻拦,只有李矛的弟弟李草哭着拉兄长,却拉不动。庞兴赶到时看的便是这一幕了,想起大王曾说过这李矛乃是真正的士,庞兴不由大喝一声,“刘云,住手!” 刘云抬头看去,见是百夫长来了,忙赔笑道,“某这是替大王出气呢!”说着又要踹去,庞兴见状忙上前拦住,这一走近便闻到刘云一身酒气,不由大怒道,“大王明令军中禁止饮酒,你这厮居然公开违令,以为我治不住你么?来人啊,拉下去重打二十军棍。” 百夫长发了话,自有强壮军士上来,将嘴中兀自嚷着不停的刘云拉了下去,一会便传来木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以及刘云自己的叫好声。忽听旁边有人说道,“这刘云也是心中郁闷不知从何发泄,这便处理了终归不妥吧?”庞兴转头一看,原来是王孙健走到了身边,便开口说道,“如今大王昏迷,军心不稳,正是以此酷刑以镇军中宵小。”说罢庞兴又走到李矛之前,郑重行了一礼道,“李公子,某家在此赔罪了,这刘云是个粗人,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惊得李矛慌忙还礼,口中连说,“不敢,不敢。” 两人正互相行礼之时,忽听屋外有士兵欢呼声,只听有人大叫道,“这雨终于停了。”两人心下都是大喜,忙奔了出去,站到院子中央,抬头望去,果见阴沉了三天的上空露出一些白亮来,雨果然停了。只见王孙健还有刚挨完棍子的刘云都跑了出来,一群人站在满地泥水的院子里情不自禁的跳了起来,大呼起来,这几天的阴雨天气真是让人憋坏了啊。忽见刘云跳着叫了几声后,却转身跑向内院去了,庞兴奇道,“刘云,干嘛去?” 远远的回声传来,“雨停了,某家背大王下山,往北边寻医师去!” 第六十三章 好转醒来 - 周始皇 - 或与白 在这缺医少药的年代,生病可不是一件好事,庞兴周密他们不知该照顾生病的人,只因他们自身很少生病。很少生病倒不是因为他们身体强壮,而是这个时代若是生了病多半是会死去的,所以剩下还活着人自然是没生过病的,由于自己没有经验,于是他们也就在大王病倒之时不知所措。不过周扁既然能穿越而来,多半还是属于运气极好的那种人,就在病倒的第三天,山雨终于停了。 不过山中洪水仍旧没退去,在这天威面前,便是如刘云那般的汉子也不敢造次,所以又忍了一日,全部人马整顿后便下山而去。护卫们生怕颠着了大王,于是做了小担架将大王抬着,又刻意放慢了脚步。 有着李矛赵安等熟悉山路的人指道,众人穿山北去,大半天的功夫便翻过嵩山。到了山脚之下,周密等人便不得不脱下战袍与大队人马道别了,因为那嵩山与成周之间横了个名叫缑氏的小城邑,却是前些年被韩国占去了,来时周扁率人刻意避开了,而回去时这几百名士兵自然便还是得绕道而行。根据王孙健打探来的消息,前些时有位很厉害的医师往北而去,那便应该是在缑氏了,想到在成周哪怕是王室中也没有好医师,所以周密与庞兴等商议过后,便咬咬牙决定直奔缑氏而去。果然走了没多久,便见姜平奔了回来,原来姜平干的便是探路的活,自然一早便先走一步,果然带回了那位老医师在缑氏的确切消息,看来穿越之人还真是够幸运。于是周密等人不再犹豫,一行人加快了步伐,如今大王依旧昏迷,早一刻到便多一线生机。 而周扁却是在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整个身子摇摇晃晃,似乎在水中飘荡一般,不知多久以后却又觉脑袋异常的疼,似乎要炸了一般,眼前好像有亮光在闪,可是却怎么也抓不着,一会又变成了黑洞,眼见就要将自己吸了进去,大惊之下想要躲避,却发现身子怎么都动不了了。挣扎中周扁猛然叫出声来,眼一张,这才发现自己还在人世。 好一会才看清自己的所在,却不是在那昏倒前的山寨之中,而是一间泥瓦房,借着屋外透进的光亮来,周扁发现身上盖上了一条上好的丝被,而鼻子却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对,是药香,熬的中药的香味,这味道周扁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病了母亲就会去给自己抓几幅中药回来的,恍然间周扁一时错觉竟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现代。不过遐想很快就被打断了,只听屋外一个小女孩透着喜悦的叫道,“哎呀,显公子醒了!” 那小女孩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扎着小辫子,穿着罗衣,显然家里经济条件良好,跑到周扁床前认真的瞅了瞅,还不待周扁出声想问,又撒丫子跑了出去。 没一会便听门外脚步声匆匆响起,原来是周密樊馀等人跑了进来,却见周扁正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两人喜不胜喜,慌忙滚到床边跪下道,“公子,你总算醒来了,可让小的着急死了!” 知道这是手下的真情流露,周扁笑笑道,“不要担心,我身子感觉轻松了许多。我们这是在哪里,我又昏迷了几天啊?” “自公子病倒那天算起,这可是第五天了。那位老神医说,若是再来晚一点,若不是大王先喝了点生姜水,只怕这会已经,”周密着急说道,不过还没说完却被樊馀打断了。 “别听那医师说的,医者好治不治以为功,都喜欢把自己的功劳夸大,某看公子是吉人自有天佑,什么时候都不会有意外的。对了,公子,我们是在缑氏。” 狗屎?周扁一时没听清,不由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时那小女孩又跑了进来,嚷嚷道,“就是缑氏啊,公子连缑氏都没听说过吗,很早以前周灵王的王后就是我们这儿缑氏的人呢!” 周扁这才反应过来,作为洛阳附近的城邑,周扁也多有了解,只不过是刚清醒,一时反应不过来而已。这缑氏乃是周王分封一个卿士的所在,因这地界有座小山叫缑山,那卿士便以山为姓,所以这地方就叫缑氏了,不过这缑氏还有更多传说。于是周扁毫不示弱的说道,“缑氏本公子自然是知道的,传说西王母还曾在此修道呢!”其实缑氏镇真的是人杰地灵,在后世是更为有名,西天取经的唐僧玄奘便是出生在这里,还有其他许多文人在此留下足迹。 果然小女孩一下被吸引过来,“真的吗,那西王母不是在极西之地么,怎么跑这来了,那她修道成功了么?” 这不过是个很朦胧的传说,谁知道这真假啊,周扁自然也没功夫跟这小女孩解释。便又转头向周密道,“本公子是如何到了这里的呢?还有本公子偶感风寒,为何这会却感觉好了许多?” 那小女孩见周扁不再理自己,轻哼了一声,却还是乖巧的跪坐在床头,并没离去,不过显然对周扁还是有着很大的兴趣。 “公子,咱们从新城到洛阳去,在山中被大雨困住了还几天,公子还记得么?”周密开始说道,其实这是暗语,因为此时既然叫了公子,那自然要隐瞒率军队进山的事实,周密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对住口径,找个从山里出来的理由,免得让人怀疑周扁身份。从新城去洛阳除了走嵩山南侧的古道,还可以从少室山和太室山之间穿过,只是有个关口,山路又难走,所以若不是急事一般少有人走的。 果然周扁心领神会,点头道,“本公子记得。” “待雨停后,小的们就将公子抬了出来,走到这缑氏时听说有位老神医正在此地,便停了下来。这老神医却是在这家大户人家里住着,小的们说了许多好话,最后还是那老神医开了口,这家家主才同意将公子留在这里养病。”原来是这样,也苦了周密他们了。 那小女孩听到这里,便得意起来,“是我大父同意你们住这里的,所以你病好了要陪我玩啊!我听你家下人说了,洛水之北有人玩的风筝,你会做,你要教我啊!”这小女孩显然对前不久发生在成周的事有所而耳闻,而周扁所做的风筝却是在王室之中,并不外卖,小女孩自己家里也是做了好几个,却都是飞不起来。 周扁听了不由大汗,敢情为了讨好这家主人,连这小姑娘都巴结上了,拿眼往那两人望去,却见两人都是低下头去,便知这事两人都有份了。 “自然可以,不过这会已经是夏天了,没有风可是飞不起来的啊。”周扁只得笑道,常言道寄在别人家,不得不低头啊。 “这个没事,我大父有辆宝马车,跑的可快了,站在上面又稳,我们可以站在车上放风筝啊!”小女孩眨着大眼睛说道,显然这个法子是试过的,不过没有放起来而已。 “那也要等本公子病好了再说。”周扁不由苦笑道,刚才就试了试,便发现自己现在可是下不了床。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话可不假。 晕了几天,刚醒了过来,便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趴在床边说话,周扁也是心情舒畅了许多,忽然就想起自己在成周的妹妹来了,于是又逗了这小姑娘几句,直哄得小姑娘眉开眼笑。 正说着话时,又有脚步声传来,却是个护卫。那护卫进屋后便闪到一边,一个老者随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伙端着一陶碗,碗中正散发出浓浓的药香。想必这老者便是他们口中的老神医了。 见这老者进屋,周密樊馀忙起身行礼,便是樊馀方才还说着这医师夸大其词,但此时也不得不尊重异常,因为大王的身子确实好转了,昨日一碗药喂下去便退了烧,今日更是清醒过来。欣喜之下,周密刚听说大王醒来,便遣了个护卫回成周报告去了,大王生病非同小可,也不知王室里昨日得了消息慌成什么样了。 这老者冲两人微微点头后,便跪坐下来,这才发现一旁的小姑娘,便慈爱的摸摸小女孩的头,“小瑜儿,你的病可还没大好呢,怎么又四处乱跑起来了呢?” “大爷,我可没有乱跑,只是来看望这位公子呢,这位公子好可怜,比瑜儿还可怜呢!”小女孩撒娇道。 这老者疼爱的又逗逗这小姑娘,这才将目光转向睡着的周扁,“这位小公子,现在感觉如何了?” “头脑清醒了许多,谢谢老神医啊!”周扁抬手想要行礼,却被这老者一把按住。 “老神医不敢当。不过公子身子不好,还是好生躺着吧。唉,这般小小年龄,竟然要冒雨赶路,真是造业啊!来,将这碗药喝下吧。”说着老者接过陶碗来,竟要自己动手喂给周扁。 一旁周密忙伸手过来,却被这老者拦住。见这老神医居然亲自动手,周扁也是吃了一惊,忙摆摆手推迟道,“如何能让老神医亲自动手呢!” 第六十四章 遇见神医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不料这老者却是摇摇头道,“老夫若是能动,则向来是自己做,医者哪来那些讲究,若不是年龄大了,背不动这许多药材,老夫连这灵子也不会收了。”说着旁边这小伙连忙直点头,露出憨厚的笑来。 “这是老神医收的徒弟么?”周扁见状好奇问道。 “公子也不要老叫什么老神医的了,老夫可当不起。老夫姓秦,你就叫秦医师就可以了。灵儿确实是老夫收的徒弟,学医不易,能收个诚心学医的徒儿老夫也知足了。”说着秦医师露出得意的笑容来,这端着碗伸出的手也不由缩回了几分。 却听周扁正色说道,“本公子年幼无知,却也晓得秦医师凡事亲力亲为有三过,秦医师可愿一听?” 听见大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身后的周密樊馀不由大急,大王这身子还没彻底好呢,如果惹怒了医师,就此甩手不干了,那可如何是好,两人不好直说,不由急得不住冲周扁使眼色,不过周扁却只做没看见,仍是定定看着老者。屋中气氛一时紧张起来,就连瑜儿这小姑娘也好奇的抬起头来,看向老神医。 而秦医师却先是愣了一愣,随即便将药碗收了回来,用手端着放在两膝之上,在众人各色目光之中坦然笑道,“老夫只是一医者,游走各国,但知医人,非亲手不得心安,却不知如此行为何过之有,愿小公子教我。”古时的医生就是心善,若不是亲手将药喂下,心里还真不放心,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当然这也正是秦医师的内心真实写照。 见秦医师并无生气,周扁也是大大的喘了口气,其实周扁的心里也很紧张,他赌的就是这老神医宽怀大度并不计较,但心里也担心老神医摔了陶碗便起身离去,不过想到这个时代太缺少医师了,若是能将这人留在成周,以后也是方便了许多,需知王室里并无几个医师,有也是几个半吊子,不然先王兄也不会早早离去了。 又想了想,整理好句子后,周扁稳住心神缓缓说道,“医者仁人心,秦医师实为我辈楷模,小公子这里有礼了。”这是先夸奖一番,接着便听周扁说道,“但百善孝为先,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身为弟子,却还事事都让师父动手,而为师却不让其尽孝,坏其美德,此其过,一也。” 说罢周扁顿了顿,秦医师听了回头看了看身旁的弟子,后者则是脸色一红微微低头。秦医师轻叹一口气,转过头来说道,“公子请接着说吧。” 周扁说着也是在察言观色,见秦医师并无多少反感,便接着道,“其二,医者以病人为重,能医治的病人越多则越能体现医者的功德,而秦医师却事事亲为,那么一天能治多少病人?煮药喂药并不难,而若是将这些小事交与别人去做,秦医师只专注于看病下药,岂不能医治更多的人?” 开始时秦医师对这小孩还并没太多关注,只是像对待普通病人一般对待,如今听了周扁这严厉的话语,而想想又有道理,不由微微低下头来,其实秦医师学成医后,就立志要救那天下病人,所以一直游走四方,从不歇息,天天只想着尽力去救更多的人,而在别地,也很少让徒弟来做治病喂药的事,而是自己亲力亲为,那些患者及其家属个个都还求之不得,哪里还会出言批评,所以这数十年居然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不过这秦医师却是胸怀开阔之人,不然也不会游走四方,不到诸侯强国那里做个宫廷医师了。片刻之后,秦医师便抬起头来,脸色却是恢复如常,“小公子言之有理,老夫平日倒是疏忽了这个简单的道理,往后这些活就多让灵儿来做吧。不过公子所说的还有第三条却是如何?” 见这老神医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了批评,周扁心里也是大为感动,不过还是接着将话说完,“其三,老神医带徒却很少让徒弟操练,不去实际练习如何学的会,若是徒弟也能学会,则能医治更多的人,为何不为之呢?不过这些都是小子一时之言,小子病重数日,神智尚不是很清,若有不当之处,或得罪之处,还望老神医谅解!”想想对方毕竟是个老者,自己说的也是严厉了点,也许是当大王久了,总有点身份改不过来,便想教训一下别人吧,周扁心中暗暗想到,看来以后还是要改,不能总被这身份束缚了,所以将自称也换为了从没有用过的小子这一贬低自己的名称。 其实周扁说的也是后世显而易见的道理,后世医生是医生,只管看病,而喂药打针甚至如量体温等做检查的事,都是护士做的,分工明确才能效率高。 好在周扁说了这么多,秦医师却并无任何不快,反而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将药碗递给了身旁的徒儿,起身退后两步,冲躺在床上的周扁郑重的作了一揖。慌的周扁想要起身,却身子微一动却又无力躺下,离着最近的瑜儿倒是手快,忙一把扶住。 见大王欲动而不得,周密樊馀二人一人忙爬着上前将周扁好好扶住躺下,另一人则跪在秦医师面前替主子还了一礼,礼不可废的思想早已深深落在王室人员脑中,主子不便还礼,则下人代劳,不过这礼就要重了一分,所以秦医师只是作揖,而周密则要跪下磕头了。 见身子仍是十分虚弱,周扁不由笑笑道,“小子身子还没大好,无法亲身还礼,还望老神医不要见怪。” 秦医师却又重新坐了下来,“无妨,昔日郑国有一年轻土人善治蛇毒,老夫便曾对其行礼以求药方,而今公子教我,当受的老夫一礼。听公子一言,却忽觉老夫这些年终究还是少做了许多事,此时突然顿悟,日后老夫必将注意,多带些徒弟来,这世间也可少了更多病痛。公子今日一番言语,当得老夫一拜。”秦医师现在也是想开了,自己一个人治病,始终还是不如许多人治病来的多,这么简单的道理一点就通,但是平时不往这方面想也自然是想不到的。 周扁忙连称不敢,心中却对这以治病为己任的老神医多了不少好感。这秦医师笑笑冲身旁的徒儿点一点头,便退在一旁,见了师父的鼓励眼光,灵子欣喜异常,爬上前来,用微颤的手给周扁喂下,这次周扁倒没有拒绝了,而是配合着张嘴接过。这灵儿自从跟了师父,平常重活累活倒是干了不少,不过这细致活却几乎从没干过,这秦医师对病人是很和蔼,不过对徒弟却是极其严格,动不动就责骂,所以灵儿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小。 这药水闻着便极其类似后世的中药了,喝下一口后,周扁却差点吐了出来,太苦了,真是令人难以下咽。不过想到良药苦口利于病的话,周扁只得强忍着将其吞下。见大王面露痛苦之色,周密樊馀恨不能以身代其。不过周扁倒是厉害,一口接着一口没一会就将一碗药水给喝了下去。 周密等人正心疼不已时,却听一旁小女孩摆着手喜悦道,“小公子真是厉害,瑜儿怎么都喝不下的药,小公子却几口就喝完了。” 周扁忍不住还是冲瑜儿挤出一个苦笑来,又转头向秦医师道,“这药确实太苦了,若是放点糖就好了。”后世喝中药都是兑一大勺白砂糖喝的,不然谁喝得下啊。 不料连着秦医师在内,众人都是露出奇怪的表情,“糖,什么是糖啊?” 周扁不由一惊,看来这个时代还没有糖的出现,只得笑笑不再接着说下去。 见周扁将药水喝下后,示意灵儿将药碗端出后,秦医师移步向前,脸色专注起来,举起右手将袖子往后抹了抹后,伸出几个手指,按在了周扁右手的脉搏处。知道秦医师要诊断病人,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瑜儿也懂事的看向老神医。 周扁也是心中微微紧张了一下,没想这先秦时代中医便有了切脉的水平,不过心里稍微有点紧张的是,可别让这老医师看出什么来,也别以为自己神经发育过早,思想过于成熟吧,话说古代神秘的东西太多了,这个还真说不准。 不过也就是微微担心了一下,便见秦医师缩回手臂,微笑起来,“显公子脉象平稳,这伤寒已好了大半,只是身子有些虚,日后还需好好调养。” “谢过秦医师,小子这此捡回命来,还真是多亏了秦医师。”周扁轻轻说道,说了这许久话,身子确实乏了,毕竟是大病初愈,这回精神也差多了。 不料秦医师话锋一转,语气严厉起来,“公子此次风寒发热并非全怪风雨,却是平日积累之果。某观公子还不足十岁,却气血虚浮,根基不牢,显然是四处奔波,受累所故,真想不到公子小小年龄,却如此劳顿,实在令老夫不忍。听老夫一声劝,日后还需以身子为重,待再大些时,长结实了,再想怎么样都行的。而如今,老夫以为还是每日多睡一会,多吃一点肉食,少经一些风雨,方可以补补元气。”其实说白了,这突来的病就是给累的。 听罢周密樊馀都低头惭愧起来,周扁自己也苦笑一声,自己前几日头晕时便已感觉到了是因体质衰弱又过于拼命之故,可是王室如今状况怎能让人不操劳呢。 第六十五章 开口邀请 - 周始皇 - 或与白 见周扁露出疲态来,秦医师便起身告辞,临走时将这大户家的小姑娘瑜儿也带走了,周密樊馀忙跟着送了出去。 众人走后周扁也闭上眼睛缓了缓神,说实话周扁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时代能碰到这样的医师,药到病除,自己真的是运气太好了。说实话,自家事自家清楚,自己发了几天烧,又没吃什么东西,到了这秦医师手里居然两天功夫就醒了,看自己现在这状况,体温肯定是恢复了,头也不疼了,除了身上还有点发软外,真的没有什么别的病状了,另外其实这发软也多半是饿了几天才导致的。中医真的是太神奇了,不过这秦医师更是神奇,周扁的心里不由生起了一股强烈的意愿,想要留住这秦医师,留在成周,为自己所用。 不过再想想,这老神医明显是四处游荡惯了,又以救治天下病人为己任,只怕很难留在一地,并且那么多诸侯强国,恐怕都有留过此人,人家凭啥要留在你成周呢?想来想去还是王室式微啊,这可真是一个难过的关。周扁想着头又疼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大病初愈,周扁只得作罢,放下心中思绪。这老神医说的也对,自己每天想那么多,又是练武又是四处奔走,并且几乎从不坐车,毕竟这身子还是个只有九岁的孩童,哪里受的了啊。伟人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所以为将来计,看来自己真的要改变策略了,以后还是少操心,出门就坐车,王室的各项事宜,生意也好练兵也好,都遥控手下人去做吧,现在看来,手下这许多人还是经用的,忠心也不错。 正晕乎乎的想着时,忽听屋门吱的一声被推开,周扁睁眼看去,见是周密捧了碗鸡汤进来,樊馀紧随其后。这鸡汤香喷喷的,周密轻步上前,小心说道,“大王,这是秦医师吩咐给您补补身子的,熬的鸡汤,只放了姜和葱。大王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小的来喂大王吃吧。” 正觉肚子饿的不行呢,这鸡汤闻起来确实让人口水直流,其实这个时代的肉汤也好鸡汤也好,都喜欢放许多刺激性的中药材当作料,再混入酱汤,口味极重,让周扁很是不习惯,还是这清淡的鸡汤对胃口。所以周扁立即点了点头,樊馀便上前小心的将大王扶起,身后垫上一床被子,周密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喂了起来。 这鸡汤入嘴,醇厚的香味不由让周扁又想起了后世,自己生病时,母亲便是这般一勺一勺的喂自己,不料自己刚刚长大,正想孝敬父母时,却远远的离开了父母,想到此周扁不由眼角流出泪水来。周密见状忙着急的停下手中的木勺,惶恐的问道,“大王这却是何故?是鸡汤太烫了么?” “非也。”周扁摇了摇头,却撒了个谎道,“本王只是想到了母后,这会不知有多担心呢!” 周密听了顿时放下心来,笑道,“大王孝心令小的们佩服,大王还请放心,大王今日醒来,小的已派人将消息送往成周去了。” 说着又喂起鸡汤来,到最后这鸡汤里居然泡着些白米饭,松松软软的周扁轻嚼几下便吞了下去,只觉十分满意。只听周密手中不停,嘴上继续说道,“大王,庞兴他们带着士兵和俘虏从原路返回,这回恐怕已经到了成周吧。大王以后还是少出来吧,这些小事其实可以让庞将军他们干的。” 知道这是手下人的关心,周扁虽不以为然,但还是嘴上笑笑。 一碗鸡汤下肚,竟只觉这效果比方才那药还要好,整个身子都是暖的,上下也有了点劲了。吩咐樊馀将自己扶着躺下后,周扁抬头望望这屋子,屋顶乃是木梁所架,屋内空间宽阔,比之王室也差不多远了,不由奇道,“这家主人却是谁?家里也还不错啊!” “回大王,这家主人乃是缑氏的大户,姓缑名落,家中有田又有生意在外。因为小女,就是方才那瑜儿,肠胃不好,就留了老神医在家中暂且住下,我们寻老神医在此后,便要借宿,为公子看病,那缑氏家主开始不同意,还老神医见了大王病重,说了几句,缑氏家主这才点头。不过待小的说大王是从洛阳来时,缑氏家主却热情起来。原来这缑落祖上却是王室中的大家族,缑王后的后人,一直忠心于王室,无奈数十年前被韩侯强行将缑氏这块地抢了去,不得效忠于大王,缑氏家族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听说我们是洛阳人后,便突然热情起来了。” “嗯,如此这缑氏倒是忠心可嘉,只是我王室衰微,待日后本王得势之时,定要收回缑氏。”周扁坚决的说道。“对了,还不知这老神医到底是何方人士,叫什么?依你们看,可以开口让他留在成周不?”其实周扁早就对这老神医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因为古时著名的神医扁鹊便是生活在这个时代,而扁鹊的真名就叫秦越人,却不知是不是眼前这人,又或者有什么关系。一想到或许这便是心中久仰的名人,周扁不由两眼放光起来,热切的望向周密。 不料周密却摇了摇头道,“大王,小的看来,这老神医只怕是很难答应留在成周的。我们也只知这老神医姓秦,也不知叫什么。”周密拿眼望向大王,似乎知道周扁心中所想,又接着说道,“不过这秦医师却并不是传言中的神医扁鹊,扁鹊年轻时曾在洛阳呆过一段时间,小的那会才只有几岁,也混在市井之中见过扁鹊相貌,并不是眼前这人。” 周扁一听不由泄了口气,再一想自己突然穿越过来,那些个历史名人居然一个都没有见到,由此可见茫茫人海中碰到一个人是需要多么大的缘分啊。不过周扁随即又笑了,这秦医师的水平自然是很高的,既然不是扁鹊的话,那留下的可能性就更高了,不由嘴上说道,“等本王病大好了,亲自去说说,或许那秦医师便答应也无不可。” “那是。”周密樊馀二人忙点了点头,或许在他们看来大王是无所不能的。 又随意聊过几句后,周扁只觉身子愈加的乏了,让二人退出屋外后,眼睛一闭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倒是睡的安稳,隐隐间竟闻到了肉香,还有一名中年女子小心的给自己喂汤,开始时还以为是自己前世的母亲,不过等看清后却发现竟是宫中的太后,不过却一样给予自己一股慈祥的母爱,让周扁不由痴了。 醒后放才发现只是个梦,周扁不由笑笑。四处一看却见外面天已黑了,一直守着的周密等人,忙又唤了秦医师来,这秦医师倒也是极其负责,又把了会脉,微笑着点点头,周密等人心中终于大定了。又随意说了些话,周扁这才得知这鸡汤泡饭是缑氏家主所想出来,原来爱女肠胃不好,缑落便拿鸡汤来泡新出的白米饭给瑜儿吃,果然瑜儿食欲大振,所以周扁在此也是跟着享了口福。待又吃了碗鸡汤泡饭,喝了碗药后,周扁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太阳已升的好高了,初夏的太阳已开始显示出威力来,便是在屋中,周扁也是觉得身上热了起来,当然这也是因为如今周扁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了,从病倒到今天已有六天,再次感到精神良好,不由让周扁轻叹一声,还是不生病的好啊。 被周密等人扶起床,周扁已能自己走路了,这让周扁不由再次感叹秦医师的妙手回春了,居然能恢复的这么快,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喝了一碗粥后,周扁便在缑氏的院子里随意走动起来,这是个典型的周朝大户院落,三进三间,自己是住在客房,而周密他们十几个护卫则挤在偏房里。这个时代的大户已经在用青瓦做屋顶了,墙上也刷了一层白漆,无一不显示着这户人家的经济实力。脚下也是青石板铺的路,走在上面很是爽快,正随意走着时,忽见院子里走进几个人来,原来是秦医师回来了。 秦医师一进门看见周扁已经下床走路,不由得意的笑问道,“显公子这会才起来啊,老夫我已经出门看了一个病人回来。” 见这秦医生心情不错,周扁也笑道,“不是秦医师昨日嘱咐小子,让小子多睡一会么?秦医师这是出门去看病人了么?” “正是,老夫来到此地,自然是要将此地的病人都看完的。”秦医师随口说道,又吩咐几个随从将药箱什么的都背进去后,便也陪周扁走来。 “小子有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周扁也随意说道,却是偷偷看向这老者。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周扁的想法多,秦医师笑道,“又要教训老夫么,说吧,没事。” “呵呵,那是昨日小子狂妄了,秦医师胸怀宽广,不与小子计较,那是小子的福气。不过今日小子却是有个想法,秦医师游走四方,居无定所,还不如就在洛阳定居,小子出钱替秦医师开个诊所,既能替人治病,又可专心带徒,还免去了舟车劳顿,秦医师以为如何?”周扁想来想去还是直言的好,所以也不转弯抹角了,说罢便紧张的看向对方。 第六十六章 收获不小 - 周始皇 - 或与白 然而周扁一开口后,就有点后悔了,仔细一想,自己和这秦医师交情并不深,如此直接开口,邀请这老神医留在洛阳,是不是有点唐突了? 果然那秦医师听了周扁这话,步子也突然放了下来,两眼稍有点玩味的望向周扁,那双眼中的深邃让周扁也不由低下了头,就在周扁紧张不已时,秦医师笑了,“显公子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老夫游走四方惯了的,趁着老夫现在还能走,定是要再游历一番,若是日后老夫走不动了的时候,也许是会到洛阳来养老的,到了那时再来麻烦显公子吧。” 见这老者说的还甚是委婉,周扁也不由放松了些,但对秦医师的最后一句话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好话而已,后面的事谁说的准呢?于是周扁就也跟着笑道,“还是小子唐突了点,不过小子确实是有私心的,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但家父早已去世,家中只有小子一个男丁,所以偶尔有些事不得不亲自去处理,以维持生计,倒让老神医见怪了。”这话确实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小就要出远门,虽然暂时这秦医师没答应常住洛阳,但关系还是拉好的,先说些自己的事倒是可以很快的拉近关系。 随即周扁话锋一转道,“虽然家母身子尚好,但免不了有个头疼脑热的,所以小子想着若是能留老神医在洛阳,这不看着也方便些么?还望老神医勿怪!”说着周扁就势作了一揖。 听了此话,秦医师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受了周扁这一礼后,伸出一只手来,将周扁扶起,“显公子这份心老夫是懂的。不过显公子家中定然也有此中高手,又何须老夫出手?” 周扁不解道,“小子家中并无如老神医这般的医师,老神医又从何得知?” “我观公子脉象,知公子自小体弱,按此以推,山中阴冷,公子高热三日不减,却无急火攻心之象,老夫不解,待问了你那几个下人才得知,公子吩咐下人在山上用生姜熬了水来喝。姜者,百药之中的将也,正对阴寒发热之症,正因为有此才能使公子挨到老夫这里,若不然便是神仙也救不活了。”秦医师其实对此也有些好奇。 听了秦医师这话,周扁不由不好意思笑了,生姜的功效,后世谁家不知,但此时看来这个时代却不为很多人知晓。不好直言自己本就知道,于是周扁只得撒个谎道,“让老神医见笑了,这个法子并不是小子家中医师所知,而是前两年,洛阳来了个神医,替人治病时随口所说,小子刚好在一旁听见了,所以在山上无可奈何之时突然想了起来。” “是何神医,公子可知是谁?”没想秦医师却是来了兴致,跟着问道。 莫非是同行相轧,如今一边喊着这个老神医,又口称另一个神医,许是犯了忌讳了,周扁心中猛然想起这一茬,心中顿时自责起来,看来谎话真是不好编啊,只得解释道,“小子那时还年幼,所以也不知是谁,只是听别人都喊神医,才记住了。” 说着秦医师皱起眉头,微一思索,伸出手指一算便又笑了,“是不是个中年人,个子比老夫还要矮些?” 这秦医师的笑在周扁看来甚是诡异,便忍不住先摇摇头,随即又觉得不对,于是忙又点点头,“应该是吧,那是几年前了,小子也记不太清楚了。” 只听秦医师并没奇怪周扁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的,接着笑道,“应该便是是世称扁鹊的神医了,算来那个时候他应该便是在洛阳。”说着秦医师又迈步走了起来。 周扁慌忙跟上,嘴里却惊讶问道,“真的是扁鹊么,小子可是听过他的大名了,却不知和秦医师你比,谁更厉害?”原来神医扁鹊还真的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并且还来过洛阳,日后定要将他找到。 不料秦医师听了这话却是严肃起来,“治病之事不可相比,所以老夫也不知与他谁更厉害。” 见秦医师语气不悦,周扁只以为是他自认为不如人所以不愿说这个话题,于是慌忙陪礼道,“小子无知,还望老神医见谅。” 秦医师却又笑了起来,“老夫并不会因此而见怪于你,说实话,小公子虽仅九岁,却举止有礼,谈吐得词,日后必将闻名于世,待公子大名显于列国之时,老夫便再来拜访一二。不过老夫此时虽留不下来,却可以传你几个常用的方子,老夫将此药性稍减了些,若是日后令慈有何贵恙,照症抓药即可,如若喝了还不见效,则老夫也无计可施了。” 周扁闻声大喜,这老神医就算比不上扁鹊,心中也必然是有大才的,要知后世小儿发烧,得挂好几天吊针方才有如此效果,而这老神医的方子只吃了两天便好了大半,真是神奇。由此来看,他给的方子定然都是有奇效的,或许放在懂行的人手里甚至千金都难买一方,这秦医师却不自私,随意便要送方子,真的是令人意想不到。要知后世也有许多中药成方,许多医家都不轻易示人的,所以周扁自然大喜,忍不住问道,“却有些什么方子,老神医可先告知小子么?” “一剂妇科金方,呵呵,说了你小子也不懂的,一剂养颜汤,还有一剂伤寒汤,一剂开胃汤,待老夫口述,让我徒儿记下交给公子即可。”秦医师随意说着,却没注意道周扁听了一脸窘相,不过也确实啊,周扁说的是家母,秦医师自然是要给这方面的了。 不料周扁却是打蛇顺杆上了,“老神医,若是小子腹泻不止,或者不幸跌倒,又或者甚至遇上兵灾受了金器之伤,而老神医又不在身边,却又如何?” “呵呵,你这小子,老夫替人看病也留过方子,但没见过你这样还多要的。也罢,看在你这小子还谈的来,便再送你几幅方子吧,也恰巧这跌打药止泻药止血药的方子老夫都有,索性再加一剂,老夫再送你一剂安神的方子如何?老夫看你这小小年龄便如此操劳,又是如此会算计,日后必将受头疼之苦,若是觉得神绪不宁时便喝上一副,显公子觉得如何如何?” 这可真是求之不得,周扁闻声大喜,忍不住就拜了下去,“老神医真是大好人,小子一定替老神医传名,时常为老神医祈祷。”虽然没留住神医,但这收获也不小啊。 秦医师却笑笑道,“那倒不必,老夫拜师学医时便发下宏愿,不求闻名,但求救治天下病人。所以显公子日后若是遇见别人有如此症状的,不要吝惜方子,能治好人便是报答老夫了。” 这才是济世的好医生,周扁恭敬的双手抱住,弯下腰去,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小子定会记住的,老神医请放心。”不过周扁心里却暗暗想到,你是看病治人,而我的志向却是救国,要让天下所有人都摆脱奴隶的生活,让中国成为一个真正大一统的国家,这个志向倒是又有何人能知,何人能懂呢? 秦医师哈哈大笑,受了周扁这一礼。随即两人又在院子里走动起来,随意聊了起来。原来这老者兄弟三人却都是行医,都是游走四方,到处替人看病,互相之间已多年不见,由此更让周扁敬佩不已了。而周扁自称是洛阳的一个败落贵族家的公子,行商为生。到后来,两人又聊了些医理起来,秦医师经验丰富,又是学识渊博,不过周扁却是多了两千多年的见闻,再加上后世医学发达,对于很多病症都有了全新的认识,有些病理谈来却是比秦医师更加精到,常常惹得秦医师也深思良久。 还好秦医师也不是个顽固不化的人,若是觉得周扁说的有理便暗暗记下,待日后验证,若是没有理也只是一笑了之,并不出言讥讽,所以两人很愉快的一谈就是一个时辰。不过在这巫术和医术并存的年代,就连周扁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随口所言竟会对这个时代的医术产生多大的影响。 谈了许久,周扁也只觉得精神居然好了许多,看来也许是在床上躺久了都有点压抑了吧。正在这一老一少谈的正热闹之时,日已渐午,周扁正觉得肚子又饿了的时候,忽听守在门口的护卫跑了进来,紧接着借住的这户人家里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这人一进院门后随即便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周扁正疑惑间一个风尘仆仆的老年人迈步走了进来,一看竟是少师大人亲自来了。 望着少师大人那满脸寸土,周扁饶是主子也不禁低下了头,这少师大人一直教自己习剑,平常又是百般维护,和太师等便如自己的长辈一般,今日居然劳动他匆忙之间赶了过来,周扁也是不好意思起来,拱手说道,“你怎么来了?” 好在这少师也知人前不可泄露了周扁身份,微一躬身说道,“主母听闻公子病重,心中不安,特令老夫前来。今日见公子精神尚可,老夫心中这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了。”随即少师又转身向秦医师行礼道,“秦医师,老夫樊某这儿有礼了。我家公子多亏了秦医师照料,临走前主母特意嘱咐老夫,定要好好谢过秦医师。另外还有主母安排下的心意若干,随后即到,还请秦医师千万要笑纳。” 第六十七章 洛水之南 - 周始皇 - 或与白 显然这自称老夫的便是显公子家中管家之类的人物了,秦医师也是个知礼之人,忙回礼道,“救人治病,乃医者天职也。贵家公子乃有福之人,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当不得贵家主母厚礼,还请见谅。” “常言道,礼不可废,我家主母之心意,老夫必定是要送到的。”少师也是老到之人,与那秦医师再三道谢,又聊了几句后,秦医师这才离去,将空间留给了久未见面的少师与周扁二人。 这少师既是自己手下重臣,又是长辈,又是剑术上的师父,见送走了秦医师的少师垂下眼来看向自己,周扁不由面露尴尬之色,便如小时候犯了错误被家长逮着一般。好在这种状况并没持续多久,便听少师轻叹一声,拱手轻声说道,“大王的身子想必还没有大好,就请进屋歇着吧。” 闷声进入屋中后,樊馀也低头跟了过来,不料刚走到门口,却被少师一个瞪眼给拦住了,知道父亲的不满,樊馀乖乖的退了出去,在门口跪下。周扁虽有不忍,但一看见少师那严肃的脸便只好作罢,这父亲要管教儿子,自己还真不好多说。 待周扁坐好后,只见少师推金山倒玉柱行了个大礼,好久没受这样的大礼,周扁也是有点慌张,正要出口时,却见少师竟然老泪纵横,哽咽着说道,“大王如此奔波在外,受苦受病,却叫老臣心中何想。太后昨日一听说大王病重时,便晕了过去,好半天醒来后便欲赶来,还是太师大人与老夫等人劝住了,直到昨天夜间得报大王醒转过来,太后这才稍放下心来,嘱咐老夫今日前来。不料今日天还没亮,老夫动身时,太后竟又要跟来,好不容易劝住后,太后又执意要在洛水南岸等大王归来,老夫只得含泪赶来。臣等外不能平息诸侯,内不能兴旺王室,却令大王在外操劳,受风寒之扰,此乃臣下之罪过,还望大王责罚。”说着少师又磕下头来,这一磕下额头紧紧贴住了地面,竟没有再抬起来的意向了。 慌的周扁手忙脚乱起来,想要撑起身子来将少师扶起,不料一使劲却又发软了,嘴中岔了气竟咳嗽起来。却没想这咳嗽声竟远比平身二字好使,少师听在耳中便如雷鸣一般,立即爬了起来,将大王扶住,又唤过两名护卫来,将大王扶到床上去躺好。 周扁早已顺过气来,此时见少师等人如临大敌般小心翼翼,不由笑着摆了摆手。 转眼间少师来后两天过去了,眼瞅着大王的身子一天好过一天,少师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往成周的护卫仍然每天一个,不过回报的消息却是让周扁也忧心忡忡,原来太后心中始终放心不下,每天清晨便渡过洛水,在南岸等待,日落之时才返回成周城。 终于在少师来后的第三天,秦医师摸了摸周扁的脉搏后,笑着点了点头,起身道声恭喜,周扁等人闻声顿时大喜,其实周扁自己早已觉得身子大好,如今再有老神医点头,终于不用再喝那苦的难以下咽的药了。与少师商议后,周扁等人便决定休息一天再上路,其实一想到太后天天等待,周扁恨不得马上就回去的,只是被少师拦住了。 如今已是五月末了,殷历的五月可已经是夏天了,清早起来,空气中还带着那么一丝凉爽,缑氏邑南的一户大院门前,周扁登上少师带来的马车,虽然对这几天还有那么一丝眷恋,不过周扁自是知道是该回去了。 出来相送的除了秦医师外,还有缑落家的管家以及小女孩瑜儿。虽然见惯了患者治愈后离去,不过秦医师对这常有奇思妙想的小男孩却是有那么一丝依依不舍,再三拱手道,“显公子请慢走,老夫日后有空定会前来洛阳拜访。” 有少师在,这些礼节来往自然不用周扁亲自动嘴,只听少师回道,“秦医师请留步,那洛阳天然居是我家公子的产业,来了洛阳千万要来招呼一声。” 秦医师笑笑点头,少师又转向那缑氏管家道,“老管家请留步,请代樊某致谢贵家主一声。樊某久闻贵家主大名,这几日又受贵家主大恩,日后樊某必将代我家公子登门致谢。” 那老管家忙回礼一番,“贵家公子在此几日,我家小主子也是很高兴的,自从得了肠胃不适之症后,小主子已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显公子若是日后得空了定要回来一玩啊!” 瑜儿如今精神甚好,一只手里还拿着个大风筝,自然是周扁令人做的。只见瑜儿揪着小嘴巴,“显公子走了,瑜儿会想显公子的,显公子莫要忘了瑜儿啊!”这几日周扁带着病陪瑜儿玩,放风筝,很是哄的这小女孩高兴,这小女孩也愈加的舍不得了。 周扁本已登上车的,此时听了不由笑笑,就在车上冲小女孩拱拱手说了一番好话,这才让小女孩又高兴起来。 见时日已不早,少师望望天又向众人辞别后,这才登上车坐到周扁身边,十几名护卫簇拥着往北而去。滚滚尘土中,周扁仍见瑜儿在身后冲自己挥着手,几里地后方才再也见不到了。对周扁来说,这小女孩不过是旅途中偶尔碰见的人罢了,而对这小女孩来说,周扁却是她那单调生活中一朵永远无法磨灭的浪花,从此以后在她心里便一直有了一个人的位置,只是这些,此时的周扁却并不知道而已。 再回头已看不到送别的人,想来离洛水也是近了,周扁心里渐渐开心起来,此次离开成周虽只有半月,但却收获许多,就不说战绩练兵什么的,单是这车上十来卷竹简,在周扁心中便是宝贝了。这竹简自然便是秦医师所写的方子,每个竹简写了一个,注明了对应什么症状,需用什么药材,如何服用等等,很是详细,回去将这些方子交给宫中太医,日后必有大用,尤其是那止血的伤药了。 见周扁欣喜的样子,少师也忍不住凑趣道,“说起来老夫要恭喜大王!” 周扁正沉浸于喜悦之中,此时听了少师的话,也不由一惊道,“本王何喜之有?” “老夫看来,大王此次南下练兵之后,变得愈加沉稳,原来的大王就如同刚出炉的利剑一般,光亮但不锋利,而如今大王却如百战之后的锐矛,虽然锋已磨平,但其势却不容人小视。” 知道这是少师拍马屁,但周扁还是配合着笑笑,以少师的性子,若不是想哄着自己开心哪会说这些话啊。 少师随即话头一转问道,“大王可知那缑落是何人?” 住了这许多天,自从自己醒后直到离去,那家主缑落却是一直都没有露面,这不由让周扁更是好奇起来,而那周密樊馀他们却是无心打听,所以周扁对这缑落仍是一无所知,此时听少师提起,周扁忙摇了摇头。 只听少师接着说道。“这缑氏邑中确有大半人姓缑,都是缑王后族中后人,只是随着王室一同衰败,到几十年前却被韩国兼并而去。这缑落乃是嫡系子孙,本来还有田地和奴仆,但都被韩侯派来的新贵族收了去,百般无奈之下,缑落之父便开始经商,来往洛阳与阳城之间,倒也能维持生计。到了缑落这里,家中生意做的更大,缑落此人也好结交朋友,你那熟识的白圭应该也与缑落交好。” 周扁听了不由暗暗记在心里,这缑氏迟早是要收回来的,看来这缑落到时必有大用。 两人又随意聊着,很快便到了正午,太阳直射下来,照的人身上热烘烘的,此时的夏天还不像后世那么热,不然这大中午的人也没法赶路了。正说着前面的樊馀突然跑了过来,这小子前几日被少师训了顿后,这几天都情绪低落,一直低着头,好在有大王开解,此时已是好了许多。只见樊馀跑到马车之前,规矩行礼后汇报道,“大王,我们已快到洛水了,洛水南岸那里有许多人等着,看着应该是太后他们。” 周扁这才想起太后还等着,刚才被少师扯过话头都忘了这茬了,不由瞪了少师一眼后忙吩咐车夫加快速度,一行护卫也顾不得正午的烈日,跟着小跑了起来。 没一会便看清了前面洛水岸边,一大群人中居中一个正是太后,太师司马图等人在旁陪着,还不待马车跑近,周扁想起太后疼爱自己之心,便令车夫将马车停下,自己跳了下来,撒开脚丫子向太后跑了过去,慌的少师等一群人在后面追着。 远远的看见一行人奔了过来,太后早就在翘脚远望,此时见了真是日夜所思的王儿向自己跑来,太后哪里还忍得住,便也将衣裙一提,迎着跑了前来。 第六十八章 被禁宫中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看太后也按捺不住,扯起长裙跑了出去,太师等一大群人顿时傻了眼,这还是那个端庄稳重的一国之母么?不过既然主子都如此激动,再说自己心里也牵挂着大王,太师等人在愣了一瞬间后,便也一提衣裳,集体跟着跑了出去。 看见母后竟也不顾形象的往自己跑了过来,周扁也有点感到意外,不过想想也是,管他富贵滔天,对亲生儿子的爱都是一致的,恍惚间周扁竟觉得眼角湿润了,有个如此关心自己疼爱自己的母亲,自己这次真不算白穿越来了。正泪眼模糊间,越来越近了,终于一个灰色人影奔近,离着两步远便跪倒在地,周扁刹不住身子,一下扑了上去,只觉这怀抱甚是温暖,便再也忍不住,将自己的头靠在对方肩膀上,紧紧的抱住了母后。 这两位主子跑起来,还真是没人敢超越在前,所以直到周扁扑入太后怀中后,太师少师等人这才喘着气停在了二人身后,跪了下来,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片刻之后,周扁便觉得自己所抱住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了,正想探个究竟时,忽觉肩头上一湿,不用想肯定是太后哭了。周扁挣扎着想出来安慰母后,不料太后却抱得紧紧的,用力之大竟让周扁苦笑一声,只好又抱住母后,静静的感受这浓浓的母爱,手也轻轻拍起母后的后背来了,希望这样能让太后感觉好受一些吧。 四周虽然围了一大群臣子和护卫武士,但此时却无一人出声打扰,静静的洛水南岸只听见太后的抽噎声时高时低,好一会才停。哭声停止后,周扁只觉太后放开了自己,这才仔细往身前看去,只见太后正扯过衣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太后也是一个不拖拉人,几下将眼泪擦干后用双手握住周扁的肩膀,拿眼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将苦思了数日的王儿看了个遍,用微微沙哑的声音问道,“王儿的身子如何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被太后抱得紧了,周扁也是半天没缓过气来,这时才得空吞口口水,双膝跪下说道,“王儿不孝,让母后担心了!王儿现在已经大好了,方才母后没见王儿跑了这么久都没事么。”说着周扁还努力挤出讨好似的笑来,不管是为了适应这个时代以孝为重的主旋律,还是真正的为这母爱所打动,周扁都不得不努力做出姿态来。 果然儿子的笑对母亲来说是最大的安慰,太后神情缓和了许多,仍是仔细上下打量王儿,就像任何一个平凡的母亲,在儿子病愈后仍不放心一般。 见太后那姣好的面孔上已有了丝丝皱纹,往常那有神的眼中充满着血丝,虽不言语,但四处转动的眼珠和微微颤抖的嘴唇,仍将浓浓母爱表于形中,周扁忍不住又站了起来,转了个圈又跳了两下,边跳边说道,“母后你看,王儿真的大好了,你看这跳的好高了。” 见王儿跳的顽皮却又如此懂事,太后终于笑了,“你这孩子,也不知说你什么好,以后可不要再这么出去了,王儿生病,母后我心里更疼啊。” “没事的,王儿身子好着呢。”硬着头皮周扁不由扑到太后身上撒娇道,不过眼角余光看去周围一众大臣和护卫都低着头,幸好没人看见。 又拥抱了片刻,太后似乎是恢复了冷静,拉住周扁的手站了起来,厉声道,“白监何在?” 话音刚落,便见大王身后一个灰袍人往前爬了两步,磕头道,“奴婢在此。” “本宫令你将大王如何害病,你们是如何反应,又是如何下山医治,详细给本宫一一道来,”虽然每天都有护卫报告,但太后显然是更相信自己身边的人。 这白监能在太后面前混出来,自然也是伶俐的人,轻咳一声,便开口将山中风大,大王突感头晕,晕倒在草堂之上,场面是如何的慌乱,以及王孙健和刘云如何冒雨摸黑下山,还损失了几名士兵,等等,都详细说来,听得众人都是唏嘘不已,哪怕是周密樊馀等经历过的,还有其余所有人都眼见大王如今平安的站在众人面前的,无不都后怕心惊,周密樊馀等则又是一身冷汗。 好一会述说完毕之后,白监便闭住嘴巴,小心的又匍匐在地,良久才听太后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王儿小时便体弱多病,去年又在床上躺了许久,这才好几个月啊,母后这心里疼啊!王儿,母后现在不希望我大周王室复兴,只要你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母后就知足了,王儿可明白了么?”太后的语气异常的坚定,以前还是王子扁时经常病卧在床倒没觉得什么,如今自己只剩这一个亲生儿子了,太后也自然看的重了许多。 知道太后就会这么说,虽然心中早就有决定,周扁也没急着争辩,而是拉起太后的手轻轻扳开,果见太后的手上不禁老茧粗厚,还有道道白痕,显然便是纺线所致。太后不好意思的想要抽回手去,却被周扁死死扯住,只听周扁抬头望向太后说道,“母后身为天下之母,却如此操劳,这让孩儿心中如何安心,怎能不想着有所作为呢。” “既如此,那母后再就不纺线了,有王儿整理的产业,咱们王室用够了。” “那还是不够,母后,若是有别国想要欺负我们怎么办?”说着周扁摇摇头。 不料太后却一下脸色严厉起来,厉声道,“我大周王室只有我王儿一人么?太师,少师,少傅,司马,一个个都是大人,你们食君之禄,若不能替君分忧,那还要你们何用?” 这一下却是说的狠了些,慌的一干大臣忙不住的磕头,四下里一片高呼声“是臣子无用,让大王受忧了,臣等死罪。”惊得远处树丛里的鸟都不明所以的乱飞,看得周扁不由咂嘴,这太后毕竟还是久在上位,说出去的这话气势就是不同,值得自己学习啊。 好在这洛水岸边都是草地,头磕在地上并不疼痛,所以太后冷眼看了好一会,才出声让众人停止。只听太后又接着开口道,“太师大人,本宫恭为太后,却不知太后这二字是何意,望太师教我。” 不知太后为何问起这,太师抬起头愣了愣后还是老实回答道,“回太后,后者,乃帝王身后,宫中之主也,太者,意指位尊于当今大王,故而太后是指先王之正妻,当今大王之嫡母,位极于天下。” “那身为太后,本宫可管教大王么?”太后接着问道。听了此话,周扁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太师却是不再犹豫,忙使劲的点了点头,“太后自然是可以管教大王的。”反正这是天子家事,再说母亲管儿子天经地义,所以太师也乐得顺从一下。 果然太后又转头看向周扁,看得周扁全身汗毛齐竖,只听太后以不容质疑的口气说道,“大王如今年幼,实在不易外出奔波,成年之前就一直呆在宫中,不要再出宫了吧。” 这是变相囚禁,深受后世阴谋论影响的周扁,首先便想到了篡权,不过再想想也不太可能,这王室也没有什么权可言,但不管怎样,被关在宫中总归是不好的,尤其是现在经济和军事正逐渐上路之时,自己哪能窝在宫中,所以周扁听罢立即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扯住太后袖子,哀求起来。 不料太后既然将话说出口了,那便是不容再更改了,太后狠心的将袖子一摆,转过身去。周扁大急,周代男子十五成年,这还有六年呢,这得耽误多少事啊,焦急之情显于脸上,周扁双腿一软,便要跪下。却就在此时,身子却被后面一人扶住了,转头一看却是少师,只听少师轻声说道,“大王不必着急,太后只说大王不可出宫,却并没说臣等不能入宫,话说主子有事,臣子代其劳,大王有什么吩咐,让臣等去做也是一样。” 周扁一想也是啊,心里顿时又好受了些。太后却在此时又转过头来了,正好看见周扁那殷切的目光,于是只好又转头看向少师,狠狠的瞪了一眼后说道,“都是你们这些大臣把大王给惯的。走吧,你们家大王不宜老呆在外面,起驾回宫吧。” 见太后往河边走去,周扁忙紧紧跟在身后,此时周扁不由又想起了历史上那许多幼年称帝的皇帝,自己又何尝不是和他们一样,都是多少受母后的摆布呢,以前自己能放手做许多事情,不过是太后没发话而已,如今自己大病一场显然是触动了太后的底线了,看来以后自己不得不小心翼翼了,不然就算能在宫中遥控指挥,那也要自己坐的住才行。 一干大臣护卫忙跟在身后,很快便到了河边,自然是有船只在等待,这些也是前些时周扁率队南下时渡河的船,一船只能坐十来人。太后习惯性的牵起周扁的手就要上船,岸上的船夫连忙紧紧拉住纤绳,生怕船只晃动惊动了王室里权力最大的这二人。不料就在太后迈出前腿时,一个声音急忙在后响起,“太后请留步。” 众人回头一看,见是太师,只见太师小跑几步上前,躬身道,“太后恕罪,依照祖制,王室之中身份贵重之人不可同船而渡。” 第六十九章 回到宫中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不可同船而渡?王室之中居然还有这样的规定,周扁却是从没听说过,不由停住步子转头看向太师,却见太师低头不语。再看看身后其余少师少傅等重臣,都没有出声,由此倒可以确认太师的确是没有说错,于是周扁便疑惑的看向了太后。 然而太后却是不管那么多,重重的哼了一声,“眼下王室之中,贵重的只有大王一人,本宫不算。”说罢便拉着周扁上了船,监甲及几名护卫忙跟了上来。 太师等人无奈只得上了另一船,船夫撑起桨荡了开去,这洛水也就几百步宽,波涛平静,小船微微荡漾中片刻后便到了河中央,周扁终于还是忍不住冲太后问了起来,为何王室里重人不得同船而渡。此时没有别的大臣,都是宫中的人,太后神情也是慈爱了许多,闻声替周扁解释下来。 原来西周建国初期,昭王即位后,便发动了对南边的楚国的大战,一次胜仗之后,昭王便准备渡过汉水班师回朝,不想楚国在军事上打不赢,却背地里做了手脚,令一批军士化装为船夫,所用的船只都是用胶水粘起来的,昭王不知仍征用了大批这样的船只,结果船只行到汉水中央时,船体分裂了,连昭王都落入了水中,等会水的护卫救起时,昭王已经断了气。而楚军乘势追击,周王室全军覆灭,这便是丧六师于汉水的大事记了,从此楚国愈发强盛起来,而这也是周王室最后一次大规模征战南边的楚国了。所以自此以后,王室仍后怕不已,便定下不成文的规矩,是王室之中重要的人员不得乘坐同一条渡船,免得一下子全遭了秧。这点倒类似于后世的英国王室规定重要的人物不能同时乘坐一架飞机一样。 小船儿轻轻向北岸荡去,难得和母后安静的呆在一起,河面上的水气冲消掉了许多这初夏的炎热,周扁的心也跟着荡漾起来,一时竟恍然觉得就如此也挺好,和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再转头看向太后,只见这一贯强势的女人也眯住了双眼,显然也是沉醉在这里面。 不过再宽的河也总有到岸的时候,何况这洛水本就并不宽。小船儿明显一顿,周扁等人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船夫已跳上岸去,扯住纤绳,北岸上自然也有护卫在等待,此时见了太后和大王靠岸,忙一起使劲稳住小船。见船身已稳,监甲第一个跳下岸去,又回身伸手,太后将手搭在监甲手下,微一使劲,第二个上了岸,再回身来想要接过大王时,却见周扁自己站了起来,两步便跨到了岸上,慌的监甲忙直呼祖宗。 这一上岸,方才在船上陶冶出来的平静情操便又被打乱了,原来北岸之上一溜烟跪着一大群人,为首的赫然便是庞兴,其后便有王孙健、刘云、周战、张虎、姜平等人,一看见这些人,周扁仿佛又回到了嵩山之上了,再仔细瞧瞧,只觉得王孙健刘云脸上多了些沉稳,而周战张虎等则多了些成熟,想来这次练兵实则还是让大伙都有了质的变化。 庞兴先磕了几个头,开口说道,“大王身子大好,实乃臣等之福。此次南下练兵,拔下大小两座山寨,只受伤了十几人,折了五人却都是雨夜之中摔死或被山洪冲走。托大王的福,现在伤者情形都很好,御林军中士气也格外高昂。另外要请示大王,这几十名俘虏以及救下的白氏商队中的白三儿如何处置?” “俘虏中首恶者献俘于太庙之前,此时交与冢宰即可。白三儿着人送往洛阳白府,别的什么都不用说,白三儿是个明白人的。另外此次练兵,本王承诺的奖赏都要兑现,伤者的抚恤和亡者的后事安排,你都要列个章程出来,待本王批准后便立即执行。”这些是周扁早就想好的,所以此时信口便说了来。 想了想周扁又欲补充两句,不料眼角余光却发现太后的脸色已经在开始发生变化了,有明显变绿的趋势,周扁只好作罢,又望见姜平在一旁欲言而止,忙伸手摆了摆,于是场面一下安静下来。太后却一直没有做声,可能是太后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庞兴等人身份低了,不愿直接与他们对话吧。 紧接着几只小船儿又向南而去,摆渡几次后便将南岸的人以及车马都接了过来,整个过程慢悠悠的,与半月之前周扁率军南下之时的严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后与周扁同乘一辆车,其余的大臣们有的坐车有的步行,在一大堆护卫的簇拥之下,浩浩荡荡的向成周城行去。望见太后的脸色仍然不悦,知道太后是心疼自己一回来便处理国事,若能扯些别的话题将太后的注意力转过去便好,周扁眼珠转了又转,苦想片刻,终于想起自己冲秦神医索要的药方了,于是便开口卖弄起来。果然聊了没几句,太后的脸色便有所好转,怜爱的将周扁抱入怀中,孝敬的孩子谁不喜欢啊。只是却苦了周扁了,和以往拥抱不同,这次却不带那些负面情绪,这太后也不到四十岁,正是熟的妩媚之时,周扁使了老大的劲才抑制住自己心中所想,这可不是自己内心的亲妈啊。话说二十多岁人的思想,九岁孩童的身子,还真是让人憋得难受啊。 成周城离洛水并不远,片刻之后一大众人便回到了王宫。虽然只离开了半月,但再看见这古老又略显破败的宫门时,周扁心中还是起了涟漪。入宫后并没有停留,显然关心儿子的太后将太师等一干大臣都打发回去了,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刚进门便听见了一群女子慌乱的声音,四下喊着大王回来了,不过很快便又安静下来,在刘晴的率领下,众侍女齐齐跪下请安。这一望去,周扁只觉又多了几个新面孔,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少女,周扁疑惑的转头向太后看去,只见太后微笑着点点头,周扁立即懂了,敢情这太后是想要用美女将自己拴住啊,想到此周扁不由哭笑不得。 话说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周扁也是有些累了,陪母后吃罢晚饭后,又在刘氏等的伺候下,洗浴了一番,热水洗着格外舒服,仿佛将这许多天来的晦气都洗了个干净,只是刘氏巧儿刘若水等人明显眼角发红,于是博爱的周扁又哄了半天了,几名女子方才露出笑容来,周扁这才躺下睡去。 这一觉是睡得格外的香,直到第二天夏日已升的老高之时,周扁这才悠悠醒来,悠闲的日子真的是容易令人变懒啊。在侍女的服侍下,周扁洗好脸吃罢饭后,只觉得神清气爽,这几日病卧在床的晦气一扫而空,不由信步走入院中,令巧儿取来佩剑,抽剑在手,就着上午还显温和的夏日舞了起来,一时院落之中银光直闪,剑式带起风来,惹得一群小侍女争相跑出来观看叫好,周扁心里也觉得格外舒畅,脚下迈起剑步,一时竟隐隐约约有了人剑合一的感觉了。 一通剑势走下来,正觉得意犹未尽之时,忽见院门处传来一声叫好,转头看去却是太师和少师二人。周扁忙放下剑来,自有一旁的白监接过,这白监也是太后新派过来的,如今太后是生怕周扁再出什么状况了。行罢礼后,太师二人往里走来。巧儿却是抢在二人之前跑了过来,细心的拿手巾替周扁将额头上的汗擦干,知道大王是有国事要商,巧儿擦罢汗后又乖巧的退到一旁。 原来此番二人前来确实是有事请示,太师主管政事,原来自成周土地改革之后,附近的洛阳和巩邑乃至大河北岸的温邑都有农户跑来想要重新归王室统领,其实就是也想来分土地,太师等人目前是都婉言拒绝了,但此事还需报于大王知道。周扁想了想便点头称是,太师此事处理的得当,如果接受了固然能为王室增加人力,但却得罪了好几处,对此时还很弱小的王室来说,是极其不利的,再说也没有那么多土地去分了。而除此之外,王室的各项生意也在顺利进行,收入良好,本季种下的庄稼也长势不错,一切都在往良性发展。 少师负责的是军事,自然是要汇报王室三大军事力量的,王宫卫队和成周卫戍师都还在正常操练和执勤中,御林军也在休整之中,只是现在御林军的气势已经与另两只部队大不一样,不管是谁走近后都会感觉到这才是真正的军队,听到此周扁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便是自己所想要的效果,当然此次招降的李矛赵安等人也正式编入了御林军中了。接着少师将庞兴所列的奖赏军功的方案拿了出来,基本就是先前周扁对众将士做承诺的,从山寨中所获的财物都赏给众军士,另外受伤的,还有王孙健刘云等立功的都另有奖赏,看起来很合周扁的意思。于是周扁很爽快的点了点头,批准了。 不料少师脸上仍有犹豫,吞吞吐吐问道,“大王,宗室子弟和贵族子弟可有奖赏么?” 周扁不解,忙看向太师,太师开口便解释了起来,原来依照周朝祖制,大王打了胜仗,回来后,所有依附王室的贵族大户可是都有奖赏的,乃是以爵位高低来定奖赏多少,甚至有些比前线的将士还要多。对于这点周扁自然不干,凭什么别人在前面流血,你们在后面拿钱,若是照此下去,只怕再也没有人肯在战场上拼命了。于是周扁便摇了摇头,咬牙决定下来,以后不依祖制,无军功者一概不赏。太师二人听罢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点头应允了,好在现在成周的贵族子弟不多,实行起来应该不是太难吧。 第七十章 白氏来拜 - 周始皇 - 或与白 但是不管怎么样改革都是要进行下去的,虽然此时不叫改革而叫变法,但二者其实都有着一样的本质。周王室发展到如今已有四百多年,除开天子的昏庸外,腐朽的制度也是其衰落的主要原因之一,要想复兴,就要勇于向旧制度旧势力发起攻击,所以周扁还是决定一步步将军制改革落实下来。当然任何一个变法都必须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不然就会像戊戌变法一样空谈而已,所以在取得了两个小胜利,周扁自觉新成立的御林军无论是在战斗力还是忠心度上都满足了自己的要求时,就开始着手想要变法军制了。那么第一步就是切实落实军功制,不然以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不然谁给你卖命去。 所以虽然见太师二人还有犹豫之色,但周扁还是坚决的表了态,要将军功制执行下去。军功制的核心是有功便赏,无功就不赏,同样有过则罚。所以周扁再三吩咐,此时一定要顶住旧贵族的压力,第一次落实下去后,后面便好办了。 在自己院落的前堂之中,周扁正坐上位,太师二人对坐在下列,三人商谈政事,倒也令周扁觉得很自然了,看来不是事事都需自己亲自去跑,不然事无巨细的话,自己岂不是要像诸葛亮一样累死了。周扁有点开始有点习惯高坐堂上的感觉了。 其实成周弹丸之地,王室的事务倒也没那么多,不一会便将所有的事都商议完了,太师等二人起身告辞,周扁自然送出门去,不料却见王孙满大夫急忙跑了过来,不知是何事,太师二人也止住脚步等待。 满大夫是个知礼的人,还没跑近便停下脚步,缓过几口气后,这才小步快走到跟前,拱手道,“见过大王。太后令满前来通告,请大王换上王服,往前堂等候白氏拜见。” 太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张口问道,“白氏,哪个白氏?” 周扁却是心里有数的很,白圭这厮终于来了,一想到两人其实都知道对方心里所想,却就是不将身份说破的作假样子,周扁心里就直想笑,知道这定是白圭正式来投效了,周扁起步就要往前堂走去,满大夫却急了,大声道,“大王,太后吩咐请务必换上王服。” 太后的心思周扁当然知道了,无非就是想显摆一下显得隆重一些,可是人家白氏家富万钱,腹中又是才高八斗,自然是不会因为一套王服就膜拜的。不过想想归想想,周扁还是听从了太后的意见回到自己的院落里换衣服了。太师二人对视一眼后便先告辞而去,想必是先会会白圭去了,满大夫自然是要留下等待大王的。 这会面仪式自然是比不上登基大典的,所以换王服也不必像登基大典那天早上一样里三层外三层的全部按照规矩来,而只是将外面的常服换成了龙袍,头戴王冕,脚登无忧履罢了,但王服毕竟难穿,绕是就这般简单的换了下,也花了小半个时辰,因为着急累的刘氏几人汗珠直下,而周扁也热出了汗来。好在这王服质量不错,所用的绸子很薄,不然非得热的受不了不可。 换好王服后,又摆起天子架子,四名护卫在前开道,四名侍女在后跟随,中间满大夫陪着周扁,只差钟鼓齐鸣了,一行人向前堂走去。 王宫并不大,一会便走到了。这前堂乃是崇德殿之后的正堂,比大殿小多了,先王议事时一般都是在这里。此时周扁等人还没走进前堂,便听见里面有人高声说话,周扁手一摆,示意队伍停下,自己则不顾形象的趴到门外听了起来。 只听这会里面一个略显苍老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白圭小儿,老夫听闻商贾之人重利,行走于列国之间,追逐利益,往往每到一地都会抬高当地物价,令本地人苦不堪言。又听闻商贾者常年奔波在外,不顾家人思念,我大周以孝立国,礼经中记载孝为百善之首,商贾之人抛却父母妻儿,四处追逐利益,如此不孝之人,也必然是无德之人,无德便无才,非是老夫鄙视,也必然不受众人待见,更何况我堂堂王室,却不知阁下来此有何用意?”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周扁思索一番却想不起来是谁,不过这话倒也说得刁钻,说话这人想来是看不起经商之事,如此一想如若不是少傅便是冢宰了。只是不知白圭如何回答,倒是勾起了周扁的兴趣。 果然大堂里经过片刻的安静后,白圭的声音响了起来,“回少傅大人,洛阳本地以前并不产稻米,十年前市上稻米百钱一斗,前几年有商人从楚国采购大量稻米回来后,一斗稻米立即跌为八钱一斗,前些日子只是因为稻米的需求大增,才又上浮到二十钱一斗。另外洛阳并不产盐,也不产铜铁,那么我们吃用却是自何而来,自然是有商人代其劳了。商贾者,连接南北,互通有无,譬如齐国产盐,则有商贾销往泰山之西,楚国产漆,则有商贾销往汉水之北,赵国产铁,则有商贾销往巨鹿之南,秦国产马,则有商贾销往华山以东,此四物者,洛阳本地并无,少傅大人却都可以享用到,皆赖商贾之功也。” 这白圭说的倒也有道理,大堂之中并无人出声反对,大堂之外的周扁也不由暗暗点头,谁说古人无智慧,只是今人不知也。只听白圭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另古贤者有云,父母在不远游,此话固然不假,白某也欲遵从,然而白某家中比不得诸位大人衣食无忧,白某之家穷,父母每常衣不足以抵寒,食不足以果脯,白某不得已而从商,即从商则不得已而外出奔波,不如此,白某父母何来今日之锦衣贵食。请问大人,常年在家伺候父母仍不得温饱,和偶尔出门在外,却能使一家老小衣食无忧,哪一个才是更孝敬?” 这话说的虽然不假,但极易被斥为驳论,似乎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听白圭紧接着又说道,“或许诸位也以为,荣华富贵怎么也比不过儿女伺候榻前,所以白某这些年也苦思往日之过错,并不外出,每日早晚问候,端水递茶,希望能弥补早年不在身边过错之一二,望诸位大人见谅。” “哼。”只听大堂之中重重的想起一声冷哼,不用想也知这便是少傅了,接着又听到屋里传来两声狠狠的跺脚声,少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白氏,今日太后和诸位大人都在这里,你本身的问题老夫就不追究了,是非与否,自有公论。不过前几日大王重病,你可听闻,却知是为何?区区一商贾之人,自家商队受损,却劳天子之架,为尔亲征山林之中,天子之贵恙,岂是尔等小人所能承担,老夫本欲上奏太后,指责周公问罪于尔,不料尔竟今日亲身前来,就不信我王室不敢治罪于尔么?” 堂外王孙满一听急了,提起衣裳迈步就要入内,刚好被周扁拦住,正着急间,只见周扁笑笑拿手指指堂内。果然听见堂内一阵嘈杂声后,不出周扁所料,太师又充起和事老来。“启禀太后,大王南下练兵,实为重振我王师之威武,白氏商队之事只是恰逢其时也,白氏与我王室有利益往来,且数次帮助我王室,又与大王私下叫好,望太后明察!” 太师话音刚落,屋中又吵了起来,这次周扁却是一句也没听清楚,正犹豫要不要立即进去时,只听太后高声喝止了众人,待场面安静后,太后又发话了,“诸位大人所言,本宫都聆听在耳,不过王室主政却是我王儿,白氏其人如何,王儿多有向本宫提起,本宫心中有数,且本宫也知王儿与白氏交好,所以白氏在我王宫之中,无论如何都是客人,诸位就先不要再为难了,有何事待我王儿来了再说。白公子,你且先请起来。” 这最后一句显然是对白圭说的,想必白圭却是跪在堂中,不料那白圭却开口道,“谢太后,然白某自知有罪,非大王点头,白某不敢起身,请太后见谅。“ 只听太后叹了一声,却自语道,“过了这许久了,怎么我王儿还没过来?监甲,你再去看看。” 监甲的答应声很快便传了出来,紧接着脚步声便往门口近了,慌的周扁立马退后两步站定,手一甩,一直跟着大王熟知大王心思的樊馀便小跑上前,抢在监甲出门之前伸手向门帘推去,高呼道,“大王驾到!” 屋里的众人显然是被大王的突然来临给吓了一跳,刚从屋中迈出一个脚的监甲,也是愣了片刻后这才躬身行礼,让过身来,请大王入内。周扁轻轻抹去额头上的汗,话说在外面晒了这么久了,还真有点热让人受不了,接着便在一群人的注视之下,迈步走入了大堂。 大堂之中格外昏暗,刚从阳光明媚的室外走入,周扁的眼睛还真有点适应不了,在门口顿了顿后,这才看清大堂之上端坐着太后,便提步上前,冲母后行过礼后便跪坐在母后一旁,这才往下看去,只见其下一侧依次站着太师少师和少傅,另一侧地面上则跪着个白衣男子,显然便是那白圭了。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七十一章 接纳白氏 - 周始皇 - 或与白 见大王前来,堂下众人忙大呼三声大王万岁,看来随着自己威严日重,这王室之中也不再是以往那种死气沉沉了。 坐定之后,想起前世所看的电视情节,周扁忽然觉得这情势有点像后世的县官升堂,自己高坐台上,两旁是三班衙役,下跪的便是人犯了,心头忍不住的痒痒想恶搞一下,于是大声道,“堂上下跪者何人?” 白圭是认得大王的,只是此时堂内昏暗看不太清,又不敢多看,生怕犯了大王忌讳,惹得太后不悦,需知现在既然自己前来投奔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往显公子那般的叫个不停了,以往虽也有尊敬但始终还是不够格,所以看了一眼见是个身穿深色王服的孩童,心里便知这肯定是大王了。待听见大王那显得格外新颖的问话,白圭和众人一般心中也稍有奇怪,不过以往这大王的奇怪见多了,此时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于是白氏毫不犹豫的顺着大王的话回答道,“回大王,堂下下跪者乃罪臣白圭,今特来向大王请罪!” 原来这白圭倒是如此知趣之人,周扁也忍不住要再逗弄一下,不料还没开口,却听见少傅又叫了起来,“大王并没说接纳你,你却开始自称臣了,且说说你是个什么大臣?” 一听少傅这说的没营养的,太后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有人来投奔王儿,正是喜事,虽说有致大王害病的嫌疑,但也没必要这么跟人家过不去吧。不过太后还没动嘴,自有人代劳,却是少师厉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少傅此话致天子之地位如何?” 这次冲动倒是犯了错了,平常列国时臣都没把大王当回事,所以惯性使然,少傅这次错大了,于是少傅请罪后便低头回到原位不再言语了。 瞪过一眼少傅后,周扁捋回思路,开口道,“不知尔何罪之有,且请站起说话。” 白圭又磕了头道,“天子之恩赐,臣不敢不受,然臣之罪过还没述清,不敢轻易站起以冒犯天颜,待臣述说完毕之后,若大王还赐罪臣平身,罪臣再平身不迟,望大王见谅。” 这是提条件了,白圭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有利的方式了,周扁心中十分明了,不过却也只觉得白圭此人愈发的可用,越精明的人越不会做亏本生意,只要白圭真心来效力,那么周扁必然是会重用的。于是周扁点头示意白圭继续说下去。 “臣之罪有三。其一,臣不识天颜,在市井之中随意与大王言语,并未行臣下之礼,有不尊之罪;其二,臣妄自与王室生意往来,夺王室之利,有欺上之罪;其三,臣的商队在嵩山遇袭,却劳烦大王率兵讨回公道,以至陷大王于重病之中,有妄为之罪。有此三罪,臣不敢不惶恐。”说罢白圭五体投地,行个大礼趴在地上。 稍微一思索,周扁便对答道,“昔日来往,本王自称显公子在前,所以尔并无不尊之罪,况且不知者无罪。其次,生意往来,乃双方互利,若无白氏商队,我王室所产如何能换回王室所需之物,此无罪也。再次,本王率新兵南下,实为练兵,非独独为尔之商队,况为王者有安境之责,本王忝为天子,虽不能平定天下之灾难,安定眼皮下这一方,也是必须做的。至于本王染恙,此乃天意,非人为也,本王不怪尔之罪。既如此,卿家还有什么要说,就请平身说话吧。” 说着周扁起身走下堂去,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伸手将白圭扶了起来。老顽固少傅又要出声,却被太后与太师拿眼给瞪了回去,而白圭这次倒也没有再做姿态了,所以周扁顺利的将白圭扶了起来。 白圭起身便要致谢,不料却听大王紧接着说道,“本王与白公子相识已久,深为白公子大才所敬佩,世人皆知公子乃富商巨贾,精于买卖之道,却不知公子胸怀大志,列国诸侯形式了如指掌,心中多有韬略,正是治世之才。故而本王很早就在寻思,要效仿文王请太公,将公子拜来,共谋复兴王室之大业,不想公子今日竟亲自登临,令本王庆幸不已,方才本王之言乃戏言也,如公子这般贤才,本王是求之不得,扫榻以待,却不知公子意下如何?”说着周扁拱起手来,虽然比作太公姜子牙也许是有点过了,但这白圭确实是个人才,王室如今什么都缺,但最缺少的就是人才了,所以周扁这姿态也做的极为诚恳。 果然还是有人不乐意见到这一幕,一道冷哼声传来,不用回头去看,不用动脑去想,便知是少傅了。周扁却是只作不闻,殷切的望向白圭。 白圭此次前来自然是拿定了主意要为王室效力,来时还生怕太后等人责怪,或者昔日的显公子现在的大王不待见,此时见只有少傅一人别有想法之外,太后太师都是默认了自己,而大王更是做出了十足的姿态,白圭此时心里哪里还不满意,深知满招损的白大公子立刻便低头行礼,恭恭敬敬的回答了起来。 “大王言过了,向日白某只知高谈阔论,却并无丝毫治国之经验,我王不嫌弃白某便心满意足了,哪敢与太公望比肩,这不是折杀了白某么。大王请不必做他想,白某此次前来,便是定下心死命效力于大王,听人说求利者于市,求名者于朝,白某此身已得财富不少,现只想求得生后之功名于万代,而王室乃天下正统,天命所归,如今又降临圣天子聪慧如斯,王室复兴指日可待,白某不过想尽一分绵力,沾沾大王奋进的光罢了,如若我王不弃,白某自此以后必当效尽全力,忠心不二,誓死效忠我王!” 看看此时满脸严谨的白圭,周扁心中也是深感欣慰,从开始初见面时的怀疑,到相谈甚欢时还不忘互相试探,再到生意往来时还背地里考验对方,一幕幕情景浮现上来,周扁只觉君臣之交莫过于如此,转头看向太后和太师等人,除了自动忽略掉的少傅外,几人都点了点头。周扁心知自己穿越之后接纳的第一个贤才终于来了,于是转过身来,冲那白圭重重的点下了头。 “我王既不嫌弃,日后白某便效力于王命了!”说着白圭就一提衣裳,跪了下来。不知这古人竟如此讲究,周扁连忙伸手制止,却听太后发话了。 “王儿,礼不可废,你若今日不让白氏将大礼行完,白氏日后心中也不得安宁。” 周扁闻声一愣,白圭便拜了起来。这大礼行起来自然不同,自古都是三跪九叩,白圭自然也是以礼行之,磕下三个头站起身,再重新跪下磕三个头,然后站起身之后再跪下磕三个头,这才将大礼规规矩矩的行完。 白氏行完大礼后,见周扁还在发愣,太后自然是不满了,“王儿,白氏既是你求之不得的贤才,何不躬身还礼以示敬重?” 的确如此,自己倒把这给忘了,刘邦沐浴戒斋后方才拜将,刘皇叔三顾茅庐不说,便是那文王请来姜太公后,也是亲自扶着轿子抬回去的,自己也不能太落后了,于是周扁也规矩的鞠了三个躬,虽然简陋了点,但交往了这么久,想必白圭是不会见怪的吧。 白圭倒也自信,安然自得的受完这三个鞠躬。周扁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好在有太后及时解围,“王儿,白氏既然来了,总要有所表示吧。”知道大王虽然想法多了点但毕竟还是个九岁的孩子,所以身为母后,太后自然是提醒的多了些。 不过周扁听了却犯难了,太后的意思哪能不懂,只是不知该安个什么职位,这时官职和爵位是不分开的,如果一下安高了,比如位列上卿,恐怕很多人不服,而若是给个士,又太不给面子了。于是周扁试探着说道,“依本王看,封白卿为大夫如何?”此时称呼都已经变了,然而周扁还是嘴里说着眼角却向太后看去,对于官场这一套太后可比自己老练多了。 太后听了却是十分满意,王儿说的很是合她的心意,便点头道,“就依王儿,先封个下大夫吧,日后为王室立了功,也好有个加封的位子。” 还是太后话说的好听,周扁立即看向白圭道,“白卿以为如何?” “臣谨遵大王和太后的旨意,臣谢过大王和太后!”白圭笑笑拱起手来,其实他本人对这初封的官职并不是十分在乎,白圭自信日后自己必将走的更远。 有了官爵在身后,太师等人连忙上前道喜,以后便是同殿为臣了,再说白圭在借钱一事毫无保留的帮助了王室,太师还是心存感激的,就连少傅知道王命已不可更改,也变了脸色上前道喜起来。一时朝堂之中喜气洋洋,白圭久在商场,本就是个玲珑之人,此次由商转政,应付起这些场面来自然不在话下。 许久大堂中才安静下来,如今周扁多了个贤才帮忙,虽然对周扁生病还是有所介怀,但太后是个放得下的人,自然还是替周扁高兴,见此时不需自己在此,便先告辞而去了。 第七十二章 复兴大业 - 周始皇 - 或与白 太后离去之后,大堂里一下又热闹起来,毕竟王室已是多年没有新人进入,多年来有些略有些才能的也都跑了,而现任的太师等人都是承袭的父职,腐朽的王室其实早就需要流入些新鲜的血液了。 瞅瞅日已近午,算算也是吃饭的时候了,周扁一声令下,很快就有侍者进来将前堂重新布置一番,周扁独自坐在上位,左手边依次是太师少师和少傅,相对的右手便则上首是白圭白大夫,之下是王孙满作陪,再下首是监甲大人。这座位也是一个讲究的事情,照说白圭初来又只是封的大夫,是不足以坐在右侧上首的,但太师等人考虑到白圭乃新投之人,便再三推让便令其做了与太师相对的上首,当然这样子定然是有人有意见的,只是看在大王的面子上没做声而已。 侍者穿梭其间,给每个人面前摆上一个小几,这时不同于后世宴席时众人围着一个大桌子,而是分餐制,每人都有自己的小几和食具,相比却是卫生了许多。侍者摆好小几后,又将餐具取来,有竹奢,青铜酒爵,饭盏,肉叉等,又将酒坛子放在小几旁的地上,待侍者退下后便有侍女翩翩而来,每人桌旁跪着一名,背后站着一名,负责替人取食物和倒酒等。周扁身旁的自然是巧儿了。王室虽然穷困,但这点人手还是拿的出来,或许还有太后专门吩咐,所以这酒宴显得格外隆重了些,多半应该是怕在生人面前坠了王室威风吧。 御厨也格外卖力,很快便有厨子将一罐罐的炖肉煮肉端来,每名厨子对应一位大人,步伐整齐,动作娴熟,从侍者布置侍女到位再到现在厨子上菜,整个过程一环接着一环,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好似排练了千百遍,直看得周扁也是啧啧称奇,平常看不出,原来王室还是深有底蕴的,需知现在富商众多,谁家的宴席能摆成这样呢?便是富甲洛阳的白府中也不行。 当下便有太师举起酒爵,率先恭请白大夫,一时酒席之上敬酒声谦让声不绝于耳,王室的好客以及博大的胸怀在渐渐浅下去的酒坛中得到了最好的体现。三巡酒后,又有王室乐师歌女和舞女前来,唱的赫然便是小雅中的鹿鸣,虽然词义是欢迎嘉宾,但用在这里也格外应景,顿时将酒宴的气氛推向了"gao chao"。 许久都没有这样的热闹了,周扁微微抿了几口烧酒,竟也飘飘然起来了,随着这古朴的音乐轻轻摇起头来。歌舞升平最容易磨灭人的斗志,猛然间周扁回过神来,只觉方才也太放松了点,便稳住身子,端起酒樽轻抿一口以掩饰,再向下去看,太师等人依旧沉浸在歌舞之中,只有白圭神情自若,见大王将目光投来,忙报以微笑回敬,此外王孙满也是并未随音乐而动,台下数人立见高下。 待酒席完毕之后,太师等人虽意犹未尽,但都已酒意熏熏,在周扁的催促之下这才纷纷告辞而去。白圭是满怀壮志而来,中午饮酒自然是省着点的,此时不比别人,却仍然是神智清明。侍女撤下,送走众人后,周扁微微一笑,转身请过白圭来到前堂的偏室相对坐下。 正午偏西时节,正是夏日炎炎,而这偏室却修在朝阴之处,室外种植着几株一人高的绿树,夏风拂过树荫吹入室内,平添了一份清凉。偏室里周扁回想起与白公子的初见,不由心中好笑,开口说道,“初见白公子时,只觉白公子风度翩翩,谈吐不凡,再深交时,更为公子大才所折服,本想亲往相请,正不知该如何解释显公子是怎么变成了大王时,却听满大夫传来白公子心意,今日再见时白公子便成了白大夫,世事之玄妙莫过于此啊!” 白圭自然也是放的开的人,笑答道,“其实白某早就知晓大王身份,年初之时满大夫道洛阳曾到蔽府来过,专为替大王拉拢在下而来,白某若日后有什么功劳还需记上满大夫一份。不过白某当时对大王了解不多,不敢贸然答应,还请大王见谅!” “这自然是无妨的,王室之衰微,任是谁都要再三考虑,此乃实情,本王不会见怪。”周扁摇摇头道,其实白圭能主动说出也说明了此人的坦荡。 “大王胸怀宽广,实为我大周之幸。白家祖上也是王室之臣,白某此次被封大夫,可回家庙告慰先祖了。听罢满大夫的相劝后,白某也是留了个心眼,注意打听起大王之事来,所以初见面时虽然说得随意,但却是背后探查了许多,不想当时便将大王吓着了,还请见谅。这开始时还不以为意,但随着宝马车,美酒炒菜纷纷被打探出来,饶是白某见多识广,也不禁倒吸了口冷气,非是白某不相信,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再花力气打探下去,这才信了都是大王所做,由此白某心中更是疑惑,冒犯一句,大王真的只有九岁么?” 若非周扁此时早已习惯,不然必将脸红了,自己这身子虽然是九岁,可思想却有二十好几,不过这又如何说的出去,只得点头道,“白大夫若是不信可问一问母后。” 白圭却是摇摇头,“哪敢惊扰太后,某只是说说,如何不信呢,可也只能将此归为天佑大周了。不过大王若是只会做些这新奇玩意,经商倒是能成为首富,不过治国就嫌不足了。但是大王的所为总是出人意料之外,大王明里与那些闲汉妥协,暗地里却以一敌十将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某是暗地里亲眼所见。还请大王不要怪他们做事不隐秘,只是白某自有自己的能力罢了,当然以后白某所有的都是大王的。当今之世列强纷争,非强兵者不得善存,何况天下正统王室乎,所以此时见到了大王练兵别有一套,有孙武遗风,白某才心中这才有所转变,寄希望于大王之上,不想出言试探后大王却并无招揽之意,只得寻了这个赔罪的机会前来,幸好大王不计前嫌,给了白某这个一展心中志向的宏图,白某谢过大王了!” 两人相交至此终成君臣,倒别有一番趣味,想到此,两人相对一笑,一切尽在此中了。顿了顿,周扁拱手道,“如今王室复兴之业艰巨异常,白大夫高才,可有什么教我?” 这下切到了正题,白圭此来不就是要献策么,当下收起笑容正襟问道,“方今之世,治国之策,世人皆分之为王道,霸道,变法以及儒家治国,大王以为如何?” “且听爱卿所言。”虽然心中有所想,但周扁还是谦虚的让白圭说。 果然白大夫接着道,“世间之法制没有从不变化的道理,远古黄帝之时的法制放在夏商并不适用,同样的夏商时的法制放在我大周也不适用,所以文武王之后,周公旦重编了礼制,分封天下,保得了宗周两百年太平,然而平王东迁之后,各诸侯国坐大,不听王室号令,以至王室衰微至今,故而白某以为,周公旦时的礼治天下放到当今也已经不再适用了,所以如同诸侯国一般,变法已是必须的了。” 说到此见大王嘴角一张,不待周扁出声,白圭又抢先接着说道,“大王莫要误解了,其实在下并不是法家之人,对变法细则也不是很明了。但在下以为,不管如何变,适应万民,利于王室的便是好法,哪怕损伤一部分人的利益,只要有益于复兴王室的大业,都必须坚持下去,这是王室复兴的基础,白某也会尽全力支持我王。只是不知我王对复兴王业有何打算,又以为如何才算是王业复兴呢?” 不想说出自己的想法,周扁于是配合的摇摇头。 只听白圭气势一扬,挥手道,“大王,以白某为大王计,复兴王业分为两步,第一步,收回洛阳,将王宫搬回洛阳,南据伊阕,北守孟津,东占成皋,西控绳池,此天下正中,武王所定万世之基业也。此时,再行商于天下,收刮天下之财富,扩充军队,再建成周八师,则王室基业稳固,天下诸侯不敢小看王室了。” 顿了顿,白圭又接着道,“诸侯虽不敢小看王室,但离王业复兴还相差甚远,第二步乃是,联合魏国攻打韩国,夺回洛阳西边的三川,南边的颍川以及北边的翟南,这些都是王畿故地,取之理所当然也。再联合齐赵秦削弱魏国,寻得晋侯后人,复已亡的晋国,使赵魏韩三国不敢妄动,再合天下之力南下攻楚,将楚国逼回汉水之南,重封汉水之东各诸侯国以镇楚国,若能成,则完成了历代先王所未竟的事业,足以告慰太庙了。到了这时,以王命号令天下,莫有不从,则再从海上寻回姜齐后裔,改封田氏齐国为蔡后,寻得季子后人,重封吴国,天下之人莫不纷纷称赞大王英明,再重筑岐山宗周故宫,文武之治重现也,后人皆将称赞于我王,呜呼,如此王业大兴也!” 见周扁听得目瞪口呆,白圭还以为吓着大王了,忙解释道,“这说起来是一步,但若完成起来却需数年乃至数十年时光,大王万不可焦急,需知兴家比败家要艰难的多。” 其实周扁目瞪口呆倒不是因为被计划本身吓住了,而是惊叹白圭竟有如此大局观,这个计划步步为营,除了开始时的艰难,到后面则是水到渠成,虽然总的来说比周扁所设想的计划还相差有一定距离,但在这古人中却也是十分难得了,至少太师他们就从没想到这上面来。不过周扁最关心的却是第一步,万事开头难,却不知白圭有什么想法。 第七十三章 谋定洛阳 - 周始皇 - 或与白 听罢白大夫的一番言语,周扁也是感叹起来,平常凡事都是自己操心,而太师少师他们也只能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办,却不能出谋划策,若是太平宰相倒也称职,但在这整个王室都需努力进取的时候,却嫌不能独挡一面了。幸亏来了个白圭,一个有思想有计划的人,如此大事有人商量,小事可以代为效劳,此时周扁才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了,不管什么时代,人才都是最重要的。 不过光有好的计划是不中的,也不知这白圭到底还有什么本事,于是周扁想了想出声问道,“爱卿所言,令本王思路大开,只是以王室如今之微弱,要如何才能一步步走下去呢?” 料到大王会有此一问,白圭哈哈笑道,“大王,非是白某俗气,这世上万事离不开一个钱字,有了钱,便可以买粮草,买马匹,买兵备,将钱洒下去,便如大王在洛阳郊外招兵一般,自会有人前来当兵,有了兵有了粮,其余的事便都可以去做了。白某不才,愿献出所有家财,以充王室仓库,并为大王管理产业,不是白某自夸,数年之内王室都将再不愁钱用了。” 原来古时还真有举家来投的,不过周扁却自然是不要这个人情的,于是便摇头道,“白大夫过了,有白大夫本人前来效劳,便足矣,哪里还会再贪白氏家产?爱卿休要再提此事,从此以后,白氏产业仍然运行,爱卿只身前来管理王室产业即可。再说以白大夫之才,只管产业有些屈了,若是能常在本王身旁,替本王出谋划策,拿定主意,那才是人尽所用。” 白圭微一思索便点了点头,献出家产毕竟是大事,自己是洒脱也相信大王能给予更多的回报,但家中还有老父亲在,想起来之前与父亲商议时父亲的破口大骂,白圭也觉得大王不要自己家产也是挺好的,便不在这上面纠结,开口说起下面的话来,“大王既然说了,那白某家产一事就依大王,某再不提它了。只是如今王室在成周,而白某家业都在洛阳,若是现在就随侍大王左右,则令洛阳周公何想,与大王不利啊。待王室搬回洛阳之后,白某必然日日跟在大王身后,随时听从大王召唤。” 说到底还是王室如今太弱,洛阳虽富,周公虽亲,但毕竟不是自己人,与自己不是一条心啊,想起白圭所说的第一步计划,周扁不由心生希望,莫非这白圭心中已有了决策,忍不住试问道,“不知以爱卿所见,王室何时才能搬回洛阳王城,在本王看来,这一步却是最难的一步,得了洛阳,本王方才能舒展开手脚啊。” 果然似乎说到了白圭的心痒处,只听白大夫得意道,“大王所虑的,却正是白某投效大王所欲立的第一功。大王可知洛阳屠黍么?” “屠黍?”这个名字很熟,回忆一番周扁便想了起来,“莫不是故晋国大夫屠黍?晋国被分后避难来到洛阳,前些年先王兄还专往洛阳相请,却被屠黍推辞了,但屠黍还是为先王兄出了一策,那便是暗地里收集铜铁以待日后有事,这个却是被先王兄所执行了。”周扁早已得知,正是有了屠黍的指点,才有了自己刚登基后看到的王室库藏里大量的兵器和铁锭,其中自然也有以前所积累的,但多数还是先王兄省吃俭用换来的。 “正是此人,不过听大王所言,却是不知道屠黍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屠合经商补贴家用,洛阳曾经的第一酒家醉清风便是其门下产业,小儿子屠平在周公手下行伍之间,屡次被先周公破格提拔,现为军中千夫长,屠黍的两个孙子屠猛和屠强也在军中效力。自下定决心追随大王之后,白某便登门拜访了屠黍,凭借数年来的交情及以当今情势相争,终于说动屠黍一门为大王效力,只待日后大王与周公出师巩邑时,白某与屠家便联合另外一些愿效力大王的士子,在洛阳发力,定要替王室夺回洛阳,待周公惊慌失策之时,大王便将周公拿下,再由白某与屠家大开洛阳东门,迎接我王入主洛阳城内,则大事定也。” 原来白圭这些日子也没闲着,这可真是帮了大忙,毕竟万事开头难,仅凭王室手下这几百人别说夺回洛阳,便是周公突然哪天突发奇想要完全控制王室,洛阳兵来自己也是难以阻挡的,所以如果真如白圭所言,有了内应,并且还是千夫长帮忙,找个时机突然发动拿下洛阳,成功的几率那可是大幅度提高,所以听见这话周扁也是心花怒放,想那屠黍在先王兄的登门拜访下还是态度不明,虽然自己可能也有独到的表现,但显然白圭的劝说还是起了绝对性的作用,如此白圭还真是立了大功。 不过深知天下不会掉馅饼,所以周扁听罢还是小心的问了句,“白大夫,那屠氏满门归顺,可靠不,可有什么条件?”毕竟白圭明说了求名者于朝,至于以后留个什么名声或者给子孙留个封侯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只是却不知这屠氏想要的是什么,而自己又能给什么。 料到大王必有一问,白圭笑道,“大王果然思绪紧密,那屠家乃是晋国延续数百年的大家族,最是重承诺,所以屠老爷子应了那便是应了。只是条件嘛,屠家老二是从军,自然希望大王日后封个大夫,好让屠家重现家族荣耀,不过屠家老大的要求就有点意思了,呵呵。” 见白圭笑而不语,周扁灵机一动问道,“屠家老大从商,莫非是也想和我王室合作?” “大王英明,正是如此。不过屠氏倒也没想其他,只是觉得醉清风被天然居打压的很了,却又仿制不出烧酒,便也想从王室这里买些烧酒来撑场面。” 果然如此,周扁拂手笑道,“这有何难,不过全洛阳上层全都知道烧酒是我王室所做,我王室入主洛阳之前恐怕是不能如屠氏之愿了,不然屠氏身份立即暴露,只怕对屠家也不好啊。”说罢周扁忽地想起了什么,兴奋说道,“其实我也可以再造一种新酒卖于屠家,正好这些时闲的无聊,只是要花一点时间了。” 还没替大王心思缜密想到屠氏不能先暴露而感到震惊时,却又听大王说有了解决的办法,虽然白圭早已习惯了这个九岁孩童的惊奇之处,却不想周扁此时没有顾忌的施展开自己的能力时,白圭仍然还是反应不过来,不由呆在了那里,直到大王出言相问,白圭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尴尬一笑。 “大王见谅,臣下失礼了。只是为大王感到惊叹不已,每每和大王接触之前都已做好思想准备,却还是屡次被大王所震惊。大王的法子自然是好的,适当时候白某可以带屠氏长子前来拜见大王。”顿了顿想起自己谋士的身份来,白圭不由又提醒道,“大王,那屠氏与白某不同,白某是心折于大王这才来效力,而屠氏则是奔着利益而来,依臣下拙见,不如就依了屠氏和他做些生意,便如现在与我白家合作卖酒一般,大王手中新奇玩意众多,不怕屠氏不喜欢的。” “也是。”周扁听罢点点头,“那再容本王想想吧。不过虽有屠氏效力,但重新掌控洛阳仍嫌不足,而那巩邑的公子班又与韩国交好,讨伐的时机遥遥无期,这可如何是好?” “大王不必多担心,洛阳本就是散沙一团,城中各个贵族大户都有自己的力量,并不全听命于周公,其中不服姬朝者也有不少。再说白某家中养着三百武士,必要时可替大王效力,另外王室财库如今也有数万钱了,何不秘密前往三川和颍川之地招些人来,此乃韩国新得之地,人心尚未全归韩侯,只需我们做的小心点,不愁招不到人手的。这时巨商大族之家都养有效力的武士,所以某以白府之名去招人也并不为奇。至于巩邑,大王更无须担心,白某早就对大王分析过,魏韩之间必有一战,且定然是魏国大胜,韩国大败之下必不敢分心再管王室之事,我王只需静待其变,然后一举平定河洛之间。” “也好。不过我王室之中还没有熟悉韩国的人,这前往南边招兵一事只怕还是要麻烦白大夫了。另外本王不是还欠着白大夫六万钱么,也不知白大夫何时前来要债?” 白圭一听便急了,摆手道,“大王莫要取笑臣下,大王既不要白某家产,难道连这六万钱也还不肯收下么,莫不是看不起白某吧?” 见白圭着急,周扁只得笑笑解释一番,这才说了过去,心里倒是为此时的人所感到敬佩,古人重义,意气相投时,便是散尽家财也是在所不惜,虽不好说这样到底是好事坏,但确实也叫人感叹不已。 当下两人再细细推敲一番,便定下由王室出钱,白圭出面,以商队的名义去南边韩国境内的新城阳城等地招纳武士,带回洛阳后便由王室派人在嵩山深处进行操练,上次南下练兵时发现的金马沟便是一处好地方,夹在群山之中,与外界只有一条狭小的山沟想通,毕竟嵩山中除了轩辕关外其余都没有韩兵巡逻,不然也不会造成山中山贼众多了,所以倒是不怕被外人发现。 其实白圭此次前来,周扁便有将王室生意交给他打理的打算,于是说定兵事及收复巩邑洛阳的事情之后,周扁就提了出来,白圭自然答应,只是依着白圭是想让自家的商队直接为王室服务的,但周扁却不想占白圭便宜,所以坚持仍按照现有模式,只是白圭代为打理,监甲现在管着王室内院和各项产业本就力不从心,现在将监甲喊来一说,监甲自然同意,不过账本支出还是由监甲管着,这是白圭要求的,这点倒是最让周扁满意。 商议了这许多事后,天已晚了,正巧监甲在此,周扁便吩咐下去,要与白圭共进晚餐。其实白圭今日前来只是想着先拜见大王,晚上预备还是要回去的,只是这说着话天就晚了,又难却大王盛情款待,只得推让一番后还是留了下来。 第七十四章 草堂夜谈 - 周始皇 - 或与白 难得遇见一个可以商量事的,周扁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简单吃过一顿晚饭后,周扁吩咐巧儿点上油灯,奉上一壶香茗,二人又相对而坐,探讨起来。 得到君王赏识,白圭也是有些飘飘然起来,只听白大夫摆手说道,“方今之世,某本以为魏国为强,不瞒大王,某本想投奔魏国,不想魏侯好大喜功,又得位不正,与大王比起来差了许多,这才转而效力大王。” 这事周扁却是知道的,开始二人相交时,便讨论过白氏要投何国的话题,只是当时周扁不够自信又有些心疑这白圭,所以没提投效王室的话,现在看来却是没有白圭看得透彻了,白圭此人做生意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会观天时以断丰年灾年,只将希望押在有潜力的东西上,所以这才来投效王室。当然历史上若没有穿越来的周扁时,白圭还是投效了魏侯,替魏侯大兴水利,谋得白相一职,也是历史上一个有名之人。 见周扁笑笑不语,白圭又接着道,“齐国楚国乃传统强国,底蕴深厚,大王可知什么叫底蕴深厚么?” 这点周扁倒是有所体会,立即回答道,“底蕴深厚者,必然财力物力人力深厚,便是碰见灾年,也不怕国库空虚,便是连年战争不停,也不怕兵备不够,便是有国贼当道,也不怕没有重臣力转乾坤。” 这也是周扁登基为王后才深有体会,如今王室可以说是要什么没什么,已经临近破产的边缘,实际上百年前王室是真的破了产,晋国帮忙修的成周王宫,宫中用度又靠鲁国孝敬,不然堂堂天子真的连衣食都没有着落,所以周扁很是羡慕齐国,哪怕国君再怎么荒唐,乱臣再怎么多,自齐桓公后数百年,能始终傲立东方,令天下诸侯不敢小看。 白圭听了这话也赞道,“大王所言极是,令白某也深有所得。只是白某说的却是另外一个意思,白某只是想提醒大王,凡事都不可一蹴而就,并不是我今年有了大量的钱,明年就可以办很多的事,很多东西是需要积累的,就如当今魏国之强,也是经过文侯数十年励精图治才得到的。再说王室毕竟衰微数百年,再要复兴所需时间则更长,臣下盼我王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本王受教了。”这话也只有忠臣才说的出,所以周扁很是诚恳的点头的接受了。“只是不知如今我王室复兴却还要准备什么?” 只听白氏夸夸其谈道,“凡大国者,如大王所说,库藏需丰厚,贤才良将需充足,所以为大王计,必然也需如此。如今王室生意良好,想必铜钱已积累了不少,但还应留下必须的外,多积蓄些粮草,不然一旦河洛之间战事发生,粮草不够时再去向别国借只怕不妥。为了即将来到的战事,兵器还需多加准备,以便需要时就有。除此之外,还应多注重列国情报,白某从商多年,深知情报的重要,便在多地设有据点,雇有伙计留意各地行情,迅速汇报过来,白某总能依据各地行情来决定买卖,无往而不利,想必国家大事也是如此吧。”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这个时代的人便有如此见识,真是令人惊叹,周扁不由又道一声受教了。 不过想了想周扁还是开口问道,“却不知兵器该如何准备?”只因此时的御林军人数还不多,用的是王室武库里的装备,虽然长矛和短剑都不十分锋利,但好歹也人手一份,不过等人数再多些时便不够分了,周扁也问过太师少师等人,但都不得要领,只是令人去砍过一些树干削平了备着,可做长矛的杆。 “兵器的储藏更需提前准备,只因越是威力大的越是质量好的兵器,越是制造所需的时间要长,所以白某建议大王,可分出一笔钱来大量采购原材料。” “我王室已经储藏了一些青铜兵器和铁锭了,前些时也砍过一些树干来。”想起刚登基时太师领着去看的王室迷藏,周扁便也没有对白圭隐瞒。 不料白圭却笑了起来,“大王,金具和树干虽然易得,但制作方法却很是讲究。譬如长矛的杆,非得采来高大的硬木,不然不直,又没有韧性,极易折断,所以梨木最佳。采来梨木后还不可立即使用,还得放在水中泡上一年,才显得精干,诸侯国的武库中常年都有跑着的木材,这才是强国的底蕴。泡上一年后还不可立即使用,还得阴干一年,不得暴晒,阴干之后再涂上漆,或者包上毛竹片,装上青铜矛尖,这才造就一支好矛。当然普通的矛不需这么长时间的。” 这些却都是从没听太师少师说过的,想必他们也不知道吧,原来一杆简单的矛竟有这么多工序,倒真是开了眼界了。 只听白圭又卖弄道,“这还只是简单的矛,若是弓弩,则制作更复杂了。弓弩乃远程兵器,魏武卒虽单兵强悍,但仍人手配一把弩,万弩齐发,威力无穷。单说这弓的制作,需干、角、筋、胶、丝和漆六种材料,每一样都需费力去收集,又譬如胶和漆,洛阳本地并不生产,还需从楚国买入。每样材料都有上下之分,如干以拓木最好,竹子最次,角以青牛的角最好,病牛的角最次,每样选材都要讲究啊。选好材后,干又需泡一年阴干一年,筋和胶也需选时而做,所以一张普通的弓成型需两年,若想要好弓则需三到四年。” 听罢周扁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幸亏今日听了白圭所说,不然以后发展军事时才发现兵器不够或者不佳,真是要耽误好多时间,有了贤才真是少走许多弯路啊。弓弩的威力,后世来的周扁自然是知道的,却不知其制作流程,正在愁如何批量生产时便有白氏前来,真是瞌睡了便有人递枕头来啊。 周扁不由正襟拱手道,“多谢白大夫提醒,若非白大夫,本王还不知这些,只是白大夫既然说了这么多,还请再助我王室啊。” “大王多虑了,白某既然已投效大王,自然要尽全力为大王效劳。早年白某在楚国方城内认得一名工匠,会造弓和弩,白某所知晓的便是从他那得知的。当时他是有事请白某帮的忙,所以很领白某的情,如果大王需要,白某可令人从楚国将其接来为王室效力。另外白某也认得楚国一些商人,造弓弩所需的角筋胶和漆都可以由白某联系购买,大王以为如何?” 周扁自然是不住的点头,当下又说定由白圭负责王室的兵器采购和制作,既然这白圭有才,那自然是要多利用一番。 转眼间天色已晚,太后也忍不住派人前来催促,在太后的眼里,大王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所以虽然还有一丝不舍,周扁也只得与白圭谈到这里。那时宫中没那么多讲究,没有不留外臣的讲究,自有宫女安排出客房来供白圭休息。想到后世刘备求得诸葛亮后,便与诸葛亮同榻而卧,那般求贤的心思周扁也有,不过与一个大男人睡在一张床上,总觉得十分别扭,所以周扁送走白圭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这里才是自己最温馨的家,早就有刘晴将床铺好,侍女们烧好了热水,洗去一天的汗臭,周扁不由心情大好,在满怀希望中熟熟的睡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似乎已经梦见了自己站在了高大的洛阳城楼上,背后是如林的兵甲,放眼望去都是自己的天下。待醒来时却是天色已明,夏天的天亮的就是早,洗罢脸后不由兴致大发,舞了道剑后这才用起早膳来。 早饭完毕,便见太师等人陪着白圭前来,想起昨日所谈,周扁对这白圭的重视程度自然是高了许多,忙迎了上去。原来却是白圭想要告辞,好容易得了个贤才,周扁自然是舍不得白圭再离去的,不过再三挽留不得只得作罢,只听白圭笑道,“本就有人嫌弃在下不孝父母,昨日一夜未归,却又让老父担心了,所以还请大王见谅。” 一日不入洛阳,白圭的王室重臣身份便一日不可曝光,呆在成周时间长了自然会引起有心人注意,深知这一点的周扁纵然心中百般不乐意,但还是点头同意了,只是想起白圭的家室全在洛阳,周扁忍不住还是有些担心。 “白卿回洛阳以全孝心,本王自然不便阻拦,但若是周公得知白卿与本王走的近了,只怕会猜疑,白卿还得小心啊!” 深为大王厚谊所感动,白圭拱手笑道,“大王不必担心,某自有主意。” 望着白圭自信的样子,深知白圭此人不打诳语,何况是自身安危,所以周扁不由放下心来。当然与白圭昨夜商议的结果自然是要通告太师等人,其实商量好的目前由白圭具体负责的事有三件,一是负责暗地里联系洛阳城内愿意投靠大王的人,以帮助王室以最小的代价夺得洛阳,二是秘密替王室在韩国境内招兵,三是替王室采购兵器的制作材料以及工匠的召集,至于掌管王室产业则只能等到收回洛阳之后再说了。虽然对白圭初来便被委以重任表示不解,但听闻财物还是掌在监甲手里,而白圭要用时再来领取,太师等人自然是没有异议,所以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了。 一行人将白圭送到宫门,便止住步子。望着白圭坐上马车离去的背影,想起白圭之才,周扁脑海中不由闪出后世听闻的一句话,忍不住叹了起来,“我得白氏,犹如鱼儿得水啊!” 第七十五章 有人不依 - 周始皇 - 或与白 如鱼得水本是刘备叹得到诸葛孔明,此时周扁用来只觉得恰如其分,正心情高扬之时,不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哼!徒有其表,好大夸词,老夫却是不信这白氏能有什么真才,若是如管仲一般的大才倒也好了,只怕是贪图王室财富而来。” 单听声音便知是少傅了,仿佛此人生来就是为了反对一切,周扁不由怒气上来,转头瞪向少傅。 望见大王那幼稚的脸上却是严厉的眼神,少傅也不由有些心虚了,还不待周扁开口,便抢先说道,“大王,不是老夫肆意污蔑他人,实在是人心难测,臣生怕大王被骗了,所以这才忍不住出声提醒。你看那白圭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也没有任何表示,就是磕了几个头,说了一堆好听的话,便得了下大夫之位。老夫对其了解不深,为王室想,还是要多留意此人,以防被害。” 这话说的倒是挑不出毛病来,竟惹得周扁一时也是疑惑起来,这白圭到底可信不可信呢?不过随即便想通了,以王室之穷困,对白圭来说真还不如投魏国,他骗王室又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已经赔了几万钱了,商人无利不起早,白圭自然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而如今既然投奔了王室,那便只有为王室的复兴而效力,王室发达了才有他的发达。想通这一点周扁便定下心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决定了用白圭,那便不再有所怀疑和保留了吧。 不过这少傅一来说的也在理,二来少傅也是王室老臣,此话又并无明显的过错,所以周扁也不好出言责备。含糊的称赞了几声少傅忠心之后,便率着一行人回宫去了。 与此同时,出了成周城门之后,白圭便令车夫快马加鞭,四轮马车扬起一阵飞尘,顶着冉冉升起的夏日,向洛阳飞奔而去。马车之上,白圭则惬意的盘腿而坐,早已知道这个还是个孩童的大王过人之处,多少还是有点担心自己所不被接受,没想大王不仅彬彬有礼,相谈甚欢不说,还一一接受了自己的建议,这让久经商场沉浮的白圭也忍不住的心花怒放,白圭投效大王不为其他,一是为了名,二是为了身后之事,大王不仅聪慧而且淳朴,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理想的明主,白圭喜悦之下,只觉心情如同这飞驰的宝马车一般高扬。 当然了,白圭催促马车快速奔跑,还有其他的原因,那便是担心自己的父亲,前天便闹了一场,昨日早上偷着走的,又一夜未回,还真不知老父亲成了什么样呢。怀着这又是喜悦又是担心的双面情绪,没一会居然就看到了洛阳那虽破败但仍显高大的定鼎门了。马车在城门处缓了缓,待入得城后两匹骏马又撒起丫子来往北飞奔而去。 就如一个犯了错误回家见家长的小学生一样,白圭轻轻的走入了自己的府门,其实在这个重孝的年代,白圭如同许多人一样还是有点怕老父亲的。果然一入家门就见自家管家如遇大赦般迎了上来。 “家主,老家主正在后院发脾气呢,家主赶紧去看看吧!”管家急匆匆汇报道。 果然老父还是不依,白圭一皱眉头,硬着头皮向后院走去。边走边问道,“某一夜未归,老父可安好?” 管家小跑跟上,“昨晚脾气发的最大,主母小心陪了半天话,这才睡去。今早醒来,又在吆喝我等,说要立即备车去成周讨回儿子,主母还在那里劝着。” 知道自己老父脾气,白圭不由又加快了步子,话说当初自己十几岁时想要做生意,父亲硬是不同意,觉得下贱了,自己便偷着跑了出来当个小伙计,后来才一步一步做到现在,父亲虽然对自己从商不再说什么了,但经常还是会挑些看不顺眼的毛病来,这次可不又发了脾气,不过却是因为老父亲不赞同自己投效王室的。 果然刚走进后院,便听见父亲的喘气声和大骂声,以及间或响起的妇女劝慰声。白圭不由小跑起来,刚冲进老父的居所,顶头便见一个小鼎砸了过来,慌的白圭急忙一个刹车止住步子伸手接下,没想这父亲的火是愈发的大了,都开始摔东西了。白圭不由苦笑着喊道,“大父,圭儿回来了。” 白父随意坐在矮榻之上,正摔东西摔的顺手,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顺声看去,只见是儿子站在门口,不由又怒气上来,大喝道,“你这逆子,还记得回来看老父么?” 白圭轻轻放下刚接住的小鼎,移步走近,缓声赔笑道,“大父,圭儿昨晚与大王谈的晚了,所以一夜未归,勿怪,勿怪!那大王可是很看重儿子呢!” 白父心头不顺,正是为此,不待白圭说完便大骂道,“说了你又不信,王室有什么前途,你要想当官,齐魏韩哪一家不好,偏偏选了成周王室,哪怕是洛阳周公也比王室强,王室要什么没什么,就是一群等死的人罢了,你去陪着老死么?还说大王看重你,看重你又怎么样,能给你什么?整个王室还不如你家一半的钱多,你去便去了,还捐什么家产啊?你这败家子,要你老父以后吃什么啊?”白父骂起来哪里还管这偌大的家产是谁挣下的,说着更加心疼起来,急忙自己捶了捶胸口,慌的白圭及白夫人忙上前扶住,轻拍几下,白父咳出几声来才觉好受。 其实白圭是想捐出全部家产的,久在商场的白圭他知道,付出的越多到最后得到的也就越多,如今王室困顿,得了自己的一大笔钱以后发达了还指不定要哪什么来偿还,要就赌大的,这也是每一个做惯了大生意的商人的心理,不过使出力却如打在一团棉花之上一般,人家大王根本就不接你这招赌注,干脆不要你这偌大的家产,自信如大王更加让人觉得值得追随,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点失落的。不过现在白圭看到老父亲这捶胸的样子,白圭心里又好受多了,忙解释了起来。 “大父,大王封了儿子为下大夫,以后孩儿立了功还会加封的。其实大王自有许多来钱的法子,所以孩儿虽然想捐家产以誓死追随,但大王拒不接受孩儿的家产,所以孩儿昨天走的时候家产多少,现在还是多少,大父不必担心。” “真的?”白父猛的打起精神来,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人越是老便越是舍不得去赌钱博命,所以此时听说大王没要家产,咳嗽声便也停了。 见父亲有所缓和,白圭立即深深的点了点头,又冲自家夫人使了个眼色,深知丈夫心思的白夫人立马也出言劝道,“咱们家产还在呢,大夫,就算日后夫君在王室呆不下去了,咱们投奔别国也还是有能力的。不过我常听夫君讲,大王虽然年幼,但却聪慧异常,天下少见,这是天佑大周呢,我家夫君以往做生意从未看错,这次也定然选择对了的。” 果然是夫唱妇随,自家娘子开口,直说的白父深深点头,喜得白圭不由直冲白夫人笑,不料却被回报以一个大大的瞪眼。 细想一番后,白父也觉得白夫人说的有理,只要家产还在,日后再投他国也不是不行,春秋时期这样的事情多的去了,所以想想白父心里好受了许多,但还是嘴上骂道,“说你不懂事你还不信,那大王再怎么聪慧,也才只有九岁,十岁不到的小儿懂得什么,长大了还不是一样被周公管着?” 这次却是白圭笑了,“大父,就是因为这大王才九岁,这才值得我辈追随,你想,九岁便如此聪慧,那长大了岂不更厉害?大父你爱喝的烧酒就是大王所造,此事千真万确,这次孩儿还听大王说不久之后要造出另一种新酒来,孩儿到时再要来请大父尝鲜。” 说道烧酒,白父不由咂了咂嘴巴,不过随即想起自己是在发火,便又板起脸厉声道,“会造烧酒有个屁用,不过也是个商人罢了。”说到底白父还是看不起商人身份,所以早就鼓动白圭投效诸侯,被封个士大夫就知足了,不想现在虽成了大夫,却是最没有权势的王室封的,心里始终还是觉得不是个味。 “大父,大王的武功也是很厉害的,你不是听那白三儿讲了么?”白圭忍不住补充。 却换来白父又一顿大骂,不过好在这顿骂后已近正午,白父也觉得自己肚子饿了,刚被提起烧酒不由又觉得欠的慌,便将白圭夫妻赶了出来,吩咐侍从用膳了。 出门之后,白氏夫妻忍不住对望一眼,都大出了一口气,这老父亲虽然脾气大了点,好胡搅蛮缠,但都是想着为儿子好,这点倒是让白氏夫妻很是欣慰。不过随即白夫人却是狠狠的瞪了夫君一眼,“以往做生意夫君从没输过,奴家只盼夫君这次也一如既往。” 白圭却是自信的笑笑,“娘子不必担心。”随即想起一事又接着道,“按照咱们早就商量好的,无病可是要送到王室去陪侍大王的,娘子可准备好了么?另外也是时候请回兄长了。” “信使在昨日夫君走得时候便也出发了。唉,无病还小,真要如此么?”白夫人深深的叹了口气,但也知道夫君决定了的事是更改不了的。 且不说白夫人如何舍不得儿子,而此时成周城中周扁也是头大了起来,原来今天正是御林军中领赏之日,不料这成周城中却有许多人不依了,闹将起来,直惊动天子太后。 第七十六章 太后出马 - 周始皇 - 或与白 就在当日周扁等人送走白圭之时,成周城东边的兵营中却是另一番景象,御林军上下近三百人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兵营之中,等候着少师的出面,据说大王批了此次南下练兵的赏钱,不论多寡,人人有份,所以整个兵营中都洋溢着一股漫天的喜庆,竟比过大年还要高涨。 这可是军中第一次发赏钱,其实周扁是想亲自前来颁赏的,不过刚有想法要动身,便被身边的白监拦住,这白监倒是对太后忠心耿耿,加上又是太后严令,所以周扁只好作罢,就是送白圭也只是送到宫门。足不出宫门,这点倒是像极了后世某些朝代的皇帝,令周扁自己也忍不住自嘲一声,只得令少师代替天子行赏。 送罢白圭之后,太师陪着周扁折回**,少师则告辞之后直奔城东而去。初夏的宫中,太师与周扁并排走在前面,稍后便是太傅,监甲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三人身后,近几个月来由于新世纪的周扁的到来,王室的生意好了许多,哪怕周扁再怎么舍不得,这宫里的人也都多少分了些好处,如今的王室里,哪怕是最下等的奴役,每日的伙食也基本不再是粗糠野菜,太后以及大王的亲近侍从侍女,甚至每日都多少有了点肉渣吃了,前不久宫里更是由太后做主,采购了一大批崭新的麻布,给每个人都做了两套新夏装,于是整个王宫之中都是喜气洋洋,当然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一切都是这个年仅九岁的大王带来的,所以此时周扁走在宫中,便连路边扫地的仆役都停下来冲大王行礼,满脸的笑容一看便知是发自内心的,所以这让长期在外的周扁,心中也多了许多温暖。 欣慰这年幼大王的威信日益见长,太师也是老脸带笑,不由笑言道,“如今我王室振兴指日可待,这一切都是大王所赐啊!”没想太师也能说出这样拍马屁的话,周扁不由愕然,忙谦虚了几句,不然少年天子总是会给人留下骄傲的印象。 两人随意聊着便聊到刚送走的白圭身上,太师终究还是放不下心中的顾虑,“大王,非是独独少傅大人担心,老夫也有同感。白圭虽与我王室交好,但毕竟入我大王麾下时间太短,大王就委以重任,不怕遭以欺骗么,又或者白圭此人才过其实?” 没想如同少傅一般,太师也是心理憋了这样的想法,理解这些老臣的担心,周扁只得耐心劝了起来,“太师,少傅大人,你们的担心本王心知,但那白圭本就富甲洛阳,便是从王室这里领了钱去招兵,去采购兵备,又能从王室领走多少钱呢,恐怕还不够白圭自己赚的吧,王室最惹人便是烧酒,这个你们倒是不必担心,便是烧酒的法子被白圭骗了去,本王还有更好的方子,只是现在没拿出来而已。另外白圭生意做的很好,毕竟监甲管的太多也有些力不从心,只是收回洛阳之前,白圭却是不能经常来成周,造酒和造车厂恐怕还得监甲多看看。” 别看监甲在最后,耳朵却是尖的很,听到大王说到自己,忙上前两步躬身应了下来。正说着几人走入了平常议事的小院,分尊卑坐了下来。周扁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其实本王担心的是,白圭想要献出家产,本王并没有接受,日后白氏又管王室产业,又管自家产业,难免会公私不分啊,尤其是与王室合作的贩卖烧酒的生意,只怕白圭自家的生意没赚到钱,还有别人说白圭贪了王室的钱。” 这个也是白圭走后周扁才想到的,现在的情况是想要倚重白圭的商业能力,来管理王室所属的烧酒厂造车厂,而王室产的烧酒又依赖白圭的原材料和商队运输到外地去售卖,一人既管理公家的生产,却又以私人的名义买下来,真的不得不让人心有怀疑啊。 说罢果然太师和少傅都陷入了沉思之中,这倒确实是个问题,本以为仍旧由监甲管总账便没有问题了,却没想到还有这个事。半响之后只听监甲拍腿叫道,“大王,奴家有个主意,我王室如今有人又有钱,招一批人自己将烧酒运到别处去卖如何?” 本以为有什么好主意,却是早就被自己否认掉了的,周扁没好生气回道,“以王室的名义去卖太惹人注意了,不然岂不早就这么做了,哪还会分利给白氏?” 监甲忙诺诺称是。周扁也开动脑筋回忆起后世的做法,似乎这么干的国企不少,但最后无一例外的都倒闭了,而那些国企的老总也都下海了,这倒不是说白圭会这么干,只是必须要想个法子避免公私夹在一起的情况。唉,不过离收回洛阳,白圭正式来管理王室生意还有些日子,只能先一步步走着看了。 众人正冥思苦想间,忽听有侍卫跑了进来,周扁心头猛的一跳,今日无大事,一个是刚送走了白圭,另一个便是御林军依军功发赏了,莫非是其中的一事出了状况? 果然听那侍卫说完后,众人的脸都阴了下来,竟然真是军中发赏出了问题。 原来少师到了现场,宣读了大王的决定之后,众军士自然是都喜开了锅,眼见又有人推来一车车的铜钱,穷惯了的士兵们都忍不住欢呼起来,不料就在此时,还不待第一份赏钱发下去,兵营之外却冲来一大群人,居然全是成周城内的贵族和宗室子弟,都是些有爵位但没有实职的闲人,齐聚在兵营之外,闹着也要讨赏钱。 以往周王室强盛之时,王师打了胜仗之后归来,全体贵族宗室都是有赏的。并且那时能当军人的都是世家士子,军士战士后面的士就是表示这类人都是有身份的人,是一个比平民要高的阶级,而如今御林军中却多是奴隶子弟,所以兵营之外那些闲人士子嘴里骂的就难听了些。 御林军中迫于军纪严明,士兵又惯受了贵族的欺负,所以在门口竟然拦不住,几百人一下冲进了兵营之中,一涌而上,直奔赏钱而去。也幸亏有少师反应快,令人死死护住了那几车铜钱,不然说不定就被抢了精光。这便是报信之人走的时候情景,说话这会儿还不知铜钱有没有被哄抢光呢。 那侍卫一说完,周扁即便顿时大怒,忍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些闲汉,有王室的俸禄还不满足,竟然想哄抢军中赏钱,真是无法无天了!” 说罢周扁起身便要往外走去,却被太师爬起拦住,“大王息怒,此事由老臣前去解决即可。” 被这一拉,周扁心中怒气也缓和了许多,按照自己所设想的,这些无职又无田地的宗室贵族子弟,往常穷惯了的,这会领了王室俸禄没几个月,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冲撞兵营,只怕是有人兴风作乱。想着便回头向少傅看去,此人嫌疑最大。 见大王眼神看来,少傅也是聪明人,如何不知大王怀疑到了自己身上,忙爬前几步跪倒在地,“大王,老夫这几日一直在宫中,对于这些子弟行事并不知道,望大王明察。” 解释便是掩饰,周扁冷哼了一声,心想白天是在宫中,那晚上呢,再说行事不必自己亲自前往,派人煽动即可,但仔细一想,还真没有证据,便只得说道,“如此最好,若是让本王得知有谁和本王过不去,本王定也会和他过不去。” 说罢便又转头向太师,“太师大人,此事重大,安慰宗室子弟也好,再行扮赏也好,只怕非得本王出面。王室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之景象,绝不容许任何人将这个苗头抹去。太师便不要再拦本王了。”还不待太师回话,紧接着周扁又是大喝一声,“护卫何在?” 话音刚落,便见周密等人忙闪了出来,应声道,“小的在此。” “快些召集人手来,护卫本王前去城东兵营。”周扁厉声吩咐道,虽然恨不能立刻赶到现场,但周扁还知道自身安全最重要。 周密自然是唯大王之命是从,应下来便要转身而去,不料院门口却响起一道威严的女声,“站住,你们这是想要到哪儿去啊?” 这自然便是太后来了,没想她竟此时到来。太后一到威势果然不同,一院人都低下头来,不敢直视。只有周扁,摆出一副气愤的样子,冲上前去扯住太后的衣袖,似乎告状道,“母后,有人欺负王儿,居然想抢王儿许给军士的钱,王儿要去教训他们。” 这话说的孩子气十足,倒是令太后脸色缓和了许多,怜爱道,“王儿莫急,有母后在,王儿身子还没大好,就不要出去了,有母后前去处理即可。” 啊?太后竟要亲自出马,周扁也不由愣了愣,但随即便想起这太后其实以前也管些事,只是自己强势出现后这才居于深宫之中,但让母后出马总归是心中有点别扭,周扁正要出口,却被太后打断了,“这事本宫决定了,王儿你就在宫中,哪儿都不要去,本宫去替你管,那些士子贵族一个个都臭的很,若不是本宫去还真管不了啊。” 说着太后又转向太师,“太师大人,大王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将他看好了,宫中安静,适合静养。” 太师对太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尊敬,忙答应下来。周扁却是苦了,想亲身去却又不好拂了太后面子,只得答应下来,不过却开口让周密率人跟着。 不料太后却是笑了起来,“王儿不必担心本宫,本宫有宫中虎贲跟随。”说着便转身而去,院门口果然站着一队甲士,个个身材高大,赫然便是连周扁也指挥不动的虎贲了。 第七十七章 铁腕手段 - 周始皇 - 或与白 既然无法阻止太后前去,那也只好静下心来等待,周扁深知自己一人办不了所有的事,所以也只得按住性子,重回屋内坐好。 太师正担心大王发起狠来要去,谁也拦不住,见此时大王竟冷静下来,不由松了一口气,忙也跟了进去。 这心思一静,想问题也清晰了许多,再想想白圭一事,便也觉得没那么麻烦。自己不过是钻了牛角尖了,既然选择了相信白圭,何必又要想这么多,只要自己相信,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将这个想法与那太师少傅二人一说,太师知道大王心思已定,便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少傅竟也难得的没再有异议。这倒让周扁不由又向他多看了几眼,莫非这哄抢赏钱一事还真与他有关,不然少傅的性子何时肯如此温顺? 为什么每当自己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都会有一大堆人跳了出来,总想要拖拖后腿,难道就算不看着王室已有了振兴的希望,也不能看看自己当大王当的这么辛苦么?一直到处奔波,唯一停下步子那也是因为病倒在床的缘故,这些一生下便白吃王室饭的士子,就不能替还是孩童的大王想想么? 一时屋内没人说话,各自沉思之中,许久这安静才被太师打断,“大王,其实他们闹闹也不是没有好处。” 这是什么话,无功也要讨赏,讨赏不成便哄抢赏钱,莫非这样也对王室有好处,周扁不由疑惑了起来,“太师,这却是为何?” “大王并不知道,前些时王室第一次给所有在册的贵族及宗室子弟发俸禄时,便引起了洛阳和巩邑两边的注意,连续发了几次之后,更是引起了他们对周公和公子班的不满,甚至还有小小的闹了几次,不过都被周公及公子班压下来了。” 周扁点点头,这个倒是第一次听说,但却是想得到的,各种羡慕嫉妒嘛,只是成周这边的子弟都是周敬王退居成周之后的子孙,以及当时追随敬王来到成周的贵族和功臣的后代,所以王室得管着,至于洛阳,可以说满城都是王室和贵族子弟,毕竟周朝已延续四百多年,但还留在洛阳的几乎都是王子朝之乱时支持王子朝的,也就是站错队的,所以要俸禄都只能要得到周公那里取。至于巩邑那里,贵族子弟则少了许多,都是分封那里的王室后代。这些人都是王室现在不管的,就算以后收回了洛阳,周扁也不会去给所有士子发钱,不然文王的子孙那么多,哪里发的过来,并且现在洛阳子弟闹事却只能加重周公对王室的猜忌,哪里会有什么好事啊,又如何与成周这边士子哄抢赏钱有关,不知太师说的究竟是何意。 正疑惑间,只听太师又接着说道,“周公打压落魄的士子,自然会猜疑到我王室头上,,认为我王室在挑拨洛阳城内上下层之间关系,这本是一件坏事,不过却被这群士子一闹,给化解了,所以老夫说他们闹闹也不是没有好处。” 周扁这下明白过来,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倒是把一旁少傅急了,见太师也再说下去,忙追问道,“太师大人,老夫却是不明,怎么给化解了呢?” 一直有点和少傅不对眼,太师不由哼了一声说道,“哄抢王室还没发下去的赏钱,这是大罪,任他是谁去,都难免要大动怒火,严惩之下,洛阳巩邑二地的士子定然不敢再以为王室优待宗室贵族子弟,不再羡慕成周的士子之后,也就不会再闹事了。太后此去,是替大王当恶人啊。”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周扁说的,不过周扁微微一想便早已明白,不由对母后又加重了感激。宫中的虎贲向来是守卫王室秘藏和重宝的,虽然王室财富不多,但那是先王的心血和王室的希望之所在,而作为主要守卫力量的虎贲则是王室唯一一支单兵能与诸侯强军媲美的队伍,便是连身为大王的周扁都调不动,先王兄病倒之后,这支只有五十人的队伍就只听太后号令,而太后后走时居然从这些虎贲中带走了一部分,可见太后对这事的重视,带虎贲不仅是以示威严,恐怕是要下狠手了。周扁心想若是自己去,恐怕也是要拿棍恶打一顿的,却不知太后会如何处理。 方才太师说完之后,屋子里又陷入了沉寂之中,周扁低下头了思考,太傅不知想着什么,也低着头没有出声,一时静悄悄的,只听得屋外的夏虫偶尔叫上一声,提示着自己的存在和夏天的到来。 沉静了许久,终于在太阳攀上正高峰之前被打断了,来者自然是太后。 太后的表情一如之前的平静中带着些威严,不过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凌厉气势还是让身后紧紧跟随的侍女抬不起头来,安详了几个月如同平常人家的普通主妇一般的太后,还是又恢复了周扁登基前那般严肃的姿态,无声的向人宣示着自己才是这个王室最有权势的人。感觉到母后的不同,周扁也是心中一阵莫名的紧张,忙与太师少傅一道起身迎了出去。 扶起爱子的行礼,那一刻太后似乎又成了一名慈爱的母亲,冲太师少傅微微点头,太后挽起周扁的手当头一道走入屋内。 望见周扁的急切的目光,知道王儿最是关心事情的处理结果,太后不由冲周扁微微一笑,伸手刮了刮周扁的鼻子,略带着自得说道,“王儿,莫看母后这几个月没管事,但照样能给你把难事给了了。王儿放心,满成周的宗室贵族子弟,以后再也没有人敢闹事了。王儿自管在宫中呆着便好,有母后在呢。” 非是太后自夸,其实如今成周城中,太后的面子确实是比周扁好使,因为太后主持宫中多年,老臣及贵族那里都服太后,而周扁才是一九岁小儿,就算做了许多事,习惯思维之下,还是有许多人以为年幼的大王好欺负,完全服周扁管的也就是太师等几位重臣,和大王的贴身护卫以及那新成立的御林军了。 不过太后此话说完后,太师和少傅二人倒是坐不住了,太师是关心事情到底处理的怎么样,而少傅,谁知道他到底关心的什么。终于还是太师开口问道,“太后,不知事情如何了之的?且请为老臣解惑。” 太师问起,太后自然要说,哪怕太后本不愿提起。只见太后冲太师点点头却又转向周扁说道,“大王,母后也不是个心软的人,刚才前去,令虎贲军镇住场子后,却还有士子不满,大声指责我王儿不公,母后想起我王儿说的先有法令颁布在前,再有照章执行在后,母后觉得说的十分有道理便说了出来。这有军功才赏本就是大王不久之前提出的,那会不见有人发对,为何现在见到要发钱了才闹?这般士子也真是胆大的很,其实王儿的变法思想本宫都是赞成的。没想本宫好说歹说,仍有名士子不服,本宫也不是好脾气的人,当即便令虎贲将其抓住,于兵营之中就地斩首示众。也亏了这厮的人头,不然满场士子也不会一下散去。王儿不必担心,你的变法母后是支持的,母后已令少师接着发赏银,想必这会也该发完了吧。” 轻描淡写之下便是一条人命,太后果然比自己心狠,对自己人也下得手去,其铁腕手段更是让人不得不服,看来自己以后还要加强学习啊,若是自己不能将这个世界改造成自己所习惯的文明,那便让自己来习惯这个时代的少许野蛮吧。 听罢太后的话太师自然是称赞几句太后英明便不再言语了,而少傅却是坐不住了,想要离去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惹得屋中几人都看得明了。见少傅一幅干着急的模样,太后忍不住出言问道,“不知少傅大人家中可有急事?” 太后也真是会问话,刚刚杀了一人,现在便问少傅家中是否有急事,果然将少傅呛着了好的,只听少傅尴尬的咳嗽几声后说道,“回太后,老夫身子略有不适,无有其他。” “哦,如此也好,少傅大人身为王室老臣,须得注意身子啊。”太后似乎是戏谑道,随即又话锋一转,“今日本宫杀的那名不服王教的士子好像叫什么子微,少傅可认得么,听说与少傅的世子交好。少傅大人回去之后还需好好管教你家世子,可别被这种不服王化的小人给带坏了。” 本来听见不是自家的人被杀,少傅松了一口气,可是太后的后半句却立马让少傅出了一身冷汗,忙正襟跪下磕头,连称不敢和受教。 望见少傅惊恐的样子,周扁却心想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这少傅在自己面前老是装逼,在太后面前却是跟乖乖儿一般,幸亏还有太后在,不然还真镇不住这般老臣,天知道他们会做出点什么,只怕自己还没走多远便被他们抱住后腿给拖了回来,看来还是不能忽略了太后,日后还是还是要请得太后多出马。 而太后受了少傅几个大礼之后,便又温声劝了几句,让心神不宁的少傅回家去了。 第七十八章 铅粉事件 - 周始皇 - 或与白 少傅走了之后,太师与监甲也纷纷告退,将空间留给了这母子二人。也是有好久都没有和母后好好说会话了,周扁忽然发现这刚穿越而来时觉得有些陌生的太后,此时竟亲近了许多。还记得上次与母后好好呆在一起,还是病愈后从缑氏回来,再上一次便是变法三章之时与母后商议,再再上一次便是上春佳节被母后从洛阳召了回来,再就是去洛阳之前了,这半年过去竟只有这屈指可数的几次,看来还真是和母后沟通少了啊。仔细一想,竟不管前世还是现世都是如此,可感可叹啊! 想到此,周扁自然是想要多和母后说说话,别的不说,单是今日太后所展现出的娴熟的政治手段就值得周扁请教,虽然身份不同,使出的方式不同,但总有参考价值吧。果然太后是细心的一一解答,将少傅以及冢宰、司寇以及司空等各位老臣的性子描述了遍,原来少傅圆滑,但却很是疼爱世子,冢宰老道迂腐,一般不怎么关心朝政,司寇则刚直,却又迫于没有权力,所以无奈只得对满城士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惊扰大王即可,而司空也是个不关心朝政的人,但行事却规规矩矩,目前无事在家,便只关心自家的房子建筑,经常指挥家中仆役搭些小亭子什么的来解闷。太后说的却比以前所听说的要详细的多,一想到以后还要用这些人,所以周扁便一一记在心里。 说着又聊起刚走的白圭来,如同太师他们一般,太后也不是很看好白圭,在他们看来白圭不过是一个商人,能帮王室多挣些钱即可,哪里还会做更多事情,不过在周扁将白圭说服屠氏和夺取洛阳的计划说出后,太后也沉默了,良久才说了句,若真是如此,则白氏可拜相也。 不过难得和孩子在一起,便是天子之家也不能光谈政事,所以很快的太后便岔过话去,眼见再接着刚才说的谈下去太后的脸上都快露出不悦之色,灵活的周扁自然知道顺着太后的意思转过话题来,母子两谈些家常事务,比如夏天到了晚上要少盖些被子啊,要防蚊虫咬啊,宫中侍女新换的衣服如何啊,大王身边新加的侍女手脚麻利不相貌端正不,等等,说起这些太后倒是心情愉悦了许多。半天才发现已过了正午,肚中已空,太后便令侍从端上早已准备好的午膳来,与喜爱的王儿一同进餐。 王室内部成员进餐之时,尤其是和太后一起,自然是按照周礼先敬先人,再动碗筷,周扁不是第一次与太后一起吃饭,自然知道规矩,老老实实的跟在太后之后先往西边拜了拜,这才重新坐下用膳。就算孔子不说食不言寝不语,王室之中,若非是宴席,则一般也是没有人说话的。所以一顿饭吃的安安静静,幸亏周扁早已习惯。 吃罢饭后太后只觉犯困的厉害,便让侍女扶着回去午睡去了。送走太后后,周扁只觉一个人也呆着没趣,连打了几个哈欠,便也喊上护卫侍女等,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夏日正午的太阳高挂着,哪怕是在两千年前还没温室效应的古代中国,行走在烈日之下仍然感到十分炎热。可惜的是在这个伞都还没有发明的时代,自然是没有侍女撑伞挡太阳,就连后世皇帝常用的步辇也没有,在想着是否要发明伞或者干脆连走路都省了的步辇的同时,周扁又有点怀念嵩山之上的山寨了,那个山寨设计的四周都有走廊,雨淋不到太阳也晒不到,真是养生的福地啊,只是被丢弃了,也不知现在是否又被另一伙山贼给占领了。那是个绝地,远远称不上战略要地,不然周扁还真舍不得放弃。 不过想再多也没用,还不如加快步子,快些走到目的地,所以一行人也不用谁催,都提起精神来,脚下匆匆,果然没一会便走到了大王的院子。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周扁大步迈入房中,一进门便是扑面而来的清凉,让人忍不住大呼一声好爽。 室内偏昏暗,稍等了片刻眼睛适应后周扁便往内室走去,这大王的主卧分为几间,刚走入的是会客的前堂,里面的内室又分为两间,外面的原先是侍女睡的,不过现在却是被刘晴占了,里间才是周扁的卧室,所以要回自己的小窝便要先经过刘晴的床。正因为内室有人伺候,所以陪同的侍女在内室门口便止住步子,周扁独自走了进去。 外间是刘晴居住之处,所以时常也能闻到些香味,不过此时和往常不同的是刚一走进却未见刘晴迎出来,正疑惑间周扁便发现在铜镜之前端坐着一名女子,那窈窕的身材一看便知是刘晴了,突然童心大起,周扁想要捉弄一下这晴姐姐,便小心的踮起脚轻声走到刘晴背后,本以为很小心了,不料刚走近还是被刘晴发现了,只见刘晴猛的回过头来,那一张脸却惨白的毫无表情,顿时将周扁吓了一大跳,退后两步跌坐在地,惊得忍不住口中大呼,“有鬼啊!” 其实周扁早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自然是不会因为刘晴突然转过身来而被吓到,只是毫无思想准备,突兀的发现刘晴变了模样,一幅诡异的白脸突然出现在眼前,这才将周扁吓了一跳。立即周扁便缓过劲来了,不由自嘲一声,都是杀过人的人,怎么胆子还这么小,其实换了是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会吓着的。 可是叫声已经发了出来了,慌的刘晴忙爬了过来,趁着刘晴爬近,周扁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刘晴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粉末,倒不是脸色变白了,不由大出一口气,略带责备的说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吓了本王一跳。” 本来精心打扮一番,想给大王一个惊喜,不料却将大王吓到,刘晴自然是心惊不已,本已伸出手来想要扶住周扁,听见大王责怪,忙又缩回手双膝并拢跪下磕起头来,口中直呼,“奴家惊扰了大王,望大王责罚?”一磕下头便直见白颜色的粉子稀稀松松的往地上洒了起来。 那门口守着的侍女也被刚才的叫声给惊动了,听见大王叫的吓人,两名小姑娘忍了片刻,这才壮着胆子走了进来,却见大王坐在地上正用手撑着想要站起,而面前则跪着刘晴口呼求饶,想来便是刘晴冲撞了大王。不过训练有素的两名侍女还是分的清轻重,忙上前将大王扶起,却见大王摆摆手道,“这儿没事了,你们出去吧。”得了大王命令,又见大王不像有事的样子,虽然好奇刚才大王为何惊叫,两名侍女还是乖乖的退出去了。 直到侍女退出门外,刘晴都没有抬头。周扁对这刘晴还是存在一定好感的,知道其并不是有意要吓自己,所以待自己缓过来后便伸手将其扶了起来。刘晴的身子还是一如从前般的柔软,挨得近了还是闻的到一股少女的清香,只是这脸上却是不敢恭维,实在是太白了。虽不解刘晴为何这么做,但周扁还是看不惯,忍不住又责怪道,“这好好的一张脸,为什么要弄成这样?” 刘晴听了身子却是一僵,“大王不喜欢奴家如此打扮么?” 白的跟鬼一样的,鬼才喜欢呢!周扁不由撇了撇嘴。 虽没见大王开口,但看表情便知道大王是极其不喜欢自己这模样,刘晴本是悉心准备的,不料却并未讨到君王喜欢,毕竟还是个少女,一时竟哭了出来。只见两行泪水滚滚而下,在厚厚的白色涂层之中冲出两道沟渠来,令整张脸更加惨不忍睹了。看得周扁不由心生厌倦,不过还是温声说道,“晴姐姐,还是出去洗把脸再来跟本王说话吧,你这样子本王真的看不惯,还请见谅。以后这白妆也不要再用了。” 见大王客气,刘晴不由哭的更欢了,以袖遮住脸退了出去。好一会才又走了进来,此时脸上是洗干净了,但却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甚至眼角还挂着泪,有点惶恐的样子,不过在周扁看来却是比刚才好看了许多,一树梨花带雨水,也别有一番风味。 “晴姐姐方才为何打扮成那样?”吩咐刘晴在面前坐下后周扁忍不住问道。 “大王,是奴家无知!奴家早些年便听说洛阳城内酒肆内有歌女涂以铅粉,颜貌便娇美了许多,又有人说铅粉能使人肤色变白,奴家早就羡慕不已。而一想到奴家长大王八岁,等大王大些时,却只怕奴家容颜已老,讨不得大王欢心,所以奴家每日每夜担心不已。想起有此奇效的方子能使人永葆青春,奴家自然是要想千方万法弄来,只是宫里一直不宽裕,直到前些时托大王的福,多发了奴家的月钱,这才有了节余,便托大王身边的护卫从洛阳带了些回来。不料不仅没讨到大王欢喜,还冲撞了大王,实乃奴家之罪过,请大王责罚!” 原来别看这刘晴每日都笑颜如花的面对着大王,但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伺候大王,替王室传宗接代,所以每日里竟然都在想着这么多。说着说着刘晴又滴下泪来,此时没有了厚厚的白色掩盖,泪珠滚在微微泛红的玉肤之上,却如雨后的荷花一般说不出的娇艳,一时竟看得周扁呆了,谁说少年不思春,只是心中有乾坤。 好一会周扁才反应出眼前这美人是在伤心落泪,意识到自己竟惹得脾气甚好的晴姐姐哭了,周扁忙手忙脚乱的伸出袖子提刘晴擦起泪来,又哄了片刻,刘晴这才止住泪水,一双泪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周扁。 深感美人之情谊,周扁顿时大感吃不消,恨不得立即长大才好。“晴姐姐的心意本王知晓了,不过晴姐姐也才不到二十,待再过十年本王长成,晴姐姐也不到三十,二十八九正是生养的最好时候,本王这可是听秦神医说的,嗯,就是那个一道药就治好了本王的秦神医说的。” “真的?”刘晴双眼不由一亮。 第七十九章 新法酿酒 - 周始皇 - 或与白 “当然是真的,本王什么时候骗过人。”周扁郑重说道。 “其实还有一事,”说着周扁低下头神秘笑了起来,心中好奇,刘晴忙把头也低了下来凑近,只听周扁低声道,“其实本王喜欢成熟的女子,待本王长大时,晴姐姐也正如一朵盛开的正艳的花,恰得其时!” 眼见刘晴的俏脸越凑越近,听了周扁的话那脸颊之上红得竟如滴下血水一样,饶是两世为人如今身子年幼,周扁也忍耐不住,心生邪念,便踮起脚来飞快的在晴姐姐脸上香了一口。这可是自己的初吻啊,羞得二人立即都站直了身子沉默不语。 一时内室之中春意盎然,不料就在此时却被一声尖尖的女童声给打破了。 “大王!大王回来了?瞧瞧奴婢这打扮好看么?” 说着门口又跑入一张小白脸来,白脸之上的白色粉末竟比方才刘晴的脸上还要厚了几分,不过听其口音再看其娇小的身材,便也知是刘若水了。只是,不过就算此时铜镜看不清,也没必要往脸上抹这么多铅粉吧? 望见大王无奈的眼光以及刘晴异样的眼神,刘若水不由停住步子,疑惑道,“奴婢有何不对么?” 当然不对了,脸上涂成这样谁喜欢啊?不过真没想到刘若水这个小姑娘居然会喜欢上打扮,想必是被刘晴忽悠的,这宫中除了侍卫和几个老臣就是周扁自己了,周扁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莫非这小女孩喜欢上了自己么? 不过这些想法倒是先被周扁放到了一边,毕竟自己还年幼,再说熟悉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也知道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所以周扁也不是那么介意周围女子的目光。不过眼下还是先得解决掉二女用铅粉的问题,于是在狠狠的瞪了二人几眼后,周扁不得不又跟二人讲了遍铅粉的危害,并且信誓旦旦的称听秦神医说的铅粉能导致女性不育,这才将二女吓住 好不容易又将刘若水打发走,已是下午时分了,午睡的欲望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想起答应白圭在生意上要给予屠氏好处的事情来,便唤上守在门口的护卫,向深宫里走去。 造出度数高的烧酒在后世并不以为奇,而在这个时代却是超乎了人们的想象,所以在王室给予了造酒厂极大的保密措施后,外人仅凭想象是很难模仿到的,尽管满洛阳城内酒店以及韩魏等国的酒商,下尽了力气却也是造不出类似的,屠氏自然也就极其不服气了,故而趁着这个投诚的机会提出了要求来。但不管怎么样,对于拥有后世不少回忆的周扁来说,烧酒只是一个偶尔为之的粗糙产品,因为它是从黍米酒中蒸馏出来的,黍米酒本就涩口,蒸馏出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当日白圭提到此事后,周扁一下就想到了从源头上造出一种全新的酒来。 早已得知此时王室之中有专门负责酿酒的酒正,所以周扁带人径直向那酿酒的所在走去。周礼中记载酒正为酒官之长,有中士四人,下士八人,下属具体负责酿酒操作的女酒三十人,奚三百人,二者都是女奴,这些人专门负责为王室酿酒,堂堂王室自然不会出去买酒喝。当然这是书上记载的王室编制,此时王室败落,自然是没有这么多人的,整个宫中也只有侍女三百,各色奴役不到一千人,所以这酒正虽然只有一个,乃是中士,但酿酒的女奴倒是有十来人。 王室之中对酒的需求量并不高,何况王室又有了造烧酒的造酒厂,所以酒正及手下这干女奴倒成了宫中最闲的那群人之一了。这日下午,夏日炎炎,王室深宫里的一处小院内,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便是曹酒正了,此时正敞着上衣,手端一碗井水,嘴里正喋喋不休的一边骂着着鬼天气,一边骂着身前低头站立的几名女奴。 骂的正带劲时,忽然院门口处闯入几人,只见那几名带剑护卫迈着整齐一致的步伐入门后便两边一分,一边三人,站的笔直笔直的,毕竟在宫中呆了一二十年,曹酒正自然知道这是有大人物来了,慌忙之下也不顾碗中井水洒了出来,将陶碗往身旁女奴手中一塞,便爬起迎了上去,果然又见走入一名带剑的少年来,高声唱到,“大王驾到!” 如今宫中大王的各种传言日益见多,大王的权威在宫中也是日渐加深,曹酒正一听是大王来了,忙打了一个机灵,跪下高呼道,“大王万岁!” 没一会便见眼前地上闪现出一双黑色的小靴子,在面前顿了顿便又往身后走去,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曹酒正竟抬不起头来,耳听的那脚步声由近及远,竟直接往院内几间房屋走去了。 这院子自然便是王室酿酒的所在了,见上官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此时还在院中的几名女奴都纷纷跪下不敢言语,生怕一不小心便惊动了大王,宫中传说大王虽然年龄小却可是会杀人的。 在樊馀的陪同下,周扁往院内几间屋子转了转,果然都是些酿酒的所在,有各种酿酒的器具洒落其间,虽不见酒糟和新酿出的酒,但几个大酒鼎中都盛满了酒,这点倒是让周扁对这曹酒正高看了几分,目前没有酿酒不为错,只要保证有存货即可。 “大王莫非还会酿酒么?”樊馀跟在身后,眼见周扁这个瞧瞧那个瞅瞅,忍不住问了起来,蒸馏酒的方法一点即透,还好理解,只是从没见过酿酒的大王难道还会酿酒么?看起来酿酒可比光蒸馏酒难多了。 周扁此时正踮起脚细闻一个大鼎内的酒香,一闻便知仍然是黍米酒,只是比市面上买来的要醇厚许多,毕竟是王室嘛,于是周扁微微的点了点头,转向樊馀说道。 “本王并不会酿酒,所以这才来找王室酒正。” 说着又向院子走去,只见曹酒正仍跪在那里,烈日之下已有汗滴洒落在地。周扁心中顿生不忍,冲樊馀使个眼色,后者立即便将曹酒正扶了起来。 一行人进屋后周扁便出声问了起来,“曹酒正是吧?多久没有酿酒了?你的酿酒手艺如何?” “回大王,已有两个月没有酿酒了。小的祖上便是王室里的酒官,所以小的酿酒手艺是家传的。” “本王有个想法,你们酿酒不是都用黍米和大豆么,若是改用大米,还用原先的法子酿的出来酒么?”后世酿酒多用大米,香味更重,又不苦涩,所以当日周扁一下就想到这了。 “这?”曹酒正迟疑了一下,不过随即想起素来交好的司空之子申不法现在在造车厂混的格外香,于是曹酒正心动了,咬牙道,“小的从没听说过大米能酿酒,但想来都是一类粮食,小的可以试一试,只是不知酿出的口感如何。另外大米远比黍米昂贵,不知用来酿酒合适不?” 没想这曹酒正还挺有想法的,周扁笑了笑。“无妨,大米本王会令监甲派人送来,至于酿酒你就得多费电心思了,若要用大米便用纯大米,另外酿酒的器具都要洗干净了,免得串了味。多分几种法子酿,看最后哪一种法子酿出来的最好便用哪种法子。记住了吗?” 曹酒正忙点了点头,王室穷困,所以酿酒的酒官生活也好不到哪儿去,眼见机会就摆在面前了,曹酒正早就下定了决心要拿出浑身本领来,惹得君王侧目。 “如此便罢,你酿出酒来后,不管好与不好,都来报告一声,本王等你的好消息。”说着周扁便起身带人离去,留下曹酒正忙跪下相送。 出门之后樊馀便疑惑了,“大王如何知道大米便能酿酒,还能比别的酒好喝?” 早已习惯了身边这个好奇宝宝的各种疑问,周扁笑着答道,“你不见大米比黍米好吃么,所以本王以为大米酿的酒肯定比黍米酒好喝,不过最后结果如何,却要看曹酒正手艺了。” “大王英明。某听说许多酒家里为仿制大王的烧酒,死命的在酿造上面下功夫,却不知大王的烧酒却与如何酿造无关,而今日大王随意换了个方子便又是一种新酒,满洛阳城中只怕又有人要想破头了。” 说罢二人哈哈大笑。其实许多事情并不复杂,只需在一些简单的环节上换个思路即可,不过就是一个简单的思路往往就会改变历史的进程。 大王率人离去后没多久,便有几名宫中奴役推来一大车大米。手捧着这白花花的大米,曹酒正的双眼都直了,这精细大米此时在成周城内,可是有价无市啊,也就只有一些大贵族吃的到。不过曹酒正并不是不懂事的人,片刻之后便吼了起来, “你,你,就是你,还不快些将炉子升起来!” “还有你,乱跑什么,快去取一锅水来!” 一时院内好一阵手忙脚乱,几名女奴被曹酒正指的团团转,心急的曹酒真恨不得明日便酿出米酒来。大家齐心协力,很快院内便恢复了秩序,熟练的操作了起来。 第八十章 处理政事 - 周始皇 - 或与白 第二日便是小朝会了,周扁这半年老是在外奔波,所以这原定五天一次的小朝会,很少能按时召开,所以这次小朝会便格外的受重视,先一天便遣侍从通知到了每一个人。 还是清晨凉爽之时,王室重臣便满座一堂,周扁高居正上,左手边以太师为首,下面是少傅、冢宰、司空、王孙满,右手边以少师为首,下面是司马图、司寇、单文、刘子西和监甲,王室里的重臣和受大王重用的王孙满等人都在这里了,白圭自然是不在这里的。 这段时间倒也没什么大事,首先是御林军中得了赏钱喜庆不已,所以少师便顺势提出是否继续招兵,上一次在洛阳只招了一百多人,离周公许诺的三百人还有很大空间,不过少师担心的却是周公是否还会乐意。另外见了御林军中赏钱不少,有不少成周卫戍师及王宫卫队中的人,甚至还有些被太后打怕了的士子也提出想要加入御林军。这个扩军自然是周扁所盼望的,但绝不会滥竽充数,成周城中的人都可以加入御林军,但必须要通过考试,便是跑步和举石头了,目前想到的就是这了,另外周扁还创造性的提出了试用期,也就是按照御林军的训练方式试训练一个月,若是扛得住便留下,扛不住便走人,少师一一记在心中。至于洛阳那边,周扁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将这个月天然居的管理费交了再说,以免过度刺激到周公,王室的力量必须一步步慢慢的扩大,决不能一下扩充猛了。 第二件事却是周扁自己提出的,便是对先前变法三章的补充。先前的土地法一出,现在连周扁自己都觉得对农民太松了,毕竟王室现在高速发展需要大量的人力,所以周扁此次补充了两个新法,一个是户籍法,交由司寇大人牵头,刘子西具体负责,将成周王畿里所有的农民都统计出来,每一个人都登记在册,其实每一个小村庄都设有村老一名,专门协助王室管理,所以这个统计难度并不大。另一个是徭役法,徭役和赋税是封建统治者压榨老百姓的两大法宝,周扁本来是嗤之以鼻的,但现在王室缺劳力,不得不往这上面打主意了。新徭役法规定每个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每年必须为王室无条件的出力一个月,至于干什么则由王室来定,出力的月份也会避开忙月,这便是周扁所说的集中力量办大事了。现在周扁想的便是计划在成周城东门之外新建一座军营和校场,不然御林军扩军了还真没地方呆。徭役法需与户籍法配合,所以监督出力还是由司寇管,而营造军营自然便是司空大人负责,几人均领命下来。 想到满城八百多名宗室贵族子弟,周扁不由就是头疼,既然先前太后当了会恶人,那自己便当会好人吧。于是周扁又接着吩咐下来,因为统计户籍和监督农民服徭役需要大量的人力,目前这几人自然是不够的,所以周扁决定就从这八百多人中招,一定要忠厚老实的,这点倒有些像后世的招公务员了。录用之后,除了本身爵位的俸禄之外,还可以拿一份工资,在周扁的想法里要逐渐从靠爵位拿钱向上班做事拿钱转变,不然王室养这么多闲人的钱都可以再养一支小型军队了,现在这种情况只是过渡期而已。不过这些大臣们自然想不到这么远,听到大王说要另开工资,自然是纷纷称赞大王王恩浩荡。刘子西单文等人见大王体恤自己,也是不住的称谢。 这些政事说起来简单,但实际处理起来,还是费了大半天功夫才商议完毕。想到古代的勤政皇帝数十年如一日的如此操劳,周扁不由大是头疼,只得安慰自己道,目前是没捋顺,一切都形成了规章制度便好办事了。 送走了各位大臣之后,周扁大大的出了口气,伸个懒腰,总算是忙完了。想想没其他的事了便起身向太后那里走去,身为少年天子,还是事事要向太后汇报的。 太后今日的心情倒是蛮好,听罢之后连连点头,周扁的这些举动太后自然是没有意见的。眼看已到正午,周扁便留了下来陪太后吃了午饭之后,这才回到自己的小院。 每每回到这小院,周扁都有股冲动想要换一个或者替这小院起个名字,自己堂堂天子所居住的小院竟连个名字都没有,但一想到如今复兴大业刚刚起步,便忍住了心思,毕竟安逸的生活容易使人变懒,一切都等王室重回洛阳再说吧。 今日院中自然没有白脸来吓人,夏日炎炎正适合睡个午觉,在刘晴的伺候下脱去外衣躺下,周扁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周扁被人喊醒了,睁眼一看,好半天才看见是刘晴。 “大王,大王,监甲大人在外求见。” “有什么要紧事么?”周扁揉揉眼睛问道。 “没听见他说有什么要紧事。” “那便让本王再睡会。”周扁翻了个身,正要接着再睡,忽然想起要勤政,要勤政,便又一咕噜爬了起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大王,刚到申时了。” 申时便是后世的下午三点到五点,没想一觉竟睡了这么久,周扁摸了摸脸打起精神爬了起来。 出了内室便见监甲等候在前堂之中,只见监甲规规矩矩的行过礼后,便奉上一副竹简。 “大王,这是那白圭大夫托商队的人带来的竹简,中午这会才到,老奴便给大王送来了。” 没想是白圭送来的信,这不是昨日才回去么,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好奇之下便将竹简打开,只见一列列整齐的大篆,笔势圆整,工整匀称,这笔迹让周扁不由脸色一红,比自己写的可是强多了。只是跟着太师学过一段时间,所以大篆还是认不全,所以周扁略看了一眼之后便将竹简交回给了监甲,后者则会意念了起来。 “大王在上,臣白氏顿首。自昨日别后,大王之英姿常在臣下脑中,不由暗自庆幸不已,能为我王效力,实乃白氏之幸也。昨日与大王相谈甚欢,然无奈时间甚短,言犹未尽,臣下有肺腑之言不吐不快,故今日书下以供我王御览。” “方今天下之势,莫过于魏强,臣观魏侯其人,胸有大志,故不出数年强魏必将北征赵,东征齐,南征韩,西征秦,自今之后数十年天下形势相变莫不与魏有关,故臣建议我王,以王室得洛阳之富,也不可逆魏之强,而应顺势为之。魏侯之下,公孙痤为相,公子卬为将,另有太子申,此三人深受魏侯重用,我王应遣人曲交之,,使其与我王室相好,则强魏之势我王可借也。” “其二,大王之忧心臣下身为感动,然臣下在洛阳城内之安危我王不必担心。今周公之上位,全耐宁越、辛氏兄弟和龙将军数人之功,宁越刚直而有谋,大王需小心此人。辛氏二人之兄长辛正博学而多才,与臣下交好,周公面前会替臣下周旋,故臣下之安危我王无需顾虑也。辛氏其弟辛仲力却贪而爱财,好迎合周公,故深得周公喜爱,我王可使人贿之以重宝,日后可方便洛阳行事也。龙将军手握两师兵力,其人不善政事,甚爱家中妻儿,东征巩邑之时某料定此人必将出征,到时我王可控制住其一家老小,龙将军必降我王也。” “此外,昨日成周城内有士子闹赏钱,此事臣下亦有所耳闻。臣以为,我王之大业复兴在望,正是用人之际,尤以变法和行商之事需人最多,我王何不招满场闲散士子中贤者用之,需知成周士子中不识字者虽众多,但仍有贤者如王孙满等人,且宗室子弟对我王之忠心勿用怀疑,我王可放心用之,又可避免闲人再闹事,我王何不为之?” “臣下对我王之忠心我王自是可见,然臣下之思绪却是有限,提笔所虑者唯此三条,知我王喜好平话,故臣下通篇以平语书之,言词不佳之处望我王见谅。另臣下之子无病,痴长大王一岁,虽好学但仍略显迟钝,故特意送至我王身边随侍,望我王朝夕教之,臣下感激不尽。言语有尽,然臣欲为我王效力之心无尽也,愿我王万岁,臣白氏再顿首。” 监甲念完之后,收起竹简,只见大王仍在沉思之中,忍不住提醒道,“大王,白氏的信已经念完了。那白氏小儿是随着商队来的,此时正侯在前院之中,我王要召见么?” 还沉浸在白氏的建议之中,听了监甲的话周扁猛然醒转过来,叹了口气道,“白圭此人如此对待本王,本王必不负白圭之情啊!那白无病在哪儿,快些喊进来,日后便伴随本王左右吧。” 白圭的心思周扁如何不知,将独子放在大王这里自然是有当人质的意思,日后白圭想做什么时也可以放开手脚,免得王室之中有人怀疑甚至扯后腿了,也难得白圭如此信任王室,竟舍得将独子送来。当然白圭还有另一层想法,那就是让白无病也能得到君王恩宠,若是大王日后真发达了,那白家至少两代兴旺无忧了。 没一会一个脑门上滴着汗的小胖子被领了进来,正是那曾见过的白无病,这次小胖子前来自然是得了白圭的再三嘱咐,所以一进门便跪了下来,高呼我王万岁。虽然心理实际年龄与这小胖子相差甚大,但想到白圭一片忠心,周扁只得将其扶起,无奈的想到,日后自己又多了个好问的小跟班了。 不过随即又想起方才白圭信中所说,周扁又高呼道,“监甲,将太师少师与王孙满喊来!” 第八十一章 行贿洛阳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下午时分,太师等人还在商议着从满城闲散士子中招纳人手之事,所以自然还在宫中,听见大王相招,三人便起身结伴而来。 来到大王的前堂,却见大王正坐其上,监甲立于身旁,另一边则站立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少年胖子,太师等人忍不住多望了几眼这从没见过的小胖子,这才冲大王行了个礼。 见过礼后,周扁便将一旁的白无病介绍给了三位,王孙满本来早就认得白圭的,但却一直没见过白家小公子,这才是第一次见到。而白无病显然是家教良好,规规矩矩的冲几位行了个礼,懂礼貌的孩子自古都讨人喜欢,于是自然是赢得了太师等人的一致好评。紧接着监甲又将白圭写的信简交给几位过目,三位传看之后,再望向那白无病,均是唏嘘不已。 “诸位爱卿,这白氏的信你们都看了,可有什么想法?” “回大王,”太师拱手说道,“白氏对我王之忠心实令我等汗颜,我王得此忠心人才,我大周复兴在望也!” 看来这太师在为自己对白圭的少许偏见而感到愧疚啊,不过这并不是周扁关心的重点,周扁关心的是白圭所建议的事情。“太师,路遥知马力,日久知人心,白氏到底如何,现在下定结论还时日嫌早。不过本王喊你们来不是探讨白氏的忠心与否,而是商议一下白氏的三条建议,嗯,这第三条与本王不谋而合,就不用再议了。” “哦,老臣愚钝。”太师很快便想转了过来,“这结交魏国重臣一事还需从长远计议,毕竟我王室目前还略显困顿,并且当下应首先打好与洛阳的关系。” 听了此话,周扁不由摇了摇头,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其实早在周扁的计划中便有结交列国诸侯重臣的打算,只是一直找不到人去实施,毕竟摊子大了,对人的要求也高,既需要忠心又要有一定的能力,所以目前就在重点培养刘仇和李远等人。不过显然太师并没意识到此事的重要性,在列国埋下关系少不得还是得依靠白圭的财力和人脉了。 见大王微微摇头,太师一时想不到哪儿说错了,但还是退了下来。却听少师略有兴奋的说道,“大王,以老夫之见,白圭的建议倒是对我王室极为有用。上午我们不是说了在洛阳招兵要缓一缓了么,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老夫同意白氏的建议,行贿周公身边重臣,有他们说说话,王室在洛阳城外招兵定不会出现阻碍。” 这一点倒是和自己想的一致,周扁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太师和王孙满。二者听了少师的话皆是微微点头。见意见取得了一致,又商议了一番便将此事定了下来。整个商议过程都没有避开白家小胖子,这点倒是体现了王室对白圭的信任和重视,想必白圭日后得知心里定然十分感激吧。 再三嘱咐此事仅限于这前堂之中的几人知道之后,周扁这才送走了太师等几人,毕竟行贿这种事极其不光彩,就算是来自后世的周扁也深感脸红,不过想到日后结交列国重臣还需重复做许多这样的事情时,周扁也就看淡了许多,行贿只是手段之一,只要对复兴大业有利的,为何不理直气壮的去做呢。 太师几人走后,屋中便只剩周扁和那白无病了,这小胖子还是一副正襟的模样,惹得周扁不由觉得好笑,忍不住出言道,“无病啊,有大臣在,你放规矩点自然是应该的,不过眼下只剩你我二人,倒是可以自在一些了。” “回我王,来之前家父再三叮嘱了,王架之前,务必小心谨慎,一切按规矩行事。上次大王微服屈尊蔽府,小子说话随意了些,还请大王见谅!”白无病恭敬答道。 毕恭毕敬的样子倒是让周扁很无语了,白圭这人别的还好,就是教育后代过于严厉了些。也罢,随之吧,小孩子累了的话总是会现出原形的,还是活泼自然一点的好。于是周扁将手一招,带着白无病往宫内闲逛去了。 两日之后的下午时光,洛阳城内北边的贵族居住地,一处刚装潢过不久的庭院之前,夕阳照在订满铜钉的大门之上,王孙满带着几名随从郑重的敲了几下门,静候片刻之后一名门子将大门开了条缝。这门子倒也还机灵,四下一看见无一人认得,便不再将大门打开,而是谨慎的问道,“你们是何人,找谁?” 深知门子难缠,王孙满笑着拱了拱手道,“某家是东边来的客人,求见你家辛大人。”说着偷偷将袖子里藏的一把铜钱在长袖的掩护之下递了过去,那门子微愣了愣,还是接了过来,又重新扫了几人一眼,尤其是在后面几名随从手中抱着的重物上停留了片刻,这才点头说道,“你们在此稍后,小的去通报一声我家主子。” 啪的一声辛府大门被重重关上了,震的王孙满眉头一皱,不过随即便舒展开来,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王孙满此次前来自然便是为了替王室来行贿周公重臣辛氏老二了,当日君臣商议定下后,又挨了两日,凑齐礼物之后王孙满这才登门而来。 片刻之后又听脚步声从里面传来,还是那个门子,将大门开了一条缝,警惕的四处看看,就在王孙满等几人拂了拂身上的灰,准备迈步而入时,那门子突然严厉的大声说了句,“你们几个止步,我家主子没有东边来的客人,你们请回吧!” 说罢也不看王孙满等人愣在那里,便又是啪的一声将大门关上。这下王孙满再也不能保持脸上表情不变了,不由透出些失望不甘甚至还有些愤怒来。唉,不过情势如此,只能改日再来或者请白圭帮忙了。想着王孙满摇了摇头,带着同样表情的几名随从转身离去。 这条大街是南北向,大街上都是高门大院,一座挨着一座,从刚才的大门离去,这一边仍是高高的院墙,即使与成周王宫想必仍显豪华了许多。王孙满等人往南而行没几步,忽地从左手边一个小巷子里跳出一人,将沉思之中的王孙满吓了一跳。正欲开口大骂,却发现原来是方才那个门子。 只见这门子一改刚才严厉的表情,拱手弯腰,恭敬说道,“公子请恕罪!方才大门之前多有得罪,实乃不得已而为之。我家主子吩咐了,要引公子从这边后门进来。所以小的就赶紧跑了过来,幸亏赶上了。”说着这门子还擦了把汗。 本来就是摆低了姿态而来,所以王孙满迅速了调整好了表情和语气,也还了道礼,请这门子头前带路,几名随从慌忙跟上,一行人顺着巷子向前走去,又弯过几道小巷子,门子才在一道如同平常人家的小门前止住步子,轻敲了几下,里面人便将门打了开来,那门子堆起笑容,请的王孙满一行人走了进来。 进门后才发现这竟然是个下人出入的门,一条小路曲折通向深处,小路旁随意堆着些木材之类的杂物,王孙满忍不住挤了挤鼻子,不过那门子倒是没有发现,一直在侧前方带路,又走了片刻,穿过几个院子,眼前才猛然一亮,整洁了许多,想必这才是主子们居住的地方吧。 果然听见前方一个男中音响起,“满大夫,鄙人在此恭候有时了。大门之外人比较杂,所以委屈满大夫走后门,见谅见谅!” 认得眼前此人便是辛氏老二,当下周公面前第一红人上卿辛仲力,以往在周公面前朝堂之上倒是见过多次,私下里登门拜见却是第一回,但王孙满也是个玲珑之人,当下拍拍衣袖,还了一礼,连道无妨本应如此之类的话,便与主人家把手进屋言欢去了。 夜色已浓之时,洛阳城内正是满街华灯的时候,城北贵族居住地的一处庭院后门忽的打开了,先是一个下人模样的探出身来四处望望,然后才见一名长袍者微微摇晃着身子走了出来,其后跟着几名空着手的随从。冲那下人摆了摆手,王孙满一行人便信步向城南走去,此次是瞒着周公来的洛阳,所以晚上自然便是在天然居里居住。 夏日的夜晚还是十分凉爽,威风吹来,刚喝点小酒的王孙满只觉得步子格外轻快,没想真如白圭所言,朝堂之上看着道貌岸然的辛大夫,私下里竟如此见钱眼开,礼物一摆出来,这厮便没口子的答应了王室的请求,不就是在周公面前替王室说说好话么,再说王室只不过是想在洛阳招个两百来人,王室本就穷困的很,招点人算什么大事,在几鼎小青铜器和几块玉璧的攻势之下,辛大夫很快便大骂其宁越宁大夫来。不过还好两人聊的来,所以王孙满便被好客的辛大夫留了下来,一顿小酒喝下,几乎称兄道弟起来。待走出了辛府,王孙满嘴角边不由露出了一丝狡猾的微笑,这礼物虽花了不少钱,不过大王认为值那就是值得的,于是这洛阳城内的夜色在满大夫眼中看起来也格外舒服了,或许不久之后我也能在这繁华的洛阳城中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府邸吧,王孙满不由憧憬了起来。 不过随即想起自己来洛阳还有其他的任务,所以散懒了一会的王孙满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加快步子向天然居走去,今日得早点休息,明早还得去拜访屠氏呢。 第八十二章 七月骄阳 - 周始皇 - 或与白 翌日上午,从屠氏家门走出,王孙满不由擦了擦满头的大汗,见这屠氏老爷子竟比去曲意交好辛氏还要困难,屠老爷子年龄虽大,但却精明的很,一个不小心答错话便能立即被揪出来,打起精神好不容易应付过去,出门之后王孙满却只觉得衣服都被汗湿了。 这屠黍原先是晋国史官,三家分晋之后便逃到了洛阳,当今周公之父先周威公曾登门讨教,周扁的已故兄长先王兄也登门讨教过,但屠黍始终没有出仕。屠氏单单能投当今大王,却是全赖白圭。说来也巧,这白圭做生意是无往而不利,至于别人就不是个个都能如此了,前些时日屠家的生意做亏了一大笔,眼见破家在即,却是白圭帮了一把,屠家这才与白家交好,再加上白圭胸怀大志,能说会道,时时登门拜访,所以很快便讨得了屠老爷子欢心。当初白圭并没有想着要投效王室,所以也没把与屠氏交好当回事,而如今却发现当年的无意之举或许便能派上大用场了,所以登门费劲功夫劝说之下,屠老爷子就代表两个儿子也倒向了当今大王。或许这便是冥冥天意在助着周扁吧。 不过作为王室,自然是要派人登门拜访屠老爷子的,毕竟王孙满相比太师少师等人不容易惹人注意些,加上王孙满也还能说几句话,于是这个任务就交到了王孙满身上。出了屠氏的门,王孙满仍心悸不已,与长者说话还真是必须小心翼翼啊。幸好没有惹屠老爷子不高兴,又将大王精心准备的一双玉璧送上,总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下午便可以回成周了。 而与此同时,成周王宫之内,周扁却是闲的无聊,任务吩咐下去,自然有太师他们去操劳,而自己却是被太后禁足宫中,不管走到哪儿都有白监在身后跟着,稍微挨宫门近点,白监便摆出太后来,弄的周扁烦躁不已。只能去曹酒正那里看看,不过还在发酵之中,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出来,于是片刻之后周扁又无聊的走了出来。若还是像以前可以出宫,在军营里督促练兵多好啊。于是无聊的周扁只得又将一干近身护卫召集了起来,如同刚开始一般在崇德殿前的广场上操练了起来。 转眼间王孙满从洛阳带回了好消息,接着少师又去了洛阳,在周公面前,虽然宁越是不支持王室再招兵,但却不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只能再三暗示周公,而犹豫不决的周公在辛氏兄弟一阵吹捧和讲道理之下,想到刚收了王室一万钱的管理费,于是很快便答应了少师的请求,末了连陪同少师前去招兵的人员居然也是辛氏老二的人,看来还真是有钱好办事啊。 洛阳乡下的农户们这次倒是对王室招兵没有了抵触,因为有消息从成周传来,王室真的发了赏钱,所以竟难得出现了踊跃报名的景象,激动的少师恨不得一下全招过来,不过想到怕刺激周公,所以本着不滥竽充数的原则,少师还是从中精选了两百人出来,带回了成周。 成周城内的兵营装了三百御林军之后便已满了,早在上次朝会之时周扁便提出了在东门外再建一座兵营的计划,六七月份既不栽秧又不收割,恰好不是农忙时节,所以虽然天气炎热,但只因等着在用,便还是召集人手干了起来。这可是王室多年没有的大工程,忙的司空等人前后奔走,还好很快又有新招的两百新兵加了进来,上千人努力之下,十来天功夫,一座简单的军营便立了起来。不过按照周扁的要求,却是要将之建成一座具有防御作用的小外城,所以司空等人又指挥起农民及新兵来,在兵营之外建起了高高的夯土围墙。 好事成双,值得欣慰的是,几天过后,曹酒正那里也是传来了好消息,送了几坛米酒前来,居然个个都是香气扑鼻,看来第一次以大米酿酒便成功了,又交给监甲蒸馏成高度数白酒之后,香气更是格外浓郁,远超黍米酒蒸馏而得烧酒,轻抿了一口,周扁不由大大的叹了口气,总算尝到了点家乡的味道了。不过白米比起黍米还是贵了许多,恐怕以后很长时间之内,大米酿造的酒只能作为高档酒出售了。 不出所料,将白酒往洛阳一送,立即赢得了屠氏的赞不绝口,一直想要压天然居一头的屠氏终于放下了心来,当下便定下定由屠氏负责提供大米,王室酿造白酒,从中收取一定费用。考虑到屠氏将来也是王室重臣,所以白酒是以大米为原料酿造这一点倒是没有隐瞒他们。于是曹酒正终于也忙碌了起来,酿酒的女奴又增加了十名,造酒厂里负责蒸馏出白酒的工人也扩招了。所以从整体上看,王室的产业是蒸蒸日上,不过好在成周城甚小,进出人员不多,所以保密方面也好管理,一时倒不怕出了什么问题。 当然这些日子,周扁虽然没有出宫,但深居宫中,遥控宫外的各项事项,倒也是有了一种大势在握的感觉。不过需要自己去遥控的事情并不多,闲下来时周扁不仅继续练剑,训练卫队,还时不时静下来回忆一下脑海里的后代知识,看能不能再帮帮自己。 后世自己是学工科的,什么工程控制什么微积分啊电机啊,在这个时代里都没有用,想不到好主意一时竟有些恼怒起来,难道真要将冷兵器的终结者火药弄出来么?对于**,周扁实在是太熟悉了,不就是硫磺、炭粉和硝么,硫磺是天然便能生成的矿石,在嵩山之中便见到过,碳粉不用说了,本以为最难找的硝石也在一次见到王室工匠制作皮甲时见到了,不过在周扁的心中还是极其不愿意让火药提前来到世上,因为这个划时代的发明将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如果掌控不好甚至会毁灭一个时代,若是没有了强汉盛唐的中国还是中国么,所以周扁不想这大的格局上改变世界,于是火药一事始终被周扁放在了最后的备选。凭借自己多了两千年的历史见识,难道还玩不赢一群古人么?周扁的心中也还是有一股豪气的。 正烦恼之间,忽见一个白衣小胖子跑了过来,嘴里嘟囔着,“大王,不公平,樊队正用的是铁剑,我用的是大王赐的青铜剑,每对击一下,我的剑上便是一个豁口,这不是我剑术不高,而是剑本身不行。” 白无病在这里也呆了些时日了,少了父亲的管教,也放开了许多。天天跟在周扁屁股后面跑,又没人逼着读书,便时常和樊馀他们玩在一起,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心直口快的小胖子,所以很快就打成一片了。 听到白无病的话,周扁顿时眼前一亮,王宫之中藏的那一块块铁锭便浮现了出来,若是都能练出来多好啊,一把上好的铁剑砍开青铜盾那是轻而易举,利兵在手远胜过苦练剑法,能迅速提高战斗力,白无病说的也不无道理。 找到了努力的方向便好办了,哄走白无病后,周扁便沉思起来,上次便见过洛阳的子不远炼铁制铁锅,好像只是铸造工艺,而他们也不知道锻打,再加上闻名后世的炒钢法这时也没听说过,看来还真是大有发展空间,想到此本来无聊躺着的周扁喜得一跃而起,倒是吓得身旁的护卫措手不及。 既然太后不让自己出宫,那便把宫外的东西搬入宫中来,这便是周扁的应对措施了,于是大王一声令下后,便有大批的护卫和奴役忙碌了起来,又从洛阳召回了子不远,将炼铁炉子按照周扁的要求改造之后,周朝的第一座高炉在王宫之中诞生了。 这些时太后也时常来看看,对于周扁搞出的这些新奇玩意倒是没有出声反对,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说服太后的,不想却是省了周扁不少事。于是七月中旬的一天,正是骄阳似火的日子,令监甲取来几块铁锭后,大周的第一座高炉开始运行了。 为了提高炉温,周扁发明了鼓风机,设计了出风道,再用鼓风机将磨细的碳粉吹入,果然好使了许多。至于高炉内部,则也有一座鼓风机吹风,这是帮助生铁中碳被氧化,另外还设有一根长长的铁棒伸到融化了的铁水之中去搅拌。吹风和搅拌这两个小小的步骤,便是炒钢法的精髓了。 虽然夏日炎热,高炉之旁更是温度高的让人受不了。忙碌的几名大汉都光着膀子,汗如雨下,在护卫的再三劝说之下,周扁才离开了这热火朝天的炉旁,回到屋中等待。好在没等多久,第二日便有好消息传了过来。子不远本来就是会打造兵器的,宫中的匠作也知晓方法,所以第一炉铁水便被打造成了几只铁棍。冷却之后送到王架面前,周扁挥舞一下细细看来,果然多了些韧性,宫中的师傅自然都是识货的,纷纷称赞不已。不过周扁仍不满意,又传以锻造之法,令其捶打成剑。周扁知道的锻造法就是将铁棍烧红了来反复捶打,待其温度降低到不红之时,再在冷水中浸一浸,冷却之后再回炉加热,烧红后再重复这个过程,记忆中后世汉唐的百炼钢就是如此得来的。 等到第一把百炼剑送到周扁面前之时,已是八月初了,百炼剑便是经历了一百次的反复锻打和蘸火的过程。也亏得宫中匠作换人不停炉,日夜捶打,这才抢着生产了出来。这把百炼剑约有周扁胸前高,还是参照了青铜剑厚重的样式,不过却是白光闪闪,甚至剑身之上还有一些细细的纹,那便是蘸火之后留下的纹路了。反复捶打了之后又用磨石细细打磨,这才成了现在规整的模样,二十几人忙了半个多月这才造出一把来,可见在纯人工的环境下,其难得程度还是相当高的。 命令周密拔出腰间青铜剑来,周扁深吸一口气,用力挥下,只觉两剑交错之时,竟犹如砍在泥土之上,这可是两个时代的对决,只见那铁剑不受阻碍的顺势而下,再看时青铜剑却已成了两半,咣当一声那是前一半剑锋落在地上。 半响满屋子里只剩倒吸凉气之声,好半天之后反应过来的众人方才喝其彩来,激烈彩声直冲云霄,直似要将屋顶掀翻了。如此巨大的差别,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只怕在场的许多人一辈子都会记着。 第八十三章 秋收时节 - 周始皇 - 或与白 百炼剑的问世很快便在王室小范围之内引起了轰动,不过应周扁以及太后的严厉要求,百炼剑被列为王室最高等级的保密对象。子不远及一干王室匠作都将家室搬到了王宫里专门辟出的一个小院子之中,高炉倒是继续运转起来,不过不再炼百炼剑,而是开始制作十炼剑之类的等级低些的铁剑以及铁矛尖来,毕竟大量装备的话还是质量差一点的代价低。 八月初的时候,东门外新兵营的围墙也做了起来,虽然只有两人高,但好歹也能起到防御作用了,王室也是注重信用的人,依照徭役法用了农夫一个月的时间之后,便都遣了回去,这点倒是赢得了王畿之地农户的一致好评。这时的老百姓就是淳朴,总觉得为王室做事是应该,所以虽然正是最热的时候,倒没见有人抱怨。 少师在洛阳郊外新招了两百新兵,以及从成周城内招的五十名志愿当兵的宗室贵族子弟,再加上成周城外没分到土地愿意当兵的人,凑足了三百人,分为了六个小队,都被安排到了新兵营之中训练。新军暂时还没归入御林军,周扁的想法是除了三大军事力量之外,新兵营单独管理,经过一番训练之后再根据成绩另行分配。新兵的百夫长则是宫中护卫里的子长,也就是周扁的矛术师父,负责总管一切,每队都没有设队长,而是设了教官一名,除了将御林军中的周战、郑机和张虎抽来之外,还提了周扁身边的近身护卫郑西、赵严和刘志来当教官,另外为了便于管理,还从御林军老兵中每天轮番一个小队前来帮忙训练。整个兵营中每天是训练的热火朝天,每天都有人获得表扬,也有人在烈日之下晕过去,还有人因为偷懒而被责罚,更有人因为实在受不了而甩下兵器不干了,当然后者几乎都是成周城内的宗室贵族子弟。如此热火的训练场面自然令周扁向往,但迫于太后严令,周扁无奈只得每日在宫里训练自己的那二十名近身护卫了,时不时和小胖子戏耍一番,再视察一下子不远炼铁的进展,或者检查一下曹酒正的酿酒情况,日子倒也过得自在。 当然御林军中三百老兵也没闲着,获得第一笔王室军功赏钱之后,训练的精神格外高涨。考虑到日后行军需要,周扁还令庞兴轮流将每队士兵都赶入洛水之中,去练习游泳,这可吓坏了每天在烈日下操练十来个小时都不带休息一下的士兵们了,因为上至百夫长,下至最普通的士兵,没几个会水,不过好在庞兴和几个队长都很坚决的服从了周扁的命令,带头下水,尝试到水中比岸上凉快之后,到后来甚至士兵们普遍在轮到自己下水的那一天热情高涨,这一点却是连周扁也没有想到。 白圭也是效率异常的高,七月中旬便从南边的韩国境内招来了近两百人,能到异国他乡去以命搏钱的人,自然都是些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甚至投机倒把之徒,所以听从了白圭在来信中的建议,周扁将王孙满和刘云二人领了二十名老兵赶了过去,就在早已定好的嵩山西麓的金马沟内安下营寨,这里位处山沟之中,只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往北边,倒是不怕被人发现。两个猛人带着木棍和一车干肉一车烧酒过去的,第一天便令全体人员列队站军姿,任谁不服管,单挑也好群殴也好,总要把你打趴下,到了晚上,白天没闹事的则个个有肉吃有酒喝,这个世上哪有人会是真的笨,于是第二天训练时就纷纷守规矩了许多,当然每天都有肉吃有酒喝是不可能的,但那一车肉一车酒总算是让大家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听话便有好果子吃,所以渐渐的训练也走上了正轨。至于御林军中王孙健和刘云走后留下的两个空位,则分别由队中提起的两名表现优秀的老兵代替了。 一连两个月过去,成周这边是如同新破土的嫩芽一般高速发展,东门外和金马沟里的新兵的训练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虽然每人都只发了一根棍子代替长矛,但队形和集体进攻及结阵防守都已练的有模有样了,当然如果硬要比较的话,自然是金马沟里招的人略显彪悍一些,并且白氏的招纳人手还在进行,所以到了八月底金马沟里已经挤了三百人了,于是王孙健和刘云还不得不每天抽出点时间来整理内务。并且这三百人始终以为自己是在为白氏商队做事,而王孙健二人的训练则是按照周扁的要求,将他们训练成一支只知道服从上级命令的军队,所以往往军规的执行比作战技能的训练,在这里显得还要更重要些。 与成周王室这边一派欣欣向荣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洛阳和巩邑那边要沉闷了许多。洛阳的周公年轻而位尊,在辛氏兄弟的好言歌颂之下,又爱好上了屠氏老二屠平送来的白酒,现在倒是每天清醒的时间没有迷糊的时间多,急得宁越是心如火焚,眼见王室日益强大,马车往来洛阳与成周之间川流不息,又听闻成周东门之外练兵之声昼夜不停,心急的宁大夫劝慰周公不通,只得督促洛阳四师加紧练兵,但军营之中买他帐的人甚少,周公又舍不得发饷奖励士兵,宁大夫奔波于洛阳明宫与兵营之间,腿都快跑断了,但是却并没有多少成效。其实这个情况洛阳城内许多老臣和传统贵族家里都已清楚明了,多数人并不关心政事,只有少数人日渐对周公生起不满来,说来也是奇妙,周扁还真是有福之人,这周公以前还是世子之时倒还比较沉稳,现在继承父位之后,却变得如此不思上进起来。 至于巩邑那边,公子班只能是干着急,眼见成周天天练兵,自己却是没招可使。公子班本就是争夺周公之位失败才偏居巩邑的,巩邑这边以前都是太保单氏的人,自然不服公子班,若不是韩侯出兵帮忙,公子班早就兵败被俘了。而洛水北岸一线的洛阳、成周、巩邑三城中,巩邑最小,人也最少,又不是商贸集中之地,公子班想发展也发展不起来,只能抱韩侯大腿。所以巩邑之中韩兵是四处横行霸道,而巩邑本地的兵士则是敢怒不敢言,就算有小摩擦发生,也被公子班为了讨好韩兵,将自己的人镇压下了,长此以往,连公子班自己也不知能坚持多久,但却也是无计可施。 总而言之,一切形势都在向对王室有利的方向转变。而在这片古老的东方大地之上,列国纷争,便如天上的繁星一般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从武王灭商时的八百镇诸侯,到成王大封天下一百多诸侯,诸侯之间不断兼并,但了现在只剩十二个大的诸侯国了,如此算来几乎每年都会消失一个国家。而当今天下,魏侯正厉兵秣马以报登基时被围之仇,秦伯正奋发图强以雪河西之耻,齐公刚刚稳住了自己的位子,楚王正与西边的巴蜀打的不亦乐乎,谁也没有想到,这这片广大土地的正中心,有一块长期被人忽视的地方,那里即将发生一场重大的剧变,以至于将影响到这个天下的格局,这这次剧变的中心人物也将随之第一次受到列国诸侯的正视。 当然这是后话了,转眼间已是九月初,田地里的稻穗已经金黄,正是丰收时节,便是在成周王宫之内也闻到道飘来的徐徐稻香。两个多月的平淡生活,周扁似乎又长高了少许,身高的变化不会是最明显的,最显眼的而是周扁长的壮实多了。是啊,如今王室也算是有钱了,大王的伙食里每天都少不了肉和汤,周扁的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当然每天的锻炼还是坚持了下来,所以整个给别人的感觉不再是一个儿童,而是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一般的少年了。不得不说老祖宗的基因还是好些,不然一个九岁多的少年是不会长这么壮实的。 安静平淡的生活,自然不会磨灭周扁那颗偶有躁动的心,时刻都没有忘记心中的目标,周扁似乎都有些等不及了。不过好在没过多久,就在九月初八,王宫广场之上,周扁正与樊馀手持铁剑对攻之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到最后脚步声似乎竟都将白小胖子的喝彩声都给掩埋了。 听见有人奔来,樊馀先收住攻势,退出圈子。周扁将手中铁剑随手一丢,自有白监跪下接住,又有小侍女小跑上前,替周扁擦起汗来,话说这君王生活还真是享受为先啊。来者便是王室的情报头子姜平,避开一众护卫,仅带着樊馀等几个身边的人,周扁将姜平带到了一旁,只听姜平跪下道,“大王,韩侯向大河北岸调兵了,有大批士兵在巩邑渡过洛水,沿大河南岸向西奔到孟津,在孟津渡过大河。韩兵走的甚急,在王畿境内根本就没作一丝停留,直接奔孟津而去了,所以并没损害我王畿之内的庄稼。据小的手下观看,从早上到现在,渡过大河的约有上千人,孟津还停留有四五千的人,另外还有人从巩邑往孟津赶。” “那魏国境内可有什么消息,魏侯有没有大规模调兵?”渡过大河,北岸不远便是魏国境内,想都不用想便知道韩侯调兵定是针对魏国的。 姜平却是回答的干脆,“回大王,小的在魏国安排的人手并没回复,想来魏国境内目前并没有军队调动。” 也罢,安邑离着这里还有点远,或许此时魏侯已经率兵南下了,又或者魏侯根本还没动却先走漏了消息,以至于韩侯紧张起来,迅速调兵北防魏国吧。不过这些都与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韩魏之间必有一战且魏国必胜,所以自己要做的就是趁势收回巩邑乃至洛阳。 周扁抬头望望天,初秋时节正是晴空万里,不过周扁却知道人间的风雨就要来了。感觉心中的斗志被提了起来,周扁又点了点头,一一吩咐姜平起来,半响之后姜平这才拱手离去。 早已定下的计划和安排下的棋子,就要开始运行了! 第八十四章 人手不够 - 周始皇 - 或与白 就在王室得到消息之时,同样关注韩兵动向的洛阳自然也有探子回报,昏暗的明宫正殿,长长的回廊之中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分列两旁的侍女急忙弯腰行礼,恭声喊道,“宁大夫!” 但宁大夫却并未理睬,径直向正殿正上的高座奔去。高座之上一名三十来岁的华服男子正自饮自得,颇为惬意,忽觉身旁多了一人,定睛看去原来却是宁越,忙吆喝了起来,“宁大夫来得好,快来与寡人共饮一杯。” 不料宁越却并没领情,反而一把夺下周公手里的酒爵,高呼道,“公爷,韩兵已经往北边开发了,要打起来了!” 周公顿时一个机灵,忙从高座上滚着爬了起来,惊呼道,“什么,韩兵打过来了?快喊龙将军!” 宁越顿时好一阵无奈,心中又将屠氏骂了一顿,进献什么不好,非要献白酒,把周公搞成这样,一直想劝周公远离屠氏的,但却总是没说出口,不过好在周公看起来并没有完全丧失斗志,于是宁越好一顿解释,这才让周公搞清楚韩兵是渡河往北边去了,有可能去和魏国干架去了。 “哦,寡人想起来了,早就与王室商议好了的,等韩国一被魏国打败,我们就去攻下巩邑。”清醒之后的周公很快就想了起来。 “主公英明!正是如此,所以主公自今以后不要再每日饮酒了,稍微整顿下军务,以便出兵。依臣下之见,不若主公便占了巩邑,料那王室也不敢如何的。”这个建议宁越提起过多次,不过周公性子略显敦厚,一直没有正面回应,其实宁越倒还是极有见识的,清楚的认识到王室才是如今周公国的最大障碍,只是奈何周公认识不足啊。 果然听见周公悠悠道,“此事不急,容寡人再想想吧。” “主公,若是咱们得了巩邑,则可以对成周形成包围之势,王室则没有丝毫发展空间,日后王室还将如同以往一般看咱们洛阳这边的颜色,岂不快哉?” 见周公仍旧一副沉思状,宁越又加了把火,“主公,王室手里可是抓着好几项生意的来道,别的不说,单是这烧酒和天然居里的新鲜菜肴,便能带来多少收入啊,若是主公控制了王室,不怕他王室不交出烧酒的秘方,得此秘方,我周公国定可增加不少财富,再挟以王室之名,少不得也可挤入天下强国之列。” 周公听了这才晃悠了下脑袋,“爱卿你说的太遥远了,洛阳虽地处中原核心,但区区一隅之地,四面受敌,自保尤嫌不足,谈何强国?咱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爱卿你还是多关注一下韩魏之战,寡人自有决策。” 知道周公性子这多半是心动了,只是嘴上没直说而已,所以宁越心中大喜,但脸上仍未表现出来,拱手道了声遵命。 不过周公对这美酒仍是意犹未尽,忍不住拉住宁越的手说道,“爱卿,反正今天已经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处理再说。宁爱卿现在就陪寡人喝两盏吧,爱卿倒是来帮寡人评评,这屠氏的白酒和王室的烧酒,哪一个更好喝?” 宁越好一阵无奈,但终究耐不住主公相邀,掀起长袍坐了下来。 而成周王室之中自然是另一种景象,随着姜平离去,王宫之中便陆陆续续有人进出,便是宫中的宫女监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与往日不同,走路都格外小心起来。 最先来到的自然是太师,作为重臣中的重臣,太师长期稳坐中枢,以备随时处理各项事务,太师自有另外的消息渠道,得知消息也就比周扁晚了那么一小会,所以姜平走后没一会,太师便来了,二人边说边向议事厅走去。 太师首先的建议便是屯粮和集中军队,正商议着细节时便到了议事厅,不料却发现少师已经等在这里,原来少师得知消息后便料到周扁他们要到这里来,于是便直接到这儿了来等着,正巧刚到便向屋里走去。 三人将成周屯的粮草一核算,发现应付成周和巩邑还凑合,但若是得了洛阳在最坏的情况下,也就是洛阳城内的粮草被不甘心的周公手下烧掉,那便不够了,毕竟王室若得了洛阳,便要首先解决满城人口的吃饭问题,若是解决不好,那洛阳只怕立即就要大乱了。 思虑了一会仍不知所措,三人只得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远在洛阳的白圭,已派了联系的人赶往洛阳,想必晚上的时候白圭得知了消息必会立即赶来,身为商人的他想必是有解决方法的。 将粮草的事放下后,三人又核算一下兵力。王室目前的军事力量有五支,宫中护卫约三百人,成周卫戍师近四百人,御林军约三百人,东门外的新兵不到三百人,金马沟里的新招散兵也是三百人左右,总共倒是有一千五,但前两支部队根本不做指望,新兵和金马沟的人也只能勉强上战场助助威,最强的力量还是御林军,不过人数太少,只有近三百人,真是不堪一用。 周扁令人取来沙盘比划,这沙盘是古人用来练字的,毕竟竹简和锦帛太贵,还是沙子好使,可反复用。前去巩邑得带走四百人,虽然有周公的大队人马,但王室带的人太少了一来容易引起怀疑,二来不利于控制住巩邑进而趁乱制住周公。成周城内则就交给少师守卫,还是卫戍师和王宫卫队负责防守,以防没制住周公被反扑了。金马沟的三百人再带上御林军中一百老兵潜伏进洛阳,听候白圭调遣,需要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周公居住的明宫,以及龙将军还有几位手握兵权的贵族的府邸,然后便是洛阳城内的粮仓、兵器库、城西兵营以及九个城门,唉,就算加上身为千夫长的屠平能控制住的八百兵丁,和屠氏两个孙儿所带的近百人,还有白圭口称的白氏商队两百多个武士,那也是不够啊,光是九个城门每个就得三四十人控制,最坏的情况下若是周公没被制住,反攻到城门之下,那就得上千人防守了,再加上还有控制洛阳街上秩序的,安抚百姓的,处处都需要人手,唉,真是人到用时更觉少啊,周扁大叹了一口,将手中的笔扔了出去。 太师二人也是摇头不语,听那白圭说的好听,趁势夺回洛阳,但真要做起来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老成的太师几乎都在考虑放弃白圭的计划了。 正沉默之时,忽有护卫前来报告,李安带来了。说起这李安,可能已经被很多人遗忘了,其实这便是周扁当初留下的一个关键人物,李安本是巩邑人,随巩邑兵来犯成周时被周扁率人包了饺子,于是被王室俘虏了回来,这李安是个软骨头,在太庙之前即将被砍头时忽称有个族兄是巩邑的百夫长,李安透露了些情报之后,表示愿意归顺大王,于是便被留了下来,在宫中当了个仆役。 这半年来李安过的倒也自在,王室之中并没有人欺负他,前几个月更是给他也发了月钱,喜的李安当时是好好的给大王所在方向磕了几个头。今日忽听大王相招,李安也是机灵人,顿时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忙整理整理衣服,半天之后才在护卫的催促之下奔了过来。 一进门,李安便跪下磕头,口呼万岁,果然听见一个童音说道平身,李安这才站起说话。 “李安是吧?若是你回到巩邑,你那族兄还认你不?”深知大王心意,少师先开口了。 “认得,当然认得,我那族兄是从小和小的一起玩大的。大王是要小的回巩邑么,别人都知道小的死在了成周,若是就这么回去只怕不好,质疑小的不说,只恐还坏了大王之计啊!” 没想这李安这么上道,周扁不由笑出声来,方才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李安啊,你到是多虑了,本王若是让你回巩邑,自然是要将你打扮一番,再派遣精干护卫随你而去,所以你的安全是不必担心。本王只问你,愿不愿意替本王做事,若成了,本王不吝封爵,中士的爵位你是跑不了的,至于你那族兄,若是投效本王定然另有重赏。你在这宫里已有半年,可知本王从不说假话。” 这李安听声大喜,急忙又跪下磕头,“小的愿意,小的愿替我王说服族兄。” 周扁三人对视一眼,俱是欢喜,虽然一时还没定好如何利用那位百夫长,但让李安先去探查一下情报也是不错的,周扁便喊来姜平,让他领着李安安排去了。 李安走后屋中又陷入了沉寂,周扁心中也是极不平静,反复想来想去,别的还好说,打仗的话以少胜多的事例前世学习的太多了,可是要想在劣势之下占领一座有九个城门的中都大邑实在是太困难了。正沉思之中,忽然又有护卫来报,白大夫已经到了门外,算算时间应该西去的护卫才刚刚到洛阳啊,怎么来的这么快?不过来不及细想了,周扁闻声大喜,忙起身迎了出去。 果然一出门便看见一身白衣的白圭翩翩急行而来,到得王架之前,白圭止住步子行了个大礼,心急的周扁忙一把扶住,“白爱卿,本王正做没思议处你便来了,真是快啊。” 白圭仍旧一脸自若的笑容,这点倒是让周扁很是佩服,只听白圭见过太师少师二人后恭请周扁说道,“大王,外面日头大,还是进屋说话吧!” 第八十五章 孤注一掷 - 周始皇 - 或与白 正是下午太阳恶毒之时,眼见白圭脸上尽是有损形象的汗滴,周扁忙将三人请入屋内,又唤来侍女打来凉水让白圭净脸之后,君臣四人这才依次按位坐下。 只听白圭先解释了起来,原来白圭在四处也洒有探子,所以周扁得到消息的同时,白氏的探子也在飞奔洛阳的路上,白圭知道消息并不比周扁晚了多少,心知在此关键时刻大王必将心忧,所以白圭便立刻唤上马夫,不顾骄阳似火,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当然为了躲避周公的注意,在出城门的时候还是注意隐蔽了一下。 心里虽然感动,但也知此时不是抒情的时候,周扁赞扬了几句之后便直奔主题,将第一个担心也就是唯恐粮食不够说了出来,不料白氏却是哈哈大笑,若不是深知白氏性格,只怕换了个猜疑的君王这时便要恼怒白氏的无礼了,不过周扁自然不会。 果然白圭笑了几声后便开口说道,“大王这是算掉了一事,正是关心则乱,若不是心急大王自然是想得到法子的。” “莫不是白爱卿洛阳粮仓里存有不少粮食?”周扁想了片刻之后,还是找不到关键,只得出言试探道。 不料白圭却是摇了摇头,“某家粮仓里也是不够。不过某说的这些粮草却全归大王所有。” 这下周扁更是不解了,虽说这天下都是自己的,但真正属于自己还只有成周王宫这一块,可是王宫里并没有多少粮食啊,头疼之下,周扁不想打哑谜,便示意白圭直说就是。 “大王,洛阳城外的庄稼这会都丰收了,全收集之后足以供满洛阳城撑过半年,此乃上天赐以我王。” 原来如此,田里的庄稼周公可带不走也烧不掉,周扁一拍脑袋,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自己没有想到呢,看来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周扁不由自嘲了一声。不过随即想到一事,周扁忍不住疑问道,“那若是本王夺不回洛阳,又往哪儿找粮食呢?” “大王这是想多了,若是得不到洛阳,又何用去管洛阳人的粮食是否够吃。” 呵,确实是这个理,还真是自己想多了,钻了牛角尖了,听罢周扁还有太师等人都露出了会心的一笑,看起来很难的问题居然在白圭手里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便连太师少师也对白圭的观感好了许多。 可粮食只是一个其中的一个问题,而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在于人手不够,究竟能否掌控洛阳。当着白圭的面,周扁先在沙盘之上画了一个洛阳城的大致平面图,边画边与白圭分析道,九道城门需几百人控制,明宫之内需几百人攻入,各位重臣的府邸需派人控制,还有兵营粮仓之类,又算了一遍,周扁自己仍觉不够,不由又叹起气来。 正长叹短嘘之时,忽觉自己光说了半天,白圭怎么一点回音都没有,莫非自己算错了,或者他其实还有后手?满怀希望的抬起头,只见白圭面色平淡,既不似周扁这般着急,又不像方才那般自信的哈哈大笑,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平静或者严肃,周扁不由疑惑了,忙出声问道,“白爱卿可有高见?” 白圭却并未立即作答,而是又俯身看了看那沙盘上的洛阳城池平面图,一个大方框上标了九座城门,方框之内北部是明宫,明宫之南是贵族府邸,再东是粮仓,再西是兵营,连南边和东边的商铺密集的大街都标了出来,可见周扁对占领洛阳的考虑之细。不料白圭沉静片刻之后,却伸手将沙盘推到一边,眼睁睁看着沙盘被推到自己够不着的地方,不解白圭用意如何,周扁不由急得张开了嘴。 只听白圭正色问道,“敢问我王,是否对洛阳势在必得?” “那当然了,我王室得了洛阳才更有发展空间,不得洛阳谈何复兴?” “大王方才的一番分析,可谓是面面俱到,并且我王室能调动的人马也确实只有这么多,不要指望白某,白某若能撒手为兵,早就已经替我王驯服各国诸侯了,所以,”白圭说着轻咳了一声,似乎是为了加重语气,“我们成功夺取洛阳的把握不到十之一二。” 没想白圭也是这么说,这成功率也太低了,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周扁心中极为不服,莫非自己真的就这么放弃么,若放弃了洛阳那自己便永无再出头之日,许是白圭骗自己吧,周扁使劲想要从白圭的眼中找出点端倪来,不过却是失败了。 白圭的眼里仍旧是那么平和,似乎还带来点忧郁,又或者以自己的心情看去别人都是如自己一般吧,周扁不由身子一软,瘫坐了下来。 不料白圭仍不放过,疾声道,“大王,当今周公素来不敬王室,其实力又远比我王室雄厚,我们只有在周公和他的兵队都离开洛阳时,方才有机会夺回洛阳。而周公带兵离开洛阳的机会只有一次,那便是出征巩邑,若是这次机会没了,以后恐怕不知还要等多久?所以,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大王。” 是啊,怎么能轻言放弃,周扁恨不能打自己一个嘴巴,又直起身子来,上身微微前倾,急切的问道,“白卿说的是,确实如此,但本王人手的确不够,本王究竟该如何?” “大王!”只见白圭正了正衣冠,拱手道,“大王,此事不是先追究该如何做,而是应当先考虑做还是不做!” “做,当然要做!”周扁急忙回答道。 “如今形势对我们不利,也要去做么?” “对,王室复兴大业当前,九死一生也要去做!” “若是不成,王室覆灭在即,也要去做么?” “对,本王是孤注一掷了,不成功便成仁!”周扁的语气也坚定起来,目光直直看向白圭。 虽不懂这两个后世的成语是何来路,但其中的大概意思白圭还是猜的出来的,只见白圭终于露出了欣慰的一笑,周扁也随之一笑,轻笑声中似乎透漏着丝丝豪情,倒是让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太师少师二人更加不解了。 “恭喜大王,如今大王心志坚定,则此事之成功几率又可上升一成!”笑过之后白圭拱手说道。这下倒是令太师少师松了一口气,心头也是也略有所悟,原来这白圭竟是怕大王犹豫不决之下,前怕虎后怕狼的,影响了计划安排布置,这才出言相激。 周扁自然也是对白圭有所感激,自己虽来自前世,但毕竟没经历过大场面,行事起来难免会有些放不开手脚,但经此一激后,心志竟坚定了许多。 见君臣已将话说开了来,白圭又将沙盘拉了回来,送到周扁面前,知道白圭要说明自己的想法了,太师少师二人也忙将头凑了过来。不料白圭却是首先伸出手去,将那代表洛阳城方框之中的南边东边的商贸大街给抹平了,“既然我王心意已决,则无需关心洛阳市井之中,洛阳人经商多,故多重眼前之利,是大王还是周公统治洛阳,他们并不关心,只需大王在控制洛阳之后再出告示即可,所以我王不必在此分兵。” 既然都已经豁出去了,干嘛还想那么多,于是周扁微微点了点头。 白圭伸手又将东边的粮仓抹去,“大王,秋粮丰收在即,所以这粮仓也无需派兵去抢夺了,他们烧了便烧了,为此分兵与我王室不利啊!” 紧接着白圭却将城西的兵营也抹去了,周扁稍一思索便已明白,洛阳城内兵丁共四千到五千的样子,周公出征必将带走近三千人,剩下的既要守城门又要守明宫,那么兵营之中必然没有多少人,与其去控制这些偷懒的士兵,还不如集中力量去抢占一些重点。 见周扁已然顿悟的样子,白圭不由笑笑,也就没解释这个,接着伸手将洛阳九道城门给划去了。这下周扁却是不理解了,古代城市的城防以城门为重,争夺一座城市却不去控制城门,能有什么用?屋中之人,除了白圭自己,俱露出吃惊之色。 “大王,上次拜见我王太过匆匆,故并没详细解释,此乃白某之罪也,且听白某为我细细讲来。我王室夺回洛阳,其重点有三。其一便在周公身上。”说着白圭以手指代笔,在沙盘之上的洛阳城外东边画了个圆圈,写上一个“巩”字。“大王,其实夺回洛阳最关键的地方不在洛阳,而在巩邑。周公出征巩邑此乃天赐良机,我王可制造机会,一举将周公拿下,若没了周公,而我王本就是洛阳之主,不怕洛阳贵族不服,洛阳将敞门以待我王也!” “第二个关键之处却在洛阳明宫,周公虽然被擒,但仍有年幼世子,只恐周公心腹之人另立洛阳新主,所以我王需得集中兵力抢占明宫,制住周公世子。” 说着白圭又将手指移向城东的贵族居住之地,“第三个关键之处便是龙将军府邸了,龙将军手握洛阳军权,若是此人不服,只怕不会顾忌太多,立即便攻打大王抢回周公,或者杀回洛阳,在数千大军内外夹击之下,我王室是如论如何都守不住洛阳城门的,倒不如放弃城门,直往龙将军家,挟住龙将军家人,则洛阳数千大军皆听我王之命。故白某以为,夺回洛阳有此三个关键之处,还请大王,太师大人,和少师大人指正!” 第八十六章 重回巩邑 - 周始皇 - 或与白 听罢白圭的一番分析,周扁不由深叹了一口气,上兵伐谋,自己能造出百炼剑来,也能练出举世属目的强兵来,日后带兵也能玩些设计埋伏之类的把戏,但在这大局的谋略之上,却还是不如这白圭,想到此,周扁不由大大的收起了对古人的轻视之心,规规矩矩的冲白圭行了个礼。 还不待周扁弯下腰去,白圭慌忙将周扁扶起,“为君上出谋划策,此乃臣下之职责所在,我王莫要折杀了白某。某所列者虽或有恰到之处,但所赖者,唯大王也!且三地之中,最难之处却在巩邑,如何成功擒得周公,最是重中之重,又是难上加难,还需仰仗我王之英武啊!” 稍一思索,周扁便计上心来,怎么着也多了几千年的见识,自己可不能太落后了古人。完善之后,周扁便说了出来,果然立即赢得了白圭的赞同,在周扁心中多少为自己挣回了点面子,不过周扁只觉自己如今已是深深融入了这个世界,那便既要自信又不自大,这是周扁重新给自己定的心理定位。 其实周扁的这个计策却是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方才喜滋滋走出去的李安和他的族兄,不过既然都决定豁出去了,那便赌一把吧。李安的事情白圭今日倒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大大在心里惊叹了一番,莫非天命真是垂怜我王,竟赐给我王这么好的运气,不过嘴上却是将周扁大大的夸了一顿,所谓圣明天子自然料事在先,早早便埋下了这个伏笔,听的周扁是微笑不已。 不过周扁也从不打没准备的仗,几人又将整个过程不厌其烦的商议和演变了几番,甚至定了备选方案,这才将整个计划大致定了下来。此时四人脸上都是放松的笑,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做大事的人脸上哪能少了豪迈之情,不过此时肚子却是不依了,方才还没觉得,这会才发现外面已是繁星满天,屋中全赖樊馀进来点的几盏油灯撑着,这才有所光亮。算算已是几个时辰没有吃饭,难得太后知道自己在商量大事,而没有来催晚饭。周扁立即笑着吩咐了出去,没一会便是美酒佳肴满上,众人立即开工报答起肚子方才的忍耐来。 有谁知道,这小小的成周王宫之中,竟谋划出了惊动诸侯乃至影响到了今后天下格局的大事来,与此同时,浑然不知的周公仍正在醉酒之中,巩邑的公子班也正在为手下士兵与韩兵频起冲突而焦急不已,正所谓天道酬勤,劳累了一天的周扁酒足饭饱之后,终于带着满足的微笑沉沉睡去。而从第二天开始,成周王室,这个虽然小但是却极具效率的国家机器,已经开始将一条条命令下发下去,暗流已开始涌动。 两日后,成周城东五十里外的巩邑,初秋上午的阳光照射之下,似乎整片大地都陷入了金黄色,农田之中有农户在忙碌着收割,虽然因为西边放下来的水不够,但除了水稻,其余的收成都还不错,所以虽然明知收割起的大部分粮食都要交给巩邑的大地主公子班,但农夫们都忍不住只因丰收而喜悦的心情,手下不停的忙碌着。大片田地的中央,有列队的士兵来回跑动,甚至还偶有一些叫骂声传出的地方,便是巩邑城了。说是巩邑城,而其实巩邑并不大,相比洛阳乃至成周都要小许多,甚至巩邑根本不能称为一座城池,因为巩邑并没有高大的城墙,更没有护城河,巩邑其实只是一座封邑,先前不知哪代起将之封给宗室子弟为采邑,在原先村庄的基础上建起了一些住宅和兵营,这才能勉强称之为巩邑城。公子班接受巩邑后,为了防止被王室或者洛阳攻破,又在韩兵的帮助之下强迫巩邑人重修了城墙,所以这时的巩邑城倒还有圈两人高的城墙,多少有点像个城了。 古老而又弯弯的洛水绕过巩邑城南,又折而向北,直奔大河而去。渡过洛水便是韩境了,公子班依靠韩国而立,所以洛水之上也多备有船舟,方便韩人随时来境。前两天刚拉过大批的韩兵过河,那是累的够呛,好在这会倒是没了什么事,所以船夫们好容易闲了下来,趁着管事的头子不在,便将船往北岸边一系,三两一群拉起家常。 聊得正欢时,忽听南岸边有人高呼喊船,看去只见是两名赶路之人,都戴着防雨的斗笠,后面一位还挑着担子。众船夫推拉一番后,终于一名年轻后生下了来,解开缰绳,将船划向南岸去了。 “哎呀,这不是维公子么,怎么,去新城回来了?带回了些什么好货件啊?”见是熟人,这年轻船夫也放松了下来,登上岸问了起来。 见是认得船夫,维公子也就懒得摘下头上戴的斗笠了,拱手说道,“嗯,是该回来了。又进回几匹绸子,想着这转季节了,所以便着急赶了回来。咱这做小本买卖的,也不比那些大商贾,来,也没多少,这几个你拿去买点酒喝吧。” 说着维公子伸手递了过来,那船夫接过掂了掂,还有几个,心下大喜,还是自己人贴心,哪像那些韩国人,不骂就是好的,于是一边往自己怀里塞一边客气道,“唉,看你这弄的,咱们熟门熟户的,哪还需要整这些啊。维公子赶路也累了吧,快上船吧。” 三人又转身向小船上跳去,最后一名跟着维公子的年轻小伙一上船,却是整个小船都晃了几下,可见肩上的担子多重。那船夫本已摇起船桨,正要撑开船去,忽然看见那年轻小伙的脸,竟是从未见过,不由惊疑起来,“咦,维公子,你这随从可不是店里跟你走的那个啊。这是谁呀?” “哦,那个伙计在新城染病了,所以某便让大铺子里的伙计帮忙送一下。” “原来如此,你们老奔波在外,难免得个病啊什么的,维公子你可也得小心啊!小的这里是可以送你过河,不过入城还的盘问一道,你可得准备好了。” 船夫说着撑开船去,维公子忙道了声谢,这也正是维公子人缘好,这才有人出声提醒。 自公子班入主巩邑之后,便如惊弓之鸟一般重设了围城和城门,严格管理起进出门的人员,生怕一不小心放进了洛阳或成周的探子。不过维公子本就是土生土长的巩邑人士,二人入门时,少不了又是一番打点,而守门官的一番问话,那新城来的伙计也是对打如流,毫无破绽,于是二人便顺理入城了。 这巩邑城本来狭小,不过拜公子班所赐,小邑里的人口倒是不少,所以商业也随之发达了起来。这维公子本是破落贵族,家中在巩邑正街之上开了家布店,如同王室所在的成周一般,巩邑人也穷的发慌,所以维公子的生意一直没有什么起色,仅供糊口而已,而自从公子班入主之后,富人倒多了起来,于是维公子抓住了时机做起丝绸生意来,生意一下子便好转了许多。而离巩邑最近的又交好的大城市便是韩国的新城了,所以维公子时常会去新城一趟。不过小地方来的维公子哪里斗得过大城市的奸商,前不久一次一个不小心,就被新城一家商铺以次充好,让维公子赔了全部老本,心灰意冷之下维公子本欲投河自尽,不料阴差阳错之下却被姜平的人给救了起来。这自然不是巧合,而是在周扁的教导之下,姜平令人尤其注意在新城等地活动的巩邑人,所以一早就注意上维公子了,只等一个机会。于是被救起的维公子又获得了一大笔重启生意的钱,维公子便开始为王室效力了,有恩报恩,古人的价值观有时就是这么简单。 挑着担子的年轻人自然便是王室的俘虏李安了,不过此时他戴了大大的斗笠,又蓄起了满脸的胡须,抹了点姜黄,加上又时隔半年之久,所以没一个人将他认了出来。巩邑的街并不大,没几步便到了维公子的店铺,帮助李安放下担子后,维公子欠身道,“安公子,某家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一会午饭之后你便去忙你自己的事,千万小心啊,你若被人发现了,某家也逃不了。另外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回来,巩邑的宵禁管的很严。不管事成与不成,明早某家就送你出城,记住了吗?”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富贵险中求,来之前又被大王亲自召见了,大王亲口许的奖赏,足以让任何人为之搏命了。 吃罢饭后,李安便又戴上了斗笠,低着头迈步走入大半年未曾来过的大街,虽然这大半年来公子班重修了外围城墙,但这巩邑内部大街还是老样子。在人群之中低着头转来转去,见无人注意,李安拐进了一个小巷子,轻车熟路的走道一处宅院之外后,便手搭着矮墙一跃而起,轻轻翻了进去。 院子里先是传来一声惊呼声,想必是惊动了主人家,接着便听见又一声小的惊呼声,这应该便是李安被认了出来的惊喜声了,然后又是一个中年女声的哭泣之声,再后来一道关门声后便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不过这一切都没有人注意到。 有一会之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打开宅院的前门,急匆匆的向外跑去,看那方向竟是巩邑城西门内的兵营。少女跑的飞快,不时惹起街上行人的侧目,但人影一晃过后,人们又忙起自己的事来,再没惹起一人注意。 第八十七章 金马沟内 - 周始皇 - 或与白 少女便是李安的妹妹了,虽沉浸于兄长的死而复生之中,但得了兄长的严词嘱托,少女不得不为兄长效劳。没一会,这少女便拉着一名中年汉子奔了回来,这汉子身穿军袍,看那平级居然不低,所以街上行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来,所以回来的速度竟比去时快了许多。 “二娘,我二娘如何了?”这汉子倒抢先跑到了门前,推开门便冲了进去。 不料却见他的二娘这会正喜的合不拢嘴,正疑惑间忽见二娘身后闪出一人来,盯着看了半天这才认出,竟是那本以为死去了的堂弟李安,一刹那间汉子猛然明白了过来,一个大踏步上前,兄弟两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晚到一步的少女回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忙细心的回过身往外瞄瞄,见无人注意,这才关上大门,死死锁住,想想不对,又搬来一个小陶缸将门堵住,这才放心。 这汉子便是李安的族兄李定了,被小妹子从军营中骗了回来,不过这惊喜却让李定根本顾不上责备小妹子了。兄弟二人抱了片刻之后便又分开,李定刚要开口,却被李安使眼色止住,于是二人钻入了一旁的寝室,又将门紧紧关上。 李家小妹子却是好奇的很,趁着母亲赶往厨房,不由往那门上贴住了耳朵听,只听里面说话声又快又急的说个不停,好一会才听清几个音调略高的音符,什么“值了”啊,“拼了”啊什么的,正要再听个详细时,却耳朵猛的一紧,原来却是母亲过来揪住了自己的耳朵。 “男人家说话,你一个小姑娘偷听什么?” 将女儿拉到一边后,李母又叮嘱了一遍,“你兄长回来的事可不能跟任何说,记住了么,说出去便是杀头的罪。前几天对面巷子里老刘家全家被斩你可看见了吧,你若说了出去,咱们便是这个下场。” 这少女眼珠子转了转,随即便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显然是想起了不愉快的事,忙重重的点了点头。 拉起女儿一起,母女二人在厨房里忙了起来,刚整好一桌子的菜,正好听见寝室的们嘎吱一声开了,自家儿子却是掉头向来时翻入的后院走去,李母顿时大惊,“儿啊,不吃顿饭便走么?” 听见母亲招呼,李安止步转过头来,“阿母,我真的不能在家多呆,若是被人发现了不得了的,我这就出去。我今天回来的事可不能跟别人说啊!” 李定也跟着走了出来,“二娘,他真的是不能多呆,不过再过些时你们就可以永远呆在一起,过上富贵日子了。明日若是有人问起,二娘你还是说你昨日头疼急发,才唤我回来,免得惹人怀疑,知道么?” 李母忙点了点,其实她的年龄并不大,厉害关系她还是知道的。虽早知道儿子此次回来不能呆久,李母心里仍是舍不得,并不希望儿子能带来富贵,只要家人天天在一起李母便心满意足了。 眼见阿母眼中露出浓浓的不舍,李安不得不硬下心来,跪倒在地磕了个头后,便起身直奔后院去了。事情已经说好,还在琢磨着什么,李定冲李母行了个礼后,也匆匆从前门转身离去,只留下一满桌的菜和愣住了的母女二人。 而与此同时,嵩山南麓深处的金马沟内,虽说这里挨着伊阕不是很远,但附近人烟稀少,嵩山中又多有山贼,所以这山沟之中是人迹罕至,但自从七月中旬之后,这里便开始热闹了起来。 先是两百多名年轻男子的到来,自己搭起营寨,闹哄哄的一片,到处拉撒,甚至一言不合便出手相斗,好端端的山沟里被弄的乱七八糟。不过好在两天后一小批人的到来,这个情况便立即有了极大的变化,才两天功夫,这两百多名桀骜便被训的规规矩矩,每日早起出操,白日里训练阵型,中午正热时便休息,到晚风吹起时再人手一支木棍联系械斗,半月之后便初步有了军队的模样了。后来又陆陆续续的有人加入,都是些韩国三川之地游手好闲或者无力糊家之辈,他们虽不知自己效力的到底是谁,也不知道日后自己会获得到底多大的前程,但至少在这一段时间,被强硬的王孙建和刘云,硬生生训练的基本能做到令行禁止了,这便是后世队列训练的威力之所在。 一天又一天的艰苦训练,早已让这些年轻汉子习惯了听从长官的号令,虽然一整天的训练下来,还是有些劳累,但好在伙食不错,所以这些汉子对未来,每天都多了点希望。不过虽然无人察觉,但形势依然逼人,平静的日子总会被突然而来的状况所打断,终于就在李安潜入巩邑的同一天,几名身着普通麻衣的男子闯入了山沟。 通往山沟深处是本没有路的,也没有人来往,却是山洪冲出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高低不平,徒步走来还是稍微有点吃亏。这小道就如以往一般悄无人影,几人四处张望一番后便提脚走了进来,往深处走了近百步,却忽听一声大喝,突兀的从两旁山间蹦出几名手持长剑的武士来。 这几人自然便是王室派来的了,所以被剑指着也不见惊慌,当前两位止住步子却不说话,后面自然有人抢到前面来,一番对话之后,便确认了身份,几人又接着向深处走去。 这山沟之中其实是到处暗藏有哨兵,被周扁苦心训练出来的王孙建刘云二人怎会不知注意安全,所以此时见有几名衣着普通的汉子被放了进来,正在训练士兵的王孙建立即便知道有事来了,吆喝一声命令众士兵原地休息,自己便迎了上来。 当前一人王孙建却并不认识,忽听身后有人惊呼起来,“白管事来了。”原来新兵们都认得这人。 这人却讨好似的冲王孙建笑着拱拱手,接着便闪到一边来,回过礼后一抬头,这不是白圭白大夫么,知道这是大王新招纳的重臣,王孙建忙又低头行起礼来。 白圭忙上前扶住,“这不是健将军么?大王提起过你时是赞不绝口,果然是一员虎将啊!” “呵呵!哪有啊!”听了王孙健不由不好意思起来,学着刘云般摸了摸后脑勺。“不知白大夫前来有何贵干?”印象中白府中只有病好之后的白三儿送过几次新招之人进来,所以哪怕脑子有点迟钝,也知道白圭此来是要干大事了。 果然只听白圭笑道,“大王要做大事了,特令某前来调走你这儿的兵,前往洛阳城内先隐藏起来。届时洛阳城内所有王室力量全听白某调遣,健将军可有意见?”说着白圭取出大王的凋令来。 “既然大王有令,某自然全听白大夫吩咐。”接过调令核实无误后,王孙建不免有些着急起来。“只是训练时日还短啊,现在拉出去恐怕不堪用啊。” “无妨,他们的对手只是些府中的护院仆役之类,到时有你们几员猛将带着,不会差到哪儿去的,再说如今形势逼人,大王可等不得,所以只能先拉出去了。” “行。大王举事在即,某自当效死力!”说着王孙健转过身跑回训练场之上,碰巧刘云闻声赶了过来,两人交头片刻,便几番命令发了下去,满场子散坐的新兵们都迅速集中起来,很快便列成了三个方块,其速度之快令白圭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首先出场讲话的却是白管事,“你们都认得某家,某便是白府的管事,你们都是某家亲自替白府招进来当武士的,如今白府有事,需要用到你们,若是事成,则有重奖,以我白府之富,和白府之名声,你们也可以想到这奖赏之厚,另外还有天大的好处等着你们,只是现在不方便说。当然这一切都是以你们听从命令为前提,诸位,这便是我白府家主。”说着白管事让出身来,白圭站了出来。 “某便是白氏家主白圭。白某从不说假话,此次若是事成,则赏钱两千,若是不幸有人死去,则补其家人一万钱,如果你们不愿意去做,也可留在这山沟之中,待事情过后便可回家去,你们是愿意跟着白某做事,还是回家去?” 这时的两千钱放到后世也相当于几万人民币了,这些汉子又都是一无所有的人,贵贱不过是条命,何况白氏做生意很讲信用,市井之中便听人说过了,那现在不方便说的天大好处更是惹得不少人心里痒痒的,稍微在心里一衡量就豁出去了,于是一个个高呼,“愿意,某愿意!” 见状白圭不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虽然都是些没见过血的新兵,但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一点用场,王室说不得还真靠这些汉子了。 午饭之后,士兵们便纷纷换上了自己穿来的衣服,杂七杂八的,虽没军袍整齐如一,但好在走不去不惹人注意。于是在一番交代之后,一拨又一拨的士兵在队长或者老兵的带领下,陆陆续续的出金马沟往洛阳而去了。 第八十八章 万事俱备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与巩邑比起来,洛阳便如同一座不设防的城市一般,因为这里是名义上的天下政治中心,象征王权的九鼎就在洛阳,在没有绝对实力压倒其余所有诸侯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一位诸侯会脑袋出了问题来攻打甚至占据洛阳,只有王室自己的人争夺王位时才敢在洛阳闹,便是公子班上一次带了韩军前来,也是不敢攻打洛阳的,所以洛阳的自大不是一天养成的。 城门口虽也有士兵守门,但却基本不管谁进谁出,若不是为了防备山贼之类,洛阳城只怕晚上也不会关门的。所以王室三百多名从金马沟来的武士,在分成好多批次从不同门进入时,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也没有惹到任何人的丝毫注意,像这样穿着普通甚至有些破乱的汉子,多半便是投入洛阳城内讨生活的,每天没有上千也有好几百,守门的士兵早就司空见惯了。 三百人入城之后却并未再聚集在一起,而是各自在队长或老兵的带领下,往预定的地点行去,一拨在王孙健的带领下混入了屠黍的屠府,一拨在刘云的带领下躲入了与白圭交好的辛氏老大辛正的宅院之中,一拨则随白圭住进了白府。而白府之中已陆续开始有白圭养在城外庄园的武士回来,幸亏白府大,不然还真挤不下。这屠府在城正中,离着城内北边的明宫并不远,辛府则在住满贵族的明宫东侧大街之上,邻居不是宗室子弟便是老牌贵族,龙大将军的府邸自然也离着不远。而至于白府却还在东边,虽离着哪里都远,但却胜在更加不惹人注意,这里却正是白圭调兵遣将的指挥中心。依着与大王的商议,洛阳城内的事是归白圭总揽大局的。 当然只靠这三百人是不够的,所以就在金马沟的人进入洛阳安顿好后,第二天,又有人从南边渡洛水而来,自然便是王室里从御林军抽来的两个小队,弯而向南,再渡洛水北上,只是为了遮人眼目。 这两个小队分别是周战和张虎的小队,临走前又从其余小队中调换了部分精兵,所以这其实代表了王室最强的军事力量。当然张虎的手下子不困等人也跟了过来,他们原先本就是洛阳本地的闲人,对地形熟,知道如何隐藏自己,又与本地现在尚存的泼皮混混等都说的上话,可见周扁这次为了确保成功,真的是将一切能利用的力量都利用上了,虽然也有担心那些本地泼皮走漏消息,但一来将联络他们的日子放在举事的前一天,二来上次周公为了对付王室,将满城闲人泼皮都抓了不少,子不困他们虽然是被王室赎了出来,但其余的泼皮则是受尽了折磨后才陆续被家人赎出,或最后周公觉得没有意义了才放掉,自然也是会对周公有所怨恨的。 与王孙建他们不同,王孙建刘云他们的兵器是白圭在洛阳城内先准备好的,而周战张虎他们的兵器却是藏在商队的货车之中偷运进来的,为了防止被查出来,还特意将矛尖和矛干分开运入,之所以如此小心也要运送进来,是因为他们的兵器已换成了铁矛,最新的十炼钢制作的铁矛,锋利异常,王室可谓是不计血本的给他们配了最好的兵器,弓弩也是白圭从楚国刚买回的,只有百余套,也先给他们用了。可见在王室心中,这两个小队才是进出奇制胜的最主要力量。 张虎的小队分开进入洛阳城内后,便汇合到了李远那里,李远也是大王早期的身边护卫之一,一直被派在常驻洛阳,关注洛阳的各种消息,而这个隐秘的宅院也是王室在洛阳的重要据点,目前已经扩大能住下好几十人了。周战等人则分散进入了城西北的一座院子,这院子是白圭前不久偷偷买下的,出门右拐从巷子出去后再直行几百步便能看见明宫了,可见王室谋划之早,思绪之缜密。 大意失荆州这话确实不假,任是周公沉稳,宁越谨慎,谁都没有想到洛阳城中此时已经混入了数百效忠于王室的武士,更想不到积弱的王室竟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数十年来,被封在洛阳的周公一脉便习惯性的欺负成周的王室,现在又是少年天子,自然更是没人往这方面想。不过这也赖周扁人小胆大,若不是仗着后世的见识,自然也是不敢在力量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行此险招的。 随着一道道命令从王宫之中发出,周扁的心也一天比一天高悬了起来。经过与太师、少师和白圭的反复精密计划,终于定下了方案,又将军中将领,上至司马图,下至每一个队长,除了远在金马沟的王孙健刘云之外,都是由周扁亲**代各自的任务和注意事项,反复确认已经领会了之后,这才将来人放走。 如果从得到韩兵匆忙北上为第一天算起,则第二天周扁便和白圭几人将整个计划里的每一个细节都确定了下来,并传达到了在成周的每一个具体负责人,第三天天还没亮,白圭和李安便前后告辞而去,一个往南一个往东。随着任务的挨个布置下去,周扁的心也渐渐悬了起来。这一招棋真的是周扁此生做出的最冒险的一步,成则有了发展之地和坚实后盾,败则被俘被囚甚至小命不保,或许多年之后周扁回忆这次的决定,心里还多少会有点后怕吧。 不过好消息很快便传了回来,首先是李安的归来。其实就在送走白圭及李安之后,周扁也是有些心神不宁,白圭那里想来应该问题不大,倒是巩邑那边则不受控制了,也不知李安能否成功混进巩邑,又能否说动族兄再脱身而回,幸运的是在忐忑的等了两个白天之后,第二天的晚上,周扁刚刚用完晚膳,便听得有护卫前来汇报,李安回来了。 听闻李安归来,惊的一直讲究修心养性的周扁,也一下子坐不住了,猛然一下站起,慌的正陪着大王随意说着话的刘晴一下不知所措,但见大王也顾不上什么,袖子一摆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在崇德殿后的议事厅里,周扁一眼便看见了正立在其中的李安,这时李安的表情带着些疲惫,又带着些兴奋,单看其脸色便知其带回的是好消息了。果然李安带着略有些高的语气行完礼后,便叙说了起来。从那天一大早被姜平带了出去说起,一直说到重回成周,虽然周扁并不关心起过程,但见李安说的格外兴奋,好似这是这是这辈子从没经过的刺激一般,周扁便不忍打断,任由其带着略有些变调的声音,条理不甚清晰的说下去。 原来其跟着姜平渡过洛水往东匆匆赶到巩邑东南方向,在往新城的路边树林里等了大半个时辰,才看见两名汉子赶路而来,与后一名挑着担子的汉子交换了衣服打扮之后,默念一遍姜平的交代,李安便跟着那自称维公子的行商往北边的洛水赶去。 其实李安早就清楚的知道,从自己的死讯传回巩邑的那天起,自己便已不再算是巩邑的人了,不管自己有没有投降王室,公子班那里都不可能再接纳自己,公子班的严苛和狭隘性格是巩邑的每个人都深有领会的。所以再走近巩邑后,虽然那近乎高大的城门是自己走后新建的,但李安还是心里一阵莫名的紧张,若不是想着以后在王室立足,甚至大王亲许的富贵,还有牵挂自己的老娘和妹妹,李安是永远都不愿回到巩邑的。 直到顺利的进入巩邑之后,李安的心情才又回复平静,应付守门兵士的盘问,似乎耗尽了李安的所有力量,但脚步一迈到从小便熟悉的大街上时,李安几乎要忍不住内心的兴奋,高呼一声,巩邑,我李安又回来了!真的没有想到能再回到这片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再一回来便真的不想再走了,这一刻,虽然李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实他自己心里现在有多么的厌恶战争。跪在喜极而泣的娘亲面前那一刻,李安真的不想再走了。 不过好在娘亲还是挺懂事的,听完自己说的经历和重回巩邑的目的之后,表示了极大的支持,只是娘亲对于成周的大王居然关了自己大半年才放回来,让一家人都悲恸了大半年表示了自己极大的不满。 虽然更注重最后的结果,对这过程和李安的感受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周扁出于后世养成的礼貌习惯,还是微笑着听李安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其实对于自己关了李安大半年,憋着不让其母子相见,也不让李安的家人得知李安仍活着的消息,周扁心中还是存着一定愧疚的,毕竟自己所谋者大,若是一时心软先让人通知了李安的家人,一来不知李安的家人如何,是否会想,是否会走漏消息,二来也不利于自己坚定李安为王室报效的心,若是得知母亲和妹妹安好,谁知道李安会不会改变主意,从此老死王室后院之中算了。 虽然李安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说的太多了,但大王的耐心还是让李安多少有点感动,终于说到了正事。令周扁都没有想到的是,情况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好,没花多大功夫,李安便说服了自己族兄李定,还真的是有点天佑自己,李定不仅答应了投效王室,听从了周扁的安排,还提出了一些建议,李安也还是有点头脑的,一听对王室有好处,便当即替大王答应了,这点倒是让周扁对李安的看法有了不少的好转。 说完正事之后李安终于认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所以对如何回成周只是一语带过,饶是如此,被大王夸奖一番后,李安告辞而去走出门外已经是繁星满天了。 好消息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李安回来后的第二天,便有洛阳来人汇报,各小队都已到达预定地点,准备到位,就等大王一声令下了。如此真是万事都已准备妥当,只等那个时机了,于是周扁不由将目光转向了北方,那里将会发生一场深切关系到自己的战争。 第八十九章 武遂之战 - 周始皇 - 或与白 清爽的晨风吹拂之下,夏日的炎炎早已不知躲到哪儿去了,天色刚刚放亮,大河南岸一片金黄的农田里,勤劳的人们扛着农具,哼着长调正往自己劳作的地方走去。穿过茂盛的庄稼地,绕过小树林,突然有人发现前面的农夫停下了步子,疑惑间不由顺着前者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前面稍远处,一队又一队的士兵急急奔走在河边的小路之上,从其装着来看显然便是韩兵了。立即便有胆小的农夫尖叫一声甩下肩上的农具,向回跑去,不过仍有胆子大的,退后几步躲在大树之后,好奇的望向这些似乎被人赶着向西小跑而去的韩兵。不过说来,今天还真是这些种地者的幸运日,因为这些韩兵只顾着赶路,根本就没有停下一刻步子的意思,自然也就没有来骚扰当地人,甚至连地里的庄稼都没有践踏多少。 若是此时从天上往下望去,便会发现这条黑色的长龙,直从巩邑排到孟津,几十里长的路上向西也望不到头,向东也望不到头,密密麻麻都是身着黑色战袍的韩兵,不时在长龙变粗的地方,传来长官的打骂声,甚至鞭子打在肉身上的啪啪声,于是那长龙身子里鼓起的包迅速向前移动起来,没一会,长龙的身子又恢复了一般粗细。 郑小甲便是这长龙之中的一名韩兵,此时正跑在队伍中间,见了几次路上长官鞭打偷懒的士兵,于是郑小甲的步子一刻也不敢放慢。望着路边扛着农具的农夫,有的是见了韩兵转身便跑,有的是露出惊恐的表情呆在了原地,不过郑小甲的心里却是多少有些羡慕这些农夫。 郑小甲本是郑都人,也就是七年前被韩国灭掉的郑国国都人,国破之后便没了郑人,只有韩人,不过很多怀旧的仍坚持改姓为郑,郑小西家里便是如此。韩侯好武功,所以郑都人里许多都被强拉入军中,小甲自是如此。这几年来南奔北跑,韩军败绩不多,胜仗也不大,一不小心郑小甲竟成了军中老兵,只是出于对故郑国人的不放心,他仍是一名普通士兵。 能保住小命即可,何况韩侯开明,多少自己还是还能拿到一些军饷,再攒两年也能娶房娘子了,郑小甲的心里一直充满了希望,直到这一次,睡梦之中便被长官们拿鞭子喝醒,望见满军营疯了似的到处乱跑的千夫长,郑小甲的心里突兀的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作为一名老兵,自然是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所以此时随大队人马小跑在往孟津的路上之时,郑小甲突然第一次羡慕起路边看起来无知的农夫了。 两日不停歇的狂奔之后,终于赶到了大河南岸最重要的渡口――孟津了,听说这里本是周室的天子渡口,但现在却被伟大的韩侯控制了。郑小甲随队赶到时,小小的孟津渡口处已是挤得水泄不通,坐满了一地先到的韩兵在歇息,后到的士兵挤不进去只得在外面分散开去,不时听见有人骂起长官来,既然这渡口挤得这么厉害,为何路上还那么拼命赶路?等了数个时辰,这才轮到郑小甲这队人马,匆匆过河而去,这大河只怕有几千步宽不止,小小的渡船在汹涌的河水中随波上下,就如郑小甲的心情一般极不平静。一个浪头打来,差点就将小船打翻,似乎预示了这次匆忙出征的结局一般。 好容易挨到登上北岸,累的抽筋的船夫又被鞭子赶着回孟津而去,本以为自己能再喘口气,没想又被长官吼了起来,于是郑小甲不得不随着刚才先到的小队人马,向西跑去。 直到天黑的看不见了,这番拼命赶路才停了下来,啃过几口随身带的干粮,郑小甲和战友们紧挨着倒地便睡了起来,从郑都狂奔两天而来,便是铁汉也扛不住,于是哪里还管有没有帐篷,个个倒地后便听鼾声四起,幸运的是初秋的夜晚不算太冷。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整队士兵又被心急的长官挨个挨个叫起,塞了几口硬邦邦的干粮之后,又急匆匆向西跑去。昨天好歹还在渡口等船时歇了会,今天却是跑了一整天,脚板都直了的时候,日落之前,终于看到一座高高的城池,心下一没由头的一松,长官的叫骂声也停了,便知这就是此行的终点,韩国边境重镇――武遂城了。四天的时间从郑都赶到武遂,真是个奇迹,总算完成了任务,长官们都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也是跑了这么久,腿一软便有刚才还骂的正响的百夫长瘫倒在地,被人扶着奔向了武遂城。 进入城内才发现整座城市的氛围格外紧张,街上走的全是手持长矛的一队队士兵,自己这队来的虽不是最快,但也不是最晚的,而城中的兵营已经快挤满了人,好容易腾出了地盘,不过却挤得睡不下去,晚上只能坐着睡,但好歹是在屋内不是露营,所以也没见有人抱怨。半夜睡得迷糊之中,还听见有吵闹声,想来是后到的士兵吧。 这武遂是韩国边境上的一座重要城市,从西门出去便是魏国境内,又南临大河,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此时又是韩国防备魏国的前沿阵地之一。韩国本在大河以北的故晋国境内,只是三家分晋之后,在魏赵的压迫之下,韩国不得不向南发展,于是渡过大河,攻下了洛阳南边的三川和颍川,南邻楚国,再转而向东灭掉了郑国,为了寻求更大的发展,七年之前韩侯将国都都搬到了刚占据的郑都。不过因为中间夹了个灭不掉的周室洛阳之地,韩国的版图被挤成了葫芦状,北边故地大,南边新征之地也大,中间却被洛阳挤成了个细腰,韩侯也是迫于无奈这才公开支持巩邑的公子班。而这武遂正处在细腰的最西边,直连东南,其战略地位之重要可见一斑,所以整座城内本就驻有不少军队,而此时却又从国都紧急调兵,战事真的不是一般的紧张。 到得武遂的第二天,却是轻松的在城内呆了一整天,既没有上城墙驻防,也没有被派出去迎战,想必是魏兵还没到吧。也不知韩国高层是从何得知魏兵将要犯境,底层士兵私下里不由猜测纷纷起来。 不过仅仅平静了两天,到达武遂的第四天清晨之时,睡梦之中仍耳贴着大地的郑小甲,忽觉大地颤抖了起来,猛的惊醒过来,细细一听,便觉响声是从西边而来,好在惊慌了没多久,便有长官前来吆喝。匆匆吃了点早饭之后,郑小甲便随本队士兵一起拿好长矛,背上长弓,列队从西门出去。一队一队的韩兵从西门鱼贯而出,之后便迅速在离着西门之外几里的空地里,布下了一个个巨大的方阵,幸运的是郑小甲的所在是在后列,看着望不到边的一个个方阵,郑小甲轻叹了口气,这架势不小,只怕韩侯匆匆拉来的士兵足有十几万之多。 列阵完毕之后没一会,便见正前方震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轰隆隆直如天上打雷一般,若是新兵只怕此时便被吓得尿裤子了。郑小甲站的靠后,看不清来者,但也知是天下第一强兵魏兵来了,虽然去年大败了魏国,但普通士兵还是忍不住的发自内心的对魏兵畏惧,郑小甲也不例外,于是紧紧抓住了手中的长矛。 对列之中,普通士兵是不知道战况在如何进行的。紧张中,郑小甲只听见那渐渐近了整齐的脚步声轰然而止,整片大地猛的安静下来,强烈的对比让所有的韩兵,都如心里被重锤击打了一下似的紧张。郑小甲知道大战马上就要来临了,既然来到武遂,郑小甲便知道是防备魏国,魏侯要来报去年的被围之耻了,这场大战只怕会打的异常艰难。 果然听见自己这边的大将军高喊了几声后,便听到嗡嗡声响了起来,身为老兵的郑小甲自然知道这是无数人一起挽弓射箭声,闻声抬头望去,果见前方天空上密密麻麻的飞来无数个黑点,黑点之密竟似遮住了天。没想这魏军竟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开战,看来传说中说魏侯急切的想要雪耻还是真的。 箭矢的破空声越来越近,队列前方的韩兵似乎开始有骚动起来,不过立即便有军官的高呼声响起,“举盾!”“开弓还击!”一声接一声的,队列前方终于开始平静起来,也有稀稀松松的放箭声响起。从队列后方看去,只见那漫天的黑点在到达了一个高度之后,便开始了下降的过程,没一会便如同一头远古猛兽的影子一般俯冲下来,前面立即响起擦擦声,那是箭只射在木盾上的声音,还有射入肉体的声音,这些声音中还夹杂着一片哀呼之声,听的郑小甲一阵头皮发麻。 后队之中也开始出现躁动了,不过很快便被军官镇压下去。前队都是军中精英,倒没有立即出现溃势,而是开始组织起弓箭手进行还击。不过魏军显然并没有给韩兵多少反应时间,前一波箭矢落地,后一波箭矢又飞上天空。三拨箭后,远远的只听见魏军中动天的一吼,震天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站在后面看不见,只听这脚步声响起,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猛兽在冲过来似的,郑小甲估计身边都有年轻士兵尿裤子了。 不过韩兵也不是吃素的,在将军的号令之下,整个队列都挺起矛向前冲去。很快,郑小甲便跑到了方才前队所站之地,眼见满地的鲜血,还有哀嚎中地上打滚的士兵,但没顾上看几眼,很快便跑了过去。一想到就要撞上天下第一强兵,郑小甲的心里愈发的紧张了。 在后列的最大好处便是不用最先与敌兵短兵相接,果然跑了没一会,便见前队有人掉转头往回跑来,一些军官立即大骂起来,甚至拔出剑砍翻了几个,但仍控制不住逃跑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军官也开始掉头了,见状,早已放慢步子的郑小甲再也不迟疑,迅速转过头来,往东边跑去,脑子里不由闪出一个疑问,这才刚一接触,我们就这样败了么? 不过逃命要紧,兵败了自有将军们负责,深谙此道的郑小甲立即玩命似的奔跑了起来。 第九十章 发兵在即 - 周始皇 - 或与白 就在韩兵被魏兵一击即溃之时,战场南边的小山丘,不为人注意的几株大树之上,竟爬着互不认识的几拨探子。望见韩兵被魏兵一个照面便打的溃不成军,一名探子滑下了大树,向南边的大河奔去。 战事却还在进行,本来还有几处在死命抵挡,片刻之后便被黑甲之流冲散开来。全线崩溃,此时的韩兵都只恨爹娘少生了双腿,没命的往东奔跑。不料好容易跑到武遂城前,却发现高大的城门紧紧关闭,城上甚至还有弓箭射下,大骂几声后,不得入城的韩兵只得绕过城池,继续向东跑去。魏军则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追赶着,如今韩军大败已是定局,便是孙武在此,只怕也回天无术了。 眼瞅着韩国溃兵竟被魏军赶着向大河而来,那树上的另几名探子再也呆不住了,急忙爬下树去,撒起双腿也向大河跑去。这边的大河里是没有渡船的,当探子的都是命苦之人,抱起准备在河边的树干,或者是羊皮筏子,便跳了下去,顺着汹涌的河水往东漂去,运气好的话就会在水流缓和之地摸上岸来,运气差的话,便顺着一直漂下去,或者撞在礁石上,或者干脆直接被浪花打翻。若是可以的话,没人会选择这样的路线,可是谁让武遂城在大河边上呢,若是绕过武遂城必然会被人发现,反而还不如走水路来的安全。所以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几方势力都选择了好几名探子,同时往回传递消息,总归是有个人能送到的。 这些探子们其实的确是属于几个势力,他们之间互相也并不认识,在没有得到主子的命令之前,他们之间是不会为难对方的,若不然探子们的危险性还得上升。探子们一前一后跑向大河,看来他们不约而同的将路径选择了这里,当然依着准备充分与否,探子们的装备也有好坏,最好的能从陡峭的岸壁之上翻下去,登到自己的木筏上,最差的抱着木头掉下去,一个浪头打来就没了,连个泡都没有,毕竟武遂的这一段河道狭窄,所以河水也是最急。 顺着河水而下,最快的终于是在半夜时分河水慢了下来,借着月光一看,河道也猛然变宽,便知这里离孟津不远了,于是探子爬上岸去,顾不上休息,摸黑向洛阳跑去,对于一个探子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便是对他们工作性质的最好阐释。 周扁却是在第二天的日近午时才得知消息,这探子倒也知晓事情的重要性,虽然快累瘫了,但仍将战事描述了个大概。听罢周扁也不由叹了起来,魏武卒真是天下第一强兵,正面作战天下无敌啊!若不是穿越者,又有谁能知道就在十几年后,魏军先败于使诡计的齐军之手,又在正面战场上败于变法成功之后的秦国新军。不过当前却并不是感叹的时候,便是羡慕也不是现在,这会周扁的心其实早已快要蹦出胸膛,准备了许久,不是就盼着这一刻么。 刚打发走护卫让其去请太师少师等人,再准备遣人去请洛阳的白圭前来时,忽听门口传来一声大笑声,一身白衣的白圭白大夫飘然而入,倒是将周扁吓了一跳,早已跟护卫都通知到了,若是白大夫前来则不需通报,直接放其进来即可。只是白圭来的也太快,为什么每次他得到消息都比王室早几个时辰?虽然白圭也算是王室的人,但总归不如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姜平等人亲近,周扁心中也是不愿被比了下去,不过周扁知道为大事者必须城府要深,虽然心中已有不悦和不服,不过还是脸上堆起了真诚的笑容,迎了上去。 白圭却是将手一拱,躬下身去。“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如今韩军大败,我王可依计行事,洛阳已半入我王怀中了。” 不知道自己心中其实紧张万分么,没想白圭却开这玩笑,周扁不由皱起眉头将白圭扶起,“白爱卿这话可说早了,谁知道事情最后能成什么样呢?” “非也,非也。依某看来,如今洛阳城内都已准备妥当,只待我王一声令下,至于周公那里,某与屠氏也已商议得当。此次出征屠平会称病留守洛阳城中,而屠猛屠强二位小公子则会随周公出征,届时以有备算无备,擒得周公又添几分胜算。而白某何尝不知举事之艰难,今日所说特为大王提精神而来,若是出手之际仍心中担心失败,则胜算必将变小。自今日再与大王最后商议妥当后,白某自当在洛阳城内恭候我王大驾!” 也好,原来白圭还真不是阿谀奉承之辈,周扁忙将其请上上座,自己则在主座坐下,刚刚坐定,太师少师二人便前后赶来。白圭忙站起让座,却被二人扯住,太师二人皆知取洛阳全靠白圭了,何况若真取了洛阳,白圭的实际地位也必将在二人之上。 感到时间紧迫,又见三位大臣在自己面前为了个座位高下而推让半天,周扁也不由有些不耐烦了,出言劝下三人后,这才开始商议起来。 “大王!”最先说话的还是白圭。“依臣下之见,应立即派人前往洛阳,邀请周公发兵巩邑。此事宜急不易缓。” “大王,以老臣之见,还是等周公来相请大王为妙,如此我王室方可占有主动地位。”白圭的话音刚落,太师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听见太师疑问,没想在这个以前没讨论过的小细节上,出现了思想上的不统一,白圭冲太师行了个礼后解释了起来。“依周礼,大王出征,可调动诸侯兵马,令由上出,所以若是我王室去请周公,其实还是占了上风。其二,在周公看来,却是不同,以王室今日之微弱,想要收回巩邑非得靠周公力量,所以周公或许正等着我王室去请。洛阳周公确实比我王室强,所以必要时候,还是需要我王屈尊,哄哄周公。其三,韩军新败之下,巩邑的公子班应该还不得而知,若是晚了,只恐其做好准备也不一定,所以,我们应立即请来周公共同发兵前往巩邑!请我王定夺!” 以前还确实没考虑这一个细节,只想着两家同时出兵,却没想过谁去请谁,不过幸好有白圭想的仔细,三个道理讲出来,听的周扁三人是连连点头,看来天降白氏,才是我大周有福啊! 事不宜迟,便需当机立断,很快周扁便将眉头舒展开来,“本王已决议,派遣王孙满前往洛阳相请周公,务必请周公明日发兵前来!” 太师等人自然没有异议,忙点头称是,唤过护卫来,没一会王孙满便奔了过来,听罢大王和白大夫的交代之后,王孙满行了个大礼这,转身便出。如今风云将起,大王立志复兴周室,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王孙满自然是意气风发,催起马夫飞一般的向洛阳赶去。 王孙满走后,周扁与白圭等人又将细节推敲了一遍,约定了整个过程的前后顺序,和联系的方式之后,白圭告辞而去。又匆匆向洛阳赶去,洛阳那边还得他亲自部署和全盘控制。 白圭走后,周扁的心更是平静不下来了,准备了几个月,就等着周公带兵出征的这一刻了,也只有这一刻,才是王室突然暴起,夺回洛阳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了,以后就不知再等到什么时候了。又与太师少师二人将自己这边的事商议一遍后,仍不放心的周扁依次将司马图、庞兴和子长招来,细细的吩咐了一遍,让其将令传达下去,众军士做好准备,周扁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待事情都吩咐下去后,周扁突然又想起一事来,这可是大事,若是这件事都做不到,那还真令周扁不放心了,怎么将这忘记了,周扁慌忙告辞太师少师二人,急匆匆向**跑去。 **之中有什么或者又有谁能令周扁如此紧张和重视,那自然便是幕后的王室实际掌控者――太后了。开玩笑,若是太后真的关着自己不让自己出宫,那巩邑那边谁替自己出征,擒拿周公一事交给谁能让自己放心? 当周扁满头大汗的跑到太**中时,却见刘晴也在这里,坐在太后正对面,正陪着太后二人绣着画儿,倒还真是悠闲,再一看便看到太后身旁嘟着小嘴的王妹姬珠了。哪像自己便是在宫中也是整天操劳,太后这里还真是会过日子。 好容易才将刘晴和姬珠哄走,少不得又许下一番好处,望着这笑闹着的场面,太后却是满脸微笑,很是享受这天伦之乐的样子,在这一刻,太后也只是一个平常的慈母了。 等屋中只剩下母子二人之时,周扁扑通一声跪下,惹得太后的脸色也严肃起来。听罢周扁的述说,太后却是满脸的忧愁和不决,王室的复兴和爱子的安危,哪一个更重要,太后的心里也是天人交战。“我儿,此次出战非得我王儿亲去么?” 周扁忙点了点头,少师不善谋略,司马图很不靠谱,庞兴和子远还不谙军事,谁都不让人放心。 “我儿,晚几年再举事不可么?” 摇了摇头,周扁坚决的答道,“时机稍逊即过,再说王孙满如今已在前往洛阳,相请周公出兵的路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母后答应孩儿明日出征,替先王扬我大周之威!” “好一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明日周公便能带兵前来,便是天意,你就去吧,母后不拦你,若是明日周公不来,你也不要见怪母后。”说罢,太后站起身,一摆长袖,往内室走去了,留下了仍旧跪在地上的周扁。 不过周扁的心里却是狂喜,送走母后之后,便跑了出去。不过待到晚上躺倒床榻之上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万一,万一王孙满没请动周公明日就发兵,那该如何? 第九十一章 无奈被拖 - 周始皇 - 或与白 九月的天,亮的还是很早,朦朦胧睁开眼时,天已蒙蒙亮了,望的见屋中的家具和案几,周扁一个机灵,翻身就爬了起来。昨晚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虽然睡的少了些,但仍掩埋不住激动的心。 喊醒外间的刘晴,唤来巧儿伺候过早膳之后,周扁便忍不住要向宫外跑去,跑了没两步才想起来,若是周公真的今天来了,那也不会这个时候就到了,而是将近午时的时候。不由心劲一泄,又回屋去呆着了。 可是呆一会便坐不下去了,将同样无聊的白小胖子逼回屋中读书,便带上樊馀往前殿走去。招来太师少师二人,询问过军中准备情况如何,待听见待发的军队都已就绪时,周扁这才又放下了点心。反复询问过几遍之后,就连周扁自己也不由嘲笑自己一声,事到临头还是紧张了,没有大将风度啊。 不过还没到正午时,与太师少师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些话的时候,忽见杯子里的水竟轻轻抖动了起来,要不是周扁正看着发呆还不会发现。正疑惑是不是发了地震时,忽然樊馀闯了进来,“大王,周公的军队已快到城下了!” 周扁闻声立即站了起来,长长的衣袍下摆带起,竟将水杯都带翻了。不过周扁犹自不觉,用激动的语气问道,“真来了么,真的是周公亲自领军前来么?” 望着周扁一跃而起的样子,太师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别看大王只是一孩童,却是如此的渴望成功,太师也不知这究竟对王室是好事还是坏事了,不过毕竟这是天子,是大王,不管怎么样自己跟随大王,辅助大王即可,何必去想那么多呢,于是太师也摇晃着爬了起来,跟着周扁走了出去。 带上一队护卫,周扁快速向宫门走去,不料还没走到,半路上便碰见了太后,周扁忙停下行礼。抬头望了望太后,也说不清太后是什么表情,周扁的心又悬了起来。只听太后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听说周公来了,太师你去西门外将周公接入宫来。王儿,你随本宫在前殿等候周公拜见。” 说罢便转身而去,这古人还真是惜字如金,也不肯多聊一会,不过周扁却是不敢不听从,忙乖乖的跟了上去。等这母子二人走后,太师这才急匆匆向宫门外赶去。 昏暗的大殿内,太后与周扁二人坐着,这是周扁与太师等商议事情的地方,一般周扁在这里都会要么高谈阔论,要么争论不休,而此时,大殿之内却是静悄悄的,太后不说话,周扁便也不作声。想想太后将自己关在宫中,也是为了自己好,但不管怎样,母子关系也稍疏远了些,虽然周扁也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强行出宫是谁也拦不住的,但周扁还是很珍惜这份母爱,所以太后没有过分无礼的时候,周扁还是个听话的乖宝宝。 焦急的等了有一会,周扁的心里也是想来想去,也不知周公此次出兵态度如何,若是抱了让王室军队去当炮灰的心思,那自己又该如何,是真的去冲锋呢,还是让计划稍稍改变,减小王室军队的损失。正拿不定主意时,忽听殿外传来脚步声,周扁的心思一下被扯了回来,这必然是周公来了。 其实昨日得到王孙满消息,周公时不想马上发兵的,做主洛阳大半年,周公的性子也懒了许多,不过也是架不住手下一帮谋臣相劝,这一次在何时出兵的问题上,周公手下谋臣却极其难得的达成了一致,不管是宁越也好,辛氏兄弟也好,还是龙将军,都一致请求周公早早出兵,虽然每人存的心思不同,但努力的方向却是高度一致,于是略感有些奇怪的周公勉强同意下来,这才在今天起了个大早,点起三师兵马,往东奔来。 不出所料,王室之中还是太师迎接,将大批军士扎在成周西门之外,周公带了队护卫和手下一干大臣,便随太师入宫去拜见大王了。 于是就在周扁听见脚步声忍不住起身时,周公却抢先步入了大殿。一望见这个才九岁的少年天子,周公便忍不住的心中浮现一丝鄙弃,黄口小儿,乳臭未干,能懂得什么,亏得宁越还将大王时常放在口中夸奖,于是好不容易在宁越的努力下,心中刚生起的那一丝对这少年天子的重视,在看见这个不到自己胸前的孩童时,便全没了。 简单的冲大王行了个礼,却慌的周扁忙还过礼,却没注意到自己还的礼却比周公行的还要重。周公的心里又多了丝轻视,吸了口气想要哼一声,不料却被一轻声咳嗽打断了,一看见是周扁身后高坐着的太后,周公立即慌了,忙规规矩矩的躬下身去。大王可以不敬,而这太后,周公却是从内心深处敬畏啊,还是个孩童时,便常听父亲将王室的王后,乃至以后当上了太后的女人是多么厉害,所以周公对太后不敢马虎。 望见周公明显的对自己不如太后,周扁心中也不由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啊。不过还没多想,便又被几道行礼声将视线拉回,原来周公身后跟着进来三位洛阳的大臣。 当先一个中等身材,半弯下腰行礼道,“外臣宁越见过大王!” 原来这便是宁越,常听说这人倒是有才,但总是与王室作对,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所以周扁忍不住将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连后面的两位躬身参见都没有听清楚。这宁越个子不高,肤色也较深,额头宽广,下巴上却满是胡子,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往那一站,虽不见宏伟,但偶尔目中精光一闪,却也不敢让人忽视。望见大王打量自己,宁越倒是难得的挤出了点笑容,这一下倒是让周扁对其的观感大大改变,原来这宁越也不是个刚直之人,多少还是懂点圆滑的,不过这对王室可不是好消息,因为有时候圆滑比刚直更加难缠。 双方互相见过之后,便分宾主坐下,有不太熟悉的人在场,周扁都不会说太多话,所以主要还是由太师代表王室与周公进行商谈。 双方说了没一会,周扁便坐不下去了,原来周公觉得下午便杀往巩邑不好,原因是到了巩邑时便是晚上,不利于作战,太师劝了半天,连周公自己手下的宁越都在劝说兵贵神速,周公却怎么都不同意马上出兵。这都什么时候了,两边还在为这种事纠结,周扁真的无语了,若不是要借助周公力量,又要将周公和洛阳大军从洛阳城内引出,周扁还真不想与这人打交道。 既然晚上作战不利,太师又提出便在巩邑西边不远处扎营,明日一早便发起进攻,不料又被周公否决了,原来竟是周公嫌早上从洛阳赶来太累了,要这成周休息一晚再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哪有这样带兵出征的,安排的乱七八糟的,不过也好,将周扁因为即将从周公虎口中夺回洛阳而紧张的心缓和不少,再看向周公时,周扁竟觉得像是在看一个小丑一般。 不过最终当然还是谁的拳头大,谁说的话有分量,所以还是依了周公,明日一早再一起从成周出发。 后赶来的少师却还是忍不住咕嘟了一句,“若是公子班有了准备那该如何?” 周公听到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公子班所依靠者,便是韩侯。寡人今日听探子说了,那韩军在武遂是大败啊,挡不住魏国雄兵,自家都顾不了,韩侯再拿什么来支持公子班。哈哈!” 听见周公这自负的笑,宁越也皱起了眉头,不过他所想的却是其他,为什么周公今天才得到探子回报,而王室昨日便派王孙满前来相请出兵了,莫非王室竟能比周公还先得到消息?需知探知消息的速度也反应了国力的大小,不过想到王室如今做起生意也有了些钱,加上王室对巩邑格外看重,所以宁越在瞅了瞅大王几眼之后,还是将疑惑放回了肚子里。 大殿中顿时只回荡着周公的笑声,片刻之后,或许周公自己也觉得一个人笑没有意思,便只好停住,不过却在场却并无一个人捧场拍马屁,周公不由又想起留在洛阳的辛仲力了。 没想这姬朝在荣登周公之位后,竟变得自大了这许多,太后也是皱起了眉头,方才的商议太后一直没有插言,这时却再也看不下去了,便口称为周公准备午膳,起身出去了。 趁着午膳前的间隙,周扁还是忍不住借口方便跑了出去,唤来姜平,令其加强对巩邑的监视,实在是不放心啊,生怕公子班又闹出什么名堂来。望着姜平离去的背影,周扁这才稍稍放下了心,等到午膳端上时这才回了大殿。 作为王室最尊贵的客人,周公自然得到了王室最好的款待,一碗接一碗的大肉,被不要钱似的端了出来,竟没有一个蔬菜之类,这在王室内部人员吃饭时是很少见到的。或许是换了个口味,又或许是在王室中吃饭令周公格外有感觉,周公竟将上衣一敞,扔掉筷子,唤来一把大青铜叉子吃了起来,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 这青铜叉子足有人的小臂长,是野外烤肉使用的,用在这正宴之上并不合适,太师等人见状都皱起了眉头,便是周扁心中也生处一丝不快,这可真是藐视我王室啊。不过却并人出声,于是周公干脆用手撕了起来,浑然便是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咬下一口肉,喝下一口酒,周公只觉格外畅快。不料却听宁越放下手中的酒杯,疑惑道,“这不是洛阳屠氏家的酒店卖的酒么,怎么王室也有?” 这话虽然宁越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可是在周扁听来却不亚于一个晴天炸雷,差点将手中的筷子扔了。屠氏向王室投诚可是极少人知道的,没想这厨子没注意,竟在这关节上出了问题,又因自己不喝酒,竟没有抢先发现,这可如何是好?屠氏可是在自己的计划中起到了一个关键的作用,若是此时让周公生了怀疑,只怕数月来的努力付诸一炬。一时,周扁只觉心都要跳出胸膛来,捏紧了拳头,不由心头冒出一个恶念来。 第九十二章 好酒之徒 - 周始皇 - 或与白 听了宁越的怀疑,周扁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一时心中上下,便想要立即先下手为强,召集人马将周公扣在宫中,不料却看见太师冲自己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周扁立即便冷静了下来,终于还是收住了心头的念头,原先的计划都是反复演练过的,若是贸然更改,只怕会坏了大事。不过眼前却要糊弄过去,周扁的心中立即飞速的转了起来。 其实刚才周扁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又与太师交换了个眼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就在与此同时,周公却是浑然不知自己瞧不起的少年天子心中竟想了这许多,周公又悠然端起了手中的酒杯,轻抿了一口,淡淡说道,“难道王室就不能去洛阳醉清风购买么?寡人以为,定是成周王室知晓本公好这一口,所以特意买来孝敬寡人。” 顾不得不满周公话中的自大和不敬,周扁听了直恨不得想要跳起来抱住周公听一口,没想到周公竟然轻飘飘的替自己解释过了,这么好的解释理由,要自己想,还真一时想不到呢!不过这个理由便是自己想到了,如此谄媚的话,自己又主动说的出口么,周扁忍不住在心里问起了自己。 很快周扁便得到了答案,为成大事者,必须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所以哪怕再怎么难听,阿谀奉承强者的话,只要对自己有好处,那便应该说的出口。于是周扁将腰一挺,想要接过周公的话继续发扬一下,不料却被太师先开了口。 “正是如此,没想却叫周公你发现了。”太师轻轻摸着胡子,语气很平淡。“不瞒周公,我王室中本也有烧酒,不过太过于烈了些,太后喝不惯,所以听说洛阳醉清风里有好酒卖,所以大王便派人去买了些来。却在买酒时听那酒家自夸说周公也好此酒,所以多买了些备下,今日特地端了上来。本以为那酒家是哄人的,想要我多买些,没想还真是如此,呵呵,幸运,幸运啊。不过这醉清风是屠氏所开我们就不知道了,却不知是哪个屠氏呢,莫非正是晋国屠黍?” 望见太师装模作样的表情,周扁实在忍不住想笑,不过生生忍住了,没想这太师也不是太顽固,脑袋也还有转的快的时候,说起假话来居然跟真的似的,一番话说的既不太掉王室面子,又让顺利的把话接了过去,让人听了格外舒服,倒令周扁对太师刮目相看了。 同样也没想王室里最重要的大臣――太师,居然为说如此奉承的话,周公听了也是自得不已,哈哈大笑一声后说道,“呵呵,太师有心了。这屠氏正是曾指点过先父周威公的屠黍一族,是屠黍的长子屠合所开。这酒虽香醇可口,但酒劲却不如你们王室的烧酒,若有上好的烧酒就端些上来,让寡人喝个痛快!” 按照周扁要求,给屠氏提供的米酒是故意没把度数弄太高的,并且卖的又贵,所以很多人还是以为烧酒好喝量足,这也就导致了市面上醉清风和天然居打了个旗鼓相当,自然像周公这样好酒又有钱的,却是每天都要将两种酒都喝个够的。 方才太师回话时,宁越便抬起了头,但没有说话,这时听见主子还在要酒,不由眉头一皱,“主公带兵在外,还是少饮些酒为好。” “无妨,有龙大将军在城外替寡人看着,没事。难得来成周一次,王室如此盛情款待,寡人怎不能一醉方休呢?寡人定在明日发兵巩邑,正是此意。来,来,太师大人,寡人敬你是与先父周威公一同的老臣,寡人请你共饮一杯!” 说着周公邀起酒来,看到周公兴致颇高,宁越也只好识趣的闭住了嘴巴。 个把时辰之后,没想这周公居然如此好酒,太师已经败下阵来,少师早已告辞而去,司马图也喝得不知道是和谁在喝了,只有少傅还在苦苦撑着。以前没发现,没想少傅这老东西竟然酒量如此之大,喝起酒来能说会道的,捧得周公喝的是兴高采烈,周扁都在考虑是不是以后专让少傅搞接待,以便发挥所长? 终于受不了这无聊的酒席,再说周公根本就不看自己一眼,在周公的眼里一个小毛孩哪懂得人生的乐趣之所在呢?于是周扁悄悄离去,不惊动已经与少傅称兄道弟的周公丝毫。 走出门外,望望清澈的蓝天,周扁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幸亏这时没有烟草,不然这屋子里一边喝酒一边抽烟,还真让人受不了,来到古代,那就多享受享受这绝佳的空气吧。想到这,周扁都不由怀疑自己将高度数酒带到这个世上究竟是不是好事,需知酒能误国,误事,误人,武王灭商纣之后,便认为酒乃不祥之物,所以严令王室里和诸贵族都不得过量饮酒,过了几百年,这制度自然是消亡了不少,不过王室里还真没有好酒之徒,若是因为自己带来了蒸馏酒而导致这样的事,那真是罪过啊。 不过现在想这却是无用,眼前之事最为重要。想起竟有人将仅供给屠氏的米酒给端了上来,周扁不由气上心头,令人前去查了清楚,片刻之后,樊馀便带回个奴役模样的人,分明便是惹事的厨子了。 那厨子一来便跪倒在地,“大王恕罪啊!那米酒是太后偶尔要喝,所以才备在膳房里的。没想今天小的一时疏忽,竟上错了,大王便饶过小的吧!” 这人做事也太不小心了,太后好喝清淡点的米酒周扁是知道的,可是也对他们三番五次严明了需保密,没想还是出了情况,差点就坏了大事。待问明樊馀确实没有其他的原因后,周扁便下令将这厨子打了几十大板,以免这厮下次还记错。说实话,这还是周扁第一次下令严惩人的,便是以前训练护卫时也没真拿棍子打过人,而是罚其跑步做俯卧撑之类,这才实在是周扁方才被吓的不轻,所以才会如此的。 平息了一下复杂的心里,周扁也找地方休息去了,谁知道周公这一顿酒要喝到什么时候呢? 坐着闭目养神了一会,周扁仍觉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挂着一般,想了想便找到了问题的所在了,于是便唤来周密,让其遣人出城去探查一下那些洛阳兵以及军中将领的情况。好在那护卫行动甚快,周扁感觉没等了一会,便听到了回报,没想这龙将军带兵还是有一套,虽然通过年前洛阳与巩邑的战事来看,洛阳兵的战力并不如何,但纪律还是不错的,数千人马在西门之外扎下营地,居然规规矩矩,也没有扰民,倒令周扁对洛阳兵士有了新的看法。殊不知,就算如今王室衰微,但洛阳本地人中还多是宗室后裔,在普通人看来,王室仍是高高在上,所以这些来自洛阳本地的士兵,自然是不敢在大王的王城之外撒野的。另外果然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身为千夫长的屠平被留着坐镇洛阳,而屠家的两个孙儿随军前来了。 听罢护卫回报之后,又令人查看了御林军和新兵的兵营,都收到了一切如常的回报,周扁的心里稍稍安宁了一些,不过一想到这不着调的周公,周扁又跺起步子来,按道理周公散漫是王室之幸,但迫在眼前的巩邑之战却仍是令周扁急不可耐。好容易挨到等到前殿的宴席散后,太阳已近落山,本欲再与周公相谈,不料却听侍从讲周公竟昏昏睡去,无奈周扁只得作罢。 只等前往巩邑的探子回报之后,周公仍未醒来,看看夜已深了,周扁只得自己睡觉去了。还真是天亡公子班,巩邑竟一切如常,毫无动静,周扁不由有些疑惑,周公的大军都驻扎在成周了,他居然毫无知觉,成周城外人来人往的,都看见了,难道竟无一人去通风报信,又或者是公子班手下有人知道了却故意瞒着他,不过这些周扁却是不甚关心了,只要自己能顺顺利利拿下巩邑即可。 今天一天虽未并未出兵,但先是一上午的等待,又是陪了周公一中午,竟比往嵩山南下练兵时还累,看来与人打交道才是最难的啊,来不及细想,周扁便已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却是睡的格外香甜,第二日早上自己醒来时只觉精神焕发,伸个舒服的懒腰后更觉得精力充沛,这可真是个好兆头啊,周扁一跃下床,依周公所允,今天就要发兵向东了! 用罢早膳后,又在王室为周公安排的住所外等了会,却还没见周公起床。就在周扁正在怀疑周公会不会又拖一天之时,周公打着哈欠出来了。昨天周公这酒喝的可真是到位,直到半夜才醒,醒后周公又要摆上酒席,却被宁越好说歹说给劝住了,不然这会儿周扁还真看不到周公。 “嗯?让大王等候寡人了。大王不必着急,今日自会出兵的,不然便辜负了寡人昨晚忍了半宿的酒意。且待寡人吃过早饭吧,大王稍等。”说着周公便抬脚向外走去,周扁这才看清周公身后竟跟着宁越,想来若不是有人来喊,周公只怕还在与他的祖宗相谈甚欢吧。 不料周公刚要走出门去,却猛的刹住步子,回头说道,“王室的酒还真是好喝,竟比寡人在洛阳喝的还要好,待寡人凯旋归来之后,大王可要多准备点好酒啊!” 没想周公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将正目送周公离去的周扁又吓了一跳,看来酒好了还真不行,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不过转念一想,这周公此次去了巩邑之后,能不能再回来还不好说,于是便连忙笑着答应了,似乎是很满意大王唯唯诺诺的样子,周公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第九十三章 出发向东 - 周始皇 - 或与白 终于将这难缠的周公搞定了,周扁不由大大出了一口气。与这不好应付,却又不得不陪着笑脸去讨好的身居高位之人打交道,还真是麻烦,若是可以,周扁真不想再去见这样的人,可是一想到王室要发展,难免日后还会与韩侯啊,魏侯啊什么的来往,少不得还得自己亲自去会面,周扁就殃了一大截。 实力,在这个世上实力最重要,不然哪怕自己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见到了强国之主,还是得主动讨好。一想到此,周扁那迫切的心似乎又燃烧了起来,提升实力才是重中之重,于是周扁抬起头来,向着那周公远去的方向,迈步跟了上去。 幸亏周公还不是太昏庸,早饭时还没有喝酒,所以这一顿早饭倒是很快就结束了。打了几个饱嗝,周公接过侍女递来的绸子擦了擦嘴巴,看得一旁的周扁很是心疼,便是自己都没有这么奢侈过啊。 见大王还在一旁等候,周公很是满意的起身说道,“让大王久等了,这便出发吧。却不知王室这边是何人带队?” 早已习惯了周公口中的不敬,周扁拱手答道,“少师将率成周之师为周公助威!奉太后令,本王也将随军前往,以观效周公用兵!” 正好少师也在一侧陪着大王,便也拱了拱手,冲周公打了个招呼。 “哦,既如此,那大王便跟着寡人好好学学吧!走吧,传令让龙将军率军绕成周城北而过,这成周城干道太窄,可容不得寡人大军通行顺畅啊!”这后一句却是对宁越所说。 说着周公便起身离开,周扁忙紧紧跟上,一群人向宫门走去,刚绕过崇德殿,便看见了前来送行的太后太师等人。此次出兵,是定下少师主帅,周扁随行的,所以不随师出发的太师少傅等人便陪着太后在宫门处等待。 看见周扁一行人,却是太后迎了上来,“周公,此次兵发巩邑,本宫便将大王交给你了。大王的安危,以及巩邑的战事,全赖周公啊!若是此番得胜归来,本宫必将禀告先王以及先公,求奖赏于周公!” 在太后面前周公却是不敢怠慢,忙还了一礼,又是谦逊一番。不料转头望向太师时,却恢复了本性,“太师大人,莫忘了昨日宴席之上,你为寡人许下的承诺啊!” 太师闻声却是疑惑,忍不住就要摸摸头,昨日喝高了,谁记得说了些什么啊,不过嘴上却是嗯嗯了起来。 望见太师模样,便知是记不得了,周公却是好心情,笑笑道,“太师好记性啊,昨日可不是说得胜归来之后便为寡人求得太傅一职么?” 周公虽贵为洛阳之主、一国诸侯,但却在王室只挂了个上卿之职,而先周威公也就是当今这周公的父亲却是挂着少傅之职,有了少傅的名头,周公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插手王室之事了,所以周公对此却是极为在意。 原来竟是此事,或许是昨日酒后失言才答应下来吧,不过既然对洛阳已经是势在必得,所以此时倒是不必吝啬对周公的承诺,于是太师一拍脑袋,装作猛然记起的样子,“哦,是此事啊,好说好说,你看我这都老糊涂了,差点就把周公的大事给忘了。放心,此事包在老夫身上了,王室以后还是得靠你们年轻人多扶持啊!” 周公闻声大喜,他可是知道太师在太后和大王心中的分量,如今当着这二人的面许下承诺,看来此事已是十拿九稳了,于是忙客套了一番。 一旁的太后却是皱起了眉头,虽说早已得知周扁的计划,太后仍是放不下架子来吹捧周公,于是太后忍不住了,轻咳一声道,“周公,时候已经不早了,该出发了。还得拜祭太庙呢!” 周礼有言,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出兵是国家最重要的事情,所以不得不慎重。不料周公却是摇头不同意了。 “太后多虑了,昨日寡人出发之前已经在洛阳祭过太庙宗庙和考宫了,所以成周这里便不需要了吧。兵贵神速,寡人这就要出发了,太后若是对大王还有什么交代,尽早说吧。” 昨日喝酒喝的稀烂不见你说兵贵神速,今天却正儿八经提出来了,还真是厚脸皮啊,虽说这周公在目前阶段被自己视为敌人,但作为自己的远房族兄,周扁还是忍不住在心中骂了起来,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而太后一听更是不悦了,这分明是对成周王室"chi luo"裸的欺负,需知王室是从洛阳搬到成周的,所以洛阳的祖庙最是正宗,所以周公这话便是嘲笑王室平日里无正宗的祖庙拜了。 于是太后柳眉一竖,张嘴便想开骂,却还是生生忍住了,一甩长袖,自个儿先走了,瞧那方向正是出宫门往太庙而去,周扁自知太后又要去祖先灵位前为自己祈福,于是一股温暖不由分说的又涌上了心头。 目送太后走后,周公却仍然兴致高涨,或许是昨日的酒还没全醒,咂了咂嘴巴,周公将手一挥,“大王,我们这就出发吧!”说罢便带头向前走去。 一行人随着领头的周公往南而行,没多远便出了王宫。只见宫门处守着一大队人,左手边是周密带队的近身护卫队,右手边则是二十名披甲的武士,瞧起来面色虽生,但看那全披着标志性的青铜甲衣,头戴着青黑色的头盔,便知是王室的虎贲了。 瞧见大王和周公走了出来,周密连忙迎了上来,冲大王和周公行礼。而等那队虎贲则一直站在一边,直等周密他们转到队伍的后方,这才迈着整齐的步伐迎了上来,金属甲片随着步子的迈动而哗哗抖动起来,虽然只有二十人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便连队伍最前列的周公也撇了撇嘴后退了一步。直到离着五步远时,那队虎贲才如山一般停了下来,半跪在地,冲大王和周公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只听那领头的虎贲道,“奉太后令,某虎贲军队正吕不畏,特率本队虎贲,效力大王麾下。某等会不惜死命,护得大王安全!” 看这架势,竟是王宫之中最精英的士兵全在这儿了,太后毕竟还是心疼儿子,这下还真是将手中的力量几乎全掏出来了。真是母爱大于天啊,数十年一直在宫中守卫王室秘藏,从不出宫门半步的虎贲军,居然也被派了出来,周扁的心里怎一个感动了得。 缓缓调整一下喜悦的心情,周扁忙上前几步,将那吕不畏扶了起来,忽地想起这个名字竟格外熟悉,莫非便是那历史上的名人吕不韦?不过很快便摇摇头否决了,商鞅都还没出道的年代,只怕吕不韦的祖爷爷这会还没出生呢!不过既然已经心动,周扁便顺势问道,“却不知壮士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吕者,乃太公吕望之吕,某祖上与太公望同族。不,非也。畏,恐惧也。”吕不畏一本正经答道,看来这汉子倒也刻板。 “哦,原来是这几个字,诗曰,我闻其声,不见其身,不愧于人,不畏于天。真是好名字啊,不错不错!”这是诗经里的几句,周扁闲时也读过,所以记得。 那吕不畏正要作答,却听周公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耐烦的说道,“还不快走,磨叽!” 周扁笑笑,忙吩咐吕不畏率队跟上,一群人折而向东,直往东门而去。却听周公走着走着还小声自语道,“什么虎贲,不过做做样子罢了。”知晓周公或许是嫉妒了,所以周扁笑笑只当没听到。 很快便出了东门,东门之外上百步便是新做的军营,挡住了东边的路,这是周扁特地这样做的,在东门前形成了一道屏障,若有来犯之敌便在东门外摆不开阵型了。于是众人又绕过新兵营,视线这才豁然开朗,只见广阔的平地上旗帜昭然,整整齐齐的几千军马候着,以前周扁只远远的在城墙上看见过洛阳与巩邑作战,今天倒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这么多的军马,面色不由呆了呆。 望见大王露出震撼的表情,周公顿时乐了,还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得意起来,周公笑了起来,“大王,有寡人这洛阳之师护着,王室可保无忧也!” 周公还真是野心外露啊,周扁只得点头回应道,“王室就全赖周公庇护了。” 听了大王顺从的话,周公心里只觉格外舒畅,竟难得的拉起周扁的手,向大军之前走去。这会周扁才有心思细细的观看这洛阳之师,只见大军之前竟有数十家驷马战车,战车在这个时代可是战场上的重型坦克,是国力的象征,想来这才是洛阳的真正军事实力,而以前周公和巩邑作战时却是因为没有获得洛阳所有贵族的承认,所以那会是没有战车出现的。 一旁与洛阳之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室的军队,只有寥寥六百人站立在一旁,分为三队,均是两百人一队。这是按照周扁的要求,一队御林军老兵,一队新兵,还有一队成周卫戍师,分别由庞兴、子长和另一名百夫长带领。而王室更为可怜的是只有两辆战车,恐怕这还不能当做战车用,因为一辆是大王的座驾,另一辆则是少师的座驾。 炫耀似的邀请了一番,让大王去坐洛阳的战车,却被周扁拒绝之后,周公趾高气扬的向自己的大军走去,登上了一辆最豪华的马车,这马车与别的不同,有高高的顶棚,挡住了阳光,所以在这数千人马之中最为显眼,一下子便将王室的马车不知比到哪儿去了。 周公一声令下,数千大军拔起旗帜向东出发,王室的军队却跟在最后。周公自己则一马当先,超过王架的马车一个马身,带头向东而行,周扁只得立马跟了上去。 王师出征了,回头望望渐渐成了几个黑点的太师等人,周扁轻轻挥了挥手,心里默念道,太后太师你们放心吧,本王定会凯旋而归的。 而与此同时,一个极其普通的年轻男子,急匆匆的出成周西门往洛阳而去,这样身着伙计打扮的人每天进出成周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所以竟没有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注意,但为人所不知的却是,洛阳的变天就此揭开了序幕。 第九十四章 兵临巩邑 - 周始皇 - 或与白 无视周公越过自己一个马身的稽越无礼,行军途中,周扁忍不住的回头望望,只见数千洛阳大军延续近两里地,后面看不见的又无旗帜的便是王室军队了。而自己的马车之后紧紧跟随的,除了少师的马车,还有几十名护卫和吕不畏率领的虎贲。本来周扁还有些担心这身披数十斤铜甲的士兵走不走得动,现在看来却是多操心了,人家走的并不比没有披甲的周密他们慢,看来这可真是王室军队精英中的精英啊。 不过队伍的最后面却是另外一番景象。王室的军队虽然人数少,装备差,但却是斗志高扬,一个个迈着整齐的步子,便是头也是高昂着的,若不是有军官强压着,只怕很快就要超过前面的洛阳士兵。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洛阳的士兵,个个无精打采,队伍散漫,不时还有士兵跑到一边打野,还有人好奇的看向身后被长官强令放慢速度的成周之兵,或许正在心想,同样是当兵的,怎么在王室当兵会有这么高的兴致,不过他们不久之后便知道,王室是多么的重军功,赏赐之重却是远非富有洛阳的周公所能比的。 不过王室的三个百夫长却是面色严肃,因为他们都被大王亲自召见过,知道大王的计划,不同于普通士兵的盼望军功,他们还对前程多了一丝淡淡的忧虑,非是他们不相信大王,而是此举实在太冒险了,但他们没有选择,军人的血性也令他们对于冒险有种与生俱来的渴望。 而行军途中却很是平静,周扁坐的这辆战车若以现在的目光来看足有三米宽,却只有一米多长,所以马车上一共可以横着坐三人,中间是车夫,左边坐着周扁,右边则被樊馀占据了。身为贵族子弟,樊馀自然是可以和大王同乘一车,并且他还身负着保护大王的重要职责。车上三人皆是跪坐着,车子略微有限颠簸,所以舒适度并不高,望向紧张的拄着长戟的樊馀,再回头望望紧随在后的少师,周扁不由笑道,“你们可真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啊!” 由于隔着稍远,樊馀却是笑笑并未回话,看来他也是紧张了,是啊,数千人的大战场,王室这可还是许多年来第一次参加。无聊的周扁又把目光投向远处,只见周公却在车上睡着了,睡的随着车子的上下起伏东倒西歪的,真想不明白,这么颠簸的车上,他居然也能睡的着? 于是周扁只好自己想起事来,望着这洛阳数十辆战车紧随身后,周扁也不由意动了。战车起源于皇帝轩辕时,大规模用于战争是在夏朝,而成为战场上的主流却是在周朝了。战车固然有奔跑起来冲击力大,士兵在车上能在移动中射箭,而战车自己能如同移动堡垒般在战场上横冲直闯,等诸多优点,但不可避免的,战车还是被淹没在了历史的潮流中,原因无他,是更轻便,战斗力更强的骑兵代替了它。想到此,周扁不由又疑惑了起来,为何这时还没有骑兵,照说骑在马身上是件极其简单的事,并不难啊。 若是摸不清骑兵为何在这个时代里并未流行起来的原因,周扁是不会去发展骑兵的。以前训练士兵时,周扁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周扁看到王室马匹少,所以从未提起过,而是一直带头步行,不过现在王室即将迎来一次猛烈的发展,所以此事倒是不得不去关注了。 正思索间,忽然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周扁的思路,闻声望去,只见前方路上,一名士兵骑在马上往自己这边奔了过来。咦,这便是骑兵了么?这还是周扁穿越而来第一次看到有人骑马,于是不由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等那一人一马近了时,周扁这才看清那士兵居然是就这么骑在光秃秃的马背之上,周扁不由乐了,难怪这个时代没有骑兵,大家都是穿的开裆裤,就这么坐在马背上,马毛扎着屁股如何会舒服呢?想到此周扁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原来竟然是因为没有马鞍和马镫啊,后世只要看过古代战争片的都知道这两个东西,所以将这两个跨时代的东西发明出来,对于周扁来说没有丝毫难度,看来以后真有可能组建一支人无我有的骑兵队伍了,哈哈,周扁不由笑出了声来,穿越就是好啊,如同开了作弊器一样。 大笑了两声,周扁便发现不对头了,迎来身旁车夫转头投来的疑惑目光,周扁只得忍住了笑,板起脸来轻咳了两声,无论何时,自己都不能得意忘形啊。 那名骑士奔到战车之旁后便拉住缰绳,打转马身,回头同前面周公的战车保持速度一致。这骑士显然是个洛阳派出去的探子,喊了半天之后才将周公喊醒。幸好周公脾气还是不错,醒后只是揉了揉眼睛,周扁意料中的开口大骂却并未出现。 知道这探子必有要事汇报,周扁忙往前探出了身子,只听那骑士大声道,“主公,巩邑的公子班已经得知主公率军前来,正在遣散城门口的人,看样子是要出城迎战了。” “此处离着巩邑好有多远?”周公问道。 “只剩十来里,转过这座山,便能看见巩邑城了。”说着这探子拿手指向前方,果然正前方一座小山丘挡住了视线。 巩邑的反应倒是意料之中,若是大军都走的这么近了还没有丝毫反应,那只怕周扁早就摸过去攻占巩邑城了。 “再探。”周公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将那名骑士打发走了,自己则令车夫放慢了速度,挨着和周扁并行在一起。 只见周公随意拱了拱手说道,“大王,前面不远处便是巩邑了,到时大王就在一旁看着,看寡人如何替大王立下这不世之功。” 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屑,但这正是周扁所要的,本以为周公会让王室的士兵去当炮灰,没想自大的周公并没有这么做的打算,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于是周扁不由喜道,“正要向周公学习,多谢周公体恤王室。” 点了点头,周公忽觉意气风发,不可一世般挥了挥手,大声喝道,“全军听寡人之令,加快速度,早些打下巩邑!” 传令官迅速将命令传了下去,于是整个大军直如一道洪流翻过陡坡一般,往前冲去。 绕过那个小山丘,视线突然开阔,一大片空地之后,巩邑城果然便遥遥在望了。数里之外,一座黑色的城池沐浴在秋日之下,却似乎被铺上了一层金光,城池南北两边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金黄庄稼,也难怪巩邑一直被誉为王室的粮仓。若是游玩到此,见到这城池共庄稼一色,或许还会感叹一下人类生活与自然环境的协调之美,但周扁此次前来却是另一番心情。 只因虽隔着很远,但仍能清楚的看到一队接一队的士兵,正依次从巩邑西门中列队跑出,在长官的指挥下,往西门的空地之外摆出了一个个方阵,即便没有探子回报,也知这是公子班结阵设防了。 而这边刚刚绕过山丘的前队,已经看见了敌军出城列阵,于是或者出于习惯,或者出于恐惧,均纷纷举起了手里的武器,做出或者想要向前冲,或者想要后退的姿势,而此时后军还在几里之外,尚还在军官的吆喝之下往前冲来,于是前后一夹,竟稍稍有些乱套。周公见了不由眉头一皱,大王面前竟如此丢人,周公脸上便也不好看起来,急忙令人传令龙将军速速整顿队形。 好在龙将军也是经历过战阵的老将,亲自驾车前后巡视一番,队形倒是很快就恢复如常了。周扁心中自然大是鄙弃,若是自己的军队也这样,一看见敌人便自己先慌了,那还不如拉回去再训练训练呢,不过远远望去,那公子班的巩邑兵此时也是嘈杂不安,混乱不已,料来也是长官在整顿战阵,这兄弟两还真是半斤八两。 周公和大王这边全军又向前行了一会,离着巩邑还有两三里时,龙将军便喝令全军止步,一道道命令发了下去,整个洛阳之师便迅速调动起来,没多大一会,便组成了三个大方阵,每个方阵前都是一排战车在前,车后是披甲之士,再后才是普通士兵。古时打仗,都是见面之前两军先摆好队列,再推进到战场之上,这是为了防止没摆好队形便被敌军一冲而散,于是行军状态转变成作战阵型的速度也反应了一支军队的纪律和作战能力。 于是眼见战阵不一会便摆成,周公不由又露出得色来,瞧向周扁,那眼神中分明写着自傲。也不由周公不骄傲,此时王室那可怜的六百来人还正在向前跑,本想穿过洛阳的战阵到大王身后来,却被堵住了不让过,于是只得绕着圈子奔到最边上,所以节奏上慢了不止半拍。 王室的普通士兵倒是一个个急得脸色通红,本来一路上便被洛阳兵鄙视,此时又被堵在后面,自然是个个不服气,不过却被三个百夫长压住了,长官没有催促,所以六百来人是晃过来晃过去,半天才晃到洛阳兵的侧面,摆出一个小战阵来。其实本来明明可以跑快些的,只是周扁先前特意交代过,在周公面前表现的落后一点,所以才刻意出现了此幕。 浑然不知王室真正实力的周公,此时犹自摸着刚蓄起来的小胡子正不亦乐乎,忽听大王笑道,“我王室兵可真是让周公见笑了!” 周公这才回过神来,“无妨,有我洛阳兵在,王室无忧也。传令全军,结阵前进!”后一句话却是冲传令兵说去。于是三个大阵再加上一侧的小阵,齐齐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离着巩邑城越来越近了,眼瞅着已经能分出对面站着一名名士兵,周扁的心不由提了上来,大战,即将拉开帷幕了! 第九十五章 两军对垒 - 周始皇 - 或与白 大军直行到巩邑兵之外两百步才停了下来,已经可以看到对面的巩邑士兵开始了轻微的骚动,不过很快便平息了下来。两百步是这时两军对阵的标准间距,因为常规的弓箭只能射几十步,强弩也只有一百多步,为了避免一上来主帅便被对方的强弩集中射击给干掉了,所以两百步倒是个安全距离。 洛阳的大军轰然停下,于是周扁的耳朵里一下子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紧张的心里,周扁用手搭在额前,使劲向前看去,却只见对方只是竖起了长矛,并没主动进攻的意思。本以为公子班会紧关城门依托城墙设防的,没想他们竟跑了出来,选择了背靠城墙防守,不过再一想周扁便想明白了,或许是公子班认为洛阳加上王室只来了不到四千人,而巩邑也有近三千士兵,所以才有胆子如此。 不过周扁没有想到的是,其实公子班也有他说不出的苦衷,若是能在高高的城墙上打退敌兵或者消耗敌兵,何乐而不为呢,实在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远处看着巩邑还有城墙,实际上却只有两人高,五步宽,若真是依靠城墙防守,只怕洛阳兵一个人梯就冲了上来,倒还不如出城结阵。公子班新修的巩邑城墙倒不是为了防备敌军来攻,而是为了防止洛阳或成周混了探子或者刺客进来,不高的城墙防备大军进攻不行,将单个行动的探子刺客挡在门外却是没有太大问题,当然世上没有绝对的事,完全挡住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公子班没有想到的是,明知自己有韩国支持,洛阳和成周居然会主动打了上来,上次自己可是带着韩军直接追杀到洛阳城下的,这份背靠大树的自信也是公子班没有拼命再把城墙往高修的缘故。可惜的是公子班过于相信韩国了,所以也不关心韩国战事,到现在也不知道韩国刚刚大败呢。 所以公子班也在疑惑,莫不是王室得了哪家诸侯的强援,这才有胆寻上门来,于是巩邑兵便只做了防备,派出了一名军中小校驾着战车,上前问话来了。 洛阳这边稳住阵型后,周公便凑了上来,又强调了一番,“大王,且看一会寡人将战车冲去,定将他冲个稀烂。今日大王便可以在巩邑城内用午膳了!” 周公此话却并不显一分尊敬,而是浓浓的自大,以及迫不及待想要彰显武力的心思,无奈周扁只得拱手称是。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忽听见战阵对面有人喊话,一看竟是巩邑那边派出了一辆战车,离着近百步远,正高喊着让这边派人答话。两军对垒,自然是要先派人询问对方来意,然后或指责对方标榜自己正义,或直接对骂,这是古时自奉为仁义之师出战的必要程序,而在周扁看来,春秋无义战,明明知道战争的背后藏着许多肮脏,但仍要说的冠冕堂皇,却是中国人自古便要面子的表现了。 或许是想要在王架面前表现一番,周公一挥手便欲亲自上前指责对方,不料却被下来马车赶来的宁越拉住了,“主公,对方只是一无名小兵,怎劳你大驾出马呢。” “嗯,也是,那便由宁爱卿替寡人出马吧!”周公一想确实是有道理。 宁越却又摇了摇头,“主公是应王室之邀前来,阵前喊话自然该由王室出面。大王,您说是不是呢?”后一句话却是直直冲向周扁。 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周扁脑子里开始迅速思索对方的用意了,没想身后另一辆战车上的少师却是跳下车来,步行上前,“周公,王室向来依仗洛阳周公国,今日战事若由周公派人问责对方,岂不更显周公扶持王室的气概?” 宁越自然是不依,“向来都是令由上出,今日王室率诸侯出征,由王室阵前声明大义,更显名正言顺,师出有名也!” “非也,大王亲征,凡事自然是由诸侯代劳,岂有大王亲自遣人?”少师自然不依,王室实力不行,但颜面还是要的,于是两边主子都没发话,二位大臣却对吵了起来。 只听耳边两人一会一个说礼曰,另一个则说先王,说来说去始终没有输赢,正是棋逢对手。来不及感叹一向寡言的少师,居然争起来也这么能说会道,周扁皱眉望向阵前,那名巩邑小校骂的正欢,颇有替主子公子班讨回公道的意思,而再一看自己这边洛阳士兵已开始有交头接耳,普通士兵并不明白国家大义,看到的只是别人都骂来了,而自己这边却吵成一团,没个人出面,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没人敢上前呢。 再瞅瞅周公,却正摸着小胡子在一旁没心没肺的望着争吵的二人笑着,似乎看着很是开心的样子,周扁不由叹了口气,虽说自己埋有伏笔,但变数太多,若是阵前便失了气势,只怕还真难以攻下巩邑,巩邑攻不下还谈什么洛阳?本来就是要先服周公的软的,再多说也无益,所以周扁也不想在乎那么多,转头冲樊馀吩咐道,“樊爱卿,你便乘上少师的马车,上前答话,一定要凸显出我王室大义和威风来!” “是,谨遵王命!”樊馀不是废话之人,双手抱戟行礼之后,便跳了下去,举着那有两人长的大戟,又跳上了后面的战车,吆喝一声车夫便赶着马车冲了出去。 而这边两人的争论,自然是随着樊馀一车绝尘而去便终止了,宁越倒还没什么,神色如常的冲周扁和少师二人行了个礼,便退回到了周公马车的另一侧。少师自然也不会多想,退到了周扁的一侧,而周公却如同打了胜仗的公鸡一般,高高抬起了脖子,半是嘲笑,半是骄傲的神色表露无遗。懒得理会周公,周扁偏过头去关注起樊馀来。 讨了个没趣,周公只好也将注意力放到两军阵前。只见樊馀的马车越行越远,抛下一路扬尘之后渐渐接近了对方。离着上百步远也听不清他们说着些什么,只知两边都是火气十足。对骂个片刻之后也没分出个输赢,倒是两边的士兵都安静了起来,阵前对骂可是关系着两军士气,所以大家都默默祈祷自己这边能将对方骂回去。 对于樊馀的能耐周扁是知道的,上次伏击巩邑前来成周骚扰的一小队人马,便是樊馀上前的,也是从那时起,周扁知道了樊馀竟有骂架的能力,毕竟不管怎么说此次王师还是在礼和理上都占了上风,按礼讲,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公子班名义上还是王室的臣,而再按理讲,则巩邑自古便是王室的土地,天子的粮仓,公子班强行占有放到哪儿说都不对,所以周扁对樊馀还是很有信心的。 果然没一会,便见对方的小校似乎是动了真怒,不停的挥舞着手里的长戟,按着谁先动怒便是谁落了下风来看,樊馀却是快赢了。不出所料,片刻之后,对方那小校终于忍不住了,打马驱了上来,挺直长戟向前,冲樊馀而来。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这话也适用于战阵之上。 而谁先动手便是谁理亏这个道理,却是自古便被人们所知,所以一见此状,洛阳和成周这边便知晓是樊馀骂赢了,于是立马发出一阵冲天的笑声,是嘘笑也是嘲笑,而巩邑那边则是稍有人马躁动。其实到目前阵前对骂还不能最后分出谁输谁赢,因为古时崇尚武力,尤其是约定成俗的阵前单挑更是直接关系到两军士气,若是樊馀不战而退,或者被巩邑的小校一戟挑了下来,那自然便是巩邑那边扬眉吐气之时了。 不过周扁并不担心,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么,樊馀不仅剑法了得,长戟长矛用起来也是不含糊。再看阵上,见对方冲了过来,樊馀自然也不是个躲着的主,一挺手中长戟,吆喝一声,便迎了上去。古时车战是三人对三人,一辆战车上分为车夫,车左和车右三人,车左负责射箭,车右举着长戟负责挨近了厮杀。而这车战的长戟也与步战的不同,因为两车不能挨得太近,若是挨得近了只怕两辆车撞到一起遍都瘫了,所以长戟竟有两人长,换成现在的标准也有近四米长,论将起来,是横扫一片。 樊馀与那小校都是车右,所以两车都往左边走,因为离着近来不及射箭,所以都是抡着戟互冲过来。两车交错之际,远远的便只见两支长戟带着马车巨大的惯性,撞到一起去了,顿时两边军队里都安静了下来。 万人瞩目的阵前,两只戟互碰之后又迅速的分了开来,而冲两人的反应来看,竟是樊馀吃了点亏,隔着上百步也看得清切,巩邑那小校稳立车上,而樊馀却似乎吃了暗亏,身子往后倒去,直靠住车子的后栏才停住。 这一招之后,两边阵地里形势是立即转变,洛阳这边鸦雀无声,巩邑那边却是似乎听到有人欢呼起来。虽然有些乐于见王室出丑,但周公也不欲阵前这么快便失去了士气,所以脸色很快便板了起来,回头瞪了宁越一眼,似乎在责怪宁越为何多嘴,让王室的人上了,不然若是洛阳的武士去了,却是定然不会吃亏的。 宁越自然是没有什么反应,心平气和的看向场上,也不知其心中想着什么,而此时洛阳这边同样心平气和的还有周扁,不过周扁却是心里清楚,樊馀只是年龄小了些还没长开,所以在力气上自然是有所不如,第一招以硬碰硬,这才吃了点小亏。 果然场上两车错开之后,不约而同的都拉回马来,绕了一个圈子后,掉个头,又对冲了过来,见樊馀并没失了斗志,洛阳这边也顾不得许多,高喊着为樊馀打气起来,周公也紧紧握住了拳头。 那聚集了所有人目光的两辆战车,终于又都提起了速度,两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眼见两车上的车右又都挺起了长戟,在这令数千人牵挂着的一瞬间,周扁也忍不住的屏住了呼吸。 第九十六章 阵前突变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那一对长戟越来越近,如同上一次一样就要撞到一起去了,在很多眼中看来似乎都已经看到了结局,力量差距真的是太明显了,甚至巩邑那边的叫好声都提前响了起来,似乎受到影响,洛阳这边鼓舞声竟也猛地小了许多。 秋日照耀之下,两支长戟都闪出金属所特有的黑色光芒,周扁不由眯住了眼睛。然而出乎所有意料的是,两支长戟并没有想象那般的撞在一起,只见樊馀手中的长戟突然压低了戟身,两戟碰到一起之时刚好让开了对方长戟的前端,将自己的戟尖打在了对方的杆上,顿时令对方小校有种力量使空了的感觉,身子不由往前一倾。然而这还不算完,那长戟挺直后是在马车之前,所以长戟碰过之后才是两边马车交错之时。两军将士憋着的一口气口还没有呼出,却见樊馀手中的长戟似乎长蛇一般,猛的缩回了身子,又猛的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往前一挑,长戟戟尖上横着的似乎匕首一般的戟支,一下打在了对方的身上,远远的便看见巩邑小校身子一震,若不是身披重甲,只怕那小校这下便挂了。 这变故来的太快太突然了,从樊馀变招让过对方的长戟,再又重新挑过去时,似乎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由于后面的士兵看不清,一时反应不过来,所以巩邑那边的叫好声先是猛地低了下来,片刻之后才完全停住。而洛阳这边却是如同爆发一般猛的响起一阵冲天的喝彩声,樊馀的变招太漂亮了,让人不得不赞不绝口啊。连周公也忍不住激动的挥了下手,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停住手中的动作,板起脸来极不自然的看了看周扁。 周扁只是笑笑,又看向场上,只见两车交错之后,巩邑的战车上那名小校似乎站立不稳,一手拄戟,一手扶住战车侧栏。樊馀则是举起手中长戟,耀武扬威般在场中挥舞了几下。想必那小校自觉受伤不轻,也不再顾着巩邑颜面,竟令车夫拉转马头,往自己的阵营里奔去了,这是明显的认输,而且还是一招定输赢,于是洛阳的喝彩声更加响了。 不过樊馀却是不依不饶,也拉住马头追了上去,却眼看两车距离越来越远,樊馀心下着急,转头便看见了一直没有发挥作用的车左,便放下了手中长戟,一把夺过车左手里的弓,抽出箭来,微一瞄准便射了出去。 此时两车还只隔了二三十步,那一箭稳稳的射了出去,正中目标,那小校似乎摇晃了一下,却并没有倒下,见状樊馀便又抽出了一箭,挽起长弓射了出去,这箭力道还强过先一个,又是正中目标,那小校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车上。樊馀大喜,忙催促车夫加快追上去,不料却离对方阵地近了,巩邑自然不会就这么仍由樊馀冲过来,于是几只响箭射在了樊馀马前,惊得四匹马一齐长嘶,樊馀无奈只得放弃夺下对方尸体的打算,令车夫拉回战车,往自己的战阵这边奔了回来。 待又回到了两边阵地之间的中央,远远的躲过对方的弓弩射程之后,樊馀的战车又放慢了速度,绕了个圈又杀了回去,只见樊馀挑恤似的冲巩邑扬了扬手里的长戟,整辆战车飞也似的往巩邑冲去,惊得对方部分士兵惊慌失措,虽隔着好远但还是忍不住的后退了两步,在长官的吆喝之下才稳住阵型。而樊馀前冲片刻之后,眼看就要进入对方的强弩射程之内,战车又放慢了步子,绕了个漂亮的弧形之后,又退了回来。如此三番,巩邑那边竟是无人前来应付挑战,洛阳这边更是喝彩声震天。 对于普通士兵来说,不会去管主公与王室的疙瘩,只要是自己这边的勇士胜了,便不会吝啬心中激动的释放,于是个个都高举着手里的兵器,好似是自己手中的长矛打胜了对方似的。 三番挑恤之后,樊馀的战车终于驶了回来,辨明方向之后,便直冲周扁而来。战车归阵之后,惹得洛阳兵又是一道冲天喝彩声。只见还隔着几步远,樊馀的战车便停了下来,樊馀竖起手中的长戟,跳了下来,直奔到王架之前,撑住长戟,单膝跪下,大呼道,“大王麾下樊某,奉王命出战,幸不辱我王,得胜归来。唯不能生擒敌将,深以为憾。请我王示下!” 这军前的礼仪樊馀自然都是懂的,所以回阵之后的拜见大王,令周公和宁越也挑不出毛病来。周公望着这半跪着的少年武士,又是喜悦又是嫉妒,实在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却抢先开了口,“樊卿得胜归来,壮我军威,寡人必有重赏,你便先回去吧。” 不料樊馀却是没动,抬头看向周扁,后者则微微笑道,“周公既已答应有赏,樊爱卿还不快快谢过周公。” 樊馀这才冲周公拱了拱手,之后再看见周扁点头,这才站起身子回到大王的战车之后,少师的战车也随即转到了后方。战场之上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只听得周公冷哼一声,想必是方才樊馀的态度令他有些不悦了。 “大王,如今形势对我甚好,不若就此杀将过去,如何?”周公说话时看都没看大王一眼,只是盯着前方。 “全凭周公做主。”周扁则是彬彬有礼的拱手说道。 周公听罢便不再作态,拔出腰间别的剑来就要下令,不料却听身旁有人大喝一声“且慢!”转头看去,原来又是宁越。 正要借大军压上之威威慑王室,周公可是憋足了劲要将那进攻的号令喊响亮些,却生生被打断,好似闪了腰一般,不由怒视向宁越,虽没言语,但那眼神里分明写着,若是你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等着瞧吧! 宁越却是泰然自若,冲周扁拱手道,“大王麾下既已拔得头筹,何不就势冲上去,也好让我们瞻仰一下王师之威。宁某不才,也听说王室虎贲乃天下强兵,昔日武王在牧野之外,便是以虎贲为前锋,今日何不让某等外臣,见识一下虎贲之猛!” 听了此话,周扁不由恨得直咬牙,这个宁越,三番五次的添乱,真不知王室得罪他了什么。方才不得已让樊馀出阵叫骂,只是为了不坠了自己这边士气,而现在到了厮杀的时候,居然又提出让王室的军队冲在前面,宁越用心之险恶,已显露无疑。再想起以前王室在洛阳招兵受阻,天然居被查封勒索,这些事都是出于宁越之手,周扁真恨不得现在就跳过去,一剑将之当场斩杀。 当然成周这边不需周扁出手,自然是有人应对,于是少师又挺身而出,一番舌战之下,各有各的道理,竟又是不分上下。望着这两人吵的不亦乐乎,连周公都皱起了眉头,其实周公的心里倒是不在意这些小事的,快些攻下巩邑,拿住那老是威胁自己周公之位的弟弟,才是最要紧之事。而周扁虽然并没表现出不耐,但心中也是加深了对宁越的厌恶。 片刻之后,就在周公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界,将要下令全军压上去的时候,忽然听见洛阳军中竟起了骚动,不少士兵纷纷交头接耳,指向对面。本想喊过龙将军训斥一番,不过一回头周公便发现哪儿不对了,原来战阵对面的巩邑军不知何故突起变故,竟已经乱成了一团。 稍一思索,是个人都明白了,公子班的手下竟是在这个时候闹起了内讧,眼看着对面突然喊杀声响了起来,明显被分成了几拨人马互相厮杀起来,各种叫骂声呐喊声虽传不过来,但也可以想象到公子班此时心中的焦急。其实公子班能有今日,也是一开始便埋下了祸根,若不是公子班太依靠韩国,以至于给了韩兵在巩邑的太多特权,或许巩邑本地的士兵还不会对他有那么多大的意见,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依靠韩国,只怕公子班也根本撑不到现在。 周扁见状,心中自然大喜,在周扁看来,洛阳兵也好,巩邑兵也好,将来都是王室的兵,所以能少死一个是一个,所以特令暗地投效了大王的巩邑百夫长李定,相邀不服公子班之人,在临阵之时突然闹起内讧,若是能立即抓住公子班,那战事便结束了,若是不能,让公子班给跑了,那也少死了许多士兵,这里战场上的每一个其实都是王室的人啊!李安啊李安,果然不负本王期待。 听到耳边议论声起,少师与那宁越二人也停住了争执,一起向源头之处寻去,待看清形势之后不由均面露惊讶之色。不过其实少师是早就知道怎么回事,此时不过做做样子罢了,一见事情的进展果然是在按照大王的计划进行,少师不由大喜,转头看向周公,只见后者仍在沉吟或者震惊之中,不由大呼一声,“大王,周公,此时敌军大乱,正是我们夺回洛阳,擒拿公子班的最好时候,此时不杀将过去,更待何时?” 早已不耐的周公闻声顿时惊醒,举起已拔出鞘的剑,用力一挥,“全军听寡人号令,杀过去!”说罢吆喝车夫一声,竟带头冲了出去,那宁越还想拦住再说些什么,却没追上,只得摇摇头转身去寻自己的马车了。龙将军见状,令军中响起战鼓,洛阳三师便齐齐冲了出去。 待洛阳的人马冲出去十来步之后,周扁才冲少师点了点头,成周王室的人马便尾随在最后,也跟着向巩邑跑去。不管怎么样,现在成周的人马可是周扁的嫡系,所以愈发显得珍贵了,能少些伤亡那便少些吧。 第九十七章 进入巩邑 - 周始皇 - 或与白 若用一个词来形容公子班此时的心情,那可真是欲哭无泪,一刻之前公子班还不知道,为何明明自己有韩国的支持,王室和洛阳还敢联合起来打自己,上次自己可是威风八面的兵临洛阳城下的啊,可是直到刚才,巩邑兵里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韩国被魏国打败了,死了几万人,韩侯再也顾不上公子班了,我们被公子班和韩兵欺负了那么久,此时不反抗,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抓住公子班,赶走韩兵啊!” 听了这声喊,公子班这才不由有点恍然了,难道竟是这样?不过随即公子班便是大怒,两军交战之时,居然有人存心捣乱,这不是想要人命么? 开始时公子班还不相信,以为是有人心存不满,想要扰乱大军,正要令亲近的士兵去抓人时,忽听战阵里居然多处响起了一样的声音,再看看四周便发现此时已经军中人心不稳,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有的在打探着消息,有的则是信誓旦旦的保证所说的都是真的。难道竟是约好了,偏偏瞒住了自己?于是由不得公子班不怀疑,忙转头看向身边的那一队韩兵,这队韩兵长期驻扎在巩邑,可是公子班的最大依靠,不料此时却让公子班一阵心凉,原来一反平时趾高气昂的状态,此时这队韩兵居然结阵设防,将手中的武器指向了自己的巩邑兵。 公子班一看心便冷了,看来这消息居然是真的,并非是谣言。而且这队韩兵其实早就得到了消息,只是不告诉自己,以至于军中那么多人都知道了,自己却还不知道,真是坑人啊。其实这点公子班倒是冤枉了别人,韩兵他们也是早上才得到通知,让他们能帮则继续帮公子班,若是不行,那就自保,至于公子班就仍由他自求多福吧,所以这队韩兵稍微一商量便决定干脆走了算了,走时告知公子班一声,也算是仁义尽致了,哪料洛阳和成周居然偏偏今天正午之前便杀了过来,不忍就此撒手而去,又来不及跟公子班说,于是这队韩兵便随大部队出城迎战来了。此时见巩邑兵将矛头指向了自己,他们哪里还再会管公子班,所以竟做出了想要逃跑的模样。 见到韩兵一反常态的模样,近处的巩邑兵最先反应了过来,都是一贯被韩兵欺压的很了,怒火早已在心中埋下根,所以此时不要长官下令,也不要有人带头,竟不约而同的将手中的长矛举了起来,发一声喊,刺向韩兵队中。 刹那间,整个巩邑西门外乱成了一片,向来都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大批士兵都将矛头指向了公子班和韩兵,于是在远处看来,巩邑城外几拨人马对攻起来,场面十分混乱。 乱阵之中,韩兵本来凭着较强的军士素质,有攻有守,不过怎么耐得过上千名巩邑士兵轮番进攻,这也是平常得罪人太多了。至于公子班,本就刻薄寡义,只知压迫军中,此时也遭到了几百人的进攻,但上百名忠心手下的护卫下,公子班竟被拉着向外围杀了出去。 公子班的心中那是一个不甘啊,本来先父周威公死后,他便是无根之萍,与身为世子的公子般也就是现在周公相比,丝毫不占任何优势,不过幸好还有一块刚刚到手的巩邑可以立足,幸好又得到了韩兵的支持,刚刚修建好了巩邑的新城墙,刚刚训练好了三千人马,没想这一关键时刻,在这一瞬间,竟全部化为乌有,公子班满脸都是不甘,本想令手下军官压住场面,不料这场面却是越压越乱,开始只是几个百夫长作乱,到后来竟连千夫长也参与其中,又没一会全军都崩溃了,再看看视为依靠的那几十名韩兵,此时也是自身难保,公子班忍不住想要长叹一声,这会全军皆乱,真是想怪谁都不知道啊。 不过幸好还是有些心腹人马的,有的是从洛阳追随而来,有的是在巩邑本地收买的,此时却纷纷聚集起来护卫这公子班往外围而去。不管怎样,求生的本能每个人都还是有的,于是公子班很快便清醒过来,观望一下形势,便发现自己是在最前列,离着城门最远,并且此时再杀回巩邑是不可能的了,只有逃亡他国,便立即指挥着手下人马往外围突去。 损失了一半忠心的手下,公子班这才杀出了重围,稍稍松了口气,好在所有的战车都在自己和手下这里,一旦摆脱了那些步兵,以战车的速度那些反兵是追不上的。可是眼前场面一空旷,公子班顿时吓得魂都出来了。原来最大的问题不在巩邑造反的士兵身上,而是对面正进攻自己的洛阳成周之师,刚才一阵慌乱,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此时望着那轰隆隆疾驰过来的上百辆战车,公子班只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刹那间求生欲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涌了上来。推下自己车上的另一名乘客之后,公子班死命催促车夫绕道向北,不时还用长戟刺向挡在前面的自己的手下。 为了活命,公子班,已经顾不了那许多了。 往北,当然是往北,公子班的心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逃命,因为往南不远便是洛水,甩不开追兵,而往北则离着大河还远,还可选择向东直接渡过洛水逃往韩国,或者往西赶到孟津,再聚集士兵或者北渡大河逃亡魏国,不过当前最重要的是甩开后面追着的洛阳战车,既然对方也有战车,公子班只能拼命打马了,几个呼吸间,便已越过了自己所有的手下,冲到了所有人和车的最北边。 回头望望追兵,公子班犹嫌逃跑的速度不够,于是狠狠心咬咬牙,趁那车夫不注意,一剑将之刺了个透心凉,将尸体扔了下去,果然车子快了许多,只是公子班得亲自执掌缰绳了。 于是巩邑城西门外,一辆战车死命向北,身后跟着一大堆战车,不时还有公子班忠心的手下拿命去替主子争取时间,不过大局此时已定。洛阳的数千步兵紧随在战车之后,已经冲到了巩邑阵前,集中兵力将韩兵一个不剩的刺死后,又强迫投降的巩邑兵放下兵器,紧紧挨着城墙挤成一堆。巩邑,就这样被攻破了。 等到周扁率王室人马慢悠悠的赶到巩邑城外时,看到的便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洛阳兵散的到处都是,有的露出轻松的笑容扎堆聊天,甚至有百夫长模样的人也参与其中,有的炫耀武力似的挥舞着手中的长矛,似乎在吓唬着投降的巩邑兵,一片胜利的喜悦,让周扁的心情也愉悦了许多。 走近之后,便见一群人簇拥着周公迎来,周公脸上自然是乐开了花,“大王今日可见识到了我洛阳三师的威武么?说今日午时在巩邑城内吃饭,还真赖不到未时。” 这真的是你的功劳么,一旁的樊馀不由撇了撇嘴,却听自家大王笑道,“全赖周公神勇,自此以后,有周公扶持,我王室可以无忧了!” “哈哈,这是自然。寡人在此等候,专为护卫我王入城。大王就请吧!” “哦,有劳周公了。只是不知那逆贼公子班可抓了回来没有?” 听见大王直呼逆贼,周公顿时脸上不悦,虽然对着干过,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啊,这声逆贼便如也在骂自己一般。就在周公皱起眉头,想要辩解一番时,只见宁越带了几位军官走了过来。 “大王问的可是公子班么?大王放心,做弟弟的,是定然逃不出兄长之手的。”接着又转头向周公,“主公,这几名都是巩邑军中的百夫长,还有一位千夫长,今特投奔我主公而来,望主公接见。”说罢还示威似的看了周扁一眼。 樊馀一见顿时怒了,迈出一步便要挺身而出,却被大王给拦住了。 那几名巩邑军官似乎有些愧疚的看了看周扁这边,除了一名百夫长冲大王这边拱了拱手便低下了头,却是没一个人前来拜见大王。只见其中一名军官上前两步,半跪在周公面前,“拜见主公,某巩邑李定,不堪公子班之苦,听闻周公率仁义之师前来,又知周公向来深明大义,故特地阵前投效,望周公接纳我等!” 说得周公不由大喜,忙伸手扶了起来,没想巩邑军队居然主动投效自己,难道真是自己霸气十足,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令周公喜出望外,心里不由又想起宁越的建议来,忍不住的心动起来。 周扁却是眯住了双眼,没想李定这人居然演戏演的这么真,如果他是真的投靠了自己,那要么此人能堪大用,要么此人是个投机的小人,又或者他根本没有投靠自己,而是说的心里话,这才令周公喜形于色。 耳听得一旁樊馀咬牙咬出声来,周扁不由回头望了望后者一眼,樊馀这才低下了头。 周公好言将那些投降的军官安抚过后,又回头请大王一同入城,不过那得意的心里却是显露无疑,想必周公的心里此时正是一片艳阳高照吧。 于是周公迈着王霸之步,向前走去,没几步之后才回头瞄瞄周扁跟上来了没有。一群人刚入城门,便见几名胡子头发尽白的老者,躬身侯在门洞之中。周公抬头走过,却没见一人搭理,回头一看,却看见那几名老者居然冲身着王服的少年天子跪了下来。 周扁也是一愣,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要冲自己下跪,多不好意思,弯下腰便要扶起,不料那老者中当先一个却高高举起手里的一本竹简,高唱道,“巩邑在此,请大王接受!” 这是何物,莫非是拥有巩邑的信物,疑惑间,周扁正要伸手接过,不料身前突然闪出一个高的人影来,一把抢了过来,周扁不由心中大怒,抬头一看见是周公折了回来,无奈只得忍声吞气低下头仍由周公抢过竹简打开。 “咦,这不是巩邑的图册么?嗯,大王年幼,此物便由寡人待大王收下了。”图册确实是代表巩邑之物,没想周公看罢之后还真塞入了自己的长袖之中。 少师自然不依,刚要动身,不料一只手扶上了肩膀,回头一看竟是龙将军。那几名老者也大是惊愕,长大了嘴巴,但随即宁越便越身而出,笑容可掬的扶起了那几名老者。 不过这一切周扁都视而不见,而是低下了头,绕过众人,跟在周公之后缓缓的走入了巩邑城中。 第九十八章 计划之外 - 周始皇 - 或与白 九月十二日这天,将会成为许多人一生都记住的日子,有的人会在这一天一步登天,也有的人会在这一天坠入万丈深渊,但不管怎样,这一天都注定将是极不平静的一天,而被留在这个世界的史书之上。 巳时,也就是约莫现代上午十点多时,王室和周公的大军才刚刚绕过那个山丘之时,一个形色匆匆的小伙计,从洛阳东门而入,很快便消失在人潮之中,没一会,竟又出现在了洛阳城东北的白府侧门之外。洛阳城内表面上看不出的暗流也即将动作起来了。 门子小心的看看四周并没有人注意,这才将侧门打开,那名伙计一闪而入。白府之中顿时不为外人所知的忙碌了起来。事先便守候在白府之中的王孙健、刘云、周战、张虎等人,都被召集起来在一间大厅之内。这些长官自昨日周公离开洛阳之后,便聚集在白府之中,紧张又无聊的等了一天之后,终于到了派发命令的时刻了,个个都是神色激昂。 只听白圭也不客套,开口说道,“诸位都知道,大王能否拿下洛阳,在此一举,全靠在这里的大家了。既然现在将大家召集了起来,想必大家都知道,已收到大王指令,举事就在今日了。诸位,都准备好了么?” “某家早就等不及了,哈哈!”大嗓门却是刘云。 于是大家都笑了起来,“不劳白大夫操心,自然是妥当了的。” “不过大家应该都知道了。”白圭收起笑容,正色道,“屠家屠平本是千夫长,手握一师重兵,不料却临时被周公抽调走大半,只余四百来人在洛阳兵营之内。所以,诸位的担子可都要比预计的重了些。” 白圭的话语中带着些淡淡的忧愁,确实,谁都没有想到周公会有这么一手,临时抽调走屠氏的大半兵马,真是令人烦不胜烦,也许还真是屠氏最近的举动令周公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于是有那么一点对屠氏的怀疑或防备,又或者是宁越那厮的过于小心吧,幸好的是屠氏还有四百亲信之徒没能被调走。不过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必要了,大王说的极有道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所以白圭无奈,只得临时调整了一下计划。 不过王室麾下的几位军官却是满不在乎,又听刘云叫道,“无事,某听白大夫的,只要白大夫下令,某拼死也要完成。” 其余几人也是随声附和,跟了大王有段时间了,或许个个都染上了那种不服输的思想吧。 见大家都投来信任的目光,白圭心中也是极为感动,“多谢诸位厚爱,白某有礼了。不过白某算了一下,屠氏的兵力虽少了些,不过我们只需控制住东边的城门即可,关键还是在明宫和龙府之中,记住了,两个关键人物,周公的幼子共之,才八岁,在明宫后院之中,另一个是龙将军的世子龙盛,十五岁,被龙将军溺爱,常年在府中并未出过门。多的话就不说了,这两个人是拼死都要捉住的,还只能是活捉,记住了么?” 这些其实是白圭早就反复交代过了的,此时重提自然是为了重视,所以大伙纷纷称是。 “那便好。”白圭继续讲道,“王孙健,等会某会派人传令,得我号令之后,你便先率队同屠平的亲兵一起,摸到明宫大门前,突然发乱,控制住明宫大门,便放响箭示意,等周战到后再杀入宫内。” 见第一个就说到自己,刘云忙大声答是。 白圭又发令下去,“周战,你远远的跟随在王孙健之后,见王孙健控制住大门后,便迅速跟上,随王孙健一道杀入宫内。明宫之中日常防备并不重,东西南北四门处都约有一个小队,散乱在宫中各处也有几个小队,所以你们速度要快,一定要在宫卫反应过来之前,拿下周公之子共之,当然若能拿下周公夫人以及几名妃子,那便最好。明宫内的地图都记住了么?” 周战抱拳行过一个军礼高声道,“某得令了。请白大夫放心,绝对错不了。” “好,那便再说张虎,听见响箭之后,你联系的洛阳城中闲人便要四处散发消息,能否做到?” 张虎立即起身答是,他手下的子不困本就是洛阳闲人中的一个小头目,又替王室许下好处后,不由那些泼皮之类的不从。 “嗯,传令给那些联系好的闲人之后,你便带队迅速赶往明宫大门,你到时,王孙健周战他们应该已经杀入宫中,你留一半人堵住明宫大门之后,便率另一半人作为疑兵,清理分散开来的宫内护卫,若有大批护卫被吸引过来,便往东门处引,替王孙健他们分散压力。东门之外,某会亲自接应。” 这个计划是白圭与大王反复商讨之后定下的,不过直到此时才由白圭口中完整说出。见整个计划一环讨一环,众人都是心服,于是张虎立马高呼得令。 白圭又转向刘云,而后者此时已经等不及了。 “辛府离龙府很近,所以刘云,龙府便交给你了,听见明宫门口的响箭之后,你便杀到龙府之中,速速拿下龙府中人。另外为防走脱人手以及控制其余贵族,某会亲率你金马沟的一百人马以及两百白府武士,封住东门大街,如田氏、赵氏等重要贵族,某也会派兵将之请来,之后你便收拢人马,将所有重要人物集中在一起,向明宫靠拢,要严防有洛阳兵得知消息后来攻,知道么?” 刘云忙不住的点头称是。 “待刘云控制住贵族之后,某便率白府武士杀往明宫东门,接应张虎,以及为刘云打下进入明宫的通道。大家最后会在明宫之内汇合,便死守明宫,坐等大王的好消息。另外城门也需在我等控制之中,屠氏?” 一名灰衣汉子立马站起行礼,“某屠府家将,屠剑,奉家主之令,特来听从白大夫调遣,请白大夫吩咐。” 这屠剑乃是屠家养大的人,自然姓屠,此人身强而好武,所以便成了家将替屠氏管理手下亲信士兵。白圭早就认识此人,这时便也不矫情,“屠剑,按照约定,便由你派人联系洛阳军中肯投效大王的将领,让其控制城门或兵营,约束住士兵,不要往城内乱跑。此外,你需亲自带人赶往东门,迅速接管三个洛阳东门,此乃周公带走之人回洛阳的必经之门,所以必须在我之手,明白么?” “小的知道,白大夫请放心!”屠剑却是少言之人。 这屠剑是屠氏派来的联系人,而屠氏家主屠黍和千夫长屠平则在屠府中等候,或许是不愿前来听白圭调遣吧,不过此时不是细想的时候,王室此次举事成败与否,屠家也很关键,所以白圭点头之后,竟难得的又称赞过屠家几句。 “行,既如此,白某便不再多言,诸位各就各位,无论成败与否,白某都在此先替大王谢过诸位了!这是大王特地交代的,诸位不要推辞!”说着白圭竟弯腰行了个全礼。 众人忙连称不敢,将白圭扶了起来。 “那诸位这便告辞吧,大王可是等着诸位的好消息,我们明宫内再见!”说着白圭又拱起手来。 被这白圭几句话说的众人均是气势高昂,拱手之后挺起胸膛便欲往外走去,白圭脸上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自己第一次布置大局,若是成了,那将给自己留下多么大的名声啊,白圭的眼中满是希冀。 不料此时竟急匆匆的跑入一名下人,不顾惹毛了前头正欲推门而出的刘云,那下人慌慌张张的冲白圭喊道,“主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白圭眉头一皱,这厮真不会说话,你家主子正要替大王举事,你便说不好了,若不是重要时刻,白圭真想令人将之推出去打死算了,不过此时却是必然的引起了白圭的注意。 “不要慌,慢慢说,这里都是自己人,只管讲来,没事!” 众人一听,也上了心,于是停住步子来,均望向那下人。 “主子,小的是派在明宫大门之外看望的,主子让小的看见明宫之外有什么不对劲便来汇报,所以小的刚才见明宫之外乱套了,便跑回来了。一会儿之前,突然有上百名身穿黑衣之人,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径直往小的这边冲来,吓了小的一跳,还以为是小的被发现了,正抱着头等死时,却见那些黑衣人绕过了小的,冲向明宫大门之前去了,和那些宫门守卫们打了起来,叫喊声好响,没一会便有人死去了。小的见不对,便跑回来了。” 竟有这样的事,自己还没下令便有人动手了,白圭不由将愤怒的目光投向王孙健,他那里可是离着明宫最近。“王孙健,可是你那手下忍不住了?” 见众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自己,王孙健一摸脑袋,“不对呀,早上过来时,我还吩咐好了的,我的手下绝对不会擅自行动的。再说,我们也没黑色衣服啊。并且,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就是要打明宫啊,我从没说过进城后到底要打哪里。” 白圭目光一转,突生变故已经令他心烦意乱了。“屠剑,是否是屠家所为?” “白大夫,某敢以家主名义担保,此事绝不是屠家所为。”屠家不假思索的说道。 那又会是谁,白圭将目光从其余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却并无一人有异样,而想起这些人跟随大王比自己还长,对王室的忠心只怕也胜过自己,白圭不由将脑袋一拍,看来此事定不是自己人所为。那白圭就头疼了,难道洛阳城内还有人要对周公不利,甚至于也要夺取洛阳城么? 情况复杂了,白圭的眉头不由挤成了一团。众人却并没有计较白圭方才的怀疑,而是纷纷看向白圭,静静等候着白大夫的应对之策。 第九十九章 不变之策 - 周始皇 - 或与白 第一次主持大事,便碰到这样的突生变故,白圭那久在商场而练就的沉稳的心也变的紧张起来,显然此事必是城中贵族所做,但将城中贵族想了个遍,一时却思索不出到底是哪家,并且又猜不透他们还有什么后招,白圭也有些乱了,只听得自己的心跳猛的被放大了,每一下每一下都似乎要蹦了出来。把周公的什么反应都考虑过了,但就是没有想到第三方的插入,白圭脸上都渗出了汗滴,看来做大事还是比经商难多了。 抬头看见众人那望向自己殷切的目光,似乎在期待着随之而变的另一个完美计划,白圭深吸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此时他几乎都能感到那时间如同实质般一点一点的流去。 不行,不能再这么干想下去了,白圭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去管那些人是谁,想要干什么,只需将自己的事情做好便可以,仔细想了想,既然大王都决定孤注一掷了,那还等什么,趁着那些黑衣人还没掌控大局,现在就将计划提前执行吧。 于是白圭脸色稍缓,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说道,“诸位,无需再等什么响箭号令了,按着刚才的安排,刘云立即带队杀向龙府,某随后就到。张虎立即传下令去,让那些个闲人泼皮立即作乱,让这洛阳城越乱越好。天然居那里也去说一声,遣散客人,让众伙计们都上街去喊,咱们事先约好的说法,可要传遍整个洛阳城。” 说着又转向王孙健,“明宫那里要迅速赶过去,若是黑衣人和明宫守卫还在争战,便一旁观望,不要暴漏了行踪,不管哪一方获胜后,便杀将出来,冲入明宫,再按计划行事。周战,你的人也要快些赶到,与王孙健汇合,战时便要以压顶之势,快速突破,以防周公之子被转移出宫。” “屠氏,咱们还是照计划进行,立即控制洛阳东门,一旦得手后,便封住大门,不要放走一人出城。诸位,如今时间紧迫,晚一刻便说不定洛阳又是别人的天下,大王之嘱托就靠诸位了,请吧!”下完命令之后白圭大大的松了口气,其实刚才心中寻思直到下定决心提前举事所花的时间并不长,但白圭却感觉像熬了一整个夜晚一般。 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便没人多说话或者质疑,匆匆行过礼后,一个接一个奔出门而去,最后只余白圭一人。白圭使劲捏捏拳头,深吸一口气,昂首迈步走出门去,一出门便是艳阳高照,抬头望望天,依旧是那么晴朗,而白圭心里此时却想到,这洛阳,真的就要在今天变天了么?心里虽并不平静,甚至有些想的过多,但脚下却并不放慢,白圭径直向后院走去,那里可聚集了三百来名全副武装的汉子。 面向南方的明宫大门,一如当初周公旦营建时的那般高大,充分显示了周王室坐北朝南,富有天下的气概,即便经历了数百年的溃败,即便明宫已不是如今王室的住所,但作为王室的脸面,明宫大门依旧显得那么辉煌,不为其他,便是独独为了那大门之后大殿里的九鼎,夏启所铸的象征九州的九鼎,明宫大门仍时常被周公整修,现在看来也仍像昨日建好的一般。所以明宫虽有东西南北四个门,但只有这面南的一个被称为大门。 大门是典型的周朝风格,用黑色的城砖垒起的城门并不高大,整体下宽上窄,虽不似后世明清城门那般的厚重,但却给人一种稳稳的感觉,城门之上的城楼却很高大,甚至比砖砌的城门还要高,分为上下三层,倾斜度很高的屋檐,与城门的风格形成一致,这在古代可算是极为伟大的工程了,可见周公为了维护这门便花了不少精力。 大门之下是五个门洞,中间最大,原先是王架才能走的,不过周公入主明宫后,这主门洞便只为周公而开了。主门洞两旁各有两个小门洞,却是平常大臣和奴仆等出入宫所用的,平常都是开着的,也有兵丁把守。大门之外是一座小场子,场子外两侧是三座大殿,那是周朝的祭拜祖宗之地――太庙,宗庙和考宫,沿着正对着大门的南北向长街,再往南走一会才有一条横着的老百姓居住的大街,所以这明宫大门之外平常出了大臣和宫中仆役,再就是拜祭先祖的姬姓后人,向来都是少有人气的。不过此时大之外却是异常的喧哗,时不时还有惨呼声,喊杀声冲天的响起,洛阳,已经开始乱了。 王孙健绕回屠府,又带人赶到时,明宫之外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远远的便望见明宫之外一大群黑衣人不顾伤亡的向里冲,大门上下,箭矢乱飞,不时有人倒下,可接着又有人跟着冲上。见那两拨打的正欢,想起白圭吩咐,王孙健将手一挥,身后一百名金马沟带出的士兵还有五十名屠府家丁,均停下了步子,但毕竟那些家丁训练还是少些,顿时挤成了一团,惹得那些金马沟的汉子忍不住回头怒视,不过好在都有节制,并没有起冲突。 待队伍停下后,见还没有引起那打得正欢的两拨人马注意,王孙健暗道一声侥幸,再一看四周环境,便带着队伍转向左边,绕到一座大殿之侧躲着,这大殿很大,后方躲个几百人没有问题。确定哪些人看不见自己这拨人马后,王孙健自己便将脑袋伸了出去观望。 这会近了才看清,那群黑衣人居然都是清一色的黑色短装,上衣只起大腿间,比起大王改装的新衣更加激进,但这也使得他们行动起来更加方便。不光是衣服惹人注意,他们的武器也配置精良,人手一支长矛,长剑和弓或者弩,另外前面冲锋的人还举着青铜盾,前面的人手持兵器与明宫护卫近距离战在一起,后面的人则不停的往前面和宫门之上抛射弓箭,还有些头领模样的人在队伍之中指挥,整支队伍约有近两百人,战斗力竟比训练有素的宫卫还要强。看那架势,显然是那些黑衣人趁着明宫护卫来不及关闭大门便冲了过来,短兵相接起来,护卫们便无法关闭大门,不然明宫大门一关闭,仅凭这两百来人是杀不进去的。而王室这边的计划中,是靠周公手下千夫长屠平带人先过去控制大门,这才避免了攻打宫门的难处,却不知这群黑衣人是如何做到的。 看到此,王孙健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支突然冒出的黑衣人战斗力之强超出了预计,竟与明宫护卫杀了个难分难解,真不知这是何方人马,又会对大王的计划产生什么影响。 正苦想之时,突然听到身后队伍里有人说话,“咦,这不是便是明宫么,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莫非我们要打的是大王?”听这语气竟显得格外惊奇。 王孙健不由回过头怒目瞪了过去,这群傻子,还真不如来之前便说明大家是在为王室做事。还不待王孙健开口斥责,只听又有人说道,“你这呆子,大王一百年前就搬到成周了,这明宫里住的是周公,咱们这是要打周公了。” 前者话音刚落,又有人叫了起来,“周公么,听说周公很富,手下好多兵,难道他白家竟打起了他的主意吗,那可糟了,仅靠我们这百多人,只怕去了只是送死。” 见众人竟聊了起来,王孙健气上心头,忍不住便往队伍中走去,想要将这几人狠狠教训一顿,一个多月的强迫训练,竟还没将这些人的性子磨平,王孙健那本来还有些自得的成就感顿时全没了。 还没走到队伍里那声音传来之处,便听见又有人说了起来,“别管他那么多,白家另有安排的,大家来是做什么的,白家说的很清楚了,就是拿命来换钱的。咱们来之前不是都写了家人的地址么,若是今日过后还活着自然好说,若是死了,白家不会亏待你家人的。” 听这声音显然不是个老兵就是个新兵中的模范,王孙健心中不由一松,脚步也放缓了些。不料却又听见人群里传来一阵嘘声,“家人能拿到钱与我又有何关系,命可是自己的,没了就没了,白家哪有什么其他的安排,我怎么没看到?” “就是,我连家人都没有呢,来之前要我说我死了后钱给谁,我想了想就说了我相好的地址,也不知以后便宜哪个鸟人了。”又有一人接话道。 这些话可不是王孙健希望听到的,于是他步子又快了起来,眼看近了正要开口轻喝时,却感到身边突然一阵骚动,王孙健眉头一皱往外看去,原来后方远处竟来了一队武士,排着整齐的队形缓缓向这边逼来,慌得自己这边队伍外侧的新兵们,不由自主的举起刚用惯的长矛,直往后退,将本来就挤成一堆的队伍挤得更加密不透风了。方才聊天的那堆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停住了说话,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得见整齐而又轻快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感觉到这群从韩国招来的新兵们心里的紧张,王孙健毫不迟疑的便向队伍后方挤了过去,不时轻声喝几声,安慰起紧张的新兵来。可是王孙健的心里却是迅速的转了起来,难道是明宫的人马发现了自己,奔了过来,可是明宫大门在前面,而这群人却从背后过来,并且也不出声,不像是杀过来的样子,倒像是摸过来,却不知是何意。 王孙健突然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一时想不过来,便懒得去想,兵来将挡,若是被发现了,大不了提前卷入战场便是。正想着时便挤到了队伍的最外侧,这才看清来人的打扮,这一看顿时乐了,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便冲身边仍举着矛不住后退的新兵们笑骂道,“小子们,不必惊慌,来的是自己人。” 将话传下去,好一会队伍才又安静下来,只听一个个哦的声音响起,又有人轻声说,“原来白家还真另有安排啊。”能明显的感觉到军心安定了下来,王孙健便不再去管方才那聊天之人,这时来者也走近了,约有五十来人,领头之人正是周战,王孙健忙迎了上去。 见是自己人,周战一招手,那五十来人便齐齐收起了手中的长矛,稳稳的停在了王孙健这边队伍的后侧,离着只有五步远,其整齐的动作,如林一般的长矛陡然竖起,队形如山一般的稳重,倒是给了先到的这群新兵不小的震撼,有些士兵忍不住的又抓紧了手中的武器。 看到这个场景,王孙健不由挤了挤鼻子,自己的手下虽然也有些悍不怕死之徒,但作为军队来讲,气势和斗志都比老兵们还是差远了,难怪白圭开始安排任务时非要自己率队等周战到后,再杀入明宫呢,自己这边人虽多,但真打起来,恐怕周战率队一个冲锋自己便垮了。 两下见面后,王孙健顿时感到心头轻松了许多,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友军都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忙热情的抱住了周战的双肩,“咱们人也到齐了,这便杀出去如何?” 不料周战却是摇了摇头,“不可,依某看,他们还会打一阵子的,等他们差不多了咱们再冲出去不晚。” 第一百章 洛阳大乱 - 周始皇 - 或与白 若论资历,王孙健可是比周战老了许多,王孙健被选入宫中举长矛时,周战还不知带着弟弟在哪里流浪,论身份,王孙健也比周战高贵了许多,既然能叫王孙,那自然也是宗室子弟,所以王孙健的俸禄和地位都高于周战,论职位,王孙健也高周战半级,被派往金马沟时便注定了王孙健很快就要被提为百夫长了,而周战仍旧是队长,再论与大王的亲密程度,两个人则是半斤八两,一个是信任和欣赏的人,一个是身边的人。可是王孙健在周战面前怎么也摆不出架子来,若是换了别人,以这样的身份来否定王孙健的提议,王孙健只怕立即便要发飙了,可是对于周战,王孙健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竟然有一种想要与之亲近,甚至听命于之的感觉,这一点竟连大王身边的其余亲近护卫身上,王孙健都感觉不出来。 于是虽然周战毫不犹豫的就反对了自己的提议,不同意立即杀出去,但王孙健依然没有生气或者有意见,而只是悄悄将抱住对方的双手松了下来,疑问道,“为什么?” 周战依旧是那副严肃甚至有点死板的脸,伸手往外指了指,从这边两百来人藏身的大殿侧面看去,稍远处明宫大门之外两拨人马打得正欢,看情形竟是黑衣人略占劣势,似乎有点后继乏力了,王孙健不由疑惑了,“这些人眼看就要被明宫的守卫给干掉了,若不趁此时杀进去,等明宫里的人解决外面后,一关上大门,咱们就别想进去了。” “不,不对。这些突然冒出的黑衣人只有两百来人,若是你,你会只派这么点人来打明宫吗?” 王孙健一愣,这点倒是没想过,但随即便想起,自己这边虽然人不多,但加上白府的武士,也不止这么点的,于是便老实的摇了摇头。 “某就是这么看的,这群黑衣人显然便是洛阳城中一些不服周公的贵族出手,一来,若是诸侯国,不会这么点人手,二来,若不是贵族,也不会如此处心积虑的针对周公,所以,某断定,他们必然还有后手。若是咱们此时冲出去,只怕会前后迎敌。”周战镇定的说道。 王孙健一听顿时笑了,使劲拍了拍周战的肩膀,“有道理,平常我就看你小子挺顺眼,果然是老跟在大王身边的人,说出话就是不一样。这次某家就听你的了。” “不敢不敢,大王可是经常说,要我们向你学习的。”周战忙拱手低头说道,但一贯的训练让其在只拱手时,后背也是直直的,毫无点头哈腰之状。 不过王孙健并不在意,轻笑几声后,两人又向外看去。 果然没一会,那群黑衣人就要坚持不住时,长街的南边又奔来了一大群人,既不是穿着黑衣服,又不是周公麾下士兵,看其衣着打扮,倒像是豪门大院家中养的武士。不过这群人显然是黑衣人的后援,一眼扫去竟又有两百人之多,簇拥着一辆马车,冲向了明宫大门。 那马车之上高站着一名长衣宽袖的公子,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指挥着生力军和剩下的黑衣人继续前仆后继的压了上去。不要想便知道这便是此次突发事件的正主了,即便不是正主也是与正主有很大关系的人,于是王孙健与周战都忍不住瞪圆了眼睛,使劲向宫门望去,无奈还是隔着远了,只能看见见其瘦高的身材,深灰色的衣服,袖口处似乎绣着紫色的花纹,却看不清那人摸样,二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起,若是此人不一会被明宫护卫就地斩杀便好了,那就能看个仔细了。 不过却事与愿违,这两百来生力军的加入,顿时令战场之上形势转向攻打明宫的这一方,喊杀声冲天,明宫护卫们则节节败退,离着宫门口越来越近,宫门上射箭的护卫也越来越少,显然是都下来堵门了。 王孙健心中又开始着急了,若是让这不明身份之人控制了明宫大门,也是不妙的,于是王孙健紧张的看了看身旁的周战,后者则似乎感觉到了他心中所想,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不急,明宫不是那么好攻破的,你就看着吧。某觉得他们双方都还有后招。” “唉。”王孙健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却正在此时,南边传来了一阵阵的呼喊声,听其声音甚远,似乎还在洛阳城南,声音从不同的地方传来,隐约间能分辨出是有人高声在喊着什么,接着便是嘈杂的各种声音,有孩儿的哭声,陶罐砸在地上的清脆声,甚至还有打骂的声音,王孙健二人忍不住对视一眼,这应该便是子不困他们的杰作吧,这洛阳城,终于开始大乱了。 大殿之后数百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过去了,少不得有些新兵暗自寻思,这白府的手笔还真是大,看来自己也只是整个计划中的一部分,本来看到那后到五十名精兵而上升的自信心,猛然间又提高了不少。 似乎是响应着城南处的点点骚乱,东边也传来喊杀声,看其方向应该便是贵族居住地了,不出意料便是刘云动手了。还没等王孙健心中急火上来,东南方向也传来了喊杀声,瞧起声音远近,便是洛阳东门定鼎门附近了,屠氏果然守信,开始行动了。到了如今,洛阳城内已经战火四起。 再瞧瞧自己这边,仍是躲在一旁观看别人杀个痛快,王孙健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躁动,忍不住就要冲出去,忽然袖子被周战一拉,只得又转过头来,听得周战说道,“我有探子来报,西边城内军营里开始行动了,约有五百人往这边而来,咱们还是找地躲起来吧。” “啊,你还派了探子,某就没有。”王孙健听了不由一阵脸红,直爽的就说了出来。 没想这粗人如此豪放,周战心里忍不住笑了,嘴上却忙说道,“他们就要过来了,若是被他们发现就不好了,我看着大殿里面很大,不如我们就挤进去如何?” 王孙健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了点头,动手开始指挥其自己手下一百多号人来。好在这会大家心里都平静了许多,所以纪律性也强了起来,排着队从南边的殿门跑入殿中。待王孙健的人都进去后,周战这才一挥手,五十名老兵静悄悄的跑步也跟着进去,之后便关上了那沉重的大门,用时之快令王孙健也是羡慕不已。 还好这大殿够大,虽然拥挤了些,但两百来人都塞了进去。 入殿之后,王孙健这才注意到,这大殿上的匾额竟刻着考宫二字,再看向大殿内高台上祭着的那古老牌位,刻着简简单单的三个大字:周武王,这古朴的大字浑然不似后世帝王牌位那般名称众多,但却更显威严。慌的王孙健忙拜了下去,不过因为挤了许多人,所以无法跪下去,但这并不妨碍王孙健表达心中敬仰之情的虔诚。周战也反应了过来,也行了个礼,心中暗自祈祷道,先王保佑,愿我王能够复兴大周。接着二人又分别约束起各自的士兵来,让其保持安静,不说怕被人发现,便是这拜祭武王的大殿之内,也不许人高声说话。 果然入殿之后没多大一会,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急匆匆的往明宫大门的方向而去,应该是并没有发现大殿里的人。有一会脚步声才远去,听其声音竟不止五百人,看来这便是周公留在洛阳城内的一股最大力量了。王孙健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幸亏躲起来了,不然被纠缠上,肯定会坏了大王大计,现在还是让那群黑衣人先去厮杀吧。 耳听的脚步声远去之后,明宫大门方向杀声大振,周战一个招呼,最外面的一名探子便轻身移步出了殿门,显然是观察战情去了。 而王孙健却在殿中闭着眼睛,静静听着明宫门口和远处传来的打杀声,心中摸摸祈祷着,让某家也快些出去厮杀一番。 与此同时,整个洛阳城里确实已经乱了套了。开始时只是有人听见明宫方向传来喊杀声,开始还没引起大家注意,毕竟周公与大家的关系不大,所以听见的人只是随意聊了几句,便又忙自己的了,洛阳人以商为重,对国家的认同感还是太低了啊。直到大街之上突然有人喊起,“周公造反,已经伏诛,大王即将入主洛阳!”人们才反应过来,洛阳,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于是立即有人停下步子,四处张望,想要找个人问问,可是方才喊话之人却跑的远了,远远的又喊了起来。若是世道乱了,遭殃的还是平民,于是那些做小生意的忙不住的收起了摊子,找回满大街玩耍的孩子,死死关住了大门。一些大酒店里,正要开始喝酒的贵族们,也纷纷站了起来,有的还面露茫然,有的则立即慌忙往家里跑去。至于天然居里则是由掌柜子黑出面,先是讲了一番大道理,说明王室才是天下之主,又数落了一番周公的不是,那些个正欲开怀畅饮的贵族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大王要回来了,于是一个不剩的跑了回去,与家人或者宾客研究一下如何应付去了。 望着顷刻间跑了个空荡荡的酒肆,子黑不由叹了口气,虽然他坚定的执行了大王的命令,但是心中还是有一些怀疑的,不过这有什么用呢,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子黑又叹了口气,往院后走去,按照计划,他还要集合伙计们上街去大肆宣传呢。 而刘云那里,倒是比王孙健这里顺利许多,因为那里并没有第三方人,所以刘云得了命令之后,便飞奔回辛府,迅速召集起人马,一百多人浩浩荡荡的冲龙府奔去,惊得沿途贵族家的豪门大院纷纷关上了大门。龙府也远比明宫好攻打,虽然龙府的下人反应快,将大门关上了,但木制大门怎耐得住冲撞,没几下便撞开了,刘云率先杀了进去。 眼看已是正午,白圭此时也正率队赶到了大街上,立即便封住了大街,又“敲”开了田氏、赵氏、孙氏等几位有当权贵族家的门,迅速控制了局面。屠氏的心腹士兵也与洛阳三个东门的守门士兵干了起来,杀到了一块,以有备算无备,屠氏的人缓慢向前推进着。 而与此同时,王孙健却正在考宫之中,武王的牌位前,静静的听着各处的喊杀声,默默的算着他们应该杀到了哪里,不断使劲压抑着自己那躁动的心。正午已过,眼看秋日透过西边的窗户,将阳光斜斜的洒了进来,王孙健只觉得自己的心再也难以控制了,双手不住的握紧又放松,不过幸好就在快要发飙的时候,殿门吱呀开了条缝,先前那探子跑了进来。王孙健忙凑了上去,只听那人汇报道,“攻打明宫的不明身份之人死伤大半,已经开始退了。” 第一百零一章 杀入明宫 - 周始皇 - 或与白 王孙健一听那些黑衣人败退了,顿时大喜,转身便要冲出去,却被周战一把拉住,“莫急,待他们退远些咱们再出去。”转头又嘱咐那探子几句,后者则迅速闪了出去。 又是焦急的等待,若不是还服着面前之人有几分,王孙健都恨不得将周战咬了吃了。不过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长,那探子便闪回来汇报,“那些人只逃走了几十人,他们的主子也在其中驾车跑了,明宫的护卫们分了几百人去追去了,其余的则守在大门口。” 听了此话王孙健本想立即冲出去的,但习惯使然还是看了周战一眼,隐约间王孙健似乎竟以周战为首了。不料周战却眉毛一扬,喊出了本是王孙健最想喊出的话来,“此时不杀出去,更待何时?全军听我号令,杀向明宫!” 说罢冲王孙建一点头,将手一挥,率先冲了出去,而随周战而来的那五十名精兵本就最后进来,离殿门最近,在周战的率领下,也跟着有条不紊的冲了出去。王孙健不由一瞪眼,暗骂一声也不等等自己。不过事到临头,他却不慌了,只见王孙健又冲武王的牌位行了个礼,这才转身吆喝着将自己这一百多人带了出去。 一出殿门,便觉得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在殿内憋屈久了,一呼吸到新鲜空气,王孙健心情顿时大快了许多,再一看却发现那群黑衣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而周战已整队向明宫大门冲了过去,忙将自己这比起来便是乌龙的手下整出队形,也跟着冲了过去。 说来也是这明宫的倒霉日子,本来刚刚打走一群不知从哪儿来的黑衣人,明宫护卫中当班的千夫长便要关上宫门,不料一名田姓百夫长,仗着自己是贵族子弟,听见了东边传来的喊杀声,担心自己家里也受到攻打,便要率队回家去看,千夫长不肯,两下里便在宫门之外吵了起来,于是大门也就敞开在那里,没人去关了,若不是这样,周扁还真占不到便宜。 等到周战领着五十名精兵,排着箭形阵列,手持银光闪闪的长矛冲了过来之时,明宫的人马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刚刚赶跑了一拨敌人,但这群洛阳士兵显然并没有什么长进,立即乱成了一片,有的想要去关上宫门,有的想要列队迎战,还有的趁乱跑回宫去,或者干脆往东跑回家去了。 越是危急的时刻,便越是能显示出军队的素质,看到明宫人马的惊慌失措,周战不由露出了笑容,看来自己想要杀进去,应该不难吧。迈过满地的尸体,脚踩着淹过鞋底的血水,五十来名精兵毫不迟疑的冲了过来,虽然这五十并不是人人都见过血,但都经历过长达半年的现代化的军事训练,以及小规模战斗的磨练,所以他们都是王室的勇士。 周战并没下令先用弓箭远程攻击,却径直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这是因为害怕对方退入门中将宫门关上。所以关键的时刻,一名指挥官的决策,往往都关系到一场战争的胜负。 于是明宫的守卫们刚刚才喘过气来,却发现一群比方才那群悍不畏死之徒,还更富有战斗技巧的不明身份之人杀了过来。 近了,十步,五步,两步,如林的长矛齐齐端平,向前刺去,慌得那些守卫们不住的后退,虽然这群人比方才黑衣人少了许多,但给人的压迫感却是远远超过后者。虽然有人在拿手中的长矛或者长剑阻挡,虽然有人举起了沉重的青铜盾牌,但那闪着银光的长矛,却是锋利异常,带着不可抵挡的力量,直直的刺了过来,丝毫不受阻扰,穿透了厚厚的青铜大盾,刺进了洛阳士兵的肉体之内,带起漫天的血花,一个交锋间,明宫门前便倒下了十几人。 然而这还不算完,那队士兵还在往前冲,第一排的长矛刺出去后还来不及收回,第二排长矛又刺了过来,紧接着两边人马撞到一起,在又付出了十来条人命之后,明宫守卫们才将对方的冲锋势头抵住。可是对方的训练有素却是令人不可想象,只听一道略有些稚嫩但又坚毅的声音响起,“再刺!”便如同噩梦一般,第三排长矛又从缝里刺了过来。并且这长矛也是周扁特制的,毛尖上刻有血槽,所以刺进去非常容易抽出来,而留下的伤口却难以止住血往外流,便如死神递出的招呼,一下又一下的猛击着明宫守卫的信心。 五十名王室精兵,分为三排,一排接着一排,交替前进,简单如一的动作,刺,再刺,竟将挤在明宫大门外的一百多名明宫守卫,推到了大门前。然而平常宽大的门洞,此时却显得格外拥挤,外面的士兵恐惧的丢下了手中的兵器,想要逃回宫内,而宫内的士兵还摸不清外面的情况,在长官的吆喝之下还想往外冲,自然是撞到一起,哭爹喊娘的就是进不出和出不来。 等王孙健率队赶到时,周战及手下士兵们的长矛都已被血水染红,液体从矛尖往矛柄流下,却没有一个人去理会衣袖也即将被打湿,依然在队长的号令之下,重复着机械简单而又有效的动作,整齐如一,便威力大增。见了这一幕,王孙健自然不依了,大喝一声,竟如平地一个闷雷一般,挺起矛便冲了进去,见一个挑一个,见两个挑一双,没几下便杀得周战没顾及到的东边角落里,方才还庆幸的明宫守卫们,惊恐的四下逃散。 不过那一百名金马沟的新兵以及屠府武士便没这么高的斗志了,好点的还在老兵的带领下跟着将手中的矛刺出去,差一点的,直接就对着这满地几百具尸体,甚至还有些犹自在地上挣扎的血人,翻江倒海般的吐了起来,拿钱自然是要替人办事的,可是这场面也太血腥了吧,不带这么玩儿的吧。再看看那一队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友军,依然面无表情的刺,再刺,虽然知道这满地的尸体绝大部分都是方才战斗所留,但对于这友军,也就是日后即将得知其名的王室御林军,新兵们心中仍然产生了难以抗拒的畏惧。 但是还是有些血气方刚的年轻汉子,后到这血腥场景的刺激,激起了满腔的杀意,也嗷嗷叫着杀了上去,虽然他们的动作不整齐,气势也远远不如,但每刺一次便大喊一声,倒也令敌人不敢小觑。 今日当守的千夫长正是赵氏,赵家也是洛阳的老牌贵族,很得先周威公的重用,所以此次周公出征,却是将守卫明宫重任交给了赵氏,不过此时赵氏却是悲痛欲绝,先是被一群黑衣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又险些被后来那驾车的公子率队攻破,不得已将预留的全部五百人全部派上,这才刚刚将他们赶走,却又被一群更加凶悍的武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目前唯一能伤了对方的是从宫门城楼上往下射箭,可是这杀气冲天,稀稀松松的射下几箭后,城楼上竟然跑了干净。都只是拿钱干活,周公又向来刻薄,这当头,谁肯去为他送死,是个人都不会傻,所以城楼上的士兵眼见敌人厉害,倒先溜了。 赵氏只得挤在一大堆护卫里,被推着向宫门门洞里退去,虽然他高喊着让手下们抵挡,也砍了几名丢了兵器想要逃跑的士兵,但仍阻挡不住如潮水般后退的溃兵。待王孙建赶到后,与周战两下里合力,很快便将宫门外的明宫守卫杀了一半,剩下的一般则被赶羊一般的赶到了门洞之中。 眼见胜利在望,大伙都是幸福异常,挺矛来刺的动作更加娴熟了,很快便踏着厚厚的尸体,冲入到了门洞之内。门洞之内却是黑漆漆的,不过这并不影响众人发挥。再发一把力,众人猛喊几声,终于穿过了长长的门洞,众人只觉眼前又是一亮,原来明宫之内是个广场。 而此时赵氏的手下只剩两百来人了,总共六百名宫中护卫,赶过来的有五百人,另外又从军营里调了五百名士兵,这可是赵氏能拿出来的全部力量了,不料却被先一拨人杀了一半,本以为洛阳太平了,便分出去一百多人去追杀,不料却来了更厉害的另一拨人,一炷香的功夫,竟扫平了明宫门外,直接杀入到了明宫宫门内了,失去了明宫大门的屏障,赵氏知道自己已不是对方的对手,但仍积极的组织起剩下的人拼死抵抗。 无奈这剩下的两百来人之所以能活到现在,要么是贪生怕死之徒,要么是投机取巧之辈,或者便是身体羸弱的贵族子弟,哪里会是如虎似狼的周战王孙健等人的对手,又是简单的拼刺动作,很快便将赵氏匆匆集结起的防线撕破,慌的那些明宫守卫们要么四下逃窜,要么抵抗被杀,要么跪下投降。 眼见已无力回天,队伍后方的赵氏长叹一声,扔下长矛,拔出腰间长剑便要自刎,不料却被身边一人抱住,一看却是那方才在门口争吵的百夫长田氏,“赵兄,主公将家人托付给我们,赵兄如何能自行先去,主公的世子可还在宫中呢。” “可是我们的士兵全在这儿了,宫中更无能抵挡住的兵士,你让我如何啊?” “不可抵挡,那便带上主公世子逃出去吧,只要出了洛阳城,找到主公,那便无事了。”田氏殷切的说道。 “也对!”低头看看紧张望向自己的田氏,这是一小玩大的伙伴,赵氏便再也狠不下心了,扶起兄弟,又唤上自己身边还在抵抗的几十名亲信,转身向明宫深处跑去了。 见那千夫长模样的人跑入宫内,周战不由皱起了眉头,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逃了,忙一声号令,手下那剩余的四十来名精兵立即组成队形,趁着将手边敌兵解决掉的功夫,周战大声冲王孙健喊道,“某先率兵追过去了,这里的残兵你来解决,还有要将宫门守好啊。”说罢,便率队追出去了。 王孙健听了声音,便转头瞄去,只看到周战的背影,不由慌的大叫,“哎哟,等等我啊,这宫门还有什么守头,洛阳的士兵都杀完了。”迈步便要追出去,不料身前突然闪出一把剑来,王孙健慌忙让过,原来竟是一名受伤的明宫守卫挺身相拦。这些便是赵氏留在这里为自己争取时间的伤兵了,当然,现在还能留在这里与王孙健他们纠缠的,绝对都是对周公最为忠心之徒。不过王孙健让过之后,也只是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对方的忠心耿耿,随即便将长矛刺入了对方的胸中。 唉,还是得先把这些拼死纠缠的守卫解决了他,王孙健望望已经远去的几十名背影,无奈又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向下一个目标寻去。 第一百零二章 龙府被控 - 周始皇 - 或与白 明宫大门处的反抗虽已不成气候,但仍需留在这里清理,王孙健不由无奈的耸了耸肩,心里想着只当是练兵了,而他此时并不知道,被他一直视为竞争对手的刘云,这会却也陷入了不妙之境。 原来在将近午时,大家分别之后,刘云便迅速的赶回辛府,召集起手下那百余名新兵,在辛府几名家丁的带领之下,往不远处的龙府奔去。兵贵神速,此话还真是不假,白圭洒出去的探子一见明宫门外大乱便立即回来汇报,而片刻之后白圭便当机立断,下令大家提前举事,所以刘云匆匆赶到龙府时,龙大将军的家里刚刚才得知洛阳生乱的消息,满府之中顿时吵成了一片。 洛阳承平已俞百年,当初王子朝的乱党都清理了个干净,在数代周公的统治下,洛阳已成为了这战国时代里的一块乐土,而谁家里又能知道战乱竟来的十分之快,所以龙府之中乱了,彻底乱了。管家说要召集家丁堵住大门据守,而家养的武士说应该喊来龙将军在城中的部下到家里来守卫,幕僚却说应该当机立断保护公子逃出城去,寻找龙将军才是上策,也是合该倒霉,正吵的不亦乐乎之时,刘云到了。 当刘云率着一百多名斗志高昂的士兵跑到龙府门前之时,龙府的大门外没有一个人影,大门则只是插了一根门梢,近乎虚掩着,刘云一声令下,几名汉子喊着号子一齐撞了上去,两下便将大门撞开了,众人一吼便冲了进去。不料进去之后便迷茫了,因为此时龙府院落里侍女仆从们正四处乱跑,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令人一下找不到目标,于是一个个呆在了那里。预想中的抵抗并没有出现,所以刘云冲进来后也是愣了一下,但随即便记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招呼起众人向后院冲去。 从前院穿过时倒是遇到了一丝抵抗,不过几只矛刺了过去之后,便四下逃散开了,这也真是令人例外,手握几千大军的龙大将军府上居然连一支像样的亲兵卫队都没有,或许真的是往日里洛阳歌舞升平了吧。 再冲向后院时,又遇到了一些零零星星的抵抗,但都不成气候,却是呼喊声大,这倒是令刘云心中大大松了口气,看来此次任务的完成应该会很顺利吧。又将具体的命令吩咐下去,令手下分为几队分散开来,很快便控制住了整个龙府,可是随即传来的消息却令刘云着急了,因为士兵们翻遍了整个龙府,都没有找到龙公子。 辛府的家丁以前随主子来拜访过龙大将军,所以是认得龙公子的,几人也跟着找遍了全府,都摇头表示没看到,这倒是令刘云纳闷了,龙府就这么大,前后三进,能躲到哪儿去呢?刘云一发狠,便令人将龙将军的家人都请了出来。本来白圭是特意交代过的,要优待龙府中人,但此时刘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手持一根长鞭,本来就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刘云板起脸来,不需刻意去装扮,便是一副恶人模样,啪的一声,鞭子抽在地上,只听大恶人刘云吼道,“龙盛去哪儿了,快些将他交出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却是没人理会,看来威慑力还不够,刘云加了把劲又抽了下鞭子,还是没人做声,刘云不由恼怒了,他本来就不是好脾气,双手挽起鞭子,便往身边最近处一名年轻女子脖子上套去,“说,快说,不然勒死你。” 那年轻女子显然是名小妾,早就被吓得厉害,若不是被老太太严词叮嘱过,早就说了出来的,此时再被鞭子将脖子一勒,哪里还扛得住,开口就求饶起来,“你放了我吧,我说!” 刘云顿时松了口气,手上一松,脸色微红,刚才是急了没注意,不然刘云是不会对小女子下手的。不料正等着,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谁敢说,老身便灭了谁!你们这些强盗,等我儿归来后定不会放过尔等!” 这声音极其苍老,刘云回头看去,只见是那龙府老太太涨红了脸,浑身居然因气愤而轻微发抖。本想发怒的刘云顿时便软了,来之前就特意吩咐过,一定要对龙府老太太客气,这可是龙大将军的亲娘,可不能得罪。于是刘云将手一招,“外面日头大,来人啊,将老夫人扶回屋歇息。”于是立即便有两名见机的快的小兵跑了上来,搀扶起老太太来。 可是这老太太甚是倔强,竟不肯就范,旁边又有几名女子上来拉扯,刘云只得又令人将众女子分开,亲自上前,小心的陪着笑脸,半强迫半迁就的,好不容易才将老太太请回屋去。 又回到那名年轻女子面前,刘云擦了把汗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可是那女子却犹豫了起来,想必是方才老太太的话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对付老太太本来就花了不少精力,所以刘云火又上来了,脸色一变,响了一鞭,便又冲那女子逼来。逼的那女连连后退,不料就在刘云酝酿起穷凶极恶的表情之时,衣袖却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却是一个小男孩。 “大恶人,不需你欺负女子,欺负小女子算什么?” 一听这话,刘云却是乐了,一摆衣袖,将那小男孩震退几步。“你又是谁,多管闲事?” “我是龙府的子弟,最见不得人欺负女子了,有种冲我来!” “哈哈!”刘云更加乐了,“那我来问你,你一个小破孩知道什么?” “谁说我是小破孩,我已经十二岁了!”小男孩说着将胸一挺。 “哦,那你知道龙公子藏哪儿了么?”刘云倒是难得耐心的问起话来了。 “知道,但就是不跟你说。” “瞎说,你明明不知道,一个小破孩,家里人怎么会跟你说,走开,别烦某家!某家可是会杀人的!”刘云一不欺负女子,二不欺负小孩,三不欺负老人,可是今天着急之下,已经破了一个例,所以刘云不愿再与这小孩说下去,转身又向那女子走去,接着破刚才的例去了。 见自己被如此忽视,那小孩似乎有些气愤,竟大叫道,“盛兄儿被我伯父手下送出后门了,我亲眼看见的,如何不知,叫你小瞧我!” 那小孩身边的几名中年女子顿时急了,想要伸手去捂住小孩嘴巴,可是已经晚了。 刘云先是一愣,身形停住,马上便转过身来,抱住小孩双肩,“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料小孩却哭了出来,“我本来想好了不说了,却被你给骗了出来,你这个大坏人,娘亲要打我了!” 刘云不由有些愧疚,看来今天竟破了两个例,摸了摸那小孩的头,又站起身来一拍自己脑袋,“真笨,怎么只想着在府内找,没想到人家有腿会逃跑的啊。”于是留下一半人看守龙府,自己则立即招上几十名手下,匆匆向后院后门赶去,那身后传来的小孩哭声也管不了了。 不过一出后门便傻了眼,后门外却是另一条大道,两旁的房屋都紧紧关上了大门,有些行人也都是来去匆匆的,显然是已经感受到了洛阳的动乱了,再加上看见一大群武士从龙府后门冲出来,行人们瞬间便四散逃了个精光。放眼望去哪里还有龙府之人的踪影,便是想找个人问都找不到,刘云懊恼的摇了摇头,闯入龙府的速度倒是够快,可是没防着从后门溜走了。正左右张望犹豫之时,忽见一队士兵举着长矛跑了过来,约二十来人,刘云定睛一看,见是一队金马沟的手下,忙上前拦住一问,才知原来这些人是白圭派来看住后门的,可是架不住刘云速度快,竟让刘云先从后门冲了出来。急得刘云直跺腿,不由大是懊悔,好似白圭说过要前后门配合,可是自己一着急竟给忘了。 好在那赶来的小队长还挺懂事,出言安慰道,“刘将军,料那龙公子跑不远,咱们分头去追,想必还是追的上的。” “对呀,多亏你小子了。那就去左边追,我去右边追。”刘云一拍大腿,也不顾那人同不同意,一招手带着自己的人往右边去了,那小队长苦笑一声,便又向左边仔细寻去。 也是该着刘云运气好,往右边跑了上千步,便被身后一名小兵拉住了,刘云顿时有些恼怒了,停住步子吼道,“啥事,拉什么拉,不知道咱们要赶紧去追人么?”整支队伍也随之听了下来。 那小兵则是被吓了一跳,一见众人都将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了,“刘,刘将军,小的,小的方才见旁边,旁边一个小巷子里有人争闹,或许是我们要找的人吧。” 好容易将话听完,刘云一个巴掌便打在了那小兵的头上,“你个鸟人,说话不会快些么,还某家等了半天。快带路,是哪条巷子?” 众人又在那小兵的带领下往回退了数十步,侧头望去,果然看见一群佩剑的武士以及长袖的士子围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公子,不知在争吵着什么。 一名辛府的家丁忙凑了上来,“刘将军,这就是龙盛龙小公子了。” “哈哈哈哈!”刘云顿时大笑数声,率先挺矛冲了过去,嘴里大叫着,“小子,往哪儿逃!” 众人忙跟了上去,一时气势大振,倒是吓了那群人一跳,立即便停止了争吵,除了两名士子模样的人带着龙小公子又往前跑之外,剩下的都纷纷举起自己的武器迎了上来。 刘云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当下冲上,挺矛四下乱刺,很快便放到了数人,其余士兵跟上来,一阵乱刺,没一会便将这留下抵挡的人杀了个精光,吓得四处的行人远远看见都跑了。刘云忙又追了上去,没想这次那人便狡猾了,专往人多的地方跑,刘云又不敢乱杀人,所以那段距离始终追不上,没一会,这一逃一追都奔入了一条小细细的小巷子。这小巷子很是狭窄,只容一人通过,此时巷子里却并无他人,刘云忍不住大喊道,“龙小公子,某奉我家大王令,特来接小公子到王宫一游,小公子为何见了某家便跑,快停下,某家不会伤害小公子的!” 那年轻人听了却是微微一愣,似乎要停住步子,喜得刘云心中一跳,难道那龙盛竟信了么?刘云不由加快了步子。 第一百零三章 会师明宫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那龙小公子竟快停住了步子,刘云心中大喜,不料就在此时,他身边一名士子竟不由分说的使劲扯住了他,死拖着往前跑了两步之后,龙小公子这才又加快了步子跑了起来。 气愤的刘云不由开口大骂了一句,“什么鸟人?”不过脚下步子却又加快了许多。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了,被追之人又分出一人来,拔出腰间的别剑,借着小巷子狭窄的优势,竟将前路堵死了。望着这悍不畏死之徒,刘云自然不会客气,立即挺矛刺了过去,不料这人却也有些剑术,一把青铜剑竟挡住了几下刘云的攻势。这小巷狭窄,只容得两人一前一后打斗,后面的人却是帮不了忙,刘云大急,长矛如同毒蛇一般刺出,很快便占据了优势,将那士子逼的连连后退。刘云一把长矛使得忽上忽下,如风如电,没几下便赐刺中了那人的大腿,不料那人倒也硬朗,将身子靠着一边的墙壁,继续阻挡,可是此时却是不能再后退和闪躲了,只得那剑去挡长矛,长矛多重,剑又有几斤,所以没几下,又被刘云连连刺中要害,缓缓倒下。 一矛将对方刺得了无生机之后,刘云顾不得去赞叹一下对手,看看龙小公子已经被另一名士子拉着跑远了,刘云只得迈过刚刚倒下的尸体,追了上去。一会距离又近,对方故技重施,最后那名士子留下抵抗,龙小公子一人向前跑去。 这次这人武功竟最高,逼的刘云使出浑身招数,甚至拿命相拼,这才险胜一招,将对方杀死,刘云自己的肩上竟也留下了伤口,可惜花的时间有些长了,已看不见龙小公子的踪影。刘云顾不了许多,血水从肩头流下也不去管,继续追去。不料才跑了数十步,眼前一亮,竟出了小巷子,眼前一条大街,大街之上行人到处乱跑,哪里还看得见一个年轻人。 没想眼看就要到手的鱼不见了,刘云心中极为不甘,认准一个方向又跑了去。不过这次运气却并未再照顾他,没跑多远,便看到了城门,若是让其出了城就不好了,正想着时突然眼前冒出几名士兵来,挺着长矛指着刘云喝道,“哪里人在此撒野,还不快快放下兵器!” 刘云顿时大怒,看其打扮分明是洛阳周公的士兵了,不待身边其他手下赶到,举起矛就要厮杀,却猛然看见那群士兵身后大旗上写着一个车轮大的屠字,便忙又放下兵器,“你们是屠氏家的兵丁吧?” 而被刘云的气势吓着,那几名士兵却是仍旧挺着矛,“是又如何?还不快快后退!” “某是王室的人,一伙的。追一个年轻人过来,方才你们有看见一个穿紫色华服的十一二岁的小公子从这里跑过么?” 那几名士兵仍旧不肯放下兵器,几人互相望望,均是摇摇头,先前喊话一人回答道,“没有,没有你说的人从这里经过。你若真是一伙的,还得等我家将军来了才知。” 听罢刘云不由大是失望,便不再管这些人,匆匆将肩头包扎过后,掉头又往另一个方向追去。一群人跑的气喘吁吁的,却始终找不到踪影,只得打道回龙府。 离去时也匆匆,回来时也匆匆,虽然心里想着事,虽然耸拉着脑袋,但刘云脚下并不慢,很快便又回到了龙府院子。除了自己留在这里的兵丁和扣押的龙府家人之外,却是多了些人,不过一看却都认得,是白圭派来联系的手下,前几日便在白府之中一一见过的。 刘云此时心情正不爽,所以抬眼瞧了几下,就又低下头去,不料院子里那会泄露小公子行踪的少年本来憋屈了许久,但这会却高兴了,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找不到我的盛兄儿的,还在那里装什么凶,哈哈哈哈!” 刘云一听便怒了,抡起碗大的拳头便要砸去,慌的几名中年女子忙抢着挡在前面,刘云拳头举在半空,几次作势,却始终没能落下,最后只得放了下来,摇摇头叹口气,走了开去。那几名女子齐齐松了口气,小男孩方才本来怕的缩成一团,但此时见那壮汉走了,却又抬头挤挤眼睛,做了个鬼脸,慌的旁人连忙又挡住,不过幸好此时刘云正背对着,没有看到,但这男孩终究还是不敢再出言嘲笑了。 这时那几名白圭的人才迎了上来,“刘将军,白大夫方才来过,说若是找不着龙小公子也罢,只将龙府家人尤其是龙老太太看住,也算是差不多了。白大夫又往明宫内赶去了,留言让刘将军带上龙府的家人,也赶往明宫大门去。” 这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明宫大门其实是洛阳城内最高大的建筑,若是关上一大四小五个门洞,那真是易守难攻,就算比起洛阳外城门如鼎门,竟还是要强了些,所以白圭一早便定下夺得两位重要人质后,便齐齐赶往明宫大门,以防周公的人拼死抢夺,当然最好的结果还是抓住周公和胁迫住龙将军了。 所以听罢之后刘云便点点头,命令士兵集合,刘云本人又亲自出马,“请”来老太太,带上所有龙将军的家人,推推嚷嚷,走出门去。临出门了,刘云想想不对,又留下十人看守龙府,再三叮嘱了不得乱动龙府家中任何东西,这才随队赶往明宫。 路上一大群人倒都是提起了精神,生怕遇见洛阳的士兵,可是偌大的洛阳城,走了几里的街道,却是没有碰见一个,就连几个偶遇的匆匆赶回家的老百姓,见了这一大队士兵,也是立即躲得远远的,所以百多人很快便顺理的赶到了明宫大门。 刚进入了小广场的时候,便被大门城楼上的人看到了,远远的跑来询问到底是何方人士,但一看是刘将军,便立即放行了。刘云率队小心将龙府的家人押上了城门,而此时城楼之下却是堆了数百具尸体,虽然有人正在清理,但血腥味依然冲天,走上楼来一路,龙府的几位女眷都忍不住的吐了,倒是老太太还好,哼了数声,自己拄着拐棍爬了上来。这明宫城楼足有两层,城楼内一楼竟如同一个大殿一般有数百个平方。所以将龙府的人都请入了城楼之内后,城楼一楼也并不显丝毫拥挤。 这明宫大门处竟只有百余人留守,一看都是白圭带来的人手,仔细扫视一番,不见白圭踪影,也不见王孙健周战等人,刘云找个人一问,原来都奔往明宫深处去了。一听此话,刘云哪里还忍得住,唤上数十名平常看得惯的新兵,往深宫跑去。龙小公子没抓住,若是现在冲入宫中,就算抓不住周公世子,去分一杯羹也是不错的,所以刘云便如打了激素一般,疯也似的向后院冲去,从人费了好大劲才勉强跟上。 明宫之内的地形刘云也是知道的,一进大门是座大广场,右边是拜祭天地的祭坛,左边是周公旦奉成王营建洛阳王城时修的太庙,里面供有九鼎。而正对着大门的又是一座小了许多的门,没有城楼,如同一般贵族家只有三面木门,上有匾额,此时刘云却是顾不上去看这门上写着什么,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 进去后又是一个小广场,不过正对面是个大殿,这格局如同成周的王宫一般,便如崇德殿的地位一样了,只是不知周公有没有时常维护和使用。来不及想那许多,刘云绕过大殿向后跑去,后面便是周公的住处了。 这跑一路却是一个或者的武士或者士兵都没有看到,有的只是几具尸体,血水未干,偶尔看到一个宫女或者监人,也匆匆躲开。所以刘云又是很快便跑到了**之中,当然边跑时刘云也在担心,这周公世子会不会也像龙小公子一般从后门溜走了,若真是那样,可是糟了。 而当刘云匆匆赶到周公世子住处时,却只见一队队士兵整齐的站在院子四周,仅仅是将院中的一座小楼围住,预想中的激烈对战却并没有出现,这些士兵一看便是王室的人了,看那丝毫不紧张的样子,多半是周公世子并未潜逃了,刘云不由松了口气。可是为何只是围住,却并没有攻打进去呢?刘云又疑惑了,这才注意到地上,已有上百多具尸体,穿着多是洛阳明宫守卫,但却没有一具王室的人。不过随即刘云便皱起了眉头,自己冲进龙府之时,王孙健他们应该还没开始攻打明宫大门,自己再追了一圈人跑过来,时间也不算太长,方才从满地的尸体也看到了,解决明宫大门处的守卫可是硬仗,花的时间并不少,所以算算时间,他们到这里的时间应该并不久,而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杀死这满地的尸体,再从容列队围住小楼么,那得多么快的速度啊。刘云顿时感觉压力好大,若是差距有这么大,那么自己也不用再和王孙建比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刘云还是向那小楼走去,士兵们见是刘将军,纷纷让道。走进去后,刘云这才看见白圭、王孙建和周战几人,可是几人均是愁眉苦脸。来不及去多想,自己清楚自己的事,刘云忙跪下道,“白大夫,某辜负了重托,竟让那龙小公子跑了,某特来请罪。” 白圭却是轻轻将之扶起,叹口气道,“此非你之罪,乃是白某之过,白某初次当此大任,所安排的却还是有不到之处,若是此次事败,白某自会向大王自刎请罪。唉,非亲身经历,竟不知做件大事,居然如此之难!” 王孙健忙出言安慰道,“此次变数太多,常人哪里能料的到,并非白大夫之过,还望白大夫勿要自责。若是大王那里能成功,这边倒并无不妥。”说实话,这班老人对大王的信任明显多于白圭,虽然这白圭看起来比大王成熟、睿智多了,但那个矮矮瘦瘦的身影,在王孙建等人的心里却是异常的高大。 刘云忙也安慰几句,白圭这才不再叹气。刘云再一问状况,这才知周战先冲进来时便见世子院内居然有两拨人打的正欢,不用想便知是明宫守卫和那身份不明的第三方人了,看这群人双方都是守卫打扮,周战瞬时明白了,那神秘的第三方人在宫内也布置了人手,宫内外同时发动,看来是势在必得,可惜的是螳螂捕虫,黄雀在后,竟又被王室捡了便宜,于是周战一声令下,分出一大半人堵住小院子的出口,另分出人手去巡查其余宫室。没一会王孙健便来了,两人商议后由王孙健在此盯着,周战率人搜宫。 再待周战将整个明宫搜了一遍,返回世子小院之时,白圭便率人赶到了,而此时院子中的战斗已接近了尾声。透过院门向内望去,只见小楼之前只剩几名武士死死抵抗,其中便有那千夫长赵氏,见了门口闪出几个人影,只听赵氏大喊道,“某知道你们是王室的人,某并不怪你们,小楼内是周公家眷,某相信你们不会欺辱,而只是这群逆贼,还望王室不要放过,他们的主子是”,不料赵氏的声音到了这里却如掐断的线一般断了,原来是终究抵不过贼子以命相搏,白圭忙令士兵们冲进去,却仍旧没能救活赵氏,又将拼死抵抗的剩下几人解决掉,令士兵整队围住小楼后不久,刘云就来了。 听罢刘云也是唏嘘不已,看来那群黑衣人的身份还是个迷,可是眼前又是怎么回事呢,刘云疑惑道,“却不知为何我们此时都围在楼外,不进去呢?” 第一百零四章 尘埃落定 - 周始皇 - 或与白 只听白圭摇摇头道,“世子虽在楼内,但老夫人,也就是先周公夫人,当今周公之母,却以死相逼,不许我们踏入小楼半步。在外面劝了半天却没有什么反应,所以我们在此也无计可施。只是这样也勉强算是将世子控制在楼内了吧。” “不知老夫人如何以死相逼?”刘云逼问道。 “你看,老夫人将丝绢挂在梁上,脚下踏着小几,若是我等一冲进去,她便要踢开小几了。”却是周战让开一条缝,忧心说道。 刘云往门缝里一看,果然看见一名华服老夫人踩在矮几上,想要上吊的样子,而身边几名中年女子哭求着,那老妇人却是不理。刘云一皱眉头,忽然说道,“某有一计,可否容某将功补过?” 白圭忙道,“请讲!”毕竟这样子还不算真正控制住了世子,所以白圭也很期待刘云的计策。 不料白圭话音刚落,刘云便立即一脚踢开那小楼大门,风也似的冲了进去,吓了众人一跳,伸出手去,却没一个能将之拉住。楼内一群女子也是吓了一跳,纷纷看向门口处,不想身边却传来咣当一声,那小几竟真的被老太太给踢翻了,众女回过神忙看向身边,却见老夫人已经两腿在空中乱踢了,慌得众女不知如何是好。 正巧这时,老夫人还没踢到两下,刘云便冲到了,拔出腰间别剑,一跃而起,空中一剑挥去,将那缠住老夫人的丝绢一剑划断,老夫人与刘云同时落下,刘云一剑划去后便将手中长剑扔去,伸手拉住老夫人,就势往怀里一抱,两人同时稳稳落地。 刚刚落地,老夫人便咳嗽了两声,众女这才反应过来,刘云便将老夫人递去,众女立即忙活了起来,捶背的捶背,抚胸的抚胸,倒水的倒水。这老太太一次求死不得,倒也老实了许多,乖乖的接受起众女的服侍来,不再有动作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白圭等人还守在门口,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切时,刘云已经将老太太交了出去,老夫人很好,可是几声后看起来便如没事人一般了。只见刘云得意的冲门口众人一笑,捡起地上的长剑,插回腰间剑鞘,众人这才急忙冲了进来。 只听刘云笑道,“早就该如此,直接冲进来就好了,哪里需要管那么多?” 真是个粗人,不过倒也是又用,白圭瞪了刘云一眼后,忙冲老太太一把跪倒在地,“老夫人,某王室大夫白圭,实在是我家手下莽撞了,还望老夫人海涵!” 老太太刚刚吞下一口水,却是笑道,“老身没事,倒是这位将军甚是果敢,令人惊叹。我周公一脉窃据洛阳已过百年,老身倒是看开了,你们想要拿回去,便拿回去吧,等我儿周公来了,老身前去与他说便是。” 说罢老夫人冲刘云一笑,便回头在一群女子的簇拥下向内间走去。待进屋后老太太的声音又飘了出来,“共之我孙,你便出去和这位白大夫呆在一起,不要害怕,白大夫不会对你不好的。” 紧接着内间里一个幼稚的孩童声响起,“是,祖母!” 很快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一名少年缓缓走了出来,面白如玉,身着深色衣裳,袖口和领口处都辅以红色,长袍长袖,腰间还系着条点缀着玉石的腰带,看起来更显神采不凡,如此看来周公占据了洛阳之富还真是不假。 这少年稍顿顿脚,往四周一看,很快便锁定了白圭,“想必这位便是白大夫了吧,祖母让本公子与白大夫在一起,还望白大夫不要欺我年幼。” 没想这周公世子竟一下便找到了自己,而且这世子虽然才只八岁,比大王还小,但说起话却甚是老练,想来也是智慧早成,所以白圭丝毫不敢怠慢,忙躬下身去,“某,周王室大夫白,参见世子。今日城中有歹人作乱,某奉王令特来护卫世子安危,还请世子见谅!” 白圭说着自己都有些脸红,骗小孩子呢,可是这世子却并未在意,“白大夫想要带本公子去哪里?” “明宫南大门比较安全,就请世子移驾大门城楼吧。”白圭说着做出请的姿势,世子则自己一甩长袖,率先走了出去。 白圭紧随其后,望见刘云正跟在身后,不由狠狠瞪了一眼道,“方才你也太鲁莽了些,这个功是休想要了,不记过便是便宜你了。” 刘云却摸摸脑袋嘿嘿笑道,“若无把握,某怎么拿老夫人的性命开玩笑?小时某在成周城郊便见到有人上吊,好一会外人才撞开门冲进去,还给救回来了,所以只要某跑的快,老夫人也定然无恙的。” “老夫人身子贵重,能是那些乡下人比的么?”白圭板起了脸。 刘云无言以对,只得挤出笑来。不料前头走着的世子却回过头来,“虽不知祖母为何要以死相逼,但刘将军救下了祖母,本公子却是有赏的。”说罢又向前走去。 白圭二人先是一呆,这少年竟如大王一般难缠,片刻之后两人便又追了上去,除了留下百余人护卫老夫人和一干女眷之外,其余人等包括王孙健及周战都跟着世子一道,向南边的大门走去。 而等到了大门时,恰恰看见张虎带着几十名手下匆匆赶到,这战事都差不多结束了,就连屠氏那里都传来了好消息,三座东门都已到手,而这张虎却现在才赶到集合地点,白圭不由有些怒气,“不到午时某下的令,这会都已经未时三刻,过去了两个时辰,其余几处都早已了结,你的任务是进攻明宫,为何却现在才来?” 张虎却是道起苦来,“实在是不赖小的,我遵令联系城中闲人,扰乱洛阳城,之后便向明宫赶来,路上遇到一群黑衣人被几百名洛阳士兵追杀,我本欲率队躲开,不料那群黑衣人却发现了我等,专门将追兵引了过来,我等掉头便跑,不过终究还是被追上了,三方人马杀在了一起,场面很是混乱,我等拼死杀了一个时辰,又丢下了二十多名手下,这才将追兵打退,而此时那群黑衣人竟跑的不见了踪影。我再向明宫赶来,却又遇见了城中贵族率着家丁来明宫相救,一番恶战将之杀退,这才又赶了来。” 望见张虎身后一群汉子俱是身上带血,白圭想要再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只得摇摇头道,“只是让黑衣人利用了,甚是可惜。不过你们所做的,白某会如实汇报大王,是功是过,自有大王定夺。” 听罢张虎自然没有意见,却咬咬牙道,“某也狠那群黑衣之人,竟将追兵引到某家头上,却不知白大夫能否告知他们是何人所指使?” 白圭遗憾的摇摇头道,“我等也不知,没有一个活口,本来知道对方是何人的洛阳千夫长赵氏,话没说完便死了,所以至今不知是何人所为。不过若不是他们拖住周公世子,我等也请不来世子啊。”说罢白圭叹了叹气,与众人一道上了城楼,又接着去安排设防明宫大门和联系屠氏了。 很快的又将一条条命令发了下去,周战与张虎,还有白圭自己带的人留在大门驻防,王孙健向城西而去,去控制兵营粮仓和周公的产业,刘云则向东而去,安慰市井之中的商人以及不受控制的贵族,再与屠氏会面于定鼎门,共同防守该门。 不料事情还真是凑巧,正在列位领命,正要下城楼而去之时,忽见两名新兵押着一名年青人上了城楼,刘云一看便觉眼熟,很快便想起这是他留在龙府看守的人,忙大声问道,“你们不好好呆在龙府保卫龙府,怎么跑这里来了?” 那两名新兵忙低下头,其中一人道,“小的们在龙府之中守着,却见这少年在门外张望,便抓了进来,没想让府中仆役一问,没想是龙小公子,便赶紧押了过来。” 刘云这才将注意力放到那年青人身上,仔细打量一番,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我说龙公子,咱们又见面了,早知如此,那会何必要跑呢!” 这年青人虽看起来羸弱,但却小声还了句嘴,“得意什么?某又不是你捉的,若不是某家那般手下争吵不休,某早就出城而去了,叫你上哪找去?” 刘云一听即便大怒,抬手便要打去,却被人一把抓住,回头一看,原来是白圭,刘云忙退了下来,努努嘴巴,下城楼干自己的活去了。只听白圭拱手又说了一番脸红的话,便将龙小公子带入城楼内部,里面可是坐着周公世子,龙府家人以及其余一些贵族,热闹的很。 龙小公子一进入大厅,便引起了一厅人的关注,先是一个冷冷的中年男子声音响了起来,“哟,这不是龙大公子么,怎么也被请到这儿来了。”显然这便是与龙氏对不上眼的人。 龙盛还没来得及理会,一名中年妇女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儿,你不是逃脱了么?” 龙盛一见此人,眼泪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娘亲,龙大他们都被那凶恶汉子杀光了,只剩我一人,虽逃了出来,但不认得路啊,又不知该往何处去,所以只好折回府中,没想这府中还有他们的人,这才被推了过来。”原来如此,真是可叹啊,可叹! 听这龙盛说的甚是委屈,一旁的白圭也是忍俊不禁,看来这龙小公子还真是平常在家娇生惯养的,一人逃出却寻不到生路,不由拱手出言安慰道,“龙公子,无妨的,某乃成周王室大夫,已严令手下不得伤害龙大将军家人,只是请大家暂时来此,还望见谅!” 这母子却直如听不到一般,如今他们哪里还不明白,对方是要用自己来要挟龙大将军,不过也只得就范,母子只得抱在一起痛哭。这时却有一道少年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龙公子,真无事,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龙盛一听便跳了开来,认得便是周公世子,忙行礼道,“世子殿下,没想殿下也在这里,在下有礼了!” 世子彬彬有礼的回过礼,又安慰其龙盛来,听得一旁的白圭不由直摸胡子,没想这世子竟如此看得清形势,又能泰然处之,倒真不可小觑。其实史实上共之乃是下一代周公,曾以智谋劝退楚国的大军来犯,也算是在青史上留下了名声了。不过这一切跟横空出世的周扁比起来,却自然是都差得远了。 白圭悄悄离去,放任这一大厅人自由呆着。早先定下计划里的的两个重要人物,周公世子和龙小公子,不管是何种方式,如今都已扣住,而且洛阳城内并没想象中的满城大乱,三座东门都已被屠氏控制,除了争夺城门中,放跑了几名周公的人之外,一切都按预想顺利的完成了,白圭大大的松了口气,洛阳城内到此已是尘埃落定,前往巩邑给大王报信的使者也已出发了。只等巩邑那里大王的行动了,白圭不由将眼望向了东方。 第一百零五章 成周城东 - 周始皇 - 或与白 九月十二,还真是繁忙的一天,许多人都会在将来不约而同的回忆起这一天,因为在这同一天,不同的地点,同时发生的事情之多,涉及的人之多,都是令人感叹,然而这么多人却又配合的十分恰当,都是王室数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在许多年以后,还是有许多当事人对身边的新人,津津有味的讲起这一天。同样的,这一天作为一个经典教材,也载入了王室的史册,以供后人学习。 这一天,洛阳城内变天,巩邑城外大战,而作为王室所在的成周,自然也不会自甘寂寞。司马图便是周扁留在那成周的负责人,不过他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在天黑之前,不得放跑任何一个从洛阳赶往巩邑的非王室之人,而正因为从洛阳赶往巩邑,成周是必经之路,所以洛阳的白圭,一点也不担心那几个已经趁乱从东门溜出去的报信人,会将洛阳变天提前告诉百里之外的周公。至于为何要拦住洛阳周公的报信人到天黑,周扁自然是有妙用的,司马图不知,也没有问,因为他知道若大王想他知道,是不需要他来问的。 午时过后,司马图便带上了几个小队的士兵向城外走去,他们去的是东门,因为再往东走十来里路,便是山丘地带,古道的一旁是一个个的小山丘,另一旁则是弯曲的洛水,所以在这里列队拦路也最是可靠了。 其实司马图何尝不想也随着大王出征巩邑,奈何大王不愿带他同行,不过好在大王另派了任务,极易完成,而大王又亲口许下有功则赏,所以司马图还是难得的积极一番。如今王室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大王对洛阳是志在必得,而想要从中分得一杯羹,依大王的性子自然是要多立功,立大功才能获得最大利益,于是司马图比大王预定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便出发了。本来因为上次被少傅扣押了,大王对自己的看法就不是很好,想要再进一步的司马图自然是下定了决心要将此事办好,以改变自己在大王心目中的形象。 带队的是个百夫长,申氏,一个壮小伙,也是个贵族子弟,向来是守卫成周城门的,所带的手下也多半是破落的贵族子弟,只因成周城中兵力空虚,保卫王宫的护卫不能动,所以他们此次却是被司马图挑中了。整支队伍一百多人,没走多大一会,贵族子弟的脾气便出来了,不少人开始叫唤了起来,要么说走不动了,要么说天太热了,要么说中午吃多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但都是一个目的,拄着长矛不肯再走了,甚至极少人也不顾泥巴路,一屁股坐了下来。 司马图本来也不想用走的,可是王室仅有的两架战车已经被大王带走了,而坐着四轮马车去带兵,毫无威风可言,也确实有些不像样子,怕被人耻笑,也是为了表现,所以司马图一咬牙便决定用步行,可是走了没几里地,自己还没叫累,居然有兵士已经坐下不走了,司马图见状顿时不由大怒,开口便骂了起来。 一看大人发飙了,带队的百夫长忙小跑了过来,陪着笑脸道,“司马大人,你看这天确实热了,就让大伙歇歇吧!” 自己还指着此次立功劳呢,司马图冷眼向那百夫长瞧去,“歇,歇你个鸟啊!若是完不成大王的任务,少不得要剥你一层皮!快去,把他们都给我叫起来,继续走,不到地方不准停下。”司马图也真是动气了,见那百夫长正要转身离去,忙又加了一句,“若是有人不听令,就打,狠狠的打。也难怪大王不肯用你们,一个个比你家司马大人还娇气!” 那百夫长申氏忙点头哈腰的离去了,但一转身便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冲士兵们吼去。开玩笑,百夫长也指着能引起大王重视呢,谁不知道庞兴现在混的有头有脸的,于是这百夫长也顾不得什么,倒举起长矛往那些犹自嬉皮笑脸的兵**们打去,这才将整支队伍又带了起来,缓缓向东行去。 望见在打骂之下,队伍果然又开始前进了,司马图不由叹口气自语道,“还真是大王的法子好使,军中就要严厉军规,有过就罚,若还是像以前一样听之任之,队伍还真不好带啊。”摇摇头司马大人率先向前走去,不知不觉中,周扁已经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到身边的人,司马图便是其中之一,当然这是周扁自己也感觉不到的,但最终会在某一天,周扁会发现自己的手下大臣都已经开始慢慢跟上了自己的思路。 有了长官的强力催促,这一路上队伍倒没有再停下了,但饶是这样,也花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了预定地点,比其当初周扁带队追巩邑兵时,却还是慢了许多。望见那眼前的古道夹在山丘与洛水之间,古道也变得狭窄了许多,确认这便是拦人的最佳地点后,司马图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擦擦脸上的汗,再看看身后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的士兵们,火便又上了来,还真是一群大爷兵啊,司马图想着便又骂了起来,“都挤在这路上作死啊,还不精神点,都给我躲到一旁山林里去,躲进去后一直歇到天黑。” 而多数士兵却摇摇头不肯入林,那林子中草多虫多,谁愿意躲进去啊,申氏便又弯腰赔笑道,“大人,咱们在这路上列个队,也能拦人的。您看是不是咱们就不用躲入林子里了?” “列队还拦个屁的人啊,你也不动脑子想想,这么多人站在这里,那洛阳报信的人远远的便看见了,不会绕个弯从林子里穿过啊?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们好,大王都正在巩邑外面晒着太阳亲自指挥打仗,你们却还好逸恶劳,就这样还想拿大王的赏金,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还不快快将人都赶进林子里躲好。”司马图破口大骂道。 申氏忙点头称是,又转去对士兵们动粗了,好在这些破落贵族子弟虽喜好偷懒,但还是分得轻重,不敢与真正的贵族对着干,所以虽然嘴里咕嘟着,但还是乖乖的躲入了林子。又是小半个时辰,看得司马图都忍不住跳了起来亲自指挥众人隐藏,这才堪堪将众士兵们埋伏好,司马图望望西边的来路,亲叹一声,最后一个步入了林子。 还好的是,已是九月天,林子中的蚊虫并不多,被矮木杂草挡住身子,也还能令人忍受。或许是为了印证司马图大人的英明,全军刚刚躲好没一会,古道之上便来了一名形色匆匆的汉子。自从公子班独占巩邑之后,成周与巩邑之间便绝少有人来往,显然这人也并不是一名普通人,何况想起大王叮嘱,非常时期,可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人,所以也不管身边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以及申氏也在犹豫之中,也没去多想怎么这么快就有人来了,只听司马图大喝一声,自己身先士卒的跳了出来。直到看到了司马大人的背影,申氏这才反应了过来,跟着也往外冲去,不料刚起身便听见身后一片哗哗声,那一百多名士兵摸不清情况也站了起来,气得申氏忙回头喝住众人,哪只来一个人便跳出上百人出来的,这躲起来可不容易。所以申氏回头只带了身边的十余人冲了出来。 那路过的汉子先是被一声大喝吓了一跳,但一见只有一人胆子便大了起来,右手摸向了腰间的别剑,但一眨眼的功夫,林子里响起了动静,转头看去却是心惊不已,原来林子里竟站起了上百人之多,惊得这汉子又将右手离开了剑柄,谄笑着向走近的司马图拱起了手,“大王,嗯,哦。”本来以为这拦路的是山大王,但一见司马图的衣着竟是标准的王室贵族打扮,这汉子忙改了头,“这位大人,小的在此有礼了,却不知大人在此有何贵干?” 司马图冷哼了一声,这称呼的改变令他也有了些不爽,这大王是能随便叫的么,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告到真的大王耳中,指不定大王要怎么想呢。所以司马图心中有些不快,“今天乃大王与周公东征巩邑之日,某乃王室司马,奉大王之令,在此拦截所有东去巩邑的人,所以说不好要将你扣下了。” 这话说的极为无礼,但这汉子却并无不快,虽然望见除了这自称司马的大人之外,只来了十余名士兵,但他仍不敢放松,于是继续笑道,“大人,小的非是要往巩邑,而是借道向东,往韩国郑都而去,小的是生意人,做点买卖也不容易,还望大王高抬贵手,放小的东去,小的绝不惊扰了大王的大事,小的胆小,躲还来不及呢。” “嗯,是吗,做生意的啊?那怎么腰间还别着剑?嗯,还是把不错的剑呢。”难得聪明一把,司马图摸起了小胡子仔细打量起对方来。 “大人,外面并不安宁,所以小的带把剑防身,呵呵。若是此路实在不通,那也可以,小的这边回头到成周去寻个船夫,渡过洛水南去,如何?呵呵,小的先告辞了!”说着这汉子便要转身。 “等等,哪有出远门连背包都不带一个的,想诳你家大人啊。”司马图终于又发现一处不妥之处了,得意的冲申氏扬起了头。 那汉子见状不对,便不再多废话,掉头拔腿便跑。好在这次不要司马大人亲自动手,申氏见机的快,手一招,十余人追了上去,没一会便厮杀在了一起,一顿群殴,十余把长矛一起刺去,剑哪里挡得住,所以没一会这汉子身上便多了几个窟窿,到底身亡。不过这汉子倒也硬朗,始终再没多说一句话。 在司马图的示意下,几名士兵将那汉子身上一搜,便发现了一件信物,取来司马图一看,不由皱起了眉头,原来竟是洛阳邓家的腰牌,没想不是周公的报信之人,且邓家可没有人此次随周公出征,难道贸然之下杀错了人,不过此人形迹可疑,谁要他撒谎又掉头就跑了,司马图将那腰牌往自己身上一塞,挥挥手示意将他埋了。管他呢,此事自有大王定夺。 不料刚转身,尸体旁的一名小兵便叫了起来,“大人,大人,他身上有血迹。” 司马图一听不由又恼了,回头骂道,“废话,他是被你们捅死的,身上哪能没有血?” 那小兵忙低下了头,“这个小的知道,只是他腿上有快已经干了的血迹,显然不是方才他自己留的。” “真的?”司马图一听来精神,回身弯下腰看了起来,还真有那么一块,但虽然已经干了,但颜色还深,显然是之前没多大会留下的,难道这人真是从洛阳杀出来的?司马图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其他发现,这才令小兵们将之埋到路边,然后众人又躲了起来。 沉思了一会,却想不通洛阳那边为何让邓家的人去巩邑报信,不过片刻之后,司马图便决定不再去想了,有大王在,还有那个新封的白大夫,哪里需要自己去苦想这些事了。于是司马图舒展来了眉毛,转头对申氏说道,“看见方才本大人是如何冲出去的么?以后就学学你家司马大人的,来一个便抓一个,来两个就抓一双,不需我再吩咐了吧。记住了,大王说的是所有非王室之人,可别杀错了人啊。” “是,小的知道了。”申氏忙点了点头,瞪大眼睛仔细盯向来路。 司马图便眯起了眼睛休息了起来,司马图自然也不会知道,由于自己积极的早到了路边埋伏下,堵住了从洛阳赶往巩邑的第一人,这会对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多大的影响。 第一百零六章 兄弟之情 - 周始皇 - 或与白 午时过后,就在洛阳尘埃即将落定,成周城东暗藏杀机之时,巩邑却显得格外的安静。 巩邑的城外已经看不出大战的痕迹,而实际上,除了公子班的突围和韩兵的被屠,这里也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斗。早已不堪公子班统治和韩兵压迫的巩邑人,早就做好了迎接王师的准备,除了在已投靠王室的巩邑百夫长李定带领下而投向周公的绝大部分中层军官外,其余的还是有位百夫长,在周扁入城之后率队投靠了大王。这一点倒令周扁出乎意料之外的高兴,这些人可都是真心来投的啊。 巩邑城外静悄悄的,而城内却是热闹非凡。城正中有一座高门大院,最先乃是单氏家族在此度假之地,公子班到来后则成了公子班的府邸,因为巩邑城中贵族不多,所以整个城中,这是最豪华的地方。此时院中正厅内却是吵声震天,大王周扁高居其上,身侧坐着周公,下首一边人少的是王室臣子,以少师为首,另一边人多的则是周公臣子,以龙将军为首,最下首则是巩邑投降的军官和贵族,也泾渭分明的分为了两边,只是少师身后坐的要少的更多。两边的大臣则是互相礼敬,觥筹交错,鼎来爵往,好不热闹。虽然巩邑城中并无好酒,但周公仍乐在其中,望见下面少师被一群洛阳的军官拉着拼酒,周公摸着胡子不由哈哈直笑。 不时有人奔上来给周公敬酒,周公则是来者不拒,粗点的汉子敬完周公后就下去了,过细点的则再敬大王一杯,不过周扁只是举杯抿一小口示意,丝毫不介意来人先敬周公后敬自己与礼不合。 而下面喝的更是乱了套,个个都是吃的满嘴油腻,喝得头重脚轻,有的敞开了上衣往身后侍女身上扑,有的脱了靴子往自己头上戴,还有的拔出腰间别剑高歌着往厅里柱子上砍,周公也好不到哪儿去,早已喝高,迷迷糊糊的还嚷着要就。而周扁始终微笑着,但其实他是在冷眼旁观,望见身边及下面那一干人丑态毕露,周扁的心里不由冷笑,若是等半夜你们得知洛阳大乱,不知还有兴趣再摆庆功宴否。 将下面众生相一个一个扫去,直到看见一个仍旧坐的直直的身影时,周扁心头一紧,那人便是宁越。极其与众不同的是,宁越始终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虽然也有人邀酒,但宁越却一直没有丝毫失态,便是与王室的少师子长等人比起来,也要显得正襟了许多。此人真不可小觑,周扁不由眯住了眼睛,心里想起了什么,一时也分不清是杀机还是招揽之心。 似乎感觉到了大王投来的目光,宁越举起酒樽站了起来,迈步走到周扁面前,高举起酒樽,“大王,外臣宁越,恭敬我王!” 周扁又举起酒杯舔了舔,宁越则是一干而尽,末了还倒过酒樽示意毫无剩留。酒虽喝完了,宁越却并没有离去,而是将酒樽放过一旁后拱手说道,“大王,外臣以为,韩国虽大败于魏国,但仍是我洛阳和王室不可抵挡之强国,所以还请我王立即派出使者,交好韩国,说明袭击巩邑之缘由,求得韩侯谅解,方可保我王室与洛阳无忧。外臣提议,此事由少师大人出马最为妥当,愿我王考虑。” 这个鸟人,又把王室往前推,周扁心中忍不住大骂了几声,不过脸上依然笑着,“宁爱卿之见,深合王心,不过我王室人少,本王也离不开少师大人。周公乃王室之臣,先王在时凡事便均由周公交际列国,故本王以为,还是以周公座下,宁爱卿出使为最佳,宁爱卿以为如何?” “非也。”宁越拱手说道,接着一甩袖子便又要开口。 知晓他又要长篇大论了,周扁不由大是头疼,忙转头看向周公,“周公,方才本王所说,周公以为如何?” 周公却是醉呼呼的,口中犹自呼着,“酒,来酒。大王想与寡人再饮一杯么,来,再来!” 宁越使劲皱起了眉头,就要开口说话,不料袖子一紧,转头一看却是少师。 “宁大夫,老夫可是久仰你了。今日正好借此佳时,能痛饮一番。来,老夫敬你,不醉不归。咦,你的酒杯呢?”少师瞅准时机,便端酒冲了上来,大有放倒宁越之势,这两人一天了已经干了好几架了。 宁越皱了皱眉头,却不得已又端起酒樽,寻了个酒罐倒满后,拱手请起少师。宁越本不善推酒,何况又是年长位尊的少师,所以推让一番后便对饮起来。没想少师的酒量却是出乎想象的大,或许是少师憋了许久,专等着放倒宁越吧,总之喝了一轮又一轮,虽说是度数极低的清酒,宁越也感到晕乎了,刚才与大王提起的话题很快便忘到了脑后。 好在没一会,有一名洛阳的士兵悄悄跑入,凑到宁越耳边耳语一番,听的本来迷糊的宁越精神一振,但随即又萎靡起来,打发走这小兵之后,宁越笑着冲少师拱拱手道,“少师海量,宁某自认不如,某已有些失态,就先退下休息了,告罪告罪!” 少师忙答道,“无妨!”送走宁越之后,少师便眯起了眼睛,冲台上的大王望望,只见大王冲自己微微一点头,少师顿时会意,不光自己,大王也已起了疑心。于是少师悄悄后退,伸手招来一名下人,冲那下人耳语一番后,下人迅速离去,见没人注意,少师则端起酒杯抬头又寻起下一个灌酒对象起来了。 离开嘈杂的大厅,走出巩邑城门外的宁越深深的吸了口气,随着几名士兵上了一辆马车之后,便径直向东北而去。路上灰尘过后,一名灰衣普通男子悄悄跟上,没引起丝毫注意。 马车一路飞奔,飞快来到了巩邑东北处的洛水边,此处已是山丘地带,往北不远处便能看见滚滚的大河东去。而此时洛水西岸边正停着十来架马车,见宁越过来,一名兵士忙迎了上来,扶着宁大夫下车后,迅速将其带到了被几十人看着的一人面前。 只听宁越拱手道,“公子班,受委屈了!” 这被围着的人正是公子班,显然终究还是没能逃掉。早上时还率两千大军,威风不已的公子,到如今却只剩孑然一身,面色苍苍,衣有尘土之色,虽人身上并无一丝伤痕,但哪里还有昔日的半分公子模样。这年轻人转过头,一看见识见是熟人,苦笑道,“如今我已失败,并无多言,宁大夫可是来看我的笑话么?” “非也。”宁大夫摇摇头道,“昔日公子班还在洛阳时,宁某便一直对公子以礼相待,不敢有丝毫怠慢,如今更是如此。” “哈哈哈哈!”公子班不由仰头大笑。“你不过是姬朝的一只狗,如今姬朝不敢亲自来,便让你来取我性命么?” “非也非也,周公顾及兄弟之情,不肯伤及手足,故特意遣下臣前来送公子过洛水。”说罢宁越一挥手,身后便有人奉上黄金数斤。“周公只能有一人,且公子班又不容于王室,所以依臣下之计,公子不如远走齐国,持此千金,尚可富于余生。” “哼,骗人。去年姬朝与我相争也就罢了,那是都以为是对方谋害了先父。但如今某都想明白了,不可能是姬朝,难道他就想不明白么?非要串通王室前来赶我走,他持有洛阳,我占据巩邑,互不相干,又有何妨?” “公子差矣,此次非是周公要来,而是碍不过王室强力相邀,这才赶来。再说,洛阳工商之富,尚不如巩邑产粮之丰,周公若得有巩邑,则先公之业更可发扬光大,想必这也是公子所期盼的吧。” 公子班叹了口气,“唉,他倒是光大了,某却走投无路,既然姬朝不肯害我,那便容我藏身郑都,了此余生吧。某在此立誓,日后绝不不利于洛阳之事。” “郑都太近,不如临淄,臣下已安排有人护送公子一路向东,公子就请上路吧。”说着宁越一摆手,身后三名汉子站了出来,扶着公子班便往洛水走去了,那里早已有一支小扁舟在等着。公子班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硬拉着走了,远远的传来,“我不服,不服!” 岸边山丘之上,宁越望着那远远飘去的小舟,叹了口气,转身往巩邑的方向而回了。远处山林里长草一动,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身影也悄悄先行离去了。 回去的车比来时要慢了许多,宁越微闭着双眼,端坐车上,随着车子的颠簸而摇晃着。半个时辰后,终于巩邑那新建的城门已在望了。失神的走入城中,那最豪华的的院内,中午的酒席早就散了,大王他们也已离去,大厅之内却正端坐着周公。而此时周公已然醒酒,望见宁越归来,不由扔出了手中的水杯,大骂道,“你这厮,为何私自放走了姬班?” 宁越这才回过神来,望见怒气上脸的周公,拱手道,“臣下只是为了成全主公兄弟之情,这才妄自替主公做了决定。” 周公犹自大怒,“那姬班领情么?若是来日他再率韩国大军前来如何?” “无妨,某已对其说明,主公此次前来,是受王室所迫。所以日后他若有怨言,自然是会冲着王室去的,某可以料到,王室自会化解的。走时,公子班也发了誓,日后绝不再与主公作对。” “发誓,哼,发誓有什么用?”周公嘴里虽骂着,但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宁越再一拱手,坚决的说道,“某深受先周威公大恩,自然知道先公甚疼两位公子,若先公泉下有之,必不忍见二位刀斧相加。想必主公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公子班,所以某私自做主,一是为了先公,二也是为了主公啊。如今,先公已可含笑九泉之下了。” “唉,也罢。”周公想想又一屁股坐了回去,确实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亲弟弟。“只是王室那里如何说?”周公还有一丝担忧。 “只说没追到即可,料那王室也不敢如何。”宁越一撇嘴道。 而此时城中另一处院内,周扁却是咬住了嘴唇,身后则站着那名灰衣男子,半响之后,只听周扁叹道,“没想这宁越竟如此做,真是意料之外啊。也罢,如今再派人去追,定是追不上的了。若是日后他还能再翻起什么波浪,本王接着便是。只是如今看来韩国郑都却是非得我王室派人前去不可了啊!” 第一百零七章 夜深人静 - 周始皇 - 或与白 王室以及洛阳周公的人马入城之后,自动的分成了两拨。周公毫不谦让的占据了公子班所居住的华府,随行的几千名士兵也挤着住了进来,好在这座院子很大,后面又连着一座旧兵营,挤一挤还是住的下的。周扁则率自己的几百人,住进了另一件大院,本是城中一名贵族的院落,只是公子班来后将不服自己的那名贵族满门抄斩了,所以空闲至今,周扁的人马正好住了进去。而投降的巩邑士兵还是回到了城西兵营,只是城墙上却不再有人设防,如今三拨人马都在城内,却不知还要防谁,所以巩邑的士兵们难得的好好休息了一个下午。 华府大厅之内,周公与宁越已经沉默了许久,两人各自望着一边,不知心里都在想着什么。自周公摔出手中的杯子后,下人们就远远的躲开了,而龙将军他们也在忙着安顿士兵,所以也没人前来打扰。主仆二人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周公才开口道,“宁爱卿,寡人现在觉得你以前的提议非常之对。巩邑农产丰富,早先就被传言是王室的粮仓,寡人犹自不信,今日问了巩邑降将,又翻看了往年记录,这才发现,便是今年稍差点,也比我洛阳要强,我洛阳人都花心思在从商上了,谁还种地啊。所以寡人决定,巩邑这块地归寡人了,既然是宁爱卿提的议,那便由你想法说服王室,赶走王师,寡人并不想与王室兵戎相见。” “主公英明!臣下得令。”宁越反应过来,忙跪了下来。 “非爱卿,寡人不得以有今日之位,爱卿便是我周公室的管仲,还望爱卿日后多多教我!方才寡人略有失礼,还望爱卿不要怪罪寡人。”说着周公迈步下来将之扶起。 “无事,主公。臣下惟愿我主光大周室,成就一番事业,若能如此,臣下万死不辞。只是休要再拿臣下比作管仲了,万万不敢当。”宁越脸上露出感动的表情来。 “也好。日后你我君臣一心,定要叫诸侯列强不敢小觑。”周公的情绪也高昂起来。 “只是主公,已经到了晚膳的时候,是否还要将大王再请来呢?”宁越提醒道。 “嗯,确实如此,那你便去吧,替寡人将大王喊来。” 一刻钟之后,大厅之内又摆上了酒席,周扁带着一干从人缓步而来,周公随意的向众人看去,但一圈之后便露出了疑惑,“咦,少师大人没来么?” 周扁不由歉然笑道,“少师中午喝多了,此时仍没醒来,还请周公见谅,下次再让少师好好向周公敬酒。” 哦,周公摸了摸胡子,露出了得意的面色。 只是少师怎么会喝醉,此时少师脑袋虽有些晕乎,但大事还是办的好的。在曾经的巩邑俘虏李安的带领下,少师偷偷溜了出来,会见了投投降周公的百夫长李定等人,单凭李安口称自然不敢全信,当面确认少师这才确信李定等人确实投效了王室,这才将任务细细的安排了下去。先前李安与李定的会面中,李安只提了让李定假装投降周公,却并没提及周扁欲对周公下手之事,李定当时虽不解,但还是按照要求执行了。此时少师说了计划之后,李定这才恍然,虽然表示一番疑惑,但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 晚宴却没有午宴那么漫长,周公兴致虽高,但苦于没有好酒,周扁连连敬酒,周公是一口便干,但几杯下肚之后周公的酒兴便不大了。而一干臣子又大多是午醉没醒,所以小半个时辰后,晚宴便散了。 九月的天黑的已经比较早了,走回王室所在的小院时,门口已经挂起了灯笼,步入院中,少师便迎了上来,“大王,李定那里已经谈妥了,依老臣看来,李定投效王室确实是真,只是,对于今晚的安排他却仍有怀疑。” “那他同意按照我们的安排去做了么?”周扁关心的是这个。 少师点了点头,“他同意了。” “那便好,只要他今晚服从了王室的安排,少不了他的一番富贵。周公那里的兵营可有骚动之类的?” 少师摇了摇头,“我们的探子并没注意到,周公院内一切如常,也没有人慌忙跑入。” “好。看来司马图那里做的不错,本王只担心周公白天里便得到消息,那就不利于本王的计划了。只是今晚少师不在,本王未能灌醉周公,甚是遗憾啊,也不知对于晚上的行事有多大影响。” “大王多虑了。想那天上的明月也不可能做到夜夜大圆,凡事都有瑕疵,我们如今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少师安慰道。 听了此话,周扁微微一笑,确实事情哪有那么圆满,只要最终胜利了那就好,便转过话题,“怎么我们也没得到洛阳的消息,不知白圭他们结果如何。莫不是司马图犯了迷糊,将白圭派来报信的人也拦住了?” “应该不会,司马图这人虽然好钻营,又摇摆不定,但做起大事来还是不含糊的,这种事情上不会犯错。”少师肯定的说道。 果然为了印证少师的话,正说到这里时,便有护卫来报,“洛阳来报信的到了。” 周扁与少师二人相对一笑,便令人将来者带了进来。周密核对好身份后便令其跪在了周扁的面前,而这名年轻人显然是第一次见到大王,还略有些紧张,虽然他是骑马前来,但还是疲惫不堪,硬撑着将洛阳发生的事叙述起来。 听完后,周扁便深深的皱起了眉头,那群黑衣人到底是谁家的,他们有何目的,难道竟是和自己一样是为了得到洛阳么,可他们又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断定干掉了周公便能得到洛阳,不怕王室干涉么? 少师也再在一旁疑惑道,“大王,如今形势不明,也不知那些人会不会在巩邑中闹事,您看要不要将晚上的安排稍稍改动一下?” 周扁却是摇了摇头,“不妥,我们尚不确定对方会如何对付周公,所以改动也无从做起。此外天已黑了,街上空无一人,再潜入巩邑兵营里去和李定联系,路上极易被人发现,李定又不知晚上少师会来,少师便是摸到了兵营之中,只怕一时也找不到李定的营寨。依本王看,对方的目标应该与我们一致,对我们只有帮助,所以我们只需按原定计划执行即可。另外我们还需抢先入主洛阳,不然对方若是另有来头,让洛阳贵族们都投效了他,我们便没有机会了。” 少师点了点头,摆摆手吩咐将那报信人待下去休息了。屋子内便只剩安静了,吹去灯后,周扁少师等人并没脱衣躺下,全成周数百人也早已得知今晚将有大事发生,所以都在长官的叮嘱之下,安静的黑夜中紧紧摸着手里的长矛,静静的等着大王所说的变故发生。 夜已经深了,整个巩邑城里静悄悄的,虽然今天巩邑变了天,且还不知日后是王室还是周公管辖自己,但全城的巩邑人都已进入了梦乡,虽然不时有鼾声和狗叫声响起,却更显得夜的寂静。 子时,也就是后世转点的样子,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从西边响起,一行全幅武装的武士在一盏油灯的带领下,匆匆向城中心的大院走去。一路上没见到一名士兵跳出来阻拦和询问,李定的眉头舒展了许多,看来这周公真的是要亡了,自己将宝押在大王身上,还真是押对了。本来他不是很相信少师的话的,不过李定还是按照安排派了人守在西门外,果然半夜时有人从西边匆忙跑来,碰见人不问青红皂白便大呼洛阳乱了,李定的人忙上前扶住,再分出一人抢着先回来汇报了。那报信的人狂奔一百里地,此时已是累的不行,所以还得一会才能赶到巩邑城中。得知此事后,李定便带上早已选好的猛士,急匆匆往周公的住处赶来,按照少师安排,他必须在报信的人赶到周公大营的同时控制住周公。 想到此,李定心里又忍不住的紧张,那可是王室的周公啊,富有洛阳,手握数千士兵,而自己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平常连对视周公都不敢的,能成功么?可是再一想到少师所说的计划,李定心里又缓和了些,大王还真是英明啊,做了看起来如此周全的布局,只是听说大王还年幼,不足十岁,难道这些计划都是少师想出来的么? 脑袋里正想着时,前面人步子一定,十来人便停了下来,李定这才抬眼仔细看去,原来是已经到了府门之外。周公的住处,自然是半夜也有人守候,见到一队武士急匆匆奔来,慌的门口的守卫急忙挺矛指向众人,“你们是干什么的,此乃周公居所,半夜也敢来打扰?” 李定忙哈腰迎了上去,“某乃是巩邑降将,方才突然得到一个重要的消息,不敢隐瞒,所以哪怕是半夜也要来汇报周公。” 一听可能是大事,那些小兵也不敢怠慢,便喝道,“你们就先在门口等着,容我进去汇报长官后方可决定。”说着一名小兵便转身跑了进去,片刻之后便出来了,身后跟着一名军官模样的汉子。 这汉子一出来,门口的几名小兵便弯下腰道,“屠将军,就是他们口称有要紧事,要进去汇报周公。小的们不知该不该放行,只好惊扰将军了。” “这个没事,今晚即是某家值夜,便要负责,就由某家来问问来人吧。”说着屠将军便抬步走了下来。 一直走到李定面前,屠将军才低声问道,“你们便是李定的人吧?” 李定忙点了点头,只听那值夜的军官以更小的声音说道,“某也是王室的人,你们先进去,我家弟弟也在院中等待举事,你们放心去干吧。”说完后李定大声从后面说道,“赶紧给这位李将军放行,确实有不得了的大事必须要向周公汇报,若是耽搁了,你们谁也负担不起。” 李定心中顿时大定,冲那屠将军拱了拱手后,便身形一闪,一行人便快速的从守门小兵让出的道中走了进去。 院子里却是静悄悄一片,想起少师所言不虚,李定心中对成功的信心又加深了不少,不过这最里面的一道门却要靠自己去搞定,所以眼见快到周公的寝宫,李定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过去。 果然寝宫门口有人阻拦,李定不敢轻举妄动,便将方才进大门的话又说了一遍,那士兵自然也不敢怠慢,叫声稍等后便去喊能负责的大人了。 有一会,就在李定心中担心那洛阳来报信的人快到兵营时,那士兵返了回来,身后跟着一位长袍士子,一边走还一边打着呵欠,走近后那人才捂着嘴巴不耐烦的问道,“来者何人?到底有什么大事啊?且说来本大夫听听。” 李定一听这声音心跳便加快了,没想这出来阻拦的竟是少师口中最为担心的宁越。 第一百零八章 营中大乱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看到是这宁越出面询问,李定先是心中一顿惊慌,但想起少师的话来,便又好了许多。原来少师说的是,“若是碰见宁越此人,便说实话,一定要说真的,不然宁越此人很精,很容易听出疑问来。” 想到此,李定便深吸一口气,说道,“小的乃是巩邑百夫长李定,方才营中突然闯入一人,已是累的身子瘫软,但口中却叫着,洛阳乱了,洛阳城中有人谋反。小的害怕事情果真不好,便不敢拖延,连夜赶了过来,还望能向周公报告。” 宁越的手突然停在空中,眉头一皱,“那个报信的人呢,你带来了么?” 果然这宁越心思缜密,不过幸亏自己知道说辞,李定毫不犹豫开口道,“那人已经累瘫了,正在小的兵营中被人救治,一时抬不过来。”见到宁越深露怀疑之色,李定忙又说道,“不过小的这里有他身上的信物,特意带了过来,请大人过目!” 说着李定将手中一个腰牌递了上来,这便是从那真正报信之人身上摘下,幸亏有少师提醒,不然这里还真说不过去。宁越一步跨前,将那腰牌夺了过来,月光之下看不大清楚,便将之拿到油灯之下,借着幽幽的灯光一看,竟真的是明宫守卫的腰牌,宁越眉头一皱,看来事情真的不妙了,忙转身便往内室走去。 见宁越抢了腰牌便走,李定不由大急,“大人,可否带小的去见周公详说。”他可是负有控制周公的重任,若是连周公的人都见不到,怎么去做? 宁越身子微微一顿,摆手道,“你就在屋外等候,一会周公若要见你,你再进来吧。放心,少不了你的功劳。”说罢便又快步向内屋跑去了。 李定一跺脚,心中不由大骂一句,但也只好先在门外等着,心想若是一会洛阳真正报信的人到了兵营,那时再冲进去也不迟。 没想宁越进去后不久,便突生变故,只听屋内一声惊呼声响起,显然便是宁越所发,接着又是几声急切的呼喊声传来,却没听见周公的回声。李定狠狠一跺脚,原地转了个圈,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手一招,大呼道,“周公有难,诸位随我进去保卫周公!” 说罢便不再管那几名洛阳士兵阻拦,带领手下猛士,闯了进去。 这屋子里有三进,李定一直冲到最里面,脚步才猛地站定,原来内屋中地上一滩血水,身着绸缎睡衣的周公正倒在血泊之中,先前那位宁大夫此时正发疯似的摇着周公的身子,哽咽着声音哭喊着。 李定不由一愣,难道这又是大王另外的安排,可是大王的计划里只说控制周公,没说要干掉周公啊。正呆着时,身子被一人推开,转头一看原来是方才门口的护卫跟着追了进来。那护卫哪里会想得到周公之死,大吃一惊之下,便又转身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周公死了,周公死了!” 听得那正抱着周公尸体的宁越这才意识到有人走了进来,便停住了哭声,但紧接着便是眉头一皱,厉色看向了犹自发呆的李定,直看得李定浑身发麻,后者忍不住口中战栗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啊?” 宁越自然不是好糊弄的人,站起身便一步一步向李定走来,虽然自己这边十几名武士,而对方只有一人,但李定被宁越盯着仍是连连后退。 正巧在此时,门口又传来呼喊声,“放某进去,某乃是百夫长屠猛,让某进去见主公,我家主公如何了?” 李定一愣,莫非这便是门口那屠将军所说的弟弟,便转头看去,果然片刻之后,一名身披重甲的汉子手持长戟冲了进来,也不顾场合什么的,只顾大呼道,“你便是那李定吧,某奉令特来助你。咦,周公怎么死了?” 显然后者也发现了周公的尸体,冲了进来,李定随着转头向里面看去,不料却发现没了宁越的身影,这厮竟跑的真快,还想抓着他请功的,李定摇摇头,便跟在屠猛的身后走进了内屋。 原来宁越方才一时头脑被悲痛给冲晕了,想到世上并无偶然,为何李定深夜来报信时周公便死了,便想追问李定,而再听见屠猛的呼声之后,头脑又清醒了些,这才发现自己空手一人,实在不能与这些不知底细的人呆在一起,便趁李定发呆,他手下人没得令之前,悄悄从后门溜走了。 走出后门,却是夜色正浓,漫天繁星,不过这夜却不再寂静,因为此时大院中突兀的一阵阵呼声正从大门处传来,可以清晰的听见,“洛阳乱了,洛阳被攻陷了,我们没有家了。”宁越眉头皱得更狠了,如今看来,这是有人有意识有计划的针对周公,绝不是一次偶然的刺杀。眼听见深夜中不时有人被吵醒后,到处追问情况如何,宁越便心知军中大乱已是无法避免了,于是加快了脚下步子,匆匆向龙将军的居住奔去,此时,唯有龙将军能主持大局了,周公虽亡,但洛阳世子犹在啊,当务之急便是重整大军,赶回洛阳护卫世子。 不料没走两步,呼声渐渐的由远及近,又是几处同时响起,看来营中传的更厉害了,黑夜中,不知何处还听还能有人信誓旦旦的说道,“方才我亲眼见到那洛阳来报信的人,一路赶来都快跑断了气,洛阳真的是被别人占领了,周公不贤,只怕洛阳已经变天了,却不知我等将会如何,还不快快赶回去瞧个究竟。” 宁越长叹一口气,干脆丝毫不顾形象的跑了起来,浑然不管月色中看不清路会不会跌倒。还没跑两步,便只听后方的旧军营里也有人喊了起来,到了此时那真是营中四处乱起,有人已经在高呼要回去,有的还在拼命喊着不要吵闹,还有的居然已经拔出长剑乱砍起来,因为一声声惨呼声响起,显然是想要强压住形势的军官被冲动的士兵所斩杀,又或者平日里将普通士兵们欺压得很了的军官们,被伺机报复吧。整片军营已是大乱,喊杀声震天,脚步声杂七杂八,恐怕龙将军此时也是无力回天了,没想数千大军,仅仅因为一个尚不知真假的消息,片刻之间便已濒临崩溃,虽说定是有心人所为,但整体军队的素质真的还是太低了,想到此宁越不由心痛的放慢了步子。 又小跑了几步,突然听到前方有人喊起,“龙将军的家人也都被抓起来了,龙将军丢下了我们自己赶回洛阳了,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些回洛阳找自己的亲人,看看他们有没有被伤到。” 听到这个声音响起,且紧接着又无人回应或者喝止,宁越顿时停住了身子,看来龙将军也已经不能指望,宁越便不再犹豫,转身向西边逃去,刹那间便隐没在了黑暗中。 而今晚巩邑城中,入夜之后,与李定等人一样,同样整装待发的自然还有周扁及其麾下的王室人马。以有心算无心,周扁自然高坐堂上,等待着时局的变化。而洛阳来给周公报信的人还没接近巩邑,便被周扁的探子发现了,之后李定的所做一切都被有心人关注在眼里。 院内前厅中,点着几只昏暗的油灯,周扁跪坐在正上,四下里则是少师、子长、庞兴等人,无聊的等待之中,只听庞兴犹自有些疑惑的问道,“大王,为何要让你尚不知根底的李定前去控制周公,我们诈称接到洛阳的信使不行么?” “那可不行。”周扁还没开口,身后一个却抢先说了出来,众人一看,竟是樊馀。 不料他的父亲少师,却顿时有些怒了,“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孩子插什么嘴?” 少师一说完便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忙歉然的冲周扁笑笑。周扁自然不会介意,点头示意樊馀接着说下去。 见父亲并没有再阻拦,樊馀这才接着说道,“若是我们前去,自然不会令周公身边的人相信,尤其是那宁越,心里精着呢,肯定会怀疑,不会让我们的人见到周公。而李定是新投之人,又安扎在巩邑城西的兵营之中,那报信的人慌忙中不知周公在哪,十有八九是会直奔李定的军营的,所以由李定前去接近周公,是没有破绽的。且大王又派人监视了李定,若是李定临时变卦,不肯按计划行事,大王另有后招,只是此时却是用不上了。” 周扁听得不由连连点头,这些都不是自己跟他说的,看来樊馀跟着自己还是有长进的。 不过庞兴却又接着说道,“说句实话,大王的计划真的是太过于惊险,一个环节处理不好,则影响下面的事情,何况洛阳城中又有变故,想想都令人觉得后怕啊。” 看来庞兴的性子还是有点软弱,不适合干大事,周扁心里不由摇了摇头。果然有人又怒了,只听少师大喝道,“事已至此,我们已是不得不继续下去,你若再说这等消极的话,只怕王架面前,某也要处罚于你。” 少师之威风犹在,慌得庞兴忙低头认错。可是片刻之后,寂静之中,庞兴又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周公麾下三千大军,如何就会在一夜之间崩溃呢,难道报个洛阳被陷的消息,竟有这么大的威力么,史书中也极少也这样的记载。某不是质疑,而是苦思不得其解,只是想要请教一番。” 听了庞兴后面的话,少师本来已经红了半截的脸这才还原。这次却是周扁笑了,“此事不难理解,黑夜之中,士兵们猛然从熟睡中惊醒,正是迷糊之时,又看不清四周环境,突然听到家园被攻陷,自然惊慌失措,再加上本王安排的人在四处高喊各种说法,更令人不辩真假,士兵们恐慌之下,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甚至引起营啸,营啸就是黑夜中惊慌失措的士兵们不受自己控制的乱砍身边的人,极为可怕,能使兵营之中一夜减员一半以上,若真是这样,那这支军队可就损失惨了。” 这也是周扁命令司马图天黑之前拦住洛阳给周公报信的人,不让周公在天黑之前知晓的原因了。 其实营啸是士兵们在军规强压之下,精神长期高度紧张,处于崩溃的边缘,军中矛盾也日益积累,最后在某一个特定的时机,或者是大战之前,或者是大胜之后,一般是在夜深之时,被一个小事件,比如一个士兵的梦话,引起传染病似的惊恐,使得整个兵营中的人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甚至自相残杀。而有史记载的最早的营啸是发生在东汉年间,却不知这时有没有这种事已发生过。但是周扁还是希望不要发生自己的身边,毕竟洛阳也是名义上的王畿之地啊,这些士兵多半也都将是自己的人马。 不过显然众人都没听说过,庞兴露出迷茫的表情,显然还是无法理解,少师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子长皱起了眉头,只有樊馀听得兴高采烈,嘴边不由露出笑容。 第一百零九章 再见周公 - 周始皇 - 或与白 而就在此时,众人都在安静之中,忽听得远处几声大喊响起,可是隔着远了,听不清说的什么,屋子里众人均是翘首一动,但却没人说话。不一会便有探子前来汇报,“周公兵营里已经开始大乱,四处都有人乱喊。”果然探子话音刚落,便已能明显的听到寂静的夜里传来的呼声一阵比一阵大了。 “再探。”少师冲那探子点点头,后者便拱手退出。只听少师叹了口气,悠悠说道,“只是我王师向来是大义所在,今日竟趁天黑算计王室周公,说出去只怕对我王室名声有损啊。”少师深受礼制影响,自然见不得这等诡计。 周扁却是一笑,没听说过尔虞我诈是三国么,不使点计谋哪能以弱胜强。不过周扁还是笑道,“我王室并没做什么,只是周公自己报信的人扰乱了军营而已。我王室的军队日后出征倒是得特别注意这点。” 没想大王竟这么说,少师抬头看了看大王,但叹了口终究没有说什么。倒是樊馀听得来劲,紧跟着说道,“确实啊,那是周公自己没管好自己的军队,要怪也怪他自己。我们家大王的军队训练有素,却是不会被乱七八糟的消息扰乱了军心的。”不料话刚说到此,便见自己老父拿眼瞪来,樊馀便低头不语了。 安静下来便听见外面远处吵闹声更加响了,在夜里听着格外引人注意,想来是周公那里更加乱了。这时又有一名探子跑入,“大王,诸位大人,周公兵营里已经全营混乱了,不少人往西边跑去,口中还大呼着要赶回洛阳看家人。同时营中还有人在大呼,龙将军不见了,先逃回洛阳了,还有人在喊,周公不在了。”探子说完便猛地低下头来。 指引着那些士兵逃回洛阳看望家人,是周扁的安排,让李定及屠氏兄弟的手下去做的。不过对于最后的话,周扁却是不解,“周公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那探子的头低得更厉害了,“他们说的其实是周公已经死了。” 见少师等人都看向自己,周扁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此事本王也不知道,不是本王安排的。” “如今周公营中已然大乱,不管如何,大王都应下令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少师起身拱手说道。 见没人追究此事,且又不知那喊声是真是假,周扁虽心存疑惑,但仍提起精神,大呼道,“众将士随本王入周公兵营,不管那周公此时是生是死,本王都要亲自会面一见。” 少师等人忙拱手称是,一干人起身便迈步出去。这时却又听见樊馀在后面叫道,“某最恨的乃是宁越那厮,今夜必要逮着此人,抽筋扒皮方能解恨。” 周扁不由婉然一笑,这还真是父仇子报啊,脚下却不停顿,率先走了出去。却听少师厉声喝道,“逮着宁越即可,如何处置要大王下令,知道么?” 随后便没了声音,周扁脑中已经可以想象出樊馀低头的样子,嘴边的笑容不由更深了。 带上早已准备好的士兵们,六百多人挺矛冲了出去,如同深夜里出来捕食的饿狼一般。而吕不畏等虎贲军则紧紧将大王包在其中,脚步匆匆,甲片声叮当悦耳,众人向城中央的周公居住奔去。 一路上不时有惊慌失措的洛阳士兵想要靠拢,可是都被外围的王室兵卒们赶开了,待赶到城中那周公占据的华府时,便发现一堆堆慌乱的士兵更多了,不过好在都是扎堆向西边奔去,没有冲撞王室这边。 周扁叹了口气,黑夜之中就这么摸黑向洛阳奔去,只怕一路上跌入沟中,被同伴踩伤,或者跑错了路的,恐怕要占了大多数。而只是担心洛阳的家人,他们便义无反顾的拔腿向西,丝毫不顾自己一身的安危。为了大人物的一己私利,或者为了所谓的王室大义,竟要这么多的无辜士兵们去受罪,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周扁心中也是不忍,站在华府的门前,周扁深深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迈步向院内走去。 院子中却更加混乱,微微的月光之下,能约莫看清几拨人马正互相打斗在一起,喊杀声与痛呼声在夜幕中显得格外刺耳。周密等护卫忙将大王围在其中,吕不畏等虎贲也不甘落后,站在了外围,层层将周扁包在其中。 少师一个指令,子长立即带人冲了上去,好在这些混战的人并不多,没几下便被子长的人拿矛捅死了大半,剩下的则被带了过来,少师简单审问之后便来向周扁汇报了,原来这些人竟是平日里有仇的,趁着这个天赐良机,寻仇起来。 真是混乱啊,周扁听了不由又摇了摇头。随行的王室士兵里自然是带了大量草绳的,此时便有人上前将那些剩下的人一一绑了起来,众人又向内院走去,因为那里是与人约定的会合之处。而樊馀挂念着自家的寻仇之事,禀明大王后则带人另行离开了。 不料众人一步入内院便被一群士兵拿着长矛指了起来,子长顿时大怒,指挥手下士兵便要冲杀进去。却听见内院传来一声呼喊,“来者莫不是王师的人?” 子长一听便慢了下来,回头望望少师,少师则迈步上前,高呼道,“正是成周之师,眼见周公这里大乱,便过来一看究竟,里面是何人?报上名来。” “哎呀,是少师大人,还真是王室的人来了。还不快快放下兵器,迎接少师大人!”方才问话那人声调也高了起来,只听脚步声由远及近,里面走出一人来,借着月光一看,原来是李定。 少师顿时心中大定,看来自己没看错人,这李定还是真心投效王室,忙迎了上来。“原来是李将军,恭喜恭喜,今晚李将军立下了不世之功啊!” “哪有,还不是全靠少师大人提携。另外还有两位屠公子相助,若不是他们,小的也没什么用啊。”说着李定将身子一让,身后闪出两人来,躬身拱手便道,“洛阳屠猛(屠强)见过少师大人。” 少师忙将此二人扶起,“某与你们的祖父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再见其孙,果然是勇猛异常,屠氏有后也。”顿了顿少师又道,“不过此时并不是说话之时,大王就在其后,诸位还不快些见过大王!” 说着侧身让过,院门口处便步入一名被大堆披甲人簇拥着的少年,走近后,见少师冲之恭敬行礼,院中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便是传说中年幼的少年天子了。于是李定、屠猛、屠强等人慌忙跪下,口呼万岁,身后的士卒们顿时哗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 此时正巧天上云彩散去,这一瞬间明月也从云后跳了出来,将淡淡的月光洒下了大地,将院中跪了下去的众人身上都披上一层薄纱,看起来煞是清晰。眼见得数百人跪向自己,再想起白日里李定假作投降周公时周公自得的模样,那可正是应了一句俗话,笑到最后才是笑的最好,一瞬间,周扁还真有了君临天下,唯我独尊的感觉,便忍不住的心花怒放,举起手大呼道,“平身!” 不料周扁话音刚落,便听见嗖的一声,夜空里飞来一只箭矢,这破空之声来的太突然,没人能料的到,周扁刚刚反应过来张大了嘴巴,便听见自己身旁一声闷哼,“哎哟。”看来这箭矢射中自己身边的护卫,吓得周扁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而随后周密及吕不畏等人哗啦啦冲上来一大片,将周扁死死围住,子长也挺起矛来指向李定等人,又分出数人向那箭矢射来之处冲去,不过恰好此时月亮又躲入了云中,想来是追寻不到那人了吧。倒是场中刚准备起身的李定和屠氏兄弟等人,傻乎乎的跪直了身子,不明所以的看向突然提高了警惕的王室之人。 方才那箭矢射中大王身边护卫身子时的惨呼声,他们倒是听到了,但是一时却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子长等人挺矛指向自己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王室之人竟误以为是自己这边下的手。于是一个个纷纷爬了起来,或者解释,或者举起手中兵器,场面一时紧张起来。 正在场面即将失控之时,却听见那被层层甲士围住的中心,一道清脆的童声响起,“大家放下兵器,此时绝非李定等人所为。” 大王的声音那是谁都模仿不出来的,所以话音刚落,所有王室这边的士兵们都顺从的放下了兵器,显示了良好的纪律性,而李定和屠氏兄弟那里却仍有人紧张的将手中兵器指向对方。 不过场面一时还是冷静了下来,只见一堆甲士从中分开,少年大王缓步从中走出,少师子长等人慌忙跪下,“臣等护卫不力,惊扰了大王,臣等有罪。” 而李定等人也慌张的跪下,不住磕头,“方才那箭是从后面射来,绝不是小的手下之人所为,还望大王明察。只是小的队中不知何时混入歹人,还请大王治罪。” 周扁却是不以为意,笑着虚抬双手将众人扶起,“岂有长官在前面拜见,却安排后面的兵卒行刺杀之事的道理,所以此事绝不是李将军及屠家兄弟所为,本王心中自有定数,还请诸位不必紧张。显然这是有人故意离间我君臣初见,诸位不要上当。” 紧张的气氛这才消亡一尽,不但李定屠氏兄弟等长官,便是近处听见大王声音的普通士卒,也是心中温暖,都只觉得这年幼大王是异常的亲近了。众人这才一一上前参见,先是李定,后是屠氏兄弟,望见这几人都是魁梧有力,气度非凡,周扁心中高兴,嘴上也不由呵呵的笑了起来。 参见一番之后,便见方才冲刺客追去的人回来汇报,赶过去时便只见墙头人影一闪,再追过去时就不见踪影了。这倒是意料之中,周扁只得存下心中疑惑,先将刺杀之事放到一边,吩咐周密加强警卫之后,便在新见的李定等人簇拥下向院内正堂走去,边走边听李定汇报道。 “大王,小的来的时候被宁越挡在了周公卧室之外,宁越说先进去汇报周公,不料他进去后,小的就在门外听到一声惨呼,小的便冲进去一看,周公已经死了。刚好这时屠强也来了,宁越便趁机逃走了。再后来洛阳来给周公报信的人就到了,然后小的们按照大王吩咐,往周公所住大院及兵营四周大喊,扰乱周公兵营,惹得洛阳士兵们纷纷连夜赶回洛阳,方才来的路上大王应该看到了。然后小的便聚集手下士兵,在此等候王室来人。大王请看,周公的尸体就在前面,小的们一直没动过,还是开始的模样。” 说着便到了院中正房内室门前,李定拿手一指,果然全方血泊中正躺着一身绸衣的男子,血色已暗红,显然已经干了。周扁忍住呼吸,皱住眉头上前一看,其人脸色苍白,但丝毫不难分辨出这便是刚刚登基没一年的周公姬朝了,真没想到晚宴一别,再见周公时竟是如此。 却忽听后面少师叫道,“莫不是宁越杀了周公?” 第一百一十章 占据巩邑 - 周始皇 - 或与白 内屋中跟着大王进来的,除了李定、屠氏兄弟等人,还有少师、子长、庞兴等。听见少师的疑问,众人便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都将目光放到了当时最先赶到现场的李定身上,看得这个本来口齿伶俐的汉子也有些紧张。 不过他稍微顿了顿后,便有条有理的说道。 “大王,小的以为并不是宁越所为,因为宁越拦住小的时,其人并无任何异常反应,在小的看来,若真是他杀了主公定然是不能再神色如常的站在这里的,并且若是他拦住小的之后杀了周公也说不通,因为他进去之后没一会小的便听到一声呼喊,随后很快小的便闯进去了,时间上他根本来不及,并且小的进去时,宁越身上并没有兵器,地上也没有,而周公身边的血已经快要干了,所以小的以为周公当时已经死了至少一个时辰以上。少师得罪了。” 说完之后,李定还冲少师拱了拱手,显然是怕自己的话顶了少师,不过少师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便是包括大王在内,也都因李定的思维清晰和懂礼而产生了好感。 但是周公到底是谁所杀呢?众人又议论了起来。周扁仔细看起了现场,首先没有凶器在场,其次整个屋子窗门大开,目前又是天气干燥,根本没留下任何脚印,再次,周公的住处四周都有护卫看守,听李定所说便是深夜也是看守严格,那如此看来,便定是内鬼所为了,想到此周扁心中一动,便令人将当晚值班的护卫喊了过来,幸好当时李定闯进来后便将之都控制住了。一一审问之后,众人这才有了眉目,原来入夜之后是有个小寺人,其身份也就是后世的小太监,服侍周公睡下的,周公不好女色,所以内侍多为寺人,出征自然也带着的。而出事之前那名小寺人还借口周公要喝水先行离去了,却再也没有回来,直到宁越进入后惨呼一声。照此看来,周公竟是一名近身小寺人所杀,众人恍然之余,却又陷入了另一个疑惑之中,这小寺人却是受何人指使呢?可惜此时军中大乱,那小寺人只怕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这并不是当下的要紧之事,众人方才又在内屋之中折腾了半天,而开始行动是子时,丑时周公军营大乱,如今已到了寅时,也就是后世四点左右,约摸着天已快亮了,周扁看看如今事情发展已经完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的,是该时候下进一步命令,约束周公的残余军队和控制巩邑城了。于是周扁发话了,将众人从沉思中拉出,一一安排下去,众人得令后便匆匆而出。 屠氏兄弟本就是洛阳军中人,所以由他们两去召集洛阳残兵,李定则是巩邑人,所以由他去聚集巩邑军中将领来投效大王,然后清理巩邑图册账本等来献于大王,子长率领新兵去维持巩邑城中秩序和控制全城,庞兴则率御林军老兵守卫大王,然后养好精神以便来日入主洛阳。 送走众人后,内屋中一下空旷起来,只余周密等几个护卫,望着这死尸,周扁只觉气闷,想到这终究还是王室新封的亲近诸侯,周扁心中虽不忍也叹了口气,本来自己只想得到洛阳,并未想要你的命,却奈何还是先行被刺了呢?命令手下人将周公遗体好生收殓后,周扁也离开了内屋,来到了前堂之中,虽然一夜未睡,但周扁仍觉精神抖擞。 在前堂之中坐了有一会,东方已经发白之时,忽听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抬头一看,进来之人却是樊馀。只见樊馀低着头,“大王,某带兵在这城中逛了一圈,寻着人便问,居然没人知道宁越在哪里,便是龙将军也没人说的清在哪里,只是有几个人说听见有人喊龙将军先行逃回洛阳了,还有个人说看见宁越换了衣服也逃了。真是气闷,居然让这两个人溜走了。” 这樊馀垂头丧气的样子,周扁也不知见过好多次,以往事情没做好时,也是这副模样。周扁不由开解道,“此事能到如今这一步,已经不错了。倒是你,不必如此介怀,不是非要完成的任务,本王心中有数,你也不要太患得患失了。” “好吧,某以后一定注意。不过,那厮定然逃不远,在洛阳城中,某定会寻着的。”樊馀狠狠的说道,显然心中还是记挂着,放不下来。 周扁笑笑却没有再劝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缺陷,但只要不影响大局,周扁自然是不会太过于计较的。 眼瞅着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东边已渐渐变亮,周扁不由打了几个哈欠,一夜未睡,这年幼身子还真是有点掐不住啊。不过想想就觉得兴奋,虽然冒出了一个刺杀未遂的小插曲,但如今计划已圆满完成了一大半了,周公朝不知被何人所杀,且周公世子也已被白圭控制在手,龙将军下落不明,但龙公子也在白圭控制之中,就是跑了一个足智多谋的宁越,不过料来他也是翻不起什么浪的。周扁的心里也安静了许多,现在只需静静等着派出去的将领顺利完成任务了。 就在天亮了不久,喝下了这座院子里没逃走的厨子做的肉汤时,先前派出去的人一一回来汇报了。首先回来的是屠氏兄弟,带回的消息却令周扁面色不安,没想一夜之间,单只留在巩邑城内的洛阳士兵,就几乎都是有伤在身的,约莫近千人,另有一百多名死者,不过一想就明白了,身上没伤的早就从西门跑回去了,不过就算如此,城内留着的轻伤重伤总共近千人也是令周扁叹气不已,看来部队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急需加强啊。无奈只得令屠氏兄弟暂且各管五百人,安抚伤者,令全军就在巩邑城内休养,同时通告全军,洛阳形势稳定,不需担心。 不过接着来的李定则带来了好消息,如今周公既然已经故去,巩邑原有的将领在紧张了一夜之后,突听大王相招,便纷纷投诚而来,真是一天一夜之间,巩邑已换了两次主人,望见这堂下跪着的十几名汉子,周扁不由又想起了那句俗语,笑到最后,才是笑的最好。 李定引着众人参拜完毕之后,却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大王,某心中却是不平,某等并非不想先投效大王,而是李定那厮拿好话相哄,这才蒙了心的昨日拜在了故周公麾下。怎料那李定却是早已效劳大王,却并不对我等严明,害我等一天之内三易其主,实在羞也!” 众人回头看去,原来是一名瘦小老者所言。 周扁不由愕然,看来自己还真是忽视了这些人的感受,再瞧瞧李定,却见他毫无愧色,心中顿时一阵不喜,但想了想嘴上还是说道,“此计乃是本王所设,本王并不会因此而见怪你们,你们大可放心就是。” “某并非对大王有所怨言,而是气愤李定这厮,欺骗我等,想想就令人羞愧。”老者继续嚷道。 李定再也沉默不下来了,冲大王拱拱手后转身冲这老者说道,“非是我要欺骗你们,而是大王计策玄妙,我又不知你们是否如同我一样肯真心效忠我王,所以不敢冒险。再说,若是你们真是诚心投向大王,为何被我说动,为何不像王与飞一样,不为我所言而心动,昨日就坚持投效了大王呢?” 这王于飞便是那位巩邑唯一一名,在周扁入城后便投效了大王的百夫长,不过因为昨晚事大,所以他并没有随着大王一起,而此时正好也挤在众人之中参拜大王,突然听见李定说起了自己,忙不住的跪下磕头。 那老者先是一呆,但随即便反应过来李定的话,一张老脸涨的通红,眼瞅着谨慎跪倒在地的王于飞,以及面上似有得色的李定,突然大呼一声,“某既不如王家小子之心坚定,又被李定这厮哄骗,以至一日一夜之间,三次易主,老夫有何面目再见世人。” 说着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猛地往旁边柱子上冲去,慌的众人都不知所措,周扁刚刚喊出“拦住他”三个字来时,只听得咚的一声,这老者已一头重重的撞在了柱子上,直撞得整个大厅似乎都是一摇。随后这老者的身子便是一软,顺着柱子溜了下来,额头上的血在柱子上擦出了一道长长的印记。 直到老者的身体瘫倒在地,最近的护卫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扶住一看,却摇了摇头,奔到周扁面前汇报道,此人已经死去了。 周扁身子也不由一软,跪坐在地,没想此人竟是如此思想极端,真是不可取啊。叹了口气,望见堂下面有惊色的诸位巩邑军官或贵族,周扁深吸一口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生来便是本王的臣子,何来易主之说?你们以前做过什么,本王一概不究,但是从今往后,你们只要一心一意为本王做事,那便是忠臣良子。你们都明白了么?” 众人慌忙纷纷跪倒在地,口称万岁。 “至于死去这老者,本王不做定论其行为是好是坏,但感其自尊,尔等可参照下大夫之礼将其厚葬,另择其后人继承其爵位。”周扁说道。 众人又纷纷称领命。 “至于百夫长王于飞,本王感其率先投靠,特升其为千夫长,掌管巩邑本来兵马,替本王镇守巩邑,诸位以为如何?”这个周扁早就想好了的,特选了这个时候说了出来。 堂下众人除了个李定,其余人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李定哄骗过大家,所以大家从心里上更加接受王于飞,所以众人纷纷点头口称大王英明。慌的王于飞连连摆手,但却被周扁以微笑止住,“王将军不必推辞,只是管军事而已,至于巩邑的政事,稍后本王会另派人前来接管的。” 眼瞅众人之中李定那一脸失望之色,周扁笑了笑说道,“如今不怕众人知道,周公已然故去,本王不日即将入主洛阳。李定,你可率本部军马随本王一同进入洛阳城么?” 呆在偏远的巩邑,哪有住在繁华的洛阳,跟着大王身边的好,李定顿时大喜,忙不住的磕头。 紧接着,便是几名老者将早先被周公抢走的巩邑图册献上,到这里,才算是周扁真正拥有巩邑了。周扁将这图册展开细细看来,没想这公子班在巩邑还做了个详细的清查,巩邑共有人口四万,算起来和成周也差不多了,而最令周扁吃惊的是,巩邑的粮食产量之高竟远超成周,想到如今秋粮正在收割季节,喜得周扁不由眉头直弯。不过紧接着便想到一事,公子班之前太保单氏可是控制巩邑上百年之久,以巩邑产粮之丰,为何当初抄单氏的家时,却并没有发现巨额财产呢?这倒是个迷,看来只有等日后抓住了单氏逃亡在外的家臣或者世子才能知道了吧。 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将巩邑的形势彻底稳定下来之后,令屠氏带领洛阳伤兵先在巩邑休养,又交代好王于飞各种事项之后,用过午饭,周扁便率领六百王师以及新投的李定麾下二百多人,浩浩荡荡的向东而去,今晚周扁要回成周休息,为明日的入主洛阳做最后准备。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何人所为 - 周始皇 - 或与白 大王的离去,王于飞虽舍不得,但却也只能率巩邑人相送,直送出去了几里之远,这才被周扁强压着停住步子,依依不舍的目送着大王的队伍消失在西边的山丘之间。 而相比于来时的受制于周公,此次再回成周却是士气高昂,虽然昨夜一夜未睡,虽然大伙没了力气再去高唱一首大王亲创的凯旋之歌,但众人脚步却是异常的快。沿途不时还能遇见昨夜赶路摔死摔伤的洛阳士兵,少师也令人一一将之收留。而周扁毕竟这身子年幼,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竟睡了过去,而直到再醒来之时,便发现成周东门的新兵营已遥遥在望了,而此时日头才刚刚偏西。 而与此同时,洛阳城内也是刚刚度过了紧张的半天。从天大亮起,便断断续续的有散兵从东北奔来,望见洛阳城便从三个东门而入,这也是白圭的计划里一定要控制洛阳东门的原因之所在。控制东门的主要是屠家老二屠平的军队,以及刘云的人,人虽不多,却好在断断续续跑回洛阳的人也都累抽了筋,屠平和刘云不费吹灰之力便挨个抓了起来,告知洛阳已经安定之后,便往已被王孙健控制住的城西兵营里一塞。到得正午时,人也多了起来,害的白圭好一阵紧张,生怕有人聚众闹事,不过还在这样的情况并未发生,而紧接着白圭也收到了王室从巩邑传来的消息,周公之死得到证实了,白圭深深的叹了口,周公的历史已经结束了,依当今大王周扁的性子,那是自然不会再立周公的了。 不过白圭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倒是终于放了下来,本来洛阳尘埃落定后,他便担心巩邑那边如何,现在有了确切消息,看来如今大事已定,只等迎接大王入城了。想起往日心机并未白费,白圭嘴角不由上扬,随即便将衣服一拍,迈步走了出去。如今他的事情还很多,要将周公已死,大王不日即将入主洛阳的消息散发出去,又要逐一拜访城中的贵族,要争取他们对大王的支持。 正午过后,屠平和刘云终于在定鼎门上迎来了第一位重量级人物,那便是昨夜在巩邑消失了的洛阳大军元帅――龙将军。 其实当晚龙将军当晚也是大意了,竟独自喝得熏熏大醉,直到营中大乱,亲兵们费了九牛一虎之力,这才将之弄醒,龙将军年龄也大了,花了好一会头脑才清醒,才弄清楚情况,而此时军中已经乱的不可收拾了。而恰好在此时,洛阳龙府的武士也刚好赶到,一听到老母和爱子都被人抓了起来,龙将军哪里还顾得了别的,又听人说周公都已经死了,顿时放弃了想要去安抚军队的想法,立即带上一队亲兵,匆匆向西赶去。 而龙将军年龄大了,受不了颠簸,竟直到正午时候,才赶到定鼎门下,一看大门之上竟高站着屠平和另一名汉子,龙将军顿时大急,在城门下便大骂起来,“屠氏小儿,莫非是你反了周公?还不快快将老夫的家人送来,还可饶你不死!” 屠平听了立即哈哈大笑起来,“龙老小子,你也不看看你身边才几人,就想要某家性命。实话告诉你吧,你的家人并不在我手里,放下兵器,你就知道了。” 龙将军听了顿时大怒,正要开骂,忽听屠平身边汉子说道,“龙老将军不要生气,某乃是王室的人,你家老夫人和世子都挺好的,我王室的白大夫正接他们上明宫做客呢。我们并不想伤害你们,你还是放下武器,随我一同往明宫去吧。” 哎,还真是王室的人,看来夜间的一些传言还是真的,是大王对周公动的手,大王迫不及待的想要收回洛阳了,龙将军叹了口气,扔掉了手中的长矛,缓缓下车,命令身边亲兵们都丢掉了兵器之后,一行人徒步走进城来。穿过城洞之后,果然便看到刘云在里面接着,护送着老将军一行人径直往明宫大门而去。 而与龙老将军同一时间进入洛阳城的,还有一位重要人物,不过他却是独身一人,绕道从南门悄悄闪入,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此人蓬头垢面,衣履破乱,不仔细看,谁能认得出来,竟是那昔日那周公手下第一谋士―宁越? 宁越混在洛阳人群之中,不时或者背过身去,或者低下头开,躲开了那一队队走过的身着不同衣服的巡街士兵。耳听得洛阳城内到处传说,周公已死,大王即将入主洛阳,宁越不由叹了叹气,本来自己就防着王室,没想终究还是小瞧了王室,周公这次输的实在是彻底啊。 那明宫大门想都不用想肯定被王室的人占了,所以宁越丝毫没有犹豫,绕进小巷之后,便从明宫西南侧一处不为人注意的矮墙之上翻了进去,又躲过宫内巡逻更加严密的士兵,好一会,宁越才翻进了世子所在的院子。 幸好这座院子内是外紧内松,只要翻入了院内,便再也不见一个士兵巡逻。走入小楼之后,才被一名侍女喝住,见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宁越松了口气,“我是宁大夫,世子在哪,老夫人又在哪?” 那侍女仔细瞧了片刻,这才将宁越认了出来,叫了声,“跟我来吧。”便将宁越带入了内室。 内室中,一望见老夫人的身影,宁越便控制不住的跪了下来,“臣宁越,参见老夫人。悲哉乎,周公朝已于昨夜被刺身亡,洛阳军中大乱,臣无能,不能制止,不得不连夜趁乱赶回。”说着宁越终于忍不住的哽咽了起来。 老夫人先是一愣,但随即便站了起来,“你是宁大夫?你说什么,我儿姬朝死了?” “老夫人请节哀,周公确实身亡,我亲眼所见周公遗体。不过昨夜巩邑大乱,王室趁机控制了巩邑,所以我孤身一人逃回。却不知世子何在?”宁越殷切问道。 可是老夫人却像是没听见后面的话,只是问道,“我儿姬朝死了,王室,你也太狠了,你们想要洛阳,某便替周公做主,还于你们即可,却为何非要我儿性命呢?”老夫人痛哭起来。 宁越忙磕下头去,“老夫人,周公之死,并非是王室所为。昨晚夜半时,王室安排的人来找周公,是我亲自拦下的,而后我再入内却发现周公已经死了。” “什么?那是谁干的?快告诉老身,老身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替我儿报仇!”老夫人须发尽张,表情突然恐怖起来。 “昨夜,我一直在周公居所旁边守候,当晚夜宴结束我送周公入寝之后,便只有一名小寺人服侍在周公身侧,而半夜我再进去时,那名小寺人却不在了。此事多半是那小寺人所为。” “那寺人是谁,何人指派,你可知道?”老夫人几乎是吼了起来。 “邓氏,是邓氏的人。主公身边服侍的小寺人我都记的清楚,这名是洛阳邓家送进来的,服侍主公已有多年了。”宁越毫不犹豫的说道,他对自己的记忆力极有信心。 “邓氏,邓氏,我周公一家待他不薄啊。”老夫人口中喃喃说道,身子却软软的坐了下来。 “此事已然过去,当下之急,却是主公世子在哪,臣下定然奉世子为尊,以继周公之统。”这才是宁越冒险溜进来的目的,这回才着急的说了出来。 却只听老夫人缓缓说道,“晚了,晚了。世子已经被王室的人请去了。便是这洛阳城中,多半贵族和世家,都已投效了王室。” 听到这话,一夜奔波的宁越不由双眼一花,整个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本想着回来继续扶持周公世子的,没想王室竟早已算计好,洛阳和巩邑两地同时发作,宁越的一切指望不由全破灭了。看来自己输得不冤啊,王室之中必有高人,其智谋不在自己之下。 宁越的雄心壮志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自己本一农夫,因不甘于田中受苦,便苦读经书,终于自觉学有所成时,便投奔先周威公而来,没想一眼被先周威公看中,拜为大夫,那时的宁越正是踌躇满志啊,正准备使尽浑身本事辅佐周威公,以求自己闻名于诸侯时,不料去年开始便流年不利了,先是先周威公被刺身亡,尔后宁越便扶持了世子也就是当今的周公姬朝,没想昨夜姬朝竟在自己眼皮底下又遇刺身亡了,父子两一个节奏。不过宁越仍未死心,虽知希望不大,但仍坚持着连夜奔回,期望再扶持世子共之,但是共之虽未被刺,却被王室抢先控制起来了。不得不让宁越心中大呼,时不我待乎?没想王室竟一直隐忍不发,直到关键时刻便给予周公致命一击,这得多大的耐心和智慧啊,宁越心中的自信一夜之间被打击尽了,无力的瘫倒在地。 正迷茫之中,忽听老夫人开口了,“宁卿家,我夫先周威公待你如何?” 听见主母发问,宁越顿时回过神来,忙应道,“知遇之恩,常记在心,不敢忘也。” “那我儿姬朝待你如何?” “信任之恩,感激在心,不敢怠也。” “那我夫及我儿的大仇,还请先生出手帮忙,我孤儿寡母,也还请先生代为照顾了。”说着老夫人竟站起身来弯下腰鞠了一躬。 慌得宁越忙爬了起来上前扶住,“老夫人,这可不敢当啊。宁越自当尽力,可是宁越如今只孑然一身,如何能担此大任呢?” “非也。如今是王室夺回洛阳了,以王室之气概和追求,定然会接纳先生,而以先生之大才,也定然会被王室所重用。那时还请先生不要忘记我两代周公的血仇,也不要忘了共之还小还需人照应即可。” “可是臣每读书,书上均说忠臣不事二主,某虽为求富贵而来,却不敢被耻笑于世人也。”宁越犹自有些疑惑。 “先生此言差矣。王室乃天下之王室,没听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么。所以先生投奔王室并不算事二主。再说两代周公的大仇和共之的后半生都只能靠先生了,先生既有知遇之恩,又为何非要爱惜羽毛呢?”老夫人说起话来毫不犹豫,显然岁月并没有减弱她的思维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想到了最好的方法。 这话听起来确实有理,宁越脸上不由微微一红,忙跪直拜了下去,“越,谨遵主母之命!” 见到宁越答应了之,老夫人脸上不由露出了难得笑容,伸手将宁越扶了起来,又将洛阳城中昨日发生的事,包括那对王室来说身份不明的黑衣人都说了出来,直说到如今洛阳城中的形势,听得宁越唏嘘不已。“我本以为在城中已留够了人手,没想竟是两拨人同时发动,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老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确实不如天算啊,我周公一脉经营洛阳百余年,没想大王一来,先是暗中招降了屠氏和辛氏,枉你主公那么信任他们。再有洛阳城中西营新兵,一个照面便纷纷投降了王室,这满城贵族世家,只怕这会也多半投靠了王室。这确实天弃我周公一脉,而非人算啊。” “老夫人请放心,主公被刺,某已有眉目。而先公被刺,某一直铭记在心,不敢一日有忘。还有一事要向主母汇报,巩邑的姬班被臣放走了,臣已安排人将之送往齐国。” 老夫人这才想起那并非自己亲生的庶子姬班,叹了口气道,“也好,如今老身对他也再无任何看法了,只要他自己过好即可,也算是在东边给我周公留下一脉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归大王 - 周始皇 - 或与白 又与老夫人说了会话以及今后打算后,宁越整了整故意弄得破乱的衣服,昂首走了出去。 院门外便有几名王室的士兵的看守,没想这小院之中,突然走出了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这几名新兵顿时吓了一跳,虽然心中疑惑,但仍是习惯性的将手中长矛指了过去。宁越却是镇定异常,大呼道,“某便是宁越,带我去见你们主事的人。” “宁越?宁越是谁呀?”一名士兵疑惑的转头望向自己的同伴。 不料同伴也是一脸迷茫,“我也没听过宁越这个名字啊,大人所说需要注意的人中好像没这个人啊。” 先前那名士兵顿时嗓门大了起来,“我不管你是谁,你给我举起手来,对,就这样,背靠墙去。”说着两人便将宁越身上搜了一遍,确认没有兵器之后才将其放开。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不过想到自己使命,宁越还是忍了。 “我家大人有令,明宫之内不得随意行走,要么你就滚回去,要么你就去西边,宫里的寺人宫女以及投降的宫中守卫,都在那里。听明白了么?”搜完后士兵又大声嚷道。 “咦,不带我去见你家大人么?”宁越疑惑了,他本以为搜身之后,便能被带去呢。 “我家大人忙着呢,再说你是谁呀,我家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么?”士兵不耐烦起来,将宁越推到一边后,又守在了院子门口。 宁越不由心中一阵好笑,照说自己屡屡针对王室,难道王室真没注意自己么,还是没想到自己竟逃回了洛阳?不过宁越却并不十分在意,他坚信自己定然能引起王室的注意乃至重视。于是宁越整了整方才被士兵们搞乱的衣服,昂首挺胸向西走去。 不料那几名士兵竟没有跟来,也不知是其过于放心自己,还是王室兵力不足,宁越倒是乐于见此,转过一个墙角后,见那些士兵再也看不到自己,于是宁越便一转身向南走去。 明宫之内此时是戒严了的,所有的人都被限制了行动,一路上行来宁越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碰到,直到来到明宫大门之下,才被一大堆士气高昂精神抖擞的王室士兵拦住。知道这定然是王室的精兵了,宁越不由多看了两眼,果然个个眼神稳重,身上似乎还带着丝丝杀气,竟比洛阳的士兵还要强些。宁越不由叹了口气,接着拱手说道,“某乃是洛阳宁越,周公所封的大夫,求见王室在洛阳主事之人。” “白大人出去了,得会才能回来,你便在此等着吧。”这里的士兵显然比守在明宫内院的要稳重的多,虽然也不认得宁越,但听其说话便能判断出这是一个重要的人,将之搜了身后,带到大门一侧,让之等着。 宁越也不着急,背起双手安然等了起来。好一会之后,一时太阳西下,即将落山之时,忽听明宫大门外脚步声响起,一群人走了进来,料来便是那白大人回来,宁越拍了拍身上,迈步迎了上去。 不料等着来人走了进来,宁越顿时大惊,没想那被一大群城中贵族簇拥着的人,自己竟然早就认识,原来就是洛阳商贾白圭。 白圭此时心情正大好,满城中大多数贵族听闻周公已经死去,王室已经控制了大半洛阳,又见了一整天断断续续从巩邑逃回来的溃兵,自然不用白圭多说,便纷纷答应投诚王室了。到了此时,竟无一人再去追究王室为何突然出手控制了洛阳,为何周公的军队在巩邑突然半夜崩溃,因为毕竟春秋就已无大义,何况列强纷争的战国呢?洛阳贵族们早已司空见惯,何况洛阳本就是王室领地,这是毫无争议的。而此时白圭将城中投诚的贵族家主都集中了过来,就是想要商议一下明日迎接大王入城的大事,不料刚穿过明宫大门门洞,便看见了一个熟人,宁越。 白圭先是一呆,紧跟着的其余贵族家主顺着白圭目光看去也均是一呆。而此时宁越却已从初见白圭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苦笑一声,“没想自己平素看不起的洛阳商贾,竟成了王室重臣,看来前些时的传言是真的,亏了自己还以为白圭只是替王室打理生意呢,还是自己大意了。” 不过宁越也知道轻重,整理好表情,忙一拱手迎了上去,“白大人,上次见面时,白大人还是洛阳城中一商贾,今日再见时,却是我洛阳满城贵族也不敢怠慢的王室重臣,真是世事难料啊。却不知白大人现在任王室何职,白大人是否便是王室在洛阳主事之人?” 素来知道宁越才能,白圭不敢怠慢,一时不再去思索他为何出现在这里,便忙拱手回了个礼,“白某区区不才,忝为王室大夫下大夫,蒙大王信任,特令白某这两日做主洛阳。不过宁大夫之才,一直为白某所敬仰,却一直不能当面请教。真巧今日宁大夫在此,如不嫌弃,便请随白某上楼一叙如何?” 正愁如何开口,没想白圭竟如此上道,主动开口邀请,宁越顿时大喜,忙拱手道,“固所愿也。” 不料一道冷冷的声音从白圭身旁响起,“哟,这不是宁大夫么,怎么不去随你的主子一同去死,还想着换个主人再求富贵么?也不怕王室砍了你,你以为你往日所做的那些不利王室之事,王室就不知道是你所为么?” 宁越面色一窘,一看竟是平日向来与自己不合的赵家赵骈,便又理直气壮的顶了回去,“某虽愚昧,也知事主以终生,故昨夜见了周公之死,便立誓要替之报仇雪恨。且先主公逝去,某便是无主之人,况故主周公本就是王室所封,如今不追随故主之遗愿效忠于王室,难道还去求封于诸侯列强么?倒是你,还不闻旧主故去,便已投效了新主,周公朝泉下有知,该如何想你?” 赵骈顿时急了,“我也是今日听说故主周公逝去后,这才答应迎接大王的。并且你我都是天子之臣下,周公泉下有知,定不会怪我的。” “但你终究是听说,却并未确认,而我是亲眼所见故主逝去。”宁越缓缓说道。 眼见两人快要吵了起来,白圭忙打起了圆场,“如今宁大夫来了,不是确认周公朝已经逝去了么。你们就不要再争辩了,以往在周公殿下一同为臣,今后在大王面前,也是同殿为臣,大王常说,和气为重,咱们还是一起上去商议正事吧。” 说着白圭便挽起宁越的手,一同走了上去,赵骈等人慌忙跟上。 而此时城楼之上,龙老将军已经与家人都叙说完毕,正等在楼梯口,见到白圭上来时,老将军须发倒竖,大喝道,“白氏,要某效忠大王,也不是不可,老夫也不怪你王室夺我周公洛阳,老夫只有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某听了后再做决议。” 见龙老将军提出条件,白圭自然大喜,需知这洛阳满城士兵还需老将军出面去收拾,于是白圭上前几步,拱手道,“老将军请说,白某定然如实相告。” “周公朝之死是否是王室所为?”龙老将军着急的问道。 哦,是这个事,白圭顿时松了口气,他已经从巩邑大王那里得到了确切消息,所以将腰身一挺,坚定的说道,“大王派人从巩邑传来消息,此事并非王室所为,王室的人赶到时周公已然故去。并且王室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王室所欲者,唯洛阳而已。” “空口无凭,你们可有什么证据?”料到就是这个回答,但龙老将军仍旧不肯放过。 白圭一愣,此事还真不好说证据,因为巩邑已经被王室控制了,你说什么他都可以说是王室假造的。正思索之时,忽听身后脚步声动,一看是宁越走了上来,白圭顿时大喜。 果然听见宁越拱手道,“老将军,某是宁越,周公出事之后,某是第一个赶到的,王室的人确实是在周公死后才到的。” 龙老将军有点眼花,再加上宁越此时形象与平日里华服截然不同,所以盯着宁越看了会,这才将之认出,却顿时大怒道,“昨晚你既然守在周公身旁,为何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刺客狡猾,此事非人力所能阻止。等来日得空,某再与老将军详说。”说着宁越拿眼斜了下身后其余贵族主,龙老将军虽没看清眼神,但也已明白宁越的意思,便不再纠结了。宁越的话自然由不得老将军不信,于是老将军便将胸脯一拍,“白氏,老夫已再无其余想法,日后便是王室的人了。老夫这便去替你收拾城中旧兵。”说着龙将军抬脚便走了下去,白圭连忙让开,心里却叹道,果然是行伍出身,比起身后这些贵族主的假仁义来,要直爽了多。 送走龙将军后,白圭将手做出请的姿势,一群贵族主变纷纷跟上,入城楼之中商议明日迎接大王之事了。而宁越则心系旧主之子,请示过白圭之后,便去了另一边参见周公世子共之了。 其实只要大家都心归大王了,那么迎接之事商议起来就并不难,所以很快便在白圭的提议之下,列出了章程出来,包括后来赶到的宁越,大家都一致同意了。 而此时在几十里之外的成周城中,用罢晚膳的周扁,也召集起太师少师等人,商议起明日入主洛阳的事项来,同样的,如今大事已定,这些细节问题很快便也说妥了。只是二位重臣一致要求,一定要多带兵丁进入洛阳,这个倒是正和周扁之意,对于枪杆子的作用,周扁可是理解的比这个世上不管是谁,都要更深。 送走太师少师司马图等大臣后,周扁却单独将庞兴和子长二人留了下来。 只听大王说道,“两位将军追随王室多年,也立下不少功劳,本王铭记在心。却不知对本王今天提巩邑新投之人王于飞为千夫长,替王室看守巩邑,两位将军可有什么想法?” 庞兴与子长二人对视一眼,随即便都摇了摇头,“某等听从大王安排。” “以巩邑之重,本王何尝不想留二位之一替本王镇守巩邑,但明日本王就要入主洛阳了,洛阳之重远重于巩邑,且洛阳水深远非巩邑所比,所以有二位将军护送本王入城,本王方可安心。至于提王于飞为千夫长,一来是感其率先投靠本王,二来也是巩邑非得一人看守,王于飞其人本领虽不大,但为人忠厚,正是最佳人选,所以本王是与少师做过反复讨论之后方决定的。而至于二位将军所立功劳,本王心中有数,待明日入主洛阳之后,一并封赏,二位将军请放心,本王不会亏待身边的人的。”一路上都担心手下人有想法,此时解释出来,周扁顿时松了口气。 庞兴二人听了忙拜倒在地,“大王万岁!” 周扁笑着将二人扶起,“不早了,二位也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送走二人后,周扁也在巧儿的服侍下上了床,昨夜一夜未睡,虽然心中仍兴奋着明日去洛阳的事,周扁还是很快便进入梦乡。 第一百一十三章 洛阳在望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一夜美梦连连,这一觉真是睡的畅快,第二天不带巧儿来喊,天刚蒙蒙亮,周扁便自己醒了,一跃而起,又是新的一天,九月十四,这将是个永远载入史册的日子。 来到王宫前院大厅,周扁因为自己早起而自得的心便没了,莫说君起早,更有早起人,此时大厅之中,已是坐了满满一大厅人,太师少师等人都在,便是连**之中的太后也在其中,而自己竟是来的最晚。 见过太后及太师等人后,周扁便在上位坐下,少不得乃是太后唠叨一番,今日乃是王室大喜之日,弱小的王室竟能凭一己之力,夺回封出去的洛阳,真是可庆之事啊,大厅之中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开了花,就连一向板着脸的少师少傅等人也不例外。 见主角大王进来坐下,众人又纷纷上前道喜,先是太师、少师、少傅三人,接着又是冢宰、司马、司空等六卿,然后是王孙满、刘子西、单文、监甲等人,王室中的重要大臣几乎都来了,大厅之内一排喜气洋洋。 众大臣贺过喜后,便是太后发话了,“王儿,今日乃是我王室大喜的日子,我王室屈居成周已过百年,开始之时是嫌洛阳城内太乱,后来是因为将洛阳封给了周公,所以王室虽然心中想回洛阳,但一直做不到。不过今日我儿却做到了,祖宗先王们地下有知,定然也会欣喜异常的。” “此乃是太后全力支持,各位臣工齐心协力之果,本王不过坐享其成而已,母后却是夸奖王儿了。”周扁拱手道。 “我儿如此谦虚谨慎,日后成就定然在多位先王之上,即使我儿不能有宣王中兴那般能耐,也定然能叫天下诸侯不敢小觑我王室,呵呵。”知道周扁一直以来的努力,太后甚是自得。厅内群臣立马恭喜起太后来,山呼此乃太后之功德,夸得太后合不拢嘴。 群臣道贺完毕之后,只听太后又说道,“王儿,今日你动身去洛阳,母后就不随你先去了,毕竟在成周带了这么多年,一时还真离不开。等日后你在洛阳稳定了,母后再搬过去。这成周城内兵丁你都带走吧,不必为母后担心的。” 这个倒是事先便商量好的,因为周扁自知今晚虽能睡在洛阳明宫之内,但离王室彻底掌握洛阳还差的远,别的不说,单是这次行动那神秘的第三方力量,就让周扁颇有些头疼。所以周扁出口劝了几句,最终还是不舍的点头了。 想来时间已不早,该出发了,周扁急切的望向太师,希望太师出口请大王上路,不料太师还没开口,太后却又接着说道,“此次王师重回洛阳,白圭功劳最大,却不知我儿准备如何封赏白氏?” 不想太后突然问到这,周扁不由一愣,心中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但随即说道,“不是早就和太后说好了么,若依白圭之计,夺回洛阳,则可封白圭为相。” 果然太后摇了摇头,“那日,本宫只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的。再说白氏献策,功劳虽大,但仍是我王室出人出力,且我王室以下太师少师等人也都有功劳,单单只重封白氏一人不妥,本宫以为,白圭现在乃是下大夫,加封为上大夫即可,王儿认为如何呢?” 听了此话,周扁脑子转的飞快,但当此关头,实在不便于在群臣面前与太后争辩,所以周扁沉吟片刻,便拱手同意了,“但凭母后安排。”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我王儿想必现在也急了,也是时候该起程前往洛阳了,母后就不说多的话了。只是听闻王儿前夜遭刺,天佑我大周使我王儿躲过一劫,但仍不可不防。前些时母后令宫中匠作用精铁打造了一副铠甲,刘晴昨日方才抢着缝制完毕,王儿便穿上去洛阳城吧。刘氏在宫门口等着你呢,呵呵。” 说罢太后便起身向后院走去,群臣忙站起相送。等待太后走远后,太师这才将身躬下,“臣等恭请我王前往洛阳。” 群臣忙跟着一起喊了起来,周扁便在众人行礼之中,昂首阔步向殿外走去。太师等人则紧跟其后,出了大殿,所有预定随大王前往洛阳的大臣便都集中起来,有太师、少傅、冢宰、司马图、王孙满、监甲等人,而以少师为首的留守大臣则在少师的带领下直送到宫门口。 宫门口处刘氏带着巧儿、刘若水等几名侍女等候着,见了大王前来,忙齐齐行礼。周扁走近身前,刘氏身后便有两名护卫抬上一套铠甲来,只见这铠甲做的异常精密,内衬是牛皮,外面是一层压一层的铁片,铁片均打磨的十分光滑,在朝阳之下闪出熠熠光辉来。可是周扁却皱起了眉头,这么重自己穿的动么,果然在护卫的帮忙下穿上,刘氏又细心的替周扁系上带子之后,周扁整个身子似乎都矮了几厘米,饶是打熬身子了这么久,但还是觉得很沉,光站着便觉得受不了了,走两步那更是谈都不谈。周扁不由苦笑起来,不过想到太后和刘氏也是一片好心,只得忍了,但是等到明宫内安顿下来后,定要第一时间将之脱去。 不过身为大王,自然有人侍候,周密带人上来一左一右将周扁扶住,身上顿时轻了许多,又将周扁扶上马车坐好,太师便转身打发相送的少师等人了。而周扁拿眼往刘氏看去,却只见这小姑娘笑眼含春,便是在这即将萧萧变冷的初秋,周扁也只觉被电了,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想到此周扁不由低下头去。而刘氏眼见周扁注意到自己,嫣然一笑后就转身向队伍后面走去了,她带着侍女也是要跟着大王去洛阳的,不然大王晚上谁来服侍?身为太后指定的大王的唯一女人,刘氏自然也有辆属于自己的马车,不过巧儿等人却只能步行跟随了。 拜别过少师等人后,太师也登上了一辆马车,队伍便往西出发了,很快便出了西门,西门外庞兴子长二人率着六百兵丁,以及巩邑新投的士兵三百多人也在李定的率领下,列队正等着。这可是自己在洛阳的依靠啊,周扁费力的抬起手来,冲几位将军和全体军士拱了拱手,果然赢得了一阵欢呼之声。随即一千多人,便浩浩荡荡的向洛阳开进了,旗帜飞扬,马车奔驰,古道之上一片喜庆之色。 而与此同时,一辆简单的马车也出了成周,不过却是出东门往东而行,虽无人相送,但马车之上的刘子西却是神采飞扬,作为王室新任命的巩邑行政官,刘子西这是挂印上任去了。 王室的大队人马往西飞奔了数十里地后,眼看已经快要远远的望见洛阳的城池了,周扁这才命令全队人马停下歇息。这三军的纪律性显然比洛阳曾经的另两只军队强了许多,王室的士兵得到命令后,便安静的原地休息,而巩邑新投的兵丁受到感染,便也不敢大声喧哗,整个歇息之地整齐有序,这正是周扁所希望的。 队伍一休息,刘氏便带着侍女们走了上来,跟大王说说话解闷,也给大王倒点水喝什么的。与大小几位美女说了片刻后,见身边出了刘氏、巧儿、刘若水再无其他一人,周扁便将来时一路上的疑惑问了出来,“若水,这几日王宫之中可有谁见过太后,并且应该过了很久才出来?”太后突然改变对白圭的态度,令周扁很是费解,所以周扁思来想去,便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人说动了太后。 而刘若水则是周扁留在宫中的探子,小姑娘本就聪慧异常,脑袋灵活,在宫中呆了这许久,又不用干什么活,却到处游玩,将一张小嘴练得能说会道,甜言蜜语哄得宫中个个都喜欢,所以周扁便安排刘若水注意宫中动态,开玩笑,身为大王,哪能不从控制自己身边做起呢,而想要控制便要知晓消息,所以刘若水便当仁不让的成为了周扁在宫中的探子头头,暗中收买了一批小寺人替大姐大打探消息。 果然听大王问起,刘若水小脑袋瓜一转便想起来了,“大王,确有此事,前天,也就是九月十二的下午,少傅入宫了,在后院里与太后谈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告辞离去。” 竟又是此人,周扁双眼一瞪,眼中都快冒出火来,自己不干事,还见不得能者上位,真是王室复兴的最大阻碍。而眼见大王突然变色,刘若水倒是吓了一跳,“大王,我说的是实话,绝无欺骗。” 周扁这才回过神来,忙笑道,“若水不怕,本王只是想到了别的事了。你做的很好,容本王日后重赏你,呵呵。” 不料小姑娘却是脸色一红,嘴里小声咕嘟道,“我才不稀罕你的重赏呢。” 周扁没听清,便追问了起来,不料刘若水却不肯再说了。再追问两句,刘氏却不干了,“大王真是没意思,尽欺负小女孩。” 与刘若水逗了两句,周扁正是心情大好之时,再瞧见刘氏假作正经斥责自己的样子,不由笑了,“晴姐姐不是小女孩,那本王便欺负你如何?”说着便努力抬起手来要去哈刘氏的痒痒。 惊得刘氏忙闭上了眼睛,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觉大王的小手伸过来,心中不由又有些失望,睁眼看去却乐了,原来大王大王手只抬起了一半,却因为铠甲沉重,虽然大王很努力的在使劲了,但仍是抬不起来。刘氏不由笑了,伸手将周扁的手按下,“好了,大王,会累着的,先歇歇吧,还是晚上到了明宫,等奴家替大王脱下这身铠甲,大王再大发王威,怎么欺负奴家都行。” 刘氏此话出口,自己也不禁脸有些微微红了,巧儿和刘若水则干脆低下头去。周扁也是血气上涌,不由双眼直直望向了刘氏,而刘氏也不甘示弱的对视过来,良久,终于周扁败下阵来,低下头,心里却乐道,这才是我中华真正的好女子,幸亏这会没有礼教束缚,不然哪会有如此大胆开放。 与几位女子又聊了片刻,便听到太师前来催促了,“大王,时日不早,咱么还是快快上路吧。” 刘氏等人忙又回到了自己的马车,而周扁也在护卫的扶持下坐好,一声号响,王室人马迅速集合起来,向西开发。 走了没多大会,便能看见洛阳那宽大的城池在秋日金黄的阳光照射之下,犹如敞开了怀抱,迎接自己一般。也不知这是第几次进入洛阳,不过这心情却是远非前几次所比,以前来,是为了王室生计,是为了与周公周旋,而此次来,却是将要成为这座位处天下正中的大都市的主人,周扁心中难以忍住的激动起来。 又走了会,离着洛阳东门越来越近了,已经能看见定鼎门外聚集了大批的人,黑压压一片,想必那便是迎接自己的洛阳人吧,想到这才是王室应该的家,想到这以后便是自己的家,想到日后这便是自己大展手脚之地,周扁激动的挺直了腰。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回洛阳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近了,离着洛阳定鼎门越来越近了,已经能看清那迎接的人群之首,一身白衣的正是白圭,周扁的心里不由浮出一丝温暖,与白圭相识、相探到相交的一幕幕浮上了心来,白圭啊白圭,你果然不负本王信任之心啊。 而白圭心中也是激动万分,年龄轻轻的大王,竟真如好友王孙满所说那般的胸怀大志,并且又超乎年龄的睿智,白圭坚信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跟着大王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并名垂千古,即便不能与太公姜子牙做比,那能与管仲相提并论也是少不了的。而如今大王的信任也是令人倾心,如此大事,竟肯将洛阳的大事放心让给自己去做,白圭心中也是感激不尽,眼见王室的人马越来越近,旌旗之中,大王的车架也驶近身前,白圭忙一拍衣袖,提起长袍,率先跪了下来,高呼道,“拜见我王,愿我王万岁!” 白圭身后一大堆洛阳投诚贵族主,忙也跟着一起跪下,山呼起来,“臣等恭迎大王,愿我王万岁!” 见还离着好远,定鼎门前便跪下了一大片,周扁的心中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这定鼎门乃是武王夺得九鼎,迁九鼎入城之门,而现在又是百年之后王室重回洛阳之门,岂非天意乎?并且自古都有紫气东来只说,老子想来已经西去了吧,虽不知这时流不流行城主从东门进的传统,但能有此巧合,周扁虽不迷信,而心里也是舒服许多。远远的周扁便想从车上跳起,上前见过大家,可是身子一使劲,一身的重甲哗啦啦响了起来,但终究还是没站起来,周扁摇摇头只得又端坐下来。 王架所在的马车直行到众人面前,周扁这才喊出话来,“众位卿家,快请平身。今日本王见着诸位,心中也是欣喜异常啊。” 白圭又率人拜过之后,这才纷纷起身。随即白圭便迎了上来,“贺喜我王,今日王室重回洛阳,真乃王室百年之大事,而此壮举竟在大王手中完成,我王威武!” “此乃诸位将士齐心协力之果,本王怎敢居功。且恰逢周公逝去,本王不得不重掌洛阳,还请洛阳诸位大人不要见怪。”周扁说着,使出吃奶的劲才冲众人拱了拱手。 而白圭身后正是目前洛阳贵族中最大一家的家主――田邑,单听这名字便知道是位大地主了,田邑已是白发须须,冲周扁行了一礼后道,“大王,这洛阳本就是王城,乃是武王选址,周公旦所建,平王东迁之后的王宫之所在,大王重回洛阳,正是洛阳重放光彩之时,臣等在此恭迎我王,愿我王万岁!”说着田邑带头弯下腰来,身后一干洛阳贵族主也都跟着弯下腰来,顿时又倒下了一大片。 还真是麻烦啊,周扁只好又使出吃奶的力气抬起手来,高呼平身。不过好在此时在定鼎门外再没什么好说的了,白圭做出请的姿势,一群贵族忙齐齐低下头,田邑则牵起周扁马车前的四匹骏马,带着大王缓缓的驶入了洛阳城。 再入此城,心情格外不一样,那长长的城门洞,也让周扁盯着四周的城砖看了一路,尽是古老的痕迹,这以后可是自己的城市了,若不穿越,哪能有如此梦幻的场景,一时身处其中,周扁也不知是梦是幻了。直到眼前一亮,终于出了长长的城洞,周扁的目光又重新准确的落到了长街之上了。 此时的长街比起周扁初来之时还要热闹的多,想必是白圭等在城中宣传的多,所以长街两旁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有着投诚的洛阳士兵们在街边站成两旁维持秩序,横着长矛死死的顶住两旁,为中间腾出一条大道来。 田邑拉着马车率先一路行去,马车两旁挤着几层护卫,有周密等近身护卫也有吕不畏等虎贲,将大王的马车与人潮远远的隔开,场面虽然比较混乱,但也还不至于失控,如同蜗牛一般,但马车仍在朝着明宫缓缓前行。 望见两旁的洛阳子民,有些是出乎内心的敬仰大王,有些明显就是来看热闹的,不过周扁的心里却满满的都是亲切。想起半年之前自己也曾混迹在洛阳市井之间,便如这两旁的商贾之人一般,为了生意上的一丝利益而计较,周扁心头对这些人的亲切感又加深了。也不知以前打过交道的那些酒馆和杂货店的人,会不会觉得这年轻的大王有些面熟,甚至联想起那自称宣公子的少年来。 这洛阳人几乎没有与王室没有关系的,不是宗室偏远子弟,便是依附王室的贵族远支,不过不管是谁,以后这都将是自己的依仗,想到此,周扁便想象后世领导人一样冲人民招招手,不过手却自然是抬不起来,方才抬了两次,现在胳膊还酸呢。可是周扁的脑袋能动啊,于是便四处张望,不时冲某个关注自己的汉子或美女点点头,笑一笑,虽不至于像后世的明星一样引起一阵呼声,但也多少令感到大王冲自己微笑的平民心里多了份激动。 可是亲民也太累了,尤其是现在故作姿态的微笑和点头,没一会周扁便觉得累了,但一想到要树立自己的形象,便只得打起精神来。 走了好一会也才走了一两里地,正是快要到吃午饭的时候,虽然肚子已经饿了,但周扁也只能先忍着,脑袋里什么也不想想了,只是机械性的点头和微笑。突然,一道大喝声响起,“大王小心。”顿时将周扁惊醒了。紧接着便听到一阵破空声响起,那是弓弦弹出箭矢时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太熟了,前天晚上还听了一次几乎一摸一样的声音,差点没将小命丢了,而现在同一时间响起的这声音更多,显然是有好多支弓弩同时松开紧绷的弦。 生死关头,想不了那么多,周扁直觉浑身的寒毛一下全竖起来了,什么劳累什么肚饿什么乏力一下子全没了,来不及多想,周扁立即抬起手护住脑袋,就着身子跪坐的姿势,向前使劲趴了下去。 而这就是一霎那间的事情,事后周扁回忆起时还忍不住的感叹,人在突遇生死危机之时,往往能爆发出比平时大的多的潜力。就比如这身着数十斤的铁铠,单凭自己的力量上身是根本动不了的,而这时却能往前扑去,当然周扁要做的就是让身子前倾就行了,前倾之后就只凭铁铠甲的重量就能让周扁的身子迅速趴下。周扁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想着要趴下,或许便如狗啊猫啊等动物受到惊吓会缩成一团一样,只是受到惊吓时的一种本能吧,但恰恰就是这种本能就能在关键时刻救回一条命。虽然事后想想,这样子趴下实在有损形象,但还有什么比保命更要紧的呢? 周扁的双手刚刚抬起抱住脑袋,身子刚刚开始前倾,第一支箭矢就已飞到了,手臂处一痛,周扁便知其射在了手臂的甲片之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周扁身子一抖,但幸好一身铁铠甲重,周扁的手臂只是摇晃了一下,身子却接着向下趴去。第一支箭矢的箭羽犹自还在颤抖之时,第二支第三支箭矢又飞到了,却是钉在了周扁腰间铁甲。而紧接着左右腰间,后背之上又被钉上了几支箭矢,震得周扁身子直抖,幸好的是周扁这时已经完全趴了下来,像个刺猬一样拱起了后背,除了位置较低的腿脚,全身都在铁铠甲的包围之中。 整个过程如同火石相碰火光一闪一般,约莫还能听见围观的子民发出的欢呼声中,夹杂着几声反应快的尖叫声,以及护卫们的怒喝声。待全身趴下缩成一团,背上又钉了几箭之后,周扁只觉身子一重,但思维还在,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小命这次总算是又保住了,因为那是再也熟悉不过的护卫们用身子将自己团团抱住的感觉,护卫们悍不畏死的用身体为他们敬爱的大王铸成了一圈坚实的盾牌。随着能感觉到的身边护卫越来越多,突然身子猛的往下一沉,身下卡兹一声,原来马车承受不住这么多人的重量,轴断了。 直到此时,周扁感受到这数层肉盾带来的安全感后,这才身子慢慢放松,刚才一下可是使尽了全身力气的,这时泄了劲才感到腹部和手臂处的肌肉疼痛,也不知是因为被箭矢射伤还是用力过猛拉伤所致。但稍微一整理思路发现自己还活着,周扁就放心了,活着比什么都好。这时双臂再也支撑不住上身的重量,周扁身子一侧,就势翻了过去,变成了斜躺着的姿势,这时才发现天都黑了,原来不知多少名护卫层层叠在一起,竟连阳光都投不进来,哪怕是头上都有士兵拿盾牌给遮得密不透风。自己便如身处一个小小的堡垒之中,闻着因为人密集而变的浑浊的空气,周扁缓缓闭上了眼睛,看来自己往日训练这些护卫,在关键时刻还真能保命啊。 这时身上的疼痛感也变强了,却不知到底哪儿受了伤,受了多重的伤,想要自己查找一下,却因为这堡垒之中空间太小而挪不开身而只好作罢。反正自己现在还活着,并且神智还很清醒,一时半会肯定是死不了了。 浓浓的安全感以及小命仍在的庆幸之后,便是感官的渐渐恢复了,仿佛刚从一个寂静的世界回来一般,这时耳边的叫喊声响了起来,仔细一听原来是周密指挥护卫设防的吆喝声,其余似乎还能听见也不知是王孙健还是刘云的怒喝声,街边平民们的惊吓声,以及再也熟悉不过的金戈之声,显然外面已经打起来了。 当天子还真是个危险的职业啊,哪怕是个无权无势的败落王室之主,居然也有黑暗中不知是谁盯着,但周扁能猜到此时刺杀自己的,定是前晚在巩邑没有得手的那同一伙人。脑袋里正乱想着时,忽听一个焦急的老者嘶哑的声音响起,“大王安好否?大王安好否?” 这个声音倒是有点耳生,不过仔细一想便发生是走在前面牵着马车的田邑了,看来刺客的目标只是自己,并没有误杀他人。不过听其声音甚是惊慌,也不知是心忧大王,还是自己也被吓着了,或者甚至是被误中了一箭。 不过不管怎样,作为一名今日才见面,与王室向来没有什么交道的洛阳贵族主,能主动关心大王,那都是一件好事。所以想起这是田邑的声音之后,周扁立即就大声答道,“本王无恙,你们快些干掉刺客,要活的,还有不要误伤洛阳子民了!” 不过说完周扁便发现不对劲了,因为这护卫们围成的堡垒太过于厚实,而自己声音又小,估计多半外面是听不到的,果然那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大王安好否?你们让让,让老夫看看大王。” 不过护卫们却是丝毫没有动作,没有得到长官或者大王亲自下的命令,他们是不会去鸟一个不认得的老头的,哪怕他是洛阳贵族第一家。而这时周扁也不愿再被紧紧围在中间了,冲身边的护卫喊了起来,“你们快让让,本王都快被憋死了。” 从那一声让大王小心,到现在已有十来分钟的时间,也不知外面乱成什么样了,所以周扁也是有点着急,却不料这护卫们围成的堡垒却没有丝毫动作。 第一百一十五章 侥幸无恙 - 周始皇 - 或与白 被护卫们死死围在中间,周扁既不知道自己伤势如何,也不知外面事件发展情况,不料喊了几声后,这护卫们围成的堡垒却仍然没有丝毫动作,周扁不由静下心来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了原由所在。 原来这堡垒里离着自己最近的几名护卫都是背对着自己,所以听了喊声却似乎没什么反应,于是周扁又使劲喊了好几声,这才有一名护卫艰难地转过头来,憋出几句话来,“大王,非是小的不肯让开,而是外面围了几层,小的也被挤得受不了啊。”艰难的扭过头来好好观察下这堡垒,周扁这才发现原来是外围的太厚了,拼命的往里面挤,而里面的怕挤到了大王,又拼命的支撑着往外推,一群护卫就这样较上了劲。 看来紧急情况下是个人都会慌,哪怕平日里训练的再好,真到了用的时候却还是手忙脚乱,外围的护卫举着盾拼命的想缩小圈子以增加防护力,这样靠内的护卫就不得不使劲往外推了,若是平日训练时每个人都能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将大王保护的周身无缝,而到了实战时,虽然也能保护好大王,但阵型就没那么完美了。 耳听得外面吵闹声越来越大,田邑的声音也着急起来,却被困于自己设计的护卫堡垒中,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好受。不过好在没一会便听见了几个熟悉的声音,苍老的声音是太师,“大王可安否?再压上一队人,快些将这些贼子杀尽。” 干脆却略有些紧张的声音是白圭,“大家不要乱,大王被护卫的十分周全,你们往后推一推,不要堵在王师面前,王师要杀贼子。大家都帮忙杀贼子啊,手刃贼子一名,赏钱两百。” 周扁听了不禁有些好笑,不愧是商人出身,胆子大,在还没有确定大王安危之时,便敢说大王安然无恙,不过这样才是国家重臣应做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先将场面稳定下来。此外大王未点头,白圭就敢替大王开赏,还真是有担当有急智,不过鼓舞平民参与其中,好处与坏处各有一半吧,想了想周扁便决定不做评论。而白圭的话自然是要兑现,不过这样的事以后还是不鼓舞平民参与。 又过了片刻,外面的乱叫声小了许多,想来是贼子应该快杀尽了,平民的惊呼声也小了,想来是胆小都吓跑了,胆大的自然是勇敢的上前替国捉贼了。而此时太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周密,贼子已经杀得差不多了,赶紧令护卫们让出大王来,好快些看看大王如何了。” “是,太师。”听到周密毫不犹豫的答应,周扁不由大大出了口气,被闷在最中间好半天了,空气混浊,早就受不了了。 果然接着便听见最外围的甲片擦擦声,堡垒顿时一松,又见到了阳光,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眼见身边护卫们依次有序的退开,周扁躺着的姿势正好看见蓝天白云,虽然只不过二三十分钟的样子,可重见天日的感觉竟是那么的美好,看来人真的不是穴居生物啊。 忽听有护卫惊叫道,“哎呀,我居然中了一箭,刚才怎么没发现。”这才将周扁的心思拉了回来,只见自己仍在马车之上,而马车却被压塌了趴在地上。护卫们都已退下了马车,几步之外一名年轻护卫摇晃着身子,后背之上一支长箭也随之摇晃不已,这时一名伙长模样的汉子看不下去了,猛的冲那年轻护卫屁股上踢了一脚,“你这厮,一支箭而已,又死不了,还不快归队,让大人们看看大王如何了。” 这时离着大王最近的护卫们才闻声转过头去,却是大吃一惊,少年天子斜躺在车上,嘴角虽带着微笑,但身上却惨不忍睹,于是便有护卫惊叫了起来,“呀,大王身上箭矢更多,左边,右边,啊,只怕有十多支,这可如何是好。” 而周扁正浑身乏力,只能顺着视线看着眼前的护卫,却无力转头巡视一下身上的伤势,但手臂最疼,其余的地方还好,想来还是没什么大碍的。正在此时眼前一花,一人跑了过来,“大王,大王还好不?” 声音中透着苍凉和急切,分明就是太师,周扁正要开口,却见眼前又是一道白影闪了进来,“大王还睁着眼睛,车上血迹不多,大王无恙。”这白影自然就是白圭了,没想是这两人脚步最快。 接着就是周密和吕不畏了,两名汉子挤了过来,本来就已压断轴的马车因为重心不稳又摇晃了一下,不过几人都没注意,而是将目光钉在了大王身上。 “还好,本王只是乏力而已,并无大碍。那些贼子可抓住了么,能查出来是谁人干的么?我洛阳子民如何,可有误伤?” “没有,恩,没有误伤,没有漏掉。大王无恙就好,先王保佑,祖宗保佑啊!”太师激动的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不过大王身上的箭矢,还是要想办法拔出来,也不知伤着了没有。周密,快些取把快刀来,好割开铁甲。大王,不要怕,臣等都在此,大王定然无恙的。”毕竟年轻了许多,白圭比太师还是镇定多了。 周扁却是懒洋洋的躺在地上,这些天太累了,上午顶着一身铠甲坐了一上午,腰都酸了,真是难得放松一下啊。见几人着急的样子,周扁微微动了下身子,这才发生大多数箭并未射入肉内,原来这铁甲内衬以牛皮,极为结实,而刺客用的弓弩明显不是强弩,竟然射不穿,唯一造成伤害的却是手臂上的一支箭,毕竟手臂上的铠甲还是薄一些,并且紧贴着肉。如今左手稍稍一动便钻心的疼,也不知伤着骨头没有,眼见大王咬牙切齿面露苦色,太师也不顾有无其他人在,哽咽着说道,“都是老臣之罪,没能护好大王,令大王刚入洛阳便受苦了。” 周扁不得不安慰道,“不怪太师,这都是那些个乱臣贼子太狡猾,对了,贼子逮着了没有,究竟是谁干的,是否就是前日出现的黑衣之人呢?” “大王,正是。”白圭说着与吕不畏二人将周扁扶了起来,“大王你看,街边已经留下二十多名尸体了,正是前日抢在我们之前强攻明宫之人。这些贼子们隐藏在屋顶上,候着大王的车架经过时突然举着弓或弩从屋顶上站了起来,方才多亏周密反应快,一见屋顶上多了些人便高喊了声大王小心,大王也是手脚灵活,亏得祖宗保佑,这才躲过要害。那些贼子们见放箭偷袭失败,便拔出长剑冲了过来,亏得王室虎贲们挡住了第一波进攻,然后王孙健与刘云二人便率队杀了上去。如今街边已清理干净,后面剩余的贼子见势不妙便转头逃跑了,王孙健已带人追过去了。” 因为上身被扶直了,视野顿时开阔,周扁便听着一边解说,一边透过护卫们的脑袋顶望了过去,只见街边本来围观的洛阳人已走了不少,空出一大块场地来,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些身着黑衣服的人,刘云正带人清理着王室士兵的尸体,同时也将黑衣尸体拖到一边,场子边有些胆子大的洛阳平民仍围着在看,或许对这些汉子来说,大王遇刺或许比洛阳城里换主子还更要吸引人吧。 “黑衣人可还有活口?洛阳平民有没有受伤的?洛阳的那些贵族主们反应如何?”周扁追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却是刚刚想到的,或许今天的主使之人便在其中静静的观望着这一切。 “回大王,刺客们目前没一个活口,不知健将军追过去的结果如何。洛阳平民里没人受伤,倒是有几个悍不畏死的还帮忙上前打到了几个刺客。洛阳贵族主大多还好,纷纷关心大王情况如何,尤其是前头牵马的田邑。开始时大家虽有慌乱,但这时我已令人将大王安好的消息传到后面去,应该再没什么事了。”白圭一一答道。 听得周扁微微点头,虽然有突发事变,但还好都在控制之中。 正好此时周密拿着一把匕首赶到了,“一时找不到,不知这把锋利不。”说着便和吕不畏一起替周扁拔起箭矢来,而护卫们则紧紧的围在外面,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王室上千人的军队在各自长官的约束下,整齐的停留在定鼎门大街之上,丝毫不见慌乱,这一点倒是令在场的洛阳贵族们称赞不已。本来还有些迎驾的贵族主在张望,心中突生杂念,但随着前面一声声“大王安好”的呼声由远及近传来,贵族主们的心顿时安定下来,低声交头接耳起来,今日大王遇刺虽然事大,但王室有条不紊的应对却更能给他们带来震撼。 不过将箭矢从大王的铠甲里拔出可就难了,铁片的硬度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想象,这可是太后令人挨个挨个千锤百炼出来铁片编制而成,夸张的讲,因为周扁带来抄钢法和锤炼法为当世所没有,就算说这是当今最结实的铠甲也不为过。而眼见周密等人拿匕首也划不开铁片,取不出镶在里面的箭头,周扁也不由心中暗道一声侥幸,若不是太后坚持令王室工匠打造了一副铠甲,若不是今日刘氏帮忙穿上了,若不是恰好自己反应快抬手挡住了没有戴盔的头部,只怕今日王室就要由大喜变大哀,洛阳又将陷入混乱之中了。 其余背上腰间的箭矢还好说,可以随意摇晃,而手臂上的箭矢却碰不得,稍稍晃动一下,周扁就疼的直咬牙,非得将铁甲割开不可。而就在众人为这坚固的铁甲而头疼之时,却见方才不见了踪影的田邑挤了过来,“大王!太师!大王安好而老夫未能及时请安,恕罪,恕罪。方才听白大夫说要锋利的短剑,老夫想起手下有一把,便去取了过来,你们看看合用不?”说着田邑递了把短剑过来,倒是令周扁愣了一下,这田邑往日不见有多亲近王室,今日却为何表现如此积极,又是牵马又是关心大王,倒是值得令人怀疑了,不过嘴上周扁却仍是礼节性的道了谢。 拿眼一瞧这是把青铜剑后,众人便知希望不大了,不过吕不畏还是双手将短剑接过,出手割了起来。这短剑果然锋利,比方才的匕首要强了不少,但是在铁片之上还是只能留下一道痕迹。铜质毕竟还是软了些,譬如长矛大戟等,多半是靠重量和力气伤人,而到了这需要锐器时,便差的远了。 田邑本以为自己献了宝,不料几步外看见居然割不动,心中一惊,便挤了进来,伸手便将短剑抢了过来,目光转向了大王。眼见田邑手持短剑离大王不到一步远,不知此人到底作何打算,周密心中大惊,忙起身挡在了两人之间,一时气氛紧张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明宫门前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田邑手持铜剑就在大王身边,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毕竟田邑不是自己人,太师几人只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刚刚大王得是多大好运,才躲过刺客的密集弓箭,可别这会便要坏在已投诚之人手上了。而近处的护卫们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换,纷纷转头看了过来,就在此时,却听大王笑道,“不要惊慌,田爱卿只是不服本王的铠甲如此坚硬,想要亲自一试,便让其试试也无妨。” 太师忙招招手,近处的护卫们便将手中的长矛又指向了外面。周密也这才起身让开,不过却仍在身边。田邑却是脸色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听见大王吩咐便笑了笑,然后冲大王拱拱手道声得罪了,便低身向大王腰间下摆处的铁片划去,果然是没有反应的。田邑见状不由大惊,“大王真是祖宗保佑,竟能有如此坚硬铁甲,世所不见,莫非是文武之王时留下的宝物么?” 难道留下来的古物便一定好么,难道今天的东西还不不过五百年的么,周扁笑笑却并没解释,不过当前却如何是好,难道自己就这样身上插着几支箭入住明宫去么,就算没人笑话,可这箭终究还是要拔出来的啊。 忽地想起自己腰间别的铁剑来,这可是真正的百炼剑啊。想到此,周扁便示意周密解下来,果然铁甲还得铁剑破,虽然剑身较长不趁手,但使使劲,还是很快便将甲片划开了,没一会便将除了手臂上的都拔了出来。到手臂上时,周密小心翼翼的划开了整个手臂上的铠甲,除开后箭矢也跟着掉了下来,众人这才发现箭矢射的并不深,只是穿破铠甲露出一点头伤到了大王的手臂,伤的并不深。令人仔细检查箭头上并没有抹毒药后,周扁这放下了心,自己将手臂上饶了一圈纱布后,活动一下还真没什么事。真是万幸啊,此次刺杀事件,侥幸躲过了一劫,周扁心里不由后怕了起来,自己连接躲过几次大难,也不知这好运气到了何时就会用完。 “大王万岁!”不料此时田邑却突然磕下了头行了个大礼,将周扁吓了一跳,忙将目光投了过去。 却见田邑规矩行了个大礼,“大王真是天佑之人,身披如此坚甲,便是腰间别剑也是老夫闻所未闻的锋利。老夫的破甲剑乃是传家之宝,世上罕有的锋利,不料跟大王的剑比起来,却是差了许多,令老夫不得不心服口服。大王深受上天庇护,何愁我大周不复兴,老夫在此先恭贺我王了!”说着田邑又磕了个头。 真看不出这白发花花的老头,竟然也是个马屁精,不过周扁现在要的就是洛阳贵族们的臣服,所以周扁并没解释这铠甲和铁剑的由来,让他们自己去猜吧,身为大王,还是保持一点神秘感为好。不过也不能仍由一个老头一直冲自己行礼,周扁忙示意旁人代自己将其扶了起来。 眼见大王已经包扎完毕,没有大碍,太师开口申请道,“大王,如今时间不算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赶去明宫吧。剩下的路程令护卫们加强防卫,应该没事的。” 周扁自然是点头答应,一干大臣,上千名王室士兵,以及几百名跟随在后的洛阳贵族,全部晾在大街上,实在不像样子。于是也不等王孙健追杀的结果了,周扁又换过一辆马车,队伍继续浩浩荡荡的往明宫开去。 由于刚才闹了这么一出,街边围观的洛阳平民少了许多,大部分都躲回家去了,便是家就在定鼎门大街两旁的,也关上了大门,偶有几个小孩贪玩跑了出来,也很快就被家人拉了回去,这几日兵荒马乱的,本来被王室的人劝慰住了,大家都来观看大王进城,不料却连大王都遇刺了,洛阳人便又恢复了胆小的性子。不过还是能看见,路边的门缝里不知多少双眼睛,仍旧好奇的望着外面,望着能在如此突然猛烈攻击中活下的大王。感受到如此之目光,周扁心中也是有点好笑。 围观的人少了,路面便显宽阔了许多,队伍前进的步伐顿时加快了许多,终于抢在日头正中之前赶到了明宫大门前。 这是周扁第二次望见明宫大门,第一次时自己只是前往太庙拜祖的众多香客中的一个,远远的望见明宫大门上的瓦片辉煌,而此次再来,却是以主人的身份前来,能坐着马车一直行到门洞之前。虽然这时已经是正午,太阳略有些晒人,但明宫门前仍旧跪了一大群人,为首者是名少年。 周密樊馀二人忙上前将周扁扶下车来,几人径直走到那跪着的众人面前,只见那少年率先拜了下来,“臣共之,拜见我王,恭迎我王重回洛阳明宫。”身后则是一干大臣和内侍,跟着一起磕下了头。 共之,便是已经死去周公朝的世子了,一看还是个少年,周扁不禁起了恻隐之心,迈步上前便要将之扶起,不料太师却抢先一步将之扶了起来,搞的周扁一愣,但随即想起太师是怕对方孤注一掷,虽觉得不太可能,但周扁还是心存感激太师的心细。 按着先前太师的交代,周扁虚抬双手,大喊平身,共之身后的一干昔日臣子们低着脑袋站了起来,前几日还在吹捧着周公,梦想着周公凯旋归来,而近日却要来迎接大王,虽然侍奉的从诸侯变成了王室,但还是有些人心中不舒服的,从那些人或者紧皱着的眉头,或者斜着不知在看哪里的双眼,或者在袖子里玩弄的双手便可以看出来。不过周扁并没有在意,凡事都得一个过程是吧。 接下来便是祷告太庙等三座大庙了,这三座殿就在明宫大门外,周扁在太师的请示下转过身去,抬脚就要走过去。不料眼角里却看见共之身后跳出一名大臣来,不知此人何意,周扁便停下了步子,回头看来。 这名大臣约有五十来岁年龄,衣冠整齐,长袖翩翩,但脸上却是一片怒色,跳出来伸手指着周扁身后便大骂了起来,“宁贼,没想是你投靠了王室,你身为周公之臣,为何却勾结王室,对周公不利?你这小人,故主方才离去,今日便出城去迎接王师,可对得起周公么?” 看来这倒还是个忠臣,周扁不由侧目,但宁贼又是谁,周公麾下率先投靠过来只有屠氏和辛氏,却并没听说过姓宁的。正疑惑间,只见自己身后走出一名中年男子,身材中等,两撇小胡子,却不是宁越是谁?方才在迎接王架的队伍中,这身材和打扮都并不太显眼,周扁却并没看到。 而这时见有人指着自己骂,宁越哪里还忍得住,便站了出来,率先冲周扁行了礼,然后转身冲那名忠臣拱手说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宁某本来就是周人,何来投靠王室之说。且宁某自从侍奉先周威公之时,便一直兢兢业业,一直以忠字当头,从没做过任何对周公不利之事。如今故主周公既然已经故去,某已是无主之人,侍奉王室又如何,你不是一样也冲大王行了礼么?不过是少走了两步路而已,又何必笑话宁某。” 这还是周公死后自己第一次见到宁越,对于宁越的才能周扁早有领教,也曾想过要将其拉拢过来,却又怕此人对故主太过忠心,而不肯答应。而现在听白圭说宁越竟主动来投,周扁也不由有些疑惑了,还真是得不到的想法去抢,而送到嘴边的却又心存怀疑啊。 不过宁越这话说着倒是十分有道理,共之身后走出的那名大臣听了后气得直跺脚,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方才他只是一逞口舌之快,如今被问住却又无话了,只得骂了几句没营养的,却令共之一小孩也看不下去了,忙出口制止,那大臣又嘀咕了几句才返回队列之中。 而此时周扁才有机会重审宁越,而后者也感觉到了大王的目光,不带招呼便主动上前拜倒,重新冲大王行了个大礼,口呼万岁。 周扁正微微笑着看着宁越,却不知从哪问起,身后的樊馀却忍不住了,那晚樊馀可是寻了一晚上的宁越却没找到,正憋了一肚子气呢。“宁越,某来问你,当初你帮着周公出主意对付我王室,可曾想到今日?那查封天然居,抓捕子不困等人,又让王室拿钱来赎,可是你的主意?” 宁越却是抬起了头,“正是宁某的主意。” “哼,那某再问你,我王室在洛阳郊外招兵,可是周公亲口答应了的,你又为何制造难处,不让我王室顺利招兵?” “那时周公兵源尚且不够,又如何能让给王室呢?” “你还多处与王室为难,便是前两日合击巩邑之时,你还故意损我王室兵力,为何对我王室如此?而到了今日,你又为何敢于站在这里拜见我王,想投靠王师,不怕王室记仇杀了你,以报昔日之恨么?” 这些话其实周扁也想问的,他也想知道宁越作何回答,便静静的看向了依旧跪在地上的宁越。此时满场子中鸦雀无声,显然大家都对这个问题很好奇,也包括共之身后那群人,当初宁越如何对付王室他们都是有目共睹,而今天宁越竟主动投靠王师,还真不知这人的脑子怎么转这么快。 宁越却是不慌不忙,拱手大声说道,“昔日,某在洛阳周公为臣,主待臣以信,臣侍主以忠,所以宁某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周公计,既然是为了周公计,便少不了得罪王室,王室弱则周公强,王室强则周公弱,此事就是如此,不需宁某细说。一日为臣便一日尽忠,而主子不在,臣则又是自由身,自可再依新主,若随旧主而去,辜负了某一身才学不说,也不是故主地下所希望看到的。而当今之世,天下大乱,列国纷争,非主子挑臣下,臣子亦可选择主子以依靠,如今我王虽年幼,却英明有加,假以时日,定将是一代明主,王室复兴有望,宁某一身才学不交代在这里,却又何必舍近求远呢?再说以大王之大度,定不会计较昔日为旧主划策而得罪王室之事,为主尽忠,何罪只有?况且,宁某既然能对旧主如此,对大王自然也是尽忠,大王心中定然有数。若是大王仍旧记着往日之恨,欲问罪于宁某,宁某自然没有多的话,听凭大王处置便是。却不知我王意下如何?” 说着宁越双手一摊,额头触地,大礼拜了下去,静静的等待着周扁的回答。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入主明宫 - 周始皇 - 或与白 “好一个主待臣以信,臣侍主以忠。”听罢周扁便大叫了一声好。 这宁越一番话说得倒是在理,周扁其实心中早已中意宁越,早就想要将之招之麾下,此时虽然担心此人好功名贪富贵,但谁人能没有追求就来为王室做事呢,太师本就是王室之人,自然是追从祖先之遗愿,白圭本是商人,却是图青史留名家族显赫而来,便是王室军队里的新招之兵,哪个不是冲着兵饷和军功而来?所以不怕你有所求,就只怕你没有求,不然还真要怀疑你是为王位而来了。想到此,周扁便笑了起来,伸手便要将之扶起。 不料此时共之身后那般周公昔日臣子里又有人不依了,只听有人大叫道,“你既然标榜自己那么忠心事主,而旧主周公之子尚在,为何却要改投王室?” 此话一说,就有人笑了,谁都看得出共之自己都被掌握在王室手中,再去效忠共之那便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但却没人敢说出来,因为王室明显就是要夺回洛阳,所以才控制了共之,若是直接说出来王室面上不好看。显然问出这话的人,心中显然还是对王室有点意见的,只是借此发泄一下。 周扁却是没有发怒,转头向共之看去,只见这个比自己还大了一点点的男孩子,却是摇了摇嘴唇,最终还是冲自己笑了笑,虽然有些勉强,但作为一个孩子还是有些为难了,周扁自然是不会再将其怎么样,便冲之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让其放心,你的下半辈子我包了。 不过场上众人的目光又都转向了宁越,无人注意到大王和共之的眼神交流,而宁越如何回答也成了全场的焦点之所在。好在大家并没有等太久,片刻之后宁越便抬起了上身,头也不转的答道,“某虽效忠于两代周公,但却不是周公家臣。”说罢又拜了下去,再也没有多的解释。 场上众人听罢便都静悄悄的没人做声了,是啊,宁越只是投效周公,却并没签卖身契,家臣一般是家中养的奴隶或者仆从等,一代一代的效忠于主子,显然宁越不是。 这宁越还真是回答得体,周扁心中对其喜爱又加了几分,转头看看见再无人出来刁难,便伸手将其扶了起来,“宁卿,本王今日还没去拜过太庙,你便随在本王身后,一同拜祭我先王吧。” 这话意思十分明显,说毕周扁便转身往太庙去了,宁越忙一拍长裙跟了上来,老老实实的呆在太师白圭等一干王室大臣之后,樊馀虽不服气,但大王开口了自然不好再计较,再说宁越也只是与父亲少师争了口角,犯不着死拉着不放。但眼见宁越跟在自己身后几步远,樊馀却是得意了,冲宁越挤一挤眼睛,在前面紧跟着大王身后去了。宁越只做没看见,静静的跟在后面。 这三座大殿乃是太庙、宗庙和考宫。太庙乃是拜祭先祖之地,宗庙供奉着文王的牌位,考宫里供的是武王,这三座大殿是平王东迁后,专门为从镐京请来的先祖牌位营建的。入庙之前周扁便在随从的服侍下迅速换下了铠甲,穿上了隆重的王服。先前周扁初来洛阳时便悄悄前来拜过一次,那次十分简单,而这回却是隆重异常,三拜九叩,各种祭品都是齐全的很。而那门子自然也是没有再倚门昏睡,而是跑前跑后的,拿出浑身本领来侍奉大王,倒令周扁有些刮目相看,一个小小的门子居然懂得许多拜祭之礼,不过想想他也许是在此工作一辈子,见过多次周公来拜,周扁也就释然了。 待三座大殿一一拜过去后,周扁等人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幸好白圭等人早有准备,一行人便登上了明宫南大门的城楼。 城楼之上早已清理好,摆上了一个个小几,明宫中的厨子们早就准备好了伙食,待田邑请得天子往上位就座后,成周和洛阳两边的臣子谦让一番后,也挨个坐了下来。不出所料推到最后还是太师和白圭坐了下列两侧的首席,太师之下是少傅,白圭之下则是屠氏屠平,而共之身份又不同,坐在周扁的身旁。只听白圭一声号令,明宫原有的侍女便鱼贯而出,将罐啊鼎啊各种菜肴依次送到了个人面前的小几下,侍女们都穿着淡黄色的宫裙,远比成周王宫里侍女以前穿的粗麻布素色长裙要好看的多,年轻侍女们穿行其中,长袖长裙被随风带起,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便如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真不愧是富有洛阳的周公明宫,这才是古代宴席应有的场面,一时看得周扁竟呆了。 直到身后哼的一声轻轻响起,周扁才回过神来,一看是左后方坐的巧儿,本来预定服侍大王的是明宫中宫女,但在定鼎门大街上出事之后,太师等人便不放心了,女眷本是入洛阳后便走弯路先入明宫,这会就被太师令人叫巧儿先叫来等着了,而周扁的右后方坐的则是右手一直放在剑柄上的樊馀。 见是巧儿,也不知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哼出声来提醒,不过周扁倒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方的冲巧儿一笑,巧儿倒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伸手来替周扁从小几下的酒坛中舀了一杯清酒。 而这时下面大臣处也都有侍女们替之倒好了酒,这些明宫侍女们也都是训练有素,每个大臣后都坐有一个,模样十分乖巧。只见此时田邑高举起了酒樽,大呼恭请大王,群臣们纷纷举起酒樽,一齐祝贺大王,场面一时十分热闹。 酒过三巡之后,每每敬向大王的酒就都被太师等人拦下了,到后来群臣发现不对,便再没人再请大王,周扁本是小孩子,不胜酒量,便细细品尝起明宫的菜肴起来。这时贵族的菜主要还是以肉为主,而只有王室太穷,所以一直还吃粗粮,洛阳明宫里的菜则可认为是这个时代贵族所食的典范,全是大块大块的肉,或炖或煮,汤里的味也比较浓,一尝便知放了许多中草药一起煮的,这时也不讲究那么多,调味的作料全放了进去,比后世的火锅还乱,于是周扁不由有些想念后世的清淡小炒了。 而每个小几后侍女的作用就是手拿刀叉,替主人将大快的肉切开,放到碗里,古时十分讲礼,重要场所有修养的贵族是不会自己拿刀叉的,用的是奢,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筷子。 虽然大家都很饿了,但这场午宴还是很快的,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下午是大王登临明宫大殿的时刻,这会还没讲究大事必须在上午进行,所以正式宣告天下,王室重回洛阳,也就在下午了。 吃罢饭后,一群人护着周扁步入了大门后明宫宫内,此时明宫内早已换成了先期进入的周战张虎等率着的王室兵卒了,在御道两旁列着整齐的队,迎接他们的君王走进这真正的王宫,君临天下。 而御道上铺着长长的青石条,整整齐齐,直通远方高处,周扁昂首迈步走了上去。 这明宫的布局也和后世的紫禁城有些像,夏商时期的宫殿已经不可考,传说周公营造的洛阳明宫,奠定了后世王宫乃至历代皇宫的布局,自礼崩乐坏之后,列国诸侯均模仿明宫建立了自己宫殿,一统江山的秦,自然也不例外,再往后,西汉的长安城未央宫参考了明宫,东汉本就在洛阳就不必说了,一代一代传下来,直到明清故宫,所以说明宫是中国宫殿的老祖宗一点也不为过。 后世去过故宫的周扁,自然对这明宫的布局不会太陌生。明宫大门之后是个小广场,正前方有个木制的小门,与其说是个小门倒不如说是个牌坊,连城楼都没有,并且深度也只有两米。小门上镶着一整块看起来十分古老的木头,其上刻着“受天明命”四个大字,见大王盯着这四个大字,太师上前一步小声解释道,“此字乃是武王所书,周公旦所立,经历代修复,耸立于此已有五百年年了。” 没想这竟是古迹,又是先王笔迹,武王乃是一代雄主,便是两千年后为为人们所敬仰。于是周扁一扯身上王服,身后的樊馀深知主子心意,忙上前扶住,周扁便冲这四个大字拜了下来。跟着的其余大臣,则一起拜下,口呼万岁。 拜过小门上的四个大字后,一群人则穿门而入,里面则是一个大广场,铺着条石,中间是竖着铺的,两旁则是横着铺的,鲜明的隔出一条御道来。而御道的正前方一座高大的大殿巍峨的立着,这便是明堂了,相当于如今北京故宫的太和殿,乃是周公旦所营建,成王接受天下诸侯谒见的地方。而王室搬到成周之后,为区分,洛阳王宫就不叫王宫,而以明堂命名,改叫明宫了。 以往看这古老的周朝便如神话一般,而今天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周扁按住心中激动,昂首迈步走了过去。 与后世不同,这时还没有琉璃瓦和红漆,所以大殿上的瓦片还是青瓦,大殿下方的柱子涂着暗红色的漆,柱子间补以青砖,大殿下的高高台阶也是以青砖铺成,使得整个大殿呈现一种古老的暗青色,虽不如后世太和殿那般金碧辉煌,但却更显古朴肃穆。 这御道走起来倒并不长,只是这高高的台阶却难到了周扁,要知道今天周扁可是累了一天了了。 咬咬牙肚子登上了数百级台阶,再望向眼前高大却又近在咫尺的明堂时,周扁深深出了口气,洛阳王宫,我王室又回来了。 而真正的历史上王师重回洛阳则是周朝末代大王郝王时的事了,因为那时王室又压过了洛阳周公。不管怎么说,周扁的心中还是极为自得的,自己的努力还是得到了结果,于是便一抬脚,当先步入了明堂。 这大殿果然比成周王宫的崇德殿大了许多,设计也极为合力,顶上两层殿顶之间还能透光进来,大殿之内虽宽广却并不显得昏暗和空气混浊。大殿的正上方便是王座了,这会还没有椅子,所以说是王座,其实就是一块稍稍高点的台子,上面铺着块垫子,供大王跪坐。 也不要人带路,周扁自己走了上去,不过刚到了台子之上便被太师叫住了,周扁便转头看向下方,只见下面一干王室及洛阳周公的臣子还有贵族主们,已经站好了队,在太师的带领下,齐齐拜下,高呼道,“恭迎我王!” 群臣们弯腰去,这会周扁的视线顿时开阔,只见方才穿过的小门以及明宫正门就在眼皮之下,而洛阳南城层层叠叠的房屋也历历在目,一片繁华尽收眼底,难怪大殿要建这么高,原来便是为了俯视全城。 满城在望,便如尽在手中,高座在上,心中忍不住的感叹冲了上来: 洛阳,百年后,我王室终于又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安定洛阳 - 周始皇 - 或与白 望了望大殿外的风光后,很快周扁便回过神来,高呼平身,让众臣抬起身来,太师便又高呼道,“请我王就座。”群臣也跟着喊了起来。 周扁这才在众臣的目光中安坐高位,说实话,当天子虽然很危险也很累,但高高在上的感觉还是很吸引人的,至少这一刻周扁竟陶醉了。 天子就位后,群臣才转身去寻着自己的位子。按着早就定好的方式,以太师为首的王室臣子坐在大王右手侧,以田邑为首的洛阳臣子则坐在大王左手侧,各自依着原来的顺序坐,场面倒也没有慌乱。 周扁往下望去,只见右手边的人远远少于左手边,看来王室还真是凋敝啊,不过还在从今天起王室的臣子就多了。而右手边近点的就只认得田邑了,其后面几位老者之后便是龙将军,再往后周扁便看不清了,也不知早已投靠王师的屠平和辛仲力坐在哪里,至于早就熟悉的宁越则看不见影儿,看来虽亲近周公,但其地位还是蛮低,也是一名新晋上大夫,跟累世卿家比起来还是差的远了。 待群臣坐好后,作为王室的发言人太师便站出来讲话了,大型场合一般是太师出面。太师抱着一卷竹简便开始宣读了,这可是王室的人连夜写出来的,首先是通告天下的锆文,意思就是称赞大王,说明王室重回洛阳了。同时为洛阳正名为王城,为明宫正名为王宫,而成周则降为陪都,成周王宫降为陪宫。 这个内容不念大家也都知道,所以一如周扁登基时的大朝会,许多大臣都听得昏昏欲睡,需知午饭后最容易犯困。 而这一段念完,便是重点了,许多大臣又精神过来,因为接下来便是王室重回洛阳的一系列处置了。 那么首先肯定就是说周公的事了,周公不幸遇刺身亡,王室自然是要谴责一番,其实若不是有宁越作证,只怕许多人都要认为是王室干的了。而周公的遗体尚还在巩邑,便令田邑替共之率人将之接回,按诸侯之礼下葬。太师接着念下去,不出所有人意料,王室显布废除周公之世袭爵位,夺回洛阳之封地,而故周公之子共之则封为公子,也就是一个散名了,不过共之倒还平静,听罢太师宣读之后,跪下磕了几个头便静静的独自先行离开了明堂。 望着共之离开的背影,虽然许多洛阳旧臣心中都有不忍,但却无一人开口相送,这点倒是令周扁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周公在洛阳也不是很得人心啊。 紧接着太师换了一卷竹简,这回宣读的是对此次有功之臣的奖赏,首先第一功当之不让的是白圭,却由于太后的关系,仅仅从下大夫提为上大夫,这点是路上改的,原先定的是古官名相国。望着白圭站起躬身行礼的身影,周扁心中不禁有些愧疚,但此时却不能明言,只能等日后再去寻求白圭的谅解了。白圭自然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人,行完礼后便回了自己位置,倒并没有什么反常。 本着该赏便赏的原则,屠平和辛仲力被封为上大夫, 又赏赐了不少黄金,反正这都是周公以前留下了,现在正是收买人心的时候,周扁倒大方的很。然后是跟随周扁出征巩邑的子长和庞兴,均被提为千夫长,巩邑投降的李定和王于飞被封为千夫长也一并宣布,而洛阳举事的王孙健、刘云、周战、张虎等人则被提为百夫长,而手下兵丁只有等日后再补齐了。至于其余出力了的司马图等人就都只有赏赐而没有加官了。王室全军将士都有赏赐,太师只一提而过,军中自有详细的军功表,留待日后再颁发下去。 最后便是关于对洛阳旧臣的处置,这点也是早就商量好的,以周扁提出的稳定为重点,一座城市的权力过度不得不如此。洛阳旧臣及贵族均按以前职位进行,大家以前是干什么就还是干什么,以前周公开多少钱就还是多少钱,且以往少数人对王室的不敬均既往不咎,另外对先行投靠王室的田邑等人还略有赏赐,这个时刻拉拢人心还是第一位的。 这个决议一说出来,台下倒是哄的一下闹开了,纷纷议论起来,看来洛阳人关心的重点在这里。看着下面左手边交头接耳一片,甚至还有人上蹿下跳,在好几个座位间来回走动,周扁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这还真是开群众大会啊,看来上面开大会,下面开小会的习惯并非是王室大臣所特有,洛阳同样也是毫无纪律可言。 不过现在自己在洛阳贵族面前还毫无威信可言,所以周扁皱了下眉头后便又放开了,许多事都忍了,还在乎这一点么?片刻之后,交谈声就小了许多,这时突然一个大声音响起,“太师,宁越以前对王室那么不敬,真的就这么放过他么?” 没想这洛阳人还这么计较宁越啊,周扁不由向台下深处望去,却根本看不到宁越坐在哪里,但周扁能想到的到宁越此时的心情,那可真是郁闷啊,以前为周公做了那么多事,现在却屡次被大家拿出来说,真是吃力不讨好啊。 见有人问起,太师也愣了愣,但随即便看向了大王,只见大王微微点了点头,太师这才回过头来,威严的说道,“方才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既往不咎,各安其位。” “哦。” “嗯。” 紧接着下面有是一顿交头接耳,好在这边王室上至大王下至大殿门口站岗的小兵,都已适应了。又过了好一会,似乎前面的贵族主们商议好了,便推选了田邑出来当代表,只听田邑站起来,先冲太师拱了拱手,又冲大王弯腰行了个礼,开口说道,“启禀大王,某等洛阳本地贵族,不受王室统治已近百年,今日又重归我王治下,不胜欢喜之余,尚有些疑问,还望大王能有所表示。” “请讲!”对这田邑,周扁还是有些尊敬,忙虚抬了下双手。 “大王,某等最关心的首先是变法问题,成周王畿的变法三章,某等早有耳闻,却不知大王将会在洛阳也如此么?” 自田邑发言后,整个明堂之中便静悄悄一片,尤其是问完话后,整个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大王身上,此时再没有人去关注大王的年龄问题,因为大家都知道,大王的言行将决定自己的命运。 被这么多人关注着,周扁也有些慌张起来,盲目的向台下望去,却刚好看见白圭,只见白圭冲自己微微摇了摇头,强行冷静下来的周扁立即明白了白圭的意思,便冲之回了个点头后开口大声说道。 “诸位爱卿,虽然你们中的不少人是本王第一次见到,许多人本王还不认识,但自今日起,我们就都是一家人,都是周王室的人。所以王室的复兴也好,继续败落也好,都与诸位戚戚相关,王室荣,诸位也将随之发达,王室损,诸位也好不到哪儿去。本王在成周实行的变法便是为了王室的复兴所做的努力,只因如今诸侯列国都在变法,王室不变,便只有落后挨打。若是变法有利,王室得利,自然也少不了大家,若是变法不利,那不消诸位说,本王也会立即取消,总而言之,一切对王室有利,对诸位有利的,都会被执行下去。目前对于洛阳地区,本王初来乍到,尚还不熟悉,所以本王只能说,近期是不会变法的,一切依原样进行。本王在此郑重向诸位承诺,今年之内,洛阳将保持现状。” 维持洛阳的现有制度不变,周扁虽不愿,却也只能如此,一切以稳定为先啊,当然这个保持现状的时间不会太长,周扁也想学某位伟人一样大手一挥,五十年不变,可是周扁等不起啊。 但洛阳显然有人对这个承诺不满意,周扁话音刚落,便有人大声说道,“那明年呢,是不是就会变?你成周的臣子有俸禄,我洛阳的呢,是不是也人人有俸禄?” 白拿钱的好事,谁都想有,并且听说成周的臣子拿的俸禄比从田里收的还要多,所以这个问题也有很多人关心。 “今年之内,洛阳现状不变,而至于明年会如何,则视情况而定。”周扁干脆的回答道,若是慌忙答应,还真怕实现不了。 底下又议论起来,片刻之后只听田邑轻咳几声,大声说道,“大王的决议,老夫没有异议。第二个疑问是,我洛阳不少大户均以商贾为生,不少大族子弟也不愿从政,只愿从商,不知王室对商贾之事如何看待?此外,也有些家主托老夫向大王请示,听闻王室也有些独门产业,可否分些利给大家?” 想来后一问才是重点,看来许多人都对烧酒生意艳羡不已,周扁轻轻一笑,你们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不过嘴上却说道,“我王室本已穷困,却全凭王室产业支撑,所以我王室对商贾之事是持支持态度,有关鼓励或者规范条例,也许会在年后颁布,但大家请放心,决不会对大家的生意有负面影响。至于王室的独门产业,也不是不能与大家分享,只是我王室向来重视功劳,有功于王室者,王室会考虑与之合作,共分利益,以此来代替封地,而诸位也将会看到,商贾之利益,远甚于田地所产。” “这点老夫并无意见,只是许多贵族家并不想从军或从政,不知有无合作的可能?”田邑追问道。 “这个也不是不行,王室为了追求更大利益,也会考虑与精于商贾之事者有所合作。”周扁点点头,毕竟王室是不会插手太深,只等日后商税成熟之后,王室还会逐步卖掉产业,毕竟作为统治者,参与到自己制定规则的市场中去,是不利于市场经济的正常发展的。 田邑听罢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回答还是令他很满意,只听他又开口问道,“还有一事,却是代老夫之友龙氏所问。大王掌管洛阳,不知对洛阳之军事如何调整,难道也如大王所说一切均不变么?” 这个当然要变,不能在军事上控制一座城市,就等于没有控制这座城市,不过这个问题就不是大多数洛阳贵族所关心的,所以台下只有少数军中将领在侧耳聆听,其余不少人又自顾自开始了交头接耳,消化大王方才的回答了。“本王决议,龙将军依旧掌管以前归其所管的洛阳之师,安扎在城西军营,负责南边和西边的防御,东边的城门则归屠平屠大夫所管,诸位将军都不得私自调兵,非得有本王之令不可。王宫则由本王从成周带来的御林军守卫,非本王召见或经太师、监甲等人批准,任何人不得擅入。目前先如此,年前则会有一次大的调整,届时再另行通知。军中要以稳定为先,龙将军,你们可有意见?” 龙将军听到大王问起自己,忙站起行礼,“老夫没有异议。” 田邑此时也再没话要问了,行礼过后便坐了下来。周扁不由大大出了口气,应付这群人还真是费精力,不过看来总算是对付过去了,这些人不闹事,洛阳便应该算是安定下来了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烛光大殿 - 周始皇 - 或与白 重回洛阳的第一次大朝会,总算将洛阳城内旧贵族们都应付过去了,周扁很是松了口气。 却转眼间天都已经黑了,而此时,大会也开完了,随着太师替大王显布晚间会将祭拜祖先的贡品赐给所有来迎接大王的贵族家中之后,群臣便起立站好,一齐行礼,恭送大王离去。周扁则在随行的王室寺人带领下,迈步从明堂殿后离去。 原来这明堂正中高位之后便是后门,若非大仪式或者典礼之类,天子日常出入应该都是从此门,因为明堂之后穿过两个小殿便是**了。 这洛阳王宫的布局比起成周那个小王宫来说,就显得规整多了,从南面往北走,先是明堂,然后是两个小殿,小殿之后是**,**中又分为九宫,对应的是天子九妇。九宫之后又是些小宫,供王太后以及先王妃子,或者不讨大王喜欢的妃子所居住,还有些花园之类供天子消遣所居,这个布局倒是一直流传了下来。不过本来洛阳王宫是没这么大的,因为在平王东迁之前,洛阳只是陪都,只有天子接受诸侯拜见以及对楚国出征时才下榻的,所以王宫格局虽然有,但占地却不大,平王东迁之贪图享受,又往北扩建了几里地,大造宫阙以供欢娱,这才造成了整个王宫的占地面积居然超过了洛阳全城的一半。 不过后来礼崩乐坏,王室日益萧条,王宫也无钱无力维护,所以到后来废弃的面积越来越多,王子朝之乱后,整个王宫乱成一团糟,敬王便迁居到成周新建了个小王宫。不过后来所封的周公历代在此经营,又重新修建了一部分,这才使得今天的王宫能张开怀抱,迎接它的这一任新主人――周扁。 这带路的小寺人乃是太后所选,这是太后所说,周扁大了,不能光由侍女服侍,得有寺人在身边,于是除了白监之外便又选了这名小寺人。这小太监只有十五来岁的样子,看起来甚是灵活懂事的样子,也是一早跟随大部队来的,却已将宫中的基本布局摸了清楚。 只听这小寺人在前面说到,“大王,方才我们从明堂之后出来见到的,便是维德殿了,是以前天子接受诸侯拜见前休息的地方,这会所能看到的是归德堂,乃是天子与大臣们商议国事的地方。” 借着昏暗的灯笼光也看不清楚,但周扁还是嗯了一声,不过没想这小寺人还蛮聪明伶俐的,周扁心中便起了好感,便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入的宫,叫什么名字呀?” “奴家是五年前净的身,那会在宫中膳食房的帮忙,大家都教我小丁子。”小寺人低头说道,似乎想起了伤心事,但语气还是很平静。 不过周扁的心情却是不错,“呵呵,本王今日初登明堂,便赐名于你叫明监吧,专职跟在本王身边,如何?” 小寺人闻声大喜,这监人和寺人虽然都是太监,但周朝时,监人可比寺人高了一个等级,管事的或者与主子亲近的才能叫做什么监,于是由不得新晋的明监不惊喜交加,忙跪倒在地,口称多谢大王。 周扁却是哈哈大笑,迈步走了过去,明监慌忙跟上,“大王,走过前面的这个明德门便是明德宫了,乃是天子居处,以前被周公所占,不过现在已经为大王打扫出来,王妃娘娘正在宫中等候。” 王妃?周扁先是一愣,但随即便想起来,定是刘晴刘氏了,看来这次王室夺回洛阳,连着太后大喜,刘氏也沾了光,正式定位王妃了。虽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一下子正了名,周扁还真有点不适应,难道以后不喊晴姐姐,要喊爱妃不成?虽然厚着脸皮还是喊得出口,但终归不好意思啊。 想着步子也慢了下来,但没几步路还是走到了明德门前,这也是一个如同前面写着“受天明命”四个大字的受天门一般的小门,而此时吸引周扁目光的却不是这座古董小门,而是门旁依着的一名女子。 显然刘氏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了,见大王乘着夜色归来,忙小跑迎了上来,“大王可回来,奴家可是担心死了,上午奴家先行绕道先进了明宫,替大王收拾,没想刚到明宫却听说大王遇刺,奴家本想前来,却被宫中侍卫拦住,幸亏不久之后便听说大王无恙,可是奴家还是怕死了。快些让奴看看,大王可伤了哪里没,还好么?” 说着刘氏便拉着周扁,又招手令身后的几名宫女将灯笼举近些,前前后后看了几圈,见之后手臂上缠着纱布,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见状周扁心中也是暖暖的,细声道,“多谢了晴姐姐早上为本王披上的铠甲,若非如此,本王还不知被射成什么样了呢。” “以后每次大王出征时,奴家都亲手替大王披甲。”说着刘氏拉起大王的手,两人一同穿过明德门往里走去,如今刘氏奉了太后懿旨,名位已正,她才不怕什么呢。这门后是块照壁,绕过去后是个小院子,夜色中也看不清院子模样,但走了几十步便到了一座灯火辉煌的大殿,看得周扁一呆,脚下却是一顿。 原来这大殿虽不高,但却很是宽广,三间双开大门,均是大开,大殿之内铺满了木地板,又有布帘隔成三间,正中一间最为宽广,几乎有半个南球场大,却空旷的很,只有正上方放着一张矮榻,两边的小间则摆放着一些小几之类的常见家具,井然有序。而最令周扁吃惊的却是大殿两侧摆放着的两排灯光,远远的便能看清,分明居然就是蜡烛。 周扁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才发现确实没看错,真的是蜡烛。见大王吃惊的样子,刘氏不由笑了,挽起大王的手,就如姐姐牵着弟弟一般带着周扁步入了大殿,这时大殿里站着的两排侍女纷纷跪下行礼,有些是周扁认得的,有些则是面生的,想来是原先明宫里本来就有的,但也肯定经过层层选拔,才能来服侍大王,所以周扁也没有太在意,便挣脱了刘氏的手,直直向两旁的蜡烛跑去。 没错,这真的是蜡烛,走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周扁嘴巴都合不拢了,这洛阳周公家里还真是富啊,居然用的起蜡烛,要知道就算是几百年后,蜡烛也只有汉家皇室才用的起。周扁不由回头开口问道,“这里还有蜡烛?” 见周扁疑惑,刘氏不由笑了,“没想大王从没见过,也还识货,其实奴家是不认得此物的,初次点上后还惊奇的看了半天,后来听明宫原先宫人说,方才知道这便是蜡烛。嗯,确实很贵的,也只有今日迎接大王这才点上,明日也许就不点了。不过这蜡烛的光还真是美啊。” 说着刘氏一脸陶醉的走近一只烛光,那跳动着的淡黄色烛光映得刘氏一张俏脸格外的艳丽,如同披上一层淡黄色的薄纱一般,妩媚而又含蓄,看得周扁不由又呆了,蜡烛虽美,却哪里比的过美人之美啊! 见到大王注意到自己,刘氏心中愈发的得意了,不过脸上却显现出羞涩之色,低头偏过脸去,拿手搅着衣裙,不想这侧脸的轮廓却更能引人遐想,好一个羞答答的美女,欲迎还拒,真要将男人的心都勾去了。 不料在这温馨的时刻,一道别的男子声音却突兀的响起,打断了这对男女的沉静。原来是樊馀在外面喊,“大王,周密周队长求见。” 樊馀是跟着大王进来的,虽不能进入大殿,却能在明德门和偏殿里守卫。谁说**除了天子再无一个男子,难道天子不要人护卫么,难道护卫不是男子么。 屋中的气氛顿时被打破,不过也好,周扁出了口气,毕竟只能看不能有所行动的感觉实在不好,还是每天多吃多运动,快快长大的好啊。刘氏也反应了过来,偏过脸来,只见烛光下俏脸红似桃花,也难怪不管是今人还是古人都喜欢蜡烛,只听刘氏开口说道,“大王若是要见臣子,可以在偏殿的,可否令人将周队长唤进来?” 说起话来刘氏脸上的春色便退去了,虽略微有些可惜没看够,但周扁也知道日后有的是时间,便点头道,“好的,偏殿在哪儿,带本王过去。” 刘氏吩咐一名侍女出殿通知周密后,便拉着周扁向大殿的一侧走去,穿过高高的布帘,果然便是一个小间,小几和坐垫都分主客布置,看来便是专门和少量来人商议事情的地方了。周扁步入上位坐好后,便看见周密走了进来,行过礼后便坐在了大王的下首一侧。 虽然午饭很晚,但开了一下午的会,这会肚子也有些饿了,一问正巧周密也没有吃,周扁便开口吩咐刘氏准备两份晚饭来,刘氏应声出去。倒是周密急了,急忙站起身来,“大王可使不得,小的与大王身份有别,怎可共同进餐?” 周扁听了不由奇道,“以前我们不也在一起吃过么?” 周密却是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低头道,“早上出发之前,太后专门将我等喊道一边嘱咐过了,说大王虽然还是大王,但地位却远非昔日可比,让我们对大王要像真的对待天子一样去尊敬,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打闹成一片。” 没想这太后管的还挺宽的,周扁听了先是皱了皱眉头,但随即便大笑着走了下来,拉住周密的手说道,“太后都说了大王还是以前的大王嘛。虽然身份不同,但关系亲密不改,本王旨意,着周密仍与以前一样亲近本王,现在本王就命令你与本王一同就餐,你要抗命吗?” 见大王最后一句话语气明显严厉起来,周密忙摇了摇头,“不敢,小的遵命便是。” 虽说如今是真的像个天子了,但周扁并不愿真的就此疏远近臣,共同经历过许多事不说,但是以后打天下可还是要靠他们啊。话说开后,君臣二人便又重新原位坐下。周密这才想起过来拜见大王的原由,便开口说道,“大王,小的来向你汇报的是,宫中守卫都已安排好。小的所率的天子近卫三十名,以及吕不畏的三十虎贲均安扎在明德殿四周,一夜分为三班,大殿门口设有明哨,其余地方还设有暗哨和流动哨。周战和张虎二人则各自率队驻扎在明德殿外,**各个出口处均有人守卫。王孙健和刘云分别守在王宫东门和西门,王宫大门处是庞兴率的御林军老兵,而王宫北门就是洛阳北门,是子长率新兵在守卫。另外,白大夫还让小的给大王带个话,他今晚就不来拜见了,率白府家丁与太师等王室大臣守在王宫大门,大王白日里累了,还请请大王早些安睡。” 这番布局倒是没有什么遗漏了,周扁还比较满意,低下头想了想后说道,“可惜咱们的人手还是太少,防卫力量还是略显不够啊。这段时间先辛苦你们了,只怕要等到日后王室扩军之后,才能有所休息啊。” “为王室效力乃是小的们的荣幸,只要能护得大王周全,小的们万死不辞。”周密双手一拱,拜下身去。 第一百二十章 谋划政事 - 周始皇 - 或与白 得到周密所报,知晓整个王宫的护卫工作都已到位后,君臣二人又闲聊几句,晚饭便端了上来。 要说这洛阳王宫里的伙食,还就是好,晚饭竟还是肉食为主,奢华却又略显粗放。君臣二人一顿狼吞虎咽之后,竟消灭了个干净,二人相视一笑,便又回到了从前一同训练一同杀敌的场景,什么太后的嘱咐便都抛到了脑后了。 送走周密后,周扁也只觉浑身酸疼,前天晚上可是熬了个通宵,昨晚虽说睡好了,但今天还是累了一天,上午身披厚甲端坐到洛阳来,然后又是刺客,拜祭先祖之后才吃了饭,然后又是大朝会,一直忙到现在,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何况一个九岁孩童。 幸好刘氏等人早已准备好,服侍着大王走到大殿之后,只见空间顿时一小,又弯过几个小间之后才是大王的寝室,此时巧儿已将床榻铺好,洗漱的水也已准备好。一通伺候之后,周扁的双眼便沉沉的闭上了,这一夜还睡的真踏实啊。 这一觉直睡到次日天光大亮,似乎做了些梦,好像是战车奔腾,不过醒来后周扁便记不太清了。眼一睁却发现是一处陌生的大房间,屋顶上刻着些古朴的花纹,墙壁都刷着白漆,窗格上雕成水流之状,门帘是深色的,四周的柱子是暗红色的,整个环境古朴中透着经典,豪华中显着典雅,恍惚间周扁竟以为莫不是又穿越了?不过随即便想起,自己这是回到了王室的家――洛阳王宫了。 轻咳一声,门帘后果然便闪入两名女子,竟是刘氏和巧儿。“大王昨夜睡得可好,奴家一直睡在外间,大王以后若是夜间口渴了什么的,只管喊奴家便是了。”先开口的自然是刘氏。 而巧儿闪入后见大王已经醒来,嫣然一笑后便又转身出去了。刘氏便独自一人将周扁扶起,伺候其起床,待周扁穿好鞋后,巧儿也回来,身后跟着几名小侍女端着水盆之物,看来水涨船高,巧儿也成了大王寝宫里的一个小头目,再也不用亲手做这些重活了。目睹巧儿随手指挥其小侍女来,周扁却想起了灵儿,自己穿越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灵儿和巧儿了,只是灵儿却为了护住先走一步,若不然到了现在肯定也是个女官了,想到此周扁的眼眶不由有点湿了。 刘氏眼尖,一看大王表情有异,慌忙问了起来。望着刘氏关切的眼神,而既然逝者已逝,那么便更应该珍惜眼前的人了,周扁便又咧嘴一笑,“本王无事,你们快些服侍本王更衣,本王今日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儿女忙加快了速度,虽然端水的重活是有小侍女来做,亲自伺候大王洗漱还是刘氏和巧儿的活,别人是插不进手的。很快的用罢了早饭,走出了寝室,弯了几个小间后才来到了昨日那点蜡烛的大殿,古代贵族的生活真是腐败啊,一个人睡觉都要整的这么大一整个大殿,真是奢侈。 此时大殿之内烛台早已收拾完毕了,大殿之内正等着几人,闲坐那里聊天,一看竟是太师等人,看来又是自己起床晚了,周扁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意思,便快步走了前去。 看到大王精神抖擞的走过来,太师却是笑了,“参见大王,大王神采飞扬,看来昨夜睡得十分踏实啊,可喜可贺!” 周扁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回了个礼道,“本王哪儿都睡的好,只是不知太师昨夜睡在何处,洛阳城内也应为太师安排一处宅院,不然便是本王的过错了。” “此事倒是不急,只是眼下初得洛阳,便动土木实在不佳,老夫等等也是无妨的。只是今日还有些事要处理,还请白大夫来说与大王听罢。”太师笑道,虽然拒绝了,但显然对大王的话还是十分满意和受用的。 待太师与大王见面话说完,身后的其余大臣这才出来一一拜见大王,原来少傅、白圭、司马图、王孙满还有屠平屠大夫和辛仲力辛大夫、宁越宁大夫也都来了。一一见礼过后,白圭才拱手说道,“大王,这些都是我王室的重臣,不过既然太师令白某来说,那白某便听命了。其实这些也都是与大王一早商议好了的,只是在执行细节上方才我们又在太师的带领下商议过了。其一是孟津尚还没收入王室,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依大王计,提了巩邑投效我王室的李定为千夫长,就让其率其手下兵丁接受孟津,同时管辖孟津原有驻守的两个百夫长,设李定为孟津守,另加封为下大夫,大王以为如何?” 早先一直忙着在巩邑和周公斗,后来又忙着收复洛阳,所以一直没顾得上孟津这个重要渡口,不过周公和公子班都已不在,料来接受孟津也是手到拿来之事,于是周扁点了点头,“孟津乃洛阳北边咽喉,不得小觑,本王同意你们的意见,就令李定今日出发吧。” “大王英明。第二件事乃是在巩邑时便定下的出使韩国之事,早先定的是少师前去,那么就让司马大人回成周主事,换过少师前往郑都,如何?” “只是司马大人昨日才到,今日却又要回成周,辛苦了。”周扁望向司马图。 虽然司马图想的是留在洛阳这繁华之地,但太师等人做了工作,使其认识到成周乃王室的老本营,留守成周是重用,司马图这才答应,而此时见大王关切自己,司马图更加意识到在哪儿不要紧,重要的是引起大王关注,于是司马大人忙拱手道,“不敢劳天子挂念,臣自当尽忠效力。” “如此成周城和太后的安全,就交给司马大人了,待王室在洛阳站稳后,司马大人还要回洛阳接受重任的哦。”周扁微微笑道,接着却是话音一转,“不过本王以为,魏毕竟乃是当今第一强国,王室重回洛阳,少不得要与魏侯和韩侯通报一声,同时也请求魏侯的支持,诸位以为如何?” “正是如此。”群臣齐声喊道。话音落后,只听太师接着说道,“老臣推荐满大夫前去。” 王孙满也正是周扁心中的最佳人选,周扁自然点头同意了。 “第三件事则是前次在巩邑和昨日在洛阳针对大王的刺杀一事,刺杀天子乃是惊天大事,臣请大王下令,全城彻查,定要找出凶手。”白圭又接着说道。 “对了,昨日王孙健不是追过去了么,可生擒了对方或者找到了什么踪迹?”昨天太忙了太累了,到后来周扁竟忘了此事,故此时听白圭提起便问了起来。 果不出所料,白圭摇了摇头,“大王,那贼子狡猾,王孙健未能抓回一个活口。昨日贼子们四散逃开来,只要被追上的就都自己拿剑切腹了,王孙健也是气得直跺脚,却也无计可施,本来昨日大朝会散后,我们就得知了消息,但想到大王应该已经安睡,所以没有及时向大王汇报,请大王见谅!” 看来贼子还真是狡猾,老被这么个隐藏在暗处的贼盯着,还真不是好滋味,周扁咬了咬牙道,“那若是封锁全城,能找出来么?又或者你们有什么怀疑对象?” 众人却都是摇了摇头,白圭开口说道,“大王,洛阳城内各地商贾众多,王室刚刚接手洛阳,便封锁全城,只怕影响太大,再说贼子狡猾,单单封锁全城只怕也是找不出来的。不过白某以为,若是预谋刺杀大王的和刺杀周公的乃是一伙人,只怕是散落在别地的王室旁系子孙,不然若是别人便是刺杀成功也不会名正言顺的得到洛阳,若不是一伙人则就费解了。所以白某想来,应该派人搜索全城最近突然出现的大批外地人,他们定是打着行商的名头进来,却不经营行商之事,细细查来定然能找到蛛丝马迹。并且周公之死也与他们有关系,所以洛阳原有人马都可以利用。” 白圭的分析确实有道理,听得一群人连连点头,周扁正要开口批准之时,却忽听众人之后有人高叫道,“大王,某有话说。” 众人回头一看,开口的竟是来了后一直没做声的宁越。明显此人是不同意白圭的说法的,于是众人接着又将目光转向了白圭,后者却是神色自然,拱手道,“宁大夫有何指教?” 宁越正要回话,不料此时少傅却先发了飙,“宁氏小儿,今日乃是我王室重臣商议大事之时,你为不请自来?来了也就罢了,老夫也是知礼之人,不出手赶你,而你却不知好歹,随意插话,真不将我王室放在眼里么?” 少傅这人还真是属狗的,见谁都咬一口,不过貌似太后罩着他,并且他始终没产生大的危害,所以周扁也是一直没有将其怎么样,便又将目光投向了宁越,看他如何应付,从这几日的接触来看,此人不光有谋略,还有急智。果然宁越并没将手放下,而是继续行礼,“少傅大人,宁某并非不请自来,而是奉了大王旨意,并且此时插言也是奉了大王旨意,大人勿怪!” 少傅却是给逗乐了,哈哈笑了两声后说道,“大王何时给你下了旨意,某等却为何都没有耳闻?” “昨日大朝会之时。” “有吗?”少傅将目光投向了身边太师,“老夫并不记得大王昨日喊过宁氏。”太师想了想也摇了摇头。 宁越仍是不慌不忙,“太师,少傅,几位大人,昨日太师待大王颁布旨意,说道一干洛阳故周公的旧臣,均各安其职。简单的说就是以前干什么,现在还干什么,对吧,太师大人?” 这倒是事实,太师不假思索的便点了点头。少傅似乎想起了什么刚要开口,却被宁越抢了先了。“那便是了,宁某以前的职责便是早晚伺候主子,为主子出谋划策。所以依大王旨意,宁某今日便如以往一样,前来听凭主公调遣,为主公排忧。” “你!”少傅一下怒了,看来是被驳斥的无话应对了。 见此,周扁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便轻咳一声,又瞪了少傅一眼后说道,“你们不要在这个问题纠结了。宁越乃智谋之士,忠心乃投,乃王室之幸。本王特许期日后朝夕为本王出谋划策。宁卿,方才关于刺客的事你说有话要讲,可是你有什么计策?” “回大王,计策倒是目前还没有,倒是线索有一条。”见大王发话了,宁越站起躬身道。“白大夫,你对洛阳满城贵族和大户熟些,可否注意到此次王室重回洛阳,哪一家没有出面迎接或有所表示?” 白圭倒是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本以为别人爱来不来,又或许是一时想不通便不出面,但此时经宁越一提醒,一下便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了,于是坐在那里板着手指头细细数了起来。一时屋中,除了太师等人不熟悉洛阳情况外,屠平和辛仲力也低头沉思起来,片刻之后却还是白圭先开了口,“若非宁兄提醒,我还一直没注意到,满洛阳城有名的贵族,除了邓氏,还真是一家不落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膜拜九鼎 - 周始皇 - 或与白 果然还是白圭对洛阳熟悉,且又专门负责洛阳的安稳工作,一下就道出了满城有名的贵族中,只有邓家没有出面迎接或有所表示。 啪啪两声,却是宁越拍了两下巴掌。 “白大夫好记性,正是邓家。故周公遇刺当晚,夜间伺候的小寺人乃是邓家送入的,据周公老夫人所说,当日先期攻打明宫大门的也有邓家公子在里面。前日见过白大夫后,宁某又专门差遣门人去邓府敲门,却只有一名又瞎又聋的老仆前来开门,故宁某以为,阴谋刺杀大王的事,邓家也脱不了干系。”宁越高声说道。 在场众人听罢后一下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连太师也转向屠平打听起邓家来了。片刻之后,只听司马图猛的一拍大腿,立即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只听司马大人大叫道,“洛阳可有几个邓家?” “只有一个,乃是跟随平王东迁的世家之一,怎么了?”辛仲力开口道。 “那就是了,当日洛阳大乱,我在成周城外设防时,逮着了一名从洛阳往巩邑的家仆,没想打死后却从他身上搜出了洛阳邓家的腰牌,看来多半是给巩邑那边邓家的人报信的,若是巩邑那边得知洛阳举事失败,只怕就不会再铤而走险去刺杀周公了。”司马图恍然道。 “悲呼,周公!”却是宁越捶胸大喊了一声。 周扁见状忙安慰道,“宁卿不要悲伤,周公被刺也非王室所愿,此乃命也,非人力可能挽救。只是不知邓氏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这么做定然是有好处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大王,那凶手仍旧在逃,宁某不能为旧主报仇,实乃心中之恨,恳请我王恩准让小的主持此事,一能为投效王室立下首功,二能安慰旧主在天之灵。望我王怜惜!”说着宁越五体投地,拜倒下来。 而周扁正是等着宁越开口呢,对于宁越的才干周扁还是很有信心的,而此事交给他也不用担心他敢不尽心,正要借他铲除自己的潜在危险因素呢,于是周扁拍手道,“准!”说罢,又转头看向屠屏,“屠将军,此事就麻烦你派兵卒协助宁氏,务必要尽全力,有什么事多向本王汇报。” “是。”屠平答的也干脆。 到此这几件事也商议完毕了,决定下来便要去实行,于是周扁随着众人一起来到王宫大门,送走了李定和司马图,然后宁越和屠平也忙邓家的事了,少傅却征得大王同意后与冢宰一起挨家挨户拜访满城贵族去了,这也本来就是他二人的职责所在,监甲也去清理周公留下的遗产了。没一会便只剩了太师和白圭二人,周扁本以为没什么事了,不料太师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大王,这王宫虽然多处荒废,就连明堂也是近百年所修,但有一处地方却是始终未衰,那便是王宫内的祖庙,大王不得不去祭拜一番。” “祖庙,不是王宫外的太庙么,我们昨日祭拜过了的,还依照惯例,赐给满城贵族胙肉了的。”周扁奇道。这胙肉便是天子拜祭先王所用祭品中的肉类,向来是作为荣耀赐给大臣们的,孔子在鲁国仕途不顺准备出发时,却一直没有动身,弟子们急了便问怎么回事,孔子一直等到过了时辰才叹了口气说道,如今已经过了鲁公赐祭肉的时刻,祭肉却仍然未到,鲁公已经无药可救了,我们走吧。可见在孔子看来,国主将祭品赐给大臣乃是一项重要的礼节,甚至关系到国主的昏庸与否,深知此事的周扁自然不会忽视。 “大王有所不知,那太庙是平王东迁后所建,是拜祭先王的地方,而祖庙却是周公旦营建洛阳王城时所建,拜祭上天和先祖之地,祖庙的大殿里可是供奉着禹王所铸造的九鼎,大王不可不去拜祭一番啊。” 周扁一听顿时呆了,九鼎啊,那可是如雷灌顶般的词,相传夏王大禹划分天下为九州,令九州州牧贡献青铜,铸造九鼎,将全国九州的名山大川、奇异之物镌刻于九鼎之身,以一鼎象征一州,并将九鼎集中于夏王朝都城。这九鼎乃是华夏的代名,王权的象征,九州的图册,也是楚庄王饮马黄河,问鼎中原的主角,那自然是要去看的啊,回到东周这么久了,怎么一直将这个给忘记了。于是不由周扁不激动,“真的是九鼎么?真的就在这王宫之内?” “那是自然,老夫这便带大王去吧。白大夫想必也是一直未曾去拜过的,便一起去吧。” “固所愿也,白某在洛阳多年一直未曾得愿,便劳烦太师了。”白圭拱手道。 太师笑了笑,一转身做出请的姿势,便带着周扁和白圭向宫门内右手便一侧走去。 随着太师走去,路上周扁忍不住问道,“这九鼎真的是大禹所铸么,那不得有近千年了?” 不料太师听了却是猛的止住步子,转头已是一脸厉色,“大王,对先贤要尊敬,要口称禹王。” 这一刻太师又恢复了作为帝王之师的本色,听见老师训斥,周扁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读小学时,于是周扁吐了吐舌头道,“我晓得了,以后再注意。” 太师听了脸色又开了来,一脸的和蔼,“走吧,大王,过了这个门便是了,记得每个鼎前都要拜一拜。” 说着几人便走入了一座小院子,这院子虽不大,但那股苍老之气却更浓,地上的砖都碎了不少,有草丛从中长出,院子的四周有几株老树,长的奇形怪状的,不过这都不是重点,周扁一进院门便被院子北边的一座古老大殿吸引住了。 这大殿并不怎么高大,残破的墙壁和屋檐,无一不显示着其古老,屋顶上片片瓦片都已不再是青色,而是灰蒙蒙的,瓦片之间或破碎处还有杂草长出,就这么一座破落的大殿,似乎随时都要塌掉一般,但那顽强的木柱顶着的四角飞檐,却仍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势,那故苍老的威严之势令周扁这个现代人却忍不住的想要跪下来拜过一番,才能平息自己的敬仰之情。 感受到周扁的震惊,太师在一旁解释道,“大王,这大殿乃是武王灭纣之后,定都洛阳所建,专为安放九鼎。其大殿建成后便是这个样子,数百年间未倒,未修葺。我武王子孙,走到此,莫不为先祖之气势所折倒。” 自己虽是穿而来,当眼前看见这武王遗物时,仿佛一下与那个封神榜中的神话年代拉近了距离,仿佛透过这个大殿一眼便能看见不可一世的武王迁鼎而入,仿佛看见了华夏万国国主齐齐冲武王的威严顶礼膜拜,耸立数百年的大殿尚不倒,我王室后人又何敢有丝毫放松,以愧对先人呢。于是周扁冲这大殿深深的鞠了一躬,身后的太师白圭二人也跟着拜了下去。 “大王,这大殿分前后两进,前殿宽广,存放这九鼎,后殿高大,祭着我华夏先祖。咱们进去再拜吧。”太师拜完后,直起身子说道。 “正是如此,光在殿外拜礼,不能体现我等追忆先贤之心,大王请吧。”白圭也跟着笑道,看来一贯沉着的他也有点心急了。 于是周扁微微一笑率先走入了大殿,顿时一股腐败的朽木霉味传入鼻中,惹得周扁竟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原来这大殿之内很久未曾上漆,有些木头已经腐乱了。不过周扁却强迫自己快速的适应了环境,因为他一进来就已看见大殿中摆放的大鼎。 停住喷嚏后,周扁便快步向那些大鼎走去,这大殿内约有二十米见方,横三排竖三列立着九尊大鼎。很快周扁便走到了正对着大门中间的第一尊大鼎面前,只见这大鼎大约有自己两个多高,换算成现代的单位就是大概三米高,鼎下三支脚,正是三足鼎立的由来,这脚大约占鼎全高的一小半,脚上便是鼎身了。而鼎身正上刻着两个大篆字,周扁一时认不出来,便偏着脑袋去看旁边的花纹。青铜鼎本是青色,但这鼎由于年代久远,已有些发白发绿了,但其上的花纹却是一点未消,不得不让人敬佩古人的工艺水平之高。只见这些花纹有些竖平略有波浪的应该是河,向上高耸的应该是山,另外还有些走兽飞禽,花草树木,虽然这些事物都被夸张了许多,比如那鸟的翅膀非常长,走兽的眼睛格外的大,但还是能让人一眼认出来。 这鼎身是圆形的,周扁沿着鼎身一路看去,竟转个圈走到了鼎后,只见鼎身后部还刻着些字,依然是一个也不认得。正巧这时白圭走了过来,拱手道,“大王可识得这些字么,如若不然,白某可代为一认。” “白爱卿请讲。”周扁也急于知道这些字到底是什么。 “大王,大夏禹王分天下为九州,铸九鼎以镇之,这鼎便是兖州,鼎身之前便是这二字。至于鼎后的这些字乃是,‘济河惟兖州。九河既道,雷夏既泽,澭、沮会同。桑土既蚕,是降丘宅土。厥土黑坟,厥草惟繇,厥木惟条。厥田惟中下,厥赋贞,作十有三载乃同。厥贡漆丝,厥篚织文。浮于济、漯,达于河’。”白圭使劲挤着眼睛,断断续续的还是将这些字给认完了。 不料一转头却见大王一脸茫然,“大王不知这些字是什么意思么?”周扁立即摇了摇头,太难懂了啊。 “哦,这些话的意思是在描述兖州在哪儿,有什么特征,具体什么白某也说不上来,若是少傅或者冢宰大人在这里或许能知道。”白圭摇头说道。 “那白爱卿知道这兖州在哪儿么?” “当今齐国北部。” 哦,那就是今天山东西北了,山东有个兖州,想必就是以此而来吧。 想着周扁向下一个鼎走去,这是进门左手边的一个,却是方鼎,四个脚。怕大王迷惑,白圭忙跟上解释道,“这是青州。”那便是今天山东大部。君臣二人绕着这个大鼎看了几圈后又转向下一个鼎,青州背后便是徐州,又是一个圆鼎。 徐州再往里走是扬州,是个方鼎,看来摆放位置是有规律的。紧接着徐州旁是荆州和梁州,中间一排正中是豫州,边上是雍州,一进门右手侧是冀州,四个角的是方鼎,其余五个是圆鼎。只听白圭说道,“大王,相传这九鼎五阳四阴,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 “此话怎讲?”周扁疑惑道。 “天圆地方,天为阳,所以圆鼎是阳,地为阴,所以方鼎为阴。这便叫天圆地方,阴阳顺当,正斜有位,九州泰康。大王,九鼎在此,不可不拜啊。” 呵,应该拜一拜,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若是放到现在商鼎都是国宝,何况夏鼎呢?回头一看太师却是规规矩矩的挨个行礼,恭敬异常,于是周扁忙走到正中的豫州之鼎前面,也开始规规矩矩的拜了起来,而白圭自然是跟在大王身后的。 等九个鼎逐一拜过一遍后,几人已是累的衣服都快汗湿了。又在后殿拜过那些个不认得字的牌位后,几人意犹未尽的走出大殿,从早上忙到现在,已过了午时,肚子还真的饿了。 走到院子门口,周扁又回头望了望,只见那苍老的大殿沐浴在秋光之中,竟似披上了一层金光,更添几分威严。虽然这次拜九鼎更像是一场后世的旅游一样,但周扁的心里却从此更加坚定,九鼎在此,天下又舍我其谁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两种策略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三人回到明堂旁的侧宫内用了午饭,吃罢后,太师仍旧摸着胡须,似乎还在回想方才拜过的九鼎。知道太师定是有话要说,于是周扁也没离去,而是和白圭一起陪着太师留在了侧宫之内。 果然等了一小会,便只听太师悠悠说道,“大王,方才拜过了九鼎,可有什么感想?” 这口气还真像后世领着孩子逛过了博物馆的家长,不过周扁并不恼,“太师大人,这九鼎之精美远超乎想象,禹王那会的工艺还真是没的说。”周扁边说边拿眼瞧太师,见太师的脸色都快要变了,自然知道这个回答是不尽其意的,于是周扁忙改口道,“这九鼎乃国之重宝,常招诸侯强国觊觎,我王室需得自强,不然便犹如五岁小儿手持重金在闹市中独自行走,自身难保啊。” 太师这才点点头,“大王能得此感悟,也不枉了老夫寄期望于大王身上。” 一旁白圭却说道,“大王能有此心,是我大周之福。今日拜了这九鼎,某也有些感悟。” “请讲。”周扁也不由有些好奇了。 “史载武王从朝歌运回此九鼎时,用了九万人,每一万人运一鼎,以前我以为是这鼎太重,今日见了才深切的感受到此九鼎乃九州之象征,自然沉重,便是一万人运一鼎,也只怕要嫌人少了,载不动啊。” 鼎再重自然也是比不过国土之重的,这个比方确实极为恰当,不过这个时候的古人能说出来,也还是要令人高看了。 一旁的太师听了也连连点头,“的确啊,若以九鼎代九州,怎么隆重都不为过的。” “不过大王说的更有道理,想当初楚庄王饮马黄河,问鼎多重于我周室定王,幸得有王孙满大夫答道,一国之兴,在德不在鼎,而周室虽衰,但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使得楚庄王惭愧退去。想想如今我王室之衰微更甚于当时,非大王所说之自强,而不得以自保啊。”白圭接着说道。 听到此周扁不由想到自己身边的王孙满,竟也是如同先人一般能言善辩,莫非后人取名时是刻意模仿先人,以表达敬仰之情,不过这个问题却只能等到再见王孙满时方才能问一问了。 “嗯,的确如此,若非如今战乱不休,诸侯各国都在争夺领土,只怕我王室也不能保全至今啊。幸得天降大王英明如此啊,我周室如今复兴在望。现在这午后正巧无事,我们君臣就此商谈一下复兴之策,大王以为如何?”太师提议道。 “正要向两位大人请教。”周扁自然不会拒绝。 “既如此,那便请白大夫说说,老夫岁数虽大,却不及白大夫才智,先前白大夫所说的计划,很是让老夫惊叹了一阵。如今既已重回洛阳,就请白大夫说说以后的计策吧。”太师毫不做作的说道。 白圭听了自然十分受用,推让一番后开口说道,“正巧白某有些话要对大王说,幸得太师大人谦让,某便先开口了。大王可知,当初我王室为何离开洛阳么?” 这个问题周扁倒是知道点,但一直没想太深,“当时不是王子朝之乱,敬王避乱来到成周么。莫不是敬王在成周住惯了,不愿回到洛阳?” 见太师摇了摇头,显然他是知道的,但却一直没详细跟自己说,不过此时显然到了自己知道的时候,果然白圭摇头道,“大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便由白某来为大王解惑。当时景王后没有亲嫡子,便有两家贵族单氏和刘氏立了王子猛为王,是为悼王,而王子朝以庶长子自称,依靠尹氏自立为王,二王相争,悼王败退狄泉,也就是今天的成周城,接着又在晋国的帮助下重回洛阳王城,子朝称臣。其后悼王故去,其弟王子匄继位为敬王,竟又被王子猛作乱打败退回成周,此时郑定公出面请晋侯出师,这才彻底打败了王子猛,王子猛及其部分支持者携带了我王室典籍逃往楚国,这便是王子朝之乱。” 没想到这弱小的周王室竟也会兄弟相争,不过周扁还是奇怪的问道,“文王时不是定下了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么?为何晋侯等诸侯会支持敬王?” 虽然是涉及自己先祖,但周扁还是很好奇这个问题,果然太师听了老脸竟是一红,想来其中还有什么厉害关系,不过太师却没说话,而是白圭继续接着说道,“大王,当时景王的王后虽然无亲生儿子,但却认养了王子猛和王子匄二人为子,所以从这里说,敬王继位乃是受天应命啊。”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周扁听了不由嗤之以鼻,心里虽保持怀疑态度但嘴上却并没说出来,不过显然白圭说起这个是有其他的目的,不会单单为了说这历史而说,为大王讲解王室历史乃是太史的职责。 果然顿了顿后,白圭接着道,“大王,按说敬王在大败并赶走王子猛后,就能回到洛阳王城,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继续留在了成周,并请求晋侯帮忙在成周修建了王城。其实这并非是因为敬王舍不得离开成周,而是因为此时的洛阳已经不受敬王控制了。” “这却是为何?”周扁的好奇心被提起来了。 “当初王子朝之乱时,支持王子朝的是景王的族人以及手下百工和臣子,其中以跟随平王东迁的八家贵族为首,而支持王子猛的只有太后和单刘两家。待赶走王子朝后,满城支持王子朝的贵族却多半没走,仍旧留在洛阳城内,却依然不服敬王统治,不听敬王号令,而没有这些贵族的支持,敬王即使留在洛阳也不得好过,于是不得以而退居成周。直到周考王封其弟于洛阳,称周公,这才又将洛阳纳入王室统治范围。” 绕了这么大一圈子,竟是为了说贵族的重要的性,周扁不由瘪了瘪嘴说道,“白大夫可是担心本王得不到洛阳城贵族的支持么?” “正是如此,我王英明。我成周原先只有两家贵族,刘氏和单氏,其中刘氏几十年前便已败落,而单氏也在大王登基前垮台,所以成周其实并无大牌贵族,说句得罪的话,如太师等人也是依附王室而立。”白圭说罢转头看向太师,见后者微微点头,这才接着说道,“而洛阳却不同,满城中数的上号的百年以上大家族便有十几家,他们都有自己的产业或者田邑,连周公也奈何不得他们,而他们的势力却可以影响到周公的统治,譬如田氏,乃是洛阳第一大贵族,家中光是武士和护就便养着上千人,所以这些贵族家的影响,大王不得不考虑啊!” “等等,那田邑家既然有上千人的武装力量,为何却我王室在洛阳举事时,他并没有有丝毫动作?”周扁忍不住抢道。 白圭微微一笑,“这便是识时务为俊杰了。当日田邑也是率着一干家奴想要来为周公室护驾,但还没到明宫,便碰见了张虎率队与周公的人马战在一起,田邑在一旁看了一会,便为我王室军队之勇猛所折服,于是便改了主意打道回府,再等我王室顺利入主洛阳,便投效了过来。” 原来竟是如此,看来张虎竟立下了此功,想必是战斗队形给人带来的震撼很大吧,没想武力震慑的作用竟如此之大。不过这些老兵的战斗力虽强,但也是架不住上千人围攻,若不是田氏变机只怕自己此时也不能坐在这王宫之内了,周扁也不由有些后怕。“由此看来我王室军队扩招迫在眉睫啊,不然还真镇不住这班洛阳贵族。” “正是如此,不过如今正是秋收季节,招兵也要等到农忙之后。再说新招之兵也不能很快形成战力,其实白某说的是大王还是要多多亲近这些贵族,直接得到他们的支持。” 周扁脑袋一转,终于知道白圭绕来绕去说的是什么了,“白爱卿,你说的是昨日朝会时,田邑问起的变法之事么,你怕本王在洛阳变法,分田地下去之后,没人愿意再替贵族家耕作,影响了这些贵族家的田产,而导致不被他们所支持?” “正是如此,大王英明。方才说过成周无贵族大家,所以变法顺利,而洛阳却不行。还记得当日白某初次到成周拜见大王时,所说的变法应缓行么?若是白某早些见到大王,自然要劝大王不要仓促变法,如今若继续在洛阳变法,则可能影响到贵族的支持,若不变法,则洛阳郊民或许对大王有所怨言。原先便有洛阳农民逃往成周要求分地,而被太师拒绝,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了大王重回洛阳,却又不分地了,恐怕人心不稳啊。如今王室已两难了啊。”白圭长叹道。 这个问题周扁也曾想过,所以昨日朝会只说今年之内不变法,不过那会想的是政权的转移要以稳为重,却没想白圭这么多,如今再听白圭一说,于是立马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了,不过这个问题难不倒来自后世的周扁,周扁想了想理清思路后说道,“本王在成周变法并不是心血来潮,一时率意为之,也不是随意照搬齐国和魏国的模式,却是经过深思熟虑方才决定的。” “愿闻其详!”太师和白圭一起拱手道,他们也很想知道这个少年天子到底在想什么。 “太师大人,白大夫,洛阳平民有多少?”周扁却是先问了个问题。 白圭微一疑惑,不过很快便说道,“连着四周乡民,听闻大约有近三十万。” 这个数字倒是令周扁也吓了一跳,看来这洛阳人口还真是发达,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连着种地和城里做生意的竟有这么多,都快赶上后世一个县了,放到这个时代里真的算是大城市了。“那请问白大夫,洛阳满城贵族家中共有多少人呢?” 白圭却是想了想后说道,“算上家中所养奴仆,约有一万多人吧,嗯,或许有两万。” “那是有三十多人的支持多些呢,还是这两万的支持多些呢?而平民更易感激王室,为王室效忠,现有王室之兵中多招以平民,杀敌不惜命的也多是他们,而要指望贵族家去为王室拼命,本王虽年幼也知道是不可能的。所以本王以为,若要复兴王室,能获得更多人数的忠心才是正道。” “平民虽多,但却极易满足,发兵饷和军功即可赢得忠心,又何必要分地呢?满城贵族虽少,但却集中,若有一家登高一呼,家中奴仆护卫尽出,只怕我王室在洛阳也呆不下去了。” “你是在质疑本王的变法政策么?”听了白圭的辩解,周扁突然有点生气了,忍不住语气也严厉了起来。 白圭慌忙爬起跪下,“大王,臣下非敢质疑大王,实乃是为我王室谋划啊。” 见二人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太师忙站起打圆场,“大王,白大人,只是政见不同,而其心均是为我王室复兴大业,又何必君臣义气相争呢?大王,白大夫也是忠心为国,并非是指责大王不是,还望大王谅解。” “你不要多说,他就是在指责本王的过错。”周扁好似并不领情,太师一听一下呆了,连着白圭也抬起头来,这还是那个虚心纳谏的大王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君臣关系 - 周始皇 - 或与白 二人目瞪口呆的原地不动,没想却见周扁哈哈大笑几声,起身走上前将白圭扶了起来。 “身为臣子,为君王指正,乃是职责所在。白爱卿直指本王过错,本王并不会怪罪,相反还会为我大周有此臣子而感到庆幸,今日白爱卿直言,深得本王赞赏,故特赐宫中玉器一件,以彰其忠义。方才本王语气是重了点,却只是一时激动,此乃人之常情,还请白爱卿不要见怪本王。” 其实周扁刚说完那句话就有点后悔了,明显是有点冲动了,便只好将错就错,做出一番姿态,或许还能赢得大臣们的好感。果然白圭听后,神色先是一缓,但随即便露出感激之色,本已站起的身子又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 “大王万岁,多谢大王!方才也是臣下对大王不敬了,虽然这并不是臣下的本意,但大王不怪罪却是臣下之福,又哪里敢心中对大王有想法呢。” “爱卿仗义执言,本王也正是需要你这样的大臣,不然我王室谈复兴便是一句空话。爱卿日后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吧,不需顾忌本王是否会怪罪,自此本王定下规矩,言者无罪,爱卿以为如何?” “大王英明!”太师与白圭二人均拱手高呼起来。 周扁却是露出了笑容,虽然一时冲动险些坏了君臣关系,但却取得了先前没想到的效果,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若不能包容臣子万言,又哪里能得到臣子的真心拥护,又哪里能听到最真实最高明的建议?且谁又能一辈子不犯错误呢,所以周扁决定从今天起,做一个虚心纳谏的大王。 “二位爱卿,不管如何,成周的变法已经实施八年了,是如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取消了,而巩邑还好,贵族不多,至于洛阳,本王以为白爱卿所言极是,既要获得贵族的支持,也要得到平民的爱戴,本王知道有点难,但变法如今已是定局,所以还是希望两位爱卿能为本王想出一个两者兼顾的法子来,而目前也只能照着本王说的年内不变法来做,太师大人,白大夫,你们以为如何?” “正该如此,为大王分忧乃是臣子之责。”二人齐声回答道。 “只是要想两者兼顾,确实很难,不过离着年底还有三个月的时间,等这边稳定些时日后,召集单大夫、刘大夫、满大夫等人,在一起商议,定然能找到法子的。”太师接着说道。 “如今我王室正在复兴的关键时期,确实是该群策群力,太师所言极是。白爱卿,你有什么主意?”见白圭一旁紧锁着眉头,周扁出声问道。 “哦,大王,方才白某想到了宁越,此人确实有才,昔日周公一干臣子,白某最敬佩最担心的便是他了,白某也自叹不如。大王不妨将之招来一问,或许以其才智,会有方法。” “只是此人可信否,可用否?”周扁依然还有怀疑,虽然宁越说的极有道理,但越是如此越是值得怀疑,若是自己三番五次去请,他才肯为王室效力,或许周扁的怀疑还少些,或许这便是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的贱吧。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我以为宁越此人可以相信,因为假装投效大王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且又无任何势力与其有联系,只要我们不给他兵权,且控制好周公朝之子共之,也就断绝了他任何起反心的念头。大王若是对其还有所怀疑,等其处理好邓家的事,看其行为如何,再招之来问也不晚。” “嗯,可以。就依白爱卿之言。”毕竟中午没有休息,周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看看大王有些累了,自己的话也被大王所接收了,白圭忙起身告辞,“大王,我白家的三百武士,本来就是想要献给主子的,某早就与太师商议好,分散划到子长和庞兴将军麾下,如今就只等交割,只怕此时两位将军还在等着白某,白某便先行告退了!” “白爱卿为我王室所做的事,本王全记在心中,本王不会辜负你的忠心,你的付出会有回报的。行,那你就先走吧,本王不送了!” “多谢我王!”白圭行了个礼,又冲太师打了个招呼后才退了出去。 而太师也显然也看出大王有些累了,他所担心的只是大王会在得了洛阳后沾沾自喜,而不思上进,这才以九鼎来劝谏大王,显然目的已经打到了,于是太师也起身告辞,“大王,那监甲大人去接受先周公室的积蓄和产业,老夫担心其一人忙不过来,便去看看吧。大王这些日累了,老夫便不打扰了。” 周扁点点头起身送走太师后,也只觉有些瞌睡,便令一直伺候着的明监带路,回明德殿休息去了。 回到床上,虽然有些困了,但却半天也睡不着,满脑子里都是白圭所说的“平民虽多,但却极易满足,发兵饷和军功即可赢得忠心,又何必要分地呢?”这句话。来自后世的周扁,从内心讲是想要多为平民老百姓多做些事的,尤其是刚来时看到成周郊外的农民穷困日子,强烈的激起了周扁的责任感,所以在成周变法三章时,不仅给平民分了田地,还定下了二十税一的超低税率,就是想要为这个世上的老百姓多做一点事,下定决心想要复兴王室,也是为了能为万民做更多的事,不然就如已经故去的王兄所言,一辈子不操心,也能做到衣食无忧,不过那样似乎便对不起这不遇的穿越,也就枉为后世之人了。 但是白圭所说的也有些道理,如果仅仅为了王室复兴的话,只给他们兵饷,再加上军功的赏赐,真的就能赢得军心了,有了军心,战斗力自然就得到了保证。而平民的感激对于复兴大业从表面上看,似乎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何况等王室实力强些时再变法,又能为老百姓做的更多,于是想来想去,到底是现在就开始改善自己的子民的生活,还是等强盛些再着手去改善呢,周扁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去做了。 如此想得迷迷糊糊的,好半天才渐渐睡去,不料睡了一小刻,竟又被侍女喊起了。 来者却是宁越,看来是有事汇报,幸好先前自己同意了宁越朝夕为本王出谋划策,宁越才得以通行无阻的进入内宫见到自己。果然君臣见礼后坐下,宁越便开口了,“大王,上午别过大王后,我随着屠将军的兵来到邓府,果然整个府中只有几名聋哑老头,再无其他一人,而仔细审问了这几人也毫无结果,我便将之都关了起来。然后又与屠将军一道去了城外邓家的庄园,管事的人也都跑了,只有些替邓家种地的农户在,却也不知邓氏去向。如此看来,邓家肯定参与了对先周公和大王的刺杀,不然不会举家逃跑。只是不知邓家是否全逃出城去,故宁某特来向大王请命,大搜全城,看有无邓家余党,或者是否有人知道邓家的去向,举族搬迁不可能不留下些线索的。” “嗯,本王准了,若是城内还有邓家的人在,本王只怕也会坐立不安啊。只是洛阳城内商贾众多,又夹杂有诸侯各国的势力背景,动静还是小些好,不要惹得全场惊慌甚至大乱。本王会令屠氏全力配合你,再令辛仲力也与你一道,你们两都是先周公的老臣,洛阳人与你二人熟,由你们出面,也好于我王室过来之人。” “大王英明,大王对臣下的信任,臣下感激不尽。此事宁某还有请示,要不要抓捕一批平日与邓家交好的贵族家或者商人来审问?” “抓捕就不必了,只是先去问问话即可,若无关系则放之一马,若真有厉害来往,再抓不迟。”虽然周扁也担心邓氏还有同党,但却也不想将事闹大,毕竟王室初掌洛阳,平稳才是周扁定下的这段时间的主旋律。 “那关于此事宁某再无请示的了。嗯,宁某能问一句,先周公的灵柩何时能到洛阳?故主一日不安葬,我一日不安心啊。还请大王见谅。” “宁卿有心了,可嘉可赞!巩邑那边,我是让刘子西刘大夫去当邑守的,昨日本王来时他也出发去了巩邑,本王已专门交代过一到巩邑便遣人按礼节将故周公灵柩送回,想来准备事项多,明日早上应该能出发了,灵柩路上走得慢些,在成周城外歇一夜,后天晚点应该能到了,再停棺三日,便按诸侯之礼下葬。爱卿觉得如何?” “多谢大王!臣替先主谢过了!”宁越大礼拜了下去。 礼毕之后,宁越又坐了下来,“大王,某还有一个建议,早上听闻大王抱憾太师等人在洛阳无住处,臣下以为,邓家明显是逃亡在外,王室可以收回邓家住宅,再赏给太师,既不费王室一钱,又告慰了重臣之心。”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那若是邓氏又回来,且能证明其实他们其实没参与刺杀周公,来向本王要宅子,那又如何呢?”出于来自后世的某种观念,周扁还是有些不忍。 “大王,邓氏全家离去,定然是有缘故的。再说就算真如大王所说,那也可以治其个明知大王来洛阳,却全家离去,不拜迎大王之罪,邓氏定无话可说了。” 如此看来宁越还是很有点狠心,但说的又是在理,于是周扁便点点头同意了,既然自己来到了这个世上,那便按这个世界的规矩办事吧。 正事说完,正好又有些时间,于是周扁便冲宁越问起洛阳的一些基本情况来,果然宁越是对答如流,君臣相谈甚欢,看来这宁越还真是有才之人,谈的越久,周扁对之的好感也越深。并且白圭虽然也有才,但目前看来更倾向于大局观和商业能力,欠缺的是具体事情的实施和一颗狠毒的心,而宁越正好具备这两点,两人刚好形成了互补,这让周扁心中也暗暗庆幸起来。 而一交谈起来,宁越对周扁的认识也加深了,很多时候都让宁越心中大惊不已,只有九岁的大王却明了那么多事,能对自己的话一听就懂,还能说出许多耐人深思的道理来,真是越接触越心惊,原先宁越还以为王室能重回洛阳多半靠的是白圭,不想此事才发现,白圭不过是个执行人,而面前的这九岁小儿才是真正的主谋,由此宁越心中算是真正折服于大王了,也暗自庆幸遇到了明主,原先两代周公虽对自己礼遇有加,但主子太差,臣子有再多的才能都试不出来,而到了现在,宁越坚信自己能在这位少年天子手下大放光彩了,于是宁越效忠大王的心也坚定了。 两人谈的正欢时,却被侍从打断了,原来龙将军也来求见大王,却不知何事,宁越忙起身告辞,但却被周扁留了下来一同见过龙将军,这自然也是周扁示信于宁越的方式,而宁越也是聪明之人,一听便明白了大王的意思,露出了感激之色。 第一百二十三章 当面逼供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不料却见到了满脸怒色的龙老将军,一下子将屋中的温度拉了下来。 而在进门见到宁越后,龙将军明显愣了一下,但随即便冲周扁跪倒在地,“老夫为大王安抚先周公之兵,一直尽心尽力,便是晚上也是住在兵营,已有两日未曾回家,不料今日回家一看,却是令人气愤不已。大王先前说好优待我等先周公老臣,但却为何在我母和我儿均被控制的情况下,还任由士兵窃我家财物?我家武士有所抵抗而被杀,乃是争斗之事,老夫不怪罪,可是我全家老母和我儿均已臣服大王,为何王室之兵还要窃我家财,难道大王竟如此对待我等先周公旧臣么?” 养的武士被杀了没事,财物丢了却不依了,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不过看龙将军一脸的愤慨,并且既然都闹到自己这儿了,看来其心中还真是怒气不小啊。对洛阳降臣自然是要安抚的,何况王室军队也理应纪律严肃,如今却有士兵偷取别人家中财物,此事还真不可不重查。 周扁稍微一想,心中便有了主意,既然先前是白圭负责洛阳的事,那么此事肯定要找他来问,于是周扁开口先将怒气冲冲的龙老将军安慰几句后,便令人去唤白圭前来了。 宁越也跟着劝慰起龙老将军来,无非是说大王定会秉公的,不过明显效果要比周扁自己劝的要好些,想来是同为洛阳降臣的缘故吧,又或许是龙老将军本来就服宁越。劝了没一会,龙老将军脸色便好了许多,又过了一会,宁越话锋一转,谈起洛阳旧兵来,没想说起这龙将军倒是来了劲,原来以前周公麾下四千兵丁,除了屠氏的一千有屠平来命令,另外一千驻守明宫死的死伤的伤外,其余两千多士兵竟全是龙将军手下,龙将军将大王的旨意一传达下去后,居然没多少人有意见,这点倒是令带兵多年的龙将军也没想到。 望着龙将军一脸激动的脸色,周扁却是心中明了,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谁给钱就给谁卖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如今周公已亡,王室入主洛阳,此乃定局,何况大王开的兵饷比以前周公的还高,谁会再犯傻去和王室作对?不过这两千士兵良莠不齐,在周扁的下一步计划中是要裁兵的,只是现在时局未稳,不便大动而已。 君臣三人正聊着兵事时,忽听门外传入一道爽朗的笑声,“大王,何事与龙将军、宁大夫谈的如此欢畅,白某也来凑个热闹如何?” 当下白圭正是大王架下第一宠臣,可以不宣而入,所以白圭直接走了进来。周扁自然是一脸笑容,可是宁越却微微一笑似乎有着深意,而目光再转向龙将军时,白圭却不解了,原来就在白圭进来的一瞬间,龙将军突然想起了自己此来的目的,刚刚有所缓和脸色也自然拉了下来。 “晚辈白某见过龙老将军,敢为龙老将军这是如何了,为何一见白某便如此作色,可是白某有何失礼不敬之处么?”精明如白圭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大王招自己来的目的,便首先向龙将军发问了。 “哼!白大夫乃是王室重臣,天子之宠爱如初出之日般连连不尽,而老夫乃是英雄暮年,将死之人,又如何当的起白大夫的礼敬呢?”龙将军却是将头一偏,显然是来了脾气。 白圭自然一愣,却不知何意,便将目光投向了大王。不料周扁却推了起来,“还是让宁卿来说吧。” 见大王点到自己,宁越自然当仁不让,片刻之后,白圭便明白了前因后果,长叹一口气,跺跺脚,冲周扁跪了下来,“大王,当时是刘云的人留守龙府,臣下这便将之唤来一问,如论如何也都是白某治下不严,请大王治某之罪。” “你有没有罪,等找到了犯事的士兵再说吧。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求得龙将军的谅解。” 白圭便又跪着转向龙将军,而后者却又侧过身子去,也不知是记恨白圭抓了他的家人来要挟他,还是只记恨白圭管教不严致使他家丢了财物。 “龙老将军,却不知贵府上丢了何物?不管如何我王室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哼。不敢白大夫过问,不过是樽平王赏赐的小鼎,以及另几樽几代先王赏赐的酒爵肉鼎之类的小玩意,另还有黄金五斤而已。” 先前周扁和宁越还没问过丢了什么,此时一听,这三人都惊呆了,别的不说,若真是平王赏赐的鼎,那可真是无价之宝啊。周扁不由舔了舔舌头,试探着问道,“龙老将军,先不急,前两日只有我王室的士兵来过贵府,没有其他人吗?又或者贵府有没有少什么下人奴仆什么的?” 不料龙将军一下怒了,一甩衣袖,站了起来,大吼道,“大王,你是怀疑是我家的人偷了,老夫前来赖在你们身上吗?” 没想这老头还真急了,不过幸亏有宁越在,只见宁越反应灵敏,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又是抚胸又是拍背,好半天才将龙将军的火气安抚下来。 周扁也是有些怕了,这个时候若是逼反了龙将军,那可是前功尽弃了,想了想周扁便决定示之以诚,来个透明话。“龙老将军,要不这样吧,我们也不将那些士兵唤来,我们直接去明宫西门,我王室的人正驻守在那里,老将军随着我们一起去问问如何?” 龙将军想了想很快便点头了,看来大王的态度还是比较令其满意。 从明德殿出门往西走去,两旁尽是一些宫廷小院,从两旁的院门和院墙便能看出比之成周王宫要新了许多,至少天子所能看到的地方,几乎都是新的,可是周扁却没心思去欣赏这些,一路上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手下士兵偷窃财物之事。王室自从自己招了新兵后,便格外重视军纪,没想却是金马沟的人马出了问题,看来非得严惩不可。 正想着没一会便走到了西门前,西门比之大门是小了许多,但西门内也有个小广场,此时几队人马正操练着,看来还真是没有一天不松懈啊。 老远见到大王率人过来,刘云忙大喊一声停,满场的士兵便整齐的站在原地不动。抹了把脸上的汗,刘云迎了上来,“大王怎么来了,是来视察刘某练兵么?大王放心,小的知道这西门外便是原先周公的兵营,所以一刻也不敢放松,除了放哨的人,其余都喊了起来操练,现在操练的兵器可是真家伙,可比不得在金马沟时,呵呵。” 说着说着刘云便停了下来,再傻的人此时也发现气氛不对了,大王一直没什么表情,白圭铁青着脸,宁越的脸色倒是如常,可关键是宁越那厮的脸正常时就是一副奸诈像,而一旁的龙将军却是满脸通红,明显是气愤之中。刘云不解了,昨日见着龙将军时他还不是这么一副脸色呢,还说感谢没伤害龙府家人的话呢,今日这是怎么了? 周扁却是哼了一声,“刘云跪下!” 虽不解,但迫于王威,刘云还是乖乖的跪了下来。周扁将嘴一偏,却是白圭将事情讲了出来。刘云一听自然脸色就变了,待白圭用平静的语气说完后,刘云顿时大怒,冲大王磕了个头,又冲龙将军磕了个头,说句大王等着,转身便冲进后面的队伍中去了。 周扁几人便在远处看着,只见刘云大喝了几声,从队伍中揪出了十来人,将其赶了过来,在周扁等人面前跪成一排,刘云又不知从谁手中抢了根棍子,还没问话,便先打了起来。那十人虽然不知因何被大,但显然是迫于刘云淫威,竟无一人还嘴或者还手。 刘云显然怒气正盛,一人打了没几下,一排挨个打了一遍后棍子竟然断了,刘云犹自觉得不解气,转身又去取了根棍子来,正要打时却被白圭喝住了。“刘将军且慢,或许只是其中两三人所为,何必要一齐惩罚。待某来问问。” “他们十人都在府中,岂有不知道之理,定是个个有份。”刘云嘴里咕嘟了几句,但看见白圭那张铁青的脸后,还是自觉的让到一边。 白圭上前一步,“龙将军的府中丢了财物,而当时是你们几个在,是谁干的,自己说出来还可以留条活路,不然若是等我们查出来,则必死不已。” 那几名士兵这才知道被打的缘故来,顿时磕头大呼冤枉,“军中军纪严明,小的们自然知道,何况刘将军走时专门叮嘱了的,不要贪图龙府财物,说立了军功大王自然会赏的,小的们绝没有偷过龙府一个钱币,大王明鉴啊!” 刘云听罢,又举起棍子冲那几人叫冤叫的响的人打了起来,“叫你们不认,当时只有你们在,不是你们是谁,还不快快招供出来,不然看某打死你们。” 周扁见状心中不忍,自己还从没如此惩罚过士兵,正要张嘴喝止,不料却被白圭挡住了,只听白圭低声道,“大王,龙将军此时火气正旺,如此可让其消消气。再说军中执行军纪本就如此,大王不必怜惜,且等等看。”周扁想想也是,便退到一旁观看。 只见刘云嘴里骂着是越打越来劲,打了一轮后觉得不够,又唤了几名亲兵来跟着一起打,胳膊粗的棍子一下一下打下去,打得啪啪响的那是打在肉上了,打得闷声响的那是打在骨头上了。没一会这边的动静便吸引了场上休息的士兵,渐渐的都远远的围了过来。 片刻之后便打晕了两个,又过了一小会,便听见有人来报,招了两个。白圭顿时大怒,示意其将人带上来。只见刘云一手提了一个,拖到周扁等人身前,往地上一丢,那两人顿时瘫倒在地,满头鲜血,显然是被打得不行了。 周扁见状心中却是一痛,太没人性了,想了想便伸手止住了迈步上前的白圭,而是开口问道,“既然你们两招了,那便说说你们从龙府中偷了些什么吧。” “大王,小的一时糊涂,偷了龙府中几百钱,求大王饶命啊!” 听罢连着白圭和宁越都是眉头一皱,白圭抢着问道,“你真的偷了几百钱?” “真的,只有几百钱了,哦,不,有一千钱。”眼见刘云脸色怒色,那士兵忙改了口。 “没偷别的?” “没有了,就是这。” “那钱呢?” “在兵营里放着呢,哦,不,昨晚花了,哥几个一起出去花了。” “你们干什么花了一千钱?” “喝酒,嗯,对,就是喝酒了。” “那你呢,也偷了钱么?”白圭又转向另一人。 “嗯,嗯,是的,不过小的回来的路上怕,就丢了。大王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 “就只偷了钱?” “嗯。不,还偷了肉,对,大快的肉,让小的吃了。” “鼎,你们没偷鼎吗?” “没有啊,那鼎得有多大啊,小的想偷也偷不走啊。啊,不不,小的偷了鼎了,偷了鼎了。好大的鼎,小的们抬出来的。” 白圭还要再问,却被周扁拦住了,这显然是屈打成招的。周扁冲白圭低声几句,白圭点点头,绕过这两名士兵,拉着刘云走到了后方围观的队伍中去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曹操是谁 - 周始皇 - 或与白 虽然心知这两名士兵是耐不住棍子,屈打成招,但周扁还是安排了白圭去查证。 有一会后,白圭便带着刘云走了回来,直走到周扁面前低声道,“大王,我都问了,他们几个是大王入城的前一天下午,被刘云派人去喊回来的,那人说去喊他们时,没见他们身上装有什么东西,他们回营时身上也是空空的,这点倒是许多人可以作证。并且方才某也去搜了他们的床铺,确实没有任何财物。” 虽然这些并不能就百分百说明不是他们干的,但望着面前不远处那仍在被打的六人,周扁认为,可以基本确定不是他们做的。而从龙将军一说丢的是鼎和黄金后,周扁便有了这个感觉。因为在普通人看来,铜钱和肉就是好东西,哪会想到去偷鼎呢?鼎的收藏价值和政治意义,只有贵族才看的出来,也只有贵族或有贵族关系的人方才能出手,眼前这十人明显不是。 不过还是要确认一下的好,并且周扁也不忍见这些汉子再被打下去了,再打一会说不定就要出人命了,再说远处围观的士兵们也开始议论起来了。于是周扁一伸手止住了刘云及其手下,又冲一直在一旁看着没做声的龙将军拱了拱手,“龙老将军,本王向你承诺,定要将此事查出来,还龙老将军公义。今日却是晚了,王室还要继续审问这几名顽劣士兵,不如就请龙老将军先回府,等王室有了消息便来通报如何?” 戏也看了半天,龙将军的气也消了不少,于是点点头先一步走了,只留下宁越和王室的一干人留在场上。 待得周扁带着其余人离开西门时,已是月上树梢了。刚才的时间周扁令人寻了个小房间,将那十人挨个挨个带了进来,亲自分别询问。果然这十人对于偷窃的行为各持一词,有七个咬牙说没有偷,有一个居然说是看见是那谁谁谁偷的,不过明显不敢肯定,一会咬定这个一会又咬定那个,还有两个便是先前招认了的,但十人对于在龙府的一个晚上大家都干了什么,第二天白天大家又分别在哪里看守,何时撤出龙府,撤出龙府之后去了哪里,说的却是高度一致。由此看来,除非十人事先便串通好了的,不然哪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想想这些粗鄙汉子,周扁摇摇头,这显然不可能。 那便只有一个结果了,其实他们都没有偷东西。等周扁走回了明德宫时,派出去的周密等人也回来了,并且还多了两人,原来是一直负责情报工作的姜平,和一直留守洛阳打探洛阳消息的护卫李远,两人回报的消息也是差不多,那两天没见有人卖鼎,龙府围墙外四周也搜查了,没处能藏东西。挥挥手让其余人退下去了,只留下了白圭和宁越,此时周扁不由很是头疼,烦恼啊,每天都有新的,不过好在可以让下面人替自己操心。 “本王以为,这十名士兵并没有偷龙将军所说的鼎和黄金,此事如何处理,还望两位爱卿能替本王分忧。” 听完白圭便松了口气,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只要大王认定了不是手下士兵所为,那便不是自己治下不严了。而一直在一旁观察了事情全过程的宁越,显然没准备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大王,若是那几人事先便在龙府附近踩好了点,安排的有房子来暂存赃物,又或者有人来接应,那我们便查不到了。另外非是臣下质疑,姜平和李远的探子问的可靠么?” “你所不知道的是,半年前,本王便令其在洛阳市面上发展了,所以姜平二人所能探到的肯定比你想象的要多。前两日洛阳大乱,街面上人很少,若是有人搬着鼎来处理,很容易被人发现并留意,并且本王问过了,那几面鼎都还不算小,一面便得两人来抬,说不得还要用到车子,所以白天被处理掉的可能性很低,而夜间,也不太可能,因为首先一点,他们几人到哪里去找车子啊。至于他们先安排好了有人接应之类,那就更不可能了,他们都是韩人,无所事事才被白府招了进来,事先根本不知道来洛阳是干嘛的,也不会料到自己会被派来把守龙府,所以事先准备的话无从说起。这个到底是不是他们干的,我们就先不讨论了,还是先说如何对龙将军交代吧。” 见大王定了基调,宁越便不再说话,白圭却开口了,“大王,有没有可能是龙将军故意找个借口来难为大王,或者这事是他府中之人所为?” 周扁还没开口,宁越却先摇了摇头,“龙将军此人还是比较正派的,只是脾气燥了点,要说他反对王室,也不太像,并且若真是借着这个由头来难为王室,那也应该多邀几名贵族家主前来,那才更有力。至于此事是不是他府中之人所为,就不好说了。不过宁某以为,对于龙将军还是以安抚为重,不然惹其不快或者有怨言,则对我王室统治洛阳不利啊。” 这也是周扁所想的,只是难以办到啊,正踌躇间,白圭却先一步将疑惑说了出来,“难道要我王室的士兵去承认偷了东西,来获得龙将军原谅么?” “正是如此,牺牲两个小兵,却可换来龙将军的忠心,值得。”宁越点头。 “那我王室士兵就不需要安抚么,今日许多人都看见我们审问那几人了,许多人都可以作证他们回军营时身上空空,若是怨言在军中流传,对我军心不稳,只怕后果更严重啊。”白圭明显不赞同。 “那我就没有其他的办法来安抚龙将军了,大王以为如何呢?” “洛阳旧臣重要,军心也很重要,本王也是两难啊。并且本王也不是曹操,狠不下心来处罚无罪之人啊。”周扁悠悠道。 听着话的两人却是齐齐一愣,“曹操是谁?” 周扁不由脸一红,曹操此时还没影呢,一不小心居然将后世的人给带出来了,不过眼珠一转,周扁便解释道,“这曹操乃是先朝不知什么时候一名诸侯,具体啥时候本王给忘了。他带兵出征时,军中粮草不够,后继无力,又不敢明说。眼见军心不稳,他忽生一计,便将军中粮草官唤来,那粮草官一见面就拜,说小的也无计可施,那是后方粮草送不来。曹操却笑道,若是借你一物,可缓解军心,你愿借么?那小官不知是什么,便答应了,不料曹操却将他推出去当众杀了,并宣称是此人贪污了粮草,所以才导致军中粮草匮乏。士兵们的情绪有了宣泄口,便不再怪曹操了,虽然粮草还是不足,但军心却稳定下来了。这曹操明知无罪,却诛杀之,显然是心狠手辣之人。” 不料周扁话音刚落,便迎来了宁越的叫好声,“此人乃是枭雄也,实在令人佩服啊。怎的我从没听说过,莫非是曹国国君?回去后,某定要遍查古书,找出此人事迹来一学。大王,某以为,举大事者不计小节,此时可以学曹操所为。” 你就翻吧,翻出来我跟你姓,周扁不由心中赌咒道。 “本王却狠不下心来。” “那不杀便是了。” “总是要处罚吧,人家并不是心服口服,被打了一顿后,回去必有怨言。” “那便责骂龙将军一顿,说其无事前来污蔑王师。” “这更不行,龙将军心存不满,只怕本王真的在洛阳不稳了啊。”周扁摇摇头。 “那还是要学曹操,两相害取其轻,只能如此了。”宁越坚决道。 沉思了片刻后,周扁点点头,不过还是不放心,“那我王师的军心怎么办?” “某有一计,可两不误。私下劝说那几名士兵,让其心甘情愿认罪,受一顿板子,回去后不要有怨言,日后王室再对其进行补偿。而龙府的损失就由王室来陪好了,这样两下都无怨言,大王以为如何?” 思考了片刻后,周扁笑了,“此计确实可行,只是我王室吃了个闷亏啊。” “不亏啊,大王。一方面安抚了龙府,另一方面,严明了军纪,某相信行刑过后,军中纪律必将一新。”宁越挺胸说道。 转头看去,只见白圭也点了点头,周扁这才叹了口气,“那便依你吧。只是还望由宁爱卿亲自前去相劝如何?一定要他们心甘情愿,所以爱卿一定要把王室的难处说出来,以希望得到他们的理解。” “此事容易,只是事后给其什么样的补偿呢?还望大王决定,臣子也好许诺。” “此次受罚之后,王室夺回洛阳的军功自然是要抹去的,待过些时日,寻个由头给其立个功劳,赏钱加一千,另外若是下次其作战英勇,则直接提为百夫长。” “臣下待那几人谢过大王了,臣下今晚便可去劝说,只是还望白大夫跟着。另外宁某建议,王室应宣称他们只偷了黄金,没有偷鼎。龙将军应该也没有意见的。” “白大夫,你就陪他一趟吧。”周扁转向白圭,后者忙领命行礼。“只是为何说只偷了黄金?” “其一,黄金有价,古鼎无价,我王室找不到原物,也不好定赔多少钱;其二,鼎乃是有形之物,若是日后龙府找到了,只怕王室的军队中人不好想啊,而黄金却是不太可能再找回来了;其三,王室说只偷了黄金,某以为龙将军得到了一定的抚慰,也不会说什么,同样得到了安抚。” “宁爱卿分析的有理,便依你了,时间不早了,你们这就去吧,本王也要歇息了。宁爱卿,记得明日你还要加把劲查找邓家的人啊。”事情解决了,还算比较圆满,所以周扁也感觉累了。 两人应声站起,行过礼后便要往外走,不料又被大王喊住了,“明日行刑时,可将龙将军喊去。另外,今天那名口称是另几名士兵偷了东西的那人,你们都还记得是哪位吧?就吩咐行刑之人,对其加重板子,狠狠的打。” 白圭宁越两人对视一眼,但随即便领命拜了下去。 出门后却是一片明月夜,淡淡的星光洒在大地上,两人并肩向西走去,望着那月光下站着笔直的王宫护卫,白圭开口了,“早听闻宁大夫之智,今日方才当面领教了。” “哪里哪里,白大夫辅佐王室之功,宁某也是看在心里啊。”宁越说着话也是脚下未停。 “今日白某才知,宁大夫乃是真心投效我王,实乃我王之幸啊。”白圭继续道。 “那以前你以为如何?”宁越笑着说道,要想此人一笑还真是难得,看来他还真是将白圭看成是自己人了。 “不怕宁大夫见怪,我一直以为宁大夫只是想借王室之力替先周公报仇。” 白圭的话说完,宁越却是没有马上接话,两人沉默着又向前走过几个院门后,宁越才开口说道,“白大夫真是目光如炬啊,当初某确实只是为了替旧主报仇而来,没想白大夫早就看出来了,却依然善待宁某,宁某在此谢过了。白大夫刚才所说也不假,此时,宁某确实真心想要为大王效力。” “却是为何突然转变?” “某为旧主效力,却依然输了,以前一直以为是拜白大夫所赐,如今才发现,说句得罪的话,便是无白大夫为大王出谋划策,王室也一样是会重回洛阳的,原因只是如今大王英明,这点宁某也是这两日才领教。并且大王还只有九岁,来日方长,日后王室之前途定将不可限量,所谓求官也只是为了求名或者求利,所以宁某决定尽心尽力为大王做事了。呵呵,让白大夫笑话了。” “呵呵,不瞒宁大夫,某当初也是看中了大王,这才投身于王室。”白圭笑道。 “只是大王究竟还是心有点软啊,若真是如曹操一般能当机立断,那便完美了。”宁越叹道。说着走着,很快西门兵营便在望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丰收季节 - 周始皇 - 或与白 转眼间,离军中公开处罚那三名偷窃龙府家财的士兵,已有五日了。而这几天里,军中也确实没有什么流言,私底下里没人议论这件事,毕竟那日王室当着许多洛阳贵族的面,对那三名士兵下狠手的场景,还是令很多老兵也好新兵也好,都十分的震撼,所以除了有些军官在讲到军纪时喜欢将此事拿出来提外,其余时间还真没人愿意讨论这件事。而当事的三人,除了一人被打残了外,另两人已经能下床走路了。 这晚正是军中受赏之日,不仅白天里每人领到了一百多钱的赏钱,晚上也举办了难得了宴席。说是宴席,其实也就是在西门外的兵营里露天的聚个餐,不过这餐却是很丰盛,有肉不说,还有酒,那可是真的烈酒啊,传说外面卖几十钱一罐的烧酒,这会却每伙十人分得了一罐,于是夜色篝火中,汉子们敞开了胸怀,不时还有人高歌一曲,军营中欢腾一片。 听着外面的一片欢闹声,在床上躺了两天的两名汉子终于忍不住了,一人开口道,“小宁,咱们也出去凑凑热闹如何?” “只怕他们不欢迎咱们啊,咱们现在可是有罪之人。他们嘲笑咱们怎么办?” “那你后悔了么?” “苟兄儿,你呢?” “自然没有,我有一种感觉,王室以后必将大有作为,所以让王室欠着咱们的,日后肯定能得到加倍的偿还。” “这不是那个什么宁大夫说的么,也不知王室什么时候能兑现。以往在南边时,我便是一直听你的,白府招人也跟着你一起来了。所以这次我也听你的了,看你开始硬抗,我便也不乱招供,听你说答应王室假装承认,我便也承认了,只是不知王室为何不找小三他们,他们可是一开始便承认了的。”原来这两人竟早就认得,并且行动也一直保持一致。 “也许是看中我们硬朗吧。唉,不说这些了,他们在外面喝酒吃肉,我们兄弟两在这里瞎扯,还不如也出去讨点来吃。没事,刘将军知道怎么回事,不会难为我们的,怕什么走吧!”说着两名汉子,一前一后慢慢的移步出去了。 被唤作小宁的年青汉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一走出营房,一股酒香便扑鼻而来,小宁不由咽了口口水。再往前行两步,终于还是被篝火旁的士兵们发现了,不过并没有想象中嘲笑之类,而是一个伙长模样的人大声喊道,“快过来,再晚点就没了。还以为你们下不了床呢,所以没喊你们,咦,还有一人呢?” “他还没起来呢。多谢了,我们兄弟就来凑个热闹了。”走在前面的汉子答道。 说着两人便加快了步子,走到人群中坐了下来,很快每人便分到了一块烤肉,再加上糙米团子,烤饼子送来,两人立即狼吞虎咽起来,军中哪能时常有这好吃的呢? 望着二人的样子,先前那名伙长笑了,“慢点,这两天你们也是遭罪了。好端端的,为何要去做那丑事呢,说实话,王室确实待我们不薄啊。你们来是为了财,我也知道,但也不能这样干啊。”虽然没有嘲笑之类,但篝火旁十几人也只有这名伙长搭话。 “我们没有。”小宁一急便脱口而出,但随即便被另一人打断了。 “我们确实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被唤作苟兄儿的汉子冲小宁瞪了一眼,后者则立马低下头去,只顾着嘴里的肉。 “没事,知道错了就行了。已经受到处罚了,过去了就过去了。昨日刘将军还专门召集我们伙长训话了,说以后不许再难为你们,还说要我们告诉大家不要看不起你们,不要笑话你们。王室真的不错,跟着大王干,不仅有钱花,感觉也是极好的。来,这里还有点酒,你们慢点喝,第一次喝少喝点,可别呛着了啊。喝了这碗酒,大家就还是兄弟。”看来刘云还是蛮细心的人,知道内情的他还想到了几人的感受。 紧跟着,一圈人都起哄起来,嚷着要其灌一大口,不知不觉中,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两名汉子眼中湿润,也不知是不是被烈酒呛得。 而说到钱,方才小宁等二人加入后的沉静也被打破了篝火另一侧的汉子们又开始聊了起来,只听一人说道,“这次我居然领到了一百五十钱,还真不错,想当初在新城,一个小伙计半年也只拿到这个数,我这才来了三个月,听说越往后越多,王室的那些老兵们都拿两百多,这是多啊。你们拿了钱准备干吗啊,这酒还真不错,听说天然居里卖的有,不行咱们等下次休息时凑份子去吃顿好的如何?” 说着几名汉子都哄闹起来,没一会便定了下来,接着几名汉子又开始拉起先前那名伙长来,“长官你呢,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乐乐,听说洛阳城可是天下大城啊,南街上的姑娘也是不错的啊。” 那伙长却是脸色一红,就着篝火都看得出来。“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那你要那么多钱干嘛?听说你可是发了两百多呢。” “我要拿回家给我娘存着,留着以后娶媳妇用。”显然这名伙长是洛阳当地人,被少师他们招来,是刘云他们最先带去金马沟的老兵之一,有家里人管着,不像这群从韩国招来的汉子,多是游手好闲惯了的。 不过显然这群韩国汉子并没有强求,笑话几声后,又吆喝着喝酒去了。 有人欢喜却是也自然有人愁,这似乎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了,这次也不例外。就在西门兵营渡过一个难忘的夜晚时,明德宫内周扁捧着一本竹简,两条眉毛都快挤成一条线了。 望着朦胧灯光中的大王,监甲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大王不要再看了,国事虽然忧心,但大王的身子要紧啊,赶紧歇了吧。” 周扁看的却是一个账本,前日监甲检查了先周公留下的国库,倒让周扁喜了一下,没想这才两天功夫,国库就见底了。一千名王室从成周带来的士兵,一人两百钱,就是二十万钱,三千名洛阳兵,一人一百钱,便是三十万钱,再加上赏给洛阳贵族的十万钱,庆功宴上的酒肉花了五万钱,近七十万钱啊,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谁不心疼啊? “周公留下的真的只有八十万钱么?”虽然当初看到这如山的铜钱时,周扁心中喜得不得了,但当还不够花时,周扁却还是忍不住幻想是不是还有钱没发现了。 “大王问这话可是折杀老奴了,的确如此啊,太师也是清过了的。另外还有些珠宝什么的也值个十来万,先周公留下的都在这儿了。”监甲却是吓了一跳,跪了下来。 “起来吧,本王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没想到一下子花了这么多而已。难怪周公以前只养了四千兵,哪怕不发兵饷,只是穿衣吃饭一月怎么着也得十万钱吧。本王还许了御林军中每人每月至少五十钱,若是一万御林军,一月便需五十万钱,这可真是难坏本王了啊!” “大王不急,我王室从开始时还要依靠周公来养,到现在的自己能养这么多士兵,还发俸禄,都是大王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老奴相信大王定会解决所有问题的。并且我们现在也接过来了先周公的产业,一月也是几万钱的进账啊。” “说实话,周公留下的那些个产业,本王还真看不中,我王室的产业也是时候该扩张了。其实本王想的却是,有先人说过,打仗其实打的是钱,看来此话确实不假。不过幸好本王有你管账,本王还是放心的。明天是时候跟白圭谈谈了,开始说好的由他帮助王室管产业。”说着周扁将手中竹简扔到一旁,摔的却是啪啪响,周扁顿时皱皱眉头,“这竹简也太沉重了,本王日后像个办法,找个东西替代它。” “绸子,或者羊皮么,只是那也太贵了,不适合记账什么的啊。”监甲疑惑道。 其实周扁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后世常见之物,想来弄出来不难吧,但此时也不想说破,并且说出来也没人能相信。所以周扁笑笑道,“还有你的记账方法也太无效了,等日后有了时间,本王来教你吧,今日还真晚了,本王要睡了。”说着周扁打了个哈欠。 监甲却是半信半疑,虽然眼前这个少年天子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但却始终让人不敢相信下面还会有奇迹发生。不过大王终于要休息了,监甲倒是松了口气,行了个礼后躬身退出。 翌日清晨,热闹了半晚上的西门兵营又重新吹响了嘹亮的军号,酒醉未醒的士兵们也纷纷被同伴喊起,虽然集合的时间比平日长了许多,但刘云显然并没有责罚大伙。而此时明德宫内,大王也起床了。 吃吧早饭,周扁便随意冲监甲问起,“昨日是西门兵营吃庆功宴吧,情况如何?今天又该哪儿了?” “回大王,营中纪律还行,士兵们都对大王感恩戴德。今日该是守大门的周战一队了,还是大王的法子好,轮着开庆功宴,不然若是一起搞,王室的安全可就不好说了。” “那便好,太师他们来了没?也不知昨日今年我洛阳地区的收成如何。”此时正是秋收时节,所以安抚住龙将军等洛阳贵族,全城安稳后,太师等人便开始清理王畿之地的收成了。 “早就来了,一群大臣们都来了,正等着大王呢。太师看起来喜气洋洋的,只怕是有好消息要汇报大王呢!” “那你还不早说?”周扁当先往外走去,今日乃是小朝会,国事不轻,而周扁自然也不是个怠政的主子。 监甲慌忙跟上,“大王慢点,刚才不是老奴不说,而是看大王正用早膳啊。慢点走啊,他们都在维德殿侯着呢。” 很快便到了大殿,果然太师一脸喜色,见到大王便迎了上来,“大王,今年大丰收啊。洛阳、成周和巩邑三地的收成足够我整个洛阳地区的一年之用啊!” 周扁闻声顿时大喜,民以食为天,以往由于洛阳经商之人众多,所以洛阳城是要进口粮食的,这也导致产生了白圭等一大批粮商,而像这样够用的情况还真是少见。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力行商 - 周始皇 - 或与白 见大王和太师二人都喜气洋洋,一旁的白圭也拱手说道,“还是大王的新法使然,其实这主要的是成周一地所产有所增加,据太师之言,成周的粮食产粮竟是去年的两倍。”看来先前曾批评过新法而引起大王不悦的事,还令白圭耿耿于怀啊,借着机会便拍拍大王马屁。 不过周扁自然识破了白圭的心思,却也不点破,只是冲其轻轻一笑,君臣间保持点默契还是挺有意思的。 但接下来太师的话却不动听了,“大王,白大夫所言乃是总的收成,却不是我王室之收入,由于新法的影响,税虑很低,今年王室在成周收取的粮食,却只有去年的一半。大王,二十税一是否有些低了?” “那王室在洛阳和巩邑的收成多少呢?”周扁却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在洛阳的收成和去年周公的相当,为五万担,巩邑却要多些,刘子西昨日送来的信息为大约六万担,反观成周却只有八千担。”太师自然对这些数据很是熟悉。 “相差竟如此之多?嗯,洛阳地盘比巩邑大,为何却没巩邑收成高呢?” “回大王,我成周的耕地本就最少,而洛阳耕地虽多,但大半在贵族手中,便是以前周公也收不起来的,而巩邑几乎没什么贵族大户,全是为王室耕种的奴役,所以收成最高。大王,老夫也不怕得罪了,若是真在洛阳和巩邑也实行新法,只怕王室还要买粮养兵了啊。”太师小心翼翼的说道,如今大王威势日重,便是太师这样的老臣也不自觉的感到压力了。 “新法虽对王室不利,但却能得民心,田氏能夺得姜氏齐国,所赖者便是民心了。所以变法只是时间问题,而不是变和不变的问题。”说着周扁向白圭扫了一眼,见其没有异样才接着往下说。“至于王室的收入,本王决定日后将继续发展王室产业,大力行商,以商业收入为重,田地税收为轻,诸爱卿以为如何?” 台下坐的,除了太师白圭还有少傅宁越等人,不过说到这里,却是没人持反对意见,因为这半年多来王室的发展大家都看在眼里,造车和酿酒给王室带来的收入远超土地上的作物,于是连少傅都没有再吭声。而至于宁越等周扁旧臣,却也不是迂腐之人,所以大臣们竟是难得保持了意见一致,接受了大王所定下的基调。 “那便好,此次收上来的粮草,还是都存入洛阳城内,此时便有劳太师操心了。而洛阳这边情况稳定,先周公前日也下葬了,邓家的事情也没有眉目,依本王看可以放一放,此事急也没有用,再全城搜下去不仅找不到人不说,还可能引起一些商家反感,宁卿以为如何啊?” 宁越虽不死心,但也只能如此了,所以立即点头同意了。 “既如此,那便再无其他事骚扰了。嗯,本王以为我们下面要进行的重点便是两件事,招兵和扩张我王室产业了。此时农忙还没过去,招兵之事可暂缓几日,而扩张产业却是当午之急了,不然下个月你们的俸禄就不够发了,呵呵。关于此事诸位爱卿有什么建议么?” 众位大臣们互相看看,却没人开口,看来一群王室重臣在天子面前谈做生意,大家还是拉不下颜面。有一会了,才有太师开口道,“大王,早先在成周时便定下由白大夫负责王室产业,只是那会白大夫身在洛阳,不方便接手,而如今时机成熟,依老臣看,此事交由白大夫即可,不必再问我等。” 周扁倒是无所谓,便点了点头,“也罢,那一会白大夫就留下吧。诸位大臣,还有什么事要说么?” “正有事要汇报,大王。第一件是昨日传回的消息,李定将军正式控制了孟津,孟津原先有五百人看守,一名千夫长和六名百夫长,还有部分韩兵,所以李定将军花了点时间去解决,不过却没有大开杀戒,而是花钱将那些韩兵都送走了。”还是太师在说这些事,让人觉得太师就是后世的首相了。 周扁点点头,“李定做的不错,本王没看错他。还有呢?” “第二件事也是李定将军传来的,想要粮草,大王意下如何?” “此事你定即可,你乃是太师,天子以下第一人,这些小数额的钱粮正常拨动,不必事事需征得本王同意,直接找监甲要即可,只需每月汇总一次,报给本王看即可。” “老臣领旨。第三件事,则是洛阳城防的布置,守卫王宫之人乃是我们从成周带来,东门是屠将军,西边则是龙将军,大王觉得如何,需要调整么?” “这个本王倒是没有意见。只是城中有没有维持秩序的军队?” 太师一愣却是没有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宁越开了口,“大王说的是防止城中有人闹事,或者城中有细作刺客之类的么?”看来这几天带着屠氏的兵全城搜人,很是让宁大夫有了些新的感悟。 而其实周扁想要的还不光是这样,若是放在后世,防止有人闹事是警察的事,捉拿细作刺客是武警的事,而维持城市基本秩序,却是大名鼎鼎的城管的事,这三者周扁都想要。不过现在却急不过,一来没那么大的力量一下子弄齐,二来人们还得一个过程接受新生事物,尤其是这些一把年纪的老臣。 想了想周扁点头道,“宁卿所言极是,另外还需管理商家的买卖之事,主要应防止有人强买强卖,缺斤少两之事。不知以前洛阳城中是怎么管理的?”以前王室在成周时,成周城内成分比较简单,只需把宗室和贵族子弟管好就行了,所以王室很少操心。 “回大王,以前先周威公在时,也曾设有邑卒管理市井,但养人需要钱,周威公便在城门处设管卡收税。不料一开始便遇到了麻烦,来往洛阳做生意的不是列国巨商,便是城中大户,没人愿意交税,甚至还引起了冲突,所以周威公后来就干脆撤了关卡,撤了邑卒,放任不管了。之后,只要城中没有大规模的打杀,周公是不会管的。” 没想这洛阳开放是开放了,但却是无人管理之城啊,难怪原先子不困他们能混迹城中,难怪张虎和子不困打群架时居然没人干涉,不过这种现象也就到此为此了,周扁不会让洛阳继续这么下去。“那诸位爱卿,本王早就听闻洛阳城中一日死伤者不下百人,这种情况怎么能让其在王室的统治下继续发生呢?所以本王决议,重设邑卒,维持市井秩序,不允许打架斗殴事件再发生,也肩负搜捕各类犯人的职责,这些人就由我王室养了。此事便由宁越牵头,从御林军中抽取少量老兵,再吸收部分洛阳士兵,以及新招一批洛阳闲人,迅速组织起来,本王要十天之内看到效果,宁卿如何?” “诺,臣敬遵王命。”宁越是个干实事的人,而大王的想法也正合其意,于是便爽快的答应了。 接着又是太师汇报工作,“大王,第四件事乃老夫受田氏所托,邀请大王晚上往田府赴宴,田氏还请满城贵族做陪,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这是私人的事情难道还要在朝会上说吗,周扁先是一愣,但随即便想开了,自己乃是天子,帝王家无私事。于是想都不用想,周扁便点头答应了,其实周扁也正想亲近他们。 再无其他事,小朝会便结束了,群臣山呼万岁之后便退了下来,只余白圭一人。 君臣二人转入小室后,白圭立即便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大王,你可这这洛阳王宫一日耗费几何,数千大军兵饷几何,依靠王室的宗室子弟又有几多,单只这些也罢,那却为何还要揽下市井邑卒之费用,王室已然入不敷出,不堪再多担当!” “正是如此,方才显出白爱卿的大用嘛,呵呵。”周扁却是很乐观。“以前周公的产业我们不是也接过来了么?”说到这周公的产业,周扁刚听说时,很是惊讶了一阵,原来周公竟垄断了洛阳全城的砖瓦业,周公统治洛阳却收不上来税,便与众多商贾约定,除周公外任何人不得经营砖瓦,要想用就得找周公买,还真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不过好在商贾大户们都给了周公这个面子,于是洛阳西北角便建了个巨大的砖瓦厂。 白圭却是摇摇头,“如此却仍嫌不足,不然周公麾下持锐之士数千,无兵饷不说,日常所食,尚还不及昔日成周之兵。” “我们很长时间内都要依靠行商来支持。本王知道白爱卿自然是有办法的,就不要卖关子了,快些说出来吧。”周扁笑道,做技术,这世上无人能与自己相比,但做生意,却还是要靠白圭这样的商业天才。 “物以稀为贵,王室赚钱不辞多,则还需依仗烧酒。以前受周公之打压,王室一直不能大力发展,而如今我王室得了洛阳,再无顾忌,大力发展的时机到了啊。” “这个本王知道,说具体的。” “白某以为,洛阳城内粮商众多,譬如田氏等人,大王可以与之商议大量采购粮食,运往成周自己酿出酒来,以往买清酒的成本太高了,而且这酿酒也不是什么很独特的活,在洛阳请些伙计即可。而仍由我王室的人制成烧酒贩卖,至于这下家,白某以为应不止天然居、我白府和屠府三家,可以再多寻些商人运远些卖,不愁卖不出去的。成周城南就专做烧酒,便于保密,大王以为如何?” “本王以为可行,成周城小混入外人容易查出,只是再寻别家来买,不是亏了你白府和屠府么?” “王室的生意要做大,那便不能仅局限于这几家。白某建议,可在洛阳城中公开贩卖,出价高者得之,至于我白府和屠府,则专卖某一种酒,或者大王给足多少的量即可。屠氏的生意只在洛阳城内,不需要太多的,而至于我白府,呵呵,白某已经不管了,能有现在的生意便可以了,白某是不会以权谋财的。” “准!” 没想这白圭终究还是要以清正示天下,自古人们便知官商不可一体,但如果可以,真正又有几人能拒绝?白圭却做到了,仅是这点就令人肃然起敬。不过周扁仍由不解之处,“那白府的生意由谁打理,不会全交给管家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白圭论商 - 周始皇 - 或与白 “那是自然,大王。我白家怎么说也是贵族后代,怎可让一外人掌管家财。是白某的兄长从齐国赶回了,日后白府的生意便由其负责,而白某则可全身为大王效力了。”白圭的笑甚是洒脱。 望见放开了的白圭,周扁也是喜上心来,满心的感激。白圭自己的产业和为王室效力这两件事,确实不管怎么看都有点冲突,如今白圭能放下家中负担,全身心为自己效力,这不正是自己所求之不得的么,于是周扁也笑了起来。 君臣二人一番对笑起来,似乎一切都在笑声中了,无需再多言语。笑罢后,周扁开口说道,“白爱卿如此对王室,我王室也定不会负了白爱卿。对了,白无病怎么样了,好几天没见了。”白圭之子白无病早先是一直跟着周扁在,当日王室入主洛阳时,白无病也跟着来了,不过一入城便回了家。 “不瞒大王,白某还好,不过我家夫人却是想的紧啊,再过几日,还是要送进来跟随大王左右的,大王不需顾虑什么,只管使唤便是了。大王若不嫌弃,那也是小儿之福。”白圭想要父子二代都受君王恩宠的心思不言而喻,不过周扁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再说无病这个小胖子还是蛮讨人喜欢的。 “也好,过得几日,本王还要上白府拜访,白爱卿为我王室效力,白老爷可是说什么也要去看看的。还有屠黍屠老爷,本王也要登门拜访,不可失了礼数。” “臣下在此谢过大王了。”白圭说着一躬到底。“咱们还是说说行商的事吧,白某以为,成周专门作为王室的产业城邑,凡是需要保密的都在成周生产,比如烧酒和冶铁,而其他的,像四轮马车这类易模仿的,便搬到洛阳来,大王以为如何?”其实白圭心里始终认为,日后大王发明的新奇事物可不止这些。 周扁自然同意,保密需要他比谁都清楚,不过补充了一点,“还有精盐,白爱卿说掉了,像粉子一样的精盐,外面可是无论如何都模仿不出来的。” “正是如此,白某是忘记说了,其实白某心中已有计划,可从成周子民中招些可靠的人来大量生产,至于其买卖合作则可以功劳的形式赏给别的大臣,便如烧酒赏给我白家,米酒赏给屠家一样,以示大王恩宠。” 白圭这条建议很合周扁心意,其实周扁的心中是不愿如同以前君王一样再赏田的,赏田地怎么着也像是后世所厌恶的地主行为,而白圭的提议,将王室的独门产品,赏给功臣合作,分利于有功之臣,倒确实是条法子。于是周扁点了点头,“这是个好法子,本王以为可行。那精盐的产业,白大夫就多操心了,留待以后再看与哪家合作吧。” “谢过大王。方才说到烧酒和冶铁这样需要保密的工作,其实这样的产业最好打理,一个是扩大生产,另一个是做好保密即可,不需担心卖不出去的。所以白某建议,当今王室初得洛阳,兵力有限,只能放在洛阳城内,等往后兵力强盛了些,还是要多步些兵卒在成周的。烧酒获利巨大,难免会吸引其他大商贾惦记,甚至引起一些诸侯国主也会关注,保密尤其重要啊!” 这点周扁极为赞成,只是现在王室兵力太少了,连巩邑和孟津都没有派人驻守,可见周扁麾下人马捉襟见肘,只能等以后了。 “大王,其实烧酒也好,四轮马车也好,白某只以为新奇,而最佩服大王的乃是大王所发明的冶铁法,竟能造出如此坚硬之金,真让人不敢想象。此次周战等人手持铁矛,无坚不破,那可真是所向披靡啊。嗯,只是我王室现在力量还太弱,若是引起诸侯强国的惦记,只怕不好了,所以白某建议,冶铁要视为重中之重来保密,在王室力量强大到不惧韩魏之前,不得示众于人,更不得做买卖,不然别的不说,若是韩侯欲得此良方而进攻我洛阳,王室只怕有灭顶之灾啊。还有,不光冶铁要保密,先前周战等人使用过的铁矛还是要统一收回,放入王宫武库中保管,免得引起别国注意啊。” 嗯,周扁听罢点了点头,白圭说的太有道理了,现在由于自己的横空到来,王室便由于八岁小儿手持黄金行于闹市之中,那如何才能避免被抢的悲剧呢,便只有将其藏好了。“本王这就吩咐下去,让周战张虎的人换兵器。白爱卿还有什么要提醒本王的呢?” “暂时没了什么紧要的了。”白圭摇了摇头,“咱们还是接着说王室商业吧。大王发明的四轮马车卖了有些时了,照说四轮马车远比两轮马车平稳,却为何一直卖的不多呢,远不如后来出现的烧酒,大王可知何故?” 思索一番后,周扁皱眉道,“莫不是定价高了?” “一辆宝马车五百钱,对于那些大户来说真的不贵,并且还有些低了。只是洛阳大户毕竟有限,一家买过两三辆后,也就不会再买了。大王还是应该学烧酒一样卖往他国啊,听闻城中已有商贾代人买车,再送往安邑或郑都,从中赚取差价,既如此,大王还不如择一商家,专替大王卖往别国。” “也像烧酒一样赐给功臣么?”周扁笑道。 “大王以为可以,那便可以。白某还有个想法,说来也是受大王启发,这买四轮马车的人,都是有钱人家,想要追求更好的享受,那大王便可在马车上加装遮阳的顶盖,想必这样更受欢迎,也可有个借口加价。” 这个倒是自己没注意到,其实王室的马车也有带顶盖的,只是车子后竖根杆子,像后世的伞一样撑在头上四周还是没有遮挡的,这也是这个时代马车的特点,所以一直没有引起周扁的注意,不过既然白圭说到这了,拥有后世学识的周扁立即便想起了后世的全封闭车身的马车,左右有窗,前面有门帘,那岂不更豪华?于是周扁便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唬得白圭又是一惊,大呼大王聪慧,这事便这样定下来了,不过一切要等申不法将车厂搬回洛阳才能开始做了。正好周扁有新的想法需要申不法来帮忙试验,那便在洛阳等着便是。 说到经商,白圭却仍是话没说完。“大王,王室的三大产业,除了烧酒,四轮马车外,还有天然居。而关于天然居,白某也是有许多话要说的。天然居里的炒菜和面条之类,都是别处没有的,却为何还是不如烧酒火爆,大王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周扁摇摇头,以前天天都那么忙,哪有功夫去想这么多事,再说,有了白圭,自己还去想那些干嘛,不过这话却是没有说出口。 “大王,其实这是风气问题。上至宗室贵族,下至奴隶走夫,都好酒,所以有了烧酒,卖再多的价都有人买,大王没听说过有人连妻子孩子都卖了,就为了能在天然居喝几天酒的么?” 没想还有此事,看来武王禁酒还是极有道理的啊,自己卖酒引起家庭变故,还真是罪过罪过。 “烧酒再怎么好喝总归是酒,而炒菜就不一样了,他不同于以前任何一种菜肴,所以有人尝过鲜后,见别人还在吃着炖肉,于是又转过去吃大块肉了,毕竟炒菜一盘还是少了点。” 这倒也是,古人吃惯酱豆炖的大快肉了,这口味却是一时转变不过来了,不过周扁却是不会放弃,再说一看白圭的样子就知道其有办法,于是周扁开口问道,“白爱卿可有主意?” “白某以为,要形成风气,才能让更多的人去尝试。而上行下效,若是王室里能用炒菜招待臣子,传出去后,世人肯定会追捧炒菜,而炒菜也将成为贵族中新流行的一种高贵吃法了。” 这个倒是容易,这也是周扁疏忽了,自己发明的东西,自己一直没有天天去吃,怎么去说服别人?这倒不是周扁不想吃炒菜,而是他一直没时间去打理御膳房,并且会炒菜的师傅就那么几个,为了赚钱都派到天然居了,成周城中却是无人会这门手艺。 “白爱卿说的很有道理,我王宫中从明日便开始变变食谱。嗯,另外,本王还觉得可以这样子,为了帮助在贵族中形成吃炒菜的风气,也为了提高天然居的档次,本王让天然居里摆上宴席,由王妃刘氏出面邀请大臣贵族家的女人前来赴宴,爱卿觉得如何?” “这个主意不错,既拉拢了关系,又替天然居打出了名气,以后天然居就专门为贵族的大商贾服务了。”白圭拍掌笑道。 “其实本王还想在洛阳城中再开一家酒店,就叫天然居分店,专做小有钱之人的生意,爱卿以为如何?” “其实白某也有这个想法,倒是让大王先说出来了。呵呵,其实不光是洛阳城内,在魏国安邑和韩国郑都中,也可开酒店,一来这两地比之洛阳更加富裕,开酒店可以为王室带来更多的收入,二来,还可以借机安排些探子,打探两国消息,一举而二得,大王觉得如何?” “正该如此。”周扁笑道。 转眼间已是正午,君臣二人用过饭后,歇息片刻,便又开始细细商量起来,敲定了许多细节,又补充了些东西,这才将王室日后的商业大计给基本定了下来,毕竟以前受周公朝打压,若不是白圭帮忙做了些生意,那么王室的产业还真的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而自此以后,王室的产业将引来快速发展的一个时期了,也将形成后世常说的产业化和集团化了。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刚商谈完了所有事项,君臣二人正要说些闲话时,周密来报,田氏来相请了,原来是晚宴要开始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编钟之乐 - 周始皇 - 或与白 田氏富甲一方,又是别的大商贾都比不上的老牌贵族家,所以这晚宴也是安排的格外奢华。 古朴的深色大厅之中,周扁高坐上位,两侧分别是田邑和太师作陪,下面两边则都是洛阳数的上号的贵族主,有二十来人,看来田邑的家宴规格颇高,也不是满城贵族人人有份。 奢华的酒具,精美的肉食,漂亮的侍女,这些都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令人惊奇的却还在后面。 酒到三巡之后,田氏一声令下,两边的侍女拉开了两侧的布帘,原来这大厅远不止这么大,两边还有空间,布帘拉开后便露出了一边两架高大的编钟出来。 王室里也有乐师,用的却都是些小型乐器,像编钟这样高大的组合型乐器,穿越来后,周扁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还记得当时湖北随州出土了一套编钟,那可是轰动世界,甚至被列为全球第八大奇迹的啊。想到此,周扁忍不住向那编钟多看了几眼,田邑是个老来精,忙解释道,“大王,这编钟乃是祖上传下来的,我家祖上也是有爵位在身的,幸得一位先王所赐,一直被我田氏奉为宝贝,轻易不示人,也是大王来了,这才敢露出来。其实洛阳王宫里也是有的,大王若喜欢可天天令人演奏。现在,则请大王欣赏我田府之乐吧。”说着田邑拍了两下手,立即便有乐师忙碌起来。 只见乐师轻巧的举起双手中的小锤,敲打在钟身之上,顿时悠扬的钟声响起在大殿之中,嗡的回声荡漾在大厅之中,引得嘈杂的酒场一下安静下来,便是那些颇有些放荡不羁的贵族主,也都安静下来了。这钟声自然也如同敲在了周扁心头之上一般,一下侵入心扉,优美的音阶想要洗透全身一般,霸道的流淌到了四肢之中,全身心似乎都沉浸之中了。一个音阶的回音未尽,第二个又来了,高低自是不同,前后呼应中,似乎又是一股暖流侵略了进来。 然而这才是音乐的前奏,又是几个间断的音阶之后,华丽的听觉大戏响起来了。乐师们手脚不停,一会敲上一会敲上,来回穿梭,这乐声时而高昂,时而低沉,时而欢快,时而稳重,让人心也随之漂浮不定,便好似婴儿在妈妈的怀中,又好似草儿沐浴在阳光之下,那么的舒畅,那么的和谐。 听觉的满足似乎还不够,在音乐进行到一个"gao chao"之后,大厅之中飘入数十名舞女来。青色的长袖随着音乐的高低舞动起来,似风吹过柳叶,似水漫过田埂,舞姿典雅又不失活泼,舞女端庄又不失妩媚。长袖挥舞过后,一阵阵香风袭来,听觉视觉和嗅觉,这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享受。 青衣长袖舞过一个段落后,音乐明显低了下来,周扁不明所以的睁开了朦胧着的双眼,果然又是一名舞女飘了进来,与众不同的是,这名舞女身材娇小了许多,又是一身粉红打扮。窈窕的身影已进入场中,便被青衣舞女们绕成圈围住,似众星捧月,又似荷叶衬着荷花,立即便将周扁的目光和注意力都拉到了那名娇小舞女身上了。 而这舞女果不负众望,柔若无骨的身子,像水蛇一般扭动,再像花儿一般绽放,时而被青色遮住,又时而张扬于青色之上,而舞姿之外,最动人的却是回眸一笑,不过这笑却是只冲着周扁一人。美声之外有美舞,美舞之外又有美女,饶是周扁心志坚定,此刻也是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一曲舞罢,满堂皆惊。而随着音乐的停止,青衣舞女们鱼贯而出,大厅之上仍旧还无一点声音,直到高坐其上的大王鼓起掌来,这才掌声雷鸣一般响成一片,若不是托了大王的福,这般享受哪里得的到,激动得是满场贵族个个不能自已。 而掌声响起来后,周扁的心里却缓过来的,紧接着却是惊奇,一来是惊艳古中华文艺之美,而来也是惊讶田氏家族的底蕴,要知王室里也是凑不出这般的乐师和舞女,世家贵族的传承此刻尽显无疑。 望见大王的惊讶模样,田邑却是轻轻一笑,“大王,这乐,这舞,还入目否?” 周扁回之一笑,微微点头,却是没有开口说话。另一边的太师却开口了,叹气道,“我大周以礼乐立国,如今却王室衰微,诸侯纷争,也不知我王室何时才能再奏响凤鸣九天之乐啊!” 传说文武之时,有凤凰鸣叫于岐山,于是周王得天下,便定下凤鸣九天为王室专属音乐,一来歌颂文武之德,二来也以乐声的等级来约束诸侯,显然王室衰微,不知多少年这举国盛宴没有响起过了。此时却没想这欢庆时刻,太师竟提起了这伤感之话,看来太师可是时刻无不挂念着王室兴衰啊。 不过显然现在不是感怀国事的时候,周扁轻咳一声笑道,“这般音乐真的是余音绕梁,让人三月不知肉味啊!” 太师也反应过来,忙跟着连连称赞道,“正是,老夫虽是王室百官之首,但这辈子却也从没听过如此动人之乐。” 方才太师的话令田邑皱了皱眉头,但此时自然又放开了,笑道,“莫非大王只听了这乐声,没好好观赏这舞么?我家这批舞女可是编排了很久,今日方才是第一次亮相。” 听了田邑这话,周扁这才注意到场子的舞女并未全部退出去,那名身着粉红的娇小女子仍在场中,此时却正盯着自己看,望见自己目光头来,大胆的回了个眨眼,很是俏皮,丝毫让人想不起勾引二字,然后这才口呼参见大王,并跪下行礼。 “这是我田府中跟随老夫多年的老管家的孙女,今年方才十二岁,从小在田府中长大,能歌善舞,又长的俊俏,老夫也是喜欢。大王身边虽不缺少侍女,但像我倩女这般的,恕老夫直言,只怕还不错,若大王不嫌弃,今晚便将倩儿带入宫中如何?”田邑微微笑道,双眼中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猥琐,至少周扁是这么认为。 拥有后世二十多岁青年的记忆,周扁如何不知田邑的目的,没想这古人还真是开放,望着田邑的双眼,周扁敢打赌,这名老者心中想的,绝对不是单纯送名侍女这么简单,一名老头说要送一名九岁少年美女,不得不让人怎么想都有点猥琐,周扁的鸡皮都快起来了。不过女大三,抱金砖,此话也不假,可是自己才九岁,嗯,不过稍微一想便明白了田邑的心思了,男子一般会对自己所拥有的第一名女子念念不忘,田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那为什么不是他自己的亲孙女?也简单,现在就送入肯定没有地位,因为大王尚未成年还不能大婚,想必是想现在送一个先稳固地位,等将来再将亲孙女风光嫁入吧,又或者他田邑根本就没有亲孙女。 想通了这些,周扁心里便坦然了,好吧,不是我被腐朽的封建制度给污染了,而是为了王室大计而获得大贵族主的支持不得不作出的牺牲吧,又或者是入乡随俗吧,毕竟自己身为大王将来也是会三宫六院的,周扁不想搞得太那个什么古怪了,于是周扁冲田邑点了点头,虽然开始时还略微有些沉重,但抬起头便又感到轻松了。然后这才又聚神的望向了场下的那名少女,方才一直没细看,这才发现十二岁的少女虽然还没张开,但分明就已经是名美女胚子了,瓜子脸,柳叶眉,高鼻梁,樱桃嘴,看来田氏还是细心挑过了的。 见周扁点头,田邑也笑了,“倩女,以后你就是大王的人了。还不上来伺候大王用膳!” 那红衣娇小女子闻声后冲周扁和田邑分别磕了个头,便面带春色,迈着莲步走了上来,自觉的坐到了周扁的一侧,纤细的小手灵活的替周扁割下一块肉来,放入周扁面前的小盏中。东周时期贵族吃饭,是不会亲自去割大快的肉的,所以便有侍女代劳,而此前这个活正是周扁带来的侍女巧儿在做,眼见生意被抢了,巧儿自然是嘴巴一撅,但随即便又笑了出来,伸手也割了块肉送到了周扁的盏中,“大王,这是嫩素肉,大王最喜欢吃的。”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周扁如何不知道这巧儿是吃醋了,看来由于平常自己对身边人和气,都养出脾气来了,不过周扁自然不会介意,于是在案几之下偷偷伸手捏了下巧儿的手,这才令巧儿的脸如同花儿一样绽放了,又示威似的看了那倩儿一眼。倩女坐的如此之近,哪里看不清这小动作,不过显然修养很好,只是回笑过去,然后仍是本分的坐在那里。 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田邑笑呵呵的转过头去,又是轻拍几下手,两侧的乐师们又敲响了编钟,不过却加入了一些其他的乐器,整个调子也变得激扬了起来,如同行军乐一般。显然下一个舞曲偏向于军阵,果然一群光着上身,赤着脚的汉子一手持盾一手持剑奔了上来。 汉子们明显分为两队,伴着乐声,躬下身跳着厮杀,似乎将场上围观的人们都带入了那个激烈的古战场。乐声低沉时,汉子们的步子也慢了,似乎蓄势待发,乐声欢快时,汉子们则围成了内外两个圈跳着,似乎武士们在寻找对方的破绽以期一击毙命,乐声高昂时,汉子们对攻起来,似乎在演绎着一场大战,而等乐声凄凉时,汉子们已经倒下了一半,似乎在为战争的冷酷而悲哀,最后乐声激扬时,获胜一方的汉子们列阵向前,似乎凯旋归来等待君王的奖赏。 一曲舞罢,汉子们都退了下去,周扁又感慨了起来,先前的舞女看得是让人赏心悦目,而之后的这战争曲却让人如临其境的感受到了战争,古人的艺术水平还真是很高啊。满场的掌声雷鸣般响了起来,显然比刚才那次要强,也许是刚才的将大家都震惊住了,又也许是大家平常都没看过这战争曲。 而周扁也是拍了两下掌,不是为了田府,而是为了这些艺人。不料扫过下面满场时,却见到了白圭投来的眼神,瞬间周扁便明白白圭的意思了,于是点了点头,而白圭也回以点头。 “田大人,本王有话要说,麻烦你请大家安静下来吧。”周扁转头对田邑说道。 虽不知道大王要做什么,但已投效王室的田邑自然遵命,抬起双手向下按去,大喝几声,片刻之后,满场子鸦雀无声,显然田邑在洛阳贵族中还是有极高地位的。 只听田邑大声道,“大王有话要说,诸位请听罢!” 于是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了那高台上坐的少年天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合作伙伴 - 周始皇 - 或与白 身为高位者,周扁已经习惯了众人的目光,见大家还都很配合,周扁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于是轻咳两声润润喉咙,大声说道,“诸位,我王室靠行商获利,这点尔等都是知道的。” 说完后周扁望向下方,今日能来赴宴的都是洛阳城内较大的贵族,想必这对他们还不是秘密,果然下列数十人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只是等着大王的下一句话。侍女们也显然都受到过严格的训练,只是低着头乖乖的坐在自己服侍的案几前,看来这个时代还不像后世那些封建王朝,重农抑商。 “诸位也应知道,我王室有自己的产业,但自己却基本不直接对外卖,自己只是生产。比如美酒,便大部分交给白家和屠家在打理,王室以较低的价钱卖给他们,然后他们再卖出去,从中获利。” 这段话一说出来,下面可就反应不同了,毕竟知道这些事的贵族还是少数,于是互相有人打听起来,便是早已知晓的也在互相商量,不知大王突然提起这个事是什么意思。望着下面丝毫没有规矩的交头接耳,周扁却笑了,让他们自己琢磨下,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 田邑也没有例外的皱起了眉头,不知大王有何用意,但却没有立即就问,而是自个肚子琢磨了会,见下面渐渐安静了点,这才侧身开口问道,“大王,此事其实洛阳一些大户都知道,毕竟白家的马车每日来往洛阳与成周之间,大家都看到了。不知大王何意?” “那你觉得他们获利如何?”不待田邑问完,周扁便插言了。 “屠氏尚且不知,白家却是获利巨大。” “那你也想与白家一般和我王室做生意不?”周扁笑道。 “这?”田邑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吞吐道,“王室所产之酒不是卖于白家和屠家了么,我田氏不敢争夺。” “本王只问你想不想,却没问那么多?” 田邑可是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这是有好处来了,于是一张老脸立即笑成了花,“大王说笑了,能为王室做事,乃是臣子本分。” “那便好,你让下面安静,本王有事要宣布。” 啪啪,田邑大声拍了几下手,下面便有人领会了,于是没一会,下面便没人说话了,这时只听大王那童声响起,“诸位,我王室的产业可不止烧酒,并且生意大了,我王室自己做不来,肯定是要找合作伙伴的,白家和屠家便是现有的两个。现如今,我王室产业又要扩大,所以要找新的合作伙伴,本王决议,先找与王室亲近的。”说着周扁转向田邑,“田大夫,你们田家可愿意与王室合作生意?虽然不像烧酒那般获利巨大,但也应该是可观的了。” 田邑一下子愣了,王室真的要与自己合作么,烧酒到底能获利如何他心里不是很清楚,但作为洛阳第一大家族,田邑很是清楚王室这大半年来的发展,其实他看中的是王室的潜力,王室若能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真的很令人期待,而尤其是眼前这令人捉摸不透的少年天子,便是自己与其对视都能从对方的眼中感到一种高深莫测,未来会如何,虽然谁也说不准,但是在这一瞬间,田邑便决定了,既然已经投效了大王,那便现在就开始从其中获得最大的利益吧。于是田邑露出一副激动的表情,拱手道,“为大王效力,乃是臣子应该做的。老臣代我田家谢过大王!” 很满意田邑的话,田家的接驾之功,周扁一直记在心中,洛阳贵族们能如此老实的接受洛阳易主,田邑功不可没,对于这样的有功之臣,周扁自然是要赏的。于是周扁笑着微微点头,又冲下面大喊道,“辛家辛仲力辛大夫在不?” 方才周扁与田邑的对话下面基本都听到了,能身为大家族的家主,个个都是精的很,哪里肯放过任何一点动静,现在又听见大王喊辛仲力,便个个四下找了起来,不过很快众人便将目光锁定到了中间一个席位上了。 辛仲力本来还在疑惑大王究竟是何意,这时听见大王叫自己,便忙拍拍衣裳,站起身走上前去弯腰行礼,“大王唤臣下何意?” “辛爱卿为王室的付出,本王一直记在心里。惜乎我王室尚且弱小,又无土地可封,所以我王室想要做生意,便立即又想到你辛家了,辛爱卿可愿与我王室共分利益?” 洛阳土地有限,贵族家几乎个个行商,一直被诸侯们所嘲笑的事,在这洛阳城内却是平常,但行商能赚到多少钱却是各凭本事了,而对于辛家来说,虽然也做着粮草生意,但相对于王室的天然居和烧酒产业来说,那可真是不值一提了,于是辛仲力的感觉便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一般,晕乎了一会,这才拱手道,“能为大王效劳,辛家满怀感激!” 而大厅内的其他人却是哄的一下又闹开了,个个交头接耳,商议着大王的举动,和背后的意义,很快精明的贵族主们得到了一个结论,王室的生意没有不赚钱的,这是大王在变相赏赐有功臣子呢,于是贵族主们各怀心思,有的对王室的产业嗤之以鼻,丝毫不觉得能有利益可言,有的对王室心存不满,认为同样是贵族同样去接驾了为何他田家能得到,还有的则心中意动,心想什么时候也立个功或者亲近大王以便也搭上王室的快船。 虽然这次田邑没开口,不过没一会便又安静了下来,因为下面坐的有人在不快的喊道,快听听大王与那两家说的什么,于是个个竖直了耳朵往台上望去。 只听周扁笑道,“我王室现有两家生意需要找人合作,你们自己选择,选定了就不要后悔,王室的生意肯定是能赚钱的,但获利多少还是要靠个人本事,并且丑话说在前头,王室也并不是终生与你们合作,王室也有权收回合作关系,不过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们会以文书的形式写下来,这点你们能理解么?” 这点也很重要,不然王室就被动了,周扁也不想看到经销商的垄断,要垄断也是王室的垄断。并且这个时代生意之间的合作还是很多的,文书也很常见,所以田邑和辛仲力二人稍微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那便好,具体细节白大夫会与你二人商议的。本王以为这两个生意都还不错的,二位爱卿,你们两谁先开始选?” “还是田大人先选吧,田大人面前,我辛氏不敢抢先。”辛仲力笑道。 两人稍推让一番后,田邑便不再说了,便是周扁也轻轻点了点头,辛家的势力远远不能与田家比,辛仲力虽然先投靠过来的,但一来不像屠家,他没有立太大的功劳,二来也不与大王十分亲近,所以辛仲力若真是坚持要压田家一头,那得罪了田家不说,便是在大王心中只怕也留下了个坏印象。由此看来辛仲力还是看得清形势的。 既然定下了选择的顺序,田邑便先开口了,“不知是哪两样?” “第一个是宝马车,也就是四轮马车,以后王室只管生产,不管贩卖,并且日后还会改进,分为豪华和实用几种类型。第二个是精盐,也就是细粉状的盐,味道比以往的盐巴盐块更好,并且还可以用来刷牙,只是我王室还得拿盐巴来生产出精盐,所以接了这笔生意的,还得负责为王室提供盐巴,王室只收取差价。而至于卖价,和宝马车一样,你们自己定。”周扁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力争说清楚,而包括田氏和辛氏在内,场子中所有人都认真听着,虽然与自己无关,但每个人都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其实在这个时代已有刷牙一说,但只是漱漱口,然后拿树枝简单刷几下将牙缝里的污物挑干净,这点来自后世的周扁哪能忍受,直到后来为改进炒菜发明了精盐,周扁这才想起精盐可是被人们拿来刷牙用了几千年的,于是太后等几名王室的顶尖成员中已经习惯了这个方法刷牙了,但只因产量太低了,并没有单独卖精盐,所以外界却是不知。而王室也只有与人合作,合作伙伴提供原料盐巴,这才能将之推入市场。 “精盐?”下面所有人都疑惑起来,不知其为何物,于是又一片交头接耳,互相打听起来。 田邑也是微微思索了下,便说道,“大王,不知精盐是为何物,能否拿出来一看呢?” 既然都已经定好了合作策略,那这个自然是有准备的,周扁将手往后一伸,一直跟随在身后的樊馀便从腰间掏了小布袋,递了过来。周扁接过便亲手将之层层打开,直到最后一层打开后,平铺在小手上,只见其中一小块细细的白色粉末,晶莹透亮,看着便叫人喜欢。 田邑小心将之接过,放在手中,眯起老眼望去,果然便如灰尘一般细小,白的又毫无杂质,再用另一只手蘸了点放入口中,闭上眼细细品尝了下,有一会才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睁开了眼,不料却并没出口品论,而是将之递到了辛仲力的手中。惹得场下有人忍耐不住,出声问道究竟是何物? 辛仲力却也如田邑一般,观看一番后又品尝了一下,最终也没讲到底怎样,而是递回给了田邑,“田大人先选吧,剩下的那个便是我的。” 周扁一点也不担心精盐会无人识货,所以一直没出声,而是任由这两人品尝,见这两人也不出声,心里也是好笑,开口说道,“田大人,不急,本王可以给你几天时间,好好与幕僚管家们商议下。” “不,大王。”田邑却没准备接受周扁的好意,“老夫现在就可以选了,我田府中,老夫定下即可,我们田府选这精盐。” 哄的一下,下面一下又闹开了,四轮马车是大家都见过的,虽然不如烧酒,但也可以称作获利不小了,没想这田邑却选了精盐,莫非这竟比四轮马车还赚钱么?虽然大家都忍不住的好奇,但好在素质都还有,没有一哄而上来抢着看这精盐是何物,只扯着嗓子喊着问。 周扁也是疑惑的看了看田邑,没想他只看了一面便定了下来,本来还以为他会回去后和家里人商量下,再做决定的。其实这精盐也确实要比四轮马车赚钱,一来马车好仿造,而精盐的生产方法不会,二来历史经验证明,盐确实赚钱,在大一统的封建国家,盐铁可是作为国家的专政,只允许国家售卖的,不许私人插手。这个时代却还没有实行盐铁专政,齐魏等国都有大盐商存在,而王室也没有能力独立贩卖,所以便将好处分给臣子了。只是没想到田邑竟也有这等眼光,一下选中了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却是获利甚丰的精盐。 不过周扁却没有去问,而是点了点头,“好,那便将精盐生意交给田大夫了,而四轮马车给辛仲力,辛大夫没意见吧?” 第一百三十章 招兵开始 - 周始皇 - 或与白 见大王问到自己,辛仲力自然是摇了摇头。“大王所定,田大人先选,小臣并无异意。” 不过下面场中人却是仍不打算放过,仍然在大声嚷着追问精盐究竟是何物。 身为众人焦点的田邑终于缓缓转过了身,瞅了眼中充满疑问的众人一眼,大声道,“你们想见见精盐是什么样的么?” “想,田大夫递于我我等一观,又有何妨?”场下贵族们纷纷嚷了起来,片刻后方才恢复了宁静,众人一齐望向田邑。 只见田邑不慌不忙的说道,“尔等若想知道,待老夫之店铺开卖后,前来买一点不就见过了么?” 没想这田邑竟憋出了这么一句,下面立马闹开了,不过迫于田邑威严,也没人敢闹过分。周扁也是好笑,还真看不出,看起来老气横秋的田邑竟还有这一套。 接下来,宴会便在众人的疑惑和对田邑的骂声中结束了,想必回去后少不了许多人去打听精盐到底如何,不为别的,好奇心可是人人都有啊。 又是繁忙的一天啊,宴会结束后就已很晚了,周密等护卫一直守在门外,护送着周扁回到了宫中,而回宫的队伍中也多了一人,便是那田氏所送的田倩了。这小姑娘倒还挺懂事,一直乖巧的跟在巧儿身后,巧儿姐姐巧儿姐姐的喊个不停,还挺讨人喜欢的。 回到宫后,没想刘氏也迅速接受了田倩,安排好田倩后,还是由刘氏亲自服侍周扁睡了下来。一晚好觉之后,周扁再睁开眼,天已亮了,起床后却听侍者来报,太师已经等在殿里了。 太师这么早来必有要事,于是周扁顾不上吃早饭,便来到了偏殿里,却只见太师独自坐在那里,眉目间就写着不快,周扁不解道,“不知太师何事?” 见大王来了,太师立即站了起来,行礼道,“大王,老臣以为,昨日晚宴之事,大王还是过于草率了点。” “何事,难道是本王收了田氏送的舞女么?”周扁疑惑起来,难道是怕与田氏走太近了么? “非也,而是行商之事。老夫昨晚便想言之于大王,一来不欲在晚宴之上折了大王之尊面,二来晚宴散后时辰已晚,恐误了大王休息。但却是憋在心中不吐不快。大王,我王室身为天下之尊,以往与白府合作卖些烧酒便罢了,那也是私底下为之,而昨日王室竟公开言称要与臣子合作经商,实在是有损王室颜面啊!此事传出后,叫天下诸侯如何看我王室?河洛一商人么?”太师明显是有点动怒了,说着竟有些激动起来。 真没想到太师竟会这么想,看来洛阳人还是开放些,也是,洛阳这边的贵族谁家没点生意啊,而王室在成周时,也只有王室有产业,别的什么郑家、申家等都没有的,所以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不同。 听罢太师的话,周扁却是笑了,“太师大人息怒。本王也是迫不得已啊,洛阳才刚刚到手,人心不稳,王室兵力太少,需要钱财招兵,救一时之急也。” “那叫天下诸侯怎么看王室?呜呼!我王室可是大道所在,天下之共主,怎奈何却以商人而自居?”太师语气仍旧刚硬。 “那我王室不做生意,诸侯们就看得起了么?” 又是这句话,周扁感觉自己都说了许多遍了,或许太师心中也有数,但就是一时不愿接受而已,但不管怎样,这都是事实,周扁反复想过了的,如今王室连王城洛阳都根基不稳,要想发展,还真的只能走经商的路,而这也正好是自己那后世学识的用武之地。太师气色稍微好了点,摇了摇头说道,“说来老夫也是疑惑,钱财就那么重要么,我王室招兵还需拿钱去收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为王室效力,乃是无上的荣耀,也不知世人究竟是作何所想。” 周扁笑了笑,“这也是我王室式微,以后会好的,等大家都有钱了,就会重视荣耀了的。” “以后?”太师自语一声,突然提高了声音,“大王,老夫冒犯请大王答应老臣,待王室日后昌盛之后,将王室产业都抛出去,王室不与民争利。大王可否?” 望着太师那仰着头倔强的样子,周扁心里也无语了,这个就这么重要么,不过最后那一句与民争利倒也是实情,政府自己做生意确实有点不像话,貌似后世也没有,嗯,那就合资吧,国有控股吧。不过,现在想这些太远了,还是先把眼前过去吧,先把太师糊弄过去吧,于是周扁点了点头,“太师,本王应了,只是不知我王室何日才能算是复兴啊。” “大王,”太师郑重下来行了个礼,“依老夫看,以大王的英明神武要不了多久的,只要我王畿之地重现平王时的广大,只要诸侯列国每年都来朝贡,只要令由上出,诸侯列国不敢擅自征伐,便是我王室复兴之时。老夫相信老夫会活着看到那一天的。” 以往老说什么王室复兴,一直没人定个具体目标,直到今天太师说出,周扁这才意识到,以往自己想的不受诸侯欺凌,是不是太抽象了点啊。太师说的这三件事也确实都有理,将之量化了,仔细一想也确实可以看做是王室复兴的标志,可是自己想要的只有这么多么?周扁轻轻摇了摇头,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想着周扁伸手扶起太师,“太师大人,就依你所言,相信我,你会看到那一天的。待得我王室以武力震慑诸侯宵小时,没有人会胆敢犯我大周天威。” “如此甚好,老夫方才冒犯我王了,愿我王不要介意。” “自然不会,太师说哪里话,本王始终是太师大人的学子,随时接受太师的话。本王尚还没用早膳,不知太师吃了没,来,陪本王共进早餐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呵呵!”说着两人分君臣坐下,吩咐下去,立即就有侍女端了上来。 只是没想到这次出来贴身伺候的,却是昨日才进宫的倩女。只见这小美女已经换了身宫装,虽不如昨日那粉红色的舞衣艳丽,但更衬得豆蔻年华的少女娉娉袅袅了。显然这是刘氏的安排,看来刘氏并不是善妒之人,虽然并不是特别在乎,但能换个美女来伺候,哪个男人不高兴呢。太师却也摸着胡子笑笑,难得露出狡黠的目光,大有深意啊。 话说当上大王后,周扁还真没有一天闲的,这不,才吃完早饭,就有人来报,少师回来了。少师可是出使韩国归来,周扁忙起身迎了出去。 少师却是一脸的风尘和疲惫,显然赶路多日。周扁一见不由奇道,“少师大人,这郑都离着洛阳也就两三日的路程,这生搞的如此疲惫?” 少师离去都已有十天了,韩侯新败,不应该将王室重臣拒之门外而不见的,所以照说不必如此赶路啊,故此周扁有这一问。 少师边走边说道,“大王不知,老夫赶到郑都后,却没想那韩侯并不在郑都,而是在武遂城里与魏侯讲和,所以老夫又北上,好赶慢赶,终于是完成了大王的交代,那韩侯不会再计较了。” “也是,韩侯刚刚大败,魏侯虎视眈眈,韩侯自然不会再得罪我王室,此乃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这韩侯竟亲自去了武遂,咦,传说这武遂不是被魏侯夺了么?”太师在一旁疑惑道。 说着三人便进入了大殿内,按高下坐下后,少师才答道,“太师大人,武遂城守将一直没开城门,而是仍由韩国溃兵被魏军追杀,这才保住了城池。据传,韩国此次损失之士卒至少四万人啊,如此大事,韩侯自然不敢怠慢,所以亲自率大军驻入武遂,恰好魏侯也在城外,两方诸侯便协商起来。最后一日,正好老夫赶来,便被韩侯拉来做了个见证,韩侯与魏侯达成了互不侵犯的合约。” “唉,诸侯纷争,死的都是我大周子民啊,不知何日才是个尽头。”太师悠悠叹道。 “对了,王孙满不是去见魏侯了么,照说也应该见到了啊,怎么不见他回来?”周扁想了起来,王孙满是和少师一同出城的,这少师绕了圈子都回来了,他跑哪儿去了? “正要禀告大王,王孙满大人被魏侯留在身边,说要我王室的人好好见见魏军雄师。大王,看起来,魏侯立马就要率兵北上,去寻赵侯的仇了。”少师语气中似乎带点气愤。当今魏侯刚登位时,韩侯和赵侯可是差点灭了魏国的,所以既然这韩侯服软了,魏侯自然要找赵侯的麻烦了。当然,留王孙满的意义就在于耀武于王室了,所以少师也好太师也好,都有点情绪的,虽然王室被鄙视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周扁却是不在意,“也好,让王孙满看看这传说中的魏武卒究竟战力如何,回来后说与本王听,本王也好心中有数。” “大王!”太师突然拜了下来,“三晋之事就不要管他了,只要他们不插手我王室之事即可。如今正是我王室自强之时,少师已经回来,农忙已快过去,还请我王下旨,开始招兵吧!” 这个确实是当务之急,周扁立即虚抬双手将太师扶起,“太师大人所言为是。如今我王室兵力太少,以前受周公限制,不敢在洛阳多招兵,而现在到了招兵的时候了。”说着周扁转向少师,“少师大人,本王命明日你便带人前去洛阳郊外招兵,务必要找些精兵来,以往一入军便有饷的方式就不必了,少师直接去招即可。” “诺,老臣领命!老夫匆匆赶回,便是为了主持此事,能早一日招兵,便能早一日成军。老夫并不累,待别过我王之后,便可以去了。”少师拱手道。 “嗯,也好。洛阳赵骈是老臣,以前又管洛阳郊外周公之民,本王便命他来辅佐你吧,你可以持本王旨意直接去找他。”沉吟片刻后,周扁沉声说道。 立即便有机灵的倩儿地上竹简和漆笔来,周扁想了想,写上了“令赵氏辅少师于洛阳郊外招兵。王。”本来想写什么奉天承运,大王诏曰的,但是竹简上写字太困难了,只好作罢,于是写了这么个四不像的东西。吹干后便递于少师,想来赵骈看了这个应该会认账的吧。 望着少师匆匆离去的背影,周扁不禁叹了口气,还真是个工作狂啊。只是,这次招兵结果会如何,还真令人期待啊! 不料少师一出门在王宫处,便差点被一个匆匆赶来的人影撞了个满怀,定住身子一看却是周战,少师顿时不悦了,“何事如此慌张,没个体统。” 周战见撞了少师顿时也慌了,连忙作揖赔不是,“少师勿怪,只是前几日大王吩咐将铁制矛头全交上去,不料我这一清却少了一把,到处也找不到,正要来向大王汇报呢。” “莫不是清理死尸时给带走了?”少师也疑惑起来。 周战摇了摇头。少师沉吟片刻,终觉这不是个什么大事,便挥挥手道,“老夫知道了,此事自有老夫禀报大王,你可以走了。” 少师发话,周战哪敢不听,忙转身跑了。少师本来已经转了身面向王宫方向了,但仔细一想还是招兵的事要紧,便又往外走去了,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田家之道 - 周始皇 - 或与白 接着这两天间,洛阳城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贩夫走卒们依旧忙着各自的活,市井间依旧繁华一如既往,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洛阳换了主子有什么不同,但许多大贵族家都知道,洛阳,迟早会迎来一个全新的时期,但这新时期到底会如何,没有人能肯定,就像田家手中的精盐一样,至今除了田辛两家无人见过,所以没人能肯定它到底会给田家带来什么。 然而绝大多数人不确定的是,其实,洛阳的根底已经在发生变化,随着王室的强势入驻,洛阳已经拉开了一个壮丽新时期的帷幕,只是好戏尚还未上台而已。 就在少师回来的两天后,田府中也迎回了一位重要人物。只见一名长袍翩翩的华服中年汉子急匆匆的赶往后堂,沿途的仆从和侍女纷纷让开,生怕挡着了这面色略带着急的汉子的路。 只见这汉子径直走向后堂,退开主房大门,步子依然没有放慢的走入堂内,跪坐在一个老者的面前,“父亲大人,孩儿得了你的吩咐,不敢怠慢,便连忙从韩国新城邑赶回。路上孩儿也听说了王室要与我家合作生意的事,只是不知为何父亲大人选择了这精盐,那四轮马车孩儿是见过的,以孩儿看,这精盐再怎么玄妙,也不如四轮马车来的多啊,这四轮马车刚上市时可是惹得许多人关注,我们再贩往别国,获利甚大!” 这老者自然便是田府家主田邑了,耳听得大儿子赶了回来便是追问,田邑睁开了眯着的双眼,眼见这已是中年的汉子规矩的坐在自己面前,眼神中满是殷切,田邑满意的点了点头。 “俊子从新城赶回累着了吧,来,先喝口水吧。”田邑却没先回答,而是取了个水杯,亲自倒了杯水递上。 这中年汉子叫做田俊,见父亲并没着急回答,便伸手接过水杯,一饮而尽,不想急了嘴角竟然漏了两滴,田俊伸手将水迹擦干后,又望向了面前的老父亲。 却见老父亲并未言语,而是从小几上取来一张布包着的东西,小心的递了过来。见父亲仔细的样子,田俊忙随手放下水杯,双手接过,放到手里一看,见是极细的白色粉末,白白的粉末像雪一样,晶莹透亮,光从外表看就可爱至极。难道这就是精盐么,还真是细啊,田俊疑惑的看向了父亲,只见父亲微微的点了点头。 田俊仔细观察片刻,腾出一只手来,伸手蘸了点放入口中一尝,眉头却皱了起来,细想一番后又蘸了一点来尝,眉头这才松开,“父亲,这精盐刚入口时,便觉得味道极重,再仔细一尝才发现,味道很正,没有太多的苦涩感,用来做菜肯定不错。不像盐巴,放少了没味,放多了汤里又苦的很,许多海边回来的人都说像是喝海水的味道。所以这精盐还是不错的,只是这盐虽是每家都需用,但是用量极少,并且用盐巴也不是不行,这精盐看着就这么细腻,想来比盐巴贵不少吧,哪会有许多人去买?依孩儿看,还是不如四轮马车获利之多。” “孩儿,我家做的粮草生意,也卖盐巴,孩儿你在新城为我田家主持生意多年,对这市场怎么还是看不透彻。我这次派人喊你回来,便是让你主持这精盐生意的。我先来问你,这市面上盐巴售价几何?” “五十钱一斤,我田家做盐巴的生意少,但孩儿也清楚从魏国大商猗顿那里,大量买进盐巴是四十钱一斤。”田俊微微一想便回答道。 “王室要我们提供盐巴,他们负责将盐巴变为精盐,每收一斤盐巴便还我们半斤精盐,多的精盐他们王室自己用。另外每斤盐巴还需我们出二十钱,方才能变成半斤精盐,你觉得如何?” 田俊听罢微一沉吟,便答道,“那需每斤精盐卖一百五十钱,我们才有利可言。价太高了,恐怕没多少人买啊,父亲。” 眼见孩儿着急,田邑却是摇了摇头,“孩儿啊,我们田家本来只是平王时的一个小护卫,但却传承至今,乃至成为了洛阳第一大家,你可知是为何?” 知道老父亲定是有话要讲,田俊配合的摇了摇头。 “我田家之道,一是会站队,自王室东迁之后,发生了多少次动乱,不是父子反目,便是兄弟相争,王子朝之乱时,我田家本来只是洛阳众多贵族中毫不起眼的一个小户,但就是因为公开支持敬王,这才得到了王室所封周公的照顾,成为洛阳第一大户。我田家还有一点便是会做生意,王室衰败数百年,洛阳城中谁家没点买卖什么的,不然靠着那点田里所产,哪够家里开销啊。所以我儿要相信尔之父亲的眼光,当日洛阳大乱时,老夫见了王室的军队,只观察了片刻,便决定站在王室这边,前几日晚宴时,老夫见了大王递来的精盐,也是只观察了片刻,便决定选这精盐了。”田邑摸着胡子自得道。 “还请父亲指教,孩儿还是不知这精盐获利在哪。”田俊是知道自家父亲的眼光的。 “洛阳有钱人多,为了味美,没人会在乎这几十钱,并且正因为这盐在饮食中用的不多,所以老夫所料不错的话,多数人会选择多花点钱去买这味道好的。并且为了达到同样的味道,肯定这精盐用的要比盐巴少很多,并且味道正,所以这样一算,精盐也不一定就花的钱多。” 田俊一听,顿时摸了摸脑袋,憨笑道,“父亲说的有理,我怎么刚才没有想到。孩儿只着眼于那四轮马车了。” “你没想到也是情有所原,这多年来你一直打理从新城到洛阳的粮草生意,并且也只是刚刚才见到精盐的模样,日后遇事都想想便行。你可不知,这满洛阳城内,两天来,欲拜访我田府,一睹精盐面貌的人多了去了,老夫都没有应允,只是说等精盐开卖时大家自然就都知道了,呵呵!其实你还有所不知,听大王说,这精盐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用来刷牙,老夫试过了,确实比只用树枝,口齿要舒服多了,若是有钱人都习惯了,我精盐生意获利将远远超过四轮马车,甚至比肩王室的烧酒产业啊!哈哈!”想到得意处,田邑不禁笑出声来。 见老父高兴,田俊也跟着赔笑了几声后说道,“还真不知这精盐可用来刷牙,听父亲大人一说,还真想立即就试试了,呵呵!也不知这大王从哪里找来这许多新奇事物,我拿烧酒在新城送人,可真是比送什么都招人喜欢啊,哎,什么时候能见见大王才好啊!” “老夫也是与这大王越接触,越心惊,这大王可是深不可测啊,我田家这步算是走对了啊。我田邑后人中有老大你经商,老二田驰为大王效力,够了!嗯,那精盐刷牙,孩儿还是晚上再试吧,洗干净了牙便好睡觉了。唉,只是大王限制我田家仅能在洛阳和韩魏两国贩卖啊。” 父子两又随意聊了起来,说起生意事,说起王室来,很是轻松,如今田家形势不错,自然聊起来欢声不断。不想半响之后,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父子间难得的谈话气氛。 田邑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喊了声示意其进来。推门而入的下人见田邑脸色不悦,自然小心异常,跪倒在地说道,“见过主家,小人奉令留意王室动向,今日发现少师大人率一队人出了城,往北而去,小的便跟了上前,原来王室又开始招兵了,看架势,这次规模比上次大多了,小的跟了没多长时间,便见洛阳北郊好多汉子前来报名,少师大人带的人手都有点不够用了。小的观察仔细后,这才回来向主家汇报。” “嗯,老夫知道了,老夫有说过王室有任何大的动向就来汇报,你做的很好,下去后可以找管家领赏。” 那下人一听顿时大喜,忙磕倒在地,“小的谢过主家了!”磕了几个头后又直起身来,“主家,还有一事,小人方才没有说完,跟着少师大人出城去的,还有赵骈赵大夫领着一队仆从,看其模样,应该是为少师大人帮忙的。” 没想赵骈竟已经搀和到王室的事了去了,田邑顿时感到了一股危机感,为何不来找我田家帮忙,我田家在平民中也是有一定声望的。田邑沉吟片刻仍不得要领,眼见那下人仍跪在下面,便问道,“可还有其他值得注意的?” 那下人摇摇头。 不过这消息已经令田邑满足了,于是这洛阳的第一贵族主摆摆手道,“下去吧,与管家说一声,再加赏十钱!” 待那下人千恩万谢的拜别后,田邑皱眉对长子说道,“你可都听见了,这大王用人可是十分老道啊,不拘泥于一家一姓。赵家虽然现在不如我田家,但却是正宗老牌贵族,渊源极长,赵骈也是赵家难得的一名贤人,可堪一用,深得先周威公重用,现在又被用于王室,赵家可畏啊。不管如何,我田家必须保住洛阳第一大家的地位,去,将你弟弟田驰叫来,老夫要与之商议一番。” “是,父亲!”田俊知道自己不是从政的料,所以对父亲重视老二没有丝毫意见,而自己还是想着如何去将精盐生意做好吧,想着田俊便告辞而去了。 且不说田家父子如何商议侍奉王室的事,就说此时洛阳城外的一处小村庄里,却是热闹异常。 只见这小村庄里里外竟围了数百人,被围在最里面的自然便是少师和赵骈了,这两位大人身旁自然是有手下在忙,只听有人大呼道,“二十五岁以下的,家中有兄弟的,自认为有力气的才可以来报名,一个一个来,不要乱了。” 显然这报名的人数之多超出了预料,少师带来的人手忙脚乱,不过好在都是以前来招过兵的熟手,场面还能控制住。只见人群之中有一块空地,放着一块大石头,显然这是模仿王室第一次招兵时设的障碍。年青汉子们一个接一个的上,轻松举起的自然得到了后面人的称赞,而举不起的则或是被嘲笑或是被安慰,气氛十分热烈。能举起石头的年青人自然被带到人群的一边,有书记官挨个问姓名登记在册,免得有人混了进来。时不时还忽听有人问到,“听说上次招兵时,大人们可是当场发钱了的,怎么这次没有?” 那书记官笑道,“上次是王室第一次招兵,自然不一样。若初来便想要发钱,你怎的当时不来?” 先前问话那人脸顿时红了,“那会我不在家。那请问这位大人,我们的兵饷和他们是一样的么?” 书记官脾气还不错,虽然手中忙着,但仍然点了点头,“若是能被王室选中,又服从王命能够训练合格的话,自然是一样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这汉子脸上笑了。 而望着这积极主动参军的一幕,与赵骈交谈着的少师也笑了,前不久王室发军功赏钱,不少洛阳人都借着假期将钱送回家中,据说引起了许多人的羡慕,今天看来对这招兵可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啊。 (昨晚加班,来不及发,今天补上,一会还有一更) 第一百三十二章 任务完成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这洛阳城外东西南北可是一共有三十六个小邑,换做现在的话来说便是三十六个大乡或者小镇,而其中真正属于王室统治的却只有十五个,是从周公手中接过的,而其余的二十一个乡中,有十个是自耕农,也就是宗室贵族破落子弟亲自种的地,自己种自己收,无需向任何人交任何东西,剩下十一个则被洛阳城中各贵族大户家瓜分了,大点的贵族一家便占有一乡或者更多,小的的则几家占有一乡,是他们家族的封地,有他们自己的奴役在耕作。而其实单靠这土地是养活不了贵族家那么多人的,所以洛阳贵族是没有不经商的。 半年前王室经先周公同意,在洛阳郊外招兵,自然是在当时属于周公现在属于王室的那十五个乡,而此次自然也不例外,只限于这十五个乡。不过好在人口众多,王室也没准备一下扩军很多,所以周扁等人并不担心兵源不够。 不料一天招兵下来,少师却是发了愁,不为别的,却是因为这报名前来的人太多了。上午一开始时,在洛阳城北最近的下马邑设台招兵,没想这报名的人便比预料中的多的多,一两个时辰之后,附近三个小邑里的年轻汉子也赶了过来,现场挤爆了人,场面一度接近失控。少师带来的人竭力大喊,说其余的乡也会去的,但现场的人丝毫没有减少,还是从远处赶来的一名瘦高个为众人解了惑,原来上次王室只招了五百人,他们怕王室招满了不去他们那里招了,这才赶了过来。少师听罢不由苦笑,还真没想到这次招兵大家竟然这么积极,难道真是大王所说的兵饷加赏钱的刺激么,若真是这样,那可真是人心不古啊,少师担忧的摇了摇头。 其实还真是钱的刺激,洛阳附近人口稠密,常年没有战争的环境,让许多外乡人也来这里定居,洛阳城内虽然商业发达,但过多的人口还是决定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洛阳城内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收入,而王室的征兵令他们看到了希望,没见别人一袋子一袋子的钱往家里背么?再说为王室效力,本来就是无上荣光的,王室高调重回洛阳,也提升了每一个周人的心中感观,于是便导致这次王室招兵的火爆。 其实少师没想到的是,就在十年以后,一个卫国人在秦国也带来了重军功的习气,其结果则是直接导致了一个帝国的迅速崛起。 人多还真不一定是好事,晚上清理人数时,少师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名册上的可都是今天通过了简单测试的,今天就去了五个乡,居然就招到了两千人之多,而王室此次扩军定的目标就是两千人,多了王室现在也养不起,而还有十个乡没去啊。并且这人员来源也极其复杂,本来想的是只在王室所有的乡里招兵,没想四周的乡里也来人了,有那贵族家的奴仆,还有宗室的破败子弟,甚至连城中一些无所事事的闲人也来了,成分太复杂了啊。少师想着就是头疼,唉,还是先汇报大王吧。 令人抬起卷册,少师进宫了,好在大王勤政,晚上也是会理政的。 明德宫内,昏暗的油灯光下,听罢少师的汇报后,周扁不由笑了,“想来我王室当兵的人多,这不是好事么,少师担忧什么?” “莫非大王想全部要么,我王室可养不起这么多人啊。本来计划的乃是两千人,我王室自有一千多人,再加上从周公手中接过的两千多人,已近四千了,大王开的兵饷也比较多,这军队要是再多点,我王室可真负担不起了。” “少师,只有我御林军中兵饷才高好不好。那这样吧,少师大人还是按照计划将每个乡邑都跑到,将合乎要求的人都招来,到时拉到成周城外一起训练一个月,再选择其中最优秀的两千人留下来,其余的则给一个月的兵饷让其回去,少师以为如何?” 耳听大王随意解决了一个问题,少师不由不佩服,不过心中却还有担忧。“大王的这个法子不错,老夫赞同。只是这来报名的人身份太杂了,不光有我王室之民,还有自耕农,以及其余贵族家的奴隶,和城中的闲人。” “咦,城中的闲人也出城报名去了?宁越宁大夫不是也在招人么?”周扁不由奇道。 “宁大夫自己都说不清招人是做什么,自然报名的人少了。”少师苦笑道,“大王,其余的还好,自耕农也都是宗室破落子弟,没人管的,只是那其余贵族家封地上奴役怎么办,我王室也收么?” 那些奴役们想要谋个更好的出身或者收入,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这事涉及到洛阳其余贵族家,不好搞啊。若是王室根基已稳,自然不需在意那些个家族,甚至直接变法削弱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不行啊。想到此周扁也头疼起来,终于反应过来少师为何坚持天黑了还要进宫来汇报了。 不过这个问题难不倒周扁,沉思片刻后,周扁便有了主意,“本王以为,少师大人还是继续去招兵,明后两天大概能跑完吧?到得第四日便派人去那些有封地的贵族家里挨家挨户的通报,就说我王室招兵,不想却有他们家的奴役混了进来,我王室难以查清,便将所有人集中在东门外,让他们自己去找,找出后自己带回去,而若是当时找不出来的,日后便是王室的人了,不许再来打主意。少师大人以为如何?” 听到大王商量的语气,少师却知道大王其实心中已做了决议,不由踌躇道,“大王,这样好么?不会得罪那些洛阳贵族吧?” “没事,本王听说,找回自己家逃跑的奴隶,本来就是自己家的事,再说我王室若是再不强硬一点,洛阳人还以为我王室是好欺负的。这样做软硬恰当,即给了他们面子,又展现了王室强硬的一面,就这么办吧。” “诺,老夫领命!”见大王说的坚决,少师也就不再犹豫了。 问题解决了,少师也就没有呆下去的理由了,拜过之后便告辞而去了。 政事还真是忙啊,前两天刚忙完与田辛两家合作经商的事,这招兵的第一天,麻烦就出现了,虽然少师坚持认为是麻烦,但周扁却以为是好事,平民报名参军积极了,在这乱世那可是王室的根本和依靠啊。 正想着时,忽听脚步声响起,没经侍从汇报,便有人走了进来,抬头一看,原来是刘氏和倩女二人,周扁立即笑了,她们可是无需通报便可出入的,并且刘氏可正是睡在自己的外间的。 见到二人微红的面色,想起今晚正是刘氏设宴招待洛阳贵族家妇人的日子,由倩儿陪着刘氏去的。周扁不由笑道,“晴姐姐,晚上吃的如何?” 刘氏却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带着酒气,软绵绵的挨着周扁坐了下来,满脸春意的凑近来,低声道,“大王还说那米酒不醉人,奴家这不是醉了么。奴家这浑身无力,可都是大王害的,大王可要怜惜奴家啊。”说着刘氏竟头一歪,靠在了周扁的肩膀上。 好无语,醉酒的女人诱人犯罪啊,望着那刘氏沉醉的脸庞近在眼前,周扁心中不免又是一动,不过自己却是有心无力,周扁清叹了口气冲一旁的倩女说道,“还不快将娘娘扶起。” 倩女显然还好,道声是后便走上前来,不料那刘氏却没醉过去,将手一摆,“不用人扶,奴家没事。”说着便撑起身来,微微一笑道,“大王,那些个贵族家的女子,一个个都好会喝酒,不过奴家可是记着大王的吩咐,坚持应付了下来,他们个个都夸奴家贤惠,有大家风范呢。奴家完成了大王的吩咐,大王你要奖赏奴家什么呢?” 望着刘氏那"chi luo"裸的渴求眼神,周扁不由感慨,这女人还真是不能喝酒啊,平日里看起来那么端庄的一个人,怎么喝了点酒后就成这样了呢?不过说实话女子醉态也最是诱人,周扁忍耐不住,便凑上前去,在刘氏脸上香了一个。 转过头去,却见倩女低下身子,似乎是害羞的样子,不过想必刚才还是看见了吧,不过周扁却不以为意,这迟早都是自己的人,怕什么?但再一看见刘氏陶醉的样子,周扁不由大是头疼,开口便吩咐道,“倩儿,将娘娘扶进去安歇吧。” “是。”倩女答一声后,便来将刘氏扶起,刚起身却又转过头来,冲周扁笑道,“大王还没问婢子晚上吃的如何呢?” 呵,这小姑娘分明是找话来了,不过周扁对漂亮的小女孩还是没什么免疫力的,便笑道,“那本王现在就来问,倩儿姑娘晚上喝的如何?” “大王讨厌,晚上主要是娘娘喝了,哪儿轮的到婢子去喝酒的份,大王却偏偏来问婢子喝的如何。其实婢子是第一次吃天然居的炒菜,果然口味细腻,婢子觉得很好吃呢。”说着倩儿扶着刘氏往里间走去了。 望着二女离去的背影,周扁轻叹了口气,时间啊,时间早点过去吧。不过听倩儿说所,这炒菜还是蛮受女子喜欢的,想来这次宴席应该达到了应有的效果吧。 周扁觉得时间过的很慢,而少师却觉得过的很快,眨眼间两天就过去了,繁重的招兵工作终于结束了。 果然不出意料,满足条件的一共招了五千多人,想来这个数据也很正常,洛阳平民不完全统计一共有三十多万,男子一半的话是十五万,按年龄段平分,适龄的有两万多人,减去身子不好的,减去不愿当兵的,减去贵族家奴隶不敢出来报名的,再加上洛阳城内的闲人,这个数据真的很正常。 下达了明日也就是招兵开始的第四天,在东门外集合的命令后,少师终于松了口气,就算贵族们挑出一千人出来,那自己的任务也是圆满的超额的完成了。 而引起全城上层贵族间轰动的,不光是自己家有奴役想要到王室当兵的事,还有就是众目期待中的田家精盐生意,终于传来了消息,近日就要开张了!甚至比起前者,后者更能吸引人,几个奴隶算什么,大家族里根本不当回事,小家族里则知道大王允许自己挑出来带回去,于是也没当回事,所以精盐才是全城目光的集中之处。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定鼎门外 - 周始皇 - 或与白 已是十月中旬,地里的庄稼都已变成了仓库里的粮食,又是一年丰收,但是令许多洛阳郊外平民高兴甚至关注的并不仅仅是这。 就在正式开始招兵的第四天,许多人都起了个大早。被选中的汉子们甚至有的半夜就爬起来,早早的就在洛阳定鼎门外的荒原处等待。与许多人一样,周扁也起了个大早,然后在护卫们的层层保护之下,出宫登上了定鼎门。 定鼎门外是片空地,没有固定的一条路,长年人来人往的瞎走,以及一些小商贩四散着做生意,于是就导致了这一大片土地没有种任何庄稼。而此时却是人生沸扬,稀稀松松的站了好几千人,在一些王室士兵的喝骂之下正在努力的站好队形,然而更多却是一些年轻人忍不住兴奋的交谈,当兵入伍对于许多年轻人来说还是一件新奇的事,当然却也有少部分人低头不语,似乎在担忧着什么。新兵们的四周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洛阳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大事了,以前周公的军队对于寻常人来说那是不敢仰视的存在,而如今王室里却并无人来清场,仍由小民们随意指点观看,于是许多人一听说后,便放下了手里的活,专门前来围观。 然而这样热闹的场景并没有持续许久,金乌升起之后,忽听定鼎门城楼上几声鼓响,门前众人的目光一下子便被吸引了过去,场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只见定鼎门上旌旗挥舞,长矛如林,众军簇拥之中一个身着闪亮铠甲的少年缓缓走了出来,往那一站就似一个矮铁桶一般,底下都有人偷偷捂着嘴笑了。 这少年自然就是周扁了,新兵入伍可是大事,所以不顾太师等人反对,周扁也来了。本来不想穿这沉重的铠甲的,但是碍不过刘氏以及太师等重臣,上次刺杀事件后,大王的出行可就是王室大事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还有特意赶制的全封闭的车厢,不如此周扁还真出不了宫。只听城楼上有十来名大汉齐声喊道,“大王驾临,尔等还不跪拜!” 原来这就是大王啊,没想今天竟然亲眼见到了。不管以前远远见过的,还是今天第一次见到的,都下意识的跪了下来,尤其是维持秩序的王室士兵跪下的最快,其次是那些准新兵,再次是四周围观的小民,最后都陆陆续续的跪了下来。看着一声令下,上万人跪倒一片,周扁心中也忍不住的感慨起来,古时帝王还真重威严,难怪人人都想做。不过这对于王室却是好事,至少说明大王在普通民众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片刻之后,周扁便示意喊话的人大喊平身了,众人爬起身倒比跪下快了许多。 只听城楼上又大喊道,“大王说了,有这么多人来应征入伍,大王很高兴,大王代表王室欢迎你们!” 没想这小孩大王说话竟如此通俗,场子里许多人都笑了,但紧接着就欢呼声响了起来。大王是什么,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能说欢迎,真的很令人感动了。 待欢呼声小点后,楼上又大喊道,“大王还说了,既然来当兵入伍,王室自然有军饷和赏钱,但是当兵是件危险的事,打起仗来是会死人的,你们要想好了,若是现在想退出,还来的及。” 喊声过后,场子里又闹腾开了,不过众人闹哄了一会后,却并没有人离去,显然能来自然就不怕死。古人生活条件差些,并且对鬼神的敬畏远远超于现代,于是许多人对死亡的恐惧并不是很大,这点倒是与后世现代极为不同,享受的东西多了,自然也就更加舍不得放手。 周扁望向下面,满意的点了点头后,示意那传话的几人接着喊道,“但是有些人乃是有主之人,王室也不能轻易接纳,还请自己退出去,不然自家主人抓住了,王室面上也不好看。” 这说的就是那些贵族家的家奴了,有些家奴想要摆脱身份,或者追求更好的身份,所以瞒着主人家前来报名的也不少。本以为王室会撑腰的,没想王室却说明了,不少人抱着侥幸心理而来,这会却打起了退堂鼓,骚动片刻后,终于有人慢慢的退出了队列,撤到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了。而还有一些人却是往队列中缩了缩,低头继续站在那里,更多的人是王室的奴仆或者身份自由之人,则好奇的四处看着。所有这一切都被站的高高在上的周扁看在眼里。 半响之后,见队列中再无动静,周扁转过身来,面对着的正是一群洛阳城中的贵族大户,周扁沉声道,“依本王先前所说,你们可以去将自己家中的家奴挑回去了,不过若是今天没带走的,以后便是我王室的人,不要再来要了,知道了么?那就去挑吧。” 一群贵族家主或者管家参差不齐的行了个礼,便转身下城楼而去了。片刻后一群家仆模样的人气势汹汹的冲出了定鼎门的门洞,向队列中走去,顿时吓得队伍中几处骚动起来,有人转身便逃,但随即便被追上,场面一时乱了起来。周扁望向下方,心中不由暗骂道,这该死的奴隶制,为何奴隶只听主人之令,却不听天子之令呢?还是封建专制社会相对好些啊,天下一家,所有人都听皇帝的,都为皇帝效力,那样也就没有这么多纷乱了。看来是时候要考虑君主集中制了,当然实力需要最先考虑的。 太师留守王宫之中,此次陪驾出行的是少师和宁越二人,现在宁越和白圭二人越来越像是周扁的左臂右膀了,白圭已去了成周,而宁越这几天则一直早请示晚汇报的呆在周扁身边。只听身后少师出声道,“大王莫要叹气,依古制,天子出征,各路诸侯及王架以下大家族里,都是要带兵随同的。而等到有一天我王重振旧日威严,号令天下,定然无有不敢服从的。这些只需我王室自强即可。” 一旁宁越也低声劝道,“大王忍得一时,日后王室根基稳了,这些个贵族家自然不在话下。天子招兵,那是看得起他们,没想还真来把自家的奴仆捉回去了。大王,有哪几家,宁某可都替大王记下了。” 哎,这宁越还真是狠毒之辈,当然从以往其对付王室就看得出来,但此时替王室出谋划策露出本性,也可看出其是真心为王室了。不过周扁还是摇了摇头,“先应允人家,事后再抱怨,此事非君子所为。咦,田家竟然也来捉人了,真是令本王失望啊!” 少师宁越二人顺着周扁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矮胖中年人身后带着几十名强壮家丁,押着十几名奴仆模样的人,从城门下走过,二人自然认得,那中年人便是田家老二田驰。于是二人也跟着摇了摇头,这田家还真是可惜啊,刚与王室建立了良好关系,这下竟全毁了。 “辛家和赵家来了么?”周扁想到其他与王室好点的,便开口问道。 “回大王,这个正要向大王汇报。那赵骈本来就随着一同招兵,见有自家奴仆前来,竟难得的当场表示,只要被王室选中了,便脱其奴籍,送给大王。而辛家,辛仲力大夫今早也跟老夫说了,昨晚他们便清理出了被王室选中的人,挨个告知,让其为王室效力,所以赵家和辛家今天都是没有认来的。”少师拱手答道。 这两家倒还知趣,而今天给周扁留下了好印象,依周扁的性格,想他们必日后便会获得丰厚的回报了吧。 君臣三人又聊了会,只见下面场面安静了下来,仔细一看,队列仍在,显然人数并没有少太多,估摸一下场子里还有三千多好几百人吧,不过具体数字只有等开始训练了才能清理出来吧。 周扁清了清嗓子,便欲吩咐喊话之人开始传话,不料一转身却见一个中年男子躬身候在面前,正是田驰。见大王终于注意到自己,田驰行礼道,“参见大王,田家田驰拜见我王!” “平身。”周扁皱眉道,不知其上来是何用意。 田驰行完礼后便让开身来,原来其身后跟着数十人,分明便是方才那几十名强壮家丁以及押着的十几名奴仆。田驰伸手示意道,“大王,这些都是我田家的人,但大王看中了,那田某今日便从名册上划去这些人的名字,日后就归大王差遣了。另外,这几十名家丁也是我田府中的强壮之徒,家父选来,特意命某送来,万望大王收下,日后也好为大王效力,以后他们是死是活就看王室的了。” 原来这田家竟是想当面示好,周扁一下就知道了其用意,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送人示诚呢呢,于是周扁笑道,“田家老爷子有心了,本王在此谢过了。恭敬不如从命,既然田家有意,那本王就领情了。” 田驰的任务完成了,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再三恭敬的行礼过后,这才退身而去,留下了那几十人名家丁和目瞪口呆没反应过来的奴役侯在城楼楼梯上。 望着田驰离去后,少师凑了上来,“大王,这些人怎么办,接不接,怎么安排?” “别人送上来的怎么不要呢?料那田家也干不出别的事来,便都接了吧,训练时你便将他们打散开来,编入不同的小队。”少师主管军事,所以周扁直接对其进行吩咐。 少师道一声大王英明后,便吩咐人将这几十人带下去站到对列之中。 不料人走空后,又有一名华服男子带着二三十人走了上来,侍卫拦住其他人,只放那名华服男子走了进来,周扁却是不认得,正要问宁越时,却见这男子上来便拜,“洛阳义时拜见我王,愿我王万岁!” 见周扁疑惑,宁越忙上前一步凑到耳边低声说道,“大王,这义时并不是洛阳老牌贵族,而是先周威公时招进来的,并受到重用,封以大夫,并赐有采邑。现在一直管着洛阳的刑罚。” 听罢周扁点了点头,示意其平身。 义时抬起头来笑道,“某家里也有几个奴仆被大王挑中,那是他们的荣幸,我义家虽远不如田家势大,但几个奴役还是放的开的,日后他们便是王室的人了。另外我家孩儿方今十七岁,年少时便学过武,一直在家闲玩,今日便将其带了来,希望大王能接受,就让其在队伍中一并训练吧,也好磨练磨练他。” 田氏送家丁,义家就送儿子,还真是有意思,周扁听罢不由也笑了,“可是我军中规矩众多,他能受的了么?” “这个自然没有问题,义某的想法就是让其从普通士兵做起,磨练一番。相信日后定能成为大王手下得力之人。孩儿,还不快过来见过大王。”义时一招手,身后侍卫见大王示意了,便放行,一个壮实青年跑了过来,跪倒在地。 打发走义时候,周扁忍不住又往后看看,少师却是笑道,“能有田义两家如此,已经足够了。其余的还真是都将自家奴仆领走了。” “那以后就算他们再送来也不收了,继续下面的喊话吧!”周扁挥手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竭尽心力 - 周始皇 - 或与白 很快城楼上又大喊了起来,“王室这次只招两千人,所以训练一个月后,其中最优秀的两千人会留下来,其余的王室给足一月兵饷后,就先回家。不过下次王室招兵时,你们若愿意,则可以直接来参加,不需再选拔淘汰。” 这个才是今天最爆炸的消息,喊声刚落,场子就里一下就炸开了。不少被招来的人早就听说过王室这次只招两千人,却没想竟是真的,不过就算不能留下来,也能拿一个月的钱,并且日后还能再来,倒还是不错的。但更多的人却是在摩拳擦掌,毕竟王室虽衰弱,但身为王畿之民,内心深处还是为能替王室效力为荣,尤其是现在王室重回了洛阳,无数人宗室子弟家臣后代,无不感到激动,见了同乡趾高气扬的带着王室的赏赐回到家乡,家里人迎接时的那份喜庆,甚至还有些人当了伙长,那边更是荣耀了,无数人羡慕啊,古人都不乏血性,不甘落后的情绪在近四千多人中悄悄蔓延开了。 而对周扁来说,虽然这次只能收两千人是有些无奈,但能择优录取却也是好事,宁缺毋滥嘛。并且这次淘汰下的,也都是可以作为预备役,王室留有名册,日后可以直接招来。于是再望向下面人声沸腾,周扁的心中也充满了希望,这次究竟能招到些什么样的兵呢,还真令人期待。但不管怎样,自己是有了一块根据地了,有此牢固根基,日后王室才能走的更远啊! 吵闹了一阵后,只听城楼上喊话声又响了起来,“此次训练由少师大人负责,你们要听安排,守军纪,若是不遵纪律,便直接驱逐出去,还没有一钱兵饷拿,你们听清楚了吗?”下面却是哄笑起来,似乎还有人在喊着,想必是喊着让大人们放心的话吧。 “一个月的训练很辛苦,但王室的伙食不会比你家差,大王说了,你们一定要坚持住。一个月后,不管是入伍的和回家的,大王会在此在此观兵,接受你们的拜见。大王将与你们永在!”这观兵便是后世所说的阅兵。喊着时周扁便上前两步,冲下面挥了挥手,顿时又引起一阵欢呼,来自后世的优势显然便是更懂得如何调动人心。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也没太多事,少师便开口想要周扁先回去,周扁看了看下面数千人,其实心中很想亲自前来训练,但显然是不现实的,便只得点了点头。得到示意后,喊话的人又叫道,“恭送大王!” 下面场子上的人顿时又拜倒了一片,周扁摆了摆手后,便带着少师和宁越向城楼下走去。走在楼梯上,周扁还不忘回头冲少师交待道,“少师大人,这训练的事只怕你要多操心了。洛阳西城一个兵营,成周东门外一个兵营,分开训练,这是早就商量好了的。平常多练习练习本王的队列之法,留意每个人的纪律性,并做好记录,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以供日后选择。另外体能训练和简单的兵器教习也不能忽视了。本王会时常过问的。” 少师笑道,“大王就且安心,老夫理会得。这伙长一级也都是往日大王的亲近手下,他们都晓得,大王不必事无巨细的一一过问,待一个月后,老夫为大王挑得两千精兵便是。” “少师所言,宁某也十分赞同。宁某也知大王天纵英才,但人力有时而尽,多交予信任的手下去办便是,不然大王如何做得过来。”宁越也插言道。 呵呵,难道自己竟成了诸葛亮了么,不过也没感觉自己管了很多事啊,但是少师二人说的也有理,管多了一来只怕手下人有意见,觉得大王不信任自己,二来也是为日后作准备,毕竟王室发展了以后事情会更多,所以日后还是要注意策略,安排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而自己只等结果就好了。不过既然宁越插了话,周扁便回头笑道,“本王日后注意就是了。不过既然说到这,宁卿也是本王信任的人,那本王让你负责洛阳城内重设邑卒的事,办的如何了?” “哦,本准备这两天就向大王汇报的,现在大王问起,那宁某便先说了。这邑卒可不比军中差事,饷钱不多,事还挺杂,并且没有先例在,多数人都持怀疑态度,所以肯来应招的人不多。王室老兵之中,宁某连哄带骗才要来十几人,也都是年纪大不想去拼命的,总算有了大概框架。而洛阳原有士兵中也只招了二三十人,至于再重新招人则就难了,哪怕有子不困等以前的洛阳闲汉帮忙说,也没有几个人愿意来。所以一共只拉起了不到五十人,本想再等两天或许多些人时,再向大王汇报的。不过宁某确实已经尽力了,请大王相信宁某,很快的,大王很快就能看到成效的。”宁越拱手道。 其实这些难处周扁也想的到,所以周扁笑着点了点头,“没事,本王理会得。本王相信宁爱卿的能力的。等第一批邑卒亮相之后,日后再找人就简单多了。只是不知你这五十人是怎么安排的啊?” 几人说着走着,便到了城楼之下,御林军的将士们正排着整齐的队伍等候着。少师笑道,“大王,宁大夫,老夫要去忙练兵的事,就不送了。你们慢慢说,老夫告辞了!” 目送走少师后,周扁拉着宁越的手一起上了车,宁越推辞不掉,只得坐到了周扁的对面,好在这马车够大,并不拥挤。 “回大王,宁某将人分成了三队,都是王室里的老兵当队长,每日里一队在东城巡视,一队在南城巡视,还有一队则在兵营里训练。只是若能开衙设府便好,也好方便处理日常事项。” 哦,这是想要专门的地方办公了,也是,这么大个部门怎么能没有衙门。这个要求周扁自然点头,两人又随意交谈了些,补充了一些意见,转眼间就到了王宫正门,见话已谈完,宁越便下车告辞而去了。 进入王宫后,见时日还早,周扁便决定先不回明德殿,而是转而向东,来到了明堂东边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院之中,院门口却守着两名士兵,见大王来了,忙行礼让过。 周扁抬脚迈入,这院子里面也不是太大,摆着些大水缸,木床之类,几名忙碌着手头的事,一个瘦高个还在吆喝着什么,谁也没有注意到大王的到来。 只听一名汉子埋怨道,“大人,这都换了几次了,从没见干了后能结成布的,大王说的法子准么?莫不是你哪儿听错了?” 瘦高个顿时骂道,“只管干你的活便是,大王说的能有错么?大王也说了,他只是从仙人那里听到大概,却不知具体如何,还得我们反复试,这才试了几次你就不耐烦了啊?大王可是说了,一百次也不为多。快,手脚麻利些,能选你们,是让你们来干活的,不是在这动嘴的。” 正骂着时,瘦高个突然一下看到了周扁,立即慌了,停下口舌,拜倒在地,“参见我王!”见长官如此,其余的汉子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跪了下来。 周扁却是认得这瘦高个的,于是喊道,“申不法,本王特意将你从成周调来,专司发明创造之事,你可有意见?” 申不法便是司空大人的儿子,从小便喜欢木工的,这次是得了王室之令,放下手中的四轮马车之事,带了几个得力助手赶来,专门为周扁试验一些新事物的。申不法摇了摇头道,“能叫小的来,那是大王的信任。只是试了三天了,始终没能造出大王所说的像布一样白色的可以写字之物,请大王责罚。” “呵呵,方才你也说了,本王说过的不试上个几十上百次,哪会那么容易出现。来,给本王看看你这两天做出了些什么。” “是。”说着,申不法便带着周扁先来到那大缸之强,“大王请看,这便是搅出来的糊糊,按大王吩咐,放了些破布、草末和芦苇杆之物,只是其色还有些黄,且不粘稠,糊平到木床之上干了后要么是粉子状,要么是片状或块状,真的是差的远啊,大王。” 周扁伸手往那大缸里搅了搅,又舀出来凑近一看,说道,“你们搞的这些还不够细,草末恨不都能有本王的手指甲壳大了,还需更细。还有,若是嫌不够白,可以加些石灰,若是嫌不够粘,可以加些煮熟的米饭糊糊,不要怕浪费,也花不了多少的。本王说的不一定对,还需你们多试试,你们也可以自己想法子,只要造出了本王所需之物,本王定会大加赏赐。” “多谢大王!臣等定当竭尽心力!”申不法躬身道。“只是当日只顾着记大王所说的方法了,却不知这神奇之物究竟是什么名字,也好让小的们提前预知。” “纸。本王赐名为纸。”说着周扁拿手沾了点缸里的糊糊,在大缸壁上写了个大大的纸字,简体的。 申不法歪着头看了半天后才说道,“大王,这个字方方正正的,与我周朝篆体大有不同,莫非是大王新造之字?” “正是,这纸乃本王从上天带下来,世间所从未之物,所以本王便新造了一个字。你觉得如何?”其实周扁乃是在用这种方式纪念自己的前世,只是这相隔千年的孤独,却又去和谁说? 申不法认真的点点头道,“好字,那日后它就叫纸了。请大王放心,小的竭尽心力,相信要不了多久,大王就会再见到纸的。” “好,那本王就等爱卿的好消息了。本王先走了,你们忙把!”说着周扁告辞而去。这次前来本来就不指望他们能立即造出四大发明之一的纸张,但自己已经指明了纸为何物和大致的方法,相信稍微动动脑子去试验一下,应该能搞出来的,周扁对于这一点也不担心。而日后如何去卖之类,倒是要动脑子了,这纸,真的可以说是划时代的产物啊! 四大发明中的罗盘此时已经有了,纸也被自己带了来,那剩下的印刷术和火药,要不要也弄出来呢?周扁想了想,印刷术倒是可以,而火药,太危险了,还是算了吧。毕竟提前进入热兵器时代,跨度实在太大了,会给这个时代带来什么样的危害,还真说不清楚。 第一百三十五章 精盐上市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当日东门外招兵引起的轰动已经平淡了许多,酒肆里的闲人们也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了,而这两天谈的正热闹的却是即将开卖的田家精盐。 盐,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许多人都一致认为就是一块块的块状盐巴,不然还能是什么样,人们想不出。并且田府晚宴当天,所有接受到精盐的人,都选择了闭口不谈,田氏也好,辛氏也好,怎么问都不说,至于始作俑者的王室,却是没人敢去问,而能接触到王室的人,如宁越赵骈等,却是不愿去过问这种小事。其实那些人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而是越瞒得深,人们的好奇心便越被勾的高,本来当初田氏放弃了大家都看好的四轮马车,选择了不知是为何物,不知市场究竟如何的精盐,就令大家惊奇的了,这些时又听说了田家老爷子将远在新城的大儿子招了回来,可见对其的重视程度,这都是真的令许多人想不通了。 定鼎门大街上的天然居,许多洛阳高层的人都已知道这是王室的产业,于是自从王室入主洛阳之后,本来客流量就大的酒肆里,生意又愈发的好了。不过这些时却又多了些女宾,料来还是自上次宫中的娘娘在此设宴之后方有的事。而现在,便连这些女子竟也互相谈论着精盐为何物。据说连田家老二的夫人都不知精盐为何物,女人们更是自古便八卦,哪能放过这个好话题。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天然居里不起眼的伙计笑了,一个十几岁的精壮少年偷着乐了,谁都没有想到,其实自己在天然居里吃的可口炒菜便是用精盐做出来的,只是没人去问而已。不过这件事除了天然居里管事的和厨师之外也不是人人知道,众伙计们其实是都不知道的,除了一人,那便是刘仇。 话说刘仇在酒肆里当伙计已有半年了,看着大王身边其余的人个个混的风生水起的,不是伙长就是百夫长,说自己小吧,可人家樊馀不也可以呆在大王身边?其实刘仇知道大王心中是重视自己的,何况还有妹妹在宫中帮衬自己,但就是快要受不了这种天天跑堂的闲事,洛阳都已经到手了,不需自己打探消息了,也许很快就要把自己拉回身边了吧,刘仇这么想着。 忽然又有客人大喊起来,“伙计,再来壶酒。”顿时拉回了刘仇的思绪,无奈做不好伙计的话大王是不会答应的,于是刘仇连忙应了声,立即跑了起来。小心的端着一壶酒低头送来后,却只见那客人头都没偏,继续冲对面的朋友侃道,“三天,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三天后田家就要开始卖精盐了。到时我一定抢先买点来看,究竟是何物。” 刘仇低着头又退了下去,却撇嘴心想,“精盐有什么好的,小爷想吃可是每天都能吃一大把的。” 三天后,本来就车水马龙的定鼎门大街西边忽然愈加水泄不通,许多人都往一个店铺挤去,只听外面挤不进去的人仍忍不住的大喊道,“里面的,快说说,到底是什么个东西?” 里面的人却是挤不出来,却仍然好心的回答道,“还没看清呢,就是白色的粉子,就是好贵,比盐巴贵多了。居然要两百钱一斤,我也只买了一两尝尝。” “那里面的帮忙问问,我买半两行不?”接着便有人问道,立即旁人一阵哄笑。洛阳几乎家家行商或做工,都还是有点闲钱的。 忽听里面又有人惨呼到,“哎呀,我的盐!都是你们,竟然将我的盐挤洒了,这还拣的起来吗?” 好心人安慰道,“没事的,我家盐掉地上了,都能捡起来再吃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先前那人顿时大怒,“尔等那是盐巴,一块一块的,爷爷我这是精盐,全是粉子,比地上的灰还细,你让人怎么拣?鸟!” 顿时又是一阵大笑,而后面的人愈发使劲的往里面挤了,粉子状的盐,可还真的是没有见过。 远处人群稀少之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几名看起来随意实际上却是机灵异常的汉子,四散站着,但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们实际上是围成了一个圈,而圈子正中却是两名华服少年正随意聊着,如同洛阳城里满大街都能见到的公子哥一般打扮,两名少年身后跟着也有三名家人,一切看起来再也寻常不过了。而谁能想得到被刺杀未遂两次的大王,还敢随意出宫呢。 两名少年差不多身高,只听偏瘦的一名说道,“真没想到这精盐竟如此好卖,半年多前便是烧酒上市时也不见如此场面。白公子也是做商贾的大家中出来的,可知其原由?” 这说话的人自然便是周扁了,另一人则是白圭家的公子,白无病,这段时间一直陪在王架之旁。只见这小胖子摇着头答道,“回显公子的话,我以为这是田家精心准备所致,先是看准了此物,便当众选定,却又不告诉别人此物是什么模样,此乃借王室之名。其次便是保密措施做的好了,十来天里不露半点风声,洛阳城中许多贵族前往拜访,都不告示其为何物,此乃助长全城人的好奇之心啊。田家做得好生意啊,想必我家老爷子此时听了,今日也要在家惊叹不已。” “其实他田邑是比不上白大夫的,白大夫做的是普通的粮草生意,不露山不露水的,却能成为洛阳城内首屈一指,而他田邑卖的却是独门生意,别人都没见过的,所以这第一天自然卖的好,再过几天只怕就没这么火爆了。精盐而已嘛,也不是什么稀奇之物。”周扁笑道。 “显公子说笑了,精盐哪里不是稀奇之物?连家父也都称赞不已呢。” “咦,对了,你怎么会对行商之事这么在行,你父亲可是天天关你读书的。这几日的小雅可背熟了吗?” “莫非显公子就会背了么?”小胖子却立即反问一句。“我就不会躲着玩么,府中许多事我都知道,所以自然也懂些父亲的生意的。再说了,显公子你不也是偷着出来玩么?” “我这哪里是玩,是出来体察民情,懂不?”周扁忍不住揪了揪白小胖子的脸,很是可爱,富有弹性。这段时间周扁心情大好,白无病那胖胖的小脸可就遭了秧了。 两人正闹着时,忽听身边走过一人,嘴里还咕嘟道,“听说这东西用来刷牙不错,可是这么贵,谁舍得啊?也只有王宫里的贵人们用的起吧。不过瞒着妻子,晚上偷偷试一次还是可以的。呵呵!” 那人正低头自语着时,忽见眼前地上多了一双脚,顿时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却是一个大汉叉着手,再往那汉子一看却见背后是两名华服小公子,立即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闭上了准备开骂的嘴巴,本着平民不与贵族斗的原则,绕着走开了。 不料还是将两名小公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望着那平民模样的人绕着走远后,白无病忍不住说道,“显公子,你就这么出来好么,时间长了太师他们会担心的。毕竟显公子的安全最重要啊!” “没事的,今天我这身打扮,外面的人认不出来的,哪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会被人认出来,无需担心。本公子难得出来一次,这田家的生意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去别处随意逛逛吧,或许中午时我家母亲大人就知道了,下次可不知什么时候再能微服私访了。”周扁转头率先走起。 白无病,以及跟着的樊馀、周密等人忙快步跟上。四周看似无关的闲汉也警惕的四处望望,然后极其随意的也迈起了步子,三两个一堆的转头而去,却是和周扁等五人一样的方向。 其实周扁出来一次还真不容易,首先早上起来要见过太师商议政事,然后骗太师说自己要回宫独自休息会,再哄好刘氏等人让其不声张,接着还要瞒过太后派来的虎贲吕不畏等人,才能带着自己的嫡系周密樊馀等人,换身平常衣服悄悄从王宫西门出宫,避开所有可能碰见的熟人以及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在南城与以前就一直留守洛阳的亲近护卫李远等人会和,带上一大堆以前从没在王室的公开场合出现的闲汉,又换了身常服,稍微改了下装扮,大大方方的上街了。 这样的机会还真是可一不可二,别看现在周扁身为大王入主洛阳,但王室里真正做主的还是太后,太后若下了严令,周扁还真不敢违背,或许,日后自己成年后太后便不会再管那么严了吧。 主仆五人大摇大摆的说笑着往东边而去,在这公子满地跑的洛阳城内还真是丝毫不引人注意。周扁还真是没有放过这次机会,沿路挨家挨家商店行人看去,就差没有做个表格什么的去挨个拉人做调查了。沿街的商店还真是多,比起以前整理天然居生意时在外面逛时一样,还要稍微好些,看来前段时间洛阳大乱,真的对商贾之事没有什么影响。不过周扁一直没有停住脚步,只是一看而过,直到一队穿着奇怪衣着的一小队人从身边走过。 说他们是士兵吧,却穿着蓝色的普通常服,丝毫没有一丝军装的感觉,说他们是普通人吧,却排着不亚于士兵的队列,腰间插着棍棒,极其具有王室军队的气质。刚开始洛阳人也会对这样的小队人马指指点点,但时间过去好几天了也就渐渐熟悉了,也只有周扁这样的人才会停下脚步侧目去看。见那队人走近,周扁悄悄的躲在了白无病身后,还好那队人只是转头看了看,只有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停下沉声说了句“小孩子出门,要有人大人带着。”周密忙上前低头笑道,“小人就是家仆,我家主子吩咐带出来逛逛,大人放心,看着呢!”那领头的人这才点点头转身追上去了,始终没有将目光停留在周扁身上太久。 见这一小队人走远,周密却是悄悄向白无病使了个眼色,并没让刚刚站出来的周扁注意到。而周扁望着那队背影,拍了拍胸脯出了口气道,“那个领头的居然是本公子带出来的人,幸好本公子反应机灵,没被他们认出来。这宁越做事还算可以,才多久功夫,这就像模像样的了。走吧,咱们继续往前走啊。” 周扁转头便走,不料白无病却开口了,“显公子,咱们这是往哪儿走啊?若显公子没别的事,我倒有个主意,城南有个杂货铺,听说可是卖的有秦国还西传来的东西,挺稀奇的,咱们去看看如何?” 秦国还西,那不是西域吗,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了沟通么?周扁立即提起了兴趣,抬手道,“走,前头带路!” 一行人立即转而向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君臣父子 - 周始皇 - 或与白 然而向南走了许久,都走到小巷子里面了,都没有见到一个像样的店铺,甚至人烟越来越少,若不是知道白无病不会害自己,并且身边的人都还跟着在,周扁几乎都要有以为有阴谋了。 但虽然阴谋不一定有,怀疑却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周扁没有立即做声,而是装作毫不在意的继续跟着走,而双眼却是悄无声息的开始仔细观察四周环境,想要自己发现这白无病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行人又默不作声的向南穿过几条小巷后,周扁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巷口了,这不是出宫后准备去和李远等人会和时经过的么,看来李远他们在洛阳的据点不远了。再一想便明白了,原来是想将本王先骗到这里,然后再相劝回宫吧,毕竟在大街上不好说话,并且就算大王一时不想回去,那么呆在这个院子里还是要安全些。这事肯定是周密等人的主意,只是不知白无病是何时和周密等人混到一起了,竟然配合这么默契,倒是有趣。 周扁自然不愿就范,于是向左边一指,“本公子想起来了,那个杂货铺听说就在那边,咱们往那边走吧。”说着转头看了眼白无病后,率先走了过去,白无病无奈与周密二人对视了一眼后,摇摇头跟着走了上去,看来大王还真是精,不好骗啊。 这一带是平民区,都是小院落,安静祥和,时不时还能看到光着屁股的小孩子在门旁玩,看见来了两名小公子立即闪到一边,好奇的望着这队人。这场景虽然看着安详,但却不是现在的周扁所想了解的,他更愿意看到的是市井上的繁华景象,因为这里能给予他更多的治国灵感。 于是周扁决定在下一个路口转而向北,北边便是定鼎门大街了。然而走到路口处时,却突然有整齐的人声传来,周扁心中一动,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显然大家也都听到了,周密立即警惕的走到了两人的前面。 越往前走,这人声越清晰,终于能分辨出是读书声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人的声音,而是一群人的声音。再走近时,听得更加清楚了,却是一群少年在齐声念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这不是四书之一的《大学》么,自己大学时还曾经读过,怎么会有人在此集体朗诵,难道这时便有了学校?怀着满腔疑惑,周扁轻抬脚步走近,实在不忍心去打扰这学习气氛。轻轻走近,原来读书声是从一个院子里传出,院门却是半掩着的。 读书声一直没停,周扁却停住了半空中伸出去的手,一时犹豫了,推,还是不推? 见大王呆在这里,樊馀周密李远等人还好,确认安全后便静静呆在一旁,白小胖子却不干了,“显公子,显公子,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回去吧。”显然这读书声是勾起了白无病的某些痛苦回忆。 被白无病一喊,周扁顿时回过神来,也不知这院子是何人,贸然而入确实不妥,安全不确定不说,对于院中主人来说也是失了礼节,便点点头,转身想要离去。不料却听院子里响起一道透彻的男中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呜呼,来者便是客,连院门也不入,难道是怪罪于颜某没出门相迎么?” 看来白无病刚才的话时被人听到了,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进去也不好,并且这熟悉的论语一出来,连周扁也好奇了。于是周扁一点头,李远便迈上前一步轻轻推开了门,往内看了一圈后冲着里面行了个礼倒退了出来。 回头看看,得到周密点头示意后,周扁这才放心的又向那门折了回去。走到门前一看,却见一白衣儒袍男子,正笑呵呵的向门外走来,身后放着一把竹编的矮榻,想必是正在院中歇息,故而听见了门口的动静。 这人身材中等,三十来岁样子,头上扎着个后世古代常见的儒巾,白衣长袖飘飘,小步踱来,让人一看便顿生好感,比之一向好穿白衣却一身铜臭味的白圭来,要更显一股书生的儒雅之气。于是周公拱手道,“小子无礼,惊扰了先生,正欲退去以准备来日再来拜访时,不料却还是被先生发现了,还请先生见谅!” “无妨,公子乃无心之举,谈不上惊扰,若不是颜某耳尖,却是听不到的。两位公子若不嫌弃,还请里面坐,好让颜某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如此甚好,正要请教先生,那小子便不客气了。”趁着白无病还没反应过来,周扁抢先说道,做出请的姿势,几人便向屋内走去,樊馀也跟了上来。 望着紧紧跟随的随从,自称姓颜的男子回头望着笑了笑,却没出声。这小院正前便是一间堂屋,透过撑起的窗户能看见十几名十来岁的素衣少年,正每人手中捧着卷竹简,高声朗读着。白衣男子笑笑道,“失陪了。”周扁点点头,那白衣男子便转身进入堂屋之中,拍了拍手止住众人读书声后大声道,“夫子说过,思而不学则殆,学而不思则罔。方才读了半天也累了,接着尔等便静静想想这段话是什么含义吧,一会要一一报告给我听,知道吗?” 只听得十几名齐声答是之后,场子里顿时安静了许多。那先生又走了出来,冲周扁拱手道,“失礼了,来,两位公子,我们这边走。” 说着将众人带到了偏屋。分宾主坐下后,那白衣男子开口道,“颜某在此设学教书已有数年,方才在院中歇息时,碰巧透过门缝看见公子在门外举手想要推门,却又缩回手去,想来是不忍打扰吧,由此看来,公子也是知礼之人,故而颜某出声相邀,有些唐突,还请不要见怪。” 原来都被别人看见了,而自己还真没注意到门缝,看来还是被读书声吸引了注意力啊。想着周扁点点头后,却听那人继续问道,“某观公子彬彬有礼,仪态大方,却又如此年轻,却不知是城中哪家大户,能生出公子这等佳人。” “不敢不敢,过奖了。小子乃是白家的人。”周扁回礼道,浑然不顾身旁小胖子的无声抗议。 “哦,原来是白公子。在下颜高,有礼了。” “颜公子可称我为显公子,而这位才是小白公子。”周扁一摆手指向小胖子,顿时惹得小胖子不满的瞪了一眼,你冒充我家的人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在我的称号前加一个小字? 周扁却是丝毫不理,反而立即冲颜公子问道,“方才听见公子提到夫子,莫非这夫子便是鲁国史官孔子?”来到这个时代后,周扁其实一直都很关心孔夫子,但却从没听太师等人提到过,想来孔子虽弟子两千,但在这个时代名声还是不如后世之显啊。真不知统治中国两千多年一直延续至今的儒家学说,这会的影响力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周扁对此充满了好奇。 本以为这显公子会先问自己是做什么的,从哪儿来之类的话,不料却先问起夫子来,颜公子虽然疑惑,但还是恭敬的答道,“正是先祖师爷,名讳上孔下丘的便是。显公子也曾习过夫子之学么?” 那当然了,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话可是从小便学过了的,可是周扁不知此时论语的传播情况如何,也不敢轻易表露,于是便点头道,“夫子倒是听说过,但夫子之学却未能拜读,甚憾啊。” 颜公子显然并未奇怪周扁的话,而是富有深意的笑了笑,从身旁小几上取来一卷竹简,递了上来,“显公子不必抱憾,先祖师爷的学说都在这里了。”说着将这竹简递了上来。 周扁疑惑接过,展开一看,只见第一句话赫然便是写着,“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不就是论语么,流芳百世的儒家经典,周扁微笑着将之礼貌递回。不料颜公子却笑着伸手将之推回,“这是送给显公子的,既然公子都说了甚憾,那便送与公子。夫子本来誓言这一生只编书不著书,而这本书却是夫子的几位弟子及再传弟子编的,记录了夫子的言行,相信能帮助夫子的学说流传下来。夫子微言大义,若公子能用心去读,相信定能领会到不少。这是家中留存下来,颜某又重新抄写的,还望公子不要推辞。” “如此,便多谢了!”周扁笑着将之收下,随手递给身后的樊馀收好。“只是还请颜公子教我,夫子之学的精要在哪里?” “一以概之,仁。” “嗯。”周扁点了点头,“那夫子的理想是什么呢?” “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孔子一身都在致力于回到武王立国时,周公执政,万国来朝,礼乐齐奏,诸侯上下其位的时代,夫子也为此奔波了一生。” “哦,那夫子来过洛阳,拜见过我周王么?” “夫子来是来过洛阳,但却没有拜见周王,而是问道于周朝太史公。其实在夫子看来,当今乱世,不复文武之时的祥和,其根由不在王室,而在诸侯,所以夫子奔走于列国,宣扬他的执政方略。” “哦,那依颜公子看,夫子的治政方略是什么呢?”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却是何意?” “上下有序,尊卑有别。令由上出,则不至于乱命,各安其命,则再无纷争,天下是以大治。”颜公子笑着说道。 听了周扁不由摇了摇头,却不便于出口评价,想了想周扁问道,“那他实现了吗?” “尚未。” “唉,如今乱世,人心都变了,要实行起来,可还真是难啊。”周扁叹道。 “所以,还有我等夫子之后。”颜公子温和的笑了笑,却透着坚定,只见颜公子弯腰又从小几下取出一份竹简,递给了周扁身旁一直未出声的白小胖子,“夫子说过,有教无类,颜某在此收徒教书已有数年,从不问学子出身,只要他愿意来学,便可以前来。然而公子一看便知身份贵重,不可能屈尊于我这小茅屋,便将此书也赠与白公子,若是闲了突然想起来,还可以看一看。此书我们称之为‘论’。” 白无病顿时大为头疼,好不容易跟着大王混不用天天念书,现在却又有人送书,正愁眉苦脸间忽然看见周扁冲自己微微点头,便只得硬着头皮将之收下,心里却想着,我回去后不看便是,难得大王会逼我去念么? 正要道谢时,忽然房门嘎吱一下开了,周扁回头一看却是守在门外的周密走了进来,正要出声呵斥时,却见周密先是规矩的冲颜公子行了个礼,而颜公子也并未介意,笑着点了点头。于是周扁便不好责备了,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到了周密身上,突然闯进来,莫非是有什么急事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为国举才 - 周始皇 - 或与白 果然周密行礼过后便低身凑到周扁耳边,细语道,“大王,外面已经开始乱了,我们的人回报说,街上有王室的士兵们四处奔走,到处嚷着找人,不过号称是在找白大夫家的公子。”说着周密还望了白无病一眼,又低头接着道,“大王还是早些回去吧,太师他们瞒不了多久,待得满城贵族家都知道了,只怕对我王室不利啊。” 一听周扁也不由紧张了,若是因为自己的失踪而导致王室失利,那便不好了,微服私访玩玩还行,若是过了可是会坏大事的,尤其是现在局势不稳。周扁便低声问道,“从有王室士兵上街到现在已有多长时间了?” “算上李远的手下报信的时间,大概有三刻钟吧。” “那还不算太久,料来太师他们撑两个时辰都没有问题,这样吧,你吩咐弟兄们都躲好,一刻钟后我们就走。”周扁并不认为自己的短时失踪就会引起剧变,至少那些个心怀叵测的人还需打探消息后商议得当才会调兵遣将,会花一段很长的时间,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那些贵族们的反应,若是真有小波贵族闹事,正好给了王室借口来打击。洛阳就那么大,若是能少一个贵族,那便少分走王室一分利,何乐而不为,只要不玩大了就行了。 周密正是周扁嫡系中的嫡系,所以对大王的话是无有不从,点点头又冲主人家告个罪后,便退出去了。 目送着周密退去,一直面带笑容的颜高转过头来,只听周扁拱手道,“颜公子见笑了,我这家人不懂礼,得罪了!” “公子谦逊了,某观公子之家人颇有家教,言行有礼,进来时先冲主人家行礼,告辞时后冲主人家行礼,然后再倒退着身子退出门外,讲规矩的很。有家人如此,想必公子家定是传承数代的贵族大户,我洛阳城中姓白又能有如此家业的不多,却不知公子和当朝白大夫是否一家呢?” “认识而已。”周扁伸手按住一旁抬头欲言的白小胖子,微笑着说道。 “如此倒是颜某唐突了。”颜公子拱手行了个礼,本以为自己猜的很准的,不想却错了,于是颜高连忙致歉。 周扁自然不会在意,但却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便转开话题问道,“方才说了半天都是夫子,却不知颜公子高志?” “不敢说什么高志,就在此教书,将夫子的学说传播下去即可。两位公子若也有意,便来听学,颜某欢迎至极。”颜高摆手道。 “难道公子一身才学,就不想从政么?” “夫子说过,学而优则仕。所以颜某自然是有此想法的,只是以颜某的性子,却是非仁义之主不投,放眼当今天下,三晋及齐秦都是雄主,但却都谈不上仁义。要知方今大争之世,主子能择臣,臣子亦能择主。若得不到一仁义之主,某便在此教授夫子之学,或许某的学生会碰见仁义之主,将夫子的学说光大下去,以至万世太平。” 孔子的学说影响了后世两千多年不假,可是周扁知道的历史中,直到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才渐渐的成为了中华文化的正统,而眼前这个时期,还远远不是儒家的天下,即将到来的则是法家和纵横家。不过这样丧气的话周扁是不会说的,说了也没人信,但不管如何,儒家毕竟是有真才实学的,不然怎么会被中华民族选择了几千年,所以周扁还是希望自己的麾下能有儒家才子。 于是周扁想了想,直言道,“公子既在洛阳,何不投效周室大王?需知王室重回洛阳,复兴在望,正是用人之际。而当今天子尚且年幼,正是敏而好学的年龄,此时不以夫子之学影响之,更待何时呢?” 话说出口,周扁便紧张的望向对方。或许真是受了后世影响,潜意识里都会尊崇儒术,所以才会如此急切吧。孔子曰仁,孟子曰爱,也不知此时孟子出生了没有,或者,孟母开始三迁了没有啊。 只听颜高答道,“不瞒公子,某来洛阳,本就是为了投奔周公,不料先周威公并不待见,便旅居于此,传播经学,以此为生。不料这一年来,王室竟异军突起,令人刮目相看,前些日子听闻大王入城,本想托人介绍,却未能如愿。若能效力于王室,播仁义于天下,则远甚于投身诸侯。” 这个世道上,真的是好难得碰到如此重视正统的人,周扁一激动差点就要站起来了,不过还好很快稳住了心,沉声道,“某认得白大夫,如若不嫌,某回去与白大夫一说如何?白大夫如今正得宠,定叫公子如愿。” 不料颜高摇了摇头道,“公子大义!只是不知你我初次相逢,公子为何便要帮我?” “是啊,你我初次相逢,公子便以书相赠,某便以此回报而已。”周扁笑道。 “公子差矣,传播夫子之学乃是颜某所愿,光大夫子之学也是颜某之志,非为求回报而来。”颜高正色道。 “那我便是为国举贤才,不避远近亲疏,公子就不要推了。” “呵呵,显公子真能说话。只是举不举在公子,颜某并无阻拦。当然若是那大王也能如公子这般聪慧贤明,那便好了。” 周扁轻轻一笑,却并未出声。 几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后,一刻钟也将过去,周扁便以家中有事起身告辞,颜高不敢挽留,直送出门外。 还好出门后却并未见到周密口中满大街跑的王室士兵,周扁几人又告辞一番方才离去。待走远后,白无病回头看看,见那颜高已回了院子,便一把将手中竹简扔到了身后的樊馀怀中,口呼道,“又要读书,某家可是见了这玩意便烦!” 樊馀本来走的正好,忽见一物冲自己飞来,也幸亏身手灵敏,这才恰恰接住。其实这樊馀乃是少师之子,论身份可比白无病要高的多,但樊馀一向以护卫自居,性子又随和,所以并没因白无病的举动而感到不快,反倒是微笑着将书递了回来。不过白无病好不容易将书扔走,哪里还会接过。 周扁却是笑了,“樊馀,既然这书无病不要,你便收了吧,夫子的学说其实是不错的,你可以好好看看,待日后有机会,本王可是会考一考你和无病的。” 樊馀这才点头将书收下。不过白小胖子则是嘟起了嘴巴了。 周扁只当没看到,转头问道,“你们觉得这颜高如何,是否和白大夫当初一样?” 话音刚落,白无病便开始发泄起心中不快了,“这颜高一身酸气,动不动就是夫子说啊,夫子说啊,什么的,没意思,哪能跟我父亲比啊,我父亲那可是有治世之才的。” 白无病这话周扁直接忽略不计,又转头望向樊馀。 “我仔细观察了,这颜高真的是礼仪无双,一直彬彬有礼,并不因两位公子年幼就敢有丝毫不敬,又甘于贫穷,在此专心教书。并且最难得的是,这颜公子走路不快不慢,每一步都像尺子量过一般大小,足可见此人对自己要求之严。公子是真要招纳他么?” 每一步都一样大小,周扁低头望望,立即摇了摇头,这人要这样,放在后世那可是强迫症啊,不过在这个时代则成了讲礼的标志,于是周扁应道,“我确实有这个想法,只是白大夫不在洛阳,还是等白大夫回来了再说吧。”不管如何,周扁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有才能的人,哪怕还没确定是否有真才实学,因为现在手下贵族一大堆,但真正能做事的太少了。 小胖子则不依了,“我还当公子是说着玩的呢,还这要招纳进来啊?公子可千万别被这人骗了,别看他装的好像什么都懂,开口夫子,闭口夫子的,他分明就是想骗公子的钱财,这种教书先生,我可是见的多了。”白无病显然心中有了阴影,见了教书的就有抵触情绪。 难得无聊,周扁笑笑,便开始了对白小胖子的开导,无非是些人非生而知之的话,一行人嘴里说着,脚下却并不停,径直向北而去。 往北走了没多远,果然便见到一群慌张的士兵,见了周扁顿时大喜,立即围了上来,可是在长官不停的吆喝,才没大呼小叫起来,不然招来了刺客可就好了。随后便有一辆带棚的马车被牵来,接了周扁几人后,迅速往北而去,消失在市井行人的眼中,留下一地的猜疑,为洛阳街头的老百姓又留下了一个茶前饭后的聊天话题。 再回到已经熟悉了的王宫后,周扁的心中突然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就像一个贪玩溜出门去的小学生一样,周扁也担心会不会挨骂。 果然还没走到明德宫内,便听到一阵女子的哭声,肯定是刘氏了,周扁加快了步伐,迈入了宫中。步入大殿之内,周扁首先便看见刘氏站在一旁,巧儿正扶着,那啼哭声明显便是刘氏所发。周扁一阵心疼,便走上前去,此时突然一道哼声响起,周扁应声看去,原来大殿正中坐着太师,身旁乃是少师,两位老头高坐其上,同时板着个脸,看来一阵说教是少不了了,国家以老臣为重啊,周扁只得先放过刘氏,硬着头皮向二老走去。 不料意料中的大骂却没有来,周扁疑惑的抬起头来,却只见太师老泪纵横,显是动了真情,只听其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大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可不能再自己跑出去了啊。如今外面乱啊,若是大王有什么意外,老夫可没有脸去见太后,干脆就在这里自刎算了。” 一旁少师却没有太师这般动情,劝了起来,“你休要胡说,大王这不没事吗,大王虽然年幼却不是贪玩之人,出宫定然是有要事要做,并且大王心思缜密,出宫哪能没有安排,大王的安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太师点点头,却没有理少师,“大王可不能再吓老夫了,若是真有事,嘱咐一声,老夫去办即可。若真想出宫,待我王室在洛**基再牢固些吧,介时,老夫亲自为大王安排妥当。” 这可真的是把自己当主子了,周扁虽不苟同太师的异常小心,心中却也感动,想了想便问道,“那太后知道了么?” “老夫尚未派人汇报,不过太后肯定是会知道的。”顿了顿,太师突然觉得哭声小了,便怒目向刘氏道,“进屋哭去,贱人竟敢蛊惑大王,若不是大王安然回来,定要将你抽筋扒皮。” “太师,可是本王自己要出去的,不管刘妃什么事。” 太师立即换了一张笑脸,“老夫就是说说她,免得**嚣张坏了规矩。只是大王出宫是为了何事?难道只是为了看田家的精盐上市么?” “这是其一,另外,本王随意游走于洛阳市间,却不想发现了一名贤者,乃是儒家之人。本王已应下将在白大夫面前为其说话,让其能见我周室大王,这也算是为国举才了,呵呵!”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赐名百万 - 周始皇 - 或与白 有没有贤才,显然远没有大王的安然归来重要,明显太师对周扁口中的贤才并不感兴趣,微笑着将之听完后,却并没有发话。周扁是知道太师性子的,一切求稳,所以也没有在意。好容易说了半天好话,再三保证后,方才将两位老臣哄走。耳听得内屋中隐约还有哭啼声传来,周扁叹了口气,哎,还得去哄。天子,也不能随心所欲啊。 不过这日子却是怎么也轻闲不下来,哄得刘氏破涕为笑,而自己中午刚刚休息下,下午却又有事来了。 却不是什么大事急事,这护卫领进的乃是一个熟人,白三儿。望着大步迈入的白三儿,周扁不禁笑了,“好像有两个月了吧,恢复的还挺快的。”这白三儿便是周扁当初率兵进入嵩山救下的,当时可是奄奄一息,差点被山贼当死尸扔了的,没想在这医药不发达的时期,竟然能恢复的这么快,也是个奇迹了,不过显然这多半是靠着白三儿自身的身体素质好吧。 面对这有救命之恩的少年天子,白三儿自然恭恭敬敬,忙跪下磕头道,“拜见大王!小人当初被大王救下时,就感激不尽。再后来一听说大王在山中大病一场,当时小的就准备自杀算了的,大王万金之躯,怎么因为小的而染上贵恙,可是小的当时无力竟被人拦着了。幸好大王洪福齐天,不然小的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的。这次小的痊愈,我家主子就说了,让小的到大王身边效力,小的这条命以后就是大王的了。” 上次周扁生病之后被太后禁足宫中的事还没过去多久,周扁自然记得,但却一直没过要往这人身上怪,所以此时周扁自然也不会介意,便走上前将之扶起,“你若有心便好,你家主子白大夫也是个可人,知道你的心思,便将你送来,也好,本王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便先呆着吧。” 白三儿站起后,却将身子一让,原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仆从,挑着个担子。 “大王,这是白大人写给大王的书信,小的顺便带来了。” 白圭去成周主持王室产业已有日子了,而监甲也能从繁琐的产业管理中抽身而出,专心管王室的账,如今除了一些洛阳的贵族们仍旧无所事事外,一切都走上了正轨。自从白圭到了成周之后,王室的产业是管的有条有理,做了些调整和扩张之后,整个王室的产业,尤其是烧酒和精盐的产量都有了明显的提高,不由让周扁暗暗感谢上苍,给了自己这么优秀的人才,自己的后世知识加上白圭的经商经验,可真是绝佳搭配啊,如今成周已开始向一座王室产业的生产基地迈进,为王室的快速发展提供了坚强的经济后盾。不过除了这些,更难能可贵的是,白圭事无巨细的常常向周扁汇报工作,隔几天就是一担子竹简送过来,这才没多长时间呢,都堆满了快半间屋了,于是周扁再望向这一担子竹简时,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当初前世时在书上看到说东方朔向汉武帝进言挑了几担子书时,还不太相信,而现在却是每天都在过问申不法,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纸造出来啊? 造纸术自己前世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提供一个大致的方向,也真是难为申不法他们了,靠着对大王的崇拜,这才能坚持下来。想着周扁将白圭的信摊了下来仔细读了起来,开头无非写着酒厂又扩建了多少,又招了多少人,厂子的护卫防备又加强了多少,等等,也真是难为白圭了,光写这信就花了多少时间啊。不过读到后面,周扁却是眼睛一亮,原来白圭提议王室的酒店生意是时候可以扩张到别国了。 其实这也是周扁一直的期盼或者计划之中的事,酒店里汇集三教九流各色人种,还有南来北往的行商走夫,是各种消息传播的集中之地,所以,若是能在别国开酒店,一来可以赚钱,二来也可以为王室的消息渠道提供坚实的基础,没看姜平他们在韩魏等国单身匹马的打听个消息有多难么。 而如同田家的精盐生意一样,前几天辛家也正式接受了王室的宝马车生意,辛家兄弟商议后,竟由辛家老二辞官专门经营,不过却是保留了辛老二的爵位,这自然是周扁愿意看到的,只因辛老二当初接受王孙满的贿赂,主动在周公面前替王室说话,便是周扁不提此事,料那辛老二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在王室里混了,还是主动提出来的干净利落。并且想不到的是辛家显然为了是为了示好王室,居然花了十五万钱将王室原先的卖车店铺给买了下来,远远超过了这个店铺的实际价值。 有了这笔钱再加上这段时间赚的,也足够在韩魏的都城盘下一个不算很小的酒店了,不料白圭却是想到一起去了,在信中提出了此事。 不过白圭的提议却很细致,建议周扁先找一个王室信任却从没在外面露过面的人,在安邑或者郑都买下一个小酒店,很小的那种,只换老板不换伙计,这样丝毫引不起任何人注意,然后再慢慢扩张,慢慢将伙计换掉,最终便成了王室所希望的那样子。这个主意还真是好,不过这人选就很重要了,想着周扁又继续接着向下看去,果然白圭就写出推荐的人选了,是白三儿。此人脑子灵活,办事细心,生世清白,知恩图报,而再加上又被周扁救了一命,无论怎么看都是最佳人选,于是周扁轻轻地点了点头,抬眼望向了面前低头恭立的白三儿,果然看起来还是蛮精干的。 “白三儿是吧,你到本王这里来,白大人可对你有什么交待没有?” “回大王,白大人说了,小的这条命以后就是大王的,无论大王要小的干什么,小的都要去做。嗯,不需白大人说,小的自己就是这么想的。”白三儿欠身答道。看来白圭还真是谨慎,不知大王是否会答应自己提议的人选,所以也就没有对当事人说。 “那你往常行走于郑都,郑都那边的人认识你的多么?” “小的往常是往楚国跑的,只是因为烧酒生意,这才被叫回来改跑郑都,而小的也只是个压货的,在郑都打交道的人并不多,只有当地接货的钱府管家认得,而且也只见过几次面,再说小的这次死里逃生后,身边人都说小的样貌变化挺大的,所以大王若是有什么事要交给小的,不需为此担心的。” 耳听这白三儿倒也机灵,周扁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本王正有差事要派给你做,只是你这白三儿不好听,到了郑都便改叫刘百万吧,刘这个姓很常见,百和白同音,名叫百万又极具商人气质,你觉得如何?” “那小的就叫刘百万了,从此兴旺发达,多谢大王赐名了!”白三儿,哦不,现在叫刘百万了,忙跪下磕头,看得出来是出自真心的感激。这个时代人们对姓氏还不像后世那么注重,何况是大王赐名改姓,不过自此以后,刘百万也算是独成一家了。 “本王也只是叫你做事,不必多谢。另外本王还会派个人跟随你去,也姓刘,对外你就说是你的本家侄儿好了。” 要派去跟随刘百万一起的人,却是周扁早就想好了的,话说刘若水这小丫头可是在宫中吵了一些时了,这下子终于可以应付过去了,再说刘仇本人周扁也是看好的,于是周扁在心中自我安慰道,自己绝不是在姑息**路线。 又费了番功夫给刘百万交待好后,已是近晚饭时候了,其实具体怎么做生意倒不需自己来教,关键是要如何在郑都扎下跟来,又不引人怀疑,还有这个酒店对王室的作用何在,既然要用人,自然也要跟人说清楚,也多亏了刘百万还是比较聪慧的,不然不知还要多费多少口舌。当前铺摊子的时候,凡事还是需要自己多操心啊。 只是唉,又是忙碌的一天,周扁锤锤后背,向里屋走去。幸好有刘氏的张罗,很快就上好了满满一小几的美味佳肴,现在全换成了周扁喜欢的口味。看得周扁不由食指大动,正要举奢大干一场时,不料却被刘氏轻飘飘一句话给差点吓掉了筷子。 只听刘氏说道,“对了大王,忘了向大王说了,方才有名成周宫里的寺人过来汇报,说太后已经决定了明日动身前来洛阳,那会大王正忙着,奴家想这迎接大事还得太师做主才是,便自作主张,让他去找太师去了,还请大王不要怪罪奴家。” 忽听此言,周扁的那双筷子却是停在了半空之中,迟迟落不下去,这太后肯定是中午时便得知自己偷偷溜出宫的消息了,这可真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 本来周扁也是要接太后过来的,周王朝以孝立国,周礼中也写道父母在,不远游,于是更何况天下之重的王室中人呢,所以母子团聚在王室中不仅仅是亲情的需要,更是政治的需要,只是当初说好了,由周扁先入洛阳,在一干大臣的帮助下先稳住洛阳形势,然后再接太后回王城,本以为这个时间会是春节之前,不料却因为一次偶然兴致的微服私访给破坏了,看来微服私访并不像电视剧里写的那般有趣,反而平添了许多变数啊。 太后要来,这是如论如何也阻挡不了的事情,别说古时,放在后世,若是不然当母亲的来看望儿子,恐怕是人都要指责一句不孝。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于是片刻后,周扁冲刘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后,便又接着下筷开始解决口舌之欲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太后入京 - 周始皇 - 或与白 第二日倒是个好晴天,秋风徐徐,万里无云,定鼎门城楼上,周扁一身王服,身边两旁站着的是红着眼的太师和少师。这可是太后第一次来洛阳,仪式之重已经不能亚于当日周扁入城了,太师少师等人自然连夜商议,又连夜通知了田氏辛氏赵氏等一干洛大阳贵族。 不同与上次周扁入城的是,这次城楼之上彩旗飘飘,显然王室的经济实力以及在洛阳的统治地位已有了长足的提高。而彩旗随风摇摆之下,是数十名鲜衣华服的贵族,若非被城垛挡住了半边身子,只怕各色锦袍的靓丽都要将彩旗给比下去了。 眼看日已近午,众人正等得焦急之时,忽见正前方大路之上尘土飞扬,很快便有快马奔来,太后车架就快要到了。 于是众人在周扁的带领之下,齐齐下城楼而去,分班侍立在城门两侧,周扁自然正立其中,恭候着车架的到来。终于那尘土越来越近,众人不由摆正了姿势,只见前面数十面旌旗飞扬,旗手皆是步行,到了城门外后便两边一分,露出了后面数列马车。 当先一架乃是一辆豪华马车,车夫都身披锦袍,走近后车旁随侍的侍女便走上前去搬下一个小凳,扶下了一名华服中年妇女。锦脚还没落地,便听得城门外躬身倒了一片,山呼起来,“参见太后!” 眼见母后竟真的来了,周扁不由硬着头皮快步迎了上去,终于抢在太后落地前将之扶住,那先前扶住的侍女便自然退后而去,仍由周扁独自一人扶着太后向城门走去。 不料太后走到躬着身的众人面前,却并没看向一干洛阳贵族,反而抬头望了望那高大的城门上已被时光腐蚀得残破不全的定鼎门三个大字,叹了口气道,“唉,这便是洛阳么,惜乎本宫忝为太后,我大周王室**之主,竟是头一次来这洛阳王城,真是可叹啊!” 知道太后这是说给众人听的,不过周扁却是不敢接着说下去,王室被逐出洛阳的事情历史上发生的实在多了,更何况屡次匡定王室的晋国已经不复存在了,还是小心点为好,于是周扁轻声提醒道,“母后路上辛苦了,王儿率洛阳诸臣在此等候已有多时了。” 太后这才低眼看向众人,大声说道,“诸位还请起吧,有劳诸位在此等候本宫,本宫在此多谢了!”说着微微摆了摆手。 于是众人连道不敢,太师引见了田氏等一干大贵族后,这才又启程向王宫走去,太后自然是上了周扁的豪华封闭马车,层层护卫保卫之下入了城。 一路无话,回到王宫后,太后又在明堂设宴招待洛阳贵族一番后,这迎接仪式才算是了了。望着一干贵族和太师等大臣离去的背影,周扁心里却是紧张了,居然就像是小时候犯了错怕见家长一般的紧张,但躲是躲不过去的,母子单独一起的时刻终究还是会来的,于是周扁转过了身子,顶这个大脑袋走向了太后,“母后,若是路上累了,还请早些歇息吧,宫中王儿已令刘氏打扫好了,就住在归德宫西侧的永安宫内。” “王儿真是用心了。”太后听罢显然十分满意,温和的摸了摸周扁的头。“王儿可还在为本宫如此铺张来到洛阳,到了后却又先感叹城门,而感到疑惑么?” 见太后没有立即追问昨日的事,周扁忙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母后本来就过的朴实,但为了我的王儿,却是要显出我王室气派的,在城门感叹一番,也是为了体现王室的尊严,我王儿可要学住了,如今我王室今非昔比,不可再以宽厚简朴示人,不然镇不住这洛阳许多大户的。” “母后说的是,孩儿受教了。”虽不以为然,周扁仍是点了点头,心中却想人家才不是看得你王室的衣着打扮,而是实力强弱好不好,但对着母后,这话却是说不出口。 许是很久没见了,多半都是有些想儿子的,太后又摸了摸周扁的头道,“本来太师他们还要本宫今日就拜祭祖庙的,可本宫推辞了,本宫只是一个女子,何必那么大张旗鼓的去呢,反正本宫在此住下了,明后日再去也不迟。王儿不在本宫身边好久了啊,现在本宫就在洛阳王宫内,我王儿可要朝夕来看望母后啊!” “孩儿一定。”周扁连忙称是。 “那就好。今日王儿也累了,下午还要处理政事,你就先去歇着吧,本宫要刘氏陪着即可。”太后摆摆手道。 周扁闻罢如获大赦,忙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望见大王离去,一直站在大殿一旁的刘氏走了上来,“参见母后!” 虽说太后曾想让刘氏殉葬,但抛去这不说,这婆媳两关系还是蛮好的,只听刘氏笑道,“母后今日急急忙赶来,莫不是昨日听说了大王溜出宫去的事,怎的今天见了却只言不提呢?” “这你就不懂了,大王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若是本宫再强加指责,只怕他嘴上答是,但心中却大为不服,而本宫只要在这一日,他便一日不敢肆意妄为,总归对他是个约束。这个你可要记住了,大王现在还小,若是再大了些时,只怕这洛阳城都关不住他,男人的心啊,是束缚不住的,便如大王玩的什么风筝一般,任其飞得再远,只要线还在手中,他总归是逃不走的,而对大王来说,这洛阳就是他的家,咱们只需守好他的家就好了,不用担心他不回来的。哎呀,说远了,怎么说到这儿了,其实本宫也只是担心他的安危,毕竟大王还小,身边护卫又少,再大些时,本宫是不会再管他的,好了,不说大王了,你就领本宫去那什么永安宫去看看吧,这名字倒还好听,以前从没听过明宫中有这么个名字,想必是新起的,也难为这孩儿用心了。这王宫里本宫还真是头一次来,也不知和我成周王宫比要如何。” 说着太后扶住刘氏伸来的手,婆媳二人边说边笑,向深宫中悠悠走去。 而周扁则是稍稍休息下后,便走向了前殿,又开始了忙碌的政事处理。这不是个朝会,所以也只有少师、监甲、田大夫和宁大夫等几人到场,各自汇报各自的,周扁只需点头表示知道了或者提出自己的意见。在没有纸的时代,除了大事或者像白圭那样在异地的,基本还是靠嘴来汇报,没有奏折一说。 少师说的无非是练兵的事,伙食保证的情况下,用老兵来带队练习还是成效不小的,现在已经能基本成队列了。监甲说的则是出入账的事情,还好王室各项产业都在发力,支出王室各项开支以及练兵的钱之后,还略有富余,虽然比周扁当初设想的大力发展商业相去还有些距离,但也还不错了,料来是这乱世诸侯纷立,导致商业也不如想象中那么四通八达吧,不过若是稳中求发展,慢慢打通各国通商渠道,却也还是值得期待的。 至于田邑却是一张老脸笑开了花,原来憋足了半个月,昨日精盐上市带来的全城轰动,还是令田家喜出望外,一天时间竟将存货全卖完了,其实这些周扁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还是笑着将之听完,脸上也是喜不胜喜,毕竟王室也从中获利,并且还是大头。君臣二人分享完了喜悦之后,田邑难免又提出了要求,希望能加大产业,周扁自然笑着答应,让其直接找成周的白大夫便是。 这些其实都是琐事罢了,但要想发展,却是要耐得住寂寞,楚怀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焉知他不是这三年都沉浸于这些许小事之中,所以周扁也给自己定了个三年计划,三年之后自己也就十二岁了,虽不敢说是一鸣惊人,但也要叫诸侯列国从此不敢小瞧周王室。 事情已经汇报完,少师等三人便告辞而去了,只余宁越仍在,送走旁人后,宁越便拱手开口道,“大王,宁某正是有要事汇报,主要是不便让田氏听到,还请我王谅解。” 知道就是这么回事,于是周扁笑道,“宁爱卿但说无妨。” “大王,臣之邑卒已成立月余,这半月来已开展例行的巡街,按照大王当初设想,臣下将之分为两队,一队人身着大王所说的制服,在南边的繁华街市上巡视,专门查看有无欺行霸市等行为,另一队则身着常服,专门在洛阳九门以及东城贵族集聚区内逛游,以监视城中贵族是否有所动作。若无大事,每日日落前,这两队人马均要向臣下汇报洛阳动静。” 这些是早有耳闻的,于是周扁点了点头,示意其接着说下去。 “这半月来,城中一切如常,本以为可以发现邓家的余孽的,却依旧没有丝毫线索,想来应该是臣下的人手太少了吧。这个以后再说,臣下今次单独要向大王汇报的是,昨日手下来报,突然有几只队伍入了城,少的只有二三十人,多的竟有两百多,看其模样都是些壮实汉子,不是商人也不是伙计,所以被臣的手下注意到。而他们入城后,便径直奔到了城东的几户贵族家中,然后直到现在也再没出来。突然有上千人入城,臣下也起了疑心,便告知了少师,让其注意,幸而至今无事。但为何偏偏是昨日,臣下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昨日晚间,听闻大王出宫探访民情,这才恍然。” 说着说着宁越降低了声音,而周扁却是依旧淡然,果然不出所料,这干贵族大户,还是有些不安分的,看来是要引起注意了,洛阳可是自己的大本营根据地,容不得半点闪失。于是周扁欠身道,“那你可记下是哪几家么?” “这个自然,其中人数多的有洛阳黄家,公子胜,公子前,公孙逑府上,以及河南王家。其中以公子胜家的人最多,两批,足足有三百余人。” 能被称为公子公孙的,基本都是先前封在洛阳的周公后裔,看来还是有些不服气啊。只是这宁越办事也真是上心,降臣身份能做到如此的,若非大奸之辈,也算是难得了。 “本王知道了,以后加强监视,辛苦爱卿了。” 不料宁越却是突然拖着坐垫,往周扁挪近了身子,掩口道,“臣下听闻大王心中有为难之处,可否将于臣下一听,或许臣下可为君分忧呢。” 第一百四十章 天人交战 - 周始皇 - 或与白 宁越的突然举动倒是吓了周扁一跳,忙身不由己的身子向后倾去。刚一动便感觉到了不妥,于是又坐直了身子,思索起来,宁越常随侍于自己左右,想来是知道些自己的想法的,此时问来,定然不是为了太后的突然前来,宁越才没那闲工夫管天子家事,他所说的定然是有所指吧。于是周扁试问道,“宁爱卿问的莫不是变法之事?” 成周的农户已经实行二十税一了,而洛阳的因为顾忌满城贵族所以还提都没有提,同为天子之地,却待遇不同,这始终是周扁的心头大患。 没想宁越说的还真是此事,只见其一拍大腿,“着啊,正是此事。臣下细看大王往事,只觉当初在成周的变法三章颇为可取,又尤以田税之法为重,如今成周二十税一,郊外平民皆口称王恩,纵观文武时期乃至三晋和田齐,皆是得民心而后得国,所以臣以为民心所向关乎王室兴衰,大王此举甚妙。只是到了洛阳却并未立即推行,大王虽未明言,臣下私自揣测,乃是为着这洛阳一些贵族大户之故吧。不知臣下所言是否?” 自己确实没跟宁越细说过此事,太师白圭等人自然也不会透露,看来还真是他自己揣摩出来的,不过此事稍微一想便明白,王室中人明白,那些贵族大户也明白,只是大家都没提上台面说而已,但始终是道横在面前的坎。所以若是这宁越果真有办法,倒也不妨一听,于是周扁点头道,“爱卿所想正是,不知爱卿有何高招?” 只见宁越又挪近了点,几乎都要凑到周扁耳边了,轻声道,“臣下以为,邓氏谋刺大王乃是逆反大罪,可借口找着邓氏余孽,将与邓氏关系紧密的家族,以及方才臣下所说的昨日有异动的家族,统统灭掉,一来为大王统治洛阳扫平了障碍,而来可携灭族之威,推行新法,则再无人敢有异议也。” 此事太大了,宁越还真是敢想,周扁一听顿时大吃一惊,四下一望,见身边只有两个一直跟在身边的忠心护卫,这才稍稍放下了心。也难怪宁越非要等田氏等人走了才说,若真是仅仅说昨日的一些贵族异动倒是不必避开田氏的,但这件事也真是太大了,若自己是宁越要说这个提议,不仅要等少师等人走了,还要将大王身边的护卫都赶走了再说。 见周扁一脸震惊的表情,宁越自然不以为奇,又接着说道,“大王莫惊,若大王觉得此事还可,则需从长计议,不必急在一时,若大王不以为然,则只当宁某没说过便是。” 而周扁心中此时也是天人交战,若放在后世来看,此法确实血腥了点,但纵观历史,此法却是屡试不爽,排除异己哪个枭雄没有干过,哪次政权变更不是血流成河,若不杀戮一番,如何能迅速确定根基?周扁都已亲手杀过两人,自然也不是善良之辈,若真是有必要,周扁不会心软。不过此事做与不做,做又如何去做,还真是需要从长计议,于是周扁开口问道,“若成此事,该如何服众?又该如何安抚其余贵族家,让其不生异心?” “臣下以为,要想服众,还需真实证据,方才臣下所说的几家中,哪家不是藏了几百壮汉,又都是兵器齐备,大王只需先示之以诚,让其主动上交长矛弓弩等制式兵器,若不肯,则由臣出面,出动王室所有力量,突然发作,以雷霆万钧之势,灭掉事先定好的几家,杀其家主和要人,关其子弟和家臣充作王室奴隶,再放其奴仆自由,受其家业,如此即可。” 周扁却是摇了摇头,“周礼云,天子出征,大夫相随。是允许王室下属的贵族大户家有自己的武装的,若是真让其主动上交长矛弓弩等制式兵器,其实还是王室理亏了。”这可是太师教的。 “大王,臣以为大王都已经在成周变法,不再赏赐贵族而赏赐立下军功的人,为何还拘泥于古制呢?难道大王就能容忍王宫之旁便聚着一群心怀叵测,却又手持利器的人,时时刻刻对王室虎视眈眈么?不如就此机会收缴城中兵器,行霸王之道,集王权于一体。” 早就看宁越的行为便觉得其霸道甚至极端的很,如今公然提出行霸王之道,由此看来宁越是信奉霸道的,先秦时期,许多能人志士都在探寻治世之道,由此形成了许多家学说,统称为诸子百家,先前周扁所见的颜高信奉的儒家是其中之一,霸道也是其中的一家,只是没有什么市场罢了,不像儒家能流传万年。不过周扁则是不在意到底是采用哪家的学说,只要对自己有利,便听纳就是。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周扁也早就看那些贵族大户不爽了,再说后世两千多年高度集中的封建君主制表明,在封建社会,君权的高度集中还是对国家利大于弊的,但此时却不是收缴非王室之兵的时机,欲速则不达,这可是孔子说的,也是白圭反复提醒过的,于是周扁摇了摇头,“宁爱卿说的,本王确实深以为是,这点宁爱卿倒是与本王想到一起去了。但此事重大,在我王室占有绝对优势之前,本王不会轻提此事。先不谈如何服众,爱卿再说说如何安抚其余贵族吧,这才是重点。” “大王英明!至于其余贵族家,大王再稍微示之以恩惠即可。像田辛赵三家早已投效王室,不需担心,而其余没有异心只想富贵的家族,却需适当再抛出些王室产业与之合作,将之与王室的利益绑在一起,或许日久以后,他们产生了依赖大王之心,又能从中获利,便会觉得那土地里所产的不足一提了。臣下建议,周公原有产业获利不大,如陶瓦等,大王大可以卖与以上几家,再学韩魏等国,从中收商业税,既示好于大户,又不至于损太多王室利益。不知大王以为如何呢?” “分陶瓦业于亲近王室的贵族,本王也曾想过,只是担心王室用度不够所以才一直没提,而现在王室收入略有富余,便是不要爱卿说,不久之后也会实行的。只是爱卿的建议实在牵涉面太大,一旦失败,再被那些贵族反咬一口,王室若能全身而退,便算是万幸了。再说就算是成功了,也是死伤无数,本王心中实为不忍啊。” “大王放心,臣下既然向大王提了出来,自然是想通了其中关节。大王不是刚招了四千新兵而只留两千么,待其训练好后,先不忙遣散那两千新兵,趁着最后供大王检阅之日,驻扎在洛阳城外,半夜时突然杀入城中,定然杀其个毫无防备,宁某私下里推演过,此法大为可行。而至于大王所说的心中不忍,臣下窃以为,仁义乃立国之本,不可丢,但如今形势不同,虽无人明言,然而大王心中应该是清楚的很,不服王室管辖的贵族甚多,何况大王又欲推行新法,不是大王妥协,从此惯着他们而自己碌碌无为,就是再起冲突,王室威信扫地,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扫平障碍,以后大王大展身手,重竖王室威风则指日可待也,若真到了那一天,则再无人提当日之事。当然此事行与不行,则全凭大王,臣下只是尽臣子之忠,为大王谋事而已。”宁越躬身细语道。 宁越说的倒确实是个法子,当初自己在定鼎门上检阅新兵时便说了,待训练结束后,还要再次检阅的,以此为遮掩,想来定是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的,看来这宁越用心不少啊。照这么一说,这个法子还真是诱人,权力在前面招手,若是不顾身后拖着的仁慈,迈过去,这一步之遥,或许便是天与地的距离了吧。 唉,此事太重大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比起当初与白圭商议的夺回洛阳一事,也差不太多,并且血腥程度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诱惑虽大,但心中实难以下决心啊。于是周扁叹了一口气道,“唉,此事重大,本王实难以决定,给本王一些时间吧。不过不管此事行与不行,爱卿之忠心为国,本王是看到了,真是难为你了,想出这些来。若王室发达,定不负于爱卿。若无其他事,你便先下去吧,容本王再想想。” 不料宁越却是不肯就此离去,拱手道,“大王,臣下还真有一事,臣下的邑卒已忙碌了半月有余,却无一个名号,都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行。还请大王赐一个名号,臣下也好开府办公。” 这个倒是自己疏忽了,现在看来这宁越办事能力确实可以,这个新兴组织也是颇有成效,确实该单独成立一个部门了,于是周扁冥思苦想,难道叫武警或者内卫又或者城管,不行,这些后世现代的语言放在这里太突兀了,不利于人们理解,锦衣卫,这个词虽响亮,但此时与明朝相去也有两千年,还是不便于理解,忽的周扁想到了太师所讲的尚书中提到,周朝以前确实有过类似机构的,就叫做监市,专管市井中的一些琐事,不过却是个松散机构,若再提出来,名字远不够响亮,周扁突然灵光一闪,叫道,“就叫监察司吧,监督百官,检察街市,为天子做耳目,替万民保平安,爱卿以为如何?” “甚好。臣下谢过大王,待得吉日,找到府邸,臣下挂出名去,定要叫满城为之侧目。臣下再无事,便告辞了!”宁越行了个大礼后退身离去了。 望着宁越离去的背影,周扁却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这宁越还真是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但若真心为主,便是把快刀,若存有异心,则一旦发难,则将是灭顶之灾啊。唉,周扁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宁越,眼前这事便令人头疼了,宁越所提,确实诱人,但心中不忍啊,到底该不该按他提的去做呢,周扁一时也茫然了。 还是找人商量一下吧,于是周扁拍拍手唤来一名护卫,“去将太师,少师,嗯,再派一人前去成周,让白大夫明日也赶来,一同参见本王。” 那护卫得命便要退出,刚走到门口,却又被周扁叫住了。“唉,还是算了吧,不用去叫他们了。还是把姜平喊来吧,要他立即前来。” 护卫虽疑惑,但还是应了声,又悄悄抬眼看了看大王,见再无吩咐,这才离去。 而周扁的心里,却是一片祥和。差点啊,若真是迈出了这一步,只怕便离暴君不远了,权力的诱惑还真是不小,差点自己就沦陷了,若是只会杀人,那自己又会得到什么呢?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还是叫姜平着重打探一下的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初入郑都 - 周始皇 - 或与白 转眼已是深秋,北风呼啸,落叶纷纷,地里的庄稼早已经收获干净,而洛阳的城门,却依然熙熙攘攘。 这城门处,南来北往的商队进进出出,带来和带走各地的所产,王畿郊区的农夫田妇忙里忙外,进城务工已成为了他们的盼头,行走四方的贩夫走卒川流不息,逐利而往是他们的天性。 而谁也注意到,此时繁华的洛阳东门外,却立着两名行走打扮的男子,在人流之中是那么的不起眼。 只听其中年长的一位摸着胡子叹道,“没想已是这个季节,这洛阳城进出的人还是这么多,比往年大不一样啊。”说着这中年男子摸了摸身旁少年的头,“求,走吧,时候已经不早了。” 那少年却是有些不舍,“不知多久才能再回来呢,就让我再看看吧。” 中年男子却是笑了,“你在这洛阳城中也只呆了不到一年,怎么就这么不舍了?” “城里可是有我的妹妹,还有主子呢,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 “好男儿志在四方,这可是主子劝你时说的,难道忘记了吗?走吧,别装的跟个出嫁的小姑娘似的,若是让别人知道定要笑话你。” 少年这才依依不舍的转过头来,扬起马鞭,打马南去。 马车是辆最普通的简陋两轮马车,只套了一匹马,前面坐着那两位男子,后面则是放着行礼,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就如那行走四方的小贩子一般,丝毫不引起任何注意。这两人自然便是刘百万和刘仇了。 走没多远,刘百万又开口了,“以后咱们便是叔侄,也不要在人前提主子二字,需知咱们这样的小家,独门独户的,也就咱们两人能出来干活,可别人前岔了口。” “知道了,叔父。哎,你别说,这叔父叫着还挺上口的。我本来也还有个亲叔父的,去岁却被韩兵打残了在家,侄儿不能亲手侍奉,也只好先拿你当做他了。还好,没让我当你儿子,不然可就亏大了。” “你这小子说什么呢,你双亲不在,我还真是拿你当亲侄子了。至于父子,哈哈,就算你愿意,咱们这看起来不像啊。”刘百万笑了起来。 “确实不像。”刘仇白了一眼说道,“只是好好的刘仇二字,为何偏偏改作刘求,好难听的。”改仇为求,乃是周扁的主意,其实还是怕有任何蛛丝马迹引起有心人注意,虽然应该是多虑了,但作为谍报人员还是一切小心为上,并且仇作为名字时也读求,算起来其实读音还是一样,人前沟通不存在障碍,还是习惯自然。 “咱们去郑都,乃是有所求而去,叔父却是觉得这名字改的好啊,呵呵。”眼见得晴空万里,洛水在望,刘百万的心情很是不错。“求儿啊,这一路很是辛苦,恐怕得上十天呢,你可要准备好了。” “那也会经过叔父上次受伤的地方么?”刘求颇有点哪壶不开不开提哪壶的意思。 果然刘百万皱起了眉头,显然是心中的一些不快回忆被勾出来了,“唉,这次我们自然也要从那里经过,上次还是大意了,以为有三四十人就不会引起山贼挂念,早知会那样,还不如等其他商队一起走了。这次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在新城邑多等几天都可以的,一定要结伴穿过嵩山古道。” “听说大王不是清理过嵩山么,怎么还有山贼?”上次进山练兵刘求没去成,被留在洛阳收集情报,对此刘求一直深以为憾。 “山贼是杀得完的么?传闻上次大王只拔了两家,其余的还剩下一些,再加上空出的山寨很快有人住进去,这个世道,每天都会有人去当山贼的。咱们做小生意的,还是一切小心为上,不然一个疏忽,可能就把全部家当给赔进去了。”刘百万做事其实还是以求稳为上,何况刚刚才好了全身的伤,自然不敢再大意。 见刘百万脸色阴沉,刘求自然知道其是想起了数月前死去的同伴,一个商队数十人,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怎生的悲哀啊!少年人经历的事少,刘求虽不能完全理解刘百万是怎么个心情,但也知不便再多说,让其独自默哀一阵应该就好了,于是叔侄两不再做声,静静往洛水渡口赶去,只余马蹄声脆一路洒去。 而此时洛阳城北王宫之中,周扁正捧着本竹简细细研读,赫然便是当日颜高所赠的论语。“子曰:仁乎远哉?我欲仁,斯仁至矣!”细读至此,周扁不由读出声来。当日差点就被宁越的提议所蛊惑,若真是那样做了,便是哪怕史书中不记载,自己的良心也会不安,讲仁义当真不难啊,只需想要它,它便来了,夫子说的有道理。 只是,唉,终究还是可叹。 周扁读过之后便缓缓闭上眼睛,不由想起方才姜平所来报,本以为自己已经避免了一场血雨腥风,但却没想这表面平静繁华的洛阳城中,竟已是暗流涌动,也罢,就此解决了吧,有道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就在洛阳城内各方均紧锣密鼓的暗地准备之中,一晃时间已过去了十日,刘家叔侄两也结束了一路的奔波,平安的来到了韩国的都城――郑都。这郑都便是后世的新郑市,其实这时也有人称之为新郑的。出洛阳先往南走,过伊阕后便是新城邑,然后向东穿过嵩山古道,一路再向东经过阳城和新城后没多远,便能看到郑都那高高的城墙了。 这里倒也奇怪,韩国竟有两个新城,一个在伊阕之南,略小点,常称之为新城邑,另一个大一些,就在韩都新郑之西,通常称之为新城,称呼上略有不同,刘求初次出远门,听了刘百万一番解释后方才弄明白。 而此时,在韩都新郑门外,望着面前城门处那人潮汹涌,比起洛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繁华景象,刘求忍不住的贪看起来,手中的鞭子也忘记了扬起,那马儿一路行来早就疲惫不堪,这会没有鞭子抽打,将那步子也放慢了不少。 察觉到身边人的反应,刘百万笑了,“你这小子,又不是没见过这么多人,一路上新城和阳城都走过了,难道还是刚出门的乡下人么?” 刘求这才回过头来,“叔父,那阳城和新城哪有这郑都大啊,光看这一个城门竟已比的上洛阳了,本以为洛阳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城,没想竟差点让这郑都给比下去了。天下之大,真的是叫人难以相信啊!” “呵呵,那是,往后你再去了安邑和临淄,便知道什么才是天下雄城了,便是洛阳与这两地比起来也差得远了。这郑都本是郑国的都城,郑国曾在平王东迁后一段时间称霸中原,原本这块地也是极为发达的,只是后来楚王和晋侯相争,将郑国夹在中间了,郑国国小无力,便衰弱了。前些年郑国更是被韩国所灭,唉,那段时间打仗可真是打得惨啊。这之后,韩侯便占据了这繁华的郑都作为自己的都城,却并没改名,仍旧叫做郑都,想必是韩侯极为自负,想要彰显武功于天下吧。”刘百万仔细为刘求讲来,果然是行走四方的人,知晓的挺多,显然刘求这一路也听闻了不少。 “叔父,我记得路上你曾说过,当初韩郑两国反复相争,嵩山古道里前前后后死了几万人,难道韩国打这郑都的时候,死的人更多么?”刘求好奇问来,虽然一直对不能跟在大王身边带兵而耿耿于怀,却还是对军事很感兴趣。 “韩国打郑都倒是没费多少劲,郑侯便自己投降了。需知这灭国之战,关键还是在国都的外围啊,这嵩山古道直通郑都西门,地势险要,所以才会在嵩山古道里反复争夺,而一旦韩兵打到郑都城下了,那郑侯也就没有什么依仗了,与其被围死,倒还不如献城乞降以求渡过余生。这国都乃是一国之重,不管谁是国主,都不会让人杀到自己国都城下,而以前也极少有国都被围却能反败为胜的。当然了,这些我也只是听人所说,做不得准的,若你想要知晓的详细,还是读读史书吧,听人说鲁国的春秋左转倒是可堪一读。”刘百万虽然听过的多,但也自知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商人,而刘求却是大王重视之人,故还是时刻提醒其多读书才是。 “这个自然,书要读,那也要等在郑都安定下来了吧。只是方才听叔父所言,我倒是想到洛阳城了。这洛阳除了北边,东西南三面都无险可守,成周和巩邑虽在洛阳之东却既不是雄城也没占据要地,若真有人要对王室不利,岂不可直接杀到洛阳城下,洛阳城还真是令人担忧啊!”刘求叹道。 若是周扁在此,定要夸奖刘求举一反三,善于思考了。其实周扁自己何尝不知洛阳城孤城一个,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而刘百万却是吓得脸都一下白了,望了望四周后紧张说道,“小子休得胡说,洛阳城安危管我叔侄何事?还是先入城的要紧,今天只能先找个酒店住下,明日再寻去处。还有小子你要注意了,这韩国虽然刚刚败在魏侯手中,但仍是天下强国,尤其这国都之中,更是不许人乱讲话,晚上还不许人出门,城中经常有韩兵巡逻。你要给我管好你的嘴巴了,不要惹祸上身。” 见刘百万作真了,刘求不由吐了吐舌头,扬起马鞭,啪的一下打在偷懒的马儿身上,惊得那马儿立即一声嘶吼,奋力拉着马车向城门中驶去。 叔侄二人不再言语,径直向城门赶去,刘求只顾低着头想心思,不料走到门口马车却被一队韩兵拦住了,只听那韩兵大吼道,“还不赶快下车,城门处必须牵马步行。” 刘求被吓了一跳,顿时跳了下来。刘百万赶紧上前陪着笑搭话,“兵爷勿怪,我们叔侄两初来贵地,不懂事,还请多多包涵!” 见是一个笑脸人,那韩兵脸色也缓和下来了,“车上装的什么呀,你们入城干嘛?”说着便向车厢走去,探出矛去便要将车上装的行李挑来,刘求见状也有些动气了,身子一挺便要上前,却被刘百万给拉住了,只听刘百万笑道,“这位兵爷,我们叔侄两本是河北武遂乡下人,前些日子乱了,家乡住不下去了,又听说这郑都内不愁寻不着活,便一收行李,赶来了,还请放行。” 那韩兵许是见多了,也不答话,将那些行李包裹挑来来检查过一遍后,竖起长矛,不耐烦的说道,“一人两钱,赶紧交完了钱好进去。” 刘求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交什么钱?哪有进城还要交钱的,我们一路从新城阳城前来,从没听说过入城还要交钱的。” 那韩兵一听便怒了,双手握住长矛的杆一横,就要指过来,却被刘百万给拉住了,“兵爷不要怪他,他还只是个孩子,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说着刘百万拉过那韩兵的手来,塞了一把钱币过来。 那韩兵见这中年男子还算识相,便收回了长矛,掂了掂手中的钱币,低头一看竟有七八个之多,重量也足,顿时高兴了,“算你小子幸运,碰见你爷爷今天脾气好。得了,你们赶紧进去吧,别耽误爷爷我办事。” “是,是。”刘百万作了一揖,一手拉着直挺挺的刘求,一手牵起马车往城内走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立足郑都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一入城,刘求便不干了,甩开了刘百万的手,“叔父,他们欺人太甚,哪有从城门里走就要收钱的,这和拦路的盗寇有什么两样?” “唉,咱们来此不是来耍脾气的,是要做事的,何必与他们计较呢。你看那许多进出城的不都交钱了么,方才还说过你,说话小心点,你就忘了么?真不知以前你都是怎么做的,还让人那样夸奖你。” 在刘百万面前夸奖刘求的自然是周扁了,刘求的灵活以及随和都深得周扁看中,但同时周扁也看出了刘求的性子易激动,便让其当了几个月的普通伙计,磨磨他的性子,本觉得差不多了,所以这次才专门将之派来。 这些情况,刘求自然是心知肚明,不仅是大王说过,便是妹妹也说过自己,所以听了刘百万的教训后刘求立即低下了头,喃喃道,“小子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也罢,真性情便好,也不能让人看出装的太假了。走吧,咱们去找个酒店歇脚。”说着,刘百万便拉着马车往城内走去。 刘求忙跟上,“叔父,你以前来过这儿,为何不将这入城的规矩说与我先知呢?” 刘百万却是头也没回,没声好气的说道,“以前我来时,城门处根本没人管,我哪知道现在是这样呢。” “我看你一下子给了九个钱币,不是说一人两钱么?干嘛一下要给那么多?‘ “还不是你小子惹了祸,我若不多赔点,人家能放过我们么?我们过来是要做大事的,何必在乎这呢。”其实刘百万不知道的是,若是其他小贩什么的入城只收一钱,若是城外田庄的穷苦老人家什么的,甚至还可能不要钱算了,这士兵分明是看见刘百万二人都是外地的,并且还赶的起车子,所以才要的两钱,若是在车上的行李中还发现了什么值钱的,说不定会要的更多。 叔侄二人便在这郑都城内逛了起来。这郑都乃是西周晚期周幽王昏庸无道时,郑侯眼见幽王已没有救了,怕自身惹上了祸水,便先将郑国迁到了中原地带,占领了原地一个小国家的领土,建了郑都,既然是新迁过来建造的新国都,所以当时也被称为新郑,这个名字也一直用了两千多年,直至周扁穿越前所在的后世现代。也正因为见机撤的早,郑国在西周灭亡之时受到的损失较小,以至于平王东迁后,郑国能短暂的称霸于中原,甚至与王室对抗,周郑交质便是周王室走向衰败的一个象征。当然了,当时的周天子还是有一定权威的,周礼规定天子之都九里,大国之都六里,所以这郑都虽然经过了数次扩建,也都还没有洛阳的城市大,只是由于韩国的强大,繁华不输于洛阳罢了。 叔侄二人很快便找好了一家小酒店,郑都内来往的商人不少,所以有不少这种小酒店专门为行走南北的小贩子准备的,前厅是吃饭的,后面几个小院子住宿,小院子中还可存放车辆。而这种小酒店价钱也不高,所以在郑都还是生意不错的。 将马车赶入小院后,叔侄二人紧张的四处观望一番,见周围无人,这才小心翼翼的围住马车,稍稍抬起行李,从行李下方压着的马车上打开了一个暗格,借着行李的掩护从中取出一个布包,夹在行李中抱了出来。 这小布包有些沉重,与其体积大小很是不符,不过夹在一大堆行李中,却丝毫不引人注意了。叔侄二人各自背着几个包住进了自己房间,将之放好后,这才由刘求出门去买了吃的带进来。二人一路都是这么谨慎,出门在外,一切都以小心为上! 歇息了一夜,第二天叔侄两就又带上了几件行李,其中就有那个特别的小布包,赶着马车出门去逛去了。 叔侄两可不是逛街来的,而是寻找出售的小酒店。好在郑都城里商业也是十分发达,各类酒店客栈什么的都十分多,数量上去了也就自然总有点把生意做的不好的想要出售,所以没逛太久,叔侄两就找到了一家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酒店。 这酒店坐落在西城的一条小街里,街虽不大,但来来往往的人还是比较多的,不过酒店里面却很小。酒店前后三进,第一进自然便是吃饭的大堂了,这会的酒店与后世的不同,都是隔出了一个个的小包间,包间内是类似后世榻榻米的模样,客人盘腿坐在一张方桌两侧,所以一般一个小包间里最多只能坐四个人。这家酒店并不大,也只有左右两侧共八个小包间,包间也只是用薄薄的木板隔开,既不封闭,也不像洛阳的一些豪华酒店一样用的是纱布隔开,自然显得十分简陋。里面两进却是没什么说的,第二进是厨房和伙计睡觉的地方,第三进是老板家睡觉的地方。 这家酒店的店主只说是老了不想再经营了,要价十五万钱,叔侄两又寻了多处后还是觉得这处最为满意,便回来谈起了价钱,最终还是降到了十四万钱,也算是比较正常的一个价钱。谈好价钱后,刘百万冲刘求一点头,后者便卸下了肩上背着的一个小布包,一下放在了桌上,压得桌子一沉,在老板疑惑的眼光中,刘百万笑着打开了布包,只见金灿灿的一片,原来竟全是黄金。 这个时代主要货币虽是铜钱,但铜钱太重,十四万铜钱怕有好几千斤,得几辆车来拉,所以有钱人出门都带黄金。这个时代白银的产量更少,所以铜上面便直接是金了。刘百万叔侄两自然如此,谨慎起见还一直藏在马车的夹层中,不然入新郑城门时被搜了出来,只怕就不是扔九个钱币就能解决问题的了。 刘百万笑着挡住店主的目光,将手伸入布包中,掏出了几块金块,一下子堆在了桌子上,“我出门也没带那些沉重之物,这是两斤八两黄金,按着市价五万钱换一斤黄金,这些足够了。” 那店主也只是个小户,见了几斤黄金摆在面前,顿时眼睛都直了,拿起来看了半天后,抓起就要往后院走去,“我拿到后面去称称,看看是不是。” 刘百万慌忙拦住,“店主家这就不对了,你拿去称谁能看得见呢,你将秤拿到这儿来便是了。” 店主老脸一红,忙连连点是,伸手招过一个伙计来,一称果然足额,看来这家店中的秤还是没做手脚的。 店主却是依旧不放心,征得刘百万同意后,将每块金块都切开来看了看,又令伙计请来隔壁几名店老板一起观察了很久,这才点头同意了。这也可以理解,这个时代,毕竟不是谁都见过黄金的。 刘百万倒是好脾气,一直微笑着在一旁看,反正肯定是足额的,当面他们也耍不出什么花招。面对老店主略带歉意的目光,刘百万却是微微点头,二人签字过后,又请隔壁的几家老板都签字画押作证后,这才算是完成了酒店的交接。 送走隔壁几家老板后,老店主小心的收好黄金,心中也是十分的舒畅,便笑道,“刘老板啊,我看尔也是个好人,有些事还是与你说了的好。莫看这店小,但一年要交的钱还不少,首先守城司那里一月要交一百钱,然后这条街是公子照的地盘,每月五十钱是少不了的,另外还有些不定的捐税,或者是要修城墙,或者是要修韩宫啊,什么的,往常每月多则一百钱,少则二三十钱。不过最近韩国吃了败仗,这税也收的多了些,一月一百二十钱。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不然你这店就做不下去。还隔三差五的有些闲人前来讨钱,你也得打发,每月可得三百多钱才能了了。老夫也是看你面善这才说,可别少交了一样,让人将这酒店拆了啊。其他的还好,这酒店换了主家,明日你便拿着画押去守城司那里登记,不然若是迟了就晚了,怕是他们要难为人。还有啊,我这些伙计以后可就得靠你了,可要照顾啊。”说着老店主又引见了店里的几个伙计,其实也没几个人,一个厨师,还有厨师的娘子是洗碗的,以及两个前堂招呼客人的,和一个打杂的。 说完后老店主便开始收东西了,夫妻二人都是岁数不小了,儿子又不在身边,刘求和店里几个伙计帮了好一会忙,才收好,又喊了辆车来,这才将老店主送走。 回头望着这小小的三进院子一下成为自己的了,刘氏叔侄不无感慨啊,不过此时没有客人,打发刘求回去昨夜下榻的客栈搬行李后,很快熟识了的伙计们都围了上来,三言两语的说了起来,“刘主家啊,我们都是这里的老人了。不瞒主家,这酒店其实是做不下去了才转卖的。” 没想这前任主家才走,伙计们就开始出卖先东家了,不过刘百万也正要打听行情,于是便笑着听了起来。 “其实这也要赖前不久打的败仗,方才前主家说漏了,那一百二十钱是新加的税,原先每月八十钱的捐税还是少不了的,所以现在每月没有四百钱是打不住的。我们酒店这个月的钱还没有交呢。”打杂的伙计说道。 “这好说,某家带的有,明日便将本月的钱都交了。”刘百万倒不是很在乎这个钱。 “那可不行,这才月初呢,若是主家现在就交了,只怕到了月底时他们又要来要,主家明日去只需交个一半左右即可,若是有人问,只说现在客人少了便是。”打杂的伙计慌忙摇手。 “不过客人少倒是事实,出来喝酒的都是有钱人家,我们这菜做的差,条件也差,哪儿比的上那些大酒家啊,唉,若是有烧酒卖就好了,听说只要有烧酒卖的酒家客人就多啊。不过主家还真是个好人,我前几日还和小三说若是能卖十二万钱便不错了。”这会说话的是个前堂的伙计。 “哦。”刘百万微微点了点头,没想烧酒在郑都都已经出名了,只是现在自己就弄到了烧酒的话容易引起人怀疑啊,自己要的就是与洛阳不带任何关系,所以烧酒的事还是缓缓吧。 众人又聊了些,刘百万这才得知这家酒店生意极其之差,或许前东家正是做不下去才卖了的吧,不过这对自己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再说有了大王的支招,哪里还怕生意做不红火。所以等刘求将行李什么的都带回来后,叔侄两便在这里安下了家。 二人自然是住的后院,中间一进除了厨房还住着厨师两口子和打杂的伙计,至于两个跑堂的伙计则是临时招来的,就睡在前堂里地铺,穷人家的哪里还讲这么多。 多天旅途劳累,总算是在郑都安定了下来,一切都还好,叔侄两决定整顿后再重新开张,所以没到晚饭时间便关了门。一夜无话,刘百万想的是如何将生意做起来,而刘求想的却是如何给大王写信汇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封信 - 周始皇 - 或与白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刘百万的房间里很快便响起了呼噜声,而夜已深时,刘求的房间里却还奢侈的点着盏油灯。 借着昏暗的灯光,刘求打开了一个随身的行李包裹,将其中包着的一些乱衣服什么的都收了起来,又跪坐在了油灯之前,摊开了这块包裹布,原来这块布竟是折了几层然后才打的包裹,摊开后竟是张被套。刘求又将之翻出里子来,顿时便显示出了这块布的与众不同之处,原来里层竟用油墨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这些字写的整整齐齐的,横看竖看都成行。只见刘求将之摊平后,凑近了小脑袋数了起来。原来这是周扁与之约定的密码,刘求负责的是周扁直管的第一个在外的固定情报站,所以周扁为之专门编了一套密码,用来传信,而以前姜平的手下则是靠的最原始的方法,用人传话,麻烦不说,还不能传递大量信息,而刘求这里则是个新方法的试行点。 只见刘求先找到自己所要的字,然后竖着数列,是第十五列,接着数行,是第二十行,于是刘求提笔在找来的一小块麻布上写下了“十五又二十”五个字,紧接着刘求构思了一下文字,又去寻找下一个字了。 这种加密方法放在后世自然不值一提,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最安全的了,就算日后被人劫了密信,也不知其所云。 夜半时分,刘求终于写好第一封密信,打了个哈欠后将之封好,又取来一个小布袋将之缝死,收起那被套,便再也忍耐不住的睡了。 第二日,这家无名的小酒店依然没有开张,刘百万忙着去办交税什么的事了,伙计们都在无聊的打扫卫生,刘求却是一拍脑袋,“哎呀,我有件包裹掉在昨日的客栈里了,我这就去拿。”说着冲那厨子打了个招呼,锁上后院便出门了,店主的侄子出门去玩,伙计们自然不会说什么。 这郑都的城市布局和洛阳差不多,韩侯所住的韩宫在其北,南边便留出了大量的地盘用来发展商业,所以南城的人气最为兴旺。刘求出门后左拐右拐便来到了南城。 南城的街却是特别宽,不时还有一些牌坊竖在路上,或为大商出钱所建,或为重臣表功所造,各有各的历史。本来这牌坊都是光鲜不已,叫人瞻望,不过在其中的一面略显破旧的大牌坊之下,却是围坐了一大群人。 准备的说是一大群短衣的汉子。短衣是相对于士子所喜欢穿的长袍而言,上衣只到大腿,是下力的人穿的,方便干活。而这群汉子正是后世所谓的短工,蹲在这里等着雇主前来招人的,谁家有个应急的活都可以来喊,只要谈拢了价钱,汉子自然舍得下力。 这会却跑了一个半大的男孩,见这男孩穿着粗衣,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所以一群汉子抬眼瞧了一眼后又继续聊天去了。这男孩自然便是刘求,只见刘求先是望了望这破旧的牌坊,然后往人群深处望去,果见一名似乎是不太合群的年轻人独自蹲在一旁,左肩上搭了条汗巾,放在这初冬季节虽不常见,但也并不奇怪。 刘求犹豫了会,终于还是上前开口道,“这位老兄,今天天气挺好的啊。” 那年轻人疑惑的抬起了头,“今天天气哪里好了,早上出门时还下雨了。” “哦。我家在中间有所大房子,却是有些破了,需要找人补一补,老兄可愿帮忙?”刘求仔细回忆了下,开口说道。 “我什么活都可以做,不过工钱却是要二十钱一天,只收我韩国的钱币。”这年轻人却是对答如流。 “嗯,不,二十钱太少,我家主人说了,必须得三十钱一天的大工。” “三十钱一天的活我也能做,但是我只收二十钱一天。” 旁边不远处扎堆聊天的汉子们也听到了,顿时哄笑了起来,哪有这么对话的,便有好事的叫嚷起来,“我也做的好,喊我去吧,搬石头搭梁什么的,我都能做。” 望见这激动的群人,刘求不由摇了摇头,不知是谁想的这个暗号,真是说出来怪别扭的。“我就看中这人了,若是需要,明天我再来找大家吧。” 说着刘求冲这年轻人招了招手,当先转头便走了,那年轻人忙跟上,理也不理周围一群人羡慕的眼光。只听身后有人议论道,“这六儿怎的今天运气来了,往常很少见他出去干活的。” 那年轻人却是跟着刘求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刘求停步一看,见那人还跟在身后,便出声问道,“你是西边的人吧?” “正是,小的乃是北边的人,却从西边来,往南边去,不想竟留在了东边。” “也罢,那就是你了。”说着刘求从怀中取出昨天晚上包好的那个小布袋来,交给那人,“送到西边的高山上,不得耽误。” 那年轻人慌忙接过,“是,大人,小的一定不负重望。小的这就走了。”说罢行了个礼后,年轻人便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刘求四处望望见无人过来,便甩甩衣袖,也踏上了回酒店的路。刘求的信自然不能自个跑回去送,所以还是得要人帮忙,这年轻人便是姜平留在郑都的探子之一,不过刘求来了,自然便成了帮忙跑腿送信的了。但刘求仍旧想不通的是,大王何必整的这么复杂呢,自己带个随从或者伙计什么的过来,让他专门送信不就好了,还整那么大一套暗号做甚? 消失而去的年轻人也很是精干,回到住处拿了点干粮衣服等物便上路了,原来这些东西都是打好了包的,随时拿了就可以走。这人便是周扁令姜平训练的精干探子,人数虽不多,只有三十来人的样子,分散开去也只能先顾着韩魏几个近点的城市了,但这些人个个顶用,基本上也能为王室打探来一些大的消息。这样的探子各国都有,也叫做细作什么的,而周扁以后的思路则是建立情报站,就像刘百万的酒店一样,像把钢刺一样深深的扎在敌后方,现在或许是在投入,但日后有需要时便能堪大用了。 当然若是人数更多,情报工作做起来就更好了,比如今天刘求将信交给了甲,然后甲交给了乙,乙再送到洛阳,乙根本就不认识刘求,也从不和刘求碰面,所以若是乙被抓了,自然只能供出甲,而此时刘求便有了时间逃脱。现在王室的人力肯定达不到这样,目前同诸侯大国也没有什么的大的冲突,所以先就这样了,也算是为以后的情报组织撘下了一个框架。 再说甲收到了刘求的信,自然不敢怠慢,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五天之后赶到了洛阳。 王宫之内,周扁笑着打开了这个包的紧紧的布包,望着那满满的大写数字,笑骂道,“第一次写信就这么多,估计多半是废话,浪费布啊。”这可是收到的第一封用自己独创的加密方法写的信,周扁的心里格外高兴。 不过听见大王这么说,一旁的刘若水却是不高兴了,“大王怎么说呢,我兄长怎么就说废话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为大王办事呢。快拿来让奴婢为大王再写一遍把。” 周扁笑着将写满数字的布递了过去,“本王就是那么一说,瞧你急得。” 刘若水却是笑笑不再答话,接过那块布后到一边去了,取出一大块同刘求的被套一模一样的布,皱起小眉头数了起来。刘若水是周扁定的宫内解密人,这小丫头很是灵光,没花多长时间便学会了方法,所以没花多久就写满了另外一块布,喜滋滋的捧着跑了过来,“大王,也给奴婢说说,我家兄长在郑都还好么,他有没有问我啊?” 刘若水虽然会解密,但却不认得字,只会数出来后照着描下来,再交给大王。这倒不是周扁专门找了不认得字的免得泄密,而是专门指定的刘若水,这丫头极为聪明,又是亲近之人,倒是值得一用。 接过布,周扁便看了起来,一看却是乐了,原来这刘求也不认得多少字,都是被王室收留之后学的,所以这满篇都是大白话。只见其上歪歪扭扭写着,“大王万岁,我到郑都了,路上平安,只是听说嵩山里又有山贼,不过我们很小心,没有碰到。郑都人很多,我们买了一个小酒店。郑都入城门还要收钱,还有对酒店也要收很多钱,听说是因为韩国打了败仗。” 费了半天劲,周扁才搞懂刘求主要说的有两点,一是嵩山里居然又有了山贼,看来是该注意一下了,要不要再去练兵呢,这个倒值得考虑。第二是韩国开始大肆收刮百姓了,看来这次吃的败仗不小啊,只是听说魏国又调兵北上去打赵国了,王孙满还被魏侯带去观看战事了,也不知怎么样了,看来情报工作还是做的不够啊。想着周扁放下了布,一转头却见刘若水那幽怨的双眼,心中不忍,便开口道,“你兄长在信里说让你不要担心,他很好呢,还要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不料刘若水却是小嘴一嘟,“大王骗人呢,若水虽认不得几个字,但自己的名字若水和妹妹几个字还是认得的,方才兄长的信中根本没有这几个字。” 这小丫头,知道了就算了,为何偏偏要说穿,真是的,周扁不由大窘,嘴上却强辩道,“他用的是另一种说法,就像大王也叫天子一样,妹妹也可以叫小妮子,他就是这么说的。” “真的么?到底还是想着我啊。呵呵。”刘若水笑了。 周扁也随之笑了,但却将布往怀里一收,“本王今天还有事要忙呢,你先下去吧。” 目送刘若水离去后,大堂之内只剩周扁一人,周扁的脸色又严肃起来,伸手一招,却从屋里屏风后走出一人来,赫然便是应该在成周的白圭。 “白爱卿,都准备好了么?” “放心吧,先前大王交待的我都办妥了,兵器都已经秘密运进定鼎门内的一处民居内,无人注意。”白圭躬身答道。 “好。本王本想放过他们,不料却是他们自己作孽,怪得谁?”周扁紧皱起双眉,显然一场风雨已临近洛阳城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又出大事 - 周始皇 - 或与白 再说郑都一晃数天过去,刘百万重新整顿了菜肴之后,小酒店又开了门。要说刘百万这人还是很有点头脑,要不然白圭也不会专门推荐。刘百万跟白圭很长时间,此次来郑都之前又得了周扁的亲自点拨,自然做起生意来是得心应手。 头一天盘下酒店,第二天便去拿钱打通了各种关系,然后重新整顿了菜谱,稍微装修一下店面,培训了伙计,小酒店便又开了门。这新开门却是请的这条街上有头有脸的一些人,收钱的税卒,公子照的门人,守城司的邑卒,还有街头的闲人头子,样样都是考虑到了。所以再往后这生意就好做了,来往的客人比起以前多了许多。 又是几天过去,这酒店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刘求自然是干起了伙计的老本行,一天也比一天忙了起来。 这日却是初冬难得的一个晴天,而客人也似乎比昨日多了些。刘求或是端着盘子,或是抱着酒坛,来回穿梭几张桌子之中,没一刻得闲。忽然又有一个客人大呼道,“伙计,拿酒来。” 本想歇口气的刘求只得又跑了起来,口里应道,“来了。”立即弯腰抱上了一坛酒寻声而去。这酒都是郑都本地买的清酒,虽比起烧酒差远了,但也深得韩国人喜爱。 如今这酒店原先的一个个小包间已经被刘百万改成了半包了,也就是包间之间的木板被拿掉了一半,只能恰恰挡住客人的头,颇有些像后世的一些时尚餐厅,这自然还是周扁所传的点子。所以还没走近,刘求便听见了那个包间里几名客人的高谈阔论。 只听一人高声道,“洛阳可是出了大事,你们可知道么?” 这当伙计以来一直听的都是郑都市井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已经拥有情报意识的刘求,此刻突然听人提起家乡事,自然引起了注意,于是便放慢了步子,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莫不是王室重回洛阳?”另一人疑惑道。 “当然不是,那都是两个月前了。我说的是前不久的事,听我一个与洛阳有生意来往的兄弟说,洛阳又出大事了,竟然有人当街刺杀天子。” 咣当一声,那人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刺耳之声在身旁响起,将那正被吊起了胃口的几名客人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竟是店里的一个小伙计失手将手中的酒坛摔倒在地。 这小伙计自然便是刘求了,一听大王遇刺,激动之下便控制不住了。好在酒坛落地惊扰了那几名客人,也吓醒了刘求,眼见那几人怒气上来,刘求忙作揖来,“几位爷,是小的不是,给你们赔礼了。小的这就收拾下,呆会再送上来!” 耳听得这边动静,刘百万也立即凑了过来,见状立即赔笑道,“惊扰了几位爷,是我们的不是,我这位小侄子啊,有点羊角风,偶尔手一哆嗦,便好掉东西,我回去一定好生打他一顿,看他还发羊角风不。” “羊角风是什么?”几位客人中有人好奇道,显然怒气值已经下降了。 刘百万正要解释,不料又有一客人大声道,“方才我们几位爷正说得好好的,却被吓了个正着,你说句不是就好了?” 眼见引起另几桌客人的注意,刘百万立即笑道。“那这样吧,我们送一坛酒,这坛酒不要钱,如何?” 先前大声的客人点了点头,其实真没吓到什么,店家能送一坛酒真的很不错了,顿时也就没人再追问什么是羊角风了。 见客人没有异议,刘百万冲几位客人哈腰笑了笑后,回头冲刘求吼道,“还不快些收拾好了,给这几位爷再上一坛酒。” “是。”刘求答应一声后便立即弯腰收拾了起来。 刘百万却是转身走回了柜台,唉,当掌柜的就是时不时的要低身下气,哪有以前押货的活来的舒畅啊,不过这是大王安排的,必须要做好。 那几位客人对这处理很是满意,便又接着聊起方才的话题,浑然没有注意到,一旁蹲在地上收拾破陶片的刘求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力。 先前那汉子接着说道,“你们不知啊,听我兄弟说,王室不是在又招了几千新兵么,那日,周天子正要亲临定鼎门观兵,坐上了马车便从王宫往定鼎门出发。要说这周天子也是怕死,一辆马车竟做的跟个屋子一样,四面有壁,上面有顶,这不是怕刺杀么?” 另几位客人显然是听的有趣,不由连连点头。 “可是这马车做成这样也还是不顶用啊,听说当然这马车走在了大街上,突然两边屋顶上冒出了几十名汉子,也不发喊,却一起出手,将手中的短矛冲马车扔了过去。这马车虽有壁和顶,但那也只能防普通的弓箭啊,哪里防得住短矛,那短矛却是比箭要沉重许多,力道极大,所以这短矛一投过去后,立即便将一辆马车扎得跟个刺球一样,还有几支矛竟将马车刺穿,从另一边冒出来了,扔这几支矛的人也真是力气大啊。” 这汉子说到这竟停住了,这下可真把人给急坏了,一名客人忙催问了起来,“真的吗,周天子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唉,可惜了,刚回到了洛阳王城啊。”另几人也跟着追问起来,不过显然是好奇大于关心,却没人注意到一旁蹲在地上的小伙计咬住牙关,其双手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方才说的当然是真的啊,兄弟我哪能骗你呢,这消息都已经传到郑都来了,这两天大街小巷的都说这个事呢。以前还真没人关注周王室,自从王室重回洛阳后,大家还都爱说洛阳的话了。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周天子可不是前不久遇刺了,可是,却没有死。”汉子说到最后,声音却是越来越低。 “啊,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说那矛将马车都刺穿了么?”众人分明是不信。 见众人都侧身过来,那汉子洋洋得意起来,“可不是么,短矛将马车刺了透心凉。可是,你们都以为周天子就在马车之中,那些刺客也这么以为,洛阳围观的人也这么认为,但大王,就却偏偏不在马车里。” “方才不是你说的周天子坐上了马车从王宫出发了么?”一人不解道。 “是啊,那是大家都这么以为的,我要是一开始就说了大王不坐在马车里,你们能听着这么得劲么?呵呵。要说这周天子还真是命大,那天早上要走时,却突然从**里传来消息,说太后身子忽然不适,大王便匆匆舍下车马往**赶去。手下大臣们没有办法,又怕耽误了时辰,便让大王的马车先行一步,等大王看好了太后再快车赶来,又有人说,太师那是准备拉着空马车跑一趟,让人以为天子去观兵了,反正隔得远,也没人看的清。不管怎么样,就是一辆空车而已。洛阳传过来的话就是这么说的,大家都说祖宗保佑呢,没想就叫周天子躲过了一劫。”那汉子说道得意处,竟手舞足蹈起来。 耳听的大王无恙,刘求叹了口气,见东西收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往柜台的方向走去了,那个桌子上后面几句话却是没有听到。还真是关心则乱,也不知这消息准不准,便乱了手脚,看来以后还需多注意啊。不过只要是洛阳的消息,那自然是要关注的,于是刘求放下了收拾的破陶片,又抱起了一坛酒,往那个小包间快步走了过去。 半路上又听见那汉子接着说道,“出了这事,周王室自然是不能容忍。你们问刺客抓到了没有,那自然是都抓到了啊。都说周室气运未绝,怎能让刺客跑了啊。所以啊,天子的卫兵当时就发了狠,那些刺客们一个都没有逃掉,不是被当场格杀了,就是被抓了个活的。” “那那些刺客都是什么人啊?” 正听到这,刘求也是关心,顿时又放慢了步子,竖起了耳朵,却将怀里的酒又抱紧了许多。 那汉子却没立即做声,抿了口酒后,觉得仍不够便伸手去取酒坛子,不料那酒坛子却是空的,顿时大叫道,“店家,说好的酒呢,快些端上来。” 另几名客人也跟着急了起来,转头催了起来,不料一转头便看见了刘求。刘求忙快跑两步,点头哈腰的将酒坛子递上,将几名客人面前的酒盏都满上后,又弯腰退开。 那汉子又抿下一口酒,这才说道,“那些个刺客啊,竟然都是洛阳人,没想到啊。不过想想也是,洛阳乃是周公的封地,上代周公死了后,王室没有扶持周公子继周公之位,反而自己占了洛阳,难怪洛阳贵族们心里会有想法呢。所以这次有些个贵族家里便动作了,便有了这次刺杀。” “其实我觉得吧,洛阳本来就是王城,本来就是天子的,便是想要回去又有什么呢?应该还是那些个贵族想要造反吧。”一名客人想了想后道。 “这你就不对了,周大王虽是天子,但封出去的地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不然我们这郑都不也是天子封出去的么,难道他还想要回去,岂有此理!这次王室重回洛阳就已经引得韩侯不快了,多亏了王室又派出大臣前来解释,不然,哼,他王室能安坐到现在。”先前说话的汉子立即反驳道。 “兄台这话小弟可就不认可了,我看并非是王室派出去的大臣解释的有用,而是韩侯刚吃了败仗,没有精力去理会吧,不然定要插手扶持那已故周公的公子上位的。”又是一人说道。 刚才正好有一桌客走,刘求便装作受盘子的样子,躲在一边听着,耳听得如此,顿时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些话必须得让大王知晓了。 “慎言,慎言。国都之中,说话怎能如此放肆。”一名老者沉声说道,另几人忙捂住了嘴巴,四下一望见只有无人注意,便举起酒盏,行了一圈酒来。 可是显然还有人心中好奇,一圈酒后,只听一人问道,“那周室大王查到了是城中几家贵族所为,又怎么样了呢?” 那汉子却也是意犹未尽,正等着人问呢。“兄台问的好,我正要讲到这里呢。听说那两日,洛阳城内是血流成河啊。虽然自己没事,但竟然有人胆敢当街刺杀,周天子天颜大怒,立即调了城中的老兵不说,又将城外的几千新兵发了兵器,统统调入城中,将那几家贵族家中是杀个片甲不留,从此洛阳又少了好几家大户啊!” 众人谈的正欢,说到此正感概时,忽听身边一个桌子上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气,其声音之大顿时将众人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一看原来竟是一名中年男子独自占着一桌自斟自饮。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后续讨论 - 周始皇 - 或与白 被这声长长的叹气打扰,桌上众人顿时不快了,不过本着不想惹事的态度,便止住了话,又喝起酒来。几圈过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你说的都是真的么?周王室真的将那几家贵族都杀了个精光么?周王室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强硬了?” “当然是真的了,你去问问,郑都许多人都知道呢。还有啊,”汉子说着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那几家大户中逃出来的也不少,这几日我郑都也来了一些,有些事还是他们传出来的呢。” 说到此,方才旁桌上长叹一口气的那中年男子又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大呼道,“店家,来结账。” 望着那中年男子迈着摇晃的步伐走出门去,先前谈的正欢的那一桌便有人低声说道,“莫不是这位便是从洛阳逃出来的?” “嗯,有点像。”一直在讲话的汉子回头看看后说道。“不管他。咱们继续喝酒。听说王室在洛阳挺支持做买卖的,咱们兄弟几个是不是合计一下,也去洛阳瞧瞧?” 顿时桌子上又热闹了起来,显然这个话题才是大家最关心的。刘求也恰好收拾好了桌子,此时正好又有客人进来,刘求忙迎了上去。 抛去刘求晚间又写出了第二封密信不说,此时洛阳王宫之内,君臣几人却是相谈正欢。 其实刘求听说此事时,刺杀事件的发生已过去了十来天了,毕竟路上还是得时间的。显然当日不是像市井间传闻的那样,周大王命大才躲过,而是周扁派出去重点关注洛阳贵族的姜平提前有了发现,也真是亏了这些大户家里,为了应对全封闭式马车,竟苦练投矛,而这又如何瞒得住有心人。得知消息后,周扁自然有了应对,正愁没有机会对那些个贵族家里下手呢,他们倒自己送上门了,这可比宁越想的那个馊主意好太多了,所以周扁便将计就计,送了架空马车上街去,果然勾得那些魑魅魍魉主动现身,而自己却守在王宫里调兵遣将,借机将之一网打尽。 如今已过去了十来天,风波也已经平息下去,各项清理和收尾工作也都差不多了,虽然街头巷尾还在议论这次的血腥,不过市井间已恢复正常的秩序。不过显然这次事件引起的后续讨论还在进行。只听太师仍旧坚决的摇了摇头道,“大王,你所说的收缴全城之兵,老夫我还是不同意。周礼有云,天子出征,大夫扈从。如今大王您将他们的兵器都收了,以后还怎么让他们跟随出征啊?还有,兵器的享有乃是上天赋予人们的权力,大王虽为天子,怎可为了一己私欲而剥夺了士大夫们的权力,只怕这道命令一下,满城贵族都要反了。大王乃天命所归,只需布仁义于天下,恪守天子之责,又怎需去担心有人做反呢?” 还是后世好啊,制式兵器都收归国家所有,不像这战国时期,市面上什么都买的到。收缴天下之兵,好像是始于秦始皇吧,不得不说始皇帝还是挺有魄力的,开了中央集权制的先河,不过始皇帝的骂名中好像也有这么一条。但是不管是国家政权的发展还是社会安定的需要,制式兵器归国家所有,绝对是历史进步的必要性,至少周扁是这么认为。所以在周扁看来,这一步是必须要走的,但怎么走,就需琢磨了。 而周扁没想到的是,自己一提出来便遭到了一向力挺自己的太师的反对。 不过周扁还是很谦逊的回道,“太师大人说的是,本王受教了。”说着周扁冲宁越使了个眼色,收缴兵器不是这家伙最先提出来的么,再说身为最高统治者,哪里会事事都要自己冲锋陷阵,所以有时能替主子出头,说出主子所想说而说不出的话的人,也是极为必要的。 果然宁越清了清嗓子,“太师言过了,天下无不变之礼,魏国用吴起而变法则强,我周室守古制却衰。大王修王德那是必然的,但也不可不有防人之心啊,如今我王室虽得了洛阳,但这满城贵族却已不再是平王东迁时效死忠于王室的八大家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大多想着什么,并且他们的力量不容忽视,又有兵器在手,只怕若真有人牵头,便不再仅仅是前几日的刺杀事件了,大王不得不注意啊!如今他们和我王室不是一条心,若真有出征也指望不上他们,还是得靠王师。所以宁某以为,收缴全城之兵是势在必行。” “老夫担心的是,若真下令了,只怕人家不反也反了。”太师仍旧摇头。 “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比如借此次刺杀事件,先收缴手投矛以及劲弩,借口便是防止类似的事再次发生。”其实宁越也意识到了当初自己为大王出主意收缴兵器是多么的荒谬,幸亏大王没有采纳。 太师却是转头向少师,“你倒是说说你的看法啊。” “事关重大,还是听大王的吧。大王自有定夺的。”少师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又恢复惯常的冷酷模样。 太师忍不住心中暗骂一声,又转向白圭,“白大夫觉得呢?” “太师大人勿怪,我倒是赞同宁大夫的意见,先收缴重型远程兵器,毕竟当今敌我不明,洛阳满城贵族我们不知底细啊。我白府愿首先上缴,以示效忠我王。” 眼见太师还不肯改变主意,周扁不得不发话了,“太师大人,就依宁大夫和白大夫的意见吧,本王可不想再惹母后担心了。如今时机最佳,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啊?” 一听大王搬出了太后,太师便不再纠结了,这件事便就此定了下来,而执行人自然定下了是宁越,这种得罪人的事,他不去做谁去做啊,貌似他最合适。 而周扁又想到了下一个话题,“白爱卿,与开始时计划的不一样,我们一下子将这近四千新兵全部接受下来,我王室的收入还够用不?” “回大王,王室收回了洛阳,存粮还是有不少的,所以吃食倒是不必担心。如今成周城内替王室做活的工人已有一千多人,烧酒及精盐产业收入稳定,所以单单兵饷的话还不是令人很担心。只是这些新兵们被大王拉去围剿参与刺杀的大户,死伤了不少,若王室要兑现承诺,只怕一时是凑不够这么多钱的。”白圭皱眉答道,显然他为此已操了许多心。 “这个倒是好办,这次我们抄了黄氏等好几家大户,收缴的钱倒是挺多的,怎么看都够了。再说那些抓起来的与家主亲近之人都可以卖掉的,又是一大笔钱。”白圭话音刚落,宁越便跳出来了。本来为了变法顺利进行,而拿一些贵族家开刀就是宁越出的主意,所以这次行动便主要由其负责,杀了不少与家主关系紧密之人,抓了不少子弟女眷,本想将那些大户府中的下人奴役什么的都抓起来当奴役的,却被周扁制止了,杀戮太重可是要遭天谴的啊。于是便有了大批忠于旧家主之奴外逃与别国,不过刺杀天子的大事,周扁也不担心他们能说动别国为他们的主子报仇。 宁越的这个主意却是连太师都点头了,“若不能取信于民,只怕我王室难以在洛阳立足啊,宁大夫的主意,老夫是支持的,为解决这些个大户所花的钱,从他们自己身上取,也算是所得即所用了。唉,本来老夫是不支持大开杀戒的,但这些天审讯出来,竟有如此多的人欲谋不轨之事,真是令老夫也感到惊叹啊。不过他们的女眷和子弟,大王还是不要去难为了,赏给有功之臣,或者如田氏等依附我王室的贵族大户家为奴即可。” 难得老好人般的太师也这么认为,要知开始时太师可是大大的反对的,所以这次应对刺杀的对策基本都是与少师和宁越白圭三人商议决定的。 周扁听罢笑了,“就依太师了,我王室如今正是立信之时,不管是新兵还是老兵,赏钱和抚恤都少不了,所以也正是用钱之时,幸好此次应对得当,没让那几家大户逃掉,倒是得了不少钱。还有他们的土地和宅院,也都被王室收缴了。这土地便归王室所有,而宅院除了留一座给宁越的监察司办公之外,剩余的便赏给诸位成周旧臣如何?太师是得了邓家的宅院,而少师和少傅等不少大人还没有自己的宅院呢。” “大王英明!”太师等人立即拱手称赞起来,本想推让一番的少师也只好附和了。 “大王,臣下还有一策,不知可否?”这拱手的却是白圭。 “有话便只说,哪那么麻烦,本王的性子你还不了解么?呵呵”周扁笑骂道。 “是关于兵制的。其一,我王室新招了近四千新兵,是否可以将原先周公以及巩邑的老兵中,清理出一部分不想当兵的,让其自谋生路,或者吸引入王室产业之中,用另一种方式为大王效力?他们的战力极为有限,甚至还会拖大王后腿,不如择其优者而留,在夹杂我王室新之兵于其中,也防止了原有将军在军中威信太高。”白圭拱手道。 “嗯,此法可行。”少师一听,竟双眼都亮了起来,毕竟是少师管着军事。 而周扁自然也觉得是个好主意,这也是自己所没想到的地方,便点头同意了,“此事便劳烦少师了。到时精简之后再登记造册,以供本王查看。” 少师领命过后,白圭又接着说道,“其二,便是练兵之法,精简之后,可以将原有老兵也夹杂其中一同练习,而练兵的军官都是我王室的老兵,这样也能提高他们对王室的忠诚。” “嗯,可行。”周扁又点了点头,然后吩咐侍者记了下来。 “其三,白某以为这么多士兵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加以利用,比如四千人分为四队,一队可以为王室产业效力,去邙山砍树劈材,如今成周的柴火有些不够用了,第二队可以为洛阳城烧砖,如今洛阳城池破旧不堪,不如就如此一段一段的开始修补,然后第三队正常训练,第四队则守卫洛阳城,听候大王差遣。”白圭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下倒是连太师也拍起大腿了,“妙啊,妙啊,连老夫也服了你了,想出如此高招来!” 少师也笑道,“那第三队第四对依旧归我管,而第一队和第二队便要劳烦你白大夫了。” “自然,自然。呵呵。”见自己的建议能迅速被这两位老臣所接收,白圭也觉得荣幸之至。 见大家都没有意见,周扁便将之定了下来,君臣又商议一番后,忽听有王宫守卫来报,“大王,宫外有一名士子颇有风度,自称贤人,求见大王,我们怎么也赶不走。” “闲人?无事可做之人吗,还不快将之乱棍打走。”谈的正欢时被打扰,太师有些不悦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当仁不让 - 周始皇 - 或与白 周扁闻声也是吃了一惊,闲人,哪有自称是闲人的,这不是找打么?果然除了太师外,少师等人也有些不悦了,不过显然是针对那个守卫,“没看见大王和大人们都忙着么,一个闲人,赶出去就是了,何必还要来汇报呢,真是不懂规矩。”少师开口了。 那守卫顿时慌了,连忙跪下磕头,“大王,诸位大人,非是小的们不想将他赶走,而是那厮一看就是个士子,小的们就琢磨或许是游历到此的北方大族家的子弟也说不准,再仔细一看还真是颇有风度,便不敢动粗了。还有小的们也以为是游手好闲的闲人,但那厮说了,此贤非彼闲,此贤乃贤明的贤,所以小的们一商议,决定便由小的来汇报了。不想惊扰了诸位大人,不然小人的这就去将那厮赶走如何?” “慢着。”这次又是太师出声了。只见太师又转向周扁道,“大王,方今世道,能得一贤者更胜得三师。如今我王室正是求贤如渴的时候,难得有士子来拜见,不如大王就见上一见,如何?”其余几位大臣自然也不是嫉贤妒能之人,便也纷纷出言附和。 其实周扁也正有其意,毕竟能到王宫门口自称贤人而求见大王,多半还是有一定才学的。只是没想到太师转变这么快,于是周扁笑着点了点头。那王宫守卫见大王都同意了,这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拜退出去。 几位大臣的心思也都被这贤人给吊起来了,于是便不再讨论其他,而是谈起这贤人究竟是何方圣人了。但显然从王宫大门到这儿还有点远,好一会后,才又见那守卫跑回,“大王,太师大人,那人带到了。”见大人们都同意见了,于是守卫口中的那厮也就变成了那人了。 “宣。”太师说着也将目光投向了入口处。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一名白衣翩翩的男子拱着手,低着头,迈着小碎步,缓缓的步入了大殿。 而就在其余大臣还在疑惑这到底是谁时,周扁却是笑了,因为那男子一进门时,周扁就瞧的仔细了,赫然便是那小巷中教授夫子之学的颜高。 只见颜高小心翼翼的走到大殿正中,先是做了个揖,然后跪下行了个大礼,磕了三个头,口呼万岁然后再站起来做了个揖,如此者三,正是拜见天子最为规矩的三拜九叩大礼。单看这行礼,便讨人喜欢了,需知王室衰微,早就不重视这些礼节了,便是大朝会时,也只是群臣拜一下就完了,若是太师等亲密大臣参见大王,更是只拱拱手而已。所以颜高此举,便是最挑剔的太师也连连点头。 颜高行完礼后跪拜在地并不起身,周扁知道这是等自己呢,便出声道,“平身。”颜高这才站起身,拍拍衣袖道,“草民颜高,师从于夫子之学,目前暂在洛阳旅居,教授夫子之学。听闻天子求贤,便暗自琢磨所学或能为天子一用,便大言不惭,向天子自荐来了,还请天子与诸位大臣一观,颜某可堪一用。”说着颜高向四周的太师等大臣行了个礼,不过面向周扁时却始终低着个头。 太师摸着胡须率先问道,“小子还懂礼节,不错。老夫问你,你所说的夫子可是孔夫子,孔丘么?” “正是。”颜高拱手答道。 听罢太师点了点头,转头向周扁道,“大王,老夫向来未曾在大王面前提过,其实这孔夫子乃是鲁国人,以好礼知礼而闻名,却仕途不顺,故而立志于教学和编书,我王室自从王子朝之乱后,原有典籍几乎都被带走不知所踪,老夫去年教给大王的尚书还有春秋,便是这孔夫子所编。总的来说,孔夫子敬奉王道,还是有才学的。”太师生怕周扁不了解孔子,便解释了一番,其实太师哪里知道,作为一个后世人,谁个不认识孔子呢?那可是圣人啊! 不过不忍拂了太师的好意,周扁便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时宁越却出言了,“方才听王宫守卫说你自称贤者,那汝之贤,在哪里呢?” “颜某自幼便学夫子之说,又习得六艺,虽不敢说精通,但还是差不多的。子曰,当仁,不让于师。所以我便自荐来了。”颜高语气平和。 宁越又出言问道,“听闻古贤者隐于世,你却为何又要入世呢?” “子曰,学而优则仕。子又曰,邦有道,则仕。颜某不才,谨尊先贤之命。” “如今我王室衰微,孔夫子都没有来投我王室,你却为何前来?”宁越依旧没有放过。 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刁难了,难道要他说自己是看中了英明的周大王,或者说孔夫子错了么?这个一问出口,便是太师也转头瞪了宁越一眼。所以不待颜高张嘴,周扁便发话了转移话题了,“颜公子,你一上堂便一直低着头,这却是为何?” “大王高高在上,尊卑有别,颜某不敢直视尊颜。”颜高拱手答道。 “那本王便特许你抬头识一识本王。”周扁是认出了颜高,却不知颜高认出了自己没有,所以周扁紧紧盯住了颜高。 “谨遵王命!”说着颜高抬起了头。果然其眼中有一丝慌乱,但随即便平复了,又接着低下了头。 周扁自然都看在眼里,明显颜高心中是有些吃惊的。“颜公子不必拘束,本王与你是见过面的。”说着周扁转头向太师等人,“太师,这颜高便是当日本王微服出去后,向太师所说的贤才,本想过些时日找人去相请的,不料颜公子今日自己来了,呵呵!” 太师点了点头,不过显然最满意的是颜高的形象。 不料颜高这会却发话了,“大王说笑了,颜某之前并没见过大王。” 啊,难道是长的一样?周扁又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当日见过的啊。“不可能啊,那日在小堂之中,你还赠给我们两本论语呢。” “确有此事,不过当日并非是大王。”颜高的话让人更加糊涂。 周扁摸了摸脑袋,不解了。“这又是为何?” “大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何况天子乎?只身带着数人便行走于市井之间,非天子所为。”颜高正色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想劝谏自己,不过周扁却是笑了,“你是不知,当日你那小堂四周都有武士潜着,本王自身的安危,本王自己是知道的。” “大王此言差矣,当日颜某与大王距离最近之时仅两步之遥,若颜某真有歹心,手持半尺利刃,飞跃上前,拼了性命不要,便可以匹夫之勇令天子血溅一地。”说着颜高抬头直视过来,说罢后颜高又低下头去。 “本王与你素未谋面,为何要加害于本王?”周扁听得目瞪口呆,但一想也是这个理,樊馀虽然身手敏捷,但毕竟是人都有疏忽的时候,若真是逮着个时机,后果不堪设想。 “颜某自然是无此心思的,但有道是防患于未然,大王焉知换了别人也无此心思么?” “嗯,本王受教了。”周扁也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所以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啪啪两声响起,众人一看竟是太师鼓起掌来,周扁顿时无语了,这人倒还真是合太师的口味。 “给颜公子赐座。”周扁这才想起让人家站了半天。 很快便有侍者拖来一块坐垫,颜高恭恭敬敬谢过后便端坐了下来。 见颜高一副感激样,周扁心中一动,不由开口问道,“不知颜公子对这君臣之道如何看呢?” “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颜高答道。 众人听了皆是默然,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半响后,白圭开口了,“不知颜公子对怎样治理国政有什么看法?” “夫子曾说过,备足粮食,充实军备,取信与民。颜某也深以为是。” “哦?三者太多,难以全备。那此三者,迫不得已要去掉一个,如何呢?”白圭追问道。 “那就去掉军备。” “若还要去掉一个,又如何呢?” “去掉粮食,如若没有粮食,顶多是有人饿死,而若是连百姓对王室的信任都没有了,只怕王室难以立足了啊。” “嗯,说的好。民无信不立,老夫也曾听闻过。如今我们王室正是这么做的。”太师又鼓起掌来。 不过宁越又开问了,“颜公子,方才你说了半天,动辄就是子曰,难道就没有一点你自己的意见吗?” “夫子微言大义,将夫子之学都弄明白都实为不易,哪里还有多的精力去有自己的意见呢?”颜高说着冲宁越行了个礼,一直一来,颜高都是彬彬有礼的样子。 “好,那我问你。前些日子黄氏等几家大户阴谋我王,被我王所灭,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宁越开口问道,心想这可是世事,难道你还要用子曰来应对么?听到此问,周扁等人也将注意力投向了颜高。 “黄氏等以下犯上,当灭。不过颜某在市井之中听闻大王只诛其首恶,而放过了其家眷和奴役,此举实乃仁义之举,故而颜某才决定前来自荐于大王面前。” 哦,难怪突然自己找上门来了,原来自己的举动在颜高看来竟成了仁义之举了。不过周扁对颜高确实是存在好感的,于是开口问道,“既然颜公子自荐于本王面前,那你认为自己适合做什么呢?” “为大王主持礼仪也可,为大王收税于民也可,为大王掌管兵事也可,全看大王如何用了。”颜高语气依旧如常。 可是这话却是令太师也皱起了眉头,还真是大言不惭啊。这后生别的都还可以,可别太自以为是了,不然对以后的发展不利,于是太师便想出言训斥一番,也好令其有所感悟,不料周扁却先开了口,“依本王看,你还是教书吧。” 这下不仅颜高不解了,便是太师等其它大臣也看向了周扁,这不是要赶人家回去么?不管怎么看,这颜高还是有些才能的,你就是让他去当个小吏也可以啊,若真是将人家赶回去了,只怕外面要传言大王不爱贤才了。 太师一急,便要出口相劝一下,刚才还准备训斥颜高的,现在却要替其求情了,不料周扁却是摇了摇头。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备无患 - 周始皇 - 或与白 其实周扁哪里会真的将颜高赶跑啊,只是此人也真有点大言不惭,若是不杀一杀他的锐气,只怕日后动不动就劝谏,便如后世明朝时的士子一样,非要皇帝按他说的办,不然皇帝就是昏庸,这种习惯可不好,所以自从决定吸纳颜高之后,周扁便准备磨一磨他了。 只听周扁又缓缓说道,“本王早就准备办一所官学,我王室出钱,教导宗室子弟以及百姓子弟中优秀者,所愁的是一直没有找到好老师。若是颜公子不嫌弃的话,便来我官学任教吧。至于教什么,再商议,不过论语和春秋是少不了的。太师以为如何呢?” “大王英明!”一众大臣纷纷称赞起来。就连颜高也悄悄的露出了喜色,光明正大的传播儒学,这可是比做官吏还要好啊,于是颜高不禁喜形于色,这点倒是周扁自己也没有想到。 于是,大周的第一所官学正式提上了议程。颜高领命先行退下后,周扁又与众大臣商议过后,这才散会。 随后洛阳城内则又忙碌了起来,宁越厚着脸皮满洛阳贵族里挨家挨户的上门,去相劝他们上缴弩和投矛,不过好在多数还是支持王室的,乖乖的交了些,而至于家里还有没有藏着,那就之后他们自己知道了,反正宁越是不敢去搜的。其实此举也只是立个法,此后不管是谁家里若是藏了这被逮着了,那可是谋反大罪,所以是不是还要藏,家主们可都得在心掂量掂量了。 少师也忙了起来,整个部队大调整,那可是变动非常大的,不过好在有了前段时间王室军队的立威,不过是洛阳的龙将军屠将军,还是孟津的李定,巩邑的王于飞,都给予了配合,成周的司马图自然也不在话下。于是重新整顿之后,周扁的手里握有的兵足有一万之多,龙将军掌一千五守洛阳西城,屠将军掌一千五守洛阳东城,御林军三千人分归庞兴和子长二人,守王宫,成周之师一千人归司马图,巩邑一千人属王于飞,孟津一千人归李定,另外还有五百名王宫守卫,队长则是吕不畏,以及五百名天子近卫由周密带领。虽然遣走了不少人,但总的来说,战斗力还是上升了。尤其是三千御林军,更是优中择优,装备最好,又只听大王号令,王孙健、刘云、周战等猛人俱在其中,可以说御林军是最具威慑力的。 这一番整顿下来,又是几天过去,太师等人则按照先前讨论的,将士兵分成几拨,去干活,或者训练,刚开始有些混乱,甚至还有些士兵有抵触情绪,但想来时间长了便会没事了吧。白圭也回到了成周,着重关注产业来,毕竟这么多兵还是要吃饭拿饷的。 而颜高的学校也正式开业了,其实也没有多做什么准备,就将前不久收缴的一户贵族家的豪宅作为学校即可,周扁亲自提名洛阳学院后便开学了,第一期学生自然便是颜高目前正带着的一些,对于这些学生来说,也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而对于满城贵族来说,这个消息可就有点轰动了,难道这是大王在培养自己的亲信力量,于是许多人家都开始动心了,毕竟有钱不代表有权,洛阳城中家里没有官府中人的有钱人家多了去了。但是周扁却没打算一下扩张那么大,也只是将身边一些重臣的年幼子弟吸引进去了,至于其他有要求的,明年开年后再说吧。 一切都进入了平稳发展之中,于是变法再一次的提上了议程。其实这时的洛阳,明眼人都看出来变法是势在必行了,于是在王室的许可下,甚至有些大家族开始了卖田,买家自然是王室。那这些大家族卖了田之后怎么办,那自然是要做生意了,也正好王室掌握的原先周公的产业开始了出售,虽然提出了收税的要求,但陶瓦生意本来就赚钱,这么大一个城市,谁家没个破土的事呢,所以王室一开卖,便立马被抢了个精光,而王室日后只等着收税即可,也算是为日后王室的税收法打下一个完好的开端。 然而就在周扁与群臣开始了研究如何在洛阳乃至巩邑开始变法时,一封信的到来却突然给刚平静下来的日子带来了波浪。 这封信是封密信,自然便是刘求从郑都寄来的。 周扁看完之后便陷入了沉思,然而片刻之后却一拍桌子,大喊道,“来人,去将太师、少师和宁越请来!叫他们快点,有急事。” 侍从立即匆匆出去了,没一会便见太师和宁越一同进来,只是气息还不均匀,显然是一路跑来的,周扁顿时有点歉意了,太师年龄可不大了,竟然还这么跑来,于是周扁满怀关切的说道,“太师大人,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急将你叫来,以后给你配个抬轿吧,免得累坏了太师。” 太师立即拱手道,“大王说哪里话,老夫本来就在宫中前殿办事,离这里并不远,走来便可,倒是宁大夫从宫外跑进来,想必是累的够呛。不知大王这么急将我们招来何事,少师还在城外忙着练兵,一时半会还到不了。” 宁越也急切的说道,“主子有招,臣等敢不尽力。只是何事还请大王示下。” 见两人都这么进状态,周扁自然心中欣喜,但也不想多说,便将手中刘若水刚刚翻译出的密信递了上去,“那你们自己看看吧。” 太师疑惑的将之接过,扫了一眼后不解的说道,“大王,我们处置谋逆的贵族本来就是公开的,这消息传到韩国郑都也是正常的,不知有何不妥?”太师并没有追问这密信的来处,他是知道大王自有自己的渠道的。 “看重点,就是本王用漆笔勾住的地方。”还没看完就说话,太师这么大的人了还做这样的事,周扁略微有些不满的说道。 听着宁越也凑了上来,两人很快便找到了周扁勾住的地方,太师更是将之念了出来,“如今郑都还有人议论,说王室趁周公死去强占了洛阳,却不肯给周公的后人,是不地道的,封出去的城邑,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若是如此,难道王室还要将郑都也要回去吗?” 就是这么一句大白话,却是令太师和宁越二人脸色都变了,宁越急道,“大王,这消息可靠么?真的是郑都人这么说的么?” 周扁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那就坏了,这个消息对我王室极为不利。我王室地位超然,本应凌驾于众诸侯之上,乃大义所在,但王室却衰微至极,面对诸侯列国根本无还手之力。若传出去我王室想要收回封出去的土地,那韩魏二国必然第一个不答应,且天下的矛头都将指向我王室无疑。”太师忧心道。 诚然,吃下肚子的东西,哪会舍得再吐出来,真实的历史上,周王室不仅大封诸侯,甚至连自己只管的王畿之地也封出去赏出去了不少,不然王室如今哪会如此衰弱。并且王室也收回的少,有史记载的好像只有一次。 不过周扁却是摇了摇头,太师看问题还是片面了啊,于是周扁又将目光投向了宁越。 只见宁越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大王担心的莫不是公子班?只怕韩侯会找回公子班,以光复周公国的名义攻打洛阳,然后将王室赶回成周,并借机控制洛阳。周公以前毕竟也是一方诸侯,为他人复国之举并不少见,韩国这么做也是极有可能的。如今郑都舆论如此,恐怕是韩侯在造势啊。” “不能吧?不久前我王室重回洛阳的时候,韩侯并没说什么啊?”太师仍旧不解。 “那会韩侯刚吃了败仗,不得不安静一段时间,再说也找不到理由。明年,怕就只怕明年韩国恢复过来,便要动手了。”宁越解释道。 “哼,当时我王室力主控制住公子班,免得给人以借口,却是被你给偷偷放了的,不然韩侯如何找的到由头,又哪会有今天的担心?”太师冷哼道,此时他也会到了公子班乃是关键之所在,若没有公子班流落在外,韩国时没有名义下手的。 宁越听罢脸上一窘,“那会是各为其主嘛,再说当时我也不知道王室就会重回洛阳的。” 这些问题的关键,周扁当然知道,其实周扁的心中也在暗暗自责,当初忙着夺回洛阳,没有立即派人去追公子班,一时疏忽,竟埋下了祸根,竟然今天看到了刘求的密信才想起这个不稳定因素,真是失策啊。不过周扁自然不会再去追究什么,便一摆手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如今我王室重回洛阳,包括魏和齐等大国都知道了,韩侯若真是想动还需掂量一下,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他是不会冒险的。不过我们必须防备在先,宁卿,是你放走的公子班,那便由你派人去将之追回吧,放心,本王会善待他的。” “是。”宁越拱手说道。 “还有,如今郑都内普通民众都在说我王室的不是,所谓无风不起浪,只怕韩侯会铤而走险,所以太师听好了,我们必须有备无患。首先,令姜平增派人手,关注韩国动向。第二,加紧士兵训练。第三,加快修补洛阳城墙,如今我王室还有点闲钱,可以花钱让周边百姓全来帮忙。第四,立即派人通知成周的白圭,让他抓紧多买点兵器,尤其是弓弩,还有以前他说从楚国弄个会做弩的工匠来,怎么一直没有动静。”周扁迅速的说道。 “是。”知道危机当前,太师也不含糊。 周扁却想了想后又说道,“算了,太多你也忙不过来,太师大人你就专门负责洛阳城墙修补,练兵的事等一会少师来了我直接跟他说。打探韩国消息的事,我也直接跟姜平说。至于白圭,本王还是派人去成周请他过来吧。” 太师自然连连答应,拱拱手,便与宁越一同下去了。紧接着姜平也应招而来,领命而去。 没多久少师也到了,不料周扁却是披起了战袍,“走,少师,陪本王一同去军营看看。”不亲自去训话终究还是不放心啊。 随着一个个命令下发下去,王室这部大机器加大了马力,拼命的运转了起来。而周扁不知的是,此时韩国郑都内,优柔寡断的韩侯却正是为一个难题而头疼不已。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各持所说 - 周始皇 - 或与白 郑都城正中,一座宏伟的宫殿里,韩侯高坐其上,这是一名相貌平淡的中年男子,他略显疲惫的脸上双眼微闭,似乎是在头疼,又似乎是在深思。 高座之下却是一名年轻人在不停的说着什么,半响之后,韩侯终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立即便有侍者上前来,冲那名年轻人做了个请的姿势,虽然意犹未尽,但在这韩宫里却是不敢造次,年轻人只得行了个礼后,转身出殿而去。 待这年轻人走后,韩侯睁开了双眼,“诸位爱卿,方才邓公子说的你们都听了吧?那你们说说都有什么意见啊?” 立即一名老臣闪了出来,拱手道,“君上,邓公子之话万万不可信。当初在洛阳,这邓家反的就是王室所封的周公,若不是邓家在洛阳作乱,王室也回不了洛阳,况且周公班在巩邑遇刺身亡,据说与这邓家也脱不了关系。现在他又来求君上发兵替周公国夺回洛阳,于情于礼都说不通,所以老臣以为这其中必然有别的阴谋,并且我韩军又新败于魏,不堪再战,所以君上万不可听信此人之言,发兵洛阳。” 韩侯听了微微点头。这时又有一名年轻将军跳出来道,“君父,韩照以为,邓公子之人固然不可信,但出兵洛阳还是可行的。邓公子所说,王室新得了一个炼铁方子,造出来的矛尖锋利异常,便是青铜大盾也能一枪刺穿,这点倒是确有此事,我也曾找人往洛阳打听过,许多洛阳旧兵都说见过,但王室军队里后来又没有配备,想必是怕引起别人注意,又藏了起来。所以依韩照看来,可以出兵洛阳,逼得王室交出方子,我大韩若得了此法,打造大量锋利兵器,定然可报新败魏国之仇,称霸于天下。”这人便是当初率兵洗劫成周郊外的那名韩军将军了,公子照,韩侯的庶子。 韩侯听了眼睛一亮,但还不待韩侯发话,另一名大臣又跳了出来,“君上,臣韩晁以为公子照之言不可取。我军新败,不可大动,而洛阳城大,非五万兵力不可围之。又王室毕竟是正统所在,不可轻言进兵。且炼铁方子之说飘渺无影,王室之兵用的铁矛也都只是听说而已,或许是旧周公之败兵为掩饰败绩故意夸大其词也说不准,就算真有铁矛,也有可能是王室从别处购买而来,现在谁也不敢肯定王室就一定有方子,我韩国若贸然出兵,拿不到方子不说,还将齐魏二国引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是吧,公子照?”这韩晁乃是韩侯之堂弟,在韩国也握有实权,不过与公子照却是不怎么对付。 公子照自然不服气,“哪里要五万大军,我手下两万兵士一直在南边防备楚国,未曾在武遂受到伤害,将之调回即可,说能打下洛阳确有些夸大了,但能吓得王室不得不妥协,倒还是没有疑问。至于炼铁方子,我既然敢在君上面前说,自然是有确切的消息。而进攻王室的理由,就更好找了,先周威公之子公子班不是被我们扶持在巩邑,后来又被周公班联合王室赶跑了么?虽不知此人现在何处,但我们打起他的旗号来,替周公国复国,那么出师的名义也有了。照虽不才,愿率麾下两万劲卒,直杀洛阳而去。” 韩侯显然是有些意动,但想了想又皱了皱眉头,转向了另一名大臣,“公孙颀,你以为如何呢?” 公孙颀本是魏国大夫,上一任魏侯故去时两名魏国公子相争大位,公孙颀的支持者失败,等到当今魏侯上位,公孙颀便逃往了韩国,说动韩侯出兵偷袭,与赵国兵围魏都安邑,差点灭了魏国,但终因韩赵两国意见不统一,韩侯一气之下连夜撤兵,当今魏侯才得以喘口气,但随后便整顿了魏国,终于前不久在武遂大败韩军,抱了当日偷袭之仇。不过公孙颀却是就此留在了郑都,成了韩侯的左膀右臂。 只见公孙颀微微思索一番,便拱手道,“君上,臣以为可以出师洛阳,但不是现在。不管周王室手里有没有炼铁方子,洛阳之地却正是夹在我韩国南北正中,所以必须得控制在我们手里。但现在若是发兵,则师出无名,公子班的旗号好打,但若真是顺利拿下洛阳之后怎么办?洛阳人找我们要公子班怎么办?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公子班,打出光复周公国的旗号,方可以正大光明的发兵洛阳,复国之举可是齐桓晋文的霸王之业啊。所以,臣以为,可以先做准备,待明年我韩军恢复之后,再出师不迟。” “嗯,有理。”韩侯点了点头,说到霸王之业,谁不心动呢?但公孙颀说的确实有理,公子照太激进了点,还是等能抽调出大部队时再说吧。想着韩侯抬眼望向下列,忽然看见了自己的爱子公子武,不由心中一动,开口问道,“武儿以为如何呢?” 韩武是韩侯的嫡子,自然是从小被作为继位者培养的,约莫十几岁大小,这时见被问道自己,便拱手答道,“君父,儿臣与公孙大夫的意见相同,这次武遂之战我韩兵败的太惨了,若是依公子照所说,两万人攻打洛阳,只怕洛阳还没被围住,齐魏等国就发兵前来了,那时我韩国拿什么去挡?所以儿臣以为,王室事大,若不打便罢,若要开打,便要迅速将之拿下,迟则生变,还是待来年我韩兵重整之后吧。” “好,说的好。”韩侯听了忍不住连叫了两声好,显然是十分满意,“就依武儿所言,待来年吧。不过照儿,你对洛阳熟,你说这公子班逃了,怎么才能找得回呢?” “我手下有不少人认得公子班,分头前往安邑临淄等地,想必应该是找得到的吧。”公子照吞吞吐吐道,唉,一个人要真想躲了起来,如何找得到? “臣有一计。”却是公孙颀跳了出来,“君上,公子班本来就与我韩国相好,只需我韩国传出话去,说有意相仿齐桓公晋文公,帮助被灭掉的诸侯国复国,那么公子班应该能自己找过来。” “好,就依爱卿所言。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吧。”韩侯心情大好,韩兵新败的阴霾似乎也随之而去了。 朝会散后,各位大臣都忙各自的去了,公子武也回到了自己在宫外的宅院,进门后,公子武便首先向后院走去,后院中一名中年男子正一边看书一边在等待,眼见公子武喜气洋洋的步入,便起身行礼道,“殿下,今日朝会如何?” 公子武却是一屁股坐了下来,“申不害,你教的话果然好使,我君父听了十分高兴,连说了两声好呢。”说着公子武随意的拿了小几上一个果品吃了起来。 “呵呵,那敢情好。不过殿下,那韩侯到底是出兵还是不出兵呢?”申不害陪着笑道。 “出兵啊,必须出兵。”公子武笑道,“不过是在来年,今年我韩兵新败,又找不到那个周公的什么公子班,所以只能等到明年了。不过申不害啊,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和公子照反着说,君父就会高兴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且听我说,你将来是要当韩侯的,若是现在什么都附和着兄长公子照说,只怕你君父会以为你习惯于听从他,从而担心你日后会受制于人,这是其一。其二,此前武遂大战,公子照按兵不动,已经惹得你君父不高兴了,所以不管他说什么,你君父都会不是很乐意,若是你这时说的意见和他一样,也会不被你君父采纳,倒不如和他说的相反,反而有可能赢得你君父欢心。其三,公子照有兵权,而你没有,虽然你才是嫡子,但焉能保证他不起异心,所以和他意见不一致,方才更显得你想法独到且不输于已带过兵的公子照,赢得韩侯重视。” “你的说法可真多,不过到底现在是出兵好呢,还是不出兵好呢,我都有点不清楚了。”公子武摇头道。 “这个我早就替殿下分析过了,各有好处。所以公子怎么说都行的。放心吧,殿下,臣是为殿下好的,我本是故郑国的贱臣,素来被人瞧不起,却是被殿下所重视,殿下之恩,贱臣我只有全力相报。”申不害说着地头行起礼来。 “行了,我知道的。”公子武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扔下了个果核,又开始去寻找下一个果品入口了。 这些发生在韩国高层的事,远在洛阳的周扁自然是毫不知情的,紧急派往韩国的探子也才刚刚上路,不过就算探子们到位了,也是很难探到这些高层的商议的,但是这些并不重要,周扁只需要知道的是,韩国的大军有没有动,粮草有没有动,就行了。 随后姜平的渠道也传回了郑都大街小巷的流言,许多人都在说韩侯想替已灭亡的诸侯复国,所为无风不起浪,只怕韩侯是真的动心了。已灭亡的诸侯?如今战国中期,诸侯间的兼并已经差不多了,要说刚刚被灭的,也只有被封在洛阳的周公国,哼,周扁冷哼了一声,这韩侯,还不如直接令人说想替周公复国便是了。 不过,压力也随之而来,韩国乃强国,后世总结中的七雄之一,带甲数十万,而王室弹丸之地,只有一万士兵,力量相差太悬殊了。又不知韩侯何时发兵,周扁的紧迫感越来越深,也只得亲自出马,每日里催促练兵和修补城墙。 唉,若是能想个法子探探韩侯的口气,又或者能延迟韩侯的出兵甚至令其改变主意便是了。这个问题也是周扁每日里想的最多的,却是始终不得要领,派往魏国的王孙满还没回来,也不知魏侯对周王室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要不派个使者去齐国,不过听已经死去的王兄所说,这齐侯挺虚伪的,没有好处的事是坚决不会去做的。并且韩侯又没有公开说要攻打洛阳,不好去向别的诸侯国求助啊。 唉,时间太紧迫了,若是能再给我几年发展就好了,虽然没有地盘,但王室从商能有钱啊,有钱还怕找不到兵么。刚从兵营回来,周扁疲惫的躺在了矮榻之上,不料刚合上眼,却听有侍从来报,“大王,满大夫回来了,正在宫门外,要否招来一见?” 啊,满大夫,是王孙满从魏国回来了,那当然要见。周扁立即坐了起来,沉声道,“宣!” 第一百四十九章 魏侯之意 - 周始皇 - 或与白 没一会,风尘仆仆的王孙满便从殿外走进,拜倒在地道,“臣王孙满拜见我王!” 这可是大半年后王孙满再次见到大王,并且这半年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可是太多了,要知上次王孙满离去时虽然也是在洛阳拜别的,虽然此时也在洛阳再次拜见,但此时已是非彼时了,王室已成了洛阳真正的主人。 周扁连忙将之扶起,“满大夫辛苦了,也是难为你了,在北边被留了这么久。” 二人又分君臣坐好后,在周扁期待的目光中,王孙满便讲了起来,“大王,这是那魏侯欲扬威于我,所以才将我留在了军中,随之北征。魏侯在武遂大败韩国后,便挥军北上,在怀地先是与赵军僵持,不久之后又发起进攻,大败赵军于怀地。此时臣下正在军中,见识了魏军战力,呜呼可叹,真乃是天下雄军啊!” “哦,到底怎么个雄法呢?”一直没有机会仔细观看一下魏军的战力,周扁也是十分的好奇。 “魏军中的兵士个个身材高大,左手剑右手戈,背后还背着一把劲弩,一个普通士兵身上的这些装备再加上甲胄,便有三十多斤重,然而魏兵如此这般还可以狂奔几里路以发动猛烈的攻击,真不愧是闻名天下的魏武卒啊。魏军作战,纪律严明,列阵时前方竖以大盾,后方以弓弩袭击,三轮箭矢之后,军中号响,全军扔开大盾便齐齐向前冲去,悍不畏死,声势夺人,而赵军怯弱,还不等魏军冲到面前,前阵便已开始有些乱了,总决战时,魏军就是一个冲锋,便冲挎了赵军,取得大胜。”王孙满皱起眉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厮杀声不断的战场。 “哦。魏国以强兵而著称,想来每次对阵都是如此吧?”周扁关心的问道。 “正是,这可是魏侯向我夸着说的,说魏军天下强兵,阵前对战,无往而不利。” 那就好了,周扁喘了口气,单是兵强,周扁并不怕,照王孙满所说,魏军作战的方式便是先列阵然后冲锋,太单一了,若是日后为敌,只需略施点小计,便可破之,不足为惧。 “不过,魏侯很是傲慢,也提了些要求,开始时,魏侯还是很隐晦的向我提起,到后来却是直接说了。并且听魏侯的意思,不久还要派使者前来洛阳,可能还会当面向大王提。”王孙满有些吞吐的说道 “什么啊?你直接说就是了。”周扁眉头一皱,料来不是什么好事。 “他希望大王赐他为方伯。”王孙满咬牙说道。 “方伯,是什么?”周扁有些疑惑。 “方伯便是诸侯之长,代天子之命,号令天下,昔日晋文公便是被襄王封为方伯的。”王孙满解释道。 原来就是春秋五霸干的事啊,齐桓晋文开的头,以霸权取代王权,对于整个中华的发展来说是有一定的好处,能集中力量办大事,比如齐桓公赶走犬戎,晋文公大败楚军,但对于天下正统的周王室来说,便不是什么好事了。所以魏侯提的隐晦,王孙满说的也吞吐。 不过周扁却是笑了,“若他魏国觉得自己有实力,那我王室封他个方伯也不是不行。” “啊?”王孙满不由张大了嘴巴,本来还以为大王小孩子脾气受不得这等屈辱呢,却没想大王竟比自己还要洒脱。 “满大夫回来时可曾注意到我洛阳城有什么变化没有?”还没等王孙满开口,周扁便笑着问道。 “哦,大王不提,我也是要问的,这马上就寒冬腊月的,为何还要如此着急的修补城墙?” “还不是因为韩国。”说着周扁将最近一段时间韩国的流言和自己猜测说了一遍。 听得王孙满是是不是的点头又时不时的摇头。“唉,我王室终究是太弱了啊,又处于韩魏两大强国中间。”说着王孙满突然想起了什么,掩口道,“大王莫不是许以方伯之名,想要利用魏国制衡韩国?” 利用诸侯国之间的相互制衡,来偷偷的壮大王室,这可是周扁登基后就确定的国策,所以王孙满立马就想到了这,周扁满意的冲王孙满点了点头。在周扁看来,发展才是硬道理,什么方伯啊诸侯长啊,都是虚名,扔一个虚名出去,却能得到一段时间的平安发展,这个买卖划算。 不过王孙满犹自仍在摇头,“大王啊,当初晋文公是打败了楚国,又帮王室重修了王城,平定了王室内乱,明显是向着王室,襄王这才封之为方伯,以天子所赐之名,行天子所行之实,而之后其余的一些霸主,皆没有王室正式册封的方伯之名。如今魏国虽强,但不知道其对王室用心如何,若只是借这个名头去谋求他魏国自己的私利,倒真不如不封啊。” 眼见大王面色未变,显然是并没有接受自己的意见,王孙满只得凑上前,用手遮住嘴,低声说道,“大王,那魏侯可能有异心。” “什么异心?”周扁不解道。 “他想自己称王。” 周扁听罢顿时一惊,莫非历史上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么,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一代的魏侯便是魏惠王了,率先称王的那个,自此以后诸侯皆称王了,因为这是一个转折点,所以周扁记得比较清楚。 不过魏侯称不称王,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历史上周王室是被秦国灭掉的,而不是魏国,魏侯就算称王了,他的主要矛盾还是在与秦国之间,并且和赵韩齐三国的关系都不好,围魏救赵应该就是将发生在不久之后,那么魏国的败落也应该在望了。 但是王室中人肯定不会这么想了,天大地大,面子最大,所以也难怪王孙满对魏侯如此不满,甚至自觉的将其划分到了敌人的队列,在臣子看来,一切妄自称王的,都是王室的敌人。 想通了这些后,周扁不禁又疑惑了,“满大夫,这点如何看出来的?难道是魏侯自夸的,又或者是他说漏了嘴?” 王孙满摇了摇头,“这倒不是,而是魏侯手底下有大臣进奏,说魏侯威震八方,可以称王。不过魏侯摇头否决了。” “这些你都看在眼里,是他们当着你的面说的?”是道听途说,还是当面耳闻,这一点很重要。 “嗯,是的,臣都看在眼里,臣本想出声指责的,不过却被魏侯拉住了。唉,本以为可以拉拢魏侯打击韩侯的,不料魏侯竟有异心,臣实无能也。”周扁刚登基时便是王孙满提出的联魏打韩,想来这次在魏国的见闻对其打击很大。 周扁劝了两句后微微思索了一下,“有两种可能,第一,魏侯太狂妄了,真想称王,所以丝毫不把我王室放在眼里,并不避你的面。第二,魏侯这是以进为退,逼迫我王室,大概意思就是说如果你们不封我方伯,我就干脆称王算了。你觉得是哪一种可能?” “不管哪一种可能,都对我王室不利,若果魏国用强便能迫使我王室封其为方伯,那齐国呢,赵国呢?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还有紧挨着我们的韩国呢?在魏国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封其为方伯,只怕会引起他国异心啊。”王孙满明显对魏国有偏见,不过很快便话锋一转,“大王不必为韩国之事担忧,若韩国真要来攻打洛阳,也不会是今年,因为韩国新败,又马上便是寒冬,不利于出兵,所以要来也是明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去和韩侯交涉,谴责也好,利益交换也好,只要能拖住时间,或者令韩侯不再产生为公子班出头的想法便好。另外,实在不行,我们还有一个法子,可以一下断了韩侯出师的名义,使其师出无名,再稍微活动一下齐魏,便能逼其退兵了。” “什么法子?”周扁也好奇起来,怎么自己没有想到。 “已故周公朝的公子,共之,大王忘了么?” “当然没忘啊,本王在宫中赐了单独一间小院给其祖孙二人居住,他老实的很呢。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既然韩侯打着替周公复国的名号前来,倒不如我们先替其复国,将共之封为周公,而洛阳还是掌在我们手中,这样就能使韩侯出师无名了。对不对?”周扁说着说着想到了王孙满所指,不由兴奋的拍起手来。这倒是个好办法,还真是众人计长啊,太师少师白圭宁越等人都没有想到,偏偏王孙满一回来便想到了。 见大王领悟的快,王孙满也是连连点头,“不过大王,如今王室重回洛阳还不足半年,洛阳人心不稳,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复周公之位,免得人心浮动。不如先派人去探一下韩侯口风,若是大王不嫌满某才拙,便再由我出使一趟韩国如何?” “你说的本王也知道,只是满大夫方才从河北回来,又要往东边去,不累么?本王如何舍得,还是另选人吧。” “现如今诸位卿大夫都忙着,只有我刚回来还没有什么事做,还是让我去吧,旅途中都是坐车,又不是要我走,臣下倒是没事。”王孙满坚决的说道。 周扁想了想,确实少师等人都忙着,其余的闲人自己又不放心,也只有王孙满了,于是周扁点了点头。 王孙满却是喜出望外,行了大礼,“多谢我王,满,必将不负王命。” “不过不急,你才回来,还是歇两天再走吧,还有,郑都内可是有本王隐藏的人手,这两天本王就找人说与你听,将来若有需要便可向之求救,不过,这可是机密啊。”周扁指的是隐藏在郑都城内的如刘求等密探,必要时,他们或许能派上大用,并且王孙满也不是外人,忠诚度是可靠的,也不怕他泄露出去。 而眼见大王如此信任,王孙满又磕下头去。 送走王孙满后,周扁伸了个懒腰,看来这些政事也并不难解决,还是要多用人啊。都说人才是关键,果不其然,如今自己手下中各种人才基本都具备了,若是自己还不能做出一番大事业,那可是有愧了。 想着周扁又忙起了手头的工作,批复起大臣们上的奏折来。唉,都是沉重的竹简,也不知申不法那里的纸进行的如何了。正想着时,却忽听有护卫来报,“大王,申大夫来拜,说是有要紧之物献给大王。” 申不法来了,莫非是纸造出来了么?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啊,周扁一把丢下了手中的竹简,起身跑了出去,口中还大呼道,“宣他进来!” 第一百五十章 大雪之后 - 周始皇 - 或与白 望着申不法小心翼翼捧上来的纸,周扁真的忍不住的要笑了,软软的,柔柔的,这不是后世的卫生纸么? 但是周扁也不敢大意,便伸手蘸了点水滴在纸上,果然水一滴上便迅速四散开来,显然这纸张的吸水性极好,还真是卫生纸。周扁无奈了,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头,并且这种纸若能大量生产,也能堪大用的,毕竟现在用的竹片太难受了。于是周扁点了点头问道,“这种纸的制作方法记下了吗?” 申不法点了点头。 “可是这并不是我所要的啊。我要的是能写字的。”说着周扁将滴了一滴水的纸指给他看,这道理很简单,一说他就明白了。在清楚了大王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东西之后,申不法表了态退下去了。 望着申不法离去的背影,周扁也是有些无奈了,没想一个在后世看似很普通的纸,居然就这么难办。貌似自己大概知道后世的很多东西,却毕竟没有自己亲手做过,就算是前面所成的烧酒精盐精铁等物,也还是在工匠们的帮助下方才有那么个模样,难道堂堂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却只能如此作为么? 且不单是这,科技产品也就罢了,历史故事自己还是知道不少的,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地方,却还是伸展不开手脚。刚开始时,以为权臣莫过于单氏,可真当单氏除去之后,却发现周公横在了面前,莫名其妙的得到了一帮黑衣人的“帮助”,现在又率领王室重回了洛阳,可再面对韩魏等强国时,却是仍旧感到那么的无力。难道是我的后世知识不那么管用么,还是我本来就没有执政的能力?想着不禁有些沮丧,筋疲力尽之余,周扁不禁身子一侧,躺在矮榻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也不知睡了多久,顿觉神清气爽,周扁身子一动,突然发现身上盖了张毯子,招来守在门外的侍女将之收走,不料却听侍女说是太后来时亲手盖上的。 听罢周扁不由又用手细细的摸了摸毯子后,这才将之还给了侍女。而周扁的心里却是留下了温暖,有亲情如此,又何须管他前途莫测呢?想来是多日劳累,才导致睡前情绪低落吧,这会精神焕发之后,便想起周王室历经五百年,衰而不倒,也必定有其生存的方式,自己又何须担忧太多呢?而自己当初登基之时面对洛阳的艳羡,那会又如何想的到自己半年之后便能入主洛阳呢?同一个问题,换一个方式去思考,便会有不同的结果,韩魏又如何,若是有朝一日,大军在握,又何须害怕?还是先从眼前做起吧,周扁俯下身,又翻起了奏折,却是白圭递上来的成周变法之考察。 的确,洛阳贵族已经震慑,变法的时机已成熟了,强国,迫在眉睫。 数日过去,白圭那里终于传来了好消息,从楚国买回的第一批兵器回来了,其中硬弩两百柄,强弓三百柄,箭矢却只有少部分,因为周扁认为自己的作坊里也能做,毕竟箭矢的需求量大,不可能全靠进口。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动人心的,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白圭竟然带回了一名楚国的工匠。 屈穷本是楚国都城的一名普通匠作,弓弩坊的,按说战国时期正是战乱纷纷,会造兵器尤其是大威力兵器的匠作极为吃香,所以屈穷的生活本来还很不错的,然而前几年的一件看似很小的事却改变了他的人生。屈穷儿子当时正是几岁贪玩的年龄,一次与匠作头子家的小子一起玩时,不小心失手将其脑袋打破,便被匠作头子率人逼上门来,要屈穷赔偿其大钱五万个。楚国的钱币是蚁鼻钱,形状为凸面椭圆形,似海贝,正面有阴文,比周王室通用的圆钱略小,五万大钱也相当于洛阳地区的两万钱了,那也不是小康之家的屈穷出的起的,正巧这时碰见了白圭在楚都活动,白圭心中一动,便替之出了钱。不料后来屈穷还是遭匠作头子排挤,不得已来到了相对楚都要偏远的多的方城匠作司里。 白圭帮助其渡过难过自然是有所求的,屈穷心中也有数,所以一听白圭相招后便立即点头同意了,只是如何离开楚国的匠作司却是难之又难,双方一直沟通了几个月,终于才在前不久顺利的寻了机会,屈穷举家随着白圭的人搬往了洛阳。 给白圭报恩是不假,但听说能获得丰厚的报酬,屈穷心中也是期待的紧,本以为白圭是自己要开工坊制作兵器贩卖,不想一入洛阳竟被引入了王宫之中。王宫虽破落,但气势犹在,所以屈穷一眼就认了出来,然而心中的惊奇还没平复,更大的震惊却来了,原来自己要见的竟是周天子。 将自己面前正跪着犹自发着抖的中年人扶了起来后,周扁也将对方细细打量了一番,国字形的脸,粗糙的皮肤,一看便知是劳动人民。出言将之安抚一顿后,周扁又令人取了一张弩来,要其将之细细讲解一番,果然说来头头是道,原来还真是精通制作弓弩的匠作,周扁顿时大喜,当即便令人将其安顿在了王宫之中。这王宫面积颇大,北边和东西两个角落里空房很多,又有宫墙和护卫把守,所以安全问题也很容易得到了解决,申不法等人研究纸便是在宫中,屈穷来了,自然也在宫中,就在离申不法不远的院子里。 天子下令,举国出力,自然好办事,屈穷来后才几天,王室便从申不法的造车厂里选出了一批家世清白,聪慧好学的年轻人,给屈穷打下手,大周的弓弩坊正式开张了,不过最先造的却是箭矢,这个简单好学,需求量又大,谁知道韩国哪天想不明白就打过来了呢。所以箭矢这玩意还是多备点好。 一晃到了深冬,一场大雪之后,整个河洛大地都铺上一层白地毯,站在王宫大门的城楼之上,望着这一片银装素裹,轻叹一声瑞雪兆丰年,周扁的心情正是大好。突然大门前空旷的大路之上,一辆封闭的四轮马车疾驰而来,只见其马身和车身上都已铺满了一层白色,周扁也疑惑起来,这会了,是哪位大臣前来呢? 没多久了,被护卫引上城楼的竟是王孙满。王孙满带回的是好消息,原来在王孙满的逼问之下,本就优柔寡断的韩侯,开口表态了,韩国不会替周公复国。有了这句承诺,王孙满便放心了,心里挂念着大王的担心,便立即往回赶,不料却在洛水南岸的渡口处被大雪给留住了,等了好几天,这才在洛水上冻刚刚能走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赶了回来。 望着风尘仆仆的满大夫,周扁心动,不由抬起手踮起脚拍了怕王孙满的肩膀。这些时老是交往列国,奔波在外,王孙满的辩才也提高了不少,不然也不能说得韩侯承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其对王室的忠心。 手下有臣子如此,何愁大周不兴呢?周扁心中满是激动。 大雪过后,王畿之地轰轰烈烈的变法便开始了。这次变法的主要内容还是当初在成周时的三章,第一章是土地法,变公田为私田,二十税一,第二章是俸禄制,不管什么等级的贵族皆可以在王室领取一定的俸禄,第三章是兵制,改世袭制为招兵制,同时明确了赏军功的制度。以后若是再要想获得封赏,只怕多半得靠战场上立功了。不过第二条还是在王室内部引起了争议,好多洛阳的贵族都有自己产业,但却头上顶了个大夫之类的称号,就可以白白从王室这里拿钱,真的是让人想不通,对于这点周扁也不好解释,其实他是为了将这些贵族的利益与王室捆绑起来,等他们学会了依赖王室时,便再也不会对王室有异心了。现在都有自己的产业不好说,但是谁也说不准哪天生意就做砸了,所以这点倒是获得了洛阳满城贵族的大力支持。只是洛阳城中贵族太多,以往的资料又太少,想要一个个确认身份还真是件难题,不过不是有少傅和冢宰么,就交给他们两了。 这次变法的地区也选在了洛阳和巩邑,又都是以前成周变法的旧臣在操练,下手应该还是比较熟练的。如今王室所直接掌控的土地都已开始了变法,只剩下大河以北的温邑了。温邑毕竟是王子炯的封地,周扁不好直接插手,只是想到这儿了,也不见王子炯在拜见自己,照说王室重回洛阳也是见大事,他离着这么近,不会不知道,为何也不来拜见一下,真是奇了怪了。 想到此,周扁便令人将姜平喊来一问,他竟是完全不清楚温邑如今的状况,原来姜平手下人手有限,只能去注意韩魏两国,周扁只得一摆手,令其再派人去趟温邑。一想到王子炯当初那么想要回成周,照此看来就不应该不来洛阳参见,周扁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整个变法颁布下去,实施起来还得一段时间,好在如今是寒冬腊月,练兵和修补城墙都停了下来,这下倒是有了人手去测量土地和解决纠纷了,希望这些兵大爷们规矩一点,手脚利索一点,能在来年春种之前将土地重新划分到位吧。也幸好韩侯明确承诺了不来找麻烦,不然还真不敢立即变法。 正思索着还有遗漏没有时,忽听护卫来报,“大王,齐国使者打着朝见我王的旗号,已过了成周,正往洛阳而来。” 齐侯竟然派人来了?是庆贺自己得了洛阳,还是另有打算?周扁一时不得其解,但终究齐国乃是东方大国,不得怠慢,周扁立即吩咐道,“让太师出东门去迎接吧!” 太师身份高贵,若按周礼论,不低于齐侯,让他去其实还是抬举了齐国使者,但王室衰微,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还没从齐国来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又有护卫来报,“大王,魏国有使者打着朝见我王的旗号,已过了孟津,正往洛阳而来。 怎么魏国也来凑热闹了,还真是巧啊,不过想到王孙满所说,周扁立即便想到了魏侯来人是要来求方伯的吧。不过还是不得不去迎接,周扁张嘴道,“那便让少师往北去迎接吧。” 王室里除了太师便是少师了,本来魏国最强,应该派太师去接的,但谁让齐国的消息先到呢。 没过片刻,又有护卫来报,看着护卫急匆匆的样子,周扁也不禁好奇了,这回是哪国的使者呢?果然听护卫说道,原来是秦国的。 嗯,太师之后是少师,少师之后位子最尊贵的是少傅了,也不得不如此,好在少傅还是很懂规矩的。“就让少傅去迎接吧。”周扁吩咐起来,那护卫领命而退。 如今一天之内便来了三国使者,倒是巧了,说不得还有其他诸侯国来朝,周扁期待着等了起来。 (昨天太忙,网速又慢,没能及时送来祝福,今天给诸位看家补上了,值此新春佳节,小或在此给诸位拜个晚年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三国使者 - 周始皇 - 或与白 自少傅领命而出后好一会,再也无护卫来报,看来今天就是这三家了。有这三家也是王室极大的面子了,周扁很是自足。 不过这事倒是真是奇了,怎么这三国使者竟像约好了似的,一起来了。本来朝见大王是周朝的政治制度,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但王室衰微以后,现如今却反而成了王室的荣耀。不过所谓无利不起早,周扁冷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儿。 忽然一声“王儿”在背后响起,周扁转头一看却是太后,慌忙行礼道,“参见母后,怎的母后也来了这城楼之上,大雪方过,这天寒地冻的,可别着凉了。” “呵呵,本来是母后想与我王儿说的,怎地反倒让你先说了。王儿放心吧,你这夺回了洛阳,我王室也得了先周公所藏,母后穿的这狐皮大袄便是从仓库中寻得,很是暖和。倒是你,还只穿着丝绵袄,别冻坏了才是。”太后的心情似乎非常好,还伸开双手展示了一下这皮袄,果然是显得雍容华贵,衬得太后也年轻了许多。 望见母后心情爽快,周扁自然也是心中高兴,自己努力不就是为了让身边人都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么?“母后放心,孩儿没事。” “哦,对了,差点忘了,母后是听说有诸侯使者要来,这才前来的。我王儿准备立即召见么?”太后秀完了衣服,这才说起正事来。 周扁点了点头。“我已经让太师、少师和少傅三人去迎接了。” 太后却是摇了摇头,“我王室衰微,让重臣去迎接倒也可以。只是接见诸侯使者乃是大事,非清晨不可。今日便让他们下榻四方宫内,明日再接见如何?”虽然是近乎下令的话,但太后还是出言征询了下周扁的意见。 “就依太后。只是这四方宫常年无人住,只怕破败不堪一用啊。”四方宫周扁也是见过的,就在王宫旁边,却是毫无人烟之处。 “这点王儿倒是不必担心,方才母后一听说有使者前来,便已令人去打扫了的,再派些侍从过去,应付几天倒是没有问题的。王儿只需着人在王宫外引路便是。” 原来太后早就安排好了的,周扁自然点头称是,又按着太后的吩咐安排了人下去接应。之后,只听太后接着又自语道,“自齐侯拜见你王兄之后,我王室已有数年未曾有如此大事了,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周扁听了却是心中一动,“放心吧,母后,我王室会强大起来的。只是不知齐侯来拜见我王兄到底发生了何事,竟惹得我王兄一直郁郁不快?” “也罢,这事你也该知道,以后这样的事情你也会碰见的。” 太后叹了口气回忆道,“当初齐侯来访,本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你王兄也觉得十分高兴,便在崇德殿中接见了齐侯,不料齐侯却很是傲慢,不行拜见天子的大礼,只是作了个揖,言谈中还丝毫没有敬意。单单是这也就罢了,齐侯他还请求你王兄赏赐天子之箭,以及天子之旗等等。这些事物都是以往天子用来赏赐立下大功的诸侯的,比如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等,他齐侯又凭什么能得到如此赏赐?” “不过我王室现在形势比之当初还要不堪,你王兄听那齐侯说若赏给了他这些东西,便会向王室进贡一大批粮食和兵器,王兄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便答应了,不过要求这些东西只能用于仪式,不能用于征战。两边说好后,齐侯便领着这些东西先走了,你王兄苦苦等待,不料上贡的粮食和兵器一个也没见着,却听说齐侯举着天子之旗去攻打鲁国。鲁国一直与王室交好,虽然鲁国君权旁落,也一直和王室有联系,所以听得鲁国来使谴责时,你王兄当场就病倒了,至死也不敢忘。” “那王兄为何不找别国评理?天下又不是只有他齐国一头强?”周扁听了也是极为愤慨。 “当时又没有凭据,你王兄就将东西给了齐侯,再说你王兄顾忌王室脸面,不想在众诸侯笑话,只得忍了。唉,诸侯国对王室不敬已数百年了,哪次我王室不是忍气吞声啊。”太后叹了起来。 空头支票确实不能相信,自己那个死去的王兄也太容易骗了吧,周扁心中忍不住的想到,只是还有个疑问,“母后,那天子之箭是何物,怎的王儿从没在宫中见过?” “也不过比寻常的箭要粗壮些,箭杆为黑色,系着红绳,其实只要是天子赏出去的箭便是天子之箭了,这东西并不实用,只是好看罢了,所以王儿一直没有注意。至于天子之旗便是王旗了,诸侯伯长奉天子之命征战不听话的诸侯用的旗帜,以后这些东西可不能随便送人了。”太后叹道。 “是,母后,王儿记住了。”周扁拱了拱手道。其实就算不要太后说,周扁自己也知道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道理,在后世就算是小孩子都懂,或许也只有在这上古先秦,民风淳朴,才会有人如此相信口头上承诺。 “行了,母后累了,回宫去歇着了。王儿也不要太操劳,你终究还只是个小孩子,有事让太师他们去忙便是。”太后爱怜的摸了摸周扁的头后,转身往宫里走去了。 而周扁则望了望宫门之外,只见还是丝毫不见有来人,便也一挥手,带着一干侍从回宫去了。 到的下午时,才接到回报,三国使者都已入城。本来心中就好奇,正好手头也没什么事,周扁便赶往了王宫正门之上,搭手望去,果然没一会便见旗帜张扬,首先映入眼中的则是一个大大的隶书齐字,四面旗手举着旗帜在前,后面跟着两辆马车,每辆马车上也各有一面旗帜,后面则跟着二三十名随从,再后面则是一辆王室的马车了。齐国的人马直驶到王宫大门面前方才转弯,在王宫护卫的指引下向四方宫行去。 随后则是魏国的使者,也是差不多的配置。待魏国人马安顿好后,才见秦国的人马进入眼中。先头也是四面大旗,看来这点诸侯国都还是搞的一样,不过到了后面却是令周扁大吃一惊了,原来秦国的队伍竟络绎不绝,跟在马车后面的竟是浩浩荡荡,好半天才从长街的那一头转过来,粗略一看竟有好几百不止,与齐魏两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再一想,周扁也就明白了,函谷关现在还在魏国手里,秦国来使要穿越魏韩两国,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小心一点总不会过,只是这么多人,倒是难为少傅了,接的这个活远比不上太师少师二人的轻松,也不知其要怎么安排,想到此周扁却是露出了微笑。 待得三国使者都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后,周扁这才转身回宫,回到宫中坐了没一会,一盏茶都还没有凉,便见太师等三人前来汇报了。 只听太师先汇报道,“大王,三国使者都已安排妥当,住入四方宫中的三个独立小院之中,四方宫中现有田邑田大夫在主持。另秦国队伍人数较多,征得秦国使者同意后,将大部人马安排进了四方宫最近的空闲兵营中居住,也已安扎下来。” 见大王微微点了点头,太师又接着说道,“大王,今日由老臣安排晚宴,少师少傅及田大夫等一干重臣均作陪,明日举行大朝会,再由他们拜见我王,老夫的安排大王以为如何?” 果然都是老同志,和太后一样考虑比较成熟,周扁自然是点头称是。“就依太师安排即可。只是这三国使者都是何人啊,太师可否相熟?” “正要向大王汇报,这三国都还极为重视王室。齐国派出的乃是大夫田平,其惯常行走于列国之间,替齐侯出使诸侯。魏国派出的则是一名公子,魏昂,乃魏侯同母弟也,为人豪爽,有古君子之风,为魏侯所重用,能派此人前来,足以体现魏侯对我王的尊敬。” 尊敬,何以见得?魏侯,也就是后世所称的魏惠王,此人的自大,周扁自然清楚,于是听到此周扁不由心中冷哼了一声,只怕魏侯心里想的什么他自己是最清楚的了。不过派了如此一个角色来,也不知其打的什么鬼主意,倒不得不引起王室重视。 只听太师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大王,不过这次前来洛阳身份最重的却是秦国的使者,公子渠梁,当今秦侯之嫡子,秦国之储君。” 居然是嬴渠梁,周扁听到这里立即坐直了身子,“太师,果真是他么?他居然敢独自前来洛阳,不怕被魏侯派兵抓了么?”说道这里周扁忽然想起自己先前还奇怪秦国为何带了几百名武士随从,原来是储君来了,不过这嬴渠梁胆子也太大了,要知道此时魏国与秦国可是敌对关系,而函谷关也在魏国手中,也不知其是弯了多大的圈子翻山过来的。 太师尚未作答,少傅却开口了,“大王,秦国的队伍是老夫前去迎接的,正使确实是嬴渠梁公子不假,秦国还另派了名副使,也是个年轻人,景监。老夫也曾问过其,原来自韩魏两国交战之后,秦侯也派人联系了韩侯,目前秦韩两国关系较好,此次秦国队伍是从穿韩境入洛阳的,并且拜见过我王后他们还要去郑都,会盟韩国。” 原来是去韩国路过洛阳啊,周扁心中不由生气了淡淡的失望,不过能见识到闻名后世雄才大略的秦孝公,倒是值得期盼,别人不知道,但自己却是极为清楚,或许这人将是自己日后最大的对手,毕竟身份决定了关系,中原地带,周王朝地域之内,是容不下真正的两强的。 但此次三国使者同时到达,却是奇怪,想到此周扁不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还是太师回答的,“大王,魏国公子昂听闻齐国来使倒是吃了一惊,而听闻秦国来使时只是一哼,显然是早已知道的,想来魏国是已打听到秦国来使,故意掐着日子同时来吧。而齐国却只是碰巧罢了,前几日河洛之间下了场大雪,或者都是被这场大雪堵住,这才同日到达。” 原来魏国是听说秦国要来,这才连忙赶过来的,而不是专门前来的,听到此周扁心中又增加了失望的情绪,原以为王室重回洛阳,众诸侯多少也要给点祝贺,不想好容易来了三家,却有两家不是专门前来,幸好还有齐使,不知其是为何而来,周扁心中不由又充满了期待,被人尊敬被人吹捧谁不喜欢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接受拜见 - 周始皇 - 或与白 欢迎三国使者的晚宴是设在四方宫的大殿之中,好不容易又有诸侯遣使来拜,王室自然是当做头等大事来办,于是就在天还没黑时,王宫之中的周扁便听见外面传来了歌舞之声,一直却到夜深方休。也不知王室为之花了多少钱,不过现在为了面子,周扁自知便是自己提出要简单一点,不说太后,只怕便是太师也不答应,所以也只得由之而去了。 听闻那夜宴散了时,已是戍时末了,换算成现代时间也就是近九点的样子,周扁忙完了手头的事,却忍不住的将目光投向了大殿门口,果然没一会便有护卫进来汇报,夜宴进行顺利,虽然在周扁看来几位使者必然内心各怀鬼胎,但从表面上他们看起来仍旧还是彬彬有礼,使得整个晚宴在平和热烈友好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果然如此,料来那魏公子昂便是恨不得吃了秦国储君,也不会公然对其发难,作为大人物,涵养还是有的。听罢这无营养但又不得不听的汇报后,周扁挥挥手便令这侍从退下,再望望时间离睡觉还早,便按着习惯在大殿之上练起了剑来。 不料正舞的上劲时,却被匆匆进入的少师给打断了,不知是何要紧事,周扁只得停下了手中的舞剑,令其道来。 “大王,那秦国公子突然找到老夫,说若是大王已经睡了便罢了,若是还没入睡,便想拜见拜见大王。老夫耐不得其纠缠,便答应替其先来看一看,大王是见还是不见呢?” 后世的秦孝公,传说中的人物,如何不见呢?一听少师所言,周扁立即提起了兴趣,“正好本王还没睡下,这还有点时间,就让他来吧。” 大王都点头了,少师自然答应,“老夫这就将之请来,不过老夫也会对其嘱咐声,不要说太晚,免得打扰了大王休息。” 少师走后,周扁便立即扔下了手中的剑,在大殿正中正襟坐下,这可是大人物啊,穿越东周战国时期见到的第一个真正大人物啊,虽然其现在声名未显,然而当其名闻天下时,山东六国便开始为之胆寒了,虽然商鞅是秦国崛起的关键人物,但始终离不开孝公的支持,于是周扁也极为好奇,这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啊?坐了片刻后,周扁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那个正式了,好像很严肃的样子。于是周扁想了想,又四周看了看,最终决定在自己惯常看书和阅读奏折的案几后坐下,随手拿起一卷书看了起来。不料却是左氏春秋,这是老早太师便教过的书,周扁至今还时常看看,这可是当今为数不多的史书啊,周扁也希望从中获取些经验。 正将书摆好,刚看了一段话,便听得殿外脚步声响起,侍从来报,“大王,秦国渠梁公子到了。” “传。”周扁头也不抬,目光仍旧放在书上。 “诺。”侍从躬身退出。 片刻之后,脚步声又在大殿上响起,接着便听见膝盖跪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十几岁的青年声响了起来,“外臣嬴渠梁拜见我王,愿我王万岁!” 周扁这才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子跪在自己面前,其面色黝黑,轮廓分明,身着黑色长袍,年龄虽不大,但却透着精干。 “呵呵,是秦公子啊,快快请起。这么晚了,找本王有何事?”周扁故作老成的说道。 “嬴渠梁不远千里而来,便是为了拜见我王,如今我王就在近前,如不立即拜见,只怕夜不敢寐。本来来时心中还甚是忐忐,生怕惊扰了大王休息,还好大王尚在夜读,好叫外臣敬仰啊。只是不知大王是国事未处理完毕,还是读的何书?”嬴渠梁起身恭敬回到。 “我王室如今哪还有什么国事处理,不过混日子罢了。本王也是睡不着,读的却是春秋。”说着周扁又低头看看,“哦,是晋楚城濮之战一段。” “大王,莫不是僖公二十七年,楚子将围宋,使子文治兵于睽,终朝而毕,不戮一人?”嬴渠梁拱手问道。 “正是此文,公子也读过么?”听得嬴渠梁正好眼前这一段的第一句给背了出来,周扁顿时大吃一惊,没想这秦孝公少年时还真是好学生啊,通背古文。 只见嬴渠梁却是依旧平静的答道,“回大王,公父要求的,我自然读过,也还记得一些。其实晋楚城濮之战前,周室有难,我秦穆公也是要率兵出征的,可是渡过大河却碰见了晋文公,我秦穆公大度,说你晋文公初得国,若无大功不利于晋国稳定,于是便将此天大之功让于了晋文公。再后来楚国北犯时,我秦国仍未出兵,这才有晋文公大败楚军,得王室厚赏。自此以后,匡扶王室者,多是晋国了。” 一听此话,周扁便知其要说什么了,但周扁却并未接话,而是笑笑,仍由其接着说下去。 见大王笑着鼓励,嬴渠梁也来了精神,“大王,我老秦人本就是天子之马夫,幽王时犬戎之乱,更是我老秦人飞骑倾出,这才力挽狂澜,使我周室不至于蒙羞于犬戎。至今,我老秦人一直为匡扶王室为己任,怎奈自家实力不足,先是三代之乱,如今却又让魏国欺辱,不得不拱手相让河西之地,不过我老秦人却是心中不服。若是能得王室相助,我老秦人自不甘落后,也自当以一腔热血回报王室,继续效忠于王室,替王室匡正大义于天下。” 原来这厮也不全算是路过洛阳,竟还是想要示好于王室啊,周扁的心中终于又有点自得了,早先失落的感觉顿时一扫而空,不过周扁的脸色却是一如往常,似是自嘲的说道,“我王室如今城邑不过三座,地不过百里,口不过数万,而秦国地广千里,带甲之士便数倍于我王畿之民,却要我王室如何相助你秦国?” “大王此言差矣,王室虽屈居河洛一隅,然天下大义仍在。且大王年少聪慧,不日定是中兴周室之雄主,若能念着昔日老秦人救驾之功,提携一二便可。如今我公父欲兴我老秦,以商贾通天下,也知王室之产业亦闻名列国,若王室不嫌,与我秦国舟车来往如何?” 说来说去原来贪的是王室所产,而王室所产莫过于烧酒精盐等物,而精盐上市不久,想来必是烧酒了,本来贩卖的只有相邻韩魏二国,却没想远在西陲的秦国公室也为之所吸引,看来这高度酒对人的吸引远远超乎了自己的预计。但是,这秦国储君的提议,自己到底要不要考虑呢? 大王不开口,嬴渠梁涵养功夫也不差,一时大殿之中二人均是陷入了沉思,不料片刻之后,却被行礼而入的少师给打破了沉静。 只见少师急匆匆跑入,先冲大王行了个礼,又冲嬴渠梁笑笑后,这才悄声说道,“大王,那魏公子昂听闻秦国使者连夜拜见我王,正在四方宫中大闹,说也要来拜见我王,倒是让齐大夫在一旁看笑话,大王,你看这是该如何呢?” 少师这话说的声音倒是不小,一旁的嬴渠梁自然也听见了,不过这嬴渠梁倒是个知礼之人,听罢便起身拱手道,“大王,时辰已经不早了,若大王还有事,或者大王要歇息,那嬴渠梁便不打扰了。大王,外臣告退。” 也罢,看来这嬴渠梁倒也识趣,于是周扁一挥手,见其退下后,才转身与少师说道,“那魏昂是想闹事,还请少师大人费点功夫劝慰一番,可别让齐国小瞧了我王室。时辰不早,本王就先歇息了。” “是。”少师答应一声转身退出。 翌日大朝会却又是赶早不赶晚,周扁打着哈欠登上了大殿的高台,放眼往下望去,只见文武大臣分列左右,煞是威武,果然是大朝气象。 参见过大王之后,只听太师上前道,“大王,有齐魏秦三国诸侯遣使拜见我王,现就在殿外等候我王召见,还请我王示下。” “传。”如今周扁也是习惯了自己的身份,有时候就这么简单一个字,却也能体现出帝王威严。只听细细的回声在大殿中回荡,太师领命后躬身退出,走到大殿之门出大喊一声,“有情三国使者进殿拜见大王!” 早就听闻了此事,不过朝中大多数大臣还没见过这三位使者,于是随着太师的一声喊,众人纷纷从自己的坐垫上坐直了身子转向了后方,将目光投向了大殿门口,只见众目注视中,三位翩翩长袍的士子甩着华丽的长袖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三位使者中最左边是名年长者,只见其到了殿门口后却止住步子,伸手冲中间的一名年轻公子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而那年轻公子也是惶恐的止住步子,伸手作揖,尔后转向另一边冲最右边那名更年轻的公子做出请的姿势。虽然隔着老远,周扁仍然一眼认出最右边那名便是昨夜拜访过的嬴渠梁了,而那嬴渠梁被另两名使者相让,却是吃了一惊,忙连连作揖,不敢先入。只见那三人在大殿门口又推让一番后,却是同时迈入大殿,同时昂首挺胸,长袖随着步子摆动,三人一较高下之心显而易见。 三人均是走到大殿正中停下,一起躬身行礼,口呼万岁。本来见了大王,莫不都是要行跪拜之礼的,但礼崩乐坏之后,王室自己都不敢强求了。 虽然接见使臣是第一次,但周扁却已不会慌张,稳稳的双手一抬,“三位爱卿平身!” 三位使者平身之后,却是最左边的年长者先开了口,“外臣齐国大夫田平,代齐公拜见我王!” 那么中间的年轻公子自然便是魏昂,只见其相貌英俊,目不斜视,端正的拱起手来,“外臣魏国公子昂,代魏侯拜见我王!”其态度之诚恳,举止之端正,不禁让周扁怀疑其昨晚在四方宫内闹事的是否就是此人了,怎么看如传闻所言,有古君子之风,应该不会闹事的啊。脑袋里想着这,以至于周扁连嬴渠梁的自我介绍都没有听进去,待三位使者自报家门之后好一会,周扁才反应过来,“三位公爷真是有心了,本王甚悦。”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来意相同 - 周始皇 - 或与白 互相又说过一段没有营养的恭维话之后,周扁便招手吩咐侍者上座,这会上朝可不比后世明清大臣们都站着,却是分别跪坐在大殿两侧,这来使各自是代表一方诸侯,地位极高,所以他们的座位也被安排在了前列,与太师等人相近。 又是一番推让,三位使者才依次坐下,依旧是齐国大夫坐了首位,魏昂坐了次席,嬴渠梁坐在最下首。而坐定之后,片刻沉默之后,谁也没有料到三位使者居然同时开了口,一起喊了声大王,但一出声之后,三人便又同时停住了,互相望着笑笑,最终还是让给了齐使先说话。 望着这三人互相礼让,还真是一片和谐,不过周扁心里却想起了虚伪二字,这些人代表国家而来,哪怕是脸上带着最真诚的笑,心里却也只是想着如何实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政治,或许便正是如此。 听见齐使开口,倒是一下将周扁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要知方才的一番做作那只是前戏,而现在显然是要说道正题了,除了昨夜嬴渠梁所说,周扁对这三国使者的来意也是十分的好奇,于是用心听了起来。 只听齐使拱手说道,“大王,数月以前,王室王孙满大夫前来拜见过我家齐侯,当时我家公爷便想来叩见我王,恭贺我王登基,不料国事繁忙,我家公爷走不开,这才令臣替其前来,特进献丝绸一车,还望我王笑纳!” “齐侯确是有心了,替本王谢过你家公爷。”周扁不紧不慢的答道,记得听王孙满说过齐侯曾说要回敬些礼物以恭贺自己上位,不想齐侯说的还是真的,由此看来,齐侯倒也是个信人。虽然齐侯他有欺骗王兄的嫌疑,但从能遣使前来这一件事上来看,其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那齐使又接着说道,“大王,我家公爷初继位时,齐国内忧外患不已,诸侯皆以我齐国软弱,竞相来欺,然而我齐侯锐意改革,整肃吏治,选良将以镇守边关,如今我齐国富强已不逊于往时,可称为继昔日桓公小白之业也。当此时,还望我王念在齐侯替王室守山东一方,功高劳重,能封我齐侯为诸侯伯长,替王室重整天下。” 齐使此话一出,满堂尽皆哗然,公然求伯长,倒还是第一次,因为伯长乃是实力的象征,就算王室封你了,也得诸侯各国认可啊,所以如这般讨要的,确实少见。 大殿之上一时议论纷纷,有支持的,也有出声指责的。听得齐使这番话,周扁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方才对齐侯产生的好感一下子全没了,以往封伯长也好封方伯也好,其实这名字无所谓,都是诸侯之长,但却没有诸侯公然要挟天子封的,而都是诸侯对王室有一定的贡献,这才由王室主动册封。所以魏国私下里说也好,齐国公开相求也好,几乎都会引起王室的反感。 果然大殿之上还是指责声多,半响才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太师轻咳一声便要开口,不想就在此时,却是魏使抢先开口了。“大王休要听他所言,方今天下,我魏国才是首屈一指的强国,西败秦南败楚,兵锋所指,莫有不从。而齐国士兵怯弱,不堪一战,又如何替王室重整天下。还请大王封我魏侯为诸侯伯长,也好为王室肃清四方,还天下一片宁静。” 说着魏昂也拱起手来,但虽然一直在与齐使作对,却始终没有看齐使一样,而是不失礼数的望向高台之上的大王。不过魏昂这话也还是引起了轰动,但却远远比不上方才齐使说话后的那般,仅仅片刻之后便又安静了下来。此时仍旧没轮到太师,齐使又抢起了话来。 “大王,我齐侯继位以后,便重赏了一心为民,为人正直,不肯巴结齐侯近臣的即墨大夫,而严惩了贿赂手段买通人情,不善治政的阿大夫,自此,齐国上下群臣心惧,务尽其情,无不敢用心做事,我齐国已然大治,必将于不久之后崛起于东方。”只听齐侯着急说道。 齐国确实是会崛起,不过那是在围魏救赵之后了,不知你田大夫现在拿这来说有什么意义,周扁斜眼看了那齐使一眼,却依旧没有做声。 魏昂却仍不肯放过,“大王,不管日后齐国如何,现如今乃是我魏国称强。还请我王先考虑我魏侯为伯长。” 魏昂话音刚落,不料此时一直没有开口的秦使嬴渠梁公子却突然发话了,“大王,年初我秦侯听闻韩国夺得王室数邑之地,又暗图巩邑之地,便立即发兵向东,想要替王室夺回封邑,不料刚出函谷不久,便被魏兵所阻,以至于我秦侯无法亲至成周拜见我王,深以为憾。如今我秦国虽弱于齐魏二国,但我秦侯却是发愤图强,秦国国力日渐高涨,并且我秦国历来与王室交好,又能主动发兵为王室效劳,大有齐桓晋文之遗风,仅此一点,便比齐魏二国强了不少,若我王封伯,还请多多考虑我秦侯。” 嬴渠梁话音刚落,大殿中便又哗然一片,其引起的喧哗甚至超过了魏昂,直逼齐使。谁也没想到,缩在雍州一隅,都快被魏军灭国的秦国,竟也说这般大话。但嬴渠梁说的确实也有些道理,能为王室出兵,倒是个极大的诱惑,于是大殿之中许多大臣都在议论纷纷,说起封秦侯为伯长的可能性来了。 身在大殿之中,齐使与魏使二人哪会听不到王室群臣议论,于是齐使魏使二人均皱起了眉头,就算自己得不到封伯,但也不能让秦国得到啊。尤其是魏昂,要知魏国与秦国乃是死敌,魏昂怎会看到秦侯封伯呢,于是魏昂的眉头比田大夫的还皱的深,若不是顾及大殿中太吵,魏昂只怕立即就要出声反对了。 由今天这局面看来,齐魏秦三国都求封伯,貌似是个三选一的选择题,那么有没有第四个选项呢?自然是有的,见场面还没冷静下来,周扁却是悄悄冲太师摇了摇头,太师先是一愣,但随即便明白了周扁的意思,于是太师点了点头。 好容易等到场面稍微安静了点,不待齐使或者魏使开口,太师却是一下站了起来,于是全场的目光一下投到了太师身上。只见太师转身面向群臣,双手一抬,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太师出面,自然都买其面子,均是坐正了身子,需知这时朝会不仅群臣可以坐着,便是随意说说话,只要不是不理君上,都是被允许的,但此时位高权重的太师发话了,大家便都恭听了起来。 只听太师轻咳两声后说道,“诸位,封伯之事,事关重大,我王室也不可能轻易相许,还望各位不要私下议论,以免造成误会。三位贵使,我王虽年幼,但却并不昏庸,不会轻易应许三位所请之事。封伯一事,我王室会细细考虑,便是封伯与否,也在未知之数,还请三位贵使今日再休提封伯,日后我王室若有定论,自会昭告天下,以正视听!” 如今王室也颇有威严,太师言毕之后,便听大殿之上王室群臣不约而同的应了声“诺!”而三位使者也都是士大夫等知礼之人,如今王室老臣都已经发话了,自然不会有异议,三人均是答了声是,不过比起王室群臣来,这声势却是差了许多。 紧接着还是齐使先开了口,“大王,其实我家公爷也知,贸然相请封伯确实是唐突了点,所以王室的决议,我齐国是坚决拥护的。但我家公爷还说了,还请大王看在我齐国面貌一新,民心大定的份上,赐以胙肉,以奖其治国之功。” 听见此话,周扁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一股鄙弃之意,知道唐突了点为何还要说,还有刚才这句话为何不早说,非要等太师代王室表态之后才说,真是虚伪至极。不过齐使这要求倒是不好拒绝,依周朝礼制,诸侯遣使拜大王时,是可以替自家诸侯主请求王室赐以胙肉的,而且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王室也应该赏赐胙肉的,只是礼崩乐坏之后,诸侯少有遣使拜见大王的,所以胙肉一般也很少能赐到诸侯手中,就算王室巴结诸侯主动送去胙肉,也少有领情的,所以如今天齐使再请胙肉确是少见。 想通这些后,再望望太师也微微点了点头,于是周扁开口答应了。齐使开了这个头,魏秦二国自然不甘落后,也提了出来,一个也是赐,两个也是赐,就是多了块肉而已,王室还是出的起的,于是周扁答应了。 “三位卿家,正好已近年底,不日便是我王室大祭,如若不然,便等到大祭之后,我王室除了胙肉,另有美酒相赐,如何?” 三位使者自然连连答应。朝会之上,也没了其他事,于是太师领头行礼过后,周扁便在群臣目光相送中先行退去,之后,群臣也纷纷退去。太师再伸手一请,将那三位使者带入四方宫中,好生款待。 大朝会之后,周扁又召集起了自己内阁小会议,而其中的主要成员除了太师少师等,还新加了宁越,而前段时间一直在成周主持王室产业的白圭也回到了洛阳,所以这次小朝会还是人挺齐的。 得到太师已将三位使者安排妥当的回复后,周扁便清了清嗓子发话了,“诸位卿家,今天齐魏秦三国来使,均提出了封伯,你们都有何看法?” 首先答话的是太师,“回大王,虽然看起来这三国使者来意相同,但老夫却不以为然。齐使虽是率先提出,但以其所言中齐侯今年来锐意改革,大力发展国事来看,应该只是试探,如今若齐国正在变革,则天子的肯定会是齐使应付反对力量的最好说辞,所以其真实目的则是求胙肉,以示于群臣。” 此话一出,连周扁在内几位大臣均是连连点头,当初三家分晋,以及田氏代齐,均是遣使送礼以获得王室的肯定,所以如今齐侯在需要支持和肯定时,自然也会如此。不过周扁当场答应了,自然也就不会反悔,当然若是能借机从齐国敲些好处来就更好了,一车丝绸可不算多啊。 见众人赞同,太师又说了下去,“再说魏国,应该是看到秦国来使,这才匆匆派魏昂南下,其目的或许是监视秦使,但魏侯的确有封伯的想法,所以听到齐使先提了,所以便也提出来了。但以魏侯自大性格,且以魏国国力,只怕魏侯会再出招数强要求我王室封其为伯。” 这番话又是说的众人连连点头。只听太师又接着道,“而秦国,则是为图发展,真心与我王室合作来了,也只是试探一番,其主要目的还应该是朝会之下,秦公子提出的商业合作一事。” 听太师说罢后周扁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听太师所说,本王顿时明了,只是我王室又该如何应对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试探三国 - 周始皇 - 或与白 的确三国目的不同,齐国还好说些,给点祭祀过的胙肉即可,天子赏诸侯,理所当然。但是魏国的要求就是直白白的求封伯了,而伯长之国可不是乱封的,不然魏侯扯起天子这面大旗,想打谁就打谁,惹得被打的国家还会怪到王室头上。再说秦国,虽然只是要求商业合作,但兹事体大,王室的商业也刚刚起步,勉强能够王室所用,如果与秦国合作一个不小心就赔进去了,就不划算了,所以这件事还得细细商量。 不过出谋划策显然不是太师所长,听得大王出口相问后,太师却只得笑笑,“除齐国外,魏国和秦国该如何应对,尤其是如何回复魏国,则需反复思虑,老夫一时也想不出妥当的法子。” 的确太师所长乃是总领全局,协调阴阳,便如后世的宰相一般,于是周扁冲之笑笑,又将目光投向了太师身后的少师,不过随即便轻轻摇了摇头,少师所长乃是武术和练兵,于是最终周扁的目光落在了白圭白大夫身上。 感觉到大王期待的目光,白圭躬身开口道,“大王,太师所言确实,齐国那边找他们多要点供奉便是了,没有多难。难的却是魏秦两国,魏国的确是想要方伯之名,我以为应该两面考虑,若是不给,魏侯会不会为难我王室,若是给了,魏侯又能给王室什么好处?我的建议是可以先试探一下,若魏国能出钱替我王室将洛阳城重修一番,再逼迫韩国将嵩山以北的缑氏和九里,以及去年占领的陵观和刑丘这一共四块地让给我王室,那便封其为方伯也实至名归!至于秦国,以其国力,封为方伯的确不太可能,倒是公子渠梁所说的商业合作一事,我以为可以考虑,只是我王室不可再投入钱,也不可将成周的工匠搬到秦国去,所以这怎么合作倒需要仔细商议。大王,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 也好,白圭提的意见还是挺中肯的,于是周扁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宁越。 宁越也开口了,“大王,白大夫的提议我基本赞同,只是封魏国为伯一事还需从长计议,眼下魏国虽然刚刚大败韩赵二国,但对于秦齐二国,尤其是秦侯齐侯均变革一番,尚不知其效果如何,所以在下建议还是等等,若魏国果真能大败这二国,再封伯。当然,可以先私下接触,透漏些条件给魏国,若他能答应便最好了,此事便交给在下吧。” “只是本王听说魏侯狂妄自大,恐怕难以相与。也罢,宁卿之才能本王也知,就交与你吧。那么至于和公子渠梁商议,则交与白大夫,齐使的事便交给太师,如何?” 被点名的几位大臣均纷纷称是。众人又商议一番,却突见姜平跑入,原来这姜平乃是大王亲点能随意进入王宫之人,只为能随时汇报消息,不过姜平也是知轻重的人,平常无事是不会往宫中跑的。 果然听见那姜平急促着说道,“大王,小的有急事汇报,本想先寻太师,却道在大王宫中,小的便追来了。大河之北的温邑有消息了,原来是被一拨从武遂败退的韩兵所占领,便是王子炯也被关了,所以这么多日也不见有消息传来。” 真没想到这韩兵都溃败了,还能来顺路欺负下王室,还真是可以了。周扁不由怒气又上来了,温邑虽是公子炯的封地,向来不归王室直管,但那也是挂在王室名上啊,于是周扁沉声说道,“太师,王孙满大夫可在,让其再出使一趟韩国,势必要将温邑要回来。” 太师一愣,但随即便连忙答应下拉。 不料就在此时,两个声音竟同时响起,均是喊道,“大王,某有一策。” 众人视之,原来是白圭和宁越。 二人出口后却发现对方也是说的同样的话,便相视一笑,二人又同时拱拱手道,“你先说。” 一番推让之后自然是白圭先说,“大王,正好听说公子渠梁要去往韩国,便让其去说韩侯,让韩侯主动推让,若此事能成,则说明了秦国对我王室之心如何,又省却了我王室出面。不知大王以为如何?” 周扁却是点过头后又望向宁越。却只见宁越笑笑,“大王,白大夫,其实某所要说的也差不太多。某可以去说给公子昂听,让魏国去找韩侯,迫其主动退出,也正好试了试魏侯对我王室是否有尊敬之意。究竟是依白大夫所言让秦使去,还是让魏使去,还请大王决议。” 没想到他们两个竟想到一起去了,只是出手方不同而已,不过王室肯定不会让两家同时去找韩侯,并且他们肯不肯还不好说呢。只是相对于魏国,周扁对于秦国的看法还是稍微好一点,虽然最终周室是灭在秦国手中,但当下却是魏国的威胁最大,魏国自身强大不说,还离洛阳很近,可以说离王室地理位置最近的除了韩国便是魏国了,所以本着将来有可能近交远攻来说,也是选择与秦国合作比较好,或许等秦国变法强大时,王室早就复兴了,哪里还会有秦国机会。 想到此后,周扁抬头道,“本王决议,还是白圭说与公子渠梁,让公子渠梁去找韩侯。告诉那嬴渠梁,务必要说通韩侯,不然秦国与我王室通商之事,将不再议。宁越还是就修补洛阳城墙与索要王室周边土地与魏昂交涉,试探魏国对我王室之心。” 听大王发话,众人忙点头答应,王室中,能一言九鼎的,也只有周扁了,虽然他看起来还很年幼,虽然在三位诸侯使者眼中当家似乎是太师,但其实身为大王的周扁在王室中的威严才是不容置疑。 转眼又是数天,懒懒的冬日斜斜的照在大地之上,让人的身子似乎都软软了起来。刚刚送走了满口承诺的嬴渠梁,回到宫中,却得到了宁越的拜见。 “大王,某与魏公子昂来往多日,言谈甚欢。公子昂果如传言,有古贤者之风,举止得当,谈吐得体,真乃谦谦君子。然而,一谈到国事,他却不轻易搭话,或言之有他,或一笑应之。譬如我说如今洛阳城墙败落,惜乎还是晋文公时所修,他却说王室乃天下之尊,不需以城墙之高大来凸显地位。我说惜乎平王之时尚有万里王畿之地,如今竟只有河洛方圆不足百里,他竟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韩魏之地乃是替天子照看之,如今民富境安,还请大王不需担心。我说韩侯对王室不尊,随意穿插河洛之间王畿之地,他却说王室乃天下大宗,诸侯之于王室犹如人子之于人父,人子偶经人父之厅堂,虽无礼但无罪也。大王,这魏昂看起来翩翩君子,但实则却圆滑的很。”宁越愤愤说道。 这场子绕的,周扁听了却是一乐,“他怎么不说还有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他这么说了,本王便会说那既然魏侯也是臣子,为何不来前来拜见主子?也罢,尔无需多说,我知这魏昂便是如此也。以魏国之强,兵锋所指,无不胆颤,何须如晋文公一般对王室有求必应,如今已不是齐桓晋文的那个时代了,王室正统虽仍在,但王命大义却非诸侯所重,你看连晋侯都被灭了,他们又哪里看我王室颜面?魏侯所求者不过是个王室给的虚名,但若是没有这个虚名,他一样西欺秦,东破齐,毫无顾忌。所以我王室还得多下功夫研究一番,如何才能从魏侯手中套取最大的好处。” “诺,谨遵王命。不过大王,说道套取好处,某却是正好有事要报。前几日里,太师与齐使会面时提到王室穷迫,暗示齐侯应多些孝敬,王室才好赏赐胙肉,那田大夫倒也爽快,立马答应下来,说齐国并无其他所产,唯盐与铁,便由他替齐侯做主了,再敬献王室一百斤盐五百斤铁,年后送到。” 这个周扁倒是知道的,后来令太师再暗示能否多些,田大夫却不松口了,说只能有这么多,齐国也紧张啊。却不知宁越此时又提起这件事是何用意,于是周扁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大王,昨日魏公子昂听闻此事后,便找到太师与臣下,说魏侯也欲得胙肉,不过魏国比齐国还是要强大一点,可以进献王室两百斤盐一千斤铁,但要求的胙肉也应是齐国的两倍。不过太师却拒绝了。”宁越又接着说道。 一千斤铁,可以打造一百多柄矛,或者三十多把剑,很多的啊,便是王室数代大王积累的王室秘藏里的铁也只有近万斤,已经消耗过半了。于是周扁皱起了眉头,“难道太师不知道王室如今什么都缺么,却为何还要拒绝?” “大王息怒,其实太师拒绝的是赐给魏侯两份胙肉。太师说胙肉自古便是一位诸侯一份,按爵位高低定大小多少,齐侯乃是公爵,而魏侯乃是侯爵,哪有侯爵的赏赐比公爵还多的呢?至于诸侯敬献天子的,多少只能表示诸侯尊敬王室之心,却并不能用以要挟胙肉多少。不过太师还说了,可以在拜祭先王之时,祭文中写到齐侯敬献了多少,魏侯敬献了多少,于是公子昂欣然答应了。不过公子昂又说了,拜祭时他和齐使都要在场,这点本来就合礼制,所以太师也答应了。” 听到此周扁方才宛然一笑,别看太师老,老太师有时候也是会变通的。一下子多了一千斤铁,周扁的心中也是极为高兴,因为自己会炼,如今在王室中铁其实比铜更为有用,只怕开年齐魏两国的进献到了后,宫中的铁匠如子不远等人又要开始忙着烧烤了。哎,还是先看眼前吧,于是周扁拉回了思绪笑了笑道,“如今刚入腊月,离着大祭还有十多天,田大夫和魏昂就都呆在这里么?” “正是,不过听说今天公子渠梁去了韩国时,公子昂还叫着说公子渠梁不懂礼节,要去将之追回来,却被太师等劝住了,说公子渠梁年前还会赶回来参加大祭的。也不知他能否顺利赶回。”说着宁越摇了摇头。 不过周扁却是点了点头,在未来的历史中名垂千古雄才大略的秦孝公岂能失信,岂能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也太瞧不起人了。 说完这些正事,周扁又随意问了起来,“宁卿管着监察司,替本王监察全城上至宗室贵族大户,下至市井贩夫走卒,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第一百五十五章 洛阳学院 - 周始皇 - 或与白 见大王问起本职工作,宁越忙躬身道,“的确有事向大王汇报,有大事也有小事,大王想先听哪一个?” 难得宁越也有如此一面,周扁不由笑了,“那便先说小事吧。” “前几日,田家一子弟在市集上看中了一名女子,便欲带回去,不料那女子是有家室的人,生死不从,田家子见状大怒,竟大街将之打死。这死者家也只是一个小户,以打工为生,死者家人事后得知后找上田府,却又被打了出来,再找到洛阳司马王寿,王寿倒是颇有仁者之心,便做主找到田府,相劝之下,田府赔了五百钱了事。” 这还是小事,活生生一个恶霸欺辱良家女子的丑闻,这要放在后世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要上头版头条的。周扁几乎都要跳了起来,但很快便稳住了心绪,这里是古代,是的,这是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周朝,而不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后世的开明封建王朝,秦穆公换回百里奚只用了五张羊皮,那么在贵族的眼中,五百钱买一名女子的命,或许白府还认为是看在王寿的面子上吧。不过既然自己来了,那么法治社会也应该不远了,一切都只待自己有了强大的实力,不受任何人的影响,才能放手一改,不然就像是前些时在洛阳变法,还需小心翼翼,生怕城中贵族不理解。唉,一切都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啊。 想通了这些,周扁的心里才好受些,于是微微一点头道,“本王知道了,不过黎民乃是我王室的主要依托力量,我王室的伙计还有士兵等人都是自平民而来,所以若有机会,本王会提醒田氏,好生看好家人。小事说完了么?” “嗯。”宁越点点头,“而大事则是与颜高有关了。” “颜高?那个儒家学子?”当初说了由王室出面替其办学,这段时间没有过问,也不知怎么样了。 “正是他,洛阳市间,听闻天子准其办学,又备好了办学场地,都欲将家中子弟送入其中读书,而颜高开始是来者不拒,到后来学院大殿之中也坐不下了,颜高一人又教不过来,只得婉言拒绝,不料却有些大户人家不依,争吵之下,学院之中已无法正常教书。”原来这事的发生时间倒是不长,所以宁越今天才来汇报。 “怎的颜公子未曾向本王道来?”周扁有些不解。 “颜高此人略有些固执吧。”宁越随口答道,显然是没有仔细关心过此人,或许只是想着颜高是天子钦点的教书先生,所以才将之称作大事。 而周扁自然也是极为关心学堂的事,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道理,放在后世那可是人尽皆知,周扁读书的小学校内院墙上便写着这句话。而对于自己在古代办的第一所学校,周扁自然重视,只不过前些时有些忙,一直没有给予足够的关注,于是听到宁越此言,周扁便决定了。 “宁卿,既然你都称之为大事,那么下午我们便一同前往学院一看吧。” 宁越忙点头称是。 下午仍旧是个好晴天,淡淡的冬日难得毫不吝惜的将光芒洒向了大地,直照的行人身上都暖暖的,先秦之前的冬季只怕比之后世还是要暖和一些。 颜高的学院所在乃是当初造反的一户贵族之宅院,造反的贵族自然是被消失了,而这宅院也被王室没收了,成了洛阳学院。不料却与当初周扁第一次来不同,还没到院门处便听见吵闹声传来,周扁出声想问,自然有护卫上前答道原来有数十名青年士子在门外吵闹,却被几名学院的门子堵在了门口。 天子出宫,自然声势浩大,何况又有太后专门嘱咐,所以天子的车架还没到,御林军便已排着整齐的队列在洛阳学院门口清场了。待得周扁的马车到达学院门口时,放眼望去,却只能看见整齐的御林军士兵以及如林的长矛尖了。 迈步走入院中,跃入耳中却又是那熟悉的读书声,似乎读的却是礼记。前世十五年时间都与读书声相伴,虽然读的内容不一样,但此时听了还是格外亲切,不然当初也不会听见读书声便跑到了颜高的小院之前了。 这学院原先是户贵族家大院,所以大门之后便是迎客的大殿,此时大殿则被改为了学堂,也就是教室。走到教室门外,却见颜高跪坐在正上,面朝外,而下列则是一堆密密麻麻的学子,只看得到背影。这些学子中,大的都有二十多岁了,小的却还只有七八岁样子,矮小的身影夹在众人之中,似乎慌乱还要远远多于对知识的渴望。这么小便被送了来,只怕这小孩还不知道自己是要来干嘛的吧,周扁如是想着,浑然忘了自己这身躯其实也只有九岁。 随同的除了宁越还有太师和田氏,太师是周扁叫来的,而田氏却是恰巧下午进宫拜见,则一同前来。太师见状抬脚便要入内招呼一声,却被周扁止住了。 一行人就这么站在大殿门口,静静的等待,不料没一会便有那不爱学习的学子四处张望,却猛然发现大殿门口站了好些人,忙惊呼起来,顿时便惊扰了台上正摇头听着学生们读书的颜高。见有学子竟然大呼其他,颜高不由有些怒了,开口便要责骂,不想一睁眼抬头,却看见了门口站着的是大王。 唬得颜高忙大呼让众学子停住,自己则滚下台来,快步跑向大殿门口,惹得一殿学子将疑惑的目光跟着颜夫子一路向大殿之外而来。却见那一向严谨有加的颜夫子还没跑到门口,便一把跪下,行了个大礼,大呼道,“大王万岁!” 见颜高动静这么大,周扁也是吃了一惊,忙上前两步将之扶了起来,虽然当大王有些日子了,也知道虚抬双手做做样子即可,但周扁还是忍不住亲手将之扶起。 “颜公子,是本王突然来访,没惊扰了你教书吧?” “大王驾到,那是头等大事,今日这些小子能见着王面,那是他们的福气。来,大王,请上高台。”说着颜高便伸手将周扁等一行人请上了刚才自己教书的高台,而周密樊馀等一干护卫则紧张的跟随其后,更有配着弩箭的护卫迅速站到了大殿四周,虎视眈眈的望向了学堂之内,吓得一些小孩子竟哭出声来,而一些半大小子却是毫不畏惧的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将大王请到高台之上后,颜高则清了清嗓子,对下列黑压压一片脑袋大声喊道,“今日天子驾临,实乃尔等三生有幸,能面见天颜。往日里高也曾教与尔等礼记,尔等也当知拜见天子之法,就听我之令,齐拜天子。” 说着颜高退下一步,转头背对台下,面对周扁先是鞠躬,然后再跪下磕了三个头,如是则三。而下列的学子们则也跟着有样学样,便是那尚在哭啼的小孩也被周围人给拉住了,一同跪下,但到底是否是标准的三拜九叩,众人姿势不一,有的方才拜下有的却又站起,甚至密集处挤成了一团,跪下去就起不来了,所以站在台上,周扁只见下列如波涛般起伏不一,气势虽有了,但整齐度惨不忍睹。好容易等大礼行完,众学子随着颜高都跪在地上,倒是黑压压一片。 这么多人,于是周扁只得虚抬双手,大呼道,“平身。” 颜高便又带头大呼道,“谢大王!”说着站起身来,台下则窸窸窣窣一片爬起声,好一会才停。 “不知大王前来何事,我们旁室说话如何?”颜高恭敬问道。 正该如此,于是周扁点了点头。 颜高则又转向下列学子,吩咐其自己读书之后,便带着周扁一行人走向了旁室。周密等一干护卫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大殿中这么多人,几十个护卫也难以照看周全啊。 旁屋中,分高低坐下后,周扁便开口了,“颜公子,当初办这学院时,本王可是说过先送来一批我朝中大臣的子弟,其他若也想读书的则日后再说,怎的你这却招了这么多人,怕不有几百吧?” “正是有三百多人。子曰,有教无类。所以开始时只要有人来学,我便收了,到后来这里实在坐不下,不得已,才令门子将之拦在门外。” “那也不能这样啊,这么多人,你能教出什么来呢?”周扁不由笑了。 “所以我也头疼呢。”颜高苦笑一声。“不过,我已令身边的随从赶往鲁国,想要将我在鲁国求学时的几名同学朋友邀请过来,只是一来不知他们愿不愿意前来,二来不知我王肯接纳否,故而心中惴惴,正想寻日向我王坦白,却不想我王却先来了。” “只要是儒家学说,本王考察一番后自然会答应。”周扁笑笑,当然若能吸引有治国之才的士子过来,那才好呢,不过这话周扁却没说出口。“不过,本王有一个建议,你这里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听你讲课,你若讲的难了,年幼者听不懂,你若讲的简单了,年长者不耐烦,可否分开教授?” “大王所言正是,只是我一人分不开啊。” “何必又非要你一人教授?你可以选你早先教的好的替你教年幼的嘛,然后你专心教年长的。嗯,这么分也不好,还是叫年级吧,初入学的叫一年级,只教授认字写字,一年之后升为二年级,再教授论语和诗经,然后是三年级,教授春秋,四年级教授周礼和礼记,五年级则教授易经,六年级教授尚书。颜卿以为如何?”周扁想着说道,其实循序渐进也是后世的教学方式,不过这些课程倒是周扁随机所想,但却是后世两千年封建王朝所总结出的经验。 颜高却是一下没有听明白,思索半响之后方才一拍大腿,“妙啊,大王这个法子分的妙啊。某以为可行,只是周礼有云,教有六艺,礼、乐、射、驭、书、数。所以某以为还要加上乐经,术数以及射箭驾驭之术,大王可否?” 周扁自然点头,却是没想到这周礼中竟然有安排,老祖宗们都把课程安排好了,连数学和后世认为下贱的驾车之术都要教,那自己为什么不同意呢。于是周扁点头了,“这些课程你和太师等人商量就好了,到时备一份给本王看即可。至于乐师射手马夫和弓箭马车等物,本王会为你安排,到时你只需统筹安排即可。但是教书时一定要强调一点,那就是恭敬我王室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军中有事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这一点至关重要,周扁可不想教出一帮如当今诸侯那便目无天子之辈,所以着重强调了这一点。 听罢颜高却是笑了,“大王请放心,我儒家以君臣父子为纲领,忠君乃是首要。这洛阳学院,便交与颜某,某必让其为王室出贤才。” “也好,那你便与太师等人好好商议,整理个教学纲领出来,需要什么,只管问本王要,王室中也有些好学之人,可以拉来充当讲师。还有,这学院暂时就不要再招人了吧,现在也只能接这么多,子还曾经曰过,过犹不及,所以还是适可而止的好,不然反而教不出人。” “是,谨遵王命。”颜高恭敬拜下,显然用孔子的话再来说他,他更乐于接受。 学院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自有与太师与颜高他们去操心,还好的是太师等人还没有意识到教科书是什么对于未来的影响,甚至连教育对未来的影响都没有意识到,而颜高听闻周扁提议的课程中几乎全是儒家学说,心中早就乐开了花,所以哪里还会有人对周扁随口一说提出意见来?其实周扁想的是目前就这些吧,教育问题也不能一下走的太快,现在培养出一批能看书写字,对王室忠诚,且又有一定办事能力的人即可,待得以后再着重培养科学啊军事啊之类的人才来,甚至还要建专门的军校,只是就目前的发展来看,恐怕要到很后很后的之后了。 于是周扁信步离开了学院,却马上又有大事等着忙碌了,因为这可是王室百年来重回洛阳的第一个新年啊。 其实许多细节问题都与去年在成周时一样,但在太后太师等人看来,在洛阳过年和在成周过年大有不同,洛阳可是武王定都,周公营建,成王接受诸侯拜见的王城,而成周,其实只是当初建王城时随手所建为商朝遗民居住的地方,甚至以前根本就不叫成周,而叫狄泉,那会洛阳才叫成周,因为周人认为洛阳是成全大周之地,直到王室搬到狄泉之后,才将狄泉改名叫成周。两座城虽相隔几十里,然而地位高下却十分明显。 不过对于周扁,却是多半时间在看着太师等人忙进忙出,到处布置着王宫及宫外三大殿,尤其是太庙、宗庙和考宫这三大殿,更是该修的修,该补的补,重新摆放祖宗牌位等,有时太师还要召集少傅冢宰甚至还有一直呆在洛阳的太史官一起商量礼仪,誓要将这次祭祖大殿办成百年来最隆重的一场,毕竟自王子朝之乱后,王室百年都没有如此扬眉吐气了。 甚至还有人借此机会对身为大王的周扁提出了建议,比如那个太史官就通过太师向天子提议,要求天子恢复周礼中所记载的天子一日四餐的规格,还有其他一些限制天子的礼仪,周扁听了自然是连连摇头,一日四餐那是几百年前的习惯,要知道人一日三餐可是经过几千年来东西方世界的同时验证,被证明为最适合人类生存的方式,怎么再能改成落后的呢? 本来周扁一直没有多关注王子朝之乱后洛阳残留的一些为官世家,这次听太师提了太史官此人,倒还有兴趣见面一聊的,毕竟中国历史上极其牛逼的一位太史官老子便是从洛阳西行往函谷关出关而去的,要不是知道老子可是秦穆公时期的人,周扁一穿越而来便会想方设法见上一面,神仙一样的人物啊。现在虽然见不着了,但见见他的后人也好,不管是工作上的后人还是实际家族的后人,都值得一见,但这太史官竟提了一些没边的建议,比少傅还要烦人,于是周扁又不乐意再听到此人的任何消息了。但事实上,这位太史官还是极大的影响了周扁,当然是后话了。 眼看离新年越来越近,齐魏两国使者每日里好酒喝着,美女陪着,倒是逍遥自在,而秦公子渠梁却是一直没有消息,郑都离着洛阳不过十日路程,赶的话或许还能在大祭之前回来吧,周扁如是想着。 甚至身边的刘氏以及一干亲近小婢女都在期盼着新年,或许在刘氏看来王室在新的一年里更为强大才令她激动,而如隶女巧她们心思,只怕想的却是今年太后的赏赐会包的更多吧。 如此每天期待着,不想却等来了个坏消息。 事情是少师在小朝会上说起的,虽然临近年关很忙,但小朝会还是在按例召开,这天正是小朝会,国之大事在戎在祀,于是众位大臣先将大祭的事情汇报和商议了一遍之后,少师这才说起,“大王,老夫管着军营,这几天出了一些事正要向大王汇报,不过倒不是什么大事。” 周扁听了却是眉头一皱,军营可是自己最为关注,也最为倚重甚至也是自己最大的依靠,容不得一点点差错,后世学史,经常看到大军因为一点小的疏忽便全军覆灭的,于是周扁一听这话顿时不悦了,出口打断道,“少师,军营之中无小事,日后但凡有任何反常,便要即刻向本王汇报。说吧,是什么事?” 没想向来好脾气的大王这次竟有些脸色了,众人均是心中一凝,少师则是老脸一红,但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立即拱手答道,“是,大王,是老夫之误。老夫想说的是这几日年关将近,军中士卒多为王畿之地本地人,数月来均呆在军营之中,想家者极多,便有胆大之徒,发了军饷后便偷偷溜出兵营,回家去了,十停中竟跑了一停,幸好每日都有人走也有人回,所以军营倒是没有空。老夫斗胆,能否放假三天,也好让士卒们一慰思乡之情?” 铛的一声,却是周扁将身旁小几上的小鼎给扔到了地上,唬得太师等一干大臣忙滚下坐垫,纷纷跪倒在地。只听大王厉声道,“十停之中少了一停,你竟今日才说,还替他们辩解,真是岂有此理?岂不闻,兵者,国之大事么?” 自这少年登基以来,发如此大的脾气倒还是第一次,直吓得少师一把老骨头都趴在地上打着哆嗦。其实也由不得周扁不发脾气,本来自己定的就是从严治军,要求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规中也有规定不得随意离去,若是在后世,不管哪朝哪代,不管东方西方,只要是军力强盛的,抓着逃兵可是直接问斩的,这下倒好,自己的士兵偷偷跑了如此之多,而自己的军中主管却还在这里请求大王放假,真是岂有此理。或许周扁真正生起的是少师没有阻拦吧。 好一会周扁的胸前起伏才平静下来,怎么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容易动怒了,情绪激动容易偏激,这可不是什么好情绪,于是周扁使劲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仔细一想,其实这事倒也真不怪少师,王室本就散漫,甚至听说依古制新年时是要放假的,而自己前世也不是军官出身,甚至也不是管理人才,所以这兵没带好自己也有责任,不过现在的情势之下,也非得杀个下马威了。 正想着时却听太师出声了,“大王请息怒,士卒思乡,孝敬上人乃是人伦常情,我周朝以孝治天下,倒不可剥夺了他们尽孝之心,少师也是仁义之辈,故而并未强加阻止,实为情有可原。还请大王恕罪。” 此时周扁的心已经平静下来了,若是刚才还发怒时,只怕听了太师这话又要扔一个鼎出去,于是闭了闭眼睛,斟酌一番后缓缓说道,“太师和少师忠心可嘉,仁义更是天下表率,然而,孝亦有大小之分,自古忠孝不可两全,君臣又排在父子之前,所以若为了尽自家之孝,而坏君王之忠,是不值也。军队,乃王室之依靠,非君王之令不得擅动,我朝幽王烽火戏诸侯便是以军国大事为儿戏而。如今我王室更为微弱,每行一步便战战兢兢,唯恐惹恼了那些个强势诸侯,如今齐魏二国使者虽在,安知心怀叵测之韩国不敢有异动乎?其实本王军中,比起他们家中,还更需他们啊,你们可理解不?” 这话说出,周扁很是自得,只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说出的最有水平的话了,于是低头看去,果见太师等一干大臣听了连连点头,以太师为首高呼道,“大王英明,臣下受教了。” 眼见一干重臣均是跪在地板之上,虽是纯天然木地板,跪长了也受不了啊,于是周扁忙亲手将最前列的太师少师二人扶起,口中说道,“诸位卿家,都请快起来吧,是本王方才失态了。” 众臣连道不敢不敢后,纷纷站起归了原位。眼见少师却依旧是低着头,周扁不由笑了,“少师,还在怪本王么,本王方才激动了,并无责怪之意,还请谅解。” 见大王主动赔罪,少师却又激动了,连连摆手,“大王折杀老夫了。本就是老夫之错,今日听大王一言,方知兵事之重,是老夫松弛了。而军规乃是大王所定,老夫却未能照章执行,请大王责罚。日后老夫必将从严治军,只是此事如何处置,还请大王示下。” “也好,以后军规中要着重注明,任何时候,哪怕是新年,无长官批准,也不得随意离开军营。但为了士兵计,日后本王会隔一段时间安排轮流休假,另外士卒服役三年后,可以得到一笔退役费,任其自行离去,不过王室若有事也应召之即来,当然也可留在军中,嗯,此事倒需仔细考虑一番,立个军役法吧,此事不急,年后再说。” 说着说着周扁自语起来,却眼瞅少师等人正等着自己,不由小脸一红,转回了正题,“眼下,朝会散后,少师您就立即回到兵营,下令不得再回家,再传下令去,今日回到军营的就算了,明日回到军营的打十大板,后日回营的打二十大板,以此类推。嗯,离大祭还有几天?” “五天。”太师连忙答道。 “若过了大祭仍未回营的,重大六十大板后,直接革去兵籍,仍回原处。”周扁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 “是。”少师慌忙答应。 “另外,大祭过后第二日,本王将亲至洛阳新兵营,与众将士共度新年,并赏赐美酒,本王与士兵们同乐。”想了想周扁又补充了一句。 “那成周,孟津和巩邑三地怎么办?”少师疑惑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新年将至 - 周始皇 - 或与白 没想到自己说要去洛阳兵营,少师立马就想到了另三处了,不过自己可是大王,有很多事要做的,哪能处处顾及到了,于是周扁笑了。 “这三处兵营也从严治理,今天就传令过去,如有擅离兵营者,和洛阳之兵一同处置。不过介时本王可就不能亲临了,便由少师您代本王前去犒劳吧,呵呵。” “是。”少师忙应了下来,丝毫不敢有所怠慢,幸好的是这三地都还不远,却没想日后王畿之地总有广大的时候,而这新年慰问士兵的传统却保留了下来,到得王室兵营分布多地之时,再要去慰问那可就要走好远了,不过到了那时,我们的少师自然也就光荣的退休了,此乃后话,就不多说了。 随着兵营之事立下了处置办法和章程,本次小朝会就也到了该散的时候了。以往散会之后便是出殿之后打声招呼各位各忙各的去,然而此次一散会,少师却是和太师走到了一起。 原来却是少师拉住了太师,“今日之事,还是多谢太师替某说话了,不然,以天子之怒,某独自一人可不敢承受。” “非也非也,我可不敢居功,其实今日之事是大王自己平静下来的,非我之功,你可休要胡说。依吾看来,大王虽脾气见长,然而克制之力也随之增长。今日之大王,方是真正天子。”太师先是摇头,却接着又是点头。 “是啊,大王脾气见长,发威之势,便是以某这等老臣也不禁战战。看来如今之王室可不比从前,某这少师主管兵事,却是压力如山大啊。”少师感叹到。 两人说着却是脚下不停,一起往王宫大门处走去,却听太师道,“不过大王说的没有错,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兵者,更是我王室存亡之依靠,你可要替大王管好了,今年可不比以往,去年王室之兵全窝在成周一地,都是些子弟,管的也松,那会大王也没指望他们,也就罢了。只是今年开始,非是老夫要说你,的确有些没样子,也幸好今日你说了,不然哪天大王想起来了突然前往兵营,那天子之怒可就不是今日这般了。” “是。”少师忙低头躬身,“谨受教了。”两人长期站在一条战线上,斗单氏,斗洛阳周公,都是并肩作战,而太师不管地位还是年事都要高于少师,所以太师的话,少师自然要听。 “不过太师,依某看来,大王所看重的,却是兵事和商事,却是对这祭祀之事倒不那么重视。”两人又走了几步后少师想着便发了感慨。 “慎言。”太师听了却是立马拉住少师,四处看看后这才松手,“这话可不能瞎说,倒是不怕传入大王耳中,大王本就是不在乎的,然而让太后听见了可就不好了。” 少师这才醒悟,这些天大王总是在应付祭祀方面的事,太后早就不满了,这事王室的大臣都是知道的。 只听太师又道,“还是就此分开吧,赶紧忙你的兵事要紧,可不能再出岔子了。而我也还要再去太庙看看,大王虽那样,然而老夫却还是要重视的。” 说着二人互相一拱手,行礼过后便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而去了。 太师是向东,因为祖庙在王宫偏东方向,此时这座古老的大殿已被打扫一新,便是屋顶之上的瓦片也都派人爬上去挨个挨个擦了个遍,在冬日照耀之下,似乎又回复了点往日的光彩。太师站在祖庙之前,歪着脑袋仔细的又上上下下看了半天,这才点了点头抬脚步入殿内。 大殿之内却是略有些昏暗,毕竟屋子大了,采光便是问题,就着斜边天井处照射进来的阳光,太师又端详了起来,连周围忙碌的官员和匠作行礼都只是哼一声了事。 半响后,太师才动了嘴,大声喊道“太史官?” 太师身旁一位中年矮个中年男子立马答道,“太师,某在这里。” “嗯,这块布曼有些长了,都拖到地上去了。”太师缓缓说道。这时候的祖庙中也是用层层布曼隔开,便如宫殿一般,显得神秘和威严。 “哦,太师,这块布曼是以前就有的,从没人注意过,某这就令人去改。”太史官顺着太师的目光看去,果然一下就发现了。 点了点头,太师很是满意,“其实你们李家对这礼制一块极为熟悉,远甚于老夫,这大节还需你多操劳了,老夫来也就只能看看这些显眼之处。”李家是周朝史官世家,历来家主担任太史一职,这任太史官便是当代家主李涂。 太史官李涂忙摇了摇头,“不敢不敢,凡事还需太师做主的。对了,昨日某进献的关于太学之言,大王可采纳了么?” 太师却是一笑,“非是老夫不说,如今你这名字在大王那里已成了禁忌,每次老夫一提道太史官有言要进,大王便连连挥手,不肯再听,老夫也无法啊。” “哦。”太史李涂点了点头,似乎略有所思的样子,却不见失望现于言表。 在太史的陪伴下看完了三大殿之后,太师无事,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太师的府邸便是昔日邓家的所在,邓家举族牵走之后,大王便将此府赏给了太师,自此这座本不是很显然的府邸,便成了洛阳城中最为光鲜的高门大院了,谁让太师是王室重臣中的重臣呢。 打发走门口盘旋着的几名洛阳本地落魄士子,太师在门子的迎接之中步入了大院。这府邸虽大,但太师家人并不多,所以后院许多地方还是空荡荡的。这时每个贵族的府邸都有一个前殿,一如王宫最前面的布局,太师的家中自然也不例外。不料太师刚刚进入前殿,一个身影便立即扑了上来。 “大父,我与你说的事,到底如何?”说话的是个中年汉子,一身公子打扮,须长两寸,眉目间倒颇有太师模样,分明便是太师的独子郑山了。 然而太师却是怒气上来,“好好的爵位不想着去要,却偏要经商,你当经商是那么好与的么?老夫百年之后,这高位还不是你的,你却不学无术,老夫再问你,周礼到底读完了没有?” 中年士子郑山却是摇了摇头,“大父,爵位你可以直接传给二子,他读书倒是挺多的。不是小子说,依大父在大王心中地位,便是我们想要像白家一样享有王室生意,也是可以的。看大父天天这么忙,俸禄赏赐还不及白家生意十分之一呢。” “你这是说的什么鸟话!”太师气愤之下也不禁爆了句粗口。“白家乃是破败之后,方不得不经商为生,反观你大父,已位居人臣之首,与王室荣辱与共,日后王室发达了,你想要什么富贵没有。你却还想着像白家那般去市井间争利,没看那白圭不也是想方设法要来王室为官么?” 听见大父发怒,郑山也不由低头不敢顶嘴了,郑山虽游手好闲,但对于父亲还是极为害怕的,不过嘴里却仍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老说什么日后王室发达,却不知要等到何时,哪有人家先赚着来的爽快。” 这句话说的生意极小,太师耳朵又不是很好使,没有听清,但料来不是什么好话,就着心中怒气,太师忍不住大呼道,“小子,你方才说的什么,再大声说一遍。” 郑山顿时唯唯诺诺不敢出声,幸好的是正在此时,一道童声响起,替郑山解了围。 “祖父回来了!”童声从大殿内侧门传来,太师闻声望去,见正是自己最喜爱的小孙子郑定,忙撇下了郑山走上前去,摸摸郑定的小脑袋,甚是爱怜的问道,“今天可又读什么书了?” 那郑定也只有八岁,显然是在家中极为受人疼爱,这时听了祖父想问便奶声奶气的回答道,“回祖父,按着祖父吩咐,今日读的是论语。老先生只能教我读之,语中大义却不甚明了,听闻洛阳学馆中有大王相中的颜夫子,祖父何时能送我去洛阳学馆读书啊?” 太师却仍摸着郑定的头,“不急,这不是新年将至了么,等过了新年再说吧。再说我孙天资聪慧,方才八岁便能识文断字,真是不世出啊,也就仅次于大王,哪里还需要那颜夫子教习?”都说老人特别疼爱孙子,谁说太师不是,早听说颜高那里人多得颜高管都管不过来,太师哪里还肯将自己孙子送去? 都说这新年将至,眼瞅着新年前的最后一个大朝会也结束了。这次大朝会可专门是为了新年而开,毕竟这是王室重回洛阳的第一个新年,有许多事不得不在大朝会上宣布,就比如大赏群臣。其实就在王室听得韩侯的承诺之后,便又放缓了紧张的步伐,再加上一到年底,王室各种产业的流动资金也都收了回来,一算竟富余数十万,于是周扁做主,大朝会上当场宣布,大赏群臣,太师五千钱,少师四千钱,少傅、白大夫、宁大夫三千钱,司马图、田邑、赵骈、龙将军、屠将军个两千钱,再所有千夫长一千钱,其余贵族及子弟均多少都有赏赐,也算是王室分红了,这一点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如太师等少不了回到家又要炫耀。 当然这其实都不是周扁关心的重点,千金散尽还复来,何况还是在收买人心呢。眼瞅着新年将至,最关心的消息却还没传来,周扁眼巴巴的每日里望着东方,终于上天眷念大周,没想竟是在大祭的前一天,盼到了相别多日的秦公子嬴渠梁。 就在望见公子渠梁表情的那一刻,周扁的心就放了下来,此事定矣。不料公子渠梁却笑着让开身来,只见一名华服年轻公子上前躬身行了个礼,“韩公子武,代我君父,拜见大王!” 竟是韩国当朝太子,下任韩侯――韩武亲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又是一年 - 周始皇 - 或与白 望见弯腰下拜的韩国太子,能将储君派来,韩侯的态度由此可见,周扁不由大为心喜,王室要的就是发展的时间,就怕韩侯不给,不过现在看来我这穿越之人还真是有大运气啊。心里虽在想着,但身体却丝毫没有呆滞,周扁立即堆上笑脸,上前将之扶起,一点也没有怠慢。虽然这厮日后成就远比不过身边的公子渠梁,但谁要人家离洛阳近啊。 “公子武的大名,本王在洛阳也多有耳闻,如今一见,方慰本王之心。”说着周扁又转头向嬴渠梁,“真是多谢公子渠梁了,此次能引韩公子来见,便是对我王室有大功,本王心中记下了。”说着向嬴渠梁点了点头,两边都不能怠慢,王室玩的就是左右逢源,不然列强之中如何生存下去。 见了大王点头,嬴渠梁如何不知大王言下之意,便是将同意与秦国公室一同经商了,顿时喜不胜喜,忙躬身谢道,“为我王效力,本就是我秦人之责,又何敢劳烦大王放在心中?” 连忙又扶起了嬴渠梁,一王二公子分宾主高下坐定后,只听那公子武欠身道,“大王还请见责,我韩兵前不时竟乱入温邑之中,而我君父受小人蒙蔽,竟未能察觉,却幸得公子渠梁提醒,这才知晓。如今,我韩侯之使已动身前往温邑,相信不日即将到达,我王年后便能见到王子炯了。还请勿怪。” 即是如此,周扁自然不会多问,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温邑到底是溃兵无意为之,还是故意为之,只是这个时候却没人再去提出疑问了。不过显而易见的是温邑毕竟是个只容的下一两万人的小地方,韩侯衡量一番后还是放弃了。 互相又说了一堆好话之后,公子武却又提出了一个请求,那便是求赐胙肉。周扁立即就答应留下来,反正三个也是赐,四个也是赐,不在于多这一个了,不过言谈之时还是不小心透露出了齐魏二国进献的礼品,但公子武却没接话。 几人又说了些场面话后,便有太师前来将公子武也一同带往四方宫去了,毕竟大祭已经在望。但周扁总觉得韩武前来肯定有其他的目的,只是不好当着嬴渠梁的面说罢了,但究竟是何,周扁也猜的不是很清楚,只有等其私下拜访了,当下还是大祭最重要。 这可是百年来王室最隆重的大祭了,旧年的最后一天清晨便开始,直延续到新年的子时。繁琐的程序让周扁自始至终都在昏昏欲睡,好在如今大王威严日重,除了太后,倒没其他人提意见。 其实不管多么昏沉的活动,也总多少有亮点,规律多半如此,本次大祭自然也没有例外。而本次大祭的亮点则在于四国进献。 既然要赐胙肉,那四国使者自然便要在祖宗面前漏脸,说说进献王室了些什么东西。一听到冢宰念到这里,周扁眯着的眼睛便睁开了,同样打起了精神的自然还有魏昂等四国使者,因为作为诸侯特使,他们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在先王灵牌之前说话。尤其其中韩魏两国算来还都是文王的子孙。 本来应该是按着国力强弱先后登场的,但魏昂一番推辞,却是齐使田平首先上前,躬身道,“告我先王,臣田平代我主田齐敬上,特进王室盐一百斤,铁五百斤,不日即可送到。”说罢田平便回到自己的位子,说的虽简单语气也不是很恭敬,但王室中却是没人指责的。不过这话倒是令周扁吃了一惊,洛阳离着临淄可不止近千里,如何不日即可送到? 紧接着自然便是魏昂了,韩秦两国哪敢抢先。只见魏昂昂首迈步上前,学着田平的样子躬身道,“告我先王,臣田平代我主田齐敬上,特进王室盐两百斤,铁一千斤,不日即可送到。”说罢魏昂便转身回列,眼角却有意无意斜了齐使一眼,不过后者却是丝毫没有在意。 齐魏二国的争风,王室群臣都看在眼中,却一人有丝毫动静。紧接着轮到韩秦两国,推让一番后,韩公子武先上场了,这韩国自知比不得齐魏二国,故而也不愿掺夹其中,所以韩国的进献是十车丝绸。 轮到秦使嬴渠梁上时,大殿之中却更为寂静,似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上来,都知道秦国已被魏国占了大半江山,临近灭国,却不知这嬴渠梁又能拿什么来进献王室。 那嬴渠梁却是不慌不忙,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去,先是长躬到地,然后下拜,再拜,三拜,规规矩矩,紧接着只听其朗声道,“我秦,本造父之后,自先祖替王室养马有功,孝王封于秦地,秦始有其地。幽王时,我大秦飞骑倾出,襄公护送平王东迁,被封岐丰之地,秦始列为诸侯,至今已四百余年,非王室无有秦。而如今王室不兴,我秦人欲愤先祖之余烈,无奈却东出受阻,公父常捶胸长叹不已。渠梁临走之前,公父嘱咐道,请大王安心,待我老秦愤发,定要再匡王室,我老秦如今虽地寡人少,但老秦人的血性却仍在。今日大祭实乃王室百年所未有之喜庆大事,我嬴渠梁特代我公父敬上先王,我老秦虽穷困,但最不缺的便是勇士,故,我秦愿进献百名勇士听命于王令,渠梁虽无法效力君王架前,有此百人,便如渠梁亲在一般。” 说罢嬴渠梁又长躬到地,再拜后退下。 秦国进献的居然是一百名武士,"chi luo"裸的奴隶买卖啊,周扁不由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却见太师等人面无表情,魏昂见大王目光瞥来却是回了微微一笑,似乎并不以秦国献人为怪,不料这时却是听人噗嗤笑了一声,在这依然寂静的大殿之内,显得格外的刺耳,众人忙回头寻去,却只见是齐使满脸的不屑。 正往回走的嬴渠梁自然也听到了,脚下立即一顿,但随即便又低头继续走回。幸好的是在这祖庙之中,便是最不守规矩的人也不敢轻易出声,所以还好,如同大朝会那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现象并未出现。望见嬴渠梁走回了原位,大殿之中其余人等,也纷纷转回头去,只做没听见,片刻之后,大殿中又响起了太师那苍老的声音,祭告又开始了。 然而周扁的心思却已完全不在祭祀之上了,满脑子里都是方才嬴渠梁所说的一百人,那可是一百张嘴啊,要如何安放?若是编入军中效力,一来怕秦人偷学走了自己从后世带来的练兵之法,二来也怕事有紧急时这一百人突然成了秦国的内应,以王室的扩张来说,迟早会和胸怀大志的秦孝公有碰撞的,且秦国可是有善变的先例,真不好说。若是放到成周王室的工厂之中,也怕这些个秦人偷学了去,要知道嬴渠梁可是对王室的烧酒垂涎三尺啊!眼看一百个劳力不得其用,周扁的心中也是十分着急。 唉,这秦国献什么不好,非要献武士,王室虽缺但却不敢用啊,如若是献的女子便好了,随便赏赐给手下大臣或将士即可,虽说枕边也有泄密的可能,但总比军士自己直接放水要好啊。不知可否和嬴渠梁谈谈,将武士换为女隶如何。等等,刚才忽然想到和那嬴渠梁迟早会有碰撞,不如就在洛阳将之解决掉,再嫁祸给魏昂如何?这样可就解决掉了未来的一个劲敌了,而秦国没了嬴渠梁,便也就没了商鞅变法,那么也就没了嬴政,灭周者,嬴政也,那是不是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后世子孙便少了一个危险? 这个疯狂的念头一出现在脑中,周扁顿时全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了,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暗暗思索起其中的关键之处来,于是那什么一百名武士什么的都统统被甩到脑后了。 直到耳边突然响起好些声“大王!”的急切呼唤,周扁这才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却是太师的那一张老脸,以及好几张殷切关怀的熟悉面孔,有少师,有田邑,有白圭,有宁越。 望见这么多人望向自己,周扁也不好意思起来,“诸位爱卿,这是怎么了?” 呼,却是太师长出了一口气,“大王,大祭已经结束,已是新年子时,方才唤大王半天却不见大王回话,可是急杀老夫了,幸好大王无恙。此间事了,还请大王回宫休息吧。” 哦,周扁转头四处看看,却见大殿之中依旧昏暗,只有几十名大臣围着自己,不见了那四国使者的身影。而殿外已是漆黑,原来已经到了新的一年了,而方才自己到底是想的入了神还是睡着了,还真不好说,于是周扁一点头,“大祭再无本王什么事了么?” 太师忙摇了摇头,“没了,还请大王早些安歇!来人啊,送大王回宫!” 守在殿外的周密樊馀等人慌忙跑入,周扁任由其扶住,冲太师等大臣点头道别后回宫而去。 望着大王离去的身影,田邑忍不住问道,“老太师,本来还有大王亲致祭词和亲赐胙肉的,为何却先走就送大王走了?” “如今,大王方十岁,身子要紧,你没看大王刚才已经精神不佳了么?下文由老夫代之,老夫明日会去向太后解释的。歇一会再继续吧。”太师哼了一声后,转头向大殿中央走去。那里高列着王室历代先王的牌位,密密麻麻,而其中最大最显眼最重要的自然是文武二王的了。转过头去,谁也没有看到,太师老眼之旁流下来一滴泪珠,“先王们啊,愿你们保佑你们最优秀的后人,我大周的复兴方才有望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费心安排 - 周始皇 - 或与白 回到宫中,美美的睡了一觉,再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在女婢的服侍下穿好衣后,周扁信步走向宫外,突然却有一股寒风吹来,周扁不由打了个喷嚏,慌得刘妃和一干女婢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好。 周扁笑着挥手示意无事,再转头望向宫外,透过大开的殿门,只见那天阴沉沉的,寒风凛冽,一股深深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新年的第一天便是如此,不是个好兆头啊! 随口一问方知已是午时,真是睡了个好觉啊,忽觉肚子已在抗议了,忙吩咐下去安排膳食。先端上来却又是鸡汤,周扁不由笑笑,自半年前病倒之后,自己的伙食倒是改善了许多,不过现在王室已有了洛阳,倒也不需像从前蜗居成周时那般节约了。 用罢午饭,便令人将太师少师等人传来,等了会后,方才看见几人顶着个大红眼进宫而来。周扁不由满怀歉意,“诸位爱卿,大祭之事还真是有劳几位了,本王未能凡事亲力亲为,实在惭愧。”现在仔细一想,周扁哪能不知道昨日自己走后繁琐的大祭程序还在继续。 “大王保重身子要紧,这事有我等操心即可。请大王放心,大祭一切有序,今早已将胙肉分赐了下去,四国使者以及城中贵族大户家中,均已送到。”太师躬身答道。 “嗯,有劳太师了。本王下午亲至军中,酒食可都准备好了么?”周扁问道。 这是一早就定好的,太师等人没有异议,“按照大王要求,成周酒厂里已造了一大批劣酒,虽说是劣酒,但比起市面上原有的清酒来说还是要好上许多,洛阳城内昨日就杀了些猪羊,如今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着大王了。而成周等三地的也都已上车,就等着明日少师出发。” “也好,辛苦了。那本王这就去洛阳军中慰问了。”周扁点点头。 这一场慰问却直持续到了晚上天黑。军营中的热闹,军士们的感激,让周扁也自得不已,不过却也有点小小的不满,那就是虽然周扁已让少师放出话去,但整个洛阳军营之中,仍有一人直至今日都仍未回营。要知道就算是偷偷回去看看娘老子,也要不了那么久,并且士兵们都知道军规严,偷偷跑一两天也就算了,哪能大祭完了还不归营的,真是非要在家中过年不成?不过想想数千大军,只有一人未归,也算是好的了,于是想想周扁心中又安然了。 在少师的陪同下,热闹了一下午,夜饭过后,告别依依不舍的军士们,终于在数百御林军的护卫下往王宫而回。 望着身边的少师,周扁想起昨天大祭之事,便开口问道,“少师,秦国进献武士一百名,你怎么看?” 少师却是一愣,“诸侯进献勇士,天子赏赐虎贲,自古便是如此,并无什么稀奇啊。” 周扁顿时无语了,不由无奈的望了少师一眼,这老头怎么突然这么不上道呢? “哦,大王指的是齐使的无礼之举啊?进献勇士虽是自古有之,但平王东迁之后,却少有。那诸侯三国都是进献财物,唯独秦公子说自己秦国穷困,只剩下人了,所以齐使忍不住笑出声来,此乃嘲笑秦国之意,与我王室无关,大王莫要想岔了。”少师一拍脑袋回答道。 不过这自然还不是周扁所想要的回答,于是周扁直接问道,“本王是想问你,这一百人如何安排是好?” 原来大王问的竟是这啊,少师立马便回答道,“既然是勇士,那至少也是壮年男子,自然是要编入军中效力啊,不然充入王宫护卫队中也可。” 这下周扁更无语了,“少师没听过春秋里的事么?秦穆公曾派三位将军替郑侯守郑国都城,郑侯为表示谢意,便将这三位将军安排在北城门处守门,不料这三位将军却传信给秦穆公,说自己守门,秦公可以派军前来轻取郑都,秦穆公听信了,果然派出大军,不料大军走到洛阳郊外时,却被郑国商人弘高给诳了回去,而守郑都的三位将军见事败露,便连夜逃亡他国。此乃史实也,少师不怕郑都之事再发生在我洛阳么?” “哦,此事啊,老夫也知,可是如今秦国都已临近亡国,哪还敢打我王室的主意?”少师一摸胡须便想了起来,不过话刚说到这便看见了大王的脸色拉了下来了,想起这天子之威日重,少师立即便改了口,“大王所虑极是,的确不能让他们入伍,那既然都是壮年男子,放到成周去当苦力如何?” 话音刚落,却见大王的脸色仍未变化,少师又急忙说道,“是了,大王怕我王室的产业机密被窃了去,不可送往成周去。那又该如何呢,壮实劳力不用,难道白养着不成?”说罢果见大王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少师不由长出了一口气,和大王呆在一起可是得小心了,不过或许是昨晚熬夜了吧,这才导致今天脑袋有些迷糊,半天想不到关键上来,自己说的这两个去处,大王又如何想不到呢?于是少师又苦苦想了起来,到底要到哪里去既不浪费又不会埋下隐患呢? 见少师陷入了沉思,周扁便已知其陷入了自己昨日没想通的难题上,本想与少师商议一下昨日想到的那个疯狂念头,却再一想少师或许不会同意,只怕太师白圭等都不会同意的,于是周扁便也没有再出声打扰少师。马车就这么沉静着走到了王宫,直接驶入宫中后,方才有护卫来报,“大王,已到宫中,该下车了。” 周扁点点头,便在护卫的搀扶下踩着一名奴仆的后背走了下来,回头一看,却见少师仍在沉思之中,周扁不由笑笑,看来昨夜自己便是如此,于是便大呼几声将其唤醒。 下车后少师却犹自迷糊,周扁心中不忍,这少师毕竟岁数大了些,昨日熬夜,明日又要出城,于是周扁开口道,“少师不要再想了,此事本王会召集太师等一起商议,少师还是回去好生歇息,明日还要回成周呢。” 少师其实也不愿多想,想多了伤神啊,于是少师道一声惭愧后,便欲告退而去。不料周扁却是想起一事,“少师,还请出宫后将宁越唤来,本王有事。” 于是少师点了点头后转身而退,走了两步后却猛的停住步子,接着便转身大呼道,“大王,老夫想到了!” 这一转身大呼,倒是令周扁吃了一惊,“不知少师想到了什么?” “赢氏那一百人有地方安置了,肯定能尽其力又无担心。”少师略显激动的说道。 “到底是哪儿啊?”没想少师还挂着此事,周扁不由急问道。 “宁越不是新挂牌了个监察司么,就将这一百人派上街头管理市井之事如何?” 听罢,周扁也不由一拍大腿,的确是个好去处啊,将这一百人拉上街头,既能使其不闲着,还能显得王室在重用,而其实他们却什么关键之处都没接触到,整天和街头上鸡毛蒜皮之事打交道,还真是个妙去处啊。看来是自己方才提到宁越方才令少师想了起来,的确以往的王室机构里除了兵士就是劳役了,这监察司倒类似于后世的城管,介于前两者中间,虽然邑卒极早便有,但此时在王室里却还是个新鲜事物,所以很长时间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上面去。 送走神气大好的少师后,刚回到宫中坐下,抱起暖炉,宁越便赶到了。 这天寒地冻的,能这么快就赶来还真是难得,眼见宁越出着如白雾一般的粗气,周扁不由心中一暖,便将手中暖炉递了过去,不料宁越却摆手不接,“大王体恤臣下,是臣下之福,不过臣下乃故周公旧臣,方才新投我王,故万不敢受,还请大王见谅!” 见宁越这么说,周扁也就没有再坚持,吩咐宁越坐下后,自有女婢递上热水,这次宁越倒也没有拒绝,接过热气腾腾的水盏后出声问道,“不知大王招臣下来是何事,正巧某也有事要汇报,还请大王先示下,某后汇报不迟。” “还是你先说吧,什么事?”毕竟自己要与宁越商量的是大事,肯定要放在后面说的。其实一路上周扁也想了许久,刺杀一事实在太疯狂,并且又是与王室交好的秦国公子,太师等一干臣子肯定都不会同意,反而还会劝阻,而只有宁越,这个信奉霸道,一切无所不用其极的酷臣,方才有商量的可能性。 “那某家便先汇报了,今日大祭过后,四国使者都欣然的接受了胙肉,其中齐使拜接过后,便令人架上在洛阳新买的三辆宝马车,出发送回临淄去了,同车上不仅有一名田大夫的从人,另一名下大夫,还有我王室的一名下大夫,一同去见齐侯。并且齐使还说了,正月之内齐国的进献就会送到,所以他还留在四方宫里等待。” “而魏秦两国都没有动静,不过韩公子武却是在洛阳城内游玩了一番,其中还到了兵营之外,被守门的兵卒拦住了,公子武不让汇报大王,所以大王在兵营中并不知晓。公子武在兵营外看了有小半个时辰后便走了,那会正巧是大王宣布赐酒肉的时候,其后公子武在回四方宫的路上,却忽然被一名乞者拦住了车架,那乞者双腿尽断,想是要讨要饭食,与公子武的从人说了片刻话后,却被打了出来。为避免再有乞者去诸侯使者面前讨食,某已令手下抓了一批乞者,现都关在监察司后院之中,该如何,还请大王示下。” 几个乞者,除了影响洛阳市容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于是周扁也没在意,却没想终究还是一名被忽视的乞者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那就关几天,给几天吃的,便都放出来吧。倒是齐使说正月内便能将进献送来,你怎么看?” “定是这些盐铁其实早就已从临淄出发,本就是齐侯所敬,而齐使却不说,非得我王室去要方给。只怕这本就是齐侯的意思。”宁越这说的倒也是有道理。 于是周扁点了点头,“只怕就是这样了。不过本王却有一事,不敢说与太师等,还请宁大夫替本王参详一番。” “大王请说。”见大王居然只说与自己听,可见重视,宁越心中一喜,忙正色拱手行礼。 “唉,怎么说呢,本王突发奇想,想将嬴渠梁留在洛阳,你看怎么办好呢?”想了想,要命的话周扁始终说不出口,但愿宁越他能理解其中的隐晦意思吧。 第一百六十章 此事甚难 - 周始皇 - 或与白 宁越却是疑惑了,“留在洛阳,不知大王是何意?”显然是没有完全明白大王的意思,不过宁越如此敢想的人,到了这个时候却还是不敢往大的想了,由此看来这个想法,还真的实在是太疯狂了。 不过周扁还是不想说的太明白,毕竟自己也不好意思啊,于是周扁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记得后世电视剧里都是这么做的,没想宁越却是眨了眨巴眼睛依旧满脸疑惑。周扁顿时无奈了,是自己表现的太差,还是宁越太迟钝了? 于是周扁只得开口道,“永远的留在洛阳,或者回不到秦国,宁卿家还不明白么?” 终于宁越有了反应,瞪大了眼睛,“大王莫不是想刺杀此人?”说罢宁越自己捂住了自己嘴,又四周看看,见四周没人,这才又放松下来。其实四周的侍从侍女等都早就被周扁赶走了。 “秦公子可是秦国储君,不知是何事得罪了大王,竟惹得天颜动怒,非如此不可?”宁越紧接着就疑惑着问道,其实宁越没说出口的是,要论藐视王室,刺杀魏昂最好,要论危害王室,则是韩公子武,为何却是怎么看都是穷三一个的秦国公子呢?况且大王还刚刚答应了与之合作经商。 可是周扁却没法回答,总不能说以后的事吧,说出来也没人信,于是周扁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下宁越倒是反应的快,见大王不说,自然也就没再问。“大王不招见太师等,却独独说与某听,便是某之幸也!某自不会说与别人听。只是秦虽与我王畿不相邻,但却也是西方大国,大王如果想要将之留下来,唯有刺杀一途,不可公开杀之。不过秦公子长住四方宫中,有秦国三百武士护卫,想要无声无息的将之刺杀,又不让人怀疑到我王室头上,大王,此事甚难!” “若是不难,便不会招宁卿家来商议了。本来本王是想冒充魏国人当街用弩箭射杀,可仔细一想一来不太容易成功,而来洛阳脱不了关系。还请宁爱卿帮本王想个法子,一定要将王室开脱出来。”周扁苦笑一声道。 “容臣下思虑一番吧,既然秦国要与我王室经商,那么秦公子便还要多呆些日子再走。待臣下想个稳妥法子,再说与我王如何?”宁越低头沉思一番后说道。 “也好,那本王便静候爱卿佳音了,只是不要让本王等太久啊!另外,本王不得不嘱咐一句,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此事重大,万勿让他人得知。”周扁笑道。 望着宁越点头哈腰,指天发誓一番后离去,周扁也不由陷入了沉思,历史,小的方面如王室重回洛阳,四国来使,这些应该都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产生的改变,那么大的历史,如秦一统中国,真的也会因为自己而改变么? 前途漫漫,让人不禁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一晃数天过去,新年伊始,朝中大臣们都放假在家,周扁也着实轻闲了好几天,每日里不是和刘妃等女子玩耍,便是和樊馀等练剑比武,倒也过的悠闲自在。只是望着母后一如平常的淡然,周扁心中也是不忍,其实周扁也觉得这新年少了些什么,仔细一琢磨,终于想出来了,后世可以看电视,可以逛庙会,还可看戏曲,这个年代电视什么就别想了,至于戏曲,虽然本来就没什么科技含量,可是自己只会听不会唱啊,于是周扁只得放下了这些念头。 不过这洛阳王宫之中,娱乐项目比起成周时还是多了许多,毕竟还有昔日周公留下的乐师和舞女等庞大的宫廷乐队,各项乐器也极为齐全,诸如八佾之类的大型歌舞更是不在话下,自然不是昔日成周那些乐师舞女可比的。几日平淡之后,在监甲的提议下,将太师等大臣召至宫中欢聚了一场,本来是极为欢庆的时刻,却不料一场歌舞完毕,竟然有许多老臣如太师冢宰等留下了眼泪。 只见太师老泪纵横,“太后啊,我周以礼乐治天下,王室之中已多年未闻如此大乐。不想以老夫暮年,竟还能再闻邵乐,呜呼,幸甚至哉!” 新年时刻,好不容易能让太后有了欢庆的感觉,却被这几个老臣给破坏了,周扁如何受得了,于是一曲舞罢后,便将一干大臣都给赶走了,这才令乐师又奏起欢快的曲子来。 幸好太后的心情还不错,歌舞散后,却见太师独自守在前殿之内守候。周扁顿时满怀歉意,不过太师却是毫不在意,感慨了半天后方说道,“其实老夫等在这,也是有话想与大王说。” 大过年的还忙着国事,周扁不由肃然起敬,“太师请讲!” “其实还是关于四国使者的事要向大王汇报,他们在四方宫中,老夫可是一刻也不敢大意。那齐使还好,整日饮酒为乐,并不多事,如今我王室却还是招待的起美酒的。那韩公子武也还好,每日里都往洛阳城里四处逛一逛,我王室自有护卫跟着,公子武也从不生事。倒是魏秦两国使者,手下之人却是每日里生事。两边的人都住在四方宫内,平日里难免会碰个面,摩擦,但却几乎都是魏使的从人挑恤秦人,好在秦人却是百般忍耐,并不还手,所以倒也没有闹大。只是有两次公子昂的手下武士要求决斗,秦人却并不肯,动静有些大了,整个四方宫里的人都在围观,老夫不得已方才出面,去见了公子昂。还好公子昂很好说话,也很知礼,立即便约束住了手下。” “知礼还放任手下之人寻事。哼,我看魏国实在是太自大了,真以为他们天下第一啊!”周扁听了不由哼了一声。 “倒不是他们自以为第一,而是魏人在秦人面前,本来就有优越感,谁让秦国屡战屡败呢!”太师却是叹道。 “骄兵必败,本王以为,不出数年魏国必将大败于秦国。”周扁十分肯定的说道,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不说商鞅率秦兵夺回了河西,就说秦献公的少梁之战也是值得肯定的。但此时的人们都还意识不到,太师听后明显并不以为然,不过周扁却是只是淡淡一笑,日后你就知道了。 不过太师还是口上附和道,“的确如此,昔日秦穆公称霸西陲,今日却濒临灭国,昔日晋文公称伯诸侯,今日已不见踪影,魏国恐怕也不长久。”其实太师心想的却是还有齐国和楚国呢,那可是称强了数百年而从未衰弱,但太师却并没有说。 周扁正要再感叹,却突听有侍从进来汇报,宁越宁大夫求见。 闻声周扁顿时大喜,宁越这厮终于来了,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于是周扁立即一挥手,“快些传他进来!” 话音刚落,却想起太师还在自己身前,这事还是不让太师知道的好,周扁不由冲太师笑笑,但赶太师走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但愿太师能心领神会吧。 不料太师却是只做没看到的继续说道,“那齐使总说月内齐侯的进献便能送到,以老夫看来,定然是早就从临淄出发了的,而那齐使却不主动提,却让我们主动去要。你当那些个诸侯安的好心,只怕还是羞辱多一些罢。” “那是我们不强,等王室强大了,自然就不会再如此,等王室恢复以往地位了,诸侯来朝的制度还是要重提的。”见太师没有走的意思,周扁不得不口上应付起来。 二人正随意说着时,宁越进来了。没想到太师也在,宁越却是一愣,但随即便看见了大王递过来的眼神,宁越顿时领悟了,于是行礼后坐了下来,开口道,“没想太师也在,却是甚好,这新年时节,大王吩咐过要注意市井间的安稳,所以宁某只能一直繁忙,未能拜会太师,甚憾。” 太师忙回了个礼,“无妨,无妨。不知宁大夫此次前来叩见大王是为何事?老夫能否旁听?” 周扁顿时窘了,看来太师不是没领会,而是领会的太透彻了,想来太师只怕对宁越还有点看法,所以不愿自己与宁越单独接触久了吧。 好在宁越也是个人精,忙点头哈腰道,“太师乃是国柱,凡事不论大小,哪敢不劳烦太师操劳,只唯恐宁某所说事小,耽误了太师宝贵时间。” “老夫正巧今日有空,就听听宁大夫所说何事吧。”太师淡然道。 见这太师杠上了,宁越无可奈何的与大王对了个眼神,尔后神态自然的说道,“其实也无大事,大王关心四国使者动向,某之监察司虽不在四方宫中,但宫外之事,某却能有所注意,所以宁某特来汇报而已。那齐魏二国均无任何异动,秦国使者公子渠梁也是从未露面,不过手下之人却多有往市井间闲逛的,甚至还有留宿客栈,通宵不归,此事甚奇,但想到赢氏想与我王室商业来往,特意探查我洛阳行市,也可以理解。再说那韩氏公子武,却是亲自出宫,四下探看,只怕所谋者大啊。” 原来竟还有此事,太师也未曾听说,不由奇道,“公子武看我洛阳,多半是查看虚实,韩侯不敬之心昭然。老夫奇怪的是就算赢氏想与我王室商业来往,也无需留宿宫外,彻夜未回啊?我四方宫里并不禁夜间出入,也无人记录出入,若有事也无需留宿宫外,而此事老夫也并未耳闻,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某和部下亲眼所见,不然某也不敢来大王面前说啊!”宁越急切说道。 “那又是为何,费解,难道是宿娼?抑或是酗酒?秦国之穷,也不至于这样啊!”太师自语起来。 而周扁听后也陷入了沉思,心中却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来。 三人正各自思考之中,却忽听又有侍从来报,“大王,那秦国副使景监,正在王宫门外求见大王,大王是见,还是不见呢?” 怎么是副使,又偏偏现在来见?周扁疑惑的抬起头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先走一步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不管是谁来,其实周扁心中都是愿意见的,再看太师和宁越二人对视一眼后都点了点头,于是周扁便吩咐道,“传他进来吧!”侍从得令忙倒退出去,匆匆跑开了。 又是无声的等待,好一会后脚步声响起,侍从进来通报后,便见一面白无须中等身材的年轻人低头小步走了进来。走到大殿中央后,这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便跪下行了个大礼,“外臣秦国景监,拜见吾王!” 看其年龄却好像比起嬴渠梁还要小些,周扁也是心中疑惑了,怎的秦国就没人了,正副使都是这般年轻。又将那景监打量了片刻后,周扁方才让其平身。 “景副使前来何事?怎的公子渠梁未曾前来?” “回大王,监此来,正是为了此事。”景监躬身恭敬答道。“大王,今早时分,我秦国突然来报,秦公突发有痒,卧床不起。我家公子最是孝顺,听闻后便要往回赶,忽又想起未曾向大王道别,便往王宫前来,不料却听闻大王正在赏乐,不便接受我家公子拜见,公子无奈,只得在王宫大门外遥相磕头有三,方才登车西去,令监特留在此地向我王赔罪。还望我王看在公子一片孝心的份上,莫要怪罪!” 嬴渠梁居然走了?我还要留下他呢!周扁听罢顿时大惊,忙追问道,“你家公子是何时走的?” “回大王,已有两个时辰了,来不及向我王道别,实在是有罪,我家公子令外臣好好向大王告罪。如大王怪罪,监愿一力承当!”景监口中答道,却又跪下磕了几个头。 只是正主都走了,谁还会去在乎这副使?终究还是慢了一拍,周扁不由遗憾的看向宁越,后者脸色也是微微有变,却先是冲周扁微微摇了摇头,大概是表示让周扁先不要紧张以至于流露出什么来吧。 不过周扁却是猛然眼神一紧,这嬴渠梁为何要突然离去,秦公病倒恐怕只是借口吧,不会这么巧的,难道是自己的想法泄露出去了么?而自己的想法可是只与宁越说过,难道是宁越这厮?周扁的眼神也冷厉起来了。 一直关注着大王脸色的宁越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股冷意,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大王的意思,聪慧如宁越如何不知。于是宁越赶紧又摇了摇头。 那么就是嬴渠梁自己决定先走一步了,难道是他感觉到了什么?如此小心谨慎,真不愧为日后秦国之雄主,而自己的真实年龄也与那嬴渠梁相近,不管怎么看,那嬴渠梁都必将成为自己的劲敌之一,人都是自私的,已经处于了这个时代,哪能不为子孙计?想到此,周扁眯起了双眼,深深皱起了眉头。 毕竟还是正事要紧,于是周扁眉头舒缓开来,转头又望向了堂下跪着的景监,“百善莫过于孝,公子渠梁孝心可嘉,本王赦其无罪。只是不知秦侯病情如何,若有消息,你可要报于本王啊。去年劳烦秦侯亲自带兵东征,本王还未曾当面犒劳啊。” “为大王效力本就是我老秦人之责,哪敢劳烦大王上心。公子走前交待了两件事,让臣留在此办理。尤其是第一件事公子吩咐务必办好,那便是我秦国孝敬大王的一百勇士。这次随公子一同前来的有三百人,公子轻车快马,走时并未带走,大王可派人从中选走一百人,作为我秦国的进献。第二件事情便是我秦国公室与王室合议经商了,商贾之事虽上不得台面,但我秦国穷困,不得已而为之,王室若仍有意,商议合作之事公子委派外臣一力担当,如果王室因怪罪公子不告而别,不肯再续前议,我家公子也说了,唯王命是从,日后公子定会亲来洛阳谢罪。不知我王意下如何?” 望着恭恭敬敬的景监,周扁一时无语了,看着架势,所谓的一百勇士是非要不可了,不然日后诸侯谁还送王室孝敬,但是还要否和秦国商业合作,周扁却是犹豫了,既然都已经对嬴渠梁动了杀心,秦国就已经被周扁视为最大的对手,那还要和他们合作吗? 见大王陷入了沉思,太师却是先开了口,“大王,老夫以为,公子渠梁虽已离去,但事出有因,礼数已到,故情有可原。且人无信不立,何况王室乎?老夫也听说,秦国要求并不高,只想贩卖烧酒回陇西而已,故而,老夫还请我王遵照前议,与秦国商业合作。” 也罢,既然太师都说到这份上了,关乎王室信誉,那高度就上去了。周扁自然也不是放不开的人,稍微一想便想通了,自己还年轻,何须如此害怕区区嬴渠梁,人既然已经走了,自己何不大度一点呢。于是周扁点了点头道, “就如太师所言,还烦太师通知下去,挑选勇士之事便由少师安排人进行,不要拂了秦侯好意。而商议合作之事,自然还是白圭为佳,扩展商路本就是我王室所需,如何我王室与秦公室都能获利,景监,还需你与白大夫细细斟酌,明白了吗?” 见两件事都获得了大王的许可,景监自然大喜,慌忙跪下磕头,“多谢我王,外臣代我家公子,代我家君侯,拜谢我王!” 任景监磕了三个头后,周扁摆了摆手,“若没有其他事你便先下去吧,你说的两件事会有人去找你的。另外秦侯贵体如何,还烦及时通报。” 景监则又是道谢后退去。 待景监离去后,周扁则是有些无奈的朝太师二人笑笑,当然其中真正的含义只有宁越知道。不过太师却是有点不乐意了,“大王难道以为老夫方才说错了吗,大王既然答应了秦公子,那便要守信。再说秦国虽地处西陲,但与我王室素来亲近,难得秦侯和秦公子两代都有心于我王室,正可挟之以制衡韩魏,何乐而不为呢?老夫看大王还有些迟疑,莫非大王真反悔了?” 怎么解释呢,难道说自己真的反悔了?宁越此人可以不问原因,而太师却是凡事都要弄清究竟,生怕年幼的大王有哪步走错了,也是好心。于是想了想后,周扁答道,“本王只是在想公子渠梁走的竟如此匆匆,连护卫也没带多少。要知他来时可是三百护卫,就算送给王室一百,那还有两百呢,此去秦国,途经韩境和魏境,他如何保得自身安全?” 太师却是一愣,随即便答道,“妄自猜测大王之意,乃是老夫之过也。不过的确如此,但想来公子渠梁定是想君父想的急了,顾不得许多了吧。既然他轻车快马,想来独自走的也快,魏国只怕此时还不知其已先走一步,便是现在知道了,只怕也赶不上了。” “也对,公子渠梁自理会得,本王自顾不暇,何必替他人操心呢。” “那是大王仁厚,此乃大周之福。大王劳累了许久,老夫也要将大王之命传下去,便告退了。”说罢太师又转向宁越道,“宁大夫还有事向大王汇报么?” 虽然嬴渠梁已经走了,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但宁越还是想和大王单独说说自己想出的主意,不过既然太师都这么问了,明显便是不欲自己和大王单独呆在一起,如今自己的事什么时候说不成,又何必非要惹太师不快呢?于是精明如宁越立即摇了摇头,也向大王告退。 “既如此,本王就不留二位了。方才景监所说之事,就缓几天吧,如今列位家事繁忙,等新年诸事了了再说吧。” 太师忙道一声是后与宁越一同离去。 送走二位重臣后,周扁也起身转回内殿歇息,虽然他也想知道宁越到底想到了什么法子,但太师明显不喜宁越,只得作罢。好在今天也确实累了,也无需即刻知道,就待以后有机会再与宁越私谈吧。 不过周扁的双眼还是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西边,那里不知多远之处,或许正有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正在拼命的往西边赶。王室的密探还伸不到秦国,虽不知秦侯到底有没有病倒,但嬴渠梁匆忙离去绝对是有他自己的原因,只是王室不知道罢了。 嬴渠梁,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周扁在心中暗暗说道。 而此时洛阳以西百里之外,正如周扁所料,一辆在洛阳常见的封闭式四轮马车,正绝尘西去,马蹄飞扬,将那马蹄声远远的抛在了身后。马车之内,却是坐着一男一女,男子自然便是那匆忙离去的嬴渠梁,正襟而坐,左手却紧紧握着腰间的别剑,彪悍的神情与在洛阳王室之内却是大为不同。 只听嬴渠梁开口道,“此时景监应该见到大王了吧,周室大王当真不会拒绝我们的要求?” “哥,跟你说了多次了,大王定会守信的。你就放心吧,小妹说的什么时候错过了?”应声的却是一名小女孩,约莫七八岁年龄,就那么随意的盘坐在马车之中,一副惬意的样子。 嬴渠梁却是头皮一麻,“我的小公主,也不知你是在哪儿听的这话,每次你叫我哥,我都浑身不自在。” “呵呵,可是我喜欢啊,哥!”小女孩却很是高兴,但随即便收敛了笑容,“哥,你将我教你的话说与大王听,他真的没有任何反应吗?” 嬴渠梁忙点了点头,“为兄说了多次,大王的确除了一愣外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如你所料般招我单独询问。” “唉,那就奇怪了。”小女孩叹了口气,满脸却是与外表极为不相称的成熟。 “其实为兄还奇怪呢,魏国真的就要对我下手么,这可是王城洛阳,他们就如此不顾王室颜面?搞的我多日来都不敢在四方宫内居住,今日又匆匆离去,实为对王室不敬啊!” “那又如何,魏国自大,早就不将王室放在眼里,如今哥哥你独自出行,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何况在洛阳刺杀,又能挑拨秦国与王室的关系,为何不为之呢?你要相信你手下的黑衣,他们打探的消息不会错的。只是我们独自离开,也不知这一路能否顺利过去。”小女孩脸上也露出了担忧之色。 “放心吧,我在宜阳留的有人,只要咱们快马加鞭赶到宜阳,便有人护卫了。再沿原路返回,不会有危险的。幸好此次东来,事情都办差不多了,不然公父只怕真要气出病来了。”不过嬴渠梁握住剑柄的手却不由又紧了紧。 兄妹二人随意说着话,马车一路向西,蹄声不绝,很快宜阳就在望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进献入城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与此同时,洛阳四方宫中一座大殿之中,一向温和的魏公子昂却是怒气冲冲,出口大骂道,“那嬴渠梁真是被你们吓走的?来时本公子便与君上说好,此次嬴渠梁东来,我们魏国不动他。我魏国堂堂之师,压败秦国于战场之上便是,又何必去使这些小伎俩,惹得天下人笑话?定是你们这些贱人,谎称君上之命,预谋叵测,要使我魏国陷于不义之地,是也不是?” 魏昂的对面则是跪着几名平常人家打扮的汉子,个个都是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听得魏昂再次发问,领头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此事绝非我等私自为之,的确是受了君侯之命,千真万确,小的可万万不敢欺骗公子啊!” “若非从王宫之中传来消息,说今早嬴渠梁不告而别,本公子觉得奇怪方才令人探查,不然还不知你巴宁将军竟亲自来到了洛阳,堂堂领军之将,竟私率兵卒化为商旅之人,擅入王畿之地,欲谋刺大国储君,真是丢尽了我大魏的颜面,你们还知道道义二字怎么写么?” 那被唤作巴宁的领头人,转头看看左右,却均是摇了摇头,于是巴宁一咬牙道,“公子,小的可担不起将军一词,小的们也确实不识得字,但也不敢罔顾君侯之命,此事公子回去后一问便知,绝非小的们肆意妄为。” 魏昂顿时无语了,这巴宁勇猛好战,但的确不识得字,于是顿了顿后魏昂接着问道,“那既然嬴渠梁已经走了,你们又待如何?” “君侯有命,小的们这就追上去,截杀之。” 啪的一声却是魏昂一手拍在了身旁的小几上,“真是岂有此理,方才白说了那么多,你们是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啊,我魏国堂堂大国,所向披靡,便是军阵之上也是堂堂正正,威武之师,如今却要去刺杀别国储君,你们不要脸,本公子还要呢!” “可是君侯之命,小的们不敢违抗啊!”巴宁一脸苦色。 “那便说是本公子将你们强行留在洛阳,不准再去追杀,君侯那里本公子自会解释。难道你们现在要违抗本公子之命吗?” 既然魏昂都这么说了,就让他回去后和魏侯吵架吧,反正他们也是亲兄弟,只要别怪罪到自己头上就行,于是巴宁点了点头,“小人不敢。” “那就好,你们就留在这四方宫内,护卫本公子。再说了,嬴渠梁都走了近三个时辰了,你们还追的上吗?人走了你们都不知道,还要本公子将你们找来告之才晓得,真不知道怎么会派你们来?” 巴宁听了此话只得深深的埋下了头,不敢答话。 又听魏昂自语道,“我说怎么多日不见那嬴渠梁,只怕这秦公子早已得知有人欲对之不利,便躲了起来,一旦确认,便立即抽身而退,高啊,这秦公子可真不简单,只怕秦国复兴就要落在此人身上了。” 说罢魏昂又摇了摇头,“我又何须担忧,复兴非一人之力可完成,再说我魏国上下一心,国强兵壮,又何须惧怕区区嬴渠梁,只怕是我想多了啊。” 一转头却见巴宁几人仍旧跪在地上,魏昂忍不住皱眉道,“没你们什么事了,还不速速退下!” 巴宁几人顿时如获大赦般磕头退出,一溜烟的全跑出了大殿。 摇了摇头后,魏昂却是转身招了下手,守在身后的家仆立马跑了上来,“公子何事?” “如今王室大祭已过去近半月了,你速回安邑问问,咱们魏国进献王室之物何时能到,可别落在齐国后面了。” “是,公子。”家仆答应一声,立即转身而走。 魏昂也随后出了大殿,换上随从护卫,“走,新年时期,正好本公子拜访一下王室大臣们。备上礼物,先上老太师家去。” 一晃又是数天过去,因为新年而安静了好几天的洛阳城又开始喧哗了起来,小商小贩们的吆喝声一如以往响遍了繁华的市井之间。而在普通人家看不到的贵族大户的宅院里,在拜祭完各自的先祖之后,也纷纷走动了起来。 而其中尤其惹人注意的便是那齐魏韩三国使者了,竟轮流将洛阳城内较大的贵族拜访了个遍,能得大国的大夫、公子甚至储君登门,这些个贵族家里也是顿感荣幸,当然这些贵族也主要是王室的大臣,有实权或者有地位的,如太师少师、白圭宁越以及田氏屠氏等。 洛阳上层社会中难得活跃了好几天后,终于在月底得到了王室的传唤,敏感的洛阳贵族们都纷纷感觉到,要有大事发生了。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就在满城数得上号的大贵族纷纷出门向王宫的方向赶去时,洛阳东门之外,出现了一队奇怪的车队。 当先的是一队手持长戈的武士,长戈之上还系着红色的细长绳,走起路来随风飘荡,武士们都穿着统一的铠甲,头上也戴着一样的头盔,虽然只有近百人,但迈着整齐步伐的气势却早早就惊动了洛阳守城的士兵。这队武士分为两列,护送着中间的一溜烟车队,都是两匹马拉着的载货马车,一名车夫端坐其上,后面则是用布给盖住,不知何物。说这队车队奇怪,倒不是因为其上,而是因为在其后面的十来辆马车旁,还跟着一群耸拉着脑袋的汉子,看其穿着打扮像是商人,衣服上沾满了泥污却像是走夫,而小碎步谨慎走路的样子却又像是士子,与那精神的车夫以及威武的随车武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直惹得洛阳城外的行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望见这么一队人马往城门而来,守城的士兵们早就紧张的摆开了架势,放下了门卡,立即便有小卒子跑回去汇报长官。虽然洛阳是座开放的城市,但并不代表一队全副武装的武士可以随意入城。 只见那车队之中,一辆战车抢了先来,战车上的将军低头望下去,却并没有做声,然而这居高临下的威压,却是仍然让守城士卒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敢先出声相询。 等着主事的来了再说吧,士兵们都这么想着,然而那小卒子还没跑两步便又折了回来,因为一辆疾驰的马车正从城内奔来,远远的便听见车上的王宫护卫高呼道,“太师有令,快快放行!” 验过令牌后,守城的士兵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既然上面有令,那就赶紧放行吧,自己可不想与这些杀气腾腾的武士们对峙,气势上的差距带来的压迫感可不好受,不过好在这些武士们一直静静的等候在门口,直到守城的士卒们让开一条道来,这才又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城内走去,马车的高大车轮又咔咔的响了起来,看来这马车载的可不轻啊。 与此同时,王宫正门之外的太庙门前,却是已经聚集了一大堆贵族和王室大臣,正中围着的自然便是周扁,而周扁身边除了太师等人,还有那三国正使以及秦国的副使景监。魏昂是神色自然,只听其自得的冲周扁说道,“大王,我魏国的进献今日便到,不知我王是否满意?” 周扁满意的点了点头,魏国虽然嚣张,但做事还是不错的,“能有诸侯进献享于太庙之前,实乃我王室之大事,相信列位先王在天之灵也是欣慰的。” “多谢大王!”说罢后魏昂又转头向另几位使者,“如今我魏国的进献是已经到了,不知你们的在哪里呢?” 听到这略显挑恤的话语,景监却是最先答话,“我秦国进献的一百勇士已在洛阳城内,只因不敢先于魏国,故特意等在今日,待大魏献过之后,再献不迟。”说罢景监冲远方一个秦人点了点头,后者则立即退了下去,想必是安排去了吧。 韩公子武接着道,“我韩国同样也不敢先于大国,幸好的是韩都离着洛阳近,十车丝绸已到城内,也是只等今日了。”说完后也同样有手下安排去了。 然而齐使田大夫却是哼了一声,并未出声,魏昂倒是笑了,“齐使可是夸下海口,说进献月内能到,不知却在何处?”没想到一直被人称赞为有古君子之风的魏昂,也会说风凉话,倒是叫周扁另眼相看。 本来是早就准备的好好的,不想还是让魏国抢了头,进献倒是事小,颜面却是最大,齐使自然不悦,冷声道,“不劳公子操心!” 魏昂依旧笑笑,“齐国此去不远千里,便是过了日子也是可以的。” 不料却是没人答话,场面一下冷静了下来,不光四国使者,场中人人似乎都在想着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沉寂却是被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和车轮压在条石路上扎扎声打破了。 听见声音传来,众人忙抬起了头,望向前去。只见那首当其冲的乃是一辆驷马战车,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士手持长戈立于车上。战车之后,则是一溜烟的长串马车,不过却不是战车,而是常见的货车,当先十来辆上全是竖着黑色的大旗,大旗飘飘中隐约可见有的写着周,有的写着王,分明便是诸侯进献王室的依仗。 货车车队两侧是两排全幅武装的武士,近乎一人半高的长戈竖起在空中,戈尖之下长带飘舞,伴随着武士们整齐的步伐起伏有致,轻轻摆动。人还未近,一股淡淡的冷凝之气便扑面而来。这气势,这军威,周扁的瞳孔不由锁紧了,莫非这就是天下闻名的魏武卒么? 第一百六十三章 魏国车队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近了,车队越来越近了,虽只有一辆战车,只有一百来名士兵,但深深的压迫感已传了过来,一些外围的王室大臣和贵族已忍不住的后退,竟纷纷退到了大王的身后,将本来处在中间的大王以及四国使者等,给让了出来。 周扁自然是不惧,反而还迎上前了一步,慌的太师少师等忙挡在了两侧。 真的近了,周扁已能看清那年轻士兵的脸上面无表情,那胸前的黑色铠甲片片都打磨的光亮照人,长戈那锋利的戈尖统统指向前方,真不愧是天下强兵,魏武卒。周扁不由在心中暗暗与自己的麾下战士比较起来了,嗯,看这身材,看这行军步伐,看这军威,还真不是盖的,单挑独斗刘云王孙健之辈或许能放倒不少,但若真是两军对阵,只怕洛阳兵还是稍逊一筹啊! 不过我还有时间,我还可以训练,并且最重要的是,我还有计谋。遇见魏武卒,谁规定必须硬拼了?用点阴谋诡计来作战,周扁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天子面前,还不速速下车步行!快快停下,休要冲撞了王架!” 一声王室护卫的大喊声将周扁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才发现那车队已到了二十步之外,驷马战车前不安分的战马,似乎都已将鼻中的呼气喷到了面前。战车上是一名年轻的将军,手持长戈,听见王室护卫大喊后这才伸手止住车队,自己则是将手中的长戈插在车上后跳了下来。 不料在众人的注目之中,这名将军却并没走到大王面前参拜,反而径直走向了魏昂,拱手道,“公子昂,末将受君侯之命,已将王室贡品二十六车顺利送到。” 抬头望望果然是二十多辆,魏昂倒也坦然,“罗将军此来辛苦了,还不快快拜见大王。” 年轻将军这才转过头来,张眼一扫,立即便发现了身着王服头戴王冕的少年,便移步上前,抬步落脚时全身的甲片都在擦擦作响,金属声不绝于耳,不看那高大的身材,单是这甲片摩擦之声就给人一股莫大的压力,真不愧是闻名天下的魏武卒啊。 近了,越来越近了,只有几步远了,周扁瞪大了眼睛,却忽见身后闪出一名护卫,高呼道,“来者止步,就在那里拜见我王即可!” 周扁斜眼视之乃是周密。此时周密正左手按在剑柄之上,双脚微微分开一前一后,身子笔直,抬头迎向那高大的将军,虽然身子略显单薄,破旧的胸甲暗淡无光,还有着淡淡的绿色锈迹,但周密仍坚决的对视上了来者的双眼,竟是毫不示弱。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了,一时鸦雀无声。一群天子近卫们也纷纷握住了剑柄,身子前倾,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出去。反观一百魏武卒则毫无动静,百来名高大的汉子也只是眼神动了动,但仍旧站的笔直。 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罗将军笑了,“相传虎贲为天子近卫,果然名不虚传。” 周密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刚想解释一声自己并不是虎贲时,却见对面那高大的声影向侧面移了一步,单膝跪下,高呼道,“外臣罗文,拜过我王,我王万岁!” 周扁却是推开众人,笑着迎上了两步,“将军威武,果不负大魏强风。魏武卒乃天下强兵,想必将军也是其中的佼佼者,还不快快请起。” 罗文也不谦让,“大王过奖了,军中强过罗某者多数,某不过是占了家族润泽,方才有此校尉之职,将军二字可不敢当。” “倒是坦率。本王可否一问,你这一身铠甲有多重?”周扁也是有些好奇。 “回大王,此甲三层,近四十斤重。” 原来表面看到的金属铠甲并非全部,内里只怕还有皮甲等做衬,但这重量却仍然十分惊人,于是周扁做样大呼道,“真乃壮士也!本王有赏,就赏美酒一坛!” 罗文却并未立即作答,而是斜眼看了看另一边的魏昂,见后者微微点头后,罗文这才一拱双手,“多谢大王!” 赏赐诸侯之臣,确实是王者之风,所以太师等人也连连点头,并未阻拦。能够赏赐人,周扁也是颇有些自得,满意的冲这年轻校尉点了点头,又细致观察起来了,才发现这罗文身材若换算成后世单位只怕有一米八几,手足粗大,腰间别剑。忽想起曾听闻过魏军中已开始装备铁制兵器,周扁不由向那剑多投了几眼,不料还没看清楚时,却听耳边不远处传来一道尖叫声。 不满的转过头去,却发现是齐使田大夫,此时一向颇有派头的田大夫,却丝毫不顾形象的提起了长袍,快步跑向魏国的车队,一边跑还一边大呼道,“徐前,汝却为何在此,我齐国的进献之物呢?” 周扁等人顺着田大夫跑的方向看去,这才看清魏国车队靠后还跟着一群身着长袍之人,低拉着脑袋,穿着是又像士子又像商人,而田大夫喊的便是其中之一了。另外车队后面的一半车辆也与前面一半夜大为不同,车子的样式普通了许多,却连标明是进献王室之物的旗帜也没有插一面。 显然此时田大夫也发现了后面车辆的不同,还没等到所呼对方的答复,还在奔跑中的田大夫又是一声惊呼,“哎呀,这不是我齐国的车队么?” 步子也是加快了许多,在周扁等一群人惊疑的目光中,田大夫终于跑到了那些车辆的跟前,两旁的魏兵也并没有阻拦,任由田大夫跑入掀开了一辆货车的篷布,“这不是我齐国进献王室之物么?” 接着又掀开一辆,却还是自己在临淄亲手点好的铁锭。田大夫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扯住一名中年汉子的衣领怒吼道,“徐前,这是怎么回事,我齐国进献王室之物为何却在魏国车队之中,成了魏国之物?” 那被称作徐前的汉子却是仍由其扯着,哭声道,“大夫,小的也不想啊,入魏境后却是碰上了魏兵,将这十三辆车全扣下了,小人奈何不得,只得跟车前来了。” “你没说这是进献王室之物?” “小的说了,他们不信啊!”徐前苦着一张脸。 “那你为何不先汇报于我?” “小的也想,可是魏军不放,硬是将小的们全部押了过来。” “真是岂有此理!”田大夫一把扔下了徐前,快步走了回来。直走到魏昂面前,将袖子一甩,从长袖中伸出手来,指向魏昂怒声道,“魏昂,你们魏国欺人太甚,竟敢强抢我齐国进献王室之物,还扣押我齐人,就不顾王室颜面,不怕我齐侯之怒乎?”这田大夫平常看起来还像模像样,没想这一动起怒来,竟也跟市井间的贩夫走卒一般,伸出一个手指指向对方,破口大骂。 直看得周扁等人啧啧称奇,众人这时方才明白,难怪这魏国车队后面一般车辆与另一半大为不同,原来竟是抢的齐国的进献王室之物,却连车辆包装等都没有换,还押着齐国护送车队的人,一路送入洛阳中来。众人如此想着,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冲魏昂田大夫二人围了上来,更有好事者嘴角已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被人指着骂,魏昂先是一愣,却并没有立即回骂,看来修养倒是不错,随即魏昂皱了皱眉,眼睛却是望向走近前来的魏军校尉罗文。“罗文,这是怎么回事?” 魏昂说着话时,周扁便在仔细观察,却并没有看出魏昂有任何的作伪之色,看来要么是魏昂确实不知此事,要么就是此人演技太高。 听得公子有此一问,罗文却并不觉得意外,拱手答道,“公子,末将巡视国境,这队齐国商队不听号令,便将之拿了下来,查得其货物数目正巧是我魏国答应进献王室之物的一半,奉太子申之令,便将此一道送了过来。这些齐人却是不服,正巧也要到洛阳来,于是,末将便也一路护送了过来。” 这例行公事般的回答显然并没得到田大夫的认可,田大夫转头跳了起来,伸手想扯住罗文的衣领,却发现对方不仅高自己一截,还全身披挂,料来自己也扯不动,于是便仍旧伸手指着问道,“我的人不是说了是进献王室之物么,你们为何还要拿下?” “口说无凭,你们的车队没做任何标记,叫某家如何相信?你看我魏国进献之物,皆插有王旗和苞茅,如此方显郑重。”罗文说着拿手一指,众人随着看去,果见前十几辆马车上都竖着黑色大旗,于是纷纷点头。 “那即便是普通商队,你们也不能强抢啊?”田大夫犹自发怒。 “普通商队入境,均要缴纳税钱,这一队却拒不缴纳,且态度恶劣。为彰显国法,某家只得拿下。” 田大夫顿时无语了,望向了尾随而来的徐前,“为何连税钱都不交?” “大夫又没与我多的钱,要小人拿什么去交?”押送车队的徐前颇为委屈,被强抢了车队不说,还受领导指责。 气急败坏的田大夫又追问道,“那又为何不插王旗?” 徐前更委屈了,“不是田大夫走前交代的么,说先不插王旗,没准这批盐铁不是送给王室的,等王室过问才送。” 此话一出,满场顿时哗然,原来齐国表面恭敬,内心却是作此打算,若非王室厚颜,这批盐铁还真不是送给王室的,周扁闻声后转头看了看太师白圭二人,还真没想到他们的猜测竟还是真的。本来齐国无视王室也没什么,大家都这么干了,但当着秦魏韩三国公子的面暴露出小心眼,那就不好看了。 田大夫也是头发晕了,才想也不想问出这话来,不过这徐前倒也是极品,也不看看场合,就这么将上司给卖了,看来以后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于是众人纷纷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了徐前身上。 意识到犯了大错的田大夫脸都绿了,上前冲那徐前便是一巴掌,“你这奴隶,瞎说什么!”骂罢又转头冲向魏昂道,“好,好,好个魏国!我田平今日记住了。” 然后将袖子一甩,转头便向外走去,走了没几步,田平又回头骂道,“徐前贱人,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叫上你的人还不快随我走!” 徐前却是有些胆怯看向了高大的罗文,并未动身,连个家里的下人都叫不动,田大夫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却还是不得不喊道,“魏昂,你难道真要扣押我的人么?” 刚才这一系列对话都不过是十来个呼吸的时间,魏昂这时才反应过来,上前两步拱手道,“自然不敢,田大夫请息怒,我” 不料话还没说完,却被田平一声冷哼给打断了,田平狠狠的盯了徐前一眼,后者这才唯唯诺诺的跟了上来,再喊起一干随从,很快所有的齐人便都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随着齐人的离去,场面上又慢慢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齐魏交恶 - 周始皇 - 或与白 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魏昂如何还不明白虽然齐国有些贪小利且不敬王室的嫌疑,但终究还是自家抢了人的车队,上前几步留不住田平,魏昂只得怒目视向罗文,“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不料后者却是恭恭敬敬的回了个礼,“报公子,某只是奉令行事。” “难道君侯答应的两百斤盐,两千斤铁,其中一半就应在了齐国身上?” “这个末将也不好说,但是送来的确实只有这些。”罗文依旧面不改色。 没想这罗文竟是如此角色,周扁脸色一沉,本来以为这只是个率直汉子,不料却是狠毒之辈,看来一坛酒是白赏了。 正想着时耳边忽传来魏昂的声音,“大王,诸侯上贡,按例是该插王旗的,插苞茅的,齐国或许是疏忽了吧。而我魏国强扣之,或有失礼之处,但事已至此,还请王室纳下我魏国进献,至于如何向齐国赔礼,却是我魏国的事,倒不需我王关心。大王以为如何?” “嗯,那就,还是继续吧。”诸侯之间的事就让他们去扯吧,只是不知齐国会不会再送一份盐铁来,不然王室可就亏了,周扁一边想着一边喊了起来,“太师!” “老夫在此,大王!” “我们继续吧,仪式还是由你主持!” “是,大王!”太师恭敬的答道。 其实周扁最烦的就是仪式,这个重礼制的社会,仪式之繁远远甚于后世。幸好的是身为大王,不必凡事均需操心,所以闭目养养神想想事,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魏国于太庙之前进献完毕之后,又轮到了韩国,是十几车丝绸,最后是秦国,不过却是动静最大,毕竟进献的是大活人,一百西秦大汉跪倒在地齐呼万岁,声势格外浩大。只是这会却没人出声嘲笑了,周扁不由又想起了齐使,也不知田大夫现在如何了。 而此时四方宫中,田大夫却是怒气正盛,气喘吁吁的扔到了手中的皮鞭,不料却忽听耳边传来山呼大王万岁声,听其口音正是秦人,田平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这是秦国进献勇士呢,于是刚刚歇息了片刻的田平又捡起了皮鞭,没头脑的冲面前一个跪下的身影抽去,那被抽者赫然便是倒霉的徐前。 良久才停,还好田大夫并非行伍众人,便是会用皮鞭也没多大劲,这寒冬腊月的人们穿的又多,所以徐前竟没受多大伤,倒是将田平累的不行。 眼见田大夫随意倒在地上喘气,徐前终于得空,跪着爬上前去,忍痛轻呼道,“主家,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回临淄,还是求大王再发盐铁?”东周时贵族办事,用的都是自家的奴仆,徐前自然也是田平家中的下人。 “快,快收拾行李,我是一刻也不想在洛阳呆了。”听见徐前问话,田平突然一下直起身来,好似打了鸡血一般。“我们现在就走,管他什么王室什么进献呢。反正路上怎么走也是君上定的,我们回去照实汇报,君上开明,不会见怪我们的。” 说着田平就爬了起来,手脚乱舞的大喊道,“小四,小丁,赶快收拾,今天我们就走。今天若是走不了,小心我拿剑剁了你们!” 伴随着田平的呼叫,四方宫一隅小庭院中顿时鸡飞狗跳,忙的一塌糊涂。领导下定了决心,下面的人自然办事提速,终于赶在另三国使者尚未回来之前,跳上了马车,其余步行的步行,急匆匆的走向了四方宫宫门。 四方宫大门处自然有护卫侍从等,眼见一大堆乱糟糟的人涌了出来,慌的护卫们立刻摆起架势吆喝着问了起来,犹在气头的田平自然不会好生气,大骂数声后一堆人挤着推开了护卫,涌出了门外。四方宫护卫们见是齐使自然不会真个阻拦,立即便有管事的吩咐手下几声后转头跑向了王宫的方向。 不料这王宫护卫头子跑到了太庙之前时,进献仪式尚未结束,眼见那太庙之前重兵把守,更有全身披挂的魏兵来回走动,唬得这护卫头子竟一时不敢上前。究竟齐使不告而别事大还是三国进献仪式重大,护卫头子心中一时天人交集,呆在了太庙之外。 好在没等多大会,便见太庙之中人声传了出来,那群手持长戈的甲士立即整队,其余天子近卫们也纷纷挺起了胸膛,另外还有一列身着粗布衣的汉子们站直了腰身,三队人马泾渭分明,好似较劲一般。这护卫头子看得正疑惑不已时,忽听脚步声从太庙里响起,一看原来是一大群人走了出来,以天子为首,两边则是太师以及那三国使者,迈步而出。 眼见一群人拱手告别,大王转身向王宫而来,护卫头子这才醒悟,忙迎着跑了上来。 收了盐铁丝绸武士等,周扁心中也是十分愉快,不想出了太庙,刚告别魏昂等人,迎面便跑来了一名王室护卫,慌的周密等人忙上前拦住。 一问方才得知这是四方宫的守门之人,原来竟是齐使抹不开面子,先跑一步了。除嬴渠梁外,竟又多了一个不告而别的,周扁也是好气,真是不把王室放在眼里了么?于是当下便将手一挥,“少师,立即遣人去追!” 不料少师还没有应答,太师却先叫了起来,“大王不可!” 见太师着急,周扁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太师的意思,于是微微笑道,“太师多虑了,本王只是见齐使走的匆忙,王室的赏赐都还没有带上,故而遣人追之。不若就派王孙满去如何?” 听见这边动静,那秦韩魏三国的使者也转身围了上来,刚巧听见王室赏赐一说,互望一眼后却同时选择了闭口不问。 周扁却是冲三位使者笑笑,解释道,“本王备有一车好酒,赐给诸位贵主,不巧齐使走的匆忙了些,只得遣人去追。” 三人忙拱手道谢,听闻齐使先走了后竟也不觉奇怪,纷纷告辞而去。 送走那三人后,队伍中王孙满也领命驾车往东追出去了。周扁却是问道,“诸位爱卿,齐使不告而别,你们怎么看?” 率先开口的当然是太师,“大王,齐使心中不快,自然先走。老夫以为,大王收了魏国进献也不错,不管如何,此事都与我王室无关。倒是田平此回临淄,必然如实汇报,介时只怕齐侯不依魏侯,齐魏必然交恶,两国怕是有一番争斗啊。” “此事确与我王室无关,其实本王还关心的是,那齐侯会不会再补一千斤铁锭而来,平白少了这么多,本王也心有不甘啊!” 不料大王却心疼这,太师等一愣,但随即便豁然一笑了,大王毕竟还是小孩子气了,于是太师遗憾的摇了摇头,齐侯受辱,如何肯再来? 本以为还要再劝劝大王的,不料周扁却先笑了,“没有也无妨,不过身为王室,赏赐少不了的。都准备好了吗?” 白圭忙点点头,此事是由他负责。 “那便好,如今大事已了,那三国使者只怕不久也会离去。待他们走后,本王要率御林军出巡成周、巩邑和孟津,以观我兵如何!” 没想大王突然提出了这个想法,群臣顿时有点跟不上节奏了,刚要发问,却见大王一催马夫,王架已先行一步了。 再说那齐使田平,匆匆而走,走的又晚,自然走不远,王孙满一路寻去,终于在几十里地外的孟津给追上了。连夜汇报后,第二天一辆四轮马车载着满满的一车酒便出现在了孟津,好说歹说让田平带上后,王孙满这才往洛阳而回。 正月一过,天便开始放暖,这个时代还好比较暖和,四季分明,很显然的春天已经来了。那秦韩魏三国使者久呆在洛阳也无事,何况又都是国之重臣,于是小草开始发芽时,三国使者便纷纷告辞,各带走一车美酒,谢恩而去。 王室赐的美酒自然与市面上买到的不同,希望那四位诸侯能就此爱上美酒吧,酒是穿肠毒药,周扁自己是不会喝的,但也不介意让这些个不服王命的诸侯尝尝。 自那几位都走后,王室上下均松了一口气,有外臣在天天其实还是蛮紧张的,周扁也感觉洛阳似乎又恢复了清净,于是同母后争吵一阵后,还是率上一千御林军,出城东去,目标成周。而此时洛阳东门处,却是一片忙碌的场面,上万人在司空大人的指挥下,忙着修葺城墙和定鼎门。 洛阳一圈的城防和城门实在是太破了,于是趁着现在还不是农忙,周扁便从成周调来了司空,专职修城墙,洛阳郊外的农户本就也是劳役,不过以前周公在时都是让他们修宫殿,这用来修城墙倒是近百年来第一次。按照周扁的要求,城墙外要垒砌一层青砖,工作量是大了许多,但比起夯土要耐用了许多。 在城门外观察了一阵,讲了一番鼓舞士气的话后,周扁坐上了马车,又继续向东而去。 第一站是司马图留守的成周,成周不仅是王宫旧地,还是王室重要的产业基地,不容有失,所以在白圭的陪同下,将整个城邑的城防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个遍,提出了不少整改措施,说得白圭司马图二人心服口服之后,周扁方才又继续向东。 巩邑留守的则是刘子西和王于飞二人,一文一武。巩邑乃是王室的粮食基地,如今又执行了新法,分地到人,田里已开始一片忙碌之象。眼见二人打理的有条有序,周扁十分高兴,当即便封了刘子西为巩邑邑守,也就是现在的县长或市长,然后又赏了二人一些钱财。 再沿大河往西而回,便到了最后一站孟津。孟津乃天子之渡口,向来为南北想通的交通要地,也是洛阳王城的北防重地,如今镇守孟津的是新封的下大夫李定,手下五百巩邑兵,五百洛阳新兵。再配上些周扁派去的中层军官,倒也训练的有声有色,不过整体还是欠了些火候,于是花了些时间整顿之后,周扁终于踏上了往洛阳的规程。 这一去竟两月有余,还好朝中无大事。不过来往与洛阳王宫之间的信使,还是恨不得一天一趟,不光有国事还有太后的关心。一路走来,田中已是绿油油一片,看了便叫人喜爱, 不过周扁此时还不知道的是,百里之外,也正有一辆马车,自东南飞奔而来,那车夫的架势,可不正是不惜马命。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新郑朝争 - 周始皇 - 或与白 正是阳春三月,莺飞草长的时节,不光田地里繁忙一片,便是大城市井之内,也迎来了一年繁华的开始。 新郑,这座古老的城市,昔日的郑都,如今的韩都,其商业兴旺丝毫不亚于洛阳,直追安邑和临淄。而此时城中最繁华的南街之上,一处院落之前正是披红戴彩,宾客云集,热闹非凡,市井间小儿皆奔跑至此,一边走一边排着手唱着。 “南边有宫,北边有市,市中有商,又开新肆。酒香十里,日进斗金,莫学陶朱,何不散之?” 面对一大堆涌上前的小孩,面对一双双伸出来的小手,站在门口的刘百万却是笑的合不拢嘴,口中不住叫嚷道,“都有,都有,大家不要急。”却又转头吩咐道,“刘求,再取些钱来,还是每人两钱。” 又打发走一批讨要赏钱的小孩后,刘百万堆起满脸疲惫的笑容,又迎上了一位重要的客人。在新郑经商已有近半年,有大王的技术支持,精明如刘百万者,怎能不扩张生意?于是,第二家,也是极大的一家酒肆,在新郑最繁华的南街之上开门营业了。 今日来贺的宾客,要么是管着这条街的小头头,要么是爱好刘氏美酒的公子贵人,要么是昔日的一些老客户,讲究点的提点贺物前来,洒脱点的则是随意丢几个喜钱以示庆贺,更有大大咧咧者仰着脖子便进门了,刘百万自然还是陪着笑脸。迎入一批又一批客人之后,看看已再无客人前来,刘百万转头便吩咐道,“丁叔,赶紧安排上菜上酒,今日开门第一天,可别怠慢了客人!” “是,主家!”一道浑厚的中年男声响起。这丁叔自然不是刘百万的叔叔辈,而是人家本来就叫叔。 收起疲惫的笑容,正要转身入内,忽听身后传来笑声,“刘贾家,怎的不欢迎某么?” 刘百万转头一看,竟是位重要客人,忙又堆起了满脸笑容,“申大夫,看你说的,我这不是寻思申大夫平日里公事繁忙,我这小店开业,哪能让申大夫放在心里。却真没想申大夫竟亲来了,小店荣幸啊!” “呵呵,都说了某不是大夫,你却非要如此叫。今日碰巧朝会还没散,只怕还得许久,某便来了。”笑着,这中年男子递上了一提肉干,“诺,贺礼在此!” 刘百万忙笑着接过,“只怕日后申大夫还不止是大夫呢,你亲身来了便是,又何须贺礼呢?来,赶紧里面请,几位公子已经坐上了。” 这申大夫便是赫赫有名的申不害了,身为后世之人,周扁如何不知申不害可是几乎与商鞅相并称,自然早就叫刘氏叔侄注意上此人,还好此人好酒,几经周折后,终于成功的将此人吸引到了店里来,再加上刘氏叔侄的曲意逢迎,申不害很快变成了店里的常客了。虽不知这故郑国贱臣到底哪里突出,但刘氏叔侄还是忠实的执行了大王的命令。 刘百万一边引着申不害,一边小心的试探道,“唉,也不知朝中那些大人怎的这么忙,一场朝会竟开到了现在,大中午的,也不休息。” 申不害微微一笑,随意说道,“自然是军国大事,君侯只怕又有心思了。” “却不知君上心思往哪?”刘百万紧张的跟着问道。 申不害却是脚步一停,“君上心思往哪,与你何干?” 听得申不害语气变了,刘百万却是依旧一张笑脸,“我们商贾之家,追逐的就是利益,莫说君上心思,便是如申大夫这般的朝中之人,随意一句话便能影响市井。若是君上心思向南,那小店便一如往常,若是君上心思向北,小店便多备些主粮,若是君上心思向东,小店就多备些美酒,这般模样,小店总归是不会亏的。” “都说精明莫过于贾人,还真是如此。”申不害却是笑了。“那若是你说的这三个都不是君上的心思所在呢?那你又将如何?” 刘百万一愣,“难道是西边?在小的看来,往西和往北不是一样么?” 申不害摇了摇头,接着又叹了口气,“某也不知君上心思。头前带路,美酒要紧,可莫要耽误了时间。” 见申不害脸色真的紧了,刘百万自不敢怠慢,忙亲自将之引入了一个小间,几名贵族子弟正高谈阔论,只见太子亲近之人申不害被引了进来,忙吆喝起来,一番恭谨与推让之后,申不害坐了下来。而刘百万忙小跑着安排起就食,生怕怠慢了这位子最高的一桌。 早就练的圆滑世故,口甜舌滑的刘求则重点照看另一桌,那里坐的虽不是贵族子弟,但却是掌管这条街的管事邑卒之类,不怕官就怕管,那也是不可得罪的。 叔侄两忙活了几个时辰,从早上开业到晚上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后,两人几乎都累瘫了。打烊后,刚欲歇下的刘求却又被刘百万喊到了房间中,“刘求,主子叫我们是做什么,我们都很清楚,今天我去试探,那申不害却是透漏了点情况,你帮我分析分析。” 一听此话刘求顿时打起精神来,不料听刘百万将事情经过和对话都详细说了一遍后,刘求却是疑惑了,“叔父,为何韩军向东我们就要多买些酒,而向西和向北则要多买些粮食呢?” “这你也想不到么?东边是宋国和卫国,韩军定会大胜,军士们回来多会买酒喝,而西边和北边是魏国,韩军还会大败,只怕国中粮食便会紧张,所以要多备些粮食。至于南边则是楚国,楚国虽大,但其兵力重心一直不在北边,而是在东边的越国和西边的巴蜀,所以韩军南下是势均力敌,最多是不痛不痒的打几仗便回来,对我小店的生意没有丝毫影响。”虽有些动气刘求居然没想到,但刘百万还是耐心的解释了一番。 “哦,原来如此,以往我倒是没有往深处想,还是叔父高明,多谢叔父教我!”刘求叹一口气道。 “好说,好说。既然已从商,日后多留意商事便可。” “可是听那申不害之意,貌似韩侯动心的方向竟不是在东南西北这四个方向,那又是在何处呢?或许韩侯根本就没想出兵,那他们这几天频繁开朝会又是为何事?”刘求疑惑道。 “如果要动兵,又不是东西南北,莫不是?”刘百万的声调都忍不住高了点,吃惊的张开了嘴巴。 “洛阳?洛阳四面为韩国所围,的确不在韩国东西南北任一个方向,年前便传说韩侯欲替周公复国,难道真要动手了么?”刘求低声将刘百万没说出的话给说了出来。 “此事重大,快,快些写信报给大王!”刘百万急了,将大王二字都说了出来。 “不急,如今韩都城门已封,便是要出城也得等到明早了。再说申不害虽是天子门人,但也有可能消息有误,我们只需将今日之听闻报于主子即可,主子自会判断。”刘求却还是稳定一些。 “也对。不过还需关注一下韩军动态以及粮草准备事宜,我们在这韩都之中也有其他消息来源,不过今日晚了,也只能等明日。你先写信,明日一清早便找人送过去,我去叫人注意下韩都动态,如何?”刘百万也冷静了下来。 “好,就依叔父!” 而就在刘氏叔侄密室商议时,韩都新郑的一所高院的小厅之中,也是烛光闪动,小几旁相对而坐的却是市井间被称为太子的韩公子武和他的门人申不害。 “申大夫,今日朝会竟开了这么长时间,商议的还是洛阳之事,没想却终究是将大事给定了下来。今日的结果是…..”公子武有些疲惫的说道。 不料却被申不害给打断了,“公子,先不说结果,说说朝会上是如何相争的,说重点。” 被门人打断,公子武却是丝毫没有不悦,“好的,那我就简单的说说。今日朝会说的还是是否要伐洛阳之事,公子照是力主要攻打洛阳的,总归还是说洛阳地理位置重要,且王室手中有冶铁和制酒方子为由,韩晁却是以为市井传说王室能冶铁不足以为信,以国力不足而反对贸然出征。两下争议不休,我却是听从申大夫所言,也坚持反对,说那王室乃天下之重,不可轻易冒犯。” “嗯。接着说。”申不害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公子能听自己的,他还是颇有点自得的。 “君父本来是有些偏向于不出兵的,但公子照坚持不下,却是令手下抬出了一人上殿,却是我与申大夫说过的那个瘸子,就是在洛阳见过的那个拦住我车架的乞者。” “竟然是他,竟照着韩照了?看来韩照在洛阳定然下了不少功夫。难道,莫非真让韩照找着什么了?”申不害两眼一眯。 “的确是他,那个被我赶跑了的瘸子,竟被韩照抬了上来,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不过想想,那瘸子果然还是应该有些事,不然在洛阳时,也不会找到我头上。没想却是让韩照给寻到了。”公子武感叹道。 “快说此人如何了?”申不害也有些感兴趣。 “没想此人竟是个周王室的逃兵,嗯,也不能算是逃兵,是因偷了洛阳一位将军府上的财物而受了处罚,竟被王室行刑给打残了,尔后王室弃之不顾,这才爬行在市井间行乞以求生。此人对王室心存怨恨,上次欲要找本公子没找到,没想却让韩照给找着了,就被韩照给带回来,抬上朝堂之上,说了一堆王室的坏话,不堪入耳。” “此人本为王室之兵,受罚逃跑后竟与王室为敌,实在不可取。”申不害眯着眼摇了摇头。 “呵呵,申大夫,说来此人本来就不是王畿之民,而是王室的大夫白圭借从商为名在我韩国三川之内招来的流民,哪有忠信可言。所以虽然那厮说的悲痛,但是上至我君父,下至殿堂中的侍从都听了摇头。本来没人听信他,君父甚至开始有些责怪韩照了,但是那厮却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矛尖,满殿堂人除了韩照,竟都惊呆了。” “一个矛尖,莫非是传言中王室所铸的利器,铁矛尖?”申不害睁开了一直微微眯着的双眼,眼中都亮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主从二人 - 周始皇 - 或与白 见申不害提起了精神,对此也颇为感兴趣,于是公子武讲起来更带劲了。“照啊,正是此物。君父令人取来一支矛杆,将之装上又后找来一面青铜盾,令一人举盾一人刺矛,那殿上武士猛然用力一刺,竟一个照面就将盾给刺穿了,满堂皆惊!君父一挥手,又取来一面盾,竟还是一刺便穿,如此连刺了五面盾,第六面盾方才只能在那盾上留下一个印子,并未刺穿。虽然此盾乃步兵常用之手盾,并不十分厚重,但除开强弓劲弩外,别的长矛等兵器还是刺不穿的。群臣顿时大惊,皆谈此乃利器之最,若能为我韩国所得,定能弥补与魏武卒的差距。而那瘸子也是怨愤洛阳王室,再三赌咒说此矛尖乃王室所铸,如此,别说群臣和我君父,就连本公子竟都要心动了。” “若能得此利器铸造之方,我韩国大量铸之,装备一支天下雄兵。倒也的确值得我韩国背此恶名。只是依某之见,即便如此,韩侯只怕仍旧难以下定决心啊!”申不害叹道。 “申大夫高见,的确如此,任凭那瘸子口说如飞,此时我君父却仍未决定,摇头晃脑不停,应该还是在苦苦思索。不过却直到另一位大臣耳语一番之后,君父猛然眼神一利,方才下定了决心。” “哦,听公子一说,看来韩侯终究还是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洛阳,逼迫王室了。只是不知是哪位大臣如此善言,而公子又是否得知其是如何说动君上的?”没想一个亮堂堂的铁矛尖竟还需一番话才能奏效,申不害也是好奇起来。 公子武却是摇了摇头,“是那魏人公孙颀,就是在魏国呆不下去了,投奔我韩国,且说动我君父突袭当今魏侯的那位大夫。朝堂之上他突然告声罪说要耳语于我君父,我君父便答应了,那公孙颀便真个移步上前,凑到君父耳前,还以手遮之。不光是我,满朝群臣皆不知其说了些什么。” “原来是他,素问此人以谋略见长,难怪,难怪能说动君上。那他们说了多长时间?”申不害显然十分在意。 “大约不到十句话的功夫,开始时我君父还有些疑惑,到后来却点了点头,眼神也犀利了起来,到最后挥了挥手示意公孙颀下去后,君父便宣布结果了,要借复立周公之名讨伐洛阳。虽令群臣感到意外,但便连韩晁都没有再反对,所以本公子也没再反对,此事便如此定下来了。申大夫能猜得到公孙颀说的究竟是什么吗?君父不说,本公子可是好奇的很。”韩武殷切的望向了申不害,这位颇能猜测人心的故郑旧臣。 “不光是你,我也好奇他说了什么。的确先有了锋利矛尖摆在眼前,我韩国又一直不敌魏赵,群臣自然容易接受谋求利器之事,由此看来能将那瘸子自洛阳找来,韩照欲谋求战功之心甚为急切啊,竟准备如此之充分。君上所定也是,复立周公乃假,索取利器铸造之方乃真,公子不反对也是对的,不然特立独行,只怕惹得君上不悦。只是那公孙颀究竟说了什么,还得让我好好想想。”说着申不害陷入了沉思。 公子武也没出声打扰,已是夜深时刻,早已不闻人声,此时谈话一停,小屋中顿时便陷入了深深的沉静之中,静的直令人浑身发冷。不过公子武却并未在意这些,而是目不转睛的望着闭上眼的申不害,今日朝争,自己可是反对出兵洛阳的,却没想公孙颀一番话就说动了韩侯,作为失败者,公子武极其想知道对方的招是什么。 愈发的静了,虽已是仲春,但深夜时分还是冷的有点凛人,等了许久,忽然一阵冷意上来,公子武不由打了个哆嗦,低下头去,不料再转过眼来,却忽见申不害的双眼已睁开了。 “公子,虽不知那公孙颀到底如何说,但若是我,我会这样去说君上,且想必君上也会听从于我。” “快快讲来。”公子武浑身的冷意一下子都没了。 “我会说,当今天子虽年幼但却睿智,又有美酒利器之良方,商贾之事经于天下,王室必将大兴。而王室前后左右均是我韩境,所谓达则广其地,王室若要想复兴,必将出兵攻占我韩境之地,与其等待,故不如先出兵以制之。” “妙啊,就是这个理!”公子武竟拍了下巴掌。“便是我,都已被说服了。果然只需十句话,先生高才。” 见公子武如此反应,申不害却是笑了,“公子,冒犯一句,若我是君上则不会如此被说服,不会作此决定。当然,此话若是年前来讲,方才能令我心动。” “为何?”公子武一呆,刚拍了一下的两个巴掌竟停留在了空中。 “若是年前攻打洛阳,胜算极大,若是如今再出兵,只怕难了。其一,我听公子说,那大王虽年幼,但甚为重视兵事,新年伊始便亲往军营慰问,单此一举,便不怕那洛阳兵不为大王卖命。其二,如今齐魏秦三国使者皆受赐胙肉,又受赏美酒一车,若是王室相求,不愁这三国不出兵也,若我军不能在魏国大军赶来之前逼的王室低头,只怕我韩军危矣!有此两点,若是我,我就不会出兵。” “申大夫所说其一倒是没人提到,其二虽有大臣提出,但如韩照等人均认为王师孱弱,我韩国大军一出,王室立马便会屈服,就如以往一般,绝然等不到魏国有所动静,待我以王室之名昭告天下后,齐魏秦三国没了借口便不会再动,所以不足为虑。” “他们都忽略了第一点,洛阳城虽破旧,但城池仍高大,王室之兵深受周王厚待,又能加强训练,王室还能有钱装备兵器,如此算来,洛阳定能坚持到魏军赶来。”申不害抿嘴摇了摇头。 “哎,本来我还以为攻打区区王室简单至极,还想是否要请命领兵出征呢,只是我一直反对,不好立即开口便是。如今听先生一说,看来还是不请命的好。不然若是败了还真不好收场。”公子武一拍大腿。 可随机公子武眉头便皱了起来,“既然先生已料到我韩师此去洛阳,将师出无功,先生言之有理,令人信服,而我韩国又新败于魏国,国力不振,又何必再受此打击呢?不行,我要连夜入宫,说服我父,趁现在还来得及,罢除此令。” 说着公子武就要站起来,不料却被申不害一把拉住了,“公子不可,君上所定之事,不容轻易更改。” “可是本公子是韩人,我不能眼见劳师动众,甚至失却许多我韩人性命,然而最终却无功而返啊!”公子武急了。 “如今非公子是韩人,臣下亦是韩人,岂会不心疼我韩人性命,公子休要多说。还请公子就听我一言,世人皆称公子为太子,然而公子果真是储君么?”申不害厉声问道。 公子武老实的摇摇头,“君父只是有意于我,但并未正式册封。” 顿了顿后,公子武又接着摇摇头,“就算是册封了,也未必就能登位为君。” “的确日次,如今仍有不小变数,方今我韩国兵力分散在几位公子手中,都打着各自的主意,却偏偏公子手中无兵权。而那些公子中,尤其是那公子照,武遂之战时防备魏国时靠后,而如今攻打王室洛阳却又唯恐落后,所为者何?还不是想保存自己的力量,尔后再立个大功,以改变在君上心中的地位,博得君上的好感,好借机夺取公子的储君之位?” “此话先生与我讲过多次,确是如此,但那又如何?”公子武犹自未解。 “公子,既然他韩照要去,便让他去吧,吃个大败仗,折掉他的军力,方可绝了他夺位之心,断了他在君上心中的念头,这样才可巩固公子之位。不光如此,偏向我们的力量,如韩晁大夫等,都让其不要动兵,或者故意拖后。还有,既然公子一开始时便出言反对出师洛阳,便一直反对下去,但是不要太激烈而获得君上的恶感,如今晚闯入宫中,便是不可取。公子可要掌握好这个度了,千万不要太坚决了,若是君上真的又改变了主意,那么公子照便还是以往的公子照,所以无论如何也要等到那公子照大败之后,方可再坚决的反对增兵洛阳。”申不害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不过公子武却仍是不甘,“可是让韩照的人去送死,本公子还是于心不忍啊?” “公子,我韩自文侯之后,可有被废的公子能长久立足的?” 公子武摇摇头。 “公子,那自周文王之后,可有被废的王子能享福一世的?” 公子武还是摇了摇头。 “着啊,公子何不为自己打算?难道非要惹得君上动怒于公子,叫那韩照却反而受其惠?” 犹豫了片刻,公子武终于摇着嘴唇点了点头,“就依先生之意,让那韩照去出头吧。但愿先生猜测的都是真的。” 申不害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自跟从公子以来,某家从未误过公子半分事,此次亦然!公子只管坐等韩照大败消息传入新郑来。” 寂静的深夜,昏暗的灯光,主从二人相对而坐,同时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七章 酒店来客 - 周始皇 - 或与白 翌日清晨,紧张了一宿的刘百万叔侄二人,便丢下刚刚开张的酒店,匆匆出门分头而去。没多久之后,一名再也寻常不过的走夫身穿千里靴,肩背百搭包,出韩都西门往西。然后一名小伙计打扮的少年或看似贪玩或走错了路,逛遍了城中的所有大点的兵营。而城中几处粮店和兵器铺子里,也都先后接待了同一名客人,这名客人随意买了些货品,却笑脸如花的拉着掌柜伙计言谈有他。若是有心人注意便会发现,这些店铺竟然都与韩国公室有着或明或暗的联系。 忙碌了一上午,终于赶在午饭之前,叔侄两在新开的酒店之中碰头了。早已先回来守在门口的刘求迎上了刚刚回来的刘百万,“叔父,情况如何?” 略显疲惫的刘百万却是摇了摇头,“什么动静都没有。这里人多,晚上再细说。” 刘求闻声大喜,“没有动静那便是好消息了,那人只怕是吓唬我们呢。叔父,我们酒店这才开业第二天,生意便已超乎预料,看起来竟比别人家的老店还要人多,叔父你看,许多熟客都来了,就等着叔父回来作主陪客呢!” “好,走。”说着叔侄二人奔向酒店里面,刘百万立即便堆上了一脸的笑容,不停的打起招呼来。 与此同时,韩都新郑,城市的正中央,巨大的韩宫之内,却是上下一片忙碌。 韩国那庞大的国家机器运转起来,比起小小王室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自一条条命令下发之后,自上而下,许多部门各个有司立即都紧张了起来,真是君王一声令下,数千人为之卖命,这还只是官场上的,还不算那以万计的兵卒。虽然中下层官员皆不知君上如此大动干戈究竟是想干什么,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们忠诚的执行君上的命令,于是城防开始变严,粮草开始调动,兵库缓缓打开,数架马车带着君侯的调令,出城向东西南北各个方向飞驰而去,留下一道道尘土飞扬在后。 虽然只是攻打韩国君臣眼中小小的洛阳,但不管是韩侯还是朝廷重臣们,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倒不是担心打不败王室,而是担心四面八方的诸侯。既然已经决定了逼迫王室,那就也已经决定了与天下诸侯交恶,韩国地处中原,少不了北防魏国,南防楚国,东防齐国,西防秦国,不然就算夺得了洛阳,却失去了四面疆土,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要抢在王室的求救信发出之前,赶在天下诸侯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最迟在四国之兵未曾濒临韩境之地前,逼迫王室低头,迫得王室昭告天下,堵住诸侯们攻打韩国的借口,并且自此以后,韩侯便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再退一步说,即使挟持不了天子,只要得到那两个方子,打击一下王室的实力,韩侯再谢罪天下,还天子于洛阳便是了。但这一切都取决于,必须在诸侯出兵之前搞定洛阳,所以攻打洛阳之军便显得非常之重要。 一番角逐之后,这项重大而光荣却看起来十分简单的任务落到了公子韩照的身上。 其实韩侯是属意自己的嫡子公子武的,但是公子武却似乎吃错了药似的,坚决将之推辞了,借口是自己从未习过兵事,不敢担此大任。难道衰弱落败的王室,兵力乏困的洛阳,破乱老残的王室,很难打吗?于是韩侯不悦了,这小子莫非是心忧自己打不赢?真是岂有此理。 不说韩侯心中对公子武的观感大为降低,此时公子照却是欣喜异常,此乃天赐良机啊,于是再三拍胸脯保证,又动用了一批朝中关系之后,出征洛阳这项光荣的任务便落到了韩照的身上。所谓兵贵神速,韩照立马告辞出宫,回自己的府衙而去,韩照的两万大军还在南边,得两天功夫才能赶到新郑,于是韩照立马便开始了调动。至于出师之名?此时既然都已经决定了出兵,那么口号有了就行了,于是这次倒没人再提那借口中的重要人物――流落在外的先周公之子公子班。 而远在齐国的公子班此时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便成了韩国出兵的借口,若是他此时得知,难免不高呼一句,等等我啊,等我回来之后再出兵啊,好歹你们可是喊着为本公子发兵,怎么连本公子的人都没见到就发兵啊? 但韩军根本不会考虑无关之人的感受,就在这天的晚间,刘氏叔侄两的新酒店之中,竟破天荒的接待了近二十名公子照府上的家臣随从。这群人以往也曾来过刘氏的酒店,但如今天这般不约而同的一道前来,倒是头一次。 直慌得刘百万跑前跑后,腾出好几个包间这才将这批人给安顿下来了,公子照,那可是新郑城中高高的存在,随便一个说的上话的下人出来,满城酒肆之家便都不敢得罪,刘百万,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刘氏叔侄两亲自上阵,充当起侍者,来回穿梭于各酒席之中,拿出来浑身本领躬身赔笑,直要哄得这些个贵客宾至如归,就算赚不到钱,也不能得罪了这些大爷。 这一顿酒喝得好生畅快,包间里谈笑声一直响了不停。 刘氏的酒店里已如后世般设了可供数人同时就餐的大桌,虽然仍是跪坐,但宾客们之间的距离却是拉近了不少,但此时也不知是这种独特的饮酒方式还是这里有别于别处的美酒吸引了来客,只听一名来客大笑道,“还是这里饮酒痛快,来来来,再饮一杯,明日出城之后,却不知何时还能再来。” “去,你要喝酒便只说,何须如此作态。不过是才一万人的队伍,我家公子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数万大军压过去,怕是要不了多久,我们又能回来饮酒。不过那时谁个捞的多,谁个就要请客!”一名汉子笑道。 “那是自然。申兄不必多想,什么叫不知何时还能再来,前两年我们几百人就能追得那家数千人溃不成军,这次去也是如此。来,满饮此酒,祝公子旗开得胜!”又是一名青年笑了,看来气氛极为轻松。 一群人顿时哄笑一声,个个仰头喝翻了手中的酒盏。 不料放下酒盏却见一人闷闷不乐,先前那名汉子便出声安慰道,“丙伯,知道你的三弟死在了巩邑,放心,我们这次就是去报仇的。” “哼!”却是席上一名中年人干咳了一声,满桌人顿时惊醒,酒喝多了,竟没能收住话头。于是众人慌忙四下一看,却见只有一名正发着呆的面熟伙计站在包间门外,立即便有人认出却是那店主的侄子。 眼见众人目光投来,本来正发着呆一脸猪像的刘求忙挤出讨好的笑来,“爷爷们想再要些什么?” “你家的酒卖完了吗?没看见这酒坛空了吗?还不快去取些来!”一名汉子高声叫道。刘求忙点头称是,一溜烟跑了,生生忍住了剧烈的心跳。 “来,兄弟们,我们不说明日之事,只管喝酒便是,再满上!”中年人提议道,立即便得到了属下们的附和。但是,他们不知的是,话一出口,已经晚了,虽然那个伙计是个熟人,虽然那个伙计方才在发呆。 好不容易送走这群大爷,丝毫没有去关心这群大爷走时到底丢了几个铜板,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似的刘求找到了叔父,一把将之拉到了密室之中。 听罢刘求述说之后,叔父一拍大腿,“坏了,那只有一万兵力,而年前又被韩兵追打过,那不是王室和洛阳是什么?还有巩邑,人家都说出来了。你为何不早早退去,去给主子报信,还守在这里干嘛?” “我这不是怕我突然跑了惹人怀疑么?”刘求一脸苦色。 “早一天得信,便能早一天准备,此事如此重大,你若是直接走了,叔父给你撒个谎说你闹肚子了什么的,那群爷会计较非要你来伺候吗?可是现在新郑已经落门了,今日是送不出去了,你呀,真是糊涂,枉得主子如此看重你。”刘百万恨恨的说道,直说的刘求脸色一红。 片刻后,只听刘求开口了。 “的确,主子说过,时间是取得胜利的决定性因素。是我不够坚决。”说着刘求咬牙瞪眼,使劲跺了跺脚,冷静了片刻后决然的说道,“放心,某自有办法。” 说罢刘求便要转身离去,慌得刘百万一把拉住,“城门都已经关闭了,你要如何?” “到城墙上趁人不注意放绳索爬下,城西农庄里留有我们的人,自去年那消息传出后,主子便在农庄里留了辆快马车,沿途有两处换马,马不停蹄,三日便可到达洛阳。虽然晚上不便赶路,但明早可不必等待新郑城门打开,天一放亮便可出发。此时能早一刻是一刻。”刘求转头说道,面露坚决之色。 “那你要小心啊,千万别让巡城的士兵发现了。还有明日你可还是要回来,信就让他们送去吧,我们还要留在这里,主子日后还会用到的,可不能现在就引起怀疑。”刘百万松了手,刘求的身手他还是有所耳闻的,这可是大王专门训练过的。而对于大王,很多洛阳一地的人都有盲目的信任。 “是,知道了。”一溜烟,刘求便不见了身影。 转身回屋,忽觉肚中空空,刘百万一拍肚子,唉,忙了一晚上,叔侄两可都还没有吃东西呢。于是,刘大老板趁着夜色,亲自摸向了厨房。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事出紧急 - 周始皇 - 或与白 刘氏叔侄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三天后的清晨,一辆几乎快散架了的马车,和车上熬红了双眼的车夫出现在了河洛平原。一路换马,不入城,不住店,幸好新郑离洛阳并不远,不然真要让人疯了。 而此时,殷勤的少年天子也正在自孟津回洛阳的路上,河洛之间王畿之地,巡视一圈后回来,眼见那阔别了近两个月的高大城池出现在了眼前,千余人均是加快了步伐。 近了,终于能看清那焕然一新的定鼎门和迎接的百官了。 远远望去便能看到那高大的定鼎门已改为全用青砖铺了一层,暗青色的城砖整整齐齐的层层堆砌着,比起以往那破旧的夯土露在外面,显得要厚重了许多。出城时忙碌的役夫们都已不见,想来已是春耕时节,都被放了回去,所以这青砖只铺了定鼎门和定鼎门两旁一百步远的城墙,交介处青色和黄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便如百年枯树长出了一枝嫩芽一般。 城门外,早已得到消息的太师正率着群臣在此等候,隆重程度虽不比上次王室入主那次,但群臣却更显恭敬。这不是开玩笑,不服王室的那些贵族早就被杀了一批,剩下的也不敢不敬了。 微笑着接受了群臣们的恭迎之后,周扁却是跳下了御马车,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快步走向那定鼎门前,直到伸手摸到那厚实的青色城砖为止。 原来大王还是这么事事关心,主管此事的司空立即快步上前,拱手道,“大王,此砖乃是用岷山之南的山泥烧制而成,按照大王要求,长一尺,宽半尺,厚则为两尺,举至头顶松手,落地不裂,方才合格。砌城时,先在里面用土补平再在外面砌砖,底部两层,往上后变为一层,城砖一致为长宽面朝外,中间以石灰粘连,极为结实。可惜时间太短,人手也少,只补好了东面和北边的六个城门,西边的补了半个城门,南边的却没动工。” 一个月的时间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其实用青砖在这个时代还是极其奢侈的,不过大王要求不计成本这么搞,如司空等只好听命。只见那城砖一层层错落有致,表面平整,看来还是下了不少功夫。摸着那厚实的新城墙,周扁却开口叫道,“取大锤来!” 群臣中反应慢的却还在疑惑,不知这少年天子又要玩什么好玩的,心思敏捷却已想到大王是要锤击墙面以试其坚硬,但却都比不上腿脚利索的,想都不用想,飞快着跑回军中,取来仪仗队所用的大铜锤,又飞快的跑了回来。 砰的一锤子下去,响声虽大,但那城砖却只是掉了一点灰。 使捶的自然不会是周扁,而是方才那个跑的快的公子,见大王点头,那护卫打扮的公子立即又是一锤子下去,这次倒是多了点灰。又是一锤,这次终于砸出了一个小窝。 这可是二十斤的铜锤啊,却只能如此,许多大臣都在点头,城墙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不错了,但是周扁却仍摇了摇头,似乎离着要求还差了点,唉,要是有混凝土就好了,可是自己不知道水泥怎么做啊,太专业了。但是能不能像朱元璋一样,要求工人们在每块砖上刻上自己的名字,若是一锤子给砸出印子来了,便直接砍头。 想到此,周扁却是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如明太祖那般冷酷,自己可做不到啊。 见大王摇了几遍头,群臣不用细想也知大王不是很满意了,慌得那司空立即便要告罪,却忽闻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便是护卫们的厉声呼喊。 一下子便将群臣乃至大王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虽隔着很远,但仍能看见那喘着粗气的劣马和疲惫的车夫。那车夫与护卫们说了些什么后,便被扶下了马车,搀了过来。 周密凑上前道,“大王,这是布在东边的信使,怕是有什么要紧事,这才连夜赶来。” 周扁本来还在疑惑的,听见周密所说,这才想起这是安排在新郑城外的信使,因有传言韩侯要对王室不敬,故特备下以防万一时紧急传信的。于是周扁立即扔下那手中犹自握着大锤的公子,快步迎了上来。 “大王,紧急信报!”那车夫也不墨迹,立即从胸前解下一个包裹递了上来。 樊馀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片一片的小布片,每个小布片上都有一个字还有一个奇怪的符号,受过大王教育,樊馀自然知道这便是什么阿拉伯数字了。但樊馀仍旧不知其为何意,只得将之交给了大王。 伸手接过,眼见那一张张布片,周扁眉头一皱,这刘求怎么没用以往的方式?正好那车夫看见了,忙解释道,“大王,这是刘大人半夜翻墙而出,匆忙间写的,他说大王定然看得懂。” 周扁听了一点头,稍一思索便明白了,事出紧急,刘求来不及按以往方式翻译成密码,只得在每一个小布片上写一个字,然后用阿拉伯数字编号,方便大王排序,而若是落入了敌手,不识阿拉伯数字的话,自然是很难拼出来的。这个法子倒也不是不能破解,但是紧急情况下能想到如此,也是难得了,看来刘求作为一名情报人员还是合格的。 感受到事情紧急,周扁的心里也是直跳直跳的,也不顾群臣还在身边,抱起那布袋便奔回了自己的马车。这是辆封闭式的马车,关上门帘和窗帘倒也不怕有人看见,于是一上车后周扁便一把将那包裹倒翻过来,又抖了抖,这才将之扔到一边。 还好字不多,只有五六十个的样子,没一会功夫,在樊馀的帮助下周扁便将之拼好了,一看那文字,两人竟不约而同的倒吸了口凉气,韩国竟真要攻打洛阳了。 虽不知韩侯为何又想转了,但这等大事,刘氏叔侄并不会骗人。并且来信还将事情经过都写清楚了,倒是多亏了那些个公子照府上的从人,酒酣时分竟管不住嘴,将军情泄露了出来,至少从中周扁可以得知四条消息,韩国要出兵打洛阳了,领军将军是公子照,兵力约为两万人,韩兵已在集结。 哼,不过两万兵竟敢大摇大摆的冒犯王畿之地,周扁不由撇了撇嘴,韩照也太小看王室了,若是韩国倾国兵力来犯,一下子来二三十万人,周扁只怕立即就要逃路诸侯列国,组织逃亡政府了。但现在就两万人,虽不知有没有后续兵力,但王室还是可以拼一拼的。 是该考验一下新兵了,稍一思索后周扁便下定了决心,一把推开马车的门帘弯腰走了出来。站在车辕之上,俯视群臣,却见有除太师等重臣外,还有许多陌生面孔,想必是洛阳城中闲职的贵族前来接驾吧。所为君不密失其国,周扁可不敢现在就说有紧急军情,于是大声喊道,“方才本王受到紧急消息,太师等内阁之臣速往宫中议事,其余人等各回各家,不得肆意猜测,如有流言传出者,定斩不赦。” 说罢周扁便又钻回了车子,耳听得车外乱糟糟一片声音答是,恐怕乱猜什么的都有的,不过周扁不管了,外面事有太师即可。 在御林军的护卫下,车架很快便回到了宫中,议事厅中重臣齐聚一堂,除了太师少师、白圭宁越等一干王室近臣,还有洛阳城内的一些亲近王室的老牌贵族家主,如田邑赵骈等。周扁将拼好的来信示之众人,果然皆是一阵愤慨。 议论纷纷中,立即便有人大叫道,要昭告天下,召诸侯勤王,还有的提议加强城防,发放兵器,积极组织防备,甚至还有的说遣使指责韩侯,令其不敢冒犯。 其实周扁这会也有点犹豫了,不过周扁犹豫的是到底是独自面对还是请求别国的帮助,尤其是要不要请求魏国的帮助。要知一旦向哪国求救了,只怕立即就会被要挟封方伯,甚至还会有更多的无理要求。光封方伯倒也不是不行,关键是如何让王室获得更大的利益,若是仅仅两万韩兵,周扁还不想浪费掉讨价还价的余地,还是自己先面对,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要求救吧。 但周扁也不敢掉以轻心,于是思索一番后心中便有了决策,大声道,“诸位爱卿,请听本王之意。” 闹哄哄的场面慢慢安静了下来,周扁此时的威信显然已经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 只听周扁继续道,“此事消息确切,信使来时路上已过了近三天,韩国大军只怕此时已在从新郑到洛阳的路上,所谓事出紧急,便是如此。本王思索一番后决议如下。” “其一,立即大量派遣斥候前往韩境,本王要随时掌握韩军军情和动态,此事本王会专门嘱咐姜平。” “其二,安排民夫,立即将巩邑所存的粮草全部搬回洛阳,此事交与庞兴会同留守巩邑的军队执行,少师会后便安排下去。” “其三,从成周撤回所有王室产业的工人,将器皿等能搬回就搬回,不能搬回的则砸掉,此事交与司马图负责。” “其四,从城中召集工匠,加班加点加固洛阳城防,城墙一线坍塌的要补上,没有女墙的也要补上,本王已决议放弃巩邑和成周,固守洛阳。当此国难,本王不吝王室之财,可多散之,务必要保证洛阳的稳固。加强城防一事交与白圭与司空二人负责。” “其五,洛阳乡人多有强壮且未从军者,可紧急招之以扩王师,王室危难之时,王畿之民皆有责。再招的兵也不用练阵型队列等,只需搬得动石头,会挺矛刺杀,能拉的开弓即可。招兵练兵之事由少师负责。” “其六,洛阳城中商贾混杂,各色人等均有,不可奢望全城人皆与王室一心,还只恐有人城中闹事,不可不防,宁越掌有监察司,又新加一百秦人,从今日起加强城巡,遇有可疑人等,可自行拿下。此事宁越负责。” “最后,太师坐镇洛阳,协调以上诸事,务必保证执行到位。诸位,此事紧急,且事关王室兴败,若真让洛阳落入韩军之手,我王室即便幸存,只怕也再无力复兴,诸位皆是我周臣,所谓一荣俱荣,一衰俱衰,若是王室苟延残喘于韩侯淫威之下,诸位只怕也好不哪里去,还望诸位能与我王室共兴衰。” “以上,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君臣一心 - 周始皇 - 或与白 周扁的一番计划不可谓不周密,几乎各方面都考虑到了,其中的重要思路便是缩紧拳头,固守洛阳,这一点在座的诸臣哪里能不明白,于是立即便有好几位磕下了头,乱糟糟的喊道,“大王不可如此啊!” 周扁听了却是眉头一皱,“不可如此,那难道你们的意思是要本王出门去迎接韩军?” 众臣听了一愣,忙纷纷摇头的摇头,摆手的摆手,乱七八糟的解释声中只听见有人说道,“大王,老夫并非此意,哪会不愿意与王室共存亡,只是舍弃巩邑和成周,万万不可啊!再说只是几个下人的酒后言谈,尚不知真伪与否,不若等消息确切后再做决议。” 又有人说道,“大王,臣下忠君之心日月可昭,只是我王室羸弱,为何要独迎韩军,为何不求助与诸侯,齐魏秦三国使者刚走,想必三位诸侯此时皆已享用了王室胙肉与美酒,有何理由不为王室效力啊?” 还有人在说,“大王,成周乃故王宫所在,不可有失,不如就放韩军入洛阳,王室独守成周。” 群臣情绪激动,各说各的,周扁一会听听这个说的,一会听听那个说的,只觉两个耳朵都不够用了。场面竟似乎比自己登基时第一次朝会还要乱,看来到了关键时刻,群臣的素质高低立即便体现出来了。不过好在还有镇定自若的,比如太师少师,白圭宁越,田邑赵骈等几个,虽面色紧张,但却并没有惊慌失措般的嚷个不停。 好在天子威严已重,周扁将双手抬起,做出往下按的姿势,立即便有人明白了,吵嚷声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周扁轻咳一声后说道,“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真等到消息确切了,只怕成周巩邑两地撤回洛阳便来不及了,所以无需置疑,有备而无患。这样吧,先将巩邑的粮草搬回,此事王室中早已有定议,只是年后事多,未曾去做而已。成周的工匠则缓一步再说。而洛阳乃武王所定,周公旦所营建的王城,而成周乃王室避难之地,孰轻孰重,不言而喻,诸位,本王希望不要再听见放弃洛阳回成周的声音。” 说到此,周扁狠狠的瞪了台下少傅一眼,想都不用想,这个主意多半就是少傅提的。没想少傅望见大王眼神,却是一愣,随即脸都红了。 周扁却并没有管,继续说了下去,“如今王室地位衰弱,若再求救于诸侯,只怕更叫诸侯看轻,与其相轻与诸侯,倒不如凭借洛阳高墙一搏,独抗韩军。而韩国地处中原,四周皆是强国,如齐魏楚等,听闻韩军围攻洛阳之后,只怕立即便要借口群攻之,以图韩土。韩侯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若韩军久攻洛阳不下,又惧于齐魏等国,不下半年必将退兵,而我王室之强悍也必将闻名于诸侯,令天下之后不敢再小瞧我王室。所以我们只要顶住韩侯前几拨攻势,攻守便要互换了。此等大计,本王已定,不需再议。”周扁的语气极为决然。 诸臣听了先是一愣,接着便哄的一声喊开了,似乎还是有些不服,想想也是,不求诸侯,单独面对韩军,洛阳人无此信心。听见群臣仍有意见,周扁脸色立即便拉了下来,国难当头,最忌人心不稳啊。 好在没等周扁采取什么措施,便见太师站了起来,面向群臣一挥手,大呼道,“诸位,天子乃天赐圣人,自登基以来,所算无一纰漏,老夫坚决拥护我王,若有质疑我王者,老夫与之不死不休。”说罢太师转身向着大王匍匐在地,磕头不起。 有了太师带头,少师忙也高呼一声,“老夫亦然。”也冲大王磕下头去。 接着又是三声同时响起,听声音倒是分不清是谁,不过却见白圭宁越与少傅三人拜了下来。没想少傅动作倒快,周扁不由对之另眼相看。 再接着便是如司马图、司空以及洛阳老牌贵族田邑赵骈等人。眼见重臣都表态了,剩下的也开始稀稀拉拉的跪了下来,半刻钟后,终于最后一名大臣无奈的低下了头。 这才是自己所想要的效果,周扁满意的四处一望,抬了抬手道,“诸位爱卿请平身,诸位有心如此,本王甚慰,自此以后,王室若有福,与诸位共享。既然诸位都愿拥护本王,那依仗洛阳,独拒韩军一事,便无需再议。愿诸位与我王室君臣一心,同心协力,共度此难关。” “大王英明,大王万岁!”群臣便是心有不服,也知大势在王室,于是还算整齐的三呼三声万岁后,齐齐站了起来。 “此事重大,今日所议之事,还望不要流传至外,有责在身者,只需去做即可,不要泄露风声,以防引起洛阳城内混乱。另外,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本王亦不例外,方才所说的计划如有遗漏,还望诸位帮忙补缺。”一直以来,周扁都是自信而不自大。 “大王圣明。不过老夫有话补充,洛阳城中贵族众多,一旦有居心叵测者作乱,则洛阳危矣。故而安抚其情绪最为重要,老夫以为此事非田邑不可。”率先说话的还是太师。 “准,田爱卿,此事就交与尔,望勿负本王期待!” “是,大王,老夫一定尽心尽力!洛阳城内若有人闹事,老夫第一个绕不过他。”虽然韩军势大,但田邑却还是坚决的选择将宝压在了王室身上。 “臣亦有话说,洛阳城中商贾众多,且多为列国游商,而商人最为重利,只怕获悉韩军来袭之后,将会哄抬粮价,造成我洛阳民心不稳,还望我王今日便洒钱收粮,待洛阳城被围之时,再按人头限量放粮,若事情紧急,只怕要出动兵队收刮城中不良商人之存粮。当危难之时,不得不行此非常之计。”白圭拱手道。 听了此话,周扁不由一拍大腿,还真是一人计短三人计长,这点确实重要,自己先前倒是忽视了。“准。此事就拜托白大夫了!” “诺,谨遵王命!” 接着开口的却是宁越,“大王,韩师若来,必将打着光复周公国的旗号,不若王室率先复立先周公姬朝之子公子共之为周公,以绝韩国之口,我王室便占了大义所在,而韩军则将出师无名。另外某听闻新郑朝中,掌兵的将军与老臣不和,可重贿韩国老臣如韩晁等,令之游说韩侯,韩军前锋若一击不成,韩侯犹豫之下,必将早日退军。” “宁卿所说也是,册封公子共之一事就交与少傅和冢宰二人,而游说韩臣则交与王孙满,如今我王室正是用钱之时,恐怕拿不出重金,不过我王室迟早要在新郑做酒肆生意,不若许之王室在新郑的酒肆盈利其中一半归其所有,如何?”周扁点了点头,这些大臣没白养,果然还是能补漏的。 “大王英明,臣以为可行。”几位重臣都表了态,于是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大王。”却是少师开口了,“既然放弃了成周和巩邑,那孟津又该如何呢?还有,若是诸侯进兵,韩军撤退,但却赖在成周和巩邑不走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倒是严酷又现实的很,于是群臣都将目光投向了大王,不知年轻的天子该如何回答。 是个难题,不过周扁早有腹稿,想了想组织下思路后周扁开口答道,“少师所虑极是,若求救魏侯,则孟津北临大河,可迎接魏军南下,孟津便不得有失,但如今既已决定独守洛阳,孟津便不那么重要,立即遣使召回孟津李定和他麾下一千士卒,孟津,就留一座空城在那里吧,若本王所料不错,韩军的目标将只是洛阳。至于放弃了的成周和巩邑,巩邑他韩军占不了,本王已有决策,无需各位担忧,至于成周,除非他韩侯自个称王,不然却是不敢占据旧王宫的,而本王也已有定议,韩军的目标只是洛阳,所以成周城,各位也不需担心。” “为何韩军的目标只是洛阳?”立即便有人不解道。 “因为王室在洛阳。韩侯所图者,王室也,绝非一城一地。”周扁语气坚定。 太师等人听了却是互相议论一番,最终持有异议者还是被说服了,于是语气一致的道了声,“大王英明!” “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周扁问道。 众臣互相看了看,片刻之后,便纷纷摇了摇头,既然计划都已经定了下来,都说天子圣明,岂会有错,自家照做便是,洛阳若是城破总归是王室先遭殃,自家又担忧什么呢?只怕如此想的不在少数,却没人说出来便是。 不料人老成精的太师却发问了,“大王,老夫有一事不明,大王如此英明,又颇有威信,洛阳城中有天子坐镇即可,为何大王说要老夫坐镇洛阳,协调诸事呢?”要知坐镇一事便意味着主事,大王如此精明,并非不可胜任,怎会将之交与他人,其中必有内情,所以太师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后立即便问了出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本王将亲率一千御林军及三千新兵,南下迎敌,为诸位招兵以及加强城防争取时间。而洛阳城中便交与诸位了!”周扁斩钉截铁的说道,语气虽有些低沉,但坚决之心饱含其中。 群臣顿时慌了,便连一向最为稳重的太师也乱了,纷纷扑倒在地,大呼道,“大王不可啊!” 太师更是老泪都洒出来了,“大王不可,王室中以大王为重,大王万万不可有什么闪失啊!凡事让臣等去办即可,何须大王亲临险地呢?” 太师话音刚落,少师的声音就冒出来了,“大王,老夫去就可以了,哪能让大王冒险呢,大王若是有什么意外,便是老夫之罪!” 接着又是一阵吵闹声哭喊声,眼见一群老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自己面前,又是哭求又是自责的,周扁的心中竟也开始烦躁起来。自己带兵出征真有这么危险吗?反正自己是不这么认为的。 想到此周扁决心已定,四下一看,便有了主意。唰的一下拔出腰间百炼剑来,双手握住,冲着身旁一红木小几用力劈了下去,剑光闪过,那小几的一角随之竟被切了下来,咚的一声轻轻在了地板上。 这下动静极大,一直注意着大王的群臣一下子全呆住了,眼泪鼻涕都还挂在脸上,却没人去擦。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效果,周扁一下乐了,大呼道,“本王亲自带兵拒敌之心已定,如有再敢劝阻者,便如此几。” 第一百七十章 达成一致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还真是没想到大王竟想出了这么个招,周扁话音落地时,群臣还没反应过来,望见那一张张仍在错愕之中的脸,周扁心中乐了,看来剽窃自孙权的招还真是好使啊。 却没想就在这时,“啊!”一道女孩的尖叫声突兀的响了起来,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了大殿的后门,周扁的身旁。 周扁也是被吓了一条,辨别声音方向后便不自然的转过头去,却见刘若水手捧一册竹简,呆呆的站在大殿后门,长大了嘴巴,瞪大了双眼,满脸吃惊之色。 显然刘若水是从**而来,眼见连大王在内满堂人皆望向自己,刘若水自知犯了错,脸色便一下白了。好在她反应还算快,立马低头小碎步跑到大王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道,“奴女方才接了新郑递来的消息,这便送了过来。不想刚走到门口,却见大王拔剑砍向案几,眼见大王凶猛,奴婢被吓了一跳,竟呆住了,没想忍了一会还是忍不住,不小心叫了出来,惊扰了大王和诸位大人,请大王责罚!”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我见犹怜的模样又有谁会真去责罚,于是周扁开口了,“无事,你将那消息递上后便退下吧。” “多谢大王!”又磕了头后,刘若水将手中的竹简递上,便倒退着原路返回,消失在了后门外。 目送刘若水走后,再望向眼泪尚还没干透的群臣,见无人就此发作,周扁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是放过刘若水了,但若真是有哪位大臣揪住惊扰朝堂这一点不放,只怕刘若水不死还是会脱层皮,不过好在群臣多半也是被自己刚才的举动给吓住了,竟没有过多的将注意力放在了小婢女身上。 不过样子还是要做足,于是周扁重重的哼了一声后,翻开了那册竹简。这个竹简显然不是原件,而是刘若水通过密信翻译出来的,应该是知道自己在开会,刘妃或者太后自作主张,由刘若水先翻译了再送来。 仔细一看,原来刘求信中述说的是申不害在酒店中与刘百万的对话,看罢后周扁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不是东也不是南,既不是西也不是北,那不就是被包围在韩国国土之间的洛阳么?申不害此人虽然目前还未入朝堂,但对于朝堂的动向还是十分明了,看来也不是个简单之人。再看看这信的日期,竟是早上快马送来的那封信前一天所写,也就是说刘求先听到了申不害之话,便写了此信,第二日又听见韩公子照府上下人酒后失言,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以最快的方式送了来,早上受到的那信虽后写了一天,但却早到了半天。不过这一天半的时间却是马车将行人落下的,若是骑马,只怕还要快些。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于是周扁将手中竹简一扬,大声道,“这又是我王室探子从新郑发来的消息,不过这说的却是韩国臣子所言,与早上那信中家将酒后失言基本一致,至此,韩国不轨之心昭然。诸位,当此非常时刻,本王决定亲率兵南下拒敌,此事不容更改。” 说罢,周扁一把将手中的竹简扔到了依旧跪着的太师等人面前。太师忙匍匐两步将之捡起,匆匆看了一遍后,又将之递给了少师。众人传看一遍后,又是一阵议论。 好一会后,却见太师跪在地上又匍匐两步,上前大声道,“大王,就算大王要如同这案几一般对待老夫,老夫也要劝谏我王,万万不可亲临险地,大王!”说着太师一头磕在地上,再也不肯起来。 紧接着便是少师,“大王,老夫也愿以死相谏,大王不可冒险,此乃臣子之责,若大王出兵,将置臣等于何地?”说着少师也跪地不起。 白圭宁越等自然也不甘落后,于是如同传染一般,一个接一个,片刻之后,满殿之中,哗啦啦跪倒了一地,周扁放眼望去,皆是以面触地,自己眼前一个面孔都看不到了。 虽不知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违心的,有多少是随大流的,但是情势如此,自己真要考虑一下,是否要改变主意。唉,当天子也不能为所欲为啊,周扁不由想起了后世影视作品中每当皇帝想要做什么重大决策时,也是被群臣跪倒一地给劝了回来,不过貌似雄才英主最终都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决策是对的。但是他们面对这种群臣死谏的局面,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想了想后,周扁还是摇了摇头,唉,还是先将眼前这局面应付过去再说吧。眼前这哗啦啦跪倒的一片,自己可不能真个杀了,不然自个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于是周扁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伸手道,“诸位快快请起,本王不去便是了,那就让庞兴带兵去吧,庞将军带兵还是不错的,应该能胜任。无需诸位死谏,本王知道错了,方才有如此几的话,本王收回便是。” 太师等人这才抹了把老泪,道了声,“不敢不敢,大王无错,只是臣等愚钝,不合大王之意,这才惹得大王起意亲犯险地,实为臣等之过也。”说着众臣互相搭把手,纷纷站了起来,冲大王鞠躬道谢后,各自归位坐下,终于又回到了正常议事的局面。 不料众人刚坐定,便听见了少师的声音响起,“不对啊,大王,我们不是定的固守洛阳,待韩兵迫于诸侯压力自己退去吗,那又为何非要主动出击,阻拦韩军呢?” 少师话音刚落,立即便得到了群臣的附和,“是啊,为何非要主动去阻拦呢,凭着洛阳高城阻挡岂不更好?方才只顾了想着劝谏大王不要亲征,反而忘了细想此事。” 望见群臣议论纷纷,周扁不由笑了,刚要做声,却发现白圭宁越二人均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开口道,“白卿,宁卿,你们以为如何呢?” 二人谦让一番后,还是白圭先开了口,“大王,韩国与我王畿之地相邻,若韩军准备妥当,则朝发夕至,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完成大王的计划,比如从巩邑搬回粮食,从成周撤回工匠,从洛阳郊外招兵,所以我们必须主动出兵为这些事争取时间,能多争取一点时间,则洛阳城准备的就充分一点,守住洛阳便希望大一点。不知大王是否出于此意。” 周扁再将目光转向宁越,后者则立即拱手道,“大王,臣下亦是此意。” 再望向群臣,却都是或疑惑或恍然,不过周扁却是点了点头,满朝大臣中,能有两个与自己想法一致,便足够了。于是周扁赞道,“本王所虑,确是如此。庞将军跟随本王时日较长,带兵本领为本王所知,就拍庞将军率四千兵南下如何?” 反应过来的太师等人忙拱了拱手,“臣以为庞将军可以,只是不知我军四千之士,能否堵住韩军,不知能挡住多长时间。” “看来你们还是不放心,那明日本王召集四千大军,观兵于定鼎门之外,让你们看看我威武王师可否一用,也当是为庞将军送行如何?” “也罢,就依大王,臣等只是担忧,却非质疑我王师。”太师几人对了眼后拱手说道。 “既如此,如今时间紧急,诸位便按计划分头行事,如何?”周扁实在不愿意再废话了,距离刘求写信已过了三天多了,也不知韩军走到哪儿了,但多半还没临近周境,因为在王畿四周姜平均洒有探子,此时还没见有报。 不想田邑却突然发话了,“大王,老夫既已投了王室,便是王室之人,敢不尽心竭力。臣府上有近两千家丁奴隶,当此危难之际,臣愿全部抽出为大王所用,其性命便都交与大王了,全凭大王调遣!” “好啊,田爱卿有心了,本王承情了。介时其伤亡赏功等于我王室士兵待遇一同,嗯,不过你家还是留五百人吧,田卿可要替本王看着城中其余贵族家,手中可得有人。只是坚守洛阳时,本王会亲自坐镇,亲自指挥调遣,若是你家奴隶死伤多了,还望田卿不要怪罪于本王啊!”其实周扁早有此意,只是不好在朝堂之上提出,本想私底下再找田邑的,没想他竟主动提出来了,让周扁不由高看了其几眼,他这宝可押的大啊。 田邑连道不敢后,点头接受了周扁的建议,见田邑带了头,洛阳其余亲近王室的贵族也不甘落后,先是赵骈表了态,也愿献出八百奴隶,其余的也你三百我两百的亮了出来。能来开会的自然是亲近王室的洛阳老贵族,其余不亲近王室的自然也不会被叫来开这么重要的朝会,虽然到会的并不多只有六七家,但洛阳老牌贵族的底蕴此时完全体现出来了,出乎周扁意料竟一下子凑了近四千人,而且田氏赵氏等还保证去说服其余洛阳贵族也献出家养奴隶,直说得周扁心中大悦,笑脸如花,对守住洛阳城信心又大了许多,如果说以前有五成把握的话,现在已上升到了六成了。 不过这些贵族家养的奴隶还是得分散管理,不然若有哪一家心怀不轨,乘机作乱,只怕自己准备的再周密也会在一瞬间崩溃。还是自己人带着放心些,于是周扁指示少师亲自接受重新编制这些家奴,而再派赵骈去郊外招新兵壮汉,当然所有这些新增的力量中,中层军官都必须是王室的人,这点少师自然清楚,不需周扁再专门嘱咐。 紧急朝会开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周扁一番激励的话说过后,众臣便一起告辞而去,大伙都知道既然已经与王室站在了一条船上,便不得不尽心竭力,抓紧时间做好自己的事。 望着众人匆匆离去,周扁大大的松了口气,本以为还需费一凡口舌,才能说动大伙同意坚守洛阳,才能鼓起群臣的信心和斗志,但如今看来群臣还是能和王室一心的,几乎所有的意见都达成了一致,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不过自己可从没指望完全指望这些大臣,谁知道一副恭敬的外表之下想着什么,何况洛阳满城贵族中还有那么多不稳定因素在,周扁是一丝一毫也不敢放松,不管怎样,第一场阻拦战那是必须要赢的,不如此不足以让洛阳全城人信任王室,不足以压住这些不稳定因素,这也是周扁非要在洛阳城外阻拦一下韩军的原因之一,并且周扁所设想的是只有自己率兵前去方能取胜,得想个什么法子才能去呢。 想着想着周扁走向了后殿。 第一百七十章 观兵东门 - 周始皇 - 或与白 到了后殿,周扁便放下了心中所想,立即叫来了刘若水,首先要给刘求回封信,指使他在新郑继续探查消息,然后要召见姜平,要求其赶紧探查韩军动向,最后,周扁要亲自出宫去趟兵营,战前抓好全军动员才是,这几千训练有素的士兵才是周扁最大的依靠。太忙了,现在每一分钟都要抓紧才行,开会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可不敢再耽误。 而此时,洛阳满城也顿时紧张了起来。白圭带领一群侍从开始了挨家挨家购买粮草,少师跟随着田邑等开始清点壮丁,司马图飞车赶往巩邑和成周,庞兴则立即按着王命开始召集众军集合,司空也走访起城中各大作坊想要借调人手修补城墙,赵骈匆匆赶往了城外,宁越亲自带人走上街头,另外城中不为注意的,还有许多贵族家外多了些生面孔,而不少穿着普通的汉子急匆匆的出城门而去,赶往了每一个韩军可能回来的路口。王室这台机器全力运转起来,虽不如韩国那般庞大,但其效率相比较起来,竟只高不低。 不过从古至今,永远都不缺乏精明的商人,洛阳城中很快就有商人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对,多方打听之下,一些关系通天的商人立即便得知了韩军来袭的消息,甚至有些本来就从商的贵族,更是早早就得知了消息,于是还不待白圭走完半条街的粮店,后面的粮商都不约而同的加了粮价,白圭虽气恼但却也无可奈何,王室如今可还不敢用强,就算要用强也要等韩军逼城,情况紧张了之后方才可能考虑。 其实这也还好了,更有甚者,有些商贾人家已经开始举家外逃,生怕战火烧到了自己家,这其中多数是诸侯列国在洛阳的游商,因为毕竟洛阳本地人还是不愿离开家园的,也更愿意相信心目中信仰的王室能抵抗住韩军,能给大家带来安稳。 傍晚时分,周扁从城外兵营回城时,在城门看到便是这样一番景象,许多大户都拖家带口,赶着大车急匆匆出城而去,甚至一度将城门堵塞。不过还好,这点逃跑的人口比起人口基数庞大的洛阳城来说,其实并不算多。于是周扁止住了想要阻扰逃民的樊馀等人,放任其自行离去,若真是被围城了,城中人口少一些其实更好。 回到宫中,天已经黑了,今天派出去有任务在手的大臣们都送来了最新消息,周扁坐在宫中接受了各方面的回报,这些回报有喜有忧。 喜的是少师从贵族大户家中接受了近五千奴隶兵,已集结在城中兵营,准备明日一早便开始分配中层军官进行训练,喜的还有赵骈那里,城外想当兵的更多,赵骈就在郊外不远处晃了一圈便招了两千人,如此以来王室的力量之下多了七千不止,看来王室还是有着强大的号召力的。 而值得堪忧的则是白圭那里,并没收起多少粮食不说,洛阳粮价反而立马涨了三倍,而宁越的回报也不是好消息,除了一些大户举家外逃之外,城中纪律也乱了许多,一条小街市中竟闹出了一起小暴乱,幸亏宁越率人赶到的早,不过却还是不知是为何闹事。并且还有些城外郊区的农户听闻韩军要进攻洛阳之后,也开始举家往城中搬,造成了城中一定的混乱,虽然只是极少数近郊的,但可以预料明日一早会更多,宁越也是请示应该如何对待。 城外的农户想要入城避乱,也是可以理解的,王室当然支持,周扁开始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没有提出,此时听了宁越请示,自然便要指示妥善安排到城中空房之中,另设总中选取精干之人自己管理自己,同时还可以抽取壮丁补充城防。这些任务自然便落到了宁越身上,能者多劳嘛。 又令人清查王室粮仓多少,兵库所藏多少,并令监甲专职看管兵粮这些要紧之物,又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后,周扁拖着疲惫的身体,送走了几位大臣。长途奔波刚回,便紧张了一天,周扁也是身心俱疲,刚想睡下却忽听见外屋刘妃的喊声,“太后千岁!” 没想这个时候太后竟然来了,周扁慌忙一跃而起,是啊,出门两个月,刚回来竟忘记了给母后请安,却让她老人家过来看望儿子,于情于礼都说不过去啊,于是周扁披上外衣便出门迎接而去,不想却与急匆匆进屋的太后撞了个满怀。 忘记多日不见的儿子,太后忍不住泪水流了下来,又想起王儿居然要亲自带兵拒敌,太后更是啼哭不止。好在太后也不是很不讲理,知道今天王儿忙的很,也在最后表示不会亲自率兵出城,所以并没有责怪多少。 花了好大半天功夫安抚住太后之后,周扁方才真正松了口气,送走了太后已是半个时辰之后,还真是妇人难与啊。终于睡了下来,一躺在床上,周扁便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一觉醒来又是神清气爽,如今大敌当前,周扁反而心中有些莫名的期待和激动,就要和这个时代主流的军事水平对决了,自己训练的士兵到底如何,就要揭开答案了。 用罢早饭后,昨日有任务且身在洛阳的臣子又齐聚一堂,汇报清晨的情况,粮商依旧在涨价,今日进出城的更多,甚至在城门还没打开时便拥挤在了城门口,还有司空召集的城中工匠也已经聚集,如今已开始赶往东边,先着手修补东边的城墙。原来自己还没睡醒时大伙竟办了这么多事,周扁满意的点了点头,勉励一番后,众臣纷纷告辞而去,如今不是墨迹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时间紧急,出宫后便投入到了紧张的备战工作之中去了。 周扁自己也没有闲着,叫上周密樊馀等人,全身披挂后率上天子近卫出宫而去,汇合早已守在宫门的以前御林军声势浩大的赶往了东门,惊得一路上本来就略有些混乱的洛阳人更是议论纷纷,不少人不约而同的跟在了大队伍之后,想要看个究竟。 很快便赶到了定鼎门,御林军分出一半人马直接出城之后,剩下的一般则守住了定鼎门城楼,护卫天子及几位近臣登上了城门之后,便不再允许任何一个人再上城楼。训练有素的军队,彪悍的士兵,很快便控制住了城门,本来要进城出城的人们都被堵在了城门洞处,着急出城的诸侯列国游商忍不住便有破口大骂的,然而更多的声音还是来自洛阳本地人的赞扬声,毕竟当此危难时刻,能看到王师如此,还是能振奋人心的。 周扁的用意当然也有如此,大战在即,军心民心向背极为重要,相信经过这个上午之后,洛阳城中支持王室相信王室的声音会更多,已有混乱趋势的市井之间也会趋于平静。在左右亲卫的搀扶下,周扁一步一步登上了城楼,不然这一身披挂压着还真难自己爬上去。 如今这定鼎门城楼也已经焕然一新,城楼地面上铺满了崭新的青砖,临外处也重新修了厚重的女墙,只是那个如大殿一般的木制两层望楼并没有动过,不过这个无关紧要,毕竟城防靠的还是砖砌的城楼。 众人簇拥中,周扁走到女墙边,扶住厚重的城砖,探头从城垛中往下望去,只见定鼎门前空地上,早已有数千大军结成三个大阵,张扬的王旗,如林的长矛,整齐的行列映入眼中,高昂的斗志顿时随着清风迎面扑来,周扁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我的军队,我的力量! 同时城门洞里还有数百披甲之士正小跑而出,那是分出来的五百御林军,在周扁的目光中,迅速聚集到了三个大阵之旁,站成了一个小阵。至此,大军集结完毕,一辆背后插着王旗的驷马战车冲着定鼎门飞奔而来。 本来集结的三千多大军一大清早便站在城门外,就已经吸引了许多行人观看指点,只不过碍于大军气势都不敢走进大军三丈之内,这会见了一辆战车冲过来,惊得围观的人群立即让开了一条道路,使得这辆战车丝毫没有减速直冲道城门之下。 战车上一名全身披挂的将军扶车辕而立,待战车停在了城门之下后,将军冲着城楼之上拱手大声喊道,“大王,末将庞某,奉王命集结四千精兵在此,以供我王检阅,请我王示下!” 喊声传到城楼之上,旌旗招摇之中,是众军护卫多层包围着的一名少年,少年两旁是两名长袍翩翩的老者,听见庞兴请示,周扁点了点头,转头说道,“少师,吩咐他们开始吧。” 少师也是颇为自得,毕竟练兵一事他可是操了不少心,于是拱了下手,冲下面大呼道,“大王有令,尔等可开始演练。” “是,谨遵王命!”庞兴一拱手后便催着车夫打马回阵而去。 片刻后,战车回到了大军阵前,只听庞兴大呼几声后,整个大军迈着整齐的步伐轰轰轰的往城楼方向往前走了数十步,吓得城门外围观的平民拼命的后腿,甚至还有腿吓软的瘫倒在地,不过好在立即便有亲友扶起退后。整个大军如此直走到城门十丈之外,只听军队里有人大呼一声停,数千人轰的一下全停了下来,城门外围观之人后退的步子也渐渐停住,但众人心中的压力却丝毫没减。只听长官一声喊后,那数千大军全部半跪而下,山呼“大王万岁,大王万岁!”喊声直冲云霄,惊得城内城外鸦雀齐飞。 城楼之上,周扁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向另一边道,“太师以为我这王师如何?”这会其余大臣都忙去了,只有太师少师二人陪着周扁观兵定鼎门下。 老太师摸了摸胡须后点了点头,“可以一观。” 才是可以看看啊,周扁不由撇了撇嘴,太师的要求真高。笑着周扁挥了挥手,下面庞兴得令,喊了几声后,全军又高呼几声“谢大王!”,这才站起身来,然后在军官的指挥下向后转,齐步往城楼相反的方向跑了起来。 这一跑起来却更能体现军纪,只见数千人整整齐齐,虽然跑起来长矛前后摆动,但整体阵型却仍旧没有乱,这一点便是难得。太师也不由点了点头,“可以细观。” 不过却没有人回太师的话,城楼之上众人都关注着下列数千人。只见其跑到据城门三百步之外后,猛然止住步子,远远的有军中传令官大喝声传来,激扬的鼓声也响彻了起来,数千人摆起了各种阵型。一会是防守前方用的方阵,盾手在前,其后是长矛手,再后面的士兵则拉开了弓弩,齐齐做好准备。一会又是防守四面的圆阵,依旧是盾牌在外,弓弩手在最中。接着又是进攻的锥形阵,身高体大的长矛手在前,弓弩手紧跟其后,大呼几声“杀!杀!杀”后,猛然向前冲去,吓得围观的人竟有忍不住转身逃跑的,乱成了一片。 这些阵型都是周扁编的,在这个时代还是比较新颖的,不过只有城楼上的人才看的清楚,倒不怕平民中有心之人学了去,再说了阵型简单,要想学哪有学不到的,只是看谁布阵的快布阵的精细,所以周扁倒也敢在世人面前直接亮相。 几个阵型下来,只听太师叹道,“可堪一守。”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军出发 - 周始皇 - 或与白 终于可堪一守了,看来太师还是懂些兵事,周扁笑了笑没有接话,反而转头喊道,“屠强,擂响战鼓!不听本王号令不得停。” 城楼上本来就是备有战鼓的。听见大王喊的是自己,随驾的百夫长屠平顿时大喜,忙将手中兵器一丢,一把夺过那鼓架上的鼓槌,卖命的捶了起来,沉闷的鼓声顿时远远的传了出去,一声一声的颇有节奏感,正是周扁所编军令册中的行军令。 本来已停止了冲锋的大军忽然听见行军鼓远远的传来,皆是一愣,寻声望去却是从定鼎门城楼上传来,庞兴顿时明白那是大王下令所擂,王命难违,于是庞兴一声令下,众军立即伴着鼓点声迈步前进。 不过方向却是朝着与城楼相反的方向,片刻后便已走了几十步远,不明就里的太师等人疑惑的看了大王,虽不知大王肚子里卖的什么药,但太师还是踮脚望向了渐渐远去的大军。 这可是方才周扁临时起意的,因为再往前走是一条小河,周扁可是瞧的清楚。果然大军又前行十来步后终于到达了那条小河之前,而站在靠里面的屠平依旧敲着行军鼓,太师等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一旁有些小校忍不住叫了起来,“河,前面有条河。” 不过大王仍旧没有做声,屠强才不管那么多,依旧卖力的敲着鼓。终于最前列的士兵迈步到河边了,可是鼓点声依旧没有停,包括城楼上还有地面上围观的人都摒住了呼吸。但士兵们却似乎没有看见那条河似的,前列士兵没有丝毫犹豫,在上万人的围观之下,一脚迈入了河中,水花四射,大军纷纷下河,在河中依旧踏着鼓点,艰难的向河对岸走去。 想象中的混乱并没有出现,满场顿时安静下来,议论纷纷的平民观众也都停止了指指点点,长大了嘴巴望着这军纪严明的王师。空旷的场地之上只剩鼓声随风传来,还有军士们的淌水声。 幸好的是那条小河并不深,只到腰间,十来步后,前军便上了岸,鼓声依旧没停,大军逐行下水,又逐行上岸,军纪严然,没有一个拒绝军令,甚至也没有一个出声喧哗的,大军就这么静静的前进,虽然是远众人而去,但压力却仍是扑面而来。 待众军都过了河后,在周扁的示意下,屠强方才停止了鼓声,抹了把脸上的汗后,讨好似的凑上前来,“大王,小的擂鼓还看得来么?” 这是一个敦实的青年,周扁不由笑了,“擂鼓者本可不用你,只是本王偶然起意。你也不要多想,答应你祖爷的,这次出军你们兄弟二人只可去一人,要乖就怪你比武输给了你兄长吧。” 屠平灰溜溜的下去后,周扁转头向太师道,“太师以为如何?” 惊愕中的太师这才回过神来,“大王,如此可堪一战!” 要的就是这份信心,若连自信都没有,如何去坚守洛阳?见偶然起意得到了不错的效果,周扁点了点头,转头喊道,“屠强,再鸣金退兵!” “得令!” 紧接着一阵密集的金器之声响起,闻鼓前进,闻金后退,自古便是如此,顾不得休整一下,庞兴立马又号令全军撤向定鼎门城楼处,这金声特别密集,于是众军顾不得再次淌过小河,快步向回跑来,不过跑跑也好,能驱驱身上浸过水的寒气。 这鸣金退兵自然是能跑多快就跑多快,阵型可就保持不了那么好了,只要不乱就行,不过跑到城楼二十步时,金声一停,数千大军立即停了下来,在长官们的吆喝之下,很快便又重新摆好了阵型。 城楼上很快就响起了喊声,庞将军连同几名千夫长立即上前答话。 只听城楼上传来少师那浑厚的声音,“奉王命,令尔等将军庞兴,千夫长刘云、王孙健、屠猛,率兵南巡伊阕,如有敢犯王畿之境者,杀无赦。大王已告祭过祖庙,卜得上上大吉之卦,尔等可以立即发兵,大王鸣鼓为尔等送行!” 古时出兵讲究吉时而行,听见少师汇报已是吉时后,周扁接过鼓槌象征性的捶了锤后,大军顿时如山一般呼过万岁后转而向南,如林一般徐徐南向,竟无一人回头。 “一、二、三、四!”的口号顿时响了起来,整齐而响亮,重重的敲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之上。今日这一幕已经给了洛阳人太多的震撼,或许许多人都会永生不忘。 大军如林南下,望见这坚决的大军,围观的洛阳平民纷纷鼓起掌来,毕竟这可是王师啊,再联系起昨日开始的传言韩军要来犯境,这样看来这王室竟然是要主动出击,孱弱数百年的王室难得如此,虽不知结果将会如何,但是普通洛阳人的信心还是又回来了。与此同时,一些列国游商心中也犹豫了起来,到底要不要一走了之呢?而没人注意到的是,隐藏在人群之中的还有一些大户的下人甚至不明身份之人,均是转头匆匆离去,给自己的主子带去了最新的消息以供参考。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的就是民心回归,周扁满意的冲众人挥挥手后,招来亲卫相扶,周扁走下了城楼,登上王架,往王宫而回。相陪的只有太师,少师则是先行一步安排昨日的新招之兵去了,若是刚才走的大军拦不住韩军,守城还得指望这些人。如今王室兵力约为一万,巩邑成周孟津各一千,洛阳七千,送走了四千之后,还有三千,对于洛阳这样的大城来说,三千远远不够,所以这新招的四千人训练便显得格外重要,少师可是一刻也不敢怠慢。 作为军中的精锐,御林军也随大军走了五百,在剩下的五百御林军护卫之下,王架缓缓驶向了王宫。这会儿满城之中皆已知道了大军开拔的事,市井之间的混乱已少了许多,沿途许多心向王室的洛阳人纷纷向王架呼喊,以表达心中的敬仰,慌得御林军大为紧张,费了好大劲,才护送王架安全到达了王宫。 然而进入王宫之中,太师一掀开王架马车的车帘却傻了,只见宽大的马车之中只坐着一名瑟瑟发抖的小胖子,一套王服外衣则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小胖子的面前。 太师一眼便认出这是白无病,本以为老眼昏花,不料定睛再一看,却还是没有在马车中发现大王的身影,慌的老太师大喝道,“小子,大王呢?” 白无病忙哆嗦着爬了出来,伸手递出一张锦布,用发颤的声音回答道,“太师,是大王逼我这么做的,可不要杀我。这是大王留给太师的。” 哼了一声后,太师一把接过锦布,只见歪歪扭扭的是大王的亲笔,“太师,若无本王去,恐拦不住两万韩兵,太师请放心,本王绝不会不注意自家安危,洛阳城中就先拜托太师了。” 唉,终究还是走了,太师恨恨的瞪了白无病一眼后,“小子,大王是什么时候走的?” “下城楼时,下城楼时,趁太师不注意,大王命小的假冒大王登上王架。不关小的什么事啊,是大王逼迫的。” “有没有事得你家父说,来人啊,送白公子回白府。”太师话音刚落,立马便有随从应了声将白无病请走。 太师仔细往队伍中一看,果然樊馀周密也不见了,看来还是自己疏忽了啊,不然不会没注意到的。大王也真是太会闹了,太师又哼了声后,转头向宫外走去,“众军听命,随老夫出城去追回大王。” 刚走了两步后,太师猛的止住了步子,低头沉思了片刻后,招呼一声,“子长,你是王室的老人了,还是你带上几个人往伊阕去追大王,务必要将之追回来,就说大王若不回来,老夫就不活了。你晓得厉害的,你去我放心。” “是。”子长领命后匆匆离去。太师则轻叹了一口气后向**走去,唉,大王走的倒是干净,可这洛阳城中确实还得人坐镇,而此人非老夫莫属,大王你是算定了老夫不会丢下洛阳不管而亲自去追你的,所以这才敢走,唉,老夫还得替你安抚太后,稳定后方。 走了几步后,太师不由回头望望,已经不见了子长的背影,唉,多半子长去也是追不回的。顿了顿太师又继续向**走去,坚定的步伐响起在长长的宫道之上。 太师的预感自然不会错,子长此去当然是追不上的。 话说周扁带上几名亲卫偷偷溜走后,便追上大军,军中将领都是自己嫡系中嫡系,自然不会为大王突然跑来而感到意外,而如庞兴等高级将领更是早已知晓大王计划。与出师时的誓言不同的是,大军刚渡过洛水,周扁便一声令下,数千人顿时折而向东,沿着洛水南岸向巩邑的方向行去。 其实周扁早上就接到了姜平密报,原来韩军大张旗鼓的自东边的而来,已临近成皋,朝巩邑而奔,周扁可不能指望昨日派出去的探子,既然防着诸侯,那自然平常时候便在关键要道洒有探子。那既然早得知了这个消息,大军还朝南去伊阕干嘛,那自然是为了迷惑太师等人了,周扁早就想好了。 而浑然不知的子长渡过洛水时也没找个行人问问便一直南下,直追到伊阕仍不见大军踪影,又深入韩境搜寻了许久直到看到韩国的新城邑城墙后,方才惶惶奔回找太师回报去了。此时,周扁的大军却已过了成周南岸,正准备渡过洛水前往巩邑。 脸色发白的子长以比去时还快的速度往回赶,冲到洛水南岸望见远处那高大的城池时,方才想起找个人问问,数千大军的行踪自然不会瞒过所有人,听闻大军转而向东,子长一声叹息,竟然会这样,早知刚渡过洛水问一声便好了。抬头向东边望望,自然是看不见一丝影子的,而天却已渐黑,回头看去,夕阳只剩一半在外了。摇摇头后,疲惫不堪的子长只得先回宫去了,自有大人物定夺。果不出所料,太后听闻后却只是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啊,怎么关也是关不住的,见太后都如此,太师只得摇摇头忙去了,如今洛阳诸事可都得老夫来操心啊。 夜色上来,巩邑城南,洛水之北,篝火堆堆,数千大军井然有序的扎营在空地之上。晚春的清风吹来,洛水岸边,就着火把的光,少年将军静静的望着这平静的河水,如不出所料,韩军将在这里强渡洛水直逼巩邑,明天晚点或者后天早点,决定命运的一战就要在这里爆发了,任谁不紧张啊? “大王,夜冷了,回营吧!”陪同在一旁的樊馀轻声道,似乎是怕惊动了这静静的河水流淌。 被惊醒了的周扁回头一笑,“走吧,今日众军士都累了,早些歇息的好,明日一早便要将本王指定之物准备好。” 最后一句却是冲那庞兴说的,自知只是个傀儡将军的庞将军忙拱手答是,十多人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岸边。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兵临洛水 - 周始皇 - 或与白 韩照此人虽嚣张自大,但那也要看是对谁,若是魏军,韩照自然要躲在后面,而攻打王室洛阳的先锋,韩照则是挤破了头皮也要将之抢到手,于是韩照意气风发的带军上路了。 不过虽然韩照打心眼里就没将王室当回事,但兵贵神速的道理,君父可是反复交代了又交代,于是就在得令后的第三天,刘求送出消息的第二天,两万大军急匆匆的出郑都北门而去,轻军简行,大军甚至连粮草辎重都没有带。 就在周扁达到巩邑的第二天,两万韩国大军行走在成皋以西,旌旗飞扬,竟蜿蜒数里地之长。自古从郑都往洛阳有三条道,北路是出郑都向北,经华阳,市丘,再穿过成皋一地的山陵地带便是巩邑,中路是出郑都往西,经新城,阳城,到负黍便转而向北,穿过轩辕关便是缑氏,缑氏以北就是成周了,而南路前面一段则和中路一样,只是过了负黍后继续向西,走嵩山古道,经纶氏到新城邑,再向北过伊阕关便是洛阳了。这三条道前两条路后段都毕竟难走,不是崇山峻岭便是险地要塞,故而寻常商人百姓是不会走这两条,都如刘氏叔侄一般走南路。 当然此时这韩照的大军是不会走嵩山古道,而是选择了北路,不光是为了少走弯路,最重要的是当初是韩照坚持扶持公子班占据巩邑,没想终究还是被王室夺了去,所以憋了一口气的韩照自然将大军的第一个目标定在了巩邑。除此之外,巩邑的粮草也为韩照所垂涎,要知道为了赶时间,大军可是只带了三天的粮草,就够到达巩邑用的。 虽不是天下强兵,但韩军发起狠来行军速度也是相当可观,出兵第一天晚上便歇在了市丘城外,少不了惊动了王室的探子,拼死飞奔,连夜递回了情报。而第二天大军一出发,没过多久大军便过了成皋,这是晋侯压制郑国所建的虎牢关,紧紧掐着郑都,只是昔日的雄关依稀虽在,但驻扎的兵却是韩兵了。 过了成皋前行没多远便能远远的看见洛水了,望着两万大军滚滚如铁流一般,韩照的心也飘荡起来了,率军踏入洛阳,我就将是历史第一人了。洛阳城池虽高大,但孱弱的王室兵韩照还真没放在心里,就连一路闪现的王室斥候,韩照都没下令让手下去射杀,韩照此来本就没有准备隐藏行踪,就算王室知道了韩军行迹又能如何,韩照相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都没有用。这场势将载入史册的大功,韩照势在必得。 中午过后,大军便到了洛水南岸,河对面不远处便是巩邑,这里的地形韩照太熟悉了,以前就多次从这里路过,所以韩照将行军路线定在了这里,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河对岸再也没有了接应的巩邑人,想要渡过数百丈的洛水,韩兵只能靠自己。所以整个下午,韩军都在砍木结筏中度过。 晚上韩军就安扎在洛水之南,肆无忌惮的大营竟篝火通明,和主帅一样,几乎每一个韩兵都将之当成了一次轻松的任务,浑然不知就在洛水之北岸边的草丛中,就隐藏着几十双锐利的眼睛。 观察了许久后,周扁挥了挥手,数十人悄悄退去。周扁终究还是按捺住了想要夜袭的心,既然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是等明日吧。 翌日清晨,当晚春初夏的朝阳将今天的第一缕光芒洒向了大地时,韩军营中已开始了忙碌。训练有素的韩兵有序的收好了营帐,整起了早饭。炊烟过后,一队先锋士兵搭好了浮桥,韩军丝毫没有担心对岸的王室士兵是否会突然来袭,这活极为轻松,很快韩军开始一队一队的踏着浮桥登上了北岸。 本来还担心巩邑兵会来阻挡的,首先上岸的数百韩兵还紧张的结了个阵,没想过岸的士兵都已两千了,别说巩邑的士兵,就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韩兵终于放松了,松松的扎堆站着。 终于过河的韩兵超过四千了,还在南岸的韩照也松了口气,这会便是有王室士兵来也不怕了,也不知王室是托大还是给吓跑了,早有斥候探过,明知自己会来,却还仍由韩国大军渡过了四千,这不是错失良机的节奏么?巩邑,已到手一半了。 望着已升到高空的太阳,韩照不由擦了把汗,已是初夏,身着重甲还是有点点热了。 不想正在此时,却听见北岸的韩兵喧闹起来,韩照忙定睛望去,原来对岸巩邑方向尘土扬起,巩邑兵终于出现了! 但随即韩照却笑了,敌兵的架势绝不超过一千人,耳听对方的一架战车上还有人在高声怒吼着什么,但韩照却根本没放在心里,却是将手一挥,深知主子之意的传令兵立即赶往北岸,渡河的普通韩兵纷纷让路。 片刻后,早已忍耐不住的四千韩兵一窝蜂似的杀向了北方,当初数百韩兵便追得两千多洛阳兵亡命似的逃,如今这一千孱弱的巩邑兵,还不跟杀着玩似的,于是韩兵们个个嗷嗷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争先恐后的冲杀过去。 而那巩邑兵果然没有辜负韩兵所望,一望见韩兵冲来,竟全体士兵掉头往回而跑,几名军官喝止不住,竟一发狠也也跟着跑了。这下子韩兵追的更积极了,两边皆是步兵主力,跑起来速度竟相差不大,一跑一追,眨眼间两军便跑过了两里地。 韩军追过去本就在韩照意料之中,巩邑,或许就这么轻松就得手了吧,韩照如此想着。 眼见那巩邑城已经在望了,然而前面逃跑的巩邑兵跑过一个小山坡后,追过去的四千韩兵却突然发现那山坡之后竟出现了一个方阵,是的,那是王师大军的方阵,静悄悄的,一直隐藏在山坡之后,就等着韩军追来。 整齐的方阵静静的列在那里,前排是大盾和长矛,后面则看不出是什么,就这么静静的列在那里,便让人不敢忽视。 埋伏,这是埋伏,所有的韩兵心中都闪出了这个词。 于是极少数胆小的韩兵犹豫了,减慢了步子,在想着要不要等长官进一步命令再看要不要杀过去,然而韩兵却终究还是胆壮的多,放过那些逃跑的巩邑兵后,就着追杀之势,速度不减,往那大阵冲去,或许,一个冲锋,就一个冲锋就能将之冲垮,嗷嗷叫着的韩兵如是想着。 近了,终于近了,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王室士兵的面孔都能看得清楚了,都是那么年轻的面容啊,有些盾牌都已在发抖了,冲在最前面的韩兵相信自己的眼睛绝没有看错。 然而对方的大阵终究没有出现韩兵期望的溃退之势,反而嗡嗡响起,不绝于耳,常年征战的老兵立即便听出了这是许多张大弓同时拉起的声音,于是一部分的韩兵步子慢了下来,毕竟追杀的匆忙,没有一个韩兵带了盾牌,而且为了攻城,两万大军里也没有一个重步兵,所有来犯的韩兵都是身着轻甲。 不过却还是有不少悍不畏死的韩兵反而加快了步子。 可是人的速度怎么能快过放箭的速度呢,轰轰声响起,那是数千张大弓同时松开弓弦所发出的声音,韩兵们只觉耳朵一震,眼前顿时出现了一片黑云。 眨眼间那一片黑云便冲了下来,是箭矢,还是锋利的铜箭镞,闪着黑色的光芒,老兵们的瞳孔急剧收缩了,这种来势的齐射,恐怕只有魏军才有吧。箭矢的速度何其快,老兵们抬起的手刚刚遮住脑袋,黑云便压了下来。 噗嗤噗嗤,带着巨大惯性的箭矢,砸了下来。那是箭矢破风的声音,在这一刻,所有的韩兵都感到胆怯了,不管多么彪悍的士兵,都减慢了步伐。然而在锋利的箭矢面前,韩兵的皮甲就如破布一般,箭矢毫无阻碍的钻入了韩兵们的肉中,顿时哀嚎声不绝。 一通箭矢下来,已全部进入射程之内的四千韩兵竟有一千多中箭,强大的箭矢瞬间带走了三百韩兵的性命,还有五百韩兵失去了战斗力。而剩下的韩兵这才发现王室军队的齐射比起魏军还是差了不少,竟不能笼罩整个战场,于是三千多韩兵反而被激发了血性,发一声喊继续向前冲去。 然而王室的箭怎么可能只有一通,韩兵的冲杀声刚落,第二拨箭便射了出来,这次韩兵没有刚才那么密集,却又让六百韩兵失去了战斗力。 这时两军的距离更近了,只剩下三十步,调整好射箭角度的王室军队又射出了一番箭矢,便在长官们的着急呼喊下,收起了大弓背在身后,纷纷捡起了一旁地面上的长矛。 三次齐射,让接近一半韩兵失去了战斗力,再除了极少部分掉头逃跑的,向大阵凶悍冲来的韩兵竟还有两千之多。 望见这悍不畏死的韩兵,周扁也绷紧了心弦。弓箭的威力已经让王师发挥到了极致,弓箭的射程只有八十步那么远,以人全力奔跑的速度只待三通齐射,敌军就能冲到面前。不过王室军队也早有训练,日常训练里的一项就是如何迅速的收起弓箭,再挺起长矛。没办法,就这么多人,只能又当弓箭手又当长矛手了,王室士兵被训练的几乎个个都是全能。 但是初临大战的新兵们还是紧张异常,虽然熟练的挺起了长矛,但仍旧双手在抖,那韩兵打起仗来可真是不要命啊,在许多新兵看来,能用力拉开大弓三次就已经不错了。 不过幸好的是放在最前面的是周扁这次带出来的五百御林军,也是这四千大军中仅有的五百老兵,多数都是见过血的,阵型这才没有乱。 御林军将士们撑起了大盾,层层长矛向前伸出,像一个刺猬一样迎向了韩军。长矛后面的士兵憋气使劲抵住长矛,他们将迎接韩军的第一次冲击,自然得死死撑住。 近了,韩军越来越近了,这剩下的二十来步里,却让所有的洛阳兵都感到了自己的心跳,便连队伍最前列的两名高大身影,刘云和王孙建这两位杀神都忍不住将握住长矛的双手紧了紧又松了松,然后又紧了紧,以此来缓解心中的紧张。 埋下大阵,再令巩邑兵将韩军引过来,便是周扁的计划之一,如今计划已成功实施到第一步了,然而最重要的,却是自己这四千大军能否顶住韩军的冲锋,若是顶不住,那后面的计划也就实行不下去了。 便是站在大阵的后列,周扁也感受到了韩军带来的压力,放眼望去,自己的战阵之中竟有许多新兵身子抖个不停,本来轻微的抖动站在远处是看不到的,但是长长的矛却将这个抖动放大了,显得格外刺眼,看来只是平常严格的纪律训练才使得这支军队没有掉头逃跑。但这不是周扁想要的效果。 于是周扁拔出了腰间的别剑,大喊道,“将士们,顶住,本王将与你们同在!” 第一百七十三章 顶住压力 - 周始皇 - 或与白 紧张的气氛笼罩了这支从未参与过大战的年轻军队,虽然敌人的人数少于自己,但带来的杀气还是镇住了年轻的军人,颤抖似乎能传染一般,整个大军八千多只手竟没有一个稳如泰山的。便连周扁,虽然见识了后世的影视剧,但仍旧不可奈何的紧张,韩兵,比起当初公子班的巩邑兵以及周公朝的洛阳兵,还是强了不止一点点。 于是周扁大喊起来了。“将士们,顶住,本王将与你们同在!” 虽然声音略有些颤抖,虽然声音并不算大,但是气势却还是喊出来了,那是一种坚决,一种毫不犹豫的坚决。 最先听见大王发喊的是周扁身边的亲卫,众人先是愣了愣,但随即便挥舞起了手中的长剑,扯起嗓子大呼道,“顶住,顶住,大王与我们同在!” 数十人齐喊,气势更加庞大,滚滚的声浪迅速翻越了全军,年轻的战士们多想回头看看心中最敬仰之大王的矮个身影,那似乎是力量的源泉。但严酷的军纪不允许他们这么做,于是年轻战士们纷纷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杆,使出全身的力气跟着大呼道,“顶住,顶住!” 很快,全军上下整齐的大吼声主宰了这个战场,敌人的杀气在这一刻似乎也被压制的无形了。 然而数十步的距离终究还是眨眼即过,就在几声大吼过后,韩军冲到了面前。 这是一群悍不畏死的韩兵,漫天的箭矢吓不住他们,同伴的死亡吓不住他们,敌军的怒吼也吓不住他们,他们是从尸堆里爬出来,他们是两万大军中的精英,他们是韩照嚣张的依靠。 所以,虽然面对的是密密麻麻的矛尖,虽然知道自己是有去无回,但他们还是发一声喊撞了上来了,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给后面的韩兵撕开对方的防线。 前排的王室士兵只觉得好似一把榔头沉沉的砸了过来,有的人不住后退两步方才稳住身子,从手中长矛传来的力量直让人虎口崩裂,有的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是手中长矛竟在大力之下折断了,有的人忍不住前倾半步,那是杀来的韩兵拨开了自己的长矛让自己浑身的力气使在了空处。 在上上下下三到四层密集的长矛面前,大多数最先冲到的韩兵成了矛下之鬼,便是有武艺高强经验丰富一点的,在拨开数根矛后还是被后面的长矛给刺中了,哀嚎声顿时替代了怒吼声成了这个瞬间的主旋律。 而王室军队这边,良好的训练,严明的纪律,使得前排的军士硬生生扛住了韩军的第一波冲击,漫长的防线上只有数处前后摇摆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被韩兵给冲溃。第一批死在矛下的韩兵,愿望并没达成。 然而还有第二批接着冲了上来,和已死去的韩兵相比他们并不是凶悍少一点,而只是跑的慢了点。 眼见韩兵仍旧悍不畏死的撞了过来,王孙健一挺手中长矛,扔掉了插在矛尖上的一个韩兵尸体,大喊一声“稳住,稳住!” 紧接着数百御林军也跟着喊了起来,“稳住,稳住!” 怒吼声冲天,他们不是喊给后面的队友听,也不是吼给对面杀来的韩兵听,而是喊给自己听,为自己打气,为自己鼓劲。 迎接过第一批韩兵之血的洗礼过后,如林的长矛挺的更加平直了,并且还没有丝毫的颤抖,甚至又多了些长矛从人群的缝中伸了出来,下一批韩兵又杀过来了。 其实这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如同方才的榔头狠狠的再次砸来,然而这一次王室的防线却没有一丝松动,稳稳的长矛顶住了韩兵的又一轮冲锋,虽然也有些王室士兵被韩兵的长矛给刺中,但多数咬牙挺住了,而后面的士兵也顶上来了,厚厚的防线却更加稳固。 从第一个韩兵撞上直到此时,也就是几个呼吸的事,后方层层亲卫之中,周扁不由伸手擦了把汗,韩军的第一波冲击,终于挡住了,担心的溃败并没有出现,自己的王师,自此也终于有了和诸侯强国一争高下的资本了。韩军,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可怕,长矛刺去,同样还是会死的。 本来算好了放四千韩兵过河,以为在巩邑兵去引诱时最多三千韩兵追来的,不想这四千韩兵竟一个不留的追了上来,难道就不怕这时再出现一队王室士兵截住浮桥吗,韩兵也真是自大,但却给了周扁以及王室所有士兵莫大的压力。但好在如今,第一波,也是最强的一波压力,王师终于还是给顶住了。 而随着杀来的韩兵越来越多,随着后面的韩兵放慢步伐,韩兵终于不再是狠狠撞来,而是也结成了阵型,举着长矛和王室士兵对刺起来。虽然因为敌军速度带来的压力没有了,但是章法有序的长矛对拼,依旧让最前列的御林军不敢放松。 本来半蹲着的第一排王室士兵,幸存的都使劲站了起来,拼长矛蹲着的并不占优,如今长矛对刺已不光是勇气和决心的较量,还有技术的较量。很快便有些王室士兵的肩上胸前甚至脸上被长矛刺中,鲜血流了下来,更有腿部受伤的士兵站立不稳,鲜血,尸体,沿着两军交接处铺成了一条长长的黑线。冷兵器时代,永远都是热血而又残酷的。 同样的韩兵也不好受,本来藐视王室的心,在遭受了漫天利箭的打击后已收敛了不少,在第一拨同伴没能冲开王室防线却变成了尸体时,就已经完全消失,而如今,见拼起长矛来,王室士兵仍旧没有落下风,本来是韩兵最擅长的矛术,却没讨到好,很多韩兵心中已开始了一种情绪,那叫惧怕。 其实王室士兵同样也会惧怕,不少双手已开始发抖,章法已开始打乱,手中的长矛只能下意识的胡乱挥舞,有的年轻士兵甚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似乎只有如此才能缓解一下内心的恐惧。 好在这时,一道响亮的声音吼了出来,“刺!刺!” 不知是哪位勇猛的将军,或许是王孙健,又或许是刘云,甚至是位名声不响的新晋百夫长喊出,没有人谁能分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但并不影响这有节奏的喊杀声,很快就占据了战场。在规律的刺杀声下,许多士兵又找到了训练时的感觉,于是,随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刺杀声,长矛开始有规律起来。第一排刚刺了出去,第二排又以排山倒海之势刺了过来,如此阵势,已势不可挡。 不断有士兵倒下,也不断的有后面的士兵踩着尸体补了上来,双方皆是如此。王室的前线中,已有一半不是御林军了。但刺杀的节奏一样,王室稳稳占住了上风,压得韩军开始后退。 这正是自己想要的效果,兴奋的周扁跳下了自己战车,又迅速爬上了另一辆驾鼓的战车,从士卒手中抢过了鼓槌,竟亲自擂了起来。 闻鼓前进,乃是军中基本常识,深知大王之意的庞兴,忙拔出腰间别剑,大喝一声,“全军出击!” 顿时大军开始骚动起来,前军稳步前进,中军先前压去,而后军则从大阵两翼杀了出来,好似张开的双拳,要将韩军抱住。 大军气势上涨本是好事,但却吓了樊馀等人一跳,哪能让大王亲自擂鼓,于是樊馀周密二人跳到了大王身边,不由分说将大王抱住。 而周扁使劲擂了几捶后,也正好双臂发软了,毕竟自身现在还只是个十岁少年,于是喘了口气后,周扁将手中一双鼓槌递给了身旁的大汉,“使劲捶,不得停歇!” “是,大王!”大汉接过鼓槌后卖力的捶了起来,专业擂鼓者一出手顿时不一样,均匀、沉闷的鼓点立即笼罩了整片战场。 伴着这鼓点,前列的王室士兵们更来劲了,一排矛接着一排矛,轮流向前刺去,好似波浪层层扫过,又好似巨大的车轮碾压过来,迫得韩军招架不住,已开始了节节败退。而后面尚还没迎来王室长矛的韩兵,眼见两翼即将被包围,已有士兵开始掉头逃跑了,军官们吆喝不住,竟也转头跟上,唯恐落后。 慢慢的,幸存的一千多韩兵上上下下开始了松动,逃跑的人越来越多,韩兵也不过如此,遇见强悍的魏军,一个照面便全军溃退,而如今面对比自己强大的王室军队,竟也好不到哪儿去。很快,就只剩下最前列几排的韩兵在长矛扫荡之下,一边倒退一边苦苦支撑,不是他们不想逃,而是他们一转身只怕便立即被刺穿了。 而与此同时,远在洛水南岸的韩照等人,也听闻了北边震天的喊杀声,那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声音,韩照心中没来由的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于是韩照大手一挥,“全军加速过河!” 传令兵下去,很快浮桥上的士兵,迈起了步子,小跑起来,一脚深一脚浅的踏在木筏拼起的浮桥之上,竟溅起了一朵朵水花。 韩照身旁一名家将不解的问道,“将军,这浮桥并不十分牢固,何故要令士兵这般着急?” “你听北边杀声震天,本公子心中不稳啊!” “呵呵,公子多虑了,这追过去的四千军士,乃是我大军中最精锐的所在,是跟随公子百战所剩的老兵,便是王室一万士兵全部在此,只怕也挡不住一个冲锋,公子何须担忧呢?”那家将赔笑道。 “但愿如此吧!”韩照长长出了一口气。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了,喊声后没多久,便见远处北边有散乱的韩兵跑回,一边跑一边大呼着什么。见到此,韩照如何还不明白自己的军队竟溃败了,好似一把锤子擂在了心头之上,直压得韩照呼不出气来。 不待南岸的将军下令,北岸已度过洛水的韩兵迅速在军官们的指挥下结成了一个防守大阵,牢牢的护住了两岸之间唯一的联系――浮桥。 渐渐,溃退的韩兵越来越多,远在南岸的韩照,双眼瞳孔都不禁收缩了。 大败,自己的四千精兵竟然大败逃回,气得韩照双目恨不能瞪出血来,于是韩照大呼一声,拔出腰间别剑跳下车,就要冲上浮桥,杀到对岸去。 幸好身旁的家将动作的快,也跟着一下跳下车,冲上前一把抱住,“公子,我们在对岸还有几千大军,公子隔岸指挥便是,何必要亲犯险地呢?” 其实贪生的韩照哪里真的是要杀到对岸去呢,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也幸好这家将见机的快一把给抱住了,来不及称赞这家将有前途一声,韩照立即做出挣扎的样子,大喊着,“杀,杀,杀!”唬得韩军上下顿时加快了冲往对岸的速度,而河对岸的三千大军这时也结好了防守大阵。 就在这时,溃逃的韩兵越来越多了,而卖命逃着的韩兵后面则是滚滚黑浪,如林一般的长矛,整齐的步伐,扑天的气势,王室的军队追杀过来了,就像追赶着羊的狼群,攻守顿时互换。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两岸相隔 - 周始皇 - 或与白 就连北岸结好防守阵型的韩兵也感到了紧张,望望那亡命逃回的败兵便知道了,韩兵也会害怕,惧怕一切强过自己的对手。 真是兵败如山倒啊。首先跑到的自然是自己的败兵,捡得性命的士兵慌不择路,竟冲那防守阵型冲了过来。韩兵本就不是天下强兵,慌乱时哪里会管那么多,浑然不顾面前结好阵的大军中军官的着急呼喊,竟一头撞了进来。在他们看来,能跑回自己的队伍之中便是安全,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自己是否冲乱了己军的大阵。 在南岸望见这一幕,韩照的脸都气绿了,大呼道,“杀,杀掉那些逃兵,不要让他们打乱队形。” 可是已经晚了,几百名溃兵已经冲进了阵形之中,大阵几处都已经大乱,而王室士兵则紧紧相随,带着方才大胜的气势压了过来。 逃得慢的韩师溃兵悲剧了,已经接到将军命令的韩兵,闭眼将手中长矛刺了出去,长官有令,谁管你是否早上还在一个锅里吃饭。没能死在敌军手中,好不容易逃得生天,却死在了自己人矛上,数十名韩兵死不瞑目,但也无可奈何。 而那刚刚刺杀了自己人的韩兵,刚将长矛抽出,望着面前那人伸出的双手,一脸的不甘的缓缓倒下,却突然发现从倒下的身影背后,突现了整齐而浩大的王室军队。 然而来不及从刚刚杀了自己人的震撼中醒过来,便听得有人大喊一声,“王师来了!” 这时他们竟想起来了那个几百年来所不为人重视,但却从未从每一个人的记忆中抹去的名词,王师。 来不及为队友悲哀,结阵的韩军已经开始担心起自身的安危起来,攻守相异,换了韩军防守时,整个大阵却已开始颤抖。 追杀的王室军队缓了缓速度,似乎也在整队,紧张的情绪也在韩军中蔓延起来,然而不管是洛水北岸还是南岸的韩军,没有一个注意到洛水之中,正从上游飘来了一些东西。 几个呼吸过后,对面的王师似乎阵型整理好了,大喊了数声,“杀,杀,杀!” 本以为王师就要冲过来了,然而最先杀过来的却是漫天箭矢。一片嗡嗡声响过,大块的黑云从对面军队之中冲上了天空,在空中画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之后,一头栽了下来,如同饿鹰一般撞向了韩军阵中。 这里的韩军可不比刚才追杀出去的四千大军,几乎人手一张小盾,刚刚能遮住身体,于是一阵箭矢下来,除了射在盾牌上沉闷之声外,哀嚎声竟不多,只有数十人被箭射中。 一通箭过,又是一通箭来,刚刚缓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又捡了条命,王师的第二波箭矢又砸来了。砰砰的尽是射在盾牌上的声音,间或也有哀嚎声响起,然而令许多人感到不妙的是,一些盾牌竟开始炸裂了,毕竟是木盾外蒙了层薄铜皮,哪里扛得住箭矢从天而降的力量。 而慌乱过后的韩军也开始组织起了反击,但无奈先过河的是剑盾兵和长矛兵,弓弩手几乎都还在南岸,所以这稀稀松松的还击,与王室数千只大弓比起来,差别不是一点两点。 于是三通箭后,许多盾牌都裂来了,每一个盾牌的裂开声后,都伴随着哭喊声,早上还无视王室的韩兵们终于感到了骨子里的惧怕。 可怕的箭矢竟持续了十通,见对面韩军中无多少弓弩,王室可是得理不饶人。 十通箭矢过后,受不了的韩师终于忍耐不住了,发一声喊,向前杀去,想要终结这只挨打不还手的局面。 见韩军主动出击,王室军队中有军官立即下令,数千大军挺起了长矛,大喊着杀杀杀,迈着整齐的步伐,冲了过来。 不动如山,动若雷霆。王室大军一冲锋,便立即给韩军带来了强大的压力,长长的矛尖,如雷电一般冲来,挟着方才大胜之势,王师压了过来。 没想到王室军队也能如此强悍,韩照握紧了拳头,不住的催促起南岸的军队快往北岸跑,只要大军都能过去,那还是能以人数优势取得胜利的,韩照也看出了王师只有三千多人。于是那浮桥被快步跑过的韩兵踩得左右摇晃,水花四溅,甚至还有士兵被挤得掉下河去。 眨眼间互相冲锋的两只大军撞在了一起,只听那王室军队大声喊着刺刺刺,竟只杀得韩军节节败退。 心中的不好预感变成了现实,韩照脸色发青,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按照如今韩兵过河的速度,何时才能在北岸取得优势,自己好不容易才抢到这前锋,可不能就此失败而归。 不料就在此时却听见耳边有人惊呼,“看,快看西边。” 听了这声喊,韩照的心不禁剧烈跳了一下,扭头看去,只见西边洛水上游顺水飘来好几只火船,对方竟想切断浮桥,切断两岸之间韩军的联系。韩照顿时慌了,再也不顾身份,大呼道,“不好。快,快些拦住那火船!” 随着南岸上有人大呼,浮桥之上也有人发现了顺流飘来的火船,立即便有人掉过矛头,想要将之拦住,但却很快被后面匆匆赶往北岸的韩兵给撞了个实在,扑通扑通不下十人掉下了洛水,浮桥之上顿时乱成了一片。 而随着韩照的呼喊,军中立即便有几名会水的军士跳下了洛水,向那火船游去。十来个呼吸过后,最近的一个火船便被拦住了,水中的军士拔出匕首,很快这艘火船便带着熊熊烈火慢慢沉去。水中的韩兵又向下一个火船游去。 眼见第一个火船下沉,韩照的心也随之稍稍下沉了点,不然还真要跳了出来,韩照不允许自己失败。没想这时忽听身边一声更大的惊呼声,韩照转头看去,完了,那匆匆搭起的简单浮桥,此时竟然从中间断了,分成两半的浮桥载着慢慢的士兵顺流往下飘去,竟摆成了一个简体的八字。 韩军从没想过会被杀成这样,所以这浮桥也是随意搭成,韩军终于吃到了自己埋下的祸根,周扁的准备竟还没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就达到了目的。 此时北岸的喊杀却更响了,北岸虽有近四千韩兵,但显然已在败退,很快后面的士兵就被挤到了洛水岸边,韩军已成溃败之势。的确,逃回的溃兵给韩兵的震撼太大了,没有弓箭还击的韩兵又白白挨了十通箭矢,决策的错误给韩军带来了巨大的损失,韩照忍不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一声又一声的喊声还是传了来,毫无阻碍的充满韩照的耳朵,冲进了韩照的脑海之中。 “刺!刺!刺!” 韩照知道伴随着这每一声都是王室军队整齐的长矛刺出,而每一次刺出之下都会有惊慌失措的韩兵死去。 败了,居然就这么败了,怎么也没有想到没有大败于天下强兵魏国,也没有大败于披甲百万的楚国,而居然败给了素来瞧不起的衰败王室,韩照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但是,对岸一直没有停止的喊杀声和更加响亮更加刺耳的哀嚎声,痛呼声,不断的传了过来,不停的在向韩照述说,这并不是一场噩梦。 终于,韩照再也受不了了,睁开双眼使劲往对岸望去,但结果还是失望的,现实还是残酷的,在愈战愈勇的王室军队逼迫下,对岸的韩兵已被逼到了岸边,而前面仍在不住的后退,扑通扑通声越来越密,那是最后面的韩兵被挤下了洛水。会水的拼命的往回游,而不会水的则惊呼数声,很快就沉了下去。 惨呼声如同战锤一般一下又一下狠狠的砸在了南岸的每一个韩兵的心坎上。 “快,快将浮桥再搭起来,支援对岸。快点喊,让对岸支撑住!”韩照着急的喊了出来,激动的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利剑。 几名家将忙跪了下来,“公子,浮桥哪能那么快就搭起来,公子冷静一下啊!” “那就乘木筏送士兵过去。浮桥搭不起来,木筏总还有吧。”韩照怒吼道。 几名家将互相对视一眼,却是一起摇了摇头,“公子,木筏才能送多少兵过去,没用的。” “哼!”韩照冷哼一声,踢开了一名挡在面前的家将,快步向河边走去。但现实更加残酷,洛水之中,摆成了八字的两截断桥,在上游火船的撞击下,均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南边断桥上的韩兵还好,争先恐后的跑了回来,而北边断桥上的韩兵就惨了,往前行是不断后退的败兵,往后则是洛水和烧着的断桥,无路可走的士兵纷纷跳下了洛水,想要找到一条生路。 韩军真的是太大意了,做的木筏刚刚够搭一条浮桥,竟没有多一个备用,韩照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对岸的韩兵在垂死挣扎,而自己这边一万多大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屠杀,一条百余丈的大河竟在此时成了生与死的界限。 不,不能这样,我公子照怎么能败给衰弱的王室?韩照的心忍不住怒吼起来。 于是韩照愤怒的大喊道,“没有浮桥,就泅渡过去,死也要过河,只要我们过河了,就能杀光对方!快,快,都给本公子下水,游过去!” 喊着韩照便开始催促起身边的士兵,见到一贯温和儒雅的公子竟成了双目圆睁面色发红的恐怖模样,一些士兵摇了摇牙跳入了洛水之中,奋力开始向北游去,而更多的士兵却并不会水,犹豫的看着长官,却不肯往洛水方向再走一步。 失去理智的韩照被激怒了,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冲一名不肯下水的士兵砍去,利剑划过,来不及避让的士兵哀呼一声轰然倒下,血水蘸到了韩照的脸上,给暴怒中的将军又平添了一份恐怖。一脸狰狞的韩照又将剑指向了下一名士兵,后者战战兢兢的转头跳下了洛水,往深处走了几步后便沉了下去,河水上只剩下一串水泡。 会水的士兵才多少啊,游过河去又能起到多少支援作用,跪在地上的几名家将慌忙滚了过来,抱住韩照的大腿,“公子,不要再派兵过河了,过去了也没有用的。还是想办法让对岸的人撤回来吧。” “放肆,王室军队只是占着比我过河的人多,击我韩师于半渡,若我大军能全部过河,定要扫光敢抗我韩师之人。你给我滚开!快,快,你们都给我快些过河!”韩照依旧嘶喊道。 然而更深的打击来了,几名对岸会水的韩兵,竟然游过了洛水,爬上了南岸。盛怒中的韩照再也忍耐不住,踢开了几名家将,挥舞着手中长剑冲了上去,一剑一个,没一会便砍杀了好几名刚刚逃出生天的韩兵。 没来由的恐惧瞬间布满了南岸的全部韩兵心中,自己人都不放过,这样的主子还有谁会去给他卖命?于是本来还在犹豫着是否要下水的韩兵则放慢了步伐,甚至开始了后退,而已经下水的韩兵停留不前,甚至开始了往回游。 没有什么比这更令韩照生气了,怒气冲天的韩照挥舞着长剑又砍了过来,然而这次却砍了个空,因为那一堆韩兵竟迅速让开来了。韩照又挥剑追了过去,面前的韩兵还是避让开来。 韩照追了几次却都砍了个空,脸都变绿了。不想就在这时,忽听士兵们纷纷叫了起来,“快看北边,王师停止攻击了,王师要撤退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隔河相望 - 周始皇 - 或与白 王师的军队要退了,难道是被我勇猛的韩军打败了?韩照顿时转怒为喜,停止了对自己手下不听话士兵的追杀,踮脚向对岸望去。 果然那节奏感极强的刺杀声已经停住了,对岸河边的韩兵也不再被挤得掉下河去,反而有点微微的离开了河边,然而欢呼声并没有在对岸响起,细看之下仍旧是靠后的士兵在颤颤发抖。 王室军队真的退去了吗?韩照疑惑的爬上了战车,使劲向远方望去,果然从整齐的如林长矛,能看出王室军队是在后退,但还是有什么不对。哦,是那如林的长矛齐齐朝天,如此整齐,王室军队绝不是败退,韩照瞬间便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气势压住了北岸的韩军,又切断了南岸的援军,如此有利的条件之下,周扁自然不会就此退却。 果然片刻后,韩照便听到对岸飘来了投降不杀的声音,可恶,洛阳人竟打的是这个主意,竟想招降我大韩勇士。韩照恶狠狠的盯向了河对岸,将双眼中的杀气投向了自己的士兵。 还好韩兵没有让自己失望,北岸剩余的近两千人趁着这个机会又开始了整队结阵,但不和谐的是北岸还是有些士兵仗着自己会水,竟纷纷主动跳下了洛水,想要逃回来。 杀,对于这样的逃兵,韩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光逃兵。 片刻后,忽然对岸一片黑云飘起,韩照疑惑的揉了揉眼睛看去,天哪,那哪里是黑云,竟是漫天的箭矢。 数千箭矢狠狠的砸进了密集的韩军阵中,绝大多数士兵在刚才的节节败退中已经丢掉了盾牌,这时哪里还有保护措施,于是哀嚎声不绝于耳,几乎每一个箭矢都扎入了韩兵体内。 噩梦不绝于此,一通箭后,又是一通飞了过来。背后是洛水,退无可退,前面是整齐的王师长矛,进不敢进,崩溃的情绪瞬间爬上了北岸近两千名还活着的韩兵心中。 “我投降了!”终于悲哀的声调在北岸响起。 韩照又一次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大势已去,败局已定,哪怕再有所不甘,也不得不接受现实了。 “让河里的士兵都撤回来,对岸逃回的士兵,若能救便救回来吧。”痛苦的声音让韩照自己都在怀疑,这是从自己的嘴巴里发出来的吗? 几名家将顿时大喜,忙跑向河边组织对河里挣扎士兵的援救了。 然而王室军队得理不饶人,一拨又一拨的箭矢接连不断的飞上空中,砸向了北岸的韩军阵中,密集的箭矢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刮倒了一批又一批的毫无斗志的韩兵,疯狂的收割着生命。 韩照只觉得那一道道箭矢如同射在自己心头之上,肉疼不断。还好并没有持续多久,十通箭后,王室停止了攻击。而这时,北岸之上已经没有能独立站着的韩兵了。 轰,轰! 那是对岸的王室军队动了,如林的长矛,高昂的斗志,数千大军逼近了洛水北岸,韩照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对手,让自己惨败的对手。最显眼的是人手一把长长的长矛,竖起来竟有一人半高,如同一片树林一般,往下看去是没有头盔的年轻面孔,身上只有胸前披有薄甲,而与以往王室士兵形象不同的是没有宽大的衣袖,且上衣只到大腿处,而小腿上则是一对绑腿。王室竟也变革了,连数百年来一直未曾变化的拖地长袍都没了,韩照竟从心中泛起一股深深恐惧。 整齐的王室士兵列队走到距河边十步远便停住了步子,如同一道人墙般,示威的占据了洛水北岸。忽然王室军队后面略有骚动,透过层层王室士兵,韩照认出那是有人在打扫战场,或许清理出的更多尸体是韩人吧,韩照悲哀的如是想到。 果然紧接着,一堆又一堆的尸体被拖到了河边,没一会便垒起了一道尸墙在河边。很快便有逃回的韩兵认出,那拖尸体的竟是引诱韩军之后,逃走却又复返的巩邑兵。 接着又是一群走路摇摇晃晃的韩兵被押到了河边,那是韩兵俘虏,一数,对方的俘虏竟只有百余人。死了这么多,韩照只觉得自己的牙都快要咬破了。 没想到这时沿着北岸,洛水之中从上游飘下来几只小船,对岸的巩邑兵将俘虏赶上了小船,便任由其划回南岸。抓而后放,这是"chi luo"裸的打脸啊,韩照只觉的口中一甜,一咳嗽,竟吐了一口血出来。 怒极之下,韩照竟大呼道,“全军听我号令,将那些给我大韩丢脸之人射杀在河中!” 虽有所不忍心,但忠心耿耿的韩兵还是有不少举起了手中的弓弩。但是韩照举起的手始终没有放下,第一批五只小船终于顺利划到了南岸,立即便有韩兵上前将之扶下小船。 终于小船来回几次,一百二十五名幸存韩兵终于安全返回,但是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身上血水未干,不是肩头插着箭矢,便是腿上有长矛刺出的血洞。 韩照摇了摇头,举起的手终于轻轻放了下来,举起弓弩的韩兵们忙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大大的出了一口长气。刺杀同伴,这种事还是不干的好。 正在这时,对岸王室军队全部有节奏的举起手中的长矛,大呼道“大王威武!大王威武!”伴随着冲天呼喊声,中间的士兵忽然向两旁让去,一辆战车好似破浪一般挤了出来,战车后一杆高大的王旗在空中随风飘荡,硕大的王字,狠狠的压在每一个韩兵的身上,竟让每一个韩兵都感到了莫大的威压。 战车之上,周扁扶着车辕站在正中,左边是庞兴,右边是樊馀。车上三人正随意说着话,只听庞兴不解问道,“大王,为何又要将这些俘虏放回?” “我王室要这俘虏又有何用,用起来怕他临阵倒戈,不用养着又浪费粮食,都是我大周的子民,何不放之?还能让其余韩兵都知晓我王师之威。” 的确,放回去的韩兵会有意无意的替王室军队宣传,最终会让韩军再对上王师时会有心理障碍。 “既然都是大周子民,方才大王又为何要箭杀一千多已投降的韩兵呢?”却是樊馀笑问道。 “用箭射杀,是因为成本低,近距离用长矛拼,我军还是会有损失。为什么还要杀,那是因为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酷。”周扁也笑了,但随即便补充道,“还是我王室没有足够的力量管住这么多俘虏,并且今日又是王师首战,不得不以此震慑敌军。日后,你们非本王有令,不得如此。” “是!”庞兴樊馀二人忙拱手答道。 就在这时,忽然对岸的韩军传来一声大喝,“呔,韩公子照在此,不知对岸是哪位将军?” 樊馀刚想作答,却被周扁一把拉住。只见大王笑着踢了庞兴一脚,“庞将军在此,还不回话?” 见大王示意,庞兴自然服从,于是亲自呼喊道,“大王钦封前军将军庞某兴在此!” 不料对岸迎接这边答话的却是嗖的一声,庞兴话音刚落,一道快若光线的硬箭从对岸射来,砰的一声砸在了战车旁边一名士兵的盾牌上,那箭矢去势不减,竟带着盾牌射入了那名士兵的体内,可怜的王室士兵哀呼一声便随着那箭矢的惯性向后倒去。 好可怕的箭,周扁心中冒起一股寒气,樊馀则立马举起一张大盾挡在了周扁面前,王室军队中也开始了骚动,在庞兴的指挥下竟往后退了二十来步方才稳住。 这必然是强弩射过来的,打量着亲卫从那名死去士兵身上拔出的巨大箭矢,周扁如此叹道。的确,那箭矢竟将近有周扁自己的身高那么长,非强弩是射不动这么粗壮的箭的,看来比起王室,韩军的底蕴还是深厚了许多。 就在这时,对岸的韩军开始欢呼起来,似乎死去了几千人的惨败,就因为这只箭矢给扳了回来。想到此,周扁不由冷笑了一声。与此形成对比的是,王室军队的士气也悄悄落了一点,的确,强大的杀人利器给人带来的心里震撼是不言而喻的。 但王室无力还击却更是丢人啊,周扁的脸又黑了下来,不知何时王室也能生产出如此强弩呀?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突然从王室军队里跑出了一名普通士兵,向河边跑去。见状庞兴刚要令人阻拦,却被周扁伸手拦住了,事出突然,必有原因,周扁也想看看那士兵想做什么。 于是那名士兵毫无阻碍的跑到了河边,顿时成了两岸一万多人的焦点,在三万只眼睛的注视之下,这名年轻的士兵在河边停住了步子,从容的摘下了背上背着的长弓,从腰间取出了一根箭矢,搭上了弓弦,左脚前右脚后半蹲在地,直将那弓拉至满月,忍了一个呼吸后,那士兵才松开了右手,万众曙目中,破空之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向了对岸韩师最中的一辆战车。 预感到危险的韩照慌忙低下了头,刚低下头,一阵劲风便从头上吹过,直刮的韩照双脸发冷。紧接着咚的一声,那箭矢竟好巧不巧的正中战车后插的大旗旗杆之上,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片刻后只听卡擦一声,那旗杆竟从中折断,幸好韩照反应的快,刚让过身,上半截旗杆便砸在了战车之上。 韩军这边如同被掐断了嗓子的公鸡一般,欢呼声骤然而至,这是两军隔河相对的争锋,很显然这一局,王室又扳回来了。 于是震天的呼喊声在北岸响起,“大王威武,大王威武!”整齐如一的声音重重的敲在了南岸韩兵身上,竟逼的韩军集体往后退了三十步。一箭之威竟至如此,倒是令周扁也开了眼界。 而此时战场上最亮的闪光点,那名年轻的王室士兵,不,是那名神箭手,放出箭后便迅速退了回来,待对岸那韩照惊吓过后反应过来想要令人张弩射杀此人时,却发现对方已退到了安全地带,只得怒骂几声后作罢。 那神箭手归队前还是规矩的冲大王一拱手,行了个军礼,没想到自己军中竟有能者如此,周扁则笑着点了点头,神箭手立即回阵,随着众兵士一起怒吼起来,“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北岸喊声震天,南岸灰头低脸,半刻钟之后,终于,怒极攻心的韩照恶狠狠的冲对岸瞪了一眼,不甘的喊了出来,“全军撤退!” 顿时,早已没了斗志的韩军以此退去,尘土飞扬,一万多人很快便消失在了洛水对面东南方向,终于看不见一点踪影了。 望见那韩军终于撤退了,北岸数千人再也忍耐不住,冲天的欢呼声直冲云霄。周扁只觉身子一软,就势靠在了战车的车辕上,终于胜了,不管付出了多少代价,终于扛住了韩军的第一波进攻,从此,周扁相信自己再也无需惧怕韩国了,任他韩国大军来攻,洛阳也有足够的能力和信心来自保了。 可眼前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周扁又挺起腰身,吩咐探子过河去监视韩照大军动向,再吩咐五百巩邑兵继续打扫战场,五百巩邑兵搀扶受伤的洛阳兵,随后大军缓缓往巩邑而回。 一场死战,还不知伤亡如何,将士们该好好歇一歇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如此大胜 - 周始皇 - 或与白 直到大王下令班师时,许多王室的士兵方才发现双腿发软,全身乏力,数千人相扶着缓缓向北边的巩邑城走去。 身体强壮且又心理素质好的如王孙健刘云等人,则是大迈步前进,似乎还能再打一场仗似的,稍差一点的或者是有点乏力,又或者是心理还没接受过来这么残酷的大战,使劲撑着手中的长矛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再差一点的是两人相扶,这才挪的动步子,其中多半是腰腿有轻伤的,少半则是见了满地的尸体吐得一塌糊涂或者脑袋还发晕的年轻新兵。身受重伤的则是由未参加大战的巩邑兵扶着,或者是简单的担架抬着,这次出征时周扁将洛阳城内按照昔日秦神医的药方配好的创伤药带来了大半,按照先前试验的结果,用上此药后,这些伤兵多半还是能复原的吧。 望着这大胜归来而此时却暮气沉沉蹒跚前进的大军,心知还有不知多少人永远的倒在了这块土地上,虽然巩邑兵还在清理战场尚还不知具体死亡人数,但就这能返回巩邑的人数来看,竟还是有不下一千人再也举不起他手中的长矛了。摇摇晃晃的战车之上,周扁深深的叹了口气,战争就是人命的堆积,什么时代什么地方都是如此,如果能避免战争,周扁还是会避免的,但,为什么自己没有穿越在强盛的唐朝呢,哪怕是明朝中叶也好点,也不像如今战国年代、大争之世。 这洛水北岸离着巩邑城还有几里地,追赶溃逃的韩兵而来时觉得似乎几个呼吸就到了,而回去时却觉得回路好长好长。好一会才走到早上伏击韩军的那个小山坡,远远的一股血腥味便扑鼻而来,望着那满地的尸体,周扁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时辰以前,身着轻甲没有盾牌护体的韩兵悍不畏死的冲了过来,王室士兵们犹自在瑟瑟发抖。也不知是该说韩兵自大还是作战勇猛,明知没有重甲后盾,面对王室的漫天箭矢还是义无返顾的冲了上来,难道他们真的是不怕死吗?若是自己的军队和韩兵易地而处,那又该如何,是冲还是撤?周扁一时迷茫了。 就在这时,一声凄惨的鸟叫声将周扁从沉思中唤醒,原来离着那布满尸体的战场又近了,大军的步伐声惊动了数只不知何名的鸟儿,将那匍匐在尸体之上的鸟儿惊得满场盘旋,却又似不舍这满地尸体般的不肯就此离去。 真是残酷的战场啊,周扁转头冲樊馀道,“跟那巩邑率队的王于飞说一声,这里的韩兵尸体也要妥善处理好,韩照虽不要他们了,但我们王室也不可怠慢勇士。” “是!”一拱手后,樊馀跳下了战车,架起另一辆战车折返而去。 不想樊馀刚走,忽听一声惊呼声从大军中响起,“啊,杀,杀,杀,刺,刺,刺!”在寂静的大军显得格外刺耳。 听其呼声身为紧张高亢,慌得周密等人连忙将大王护住,一面面大盾以大王的战车为中心四面竖起,庞兴则立即打马赶车前往声音的来源处,要探个究竟。 前头那声音刚落,跟着又有数道喊杀声响起。周扁也不禁疑惑,韩照不会摆了自己一道,又从别处渡过洛水围堵自己来了吧?不过四下一望,又没听见别的行军步伐,又没看见尘土飞扬,并且刚才那声音响起来之前大军四周极为安静,不像是有敌军来袭。那又是什么情况呢? 紧张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见庞兴去而复返,“惊扰大王了,没什么事。只是路过此地时,地上一个半死的韩兵突然坐了起来,将我军一个士兵吓得不轻,惊慌失措下忍不住乱叫起来,竟惹得数十人举起矛乱刺。还好千夫长周战正好就在旁边,迅速带队收缴那些个作乱士兵的兵器,这才将众人情绪安抚下来。” 原来如此,周扁脸色松缓了,“这些个士兵多是初临大战,难免情绪还在紧张之中,容易受刺激,过些时就好了的。你去告诉全军,就说本王在巩邑城外安排有肉食,就等着我们回去享用。” 这是大胜之后就遣人回去通知巩邑邑守刘子西准备的,尚还不知其是否真的准备好了,但此时周扁只能这么说。 “诺,大王!” 得令后庞兴就要转身离去,却又被周扁叫住了。 “对了,那个半死的韩兵如何了?” “已被十多杆长矛刺成碎肉了。”说着庞兴吞了口口水,似乎在强忍着反胃的冲动。 “哦,无妨,以后多经历几次大战就习惯了,大家就都习惯了。”周扁的话似是在安慰庞兴,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自己也没见过这么多尸体啊,也是从早上憋到了现在啊。 然而肉食的刺激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庞兴绕着全军大呼了一圈后,行军速度依旧没有加快,不过好在目的地并不远,已经能清晰的看到巩邑城外,军营门前,上百名民夫在一名士子的带领下,恭敬的等候着,他们身后是数十鼎大锅。 “大王万岁,总算见着大王了!直到见到了大王,臣下这颗心总算是落地了。多谢上天庇佑啊!”还没等大队走近,刘子西便跑着迎了上来,前日大王突然率兵到来,可是狠狠的吓了这名臣子一大跳。 从今天早上直到现在,年轻的士子刘子西心中的紧张担心和惧怕,可是一点也不必前线的将士少,好在不久以前终于接到使者来报,王师大胜,听闻此消息后刘子西拍了拍胸脯,大王定下的第二套方案终于不用去进行了,但是随即刘子西却发现自己的心却是怎么也无法完全平静下来,直到亲眼见到了大王。 见这刘子西见到自己,不是首先贺喜,而是首先表达了自己对大王的深深担忧,如此真情流露,方才是最忠心的臣子,周扁笑了,有臣子如此,何惧区区韩国,又何须担忧王室不复兴? “刘子西请起,本王这不是好好的么。我军大胜,今日我军大胜啊!”安抚了仍旧神经兮兮的刘子西,周扁忍不住颇有些自得的提醒道。要知早上发兵时刘子西还再三劝谏,若不是周扁怕没了后路令其率民夫固守巩邑,刘子西只怕还是要跟来了。 刘子西这才恍然,“哦,我军大胜?我军大胜了。臣下恭喜我王,贺喜我王!大王,得知大王遣使通报后,臣下已准备好了伙食以供大军享用,还请大王示下。”刘子西还是真是务实,若是换了个善于拍马屁的,只怕这会早已拍的通红,而刘子西只是草草两句了事,要的就是这样做事的人,周扁略有些赞许的点了点头,立即便有人安排去了。 其时已是正午,从大清早起拼命到现在,浑身乏力不说,个个肠胃里皆是空荡荡的疼,于是在庞兴和刘子西一军一政两边合力安排下,大军就在巩邑城外前日就扎好的军营里坐下了下来,民夫们穿插其中,顿时一片忙碌起来。 大军大胜而归,消息早已在巩邑城内传开,惹得同样紧张了一上午的巩邑平民们纷纷凑到或城墙上或城门边来观看,虽碍于大军浴血身影不敢走近,但威武王师的高大形象却已深深印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前几日传言韩军来袭的恐慌,甚至王室艰难复兴路上的畏难情绪,在这一刻,面对着这静静的吃着手里的伙食但仍控制不住冲天杀气的王师,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远处那层层甲士包围之中的,隐约可见的少年身影,也让巩邑人从此有了心中的主心骨。 在安排大军休息和吃饭的同时,也有医师穿插其中,救治伤员,虽有秦医师留下的良药,也有周扁传给军中医师的后世救治方法,但在这个没有麻醉药,也几乎没有什么好的消毒措施的时代,嚎叫声还是不绝于耳。好在经过一场大战之后,大家都成熟了许多,并没有悲凉的情绪在军中蔓延。 刚刚用完饭,周扁便得到了两位主事之人的回报,刘子西一脸沉重的说道,“大王,方才将准好的伙食发下去,不算我巩邑之兵和大王及大王的亲卫,跟随我王从洛阳来的王师,只领取了两千八百零八份伙食。” 周扁听罢心中一沉,手中的奢也放了下来。转头看向庞兴,只见其脸色仍旧阴沉,“大王,方才刘大夫说的是完好及轻伤之人,另还有三百二十七名重伤的兵卒,因其伤痛未好或昏迷不醒,故而没有领取伙食。而我军自洛阳出发时,不算大王亲兵卫队,是四千一百二十人,照这样算,此役我军阵亡的为九百八十五人。” 虽然周扁的心中也极为沉重,但此时却还是需强打起精神安慰众人,“诸位爱卿勿要悲哀,战争便是如此,为了保卫我们的家园哪能不死人呢?并且他韩军比我们死的人共多,虽然还没得到王于飞的回报,但本王预计不少于五千人。我们以弱击强,能取胜尚且不易,何况是如此大胜呢?我们死去的每一个战士都值了,他们是我王室的英雄,虽然他们离去了,但王室不会忘记他们的,依照本王许诺,他们的后人或者家眷都将得到王室的抚恤甚至抚养。庞将军,今日之内,本王要你统计出具体阵亡人数,并根据其生前战绩表现,该记功的就记功,晚上本王就要看到名单,记住了,是名单,要有每一名为我王室阵亡的将士的名字。” “诺!大王!”庞兴郑重的行了个军礼。 “的确是难得的大胜,从此,诸侯各国均不敢小觑我王室也!”一旁的樊馀也实时插了句话,想要将众人因失去战友的悲伤心情给挽救回来一二。 见将军和巩邑邑守都凑在大王身边,如王孙健刘云周战等军官也围了上来,几人互相望望,皆是使劲拍了拍了对方的肩膀,一场恶战下来,能再次互相见到,真是万幸。虽然没有一人作声,但兄弟和战友间的情谊尽在不言之中。 凑到了大王身边,众人皆是道喜,“恭喜大王,我军获此大胜,大王果然洪福齐天!只此一战我王师必将闻名天下也。” “哦,果真只是本王洪福齐天,方才有此胜仗么?”见爱将们都围了上来,气氛也活跃起来,于是周扁一笑,反问道。 周边几人一愣,不料一道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依某看,非是大王洪福,其实全靠大王平日里训练得当,今日又指挥得当,定下伏兵大计,方才能以弱败强,以一比五的伤亡比例,获得大胜!我祖父早有断言,周室大王日后定将复兴王室,俯瞰天下,今日屠某有幸,能见证我王师第一场大胜,实乃三生有幸也!” 闻声望去,原来是屠黍的孙子屠猛,一条大腿上缠着白纱布,在一名军士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名人之后 - 周始皇 - 或与白 见几名千夫长,还有些百夫长也慢慢都围了过来,周扁心中一动,就着方才的话题发话了,“今日大胜实乃我王室之大喜事,难得诸位将领校尉都在此,你们便都说说关于为何我王师能获此大胜的看法吧。方才屠猛说的甚好,还有谁要接着说?” 见大王有此兴趣,也是按照惯例的战后总结,众人的兴趣也提了起来,一番推让后樊馀接着说道,“依某看,的确还是大王的计策定的好,令巩邑兵去引诱韩军前来,再以弓箭射击来追的韩兵。打的第一波四千韩兵溃逃之后,尾随追之,让其突破了韩军背河匆匆结成的大阵,趁其阵型大乱时,我王师顺势冲击,轻松破阵,待韩军拼死抵抗之时,又突然后退以弓箭远远射之,以减少我军伤亡,如此环环相套,方才能有此大胜。” 此话真是说到众人心坎去了,鼓了几声掌后,王孙健却说道,“你还是说掉了一点,大王还令人事先埋伏在上游,待接令后便放火船烧掉韩军的浮桥,不然韩军不断登上北岸,占了人数优势,我军只怕难以支撑,甚至全军抵挡不下还有肯能全军覆灭。” 说得众人一阵后怕,当时大王布置时还没觉得,这会方才觉得大王的处心积虑。每一个小细节都是掐的恰到好处,时间的配合也是衔接无缝,如此大手笔,真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十岁少年的手笔。 于是天子亲卫蔡武叹道,“若非我王,常人真难布置如此精密,毫无漏洞和差错。” 众人皆是一阵叹息。 片刻后刘云叫道,“你们都没注意,若非平日训练得当,今日临阵哪能如此从容,射箭也好拼矛刺也好,若无平日苦练之功,哪能有此战之气势?你们只看到了今日大王指挥若神,却没看到平日里大王严于练兵。” “的确,平日训练百日,才有战场一刻钟,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刘云所说确为是。”周扁笑了笑。 听得周扁说的有趣却又有理,众人皆是一阵沉思,看着众人微微点头的样子,周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只怕自此以后军中的训练只会更刻苦了。 还有人插言道,“我军铁矛锋利异常,敌军难挡,也是获胜原因之一。” 这倒也是一个关键点,众人听后连连点头不已。 眼见这边说的热闹,又是大王在此,一旁围过来的普通士兵也越来越多,望见普通士兵敬仰的目光,周扁止住了想要驱赶的部下,就让他们也同大王亲近亲近吧。 还有人插言道,“我军铁矛锋利异常,敌军难挡,也是获胜原因之一。” 的确,里三圈外三圈的将士,纷纷露出敬仰和爱戴的目光,周扁忽然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副油画,画中的主角是拿破仑,身边是几个向他们的统帅毫不吝惜的投去敬爱目光的士兵,将拿破仑受到士兵尊敬和敬服的情景表现的淋漓尽致。而此情此景不就是如此么,且自己此时身边的士兵们更多,周扁心中也颇有些洋洋得意了。 良久,见再没有人开口,周扁轻咳两声后板着脸说道,“方才你们说了许多我军今日大胜的原因,但却说掉了最重要的一点,你们可知道么?” 还有说掉的啊,还是最重要的一点,众人互相望望,就连普通士卒都在冥思苦想,但最终却是纷纷摇头。 见无一人答话,周扁的语气也严厉起来,“我军大胜,可以说是全拜韩师所赐。” 众人不由愕然,只有少数几人若有所思。 “对,就是韩军。若不是韩军自大,先头渡过洛水的四千大军竟连盾牌都不带就追了过来,我们埋伏的弓箭射击能起到作用吗?若不是韩军狂妄,见到了我们的埋伏,却不整顿下队形就冲了上来,我们埋伏的大阵能抗住他们的攻击吗?若不是韩军轻敌,后续渡过洛水的三千大军居然连弓弩都不带,而是散漫一地直到看见前面的溃兵这才匆忙结阵,我们能顺势破之么?所以本王以为,此次能以一杀五,获此大胜,全赖韩军自大狂妄轻敌。并且,如此大胜也就这一次了,可以预见的是下次韩军再遇见我们,必然不会再给我们机会,所以,将士们,下次再遇见韩军,我们就要打硬仗了。还有,以后任何时候,不管我们打过了多少次胜仗,不管我们有多么的瞧不起对手,都千万不能轻敌,小心方才能驶得万年船啊!” 大王一番话过,本来个个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这会却好似泼了盆冷水一般都僵住了。周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然一场胜利就自以为是了,以后还要如何去迎接新的挑战? 众人长大了嘴巴后半天没人说话,半响后方才又人喃喃道,“大王所言极是,如此大胜不可复制啊!” 见众人扫兴模样,周扁却又笑了,“终归还是我军大胜,说全拜韩军所赐也有些过了,日后诸位还需多多思考,如何在各种条件下取得胜利,当然平日的训练也必不可少。不然若还是以前的王室军队,就算韩军再自大轻敌十倍,只怕我们还是要失败的。好了,今日大战诸位都累了,都下去歇着吧!” 这是最后的总结,既要打击,又要鼓劲,一张一弛,都必不可少。 见大王都这么说了,于是众人点头称是,纷纷向大王行礼后以此告辞而去,各回各的军营安歇去了。 望着这许多离去的背影,周扁心中也是充满了期待,经过这一场大战,或许其中许多将士都会迅速成长起来吧。 整理了下思绪后,周扁转头叫住了庞兴,虽然很累,也想好好安静一下,但是有些事还是必须得办。 片刻后,庞兴便将大王点名吩咐之人给带了来,正是隔河一箭逼退韩军的那名神箭手。如此厉害的角色,又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周扁怎能不单独接见呢。 这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略显高个,肩宽臂长,一副精干模样,低头跟在庞兴身后,一到了地后便规规矩矩的跪下磕头,倒与那战场上没接令便自发弯弓向敌帅的桀骜气势大为不同。 周扁也是来了兴趣,前后绕着这位以往不闻其名的神箭手饶有兴趣的打量起来,要知其战场之上不请示便自行箭射敌帅,只怕表现心里还是占了多数。但终究还是爱才之心占了上风,于是几步之后,周扁便上前几步弯腰将之扶起。 “壮士怎么称呼?” “回大王,小的养中桥。” “哦,养这个姓很少见啊。”周扁也没多想,随口就这么一说。 没想一旁樊馀却接口了,掩口低声道,“大王,养并非是姓,某没猜错的话,此人应该是姬姓养氏。或许便是楚国神射手养由基的后代。” 先秦时期,姓和氏确实不是同一样东西,实在太复杂,周扁至今都没有完全弄清楚,不过周扁也不是很在乎,因为如今姓和氏都快要合二为一了,要知当今天下姬姓占了相当一大部分,什么魏国国君一脉,鲁国三桓等等,却都已经没人再称他们为姬什么了,并且作为后世人,熟识历史规律的周扁自然知道不久以后,就没人再称什么氏了,姓和氏中间常用的那一个为姓。 所以周扁自然不会纠结到底是养姓还是姬姓,但还是忍耐不住的张大了嘴巴,“什么,你说养由基,百步穿杨的那个神箭手?” 养由基太有名了,百步穿杨这个成语便是在后世也是人尽皆知的。没想到惹得大王这么大反应,樊馀不由摸了摸头笑了,“某这不是猜测么?” 说着二人一起将目光转向那年轻人,后者则不慌不忙的拱手说道,“大王,小的祖上正是楚国养由基,官封大夫,小的也只是其中一支旁系,先祖式微,得罪了楚国朝中一名贵族,不得已举家搬往洛阳,务农为生。恰逢大王招兵,小的仗着还有几分家传本事,便带着祖传的五石大弓来了。” “还真是神箭手后人啊,本王何其幸也!”周扁颇有些自得冲樊馀笑了笑。 接着又转向养中桥,极力做出和蔼的表情笑道,“那你家就你一个人么,可有兄弟?” 养中桥先是一愣,但随即便明白了大王何意,略带歉意的回答道,“大王,小的家中虽有堂兄弟五人,但习得此本领者只吾一人,其余者不是年幼便是体弱,无法效力王架之前,还请大王见谅。” 确实是自己贪了点,于是周扁大笑一声,“本王能得你一人足矣,今日惊鸿一箭,能敌一万大军,本王何其幸也!养壮士现任何职?” “小的从军时短,现为军中普通士卒。” “有如此大才,竟今日方才发现,实为我军将领之过。现在本王就封你为百夫长,待这段紧张时期过后,全军之中,任你择两百人,你可要全帮本王全训练成神箭手啊!” “小的谢过我王!谨遵王命!”养中桥慌忙跪下,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此次来参军,确实是有求而来,那便是是身负家族期望,为了重现先祖的辉煌和名声。百夫长虽小,但却是王命所封,可谓是登天路上的第一块坚实的基石,于是不由养中桥不欣喜万分,要知今天能在万军面前不请而出,表现自我,他可也是算计了一番,方才下定决心抓住这个时机,但终究还是获得了应有的回报。 周扁自然也能猜的到养中桥今日突出表现的目的,但如今周扁最不怕的就是有所求的人,只要你有真本事,且能忠心王室,王室来者不拒,自有高官厚禄待之。 一旁庞兴也是笑道,“如今你已算是官职在身,王架面前,可自称臣子了。” 数句话后,几名臣子互相之间都熟了,樊馀颇有些不服的要来养中桥的五石大弓一试,不想却是只能拉开一丝,别说拉圆,半开都不能,挣了半天脸都红了还是如此,这才怔怔的放下弓,不得不服。 待养中桥走后,周扁方才在营帐之中休息了下来,劳累了一天,周扁也是辛苦异常。 第二日便得到了斥候回报,韩军灰溜溜的退走了,已经回到了市丘。并且也没有其他韩军再往这个方向来看,由此分析,韩侯或者是自大,只派了这两万人来,要么是被打乱了步伐,后续行动便暂停了,目前正在商量对策。但不管怎样,周扁可以缓口气了,于是数千大军留在了巩邑休整。 而与此同时,军中伤亡也统计出来了,阵亡一千零二人,重伤五百多人,其余的则人人轻伤。阵亡人数多于昨日预计,是因为虽有良药,但毕竟在这个时代医疗条件还是很差,昨日夜间,重伤不治身亡者就有三十多人,并且目前尚还不知还有多少重伤者会死去。周扁听闻之后,也是默哀了好久,吩咐了好生收殓死者,并登记造册,好发放抚恤以及抚养幼孤。除此之外,却是少不了感叹一声,又是多少家庭将为之悲哀啊。不过好在王师所获得的回报也是极大,韩兵的尸体居然有六千多人,统计不出具体数目,是因为有部分尸体已经分不出完整的一部一部了。超过一比六的死亡率,不管放在后世那个朝代,也足以载入史书了。 但周扁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巩邑的粮食仍旧在往洛阳搬运,昨天停了一天,今天又继续起来了,至于洛阳那里,周扁的王命已经走在了路上,那就是除了成周暂时不动外,其余洛阳的修补城墙招纳新兵依旧继续。 而就在大胜之后的第二天下午,巩邑城外出现了一名王室重臣,竟是匆匆赶来的白圭。 第一百七十八章 观望局势 - 周始皇 - 或与白 见到白圭匆匆赶来,大胜之后周扁满心的欢心顿时凉了下来,虽然自己高位,虽然自己心里年龄不小,但是此时见到王室重臣自洛阳赶来,还是一阵心虚。自己不告而别,还不知太后是否还会跪在太庙里为自己祈祷,还不知太师忙累成什么样了,群臣有没有口中叨叨。 不料白圭却不是来责问的,见了面行过礼后,首先便问道,“大王,昨日我军大胜,王室中都已知道了,太师等人商议过后,定下由臣下前来巩邑,就问大王一句,昨日两军交战之前,我王师责问对方了么?” “叫阵么?叫过了的。”周扁信口回道。 白圭却是摇摇头,“大王还不知何意么,我等就怕大王不问韩军来意就这么打起来了,反而给了韩侯借口,要知以往我王畿之地里,也时而有诸侯大军路过的,我王室却从未以兵事对之。” “那就是人家大摇大摆的从我家门口走,我们还不能阻拦么?”听到白圭这么说,周扁也是不由有点气了。 “大王息怒,我们王室这不还是没有多少力量么?若是真的突然攻打过路的诸侯之兵,只怕天下也不会站在我王室这边,昔日平王东迁之后,郑国对我王室不敬,恒王出兵讨之,反而身中一箭,自此我王室几乎从不与诸侯交手。所以包括太后太师在内,都担心我王师无名而攻之。” 按照白圭所说,也确实如此,但眼睁睁看着别人家军队在王畿之地嚣张,却还不能讨伐之,王室确实憋屈。周扁当然知道,这都是王室太衰微了,于是周扁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就知道你们会这么问,方才只是想要从你们这里确认一下而已。当然责问了,我是让王于飞率巩邑兵先去问的,责问韩军为何冒犯王畿之地,而对方答的正是早就流传的要替先周公子嗣复国。并且还没答完,韩军中就有人冲过来了,是韩军先动手无疑,料他们也不敢抵赖的。” 感觉到大王话语中的凄凉,白圭慌忙跪了下来,“让我王不能行大义于天下,竟要大王费心亲征,大胜之后却又扫我王兴致,实乃臣等之过,请我王责罚!” “无妨,白爱卿言过了,我王室能有今日,如爱卿等出力不小,本王褒奖还来不及,又如何会责罚呢?”说着周扁伸手将之扶了起来,略有些心虚的问道,“白爱卿,前几日自我走后,太后太师等人可还好?” “请大王放心,洛阳城内一切均按照大王计划进行,除开全城粮商涨价之外,其余均顺利开展。加上城内贵族献出的家奴,以及新招三千之兵,共七千人已经在城外开始了训练,司空所辖的城墙城门修补也在顺序进行,又招了几千洛阳郊外人,目前每天能补两里城墙。而且洛阳城市井之间次序良好,也无歹人作乱。还请我王放心。”白圭有条有理的答道。 不过周扁关心的重点显然不在这,或者说有更重要的值得去关心,于是周扁吞吞吐吐的问道,“你知道的,观兵那天,本王偷偷溜走。不知太后,太师等人如何?” “哦,大王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太师坐镇洛阳么,这几日太师勤恳有加,这才致使洛阳城内一切顺利。而太后得知大王随军走后,则搬入了太庙,说大王何时不回来,太后便在祖宗先考面前长跪不起。”白圭缓缓答道。 “啊?母后又是如此啊?这都已经几天了,母后可还好?要不本王这就回洛阳?”周扁听了顿时大急。 “已经无事了,大王,昨夜巩邑大胜传入宫中后,太师便去太庙里请回了太后。听太师说,当日得知大王离开后,以及昨夜听闻大王大败韩军之后,太后说了同样一句话,大王可想知道么?”白圭微微笑道。 自己母亲说的,当然想知道了,周扁顿时急道,“快些说,勿要欺瞒本王。” 忙道声不敢后,白圭方才拱手说道,“太后说的是,儿大不由娘啊!” 也许的确是自己的弱龄而强势,带给了太后陌生的感觉,或许自己的聪明才智,已经让敏感的母后甚至想到这不会是自己的儿子,但是,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的处境,不由自己不超常发挥啊。落后就要挨打,若不是自己奋发图强,王室能在重回洛阳王城么,王室能接受四国使者拜见么,王室能阻挡冒犯王畿之地的诸侯大军么?答案显然是不能,所以拥有后世智慧的周扁,自然不会为了讨母后欢心,而放弃自己的强势,去做母后身边的乖宝宝。 眨眼间便想了这许多,于是周扁转头嘿嘿一笑,“既如此,那本王就不着急回洛阳,就率大军在巩邑休整一番。另外,巩邑口粮虽多,但肉食却甚少,能否麻烦白爱卿替本王跑一趟,从洛阳赶些猪羊过来?” 见大王笑的神秘,白圭自然是不知道大王心中想了些什么,但随即白圭还是双手一拱,“是,大王,臣下愿为我王效劳!” 对于白圭等人,哪会去管大王需不需要做孩童模样,他们也不需要去管大王究竟多大年龄,并且对他们来说,大王越强势越好,因为越是强势的君王,方才越值得有志之士追随。 似乎很是满意白圭的态度,周扁接着道,“白爱卿实为本王左右臂啊,没有白爱卿,本王哪能放开手去做这许多事。还有,这次军中获军功者甚多,需要造册登基,我王室不会无信,该赏赐给将士的,一个钱都少不了。还有阵亡了一千多人,也需要列个抚恤办法来,这边庞兴已有初稿,还需白爱卿带回宫中与少师等众大臣商议一番,再做个决定。白爱卿也好清理一下我王室积蓄可堪使用。” 说的白圭连连点头表示记下了。 “还有,白爱卿,这韩国的公子照留下了这六千多具尸体不要了,如今巩邑民夫正在洛水边整理。我军阵亡将士自然是要收殓好送回家乡的,但是这韩军这么多尸体,你说如何处理为好呢?”周扁继续问道。 “这个嘛,大王,臣正要与大王说,有此大胜后,不若就势遣使韩国,指责韩侯一番,也光大我王室大义,迫得韩侯就此罢手。既然遣使韩国,不如就顺便提起韩兵尸体一事,可送还洛水南岸,也显得我王室仁厚。不过韩军装备可要留下,大王。” “倒是个主意,本王没记错的话,王孙满已经快到郑都了,不若就令人快车追上,让其直接面见韩侯。爱卿以为如何?” “大王英明!”白圭拱了拱手。“大王,臣冒昧问一句,大王此次大胜后,可曾想过对我王室如今处境有何影响?或者说韩侯会再以什么态度对待我王室,会不会再出兵来犯?” 这个,周扁倒真没想过,累的那么厉害,哪有那精力去想?于是周扁谦虚的点了点头,“请白爱卿教我。” “昨夜,太师紧急召集如少师、臣下、宁大夫等紧急议事,最终臣等认为,此乃王室难得大胜,当赏赐天下,不若就将此捷报传之于诸侯列国,也好说我王室大义所在,更加逼得韩侯不敢再犯王境。” “好,就依爱卿等。”有人替自己操心就是好。 于是君臣二人相视一笑,胜利的心情,这会儿方才洋溢满脸之上。 其实,王室大败韩军,还带来了一系列意料之外的反应。首先,大胜的第二天,消息方才传入洛阳,开始时人们都不信,虽然看到了威武的王室大军南下阻拦韩军,但没有人会想到王室居然大胜,但随着东边来的人越来越多说起这场大胜,还有人赌咒说亲眼所见满地的韩军尸体,这才相信的人多了起来。终于大胜之后第三天,越来越多人相信了巩邑大胜,于是纷纷涌向了王宫正门,毫不吝啬的向王室表达了心中的喜悦和敬仰,自然是太后和太师出面接受了。与此同时,刚刚涨起来的洛阳粮价又狠狠的下跌了,甚至跌的比韩军来袭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前还要低,于是受了周扁示意的白圭忙又收买了一大批以作备用,周扁总觉得韩侯不会就这么算了。 而洛阳人的信心也回来了,走在街市之上,人人脸上都闪耀着一种自信,许多早先搬出城去想要逃走的列国游商也开始了回撤的节奏,躲入城中想要避难的乡民也返回了自己的家忙起了自己的活。 但没有停下来的还是修补城墙和新兵训练。 同时白圭的回报也到达了巩邑,此次大胜,王室得奖励将士六十万钱,人均两百多钱,还有阵亡将士的抚恤也有五十多万钱,人均五百钱。当然这只是这次大战的短期投资,至于周扁所说的要将阵亡将士的遗孤代为抚养长大,那就是一项长期的付出了。刹那间,一百多万洒出去,王室的积蓄又快要见底了,幸好的是,奖励可以先记着,无需立即兑现。 同样接受到了这场大战结果的,除当事人之一的韩侯外,还有离洛阳较近的魏侯,而其余诸侯的信使尚还在路上。扔下这份快报后,魏侯却不以为意的笑了声,“韩军之衰,竟如此乎?”于是魏侯便不再去想着,而是继续看着手中的奏章,研究着下一个攻打对象到底是赵国,还是齐国。 再说一脸衰相的韩照,大战之后第七天,终于硬着头皮回到了郑都,踏上了那高高的宫殿之上,迎接他的将是君父的怒火。 果然刚进殿,还没跪下,便听到了怒吼声,“照,你还舍得回来,若非寡人相招,你还不肯来见寡人么?” 慌得那韩照滚到在地,不住的磕头,“君父在上,实在是那洛阳人狡诈,不顾仁义,半渡而击,孩儿防不胜防,这才落败。” “哼,休要怪周人不讲仁义,寡人可听说是你的兵不带盾牌就追了过去,如此轻敌,怎能不中埋伏?还有,你为何先将长矛手过河,却将弓弩手留在南岸,以至被周人弓箭压制?照,如此大意,不知你还如何带兵?”愤怒声充斥了整间大殿。 韩照忙磕个不停,口中不住的道,“孩儿再也不会如此了,还请君父再给孩儿一次机会,孩儿再率其余大军,不雪前耻,誓不还朝。” “你还要去送死?哼!”怒气上来,韩侯忍不住咳嗽起来。 一阵剧烈的咳嗽,慌得一干侍从滚上前来,韩侯却挥挥手令其退下。好一会后,咳嗽方才缓解,不想韩侯张开掩住嘴巴的手,却见一点殷红,忙向一旁侍从要来一块绸布拭擦。 顺过气后,韩侯不禁又问道,“你渡过洛水后,巩邑兵是直接上来挑逗,还是出言相询?你又是如何回答的呢?” “出言相询了啊,孩儿自然是照先前计议所说,说的是我韩国要替先周公复国。” “混账,你若不如此说,我们还有狡辩的机会,说只是路过。如今让周人抓住了理,你若胜了自然好说,而你却又大败,让我韩国如何面对天下诸侯?”又是怒气上来,韩侯一把扔掉了手中擦嘴的绸布。 慌的韩照忙爬上前两步将之捡起,却见那块绸布一块鲜明的红色,顿时呆在了那里。 一旁的大臣公孙衍却前行两步,行礼过后问道,“君上,如今我韩国又该如何?本来还有后续军队的,是继续进兵还是遣使向王室赔罪?” “都不,观望一下局势再说。”韩侯疲惫的摇摇手,在侍从的搀扶下,先行离去了。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再次出兵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这可是很难想象到的韩军大败,虽然出兵时,满城市井之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出兵方向是洛阳,但消息传回新郑时,整个韩都都沸腾了。不可置疑者有之,愤慨不已者有之,悲痛欲绝者亦有之,但更多还是不敢相信的。 普通市民既无法理解韩侯为何要出兵攻打洛阳,也无法理解强大的韩军居然被周王室的孱弱之师给打败了,据说还是大败。虽然很多人不相信,但越来越多的人自市丘而回,反复的讲着同一件事,那就是韩军如何损失惨重,便不由人不信了。 于是,与洛阳恰好相反,新郑的粮价却是大涨,而且还是没有人预料到的大涨,当然有一个人还是例外的,那便是刘百万了。那日消息传走后,立马便屯了一批粮草,这会再以比别人略低的价卖走,竟大赚了一笔。喜咪咪的数着钱,心想又能扩大新郑的生意了,刘百万笑脸如花,却只怕还是因为听闻王师大胜的原因多些吧。 不说普通新郑市民,韩国高层贵族之间却更加是震惊不已,犹如一场地震一般。公子照居然大败,这意味着什么?于是以往与公子照相交深厚的人,纷纷在心中暗暗立誓,再不踏足公子照府上半步。而公子武的府上却是车马如龙,络绎不绝。 夜晚,送走最后一批访客之后,公子武疲惫的走向了后室,那里他最重要的谋士正在等候。 “公子,听说今天公子照回来了,面见了君上?”一见面,申不害便开门见山道。 “是啊,韩照大败之后,本想在市丘多赖上几天,没想君上一天之内先后派了三批使者北上,不由他韩照啊。只是这韩照也太没用了,居然正渡洛水时被击败了,我还以为怎么着也要攻到洛阳城下,最后攻城无功,伤亡惨重才被迫回退呢!”说着韩照脱下了外面披着的华丽长袍,扔给了侍从,示意其离去后将门关好。于是这间密室之内,又只剩了君臣二人。 “公子照嚣张自大,大败乃是定局,只是王室之中也有狠人啊,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公子可探知王室那领军的将军是何人?” “庞兴,一个千夫长。洛阳人,以前曾在太保单氏手下,替王室守孟津,单氏伏诛之后,庞兴被少师招纳,编入成周师中。后来占据巩邑的公子班手下骚扰成周之地,天子大怒,想要率兵围剿,不料数百成周师中只有庞兴率手下百余人跟随,自此庞兴便为天子所信任和重用,想来也是有能之人。” “嗯,以后遇上此人时需加小心。公子,此次公子照大败而归,公子可有什么想法?” “想法?只怕公子照这会在君父心中的地位再也没有了。”虽然同为兄弟,但毕竟有竞争压力,公子武还是有点乐于见此的,嘴角一撇,差点就笑出声来。但随即公子武便又转过话头了,“只是可惜了我韩国八千勇士啊!” “的确,公子武此次丢尽我韩国颜面,日后再也不能与公子相争。只是,对于当前局势,公子以为如何?这次在巩邑死了这么多人,难道就这么算了么?” “可是听闻君父今日在朝堂上说过,观望一下局势再说。并且本公子也以为,如今我韩国已失了先机,还是看看诸侯列强的反应再做下一步决定才好。”公子武诚恳的说道。 “不失为稳妥之见。只是公子可想过没有,王室方才得洛阳半年,今日便能灭我八千大军,若任其发展,恐怕用不了多久,五年,甚至三年,王室之兵就能南出伊阕,借口我今日之侵犯,而讨伐我韩国,直至割地为止。”申不害郑重的说道。 “真的如此吗?”公子武不由有些疑惑了,毕竟王室衰败数百年,这个思路已经根深蒂固在这个时代每一个人的心中。 眼见申不害重重的点了点头,公子武恍然间忽然想起,上一任周天子卧床两年便死,而这一任周天子登基还不到一年便夺回了洛阳,还不到一年半便能以少数多大败我韩军,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真的,一切皆有可能。至此,公子武想起大军出征前申不害猜想的公孙颀劝谏韩侯之话来,方才有了更深的体会。王室,真的已经是韩国心腹之患了。 于是公子武也重重的点了点头,“先生所言确实,我韩国别无选择,只能将王室逼迫在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不能任由其发展。所以,我们必须再次出兵。” 见公子武能体会到自己的劝告,申不害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不仅要出兵,还要立即出兵,趁王室军队还没休整过来,趁洛阳城还没做好准备,再发大军,以雷霆之势压之。某以为,公子这次可以请求封帅了。” 公子武这下不由疑惑了,“记得上次朝会之后,不是先生告知本公子,韩军此去必将师出无功,还要本公子不要请求率兵出征么?本公子还记得先生说过洛阳城虽破旧,但城池仍高大,且王室之兵深受周王厚待,王室也还有钱装备兵器,如此洛阳定能坚持到魏军赶来,我韩军很难达到目的。那为何这次又要坚定出兵,还要立即出兵,并且还要本公子请求封帅呢?” 不料申不害却是微微一笑,故作高深的样子,直惹得公子武心中痒痒。 半响后,申不害方才沉声说道,“多谢公子还记得臣下多日前所说,的确,正如方才所说,一是洛阳城易守难攻,二是魏军会赶来救援洛阳,所以我韩师才会师出无功,是否如此?” “正是。”公子武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么我军攻打巩邑之后已过去了好些天,魏国可有动静?” 公子武摇了摇头,“尚无消息。” “那便是了,安邑离洛阳最多也就三天时间,若是王室有心求救,那么我军败退之后第二天,韩军就应该动身了。就算王室没有求救于魏侯,那巩邑之战后最多四天功夫,魏侯也知道了,如今已过去了七天,若魏侯有意,大军朝发夕至,边境此时也早该报警了,可是却没有任何消息,难道还不能说明魏侯并不会有意与此么?” 顿了顿后,申不害又接着说道,“至于其他国家会不会救援王室,申某以为,齐国或秦国是最有可能,然而临淄遥远,此时齐侯应该还没得到消息,所以我们更应该迅速出击。而秦国,不说去年刚与我韩国结盟,就说秦国离着我韩境,还隔着魏国土地呢。所以短时间之内,没有人会来救周室王架。” “嗯,先生之言确然。”公子武重重的点了点头,“然而,那先生所言洛阳城易守难攻呢?如此雄城,只怕不下三月方才能破。” “哈哈!洛阳不足惧也。”申不害却是大笑了几声。 公子武更加迷惑了,“还请先生直言。” “公子可以想想为何王室明知兵力不足,还有冒险出兵,半渡而击我韩军。要知以弱胜强,所需勇气之大,实非常人所能拥有。”申不害话语中带着诱导,脸上也挂起了殷切的笑容。 公子武沉思半响,无奈还是摇了摇头,“还是先生直说吧。” “申某认为,这是那周王室心知洛阳不易守,这才想要阻拦来犯之兵于境外,或者,只是为了加强洛阳的城防而争取时间吧。”说着申不害眯起了双眼,不由又想起了自己所派之人自洛阳而回的报告。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那就是他的从人已探得王室正在修葺洛阳城墙,和紧急训练新兵。兵到用时方嫌少,想到此,申不害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微微的嘲笑。 “原来如此,那洛阳城只怕是难以坚守,我们确实是要尽快再次发兵了。先生所言确实让本公子恍然而悟,只是,先生?”见申不害有些走神,公子武不禁出声唤道。 被主子从沉思中唤醒,申不害忙告了声罪,然后拱手道,“公子,只是什么?” “只是我从未带过兵,真要请君父封帅么?”公子武明显是被申不害说动了,但却又有些担心。 “公子可以为帅,但将军可用苏锐,韩进二人,而申某也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公子但收贪天之功便是。”申不害拱手说道。 “好,事不宜迟,那本公子明日便去面见君父。”公子武猛的一拍大腿,大呼道。 见自己的意见又被采纳,申不害满意的摸了摸自己下巴上一小缕胡须,微微的点了点头。 而此时还在巩邑的周扁,自然不知这主从二人的商议,这会他的心里却是忐忐,因为即将班师回朝了。这可是王室重回洛阳之后,周扁第一次离开洛阳,并且还是偷着跑出来的,虽然周扁自认为脸皮够厚,但要说心里不紧张一下那是不可能的。 的确,是不得不回了,离开洛阳近十天了,大军在巩邑已休整完毕,阵亡将士的灵枢也收拾妥当,该返乡了,而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也离开中枢之地有些久了,于是回师洛阳的日子便被定在了明日。 翌日是个好日子,初夏的太阳已经有点炎炎了,薄薄的汗水挂在每一名将士的脸上,但带来的更多是欢快的心情。大胜而归,可是王室数百年未有的大事,这样的荣耀,值得炫耀一辈子吧。于是大军上下人人挺直了腰背。 太阳近西时,洛阳城终于在望了,不过最令人激动的,却是那城门外密密麻麻的欢迎人群。 入城的仪式不用多说,每一名将士都受到了最隆重的待遇,洛阳人毫不吝惜的献上了赞美与敬仰,沿途人山人海,直从定鼎门涌到了王宫大门,然后大军仍旧被簇拥着挤到了西城军营,直至夜深方才散去。 而周扁则被太师等人率满城贵直接拥到了王宫之中,显然这是一场无人意料到的大胜,不仅给了太师等人极大的信心,同时也给了满城贵族一个深深的震慑。晚上自然是盛大的晚宴,歌舞齐飞,觥筹交错,衰败数百年的王室在这一夜展示了其复兴路上的第一次繁华。 晚宴散后,周扁却是挂念着母后,往**请过安后,方才回来歇息。想起母后那淡淡的表情,周扁心中也是有了一丝惆怅,难道真的自己越成长,便越与母后的距离远么? 不过周扁并没有花太多精力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在刘妃的服侍下,满身疲惫的少年天子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回到洛阳的第二日又是繁忙的一天,早起的朝会了解了这十来天的洛阳的情况,又安排了少师送阵亡将士的灵枢回乡以及发放王室的抚恤,这可是周扁极为重视的大事,要知若要人为你卖命,就要给人留好后路,所以这抚恤倒是比立功的奖赏还要先发。 朝会之后周扁又亲自出城查看了一下城墙的修葺情况,以及新兵的训练情况。虽然韩军先锋在巩邑被打败了,但以田邑为首的亲近贵族,却并没有提出要回家奴,周扁也自然乐得训练一下,要知按照周扁的要求,日常训练里也加入了思想上的教导,那就是灌输给他们忠于王室的思想。 视察一圈回到王宫已是下午,刚刚歇息一会,白圭却突然求见,并且还带了一人,口称值得大王一见。问白圭是何人,他却摇头不说,满脸神秘的说大王见了便知道了。 周扁也是好奇了,是何人能劳烦白圭引见自己,要知白圭现在可是天子近前的红人,常人可是难以接近的,于是周扁点头同意了。 片刻后,进来的却是一名年轻士子,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赵人郭氏衡,叩见我王!” 点头示意其平身后又赐了座,周扁淡淡问道,“何事求见本王?” “某乃是一商人,此来一是恭贺大王巩邑大捷,二来是为我王排忧来了。” “哦,本王有何忧,你又如何为本王排忧呢?”郭衡说的第一句话自动被周扁无视了。 “郭某以为,韩军虽大败,但韩侯还会再次出兵,此乃我王之忧,而郭某此来,自然是有法为我王排解此难的。”郭衡拱手说道。 第一百八十章 商人逐利 - 周始皇 - 或与白 耳听着自称郭衡的商人竟说韩军会再来,且他能替王室解除威胁,周扁不由有些上火了。若是他自称某国公子或士子,周扁还会有些相信,但区区一商人,游走列国,赚些差价便是,何来底气竟口出狂言? 非是鄙视商人,而是这个时代的主流,毕竟还是贵族和士子。于是周扁冷笑一声,刚想喝斥几句,但一转头瞧见一旁白圭稳稳的眼神,于是周扁又收起了脸色,沉声问道。 “你既知韩军巩邑大败,却为何又说韩侯还会再次出兵?” 感觉到少年天子的不满,那年轻商人却仍旧微微一笑,“大王可知韩侯为何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突然来兵冒犯王畿之地?” 周扁仍旧是不好声气的回道,“难说,或许韩军只是路过,恰好被本王练兵时碰见了。” “既然大王知道韩军是路过,那又为何半渡而击,且韩军过洛水者八千,只逃回了数百带伤之士,大王何须如此含愤一击?” 这是语言的交锋,但说到这,周扁有些无语了,其实韩军所说要替昔日的洛阳周公复国,只怕方圆数百里之内,世人皆知,但周扁却是不信,周公一脉与韩侯有何相干?就算相干,那想要替人家复国,却为何不在王室刚刚夺回洛阳之际,却要等待半年以上?所以十多日前巩邑大胜后,周扁从洛水北岸放回南边的只是一些低等士兵,所有被俘的韩军军官都被扣留了下来,可惜的是拷问了几天竟都还是说要替周公复国,难道竟真是如此? 于是现在听见有人专程前来解惑,周扁也是有些好奇,但嘴上却仍旧不肯示弱。 “哦,本王练兵巩邑之时,恰巧听说韩军要替先周公复国,然而洛阳本就是王城,自然不能再赐予旁室之手。所以本王愤然拼死还击了。” 眼前这人虽口称商人,但能言善辩,不得不引起了周扁的重视。 “大王说重了,听闻大王设计引诱那韩军上钩,弓弩起发,若非天算,便是孙武先轸之辈重生,能斩杀倍半有余之敌于洛水北岸,直让人感觉王师之力尚不止如此,何来愤然拼死一说呢?虽不知大王是否真以为韩师是替先周公复国,但某在洛阳行商,蒙受王室之恩泽光耀,但有所闻,敢不上达欲天听乎?” 马屁声可几乎是人人都爱听,耳听此人不吝夸奖王师,周扁的心里也舒畅了许多,于是微微一笑,“愿闻其详。” 本以为已说到正题上了,不想那郭衡竟又是反问一句,“大王,某听闻王室军队中有一种铁矛,异常锋利,可轻而易举的刺穿青铜大盾,是也不是?” 抄钢法和锻造法造出的锋利铁矛,可是王室极大的依仗,甚至是被列为绝密的技术。多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战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一个远胜于敌军的锋利兵器,能弥补不少战术、武术、体能和勇气上的缺陷,铁矛尖,便能如此。此次巩邑作战,拜齐魏所赐,却是全军都配了这种铁矛的,这自然也是此次大胜的原因之一。 本来就料到这种铁矛迟早是要引起世人乃至诸侯重视的,但没想到这一天却来得这么快。难道眼前此人是哪国之主听闻此事后,口称要替王室解除韩军威胁,而趁火打劫来了么?于是周扁面露不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郭衡也是个精明之人,笑答道,“大王,某只是个商人,商人重利,故郭某游走于列国之间,逐利而行。不绕弯了,某正是自韩都新郑而来,从一名大夫口中听闻韩军将要对王室不利,而其原因却是王室的铁矛尖。原来竟有人怀揣一杆铁矛尖上朝,在朝堂之上刺穿了五面大盾,惊得满堂君臣皆惊,而又有熟悉洛阳之人证实此矛尖确在王室之兵中用过,韩侯这才决定攻打洛阳,强索此矛尖铸造之法。这样说,大王可明了了么?” 难道竟是如此,听这郭衡说的有鼻有眼的,周扁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转头望去,只见那白圭也同样满脸震惊,看来白圭事先也并不知道,仅仅只是引见此人。于是周扁向那郭衡郑重问道,“你可知那怀揣铁矛之人是谁?” 铁矛可是王室之重,平常都藏在库中,只有要用时才取出来分发,并且用完之后还要按数收好的。而铁矛在王室里也就公开使用了两次,一次是王室收回洛阳之战时,周战率兵攻打明宫,第二次便是前不久巩邑之战了,照这郭衡所说,自然是第一次时丢了一只铁矛尖出去,却是何人所为,于是周扁白圭二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那年轻商人。 见终于引起了二人的重视,郭衡心中也是有点自得,但脸上却是微微一笑,“某已打探清楚了,是个瘸子,被人抬上去的。此人在朝堂上自称与王室有仇,而行乞于洛阳市井之间,只到遇到了韩照,这才有机会被带到新郑,献出这矛尖与韩侯,欲要韩侯讨伐洛阳而为之报仇雪恨。当朝之上,满堂君臣为之而动心。” “白卿可知此为何人?”周扁满脸惊色。 白圭却是摇了摇头,“大王,不说满城不服王室之人极多,就是因王室入主洛阳而破家的也不在少数,何况年前还有因谋逆大罪而抄家的,白某一时想不到。” 这倒是实话,其实不管哪一个政权,不管他多么优秀,总会会有不服他的。而实际上,目前的王室已经比以前的洛阳周公,在这方面要好的多了。 “那就查这只矛是如何流出来的,上次收回铁矛是少师管的,而王室库藏是监甲,去将这二人给本王叫来。”周扁厉声道。 “大王!”白圭拱手行了个礼,却是拿眼微微一斜一旁客位上坐着的郭衡,周扁顿时明白了,此刻有外人在,却是不宜清查此事,于是便不再做声。 只听白圭又说道,“大王,郭商人探得此事前来,必然有其见解,何不听听他怎么说呢?” “言之有理。”周扁点了点头。 “大王,某早已说过,某只是个商人,逐利而行。在新郑听闻此事后,心存怀疑,便立即追查到了这只矛尖的下落,原来却藏在韩国公室一名将军手中,于是某花上重金,在将军府中得以一见此铁矛,果然锋利异常,某顿时心动。便直冲洛阳而来,白圭乃洛阳巨商,昔日与某家有交情,听闻白圭已是王室大夫,某便以旧情相求,这才得以一见王面。不知大王可否愿意听听郭某之意?” “但说无妨!”难道是想买铁矛的制法,想到此周扁的声音也极为冷酷。 “该铁矛尖铸造之法,某并不敢妄求,只想与王室合作,某提供铁材,大王可将造好的兵器卖些与某,某再将之运至列国,与王室平分其利,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本王藏还来不及呢,为何要与你贩卖天下?”周扁冷冷的问道,其实周扁也并不是不想贩卖军火,但总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没有实力保证,你能保证别人会乖乖的来买么? 郭衡却是笑了,“大王将铁矛交与郭某来卖,对王室有三利而无一害。” “愿闻其详!”周扁也是好奇了,若是能被他说动,便与他合作也无不可,毕竟若是像那精盐烧酒一般与王室相近之人去卖,只怕洛阳贵族是掌控不住的。 “其一,我们提供原材料,王室无需担心铁料来源,只需将之炼成铁矛即可,其获利之巨,恐怕将超乎想象,而王室正是用钱之时,与其闲置不用,不若以之换钱,此一利也。第二,正如韩侯所为,如此锋利之铁矛出世,必将惊动诸侯列国,若王室肯将之全卖与某家,某自有办法掩天下人之耳目,让世人皆以为该矛尖为某家所产,而王室,也是从某家买的,某得其名,王室消其隐患,此其二也。第三,韩侯为铁矛而来,虽兵败,但韩军主力未损,比之王室仍强势许多,铁矛未到手,故韩军再来只是时间问题。而某却手持铁矛在安邑叫卖,韩侯目光立即转向,洛阳之危则立解矣!有此三利,王室何不为之?” “说的的确有理,不过你这第三条和第二条却只能算作一条。”周扁点了点头,脸色也缓和许多,再看那白圭的面色也缓和了许多。 郭衡却是摇摇头,“第二条乃是长远,第三条乃是眼前,不能混为一谈。另外,听闻此次巩邑大战之后,王室大赏获胜之师,却不知王室之库藏又够赏赐几次呢?某可以先垫付巨额定金,足以让王室应付此事。” 方才这句,郭衡先说的倒是有点狡辩,但后面说的却是让周扁也有些心动,当家才知油盐贵啊,平日里的军饷就不够发的,何况又是大胜后的赏赐呢?本来还想再扩大王室的烧酒和精盐生意,没想眼前就来了此人。 于是沉思片刻后,周扁抬头看向对方,“却不知你家什么来历,可否吃下这笔买卖,又让我王室如何相信于你呢?” “家父乃是郭纵,邯郸人,铜铁生意遍于天下。商贾之人,以利为重,王室不必担心某家会泄露半分消息。”郭衡自信的说道。 郭纵?又是做铁器生意?周扁脑中突然响起昔日白圭与自家商人子黑所说之话来,于是转头向白圭道,“莫不是名闻天下的巨商,与猗顿齐名的郭纵?” 白圭一拱手,“的确是郭纵大商的世子,以往来过洛阳,某可以作证。” 再转头望向郭衡,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父子两都是精明的商人。这可是闻名后世的大商巨贾啊,还是兵器商家,铜铁生意天下排第一,数国诸侯均与其保持良好的关系,若真说如此铁矛是郭家所铸,倒还真是没人不相信。其实,周扁也是郭家铁器生意的客人,随身所配的上一把铁剑便是在洛阳郭氏商铺中所买,直到百炼剑问世之后,方才弃之不用。 郭衡又补充了一句,“大王,非是郭某自夸,这天下也只有我郭家能吃下这笔生意,换了别家,只怕不久就要让哪位诸侯主给抄了,而我郭家不会。” 这倒是句实话,闻名天下,在诸侯列国均有生意,且与赵齐魏等许多诸侯主都关系良好的郭家,的确有这个底气。 于是考虑片刻后,周扁又问白圭道,“郭商人之说,白卿以为如何?” “某以为可行。”白圭简洁明了。 “此事事大,请容本王与群臣商议一番,之后再做决议如何?” “好,郭某就在洛阳城中,白大夫是知道某之住处的,若有决议,还请通告郭某一声。小民已无事,不敢再打扰大王,就此告辞了!”郭衡风度翩翩的行过了个礼后,退了出去。 屋中顿时只剩下了君臣二人。 “白卿,此人真是郭纵之子么?”郭衡一走后,周扁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虽然此人之言还有所怀疑,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名不是士子的年轻人,以极高的机智和才华,给了周扁不错的印象。 “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昔日某行走邯郸时,曾受郭纵救济,故而识得郭衡,而郭衡此次寻来白某,虽不言明何事求见大王,但其担保无恶意后,白某也不得不带之前来。事先未说明,还请我王见谅!” “无事,没想真是传说中的大商人啊。本王只是没想到,郭家的生意竟也做到了本王的头上。”其实周扁没说出口的是,自己身为王室天子,天下共主,未能影响诸侯,却在这个时代最大的商人眼中占据了重要一席,想到此周扁不由心中苦笑,看来自己终究还是做商人比做大王要成功一点啊。 见大王发呆,白圭忍不住提醒道,“大王,不追究铁矛流落出去之事么?” 哦,差点忘了这茬,周扁一转头,“去将少师和监甲二人叫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风声又起 - 周始皇 - 或与白 将少师与监甲二人喊来一问便知,果然那流落出去的铁矛,乃是周战率兵攻打明宫之后,所丢失的,而且居然还是营中所丢,而少师倒是很清楚的知道此事,但却以为是件小事故而没有上报天听。 听罢,周扁不由怒气上涌,自己专门嘱咐下去,没想却还是被手下疏忽了,还是引以为重的重臣,周扁忍不住责骂了几声。 少师此时也明白了事情的前后,却没想到自己疏忽了的一点小事,竟引来了两万韩军。少师满是自责,磕头不起,哽咽着呼道,“请大王责罚!” 望着满头白发的少师跪在地上的身躯微微发抖,而地上似乎都有湿的痕迹,周扁也是有些不忍,一伸手将之扶了起来,“也罢,本王不再多说,这次罚你一千钱,日后注意即可,如何?” 不料少师却是老泪纵横,“臣不胜惶恐,请降臣之爵位,以谢罪王室。” “降爵就算了,其实那郭衡说重了,若真是看中了铁矛,大可以前来王室相商,与那郭衡一般,而不必举大军来攻,如此却反而还得不到铁矛之术。”周扁开解道,其实自那郭衡走后,周扁便想到了这一点。 少师一愣,但随即便低头了,“大王勿要开导老夫,老夫知罪。不过此事不能就如此,可立即在军中挨个询问,一定要问出将矛尖送出之人。” 见少师不肯原谅自己,周扁也就没有再多说,却是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有必要了,我已知那怀揣矛尖去见韩侯之人是谁了。” “是谁?”众人闻声大惊。 “诸位还记得当初龙老将军声称府上财物被窃么?” 难道是龙将军干的,但看老将军光明磊落的样子,怎么都不像啊,于是众人有的点头,有的却摇头。点头的自然是说记得此事,而摇头却是在替龙老将军辩解。 “本王说的是那几个为平息龙将军之怒,而被王室惩处的士兵。其中有名被打瘸了的,后来被仍在洛阳市井之上,任其自生自灭的?” 哦,原来是此人,众人纷纷点头,“此人确实深恨王室,且也有能接触到周战手下的铁矛,要偷一支也是极有可能的。” 于是众臣纷纷谴责此人,声称要取此人性命的大有人在。 周扁也是点了点头,“此人之命,王室必得。”其实想到了这种可能之后,周扁却是一点也恨不起来,说起来当初确实是自己冤枉了他们,而这个瘸子,只是由于事先为了脱罪而随意指认偷窃龙府财物是同伴之为,因此而受周扁厌恶,这才下令往死里打。但说到底,此人的确罪不至残,而事后流落街头行乞为生,也的确极为可悲。 于是本想下令派刺客去刺杀此人的,也被周扁自己先在心里否决了,但此时群愤激昂,倒也不便于立即说出来。 不过另一件事,却在召集众臣商议一番后定下来了,那便是郭衡的提议。王室决定要与郭家合作,当军火贩子了。 事情定下来后自然有白圭他们去操劳,去和郭衡做进一步接触,相信他们会为王室争取来最大的利益。 而周扁也有自己忙碌的事,此次巩邑大战虽大胜,但王室军队中伤亡也大。阵亡将士的灵枢昨日也被迎回了洛阳,今日则被送了回去,下午时分,周扁则是选了离着洛阳较近的几户人家中,登门进行了慰问,亲发了抚恤。 但是失去亲人的痛哭声却怎么也从脑海中甩不出去,虽然随行的护卫喝止了,但掩嘴轻哭声却更令人痛心。若能避免,谁又舍得让自己的子民献出生命呢?周扁闷闷不乐的回到了洛阳,却反复叮嘱太师等人,要做好家属们的安抚工作,以及在洛阳城内新开一座学校,专门收留战争中产生的孤儿寡母。 又是几日过去,庆幸的是仍然没有韩军有所动静的消息传来,韩国境内一切平静,也不知韩侯是在想什么。不过周扁却是放心了,因为韩侯已经失去了追袭洛阳的最佳时机,如今洛阳城墙修补已进入尾声,周扁还准备继续加固和加装女墙,新来的几千新兵也训练出模样了,这些都是在短短的二十天内完成,其速度还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然而周扁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洒在韩国各地的探子,正昼夜不停的监视着韩军各处军营的一举一动,一有消息便会立即回报。 数日的讨价还价,王室又提供了几分样品,博得郭衡的认可之后,与郭家的生意终于定了下来,与王室的其他产业一般,郭家提供冶炼出来的铁锭,王室则按照铁锭重量的三分之二提供铁矛尖,铁剑等物,另外没把铁矛尖郭家需付一千钱,每把铁剑郭家需付两千钱一把。虽不知郭家到底卖多少钱,但既然他付的起这么高昂的价钱,那想必更贵的价也有人付的起,诸侯强国之富可见一斑,想到此,周扁不由忍不住长叹一声,何时我王室也能如此有钱啊。 不过很快王室便也有钱了,约定郭家不得卖于韩国之后,郭家的第一笔定金就付来了,居然是一千把长矛尖的全款,一万百钱。郭家还真是大手笔啊,这么快就能调集如此之巨的钱款前来,只怕在洛阳本地的郭氏分店便有不少于此的存款,由此看来,郭家富可敌国乃是言不虚传啊。 并且郭衡只取了十只矛尖,声称剩下的九百九十只可由王室生产出之后再交货,时间不限。这样一来,倒是大大缓解了王室的压力,毕竟如今韩军形势不明,周扁也不想立即交付这么多兵器给外人。但话又说回来,这郭家还真是大气,一百万就这么交了,就不怕王室反悔么?想到此周扁也对传说中郭纵好奇起来,这得多大的魄力,才能将生意做到如此地步啊。 但毕竟收益的还是王室,有了此巨款入库,王室的底气一下硬了起来,于是巩邑大战的赏钱如流水一般赏了下去,惊得满洛阳城都在议论此事,只怕更多的还是羡慕吧。 借着巩邑大胜的机会,周扁又大赏了群臣,二十万钱花了下去,不论多少,各家里都是喜气洋洋,不想此时,却有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却是龙老将军辞官不干,准备举家迁走了。 在宫殿之内,周扁接待了白发须须的老将军。 “大王!”恭恭敬敬的行过礼后,龙将军说道,“老夫年事已高,早已不堪守城重任,小儿又年幼,不足以继承老夫之位。而老夫之侄儿在魏国安邑拜将,早就要请老夫前往洛阳以好好奉养。老夫之意也是如此,非是嫌弃洛阳,而是欲得享后人服侍之乐,还请大王恩准!” 这理由说的虽牵强,但是龙将军的离去之意却是坚决,挽留一番后,周扁终于同意了,反正此人也是可有可无,并且无总是比有的好处要大。 龙将军又磕头下去,“大王,本欲前些日便向我王提辞的,然而韩军来袭,不敢于此危难之时弃洛阳而就安邑,故而如今方才提出。并且,龙某虽人在安邑,但却始终是我洛阳人,待百年之后,残躯还会重回洛阳。” 人各有志,只要不是很重要的,周扁自然不会强求。然而没想的是数天之内,龙将军便处理完了洛阳的一切,连老宅都卖了,带上二百多名家仆,数十辆大车浩浩荡荡的上路向北而行了,其速度之快竟真如逃难一般。 周扁并没有去送,却赏赐了一万钱,怎么说也是洛阳本地的老臣了。若是平常,周扁自然是要去关注一下为何龙氏匆匆搬走,然而此时周扁却被更重要的事情吸引过去全部的目光了,那便是韩国境内的韩军开始有动作了。数天来多份情报表明,以万计的大军在从韩国东南边境向韩都新郑调集。 这个韩侯,还是不死心,幸好顶住了压力,没有立即将借用的洛阳贵族的家奴立即归还,周扁不由有点暗自庆幸。召集大臣之后,洛阳城上下立即便又开始了紧张的忙碌,大胜的喜悦在这一刻,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与此同时,巩邑大胜的消息才刚刚送达临淄。 临淄城的正中心,是座豪华高大的宫殿群,其占地之广,建筑之高大不输于洛阳王宫,而豪华程度却远胜之。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一座接着一座的都是飞檐峭壁,青色的殿顶闪耀着古朴的奢华之感,数百年强国的积蓄,在此尽情的呈现在世人面前。 豪华大气的正殿之中,正值中年的齐侯高坐其上,堂下满满的都是齐国臣子。 “诸位爱卿,洛阳之事,你们也都听说了,韩侯竟敢冒犯我王,而我齐田氏深受王恩,是救还是不救?若救又要何时发兵呢?” “君上,匡扶王室,申大义于天下,正是昔日齐桓晋文之业。年前田平代我主拜见王室,为我主求一方伯而不得,如今却正是时候,若我齐师能驱赶韩军,光大王室,则方伯之位,诸侯长之名,则必得也!”齐侯话音刚落,堂下便闪出了一名貌美的年轻士子,众人一看,原来却是素有鬼才之称的邹忌。 这番话说的是堂堂正正,不过齐侯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邹忌退下后,又上前了一名年轻士子,拱手道,“君上,臣段干明以为,莫若不救。” 齐侯倒是一下来了兴趣,“哦,段子,却是为何?” “君上,其一,王室并未派人前来求救,如今我国探子都已将消息回报,如若王室来人,则早应到达,既然王室不需,我们又何必劳师动众呢?其二,臣下以为,王室有足够的能力自保,王室军队之战力恐怕还将超乎我们的预料。” “此话怎讲?”这下不光是齐侯,满堂上下都来了兴趣。 “情报说王师军队以一万敌韩军两万,半渡而击,斩首韩兵近一万。然而前不久田平回命,以及有探子回报,均表示王室共有军队近一万人。照王室重回洛阳的时间以及洛阳城的大小来看,这个人数应该是可信的。而韩军来袭时,王室怎么可以放任洛阳无兵可守,而倾其全部兵力至巩邑迎敌呢?要知洛阳城中不服王室的贵族大有人在。一万人又要镇守洛阳,又要分散成周孟津两地,所以,臣下以为,王室能动用的最大兵力为五千人。斩首一万人虽夸大其词,但能以五千人逼退韩军两万大军,王室军队之战力可见一斑。”段干明缓缓说道。 段干明话音刚落,满堂中顿时议论纷纷,一刻钟后方才停息。 “寡人决定,我齐师按兵不动,但需时刻关注洛阳之事,一有动静,寡人要以最短的时间听到消息。”齐侯沉沉的声音做了最后的结论。 “诺!”整齐的答应声,回荡在高大的殿堂之内。 同样刚接到巩邑大胜消息的,还有西陲之地的栎阳。 栎阳城在西周都城岐周正东,魏国侵占秦国的河西之地的西边,乃是战略要地,史书上有称,北却戎狄,东通三晋。此时正是秦国都城,当今秦公好武,继位后为方便防备魏国,便将国都搬到了秦国面向魏国的最前线,大有不死不休之意。 略显简陋的宫殿之内,传出了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君父,君父不可啊!” “为何不可?”被自己的太子嬴渠梁抱住,浑身披挂的秦公师隰大吼道,“如今王室受辱,正是我秦师东出之机,有何不可?” 话说秦公一听闻韩军袭击王室之后,便立马取来长戟,披挂好全身盔甲,便要出门集结大军出征。其实这栎阳与其说是国都,倒不如说是个军事重镇,便是宫殿中也更像是个兵营,有励精图治,立志想要收复河西之地的秦公在此,这点倒也不难理解。 “我与王室有合作,我也不想王室陷入困境。但是王室军队不是在巩邑大败韩军了么,再说我秦国又刚刚与韩国结盟,立即便讨伐之,只怕讨好了王室,却失去了天下诸侯之心,得不偿失啊,君父!再说我们的主要敌人是魏国,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哎,也罢。”被劝说了许久之后,秦公方才丢下长戟,长叹了一声,老秦人何时才会收回河西,去除魏国强加来的耻辱啊! 洛阳,正可谓是牵动了天下诸侯之目光,然而还不待韩军有大的动作之时,发生在魏国安邑市井上的一件事,却突然将世人注目的焦点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也更是引得列国之间的新一轮纷争开始。 第一百八十二章 火烧眉毛 - 周始皇 - 或与白 就在天下诸侯列强难得的关注一次洛阳后不久,魏国都城安邑市井间的一间消息,却很快又将天下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其实事情最先发展只是一家小小的铁匠铺,在安邑繁华的大街之上,这家店铺并不大,和周围高门大院的酒肆布坊等比起来极其不显眼,但只要是安邑人,都不会轻视这一座小小的店铺,因为店铺的匾额之上挂的是郭家铁铺。 稍有点消息来源的都知道,就是这家小小的店铺,却与魏国大部分贵族都关系良好,甚至还有传言说这家店的掌柜能直接见到魏侯。而就算不晓得这些传言的,也都能清楚的知道这家小店铺里展示的兵器是多么的贵,并且又是多么的锋利,可以说件件都是名器,远非平常市民所能消费的,显然走的是精品路线。所以虽然这家店铺并不起眼,来往的客人也极少,但却没有一个安邑人会忽视这里。 而就在初夏,王室在巩邑大败韩军的消息传来后已过了半个多月,市井间关于洛阳的议论声音小了许多之时,这家小店铺却突然对每一个进店的客户亮出了一杆长矛。 平常店铺里卖的多是铁剑等贵族常用之物,肯花大价钱买兵器的贵族所配的也都是锋利的长剑,只有一些常年征战的校尉等方才喜用长矛,所以虽然很疑惑,但来客们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看完了店主的展示。 一把不起眼的长矛竟然能连破五面青铜大盾,来客们纷纷坐不住了,再听闻此矛便是洛阳王室军队在巩邑大败韩军时的所用兵器,来客们竞相打听起价格来,虽然作为贵族,自己不用长矛,但子侄还是有从军的,就算没有子侄从军,能为家中护院配上也是不错的。但这只矛却是有价无市,三千钱一杆也不是特别贵,但却连店主也不知何时能有货。 很快消息便传到了深宫之中,魏侯立即召见了郭家店主,一个时辰后,那店主才走出魏宫。第二天,郭家铁铺里有上好铁矛展示的消息便成了市井间的最大话题了,有的说郭家目前存货并不多,魏侯相求都没有,有的说昔日郭纵在洛阳曾受周王室救济,所以打造出的第一批三千杆长矛优先低价卖于了王室,王室大败韩军便是靠此,还有的说韩侯决议冒犯王室,就是误以为这矛是王室所产,想要逼出打造之方。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真真假假,顿时成了安邑城上下,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之间的关心焦点了。 作为当今天下最强国之国都,安邑城内一举一动牵挂着每一家诸侯的心,郭家在安邑展示出铁矛的第二天,便不知有多少架快马车驶出了安邑城门,赶往了四面八方。 而此时魏国宫城之中,君臣济济一堂,威严的魏侯高坐其上,“众卿,孤决议攻打邯郸。” 魏侯沉沉的声音回荡在宽大的宫殿之中,高高在上的语气似乎不容置疑。 但作为臣子,还是要提出自己的看法的,于是堂下闪出一人,“君上,先前不是还在犹豫是先打邯郸还是先打临淄,为何今日如此果断?难道是因为郭家的铁矛么?” 很显然昨日之事,在场的大臣们都知道,炒钢法和锻造法这般划时代的技术造就的利器,便是一国君主也会为之心动,虽然魏军主力兵器是戈,但并不妨碍魏人对矛这种兵器威力的认识。 “的确如此,公孙大人以为不可么?”魏侯沉沉的回道。 “君上,那郭家乃是赵人不假,然而其家业遍天下,游走诸侯之间,为各国上客,只怕攻打邯郸并不能迫使郭家就范。”答话的正是信封的相国公孙衍。 “难道爱卿以为孤只是攻打邯郸么?” “君上,郭家势大,又分布诸国之间,其家业实力足以影响一国之战力,万万动不得啊!”一代老臣慌忙跪倒在地。 魏侯皱了皱眉头,“爱卿请起,孤不会动郭家的。孤只是想,郭家如此大家大业,怎能不是我魏人?既如此,孤便占了那邯郸,郭家不就是我魏人了么?只要他是我魏人即可,孤保他家百年兴旺更胜今日。孤意已决,勿需再议!” “啊?”君侯之意竟在此,堂中众臣面面相觑,但很快便都纷纷拱手称是。 望向满堂俯首之臣,魏侯意气风发,一代霸主,已开始要向世人显露其实力和称霸的决心了。 郭纵自然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谈成的一桩生意,却给自己的国家带来了无妄之灾,不说郭家在安邑的负责人打听到这条消息后,急匆匆的回报邯郸,同样飞快的将消息送回自己国家的也不在少数。都说安邑城内无秘密,何况又是魏侯并未刻意保密的大朝会呢?是的,魏侯就是要以此向天下人表示自己的强势。 五天之后,洛阳城内,周扁亲自接见了王室安插在安邑的探子。 “大王,那郭家果然在安邑展示了铁矛,并很快引起了安邑贵族甚至魏侯的注意,许多人想要买,但却被郭家以没有存货拒绝了。还有,魏侯也接见了郭家店主,但还不知道具体说了些什么,我们是密探,所以也不好公然接触郭家之人,还请大王见谅。” “无妨,本王令白大夫去探问便是,你接着说。” “是,大王。那郭家守信,口称王室所配的铁矛乃是他们提供的,却说昔日郭纵在洛阳时受过王室之恩,故而特意回报。不过,安邑市井之间却有另一种说法,”说着,这探子抬头望向了大王,露出了试探的目光。 “但说无妨。” 探子忙又低下了头,告声罪后说道,“有人说郭家家主郭纵看中了当今大王,想要将嫡长孙女嫁与大王,所以有了最好的兵器,便优先卖于了王室。小的也不知这传言有几分可信。” 呵,竟有这种传言!周扁忍不住心中冷笑一声,果真是传言么?都说商人无利不起早,郭纵还真是好算计啊!若王室日后果真发达,那世人皆以为王室穷困时曾受郭家之助,自己倒不得不迎娶郭家孙女了,若王室日后复兴无望,那今日之传言,便还是传言而已。郭家,不简单啊! 望了望依旧跪在地上的探子后,周扁忍不住问道,“安邑坊间可还有什么消息?” “哦,还有传言,说韩侯正是因为垂涎王室之铁矛,方才出兵冒犯洛阳,所以郭家得知消息后,才亮相于安邑,试图为王室脱解。” 啪的一声,周扁一拍小几,站了起来,大声问道,“真有此传言,可知这传言自何而来,可是郭家故意透出?” 天子之怒,岂非平常?那探子虽不知自己哪一句说错了,但依旧胆颤着回答道,“这个小的却是不知,小的们在安邑人手少,还不能追究道哪一句是从何流出。大王若有意,小的可以立即返回安邑,召集人手四处打听。” 周扁却是一下又坐了下来,缓缓道,“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安邑还有什么事,你可要一次跟本王说完。” “还有据传魏侯召见郭家店主入宫之后第二天,便又召开了大朝会,小的自安邑而来时,朝会尚还未开完,所以还不知其内容如何。但以往这种大朝会散会之后,总会有些消息有意无意的流露出来,若其中有重要的,我们在安邑的人应该会连夜送回的。”探子有条不紊的答道。 如今随着姜平对情报部的管理日渐得心应手,这些探子们的素质也越来越高,需知一天安邑市井间各种消息成千上万,但从中甄别出与王室有关或事关重大的,也是一门技术,虽然并不是每一名探子都能熟练掌握,但能看到的是比起以前要好许多了。 想到此,周扁微微点了点头,“你辛苦了,下去先歇着吧。顺便跟门口的白监说一声,召集内阁大臣,本王有要事商议。” 没过多久,一干重臣便齐聚一堂。大王突然相招,必有要事,每一位大臣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 密室里,只听大王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 “诸位爱卿,只怕韩军不久便会大举进攻我洛阳,如今已是火烧眉毛,本王要求诸位立即紧张起来,加紧修补城墙,备好粮草和兵械,同时回撤巩邑成周孟津三地之民,当下,已是我王室存亡之关键时刻,还望诸位以国事为重,不得松懈!” 群臣自然大惊,“韩军虽有所动作,但近日已安静了下来,且王孙满已在新郑被奉为上宾,臣等也并未听到任何其他消息传来,难道韩侯真要再置大义于不顾,而悍然攻打洛阳么?” “今天,安邑有消息传来,郭家将生产铁矛之事包揽了过去,但安邑坊间却有消息说,前日韩师冒犯巩邑,乃是为了铁矛而来。故本王以为,韩侯必将大举来犯。” “据那郭家说,韩侯来犯确有可能是为了此事,但为何市井间有了这个传言,大王就以为韩侯还会来犯呢?”包括太师在内,许多大臣都露出了不解。 周扁却是斜眼看了下去,“白爱卿,你来说,这是为何?” “是,大王,若是说的不对还请大王指正。”白圭一拱手,当仁不让的讲了起来。“铁矛虽利,但若真是一国君王为此便悍然冒犯天下共主,实乃滑天下之大稽,若韩侯想要,大可遣使来索,又何必出兵呢?某以为,韩侯哪怕是真的想要强迫王室让出方子,也不会公然承认,而惹天下人笑话,所以韩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为了区区一铁矛而欺凌王室,必然会再次出兵,以证明自己是在伸张大义,而非为了区区铁矛。” “着啊,白爱卿之言与本王之意不言而合,本王以为正是如此。”周扁点头道。 “那韩侯又要伸张什么大义呢?”老太师还是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自然还是打着替洛阳周公复国之旗号了。”白圭答道。 于是包括周扁在内,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宁越。 宁越倒也反应的快,忙一拱手道,“大王,据报,昔日公子班正在齐国临淄,宁某这就遣人将之带回,不会让韩人得之。” “此事急不可缓,有劳了。”周扁满意的点了点头,的确,昔日宁越放走在外的公子班是个变数,就怕韩侯将他找出来当做一面旗帜。 群臣也不是矫情的主,既然都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紧要行,一番商议后,便各自去忙各自的了。 巩邑成周之民要劝到洛阳,城防要加固,兵械粮草要备足,虽已是初夏小暑,但此时的洛阳城却好似压了一张无形的网一般,紧张的气氛逼的洛阳市民们喘不过气来。 于是,洛阳粮价又开始了上涨,列国游商又开始了搬家,平民百姓们又开始了恐慌,主管刑罚的洛阳司寇,以及掌管监察司的宁越顿时压力倍增。随着第一批自成周而回的子民入城,更是为紧张的洛阳扔下了一块巨石。大王这是要做什么?于是一些沉不住气了的洛阳本地贵族纷纷前来质问王室,到底何事如此紧张? 好在没过几天,飞奔而回的探子便带回了最新的韩军动向,周扁与白圭等人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消停了几日的韩国大军,又开始了向国都方向的移动。这一动,居然就是近十万大军。虽然洛阳贵族们不再质疑,没人再嚷着要回家奴了,但是周扁的压力却更大了,没想到韩侯还真看得起自己,十万大军啊。 紧张的气氛中,又过去了三天,这回的消息却是韩国十万大军在新郑誓师北伐,目标直指洛阳,并且更坏的消息是,誓师仪式中出现了一位王室的老熟人――公子班。 只怕此时韩国大军已在路上,火烧眉毛之际,得到消息之后,周扁立即召开了紧急大会。 第一百八十三章 惊慌失措 - 周始皇 - 或与白 任谁也没有想到,不同于上次偷偷摸摸的冒犯王畿之地,这回韩侯竟然找来了先周公之子――公子班,还公然举行了誓师仪式,这可是志在必得的节奏啊! 压力扑鼻而来,周扁似乎已看见了十万韩军如黑云一般压在洛阳城下,然而周扁战意不减,该来的总会来,自己怎么说也手握一万多大军,又依仗洛阳高城,怎么就此被吓到呢? 但敌众我寡,不由周扁不重视,于是周扁立即召开了紧急大会。 会上,周扁的声音格外沉重, “诸位,这是我王室百年未遇的难关,不说复兴,便是存亡甚至都在此了。当下,本王要求诸位能与我王室同心,同进退,坚守洛阳,誓死捍卫我王室之尊严。” “臣等与大王同在!”堂下近百名大臣齐齐拱手高呼。 “好!”周扁满意的抬抬手。 “当此非常时刻,望众位齐心协力,共度难关,王室将誓死与洛阳城同在。本王也不多说了,第一,三天后,洛阳城门要封,修补城墙也好,城外子民入内也好,城中商人出城也好,都必须在三天内完成,洛阳城门都要关,此事由太师及屠平负责。第二,非常时刻,洛阳将实行宵禁,城内秩序将由宁越与田邑两位大夫负责,若有可疑之人或不服管理之人,可径直关入牢中。第三,洛阳所有兵士均直接受本王统管,若本王无暇顾及之时,则由少师代管,当今共有一万四千人,留一千人守王宫以镇城中宵小,再留五千人机动,剩下八千人则分守东西南北四面城防。第三,召集城中民夫等人,为守城之士运送器械等物,令专成立一支救护队,专职救助场中伤员,此二事由白圭及赵骈负责。第四,着少傅冢宰列文昭告天下,我王室已立先周公朝之子共之为现任周公,韩侯找来的公子班既非先周威公之嫡子,也非长子,周公一职与其有何相干,韩侯又用何礼为其出头?而我王室将背城一战,誓死捍卫王室尊严,至于诸侯列国,愿出兵相助,王室则谢之,若不愿,则由之,我王室不求之。” “臣等愿以死捍卫我王尊严,绝不求之于诸侯!”群臣激昂的声音整齐的响荡在大殿之中,掩盖不住的豪气直冲殿顶。 伸手止住众臣们的呼喊,周扁平声道,“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见没人回话,周扁点了点头,“若有什么想法建议,还请诸位不吝教我,若有理,本王定将为之记上一功,若无理,本王也不会怪罪。当前韩师逼境之时,无论何时何地,均可直言于本王时间紧急,诸位这便去忙吧!” “是!”群臣自然也都知与王室与洛阳荣辱与共的道理,一下子便走了个精光,各自在各自负责人的牵头下,忙去了。 然而大殿中还剩下一人,独自站在殿中却并未离去,白衣翩翩,正是白圭。 “白卿,有何事?”周扁走了下来。 “回大王,的确有事。可否换个地方?” “好,走,后殿说话。”虽心存疑惑,但周扁还是将之带往了后殿密室之中。 坐下后,白圭便拱手道,“大王,上次臣曾说过,韩侯定不会承认是为了铁矛而冒犯王室,所以为了颜面,必然会再次攻打王室。回去后,臣又反复想过了,若想要铁矛冶炼之方,大可以遣使索要,若索要不成,还可以商贾之事买之,又何必径直出兵,以兵戈相向呢?而郭衡之说,或夸大其词,或危言耸听,以促成王室与之合作,商人逐利而已,当不得真。故而,臣以为,韩侯决然出兵,定然有其他目的。” 其实这个问题,周扁不可能没有想过,也想过几种可能性,却都只是猜测,正要与人印证,于是周扁迫不及待的问道,“白卿以为是何目的?” “大王,我王室自我王登基之后,先收巩邑孟津,再夺周公洛阳,先后不过一年之内,其发展不可谓不快,其崛起不可谓不突然,如今我王室已辖有洛阳一城,成周巩邑二邑,还有孟津和大河之北的温邑,除此之外,四周皆是韩国之境。到此之时,我王室若想要再发展,只能寻之以刑丘缑氏等韩国之地,故而,韩侯决然冒犯,想要遏制住我王室的发展,甚至让我王室成为其之傀儡,任其摆布,则韩国南北相通,国境之中再无忧患也。”白圭皱眉说道。 说罢,白圭便将殷切的目光投向了少年天子,而此时,周扁却是轻轻转动起手中的水杯来,低头沉思。 其实这些周扁何尝没有想到啊,要发展,必然就会引起诸侯列强的注意,但,太快了,王室重回洛阳还不到一年,新兵还没形成战斗力,新法也还没等到第一个收成,韩军便来了。若能再给我一年时间,面对韩师我将不会如此仓促,如此窘迫,周扁心中恨恨的想到。 良久,周扁才抬起头来,“白卿所言,本王亦以为如此。当下,本王也能据此而退韩兵,只是本王不愿啊。” “的确,若韩军还没来,我王室便服软,就此屈服于韩侯,虽能解一时之危,但却终究误了我王室复兴大业。只有我们在洛阳给予其迎头一击,让韩侯也知道我王室已非昔日之孱弱,到那时,便是韩侯,也不得不掂量一下我王室之实力,如若真要谈事,我王室也大可选择有利于王室的条件。”白圭重重的点了点头。 “卿之言,与本王之意相同。若我王室能守住洛阳,迫使韩军久攻不下,出师不利,只怕日后其余诸侯,也不会再斜眼视我王室。所以,此次守城之战,事关重大,韩军也必将全力而上,我王室之压力非同小可。还望白卿助我,你我共同叫那韩侯碰个头破血流,铩羽而归。” “臣之意,正是如此,若臣在,则城在。” “好。白卿的任务其实极为重要,城中劳力只怕不下十万,若能调动其中五分之一相助守城,便是大力,若我军兵士伤亡过大,还需城中民夫顶上。另外,还可选取强壮有胆识者,操作大型守城器械,则可自成一军。还有,城中匠作司向来是由爱卿所管的,弓弩箭矢等,还需大量制作啊!” “臣谨遵王命!”白圭毫不犹豫的一拱手。 待送走白圭后,周扁本想去城中兵营视察一番,不想这天上,却突然阴了下来,已是仲夏,眼看便是一场急雨。周扁不由停在了宫中,望着那乌云密布,目光却好似投向了那层层黑云之后,暴风雨么?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没想这一场暴雨一下就是一天,直到深夜才停,虽然有命在身的大臣及将军们披上了蓑衣冒雨忙碌,但却没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暴雨之下,工人们不愿意再修补城墙,城内的商人们不肯出门,城外的平民也不愿动身,只有赶往巩邑成周和孟津三地的臣子,冒雨上了路,想来今天之内巩邑虽然是赶不到了,但是成周和孟津应该还是能顺利到达的。 也不知韩军走到了哪里,会不会也被暴雨所耽搁?但是洛阳,却是实实在在耽误了一天工夫,虽然心中焦急万分,周扁也不得不宽慰夜间前来汇报的群臣,同时批准了封城的时间再往后推迟一天。 还好第二天是个晴天,夏日的太阳一出来,便晒干了昨日街道上的积水,本来雨过天晴是个应该喜庆的日子,然而满洛阳城却没有一个人感到欢喜,因为韩军来袭的消息在全城范围内传开了,更令人心惊的是,居然得到了王室官方的确认。 眼看着一队队的监察司邑卒在维持秩序,还有大批的王室军队奔向城外,许多洛阳人都还不相信,怎么韩军说来就来了呢,但事实就是如此,数百年来未遇外敌的洛阳城,也要关门拒敌了。 于是,再也顾不得手中的活,洛阳人纷纷呼喊起家人,惊慌失措起来。 几个时辰过去,到得中午时,洛阳城内甚至还一度出现了混乱,慌张的商人举家要往外逃,无助的郊民如潮水一般想要涌入城内,密集的人群挤在一起,吵骂声,呼喊亲人之声,孩童啼哭之声,夹杂在一起,乱成了一团糟。 耳听得信使来报,周扁眉头皱成了一团,韩军尚还未临境,可别洛阳城中自个就乱得不可收拾。于是,还不到午饭时间,再也坐不住了的周扁,率上亲兵护卫,出宫去了。 刚出宫便听得一阵喧杂声入耳,还没走到定鼎门大街,平常略显宽阔的大街便被堵了,外围的护卫们忙投入到疏通道路的工作之中,这才让王架马车得以往前挪动。还好护卫们都守住了嘴巴,没有喊出大王驾到的话,若真让这些无助的平民得知大王就在其中,只怕立马就要哭喊一片了。 如同乌龟般向前挪动,直过了午饭时刻,方才到达定鼎门,一路上逃难的人与进城躲难的相撞不休,一会有护卫来报南城有人打砸,一会又有消息说难民涌向了北边被贵族家奴给打了回来,一会又有消息说乡民们挤在了城墙边,堵得连大型守城器械都运不到城墙边。 期间还看到了一次宁越,匆匆自东向西,如同救火队一般慌张,宁越没看到王架,周扁也没令人喊住,仍由其自己跑过。还有一次看到了白圭,自南向北,上来参见过大王,说是北城的投石器运不到墙边,说完后便又匆匆走了。 待得周扁登上了定鼎门往下一看,这才彻底领会了什么叫做慌乱。只见那本来就并不宽阔的城门洞处,里里外外挤了数千人,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硬是挤得水泄不通。看来国人好跟风的传统自古便有之,便是数千年后,一说什么物品急缺,只怕那柜台前也立马挤得如同这城门一般。 这一天对于整个洛阳城来说都是疲劳的一天,到了下午时,周扁被逼得想出划片的方法,将城中划为五大片区,分交给宁越等五位臣子各自负责一摊,至于入城躲难的城外王畿之民,则由庞兴等军中将领统一安排,指引入城后呆在城南空地。好在已是仲夏,夜色上来时也不见得冷,倒不用担心露营问题。 好不容易夜色上来,周扁满身疲惫的回到宫中,会见了一群更是疲惫的臣子们,皆是叹气。真的是韩师还没来,城中就要乱了套了。幸好的是入夜之后,城中总算是各自安家了,除了部分军队还在安顿入城的乡民外,其余洛阳本地人都被挨家挨户的劝了回去,要求其关好门即可。看来王室少不了明日还要派人上街宣传一下王室有信心应对韩军,不然就算是都呆在城中,民心也是惶惶。 和众臣一道用过晚饭后,自韩国新郑而来的探子也到了,原来昨日在市丘也遇到了暴雨耽误了一天,今日才急匆匆赶到。并且,韩军尚还未到达市丘,还好留给王室的准备时间还够。 这探子是得了新郑刘求的信来的,翻译后递给周扁一看,却是此次韩军的具体情况,看着密密麻麻上千字,也真是难为刘求叔侄两了,竟探得如此之多的情报。 原来这次韩军几乎都是从东南韩国前线啊调回,领军的统帅是韩虎,当今韩侯之叔父,向来领军在外南防楚国,东打宋国,可称是韩国第一老将。看来韩侯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不再像上次一样派个公子照便以为够了。 除此之外,信中还提到了在誓师仪式上出现的公子班,还有先于大军而动的粮草辎重兵,周扁看了不由暗暗记在心中。 而信的结尾更是让周扁心中一紧,没想前不久派往新郑斥问韩侯的王孙满大夫,竟被韩侯给扣留了。扣留天使,韩侯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和王室干下去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积极应对 - 周始皇 - 或与白 “王孙满被韩侯扣押了。” 周扁沉沉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尔后便将手中的新郑来信递给了在场的重臣们。 晚饭过后,如太师等一干重臣还没离去,就在殿中等着和大王再商议事项,如今形势逼人,谁还睡得早,若不是天黑看不见,只怕还要在外面疏散平民,或者加固城防。 太师首先接过了大王手中的密信,看完后便交给了少师,如此挨个挨个传了下去,直到所有人都看过后,方才又回到了周扁的手中。 “大王,若是我们能守住洛阳,自然不怕满大夫在新郑有所危险。所以,老夫以为,还是坚守洛阳最为重要。”太师摸摸胡须说道。 “臣等亦以为如此。”群臣不约而同的一拱手,看来大家认识都还是足够的。 “本王亦以为如此。不知洛阳城防准备如何?” “回大王,今日城内一团糟,兵士们都下来整顿秩序了,并没有再练习守城事项。但就平日训练来看,老兵们都能做到各种有序,而新兵们则还要差些,不过替补一下倒还是足够。至于守城的大型器械如大王所造的投石器之内,今日尚还未运到城墙之下,明日应该能运到,后日则能安装起来。洛阳九门以及一圈城墙都已修补完毕,不过除了东边三门外,其余都只是简单补补,还不知能否挡住韩军进攻。”少师欠身答道。 “按计划进行即可。巩邑等三地之民回撤之事如何了?还有城郊之民进城躲难,今日都安排下来了么?”坚壁清野也是周扁定下的守城方针,还记得刚穿越过来在成周城外见到的一幕,所以周扁不愿意留给韩师去糟蹋,故而对此极为关心。 太师一拱手道,“大王,郊区十里之内基本都已入城,成周过来的第一批人也已经到了,另两地尚还没有回话。但成周城内还是有不少宗室子弟,不愿离开成周,是否要派兵驱赶?” “要,还有两天,包括巩邑和孟津两地,全部都要往洛阳来。”周扁坚决的说道。 “是,老夫明早就安排信使前往巩邑和孟津,将大王的命令传给王于飞和李定二位将军。” 夜已深了,遣散走众臣后,周扁也很快就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似乎眼前看见的还是拥挤的人群,还有无助的哭喊声。战争啊,为什么总是平民受灾?不过满身的疲惫,让周扁还来不及感叹许久,便进入了梦乡。 梦中似乎有金戈之声,猛一睁开眼,天却刚刚放亮。 再也睡不着,周扁唤来侍女穿戴整齐后,便来到了前殿,天已经蒙蒙亮了。用罢早饭后,带上亲卫,周扁又出来王宫。 还好经过昨日一天紧张,洛阳城内的慌乱已好了许多,虽然满街仍是店铺关门,背着大包小包的人群挤满了街头,但秩序明显比昨日好了许多,交通没有彻底堵死。 望着东门一路前行的同时,也一路接到护卫们的回报,果然大臣们都已有了经验,管理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并没有出现如昨日般的慌乱。一路行来,很快便到了东门处,沿城墙往南北两面望去,可见一架架高大的木架正在被民夫们树立起来,这是周扁所发明的投石器。其原理是元朝时才流行开的对等式,放在战国时期自然是划时代的发明了,也是周扁守城最大的依仗之一,早在年前一听说韩侯有可能来攻洛阳时,周扁便开始令人制造了,领头的自然是已来到洛阳的申不法,下力的也都是王室信得过的奴仆。 平静的望着那一架又一架的巨大武器耸立起来,周扁的心里格外镇定,作为防守的一方,自己可以依仗的实在太多了,天时地利人和可谓占尽,而自己又是后世之人,还怕什么呢? 投石器不易移动,所以照着周扁之意大部分装在了东面城墙上,大约每隔一里便是一座,共十座,北城墙上也装了五座,其余两面则没有,王室目前也只有这么多了,好在周扁已下令立即赶工,所有的工匠再加上从成周过来的车厂工匠,应该还能赶出两倍这个数来。 不过眼下只能装备在最有可能受攻的东城墙上,但愿这些高科技武器能给韩侯一个大大的惊喜吧。想着心事,周扁信步走上了城墙。 城墙上已有许多人在忙碌,可不能只靠大型投石器,各种城防器械也是必不可少。城墙靠内侧支起了不少武器架子,介时投掷矛和箭矢都将统一放在这里,以供兵士取用。城墙中间一面面大锅被支了起来,战时这锅里将烧起滚滚的金汤,给予敌人迎头一击。城墙外侧,泥瓦匠们还在抢着修补女墙,这将为士兵们提供最强的防护,还有工匠在装设着砸木,这是通过支架吊着伸出去的巨大原木,原木上倒插着青铜刺,放下去砸伤攻城士兵后,还能收回来再次使用,威力不容忽视。 这次可真是动用了王室所有的力量,短短的数天里,王室发了狠要将这洛阳城布置的如同刺猬一般,要给敢于冒犯天子之尊的韩侯以迎面痛击。 止住了忙碌的民夫工匠还有士兵们的拜见,周扁沿城墙往北走去,时而停下步问问,时而指指点点。一里地过后,方才见到急匆匆跑来的少师和白圭。 原来天还没亮,睡不着的少师和白圭,便纷纷起床召集起工匠和民夫来,如今真是争分夺秒,能抢先一步便是胜利。 听罢二人的汇报后,周扁满意的点点头,在最近一个下城处下了城墙,在一干亲卫的簇拥下抬脚往城中兵营走去,要知城墙上的布置终究还是外力,而决定性因素毕竟还是人。 穿过依然拥挤的忙乱人群,又费了一番功夫才来到城西军营,此时已是近午了。 然而还没走进军营,便听见了号子声。 “放。下一轮,放!。再下一轮,放!” 而伴随着这节奏感极强的号令声的,是整齐如一的弓弦嗡嗡声。一听便知这是战士们的训练声,周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没有制止兵营守门人的拜见,抬脚就迈入了军营之中。 这是自洛阳建城之时便有的军营,据传昔日武王留下的成周八师就长期驻扎在这里,数百年过去,王室虽然衰弱,洛阳也曾封给诸侯周公,但是这座军营的宏大却一直保存了下来。 这可是能容纳数万人的兵营啊,周扁缓缓向训练场中的队列走去,号子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本来这里也驻有几千大军,甚至在加了新兵之后已经突破了一万人,但是这个非常时候,有一半人被拉上了城墙备战,并且这两天城内杂乱,剩下的不少士兵都被拉出去维持秩序,这会军营之中的怕只有两三千人了。 但就是两三千人还在抓紧时间训练,分为几大块,每块均是排着三排队,由各自的军官喊着号子,每队人轮流上前放箭,放完箭后便退到后面,下一队再上前放箭,如此反复。这也是周扁专门针对守城而制定的训练方法,城墙上朝下射箭只能由最外面的士兵进行,而如此轮流放箭,则大大提高了速度,以及军士们的耐力。虽然这个不能称之为跨时代的发明,但在这个年代,还是一种比较新奇的方式,至少王室军队里以前从未有过。 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了会,几名将领便上前来参见了。这次来的是王孙健、刘云、屠强和周战四人,想来也是他们的几个百人队在训练,而其他的则都要么上了城墙,要么上街去疏导交通了。 “拜见我王!”四人整齐的行了个军礼。 “诸位请起,见了你们训练,本王甚慰。此次韩军来犯,洛阳能否稳若磐石,要靠诸位了!”周扁笑着将四人扶起。 “大王,韩军走到了哪里?”王孙健忍不住问道。 “本王也是方才得到消息,韩师昨日已到华阳,只怕这会将至市丘了。” “如此算来,离我洛阳只剩三天时间了。大王,何不如上次一般,再在洛水半渡而击?”王孙健粗声嚷道。 听得将士如此求功,周扁却是将脸一沉,“上次巩邑大战之后,本王就说过我军之所以能胜,便是韩军自大,难道你忘记了么?休要以为这次还能如前一般半渡而击,若真以为如此,此次叫世人说自大的,便是你们。” “臣下并未敢忘,只是若任由韩军径直来到洛阳,恐惹韩人笑我怯弱。臣下不惜一死,一不愿坠了大王英名,二也想能拖得韩军一天。臣下也知洛阳城中慌乱,若能多拖得一天也是好的。”王孙健低头沉声道。 转头看去,只见其余三位也都是满脸渴望。有部下如此,又何惧韩军呢?于是周扁也低头沉思起来。 的确,虽然确定了放弃外围,坚守洛阳的方阵,但若是仍由其长驱直至洛阳城下,只怕不利于王师士气。片刻后,周扁便抬起头来,“诸位,韩军上次吃了个亏,此次只怕不会再大意如前,要如何才能给他以阻碍呢?” 四人却是面面相觑,执行大王的命令倒个个都是一把好手,但若是出谋划策,但这四人显然还是差了点。 这时周扁身后一人却开口了,“大王,那韩军自东边而来,必然要经过成皋一带山岭,不若挑些腿脚灵活的见机行事,埋伏在山林之中,见韩军薄弱处便偷袭之,一击过后便迅速退回。虽不能歼敌多少,但却也给韩军困扰,或能拖延一下韩军脚步。” 众人闻声望去,却是天子身边少年的亲卫,子远。 和已升为百夫长的周战一般,子远也是大王身边第一批亲卫,所以王架面前胆子也大一些。见众人都看向了自己,不慌不忙的行了个四方礼,“大王,诸位将军,臣下说的若有不对,还请勿要怪吾。” 盯着子远看了半响,周扁忽然一拍手道,“好,本王之心已决,移师巩邑,阻扰韩军。” 说罢周扁又转头向面有激色的四人,笑道,“不要急,这次还是你们四人,本王回去后与太师少师等人商议一番,调军令今晚便会下发,你们就等着吧。” “本王先走了,你们继续训练吧。”还不待四位将军道谢,周扁便摆了摆手转头走出了兵营。 周扁自然不是拖拉的主,说到就要做到。午饭过后,周扁又一次登上了东面城墙,见到了一直没有下城墙的少师和白圭二人。幸好二人都是知兵的人,晓得个中关系,又有先一次巩邑大胜在前,周扁费了一番功夫后,二人便同意了。 于是,周扁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南城,太师和宁越等人正在那里安顿入城的乡民,昨日消息传遍了王畿之地,几乎全部的郊民都入城了,因为人太多了,一个弄不好只怕就会引起城中大乱,所以这里的安顿工作格外艰巨。 宁越倒还好说,听罢后便立即点头赞同。太师则不是那么好说话了,但却又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上次瞒过了太师偷偷出城,很是伤了老臣的心,这一次周扁不愿如此了。 不过太师倒是狡猾,与周扁争辩了半天后,点头同意了,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非得太后准许。 郁闷,又绕回到了宫里,自己这天子当的也太委屈了,受诸侯侵凌不说,便是自己想要干点什么,怎么还非得征得这个同意,求得那个点头呢?何时自己才能王霸之气外露,乾纲独断呢?想了想周扁摇了摇头,自己还是做个贤明开放的君王吧,免得后世留下刚愎自用的骂名。 “母后,王儿这次只是为了骚扰韩军,而不是想要像上次一样追求歼敌,所以只带三千人便足矣。并且,王儿不会出巩邑,扰敌之事全交由手下将领们去干。王儿没有危险的,母后只管安心便是。” 没奈何周扁屈膝太后面前,温言相求,说了一大堆话后,方才见母后有了动静。 只见母后微微一笑,拿手摸了摸周扁的头,“王儿自去即可,日后但有此事,不必前来相求于母后,只需着人告诉母后一声即可,母后朝夕为我王儿求福便是。” 啊?周扁一时没反应过来,母后这么好说话? 但来不及多想,出门后周扁的心思便飘到了洛水以东,虽然定下了自己率军前去,但到底要如何才能阻扰下韩军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移师巩邑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还好睡了一晚后,太阳出来,又是一个晴天。已经是收到韩军誓师来犯消息的第三天了,城中的列国游商或是怕死之徒还没搬完,而城外信奉王室的农户们还在络绎不绝的背着家当挤入城内。就在这时,一支大军静静的开向了东门。 没有太庙祭祖,没有大臣相送,更没有誓师大会,这支军队就这么静悄悄的上路了。旌旗飞扬,长矛如林,静肃的大军给人一股沉沉的压迫感,逼的城中拥挤的人群自觉的为之让开了一条道来,还有人在指指点点,“看,那就是大王的军队,他们去迎战韩师了。” 却没有人知道他们敬仰的大王,此时就藏身于军中的一架战车之上。 但却并没有妨碍洛阳人对他们的王的敬仰,对他们的王师的恭敬,于是有人大呼起来,“祝王师得胜!”“大王万岁!”随着呼喊声,沿街跪倒一片,虽然拥挤,但黑压压的人群硬是挤着跪了下来。 谁说这是一支静悄悄的军队,谁说没人相送?这不,满城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知道这是为了自己抵御外敌去了,目送一张张年轻而紧张的面孔从眼前晃过,许多老人的眼眶都湿润了。许多人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壶和干粮,递了上来,“儿郎,吃一口吧!”然而大军迈着整齐的步伐丝毫不停顿,没有一个人哪怕落下一步。 军纪严明的王师给洛阳人又一次留下了极佳的印象,许多城里人从门缝中往外看去,依稀记得上一次定鼎门阅兵似乎也是如此,威武的大军啊,能斩首韩军八千,想到此,洛阳人又纷纷找回了自信,一些外国游商也放缓了出城的步子。 热烈的掌声一直将这支军队送到了定鼎门。城门处虽拥挤,但在守门兵士的干扰下,很快就腾空了城门洞,大军毫不犹豫的走向了城外。 此时离着定鼎门不远的城墙上,太师正倚着女墙面朝外,目送大王亲征。望着大军向东不回头,徐徐而去,太师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不料猛然间却看见了白圭那张满是笑容的脸。 “太师,大王自得天佑,此去虽难以再如上次一样大胜,但我王安然而归乃是不容怀疑的。”白圭拱手道。 “哎,老夫也知,只是不知天子如此好战,又好亲征,对我王室是福还是祸?”太师又叹了口气。 白圭却是笑了,“太师过虑了,当今大争之世,群强并起,我王室不如此,难以自保,又谈何复兴。大王好战,至少对我王室,是福绝不是祸。太师,如今大王已经离去,洛阳城中以太师为首,还请太师为我王打造一个牢固城池。” “老夫自然晓得。不过听闻城外郊民入城者众多,与其让年轻力壮者白吃粮食,倒还不如训练一番,此事便有劳白大夫了!”拱了拱手后,太师便头也不回下了城。 白圭知其心中还是颇有不爽,摇头笑了笑却也没有再说,跟在不远处也下城忙去了。 洛阳以东,三千大军正徐徐而行,步伐如一,气势如山。这三千人中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参加过上次巩邑大战,而其余的也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兵,是上次想要出征却没有机会的另一半御林军等热血兵士,毕竟周扁也要照顾一下全军将士的积极性。 自洛阳往成周和巩邑的路上,络绎不绝的是自成周和巩邑二地回撤的王室子民,拖家带口,大车小包的,满是疲惫而又木然的面孔。而望见大军奔来,不管是成周人还是巩邑人都停下了脚步,紧接是如同洛阳人一般的掌声。的确,能为万民征战的军队,才是人民拥护和敬仰的军队,于是喝彩声和敬仰的目光沿途不绝。 望着这长长的人群,周扁却是陷入了沉思。战争啊战争,不知这世上为何有如此多的战争,但每次战争受苦受难的却多是这些百姓,为了免于受韩军的骚扰欺凌,为了响应王室坚壁清野的号召,这些百姓便服从的带上家眷和家产上路了。 忽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随风传来,周扁忍不住掀开了篷车的窗帘,探头望去,满是人头,却只听见婴儿哭声,找不着那对母子在何处。唉,周扁叹了口气放下了帘子。却突然听见车外路旁有人大叫,“啊呀,那是大王,那是大王,就在那架马车里!” 惊呼声顿时传了开来,大王万岁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慌得大军加快了步子。本来大王就在军中的消息是封锁的,因为不知韩军是否也有探子在附近,若是让韩军得知大王离开了洛阳,天知道会引起韩军的什么疯狂。 周扁好容易忍住了没再掀开帘子,随着车子的颠簸向前走去。 那名最先大呼的汉子却是疑惑了,向旁人争辩道,“以前我见过的,我没看错,定是大王无疑!” “听说以往大王会冲洛阳市民招手,怎的这会却没见,定是你看错了,韩军就要到了,大王怎会送上前去。”有人不服。 不过争辩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大军很快就走了过去,避难的人们也上路了。 大军东去,一路上也陆续接到了好几条东边来的消息,十万韩军延绵数里地,昨日已到了市丘。韩军的辎重队也出现在了队伍的尾列,远远的能看见一些大盾檬车之类的攻城器械,看来韩侯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只怕连云梯都准备好了。 然而却没有想到的是,有名信使自西边匆匆赶来,且非说要面见大王。 自来的方向来,难道洛阳有什么事。一待这名信使的身份被确认后,周扁便立即在车架之中接见了这名信使。 “大王,小的自孟津而来,早上才到的洛阳城,好不容易寻着了太师,却不料王架已出洛阳,太师便令小的追来,还好找着了大王,没有误事。”信使跪下就磕起头来。 “何事,快说!” “是孟津的李定将军不肯接受王命。小的乃大王信使黄大夫的从人,黄大夫昨日上午到的孟津,让孟津渡的所有人都撤回洛阳,不想那李定却说孟津背靠大河,旁临峻山,又有寨墙可守,他愿替大王坚守孟津,替王室分压。黄大夫劝不过,只得令小的昨日回报大王,小的摸黑而来,故而今早才到。” 想来这信使也是一夜未睡的赶路了,周扁温声令其平身,不料这信使站的急了脑袋一下撞到了车顶,慌得忙又跪下磕头。 将这憨厚的信使赶出去后,周扁的脸色便阴了下来,想为王室分压,固然是好心,但却也太挑恤天子权威了,最重要的是,这个消息不是李定的人请示而来,却是天子之使黄大夫从人传来话,这李定也太不将王室放在眼里了。 周扁当即便来了气,拔出腰间别剑来,伸手递给车下的樊馀,“樊家子,本王就令你持此天子之剑前往孟津,告诉李定那厮,若是明日关城门之前不撤到洛阳,那洛阳的城门将再也不会为其打开。去吧,传令之后再到巩邑来回命。” “诺。”樊馀拱手行了个礼后,方才恭敬接过天子佩剑,转身退去。 大军又开始了徐徐前进,如黑色洪流一般。然而周扁的心情却完全是让方才的消息给搞坏了。李定,在巩邑时还极为配合王室,因为其聪慧灵活,便派其镇守孟津,没想却让其养出脾气来了,看来自己也需注意下对将领的控制。 想了许久,忽然车子一停,便听车外护卫叫道,“大王,成周到了。” 周扁这才理了理情绪,尔后走出车去。 果然抬眼便是那许久没见的成周城了,西门城楼依旧破落,然而以往王室还在成周时西门处人来人往的景象却不见了,有的却只是匆匆往西的行人,见了王室大军微微一愣后,便又继续低下头驮着家当脚步向西。战争尚还没到来,便已使得这座王宫故城空荡了起来。 本来就是定的在成周吃午饭,大军入城后便安扎了下来,伙夫们开始忙碌了起来。 趁着大军歇脚,周扁则信步走入了旧王宫。当初王室重回洛阳,太后来时便带走了宫中大部分人,只留了少许留守,而这回随着退守洛阳,成周王宫中却更显清净。 推门而入后,昔日巍峨的崇德殿内外是一个人也没有。再回这旧王宫,却只觉这高大的宫殿竟不如以往那般印象中的宏伟了。还真是由奢入简难啊,周扁摇了摇头后抬脚走向了**。 这旧王宫本就不大,片刻后便走到了**,这里承载了周扁穿越而来最初的记忆。也不自觉的想起了一个人来,那便是秀儿。 此时正是烈日当空,树叶下垂,没有一丝微风。周扁擦了把脸上的薄汗后转身便欲离去,不料就在这时一个殿门卡兹一下开了,慌得随身护卫一下将周扁围在了正中。 那殿门缓缓打开后,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个宫中的老寺人,如周密等在宫中当护卫的老人都熟悉的很,于是各自归位,将周扁给让了出来。 那老寺人手中抓着把笤帚,应该是才扫完了殿堂后出来,一推门,咋一下看见这么多人站在殿前庭院里,将这老寺人也是吓了一跳,手中笤帚险些掉在地上。左晃晃,右晃晃,好一会方才看清是大王回来了,唬得这老头忙一把扔掉手中笤帚,扑上前几步,滚倒在地,不住的磕起头来。 在周扁的示意下,一个护卫将之扶了起来。 “如今韩军来袭,成周城中不论老小,均撤往洛阳,为何你却独留在此?”周扁开口问道,如今成周城内已是一空,这却是入城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大王,隶臣自小便在此宫中,恐宫中无人打扫,故而不忍离去。且隶臣年数已老,便是被韩兵虐杀,也无憾矣!” 听得周扁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 顿了顿后,那老寺人又接着说道,“大王,这宫中如隶臣一般心思留下的还有几位老奴,大王不必为奴等挂心,就让我等老此宫中便是。” 望着那老寺人微驮着的背以及须须白发,一时周扁竟不知说什么好了,片刻后方才问道,“那宫中吃用可还足够?” “够了,大人们走时也留了的。”老寺人连连点头。 一路无话,走出宫后便遇到了寻来的护卫,原来午膳已准备好了。 全军用罢午膳后,正是日头大的时候,三千来人又歇息了半个时辰,方才上路。一路轻车简行,全军步伐飞快,除了路遇几批向西巩邑之民外,毫无停涩,日落前,便看到了巩邑那不算高大的城池。 入城后却见到了尚还未离去的千夫长王于飞及百余名手下,还有最后一批未曾离去的数百名巩邑人。 没想大王竟亲来了,王于飞还以为是责怪自己办事不力,一接入城府之中,王于飞便跪了下来。“大王,巩邑人还有五百来名老小未曾离去,小臣已反复相劝,明日一早便带着众人上路向西,日落封城前,便能赶到洛阳的。” 果然巩邑城中也有不肯离去的,古人最忌背井离乡。但有了中午在成周所见,周扁也不想难为人家,于是笑笑道,“果真每个人都同意离去?” 王于飞一愣,但随即脸便红了,低头咬牙道,“大王,的确有数十人不肯离开巩邑,任是小臣如何多说,都说不动。不过大王请安心,小臣明日就是绑,也必将不负王命的。” “那倒是不必了。他们不愿离去,也由得他们。晚点,你安排那数十人来一见本王吧。” “诺!”虽不知大王何意,但王于飞还是毫不犹豫的拱手答是。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天佑王室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三千大军到达巩邑时已近日落,正是傍晚,天尚还大亮。军士们纷纷找地歇脚去了,送走王于飞后,安排好军中事项的四名军中将领,竟不约而同的来到了王架所在的城府之中,齐齐拜见大王。 君臣见过以后各自坐下,王孙健首先开口了,“大王常说军贵神速,如今韩国大军压境,若想阻扰一番,还需趁早,不如今晚便找个路途熟识的,带臣下们摸过去,闹他韩军一晚如何?” 见大王面有犹豫之色,正低头沉吟,一旁的刘云连忙又加上了一句,“大王,若是晚了,只怕明日韩军便已穿过成皋山地,兵临洛水了,那时我们又如何阻拦呢?” 抬头望去,只见周战与屠猛二人虽未开口,但也一连期待的望向自己。都是好战之将啊,不过也是,若不是好战之将,这次也不会带出来。 “我军将士今天一日行军百里,已是疲惫不堪,又如何连夜奔袭百多里外的市丘之地呢?不若先歇一晚,待明日得斥候回报之后,再做打算。本王料来那十万韩军必然行军不快,明日未必能赶到洛水之滨。”想了想后周扁还是决定不冒险,毕竟以疲惫之师远袭,只怕会事倍功半。 “臣等无事,不怕走夜路的。士卒们多蒙大王好养,这会正是效命之时,又何辞辛苦劳累?”见大王果然不同意,四名将军顿时急了,纷纷争辩了起来。 不料就在此时,半开的窗户外突然吹进一股冷风,而随着冷风飘入的,还有屋外不知是何人大喊的一声,“哎呀,天阴了,要下雨了!”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屋中竟已快黑的看不见了,于是尚还争辩着的几人闻声一惊,互望数眼后,便簇拥着大王一起来到了屋外。只见这夏天的傍晚竟已变得阴沉无比,照说不是天黑的时候却已不见了夕阳余光,原来那天穹之上直如罩了黑锅一般,黑云密布压得人都喘不过气来。 一阵阵的冷风吹来,众人忍不住一打哆嗦,一下子全反应过来,暴雨将要来了。 仲夏的天就是变化的快,刚入巩邑时还是一片晴朗,大军这才安顿下来,天便变了。众人在屋外还没说上几句话,几滴豆大的雨点便砸在了脸上。众人忙将大王涌入屋中,不想刚刚进屋,大雨便如同江河倾泻一般落了下来,哗啦啦的雨声掩盖了一切。 众人忙不迭的关好门窗,点上油灯,这才伺候着大王又重新入座。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竟让几名死都不怕的将军脸上布满了阴云。不料周扁却是笑了,“诸位,有此大雨,还想着连夜赶路么?还是等待明日吧。” 四人俱是不甘心,只听刘云嘀咕道,“大王,又让暴雨耽误了一天,明日韩军便来了,那将如何?” “市丘离着巩邑只有百多里,你怎知韩军今晚不是也在暴雨之中?暴雨之后,路途难行,只怕还要拖上韩军一天。”周扁显然甚是乐观。 诸将一听,想想也有道理,市丘至巩邑都是山路,雨水一淋,即便是夏天的烈日,只怕也得一天才晒得干。于是众人脸色都有所缓和了。 这泼盆大雨来的急去的也快,众人在屋中说了一会话,晚膳都还没端上来,这雨竟变小了。护卫们打开了窗户,屋中数人往外望去,只见那雨点已是稀稀松松,不成气候,而那天却也亮堂了许多,天色青青,好似黑夜之后的黎明一般。 刘云性急,推门跑了出去,张开双手望向那天,大呼道,“天这厮,为何不再所下些雨,好多阻韩军几日?” 虽不迷信,但周扁仍不肯见刘云如此骂天,于是周扁忙高呼道,“刘云,不可不敬于天,便是能阻韩军半日,已是天佑,又哪敢多求?” 两句话的功夫,这雨竟消停了,只有几滴零零散散的落下,于是众人都来到了庭院之中,王孙健一把拉过了刘云低头呵斥起来。 周扁却是抬头四处望望,突然大笑起来。 四位将军连着一圈的护卫侍从均是不解,于是周密张嘴问道,“大王何故发笑?” 周扁却是将手一指,“你们看那边,本王没看错的话,那是西边,落日即将下沉,却是血红一片,天色也明。” 众人随之看去,虽不知大王何意,但还是连连点头。 周扁又转过身来道,“你们再看东边,黑云密布,一片阴沉,似乎还有电光闪过。如此,真乃是天佑我王室矣!” 周扁话音刚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周战猛然半跪在地,“臣下贺喜我王,真是天佑我王室!” 方才一阵大雨,这地上满是泥污,周战单膝落下,却是激起数点泥水溅在了众人身上,尤其要数周扁身上最多。 忍住笑意,周扁一把将其扶起,“天意如此,实乃怜惜我洛阳子民与将士,而本王不能保成周三邑之民,致使其背井离乡,又有何喜可贺?” 听了周战的话众人方才若有所思,刘云更是一把推开王孙健,走向前来,“战小子,何为天佑我王室,某家不懂。” 回答声却是从身后传来,“刘云,尔也不多想想,西边乃是洛阳,一片光亮,说明我洛阳无雨,正好安顿万民,训练城防。而东边则乃是市丘,韩军进犯之方向,却是黑云压顶,可见市丘及成皋必有大雨,韩军受阻只怕不止一日也,正好利于我军偷袭骚扰。如此天佑我王室,岂不可贺!” 刘云一拍脑袋,这才恍然大悟,“某家怎地没有想到。哈哈,我王室之地无雨,而韩军却有暴雨落下,正是天佑王室,大王,如此不可贺,又有何可以一贺呢?大王万岁,天佑我王!”说着刘云大呼起来,呼声远远传去,只怕惊动不少士卒好奇之心。 “大王,此等幸事,怎可不叫众军同喜?”说罢行了个礼,刘云便跑了出去,片刻后,只听军士们的呼声一阵一阵的由近至远传来,天佑我王的呼声响彻了整个巩邑城。 周扁笑笑却并没有制止,的确,在这个还密信鬼神的时代,能让普通士兵也觉得天老爷站在自己这边,对于提升军中士气,有着不容忽视的正面作用。 欢呼声还没停止,随军厨子便将晚膳给上了上来。而此时夕阳已沉入了西山,天已完全黑了。 就着油灯之光,草草用完晚膳后,王于飞又来了。 先是一番贺喜,看来天象对于人心的作用真是不小。然后王于飞才恭敬说道,那数十名始终不肯离去的巩邑父老已带来了,就侯在门外。 周扁做天子,以亲民为指导方针,自然不会多在意上下之分,于是一点头,护卫们都做好了准备,王于飞也出门去将那数十人都带入了进来。 这可是巩邑最大的殿堂,当初公子班在此匆匆建成,但巩邑不大,实力不强,这殿堂自然也不会很大,数十人进来跪倒之后,殿堂里便被挤满了。昏暗灯光中,看到只是扑倒在地的人头。 “诸位还是起来说话吧,如今热天,不若就在席地而坐吧。”周扁抬抬手道。 巩邑父老们道声谢后,纷纷就地跪坐下来,齐齐望向高坐其上的大王。 “韩军即将来袭,而我王室力量薄弱,非只巩邑,便是成周孟津二地也不能保全,所以被迫迁三地之民入洛阳,固守洛阳,我王室还是可以的。不知尔等为何不肯离去呀?”周扁开口问道。 “大王!”却是当先一名老者拱手说道。“我等皆是巩邑土人,生于此地,老于此地,不敢为惜命而躲避洛阳。非是不敬王命,实则愿以贱躯独守巩邑。若那韩军敢入城而据,我等愿以一死报我王,还请我王勿要怪罪我等违背王命。” 说着众人都是直起身然后跪拜在地,“我等愿与巩邑同在,请大王恩准!” 哎,若非迫不得已,又怎舍得让麾下子民退守洛阳呢。周扁闻声眼眶也微微湿了,就着灯光往下望去,只见一张张面孔或老得满脸皱纹,或是沉稳有力之状,又间或几张少年稚气,却让周扁如何不感动。 “诸位,我王室不能保全万民,使尔等安居乐业,实乃王室之无力也。诸位还是明日起身去洛阳吧,阻扰韩军自有我王师兵卒,无需尔等效命。” “大王啊,非是我等要违背王命,实在是不忍离开巩邑故乡,愿与巩邑同亡于韩军之戈,还请大王谅解我等私心,成全我等!” “却叫本王如何点的下去头呢?尔等这就离去吧,本王只当不知尔等,等到韩军退去之后,本王定将为尔等修坟立碑。”周扁掩面挥了挥手。 哭喊了几声大王之后,一干巩邑人都退了下去,只剩那名当头的老者留在了殿堂之中。 “老丈可还有何事?”周扁轻声问道。 “大王!”那老者却是先磕了个头。 “大王,老夫年已过七十,在巩邑多受人尊敬。今次韩军冒犯我王畿之地,我巩邑人也是人人愤慨。昨日我们数十人在一起商议出一个计策来,本想说与王将军听的,没想今日大王来了,还望大王屈耳一听。” “愿闻其详!”常说智慧常常埋藏在人民之中,所以周扁并不敢小视这巩邑之民,于是周扁身子前倾,做出一种恭听的模样来。 见能得到大王的重视,那老者面色激动起来,“大王,我巩邑人本就是王室之民,可惜现有单氏篡周,后有公子班自封东周公,本以为巩邑离王室远矣,不想大王仍不忘我巩邑之民,先行新法,后又为使我巩邑人免遭韩军糟蹋,而王架亲临巩邑险地,王室之恩,实在令我等巩邑人没齿难忘也。” 说着这老者竟有些哽咽起来。 小心劝了会后,那老者方才一抹脸上泪痕,自嘲似的笑道,“大王,岁数大,便不免有些不稳,大王勿要怪罪。小老方才说的计策乃是火烧巩邑。我巩邑并非如成周洛阳那般大城,城中所居者也都是些小民,房屋所居皆是木制,如今天热,燥木极易燃烧。我数十人已决议,届时留在城中,假迎韩军入城,趁其不备之时引燃城中房屋,定要烧他韩军上千人不止。”说到最后,这老者的语气也激昂起来。 火攻?周扁闻声大惊,还真是个好计策,只是烧的是自己房子,伤敌一千,自损不少啊,并且最重要的是,这留守的数十名巩邑老小,只怕都会被愤怒的韩军给砍了。 于是周扁又缩回了因为一时激动而前探的身子,摇摇头道,“你这计策是个好计策,不过一来难以实施,巩邑城甚大,你们数十人如何点得燃全城?二来一把火倒是将韩军烧了个痛快,而巩邑城也毁了,日后巩邑人回来时该往何处居住?三来韩军愤怒之下,只怕你们数十人全要死于韩兵剑戟之下了,这叫本王如何心忍?” 那老者先是一愣,但随即便脸红了,争辩道,“大王,这计策是我与数名巩邑耄老所定,料来便是巩邑子弟回来无所居住,也无人敢有异议,大王大可放心,我巩邑子弟都不是手脚散漫之辈,再搭房屋又有何难?再者,王室厚待我巩邑之民,以性命相报尤嫌不足,又何惜区区木屋?至于如何行事,我们数十人也早已定下,到时分头放火,必叫那韩军救火不及。大王,我们心意已决,绝不惜命,还望大王成全!” 说着巩邑老者跪拜在地。 “唉!”叹了口气后,周扁起身走了下来,将之扶起,“老者又何必如此呢?本王不需如此,自有计策抵挡韩军。” 那老头却是倔强得很,“大王,能让小民尽一分力即可,王室其大,何辞力小?其实我等心意已决,便是大王不允,也是要留在巩邑照议行事的。” “那本王令王于飞明日便将你们绑走呢?”周扁冷声问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连夜行军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这数十名不愿离去的巩邑父老,王于飞本来就是说过要将其绑走的,不过此时周扁冷声说了出来,心中却是犯了嘀咕,到底是将其绑走呢,还是任由其留守巩邑,以性命相搏韩军。的确,这是个好计策,迎韩军入城后再火烧全城,即便烧不死多少人,烟子也能熏倒不少人,给予韩军则又是一个打击。至于这数十名巩邑人的性命,的确,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呢?若是死得其所,周扁并不会太过于在乎,不然又要叫臣子笑话是妇人之仁了。 所以周扁虽然说得坚决,其实心中却是动摇的。 倒是那名巩邑老者极为坚定,先是一愣后,立即跪倒在地,“还请大王不要绝了子民尽忠之路啊!” 周扁仍然苦笑道,“尽忠之路万千不止,又为何非用此条呢?” 老者的头磕在地上仍未抬起,“若有更佳之策,又何用此策呢?还望大王恩许!” “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周扁伸手将其扶了起来。“计策确实是好计策,但只是可惜了巩邑父老。这样吧,你们都还有什么亲人在,本王让军中书记官去记一下,日后他们必将得到一笔丰厚的补偿。还有,巩邑被毁,本王会重建一个新巩邑,不会亏了巩邑子弟的。” 那老者似乎一惊,但随即脸色又激动起来,于是顺着大王的双手自己站了起来,拱手道,“多谢我王!” “这样吧,既然定下了如此,那巩邑城中少不了还要布置一番,明日本王亲自带兵查看。另外也无需你们故意引韩军入城,本王所料不差的话,韩军自己就会入城而居的。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老者这才再三道谢后离去。 自那老者走后,周扁的心中却是如同打翻了一锅汤似的,仗义每多屠狗辈,看来王畿之民中,肯为王室献身的必然不在少数,而王室也从未被抛弃,那么王室又该如何对待这心向王室的子民呢? 沉沉的一夜睡去,一早醒来,天却一大晴,又是一轮高阳在上,懒懒的洒着光和热。 耳旁却已经传来号子声,那是早起的军士们在整队。 没一会后,四名将领便联袂而来,“大王,今天可是个好天气,可否出兵骚扰?” 忽然想起昨夜巩邑耄老所说,周扁嘴角一笑,“不急,本王有了更好的主意。还是等等探子回报吧,今天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做。” 四人皆是一愣,“何事?” “昨日有巩邑之老献策,当韩军来临,入巩邑城之后吧,便寻个机会满城中放火,韩军被困城中,火烧之下,伤亡必然不小。” “妙啊,真是好计策!这巩邑城木制房屋居多,正适合火烧。”四人皆赞道。 “可是,我有两个疑问。”片刻后周战迟疑的问道。 “讲!”众人都转头看向了周战。 “大王,火烧是个好计策,但谁去执行呢?大火一烧起来,自身难逃不说,便是幸未被烧死,也会被韩军泄愤所杀。其二,韩军来者十万人,而巩邑城小,仅容得三五万人,便是烧了全城,也伤不到韩师全军啊。” 众人听了一想果然是两个难处,于是又将目光投向了大王。 周扁却是笑了,“能伤得韩军即可,又何须在意是否是全军呢!至于谁去执行,诸位忘了巩邑尚还有数十名父老不肯离去么?便是他们自愿留守巩邑,为王室放火。”说到后,周扁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壮哉!巩邑父老!”四人听了都是肃然起敬,忍不住高呼起来。 “的确壮哉。本王已令书记官几下性命,日后本王将立碑于此,以叫后人不敢相忘。”周扁叹道。 “正该如此。只是不知大王所说的更重要的事是什么?”刘云问道。 “将巩邑再改造一番,让其更容易烧伤韩军。首先,城门处多堆些木材,装作随意放在门口,本王会让巩邑人先烧城门处,一旦火起,城中韩兵将无处可逃。其次,要将木屋再拆松一点,大火烧过之后,让其容易倒塌以压伤韩兵,街市之上也多随意放些柴火之类,以助火势。最后,在城中几处不显眼的房屋之中挖几个地洞来,可供放火之后的巩邑人藏身,能逃得一个是一个。今天,你们就先忙这些吧。” “诺!”四人得令之后也不拖延,立即便忙去了。 紧接着,王于飞也来告辞了,他将带着巩邑兵卒和剩下的巩邑人撤回洛阳。满巩邑城中便只剩了三千大军和那数十名巩邑父老。 王于飞走时留下了数十头猪羊,中午时分,周扁便令人将之宰了一半,赐给了那数十名巩邑人,并且还是一个一个亲自送到手上。虽有做戏的成分,但周扁自认为还是感动的因素居多。 巩邑城本就不大,午饭时分,周扁所列的几条布置就都完工了,带着巩邑之老将全城看了个遍后,众人都是十分满意,就等着韩军自己钻进来了。 正午时还是有点热的,午饭过后,周扁一声令下,三军尽皆休息下来。 周扁自然也睡了个午觉,不过这午觉却是被探子给弄醒的。探子带来了韩军的最新消息,果然昨日市丘一夜大雨,路上淤泥难行,韩军今日休整一天。 又询问了一遍韩军布置之后,周扁立即将四位将军召集了过来。 “诸位,已得到最新消息,韩军在市丘休整一天,让将士们休息一下午,晚上你们四人各带五百人连夜出发,赶往成皋去。”周扁开门见山的说道。 “为何还要等晚间,某现在就可以出发。”刘云嚷道。 周扁却是白了他一眼,“韩军想必也有探子在巩邑附近,不趁夜色出发,叫什么偷袭?” “那我们几个走了,大王怎么办?”王孙健却是问道。 “不是还有一千人吗,本王自己带着,你们无需担心。另外此去成皋,以王孙健为首,切记不可贪战,事不可为便立即退回。另外本王为你们想出两个计策,第一,今晚赶路,埋伏在成皋山路之间,占据险要之地,趁韩军路过之时给予其骚扰。或者,韩军休整不止一天,那便在成皋山林之间休息一百天,晚上再趁夜色赶往市丘,寻着城南辎重营,放火将其粮草全部烧掉。这也是本王早上所说的另有好主意。当然,至于如何行事,你们自行根据战况进行安排。但必须记住了,不可硬拼,千万不要叫韩军围剿了,当撤退时必须立即撤退,你们都挺清楚了么?” “大王好计策,我等记住了。”四人忙一拱手。 又商议片刻之后,四名将军也回去休息了,毕竟连夜赶路还是很劳累的。 时间过得很快,天热正易睡觉,一转眼就已是夕阳西下了。 用罢晚饭,又带上随身四天干粮,两千名壮士在四名长官的带领,道别大王后出北门而去。而周扁也没闲着,送走那两千人后,自己也带上那剩下的一千士兵,出南门而去。 走出南门后,天已经黑了,一千大军摸向了洛水北岸,又沿着洛水转而向北,绕了一圈之后,又自北门而回。周扁不辞辛苦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迷惑韩军探子,让其摸不清那两千人去了哪里,毕竟夜色中很难看清具体人数多少。回到城中后,周扁便洗洗睡了,也不知自己用心良苦这么出城绕一圈到底有没有用,虽然白天里周扁也令人打探过巩邑四周,但周扁不相信韩军在此没有布置探子。 大雨过后的夜色格外清朗,太阳的光芒彻底消失在西山之下后,月色便爬了起来。巩邑之北乃是一片小山丘,这片山丘之东便是洛水了。在洛水与大河的交界之处,当初宁越就是在此送走公子班,而这会,却是一片黑乎乎的人影站满了洛水西岸。 两千大军放着巩邑东边的好路不走,却偏偏从北边的山丘中穿过,显然也是为了躲过韩军探子,隐藏行踪。周扁带兵的宗旨是,吃苦不怕,就怕丢命。 众军站在岸边,抬头望望,月明星稀,再低头,一条大河在夜色之中静静的流淌在眼前,汩汩的河水声传来,这这静寂的夜中显得格外动听。低沉的说话声也响了起来,“刘云、周战、屠猛,你们的兵都歇息好了么?” “可以过河了,没有问题。” 得到肯定回复之后,王孙健点了点头,不过在这夜色中却是没人看清。“那就卷起衣服过河吧。大王早就让兵士们练过游水,这会可不要掉了队了。” “是。”“诺。”一声声肯定的回答响起。 数千人影缓缓向落水移动,前军很快就下了水,后队也不甘落后。很快,夜色中也能清楚的看到,一堆黑压压的人头浮在水上,慢慢向着东边划去。 洛水在此足有百丈,好一会众军才登上了东岸。夜色虽看得清人影,但却不便于点数,于是几位长官回头看看,见洛水中已无一个人影之后,便命令大军上路了。 天气真的很好,漫天的星辰,更有那一轮皓月,将柔和的白光洒在了大地之上,使得夜行的人们也能看清眼前几米的路。 大军就这样静悄悄的上路了,士卒们虽然找不到自己伙长,但是一个跟着一个,没人敢掉以轻心。军队之中时不时有鸟鸣声响起,那是预先约好的暗号,帮助不慎掉队的士兵闻声找到队伍的方向。 夜色虽凉爽,但疾行数里地后,众军身上渡河时打湿的衣服却被身上的热量给烘干了。 养兵百日,用兵一时,这支平日训练有加,纪律严密的军队,显然是王室中最精干的力量了。虽然在夜色中却也能保持极高的速度,刘云在前开路,王孙健和屠猛居中,周战在后押队,全军上下,脚步飞快,一直奔出去一个时辰方才停下歇脚。 在这个时代,敢于在夜间行军的,只怕也就只有周扁这个现代人训练出来的军队了。其实大军走的乃是山中本就有的路,尽管曲折,但在熟识的向导带领下,却不会迷路。若是真个钻到林子里面去,只怕走不了好远,便全军上下都丢失了。 众军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后,吃了点东西又上路了。凉爽的夜风吹来,直吹得每个兵士都神清气爽,脚下的疲劳也少了许多。天上的星星也在不停的闪烁,好似要对人说话一般,路边丛林里也有不知什么虫子在欢快的叫着,丝毫不知疲惫。不走夜路,还真不知道夏天的夜晚就是这么迷人。 大军又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再歇歇脚天便开始放亮了。 又赶着走了半个时辰,天色发青,朝阳已经挣上了东山,露出了一片弧形。真不敢再赶路了,依着众军的脚程来算,只怕已到了成皋附近,离着市丘的韩军已不远了。 王孙健令全军钻入一座山林之后,天便完全亮了,众军吃了点随身干粮,便在长官的命令下原地歇息了起来。幸好的是虽然前夜下了一场雨,但昨日烈日晒了一天,林子里虽然还潮湿,但却也不是不能接受,何况太阳光已开始懒洋洋的洒了下来了。 军中斥候很快便又上了路,往东摸了去,对于大军来说,首先要搞清楚自己现在在哪儿,其次则要摸清楚韩军动向。王室布置在市丘的探子显然是寻不到这两千大军,所以想要得到韩军消息,只能靠自己军中的斥候了。 很快,第一名斥候回来了,原来这里离着成皋并不远,只有一两里地的样子,算来,应该是在韩军西往巩邑的必经之路旁边。这成皋乃是个小邑,只有上前人口,不过鼎鼎大名的虎牢关便坐落在此处,正是昔日郑国今日韩国东来西往的战略重地。 王孙健等人不敢大意,又往山林里撤了一里地后,全军上下便睡了下来。当然少不了清点一下人数,还好,一夜急行军,只丢了十八人,也不知丢在了山林之中还是洛水里,不过这个成绩足以让几位将军自傲了。 太阳上来,天气又开始热了起来,全军上下呼噜声此起彼伏,不过几位将军却都没有入睡,他们在等着前往市丘的斥候回报。 第一百八十八章 百里奔袭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一夜急行军高强度的劳累之下,几名将军却都感到莫名的兴奋,是的,就是那种渴望战斗的激动。 夏日的太阳晒在身上有些炎炎,晒得奔波了一夜却还睡不着的人也情不自禁的眯上了眼睛。眨眼两个时辰过去,迷迷糊糊间,忽听哨兵来报,斥候回来了。 惊得将军们立马爬起,“那小子在哪儿?怎地现在才回?” 马上便有一名韩人衣着的小伙被带了过来,一把跪在王孙健面前,“将军,小人已经探得清楚了,韩军今日未动,大军仍驻扎在市丘城西,连营数里地不止。将军嘱咐小的注意韩军辎重,小人也看清了,数百辆大车在城南,并且还打开了篷布,好像是在晒。” “此乃天助我也!韩军辎重在城南,而不在兵营之中,正好适合火烧。不若就今日天黑了趁着夜色杀过去,三位可有意见?”王孙健当头呼道。 “正该如此。”刘云等皆是做同样打算。 “不过还需备些草料等引火之物,韩军主事当也是黍米,需些引火之物方可燃烧。”周战补充道。 “好,待吃过午饭后便众军士们准备就是,趁着日头高晒一晒更易着火。”王孙健一拍手便将之定了下来。三位将军立即便跳了下去,传令去了。 市丘,在今日郑州市西,相传乃是商都之一,此时却是韩国都城之北的一座大邑,高城大门,向来为韩国重地。 仲夏的市丘,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雨,而新出的骄阳,却只花了半天功夫就将潮湿的地面给晒干了。古老的城池旁,不知哪棵树上的知了在激动的叫着,正午时分,街市上的行人却比早晚时要少了许多。 忽然一只黑鸟在城中被惊起,振翅高飞直向市丘城外,然而却盘旋多时,迟迟不敢落下,原来城外空地上却是连绵的兵营,一座接着一座。 其中最大的一座帅营之中,正有人声传来。营帐中是张深红色的矮几,其后跪坐着一名长须雪白的老者,身着轻薄绸衣,老者身后是两个黒木架子,一个架子上支着铜胄和皮铠,另一个架子却驾着一把长戟和一把长剑,架子之后则是一面大大的旗帜平挂在营帐之上,旗帜上书偌大一个大篆,虎。 是的,这就是十万韩军的主帅,韩虎的营帐。 “大将军,某自后军而来,今日方才至市丘,却不想大将军还在此地休整,敢问大将军为何还不发往巩邑?如今之天已是一天热过一天,往后还不知齐魏会否插手,大将军不着急么?”说话的却是个全身披挂的年轻校尉。 “苏锐,你有所不知,老夫打仗,向来以一个稳字当先,非如此君侯不得委以老夫如此重任。前时韩照为何大败而归,便是败在了一个快字之上。所以今次,老夫但求以势压人,缓缓逼近,迫得王室受我之胁迫。况且昨日一场大雨,军中粮草多有打湿,不若暴晒一天再走也不迟。” 那年轻校尉却是不服,“大将军,兵贵神速,韩照之败,某窃以为是败在轻敌之上,而非快之上。大军不动也罢,不若就让小将率五千前锋营为将军开路,先行占据巩邑。某曾听闻巩邑乃王室之粮仓,此去,某便为将军夺之。” 韩虎却是笑道,“偏你性急,却不和韩照相似?我家探子早已查清,周王室半月之前便已开始搬运粮草自巩邑往洛阳,故而老夫此次行军,特别在意随军粮草。而前日又有探子回报,周王室更是迁移巩邑人全部至洛阳,周人这是要放弃巩邑,而死守洛阳了。” “照此说来,那我大军明日开拔,后日便要安营巩邑城内了?”苏锐也凑趣笑道。 “正是如此,只是那巩邑颇小,容不下我十万大军的。” 说罢老少两人互望一眼,对笑起来。 恰恰就在笑后,守营士兵来报,“大将军,又有自洛阳而回的我军斥候求见。” “传!”韩虎大手一挥。 片刻后一个小兵被带了进来,“大将军,巩邑城前日突然来了数千洛阳军队,占据了巩邑城,小人不敢靠太近,故而不知其动静。”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韩虎挥了挥手后,又转头视向苏锐。 “大将军,莫不是周人又想象上次那般半渡而击?”苏锐拱手道。 “有此可能。”韩虎摸了摸雪白的长须点头说道。 苏锐却是一下站了起来,转身来到矮几面前,单膝跪下,“大将军,小子愿率五千前锋营,为大将军探清此城虚实,若事有可为,更为大将军打下巩邑。” 韩虎却是沉思片刻,尔后抬起头来,“你倒是名悍将,还望不要学韩照自大。既然你都再三求了,老夫便允你前锋营五千精兵先行一步,午饭后便出发。不过,不要轻举妄动,你此去只在洛水南岸扎下营寨,与巩邑对水相望,静候我大军即可,万不可强渡洛水。” “诺,末将知晓了!”苏锐闻声大喜。 望着苏锐欢喜离去,韩虎又笑着摸了摸胡须,苏锐这小子作战悍不畏死,每每身先士卒,而最难得的是虽好战,但却不似韩照那般自大,若是加以培养,日后必将成为韩国支柱之将,而闻名于天下。 想到此,韩虎不由又想到了国中与苏锐齐名的另一个年轻人,韩进。这可是自己的最小的儿子,作战勇猛不说,还继承了自己的稳健作风,一直在北边防备魏国,而这次,也同样被抽了回来。于是韩虎大呼一声,马上便有一名护卫滚到营帐之内,“大将军何事?” “再去查查,我家小子韩进现在走到哪儿了?” “诺!”那护卫又滚爬了出去。 而韩虎却是陷入了沉思。韩氏宗室许多支脉,却独自己这一脉最为发达,而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许多宗室兄弟却并没有再享富贵,甚至还有下地种田的,究其原因,还是自己善于带兵打仗。到了下一辈,自己的三个儿子却都当了士大夫,但却均是郁郁不得志,混着日子,想必是当今韩侯看着自己的面子而没有驱逐吧。幸好的是有个孙子,颇有自己年轻之风,如果真能成长起来,自己这一脉便又可保五十年富贵了。 不说韩虎所想,此时午饭过后,苏锐点起五千前锋营大军,架上战车,飞也似的往西而去了。两个时辰便到了成皋,不料苏锐还不肯停,喝令众军打起精神,又前行了十多里地,方才寻了个干燥处安下营帐。 韩军五千人马行动,自然早早就惊动了王室军队的斥候。莫非是泄了行踪,慌的两千王室大军忙起身又往山里走了两里地,幸好的是,韩国军队只是匆匆赶路,并没有丝毫停歇,便从众人身前山路上奔了过去。 这下刘云却是来劲了,大叫道,“不若趁黑,端了这拨韩兵?” 不料却被王孙健一把喝住,“休要胡闹,韩兵多于我军,怎能端了他们?” “那便趁夜偷袭一下也不赖。”刘云犹自不服。 “五千韩兵,至多杀得五百,比起焚烧韩军粮草,哪一个利于我?”王孙健沉声问道。 想了想后,刘云老实答道,“焚烧粮草利大。”另两位将军也是如此回答。 “那便还是照计划行事,大军歇息,等到天黑吧。此五千韩兵必是奔巩邑而去,我已遣人回报大王,并且也将今晚之计划报与大王,诸位就安心等着晚上多放几把火吧。” 自五千韩兵过后,天很快便黑了。 退去了一天的燥热,林中又吹起了凉爽的夜风。养足了精神的洛阳兵又趁着夜光上路了,不过此时却是远超昨日的激动,不辞辛苦,百里奔袭,不就是为的这一刻么? 悄悄的绕过了有韩兵防守的成皋,两千王室士兵向着月光之下的市丘摸了过去。 市丘城外同样是凉风习习,吹走了一天的炎热,韩军大营之外,不时有几只鸟叫声响过,似乎在发泄着对占了自己地盘的韩军的不满。 夜已深了,老将军却是从睡梦中不自觉的醒来。又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后,却再也睡不着,韩虎只得起身披衣而坐,想起心思来。 人老了,或许就是睡不着吧。但此刻,往日那一幕幕场景却是浮现了出来,身先士卒,率兵攻克郑国要塞,步步为营,大败北犯的楚军。而此时,老将军那一向沉稳的心中却突兀的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这次出征便要败了一世名声么? 摇头笑了笑,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老将军信步走向门外。但内心依然不平静,难道是受韩照大败的影响吗?不,韩照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哪懂什么带兵之策,又自大的一塌糊涂,而我,韩国大将军韩虎,却是不会轻兵冒进的。而事实上,老将军此次带兵,正是稳中求稳,大军自出新郑之后,便是一直缓缓行军。 掀开营帐之门,就着月光,韩虎走出了自己那高大的帅帐。惊得营帐外守夜的护卫慌忙行礼,却被老将军摆手制止了,那几名护卫眼看大将军往兵营里走去,忙跟了上去。 随意走在营中却是随处可以听见鼾声,夜半时分,年轻的兵士们只怕都已进入了梦乡。不远处夜巡的士兵列队走过,却忽然发现老将军就在眼前,忙跪下行礼。 韩虎伸手将之扶起,自己则又向前走去。兵营之中,尚未灭透的篝火丛丛,仍不时蹦出一个火花来,老将军转身绕过,又喊起了一名打盹的守夜哨兵。 行不多远,韩虎突然停住了步子,抬头望向了夜空,那里一轮明月高挂,漫天星辰闪耀,老将军却在心中轻轻呼唤,苍天啊,能否告诉我,这次出兵到底是凶还是吉? 突然,静寂的夜中,一声高呼声遥遥的传来,“有敌袭!” 紧接着又是数声呼喊,以及惨呼声,还有弓箭的声音。那是南边,韩虎立刻转头看向了南方,猛然间双眼有神,好似要看破夜空一般。 而那几名护卫却顿时慌了,有敌人夜袭,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于是忠心耿耿的护卫忙一把抱住大将军,死命的往帅营之中拖去,“大将军还未披挂,还是先躲一躲吧。” “躲什么躲?老夫是怯战的人么?南边那是粮草辎重之营,不可有失,快去个人将老夫的长戟拿来。老夫要带兵迎敌。”使了好大劲,韩虎方才将身后的护卫挣脱。 又转头吩咐道,“去将中营和西营唤起,再让北营不要动。老夫亲率中军前去。” 而这时,南边的喊杀声更大了,似有数千人在大战。而更不妙的是,有火光在南边闪起。 慌得韩虎来不及等到长戟,从旁边一个架子抽出一把长矛便大呼道,“都快快起来,随老夫杀过去!” 这里可是市丘啊,已是韩国腹心之地,离着国都新郑也只有百多里地,怎的半夜会有敌袭,会是谁呢?难道是王室军队,他们有那个胆么?韩虎不由一阵心惊,烦躁起来,挺起长矛挑开一座士兵营帐,夜光中,却见数十名士卒正慌乱的穿着衣袍,眼见开了敞篷,那士兵却都更慌张了,当先一个,竟怎么也提不起裤子来,不知踩着了哪里。 来不及多想,韩虎又冲向了下一个营帐,“小子们,都快些与老夫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半夜敌袭 - 周始皇 - 或与白 身在韩国腹心市丘城外,半夜时分却遭敌袭,并且来袭的方向还是最薄弱却最重要的地方,南边的辎重营。若真是有什么闪失,大军却又拿什么去打洛阳?韩虎的心中不由悔恨交加,早知道就应该派重兵护卫辎重营的,中午还笑了人家韩照自大,这不晚上可就应验到自己头上了么? 心急的韩虎集齐了一千士兵,便迫不及待的杀向了南边,而同样赶来的还有一名校尉带领的五百人马,两拨人会齐后一同向南飞跑而去。 昔日里,韩虎一直觉得军营布置的广,便是实力的象征,而这会,老将军却只觉得后悔为何当初不将军营布置的紧密一点呢?似乎跑了好久都没有赶到,而南边的火光却似乎又多了起来。 途中又加入了不少人,待赶到辎重营外时便已有近三千人了,还没走近便能看见辎重营附近一片混乱,点点火光印着人影匆匆,时不时的还有兵器碰击声响起。 老将军一马当先大喊一声杀啊,冲进了辎重营之中,举着大戟对着迎面一个人影就要刺去。不料大戟刚刚挥舞起来,便听见对方急匆匆的大呼道,“勿要杀我,我乃是韩兵。” 韩虎这才止住大戟,就着不远处的火光定睛一看,果然是韩兵装束,便大喝道,“小子快说,偷袭的敌兵在哪?” 那士兵似乎是被将军的喝声给吓呆了,竟没有及时回答,而是微微愣在了那里。这时老将军的护卫以及那三千名匆匆爬起的士兵方才跑到,喝斥道,“大将军在此,快快回话!” 那士兵这才慌忙跪倒在地,“大将军,小的们命苦啊,半个时辰前不知从哪里冒出好多人,也不答话,冲入营中,见人就杀,捡起火把就到处乱扔,满营立即大乱,小的腿上被刺了一下,滚到在地,这才躲过一命,还望大将军救救小的们。” “我等就是救你而来,快说,敌人现在那个方向?”韩虎一把将那身子有些站不稳的士兵给扯住,大问道。 那士兵这才反应过来,拿手往南边一指,“就在那边,辎重营的粮草等物都在那边。” 韩虎等人自北边赶来,刚入辎重营时自然是北门处,众人闻声齐齐往南望去,只见人影错错,慌乱异常,有喊杀声和痛呼声清晰可闻,于是老将军大喝一声,“众军虽我杀去!”喊罢之后,老将军举起大戟又率先冲了上去。 一路都能见到伤兵满地,两千辎重营营兵再加三千民夫,也不知死伤多少。沿途还能见到许多大车之上燃着点点火光,直看得让人心惊,也不知损失多少。 数千人匆匆赶往南边,大车等物越来越多,火光不少,急得老将军韩虎大呼,“快些取水来,泼灭大火。” 这时忽听身边不知是谁,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大将军,营中未见大火,预计损失不大,现如今还是将敌袭杀退要紧啊!” 来不及追究是谁说的,韩虎一听顿觉有理,忙又加快了步子,“杀啊!” 越往南,伤兵越多,管不了那么多,老将军径直冲到辎重营最深处,却还是不见一个敌兵的影子,仔细一听,似乎喊杀声也小了许多。随从的护卫忙大呼几声,方找了个原有辎重营的主事的前来,那人倒还身上无伤,利索的跪倒在地,“大将军,方才听闻北边有我军赶来,来袭之敌便迅速退了去,黑暗中看不清,但能估摸到来者约有两三千人,小的们本来就敌不过,便也没有阻拦,任其离去。” 这时一个军中支援的校尉赶来,“大将军,末将已令人寻过了整个辎重营,并不见一个敌兵,活着的全部都是我军兵士或民夫。” 点点火光中,众人都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韩虎,这时该当如何,只有大将军方才能够下令。 沉思片刻后,韩虎抬头问道,“我辎重营中损失如何?” “却是不大,小的乃辎重营左营百夫长,我军随军粮草前日被大雨淋湿了不少,昨天白天虽晒了一天,但仍未干透,故而敌兵来时虽投了不少火把,但燃起来的却在少数。”围上来的一名军官模样的人答道。 “那便留一千人在此收拾,你,清点营中损失,你帮助救扶伤兵。其余的全跟老夫追杀过去。”韩虎当机立断,长戟一挥,便有校尉带兵往南而去。 这时忽有营中伤兵大呼,“错了,他们是往西逃去,并非南边。” 韩虎听了一惊,西边不远处便是山林,若是任由其跑入山中,便只怕再也追不上了。但料来敌兵逃走不久,应该还追的上。于是众军立即转头向西喊杀而去。 老将军也随众军一道跑了几步,却忽然见到后面有几名护卫追了上来,“大将军,胄甲在此,大将军还是穿上再去杀敌。”原来那几名护卫回去替大将军取盔甲等物,这会才赶来追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大将军还是穿着睡衣在到处跑,一身白色,难怪夜色中那么晃眼。 韩虎却是心急,一把推开那追上来的几名护卫,“杀敌要紧,不在乎这。” 一名护卫一急,张口就说到,“不过是几个山贼,哪需大将军亲自动手。” 韩虎听了一愣,脚下停住了,“尔说是山寨,尔如何知道?” “此乃我韩国腹地,只有西边有山林,不是山贼又是什么?定是见我大军到来,想趁夜打劫罢了。”那名护卫说着,手中也不停,就这几句话的功夫,便已替大将军将甲衣披好。 “真是山贼么?”韩虎口中嘀咕几句,却也没有再抗拒护卫帮其穿战衣。沉吟几句后,韩虎大叫道,“怎么可能是山贼,我这是十万大军,山贼怎么敢来?就算来了,抢些粮草兵甲之物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见车就烧?定然是军队无疑。” 唬得方才说话那名护卫大惊,“大将军,小人只是随口说说,万万勿怪!” 这会功夫,老将军的甲衣也穿戴好了,老将军一抖身上甲衣,甲片哗哗作响,这才迈开大步子,往西边已经杀过去的大军追去,一众护卫紧紧跟随在身旁。 追了近两里地,方才见到星星火把,韩虎一干人便知寻着大部队了。不过没想到的却是大部队簇拥在一堆,既没前进也没后退。在随身护卫的帮助下,韩虎很快就挤到了队伍的中间,几只火把的靠近,很快几名带队的将军挤过来了。 “大将军,末将等率队追赶过来,不想追到前面一个山路口时,忽然对面一阵密集的箭矢射来,其箭矢一波接一波,中间没有停顿,我军将士追赶的匆忙,没有携带盾牌,黑夜中又看不清真切,故而只得暂时退后,没有继续前冲。末将等又令人往两旁寻路,看能否绕到前面去,同时遣人回报大将军,大将军来路上没有见到么?” “尚还是黑天,老夫并未见到。天还未亮,何不令士卒熄灭火把,悄悄摸上去。”韩虎颇有些气恼,看来多年未打硬仗,许多将军都忘记了一些基本注意事项了。黑夜中,打着火把往上冲,那不是给敌人当靶子么? “诺。”几名年轻将领面有愧色,连忙安排士兵冲锋去了。 片刻后,前队便组织好了,不再打着火把,而是往着山路悄悄冲了过去。 后队中包括韩虎以及一些将军在内,都满怀期待的望着着那些士卒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黑夜之中,火把能照亮的范围之外,众人依旧静静的等着前方的结果。只要第一批人冲近了,便不怕那该死的弓箭,许多人都如此认为。 片刻后,便听见几声哀呼声,仔细一想便知那是前进的士卒看不清脚下,踩着了方才退后时未曾带走的伤兵。黑夜中,哀呼声听起来格外刺耳,数千韩兵的心都提到嗓子上了,生怕惊动了对方弓箭手。不知为何,这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不知身份的军队,给予了韩军上上下下极大的畏惧,莫名的,不知为何的畏惧。 幸运的是,弓弦声并未响起,箭矢破空声也并未出现,许多人都不由而同的松了口气。想必那趁黑摸上去的前队士卒们方才也吓得不轻吧。 静静的依旧没有什么声音,有的只是身边战友的呼吸声,数千韩军都从未感觉到时间过得如此之慢。感觉到前队士卒们又往前走了一刻钟,有些韩兵就忍不住了,交头接耳起来,很快便传遍了全军,似乎有骚动的情绪在蔓延。的确,黑夜里莫名的担忧,最是扰人心弦。 还好有长官们的喝斥,队伍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大将军韩虎也有些急躁了,冲身边一名校尉轻喝道,“去,找几个人追上去看看,不管前队如何,都要立即回来报告。” “诺!”那校尉拱手答了声是,转头便要寻人,不料就在此事,忽听前面躁动,原来方才走的前队有人回报了。 那士卒一直被引到大将军面前,一把跪下后喊道,“报大将军,我们一直走了两里地,除了前军的伤兵外,都没见到敌兵一个人影,黑夜中又看不大清切,而前面的路也愈发的窄,,还望大将军批示,要否继续追下去?” “尔等可知前路通往何处?”韩虎转头问道,追了这么久,黑夜中看不清,老将军还真不知道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末将知晓。”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不过黑夜中,哪怕有火把,也看不清究竟是谁。“大将军,前面山路往西北通往成皋,而我们的正北方则是宛冯,正西是一片山林,嗯,算来我们已经离市丘二十里地了,汜水应该就在前方了。” “通知前队,撤回来吧,敌军应该已经走远了,并且前方还是山林和汜水,不好追赶。”韩虎咬咬牙说道,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身为大将军,却不得不做出如此决定,因为他知道,虽然离着天亮已经不远了,但是现在追去还是无用功。 听得大将军如此发话,众将忍不住的议论纷纷起来,有的嚷着要继续追下去,有的则高声赞同大将军的决议,直到最后超烦了本就心中不快的大将军,惹得大将军一声怒吼,众将这才领命约束众军撤回市丘去了。 上万大军追去时快,回来时则慢,等缓缓行到市丘时,天已开始放亮了。夏天的天就是亮的早,还能感觉到夜晚的潮气和凉风,便已能看见正在收拾的残破辎重营了。 而同样能看见的还有这万余大军的将士们,原来黑夜里看不见,这会天亮了却发现许多士卒都还披着长袍没来的及束好腰带,袒胸露乳的也有,长发横披的也有,各种模样,竟惹得有些尚不知忧愁的新兵互相嘲笑起来。 辎重营里正在清理着场地,伤兵们都被扶到了后营,而在黑夜中死去的将士以及民夫尸体则被分类排列在营门口,整整齐齐。望见这一幕,那嬉笑着的新兵也安静了下来,大军气氛为之一肃。 见大将军回营,那留下负责清场的小将立刻小步跑来,“禀大将军,辎重营中已快清理完毕,昨夜死民夫九百五十二人,辎重营士卒两百一十三人,伍长以上三十八人,另有伤者近两千人。辎重营中粮草损失不多,不到百分一,攻城器械倒是烧坏了几具,不过其余都还保存完好。” “老夫知道了。”说罢后大将军韩虎又转过头来,“全军士卒回营休整,校尉以上将领全部到帅营中去,老夫要升帐。”说完后老将军便头也不回当先往自己的营寨而去了。 第一百九十章 夜袭之后 - 周始皇 - 或与白 “此次有敌夜袭,诸位怎么看?” 高大的帅帐之中,白须垂垂的老将军高坐其上,下面两列则面对面跪坐着一干军中将领。从密麻麻的人头挤满了其实很宽敞的帅帐来看,韩虎这是聚集齐了全军将领,看来老将军这是动真火了。 耳听得大将军沉沉的声音在帐中响起,诸将的心中也是沉沉,许久都没见大将军心情如此之低沉,于是诸将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互相望望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老夫问尔等呢,还不速速作答?”老将军威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又是片刻后,方才有一名中年将军站起来拱拱手道,“大将军,姜某以为,此非山贼作歹,乃是列兵为之。” “老夫如何看不出并非山贼,那山贼有趁黑埋伏兵放箭以阻我追兵的么?姜睨,汝就没有其余话说么?”老将军明显有些不悦。 那中年将领显然是跟随韩虎有些日子了,硬着头皮又说道,“大将军,市丘乃我韩国腹地,哪怕是强兵如魏军者,也不敢深入此地,莫不是洛阳所为?” 洛阳,孱弱的王室,此次要进攻的对象?姜睨的话音刚落,下面就吵了起来,纷纷不敢相信。要说上次在巩邑以南的洛水半渡而击已经超乎了韩人的想象,那么说周王室之兵渡过洛水,奔袭百里之外,夜袭韩国腹地的市丘兵营,那就更是让人无法接受。并且在座的不仅有经历了昨晚夜袭的将军校尉,更多却是昨晚奉令没有动的北营和西营之人,虽然听闻了昨夜之事,但无法体会到当时的情景,所以对于说是周王室所为的话还是持质疑态度。 吵闹了片刻后,高坐台上的老将军便忍受不了了,大吼数声让帐中安静了下来。 “难道诸位还觉得惊奇吗?”老将军的声音中带着阴沉。 “尔等尚还不知如今周王室已非昔日之王室,去岁,王室夺回洛阳,训练新兵,今岁,王室又变法图强,更败我两万大军。尔等还当此去洛阳是旧时之周王室么?若如此,只怕前日韩照之败,便是明日尔等模样!” 大将军话音刚落,下面有有些闹哄哄的趋势,看来许多人还是一时转变不过来心中的看法。 “哼!”高台上传来一阵冷哼,紧接着又是一声高呼,“传辎重甲营小校乙入帐。” “诺!”站列一旁的传令兵一拱手后,便转身快速小跑了出去。 片刻后,帅帐中尚还未吵闹起来时,那传令兵便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长袍的军官。 “大将军,小人便是甲营小校乙。”那未着甲衣的军官一进门就跪了下来。 “递上来。”老将军冷语道。 “诺。”那小校从怀中取出尺把长一物来,双手奉上。 老将军却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呼到,“此乃昨夜偷袭之人所遗,尔等看看此为何物?” 排在最前的一名中年将军苏列,忙起身一把接过,放入手中一眼便看出是把矛尖,其锋刃便近乎小臂长,锋刃中后部还开有血槽,这种样子大为不同与这个时代的矛,若是这里有后世来人,便知其模样倒像是后世常见的枪了。观其色则略有些漆黑,但却又不是青铜色。稍稍迟疑过后,苏列便伸手将那矛尖一擦拭,只见黑色去掉后竟露出了暗黄色,这是铁器所特有的。 “莫非这就是洛阳王室所用的铁矛?”将手中的铁矛看了又看后,苏列疑惑道。 “竟真是如此?”说着苏列身后一名将军将之接过,打量片刻后,又摸了摸其锋,肯定的说道,“某曾在新郑宫室里见过洛阳人带来的铁矛,是为一样。 接着又有将军将之接过,如此传递一圈后,忽听有人叫道,“后来不是有邯郸郭纵自认为这批铁矛所产之主,就凭此铁矛就能断定是洛阳周王室所为么?” 立即便有人附和道,“是啊,洛阳人贩些黍米清酒还成,铁器他如何会造?定然是郭家所造了。” 眼看帐内又开始了闹哄哄,老将军忍了半天的怒气不由冲了上来,大喝道,“我市丘附近最近便是洛阳了,恰逢我韩军誓师攻打洛阳,洛阳人又正好配备此矛,有此铁矛者,非洛阳人其谁?难道还是赵人越境前来?老夫与尔等看此铁矛,只是为了印证此说,并非是让尔等讨论这铁矛是谁所造,只看其在谁手中使用便是。尔等休要再多说,昨夜偷袭为洛阳王室所为无疑!” 说了这么多话,老将军也有些累了,喘了几口气后,见台下一片安静,众将战战兢兢,便又接着大声说道。 “诸位都知道,我军此去,直指洛阳,不料尚还在我韩国腹地,便遭敌袭,由此可见,此去洛阳,必然不会轻松得胜,定是一场苦战。诸位,万望不要小觑洛阳,需将之当做如魏军那般的天下强兵来看,不然,不说前日洛水大败,便是昨夜之遇袭,也将重演。诸位都听清了么?” “末将等谨从大将军之命!”帐内诸将立即整齐的回答道。 “那老夫也不多说了,自此以后,诸位约束好士卒,务必谨慎小心,万勿大意。今日大军休整一天,明日三更造饭,四更鸣鼓,五更大军要渡过汜水,天黑便要歇息在巩邑之中,诸位都记住了么?” 见大将军下了死命令,想起昔日战场上大将军的威武与尊严不可冒犯,众将心中一凝,忙齐齐拱手称是。 望望台下,见并无一人持有异议,老将军满意的点点头,“诸位,我大韩雄风,东灭郑,南敌楚,北破魏,如今小小一洛阳,万余兵力,而我十万大军碾压之,破城定无疑。还望诸位勿要坠了我大韩雄风!” “诺!”众将齐齐称是。 “那便散了吧,回去约束好众军!” 望着诸将离去,老将军却是并未起身,满脸凝重。虽然刚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为了鼓舞士气,但是能否顺利破城,老将军心中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了。早听闻韩照两万大军兵败洛水之时,老将军心中就有股不好的预感,当时还在韩国南部边境鲁阳城一代的韩虎,就曾遣使上书韩侯,劝说韩侯若真要攻打洛阳则宜早不宜迟,不料韩侯还是未听,直拖到了现在。 说洛阳万余兵力,其实老将军韩虎自己也知是假话,洛阳人口众多,若紧急招兵,两万不止,刚才不过是为了宽慰众军之心罢了。不过韩虎也一直以为,身经百战的自己,连比洛阳强大许多的郑国都在自己手中灭掉了,还怕什么洛阳?但是经过昨晚一战后,虽然军中粮草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但周军之勇却也让老将军心中没底了。周王室,真的太出乎意料之外了,竟敢越境偷袭,由此看来,即将来到的洛阳一战,真的是凶多吉少啊。 沉思中,忽然帐中进入一人,老将军的思路被打断,抬头一看来者乃是军中管粮草辎重的随军大夫公子源。 “大将军,方才听大将军说,明日便要赶到巩邑,人还好说,可是我这许多粮草和器械,都是大车,军中民夫昨夜又死去了不少,只怕赶不上大军,能否宽缓一日?” “呸!我韩军十万士卒,就抵不上两千民夫么?明日老夫让军中士卒推车挑担,必须要赶到巩邑!”老将军听罢顿时大怒。 唬得那年过半百的公子仍是一阵哆嗦,忙拱手后退出。 老将军却是摇了摇头。今日之韩军,已再也不是当今君上登位之际的强兵了,想当初,以历兵数战灭郑,享有郑国故都至今,再南憾楚军,使楚国空有百万雄兵却再也不敢北望中原而修方城以固守,前年兵围初登基的魏侯,险些灭掉魏国。这才数年功夫,先是败于魏军不说,却又大败于孱弱的洛阳周王室,而如今,满堂将军,竟无一个中用,连行军之事都要请示,难道我韩军,就要自此衰败了么? 转眼已是正午,市丘之外,韩军大营之中,已打扫完毕,再也看不出丝毫夜袭的痕迹。韩军尸体已经就地掩埋,而还有两百多具敌兵尸体,也已经被火化了之。韩人不兴火化,却向来以火化对待敌人。而令韩军大将军韩虎头疼的是,竟无一个敌兵俘虏,洛阳兵之强悍,由斯可见。 与此同时,远在市丘百里之外的洛水末端,洛水在此与大河交汇,水流略为急促,两岸又是山丘,向来少人行走之处,这会却有黑压压千余人头密集此处。正是偷袭归来的王孙健刘云等人。数天前的夜间,王室大军便是在此登上东岸,奔向市丘而去的。 爬上洛水东岸之坡,刘云仍忍不住的回头望望,一旁王孙健却是缓缓走上前来,“还在惋惜么?天意如此,我等已经尽力,便是大王,也不会多说什么的。还是走吧,不要像昨晚,非要我拖你才肯撤退。” 这两人都是昔日成周王宫卫队之人,也都是一样的勇猛好战,甚至一度作战时互相攀比,但多日观察之后,周扁觉得王孙健还是沉稳有谋,略强于刘云,所以此次夜袭,便定下由王孙健为主。昨日夜间,大军顺利摸入韩军营中,见人就杀,见车就扔火把,不想人倒是杀了不少,但满载粮草的大车却没有燃着几辆,吃惊一下,几位有心的将领亲自查看,方才得出一个令人吃惊的结论,韩军的粮草还是湿的。 只见刘云依旧望着东边市丘的方向,“某心中大恨,这韩军竟如此疏忽,大雨之下,却让粮草也打湿了,且昨日那么好的天,居然一天时间都没有晒干,让我等夜袭竟烧不着,真是令人忿恨不已,直忍不住想要将其烧着再走。” “还是走吧,大王说过,一击不成,不可再为之,如今已惊动了韩军,我等还是快些与大王汇合,好回洛阳才是。” 说着远处的周战也赶了过来,恰巧听见刘云的话,便插言道,“刘将军莫要忿恨,我军能杀敌军千余,而自损三百,已是大胜。再说,韩军如此疏忽,又懈怠随军粮草,必然也不会伤害我洛阳城,此乃我王室之幸也。如建将军所言,还是护送大王回洛阳要紧,昨日见有数千韩军往西而去,也不知到了巩邑没有,我等还是护卫大王为上。” “还是周战说的有理。”刘云立即转过身往洛水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周战,某家早就看好你,你是大王身边出来的人,受大王教益最多。昨夜埋下弓手伏击韩军一事也干的不错。” 这话说的却是令周战一下呆在了原地,刘云可是军中老人,又是贵族之后,向来为大王所倚重,而自己却是奴隶之子,随家人逃亡至洛阳,哪能与刘云相比?周战心中自是惶恐不安。这时,一旁的王孙健却是笑了笑,冲周战点点头,又拍了拍周战那略有些消瘦的肩膀后,方才也转身走了。 大军还是如同来时一样泅渡过洛水,好在是大热夏天,虽然忙碌了一夜,但这时却并没人赶到疲惫,并且微凉的洛水,更是让人倍感爽快,一身的燥热也被迅速洗去了。 登上西岸后,四位将军这才命令全军列队数数。没想这数天功夫,一去一回,便失去了三百六十名将士,除了掉队的仍有机会寻回洛阳之外,只怕多数是永远的留在了洛水以东。众军默哀片刻之后,便毅然转头向西,往着巩邑的方向行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得到夸奖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一千多刚刚夜袭市丘韩营归来的王室大军,虽然已度过洛水,踏上了王畿之地,但仍旧不敢放松,军中斥候依旧被洒了出去。要知道如今韩军临境,谁能料到韩军先锋已到了哪里呢? 并且心中挂念大王的安危,虽然一番夜战之后士卒多有伤,并且自昨夜之后奔走一百多里地未曾好好歇息,将士们都是疲惫不堪,但在将军们的催促下,大军依旧快速前进。 不料大军前行没多久,便见前方斥候带回一人。 “将军,这人乃是大王身边之护卫,号称奉大王之令,在此等候将军们多时了。” 王孙健定睛一看,那人果然是宫中护卫打扮,只听其说道,“将军,小人乃大王身边周密队长手下。昨日有韩军先锋自洛水以东而来,大王避其锋芒,已退出巩邑,藏在巩邑以北山林之中,大王唯恐将军等误入巩邑城中,特令小人在此等候将军,万幸得没有错过。还请将军跟随小人前行罢。大王率一千军士就在前方西边数里地外。” “大王安否?”王孙健却是首先问道。 “大王安然。大王还说了,将军们奔袭数百里,定然是疲惫不堪,大王已备下肉食和营帐,以供将士们歇息。还请将军们随小人前行吧!” “嗯。”王孙健点了点头,转身又冲向众军大呼道,“大王就在前面等候我等,加快点步子啊!” “诺!大王万岁!”众军整齐的呼喊声在山林之中响起,倒是吓了王孙健等人一跳,但想一想这里离着巩邑尚还有上十里地,且并无韩兵在附近的回报,王孙健便也没有阻止了。的确,大王在军中的地位无可替代,而大王就在前面等候的消息,确实能让疲劳了几天的士兵们振奋起来。 一千多军士立即加快了步伐,穿过层层山丘,往西而去。而一路上王室的探子也越来越多,与大军汇合之后,或随军前行,或快跑回去报信。 果然没走多久,翻过一个山丘便见到了上百名熟识的王室士兵在此防守,见是自己人方才让开路上。山丘之后便是一片山谷,平缓之地上是上百顶营帐,而营帐之前已有数百人在等候,仔细一看,原来真是大王在此等候。 归来的众军忙迎了上去,以王孙健等四人为首,一把跪倒在地,“叩见大王!”整齐的呼声在山谷之中响起。 那等候的数百人正中,当先一个矮小的身影,可不就是大王么。 望见将士们归来,周扁笑着迎上前走了两步,虚抬双手道,“诸位请起,本王自得知诸位将士们已踏上了洛水之西,便已令人烧好了汤水煮好了大肉,就等诸位了。好了,都起来吧,吃了歇息去吧,本王知道你们劳累了几天了。” 见大王并没有着急问战况如何,而是关心大伙的身体,众人均是略有些小感动,行过礼后便将那一千多人安排了下去。很快就有热水和大肉上来,军士们喊过大王万岁之后,便纷纷开始享用了起来。 望着众军有秩序的坐了下来,周扁则是随意的四处走动了一圈,又走回到王孙健等四人跟前。这四人也是饿得慌了,几天都吃的干粮,确实有点受不了了。那四人见大王走过来,忙扔下手中所食,立马站了起来。 “大王!”“大王!” 摆手止住四位将军的行礼,周扁开口问道,“不知我军此去两千人,回来了多少?” “大王,有三百六十多人留在了洛水以东,其余还有两百多人带伤而归。”王孙健当先回答道。“可惜,他们的尸体都带不回来了。” “确实没有办法啊,待此战过后,本王会令巫师在洛水之上招魂,我洛阳勇士,如何能不让其归乡?” “大王英明,某待将士们谢过大王了!” “那就接着说说你们这次渡过洛水,都干了些什么?” 说到这,王孙健等人却是惭愧了,“大王,我等连夜赶至成皋之外的山林之中,埋伏下来,本想偷袭一下过路的韩军,没想韩军却依旧在市丘休整,我等又遣斥候发现,韩军的辎重营在城南,与大军不在一起,便定下注意夜袭辎重营,想要放把火将那韩军粮草都烧了。” “这是个好主意啊,不错。”周扁点点头。这成皋自己倒是知道的,大名鼎鼎的虎牢关所在,日后王室得势,这洛阳的东大门还是抓在自己手中的。 那王孙建更是连头也低下去了,“我们休整了一天,昨晚摸到市丘韩营之外,射杀了哨兵后,猛然对辎重营发起了攻击。辎重营果然大乱,我们趁乱杀了不少人,事后我等一估摸,怕不有近千韩兵和民夫。不过那粮草却因为前几日被暴雨淋了,竟还未干透,火把丢上去不易燃着,直到韩军大队人马赶来,我等不得不走之时,粮草还没烧着多少。这烧粮之计却是失败了。” “无妨,你们已经成功骚扰了韩军,引得辎重营大乱,至少还是拖住了韩军一天。又能带回大部分人马,已经可谓是大胜而归了!”周扁笑了,的确,本以为只能小打小闹一番,杀掉上百个韩兵而归,没想却能斩首上千,还闹得韩营大乱,真的可谓是大胜了,已经出乎周扁意料之外了。 “谢过大王夸奖,不过未能达成预定目的,还是令人遗憾不已。”王孙健等几人纷纷嚷道。 看到几人垂头丧气的模样,周扁心中却是欢悦,能有麾下将领如此求胜,又何惧韩军,又何惧天下诸侯?然而此时正是鼓舞士气的时候,倒也不能让诸将继续消沉下去。 “几位,那韩军的粮草真的是被暴雨淋了,竟未来得及晒干?” “正是如此,我等还专门寻了几辆大车看了,的确尚未干透。” “由此看来,此番韩军来袭,不足畏惧。连军中粮草都照看不住,一天时间都晒不干,这韩军战斗力,可想不过如此。哈哈!”周扁张嘴大笑了几声。 “咦,大王也这么说。看来果然如此了。”却是刘云忍不住发话了。 “难道还有别人也这么说么?”周扁疑惑了。 “正是,周战此前也这么说过。还有,大王,我等昨夜见韩军大队奔来时,连忙撤兵之际,却又留下一千弓箭手,灭掉火把,趁黑守在市丘以西的山路之中,待韩军奔来,望见火把便射,不仅放倒了上百韩兵,还令韩军不敢再追,我等得以从容退去。此计也自周战而出。”刘云抢先说道。 “如此,周战可计一功!”转头望向昔日自己的护卫,自己穿越而来的第一批亲近手下,这周战或许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周扁满意的点了点头。 周战却是不胜惶恐,连忙跪下磕头谢恩。 将周战扶了起来又称赞几句后,周扁接着说道,“而此次尔等归来,令本王最为欣喜的,却并不止以上。” “那是什么?”几人均疑惑了。 “是我军战斗力。平日里,本王对你们的训练是严了点,可是到了此时,方才显出效果来。尔等前天夜里离开巩邑,昨天白天休整一天,夜袭韩营,今日下午归来。两日两夜,来回三百里地,还能夜袭成功,这说明我军战力,已经相当不错了,天下强兵魏武卒,想来也不过如此啊。真是令本王欣喜不已!待回了洛阳城,尔等均有奖赏。”其实为了提高将士们的夜战能力,周扁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比如这时人们所不爱吃的动物内脏,也让周扁安排进了王师的日常伙食里去,来自后世的周扁,自然知道动物内脏里含有大量的维生素E,能提高夜晚的视力。 “谢过大王!”四位将军的脸上也挂上了笑容,能得到大王的夸奖,百里奔袭的疲惫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不知大王为何离开了巩邑,来到了这山林之中?”说完了奔袭韩营的事,几位将军又问起了眼下来。 “昨日,本王不是接了尔等的汇报,说有韩军先锋前来么?派探子去一查便知,八千韩兵直逼洛水而来。本王就令麾下一千大军出城,赶在韩军刚刚渡河之际,杀到了洛水北岸,摆下远攻大阵,以弓弩射杀了一百余刚刚登上岸的韩兵,那对岸的韩军将领也是个谨慎的人,见我王室军队又半渡而击,便立即约束众军退去,不再渡河。想来也是吃了上次的亏,这次唯恐又中了埋伏。”周扁颇有些自得的说道。 “可是大王毕竟兵少,为何如此冒险,万一韩军看出虚实,强行渡河相攻呢?”王孙健担心的说道。 “若他真强行渡河攻击,本王立即就撤,也不会误事,不过所幸他没有。后来本王担心韩军趁夜摸过来,便干脆舍弃了巩邑,转入此山林之中,以等候尔等归来。” “怎可劳烦大王等候?在此还是太危险了,此地离巩邑不过二十里地,若韩兵摸来,我等万死不辞其过!”吓得几位将军又行礼下去。 “无事,本王自己都清楚的。要说那韩军还真是胆小,本王撤出巩邑,摆出一个空城,那韩军却至今不敢渡过洛水,仍旧隔河相望。” “可是,这里离巩邑还是太近了,韩军不日即将到达巩邑,大王不若今晚便拔营回洛阳而去吧。” “没关系,明日再走不迟,你们都累了几天了,还是先休息一晚吧。本王有探子时刻注意各个方向,一有动静,我等立即便可离去。”周扁摆摆手。“唉,其实我本想留在此地看巩邑火光的,但想想确实是太危险了,还是明早就回洛阳吧。” “大王英明!”诸将见不好再说,只得拱拱手道。 “却不知如今洛阳情势如何?”王孙健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知道将领关心己方城池是好事,于是周扁答道,“昨天,洛阳便九门关闭,已然封城,今早得到消息,昨日第一天封城,洛阳市井间秩序未乱。除去我们这近三千人外,其余人马,包括孟津和成周人,均已全部进入城内,洛阳城防已安排妥当,各种守城器械以及民夫人等都已就位,就等着迎接韩军了。” “万岁,此乃天佑我王室。韩军必将大败而归。”诸将拱手贺道。 “好了,这样的话以后也不用再说了。本王知道,这两天两夜以来,你们也累了,吃罢之后,你们便也歇下吧,今晚不用你们的人值夜,就好好歇息一晚吧。” 打发走四位将军之后,周扁则独自在帐中陷入了沉思。虽然从这几次交锋来看,王室是占了上风,并且从韩军打湿粮草以及行军缓慢,还有被吓唬住不敢渡河这几点看来,韩军的确不可畏。但毕竟韩国大军未到,周扁心中也是丝毫不敢大意,那可是十万大军啊,带兵的又是能征惯战的韩虎老将军,虽不知其攻城实力到底如何,但其带来的压力还是逼的人出不出气来。 还有,王室重回洛阳城不足一年,满城贵族虽清理过两次,但心存不服者是否还有,市井商贾之间会否有韩国的埋伏,这一切都还是个变数,只能小心防范。另外,韩国大军一出,对这天下局势有何影响,如齐魏等强国会否有什么动静,对洛阳又有什么好坏,真的都还是个未知数。 唉,做天子真是太难了。想着周扁信步走出帐外,已是夕阳西下之时,营中却有鼾声此起彼伏。这是那奔波了两日的将士们沉沉睡去,有此勇士追随,又有何惧呢?周扁的心又舒缓开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夜半巩邑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天刚放亮,微风吹来,还有些凉悠悠的感觉。难得的清爽夏晨,大军营帐之中,伴随着长官们的呼喊,士兵们纷纷迅速爬了起来。美美的一觉,让奔袭了两日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又感到了精神的焕发,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似乎又可以再来个百里奔袭。 早饭之后,军营里便开始忙碌了起来,兵士们手脚灵活的将扎好的营帐挨个拆掉,是的,大军今日就要返回洛阳了。而这里和巩邑,则将留给即将到来的来犯之敌,韩军。 营帐之外,护卫簇拥之中,周扁遥遥的看向东南方向,要说对于没烧掉韩军粮草没有一点惋惜那是不可能的,周扁也多么的希望自己能亲自指挥烧掉巩邑,重创韩军,但显然是不能的,只能靠那数十名巩邑壮士了。 说来也是惭愧,自己做了多少,为何却能得到这许多王畿之民的拥护? 正想着时忽然刘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大王,士卒们都已恢复,不若今晚再摸过去,杀他几百韩兵?” 周扁却是不由好笑,这人也真是好战。 “你这厮尽说胡话,你们前晚刚偷袭过,怎不知韩军没有防备。十万大军若包围了你,只怕你们一个也是逃不出来的。还是听本王,回洛阳好生守城吧!” “诺!”刘云依旧还是笑着摸摸头。 很快,两千多大军便踏上了西去的归途,再不回去,别说太后太师等人,只怕洛阳民心军心人心都不稳了。 而同样自东向西疾行而来的,还有十万韩国大军。 与巩邑至洛阳的路不同,自市丘经成皋而来却是山路,山虽不高,但路却狭窄,不然也不会在此设下闻名后世的虎牢关了。十万韩军一路艰辛,跋山涉水不说,终于在日暮时分,赶到了巩邑以南的洛水南岸,在这里,早到了两天的韩军前锋苏锐正在此等候。 见大部队来到,早早等候在先锋营之前的苏锐忙迎了上去,很快他便见到了大将军韩虎。 行礼过后,只听老将军问道,“汝在此两日,如何还未渡过洛水?” “末将刚来便欲渡过洛水,不想对岸涌来上千人,不问一句,便结阵射箭,末将记得大将军说要谨慎,便连忙令众军退后,是以并未渡过洛水。昨日,末将又遣斥候悄悄绕至对岸,那巩邑四门紧闭,城墙上却不见一人,末将心中疑惑,不敢轻举妄动,便按兵在此,结了几座浮桥所用木筏,专为等候大将军前来。” “嗯,稳妥也好,如今我优势兵力来此,倒也不必分兵冒险,只需稳步前进即可。如今我大军已到,便是洛阳兵全部在此,也不惧他,就令大军小心渡河吧。”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军中诸将所说。 得令之后,军中诸将便将大将军的命令下传了去,十万大军迅速扎好浮桥,有条不紊的向对岸奔去。对岸之上一个个阵型集结了起来,显然韩军这是真正开始重视周王室了。 但遗憾的是,十万大军连着辎重营的车辆一个不剩的全部到达了对岸,都仍未见洛阳人的一个影子都没有见到。 大军集结一下后,便迅速向巩邑开去。 巩邑离着洛水也就几里地,片刻后大军便看见了低矮的城池,果然如苏锐所说一般,四门紧闭,城墙上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十万大军缓缓向巩邑逼近,而城中仍旧没有一丝反应。老将军韩虎心下疑惑,一声令下后,当先一军数千人摆好队形杀了进去。不想很快就得到了回报,巩邑城中空空,并无一个人影。 老将军与苏锐对视一眼后,也随着亲兵营进入了巩邑城中。已是暮色,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中,只见这干净整齐的街道空荡荡,毫无生气,显然这座小城里的人已全部有序的撤走了。 军中高层将领寻了城中最大的庭院便住了下来,很快便有搜城的士兵们挨个跑来汇报。 “报大将军,城中粮草一空,没留下半点黍米。” “报大将军,城中有军队驻扎过的痕迹,但应该撤走多日。” “报大将军,城中只有老少二十多人,巩邑本地人,如何处置,还请大将军示下!” “有本地人还没走?”这条消息倒是引起了大将军的注意。“是不肯听从周王室之令退到洛阳的么?难得有民如此,传令下去,勿要惊扰他们,凡是有人居住的庭院,禁止我韩兵进入。” “诺!”很快就有传令兵将大将军的命令带了下去。 直到最后一名报信的校尉带来全城已搜查完毕,城内安全的消息之后,大将军方才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五千亲兵和一万中军,及辎重营全营入城驻扎,其余八万大军分东西南北扎营在巩邑城四面,夜晚不得松懈,以防有敌夜袭。” 已经步入王畿之地,遭过一次夜袭的韩虎丝毫不敢大意,这次可是将辎重营所有的大车都拉入了城中,再用大军围住全城,哼,叫你如何再夜袭!老将军心中愤愤想到。 然而巩邑的城门就那么宽,从刚至巩邑直到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在西山之下,韩军的大车方才挤入城中。而巩邑城中的街道也就是那么宽,密密麻麻的大车更是将满城挤了个水泄不通,火把照亮的夜色中,还不时有士兵在调整着大车,或者安抚劳累一天的马匹。 就在这安详的夜色之中,奔劳了一天的韩兵享用了到达王畿之地的第一顿饭后,纷纷钻入了或巩邑民居之中,或匆匆扎好营帐之中,很快呼噜声响起在巩邑内外了。而月光洒下,或在火把之光中,或在树色遮挡之中,还有许多被抽调出来的哨兵尚还不敢闭眼。这是紧张的一夜啊,在大将军的严格要求之下,韩军上上下下都不敢放松,外围的士兵不守哨的虽然也睡了下来,但却连甲衣都还没有解去。 已是半夜时分,万籁俱静,便是不知倦的虫儿也收去了鸣叫声,然而此时巩邑城中,那所最豪华大气的庭院之中,却仍有油灯照亮了前厅。其堂中上位正端坐白发须须的老将军,下首是位年轻人,却正是先锋苏锐,显然是二人在秉烛夜谈。 “大将军,某来迟了,还望勿怪!” “无妨。锐,我韩军上下,老夫只看重汝一人。故而夜深难眠,特招汝到此一聚。想必汝也知前日我韩军遭周人夜袭之事,却不知你如何看待?”老将军的声音沉沉在堂中响起。 “此事也的确出人意料之外。周人内扎厉害,却不敢出洛阳已有数百年,如今却如此胆大,此对于我韩国绝非幸事。由此看来,趁周王室尚未复兴之时,便以大军碾压之,迫其屈服于我韩室,是为正确之举,君上有此决议,实乃英明。”苏锐张口便回答道,显然早就在心中想过。 “的确啊,洛阳与我韩国最近,而我韩国也夺王室之地最大,前岁还夺了两邑,王室若有朝一日兵出洛阳,必将剑指新郑。不过,某以为,君上决议的有些晚了,当初就不该派韩照前来,且韩照兵败之后,便应该立即再遣大军,不然以王室发展之快,只怕月余便是一万新兵,而此时我等再攻洛阳,绝非轻易之事。” “大将军所言极是,如今周王室之兵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前些日子半渡而击,如今却又趁夜偷袭,真不知其往后还会玩出什么来。只是那洛阳兵夜袭竟如此厉害,杀入我大营之中猛烈异常,而撤退时却又像一阵风一般,丝毫不留一点拖延,实在是令人赞叹不已。如今我军已进入王畿之地,大将军不可不防周人夜袭。” “哈哈!”大将军却是抚须而笑,“汝却不知,老夫已下令粮草器械等物尽皆如巩邑城中,城外四面都布以我韩师大军,护卫的是如铜钟一般,老夫转等那周人来夜袭。” 苏锐听了却皱了皱眉,“大将军,可是巩邑城小,这许多大车进入城中,竟连街道也都堵了,兵士们都无路可来回,末将应大将军之招,却来迟了,便是因为城中大车所堵。若有洛阳兵突入城中,只怕拥挤之下,我军损失惨重啊。” “城外四面都扎有大军,却叫周人如何入城?像鸟一样飞进来么,还是像老鼠一样钻地而来?哈哈,周人若能如此,也不会叫众诸侯欺辱数百年了。”韩虎又大笑了起来。 苏锐叹了口气,跟着也笑了两声,“可是大将军,明日我们还扎营在巩邑么?巩邑离洛阳一天路程,并不适合我大军驻扎此地。” “老夫招汝而来,正是为了商议此事。明日大军肯定是要离开巩邑的,至于明日在何处扎营,依汝看是在何处为好,是洛阳城外,还是成周城中。” “大将军,不可在成周城中。”沉吟几句后,苏锐抬头答道。 “为何呢?”韩虎却是有些疑惑,苏锐竟答的如此干脆。 “大将军,你想,周室衰败数百年,诸侯攻打洛阳也有数次,入城洗劫也有数次,然而却并无一位诸侯敢占据洛阳,这是为何?自然是因为洛阳乃王城,天子之居,九鼎之所在,洛阳城虽易攻破,但若一方诸侯占据,便是天下之公敌,其余诸侯必将群起而攻之,故而,数百年来,除王室所封的周公以外,任是哪个强国,都不敢入主洛阳。如今成周亦是如此,成周乃周公旦所筑,等同于洛阳王城,并且又是先王等数位周室天子居住之地,当今王室重回洛阳,但仍旧保留了成周王宫,言称成周别宫,出巡时或可居之。如此王宫之地,天子之居,君侯尚不敢入住,大将军却要驻兵么?” 苏锐一番话后,韩虎却是低头沉思了,他担心倒不是什么亵渎天子之居,而是自己。自己乃是韩室宗亲,长期统兵在外,又手握重兵,若真是自己住入成周,哪怕没住进成周王宫,也禁不起新郑风言风语。为了家族的长远来看,还是低调些的好。 于是韩虎一拱手道,“多谢苏子教我,非汝,老夫只怕想不到如此之多。呵呵,老夫毕竟还是老了,不如苏子多矣。” 见大将军拱手,苏锐忙弯下身来,连道不敢。 不想就在此时,忽听堂外不知何处飘来一句呼声,“起火了!” 堂中二人顿时大惊,“莫非又是周人来袭?” 说着二人忙跑出堂外,放眼一看,只见原来是东边稍远处一处民居内起了火光,火势倒也不大,却更像是篝火。两人顿时松了口气。 “这定是半夜时分篝火无人看管,自己烧大了起来,却不知是谁人大呼小叫。”韩虎有些恼火的说道,招手唤来一名士兵,“去,过去看一看,叫他们赶紧把火灭了,然后注意点,不要再大呼鸟叫。” “诺!”那士兵忙转头跑了下去。 两人转头又进入了堂内,分高下坐定后,正要开口接着商议,不料又是一声大呼远远的传来,“西门起火了!” 韩虎闻声大怒,“我这兵士现在都如何了,连点火头都看不住。来人啊,今夜是哪位将军值夜,叫他挨个军营去查看一番!” 传令兵又跑了下去。 苏锐却是皱起眉头,“大将军,夜里管不住火,我军还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末将以为此事有怪啊!” “嗯?”老将军眉头一挑。不想呼声又在外面响起,仿佛是为了应和苏锐的想法似的,只听那呼声叫道,“哎呀,大车烧着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夜骚乱 - 周始皇 - 或与白 若说单单是一处民居中起火,还可以认为多半是士兵不小心,睡前没有将火堆灭透,但接连几处,更何况还有大车都烧着了,那就不能不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了。 于是韩虎苏锐二人如同火烧屁股一般一下从坐垫上跳了起来,拔腿就往跑去,四下一看,却发现城中有几处火气,竟然四边城门都有火光漫出,在这静寂的黑夜之中,格外的刺眼。 “多处放火,这定然是故意为之。难道又是洛阳兵夜袭么?”韩虎首先想到的便是这。 然而苏锐却是摇了摇头,“如大将军所言,洛阳兵上不能飞天,下不能钻地,如今巩邑城外我韩兵无任何骚动,也并无报信之人前来,他洛阳兵如何进的来?如此,绝非洛阳兵夜袭。” “难道是我军中混入了洛阳人奸细?”韩虎自言自语道。 “应该不是,我军晚间歇息可是按营驻扎的。”苏锐摇摇头。 忽然两人同时想起了一事,竟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同时高呼道,“是那些个巩邑人!” 的确,不得不恭喜这两位将军,总算是猜对了,放火的就是那不肯离去的几十名巩邑人。他们直待韩军入城,然后夜深之后,以东面某处民居之内为信号,一见该处火气,便按照既定计划四处放火,而城中街道和城门处早已看似无意的堆满了柴火之类,这时却成了韩军注定的克星。 两位将军就说这两句话的时机,巩邑城中又是几处火气,慌得老将军连连大呼,“快些令人唤起城中军卒,快些灭火!” 城中起火,早已惊起了大将军身边不少护卫,这时听见大将军号令,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忙乱糟糟的四下跑去,想要将大将军的命令传达下去。 然而可惜的是,大将军韩虎天黑之前的一个决定,却早已注定要成为自己的障碍,那便是挤满了巩邑大街小巷的大车。 护卫们跑了两步,便发现了这个问题,因为庭院外的街道上就已经被一辆接一辆的大车给堵上了,大车一辆挨着一辆,也不知辎重营的兵士们是怎么堆的,居然能挤得中间一条缝也没有。不过由此看来,士兵们对于大将军的命令执行倒是极为彻底,硬是将上千辆大车全部挤进了巩邑城中,或许巩邑有史以来都没有装过这么多大车吧。 然而命令还是要传达下去,因为城中又有几处火光闪起,并且先前有火光之处已不仅仅只是有光而已,漫天的火苗已经冲了上来,向满城惊醒了的韩兵昭示着自己的存在。而城中的呼喊声也多了起来,四处皆有慌乱的声音响起,夹杂其中还间或有两声惨呼声响起,也不知是何人所发。 “这群鸟人,也不知怎么堆的车,怎么挤得如此密。”护卫长忍不住大骂了一声,紧接又疾呼道,“不管那么多,使劲将大车往旁边推推,实在推不动就掀翻它,无论无何要打出一条道路来。” “诺!”应答声从庭院门外四面响起,紧接着就是口号声,毕竟大车太重了,因为夜间来的匆忙,长官们又没有吩咐,所以粮草等物都还在车上。 这动静自然惊醒了幸存的辎重营官兵,还有那些个临时抽调入辎重营的士兵,纷纷上前帮忙推开大车,下力的声音顿时响成了一片。 就在这时忽听数声驴马的嘶叫声从一旁一座小庭院中响起,众人顿时大惊,原来入城后大车就放在街道之上,拉车的驴马却被塞入了一些民居庭院之中,免得大街上驴马成群,不便管理。不得不说,这条倒是做对了,不然若这时街道上挤得是能跑的驴马,还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了。 立即便有辎重营幸存的民夫在庭院中喝斥了起来,试图将受惊的马匹安抚下来。 而那处最豪华的的庭院之中,大将军韩虎见城中动静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唤上一干护卫,再带上苏锐,也迈步走了出来。 不料一推开院门,借着也光,便见方才派出去传令的一干护卫还在不远处下着大力推车,老将军顿时大怒,喝道,“尔等怎么还在此地?” “报大将军,这大车将路堵了,不推过不去。”护卫长闻声奔来。 “推车找路到何时去了,为何不从大车上翻过去?”老将军的声音里明显有些怒气。 “诺。”那护卫长一低头,略有些羞愧的转身跑了回去。 不想老将军又喊了回来,“务必传令下去,城中以稳为重,无火处士兵不得慌乱,不得出声,违令者斩。起火处四周士兵方可救火,但不得骚乱。令城中中军官公子劲,亲兵营营正韩道速速控制住全城。同时传令城外四营,严守以待,不得入城,不得乱语。” “诺!”抱手行了个礼后,护卫长匆匆跑去。 先前二十来名四散传令而去的护卫,此时得了新的命令后,立即丢下了手中大车,的确,要将大车推开让出一条路来,实在是太困难了,于是有的护卫口中骂了起来,怎么早点不想到翻车的法子,却偏偏下了半天大力。 护卫们纷纷攀爬上了大车,小跑两步又跳向下一辆大车,如此以来,虽比平地上奔跑的速度慢了许多,但比起刚才推车找出一条路来,却是快了数倍也不止。 不料护卫们刚跑了没两步,忽听东边一声道扑通声响起,紧接便是一声惨呼,听得老将军眉头一皱,不用想,这定然是那护卫不小心,从大车之间的小缝掉了下去。大车毕竟不是规规矩矩的方形,虽然挤得紧,但之间必然还是有些如同陷阱一般的缝隙。 果然那护卫长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家小心点啊,自个跌了事小,可别误了大将军之令。” 应答声从四面远远的响起,显然都已经跑得远了。 这些护卫都是专职传令的,大将军的命令由近及远挨个传了下去,四下里的嘈杂声顿时小了许多。 韩虎满意的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长须,回头道,“苏锐,城中局势已无忧也。只是这辎重营也是气愤,竟然将大车堵满了街道。” 苏锐却踮脚四处一看,“大将军,四处火头不见小,反而却又冲天之势,怕是城中堆有引火之物,如今正是热天,白日里晒过,极易燃烧,也不知何时能被扑灭。” “只要我军士不乱,便是晚些扑灭也无恙。” 然而期望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城西轰的一声传来,紧接着便是火光一下冲天而去,惨呼声随之而来。 “哎呀,怕是房屋烧倒了。”苏锐忍不住呼到。其实房屋哪有那么容易烧塌,这自然是先前周扁令人做的手脚了。 “这巩邑也真是穷,无砖瓦盖房么?”老将军骂道,其实进城时他便发现巩邑城中房屋多为木制,当时就冷笑一声没有骂出来的,不想这会却成了一道噩梦。 然而再骂也是晚了,四周又有几处同样的声音传来,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凄惨,那是倒霉士兵被压在了屋中留给这世上的最后一道声音。城中刚刚小了下去的嘈杂声又响了起来。 “快,传令下去,火头一起,军士们均不得呆在屋中。”老将军忍不住又呼了起来。 又有护卫跑了下去。然而城中却开始大乱了,耳听得有士兵被压在了起火的房屋中,一时烧不死,哀呼声在黑夜中传来,谁个听到了心中不恐惧?若是白日里看得见倒还好些,偏偏这会是黑夜,又不知到底是何情况,许多士兵心中以为是洛阳兵又来夜袭了,于是纷纷跑出了占据的民居,想要挤上街头,或迎敌,或逃跑。巩邑城中一片杂乱。 而四处的火越来越大了,甚至有几处烧倒了一起,连成了一片。 老将军一跺脚,“怎么连火头都灭不掉。走,苏锐,去看看!” “大将军不可啊,若有刺客埋伏其中,只怕对大将军不利,还是静等在此,中军指挥吧。”一旁闪出一人一把将韩剧抱住,原来正是慌忙赶来的中军将公子劲。 两人争论了几句,再加上苏锐一旁相劝,终究还是大将军韩虎留了下来。不过苏锐却请命替大将军前往一查,韩虎刚点头,却见一名护卫折返回来。 那护卫一把跪倒在地道,“大将军,千夫长韩道将军令小人来回报,城中多处水井都被砍断了井绳,有几个水井晚上还取水用了的,这会也断了井绳,大火只怕扑不灭了,还请大将军移步城外。” 韩虎抬头望望,四处火势更大,城中一片骚乱,呼喊声四处响起。老将军一声哀呼,本以为占据城池,才能保住辎重营,以防敌军夜袭,不想却祸起巩邑城内,几个小小的被忽视的巩邑之民。 不得已韩虎点了点头,“就令军士们搬开大车,清出一条路来。再传令下去,城门附近的士兵率先打开城门通道,不必理会老夫,可自行出城。” 传令兵又奔了下去。苏锐四下一看,“大将军,东门处火小,西门处火大,不如令军士们向东清开道路。” “就依汝之意。” 于是护卫们及街边的士兵们又开始忙了起来,继续刚才中断了的火,虽然有人很想骂大将军一顿,一会不让清路,一会又要清路,哪有这样折腾人的,但是没有一个人敢骂出口。 与此同时,城中的骚乱也越来越大,许多士兵盲目的向四处跑去,军官们找不到自己的手下,也只好跟在其中,然而街道上的大车同样也堵住了每一个人的前路,不得已前面的人往后退,后面的人依然往外挤,拥挤之中,也不知踩死踩伤了多少人。 慌乱的情绪在城中蔓延,满城内皆是没头的苍蝇四处碰壁,这会已经没有人再去救火,每一个人心中所想的都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终于城中的骚乱传到了城外,先是起火的西门外的西营,最先被惊动,想要冲进来,却被大火阻隔,只得隔门问话,开始时还有人回应,说是城中有人放火,但到了后来,城中竟然大乱,再也没有人理会西门外的军官,那军官顿时大急,回头喊道,“有敌夜袭,城中大乱,众军随我冲入城中,救大将军!” 于是立即便有人大呼起来,将命令传来下去,城外自然容易找到水源,很快西门处的大火便被扑灭了,数千大军一声大呼当先冲了进去。 这无异于为城中的骚乱又添了一把柴,挤得城中更加水泻不同,外面的人想要进来就大将军,里面的人却乱了头脑,只想出去,顿时冲撞在了一起,更何况还有中间的大车。 再说韩虎一行人在护卫和亲兵的簇拥下,好容易向东走了五百步远,忽听身后传来大呼声,“有敌夜袭,救大将军!” 韩虎顿时大怒,“不是让人传话,让城外之兵不要妄动么?” “只怕是传令兵过不去。”苏锐在一旁答道。 “可令护卫们一起大呼,让城外人回撤,不要担忧大将军安危。”公子劲一旁也出了个主意。 “好。”韩虎点头。 很快数十人整齐的呼声在城中响起,“大将军无恙,大将军有令,全城人马统统撤出城去。” 冲了进来的西营人马还有组织,闻声立马回退,同时也帮助西门附近的城内士兵退出城去。 见西边骚乱声小,韩虎抹了抹头上的汗,这会城中火大,竟然烧热了起来。众人又往东赶去。不料没走到百步,前面回报,路上有大车烧着,无法再往前走。 “西门火已小,不如再往西。”苏锐拱手道。 于是一行人又转过头去。西行不远,却又遇见一群受惊的畜生,撞得大车东倒西歪,护卫们拔出剑来,好容易才杀开一条血路,带上中间遇见的慌乱士兵,数千人将大将军等簇拥在中间,终于出了西门。 幸好城外兵马正严正以待,立即将大将军迎入帐中。 而此时,城中火光一片,惨呼声不绝于耳,老将军忍不住一拍胸脯,哭道,“我军粮草还全在城中啊!” 。。。。。。。。。。。。 (不好意思,昨晚加班很晚才回,所以没有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章 稳定人心 - 周始皇 - 或与白 而此时,整个巩邑城都已经陷入了火海,惨呼声不绝于耳。大火燃起,站在巩邑城外似乎都能感到温度的上升。 韩虎悲痛欲绝,本以为据城以守,四周埋下大营,便能防住夜袭,却没想火起城中,就是那么二三十个自己瞧不上,故作大方放掉的巩邑民,却做出了如此大的动静,远远出乎意料之外。 其实韩虎是有无数机会可以看出来的,巩邑城都是木制房屋,街边又随意堆了些木柴之类易燃物,部分水井又被砍断了井绳,若是足够细心,还是能发现的,但是作为十万大军的统帅,韩虎还是大意了,或者说,口上说的好听,心中却还是没能够引起对周王室的重视。 不过如今后悔却也是没用了,城中火光冲天,数里之外都看得见。城外数万大军哪有没惊醒的道理,此时也都围聚在巩邑城一圈,尽是目瞪口呆的望向城内。熊熊的大火,昔日同伴的哀呼声,给每一个韩兵心中造成了极大的震撼,若不是黑夜,只怕有些韩兵就要逃跑了。 老将军韩虎更是哭喊着要再冲入城中,攻城器械,全军半月的粮食,全在城中,现在他才知道将所有大车都赶入城中,是件多么愚蠢的事,丝毫不亚于他所嘲笑的韩照在巩邑的败绩。幸好的是有数位将军将韩虎给抱住了,粮食再怎么重要,哪里比得上大将军的性命重要? 半响之后,韩虎方才平静下来,低沉的说道,“事已至此,老夫难辞其咎。然而当前要紧之事,乃是传令全军不得惊慌,老夫已顺利脱险的消息也要传达下去。再令外围士兵严守朝外,以免洛阳兵夜袭,内围士兵积极救火,能挽救多是,便是多是。众军休要懈怠,还望共度此难关!” “诺,末将遵令!”见大将军振奋了起来,众军士气也提了上来。 不得不承认的是,韩国终究还是战国七雄之一,韩军的战斗力自然也不会太差。得到大将军帅令,一组织起来,上下一片忙碌,终于赶在天明时分,扑灭了大火。并且幸运的是,洛阳兵居然没有趁乱夜袭。 老将军那是一夜未眠,和其他所有士兵一样,双眼满是血丝,而不同的是,老将军那头上的白发,却好似又多了不少。 天明一清理,巩邑城几乎成了废墟,大火烧掉了巩邑城内大半建筑,而韩军的粮草却幸运的保留下来了一小半,不过攻城器械却损失了大半,至于伤亡人数,入城的韩军有近两万,清理出的尸体还好只有一千多人,伤者却是不计其数。毕竟人是活的,粮草器械等物却是死的,大火烧起,士兵们是拼命的往没火的地方逃,更有精明的将领组织拆掉四周房屋以阻止火势蔓延过来,最后韩虎逃出城后组织的抢救也取得了很大的效果,所以死亡的士兵倒不是很多,而伤者那么多却几乎都是慌乱中跌倒被踩伤的,或者黑夜里看不清兵器误伤的。所以,当结果报上来时,大将军韩虎捶胸顿足,最心痛的还是那些粮食。 心痛归心痛,但军队不能无主,韩虎还是强撑着安排众军休整和重新打造攻城器械,之后便招来了幸存的军中书记官,研究如何向韩侯请罪了。 韩军在巩邑一夜骚乱,十万人整夜未眠,而就在这个夜晚,洛阳城中却是一片平静。翌日清晨,一夜好梦的周扁醒来,却还丝毫不知巩邑之事是否成功,然而,满城中却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他去处理。 昨晚就传来可靠消息,按照韩军行程,昨夜便能到达巩邑。不可谓不是大军压境,无形的压力伴随着繁华的洛阳城关闭九门,就已经在全城之中蔓延开来。心中无主的贵族大户,情绪紧张的城外乱民,谣言四飞的洛阳市井,都急切的盼望着能有主心骨的安慰。 而这个主心骨,自然只能是周天子,周扁。 前夜匆匆回来,还没来的及召集大臣贵族,所以今早一起来,周扁便立即下令鸣钟,而依着周礼,鸣钟便意味着大朝会,的确,多日不在洛阳,周扁急需一场大朝会来了解近况,来稳定洛阳人心。 这钟声回荡在洛阳城中,响彻在城中每家大户院落之中,响彻在市井里外商铺作坊之中,响彻在挤满了城外逃入子民的街道空地之上,响彻在仍然忙着布置城防的四面城墙之上,在向所有人宣告,大王,回来了! 王畿之民,无论贵贱,谁人不知道钟声的意义?于是就在钟声回荡的时刻,满城大户豪宅之中略有些惶惶的贵族们,纷纷停止了讨论聚到了庭院之中,满城街道空地之上拥挤无助的乱民们,纷纷停止了喧闹抬起了头,四周城墙之上忙碌的民夫士卒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转过头来,是的,他们都望向了一个方向,那就是王宫的所在。 很快很快,臣子贵族主们,赶上宝马车,催促车夫,越过拥挤的街道人群,奔向了王宫明堂大殿。 钟声犹还在回荡,浩大的明堂之中,便已聚集了些臣子,纷纷想着熟识的天子近臣打听天子的消息。 到得后来,明堂之中,人越来越多,真是难得的速度啊,若是有人统计,这次大朝会臣子到齐的速度定然是在王室重回洛阳之后的历次大朝会中排第一。而最后到来的太师少师二人入殿之后,距离钟声响起只有不到一个时辰。 要知这可是数百人上朝的大朝会啊,太师微笑着冲众人点点头,尔后踱步走向最前列,带头喊道,“臣等恭迎我王!” 众臣纷纷会意,跟着山呼三声之后,一众侍者和侍女的簇拥下,盛装的少年天子从大殿正中屏风后闪出,闪亮登场了。 满殿贵族大臣慌忙跪下,山呼起来,“拜见我王,我王万岁!” 几日未见,这满殿大臣倒变得恭敬多了,周扁满意的微微一笑,虚抬双手,让众人平身。 待各自在各自的坐垫上坐好之后,周扁那略显稚嫩的声音便在大堂之中响了起来。 “诸位,本王昨日方从东边回来,其一,便是遣手下将领见识了韩军厉害,其实韩军也不过如此,十万人虽多,但其行军甚慢,一日行不到二十里地,其军容不整,粮草大车随意而行,故而,本王以为,韩军也不过如此。其二,本王麾下王孙健等数人,率我洛阳两千勇士,一夜奔驰百五十里,深入韩境腹地市丘,夜袭韩军大营,斩首一千而归,而两千勇士,回巩邑者,尚还有一千六百人,更是扰的韩军兵营大乱,焚烧粮草不计其数,由此可见,韩军真不过如此。如今韩军虽离洛阳日近,还望我君臣上下一心,共同迎敌,我洛阳,也必将耸立而不倒。” 这番话说罢,下列满殿大臣则立即喧闹了起来,的确,这个消息太震撼了,上次王室以弱胜强,大败韩军于洛水的消息还没有被所有人消化,这次王室的军队干脆摸到韩国境内去夜袭了,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望着下列不少人露出疑惑的眼神,周扁淡然一笑, “诸位,此事,本王身为天子,自然不会说假话,尔等不要怀疑。诸位只需知道的是,我王室对于迎接韩军来袭,还是极有信心的。” “大王英明,大王万岁!”如山一般的呼声又响起在大殿之中,看来虽然还有人不相信,但是大王那不容置疑的态度,还是感染了几乎所有人。 又说了些坚定信心的话后,周扁也询问了些洛阳近况,当然主要还是一些担当重任的大臣,如太师少师等汇报工作。由这些汇报看来,自己不在洛阳的这几天,洛阳城还是有不小的变化,城防布置已接近尾声,城中子民都已安抚下来,各种器械,以及兵员民夫等都已就位,甚至令周扁感到惊喜的是,一下招到了两万民夫,看来王畿之地的平民也好奴农也好,多还是心向王室的,这下底牌更多了,两万兵丁,再加两万民夫也就是预备役,防守洛阳更有把握了。 这一个接一个的汇报,也都让大殿后列的洛阳贵族主们都听见了,这些人,不指望他能出力,但却必须得让其安心,不然还不知捣出什么乱子来。果然,渐渐的,后列贵族主们慢慢安静了下来,坐姿也端正了许多。 然而最令人震撼的却还在最后,群臣汇报完毕,由太师做总结报告时,忽听大殿之外匆匆跑入一名护卫,跪倒在地道,“大王万岁,有巩邑探子来报,请求一见我王!” 巩邑有消息了?看来多半是好消息,不然守王宫的子长等人是不会明知明堂有大朝会,却仍将探子放入明堂的,想到此,周扁的心情也激动起来。 “宣他进来!” “诺!”那护卫转身离去,很快便又带了一人上来。 那汉子明显是疲惫不堪,满眼血丝,“报大王,小人唯恐大王等待着急,便半夜从巩邑赶回。那韩军果然在天黑之前达到巩邑,十万大军连绵不绝,冲入巩邑城中。那巩邑城却还小了,仍有不下八万大军驻扎在城外。” 说到此,那探子歇了口气,不想这一瞬间,满堂贵族主们竟又有喧哗的趋势。 好在探子又接着说了下去。 “不知为何,韩军竟将粮草等辎重大车全部赶往巩邑城中,直到天黑,方才全部赶入。小人离得远,看不清,但就其大车数量来看,定然是挤满了巩邑全城的。”这探子说的如此细心,听得周扁连连点头,韩军还真是昏招,将大车都赶往城中,就一点都没有想过再次火烧的可能性么?于是,周扁对那些个舍生的巩邑人究竟动作如何,充满了期待。 “半夜时分,小人等几个都守在巩邑远远看着,真是天佑大王,子时,巩邑城内突起大火,先是零零星星一点,火光也并不大,到后来,连城门都起了火,一些城中民居里更是火光冲天,而此时,城中喧闹,想必是惊动了韩军。到的最后,城中已是满城大火,惊呼声城内城外皆是,想来那韩军运入巩邑城中的粮食定然不保,只是不知韩兵死伤如何。到后来,听见韩军中有人高呼大将军已逃出城来,安然无恙,而城外韩军也开始入城救火,小人与另几名探子商议后决定,由小人先回来汇报。” 那探子终于一口气将话说完了。这下可好,整个明堂之内都闹翻了天。刚才听了那么多话,但那有此时这探子报告的消息来得劲爆。十万大军城外有八万,那城内便有两万,照那探子所说,满城火起,两万人拥挤在小小巩邑城中,还不知要死伤多少,更别说那探子专门提到的粮草大车了。但这条消息最能引起震撼的是,其消息准确性极易得到证明,先前你大王说夜袭韩营,半夜时分,又是韩国境内,谁知道真假呢?而巩邑就近多了,并且烧掉了巩邑城,这动静就大的多了去了,不由人不信。 于是很快,恭喜大王,贺喜大王的声音响彻在明堂之内。虽然没有人去问,但谁都知道,巩邑城内不会无缘无故起火,肯定是大王的手脚了,震撼之余,此时不恭喜大王,何时再去恭喜? 周扁脸上更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抬抬手,止住众人,低头望去,尽是一张张或坚定,或信服,或崇拜的面孔,周扁心道,这消息来得太及时了,其效果远远超过先前一百句话。 洛阳人心,终于稳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意外之援 - 周始皇 - 或与白 大朝会之上,突然而来的巩邑大火,震撼了在场的许多人,在这一刻,王室在众人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这得是多大的手笔啊,放火烧掉巩邑,虽失去了巩邑城,但也重创了韩军,尤其是韩军还没接近洛阳城墙之时,其战略意义,大殿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心中清楚。 摆摆手止住明堂内众人闹哄哄的恭喜声,周扁笑道,“还是天佑我大周,韩国劳师远征,必将不讨好。还望诸位与本王一心,打掉韩军嚣张,还我王室尊严!” “打掉韩军,还我尊严!”山呼声又在大殿之中响起。 半天方才停下。周扁望向那犹自跪在堂中的探子,心中喜欢此人方才的汇报,便笑道,“此事还真是多亏了你们这些探子了,你报消息的能力也挺不错的,本王必将重赏,再升你一级,下去后,你便去找姜平吧!” 那探子闻声大喜,不料磕了头后却听其说道,“大王赏小人钱财也就罢了,升官一级就不用了吧。” 周扁顿时疑惑,“却是为何?” “这个消息是小人与两名同僚一同探到,他们两个尚还在巩邑,小人只是先行一步回来报信而已,赏钱尚还可平分,升官一级却又怎么办?还请大王见谅!” 倒真是名汉子,周扁哈哈大笑道,“此事容易,稍后姜平那里你一并报上名来,你们三人俱升官一级!” 那探子一时呆在了那里,却是一旁太师笑道,“还不谢恩!” 待那探子千恩万谢的走后,明堂之内又说了许多恭喜的话,接着周扁又鼓舞了一番士气后,大朝会方才结束。群臣散去后,那些个贵族主自然会为自己的家族带去最正确的选择,而一些重臣,如太师少师白圭宁越还有几位千夫长也都留了下来,毕竟有些事还是要小范围内讨论的。 周扁最关注的当然是洛阳近况了,四面城墙防守措施布置如何,两万士兵是否安排妥当,两万民夫是否都已训练到位,城中贵族商贾有否异动,洛阳城内粮食是否充足。不过在场的重臣们报告的都是好的消息,就如大朝会上一般。其实今日洛阳已有了些谣言,毕竟天子不在城中,人心还是略有些不稳,不过现在好了,自今日大朝会之后,王室的官员还会走上街头鼓舞士气,再也不必担心洛阳民心了。 并且粮草也还较充足,幸好王室见机的早,疯狂的往洛阳转移粮草,还大量收购市场上的粮草,这也导致了逐利的粮商们又进了大批的粮草入洛阳。如今虽然洛阳城内据不完全统计有近三十万人,但粮食仔细一算,光是王室所存的粮草,居然就够全城食用半年,若是加上粮食及大户和市民家所存,肯定还能撑的时间更长。所以王室暂时是不会大规模放粮的,目前只管兵丁和民夫的口粮。 的确都是好消息啊,这些都是近一年来王室积累所致,如今都成了王室固守洛阳,抵抗韩国大军的底气之所在,谈到此,众臣的脸上都露出了充满信心的笑容。 而接着宁越的汇报却引起了周扁的注意。 “大王,这几日城中虽进入了不少郊外之民,但秩序还算良好,并无骚动出现。郊民们也都还积极响应王室的号召,这次两万民夫超过大半都是从郊民中招取的,这次招的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若日后需要,年龄要求放宽的话,还可以招取更多人数。” 周扁点点头,两万兵丁,两万民夫,基本上够用了,韩军虽有十万,但自己这边占了城防的优势,应该是足够了。 “大王!” 只听那宁越接着说道。“城中大户们也都还好,并无异动。倒是前日,洛阳尚未封城前,西门附近有些异常,臣已带人去处理了,不过此事倒必须我王知道,本想昨日汇报的,唯恐惊扰了我王休息。” “那就现在说吧。”周扁好奇起来,宁越此人知道轻重,肯定是什么大事。 “大王,是这样。前日西门附近略有些骚动,臣知晓后派了一队人前去,不料过了会那队长说不好处理,有一群人自外而来,口称营救洛阳,还宣称要想保住洛阳非他们莫属。臣当时就怒了,谁人竟如此狂妄,便喝斥那队长再去将之关起来。” 宁越此话一出,所有知晓此事,不知晓此事的大臣们都气愤起来,天子在此,洛阳城防绝无一丝纰漏,到底是谁如此自大?就算早已知道此时的太师等人,脸色也不悦起来。 周扁却只是笑笑,淡然道,“接着说下去。” “大王,我本令那队长再去关押那群人,不想那队长却是说道,那群人自称墨家之人,他们不敢关押。” 是墨家?周扁的瞳孔猛然收缩了,如此大名鼎鼎的墨家,谁人没有听说过。他们来干什么,难道真的像历史上记载的那样,来帮助弱小的一方守城来了? 众臣也皆是大惊,便是早已知晓的太师也冷哼了一声,“墨家的手也伸的太长了。” 由群臣反应看来,在这个时代,墨家的名声可是比儒家大多了,并且,如太师一般,还有不少人露出了不屑鄙弃甚至仇视等的负面情绪,看来墨家多是毁誉参半。但在平民看来,墨家的人还是充满了神秘,所以那队长不敢去关押。 “宁卿,接着说下去。” “诺,大王。臣听说是墨家后,便亲自带上一队人赶了过去,那西门处街道上也围了些平民看热闹,却见那队长所说的一群人全着黑衣,正盘腿坐在街中,我们的一队人虽正将其围住,但却并没有将其拿下。而更令人气愤的是,那群墨家子弟,犹自还在向臣之手下宣称,天下众生皆平等,只有兼爱,方能强不欺弱,还有,臣不敢说。不过臣下倒不惧他墨家,一声两下,便将那十五人全部请进了我监察司衙门后院中,好生招待,等待我王发落。” 这宁越说是请,但其手段却是不言而喻的。不过周扁倒是疑惑了,“什么话你不敢说,只管说便是,本王知道是那墨家子弟所言。” “他们说,大王不敬鬼神,方才有此之难。”宁越小心的说道,显然背后说君王的坏话,无论是在哪个朝代,都是一件难以容忍的事情。 “哈哈!” 周扁却是笑了,“方才大朝会上,群臣皆称天佑本王,此事绝非墨家几个子弟妄言而能改变的,你们无需介怀。他们来我洛阳到底是为了何事?” “大王,臣下也与他们接触了,他们自称为了帮助我王守城,只是其一入城便口出狂言,说守城非他们莫属,要我大军都听他们安排,所以臣下将其请入我司后院之中,严加看管,怎么对待,还请我王示下。” “呵呵,如今我王室有难,天下诸侯不来勤王,倒是小小的墨家子弟赶来,这说起来的援助还真是意料之外啊。那诸位是怎么认为的呢?” “大王!”首先出来说话的却是少师,“昔日鲁班为楚国造云梯,楚子欲将之用来攻宋,为保弱小之宋国,墨子遣子弟数十人前往宋国,帮助宋侯整顿城防,而自己只身赶往楚国郢都,一番口舌,终于说得楚子放弃攻宋。由此看来,墨家对于守城倒还是有一番见解,不如听听他们的看法,而不将兵权交予他们。” 这楚子便是楚王了,王室中人,自然不会称其为楚王,便以昔日楚王受周王所封的子爵,而称其为楚子。少师所说的这段往事,倒是广为史书所记,便是后世也极为有名的,于是周扁听了连连点头。 太师却不依了,“大王,不可如此,墨家以宣传兼爱非攻为主旨,兼爱则不孝,非攻则不忠,虽在民众中有些名声,显于一时,然而其学说却处处挑恤我王尊严,要知我周室乃受天命而立,享有天下,难道也要与众生平等么?真是岂有此理。对于此墨家之人,莫如驱逐之。” 其实对于墨家,周扁也是极为好奇,毕竟后世都将这个学派神话了,什么会飞的鸟,自己会走的兽,倒却忽视了墨家的本质,要知墨家的思想集中在兼爱非攻等一系列理论之中,绝非一普通木匠组织。 于是周扁笑笑,又将目光投向了白圭。后者则开口说道,“大王,墨家自问世以后,素来为列国诸侯所不喜,原因无他,只为那墨家宣扬众生平等。且那墨家之中,不尊礼仪,上下尊卑不分,墨家齐聚一堂时不分高下,一同进食,墨家子弟也多有不守礼者,坐不端正,而好盘坐,自墨翟一下,多好赤足而行,不服王化。又有传言说,墨家人好行极端,政见不合者皆视之为敌,若有阻碍其政见者,则好用刺杀等极端手段解决,狂妄自大,可见其中。大王,实在不易与此类人多接触。” 由此看来,墨家的口碑真的不好,不过这在坐的多是贵族主,如宁越者也算是新晋贵族,只能代表这一个阶级的意见,若是问贫苦大众,可能得到的回答会稍微好点吧。 其实周扁也不愿意,也根本就不可能将全城兵权交给一群从未见过的墨家子弟手中,兵权的重要性不容丝毫怀疑,并且,周扁自己也有信心能凭自己的力量守住洛阳城,毕竟做了这么多的工作,两万士卒,两万民夫,还有那城头的大型投石机,无一不是周扁的信心之所在。 于是又问了几人意见后,周扁点点头,“我王室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固守洛阳城,就不需借用墨家之力了,这个意外之援,我王室不要也罢。不过,宁卿,墨家毕竟是大家,还是要好生招待墨家人,待韩军退去后,再将其放出,任其自由离去。” “诺!大王,如今墨家之中,墨子已老,钜子当家,已有衰弱之势,只怕此次援我王室,或许是钜子想要重振墨家声势之举吧,依着大王之意,虽不接纳,但也不怠慢,臣下亦以为是。”宁越拱手道。 “就如此吧,着专人将其看好即可,宁卿还是多关注城内动静。虽然韩军自城外来,但城内若有异常,也将不利于我王室。”周扁点点头。 墨家子弟之事说罢后,白圭却又开了口,“大王,臣亦有事要报。” “大王,情报司归臣下管,这几日大王不在洛阳城中时,有探子自魏国安邑来报,前些日子魏国大朝会之后,传言魏国欲对赵国不利,其原因就是郭家铁矛。据传,此话是大朝会之后有些大臣透露而出的,尚不知魏国真实意图是否在此,但从魏国欲称霸中原来看,秦韩两国早已被魏国大败,于是魏国与齐赵二国之间必有大战,由此安邑消息来看,只怕魏国先选择了赵国是为不假。” “天下风云也关乎着我王室兴衰,由此看来,魏国若出兵邯郸,只怕必将不会管我洛阳受攻一事,难道韩侯说动了魏国不出手么?”太师疑惑道。 一时堂中陷入了沉思,半响后,周扁笑道,“我本就不欲魏国出手,王室坚守洛阳并无大碍,若是魏国出手,反而落下了人情,倒是不好还了。只是,魏国势大,不容于齐赵两国,这次想要攻打赵国,齐国知道么?” 白圭却是摇了摇头,“大王,临淄离着洛阳不下千里,且我情报司尚且够不着临淄,暂无消息传来。” “呵,我若是齐侯,必将先发制人,趁魏军远征,大军入侵魏国境内,再联合齐国合制魏国,天下列国之平衡,就又回来了。”周扁笑了笑,这不就是后世常说的围魏救赵么,难道真的就要上演了么? 第一百九十六章 洛阳史官 - 周始皇 - 或与白 内阁会议散后,恰好已是中午,送走群臣之后,周扁独自用罢了午餐,正想去城墙看看布置如何时,却被手下给拦住了,原因无他,正是六月酷热天气,大中午的,何必非要去晒太阳呢? 在又接到巩邑探子回报,得知韩军损失惨重,十万大军正在巩邑安营休整,暂无西来的势头之后,周扁安心的睡了个午觉。 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却是被知了给吵醒了,千年的时光,仍旧改变不了那知了的叫声,一时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后世现代的午后,微风袭来,好似童年时母亲的手摇扇。迷迷糊糊中,周扁猛的一睁开双眼,却发现一旁清秀的脸上微微有汗,却是刘妃斜躺在身旁,手中一把薄娟扇。 原来还是在东周洛阳,韩国大军压境,于是周扁猛的一下坐了起来。 “本王睡了多久了?” “回大王,两刻钟。”刘妃似乎是被吓了一跳。 “哦,也就是半个小时,还好不长。”周扁一把推开身上的薄被,跳了下来,“快些服侍本王穿戴好,本王要去城墙。” 不料刘妃却一把跪了下来,“大王昨日晚间方才回来,今天忙了一上午,且这大中午的又正热,难道也要出去操劳吗?不是有大臣们么?” “事关重大,本王实在是不放心啊,走了几天,还真不知道洛阳城防如何了。”周扁仍旧想往外走。 没想双腿却被刘妃抱住,“大王,莫非这洛阳城只是大王一人的么,当真凡事都离不开大王么?” 抬头望望室外一片烈日高照,低头看看身前柔弱女子面"se yu"哭,周扁叹了口气,退后两步靠在了矮榻之上。 见大王不再坚持,刘妃微微脸红,“等午时过去了,大王再去视察不迟。今天也确实比起前几天热多了。” 面对刘妃的解释,周扁微微一笑,“等太阳小了点,本王再去便是了。去给本王取碗冰水来,再将樊馀他们喊来,陪本王说说话。” “遵命。”刘妃浅浅一笑后离去。 这洛阳王宫中居然挖有冰窖,倒是令周扁惊奇了好一阵子,不过想想,这冰窖也不是什么技术难道很高的活,周扁也就恍然了。 刘妃转身出门后,樊馀子远蔡武等三人便闪了进来。 “大王,可是要出宫巡查城防么?” 望着脸色偏红,汗滴隐约可见的三人,周扁笑了,“刚答应你家王妃了的,这天实在太热了,便晚些出宫去巡查吧。反正那韩军也要在巩邑休整,再说这么热的天,本就不信了,韩兵不怕热么?” “大王说的有理,今天比起昨日还要热,只怕这会城墙之上已经歇下了,天热的实在让人受不了。要说这韩军也真是会挑日子,这么热的天,居然也劳师动众的。”樊馀点头道。 “那韩侯想要尽快压制我王室,不然先前在巩邑冒犯我王畿之地,便不好向天下交代,所以韩侯恨不得明天就控制我王室,以我王室之名昭告天下。只怕这天虽热,数日之内,韩军仍必将出现在我洛阳城池之下。” “的确如此,来日我洛阳城下方才是一场恶战。”樊馀等几人均是叹道。 “不说这个了,该来的总归跑不了。上午听白大夫说韩侯想要打邯郸,又说临淄远在千里之外,你们可知这邯郸与临淄,那个离安邑更近?”周扁问道。 邯郸是赵国都城,临淄是齐国都城,安邑是魏国都城,虽然后世也学了地理,但毕竟这是古代,所以除了邯郸千年不变的城市名外,周扁也搞不清另两个城市到底在什么位置,便有此问。 不想那三人却是摇了摇头均是不知,“大王,我等打小便在王畿之地中,从未离开过,是以不知。朝中大人如少师、白大夫、满大夫等他们定然知道。” “倒不必麻烦他们了,取地图来吧。”周扁招招手。 立即便有外屋侍候的白监将一捧羊皮奉上,这是周扁令姜平他们综合亲身到达或别人口述所绘的,按照周扁要求,又夹杂了来自后世的一些技术和手法,应该还是比这个时代其他的地图要可靠一些。 不想地图拿上来周扁方才想起了一个问题,这块地图只有洛阳一圈的城市,最远也直到了安邑和新郑等地,于是周扁一拍脑袋,王室的探子最远也只到了这些地方,所以其余的并没有画上去,这些时一直忙布置城防的事,并且王畿附近就那么些城市,所以周扁一直没有将这块地图带在身上,于是直到这会拿出来才想了起来。 那白监倒是个灵活人,见大王遗憾一笑,待问清楚后便开口了,“大王,洛阳王宫里也有以前绘制的图册,存放在太史官那里的,大王可以要来一看。” 周扁闻声顿时大喜,“那你就去帮本王要来吧,快些。” 待白监走后,周扁转头向樊馀道,“替本王记着,待此番韩军退去后,要花力气将列国地图均按照我的要求重新画一遍。” 没一会便见刘妃用小鼎取来冰水,再三下令樊馀等三人仍旧不肯共饮,周扁只得自己喝了一小碗。几人又说了半天话,见那白监竟还未回来,再看看太阳已渐西了,于是周扁站起身,“说了这会话,日头也小了点,走,随本王出宫巡查去。” 说罢几人向外走去,刚好碰见周扁令樊馀将其带在车上后,一出门太阳仍然很大,晒得让人抬不起头来,不过幸好的是有带棚子的大车,再加上一镇冰水,沿途倒也不那么炎热。再唤上御林军,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宫巡查去了。 第一站自然是东面城墙,出宫直接往东而去,虽然路上有些拥挤的乱民阻碍,但数百御林军开路,众人还是很快就到了定鼎门下。 韩军自东而来,东门自然是重中之重,少师便在此坐镇,听闻大王来后,少师立即下城将大王迎了上去。 一登上城楼,便见两面城墙上忙忙碌碌的全是人,虽然太阳依旧烤着大地,汗水打湿了刚刚铺上的青石地板,但来来去去的民夫士卒仍旧不肯停歇。周扁仔细一看,城墙上已经按照先前定好的计划靠外砌了女墙,靠内隔十来步便是一鼎油锅支在了架子之上,还有两人多长的长矛大戟靠在兵器架上,一桶桶的箭矢摆的整整齐齐,一排木制大盾靠在箭桶之上,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 然而最吸引周扁目光的却是那两面城墙上,一溜烟十座高大的投石器,这可是周扁的杀手锏,在这个时代里,只怕这是最厉害最重型的兵器了。周扁信步走到最近的一座投石器旁,伸手摸了摸那厚实的整根原木,回头问道,“这批器械都是做好后直接就封存了,并没试用过,这此投石器装好后都试过了没有?” 少师拱手道,“回大王,自然都校过了的,最远能投一里半地,超过了射的最远的楚弩。” “嗯,不错。这次我们从成周撤回了宝马车厂,本王已令从工匠加紧再做,这种器械很容易就上手操作,倒是多多益善。”周扁点了点头。 “少师,现如今民夫们还城墙上忙什么?是在搭棚子吗?” “正是,大王,这棚子搭在城墙靠内侧,可供士卒们躲在其中以避城下射上来的箭矢。” “不错,可是要采取防火措施,可别让韩军射火箭上来给烧了。” 说着周扁走向城墙外侧的女墙,扶着墙垛向下望去,都说这城墙两丈高,周扁探头一望,果然感觉和后世的两层楼差不错,也就是站在三楼往下看的感觉,还是有极大的防守优势的。 接受城墙上民夫士卒们的拜见,又和部分代表亲热的谈了会话后,周扁走下了城墙,赶往了巡查的第二站,西城兵营。 虽然城墙上也有士卒,但大部队还是在兵营中待命和训练。果然还没走近便听见冲天的口号声,周扁脸色一喜,士气高昂,可堪一战。 在兵营中训一番话,又鼓舞了一番士气后,周扁马不停蹄的奔向了第三站,城中乱民营。 说是乱民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这些洛阳城外的郊民以及成周巩邑孟津三地之民是王室主动撤回的,是有计划的,其实并不乱。虽然在大臣们看来,天子亲自去与小民接触实在没有必要,但周扁却认为,这十来万人的安稳直接关系到洛阳城内的安稳,并且这些人也将是王室最大的兵源之一。 如此东西奔走了一下午,再回到宫中已是夕阳西下了,不想回到宫中一问,那白监去太史官那里取图册竟还没回来,众人均是迷惑了,周扁看看离着晚饭还有段时间,便将手一挥,“走,本王亲自去看看,回洛阳王宫这么久,本王还从没看过这王宫中所藏的典籍呢。” 樊馀陪着,一行人直往深宫里去。 很快便到了守藏室,这是一座不算高大的宫殿,乃是周王室收藏各种典籍的所在,历来为太史令所管,而此时,夕阳的余晖之中,殿门之外,正有一名矮个中年男子恭敬的等候在此。 见大王来到,那身着长袍的男子一拜在地,高呼道,“臣洛阳王宫太史官李涂,参见我王!” 周扁却并没伸手准其平身,反而问道,“莫非你就是年前进言要本王恢复天子一日四餐制度的太史官?” “正是在下,今日听闻大王要天下图册一阅,便欲借此机会,面见大王,还望大王听我一言。”那太史官恭敬的说道。 而周扁却是有些不悦了,“那白监迟迟未回,莫非是你扣押了,好引本王亲自前来?” “非也,非也。大王,我王宫守藏室中典籍众多,便是小臣也不知那天下图册在何处,所以那白监自午后到此时,一直在殿中寻找。或许这会也该找到了。小臣是料知大王喜好亲力亲为,见白监不回后必然到此一探究竟,故而在此等候。” 哼,周扁冷哼了一声后,抬脚走进了殿内。那太史官倒也实在,自个站起身来拍拍灰尘,跟了进来。 一入这大殿,眼前便是一排排的书架,好似后世的图书馆一般,不过这书架上拜访的可不是竖立的图书,而是一卷卷的竹简,有的书架上还是兽皮等物。夕阳的余光斜斜的射了进来,一道道光线里能清楚看见灰尘在漂浮,不过随意四下望去,宽阔的殿堂之中,却不知那白监现在何处。 于是周扁随手从身边架子上取下一卷竹简打开,却又惊起了一堆灰尘,无奈周扁只得退后两步。 信步在大殿之中,没想这高大的书架却好似没有边一般,一排接着一排,周扁不禁疑惑了,“不是说王子朝之乱时,王子朝带走了大部分王室史籍么,怎么这里还有这么多?” “确如大王所言,据传,当时这守藏室里典籍一空,我家先祖也为之受罚。不过,王子朝伏诛后,又几代过去,王子朝旧僚后人又纷纷携书返回洛阳,我洛阳王宫所藏,方才又多了起来。”身后跟来的太史官忙拱手答道。 “嗯,看来你还是知晓事的,方才你说有话跟本王说,可是些什么?”周扁转身问道。 不料就在此时,层层书架之后,突然响起一道欣喜的声音,“太史官大人,我找到了。”紧接着,几米之外书架之中滚爬出一人来,却正是那小寺人白监。 白监迷迷糊糊的揉揉眼,见眼前脸色平淡的少年可不就是大王,忙跪倒在地,“大王恕罪,奴婢无力,竟至此时方才找到,惊动大王亲来,奴婢有罪!”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以史为鉴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不关你的事,将那图册递上吧。”周扁冷哼道,心中不由对这太史官生了恶感,自己管着这守藏室,哪会不知道图册放在何处,却让白监自个儿去找,这不是难为人么,难道还真要将本王引来?哼,待会可要好好听听,你到底有何话要说。 不过那白监却显然并不知道大王心中所想,还以为是自己办事不力,忙双膝在地上挪动,爬到了周扁面前,双手将那图册奉上。 周扁一接入手中便纳闷了,因为那图册竟然是一卷沉沉的竹简。 竹简上如何画地图?这竹简约莫两尺长,拿在手中还颇有些吃力,一旁的樊馀和子远二人忙上前接过,一左一右将其在周扁面前打开,随着那古老似乎就快要腐蚀掉的一片片竹片翻开,呈现在周扁面前的竟还真是一幅地图,竹片相邻之处,图案能连接起来,好奇的望去,周扁不由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大开的竹简之上,用漆笔画着一副副图案,地势高涨的那是一顶顶山峰,由左向右奔腾而过的那是一道道长河,山南水北四方之地中的那是一座座城池,而每一顶高山、每一道河流和每一座城池一旁都用古朴的篆书标示着地名,很快周扁就在那地图的正中,找到了成周二字。 不过仔细一看,周扁却是笑了,因为那图册上标的洛邑虽在天下之正,但与伊阙的距离竟和到成皋差不多远,这可能吗?从洛阳出发到伊阙可以半天一个来回,而到成皋却需脚步不停的走两天,显然这幅图册并不在乎这些理性的数据。 再仔细一看,洛邑附件的一些小邑都标了出来,却连魏国都城安邑都没标出来,临淄和邯郸虽然图册上都有,但其方向和距离,周扁摇摇头,还真不敢相信。再看那画山画水的手法,抽象但又不失其意,显然这幅图册的艺术或者政治象征意义,要远远大于其作为地图的作用,若是放在后世,定然是镇国之宝,收藏家眼中的绝品,但此时在周扁手中,却是半点作用也没有。 摇摇头令樊馀将其收拢,身后的太史官则又开口了,“大王,这副图册乃是平王东迁之后,令麾下司空所画,本来还有些平王之后所画的图册,不过王子朝之乱时都丢弃了,每当王子相争时,这图册都必将难以幸免。” 摆摆手让白监再将之放回原处,周扁转过身来,略有些阴沉的望向那矮个中年男子,“太史官,你找本文到底有什么话说?” 太史官却是一躬到底,“小臣替王室守此收藏室已十年有余,日日都盼着这些典籍能为天子所用,而大王自重回洛阳王宫,已有九月,却不来此守藏室一次,呜呼,其真是小臣之过乎?” 本就不喜欢这些咬口的古籍,自然是不会来的,不过周扁却不会说出口,却是哼了一声并未答话。 那太史官又直起身来,“大王,朝中三公为太师、太傅和太保,都有一个太字,而太史之前也有一个太字,此足以说明太史官之重要,而太史官还掌管着守藏室,以及祭祀问卜之礼,不可谓不重,小臣亦以此为由严加要求自己,以供大王随时垂询。既然大王从未召唤小臣,那今日小臣便趁此机会劝谏我王一番,不知可否?” 周扁眉头一皱,“若又是天子一日四餐之类的话,那就可以不用说了。” 虽然感受到了大王的恼火,那太史官却仍是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大王,自然不是。大王可知,自夏商以来便有此守藏室,历来天下图册,圣贤之语皆在其中,武王灭纣后,从朝歌搬走的除了九鼎,还有的就是图册和典籍了。而我周王室自此以后,便是天下文字最多之地,天下士子,莫不以能入洛阳一睹王室典藏为荣,便是那鲁国大夫孔仲尼也曾问礼于我家先祖。不想我家大王,虽重回洛阳王宫,却从不来此守藏室,是我王不喜读书么?非也,小臣也曾听闻,我王案头摆着春秋,床旁放着论语。小臣却也不明白了,为何大王宁可去看鲁国史官所记的春秋,却不肯看王室所藏的正史,宁可去看鲁国小吏所说之话,却不肯习我先王圣贤之言。故而,臣有此一谏,我守藏室里所藏,随时供我王参详。” “嗯,若有闲暇,本王会来的。只是刚才你说孔子也曾问礼于你家先祖,莫非老子便是你家先祖?”这话一出,周扁自己忍不住就小了,老子是你家先祖,这话实在是太强大了。 好在那太史官并不知这老子所具备的另一层意思,微微一躬身道,“大王,正是。我家先祖名讳一个耳字,百年前洛阳口音,耳与聃同音,老也与李同音,故而时人又尊称我家先祖为老子,大王也知我家先祖么?不过也是,大王替身边婢女取名为若水,想必也是读过道德经的。既然大王读过先祖之说,那可知今日韩侯大军来袭却是为何?” 韩军来袭与道德经又有什么关系,难道道德经中还写了诸侯犯上的原因么?周扁也不由好奇了,回想了一下自己所知道的几句道德经,好像都没有写这的,于是周扁摇摇头,“愿闻其详!” “大王,有曰,为无为,则无不治。今大王之道,却与之相悖,大王自登基以来,大动干戈,先发兵灭巩邑公子班,又趁先周公之故夺取洛阳,王室百年来,举兵事之多,莫过于大王,需知兵者,不祥之器也,不可妄动也。再说我王不思安民,却劳民以工,取利于民,大王可记得昔日厉王之过乎?当厉王之时,将天下子民所有谋生手段,全收归王室,非王室之令,不得酿酒,不得织布,不得打猎,王室生活富裕,而万民生活困顿,厉王专政,又使子民敢怒不敢言,市井之上皆以目相视,不敢言君王之过,终究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国人暴动,驱逐了厉王。今我王专司酿酒造车,却不知夺了多少子民之利,使得多少子民为之破家,虽不及厉王,亦不远也!” 直言己过,听了这话,是个人都会不悦,周扁自然也不例外,冷哼了一声道,“与民夺利,日后本王自会更改。可是,这又与韩军来袭有什么关系呢?” “大王也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又云,太上,不知有之。大王可知其意?” 周扁摇了摇头。 “太上者,最好的君王,不知有之,就是说,最好的君王治理天下,天下大治而万民感觉不到君王的存在。再看我王,自登基以来,频频下令,一日之新政者,几乎有近十之多,王畿之民几乎日日都要奔到路边,等候大王之令。如此治国不求清净,却唯恐诸侯不知王室动静,不是招惹韩军来袭么?再说,信不足焉,有不信焉,就是君王的诚信不足,天下人则不信他,周礼曰,不鼓不成列,大王可知何意?” 不等周扁回答,那太史官又自顾自的说道,“依周礼,闻鼓则进,若是敌军还没摆好阵列,则不下令全军前进。大王却趁韩军半渡而击之,非圣贤而为之。虽说韩军来袭在先,但大王能有此心计,只怕早已在前了。” 周扁却是笑了,“我若不动,韩军一样还是要来的,再说方今战国并列,列强纷争,正是大争之世,我若不争,不用些手段,又怎能立足于天下,立足都谈不上,又谈何复兴王室?”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太史官静静答道。 周扁顿时大笑起来,“缪言,我若不争,诸侯就能放过我王室么?” 在一旁樊馀白监等人异样的眼光中,太史官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天下虽大,乃有德者居之,昔日圣明之君如舜,所居之地一年为村,五年为邑,十年为城,此却是舜自己争来的么?再说,夏王之后人,为争复国,为商汤所灭,夏王之祭祀今日已绝,而商王之后人,不争于我武王,故微子得以封国于宋,箕子被封朝鲜,商王之祭祀得以享用至今。又有云,曲则全,枉则直,或曰,天之道补不足,而损有余。若大王有德,天下万民自然来投,却非争而能得来。” 摆摆手止住一旁想要出言相争的樊馀,周扁笑道,“本王有德与否,日后自然会有印证,只是,你拿夏王的后人以及商王的后人来打比方,难道是说我王室式微,不久将步夏商之后么?” “大王,月满则亏,周行而不怡,自夏启家天下之后,又岂有能长久者?还请我王以史为鉴,有曰,兵强则灭,木强则折,万望我王能保全我文武之祭祀。” 周扁闻声沉默不语。 那太史官又接着张开嘴说了起来,“大王,你看我已四十有余,如今牙口已松,而柔软的舌头尚还自在如年少之时,为何,是因为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也。” 周扁抬头看看,却正好看见那张大嘴,心中却是一惊,这不是老子劝世人么,于是周扁心有所触,拱起双手道,“本王受教了。” “不敢,不敢!” “那本王就再问一句了,既然你说这天下的朝代没有能长久者,那你以为谁又能替代我周朝呢?” “秦。”太史官不假思索的答道。 倒是将周扁吓了一跳,莫非这厮也是穿越的。 幸好那太史官立即就解释了,“七年前,某之家父曾追随先祖足迹,西出函谷关,见当今秦侯曰,周故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载复合,合十七岁而霸王者出焉。故而,某亦以为,若周运将绝,则秦怍将兴。” “真会如此吗?”周扁不由极为震惊,如果这不是穿越,那这预言也太厉害了。 太史官点点头,“或许如此。昔日,成王定鼎于洛阳,问卦于天,卜世有三十代,卜年有七百年,天所命也。算来,年头也相差不多。” “可否逆天改命?”周扁昂首问道。 太史官却是摇摇头,“我也不知。” “那你就等着看吧。”周扁一甩长袖,转身便往殿外走去,身后樊馀白监等人慌忙跟上。 快到殿门口时,周扁又猛然停住步子,回头厉声问道,“方才你说的有多少人知道?” “回大王,洛邑之中,怕只有这里的几人知道,还有就是秦人了,不过秦人应该是不会说出的。” “那就好,今日之话,若是传出去半分,这里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周扁冷声说道。 “诺!”樊馀等人忙拱手称是。 周扁又打头向外走去,那太史官也紧跟着送出门来,口中还追着喊道,“大王若有暇,还望多读我王室典藏。” 话音落时,周扁等人却早已走出殿外。 此时,夕阳已落下了西山,只余一点惨淡红色照亮着西边的天空,周扁抬头望天,深吸了一口气,强按下心中的震惊,说实话,古人给予的震撼实在太多了,是真实的预言还是巧合?为何如此惊人的相似?历史的发展难道真有规律可循?还是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 但不管怎样,这个时代里,我来了,周扁哈哈一笑,迈步向前走去。 晚饭时间到了,一行人加快了步子向着大王的寝宫明德宫走去,没走多远,身后的樊馀忍不住说道,“大王,那厮妖言耸听,不如就将其抓起来斩了如何?” 第一百九十八章 魏赵目光 - 周始皇 - 或与白 忽听那樊馀建议将那太史官斩了,周扁也是一愣,回头一看,见身后数人均是一脸赞同之色。再看看樊馀一脸愤色,周扁忽然想起,这樊馀其实身份也不低,少师之子,也是个公子哥,虽然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充当护卫,但其实内心里还是像那些个贵族子弟一样,将人命不当一回事。 于是周扁步子缓了缓,问道,“为何,是因为太史官劝谏本王应当不争的话,还是那飘渺的预言?” 樊馀一愣,随即点头道,“都有。” “那他所说的不争,你们觉得有道理吗,还有秦国将出霸王的话,你们信吗?” 樊馀摇摇头,“既不觉得有道理,又不相信。” 周扁又转头向白监及那几位护卫看去,皆是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你们都不相信,说明他说的毫无道理可言,一个满口胡话的人,又为何要斩了他?” “可是,我们虽不信,但若是传出去,只怕还是有人信的。”樊馀有些吞吐的说道。 “照那太史官所言,他的父亲七年前对秦侯说的这番话,可至今未听到任何传言,可见其家族还是知道不张扬的,秦侯也是如此,所以大不必担心。至于太史官所说的不争,呵呵,其言论来自于道德经,已流传于世百余年,难道是今天我们杀了他就能阻止其传播的么?”周扁微微一笑。 “只要我们君臣一心,何愁韩军不败,何愁王室不兴?又何须去在乎这一家之言呢?”说罢周扁当先快步走去,的确,忙了一下午,肚子早就饿了。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呆在巩邑的十万韩兵居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难道是一场大火给烧傻了?还是天太热走不动了?周扁摇摇头,那些自然都不是,韩军不是在休整,便是在酝酿一场大的动作。 而实际上,此时的巩邑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邑了,满城都是烧焦的房屋之物,一片荒凉,韩军也只是聚集在巩邑附近安营扎寨。探子不敢靠的近,也不知韩军到底在干什么,无奈周扁只得一边吩咐探子密切关注韩军动态,一边继续催促练兵和布置城防。 不过好在韩军到达巩邑的消息在洛阳城内传开,紧张的气氛蔓延了全城,城中的纷乱和嘈杂居然小了许多,倒是令宁越的工作量小了不少。 而在诸侯列国的眼中,重回洛阳的王室虽然并未引起多少重视,但十万韩军还是引起了不少的关注,就在周扁率群臣顶着烈日一遍又一遍的布置城防的同时,数百里之外,魏国安邑宫中,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君上,这天实在太热了,突然要调动十万大军,只怕军士们多有情绪啊。”小堂之中,下侧跪坐着的中年人双眼望着那小堂正中的矮榻,略有些急躁的说道。 而那矮榻之上正斜躺着一方脸中年男子,黑色的薄丝绸披在身上,身后两名貌美年轻女子轻轻摇着大扇,甚为惬意。而那华服男子身前更有一名更加艳丽的少女身披薄纱,正端着一碗水手拿小勺向前伸去。 这方脸中年男子正是那魏侯了,张嘴接过少女喂来的一勺冰水,深吸了一口气后,坐了起来,“叔父,这天确实太热了,寡人在这宫中有人服侍尚且受不了,何况我军将士乎?就依叔父吧,让军士们营中待命便是。” 能被魏侯称为叔父,又能如此受重视,在休息时接见的自然是魏相公孙痤了。 “臣替军士们谢过君上了。只是君上,真决定了,要攻打邯郸么?”公孙痤问道。 “有何不可吗?”魏侯反问一句,起身从矮榻上走了下来,跪坐在了公孙痤对面,那摇着扇子的侍女则紧紧跟在身后。 “倒无不可。只是,臣回去后反复思量,那赵国新败于我魏,现在再攻打并无更大的好处,而齐国,乃东方大国,年初被我强抢了进贡王室的贡物十几车,货物虽小,值不了几个钱,但齐侯颜面事大,就怕齐国趁我攻打邯郸之际,出兵援助,组成齐赵联军共抗我魏国。而君上又是在大朝会上宣布想要攻打邯郸的,当日安邑市井间便有流言散布,赵侯与齐侯只怕如今已经知晓,我们还要再打邯郸么?依臣之见,不若继续宣称欲打邯郸,却转而攻打临淄,反正依齐侯脾气,魏齐之间必有一战。”公孙痤说的身子微微前倾。 魏侯却是眯起了双眼,沉吟一番后点头道,“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寡人想的却是其他。” “嗯,其他?其他什么?”公孙痤迷惑了。 放下了手中的冰水,魏侯抬头望望殿外,“你说,这么热的天,韩国居然派了不止十万人围攻洛阳,也不知烈日之下,他们如何打的动。” 公孙痤一时没有跟上魏侯的节奏,只得随口附和道,“是啊,还是君上英明,令我大军营中待命,不然这么热如何行军打仗?” 魏侯接着笑笑,“寡人已令手下严密监视韩军动态,以汝之见,洛阳能否守住?” 公孙痤摇摇头,但随即又点点头,“王室力量薄弱,不是韩军对手,但前些时巩邑大胜,只怕王师中有堪比孙吴的能胜之将。” 说到此,魏侯的眼光一下严厉起来,“传言那人叫庞兴。” 。。。。。。。。。。。。。。。。。。。。。。。。。。 与此同时,邯郸城中,庞大的宫殿群中,一间绿树环抱着的小楼上,两名男子相对而坐,一圈几名侍女打着扇子。 其中一名身着白色朴实长袍的男子率先开口了,“君上,郭纵听闻消息后,便立即赶来了。听闻此番魏侯欲对我赵国不利,全是因为我郭家,此全是我郭家的过错,如果能有什么方法弥补,我郭家在所不惜。” 原来这名身着朴实的中年男子便是那天下最大的铁器商,郭家的家主郭纵。 “呵呵,汝言过了。”高坐其上的高大华服男子开口了。 这便是当今赵侯,单名一个种字,登位至今已有十年,正是壮年时期,裂口一笑颇有些豪情,倒有些不像个君侯。 “尔之郭家,家传铁器甲于天下,不说为我赵锐卒提供了多少兵器,单是贩卖天下所取得的利税,与我赵室便是不少。不谈这些,不谈这些,尔之郭家,乃是我赵人,若有别人敢打尔家主意,那便是与我赵某人过不去,我赵国雄踞太行山之北,若连一个赵人都保护不了,又如何面对天下人,又如何去与列国诸侯争霸?” “郭某在此多谢君上了,此次魏军来袭,我郭家愿再捐献铁剑五百把,铁矛一千把,以壮我赵锐卒!” 赵侯的眼睛却是一下亮了,“可是洛阳兵所用的铁矛?” 郭纵摇了摇头,“非也,甚憾。” 赵侯的双眼眯住了,虽是六月正热天,但一股冷厉之气蔓延在了小楼之中。 郭纵慌忙摆摆手,“君上误会了,非是郭某不肯进献锋利铁矛,实在是我没有啊。某这次来,也正是要向君上述说,这洛阳兵所用之铁矛并非我郭家所铸,碍于周王室情面方才卖于洛阳。” “那又是哪家所铸呢,尔之郭家却又为何要将之揽在身上?”赵侯疑惑了。 “洛阳王室,这种铁矛的确是洛阳王室所造。某家行走天下,哪家的铁器我都要关注,却没想见到洛阳兵用的铁矛,其锋利远甚于我郭家所造,也远甚于这天下任何一家铁器,某喜之,先是着人打探,不想那王室对之看守极为严密,我的人怎么也靠近不了,又不敢肆意妄为,我便与大弟商议一番后,决定与王室合作,周王室造铁矛,我替之分销天下,既能替周王室减轻了压力,也能使我获利,尤其是这种铁矛铁剑可以优先供应君上,所以,我便趁洛阳遭韩军冒犯之后,遣人与之接触,用尽手段,那周王室果然答应了。” “嗯,做的不错。”赵侯点点头,“可是铁矛呢?如今已非是尔之郭家替之减轻压力,而是我赵室替其减轻压力,可寡人却连一支锋利铁矛都没见到,却是为何?” “此实为郭某之过,未能替君上解释清楚。”说着郭纵从怀中取出一支矛尖来双手递上。 一把接过后,赵侯却咧嘴笑了,“一支顶个鸟用?” “某之话尚未说完,这一只是周王室先拿来定样式的,日后每支都不比这一只差。只是现如今周王室无法大量供应铁器。” “为何?”赵侯又眯起了一对小眼。 “据报,十万韩军围攻洛阳,周王室自顾不暇,如何为我铸造铁器?本想为周王室分压,不料却反而为周王室招来了十万韩军。”郭纵苦笑一声。 “哦,此事寡人也知晓,只是刚才没想到这儿来。唉,周王室刚夺回了洛阳,却又陷入困境。本想出手相助一番,可中间隔着韩魏二国,却又如何够得着,唉,寡人只好静观其变了,但愿周王室能挺过这一关,不然,你郭家的这笔生意可就黄了。” “君上,郭某相信,那周王室定能安然无恙。”郭纵的眼中透着一股坚定,那是久在行商之中养成的一股眼劲,郭纵自信这双眼还从没看错。 “何以见得?” “君上,当今周天子登基只有两年,方才十岁,便能在登基不足一年之时,率王室重回洛阳,不足二年之时,便能率王师以弱胜强以少胜多,大败两万韩军于洛水,若非是周室大王天授神睿,那便是周王室有能人辅助,故而,郭某以为,别说十万韩军,就算二十万,也难以攻下洛阳,况且韩国四面皆敌,十万之兵也不敢围攻洛阳长久,周王室必然无恙。” “嗯,有理。寡人已令斥候严密关注洛阳攻守,那我君臣就在此静候消息了,呵呵,来尝尝我宫中所藏冰水,只怕比起你郭家的,也要凉爽许多啊。”赵侯笑道。 “那是自然,小民那冰窖,哪能与公室相比。多谢君上了!”郭纵也跟着笑了起来。 魏赵两家气氛颇为轻松,虽然洛阳百年来第一次吸引了天下诸侯的目光,但在这些个诸侯的眼中,又何尝不是如同看戏一般,谁又能体会到洛阳当事人心中的紧张,不经历其中,那是远远体会不到的。 就在周扁自巩邑回到洛阳后两天时光里,韩军却一直在巩邑按兵不动,除了派出几只小部队往洛阳四周打探一番后,最远也只到了成周,却连成周的城门都没有进,绕城几圈后又返回巩邑去了。 如此又是一天,洛阳城中愈发的紧张,大军压境却又不来攻打,那是最绷紧人心的,就如后世的学生,突然听闻期末考试被推迟一般。 而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之中,洛阳城下却突然自洛水南岸渡来一人,守城的士卒不敢开门,唤来城中长官一看,竟是一位朝中大夫,忙放下篮筐,将那人从城下吊了上来。 消息传入宫中时,周扁正在用着晚餐,忙丢下筷子,“是谁回来了?” “回大王,是出使韩都新郑被扣押的王孙满,满大夫。” (昨天晚上又回来晚了,没有更新,今天争取两更补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军压境 - 周始皇 - 或与白 居然是出使新郑被韩侯扣押下的王孙满大夫回来了,周扁顿时大喜,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动作一下大了,竟将面前那放着晚膳的小几给带翻了,不过周扁丝毫不在意,下榻穿起鞋子就往外跑去,慌得刘妃跟着后面大喊,“陛下,还没吃好呢。” 走出明德宫不远,迎面便见到了匆匆赶来的衣着不整的王孙满,后者见到大王竟迎了出来,忙一把跪倒在地,“怎敢劳大王亲自相迎,小臣不胜惶恐。” 快步走上前,周扁一把将之扶起,“满大夫为我王室出使韩国,不幸受苦,本王于心何忍。幸亏上天保佑,满大夫又回来了,哈哈!”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互相扶着步入了殿堂之内,分高下坐好后,只听那王孙满开口道,“大王,自上次我王师在巩邑洛水大败韩军后,小臣奉王令前往斥责韩侯,刚开始时还好,韩侯连连点头不说话,大臣口称这是一场误会。到后来,小臣在韩国迎宾宫中招待倒也不错,只是却见不着韩侯的面了,再后来,小臣则是连迎宾宫也住不下去了,被赶到了一处小宅院之中,几名从人也都被关了起来,有韩兵把守,令臣不得出门半步。” 听到此,周扁一拍大腿,“韩侯欺人太甚,莫说我王室尊面,就算是名平常列国使者,也不该受此待遇。本想再遣使去的,可没想韩军又打过来了。倒是委屈爱卿了!” “无事,多谢大王如此关心了。他们虽关押了小臣,但饮食却不敢怠慢,小臣也没受多少苦。这最终,小臣这不还是回来了么。” “对呀,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韩侯放你回来的?”周扁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自然是的,不然以小臣身手,如何逃得回来。大王,臣也没有想到,那韩国朝廷之上,居然鲜明的分成了几派,有主张冒犯洛阳的,有不主张作战的,互相作对,臣之所以能被放回来,便是不主张作战一派的韩晁一力为之。他令人将小臣放出后,小臣方才得知十万韩军往洛阳而来,故而不敢走巩邑和成周,而是绕道新城邑,再过伊阕而北上。” “韩晁,本王听说过此人,当今韩侯之族弟,当朝大夫。”周扁点点头。 “正是此人,那韩晁倒也有些才能,颇为韩侯所看重,此人与储君公子武乃是一路人,与公子照不合,与这次韩军的大将军韩虎也不合,韩晁极不看好冒犯我王室,一直力谏韩侯,试图阻止韩军行动,韩侯也一直没有采纳。后来不知韩晁采取了什么方式说动了韩侯,让其同意将小臣放回来,不然小臣倒不得脱身而回。还有,当日小臣恢复自由后,还被请到一处民居之内,居然见到了那韩晁大夫,他声称不愿与王室作对,奈何左右不了君上,还请大王见谅。还说,若王室能坚守洛阳三个月,则韩军必退,因为韩国四面皆是敌国,不能让大军陷在洛阳太久。” “照此看来,此人亲近我王室,倒可以一用。”周扁又是点点头,“只是,哼,三个月,若真是如此,那韩军必将无功而返了。” 可是三个月真的很容易守吗?变数实在太多了,不过周扁不怕挑战。 “呵呵,满大夫此回辛苦了,若无事,便去歇了吧。” 送走王孙满后,周扁令人将热饭端了上来,又继续吃了起来。 很快又是一天过去,这次有了新的消息传来,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孟津渡口却突然出现了近两万韩军,直奔巩邑而去,韩国大军汇合,算来竟一下涨到了十二万之多。 随着消息传来,城内的气氛愈发的紧张了,这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片刻安静,方才是最撩人心弦的。 而此时,韩军营中,帅帐中满是人影。 大将军韩虎高坐其上,左手边乃是苏锐,右手边乃是中军官公子劲,大小将领校尉分列两旁。 其下正中跪着一名年轻将领,拱手道,“父帅,孩儿来迟了。” 原来此人正是韩虎之子韩进,奉将令帅两万大军自河北来此助阵,本来还慢腾腾的,不料听说巩邑一把大火差点要了父帅的命,慌得韩进立马加快了步伐,终于赶来了。 “无事,进儿归队吧。”韩虎挥挥手。 “诸将听令,如今我军所剩粮草只够大军半月只用,这两天派了不少小队外出寻找粮草,却丝毫找不到,那是周王室想要逼迫我军退兵。可是,誓师当日,我君上手指上天,历数当今大王之不敬于天,发誓要替先周公讨回公道,扬我大韩之威,夺得方伯之名,叫那天下诸侯不敢小瞧。诸位,君上之言犹在耳旁,而我等至今尚还为见着洛阳城墙,实为我等之过错,老夫已向君上请罪。” 说着韩虎老眼泛泪,向着东边拱了拱手。 “然而,诸位,我大韩之威不可坠,如今,我十二万大军以压顶之势,直逼洛阳,必当以势不可挡之态,十日之内,攻破洛阳,扬我大韩之威!” “扬我大韩之威!” “扬我大韩之威!” 帅营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呼喊之声,眼见众将士气高涨,韩虎满意的点了点头,高抬起双手示意众将停止呼喊。 “诸位,我们就此出发吧,晚上安营在洛阳之郊,明早开始攻城!” “诺!”齐齐的领命声在营中响起,接着诸将鱼贯而出。 帅帐外是整整齐齐列队的韩兵,十多万人,几十个大方阵,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巩邑之旁的数里地界,如林的长矛,随风张扬的旗帜,无不显示着这是一支雄伟之军。 忽然,三声悠长的号声在中军营中响起,接着四边大营中号声也跟着响起,如波浪一般向外传去。只听号声响罢,十万大军猛的发一声吼,鼓声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大军依次向西开去。 三通鼓毕,大军已全部踏上了西去的征途,鼓声响起的中军营也收拾得当,跟在队伍之后,齐齐向西奔去。 顶着初起的烈日,大军如同一条长龙一样向西奔去,蔓延数里之长,如同洪流一般,早已惊起路边林里鸦雀无数,飞天而去。而同样惊动了的,还有数名王室安放在巩邑附近的探子。 韩剧的忽然动作,早就将这些探子吓得不轻,慌忙向西跑去,然而,与前几日不同,韩军不再无视这些探子,任由其在军营左右随意跑动,而是出动了数架驷马战车,冲出大军阵营,吆喝着追杀了过来。 可怜的王室探子们都是两条腿在跑,如何跑的过,战车上又是配有弓弩的,没一会,便被射杀了两名探子。还好剩下的三名探子见机的快,一个早就跑没影了,另两个则躲到了一旁的小路之上,战车追不过来的山林之中。 自韩军动后三个时辰,消息便传到洛阳王宫之内。 韩军终于要来了么,慌得满殿大臣手足失措,四下张望,想要找到什么定心骨什么的似的。终于,他们找到了,那便是高坐其上的大王。 在众人眼中,那道小小的身影却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稳如泰山,仿佛有他在,什么都不是问题似的。 其实周扁心中何尝不紧张,但来自后世,心理素质毕竟还是要好一点,望着堂下乱糟糟的一片,周扁长出了一口气,韩军,终于要来了么。 “诸位勿要惊慌,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并且韩军自誓师以后,半月有余方才要到我洛阳城下,迟来总比早来好,如今我洛阳城防已全部准备完毕,就等着给那不知尊敬王室的韩军以迎头一击。诸位,还请随本王一同登上东门城楼,一观那韩军如何。” 安抚众臣一番后,周扁率太师等一干大臣一齐来到定鼎门城楼上。定鼎门正对着巩邑和成周的方向,若韩军一来,在这里便能看得到。 刚登上城楼,便又接到两名探子的汇报,韩军已过成周,正全速行来。 又等了一会,便听见嗡嗡的震动声贴着地面往城楼上传来,那是大地的震动,的确,韩军来了。 又近了,人影还未看到,脚步声却已清晰可闻了。虽不整齐,但十多万双脚蹬在大地之上,那种强烈的震撼却不是语言所能描述的。 这时,太阳已经西下,守卫西边城墙的五千王室军队都已就位,民夫们也都撤下城墙待命。盾牌举在手中,长矛整齐的透过女墙上的墙垛向外伸去,长矛手身后那是两排弓弩手在准备,其后城墙之下,更有数千预备队在蓄势待发。数千人虽站不满整个西边城墙,仅仅分布在三座城门处比较密集,其余城墙上则是稀稀松松的,目前不知韩军的进攻方向,王室也只能如此了。 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城楼上鸦雀无声,士兵们紧握长矛的双手也早已被汗水打湿。太阳从身后照来,仍旧晒得城墙地面上一滩一滩的汗水,虽然炎热难耐,但城上城下数万人,均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因为那韩军越来越近了。 定鼎门外是一片开阔的沙地,视野宽广,以往王室阅兵什么的都是在这里,而此时,却即将成为韩军耀武扬威之地。 很快,远处的地平线上,闪现出了一片黑影,西下的夏日将那淡淡的光洒在了黑影之上,好似又披上了一层金黄。黑影如同潮水一般涌现,越来越近了。 终于,肉眼能看清那是数个韩军大阵,排列整齐,出现在了洛阳定鼎门外十里之地。 虽还在数里地外,但那气势却铺天盖地而来,让城头上本来就热的受不了的人们,更加的喘不过气来。 忽然,东面城墙上不知哪里一声高呼声传来,“哎呀,敌军来了,啊,啊,啊!” 这是哪个士兵受不了这压迫的气氛,而叫了出来么?周扁一皱眉头,喊过东门将军庞兴来,“去看看是谁叫的,军中不得大声喧哗,当执行军法处置,二十大棍,立即执行!” “诺!”庞兴拱手退下。 很快沿途城墙上就响起了高呼声,“军中不得大声喧哗,大王有令,立即执行二十大棍处罚!” 没一会,便有惨呼声响起,直听得城上城下众军心中发寒,再也不敢有所妄动。 而此时,城下十里之外,十多万韩军也停下了步伐,似乎是在遥望洛阳城墙,两边人马,就这么对峙上了。 就在韩军阵中,当先是几辆身后插着大旗的战车,当中一辆之上,大将军韩虎手持车辕,遥望前方,其身旁乃是韩进苏锐二人。 只听那韩进张望一番后说道,“父帅,这洛阳城东面城墙怕是布置最好的一面,你看那墙面完好,城门高大,城墙之上更有女墙护身,其后还有几架高大的器械,我虽不知是何器械,但想来也必然不弱,这些怕都是周王室最近布置方才有,而其余三面则应该还没来得及布置完毕,何不舍弃东面,而攻其他呢?” 半响后,韩虎才接过话来,“我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他。我若攻洛阳东门,有三利,第一,我自东面来,大军压境,正要强势碾压,以震慑周王室,又何须绕至其他方向,弱了自家气势。第二,那洛阳城西门外有涧水绕城而过,南门外不远是洛水,北门外几里便是岷山,都不及东门外宽阔,且东门外又无护城河,地势平缓,利于大军摆开阵型。第三,我自东向西发动进攻,背对着上午的阳光,而洛阳兵却要迎着烈日,孰优孰劣,高下立分。” “大将军英明!” “父帅英明!” 两道恭维声立即响起,似乎还透着由衷的敬佩。 “哈哈!”韩虎一捋胲下长须,大笑数声。 “传令,大军退后十里,在洛水一旁安营扎寨,今晚好生休息,明早三更起营,四更埋饭,天亮时,老夫要进攻洛阳!” 第二百章 兵临城下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那韩军又如潮水一般退去,洛阳城墙上众人皆是松了口气,那逼人的压迫感稍稍缓解,城上士兵们手中的长矛也开始摇晃了起来,众人这才感觉到身上早已被汉水打湿透了。 原来已是夕阳落山之时,想来韩军是不会今日便攻城的,吩咐守夜的士兵不得放松后,周扁带领众臣离开了城楼,往王宫之内走去。 路上却忽然接到了王孙健刘云二人的拜见,“大王,那韩军今日初来,营寨尚还未安扎好,不如今晚夜袭,如何?” “韩军今日刚到,如何没有准备,那可是十多万大军,你带多少人去都不够看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准备明日守城吧。” 虽然态度很积极,但也要看一下情况,这可不是韩国境内的市丘,韩军统帅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不注意的,所以在韩军初到之时,还是以坚守为主。于是周扁将那二人打发了回去。 回到宫中之后,安排了一下晚上的放哨和明日的守城之时,众大臣便退去了,周扁也准备洗洗睡了,好以最好的精神状态迎接明日的挑战。 然而,这注定是最为紧张的一夜,洛阳城内也不知有多少人一夜难眠,不光是酷暑难耐,更多的还是难言的压抑,毕竟这么大的战役,城中谁也没经历过啊。 翌日,天色还未明朗之时,东门城墙上放哨守夜的士兵便被惊动了,纷纷站起来望向前方,不知有多远处,朦朦胧胧的能看到韩军营中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不用多想也能知道,那是韩军在准备早饭了。 消息很快就传入了城内,东面城墙之下本来就歇息了不少守城士兵,这时在长官们的号令下,纷纷爬了起来,随着传令兵的步步深入,虽然天还未亮,而整座洛阳城内已开始逐渐活跃起来。 士兵们听着号声起床,民夫们准备早饭和守城器械,贵族大臣们也纷纷涌入了宫中,而此时,王宫之中,周扁已经在用早膳了。 这个时候,谁还睡得着懒觉啊,周扁早就起来了,望着那赶来的大臣们一个个顶着双红眼睛,周扁不由微微笑了,看来昨夜,大家都没有睡好啊。 用罢早膳,披挂完毕,左边是樊馀,右边是周密,在二人的搀扶下,众臣的簇拥下,周扁出宫登上了马车,直往东门而去。 此时天已蒙蒙亮,城中子民早已知晓今日大事,街道两旁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跪倒在地的王室子民,高呼着“大王万岁,大王必胜”口号,目送着森严的两千御林军护送着他们心中的大王往东行去。 一路畅通,很快便来到了定鼎门,此时城门两边已立满了数千大军,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上级的下一步命令。搀扶之下,周扁登上了城楼,子长周密等人立即安排好举盾的护卫占满了两旁,大王坚持要来,谁也拦不住,也只得加重防备了。 刚登上了城楼,迎面便见到了披挂整齐的少师前来汇报,“大王,五千士兵已全部登上城墙,三座城门处各一千人,另两千人则分布在四段城墙之上,可以随时支援。城下还有五千士兵,可以随时登城作战,一万民夫已经就位,准备好运输兵械,以及救护新兵等诸多事项。而韩军营中刚有动静,已出营正在往这边行来。” 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周扁前行数步,直走到女墙之边,立即便有护卫搬来矮凳,周扁踏上之后从城垛缝里向外望去,只见远方一轮红日正在从地平线上爬起,鲜红好似鲜血染红一般,似乎正在预示今日的主题,那红日之下,平原之上,正有一大片黑云一般的潮水涌了过来,感受到大地传来的震动,城楼之上谁都明白,那是韩军来了。 望到此,周扁忽然大叫一声,“哎呀。” 天子左边为首的是太师,其次乃是少师白圭还有如庞兴王孙健等一干新晋将军,右边为首的是田邑,其次乃是赵骈宁越还有屠家父子等一干洛阳老牌贵族。这时,大家忽听大王大叫一声,皆是转过头来,只听太师问道,“大王这是何意?” 周扁却拿手指了指那冉冉升起的红日,“我们是自西面东,上午时,正对着阳光,不利于我军守城。” 众人一想,的确如此,顿时议论纷纷。 忽听那白圭叫道,“大王,若是挺过上午,到的下午时,那太阳便是正对着韩军了,还好上午日头略小,如今正是热天,下午的阳光直射,方才令人睁不开眼。” 众人一听,又皆释然了,都道有理。周扁也是笑了笑,示意大家关注那韩军动态。 终于,那黑压压的大军越来越近了,竟是直冲定鼎门而来,数个大方阵整整齐齐的挪动,远处看来,好似棋盘上的方块一般。 越来越近了,城墙上传来的震动感越来越强,城上五千多人皆是被那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好在有了昨日的当众行刑,今日倒是没有惊慌失措的士兵做出什么出格动作来。 终于,几声号响,韩军刷的一下停在了定鼎门外两里之地,看来韩军是要硬功定鼎门了,周扁略略松了口气,因为这定鼎门是洛阳东面三门中最为高大的一座,城防也最为完备,从韩军举动来看,其企图一眼可见,乃是专挑重点,想要以武力震慑王室。哼,他有那个实力吗?周扁不由冷哼一声。 仔细一看,原来韩军分为十个大阵,前五后五,分两排摆放,整个韩军左右竟延绵至少三里地,如此之众,给予洛阳守城之人极大的压迫感。 这时,朝阳已爬上了半空,盯着那渐渐升温的阳光,周扁等人不由用手搭在额头之前,眯眼往下看去,果然盯着阳光还是有些劣势的。 少师走上前,“大王,可以调整一下我军城防力量了。” 的确,开始不知道韩军要攻打哪里,所以城防布置的比较均匀,但现在已经明了韩军主攻的就是定鼎门,此时再将另两个门的力量抽一部分过来,是极为必要的。 于是周扁点点头,“是该如此,不过吩咐下去,其他两个门,还有西南北三面城墙的守卫不得放松,本王看这韩军十个大阵,应该是只来了十万人,还有近两万人不知是没有出动,还是绕到其他方向,不可不防。” “诺!”得令后少师立即下去安排了,很快便听见号令声远远传去,跟着脚步声自远由近而来,很快,定鼎门沿城门两旁各两里城墙之上,密密麻麻的占满了守城的士兵,洛阳城东面城墙不下十里,能集中力量只守这三里,对王室来说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片刻后,韩军已经整列好队形,就着初升的太阳,数架战车驶出了韩军大营,直冲城门而来,惊得城门上不少人都忍不住的指指点点,“看,韩军来了!” 大战来临之际,最烦这种惊慌着急失措又颇有儿戏之声,周扁皱眉看去,原来是右边一干洛阳老牌贵族。这群人本不想同意他们前来的,但他们坚持要来,考虑到稳定人心以及向韩军显示洛阳归属的需要,周扁还是同意了,没想这大战还没开始,便开始有些乱套了,不过想想也是,当初先周威公的两个儿子相争时,公子班借来的一千韩兵就能吓得洛阳九门关闭,满城贵族哆嗦,这会可更是十万韩兵,或许是受王室军队前次大胜的影响,这群贵族的表现可已经是比以前强了许多。 忍住了将他们赶下去的冲动,周扁低头向下看去,只见那韩军营中冲出来的三架战车已越来越近了,在夏日上午灿烂的阳光下,带起一路尘土飞扬,眨眼间便冲到了城门处下两百步处。 那三架战车同时勒住了前冲的步子,战马停脚以及战车高大的轮子带起了更大一片灰尘,几乎要将那战车都掩盖住,烈日之下,战马呼出的腾腾热气都似乎能看得见。 在周扁的示意下,王孙键扯着大嗓门往下喊去,“尔等韩人,为何无故来犯我王幾之地,惊扰了天子,尔等可治罪?还不速速退去!” 虽然春秋早已无大义,但作为正统所在的王室,战前找准自己的道义制高点,还是极为必要的。 韩军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只见那三架战车完全停下之后,其中一架战车上传来声音,“某乃韩军先锋苏锐,奉我家君上之令,前来劝谏周王,莫要擅夺诸侯封地,为天下人所不耻,我家君上虽为侯爵,但也不忍见周王如此对待诸侯。若周王肯让出洛阳,迎回先周公之子公子班登位为公,则我大军立即便退,另有大礼奉上,周王室则重为天下人所敬重。” 顿了顿了,待城上人稍稍反应一下之后,高呼声又传了过来,“城上之人听好了,快些告于你家大王,公子班就在此地,如何抉择还要速速定下,我大军在此,给予尔等半个时辰,若时间一到,尔等仍不肯迎回公子班,退出洛阳,我二十万大军,则将立即攻城,为先周公复国,为天下匡定正义。” 这话说的,真不要脸,周扁不由轻笑一声。果不其然,身边已有嘈杂声响起,那是大臣们愤慨的指责声,就是一些洛阳老牌贵族也不由露出鄙弃的目光,斜眼看向那城门下当先一架战车上的公子班。韩军先锋苏锐这话虽说的冠冕堂皇,但十万大军城下逼迫,这事却不是那么回事,其实对于这些老牌贵族来说,谁当洛阳之主都无所谓,关键是能否保证他们的利益,显然在这一点上王室还是做得不错的。 城下的这一番话,自然也引起了那些正在就位的士兵们的轻微骚动,不过王室怎会没有应对措施,周扁冲少师一点头,后者立即安排起来,很快,一名身着诸侯华服盛装的少年出现在了城楼之上,也站在了木台之上。 “某乃洛阳田邑,奉王命奉劝尔等,尔等休要胡言乱语,我周室立国,向来是嫡长制,先周公朝过世,理所当然是由周公朝之子共之继承周公之位,现已有我王室扶持上位,如何轮得到周公朝之劣弟公子班上位?如今你韩国将那公子班寻来,实为居心叵测。好在当今周公共之虽年幼,但早已洞察尔等之用心,请来我王室坐镇,防的就是尔等心怀不轨之诸侯,以免洛阳九鼎落入宵小手中。我家大王就在此地,不需尔等办个时辰,现在就能回复你,若尔等还有尊王之心,速速退去,我王并不追究,若尔等执意冒犯天威,则我王室誓与洛阳共存亡。洛阳城中九鼎尚在,祖庙犹存,是战是退,全凭尔等!” 这次喊话的却是田邑,真没想到这老头嗓门还挺大,中气十足,喊了这半天都没喘口气,身体素质还是挺好的。这番话自然是早就写好让田邑背下的,由先周公老臣喊出话来,自然效果要强过王室之老臣。 果然听见这番喊话后,城上不管是贵族还是士卒都安静了下来,皆是静静的望向城下那三架战车。 只见那战车之上数人商量几句后,还是那苏锐大声叫道,“既然尔等如此顽固,那就休怪我等出手,替先周公逃回公道,教王室何为正义!” 说罢,那数架马车掉头转去,留下几行漫天灰尘。 那马车之上,一直一言未发的公子班回头望望洛阳,城楼上众人都看在眼里,却不知那公子班此时作何想,或许更多的是身不由己的无奈吧。 随着那战车的远去,城上众人都绷紧了心弦,任谁都知道,韩军,马上就要压上来了。 第二百零一章 首轮进攻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那战车越驶越远,城上众人的心好似被压的踹不过气来,格外沉重,这一刻,终于来临了么?历经磨难,屡遭战火的洛阳,又一次迎来了严峻的考验,而这一次的结果又会如何,任谁也不敢乐观。 周扁一回头,望向身旁众人,“先将周公共之送回去吧。还有,尔等洛阳大家,也一并回去吧,敬候我王师打退韩军的好消息。太师坐镇宫中,应付各方变故,白圭呆在城下,负责民夫调动,宁越行走城中,严防城中动乱,少师随本王守在城上,迎接韩军进攻。诸位,当此危急时刻,就不要再劝本王也退入宫中了,若守不住城,本王留在宫中又有何益?还望诸位与我王室一道,同舟共济,共渡此难关!” 望着那一身披挂,傲然挺立的并不高大的身影,城楼之上不管是谁,一时都哽咽了,太师更是流出几滴老泪,哭喊几声“大王保重”后,第一个退下城去。有人带头,紧接着,一干洛阳贵族纷纷争先恐后的涌下城去,再后,才是白圭宁越二人。 去的倒还挺快,没一会城楼之上便空了一大片,身边只剩了少师以及一干将军,周扁转头望望,却见那三架马车此时刚刚回到韩军阵中。 周扁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转头望向少师,“士兵们都就位了么?城上防备措施都到位了么?” “回大王,除开城门是由大王的御林军防备之外,城门两侧近四里之地,五千士兵已布置完毕,第一排弓手守在女墙之后,第二排长矛兵手持木盾护在弓手之后,第三排和第四排弓手藏在女墙后面的木棚之下,投石机的民夫也都已就位,投石等物都已准备妥当,新增三架投石器正在组装之中。另外烧汤的大鼎之下已经点燃,防火的水桶等物民夫正在运送,就等着迎接韩军了。” “好,如此,我等就静候韩军。”周扁大叫一声,顿觉气势也上来了。 “再传令下去,今日韩军不退,本王誓不下城,本王誓死与洛阳共存亡!” “诺!”少师大呼一声,转身喊了下去。 很快定鼎门两侧城墙上下都转头看了过来,将士们都已知晓大王今日也将守在城上,能在这个时代,以一弱冠少年做到如此,已是极为难得了,不由人不感动。众将士眼中虽看不到那道矮矮的身影,但那高大的王旗却迎风竖立在城楼之上,在烈日中随风招展,气势磅礴。 一番准备之后,对面那韩军营中也有了动静,只见那韩军中军之中,有大旗挥舞了数下,然后便听见悠长的号角声响起,随风传来,凄凉却又战意盎然。号角声落,忽听那十万大军呼呼呼齐发三声大吼,吼声震天,好似猛兽迎面扑来。吼声落地,又是鼓声响起,数面大鼓按着节奏同时敲响,鼓声动天,好似一把小锤敲在了城上众人心上。 韩军此时也动了,踏着鼓点,两个大阵走出阵列而来,后面其余的韩军也举起了手中的兵器,随着鼓声节奏,呼呼的喊了起来。那随着脚步声鼓声呼喊声传来的,似乎不是声音,而是杀气。 两个大阵便是两万韩兵,第一轮便出动了两万大军么?周扁眯起了双眼,紧紧的盯着城下那韩军的步伐。 周扁早已打探清楚了,这个时代的攻城战,其常规或者也可以说是最正统的方式,乃是先用蒙着牛皮的大车护送弓弩手先到城墙之下,用强弓劲弩压制城墙上的防守士兵,尽可能的杀伤城上士兵,弓弩射杀一段时间后,士兵们再从大车中冲出来,或者在城墙上往上射敌,或者搭着云梯往上攀爬,以优势兵力爬上城墙后,杀灭守城士兵,再攻下城门,放大军入城,到此攻城战便可以说胜利了。当然还有其他的方式,比如直接拿冲车冲撞城门,若能打开城门,则先杀进去也好,或者其他水攻啊,挖地道啊等等非主流方式其实在战国时期也比较流行。 所以周扁对这些当下流行的,以及一些以前没人想到过的方式都做了一定的预防,所谓有备无患,当此时望着那韩国两万大军越来越近时,周扁以下城上将士都还没有惊慌失措,而是静静的等待着,守候着那韩军的一步一步靠近。 此时,定鼎门城楼之上,强悍的御林军老兵纷纷登了上来,不光因为大王在此,还因为守城向来以城门为最重要,定鼎门城门也修建的比两旁城墙高了一人有余,靠着二十多级阶梯相连。 层层的老兵涌了上来,其中不乏早在周扁第一干掉巩邑兵时就跟着的部下,还有嵩山之中练兵时的手下,当然更多的还是洛阳兵,跟随大王在巩邑洛水大败韩军的老兵。在这些老兵的眼中,大王是有着无上荣耀的,跟随着大王,面对什么结果都会是胜利。 这城楼上的老兵一层又一层的涌过来,皆是披甲持锐,后背弓箭,前举大盾,很快,在樊馀周密以及一干军中校尉的劝谏下,周扁跳下木台,往后退去,直退到那城楼内部。这是一座如同殿堂一样的建筑,耸立在城门之上,有着新加固的厚实屋顶,再说韩军看来也没有如投石器那般的大型攻城器械,在这城楼内部倒是极为安全。 虽然也想冲在最前线,但身为大王,又是少年之身,周扁也不得不委屈在这周全的殿堂之内。 当下便有军士前来汇报,韩军踏步前进,并没有借助大车之类往前冲,目前离着城门一里半远。周扁不由冷哼一声,韩军不躲在大车之内往城下冲,还真是自大。 片刻后,又有军士前来请示,韩军只剩一里之地,已全部进入投石器攻击范围之内,要否现在开始打击? 若想将石块投出一里之外,则一台投石器一次只能投一块大石头,杀伤力极为有限,不若等再近些可以投一堆略小一点的石头,杀伤力要强不少,这是早就算好了的,于是周扁摇摇头,“吩咐下去,要稳住,待韩军再近些着。” 其实周扁自己又何尝不紧张呢,感受着那越来越近的两万双脚踏在大地之上带来的震动,周扁两只小手捏得手心里早就汗湿了,又是天热,又是紧张,也真是,韩军为何偏偏选在六月间来,等入秋了凉快点多好,你好我也好。 终于,军士又来报,韩军停在城门下两百步处,正在拉开队形,看其样子是要进攻了。 两百步外就要进攻了么,这个距离已经在寻常弓箭的有效范围之外,王室所配的大弓还算是可以了,但哪怕是在城墙上往下射,有效距离也只有一百步,难道这两万韩兵配备的全是劲弩?两万只劲弩,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极为豪华的装备了,韩军还真是瞧得起王室啊。周扁丝毫不敢小觑,忙下令道,“吩咐全军注意隐蔽,防备箭矢,另外我军中两百只弩也可以杀敌了,再传令下去,投石器描述敌军后,自由射击!” “诺!”传令兵不敢怠慢,一拱手便立即转身跑了出去。 随着一道道命令下达下去,城上的紧张气氛顿时达到了"gao chao"。城上五千多士卒,多少还是新兵,今天他们将迎来当兵生涯中的第一场战争的洗礼。不过好在王室军中伙长一级以上的军官都进行过特定的训练,守城时哪一步应该如何做,谁负责哪一段都有标准,并且百夫长以上的军官都是见过血的老兵,所以虽然城上一片紧张,但却并没有多少慌乱。 包括周扁在内,城上城下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快蹦出嗓门眼了,就在此时,突然想起一道长呼,“发!”仿佛近在耳边,然后便是几道嗡嗡声响起,周扁显是一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那是我方的投石器发威了。 能抢在韩军第一轮射击之前发威,其速度倒是出乎周扁意料之外,也算是给王室长脸了。而一旁的樊馀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张嘴说道,“这是投石器发射的声音么?怎么没听到石头落地?” 周扁张嘴一笑,“让石头飞一会吧。” 话音刚落,便听见了城下远方传来好多道咚咚声,不用想就知道那是石头砸在地面的生意,但却没有想象中的敌兵惨呼声传来,周扁与樊馀对视一眼,皆是疑惑之色,这投石器刚造出来时可是试验过的,从半空中砸下来的石头,别说冲劲,单靠重力就能砸死人了,何况这石头可是周扁令人专门从岷山采来,还雇用城中大量躲难的郊民磨出了尖尖以增加杀伤力,为何这会到了实际使用时却没发挥作用? 片刻后,疑惑便得到了解答,一名军士从殿外跑了进来,“报大王,方才投石器第一轮攻击,射的有点远,只有少数几个石头砸在敌军阵中,应该只砸伤了几人。城下负责投石的屠强将军正在校正,下一轮应该能射中。” 那军士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城下远方传来一阵持续的嗡嗡声,周扁顿时汗毛都竖了起来,两万只劲弩同时拉开弓弦,那气势,可远非王室目前之力所能比较的啊。 刚汇报完的军士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转过身去,望向了殿外。就在此时,嗡嗡声停顿了一瞬,然后猛然间更大的嗡嗡声刹那间暴起,好似打了个闷雷一样,紧接着,殿中众人便能看到面前远处的天上好似飞起了一片黑云一般,连那初起的夏日都快要遮住了,天色似乎都惨淡了许多。 万弩齐发的气势,可真是不小啊! 好像万鸟起飞,遮天盖日,又好像蝗虫来袭,无边无际,箭矢尚还飞在空中,那带起的劲风,却好似已经吹到了脸前。 眼见那黑云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殿中众人都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虽然知道这箭矢是飞不进城楼内部来,但樊馀几人还是竖起了青铜大盾挡在了周扁面前,毕竟这股压力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 那黑云直飞到眼前,猛的一下扎了下来,好似猛禽捕猎,又好似海浪扑来,就像暴雨一般狠狠的拍在了洛阳城上。 刷刷的声音响在耳边,众人皆心知那是箭矢射在城墙之上,或者射在盾牌之上,更或者是射在人肉身上的声音,惨呼声也随之而起,巨大的冲击,好像一只洪荒猛兽撞在了众人心坎之上。但箭雨声尚还未停,两万支箭矢,像一场大雨一样,竟下了五个呼吸时间方才停下。 真是恐怖的一击,难怪韩军不要躲在牛皮车里冲过来,难怪韩军敢在洛阳城外如此嚣张,原来这恐怖的韩弩就是他们自傲的资本。如此威力,真是恐怖的战国啊。 箭矢声停,殿中众人向外望去,却发现天又亮了,而耳边仍未停止的声声惨呼,好似在提醒诸位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周扁的呼声在大殿中响起,“快下去,统计一下我军伤亡!” 这时,那刚刚前来汇报却一直在发呆望着殿外的军士,方才反应过来,告罪一声,匆匆跑了出去。 那军士刚消失在门口,周扁却仍旧不放心,一下跳了下来,冲到了大殿左侧。这城楼上的大殿四面皆有出口,周扁从左门往外望去,却见那城墙之上,视线能及的范围之内,稀稀松松的插着数百支箭羽,或钉在城墙地面上,或插在城墙靠内侧的木棚之上,或扎在那些个犹自还在发抖的木盾之上。然而最吸引人眼光的却不是这,而是远处城墙中女墙与后面木棚间的空地上,趴着一名兵士,或者说应该是一具尸体,头朝城内,脚朝城外,背上还竖着几只箭矢。 肯定是临阵畏惧,想要逃跑,死了也罢,周扁冷哼一声,便不再管那,而是皱起了眉头,方才那阵黑云铺天盖地,怎么这一面城墙之上却只有上千只左右?真是奇怪。 这时,樊馀等人也护卫过来了。猛听得有军士来报,“大王,那韩军忽然全部站起来了,整个队形,集体又在往城墙处靠近。” 第二百零二章 两军对射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这韩军所用的劲弩,周扁早就知道知道其模样,弩长半人,弩弓宽半人多,若是只射几次,则可以用臂力将之拉开,若是大规模作战,则还是要用脚瞪,也就是用腰力将之拉开,不然可射不了几回。于是战场上使用这种弩,都需要人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将起上好劲后,再拿起来射击。所以,那军士汇报的是,韩军全部站起来了,往前移动。 什么情况?射击一次,还要挪两步?再转头看看那城墙上稀稀松松的箭羽,周扁立即便明白了,韩军偷懒,没有先射几只弩来校验射程,而是估摸了一下便摆开阵型射击,所以看这城墙上的情形,只怕多数箭矢射在了城墙之下,所以,韩军要往前移动一下,好让箭矢都能射入城墙之上和之内。 什么玩意,就这人员素质,真是糟蹋了如此劲弩,周扁冷笑一声。 这时忽听城墙上一声发喊,“弩手准备,还击!” 接着嗡嗡声响起,那是弩机松动,弩弓将箭矢射出的声音。是王室的弩手在还击了,在这个距离上,除了发射频率极慢的投石器,就只有劲弩才能够上敌军。不过,寒酸的是,这嗡嗡声虽然是在耳边响起,其气势却远远比不上方才两百步之外的韩军劲弩,原因无他,只因王室手里可堪使用的只有两百只劲弩。 这两百只劲弩自然也都布置在了东面城墙之上,这其中一百只是从楚国购买,另一百只则是白圭从楚国带回的工匠制作的,一只弩的做工比弓要复杂多了,周扁暂时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也只能有这么多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片刻后,两百只箭矢便冲入了韩军阵中。由于是从上往下射,显然这两百只箭矢应该全部射入了韩军阵中,果然带起了道道惨呼声,远远的传来,城墙上顿时传来喝彩声,那是王室士兵这边的欢呼。 不过周扁知道,就算死伤百把人,对于两万韩军来说,也只是一朵浪花而已。不过这冷兵器时代,你射一阵,我再射一阵,最后比比谁死的人多,还真是残酷啊! 来不及多想,耳边又是一阵号子声,那是民夫们在拉动这投石器的绳子。 这种投石器采用了对等式原理,支架之上是一根长木,短的一头指向前方,挂着一个重物,另外长的一头顶端便是抛石用的碗兜,自然状态时短的一头由于重物重量垂在下方,长的一头高高在上,着人使劲将长的一头拉下来,用绳子系在牢固地面上,在碗兜里放上石头等物,射击时只需砍断绳子,由于重物的重力作用,一下便将石头远远的抛了出去,其射程和威力,在所有类型的投石器中都能排在前列,在中国真实的历史上,应该是最早在宋朝时出现,而将之用到登峰造极的却是元军。 而此时,在这个时代,投石器自然是划时代的发明,在周扁看来,自己身在王室,既没有财力优势,又没有人力优势,那要怎么生存,若不发挥一下来自后世的技术优势,如何对得起穿越二字? 所以周扁此时就将投石器造了出来,既然造出来了,周扁也不怕模仿,因为在他的头脑里,这种投石器还可以造的更大,更具威力,并且周扁相信,待得别国也仿制出来以后,王室也应该有更强的能力了。 站在城楼大殿的左门处,放眼望去,能看见那高大的投石器长柄缓缓降下,这种投石器最大的缺点便是动作缓慢,还有就是需要好多人来拉了,不过它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架在靠城墙的内侧,然后拉投石器的民夫可以藏在城墙之后,倒也不惧外面射来的箭矢。 果然,还没见那投石器的长柄落到位,便听见有军士前来汇报,“大王,那韩军逼近二十步后停下,现已摆好阵型。” 紧接着便又听见城墙外侧的哨兵示警的声音,听见这声音,刚才有些松动的士兵们纷纷又缩短了身子,躲在了木盾之下。不待樊馀等人搀扶,周扁自己便跑回了大殿正中,躲在了盾牌之后,这一次韩军又逼近了,那箭矢的威力只怕更大。 片刻后,便又听见那嗡嗡的劲弩上弦之声,只近了二十步,然而从心里上来感觉,那嗡嗡却更为惊人。紧接着又是如闷捶打来,两万支箭矢冲上了天空,如黑云一般。 黑云又一次的砸了下来,不过这一次显然大部分都砸在了城墙之上,因为这座城楼的大殿顶部,都能听见叮叮声,那是箭矢钉在殿顶瓦片的声音,这大殿前些时修补过一次,不然只怕这次便有箭矢能直接飞进来了,不过饶是如此,殿顶仍然有灰尘落下,那是厚实的瓦片也经受不住箭矢力量的表现。 大殿尚且如此,那城墙之上又会如何呢?就在箭雨落下之时,便听见了那城墙上面惨呼声不绝于耳,比起上一轮箭雨可要响亮和凄惨多了。 又是几个呼吸后,箭雨停下,烈日当头,周扁又一下跳起跑到右门处向外看去,只见与上次格外不同,地面上订上了不少箭羽,木棚上以及前排士兵的木盾上更是插着不少,粗略一看,几百步内怕有数千支不止,同时地面上开始有着了鲜血,依旧有人在忍不住的哀嚎,那应该是射穿了木盾,或者从缝里钻了进来,不过好在射伤的并不是很多,眼前能看见的只有十几处见血了。果然韩军调整过后,威力还是大增了不少。 这时后面的投石器方才准备好,轰轰几声,几家投石器几乎同时发威,射出去的石头数量也比上次更多,周扁满怀希望的望着那阳光下在空中划出一条条优美曲线的石头飞上空中,再狠狠的砸了下去。 随着石头落地声,城下便有惨呼传来,有大胆的老兵趴在女墙上往下看去,随即便高呼道,“射中了,全砸中了,砸倒了韩军一片。” 周扁也想亲自去看看效果,但想了想身子还是没有动,果然片刻后一前一后两名军士跑了过来,周扁眉头一皱,“先说我军伤亡。” 后头一个军士立即跨上一步,“报大王,此番我军伤亡比上次大,将军统计了一下,死五人,伤八十多人,多数是木盾没遮挡好,方才中箭。” 嗯,周扁点点头,这个效果很不错了,毕竟这可是威力极大的两万支弩箭,能取得这么少的伤亡,多半还是平时训练,另一半则是防守措施准备得当,只是不知能挡住韩军几轮齐射。 见大王将目光投来,另一名军士开口了,“报大王,这一轮投石攻击,从城上看下去,砸伤了韩军大约二三十人,这些都是倒地的,可能还有轻伤的看不出来。” 的确,这批的石头小了许多,只比拳头略大一点,这是为了考虑打击面,因为石头太大的话数量就少了,敌军也更容易躲避。 挥手示意这两名军士下去,周扁又回到了殿中。现在比的就是谁能多杀伤谁,虽然周扁也可以将城墙上的人都撤下去,可是因为上下城墙通道有限,若真是撤下去了,敌军一下子冲过来了,这边可能还挤在有数的几处通道呢,所以,这时只能拼着多死几个人。 如此,两边对射起来,不过一边是五家投石器和两百把劲弩,另一边则是两万名弩兵,怎么看力量都极为不对称,可是别忘了,王室军队可是躲在女墙或盾牌之后,而韩兵则是自大的暴露在烈日之下,或许他们是根本没想到王室有能力将他们射杀吧。 战争,无一例外都是残酷的,周扁端坐在城楼大殿正中,在层层护卫的举盾保卫下,耳听着殿外那一阵接一阵的箭矢破空声,还有一直未停的哀嚎声,以及传令兵一趟趟的伤亡报告,心似刀绞,却又无能为力。 战争,或许便是如此,总会有人死去的,总会有人受伤的,在这个战国纷争的年代,也只能如此了,周扁觉得自己已经彻底的融入了这个时代。 战争,无法心存侥幸,十轮箭雨之后,伤亡数目猛增,阵亡的将士已俞百人,军士的报告声称,木棚多处受损,很多木盾也承受不住炸裂开来。其实便是那城楼大殿的殿顶,也有一处承受不住箭矢的力量和重量,已坍塌了下来,慌得周密等人紧紧护住了大王。 殿中尚且如此,城上又该如何?周扁闭上眼睛,却似乎能看见那一"bo bo"箭雨肆虐下,年轻士兵们那苍白的脸,那紧握的双手,那在六月天却仍忍不住哆嗦的身躯,还似乎能看到那城墙地面之上,打湿了一片片,红色的是血,无色的是汗,便是六月骄阳也晒不干那湿透的墙面,更似乎能看到在这震天的韩军攻势之下,满城无助的子民惊惶的面孔,忧心忡忡的朝中大臣皱成一团的眉头,还有那数不清的暗流,各种猜测的声音。 忽然一道格外响亮的凄惨声响起,一瞬间,周扁的思绪又回到了城楼之上,似乎各种惨状又出现在了面前,插着箭羽犹自抖动的尸体,哀嚎的垂丝之人,还有那胆颤的心。 转眼,韩军十五拨攻势过去,周扁忍不住的在心中咒骂,为何还不停下? 可惜韩军听不见周室大王的心声,长官的命令没下,虽然有石块从空中洒来,虽然没有盾牌防护的韩兵也要面对死亡的威胁,但韩军的攻势依旧猛烈。 不过幸好的是,韩军采用的一轮接一轮的射法,而不是数列轮流射击让箭雨不停,不然王室的伤亡还会更大,周扁庆幸的想到。 就在此时,忽听军士来报,哨兵发现韩军后方阵营中又有动作,有三个大阵离开了阵营,向这边移动了过来。 这是要发起真正的进攻了么?要知目前只是总攻前的压制,攻势便如此猛烈,待真发起了总攻又会是如何,也不知除了劲弩,韩军还会给王室什么“惊喜”,但不管怎样,还是要接下,于是周扁点点头,吩咐传令兵传令军中做好迎击准备,只要韩军冲上来了,那他们占了优势的弩兵就将不会再发挥多少作用了。 终于,在许多人的默数中,又是五拨箭雨过去,算着时间却并没等来韩军的下一轮箭雨,韩军的攻势终于停了下来。 城墙之上虽然还是一片哀嚎声,然而更多却是军士们从木盾之下站了出来,沐浴在烈日之下,远眺城下的韩军缓缓移动,深呼一口气,的确,活着的感觉真好。 然而不令人乐观的是,城墙之上一片惨状,鲜血染红了大半地面,破碎的木盾搭在尸体之上,箭羽犹自还在抖动,恐怖的箭雨,已经将城墙地面上种满了刺,望着这场景,不由所有人都要忍不住的感叹,真是劫后余生。 然而韩军的攻势远不止此,还没来得及抹把脸上的汗,哨兵的示警声又响了起来。大军上下往城下望去,却只见数个韩军大阵已冲到了城墙百步之内,甚至还有大型的器械在随军移动。 韩军要正式攻城了!许多人心里都涌起了这个想法,于是不待长官下令,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弓或矛,紧张的透过女墙的城垛向下看去。 得到军士汇报后,周扁的脸色也严肃起来,韩军还真是要铁了心要攻城,绝不是仅仅放箭震撼并且首轮攻城便派了三个大阵,也就是三万人,还真是舍得下力啊。周扁不由握紧了拳头,要知刚才的箭雨和即将到来的攻城比起来,却只能算是正餐之前的一道开胃菜。 第二百零三章 猛烈攻势 - 周始皇 - 或与白 在青铜大盾的护卫下,周扁走到女墙边,向下望去,只见那正在往城墙这边靠拢的两个韩军弩阵之后,另三个大阵已冲到了城墙外百步处。 其中一个大阵直扑城门而来,另两个则分别扑向城门两侧。粗粗一看,便能看见那韩军阵型中分工极为明确,两侧大阵前列有士兵搬着长长的云梯,后面则是剑盾手,再后面应该是弓手,队形明确。而中间直指城门的大阵则前列有牛皮大车,还有数十名士兵搬着的一根巨大原木,在军中也格外显眼,后面则全部是弓箭手,韩军这是要砸门了。 周扁回过头去,“我们这城门可加固了?” 少师此时刚刚赶来,披着甲衣的身上有点点血迹,也不知是染的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但看其精神还是蛮好的。 “回大王,洛阳九个城门昨日便令民夫用砖石和木条之类堵死了,他们应该撞不开的。正要向大王汇报,刚才韩军箭雨结束后,我军伤亡也统计出来了,共死去近一千人,带伤者一千多人,其中伤重者已在民夫的搀扶下正在下城,城上可战之力,加上守城门的御林军,四千五百多人,要否补充兵力?” 忽然又是几道咚咚声,周扁抬头望去,原来又是一轮投石器发吼,王室的远程攻击一直没有停下。“对了,不是还有两具新做好的投石器么,架好了么?还有,方才我军也有还击,不知韩军伤亡如何?” “刚刚架好,正在校正。韩军弩阵中看不出伤了多少人,但弩阵前移,粗略统计,有五百多人留在了原地,没有随大军前移。” 死亡率二比一,这一轮还是让韩军占了上风,看来投石器虽有威力,但还是不够用啊。周扁眉头一皱,“令白圭宁越在城中清出一条东西通道来,迅速将城北的几架投石器运到这里来。为迎接韩军攻势,城上再补五百弓手,五百戟手。城上烧的金汤,也要加把火。” “诺!”少师躬身退了下去。 转头看看,韩军又近了二十步,那弩阵扎下步子,队形却疏散开来,摆出了一副要进攻的样子。这么近,那韩军是要将箭矢射入城内了。慌的周密等人忙将大王护入了城楼之内,御林军将士们则纷纷架起了弓箭,准备攻击。 “再传令下去,城墙内侧民夫和军士们都躲好,韩军的箭矢要射进来了。”周扁依旧没忘了这一句吩咐。 又步入殿中后,便听见外面有将军发喊,“韩军已进入七十步范围之内,弓箭手准备!” “诺!”应答声震天,被压了这么久,憋屈了许久的士兵早已忍不住了。 这时,忽听得嗡嗡声在耳边响起,往殿外一看便知,那是守城门的御林军将士先行射击了。御林军中配备的都是大弓,且人人能射,是以先于两侧城墙之上射击。 这定鼎门城门远高于两侧城墙,倒不担心敌军能用云梯爬上来,所以御林军将士最主要的杀敌方式乃是射箭。只见城门上挤了数百人,皆是自由射击,箭矢不断飞上空中,这比起韩军采用的一轮轮的齐射虽说单轮威力要小些,但胜在箭矢不停,让敌军不可能跑一阵再躲一阵,以避开箭雨,所以杀伤力其实还要大些。 片刻后,又听见城墙上有人大呼,“已入六十步,弓箭手发!” 嗡嗡声响起,这次飞上空中的箭矢更多,韩军想要冲到城墙下,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然而不幸的是,城下响起了更大的一片嗡嗡声,那是韩军弩阵发威了。 如此近的距离,而城墙上的守兵又都出了掩体自由射击,只怕在韩军的箭雨之下,王室士兵的伤亡会更大。 果然听见外面有人高呼,“躲起来,躲在盾牌后继续射击!” 却并不是每人都能如此幸运,韩军箭雨铺天盖地的落下后,城墙上惨呼声一片,远比先前要响,要知刚刚涌上城墙救助伤兵搬运尸体运送武器的还有不少民夫,此番伤亡必大。 耳听得殿外还击的弓箭声也小了许多,待箭雨停下时,周扁忍不住走出大殿后门,向城墙内部看去,这里可是聚集了数万民夫还有预备队的士兵,幸好的是,都躲避的及时,虽然城墙内侧阴影之外插了不少箭矢,但地上的尸体却并不是很多。 周扁又回到大殿正中端坐了下来。 此时,城上城下,箭矢不断,双方的远程攻击进入了白热化。都抢在韩军攻到城下之前,尽可能的多杀伤敌人。 箭矢破空声不断,周扁瞪大了眼睛,从大殿四周有限的几个窗户向外望去,想要找到有否改进之处,或者哪里需要注意。并随时让传令兵传达下去,毕竟来自后世,虽未经历过,但大脑还是灵活些。 如此倒是苦了传令兵,冒着箭雨来回穿插,好在王室在洛阳人心已定,倒不愁无人效忠。 这时,面对着烈日的劣势渐渐显示了出来,城墙上众军士晒得满脸油色,苦不堪言,且又看不清城下情况,唯一好在的就是城下韩军甚为密集,不用瞄准,只要将箭矢射下去即可。 冒着城上射下来的箭矢,韩兵也是不要命的往前冲,虽有头盔和皮甲,但箭矢自城上射下,威力极大,不时有人倒下,但后面的韩兵仍旧毫不畏惧的踩着尸体往前冲。 焦急的心情之中,终于数得韩军那恐怖的弩阵发了五次威后,停了下来,很快便有军士前来汇报,韩军弩阵在往后撤。 这是要将空地让给主要攻城力量的后来三个大阵吧,不过终归对于王室是个好事,因为弩阵威力太大,远远超过城下的弓箭手,因为大弓射的箭矢飞上城墙后威力大减,只要不是射中要害,倒是不惧。 然而这五轮攻击就给王室带来了堪比前面二十轮的伤害,虽然还没统计出来,但周扁算来,失去战斗力的不下一千人,因为士兵们在还击,就无法一直躲在掩体之后。 不管怎样,弩阵的威胁总归是没有了,城墙上王室弓箭手的还击又密集了起来。 没一会便能听见城下韩军的喊杀声,那是要冲到城墙之下了么? 周扁眯起了双眼,唤来传令兵,“如今韩军弩阵已撤,可让少师再加一千人,城墙后面的弓箭手也可以准备射击了。” 城墙后还备有八百弓箭手,两侧城门一边四百,他们站在城墙之后,对着前方仰射,箭矢飞过城墙后往下俯冲,正好射在城墙下挨得比较近的敌兵身上,这也是守城的一个方式。当然,敌军为了杀伤城墙上还有城墙之后,也会采取这种方式。 命令很快下达了下去,周扁静静的呆在大殿之内,等候着韩军冲到城墙之下,那将是最惨烈的时刻,而此时,周扁除了等,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到了这时,前前后后,王室已投入超过八千兵力了。其实并不是周扁不想将优势兵力全部投入,而是一来王室人力有限,需要榨干城墙之上每一名军士的价值,二来韩军也只投入了不到一半兵力,王室也不能压上太多了。 终于,一道高呼声响起,“韩军冲到城墙下了!” 话音似乎还没有断,便听见一声惨呼,惨呼声越来越远,能判断出是那名喊话的士兵掉下城去了。 激烈的时刻终于来临了。若是此时从城墙上方看下去,便能看见那韩军已冲到了城墙之下,二十来架云梯正在缓缓搭上那高大的城墙,城墙上下弓箭手们正在发威,箭矢如蝗虫一般从城墙上方飞来飞去,似乎将那骄阳都要遮挡住。 王室新加的士兵很快就补充到了城墙上的薄弱之处,厚实的人群,如林的长矛大戟,构成了洛阳保卫的第一道防线,士兵们手持长兵器,紧张的从女墙上往下望去,那里正有韩兵冒着箭矢飞石,搭着云梯。 “金汤好了吗?应该可以往下泼了。”周扁捏紧了双手,目送那传令兵转身跑去。 金汤乃是城防中必不可少的一样宝贝,虽然名称为金汤,实际却是粪水,架在大鼎或大锅之上烧开后,往下浇,不仅可以烫伤敌兵,粪水里的细菌还能迅速感染伤口,以增加杀伤力。在这医药并不发达的时代,若是被烧滚的金汤浇实在了,就几乎已被判了死刑。而金汤只能守城时往下浇,因为其奇效,所以才被赋名为金汤。 其实城墙之上各有负责人,就算大王的命令没有传来,金汤还是会被泼下去的。而随着传令兵的跑向远方,守在烧得滚烫的金汤旁的民夫开始动作了起来,用一杆长柄的大勺,舀了一勺,负责指挥的长官瞄住了哪里韩兵多,便将手指向了哪里,那民夫喊着前方士兵让开,冲到女墙边就往下泼去。 韩兵们此时已聚集在了城墙之下,或者搭着云梯,或者往上射击,或者举着盾牌憋足了劲准备攀爬云梯,就在这时,一瓢金汤自天而降,狠狠的洒在了衣着单薄的韩兵身上。要知这可是六月热天,许多韩兵都只穿了薄薄的一层,再在胸前套一件甲衣,更有甚者火气上来了,嫌热,便扔掉头盔,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往上射箭。 容易受伤的,自然便是这种。金汤泼来,引起惨呼声一片,一瓢金汤泼到的地方,顿时倒下了一群人,个个疼的在地上打滚,虽一时不得死去,但那惨状更令人心惊。 韩军攻势也为之一滞,但很快在长官的催促下,又有不要命的补了上来,继续架起云梯。 很快,几架云梯便搭上了城墙上沿。城上城下的士兵们都将目光投向了这里,因为这里乃是决定成败的关键。若是任由云梯搭上,则韩兵则可顺梯而上,若是能掀翻了它,则韩兵是飞不上来的。 于是韩军的弓箭手不约而同的将手中的弓瞄向了云梯搭上城墙的地方,洛阳兵也不要命似的往那儿冲,用手中的或长矛或长戟将那云梯往下顶。 终于,掀翻了几座云梯,然而还是有几座云梯上爬上数人。 金汤再次浇下,刚爬上云梯的韩兵惨叫着摔了下来,但后面又有人举起盾牌接着往上冲。 韩军毕竟人多,越来越多的云梯攀上了城墙,战斗愈发的惨烈。 数不清的韩兵举着盾牌,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嗷嗷叫着爬上云梯,不顾城上扔下的石头,泼下的金汤,还有那从天而降的箭矢。更有那冲在前头的同袍,惨呼着从上面掉了下来,砸得后面几名韩兵叫苦连天,忍不住也跟着跳下。 受过守城培训的王室士兵也早就知道云梯对于敌人的重要性,红着眼拼命的将云梯,将那刚刚露头的韩兵往下戳,双方一时僵持在了这里。 然而涌到城下的韩兵越来越多,城墙上的王室士兵伤亡也逐渐加大,狠狠心,周扁又投入了五百生力军。 但对于生猛的韩军攻势来说,还是差了许多,终于,一个韩兵趁着云梯上方的洛阳兵被箭矢射中的空当,冲到了云梯上沿,一跃而下,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第一个跳上了城头,顿时赢得了城下数万韩兵的喝彩。 韩军气势为之一涨,此时,坐在殿中的周扁眼睛一眯,终于要到短兵相接的时刻了么? 第二百零四章 短兵相接 - 周始皇 - 或与白 耳听得城下一片山呼喝彩之声,周扁的双拳又握紧了几分,紧紧的盯着那跃上城头的矫健身影,终于韩兵还是攻上城头了么?虽然已心知城墙之上必然会短兵相接,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是因为王室兵力投入不足么? 可城下远方还有五万韩兵未动,更有近两万人还不知是否留守兵营,而洛阳城方数十里,周扁如何敢将所有兵力投放在这一处?还是兵力太少了,装备太差了,时间,若是还有时间就好了,哪怕再过半年,周扁相信也不是这般局面,可是,可恶的韩侯,为何就不给点时间? 城上城下,不知多少人都在紧紧盯着那道人影,王室之人是揪心,而韩军则是满怀希望。 然而,一人终究还是成不了气候,近处几名王室士兵手持长矛同时狠狠的刺了过去,那矫健的韩兵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拨开了两挺长矛,却终究是被第三根长矛刺穿了小盾,接着又是第四根长矛从另一侧刺进了身子,然后又是先前拨开的两根长矛同时刺来,鲜血如喷泉一般扑了出来,那韩兵再也无力举起手中长剑,不甘的身躯猛的软了下来。 那四名王室士兵猛发一声吼,一齐用力,将那插在长矛之上的韩兵给挑了起来,往城下扔去,正好砸在了刚刚又跃上城头的下一名韩兵身上,尸体带着那刚刚攀上城墙的韩兵,一起从城头上掉了下去,狠狠的砸在了云梯之上,顺着云梯往下滚去,又砸掉了几名正在爬梯的韩兵。 韩军气势为之一滞,城墙之上则是冲天的叫好声。恰在此时,城墙之后又有两架投石器高高翘起,抛出一片飞石,狠狠的砸向了城下韩军密集之处,王师士气更是为之一涨。 眼见防线又被拉回了城墙之下,周扁松了一口气,因为紧张而抬起的屁股放了下来,拿手一抹,却是满脸的汗,也不知是脸上本来就有的还是手心出来的,这天也太闷热了。正巧此时,一缕阳光直射入殿,周扁抬头望望,原来却是从从那大殿顶上的破洞照了进来,这时分明已是日头最高了,原来不知不觉,上午的时光已经过去,时当正午了。 正午时分,天气炎热难耐,坐在殿中尚且难受,又何况城墙上下正在厮杀的将士呢? 想来韩军攻势不会再持续多久,毕竟六月正午,天威难挡,周扁沉思一番,挥挥手,吩咐下去,再压一千人上来,同时令白圭组织民工上城,将重伤士兵扶下城来,也提些木桶上城,若有口渴者,可以偷空喝口水,毕竟晒了这么久,喝口水虽然浪费时间,但提高的效率却不是这点时间可比的。只是可怜的民夫不能杀敌,却还要冒着箭雨在城墙之上来回奔波。 接着又有几处云梯之上有韩兵跳下了城头,却无一例外的都被锋利的长矛给顶了出去,不得不说,在守城战里,地方本就狭窄,长矛刺去韩兵根本躲无可躲,而长矛势头又大,冲上来的是矫健的士兵,丢下去的却是一具具尸体。 而城门之下,也有吼吼声传来,那是韩兵抬着巨木在砸门。城门是由御林军老兵守卫,早就将那金汤巨石等物砸下,所以那吼吼声也是时断时续,看来城门倒是一时无需担忧。 周扁心忧的却是那后方五万大军,坐在殿中,眼前正好能看见那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树林一般耸立在那里,给人莫大的威压。 此时,城头之下,两里地外,一群将军纷纷将手搭上了额头,沉沉的望着那僵持的城墙争夺战。 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父帅,如今,日头已是最高,一会便要西下了,我军将要面对阳光直射,于攻势不利啊!” “韩军说的有理,老夫也没想到这王室守城竟如此厉害,又有那不知是何的器械能投出大量石块,于我军杀伤力极大。而天气又正热,看来今日是夺不下城头了,不若就此退兵,来日再战。”韩虎悠悠说道,的确,虽然战车之上有棚盖遮挡阳光,但老将军仍旧汗如雨下,甲衣早已湿透,正是燥热难忍之时。 已有将军在点头,不料一道声音从旁响起,“大将军,末将以为,正是天气炎热,方才使得我军将士攻城无力,你看那三万大军后面有些士兵只是拿着兵器挥舞叫喊,却并不上前,相反城墙之上洛阳兵却是个个拼命,如此如何拿的下城?末将之意,不若由末将亲自上前催促,再猛攻一个时辰,如若还是攻不下城,再退不迟,也免得让洛阳人小瞧了我韩军。” 韩虎转头一看,正是那先锋官苏锐,沉思一番后,韩虎点了点头,“也好,就带上尔之本部五千士兵,压上去。” “诺!”苏锐战车之上一拱手,便立即催其马夫,打马上前,挥舞几下手中长戟之后,韩军大阵中又出来一个小阵,迅速向洛阳城的方向奔了过来。 而如此动静,自然很快就惊动了洛阳城头之上的人们。望见那大阵中又有士兵扑来,听哨兵报告说估算在五千人左右时,周扁不由眯住了双眼。 若是韩军想要一举拿下洛阳,再加五千人也太少了,要知后方可还有四万多人未动,若再加上撤回的近两万弩兵阵,则是六万之多,而若说韩军决定放弃今日攻破洛阳,为何又要再加五千人? 忽然,周扁想到了什么,小手一挥,“将城下所有预备队都加上城去!” 于十万大军来说,五千人的添头实在不够看,或许,这便是韩军今日的最后一次攻势了,为了减少王室士兵的损失,那就赌一把,压上王室布置在东门的所有兵力,趁机杀伤韩军。但是,东门之内就再也没有预备队了,一旦韩军又压上更多兵力,后果将不堪设想,这可真是一个冒险的决定啊,想到此,周扁又紧紧握住了拳头。 站在高层做决定,真是一件高风险的活儿,压力太大,若真能选择,端坐殿中的周扁在那么一刹间,甚至都想上阵杀敌了。 紧张的望向殿外,那里处处都是你死我活的杀场,刚有韩兵冲上墙头,迎头而来的便是数支长矛。而王室士兵顶着的不光是烈日,还有漫天的箭矢,战场惨烈,不再像先头两军对射那般还能有暇统计伤亡人数。 而随着传令兵的离去,很快自城墙两头便涌上了一队队的王室士兵,或手持长矛,或挥舞着长剑,或身后背着投掷短矛,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迅速跑到了各自负责的片区上,洛阳城墙的防线顿时变得后事了不少,城墙之上民夫们纷纷撤去,免得城墙之上拥挤不堪,容易误伤自己人。 然而不远处,周扁竟意外的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那里刘云杀的正欢,只见其站在女墙之后三步以外,守着墙头处一处云梯,手中长矛抡成了圆,上来一个韩兵便解决一个,那些个韩兵在铁矛之下,竟没有一个能过三招的,刘云身前已堆满了尸体,身旁长矛挥舞范围之内,更是连一名洛阳兵都没有。 看来这厮一人包了一架云梯,今天总算可以杀得欢快了。不过也正因为其身旁空出了一块空地,所以在这拥挤的城墙之上,显得格外引人注意。周扁抬头望望,对面城下韩军阵营之中并没有望车之内高大的构架能让人看到城墙上的兵力分布,不然恐怕刘云早就引起了韩军注意,成了重点照顾对象了。 很快便有军士来报,韩军后压上的五千大军已经冲到了韩军后列,但却并没有继续越过先前的大军往前冲,而是拿长矛驱赶先杀过来的三个大阵的韩兵往前冲。也是,城墙之上周扁的人早就发现躲在后面的韩兵只吆喝而不冲杀,周扁自然乐得如此。 而现在却有韩兵来压阵驱赶,片刻后,便能看见殿外城墙之上,我军压力倍增,因为能看见冲上城墙的韩兵越来越多,现如今两军交阵已多是短兵相接了。 紧张的往外望去,只能寄希望于手下将士,如此热血的场面,却不能亲身上阵杀敌,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好,只恨这躯体太小,周扁从未如此渴望快快长大。 忽然有士兵前来汇报,“大王,城门下韩兵拿巨木撞城门,城门已快散架,城门后面快顶不住了。” 周扁顿时大惊,“这可如何是好?我城门上不是有士兵在往下攻击吗?” “敌兵横起了好多面青铜大盾,护在头上,只有扔石头才能砸伤,但是韩兵太多了,前面砸死了,后面又顶上来了,只怕城门前的地上已堆了几层尸体了。” “一定要顶住,找人再运些石头上来。后面让民夫们再顶些木头。”周扁急道。 待那士兵走后,周扁又仔细想了想,城门之下的确是个死角,这么近,投石器根本扔不过来,拿弓箭往下射,也使不上劲,看来还是忽视了城门,当然若是厚重的铜门就好了,根本砸不开的,不过王室也没这个经济实力。 “既然箭矢等物杀不到,为何不用火攻?”一旁的樊馀提醒道。 周扁听罢便一拍脑袋,“是啊,本王怎么没想到。城墙上便有烧金汤的柴火,找人去多拣些来,直接扔下去,多扔点,烧不死,熏也要熏死他们。樊馀,就由你带人前去,本王安全着呢。” 樊馀走罢,周扁方才松了口气,还真是人多计长。 再望向城墙之上,依旧杀声震天,双方士兵在云梯与城墙的交接处,生死厮杀一直没停,愈演愈烈。 目光再寻去,一圈小空地之中,刘云又映入了眼中,只见其如同天神一般所向披靡,手下竟无三招之敌,忽然似乎都能听到刘云猛然发一声后,长矛刺入面前一名韩兵身体之内,而力道仍未消失,长矛一挺,将那韩兵尸体扔下了城头,正巧在这时,那长矛杆终于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从中间断了。 只见那刘云就势将那长矛扔掉,半截长矛随着那尸体一同落下城头,刘云不慌不忙又从身旁捡起一杆长矛,寻向下一个目标去了。 视线再转向远方,却忽然发现一个身影,虽然有些踉跄,但仍在奋勇杀敌,而吸引周扁自然不仅仅是这,城墙上这般的士兵实在太多了,而是周扁刚巧看到那个身影的下一个动作,却是死死抱住了一个韩兵,一使劲和那韩兵一同从城头上摔了下去。 这分明是以命换命啊,周扁虽然感动,但说真的,不会在军中鼓励这种做法,毕竟王室士兵少,每一个人命都是极为重要的。哎,现在也只有先记下那士兵跳下去的地方,待晚点韩军退去后,着人下城去寻着尸体,好生安葬,抚恤后人。 再将视线转回正前方,只见面前城门之下正有浓烟飘起,是樊馀建议的燃火之物扔下去了么?也不知扔了多少木柴,看那浓烟滚滚,或许真能阻挡一下韩兵吧。 忽然,周扁视线余光中发现了一顶绿色战旗在远方飘动,唤来军士一问,方才得知那是一辆战车,正在敌军后方监战,而其战车离着洛阳城只有一百多步。 战车之上必为军官,擒贼先擒王,这句话瞬间冒出在了周扁脑海之中,“赶紧去跟那屠强说,能否调整一下投石器的角度,砸死那战车之上的人。” “诺!”传令兵转身离去。 但愿能取到作用吧,周扁静静的等待着。 第二百零五章 鸣金声响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下达了让投石器射杀那战车的命令后,周扁便静静的等待着。 片刻之后,便能见到一片石块飞向了那战车的方向,划出了数道优美的弧线,然而可惜的是,那飞石隔着战车好远便落了下来,竟是连那战车的边都没有摸到。 如此又是几轮飞石,砸到韩兵之中,扫到了一片,然而却依然离着那战车好远,甚至连那战车都没有惊动,因为那战车之上的大旗仍旧不慌不忙的在原地踱着。 果然没一会便接到了屠强手下军士的汇报,试了好多次都没法打中那战车,请大王责罚。周扁自然不会真个去责罚,这投石器乃是周扁所造,自然知道其只能调整一个小小的角度,并且力度和投掷的石头重量都不太好控制,所以很难打中百步之外的一个小小战车,只能用于杀伤密集的敌军。 挥挥手让那军士回去后,周扁沉思一番,忽然想起一人,便唤来一名小校问道,“本王亲封的军中神箭手养中桥现在何处?” 那小校是跟在少师身边的人,自然知道军中安排,想了想后回答道,“养将军乃是百夫长,正率着手下百多人在城门南侧的城墙之后,以弓箭杀敌。” “去将养中桥给本王唤来,让他带上他的弓。” 一小会后,上身斜背着一张大弓的养中桥便出现在了周扁面前,单膝跪下道,“大王唤小人来何事?” 眼见那养中桥面色发红,汉水从下巴滴下,身上一层单衣早已湿透,领口处有些松开,露出些胸口黝黑的肌肉上,有着汗珠滚滚,周扁不由关切起来了,“外面热的可还受得了?” “大王,天热倒是无妨,小人平常训练时也不避烈日的。只是上午时正对着太阳,晃得眼睛睁不开,这会日头已略略偏西,倒是好多了。” “这会儿好就行了,本王唤你来,正是要借你神箭一用,你看见那城外一辆战车了么?”说着周扁站起身来,拿手指向远方。 养中桥跟着站起,抬头一望,拱手道,“大王,就是那架车后插着大旗的么,小人看到了,可是要小人射杀此战车上的人么?” 周扁点点头,“正是如此,你看那一直站在车前的必是一名将军,给本王杀了他。” 只见那养中桥微微有点犹豫,但很快又点了点头,“小人一定尽力,但就只怕一箭射不死他。” “只要别惊跑了他,几箭也可以。” “那就请大王稍侯了。”养中桥行过礼后,快步走出殿外,穿过密集的御林军将士,走到女墙之边,深吸一口气后,取下了身后斜背着大弓。 只见那养中桥将那大弓拿在手中,先是凝望远方片刻,尔后才从腰间箭袋里摸出一杆箭来,双脚一前一后站定,左手持住大弓,在城楼大殿中众人目光之中,右手搭着箭羽缓缓拉开了弓弦。 百步,应该是在他的有效射程范围之内,周扁不由充满了期待。 然而现实却并不总是一帆风顺,因为随着那弓弦的拉开,周扁能清楚的看见那弓弦的抖动,确切的说,应该说是养中桥的双手双臂在抖动。 虽然因为年幼还没学过射箭,但这并不妨碍周扁对于射箭的理解,手都抖了,还能射的准么? 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战斗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不止,作为弓箭手后压上阵,养中桥也上阵了近两个时辰,就算过一会射一只箭,胳膊也早就酸了,你看那韩军弩阵虽然劲弩上劲用的是腰腿之力,但也放了二十多轮箭雨就退了么? 所以,对于养中桥这会的状态,周扁顿时表示了理解,可恨为何不早点想到擒贼先擒王呢,若是早想到了,就会留着养中桥的力气,让其发挥更大的作用。 不过这是韩军攻城的首日,没想到也情有可原,下次注意就是了。 再看那养中桥已将弓弦拉开,虽然抖的更厉害了,但终究还是拉至满月了。只见其稍微稳一稳双臂后,斜着脑袋望前,稍微调整一下弓箭的角度后,右手往后一带,弓弦带着箭羽一惊,箭只立刻飞了出去。 周扁站在殿中,虽看得到养中桥动作,但却看不到结果,不由激动的忍不住踮起了脚。不过片刻后,便见那养中桥自己摇了摇脑袋,抬头望了望天后,活动了下双臂,又望向了城头下方,期间更有身旁的兵士拿着大盾替其挡了几箭。 看来这第一箭是无功了,果然片刻后,前面便跑回一名小兵,“大王,那第一箭差的远,偏了那战车有十几步呢,不过战车上人还没发现。” 还没发现就好,只见那养中桥又拿手抹了抹脸上的汗,又取出一支箭来。 又是拉至满月,停留片刻后,箭只便飞驰而去,划出一道曲线。 这次养中桥倒是没有摇头,而是明显的呆了片刻后,顺着女墙缓缓蹲了下来,面对着女墙仿佛是在大口喘气。 这结果自然是不好的,或许没能在大王面前表现出应有的水平,让这位来自神箭手家族的年轻人压力很大吧。果然,跑来的小兵汇报道,这次又射偏了,养将军说要歇一歇,请大王勿要责怪。 周扁自然不忍再责怪什么,这会一时没有更好的方法去射杀敌军将领,周扁只好将注意力又放到了两侧城墙之上。 却见此时城墙上空飞来飞去的箭矢少了许多,烈日高温之下,似乎那城墙上来回刺杀的双方士兵动作也慢了许多。 再往那熟悉的地方找去,却没有发现刘云的身影,难道遭遇不测了么?周扁心中一紧,忙定神寻去,好容易才又发现了刘云的身影,原来此时刘云的动作也慢了许多,正被身前一名韩兵死死缠住,刘云手中长矛却怎么也穿不透对方防线,只得僵持在那里。刘云一被拖住,云梯爬上的敌兵就更多了,而刘云身后也有王室士兵补上,自然就填满了先前的小空地,刘云的身影隐藏在其中,难怪一时没有发现。 看着刘云动作虽缓慢了许多,但与那韩兵也是不相上下,周扁移开了目光,又扫视其城墙之上其他地方来。 拼杀的依旧很厉害,每一刻都有人倒下,又有人顶上,惨烈的战争,却又在这如此炎热的天气,难道韩军主帅真的就不考虑一下普通兵士的承受能力么? 扫了一圈之后,周扁又收回目光,却见那养中桥又站了起来,弓弦之上已搭上了第三只箭。 休息了片刻,或许这一次有把握吧,周扁又睁大了眼睛。 不想就在这时,忽听一阵轻轻的叮叮声从前面远方传来,其声音之小,在这嘈杂的战场之中,若不是周扁聚精会神关注着前方,还真听不到。 这是什么声音,有点耳熟,周扁却一时想不起来。 “是鸣金声,韩军要退了!”突然,城墙之上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 周扁顿时恍然大悟,对,是鸣金声,韩军的鸣金声,韩军要撤退了,周扁几乎一下跳了起来。这声音真如天籁,让这几个时辰的折磨带来的各种煎熬,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随着那高喊声响起,城墙之上的王室士兵们也纷纷发现了那虽然很远但仍清晰可闻的鸣金声,顿时一片欢呼声响起,手中长矛挥舞的速度和力道都大了许多,王师气势为之猛然高涨。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自然是那韩军了,数万人几乎是同时一滞。而最倒霉的还是刚刚攻上城头,正在城墙上厮杀的韩兵,这时继续杀也不是,退也不是,手脚一慢,顿时就被放到了不少。 猛听得城墙上欢呼声传来,那双手撑开弓弦如抱月一般的养中桥也似乎是受到了惊扰,双手为之一抖,箭支几乎就要脱弦而去,又深吸一口气后,养中桥方才射出了第三箭。 射罢后,养中桥便垂下了双手,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因为他能明显感到第三箭的力度稍稍小了点,三箭而无功,今天可是将昔日的名声都败坏完了。 果然,这第三箭就差了那么几步,射在拉战车的四匹战马面前,惊得一匹战马似乎嘶吼了一声,但很快又被那车夫给安抚住了。 养中桥晃了晃胳膊,自觉无力再发第四箭,而百步之内,三箭而无功,让高傲的神箭手后代,也无法射出第四箭,于是养中桥低着头转过身来。 不过此时周扁却并没有注意道养中桥的动作,而是欣喜的几乎要跳了起来,鸣金声响,韩军就要退去了,第一天,在韩军强大的压力之下,王室靠自己的力量守住了,这次可不比上次在洛水半渡而击,而是实实在在的硬碰硬。 站起来冲到城楼之前,眼见那韩军攻势放缓,后列已开始有撤退的趋势,周扁高兴的都说不出话来,若不是有这一身重甲压着,周扁真的要跳起来了。 “大王,小人无能,未能奉王令将之射杀,还请责罚。” 忽然,一道声音将周扁给拉了回来,转头一看,却见那养中桥跪在自己侧面。 正喜上心来的周扁忙一把将之扶起,“射杀敌将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迫韩军退兵,如今韩军自己就要退了,未将之射杀也就无所谓了。本王知道你是累了,力乏。倒是下次,你就将你那手下人交给别人来带,你跟在本王身边,本王让你射哪儿,你便射哪儿,如何?” “小人多谢大王!”顾不得城墙地面上一片狼藉,养中桥硬是磕下了一个头。 再将之扶起后,周扁笑呵呵的望向城下。 果然韩军已开始有组织的退兵了。 “让弓箭手和投石器追射,能杀多少是多少。”周扁立即下达了最新的命令。 传令兵转身离去,那养中桥也拱手道,“大王,小人手下还有两百来人,刚刚来前是吩咐一名队正管着,不若小人再去看看。” 挥挥手让养中桥离去,此时周扁已是双眼放光,因为城上欢呼声一片,先前还在城墙之上来不及退去的韩兵已被杀了个干净,城下的韩兵正举着盾牌缓缓退去,因为那后方的鸣金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了。 而此时,城下数万韩军之后,那架插着大旗的战车之上,苏锐狠狠的将手中车辕木握住,吼道,“就差一点点了,方才都有上百名士兵冲上了城头,为何偏偏这时鸣金?我心不甘啊!” “将军,你看前面我军已经开始退了,想必是统帅前面三军的三位公子下令退兵了。这日头也偏西了,我军攻城正面对着烈日,如何看得清?再攻下去只怕死伤更多,既然大将军军都下令鸣金了,不若就此退去吧。”只听苏锐身后的车左劝道。 “也罢,今日只能如此了。着人告诉那三位公子一声,退兵时不要转身就跑,要举着盾牌防住身子后缓慢后退,等洛阳兵的弓箭够不着了再跑不迟。我们就在这里等大军退完了再回去吧。”苏锐叹了口气,随后便令手下五千军士开始帮忙维持一下有点的乱的韩军秩序。 到此,韩军方才开始了有组织的撤退,不忘搬起了云梯,在后列五千人的压阵下,有条不紊的缓慢移动,作为大国强军的纪律性,此时表露无遗。 而此时,洛阳城头上更是欢呼声一片,投石器依旧在怒吼,战士们再也顾不上发酸的胳膊,纷纷用手中的弓箭来欢送韩军离去。 望着那如潮水一般的韩军缓越行越远,周扁只觉跟做了一场梦似的,梦到如今方才醒来,面对强大的韩军首日攻势,我们就这么顶住了么? 第二百零六章 兄弟情深 - 周始皇 - 或与白 而事实自然如此,耳旁传来城墙上震天的欢呼声,眼皮下有黑色潮水慢慢远去,更有那城墙下丢弃的满地尸体,无不在提醒着韩军首日攻城以失败告终,而王室却是成功的坚守住了第一天。 虽然只是第一天,但却是个好势头,守住一天便是胜利,再坚持守住每一天,那便是最终的胜利。 城门之上,周扁平静的望着那韩军组成大阵,渐渐的退出城墙之上弓箭的杀伤范围,又慢慢的退出了投石器的攻击范围,尔后加快了速度,迅速归阵而去,至此,周扁方才高呼了一声,“韩军退了!” 而那大军最后列则是那辆战车,远远的看去,只见那战车之上的人还在遥遥的望着洛阳城头,片刻后方才一转车头,追上大部队归队而去。 忽然听见樊馀叫道,“大王,最后那战车之上的将军,好像就是早上来城门之下喊话的将军,自称苏锐的那个。” 苏锐?有点耳熟,貌似听刘求在信中提到过,应该是韩国年轻将军中比较有名的一个。未能将之射杀,倒是有点可惜,不过还好,等下次吧。 韩军终于接近自己的阵列了,而城墙之下百步之内却是满地的尸体,从两百步开外,一直延伸到城墙之下,而且越往城墙之下,尸体越多,有些架过云梯的地方,更是堆了厚厚几层,而当然了,其中或许还有洛阳兵的。 虽然知道很难数清,但周扁还是冲一旁赶过来的少师吩咐道,“少师,安排人数下城下尸体有多少。” 顿了顿后,转头仔细一看,却发现少师一身甲衣上满是血迹,左肩之上还插着一根箭矢没有拔下,箭杆随着少师拱手而肆意摇动。周扁不由心疼道,“少师坐镇城墙后方即可,怎敢劳少师如此拼命?” 少师却是拱手道,“大王尚且在前线,老夫又怎甘城后。老夫倒是无妨,今日也杀死了十来名敌兵,不过这血迹却都是别人的。” “好吧,少师辛苦了,下次可不要这么干了,我知道你剑术高超,不过毕竟年龄大了,杀敌的事还是交给年轻的士兵们吧。现在韩军已退去,可以统计一下我军伤亡人数。而韩军虽退去,但却并未离去,除了将一些重伤的,以及实在无力的扶下城去外,其余人等就在城墙上休息,再令民夫送上吃食和饮水,如今已是过了午时,口渴难忍,真好可趁此时间用点汤水。”周扁接着下达了一大串命令。 待目送少师离去后,周扁又略有些紧张的望向了远方,两里之外,韩国大军仍在,并未就此退去。不知他们还要干什么,所以周扁一丝也不敢放松。 两军就这么隔两里地相望,虽天热难耐,但却都没有退到阴凉之处。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城墙上的欢呼声渐渐变小,最终停了下来,战胜了强大的韩军,士兵们虽然还是很激动,但毕竟力气所剩不多了。 不过很快,身后便传来了士兵们的轻呼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民夫们提着水桶饭盒之类的上城了,引起了士兵们的感激。 对人好,方才有人卖命,笑笑后,周扁又转头望向那韩军。不料片刻后,远处一阵吵闹声将周扁惊动。 究竟是何事呢?难道是吃食不均?反正韩军已退,正好巡视一下城墙上状况,于是周扁喊上护卫,往吵闹的方向走去。 却见沿途地面之上黏糊糊的,低头一看,原来却是满地的血,晒干了的是暗红色,还没干透的是鲜红色,格外刺眼,更有民夫在地上拖着尸体,留下一道道印迹。 周扁无力再做什么,只得将头上头盔摘下,目送着一具具尸体下城而去,还有那被抬下或扶下的伤兵。周围的士兵见大王亲来,也纷纷停住了手中的或吃食或喝水的动作,不住的行礼。 望见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却满是汗水和血水,更是被晒得通红或黝黑,疲惫不堪的身子在微微摇晃,伸出想要行礼的手却瑟瑟发抖,周扁不由满是心疼,低头拱了拱手,“是本王无能,连累诸位在此受苦了!” 见大王行礼,慌的城墙上就要跪倒一片,众人皆大呼道,“小人不敢当,还请大王莫要折杀了小人。”还有声音说,“小人受苦不要紧,能为王室效力,方才是家族之幸。” 众人行罢礼后,却听见一道声音响起,“小人其实也没受什么苦,就是这天太热了,这会只想喝水,不想吃粮,可是一桶水一会就喝完了,大王还有么?” 说罢,众人一声大笑,周扁摆手止住就要喝斥的樊馀,笑道,“就来了,有人送上来的,稍等片刻便是。” 又与这队士兵随意说了几句话后,周扁分开众人,继续向前走去,只见城墙之上血迹越来越浓,而扶下城去的伤兵也越来越多,箭矢仍有钉在地上的,而更多则是躺在血水之中,踩在脚下格格响,也不知韩军今日到底射出了多少只箭矢。 好容易走到了那吵闹之处,却见一群人围住的圈中,一名大汉手中撑着长矛,身子却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一会晃到一名民夫身上,一会又晃到了女墙上扶着,口中仍不住的嚷着,“某不是伤员,某还得杀敌,某不想下城。” 仔细一看却是个熟面孔,刘云。 眼见大王来了,一群人立即让了出来,一名民夫小头子小心的上前说道,“大王,这位将军明明已经站不稳了,我等想将他扶下去歇息,他却不肯,故而有些吵闹,不想惊动了大王,该死。” “无妨。” 摆摆手,周扁走上前,直走到刘云面前,不想后者却并无任何反应,口中犹自嚷道,“大王都没下令,某怎能自己下去,你们都是谁,不是大王身边之人。某还可以杀敌,你们可不要小瞧了我,不信某家杀给你看!” 说着,刘云摇晃着挥舞起手中长矛来,吓得樊馀等人立即挡在周扁面前,生怕伤着了大王。 看来此人是杀昏了头了,周扁笑笑,大呼道,“本王就在这里,现在命令你下城歇息,尔可遵命?” “咦,真是大王声音?”刘云忽然安静了下来,却是双眼看天,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慌得几名民夫忙将之扶住,脱了起来却发现竟睡着了,居然还有鼾声响起。 周扁不由笑道,“将他扶到阴凉处歇着吧。” 说罢,周扁转身就要往城门而回。 一转身却见到了三人匆匆奔来,头前一个乃是一身血色甲衣的少师,后面两个,白衣翩翩却有着污迹的是白圭,黑色劲装的却是宁越。 三人一到面前便拜了下来。 只听少师首先开口道,“大王怎么来了这里,城墙之上杂乱不堪,不是天子所处之地,还请快回城楼殿中吧。我军伤亡已统计完毕,待回殿中后,再向大王汇报。” 接着,少师身后二人也一齐拜到,“臣恭喜大王首日大捷!” 原来韩军退去的消息传入城中,这二人也先后赶来了,碰着少师,便一起寻了来。 “不过韩军还在城外,并未离去。也好,我们回城楼去吧。” 周扁一笑,当先往回走去,那三人慌忙跟上。 不想走了两步,周扁的脚步却停了下来,视线留在了一名大声哭啼的年轻士兵身上,看其嚎啕大哭的样子,多半是方才失去了亲人吧。 其实这军中也多有兄弟兵,伤心亲人离去的也大有人在,却为何偏偏留意这名士兵?原来这又是个熟面孔,周扁略略一想,便记起是当初在嵩山攻打山贼时,打下第一个小山寨后收留的俘虏,那兄弟两之一的弟弟,而后来攻打大山寨时,其兄长还立了大功。 四下一望,果然不见其兄长。 “本王记得你叫李草,你的兄长李矛呢?我记得他应该是名百夫长吧,你们的长官。”对于李矛的自尊,周扁还是颇有印象的,故而专门停下来一问。 不料那李草抬了一眼后,见是大王,双膝跪下,然而却继续哭泣,并未答话。 一旁樊馀忍不住了,吼道,“大王问你话呢,还不回答!” 那李草抬抬头,却依旧在哭泣。 却是一旁另一名军士答道,“回大王,李草的兄长正是我们的百夫长,一个时辰前战斗激烈时,他身上中了几剑,后来抱住一名韩兵,一起从城上跳了下去了,只怕早已不在了,这会连尸体也不知何处,故而李草哭泣不止,还请大王见谅!” 原来如此,看来早先看见的抱着韩兵一起跃下城去,多半就是李矛了,倒是可惜了一名好苗子。 周扁刚要说说劝慰的话,这时那李草却忽然开口了,“你胡说,我兄长并没有死,他一定还活着!” 见李草突然大叫,倒是将众人吓了一跳,看来兄长之死,他也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先前开口的那名军士忙劝道,“这么高掉下去,再说当时下面还有韩兵,就算没摔死,韩兵也不会放过他的。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吧,大王和大人们都在这里看着呢。” 那李草却仍旧不干,“我兄长就是还活着,刚才,对,就是刚才,我还听见他在呼喊,就是在呼喊我。” 说着他一下跃起,两步冲到女墙边望下看了几眼,尔后转过头来,拱手道,“还请大王借我一根长绳,放我下去将我兄长背上来。” “大胆,大人们在这还没做决定,你就擅提要求,没见韩军还在城外未退去么?”周扁身后的少师有些怒了,估计多半还是不满李草刚才的态度。 “没事,韩军一时过不来。给他一根绳子,让他下去。还有,挑些体力好的精壮一点的民夫,也顺着绳子下城去,去将我军阵亡将士的尸体搬回来。我军中,除了他的兄长李矛之外,只怕还有不少跳下城去的,他们都是我王室的烈士,可不能让他们暴尸城下。”周扁沉重的说道,不管这时有没有烈士这个词语,此时周扁却是提了出来。 “谢过大王!”这下除了李草,四周一圈兵士都拜了下来,看来此举还是颇得军心。 不远处投石器那里备有大量绳索,有大王下令,绳索很快就取了来,几名军士接过将其绑在了女墙上,将一头放下去城去后,然后又紧紧的拉住绳索的另一头,显然他们也很想早点将长官的尸体迎回来。 李草往下一看,却见还有韩军伤兵在"shen yin",想了想弯腰捡了把长剑挂在腰间后,顺着绳索两手交替,很快就溜了下去。 众人从城上望下看去,只见那李草正在尸体堆中翻来翻去,时不时还一脚将地上还没死透的韩兵踢到一边,城上众人焦急的等待着。 不想就在此时,忽听一名军士叫道,“你们看,又有一辆韩军战车往这边过来了。” 众人闻声望去,果然一架驷马战车绝尘而来,慌得城上众军士纷纷停下了手中动作,转而握紧了兵器。整个城上还呆着的数千军士俱是如此,气氛一下又紧张起来。 周扁等人依旧在李草下城之地等着在,尚还未回到城楼,只听这时便有人往下喊道,“李草,韩军来了,赶紧上来吧。” 那李草却连头也没回,依旧埋头找着。 “就让他在下面找吧,那韩军就是一辆战车,应该只是来传话的。大王,我们回城楼去吧,也好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少师开口道。 见少师又在催促,周扁只得离去,刚抬起脚,却又听见城墙之下有人大叫,“我兄长真的还或者,还有气,哈哈哈哈!” 众人往城下一看,那尸体堆中,只见李草正抱着一个血人喜极而泣,那血人双眼分明还在转动,显然并未死去。 果然还活着,周扁也不由喜上心来。 “下去个人接应,好生将你们的长官背上来,再安排军中医师抓紧救治,快。” 吩咐完后,周扁又继续领头向城楼的方向而回。 而此时,那架战车已经冲到城楼下半里之地了。 (搞了个作品调查,希望诸位能帮帮忙,告诉我你最真实的感受。谢谢!) 第二百零七章 韩军退去 - 周始皇 - 或与白 得知李矛从城上跳下,却还没死的消息,周扁也是心情大好,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回到了城楼之上,眼见那战车已冲到了城楼之前两百步内。 城门左右城墙上的王室士兵们都纷纷激动了起来,有的举起来长矛,有的竖起了长弓,眼见局势有点失控的迹象,少师忙四下吆喝起来,在长官的喝斥下,年轻的士兵们又都放松了下来,老是紧张,若士兵们心理素质较差,而尤其是对于第一次接触大战的新兵来说,确实容易出事 片刻后,那战车便奔到了城门下百步之内,顿时便有军士们跃跃欲动,樊馀更是出声道,“大王,可否让我将之射杀?” 今儿一整天,樊馀可都是跟在大王身后,并没有机会出手杀敌,这会倒有点心动了。 周扁还没开口,忙好了的少师却发怒了,“诸侯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我王室乎?” 父亲发怒,樊馀顿时低下头,而那些已经将箭支搭上了弓弦的御林军将士们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转眼间,那战车便冲到了尸堆之前,不堪再前行,只见那战车之上跳下了一名头戴高帽身着长袍的士子,快步跃过一堆堆尸体之后,来到了城门之下,抬头高呼起来。 “某乃韩师随军大夫,奉大将军之命,前来与尔等商议,可否容我遣人前来收尸?” 原来是这个请求,看来那韩虎倒是比先前那公子哥韩照强了许多,后者在洛水边,可是将全部尸体都丢在了北岸,而自己率军离去,却也不知以后有没有士兵还替他卖命。 眼见那大夫仰头等在城下,周扁回头道,“你们以为如何?” 少师摸着胡须开了口,“大王,我王室乃天下正统,向来以仁义自居,韩军之请合情合理,且准其收尸之事,自古便是定例。并且,如今天时正热,若是任由这上万尸体堆在城下,只怕尸体腐烂会引起瘟疫,韩军此举倒是省了我等之事,老夫以为可以。” 再转头,只听白圭说道,“大王,臣有话说。如今韩军来袭,且敌强我弱,仁义虽不可失,但却不可学宋襄公。这城下多有韩军伤兵,若任由其救回去,只怕不日之后,又要再来攻打我王室,不若就说我们先收尸,让其半个时辰后再来,而我军则可趁机将城下伤兵全部解决,让韩军全部收尸即可。” 没想到白圭也能出这么个点子,周扁不由对其刮目相看,不过想想,这白大夫好像也从来也没标榜自己是君子。 没想这时宁越却插话了,“大王,白大夫之计,臣下以为不可。” 难道一直讲究霸道而不计手段的宁越转性了,一时周扁及那两人都转头望了过来。 却听宁越摇头说道。 “大王,白大夫,韩军若是单单收尸,一天时间也就解决了。而若是让这所有的伤兵都成为重伤之人,韩军若是救回去,则还要分兵照料,不仅费粮食不说还费药材,而韩军若是不照料,则只怕韩军军心立即不稳,所以,以某之计,不若遣兵下城,将所有的伤兵再补上几剑,全部刺成重伤,如此则这些重伤之人最近,甚至以后都上不了战场了。” 周扁顿时恍然,就说宁越怎么可能转性了呢,原来其计比之白圭还要更毒。 “荒唐,我堂堂王室,何必行此卑鄙之计?”少师却是发了怒,的确,其家族多少辈都在王室效力的少师,有着与天子荣辱与共的尊严,自然是难以接受的。 少师发怒,白圭和宁越二人都不敢再争,数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周扁,此时,也只有周扁才能做最后的决定。 想了想后周扁笑道,“本王以为白大夫和宁大夫二人目的是好的,不过手段却不可全取,不如就让韩军等半个时辰,待我们收拾完城墙下我们的人之后,再允许其派人前来收尸,不过我们下城收拾时,只要他不伤害我们的人便不管他韩兵死活,任其自生自灭,若能撑到他韩军的人前来,那也是他的福气。如何?” “大王英明,就依大王!”三人皆是拱手,就这么定了。 于是少师出面,再从女墙之上探出头去,却见那韩国大夫正翘首相侯。望见高高的城楼之上有一名白须将军伸出头来,那大夫急道,“王室乃天下之长,且素闻王室以仁义而自居,难道此时竟难以商量么?我韩军虽冒犯洛阳,但只为周公复国而来,并不敢挑恤王室之尊,为表诚意,我韩军愿全军回营,只留五千人在此收尸,还望大王容许!” 看来韩军确实够诚意,少师回头望向周扁,后者则是点点头。 “看在尔韩国士兵乃受韩侯所迫,而惨死他乡的份上,我家大王仁慈,已允许尔等请求,尔等现在就请退兵回营吧,不过要等候半个时辰后方可再到城下收尸。” “这却是为何?” “我王室士兵也死于城下者,待我收完后,尔等方可前来,不过,我王室大义所在,不会动尔国之人。” 那韩国大夫沉吟片刻后喊道,“此也可行,不过半个时辰太长,一刻钟如何?” 少师摇摇头,“我说半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汝休要再争!” “也罢,那就多谢了!半个时辰后,我五千人准时到达城下。某就此告辞,回复大将军去也。”说罢,那韩国大夫转身就离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待那人转身走后,周扁便立即令少师和白圭安排人下城去收拾去了,一下子就派出了一千民夫,因为王室要收回不光是烈士尸体,还有大量射出去的箭矢要捡回来,毕竟王室所藏有限,虽然有城墙上韩军的弩箭,但箭只还是备的越多越好。 少师安排好后,周扁却是想起了一个问题,“方才那韩国大夫说了自己是谁么,本王看来,此人言行皆佳,是个能人,且一下子能替韩军大将军答应下来,地位自然不低,却不知是谁?” 望着那远去的战车背影,少师等几人皆摇了摇头,方才谁记得去问问,只有将此事记在心中,以后有机会再注意便是了。 周扁自然没有计较,因为眼前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方才一直在忙,没来的及问。转头看看两边城墙之上已垂下大量绳索,周扁回过头脸色便已沉重无比,“少师,方才你说待回了城楼再说,现在便可以说了,我军到底伤亡如何?” 一提到这事,城楼之上围着少师的一干人,无论白圭宁越,还是樊馀周密,直至普通天子近卫,御林军将士,但凡听见了的,都安静了下来,脸色凝重,静静的等待着少师的答复。 少师则是深吸一口气道,“大王,目前已统计出来的,清理出来的尸体是三千一百八十余人,其中百夫长八人,伙长二百三十余人,另外重伤的是一千七百多人,其中多数都无法再上战场了,轻伤者不计其数。此外,这只是军中书记官记下的人数,具体的数目还要等成建制集结后方才能得到,另外还有城墙下的尚还未清理出来。而以上死去或重伤的四人中有三人多是伤于韩军箭矢之下,尤其是那弩箭,弩箭较长,一认便知。而其余才是伤于剑戈。” 少师说完,城上一片宁静。 一战便减员达到一半,真是恐怖,虽然成功打退了韩军,但那是惨胜,并且王室可战之力只有两万,今日韩军只出动了不到一半人马,就干掉了王室的四分之一,若以后每战如此,不出四天,洛阳必破。局势于我不利啊! 说到底还是我王室之兵太少了,或者周扁有点自大了,周扁心中检讨道,因为这几次为了保证兵源优秀,包括城中贵族献的奴隶都是优中选优,卡的很死,所以虽有几个月,但兵力一直没有过两万。 于是想了想后,周扁开口道,“死者好生收殓,伤者要好好治疗,督促军中医师,所有伤员,不管轻重,都要治疗,如今天热,伤口容易感染,所用包扎之物都需用热汤烫过,伤口也都不要捂紧了,免得溃烂。” 此话不可谓不细致,自然又是一片发自内心的感激之声响起。 顿了顿后,周扁又接着说道,“城中为王室效力的民夫还有两万,另外城中避乱的郊民还有近十万之多,不论其出生如何,只要有力气,我王室能招多少是多少,说清军饷日后再算,当下是要将城池守住。诸位,我王室如今已是危难之时,务必要说清情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使我王畿之民甘心与王室共守洛阳。” “臣等愿与洛阳共生死!”高呼声齐齐在城楼上响起,顿时引起了城楼两侧士兵的注意,最后竟纷纷跟着喊了起来,半响方休。 “等会少师留在这里继续关注韩军动态,白圭宁越二人随本王回宫,再招来田邑赵骈二人,让他们跟着一同去招兵。” 下达命令后,周扁回头望望,却见那两里之外,黑压压一片韩国大军正缓缓退去,韩师大将军果然守信。 至此,周扁方才完全相信今日终于守住了,交代一番后,带着白圭宁越二人,及一干护卫,还活着的七百御林军将士,一同往城楼之下走去。 而城下依旧是一片狼藉,满地箭矢,还有一滩滩的血迹,城门后被塞得满满的,只怕再要将之打开却要下不小的功夫。 待上了车,不想却见到了一名侍女正侯在车内,在这有些气闷的车内,少女的脸上有着细细的汗珠。见到大王进来,端坐的巧奴一下子直起身来,“大王,太后挂念大王尚未进食,令奴女送了来,奴女在此等候已近一个时辰了,本想上城去的,却在城下被一群军士拦住了,只得呆在车中等候。还请大王享用!” 说着巧奴拿起身旁一个食盒,将之打开,先盛了碗热汤出来,递了来。“还好,这天热,汤还未冷。” 周扁接过一看,果然又是清淡的鸡汤,其色淡黄,还未送到嘴边,一股香味便先扑鼻而来,母爱如斯啊。 一路用着餐,一路回宫而去,车上还一路听着路两旁不断的高呼声。 “大王万岁!” “大王英明!” “天佑我王!” 那是城中的子民得知韩军退去后,自发的崇敬王室。而同时,疲惫不堪的甚至还带着伤的御林军将士们也得到了子民们莫大的尊敬,一路都有汤水送上,还好大王并未阻拦,大人们也都没有发话,一些年轻的将士们也就笑纳了。 其实,当兵而来,能得到国民的拥护和爱戴,如何不是莫高的荣耀呢。 待回到宫里后,日头已渐西,算来已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先到**禀报太后首日大胜的喜讯,惹得太后拉着手好一阵心疼,尔后,周扁方才回到前殿,此时,几位大臣已经在等候了。 首先自然是一阵恭喜,贺喜之后,周扁交待好工作,田邑等几人连忙领命,也不拖延,立即出宫忙去了,毕竟如今情势紧急,如田邑等已经靠上了王室,自然不愿洛阳失守落入韩国手中。 待送走一干大臣之后,周扁方才在刘妃和巧奴等的帮助下,脱掉那厚厚的甲衣,这甲衣去年做好时,穿在身上都压得自己站不起来,而如今已近过去,竟能穿着自由行走了,看来这一年的饭倒也没有白吃。 而甲衣脱去后,方才内侧竟已全部汗湿了,内衣都粘在了身上,极为难受。 刘妃忙安排烧水洗澡,一番服侍后,再换上薄薄的单衣,顿觉得舒服了许多,而此时,少师的信使也来了,城下已清理完毕,又清理出了两百多具尸体,另外还有十几人有气,此时,阵亡人数已达到了三千三百多人。而且韩军倒还守信,待我方民夫撤回城上之后,果然只派了五千手无寸兵的仆役前来收尸。 仔细想了想,这个阵亡人数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打发走那信使后,周扁忽觉一阵身乏,趁着还没到晚饭时间,便去睡了下来,没想一闭眼就睡着了。 第二百零八章 大战以后 - 周始皇 - 或与白 再次醒来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天气依然还十分炎热。 而少师的信使又来了,守在门外。原来韩军清理尸体时,少师也派了数人观察计数,那韩军竟清理出了九千多尸体,还有两千多重伤士兵也被抬了走,倒是让那五千人赶着大车来回了好几趟。 重创韩军一万多人,这个数字算是不错,足以自傲了。 而当初在城楼之上,白圭宁越二人的提议周扁都没有完全赞同,其实周扁颇为赞同宁越的方法,不过周扁心想的是,完全不用再专门去重伤韩军伤兵,因为城下未能退去的自然都是重伤之兵,若是两条腿还能走,那么早就随大军撤回了,并且,韩军撤退时,洛阳城墙之上可是欢送了不少箭矢,一定程度上又加深了这些倒地不起的伤兵的伤势,真的不用如宁越所说那样再补几剑,一样也能达到宁越所说的效果。 这些想法,周扁自然不会说出来,反正即达到了宁越所说的效果,又照顾了少师的颜面,为何要说出来呢? 打发走那信使后,一时还不想吃晚饭,周扁披上长袍,唤上护卫,又出宫而去。韩军今天虽退去了,但谁能保证他明天就不来了呢?所以,还是要保持必要的紧张。 出宫便能听见城中的喧哗,走近一看,原来是定鼎门大街上正在招兵,是赵骈在此主事,过问一下没想情况还好,还是有许多男子报名参军的,周扁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怕就怕洛阳城中人虽多,但却没有人再肯为王室效力。不过目前看来还是蛮好的,讲了几句话后,周扁又向东边走去。 虽然能招到兵,但是新兵要形成战斗力,还是得一段时间的训练,周扁想好了,目前形势紧急,队列还是要训练两天的,然后就是守城的技巧了,也算是速成吧。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是得依靠先有的两万军队,嗯,准确的说,目前是一万五千多人了。 走到定鼎门内,现场依旧是一片狼藉,民夫在打水冲洗着地面和城墙墙面,满地的箭矢已被整齐的堆成一堆一堆的,码在城墙内侧,城门后面民夫们则在进一步加固,基本是要将之堵死了。 迈步走上城楼,只见城头之上稀稀松松的站着些衣着整齐的士兵,而城墙上的地面已清理干净,有民夫正在修补防护用的木棚以及女墙,见到大王又来了,纷纷跪下行礼。 很快便见到了仍旧一身甲衣的少师匆匆跑来,虽然身上干净了许多,但是仍掩盖不料脸上露出的疲惫。 “拜见大王,老臣方才在城下临时兵营处,听闻大王前来,这才匆匆赶来。大王,这城上守城的士兵已被老夫换了一批,先前那五六千人全部在营中歇息,而这一千人是从城中又调来的,专为防止韩军去而复返。到了夜间时,也是这一千人值守。” “安排的好,到了天黑之后,还可以放些跑的快的斥候出城,顺着洛水往东,监视韩军大营。算了,此时本王让姜平的人去做吧。” 说着,周扁信步走到女墙之边,往下望去,却只见一片荒凉之地,虽然尸体等都已清理干净,但那满地的血迹却无人打扫,在即将西下的夕阳斜射下,更显惨淡,一片片,一滩滩,红的发黑,这些全是韩人的血,无不提醒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大战。 真不愧是战国时代,君侯一声令下,便有成千上万的人为之去死。而再望着那城前空地上惨红的血迹,似乎上午韩兵那前仆后继悍不畏死的镜头,又闪现在了面前,而这,一切的一切,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大王!” 听得少师小心的呼喊,周扁转过头来。 “大王,我军中形势不太好,除了重伤和阵亡的五千人,下午韩军退后,我军将士又有近千人昏倒,医师说是暴晒了一天,中暑了,吩咐要在阴凉处好好休息即可,不过这几天,只怕是上不了战场了。” 又是一千人,真的不是个好消息啊。周扁满脸忧色的望向城外远方,那里看不见的地方,还驻扎着十万多韩兵。 回过头来,周扁问道。 “若韩军明日再来,我们如何应对?” “回大王,我军今日未参战的,还有万余人,从其余三个方向再调七千人过来作为主防,从今日还能参战的士兵中调一千人作为其余三个方向的后备,剩下三千人作为东门的后备,若韩军还像今日一样进攻,应该足矣。” “唉,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还是要吩咐下去,其余北南西三面,不得懈怠,以防韩军突然调兵,尤其是韩国大军正攻打东门以及夜深人静的时候,更加要注意。本王也会令姜平安排人,无论如何,要掌握住韩军动态。而这里,就只能像这样,让大家先辛苦了。” 说着,周扁往城墙走去,只见地面之上虽有水冲洗过,不过那深深的血迹仍然异常显眼,可恶啊,一天之内就有那么多人死去。 再往前走,只见城墙之上靠内侧的木棚不少已是残破不堪,工匠们正在修补着,周扁停下步子看了半天,点了点头后说道,“这木棚即能挡韩军箭矢,又能挡烈日暴晒,可要补好了。顶上还要加固些,可以扎些草绑在顶上以吸收箭矢的冲力。” 等那些工匠点头后,周扁又走向女墙边,却见多处已经倒塌,也正有工匠在抢着时间修补,对于这个,周扁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只得转身回城楼而去。 “少师,中暑了的士兵还是要多弄些凉水来擦,宫中地窖里还藏着些冰,明日我让宫中侍从送点到兵营中来,若还有中暑昏迷不醒全身发热的,可以擦一擦冰水,效果更好些。今日时间不早了,本王先回宫了,少师安排好值夜的,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罢,在少师等人的恭送之中,周扁登上马车,回宫而去,天已渐黑,正是晚饭的时间,或许,母后还等在宫中吧。 而城中的招兵,和城上的修补,都还在进行,直至天黑看不见为止,毕竟这两样事都刻不容缓,都一样的花功夫。 而天黑之后,洛阳城便是一片安静,城内原有的平民们放下了心,城外进来避难的郊民们也安下了心,而城中那些个贵族大户家也定下了心,王室首战告捷,虽只守住了第一天,但这影响,却是不小,毕竟重创韩军一万二的捷报,早就传遍洛阳大街小巷了。 与此同时,城外数里地处的韩师军营之中,也是一片安静。 蔓延数里地的大营之中,间或有篝火闪现,然而更多的还是沉静,偶尔也有几声痛呼响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是的,韩军同样也晒了一天太阳,韩兵同样也是人,暴晒了一天换谁都受不了,所以这天还没黑,天气刚刚凉快一点,士兵们就都钻到营帐之中休息去了。虽然旁边就是洛水,但除了每队轮流去洗了半刻钟之外,便再也不许将士们靠近洛水,毕竟身为七雄之一,又时刻处在战乱之中,韩军的纪律性还是挺不错的。 士兵们一般情况下并不会去管战绩如何,所以纷纷睡去,而军中长官们则是个个面带愁容,此时正聚集在帅帐之中议事,而这,或许便是当官的和当兵的区别之一吧。 帅帐之中一片沉闷,端坐其上的老将军面色极为不好,气氛颇为压抑。 半响后,只听老将军沉重的声音响起,“今日一战,未能破城也就罢了,能给与洛阳周王室莫大压力也可,但不想攻城无力不说,自家反倒丢失不少兵力。城下清回近一万尸体,两千重伤之兵,另有五千士兵带伤,这些不说,居然还有两千多中暑的士兵,我韩军雄师,面对孱弱如王室者,居然首战便打成这样,老夫实在难以相信。诸位有什么想法,就说一说吧。” “大将军!”首先说话的却是苏锐。 “末将以为,敌军城上的大型器械甚为厉害,一次便能抛出一片飞石,几百步内杀伤力极大,便是盾牌也难以防住,我军阵亡将士多为这飞石所伤,而这能投石的器械又藏在城墙靠内侧,我军劲弩难以射到,故而,这投石器乃是我最大的阻碍。依末将之计,其一,多造些棚车,令士兵们躲在其中,以防飞石,再组织精兵猛冲,冲上城头毁掉敌军投石器,其二,造些高大的瞭望台退到城墙两百步远,令弩手在其上压制城内投石器,其三,末将观察,这投石器难以移动,不如舍弃东面城墙,转攻北或西面。不知大将军以为如何?” 要说苏锐也是个能人,首日攻城便能看出问题的关键,并想出对应的解决方案,不可谓不聪慧敏捷,难怪在韩国朝内,都极其看好此人的将才。 不过这投石器的威力太过于明显,反倒王室军队的纪律性和良好的训练却给掩盖了。 老将军点点头,“说的确实有理,舍弃东面,再攻北面和西面也不大现实,洛阳西边是条数丈宽的河水,我军还要渡河,难度更大。再说北面,老夫今日令人查看了,洛阳北面城墙上也有投石器。并且上午时东门处投石器只有五台,到了近午时便变成了七台,下午更是变成了九台,可见这投石器移动起来也是极为方便的,所以,老夫决意,继续攻打东墙。而大军自明日起,分些兵力出来造棚车和瞭望台,再多造些云梯。我军的粮草已只剩七天,诸位,七日之内,务必拿下洛阳!” “诺!”一圈将领纷纷拱手称是。 不料却有一道冷声响起,“大将军,某家有话要说。” 众人一看,却是统帅上午三个万人队之一的公子鲍,同样也是当今韩侯之族叔,五十多岁年纪了,封为前军将军,手下一万人。 只听其冷冷说道,“如何攻城,老夫自然晓得,却为何要听苏锐这黄口小儿指挥?若非是在洛阳城下,恐惹王室笑话,老夫中午便要叫苏将军好看。大将军,还望下次不要再派少经战事之人前来督战,不然恐怕众军难服。” 说罢,另两个前军将军也跟着附和起来。看来,韩国的派系相争,不光是朝堂之上,军中一样也精彩。 此时,大将军不得不充当和事老了,只听其轻咳两声,“诸位,派苏锐督军,乃是老夫之意,或有所欠考虑,日后再不会有此事。至于公子鲍尔等三位,今日麾下之兵损失重大,明日你们便同弩阵等兵一同留在营中,令手下兵力造车。老夫带其余兵力再去攻城。” 大将军开了口,还是不得不服,三位将军都拱手答应了。 不想苏锐却站了起来,“大将军,某愿明日充当先锋,邀战洛阳城下,一展我韩军雄风。” “你手下就五千人,想要去送死么?”一旁公子鲍冷声道。 “某并非是攻城,而是以言语相激,邀周王室出兵城外,五千对一万,料他王室不会不应。而正好明日要造车台等物,无需大力攻城,便让某去杀杀洛阳威风。不知大将军以为如何?” “好,就这么定了,明日还是早些起床,杀到洛阳城下,午时之前收兵,另外再令军中多备些水桶,好解暑。今天,大家就都歇了吧,值夜的士兵都安排好了,以防夜袭。” 老将军挥挥手,众将纷纷告辞而去。 众将走后,一名年轻将军却留了下来,“父帅,刚才既然提到以防夜袭,不若我们趁夜偷偷摸到洛阳城下,爬上城去,如何?” 第二百零九章 城下叫阵 - 周始皇 - 或与白 说完自己的想法后,韩进便满怀期待的望向了自己老父亲。 不料老将军却是摇了摇头,“进儿啊,非是父帅没有想到,而是你看今日那周王室之防守之周密,必然有能人布置,定不会疏忽夜间防守,如今我韩军初来,周王室防备必严,夜袭之计的确可行,不过还是要待到过几日,周王室略有松懈之时方可实施。” “父帅之言有理,可是,我韩军也是初来,防守必严,他周王室只怕也不会前来夜袭。” 韩虎点了点头,“进儿言之有理,但我军还是不得不防。去吧,晚上守好你那一方,如我所料不差,洛阳的探子必然趁天黑隐蔽在暗处观察我军,若真让其发现了我军哪处比较懈怠,极有可能会夜袭那一处。去吧,早些歇息,明早还要大战。” “诺!”拱手行礼过后,韩进便退下了。 空荡荡的帅帐中,便只余老将军韩虎一人,夜色已黑,不过老将军却依旧难以入眠,难道真是年纪大了?摇摇头,唤侍者取来竹简和漆笔,老将军就着昏暗的油灯光,写起了今日的战况,凡事,还是要向君上汇报一下的好。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果不出老将军所料,韩军大营东南方向的洛水岸边,树林之中的某棵大树之上,正有两名黑衣探子正遥望着蔓延数里的韩营,此时那黑压压的一片营帐之中,有着星星篝火仍未熄灭,而除此之外,整个韩军大营却是一片极端的宁静。 夏日的夜风带着洛水里的凉气徐徐吹来,不禁扫净了白日的酷热,似乎也扫平了人们心中的烦躁,不多时便能听见韩营中隐隐的呼噜声传来,树上的两名黑衣人互视一眼,定下一人先值夜后,另一人则将自己绑在了树枝之上,很快呼吸声便均匀了。 幸好的是不仅有白天,还有黑夜,不然,这战争一打起来,岂不是不休不止,不光是洛阳城中的年轻士兵,这城外的十多万韩兵,定然也是一样受不了的,也已深了,那尚未睡去的探子却仍旧精神。不过想到此,那探子随即便摇摇头,韩兵乃是冒犯者,万死不辞其罪,自己怎会也同样同情这韩兵? 而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洛阳四面城墙上的哨兵,虽有今夜城墙上驻扎有数千士兵,然而一般士兵们还是可以靠在女墙之旁睡一觉的,其实在这酷夏之夜,挨着冰凉的城砖入睡,倒是件极其舒爽的事,但却仍然有哨兵不敢睡去,在城墙上转来转去,时不时还要扔个火把下去,看看城下是否有人。 夜半已过,洛阳城上的哨兵换了岗之后不久,韩营外的两名探子也换了休息。 夜,很快就过去了,最后的浓黑夜色消失之后,便是丝丝天明。 突然,韩军营中号声响起,不禁惊动了十多万韩兵,也惊动了营外稍远处大树之上的王室探子。 两名探子顿时清醒了,凝视着那远方大营,果然,片刻后,便听那韩营中响起了杂乱的声音,天色未明,尚还看不太清楚,但单听这动静便知道韩军起床了。 一名探子嚷着就要回去汇报,却被另一名拉住了,“待看到韩军出营不迟,也好说清到底多少韩兵。”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东边已经露出了一点点红色,那是朝阳初起时先冒出的一点弧形。韩军看来是用罢了早饭,已经开始集结了。 小半个时辰后,震天鼓声响起,韩军开始列队出营。 还好此时天光已亮,隐隐能看清近一半韩军往西走了出去。 “是时候回去汇报了,还是你回去吧,长官说了,还要监视韩军营中白天是否有动作,我守在这。”一名探子转头说道。 “不,还是我在这守着,我家兄弟多,你还是早些回去,安全些。”另一名探子则是摇摇头。 望见后者坚决的表情,前者则是点点头,“好,叔甲,我记住了。大王的事重要,我等不敢慢待。等日后韩军退去,我请你喝酒!”说罢一溜烟便下了树,低身藏在草丛之中前进,一会便没了影。 在韩军营外监视,危险性最大,毕竟韩军已经安扎在了这里。所以派来的探子必须是不怕死的,还得是机灵的,精挑细选之下,一开始就只选出了这么两个,但想必后面还会有的。 不过姜平等人早就想好了路线,自然不会在韩营外撒丫子就往回跑,那将会是韩弩的靶子。所以这探子下了树便摸到了洛水之边,趁着没人注意便下了水,一个猛子扎到了几丈开外,没几下就游到了对岸,然后再能跑多快跑多快,直奔洛阳而来。虽然要渡过两次洛水,但毕竟隔了条洛水,引起韩军注意的可能性小了许多,不禁探子的存活率高了,王室得到消息的可能性也高了许多。 一个人奔跑的速度,自然比数万大军要快了许多。消息很快就被传入了洛阳城中,而此时,一轮红日刚刚挣脱了地平线。 王宫之中,周扁正好用完早膳,一听到消息后,便带上一干护卫,再率领昨日守在宫中的另外一千御林军将士,浩浩荡荡直奔东门而去。 刚登上城楼时,便能感受到东边传来的震动,而同样被惊醒了的,还有满城上的将士。恰巧收到消息的少师也赶了过来,同时赶来的还有六千用过早饭的大军,立即便登上城墙两千人,换下了值夜的一千人,后者则回营用早饭,然后休息一会,再作为预备队顶上。 数里城墙之上,很快便布置完毕,晚到一步的一万民夫,也在白圭的指挥下往各自的位子而去,掌管投石器的新贵将军屠强,也带人全部就位,静候王命。而今日城楼之上,却并无贵族上来,有的只是大王以及一干守城将军。 就在这时,初起的夏日已经摆脱了血红之色,开始将那猛烈的光和热洒向大地,烈日之下,城下远方数万韩军,也出现在了城上众人的视线之中。 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如潮水一般涌来,依旧是整齐的步伐,如鼓点一般震撼,然而,城上众人手搭凉棚摇摇望去,却只看见了五个大阵。 看来那探子所报不假,今日韩军果然只出动了一半,但周扁等人依旧不敢放松。 只见那黑压压的大军同样行到城下两里开外,便停了下来。紧接着大军中冲出一个小阵,当前五架战车,后面一片手持长矛的步兵,直奔城下而来。 那约莫数千人奔到定鼎门外两百步猛然止住,虽激起一片灰尘,但大军却是岿然不动。只见大军之前飞奔而出两架战车,当先一辆车身后插着一面绿色大旗,看起来格外面熟。 周扁不由眯起了双眼,此时不用樊馀等提醒,也知道这战车上的将军乃是那苏锐了。 眼见不是弩阵,且只有几千人,周扁也就留在了城楼外侧,靠着女墙往下望去,城上众人都好奇,今日韩军来的只有昨日一半,并且其动作也与昨日大不相同,却不知韩军今日要玩什么花样。 眼见那战车越来越近,周扁身后一名军官不由心痒了,低声道,“大王,可否准许养某今日射杀之,只要一箭,小人便可将那车上手扶车辕之人射杀于车上。” 回头一看,原来是养中桥,今日不再带兵,专门侯在大王身后听候传呼。 周扁尚未回答,少师却开口了,“大王,两军交战,不可无叫阵之人,不若听其说些什么,再做决议不迟。” 点点头,周扁微微笑道,“养将军稍安勿躁,有你表现的机会,静候命令即可。” 说罢,众人又转头望向前方城下。 在城上众人疑惑的眼光注视之下,那战车直冲到城上二十步开外停下,只见当先一辆上,一名全身盔甲的将军手持两人长的大戟,遥指城楼之上,高呼道,“某乃韩军先锋苏锐,素闻洛阳兵利器之锐,甲于天下,锐有所不服,不知尔等可愿出城一战,与某之五千先锋兵一决高下,以壮尔周室之威乎?” 原来是邀战的,邀战之事,自古便已有之,一来,是按着礼仪,双方各派一队人马对战,比较高下,互不吃亏,二来,也是提高全军士气,为大军全部压上做准备。 只是没想到韩军昨日上来就打,今日却主动邀战了,不知其是如何作想。城楼上一群将军低声议论了起来,自然是有摩拳擦掌的,也有略略胆怯的。 最终目光都投向了当中那道矮矮的身影之上,少师最先开口了,“大王,那苏锐是叫我王室也派五千人出城迎战,按着古制,输赢各安天命,败军之后不得再出兵援助。大王,我们是否要派兵出城呢?” 周扁却是转头一笑,“我们脚下这定鼎门城门都给堵死了,如何出的去?” 望见那少师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周扁又接着说上了,“如今韩军初来,士气正锐,本王以为,我们不宜出城迎战,应避其锋芒,坚守城池,待晚些时候韩军久攻不下,全军上下都有些懈怠之时,再出城邀战不迟。你们认为呢?” “大王英明!”城楼上立即响起一片有着恭维嫌疑的称赞之声。 点点头,少师手撑着女墙,往下大喊道,“我王室之兵,久不出洛阳,不擅征伐,而我王室百年,也一向以仁义对待列国诸侯,不动干戈已有两百多年,今日,我王室也同样惟愿守城保驾而已,无意与尔等一争高下,还望苏将军回去转告尔之大将军,若愿战,只管来攻城便是,若不愿战,还请速速退去,以免再伤韩侯与我王室的和气。” 少师这番话,倒是说得不错,城楼上一众人听得连连点头。不过那城下叫阵的将军自然是不愿就此离去。 只听其高喊道,“锐虽见识不长,但也素闻王室之兵披甲持锐,势不可挡,昔日曾在巩邑城外大败我韩军两万,不想今日我军仅仅五千人在此,尔等却不肯出城一战,是胆怯乎,抑或无人乎?若洛阳还有男儿在,我五千人可退后一里之地,任由尔等一万人出城,我军还是这五千韩人接着便是。既如此,洛阳人,还不肯出城乎?” 苏锐叫声喊过,城楼之上又是一阵议论纷纷,更有那些个年轻士兵们纷纷握紧了手中长矛,怒目望下城下。 片刻后,少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前日巩邑城外,实不得已而为之,灭诸侯之兵,诚为王室所不愿也。我王室以仁义大度待天下,而非以坚甲利兵征天下,莫说我王室如今无一万之兵,便是有,也不会欺压尔等五千人。” 少师这话说得既拒绝了对方的要求,又照顾了己方的尊严,顿时赢得了城楼左右一片低声喝彩,便是周扁,也连连点头。 接着,城下那苏锐又开口了。 “王室,乃天下之共主,我韩军非为冒犯而来,而愿一匡王室,为天子正名。不知城中将军,有否勇猛如苏某者,若有责可出城与苏某一战,以供天子城上凭墙观看,而我家大将军也可借光,以看究竟是我韩人威武,还是尔之洛阳人善战。方今天热不堪,两军阵前,正可以此为消遣也,难道洛阳城中竟无人敢应战?洛阳城虽有长矛如林,竟无一人是男儿乎?” 这可直指个人了,顿时城楼之上将军们个个义愤填膺,怒气上涌,一些年轻军士也摇晃起手中长矛来,更有如养中桥者,已经悄悄抽出了腰间所挂的一根长箭。此时,城上顿时激动。 第二百一十章 群起激昂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苏锐几句话便撩起了城上众将的火气,周扁也是有些好笑,前世里看些三国演义之类的小说,眼见那有些将军被骂得受不了便出城一战,本以为只是小说家之言,没想现实中,竟然是真的。看着城上情势,若不是本王在此镇着,只怕少师是压不住的,早有将军吵着要杀出去了。 虽然这具身体的年龄是这城上城下最小的,但来自后世之人的心理成熟,却是年龄最大的将军也是比不过的,周扁自然也不会如那些个年轻将军一般,面色赤红,心中激动,反而却是心头一片宁静,任你叫嚣冲天,我自安然如常。 城上议论纷纷,少师也一时没有回话,不想城下那苏锐等急了,又大呼起来,“某在新郑时,便听人说洛阳人好商贾,性胆怯,无血气,向来某还不信的,常与人争辩,兔子被逼急了,尚还会咬人,何况人乎?今日一见,方才知道,传言或为真,洛阳人之孱弱胆小,以至于窝缩在城中,兔子还知出窝咬人,人,何至于不如兔子乎?” 耳听那苏锐又放狠话,城上顿时又是一片哗然,群起激昂,局势几近失控。 年轻人,果然都受不得激啊,周扁眉头一皱,高呼道,“传令下去,如有再喧哗者,军法处置!” 这是不得不下狠手了,不然若真是让将士们忍不住打开城门冲出去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果然军中日常训练就强调的纪律性,还是在关键时候起了作用,听得大王下令,城楼上顿时安静了下来,随着传令兵一层层传下去,两侧城墙之上也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将虽仍有不忿,但口上却是不敢再冒出什么来,要知道,大王可是一向以说到就能做到而著称。 见城上又恢复一片安静,虽不明所以,但苏锐还是眯起了双眼,看来王室还真是能忍啊。想了想后,苏锐驾起战车,挥舞起手中那两人长的大戟,往北跑去,口中大呼着杀杀杀。 在城上众人目光中,那架战车冲出一里外后,勒住缰绳,又调过头来,往南冲了回来。只见战车扬起一片灰尘,车后大旗随风摆动,车上将军手持大戟,在空中挥舞着,或刺或砍,煞是威猛。 这是卖弄武艺来了,看来古话说的也有理,光说不练假把式,苏锐这不就练起来了么。果然吸引城墙上围满了王室的士兵,虽不敢出声,但仍指指点点,看来驷马战车的威武,还是让许多从未见过如此武艺的新兵们,艳羡不已,更有少数则是心中痒痒,直欲下城一比高低。 那架战车还未冲回城楼之下,忽听东边城墙上有一丝骚动传来,片刻后,只见众军分开,一名汉子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没想却是刘云。 刘云气息还未平静,便一把跪下拱手道,“大王,小人实在受不了了,也不用打开城门,就用根绳索将小人放下去,小人这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就让小人死在城下吧,也好过如此憋屈。” 周扁却是一笑,“刘将军昨日不是晕倒了么,不在军营好生休息,怎的又跑到城上了?” 刘云面色一红,“小人昨日不是晕了,是早上没吃饭,饿晕了,回去晚饭一吃,这不又活蹦乱跳的了么?小人昨日没杀够,今天早上吃饱了,这才摸上城来。倒是大王许我下城去啊,城下这厮是欺负人,小人实在不能忍。” 眼见刘云带了头,城楼之上又有几名年轻将军跪了下来,“大王,就让小的下城去,莫要人笑我洛阳无人啊!” “小人愿以死维护我王尊严!” 眼见众将又纷纷激动起来,周扁只好又笑了,“若能守住洛阳,使得韩军铩羽而归,便是胜利了,便是维护我王室之尊严了,又何须逞一时之勇呢?” 见众将没有做声,周扁又接着道,“我王室之尊严在于洛阳一城,若城能守住,尊严便在,若城守不住,便是你今日下城去将那五千人杀了个精光,也无任何用处。与其受激而下城,手持长矛血溅两步之内,斩杀敌军两名而死,不若守住洛阳一个城垛,任他韩军如何进攻,而这个城垛始终在我之手中。诸位,以为本王之话如何呢?” 说罢后,周扁便笑着望望四周,果见一圈将领皆是低头不语,看来这番话还是有所作用的,再一看,却见一旁的少师也在摸着长须连连点头,一副赞同的模样。 这时,城下苏锐那架战车恰恰又冲到城下,勒住战马,四匹战马的十六只蹄子直撑在地上,踏起一片飞尘,果然,这驷马战车的气势远比单单四匹马要壮观的多。 眼见那苏锐又在城下兜起了小圈子,炫耀似的挥舞着手中大戟,时不时的还将手中大戟指向城楼之上,耀武扬威,也不过如此吧。 那些个将领虽不再做声,但脸上仍有愤色,的确,受到如此挑恤,是个热血男儿,都会受不了的。其实很多人心中都知道周扁说的有理,但却仍忍不住的望望那道矮小的身影,为何大王小小年纪,竟能如此冷静,情绪丝毫不为敌人所影响。要说大王是因为胆怯而如此忍让,谁都不会相信,要知道巩邑洛水岸边,可是斩首八千。那么如此理智,大王又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顿时便有些将领脸色缓和了,大王都能如此平静,又何况我等七尺男儿。 只听周扁又笑道,“尔等一个个都至少是百夫长,手下管着的兵卒少说也有两三百之多,若尔等就此下城,虽斩杀敌将痛快,但你那手下之人谁来带领?若无人掌管,则守城又要靠谁?你们都是将军,不要逞一时之勇,而忘记自己的责任,如今,守城方才是你们的使命。当然了,若真有需要,本王会考虑的,介时若需你们下城拼命,还望不要退缩。” “末将自然不敢,唯遵王命而已,愿为我王效命!”一干将领纷纷拱手喊道。 那夹杂其中的刘云虽面上仍有不甘之色,但却也乖乖的跟着嚷了起来,显然若不是历来以军法强压着他,这猛汉却是耐不住性子的。 “既如此,那就各回各营吧,如今太阳已高高升起,正是炎热时分,既然韩军不来攻城,那便吩咐士卒们躲在木棚阴凉之下躲躲太阳,留少数哨兵看着城下即可。都回吧,本王也要呆到城楼殿中,就让韩军在下面晒着吧。” 这最后一句话倒是引得众军一笑,纷纷拱手退去,刘云自然也乖乖退下。 回头一望,只见那苏锐仍在城下挥舞大戟,耀武扬威,但在城上众人看来,却好似耍戏一般。 众将退下后,很快就照着大王吩咐安排人在城墙上休息下来。见稳住众将,周扁也颇有些自得,便一转身,也往城楼内部走去。 却只听城下又叫了起来,“城上众人,尔等可曾见过乌龟?拖着尾巴在烂泥里自在无比,然而一受惊吓,便将头尾四肢藏入壳中,再也不肯出来。如今周人号称王室,却甘做缩头乌龟,难道也是受了惊吓,而惧怕于区区苏某乎?” 这话骂得就连周扁也是脸色一冷,但随即便用阴冷的声音吩咐道,“传令下去,再强调一点,军中如有喧哗者,军法处置。” 随即周扁便头也不回的走入了城楼之中,古人所说的骂阵,今日可真个领教到了。 再说那苏锐又骂了半天,不料城上不禁没有回音不说,连那城头上伸出来的脑袋也少了许多。于是苏锐又卖力的骂了半天,直骂得头干舌燥,头上又顶着轮烈日,正是酷热难耐,本想就此退去,但昨日夸下了海口,又不甘就此罢休,忽然心生一计,便又喊了起来。 “既然尔等洛阳人胆怯,无勇无力,那便敬请尔等凭墙一观,我韩兵如何。就让我等献技于天子城下,好让天颜一睹我韩兵勇猛。” 说完苏锐便吩咐下去,后面五千大军中又飞奔出一架战车来,与先前一直跟在苏锐后面的战车,两辆转着圈子,就在城楼之下互攻起来,苏锐则坐在车上,一边叫好一边还解说,这一招是什么那一招多么厉害,果然,渐渐吸引得城头上探出的脑袋越来越多。 接到了军士的汇报,大殿之中的周扁却是摆摆手,“不要管他,将士若愿意去看,那便去看吧,只要不喧哗即可。” 说罢转转头面向少师,“传说有些地方看戏还要花钱呢,这不要钱的戏,就让士兵们看看也无妨的。这韩军今日前来已经一个时辰了,若是天天如此,这城守的倒也轻松,呵呵!” 一片陪着的少师也跟着赔笑几声后说道,“却不知还有一半韩军在干嘛,总是心中不踏实啊。” “保持警惕便是了,本王已安排有探子在韩营之外,今日晚些时我们便知韩军动静了。不过少师也不要过于担心,总归是兵来将挡而已,韩军有什么,我们接着便是了。” 两人正在殿中聊着天,有一会后,忽然一名军士急匆匆的跑来进来,“大王不好了,有名士兵从城上直接跳下去了。” 跳楼?不至于吧,现在能有什么想不开的,难道是被城下苏锐骂的真的受不了了? 周扁与少师等人匆匆跑出殿外,靠着女墙往下一看,果然能看到靠北边一处城墙之下,正有一名王室士兵摸着屁股从地上爬起,然后捡起长矛往南走来。此时自然也惊动了不少士兵,纷纷凑上前,于是伸出女墙的人头顿时又多了起来。 这城墙可是两丈高,约莫相当于后世三层楼,也就是站在将近四层楼的高度往下跳,居然没有摔死?不过想想也是,昨天李矛身受重伤抱着韩兵一同城上跳下去,不也没有摔死么,或许是因为地面是泥土吧,能起一点缓冲作用。 只见那士兵挺起长矛,在城上众军以及城下苏锐等人的注目之下,走到了定鼎门城楼之下,冲城楼上单膝跪下,大声叫道。 “大王,小人自知违背了军令,不该擅自下城,然而,小人实在难以忍受韩兵这厮鸟嘴,小人也不是什么兵官,无需顾虑手下之兵无人掌管,所以自行下城,欲决死战。小人自知必受军法处置,然而小人自跳下城那一刻,便没想再活着回来,小人尚未成家,且家中又有兄弟,也不要大王的抚恤,只求杀个痛快就是,还请大王城上一观。告罪了,小人日后再也不能为大王效力了!” 说罢那士兵将手中长矛搁在一边地上,冲城楼之上着实磕了三个头,尔后捡起长矛,横在身后,头也不回的往苏锐那三架战车的方向走去。 真乃壮士也,周扁不由心中暗暗叹道,但却咬紧了牙关,不能出口称赞,因为这种个人英雄主义一旦得到表扬,那军纪什么的也就不要了,一说杀敌大伙一窝蜂似的冲上去便是,还要训练干嘛? 但望着那高大的背影,周扁想了想后说道,“吩咐下去,记住此人,以受箭而死计算抚恤,不计军功。再传令给众军,这是第一个,若是再有第二个擅自下城者,莫说抚恤没有,以违背军纪处理,军中通报三日。” 受箭矢所伤而死,乃是周扁定下的最低抚恤,因为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都死了,所做的奉献也相对较少,于是只能比受长矛等刺死的抚恤要少些,为了以示区别,鼓励士兵勇气,所以周扁就是这么定的。 很快周扁的话在城头上响了起来,前面的还好,大王终归还是不会亏待人,但后面的话却是让人听了身上一冷,人死事小,死后还要军中通报,作为反面教材说与后人听,那可丢大了。 那城下背对着城楼的孤单身影自然也听见了,身子一顿,却依然没有回头,反而更加大踏步的往前走去,冲着那百步外的一前二后三架驷马战车,怒吼道, “韩军小儿,你家祖宗在此,还不快快上来送死!”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以命搏命 - 周始皇 - 或与白 却说城下那苏锐也是吃了一惊,在城上王室士兵跳下之时,那两架战车便停止了厮杀做样,围在了苏锐身后。 很快便搞清楚了,这是一名擅自跳下城来的普通士兵,苏锐脸色不由惨淡一笑,骂了一个多时辰,却没想之招来了一名普通士兵,得不偿失啊。 眼见那士兵将长矛横在身后,直冲自己而来,口中还骂上了,苏锐嘴巴一撇,这普通士兵自然不需自己动手,于是身后一辆战车之上立即跳下一名士兵,挑出一把步兵长矛,迎上前去。 见对方也派出一名士兵迎接,城头上数千王室士兵立即便被深深吸引住了,紧紧的盯着那高大的背影,生怕漏看了一个瞬间。 而眼见韩军战车之中下来了一名士兵迎上,那跳下城的王室士兵猛的加快了步子,往前冲去。 随着两人步伐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撞到一起去了,城上城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中紧张起来。 却见那王室士兵与对手还隔着七八步外时,便猛然一声发吼,伸出长矛指向前方,脚下使劲,往前刺去。 对手那韩兵也不甘示弱,挺起长矛对刺过来。一眨眼的功夫,两只长矛便拍在了一起荡了开来,两人已经交换了一招,却是不分上下。 接着两人又你一矛我一刺的对攻起来,只见那王室士兵一招一式都极为势大,看起来颇得子长的矛术,但城上懂行之人却是摇了摇头,只得其形,不得其精髓,仅仅仗着力大,方才能与对手打个平手。 而反观乃韩兵,却是攻守有势,虽不大开大合,但却沉稳有余,显然其真实武力要在王室士兵之上。不过想想那韩兵乃是跟着苏锐将军之后的,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而这王室士兵却只是军中极其普通一名,能由此勇力已算不错了,当然了,要是换做周扁身边的亲卫上去,只怕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高站在城楼之上,周扁看的正精彩时,不料却被人打断了,忽听身后跑来一名护卫,低声道,“大王,城下有人求见!” 周扁颇有些不耐烦,回头一看却是周通,早先跟着自己的亲卫之一,其兄长周战已经是百夫长了,而周通却因为年纪小,依旧在大王大王亲兵卫队里当个伙长,这时正在城楼之下站岗。 见是老人,周扁也就发不起脾气来,但仍是急促的问道,“是谁,何事?” “回大王,是洛阳学院里的颜夫子,带着二十来名年轻人,在城楼下求见大王,被我等给拦住了。他那些人都是一身劲装,背着大弓,说欲要替王室效力。” 颜高也要来效力?一个教书人,如何在军前效力?周扁一下子就想起了颜高那走路每步步长都一样的姿势,不由嘴角微微笑了。 “也罢,既然颜夫子有心,倒不可拂了他的好意,反正今日韩军多半是不攻城了,就让他上城吧。” 周通领命而去,没一会,便见到一身深色劲装,绑着袖口和脚腕,腰间缠着条粗大腰带的颜高上城了。而其身后则是一群同样差不多装扮的半大小子,所有人皆是身后背着大弓,腰间挎着箭筒。 一上城,颜高便直奔大王这边而来,其余小子则是往城墙的方向挤去,看来多半还是想看热闹。 没想却与以往不同,这次见了大王,颜高却并未规规矩矩的跪下磕头,而是拱了拱手,“臣颜高拜见我王!听闻韩贼冒犯王畿,高特率弟子二十人,赶来军前为我王效命,本想前日来的,不想前天有事耽搁了,昨日有军士拦着,进不了城门五百步内,只得今日来迟,还望我王接纳!” “颜公子之美意,本王心领了,不过往日里,只见先生读书教书,却从未见先生挥舞刀剑,这守城之事,还是不麻烦先生的好。”周扁笑了。 “大王所言差矣,周礼六艺之中,便有射艺,某虽不敢称精,但坐守城池之上,怒射来访之地,至死不退,还是做得到。臣之弟子这二十人亦然。”颜高正色道。 说的倒是有理,不过,周扁自然不会真个让其拼命杀敌,于是想了想后点头道,“既然先生有心,本王自无不允之理,不若先生及弟子皆属本王直管,只侯本王之命,如何?” “就依大王!” 看来颜高倒不是死赖着要冲在第一线,周扁顿时松了口气。 说过这半天话后,颜高跟在周扁身后,站到女墙之边一起往下看去,却只见那城下两名士兵仍旧在拿矛对刺,互有攻守,倒是一时旗鼓相当。 看了几眼后,只听身后颜高张嘴道,“大王,这兵士违反王命之事,某已有耳闻,不过尽忠莫过于死命,素问大王胸怀宽广,而此人已有死志,大王却为何还不肯原谅他?” 好奇的回过头来,“本王如何不肯原谅他了?” “此人终归还是在为王室杀敌,若大王原谅了他去,却为何连鼓声都没有?”颜高依旧有板有眼的说道。 “哈哈!”周扁却是笑了。“壮士杀敌,如何没有鼓声壮其势,是本王疏忽了,幸亏有先生来。传本王之令,为城下壮士鸣鼓助威!” “既然是为壮士助威,颜某又何惜气力,不若颜某来鸣鼓。”说着颜高一甩双手,走到那城楼后方的鼓架上就要去拿那鼓槌。 不料却被一人抢了先,一看却原来是名十几岁的少年,正是颜高带上来的弟子。之见这少年抢过鼓槌,冲周扁拱手道,“大王在上,请受小子一拜。夫子曾说过,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劳,擂鼓之事,惟节奏与气力而已,弟子能为,又何须先生动手?请我王准许!” “这是谁家子弟呀?”周扁顿时对这少年起了好感,虽说有图表现的倾向,但一番话说来落落大方,在大王面前也是不卑不亢,算是极为难得了。 “回大王,洛阳商贾申江之子,申伯长。”颜高拱手道。 “准!”周扁将目光在那少年身上扫过一遍之后,又转头看向了城下。 “多谢大王!” 顿时身后激扬的鼓声响起,鼓点紧促,落声响亮,立即便吸引了城上城下所有人的注意力,王室士兵士气为之一振,这可是大王的肯定,不然哪有鼓声响起,大王都鸣鼓了,自然不禁喝彩之声,于是城上一片叫好声响了起来。 见军士们激动起来,由此看来一味的高压也不是好事,周扁转头看看身后的颜高,嘴角又是淡淡一笑。 鼓声响起之时,城下那王室士兵也先是一愣,但随即便加大了攻势,又引起城上一片喝彩声。而韩军那边见城上响起了鼓声,自然也不甘落后,两里之外的大军之中,顿时也有冲天的鼓声响起,伴着鼓点,城下两人斗得更厉害了。 转眼两人又斗了几十回合,却依旧不分高下,但明眼人都已看出,王室士兵渐渐力疲,就要处于下风了。 外人都看得出,那身在其中的当事者又如何不知?那王室士兵自然是急了,虽说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但若是就这么死了,怎么划得来,城上大人和同袍们都在看着呢,怎么说也要拉上一个人。 想到此,那王室士兵故作着急的样子猛攻了几下,之后便慢了下来,装作一副力尽的样子。韩兵不知对方心中所想,顿时一喜,终于力乏了么,想到此便立即加大了手中攻势。 引得那韩兵猛攻起来之后,待对手那长矛刺来,王室士兵却忽然并未阻拦,而是硬生生拿身体迎上前去,自己手中长矛却刺向了对方要害。 本以为对手已经力尽了,却不料对方却浑然不顾自身,分明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那韩兵顿时一慌,想要回矛挡一下,不料却已经刺入了对方肩头,一时拔不出来,而对方那长矛也已经刺了过来,来不及闪避,那长矛一下刺破了三层重甲,噗嗤一下刺入了胸膛。 鲜血如喷泉流出,韩兵不甘的身子一软,倒了下来,就在此时,洛阳城头之上,顿时欢呼声冲天,城上的鼓声如雨,也达到了一个"gao chao"。此时,便是周扁也是咧嘴笑了,没想这小兵倒是粗中有细,观察细致,先伤己后伤人,倒是狠心。 在冲天的叫好声中,那王室士兵缓缓抽出了自己手中的长矛,用右手撑住矛杆,左手则是慢慢的拔出了刺在肩头的对方兵器,尔后则将之扔在地上,又直起了上身,挺直了胸膛,抬首望向对面那略有些呆滞的三架战车,虽未言语,但那气势却是压得韩军鼓声都为之一滞。那抬头挺胸的模样,分明便是那周扁所传的军姿了。 然而随后,周扁却是面色凝重了,看那士兵样子,撑着矛杆方才能站立,或许跳下城时便已受了内伤,又搏了半天力,这会又受了伤,只怕此人已是强弩之末,若是没人管,只怕站都站不到一刻钟。 眼见对面那战车之上苏锐等人一时都没有动静,周扁心中不由想到,或许这人斩杀一名韩兵之后,便能安然而回吧,嗯,要怎么待他呢?周扁心中一时苦恼了。 不料那王室士兵休息片刻之后,又吼了起来,“尔等还有谁要来送死?” 这分明是不想回来的节奏,周扁这时却是慌了,“快停下,不要击鼓了,鸣金!”战斗到这个地步,谁想再看此人送死? 却没想大王语气慌张,吓得城上众人也是手忙脚乱,一阵好找,方才找到击打金器的铜锤,就在这时,却听见城下苏锐哈哈大笑几声后说道,“周室无人乎?竟让一人再战。既如此,某便成全于你。” 苏锐话音落后,只见其后战车上又跳下一名士兵,将手中长矛插在地上,抽出了腰间别剑,却反过来刺向了自己肩头,百步之外城头上都能看见血花一溅,看来此人也是个狠人。 丢下手中带血的长剑后,那韩兵又拔起长矛,“汝有伤在身,某不愿占你便宜,如今,正好一战。” 说罢便挺起手中长矛刺了过来。 那王室士兵也不甘示弱,矛尖向前,奋起全身余力,也刺杀了过去。 此时鸣金又有何用?周扁无奈,只得高声叫道,“鼓声响起,再送他一程!” 顿时,比雨点还密的鼓声暴起,直敲得人心头猛跳,热血都要喷了出来。看来这商贾之子申伯长倒还有些手法。 然而已是英雄末路。伴着鼓点,那王室士兵使完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刺出去最后几招之后,终于被敌兵一矛刺了个透心凉,身子一软就要倒下。 城上数千人顿时屏住了呼吸,虽知道此人存了死志,但这最后时刻到来之时,却还是心中悲愤难忍。 不想那韩兵却并未就势罢休,反而奋起双臂力气,往前一挑,将那尸体插在矛尖之上,给竖了起来,炫耀似的在空中抖了抖。 人死为大,竟如此羞辱死人,洛阳城上顿时一片骂声,局势又几近失控。慌得少师又传下令去,军官强力弹压,这才又恢复少许。 韩兵却仍未罢休,将那尸体扔在地上后,那韩兵返身上了战车,取来一把战车用的大戟,驾着战车驶到了尸体跟前,用两人长的大戟刺住尸体,往上一挑,又挑在了空中,接着便架起战车,挑着那尸体在城下兜起了圈子,时不时朝城楼之上挥舞一下,耀武扬威,也莫过于此。 此时,所有洛阳人都红了眼,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又是一箭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那韩兵驾着战车,手挑王室士兵尸体,在城下耀武扬威,周扁便是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这定然是苏锐之计,想要激王室出兵下城再决一战。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这个计策不可谓不毒,苏锐那是铁了心的想要激出王室的军队,由此看来,此人确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只是不知他将王室军队激出来对于韩军有何好处,难道是韩军也觉得攻城损失太大了? 虽不知其目的到底是否如此,但苏锐的行动真真切切的给周扁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将挑战而死的王室士兵尸体挑在车上,这已经不光是对死人的不尊重,而是对所有洛阳人"chi luo"裸的羞辱。城墙之上所有将士都气愤不已,群起激扬,怒气冲天,这时,恐怕已经不是军官和军纪所能弹压住的了。 难道只能出城一战方能平息所有士兵的怒火吗,周扁叹了口气,如今韩军实力未损,初来乍到士气正旺,且兵力悬殊过大,实在不是出城一战的好时机,但不如此,又该怎样安抚这数千脸红脖子粗的年轻将士呢? 无奈的转过头,正要与少师商议一番,却发现稍远处的养中桥右手搭在腰间箭袋上,将一支箭只抽出尺把长却又放了回去,周扁顿时眼睛一亮,招手大呼道,“养壮士,快到本王这儿来。” 大王亲自大呼,顿时惊动了身边一群人,养中桥更是受宠若惊,连忙快步跑来,拱手道,“大王招小人何事?” “如今城下有韩兵挑恤我王室尊严,卿可为本王射之。给你三箭,务必要将那耀武扬威的韩兵从车上射下来。” “回大王,无需三箭,一箭足矣!”终于又有表现的机会来了,且还能出一口恶气,养中桥双手抱拳,顿时喜形于色。 不料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大王,杀鸡何用牛刀?颜某一直说要效忠我王,却无寸功可言,且颜某也善射,区区一小兵而已,颜某足矣,又何须劳烦神箭手?” 众人一看,却是一向温雅为性的颜高发话了,倒是让众人吃了一惊。 养中桥更是不干了,“某也知先生乃洛阳学宫中的夫子,读书写字,某是不如你,上阵杀敌,只怕先生还是略逊于养某。先生在一旁看着便是,若是养某射的好,能得先生一声称赞,某便知足了。听候王命,弯弓向王命所指,乃养某之责,又何敢烦先生代劳?” 听得养中桥这番话说的极为得体,一旁的少师等人都要摸胡须了,却不知颜高如何应答,众人又转头看向颜高。 只见颜高依旧不温不火,“养壮士所言差矣,为天子效力,乃子民之责,但有所能,皆不敢辞也。射箭之事,颜某也习之,百步之外,颜某或不如壮士,百步之内,只怕相差不远也。若有难为之事,颜某自然不敢出头,尚还要仰仗壮士之威,而如今日之事,某能为之,又何须劳烦壮士?还望壮士大度,让颜某也有机会效力王架之前。” 见一圈众人都没有接话,那养中桥眼珠子转了转,却是笑了,拱手说道,“某非小气之人,只是大王下命之人是我,若颜公子有意,还需大王许可方行,某自无意见。” “如此便多谢了!”颜高冲那养中桥一拱手后,又转身面向了周扁,“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这搞的,两人争了几句,皮球又踢给了自己。但是有人相争,终归是好事,只是要看如何处理了,不能打击其中任何一人的积极心。 想了想后,周扁抬头冲颜高笑道,“本来本王是想看养壮士神射的,却奈何先生相争,本王也不知取舍。不若就让颜公子先射一箭,供本王与诸位一观,若成便好,若不成,则还是有劳养壮士。养将军如何啊?”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冲养中桥所说的。 想来想去,这是周扁认为两不相偏的最佳方法,因为若不让颜高射,的确人家也争了这么久,养中桥也有退意了,而若让颜高射,自己又本来是喊养中桥过来的,怕养中桥心中有想法,那就让颜高先只射一箭,中与不中,就看天意了。 果然养中桥微微一笑,拱手答应了。 不过其实,包括周扁在内,城楼上许多人都以为这颜高难以一箭射中,你看那城下战车离着城门少说也有八十步,且战车还在奔跑之中,寻常弓箭八十步之外别说准头,力道都没有了,何况一温尔儒雅的教书先生?甚至都有人在心中摸摸的认为,这是周扁在难为颜高,却是在为养中桥做铺垫,因为一箭不中便惊动了那韩兵,此时再让养中桥射中,则更显神射。 然而颜高却丝毫不在意旁人的各种目光,冲大王一拱手道,“多谢大王!”接着又转身冲那养中桥一拱手,“多谢壮士相让,此情,颜某记在心中。” 养中桥也是知礼之人,忙拱手还了一礼,“不敢,不敢。” 文人行事,就是这么拖拉,眼见两旁城墙上士兵们都有暴起的迹象,周扁不由急道,“不要多说了,赶紧开弓吧!” 顿时便有几位将军让出女墙旁一个位置来,颜高又是冲之一拱手,方才快步走到女墙之边,找着一个墙垛往下望了一望。 然后便见其取下背后所背大弓,众人这才发现竟也是张硬弓,虽不及养中桥的五石大弓,但也远比寻常士兵所用的大弓看起来要强硬许多。而其右手则迅速从腰间箭筒里抽出一支长箭,左手持弓在前,右手大食中三指夹住箭尾扣在弓弦上,尔后双脚一前一后分开,不丁不八,稳稳的箭步,背臂使劲,那牛皮筋所造的弓弦,便在众人目光中缓缓拉开了。 只见其左手前伸,如顶山岳,右手后拉,如抱满月,双臂沉稳,丝毫不颤。别的不说,单是这姿势,便赢得了城楼上不少将军和武士的默默叫好声。很快,那弓弦便被拉至了满月,颜高右脸贴上了箭身,闭上右眼,单用一个左眼往下看去,只见其微微眯住的左眼中精光一闪,箭虽未脱弦,然而箭意却是砰然而发。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那颜高瞄准了之后,却并未着急发箭,而是猛然大喝一声,“吓!贼子看箭!” 其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弦惊,箭矢便如流星一般,直飞而去。 而那突如其来的喝声,不禁将城楼上众人吓了一跳,不禁将两侧城墙上的嘈杂声压了下去,还成功的吸引了正在飞驰的战车上耀武扬威的韩兵。 城楼之上,众人都清晰的看到,那手举着大戟在战车上挥舞的韩兵,猛听得喝骂声后转过头来,却恰恰就在此时,箭矢如飞星穿线一般,正正射中了其咽喉,血花一溅,箭矢竟射入其脖子半个箭身,那韩兵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便朝后倒下,手中长戟失去支撑,带着那王室士兵的尸体往前倒去,随着尸体一同砸在了地上,激起一片飞尘。 而这,却只是发生在一瞬间,韩兵带着箭矢朝后倒下,王室士兵的尸体砸在了地上,而那战车却仍旧自北向南朝前飞奔而去,片刻便将那王室士兵的尸体远远的摔在了身后。 又是一箭,如同昔日养中桥在洛水旁的一箭之威般,震得两侧城墙上顿时一片鸦雀无声。百步左右,先是一声大喝喊住对方,尔后一箭毙命,颜高可谓是将射手之威发挥到了极致,这才是远程兵器的威力之所在。 城楼之上,周扁也是点了点头,真是没有想到啊,颜高还真的就一箭射中了,竟还是如此精彩,如果没有那声大喝,不禁吸引不了城墙上士兵们的注意力,也不会引得那韩兵转过头来,那韩兵乃是侧身对着洛阳城门,那自然也就射不中韩兵的咽喉。这都是先就算计好了的,还是读书人厉害。于是,周扁拍了拍手,望向了颜高的方向。 就在此时,满城墙上所有的王室士兵都一下反应过来了,士气顿时高昂,叫好声冲天而起,年轻兵士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不住的上下挥舞,口中大喊着,“大王万岁!” 一箭之威,竟至如此,只怕出城歼敌,也不过如此啊,周扁不由暗自庆幸,这一招还是使对了。 这时,城楼上众人也纷纷看向了颜高,这眼神明显与刚才不一样,如刘云等粗鲁汉子,都已经开始大笑着叫好起来了。而人后的养中桥却是两眼呆滞,半张着嘴巴,竟是一副有所悟的模样。 而面对满城的喝彩,周围人的赞许,事主颜高则是淡淡一笑,收起长弓后,冲四周一拱手,连道不敢,尔后拜向周扁道,“托大王之福,颜某,幸不辱命。” 周扁则笑着将之扶了起来,“上天何其怜惜我周室,先是降下神射手如养中桥,如今却又再降一人,本王幸甚,王室幸甚!” 面对大王激动的话语,颜高仍旧淡淡一笑,“颜某不敢当,只能尽力而已。然而,某之箭法终究还是不如养壮士的,方才不过是幸运罢了。” 说罢颜高在转头冲养中桥一拱手,“多谢养壮士成全,某自知不如养壮士,日后若有暇,还望汝能教我!” 养中桥这时才反应过来,忙摆摆手,“不敢不敢,今日见先生一箭,日后再也不敢托大。向日里,某只知埋头苦练箭法,却不做他想,到了今日,方才知射箭之精要所在,见了先生一箭,某获益匪浅,先生当得小人一拜。”说着养中桥竟真的冲颜高一拜,两人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看得周扁大喜,怕就怕同行相轧啊。 不过也的确,养中桥今日触动很大,这时方才知道射箭不是射的准就有用,而是还要动脑子,由此养中桥在箭术上看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只怕他自此以后又上了一个台阶,而他日后在这条路上的成就也将不可限量,或许还能直追先祖吧。 两人一笑中,似乎话语都是多余的,一个士子,一个平民,却是自此结成了深厚的友谊。 却正在此时,城墙上一阵接一阵的欢呼之声震天而起,惊动了城门上的众人,周扁等闻声从城楼上往下望去,原来那三架战车正背对着城门,往远方驶去。 一箭竟吓跑了三架战车,众人忙又向大王和颜高道了声喜。 原来百步之外,竟能射中飞驰的战车上韩兵的咽喉,狠狠的吓了苏锐等人一跳,苏锐顿时心惊,猛然间想起不久前在巩邑,王室军队中可是有人隔着几百步的洛水,一箭差点射中了韩照的头。由此看来,这并不是一个传说,怎么一直都没想起来呢。 城楼上有如此神射手,而自己却在两百步内,骂啊叫啊什么的耍了半天,这不是嫌自己活得长么?先射士兵,只怕下一箭都已经瞄准自己了。想到此,苏锐立即叫上另两架战车,抢过先一具在地上的韩兵尸体,打马飞奔,向后跑去。 顾不得后面城墙上一阵压过一阵的彩声,转眼间跑出了一百步,苏锐想想不行,又跑出了一百步,这才停下战车,回头望望都已经看不清那洛阳城上的人影,这才歇下,而苏锐心中,却仍是一阵后怕。 退到这里后,苏锐却是两难了,自己前来挑恤,却被对方一箭给吓跑了,想要退兵,大将军和几位公子那里,又不好交代,苏锐一时呆在了那里,左右为难。 而此时洛阳城楼之上,周扁等人望见苏锐退去,都是欢喜异常。不料周扁一低头,却看见了城下地上那具被韩兵遗弃的王室士兵尸体,周扁不由大叫道,“我军壮士的尸体还在城下,那位勇士可替本王将之背回来?” 顿时城楼之上便有数人答道,“某愿往!” 其实只怕若不是有长官们拦着,早就有人士兵下城去了。 见众人积极,周扁微微一笑,“刘云,就你去吧,快去快回!” “诺!”刘云顿时大喜,转身便下城楼往城墙而去,因为城墙比城楼要矮些,更容易放绳子下去。 在数千士兵的欢呼声中,刘云飞快的跑去又跑回,城上士兵们则如同迎接英雄般接过那具尸体,而自始至终,远方的苏锐都望着这一幕并未有任何动作。 见那尸体被抬下城去,周扁点了点头,“以王室的名义的厚葬他吧。”不管怎样,王室还是应该有所表示才是。 而就在此时,忽听韩军大阵中又是鸣金声响起,洛阳城上欢呼声顿时又响了起来,又守住了一天。 而那苏锐则犯难了,耍了一上午,竟要无功而返,回去如何交代? 第二百一十三章 韩军动静 - 周始皇 - 或与白 听见后方鸣金声,苏锐虽心中困恼,百般不情愿,但军命难违,咬一咬牙,苏锐一挥手,麾下五千大军整齐的转过身,向后退去。 在洛阳城头上漫天的欢呼声相送中,数千大军无声的退去。一想起自己来之前拍着胸脯说要骂出王室军队对战,苏锐便忐忑不安,但终究离着那大军还是越来越近。 终于又回到了大军阵中,五千士卒在军官们的带领下向自己的位置跑去,而苏锐则驾着战车硬着头皮向众军帅旗驶去。 低着头苏锐嘀咕道,“大将军,某回来了,这不是还未到正午么,怎的就收兵了?” 大将军还没开口,一旁的中军将公子劲却开口了,“怎么还没到正午,尔抬头一看,烈日照人,酷热难耐,你在那城下来回奔驰,好是威风,却叫大将军在此干晒,坐看尔忙碌一上午无功而返。” “汝之言,未免太甚。”苏锐一听顿时火了,抬头就顶了回去。 老将军却是这个时候开口了,“不要再说了,苏锐一上午并未停歇,不是他不尽心尽力,而是那周室胆怯,不敢出城一战,无怪苏锐。如今时近正午,不堪再战,大军就此回去吧,早些歇着,以免酷暑难耐。” 听着大将军的语气极其平和,看得出大将军心情很是不错,苏锐疑惑的抬头望了望,果见大将军红光满脸,于是苏锐不由疑惑道,“城下叫战无功,而致大将军在此空等候一上午,实为苏某之过,请大将军治苏某之罪!” 老将军韩虎却是哈哈一笑,“方才老夫已经说了,非尔之罪,无需多言。快虽大军速速回营,老夫有事要召集众将相告!” 说罢,韩虎便下令数万大军直接回营,然后便催促起车夫,打马掉头而回,留下一脸疑惑的苏锐还呆在原地,却听那公子劲走前回头道,“大将军有令,还不快走!” 苏锐这才一拍车辕,也催起车夫速速赶车。 而此时,洛阳城头之上,望见那数万大军如潮水一般缓缓退去,周扁深深的出了口气,终于,又给了王室缓和的一天,要是天天都像昨日那般猛攻,又怎么受得了呢?吩咐少师等人安排守城之人后,周扁便下了城楼,往城内赶去。 见识了昨日的韩军攻势,周扁愈发的感觉到自己预估错误,两万军士用来守这么大个洛阳城,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周扁极其重视这段时间的招兵工作,而担心的就是昨日死伤士兵太多,会有更多的人不愿意来。 然而到了城中的招兵处,却依旧见到了不少人围着,周扁顿时松了口气。其实周扁的担心倒是有些多余了,毕竟王室洛水大胜,而昨日虽然死了不少人,但却能在韩军猛攻之下抗住,已经是极其振奋人心的了。打仗哪有不死人?而古代社会生活条件差,一般人对于死亡的恐惧反而没有那么大,然而最吸引人的不光是王室的丰厚待遇,还有能当上军士的无上荣光。 见招兵情况良好,周扁转了转后便离去了,因为大王在此,民众们争相拜见,招兵工作都没法继续下去了。 在周扁的期望之中,是至少再招三万人,有五万人仗着城池防守,顶住韩军十几万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而洛阳王畿地区虽然土地不多,但人口还是有三十几万的,如今进入洛阳城中也少说有三十万,再招三万应该是完全可能的。 不过这三万人可都是要好好训练过了,方可以上城一战,不然形成不了战斗力不说,还会增加死亡人数。想着想着周扁回到了宫中,却正好见着刘妃迎在门口,“大王,午膳已准备好了,臣妾恭贺大王,今日韩军不战而退。” 而此时,五万韩军也刚刚回到大营之中,正见大营中炊烟袅袅,暴晒了一上午的士兵们顿时大喜,今天不光不用再晒下去了,就连午饭也能正常吃了。不打战,其实对谁都好。 而将军们则不敢放松,一回到大营之中便向帅帐奔去,因为召集众将的鼓声已经在中军响起。 自从誓师出发以来,从市丘到巩邑,再到洛阳城下,一直都不是很顺利,众将的心情也都不是很好,这时听见鼓声,均觉得又不是好事,只怕又是攻城不利,大将军有火,于是众将均是忐忑不安的来到帅帐之中。 不料一进帅帐,却见大将军脸色微红,嘴角带笑,显然心情极好。众将虽好奇但却不敢打听,只好干坐着等到大伙儿来齐,大将军方才发话。 “今日自洛阳城下而回,便将诸位招至一堂,却是传达一下君上的旨意。” “臣等恭听君上之言!”原来是有新郑的旨意到了,帐中众将忙齐声答道。 “君上说了,洛阳城高,君上也知难以一时攻下,加之如今天方正热,限期一月之内攻破洛阳或逼得王室求和即可。”大将军语气中透着些欣喜,君上没有强求更短的时间,一个月算是比较长的了,君上还是挺开明的。 而众将道声是后,却是交头接耳起来,大将军心情看起来不错,于是大伙又开始恢复了以往的习惯。 不过众将说的却是疑惑的话,因为虽然限期一月,但仍旧还是难度挺大的,尤其是如今粮草只够数天之用,没有吃的,君上再怎么宽限时间有顶什么用? 大将军果然没有出声喝止,而是任由众将议论了一刻钟声音渐渐小了后,方才伸手制止。 “诸位,君上还说了,巩邑失火,实乃难防,我等虽有疏忽之责,但所损多为粮草,少有兵卒伤亡,君上不予以追责,又拨了大军一月之粮前来,不日即将从宜阳出发,由朝中大夫公孙颀亲自押运。”韩虎笑道。 众将一听顿时皆是大喜,本来还担心粮食不够吃,大军坚持不下去,这下好了,还是君上好啊,不禁宽限了时间还拨给了粮食。眼见那韩虎嘴角裂开,众将忙道恭喜,其实众人心中都有数,韩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求得了君上的谅解,还取得了时间上的宽限,并以此来向众将炫耀其在君上心中的地位。当然了,众将也知道,当今君上甚为倚重韩虎,君臣的关系也向来很好。 于是,众将少不得又是一阵恭维话,直说的老将军眉开眼笑。 而此时,苏锐也自然明白了为何自己无功而返,大将军却并未追责,原来是新郑的好消息到了。但是苏锐嘴上虽一样的在说着恭维话,但心中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今日见了周室的沉着冷静,以及那惊艳的神射,苏锐不由在心中产生了疑问,当今周王室,真的还是昔日任由诸侯搓圆捏扁的衰败王室么? 看着周围诸将一片眉开眼笑,苏锐却是心中暗自想到,一个月,真的很长吗?只怕,不光是今日,这十多万大军,都要无功而返了。 果然片刻后,便见大将军摆手止住众人,咳了两声,正色道,“诸位,君上仁慈,宽限了我等的时限,又送来了粮草,但我等却不可因此而有半点松懈,昨日洛阳城头的守势,尔等都看见了,可谓是异常严密。由此看来,周室不仅准备充分,军中还有能人坐镇。诸位还是好好想一想,如何在一个月之内攻下洛阳或者逼迫周室求和,诸位对此可有什么想法?” 听到大将军如此发问,苏锐却是笑了,若是大将军如同诸将一般都因为眼前的一月时间而一直亢奋,那也就不是征战四方的大将军了,也不是苏锐所敬仰的大韩军中第一人了。 而帐中诸将,听见大将军厉声发问,也是立刻安静了下来,是啊,这是个甩不开的问题,如何完成君上的目标,摆在了每一个将领的面前。 于是,众将收起方才一副轻松模样,先是正襟而坐,尔后便又轻声交谈起来。片刻后,方才又有将领说道,“大将军,我军今日已砍伐了不少树木,我们先花点时间造些棚车和望城台,然后再大举进攻,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其实韩军此来是带的有不少棚车的,只是在巩邑一把火给烧掉了不少,不过这话这会却是谁也不敢说。 大将军点点头,看来这些个将领还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接着说话的却是个年轻人,韩进。“父帅,孩儿思虑一番,的确只能攻打洛阳东面,而洛阳东面城墙又重新修补过,格外坚实,孩儿以为,不光要多造棚车之类器械,还可以分而攻之,洛阳东面城墙有数里地,我韩军人多,可以分三路同时攻打三座城门,周王室兵力有限,必然疲于防守,而我军的胜算便大了许多。” “好。”老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 尔后诸将又纷纷提了些意见,或者表态。最后,这次军前会议,终于赶在大军午饭做好之时,结束了。 而此时,与韩军大营隔着洛水相望的一片树林之中,正有两名黑衣人匍匐着前进,那方向却是由西向东。 顶着正午的烈日,两人摸索着前进,当前一个忍不住道,“这么热,军队里都尚且不打仗,我们却还要来赶路。” 后面一个则接道,“姜大人可是说了,正是大中午最热的时候,敌人警惕心最低,最容易接近敌营。再说我们做探子的,怎么会怕辛苦?” 头前一个顿时脚步一缓,“你说的是,方才我不是随意说说么?姜大人以前在成周只是个小兵,却累功升为大夫,正是我辈榜样。我既然来这里了,自然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以后那些话却是不会再说了。” “这才是。”说着后面一人却突然脚步一顿。 前头一人却走出去数步远方才察觉到后面跟的人没了,忙退回几步,“怎么了,不走了?” 而后者却是张大了一双眼睛,紧张的望向对岸,目光呆滞,好似看到了什么很令人惊惧的事情一样。 前面的人疑惑了,顺着后者的目光望去,却见河对岸一片空地,有韩军正在拖着刚刚砍伐下来的树。 “韩军应该是上午砍了树吧,这也没什么啊!” 而后者仍旧一片呆滞,发话的黑衣人只得将之摇了几摇,后者方才醒转过来。“叔甲,叔甲还在对岸。” 先前一人只得又转头寻去,只见一群韩军正在清理树木主干,却哪有王室探子的踪影。“你记错了吧,叔甲并不在对岸。” “我没记错,这里有一块大石,今早叔甲让我先回洛阳报信,而他留在这里继续监视韩军,我早上游过洛水后,还在这块石头上歇了脚的,绝对没错。”那探子说着指向身前,果然有块还算方整的石头。显然这正是昨夜监视韩军的两名王室探子之一,这次则又加了一人前来。 “叔甲今天一直都没有回洛阳,肯定是遭遇不幸了。怎么想得到韩军竟然今天来砍树,定然是叔甲躲避不及,遇害了。”说着那探子就哭了,“本来今天是该他回报洛阳的,却让给了我。” 另一人往河对岸一看,果然一片空地已再无一棵大树,这片空地离着韩营还有一点距离,躲在这树上正好监视韩军动静,然而韩军一砍树,那树上的人可就真的是逃无可逃了。不过想了想后,他还是安慰道,“或许他拼死逃了出来,只要游过洛水,便能逃得生天,我们沿河找一找,或许还能找得到。” 均是姜平的手下,这名探子虽然入行时间不长,但还是认得叔甲的。 “好吧。”擦了擦脸上泪水,哭泣的人站了起来。 但片刻后,他又恢复了常态,“你看,那韩军出动了不少人,便是大中午的也不休息,忙着砍伐树木,定然是在赶做什么器械。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他们要做的是什么,但这件事总得让城中的大人们知道。我在这里寻找,你回去将韩军今日的动静报告上去吧。” 另一人自然不干,“还是你回去吧,这里地形我熟悉,我来找他,再看看韩军到底要做什么。” 不料刚刚擦干泪水的探子却是又板起脸来,“你回去汇报,这是命令!” 望着那决然的面色,后者只得一拱手,匆匆往回跑去。 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留下的人才叹了口气,转头发了疯似的往前寻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又来骂阵 - 周始皇 - 或与白 “韩军在大量采集木材?” 这个消息传入宫中时,顿时引起了一干大臣的重视。坐镇王宫之中的正是太师,将姜平带来的那探子仔细询问一遍后,方才摆摆手让其离去。 看来王室在洛阳的守势,终于引起了韩军的重视,在大量造攻城器械了。要知昨日,韩军可是除了云梯和撞木外,可是什么器械都没有用到,当然韩军也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了代价。 但自此以后,只怕韩军再也不会如此就这样冲到城墙之下,除了有绝对优势之外,那可是穷困的军队或者流寇方才干的事,韩军终于认清了形势。而这对于王室来说,自然是一个坏消息,极其坏的消息。 目前虽不知韩军要造的是什么器械,但看其动静却是不小,一片树林都给砍了,自然不会是什么小东西,只怕过了几日,便能给王室带来极大的麻烦。 不行,这个消息必须第一时间让大王知道。突觉压力暴涨,太师也坐不住了,匆匆赶往了内宫。 然而走到内宫殿门口,太师却止住步子了,韩军今日方才开始砍树,数万人一齐上手,就算做成器械也得好几天功夫,毕竟军中匠作就那么多,普通士兵也只能下下力。那自己这么着急就跑去向大王汇报有必要吗?要知现在可刚刚过正午,大王还只是孩子,累了一上午,这会应该还在休息吧,何必非要现在打扰。 想着太师一时犹豫不决,竟顶着个烈日在殿门口绕起了圈子。 没想才转了两圈,便听见一道童声在殿门口响起,“早听说太师往内宫来了,却不知何事,没想竟是太师在这里画圆圈,呵呵。” 转头一看,却是大王披了件长袍光脚站在殿门处,笑呵呵的正看着自己,看起来心情极好。 太师慌忙迎上前去,拱手拜道,“大王,本以为大王还在午睡,所以老夫在此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打扰大王,没想还是惊动了大王。” “呵呵,本王刚刚睡醒便听见护卫报告说太师往内宫来了,却没想太师并未进来,所以这才问了句。太师有事随时可以来,又何必担心本王午睡呢?来,我们进殿内说话,外面太阳大。” 说着将太师请入了殿内,分君臣坐下后,立即便有侍女送来了冰水。其实周扁治理王宫,自然控制管理的严密,所以太师一接近内宫,便立即有护卫报了进来。 “大王,其实也不是十分要紧之事,而大王这段时间累了,休息要紧,所以老夫在殿外犹豫了一下,却没想还没拿定主意,大王便出来了。” “能劳太师亲来,自然是大事,还请快些说吧。”周扁摆摆手道。 “大王,是姜平的人回来了,由姜平带入宫来,原来上午时,韩军留下几万人未出动,是在砍树。那探子虽然并未看清是在造什么器械,但从其砍下一片林子来看,韩军所造的必然是大量的器械,应该是攻城用的。”太师身体微微前倾,显然这个消息还是惹人注意的。 周扁却是点了点头,“昨日攻城,韩军损失一万有余,若每次攻城都如此,就算是韩国,也付不起这样的代价,所以本王早就猜到韩军会采取什么措施,没想却是在造器械。嗯,待韩军造好少说也得几日,这之前韩军必然不会再大举进攻,我们倒是可以缓和几天了。” 其实周扁最怕的并不是韩军造攻城器械,而是想其他法子,用器械硬攻还是下策,而一些诡计,方才令人防不胜防。 “老夫担心的是,等韩军下次来攻,必然是全力一击,只怕攻势之猛,犹胜于昨日,老夫也知点兵事,如今韩军要造,无非是棚车,冲车,望城台之类,到时,我军之箭矢只怕就伤不了韩军了。” “的确是这样,本王会下令城中再大量打造投石器,十几座确实不够用,而城中还有些木材,城北旧王宫之内也有些树木长荒了,完全可以砍下来用,然后,如石块等,也要多准备些,另外本王想好了,还要造些草团之类的易燃物,可以点着了投出去,一个两个虽然没用,但多了应该还是能烧掉一些韩军器械,这些事本王就让白圭和申不法来办。太师就安心吧,箭矢虽没有用,投石器总有用吧。” “投石器的威力,老夫是知道的,怕就怕韩军有密探在城中,探得投石器模样,大量仿制,反而压制我城上兵力。”太师满脸忧愁。 周扁却是沉默了,投石器技术含量不高,被仿制乃是必然,但是不会这么快把。 “太师,本王已令申不法他们保守秘密了,并且投石器是韩军攻城当日才开始使用,就算有韩军密探探得模样,只怕这会也送不出城去。而我们目前,也只能指望大造投石器,方才能大量杀伤韩军。”周扁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敌人会怎样,但这已经是我们做的最好的了。 太师依旧是忧愁的点头称是,两人又说了些其他话,太师方才告辞而去。 送走太师后,周扁立即又招来了白圭申不法等人,现在只能大量召集民夫,砍树造投石器,以前是为了防止泄密,所以只有申不法手下几十人造,而现在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自然是造的越多越好,被仿制的事,还是留待以后再说吧,若是城都守不住,还死守着这不易守住的秘密,有什么用。 送走一干大臣后,周扁却是独自陷入了沉思,若韩军攻势真的难以抵抗,那是否要让火药提前问世呢?叹了口气,周扁还是摇了摇头,火药这东西,一旦配方流出,只怕对这个时代,绝对是场灾难,目前,有投石器应该就够了。 转眼已是第三天,太阳升起后,和昨日一样,又是五万韩军在后压阵,苏锐率五千兵城下挑恤,想要引王室出城一战。不过与昨日不同的是,苏锐学聪明了,一上来就说明了,若是真的勇士,只管下城来战,而城上放箭的乃是胆小之辈,要遭天下人辱骂。 城上的周扁听了却只是一笑,这苏锐又来骂阵,却是一来就将话说明了,怕周王室这边令神箭手将之射杀,看来苏锐倒也不是不怕死之徒。 不过王室这边自然有人对着回骂,今日倒不用少师出面,特意安排了刘云等几个嗓门粗大的汉子,又有一名懂礼节的大夫一旁教着,专职对骂。而且城上的兵丁也没有安排那么多,只留下两千人在城墙上守着,其余的数千人则都在城墙后面休息或者训练。 反正如今朝中也无其他事,周扁依旧呆在了城楼大殿之上,和少师二人对坐闲聊,一圈年轻护卫或军中将校做陪,若能天天如此,倒也悠闲。而这城楼大殿自韩军来攻第一天被砸破了殿顶之后,工匠们又给补上了,且殿外还有民夫在加固大殿靠外的门窗,以免被射穿。 而经历了昨日的事情之后,今天城上的士兵们明显不如昨日冲动了,虽然苏锐在城下骂的难听,但王室的回击同样犀利,反正是对骂,你说我不出城的是乌龟,我骂你城下嚷嚷不敢攻城的是苍蝇,听着一想除了有理外,倒也有趣,于是城上将士多抱着听笑话的心态,来看待韩军叫阵了。 和昨日一样,还没到午时,骂了两个时辰的苏锐等人就退下去了,欢送他的自然还是洛阳城头上的漫天嘲笑之声。见韩军正缓缓退去,周扁站起伸了个懒腰,又守住了一天,不容易啊! 到了下午,城中依然有大量的工作值得周扁去关注,城中的招兵情况,城西的练兵情况,城北的砍木情况,等等,到了晚饭时候,周扁方才回到宫中,依旧是全身疲惫。已经不能做的再好了,洛阳城守住应该没有问题吧。 如此又是数日,这几天里,天天韩军都是上午来骂阵,不过主骂的将军倒是换了几个,年轻的年纪大的都上过阵了,王室这边自然还是没有任何要出城的迹象,就连韩军主帅韩虎也是不得不感叹一句,周室还真是沉的住气啊。 当然这几天,除了开口大骂之外,两边也都玩出了些其他花样,比如韩军令士兵脱了衣服晒太阳以示轻蔑,王室这边就令将士们坐在女墙上喝水聊天,再比如韩军在城下令士兵互相搏斗为乐,那么城上的王室将士们则跟着起哄,分明是在看热闹了。 这几日过的不咸不淡,城外不时有探子回报韩军动静,果然造的还是棚车和望城台,当然,王室的探子又死了两三名。而城中的各项工作也在顺利进行,还不止招到了三万士兵,所招新兵总人数在四万的时候,周扁叫了停,毕竟战争还是需要大量民夫的,剩下有志报效王室的则全部当了民夫,这样为王室效力的民夫总共也达到了四万。这样一来,相当于整个洛阳王畿之地过半的男子投入到了这场战争之中。 然而王室毕竟积弱多年,竟一下子找不到这么多的兵器供新兵们使用,于是训练只能用长木棍来代替长矛,用大石块来练习拉弓的臂力,然后练习队列和基本的守城方法。不过最受新兵们欢迎的却是搬石头大赛,就是每队十人,来回跑,将一块石块从这头搬到那头,又从那头般回来,如此反复,比一比哪一队跑的快,跑的快的晚上加一个饼,倒是极大的提高了新兵的训练积极性。 此外,民夫也分为两类,一类是城墙下运送兵器,救助伤兵还有拉动投石器的,这一类危险一些,还有一类是城中砍木造投石器还有准备投石等物的,这一类则安全多了,王室也不强求,在允许的范围内,倒是让 转眼已是韩军第一次攻城之后的第六天,这天却是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原来近午时在众护卫的簇拥之下,周扁下了城楼,却是有护卫来报,一名千夫长求见,求见的这名千夫长叫李定。 周扁眉头一皱,这李定乃是巩邑人,当初在周扁初得巩邑时立下了功劳,故而被周扁从百夫长提拔为千夫长,替王室守孟津,而前不久周扁下令撤离巩邑回防洛阳时,李定竟带着手下两千多人不听号令,想独自在孟津拒敌,为洛阳分压。其想法是好的,但周扁眼中如何容的了沙子?于是李定在见到了天子剑后,便乖乖的带军撤回了洛阳。再待周扁自巩邑而回后,便将李定夺了兵权,手下兵丁交给屠平带领,李定本人却被责令在家中思过。 于是听闻李定求见,周扁不由迷糊了,自己给他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么,虽没剥夺千夫长一职,但此时闲呆在家中,对于一名将军来说就已经是极大的处罚了,而他现在又要蹦跶,又来求见本王,难道是想说好话求自己再用他么? 想到此周扁摆摆手,“不见。”说罢周扁便上了车。 没想车子行了几步,却又被那名护卫给拦住了,“大王,李将军说了,他此来并非为了求情之类,而是有重要事情汇报。听其语气不像作伪,小人不敢怠慢,故而惊扰了王架。” “好吧,就让他到车前来。”想了想周扁点点头。 片刻后,只见一身朴素单衣的李定低头小步奔了过来,直行到王架马车之前跪下,磕了个头道,“罪臣李定,本不敢惊扰王架,奈何却实有要紧事汇报,请大王恕罪!” 掀开帘子,周扁不耐烦的摆摆手,“说吧。” 那李定跪在地上又往前移动了几步,直趴倒了马车跟前,才低声说道,“大王,小人近来闲在家中,没想今早却有一名商人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前来拜访,说有一场富贵相送,小人闲来无事,便允其一说,没想一听却是吓了一跳,原来那厮竟是韩国密探,劝小人联系城中旧部,打开城门,放韩军入城,则可保我万钱赏赐还有韩国大夫一职,小人当即大怒,王室乃小人之主,怎敢背叛?于是小人当场就将其给抓住了,先关在家中,留待大王处置。小人也知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怠慢,便赶了来,直到见到大王,方才敢说。” 没想城中竟真有韩国密探,周扁闻声大惊,不由站了起来,转头道,“樊馀,你带一队人马,随李定去将那厮押入宫来,本王要亲自拷问。” 第二百一十五章 韩国密谍 - 周始皇 - 或与白 虽然也曾想到洛阳城中定然混有韩国探子,但得到证实时,还是引起了周扁深深的担忧。并且这探子还真是玩大的啊,直接策反朝中闲置将军,想要一举打开城门,也不怕撑死了。嗯,这已经不光是探子,而是间谍。这么早就有间谍活动,我们要不要也策反一下韩国将军呢?但随即周扁便摇了摇头,王室目前的力量,还是不足以说服别人。 不过还好,面对韩国密谍,王室之人还没有轻易被勾上。但是一想到刚刚李定那谄媚的样子,周扁便嘴角一笑,怎么可能是当即大怒?李定那厮自然也是心中反复权衡了许久,或许终究还是觉得此时反了王室获胜的几率不大,并且投了韩国这一辈子也只能立这一个功了,而再继续跟着王室,反而前途更大,所以李定最后还是决定向王室告发。 当然,其实周扁也并不怕城中任何一个将军被策反了,因为军中士卒的成分太复杂,所有军队中都混杂了旧日里的成周兵,第一批的洛阳兵,还有以后招来的洛阳兵,相信在王室专人的教育下,这些士兵不会盲目听从军官的,并且军中周扁还埋有密探,直接归昔日安插在洛阳的李远管,所以周扁是断断不担心整支军队谋反的。 但是韩国还真是嚣张啊,如此堂而皇之的大白天就来策反王室将军,他们究竟想好了没有?要花什么样的代价去说服一名千夫长,而城中是否便有可以做主之人呢?还有,若是一旦策反成功,那么又要如何联系城外韩军,不然就算城门打开了,韩军未能及时赶到,或者根本不相信这是自己的计策成功了,那又该如何?可见城中的韩国密探,必然有联系城外韩军的方法,由此看来,问题就严重多了,比如王室兵力布置,比如投石器的模样和原理,一旦泄露出城,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想到此,正在回王宫路上的周扁顿时又是心中一惊,立即拉开车帘,唤来周密,令其派人去将宁越和姜平喊来,当此紧急时刻,可万万不敢大意。 而回到宫中后不久,还没坐下吃饭,便得到了几人进宫的消息。 首先赶来的是宁越姜平二人,前殿中分君臣坐下后,周扁立即将此事说了,顿时吓得二人一身冷汗,韩军密探混入城中了,一个专管城内动静,一个专管情报,二人却不知,连忙躬身告罪。知道这是人手不够,周扁安抚两人数句后,又命令其加强力度,尤其是注意四处乱窜不安分之人,以防有人再去接触其他将军。 三人正说着对策,又见樊馀和李定二人回来了。 不料两人却都是一脸沮丧,一问才知,原来李定家的下人一个没看住,竟叫那韩人撞墙自杀了。樊馀倒是过细,将尸体抬了回来,就放在王宫外的一处别院之中。 本来还想从这个人身上顺藤摸瓜找出所有隐藏在城中的韩国密谍呢,不料却扑了个空。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周扁只得宽慰那李定几句,又赞扬了几句之后,方才将之打发走。虽然李定此次立了功,周扁却仍旧不想立即恢复他的兵权,这种有些自大的人,还是敲打一下的好,想来李定此人机智,心里应该是明白的。 李定走后,宁越却是出了个主意,让手下人带着那韩国密谍的尸体,满城转到,让所有人都来看看,或许便有认得的人,能知道他住在哪里,和谁呆在一起过。 这个点子倒是不错,只是有点大张旗鼓,恐怕很快就惊动了剩下的韩国密谍,又与几人商议一番后,却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也只能这样了,反正惊动了剩下的韩国密谍也不是一件坏事,会逼得他们不敢再公开露相,也给满城贵族和其他将军施加了压力,让他们不敢再与这类人接触。 事不宜迟,下午时分,洛阳街头上便出现了一队监察司人马,敲着锣一路走来,后面则是一辆马车,马车上没有任何遮挡,平放着一具年轻男子的尸体,顿时吸引了街两边所有人的注意力。 并且一旁还有监察司的人员解说,大大的满足了所有人的好奇心。而当听说这是一名韩国密谍,想要说服城中将军谋反时,顿时遭到了街边所有人的鄙弃,更有甚者将手中的杂物砸向了那具尸体,最甚者还冲之吐痰,可见洛阳人对于来犯的韩军是多么的痛恨。 于是,守护这具尸体,让其不被砸乱,反倒成了一件让监察司人员头疼的事了。而同时,监察司人员还要向人询问有没有见过此人,以试图找到此人的消息。 当然,心细如宁越,自然安排了一对人乔装打扮成平民模样,混在围观的人群之中,专们盯着看周围有没有表现异常的人,因为看见同伴的尸体被亮了出来,剩下的探子多半是会有些慌张啊失措啊什么的表现,仔细观察应该能看出来的。 然而,最终还是令宁越失望了,一个下午时间游遍了半个洛阳城,却没有发现一个表现异常的人。是剩下的敌军探子表现的太好了,还是根本不在这半边洛阳城,抑或是这些人仅仅听说此事后便隐藏了下来?宁越也猜测不出来,不过宁越知道的是,除了自己以外,只怕姜平的人也在暗中盯着,但多半也是同样没有结果的。 到了第二天,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节奏,上午韩军来骂阵,下午双方休息。不过周扁却是知道,韩国酝酿中的大举进攻就快要来了,因为根据探子的回报,虽不清楚韩军到底造好了多少器械,但远远看去,几乎已经都是半成品了。 而宁越依旧安排了手下带着尸体游街,上午一开始还是没有什么进展,不料近午时在南城贫民聚居地却是有名老太太说曾见过此人上街买菜,监察司的人闻之大喜,顺着那老太太的指引,又找着了几名见过此人的小商贩,最后一路问去,终于找到了一个自称是死者的邻居,据此摸到了此人的住处,并且还得知了此人至少还有三名同伙。 监察司的人不敢大意,将此院围住后,迅速调来了一批全副武装的邑卒,方才翻墙而入。 这是贫民聚居地常见的一种破落小院,在这条条小巷中,丝毫不起眼,就如当初周扁刚入洛阳所选的民居一样,很是不引人注意。手持长剑和弓箭的衙役翻入院中,却并未遭到想象中的攻击。 邑卒们很快就搜遍了整个小院,依旧没有一个人影,但有生活用品留下,从遗留的一些用具来看,的确是有四人曾在此居住不假。邑卒们将整个院落都翻了个遍,却硬是没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留下,看来这些人还真是小心。 但监察司的人还是不敢放松,依旧封锁了这个小院落,直到宁越前来又亲自搜了一遍,方才放松封锁。并且邑卒们还在附近的人家里问过了,这几人竟是昨日中午离开的,却不知去向。 由此看来还不待尸体被游街,去说服李定的探子到了时间还没有回来,就已经惊动了他们,还很是够精的。还真是厉害的对手啊,宁越的眉头深深皱起,两眼却是放光。 又找人询问了一番,在布上画了这几人的像后,监察司大队人马方才离去。明面上所有监察司的人都撤去了,而暗中却仍有监察司的密探留下,默默的继续监视着这座小院。虽不知韩人是否会去而复返,但守着总还有希望。 很快,睡过了午觉的周扁便得知了这个消息,周扁也是没有想到,韩国密谍竟如此心细,看来定有能人,所图者不小啊。 而眼下周扁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能找到剩下的韩人,如今大战时期,也不敢大搜全城,只怕立即就给情绪压抑的人们找到宣泄的口子,于是想了想,周扁吩咐下去,除了将画像公布全城外,还令宁越着重关注手握军权的将军家中,以及一些有影响了和实力的贵族府上,从韩人行事来看,恐怕还会继续接触。除此之外,再就是令分管洛阳四面城墙的将军小心巡查,防止有人从城墙上下与外沟通,再别的话,周扁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了,现在只能小心的走好每一步。 同时宁越还带来了一消息,那就是如今城中人们都在传,那个拒绝了韩军探子的将军乃是自巩邑来的李定。听到这个消息,周扁却是笑了,这必然是李定那厮自己找人宣传的,倒是借着了监察司抬尸游街的风,将自己的名气给捧上去了。虽然这事不是很地道,但也没错,看来自己有必要再用李定了,周扁如是想到。 由此又过了一天,洛阳城依旧风平浪静,然而周扁的心却是越来越紧张,因为探子的回报,今日韩军军营外自东又运来了许多车粮草,韩军这是要打持久战了么?不过相对而言,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韩军的器械已基本完成,虽然探子不敢靠太近,不知道具体数量,但还是能看清一大片车子和数十架高台,看来离着韩军大举进攻越来越近了。 下午时分,周扁就对洛阳城内军力布置做了调整,将韩军第一日攻城时所有幸存且有战力的近四千士兵都拉上了东面城墙,尔后配置了五千未参加首日守城的老兵,再带最后一次招来的仅训练了不到十天的新兵中的四千精锐,这样基本是一比一比一的配置,尔后其余三面城墙则几乎全是一部分老兵带领大量的新兵,反正现在城中兵力有五万多,兵力倒是不吃紧了,只是素质问题。 不过周扁采取的方法是大量提拔原有参过战的老兵做基层军官,这样老带新,能保证新兵迅速成长起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这样算来,再加上周扁亲自率领的以前御林军,整个洛阳东面的防守兵力达到了一万四千多,当然还有城中靠东处留了一万预备队,全是新兵,但愿关键时候能派点用场,而与此同时布置在东边城墙处的民夫也涨到了两万,而其中多数是用来拉动那笨重的投石器的。 这已经是王室能拿的出的最大防守力量,如果还不够,那就只能置另三面城墙于不顾,当然,若不是万非得以,周扁是不会这么做的。 这几天虽然过得平静,但韩军带来的压力,却是每日递增,丝毫不减。终于就在当天晚上,得到了探子的最新汇报,韩军所有的器械已不再是东边一堆西边一堆,而是都已列好队,整装待发。是的,这已经不需要多说,王室众人个个都明白,韩军的下轮攻势就要来了,或许就是明天。 紧张的气氛一下蔓延在了大殿之中,所有被周扁紧急招来的大臣和将军们个个满脸严肃。千夫长以上的将军都在这儿了,随着王室军队数量的提高,千夫长也提了不少,就是那李定,今晚也坐在了这里,不过他虽然又掌管了两千士兵,但都是新兵,却只作为预备队使用,但这并不妨碍李定心中的知足,只要有机会,李定相信自己定会出人头地的,就像当初在巩邑,李定被堂弟李安一说,便立即紧紧抓住了王室一样,而如今,李定依旧不敢有一丝懈怠。 虽然轻松了这么多天,但是第一天的猛攻依旧让许多汉子甚至在午夜惊醒,众人都知道,明天的攻势只会更猛烈。 不过好在周扁已经对洛阳的防守力量做了调整,有了大量生力军的加入,以及第一次守城的经验,一番战前动员,让在座的将军们又充满了斗志,信心十足,是啊,跟着大王,还从来没有输过,明天,后天,依旧都如此。 这一夜,又不知有多少人失眠,有多少汉子半夜里惊醒,将身边的妻子踢下床去,口中大喊着杀杀杀。 而夏夜,如此宁静,也如此短暂,那么快,就要到黎明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大举攻城 - 周始皇 - 或与白 刚刚渡过黎明前最黑的时刻,周扁便被侍女给喊起来了,穿好衣后走出内殿,却见除子长等御林军将军外,少师也已全身披挂侯在殿中。 只见少师一拱手,“大王,刚刚接到消息,天还没亮,韩军就已出动了,这次是全军出动,动静不小,只怕再有几刻钟便要到东门外了。” 抬头望望殿外,却见只有一丝丝的亮,周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么早,你们都吃了没?没吃饱的话,一会饿了可就没劲杀敌了。” 众将却是一笑,“大王放心,肚子饱着呢,怕就怕他韩兵不够杀。” “那军士和民夫劳役们都吃饱了吗?” 却是少师答道,“大王,现在都正在吃着呢,昨晚大王下旨了的,今早都吩咐了,管饱不说,每人还可以领一个饼带着,饿了还可以吃。没想韩军今日来的比往常早些,幸亏军中杂役起的也早,早饭都做好了的。” “既如此,还等什么?出发,去东门。上次杀了一万,今日定要再杀两万韩军!”说着周扁已抬平双臂,正有一干侍女帮忙穿戴甲胄。 众将却并未动身,少师更是一躬身,“大王还没吃呢,不着急,等大王用过了早膳,再去东门不迟。” 周扁一抬头,巧奴正好帮其将头盔的下摆带系好,又有侍女搬来凳子,周扁坐下后便有两名侍女一人一边,抱起双脚来帮其穿靴子。很快周扁就又站了起来,踢踢腿,却似乎感觉这段时间天天穿甲衣,身体也强壮了许多,这身甲胄也并不那么十分重了。 “事不宜迟,本王路上吃,让巧奴提着食盒跟在车中,待车子到了东门,本王也吃好了,巧奴正好再回宫。快,快些准备,本王登车时,你也要上来。”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这巧奴说的。 巧奴忙应了声,退后几步便转身跑了开去,周扁则是望向殿外,径直走出。 无奈的摇摇头,少师等人慌忙跟上。一行人走出殿外,却见天空刚刚开始放亮。 既然大王决意如此,一行人自然加快了步伐,有将军更是小跑起来,待周扁走到内宫门口,王架马车已等候在此,远处也正有一名小姑娘慌忙跑来,正是巧奴。 马车驶出宫外,却见一千御林军将士刚刚整队完毕。这御林军就歇息在王宫外围,已是用罢早饭,这会见了大王的马车,齐声行了个礼后,便整队跟在其后,少师等人则是分别上了几辆战车,车马如流,一千多人迅速向东奔去。 一路无碍,虽然也遇见不少士兵列队向东,但显然周扁这队人马级别最高,一路上别的士兵们纷纷让在一边,这一千多人很快就到了定鼎门下,此时,周扁刚刚吃完了食盒里的所有东西,连那一碗肉汤都给喝了个干净。 下了马车,挥挥手让马车送巧奴回去之后,周扁便当先登上了城门。此时,整个东面城墙处已是一片人声鼎沸,忙碌异常,跑来跑去的都是人,纷纷在各自长官的吆喝下,寻找自己的位子。 一登上城门,周扁的视线便落在了东边,因为那里极其显眼,数里外火光一片,此时天刚蒙蒙亮,显然那是韩军的火把。 探子所言不假,光从那火把来看,便是一大片,似乎要将东边的视线所及之地都铺满了,韩军人数显然比前几日要多得多,只怕不下十万之众。 少师等人也是表情严肃,纷纷靠近了女墙往外望去。 这时,却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大王,韩军前来之势甚大,只怕今日又要攻城了。” 周扁回头一看,却是身着甲衣的颜高,这身甲衣乃是周扁所赐,颜高强烈要求上城杀敌,周扁也只得如此了。 于是周扁微微一笑,“何以见得?” 颜高依旧是不急不躁的拱手说道,“大王,这几日某一直都是天未亮便上城观看,今日韩军不仅来的早了些,从这火把的数量来看,人数也比前几日要多。前几日只是双方骂阵,并未动手,而韩军此来便是为了洛阳王室,韩军只怕另有准备,故此,某以为韩军今日必将攻城。” 王室里开会,可是并没有颜高的一席之地,虽然颜高也可以从别的地方打听到韩军动静,但在周扁看来,颜高显然不是那种好故意显示自己聪明的人,于是周扁点了点头。 “倒是难为先生了,的确如先生所言,据军中斥候回报,韩军今日将大举攻城。”本来还没引起周扁注意的,经颜高自己一说,周扁方才想起,的确这几日每次登城都会先见到颜高已经在城门上了。 颜高上前两步,“大王,今日可得嘱咐众军打起精神,可别让军士们再以为,此次还像向前几日那般骂阵,军士们若是有所松懈,只怕难以防守。” “的确如此,本王已令将军们传下去了。”说着话,两人已走到女墙边,一齐向外望去,只见远处那一片火光又近了许多。 而这时,少师等一干将领纷纷忙碌了起来,到处都是喝骂声,以及军士们的脚步声,一片嘈杂,周扁不由微微皱起眉头,如此慌乱,如何迎敌? 似乎是感觉到周扁的情绪,颜高转头微笑道,“大王,都是些新兵,让长官们喝斥几声也就好了,这会挨几声骂,让他们紧张一下,倒是可以避免一会韩军攻城时仍有松懈。” 周扁也回之一笑,“我王室也没有办法,只能让新兵上了。” “没事,今天过后,便全是老兵。” 两人相视微微一笑,但两人心中却均是沉重异常,是啊,今天过去,的确活着的都成了老兵,但那些没有活下来的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侧城墙上渐渐安静了下来,天也渐渐亮了,红日露出了上头一点,城下的那片火光终于停在了两里之外,尔后渐渐熄灭。 随着朝阳慢慢爬起,两里之外的韩军终于呈现在了城上众人面前,又是黑压压的一片,十多个方阵,又是十多万人,众人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看来韩军今日果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终于,天色放亮了,依旧是背靠一轮红日,不过这次那片黑云给予城上众人的压力,却远比第一天要大的多,因为那片黑云中,明显能看到数百架大型器械,高高的是望城台,矮点的是棚车,夹杂在韩军队伍之中,如同一只只洪荒猛兽一般,虽未咆哮,但却已经好似要扑杀过来一般。 好在这时城墙上已布置完毕,这次东面城墙上一共布有六千兵力,为了谨慎起见,城墙上一下子就配备了主力部队的近一半,毕竟可以预料到的是,韩军的第一轮攻势必将极其猛烈,远胜第一天。 果然,那轮红日刚刚挣脱了地平线,韩军阵中,那冲天的鼓声便响了起来,虽隔着很远,但那鼓点传来,依旧如同砸在城上城下数千人心头之上。 而随着鼓点,那韩军已有数个大阵动了,同时动的,还有那数百架大型攻城器械。 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少师匆匆跑来,“大王,城上城下都已准备好,投石器也都布置好了。这韩军今日倒也不同,没有叫阵,竟准备直接攻过来了,是否要将投石器都拉下来?” 投石器用的是对等式原理,只有拉下来才能射出去,就好像弓弩要上弦一样。周扁望望那韩军正缓缓行来,却是摇了摇头,“再等等吧,不必如此慌张。” 而伴随着鼓点,韩军中有所动作的方阵越来越多,一数竟有五个之多,若一个方阵是一万人的话,那就是五万人。韩军一下子出动了这么多人,城楼上众人互相望望,均是一脸凝重。 然而韩军的步伐极其缓慢,毕竟有那些个笨重的攻城器械在,又都是需要人推的,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不过就算再缓慢,也终有到达城下的一刻,甚至缓慢行来,还更能加重防守一方的心理压力。 于是周扁转头道,“少师,吩咐下去,让将士们不要紧张,保护好自己,一切行动听指挥。本王依旧在此,与洛阳城同在!” “诺!”少师一低头,走了开去。 而与此同时,同样一脸严厉之色的,还有韩军后方的几位将军。 当中的依旧是大将军韩虎,左边是公子劲,右边是苏锐和韩进,几人都是一脸阴沉。因为从城上往下看,王室的人自然能发现那数百架大型攻城器械,而从城下往上看,却是城墙上密密麻麻的一片长木条竖在空中,如同稀松的树林一般,在城墙上格外显眼,吃过亏的韩军显然知道,那是投石器。 一旁的公子劲却是忍不住说道,“大将军,没想这几天我们赶着做了不少大车,周室也没有闲着,这城墙上的投石器只怕不下两百架啊。”的确,如今到了危急关头,谁还管他泄不泄密,几千民夫一起制作,数百架投石器自然不在话下。 听到公子劲说话,大将军阴沉的脸点点头,“可惜城中探子未能传出消息,不然若是知道这投石器做法,我们也可大量制造,定要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不过我们有棚车保护,又有望城台能俯视城墙,今日定要拿下洛阳,传令下去,今日的晚饭,本帅要在洛阳城内吃。” “诺!”公子劲一拱手,打马飞车而去,看得出来,韩虎是真的下定决心了,公子劲自然不敢懈怠。 而苏锐韩进二人则均是沉默不语,今天,注定了又将是残酷的一天。 随着鼓点的加快,韩军顿时加快了步子,推车的汉子们更是喊起了口号。 离着那洛阳城是越来越近了。 而再从城墙上往下看去,已能清楚看清那五个大阵分为了三块,北边两个直奔定鼎门北边的上东门,中间一个大阵直奔正中的定鼎门,而南边又是两个大阵直奔定鼎门南的平门,并且攻城器械也集中在南北两边的方阵之中,看来韩军是要一起攻打东面的三个门,并且重点则是放在了南北两门上。 于是少师立即传下令去,顿时城墙上兵力又有调整,同时,后方城墙内尚还未组装起来的三十多架投石器,也被命令搬向了南北薄弱的位置,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应该是老兵升起来的中下层军官起了不小的作用。 王室军队正在调动之中,下方的韩军也越来越近了。站在城上,已能清楚看见那韩军的攻城器械,极其高大。那棚车上面铺满了木板,从侧面能看到一辆棚车竟要左右各八人推动,从那上方木板遮挡的面积来看,一辆棚车里能躲二十多人。只是不知那木板的厚实能否挡住几块自天而降的飞石。不过粗略一数,那棚车竟共有六百之多,南北各三百架。 还有那望城台也有两丈高,和洛阳城墙差不多了,一个高高的台子,用木头搭起来的,不过下面并没有轮子,全靠士兵们抬着,所以搬运这一个台子竟要四十个士兵之多。台子上没有顶棚,只有护栏,估计应该是射手居高临下专门射击重要目标的。 周扁望了却是冷哼了一声,这种台子,估计若是让一个飞石砸中了,只怕都要立即散架。 此外能看的还有两架专门撞城门的冲车,以及两百多架云梯。韩军此次攻城还真是大手笔啊,第一批就投入这么多的兵力,以及几乎全部的器械,难道是想一战而全功吗? 周扁摇摇头,我王室自然也不是好惹的。还是那歌唱得好,若是朋友来了,迎接他的有美酒,若是豺狼来了,迎接他的,自然是有投石器的。 于是周扁小手一挥,“传令下去,城上所有投石器,都给本王拉下去!” (加班,连续加了两个夜班,今天白天睡了一天,终于缓和了点。) 第二百一十七章 飞石之威 - 周始皇 - 或与白 随着周扁的一声令下,定鼎门两侧延续几里地的投石器高高竖起的那头,逐一被拉了下来,一个接一个,整齐的就好像练过一样,极为震撼,周扁望去却是也笑了,原来他想起了前世的一个舞蹈节目,千手观音。 不过到了现在,偶尔想起后世时,却没有如刚穿越而来时那般惆怅了,是的,这么长时间,周扁早已融入了这个时代,并且当此乱世纷争,不正是好男儿建功立业,驰骋天下的时代么? 眼瞅着韩军来攻队形明显分开,数百架棚车在前,大批的士兵拥着望城台在后,并无一丝停歇,直奔洛阳城而来,分明是打算直接开攻了,并无如第一天射箭压制那般的热身赛了。周扁连忙又下了道命令,将所有的投石器按最远射程装弹。 既然你们都不准备热下身,我还留手干什么?迎接韩军自然将是最猛烈的攻击。 眼看着那韩军越来越近,转眼间已走到了一半路程,棚车在前,显然是想要将棚车先推倒城下,好掩护士兵攻城,而王室也自然要阻止其棚车前进,不然将是个极大的威胁。 当即便有军士报告,“大王,敌军已进入城外一里之地,投石器攻击范围之内。” 看看果然差不多了,周扁点点头,“传令下去,投石器开始攻击,告诉屠猛和子远,自由射击,尽可能的打垮棚车。” 几名传令兵立即往两边跑去。如今韩军既然分三块来攻,战线拉的太长了,王室这边自然也不能再统一指挥,周扁便定下由王孙健负责北边的城墙防守,北边的投石器则由屠猛负责,南边的分别是刘云和子远,中间的除了周扁自己和少师外,还有庞兴和子长带军。如今王室的军队人数越来越多,军官的需求量也大增,所以如子远等一干周扁的亲身护卫,也都被提到了千夫长或百夫长的职位,只是暂时还没有爵位罢了。 随着命令下达,首先则是中间定鼎门左右的投石器发威了,拉住投石器的绳索纷纷被斩断,巨大的重物带着投石器长长的一头飞快的升起,将那一块块数十斤重的大石狠狠的扔了出去。 而中间的飞石刚刚投出去,两边的投石器也动作了,顿时空中飞上了数百块大石。 飞石在空中划开一道道优美的曲线,狠狠的向着韩军砸去,好似流星一般。 这个时代的人哪里见过能将数十斤的石头扔这么远的,眼见着那石头越来越近,韩兵也恐慌了,顿时有了小小的骚乱,有的想要躲开那飞石可能落下的方位,有的则拼命往棚车内部挤,那整齐的大军中,立即出现了不和谐的一朵朵小涡流。 远方韩兵后军中,一堆将军的双眼也眯了起来,尚还有一里之地,周王室便开始攻击了,这投石器竟有如此之威么? 然而,空中那数百块飞石却实实在在的告诉着韩军,周王室已经发出怒吼了。 虽然不像韩军两万只箭矢那般铺天盖地,这两百多块石头由于其个个庞大的身躯,尚还在空中,便给予了所有韩军极大的压力。 终于,飞石挟着速度和重力之威,狠狠的砸了下来,激起片片高大的灰尘飞扬起来。 虽然韩军的阵型已经是相对比较密集的了,但这两百块飞石还是只有三十块砸到了目标,更多的只是砸在了地上,那灰尘飞扬便是由此而来。很多石块还没到达一里之地便落在了地上,那是因为投石器毕竟是匆匆赶制而成,自然不可能都有很高的质量,所以射程均不相同。 而与此同时,韩军中则是响起了几声哀嚎,与数万大军比起来,这几声哀嚎的确不引人注意,然而更令人心寒的是,有二三十人因为被飞石直接砸中,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那人砸成了肉饼,而飞石去势不减,撞飞几人后,方才停下。一块飞石砸中人群中后,竟能直接砸伤五六人,而最后擦到的士兵方才活了下来,哀嚎声便是由此而起。 被砸成肉饼甚至肉泥的模样,实在极大的冲击了周围韩兵的心,如此残忍,比起弓箭和矛戈所刺,区别竟是如此之大,被弓箭射死,好歹身体还是基本完整的,而被这飞石砸中,却连身体都找不还原了。要知当初第一天攻城时,被周室的飞石砸中也没有这么惨的啊。 的确,第一天时,王室为了增加打击面,所以用的大量的小石块,而这次王室有了这么多投石器,自然用起了大石头,效果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最刺激人心的还不止此,除了砸入人群中的飞石之外,还有十多块飞石则砸中了棚车。棚车虽然比其韩兵要少很多,但是毕竟其目标大,所以首轮便被砸中了十架,还是符合规律的。 棚车可就比士兵要结实多了,但是还是抵挡不了从天而降的飞石。毕竟光石头本身就有几十斤重,再加上速度,其力道只怕不下千斤,于是飞石所过之处,虽然棚车上铺有木板,但还是被砸出一个洞,飞石几乎没受到多大障碍便砸到了棚车下的泥土之中,幸好这时棚车在运动状态,只有两边有人推,而中间没人。 更有一架棚车,不知是被飞石砸中了哪里,还是本身质量不过关,竟轰的一下倒塌在地,士兵们再也推不动了。 震撼啊,望见此景,后方的韩军大将军韩虎等人心中大惊,此时方知周王室投石器的真实威力。 后方尚且如此,前军又怎会轻松。飞石落下一瞬间,整个韩军三块部队数万人,均是停了几息时间,这不是全军都停下来,有些没反应过来或没亲眼所见的韩兵仍往前冲,顿时由开始的小骚乱变成了大规模的拥挤。 后面推着前面,很快就挤成了一团。但韩军所受到的实际伤害并不大,很快便有军官大声喝斥,韩军又迅速的恢复了队形。 城门上的周扁远远的望见了这一景,心中也是小小的震撼了一下,因为在远方虽看不清韩兵死状,但那飞石砸入韩军中扫出了一条线来,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包括少师颜高在内,全部瞪大了眼睛,高声叫好起来。两侧城墙上数千士兵也立即叫起好来,王室气势顿时高昂。 然而韩军只是顿了顿,依旧悍不畏死的往前冲来。而王室这边,也自然不敢放松,两百多架投石器又被拉了下来,是的,只要有人拉,投石器一轮攻击只要几分钟时间。 此时几架战车自后方大军中飞驰过来,然而其还未到达韩师前军之后时,洛阳城头上的第二轮飞石又飞了过来。 很快,数百块飞石又一次狠狠的砸入了韩军之中,此次伤害倒比第一次要大一些,砸死了六七十人,又砸坏了,其中又有一架棚车推不走了。 韩军自然又是一阵骚动,还没跑多远呢,这种频率的打击,谁受得了啊? 就在这时,后方几架战车奔了近来,远远的喊声便传了来,“大将军有令,快些跑到城下,跑到城下后,飞石就没有这么大威力了!” 这次冲在前面的韩军,几乎全是选出来的精兵,此时听了后方大将军之令,立马又发一声吼,以比最开始还有更快的速度齐齐向前冲去。 那几架战车也不敢懈怠,继续跟在大队伍后一起向前冲去。 这情景自然被洛阳城上的众人看在了眼里,周扁冷哼一声,也不知谁的速度快。于是周扁一挥手,又催促着传下令去,让投石器再加快投石速度。虽然让他们自由射击,但作为大王,催促一下总归还是应该有用的。 那韩军还没跑多远,第三轮飞石又砸了下来,这次韩军的损失更大,除了三分之一的飞石砸在了韩军两侧,剩下的几乎全部砸入了韩军队列之中,顿时又造成了上百人的死亡,以及十几架棚车受伤。 毕竟韩军是移动的,且几万人就那么一块,而投石器是均匀分布在几里长的城墙上,只能靠支架微调射击角度,所以能取得如此成绩,已是算不错了。 接下来,依旧是拼命的奔跑和拼命的射击,仔细一算,韩军几乎每三十步就要遭受一次飞石打击,照这样看,除开城下死角外,韩军在冲到城墙下之前还要遭受近二十次飞石打击。 很快,韩军冒着飞石又冲了几百步,倒下的千余人和停在了半路上的十多架棚车,对于韩军来说显然不算什么。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洛阳这边也改变了策略,在各自将军的命令下,投石器不再抛出整块的几十斤重的大石头,而开始换用小一点的石块,这样一台投石器一次能投出多块,于是,又给韩军造成了更大的困扰。 定鼎门城门上的周扁点了点头,这几位将军还不错,晓得自己决定更换策略,而不是呆板的等待大王的命令,这点倒是让周扁极为满意。 换成小石块后,威力顿时大增,以往是几百块飞石在天,这下成了上千块飞石了,前前后后飞在空中也是一片,虽比不上箭云,但也相差不远了。 单个的小石块虽然没有几十斤重的大石块力度大,但胜在量多,这下砸伤的韩兵更多,甚至是一片片的倒下,然而剩下的韩军依旧冒着死亡的威胁往前冲,这不得不令周扁又一次的感叹,为何非要如此呢? 终于韩军在总共付出了三千多人的代价下,冲入到了城墙外两百步内,依旧是棚车在前,大队韩兵在中,望城台在后。那望城台南北各三十台,中间的则只有近二十台,显然其制作起来更加复杂,没法和棚车想必。由这些力量分配来看,韩军应该是主要攻打南北两边。 望着那几乎和城门一样高的望城台离着城墙越来越近,周扁不由也是急了,若是任由韩兵在望城台上居高临下的往城墙上射击,将会给我军带来极大的伤害,于是又一道命令下发下去了,让投石器先干掉望城台。 好在望城台移动极其缓慢,哪怕是几十名韩兵抬着,也没法飞跑起来,且那望城台的目标远大于棚车等物,想来应该很容易打中。 然而却事与愿违,两百多架投石器发威,却只打中了一架望城台,却还只是将之打得摇晃了一下,并未倒塌,看来小石块还是威力小了点。再看看韩军前锋离着城墙越来越近了,在没有飞石压制下,其奔跑的速度竟快了许多。 不得已,周扁只得再下令让一半的投石器继续攻击望城台,而另一半调整射程还是攻击韩军前锋。 韩军依旧在缓缓移动,棚车冲到了离城墙八九十步远后就不再移动了,后面紧随着的韩兵则有一部分钻到棚车之内,摘下背上背着的劲弩,从棚车顶棚的缝隙之中开始了对城墙上的还击,其他的韩军则抬着云梯继续向前冲。 果不其然,韩军是真的一上来就打算攻城的。 立即城墙上就有将军发一声喊,南北两面各有数千支箭矢飞上了空中,八十步之内,就是弓箭的攻击范围之内了,王室务必要在韩兵冲到城墙下之前,给韩兵最大的伤害。 而韩兵自然不会白白挨打,一部分跟随着云梯向前冲的韩兵,则摘下了斜跨着的大弓,也开始向城墙上面射击。箭矢在城墙上空飞来飞去,双方又开始了残酷的对射。 显然是王室占优,居高临下,不仅射程远力度大,还占据了心理优势,而韩军弓箭手在奔跑中停下步子来射,又能使出多少劲呢? 于是不时有韩兵倒了下来,甚至几部云梯因为士兵过半倒下,也瘫倒在了地上,砸起一片灰尘。 八十步外是投石器的攻击范围之内,八十步内是弓箭的射击范围,韩军注定了要在此付出极大的代价。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冲到城下 - 周始皇 - 或与白 的确,王室的投石器和弓箭交叉布置,投石器无法攻击太近的距离,而弓箭无法射到八十步外,互相补充,倒是极佳的配合,使得王室的防守火力从城外一里直到城墙下,几乎没有死区。 韩军显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方才能冲到城下,这次周扁也没有热身,直接下令所有的弓箭手都在城墙后方,要给予韩军最大的打击。当然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浪费,在军官的指挥下,王室弓箭手自然是对准了韩军最密集的地方。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南北两侧的韩军离着城墙越来越近了,韩军的弓箭也不断给城墙上的王室士兵带来了伤害,渐渐的有士兵们倒下,血水又开始染红了城墙地面上一片一片。不过幸好的是没有像第一天那样两万弩兵一齐射击,那样的压迫感,可不是每一个新兵都受得了的,毕竟今日城墙上的可还有不少新兵仅仅训练了八天。 就这样,韩军八十步外用弩,八十步内用弓,远程火力也发疯似的还击,想要掩护剑盾兵抬着云梯攀上城墙。 那数十架望城台顶着漫天飞石,也缓缓向城墙移动,已经有韩兵爬上了高台之上,架起了劲弩,只等射程一到,便要开始射击。与两侧韩军不同的是,中间的韩军却移动的比较慢,自此已完全分成了三块。 周扁略有些忧虑的望向那数架高大的望城台,心中也颇为焦急,难道就任由其接近么?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打到它?忽然,周扁脑海中想起了自己所做的燃烧弹,若能将之烧着也是个好主意,但随即周扁自己便摇了摇头,这个时代,还没有火油之类的引火之物,若用灯油那又要花费多少?而抛出烧着的木块,就算没在空中被风吹熄,砸下之时只怕也被砸熄了,所以周扁虽造了些木块之类,但却没打算就这么用,具体怎么个用法,周扁也没有想好。 那望城台越来越近了,最近的已经到了二百五十步内,已经能望见那高台之上韩兵给劲弩上了弦,那蠢蠢欲动的样子直让人看了心中发毛。 而就在周扁想要下令试试用燃烧弹时,北边稍远处,中间那部分韩军中,一架望城台终于扛不住火力,几根支撑着的木柱被砸弯了,高台哇啦啦一下倒塌而下,动静很大,想必那高台之下的数十名韩兵,只怕也被砸死了不少。 周扁心中顿时一松,看来那望城台也不是那么难打,棚车都干掉了几十辆,也该轮到望城台了。不过想想也是,棚车数量多,是望城台的五倍以上,棚车为了遮挡士兵,迎敌面积自然也大,也就更容易被击中,而望城台只是一些木架撑起的高台,虽然高大,但中间却是空的,其截面积显然也就比棚车小很多,所以难以击中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但总归不是无敌的,不像来自后世的投石器,架在城墙之后,远远的打你,你却还打不着它,应该就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守城器械了。 所以投石器对上望城台,不管是理论上还是实际上,肯定一台投石器要比一架望城台威力大。 这么一想,心里又好多了,抬头一看,却见那数十架望城台全部已是临近两百步了,高台之上,韩军弩兵已经开始射击了,虽一时不知效果如何,但城墙上的士兵一下看见对方和自己一样高,心理上的压迫感只怕还是会造成一定的恐慌。 却在这时,又有一架投石器轰然倒塌,看其位置,居然又是定鼎门靠北边五百步处左右的。几乎同一位置,两架投石器先后被放到,难道是巧合? 稍微一想,周扁便将目光又投到了城墙之下,因为韩军前锋,已经有士兵抬着云梯冲到了城下,正要将云梯竖起。这还是离着定鼎门近一点的地方,那更远的上东门和南边的平门处也不知如何了,想来也已经就要开始攀上城墙近战了吧。 到了城下,韩军的进攻方式则依然和第一天一样,竖起云梯,士兵们顶着盾牌,别着长剑往上攀爬,也真是难为他们了,一手举着盾牌,另一手还要扶着云梯,却还要爬的飞快,想必也是练过的吧。 王室的防守方式自然也是和以前一样,扔石头,泼金汤,等韩兵离着城墙上面再近了时,就拿长矛往下刺。 虽然方式还是老方式,但交战双方依旧悍不畏死,就像是第一天的重复,一个个韩兵从云梯上掉了下去,但更多的韩兵又冲了上来,但与第一天不一样的是,王室新增的投石器明显比韩军新增的棚车要好用的多。飞石压制之下,城墙上的王室士兵明显压力小了许多。 看着双方士兵已开始短兵相接,周扁却不再像第一天那么紧张,哪怕城墙上的新兵多了许多,周扁依旧坚信守住城墙是没有问题的。 转眼间远处又有一架望城台轰然倒下,虽然好像隔了几里地远,但那动静一下子就将城门上众人吸引了过去。 而这时,正对着定鼎门的一万韩兵也冲到了城下两百步,这一万人一直是迈着整齐的步伐,而且中间夹着十架望城台,所以来的比两侧都要晚了许多,想必是韩军中的精英吧。与两边军队不同的是,这一万人一半是弓弩手,另一半则是盾手掩护着弓弩手,想必只是为了压制中间的定鼎门,而不像两侧一样是为了强攻城墙。 眼见那一万韩币就要开始射击了,周密等慌忙将大王请入城楼殿内,就在周扁将要进入大殿之时,又一架望城台轰然倒下,周扁回头一看,却还是先前倒下两架望城台那块附近。再一再二又再三,这就不是巧合了,周扁心意一动,立即安排樊馀前往询问。 刚在大殿里坐定,便听到定鼎门城门之外一片嗡嗡之声,往外望去,只见一片黑云冲上了天空,尔后直冲城门飞来。 又是韩军的箭矢,紧接着便听见殿外有人大呼,“注意隐蔽!” 若是韩军在中间一路只是射击,那要不要让军士们都躲起来不还击,以减小损失呢?反正中间这一路他们又不来攻,并且还在投石器攻击的范围之内,撤去弓箭手之类反而可以增援两侧,可以让王室有限的兵力得到最大的利用,那么要否下达此命令呢?周扁一时也拿不定了主意。 很快,第一轮箭雨就倾泄在了定鼎门及两侧百步之内,然而给王室造成的损失却并不大,因为定鼎门上守着的都是老兵,就算是新兵,在有了第一天守城经验的老兵教导下,也知道如何躲避了,所以周扁在大殿之内,一个哀嚎声都没有听到。 但是却有几十支箭矢是冲着大殿几乎平射进来的,好在亲卫们都反应的快,全部用青铜盾给挡住了。 果然,箭雨落幕后,便有军士进来汇报,这一轮大约只有数千支箭,除了有几人受伤之外,倒是没人死亡,看来韩军的劲弩,威力也不是那么大嘛。第一天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应该多半是因为士兵们经验不足以及木盾质量太差,战后周扁令军中将领专门做了总结和提出了应对措施,果然效果好了许多。 那军士汇报完后刚走,北边又匆匆跑来一名军士,“大王,健将军令小人前来汇报,北边上东门两侧五百步之内,均遭到了韩军的攻击,韩军已有云梯攀上了城墙,在我军的抵抗之下,尚还没有一名韩兵爬上城墙,健将军说了,现在还顶得住,望大王勿要担心!” 周扁点点头,嘱咐几句后,便让那人退下了。 接着又有一名军士从南而来,原来是南边平门的刘云差人来报,韩军已开始攻城,但目前还顶得住。 将其遣走后,周扁则陷入了沉思,韩军这是拉长了战线,难道真想以优势兵力让王室无力应对,还是另有阴谋?周扁一时不得其解。 但战争总归还在继续,不管韩军从哪而来,王室总要接着便是。想了想后,周扁终于下定了决心,让少师下令,将定鼎门附近的弓箭手全部抽往两侧,中间只留一千御林军和一千新兵。这样子的话,两侧就各有六千兵力,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投石器依然在一轮接着一轮的发威,定鼎门内外,一边是射箭,一边是抛石,如此对射,也不知能否给予韩军更大的杀伤。不想片刻后,那门外的望城台又倒下了一台。这可是好事,毕竟望城台给予的压力比起地面上的弩兵要大多了。 一会之后,樊馀跑了回来,“大王,某已经查清了,那三架投石器全是一台投石器所伤,刚才他们又打下了第四台投石器。这台投石器是由颜高手下几十名弟子操作的,领头的却是那个洛阳商贾之子申伯长,据说这方法也是申伯长所创。” 说着樊馀双手递上了两块石块,这石块都是周扁事先令民夫准备的,刻意砍成有菱角的样子,但与众不同的是,这两块石块被一条近一人长的绳索紧紧的系在了一起。 看到此,周扁的双眼顿时眯了起来,这不是后世十八十九世纪火炮年代惯用的链子弹么?将两个铁球用铁链拴在一起用火炮射出去,两个铁球交叉前进,中间的铁链更是横扫一片,在加勒比海盗电影中,这种专门针对敌舰桅杆的炮弹,其威力给周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真的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居然就有人将之想出来了,其思维敏捷竟不下于来自后世的自己。 于是周扁笑了笑,“原来如此,这两个石块带着中间的绳索前进,虽然石块难以砸中高台下的架子,但绳索却很容易打在架子上,其力道足以给高台下的木架很大的损伤,由此看来他们能干掉四架高台,绝非偶然。” “啊,大王一看就知道了,某还要那申伯长说了半天才懂。大王,那申伯长就是这么说的,他说他是想起了小时候走路被地上的绳索绊倒,方才想出这个办法,一试果然有用。”樊馀将那石块放到了地上,除了少师和庞兴,几名护卫也好奇的围了上来看。 “这个法子的确有用,可推广至所有的投石器对付望城台使用,传令下去,所有针对望城台的投石器,全部使用这个方法。”周扁点了点头。 顿时便有传令兵征得少师同意后,抱起那两块石头跑了下去。原来那传令兵也是个小心之人,生怕说不清楚,搞错了大王的意思,便也不嫌重,干脆将实物抱了去。想到此,周扁又望向了樊馀,看来樊馀将之抱来,也是存了同样的心里吧。 回过头,周扁又冲身后的颜高笑笑,“这申伯长倒还不错,待韩军退去后,可引见给本王看看。” 颜高慌忙拱手,“大王过奖了,战后颜某一定将其带来,能得到大王的召见,此乃申家小子的福气。” 是人才,自然不会放过。呵呵一笑后,周扁摆摆手,又望向了殿外。此时,定鼎门外第五架望城台又轰然倒下,砸起一片灰尘和惨叫声。 虽然只能看到对面那高大的望城台,和一轮接一轮的箭雨,看不到南北两门处的攻击情况,但料来刘云和王孙建二人足以应付,自己居中指挥就可以了。 又过了一会,少师拱手告辞而去,他要去北边看看,然后庞兴也离去到南边的平门督战,大殿中顿时一片沉静。 这时一直跟在大王身后的养中桥发话了,“大王,这定鼎门外韩兵都躲在盾牌之下,弓弩难以射穿,臣在此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若让臣自己去北边,专门寻着那韩军兵官射杀之,或可取得奇效。” 养中桥说完,颜高也开口了,“大王,就让某也去南边吧,某之弟子尚且能思虑杀敌,某又怎甘落后?”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再增兵力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这两人都是军中的神箭手,若真能点杀敌军军官,倒确实符合了自己的心愿,但周扁显然不会舍得让二人有失,于是周扁抬头望望,见那二人均是一身甲胄齐全,这才点了点头。 “也好,那你们自己小心。” 二人闻声行了个礼,便告辞而去。 在王室军中,也只有部分将领能穿全套甲衣和头盔,而这样的人还不足两千,王室也只能供应这么多了,若是有朝一日,普通士兵也能全身披挂,只怕如韩军进攻第一天那般的猛烈攻击下我军的伤亡就不会那么高了。 而这一切又都是王室穷困所致,于是周扁又思考了起来,难道还是自己发展经济的步子迈小了?比如烧酒和精盐等,生意只做到了附近的秦韩魏三国,比如铁矛等生意还未开展,还有那申不法搞出来的卫生纸,都还没有开始生产呢。看来自己还是得大量发展了,就如这投石器,开始时总想着保密,所以就造了那么几十台,而现在没有办法一下造了两百多台,果然一下就将韩军压制得抬不起头,看来自己一开始真的错了。 想着这些时,养中桥和颜高二人已经相邀着走到大殿后门,相要下城而去。虽然城墙也能到达两边上东门和平门处,但谁傻呀,韩军的箭矢可是一直没停,自然是从城下走安全些。 目送两人离去后,周扁又望向了城下,如今双方拼的你死我活,远处虽看不清,但仍能听到喊杀声传来,而周扁虽不能上阵杀敌,但双拳还是握的紧紧的,已经做到这样了,自己可一定不能输,哪怕身为大王,哪怕身为后世之人,若是一旦落入了韩侯手中,只怕也难以再翻身。 再说那养中桥和颜高二人,走到下城楼的楼梯处时,只见那养中桥拱手一笑,“颜公子,不若我们打个赌如何,看谁射杀的敌兵军官多,谁的少,就由谁买酒喝,如何?” “某以为可以,百夫长以下不算,千夫长一人算十个百夫长,如何?”颜高答应起来也不含糊,这几天的交往,已经让这二人关系很好了。 “那若是敌军将军呢?”养中桥眯眼笑道。这个时代没有万夫长一职,统帅一万人就是将军了。 “你那边只有三个将军,若你能射杀一个,某直接买酒便是了,呵呵!” 说着话二人走到了地面,拱拱手告了个别,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匆匆奔去。以二人关系和傲气,杀了多少人,自己数着就是了,二人也压根没想过对方谁会瞎报数字。 而此时,定鼎门外又有一架望城台轰然散架,双方在南北两个城门处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烈日之下,韩兵前仆后继的顺着云梯往上爬,王室士兵也奋不顾身的倚着女墙杀敌,双方的死亡人数也都开始直线上升了。 两里之外,韩军后方大军之中,韩虎等一干将军望着那激烈的战场,均是面色凝重。 终于,韩进开口了。 “父帅,若是再不多压点兵力上去,只怕我军除了徒增伤亡之外,并无寸功可建。” 大将军还没开口,一旁的苏锐也开了口,“大将军,韩进所言极是,不过某以为,攻打洛阳东面所有城墙,还是不如集中力量攻打一处。本以为我们将大军压上后,周室将疲于防守,现在看来,周室不仅在南北两边都顶住了我军的攻击,中间的定鼎门处还有留有士兵防备,是以,我军还是多派些人攻打北边的上东门或者南北的平门为好。” “嗯,确实有理,容老夫考虑一番。”韩虎眯眼看着前方,头也没偏的说道。 韩虎身后的公子劲却是不喜苏锐,冷声道,“都是你前些日子说要多造棚车和高台,结果你看,洛阳城飞出的石块依旧能砸垮棚车,而高台却压制不住洛阳的投石器,那操作投石器的人都躲在城墙之后,如何射杀的到?今日还是多听听大将军的话吧,免得黄口小子误了君侯大事。” 感觉公子劲的针锋相对,苏锐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争。老将军韩虎也没有做声,几人一下子又都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却是大将军韩虎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传令下去,南北两边各加一万军士,让其加强攻势,老夫倒要看看周王室能扛到什么时候?” “诺!”公子劲一拱手,立即便按照事先的安排传令下去,大军左右两侧各一个万人阵,飞奔而去,直冲洛阳城池。 今日就要分胜负了么?苏锐转头看看那白发须须的大将军,却见后者一脸的凝重。是的,自韩军攻破新郑,灭掉郑国之后,便再也打过这样的硬仗了。虽然大将军还是那个大将军,但今日的韩军还是昔日的韩军吗? 苏锐撇撇嘴,却是再也没提要求上前督战的话,与其被同僚甚至上司见怪,还不如就看着韩军落败洛阳城下,反正在天下许多人看来,冒然攻打周王室,绝不是件英明之举。 而城外韩军的动静,很快便被城楼上的哨兵发现,城楼大殿之中的周扁,自然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一边再上一个大阵,那么就是三万人攻打一个城门了,这个力度,和第一日没有多少区别了,韩军这是想要用优势兵力压倒王室么? 若是第一日韩军上来就如此,那么周扁的兵力可能还会捉襟见肘,但现在却是不那么惧怕了,除开预备队和民夫,这东边城墙上下便有一万七的兵力。 想了想后周扁令人传下话去,两边城门可再加人,但不可一下子将力量都加完了,想来几位将军应该都能自己把握好吧,也不能真的事事都由自己操心。 抬头望望,太阳已升的好高了,一算今日开战已将近一个时辰了,也不知我军伤亡如何,但却只能等着,今日韩军一来便直接攻城,倒是不方便立即统计伤亡人数,不过还好从两边传来的消息都还好,至少都还抵挡的住。 于是,周扁就这样静静的待在大殿之中,虽然什么事也没有做,但身为大王,就只是待在这里,也能起到不少作用吧。 喊杀声从两侧传来,依旧震天。报信的军士一个接一个的跑来,韩军后加的两万士兵已经冲到城下了,韩军攻势加猛了,北边王孙健又加了一千人上城作战,南边刘云也加了一千人上城作战,又有两台投石器损坏不堪使用,北边又倒下了三座望城台,诸如此类,消息如潮水一般的送来,而一般周扁只是点点头,并未干涉什么,准备工作早在战前就准备好了,此时若再守不住了,自己也没有更多的办法了。 然而虽没亲临南北两侧战场,周扁依旧能想象到城墙上下的残酷,照韩军投入的兵力以及今日王室这边的火力来看,只怕又是不少于一万人的阵亡,也不知韩军夹在列强之中,在洛阳城下,又能承受多大的兵力损失呢? 周扁知道的是韩国总兵力大概在三十到四十万之间,在战国时期,每年都大小战争不断,韩国处于中原腹地,若是少于这个兵力,别说再开辟疆域,便是国土也只怕难以保存,人口数百万的韩国,常年保持如此兵力,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不知,韩侯是如何想的,非要攻破洛阳,挟持王室,难道他真的是以为周王室孱弱好欺吗? 也不知韩侯得知这里的战况,得知他麾下的十万大军每功一次城,便损失一万兵力之后,会如何作想,是会继续加大兵力,还是撤兵罢战。 只是不知道韩侯其人如何了,是精于谋略,善于隐忍,还是容易冲动,目光短浅,周扁摇摇头,看来待韩军退去之后,王室应该加大经营了,除了将经商的步子迈大一点外,还要加大列国情报的搜集,孙子说过,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 再想想韩军,洛阳如此大城,他韩军十余万人就敢来攻打,也不知是瞧不起周王室呢,还是韩军自持悍勇,孙子还说过,十则围之,以及攻城为下,韩军此次前来,选择了如此下策,也必然要付出其应付出的代价,不然也就对不起兵圣孙武了。 如此想了半天,却是被樊馀将自己从发呆状态中唤醒,原来定鼎门外一万韩兵要撤了。 “这就要撤退了?”周扁一时有点迷糊。 “大王,不是韩军要退了,而是这定鼎门外的一万韩兵要退了。” 哦,是这样啊,想想也是,自己命令定鼎门这边的士兵都躲着不还击,而投石器还在不停的抛洒出一片片飞石,这一万韩兵虽然不停的射箭,但伤不到这边不说,自身损失还挺大的。 果然在盾牌的掩护下,这一队韩军缓缓退去,留下了一地的尸体,还有十几架散架了的望城台。令人在城上大致的数了数,竟有一千多具尸体。单单定鼎门这边没有攻城,便丢下了这么多尸体,还不知南北两侧又是如何。 韩军退远后,周扁方才走出城楼大殿,走到女墙处往下看去,只见烈日之下,零零散散的尸体不规则的瘫在定鼎门外空地之上,却没见多少血迹,稍微一想,周扁便明白了,都是石头砸死的,是钝伤,又不是刀剑所刺,那会有那么多血流出来? 可怜的韩兵,或许连一个敌人都没有杀过,就这样被石头给砸死了。想想就觉得可怕,几斤到几十斤的石头满天飞,而自己却只能躲在盾牌之后,飞石砸来的力,哪怕不能一次就将盾牌砸破,但也能砸得手臂发麻,甚至直接骨折。谁也不知道下一块飞石就砸在了哪里,这是一种多么可悲的恐惧啊。或许后世宋朝末年,上千架回回炮不停的向襄阳城内轰炸,便也是这样的恐惧吧,也不知襄阳人是如何顶过来的。 再看看眼前,这一万韩军只回去了不到九千,手扶着那被烈日晒得发烫的女墙城砖,周扁却仍旧是忧虑重重,洛阳位处韩国境内,除却洛阳城外,却无险可守,不说如何发展,便是这眼前,又要如何应对过去呢? 两侧依旧喊杀声震天,正有成批成批的士兵倒下,又有更多的士兵冲上前。民夫们汗如雨下,但依旧卖力的一次又一次拉动着那沉重的投石器。虽然看不见,但这画面却都在眼前。 而同样忧愁的还有两里之外的韩军。 本想用中路的一万韩兵牵制一下周王室的兵力的,但最终,韩虎只能悲剧的发现,这一万韩兵除了用生命去浪费了一下周王室的飞石之外,也并没有多大作用,并且,一直这么射下去,杀不到敌不说,士兵们的胳膊早就累酸了,并且还白白花费了数万支箭矢,目前,韩军军中的箭矢也不那么充足了,还是省着点用吧。 而寄希望的南北两路,攻势虽然猛,不时有韩兵攻上城去,但在韩虎眼中看去,却是一下就看出,想要攻上城墙,还是不足。周室居然有这么多兵力,能同时防守三个城门,抵挡住两个城门处的同时猛攻,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王室。 思虑一番后,老将军韩虎转头吩咐道,“南北两路再压上一万人,让北边的一万人加大攻势,猛攻洛阳上东门,南边的一万人只在城下呐喊助威,注意保住兵力,不要全力攻城。都听清了吗?” 公子劲一拱手道,“大将军这是要主攻上东门,而让平门继续吸引对方兵力么?” 老将军点点头,“老夫看来,这上东门频繁有我军士卒攀上城墙,而平门处敌军却凶悍的多,不若主攻上东门,以求破城。” 公子劲一点头就要安排下去,不料一旁的韩进却开口了,“父帅,就让孩儿率队去攻打上东门吧。” 听见自家孩儿开口,韩虎一时有些犹豫了,这主攻一方,必然损失极大,想到此韩虎却是转头一瞥苏锐,却见后者看似无意的转过头去,于是韩虎一叹气道,“就让进儿去吧,自家小心点。” “诺!”韩军一抱拳,转身和公子劲一起退了下去,召集自己的部下去了。 韩虎再回过头来,却听苏锐沉声道,“大将军,某有一计,或可破城,不知当说否?” 第二百二十章 无奈再退 - 周始皇 - 或与白 定鼎门城楼之上,盯着烈日,周扁手搭凉棚满脸忧愁的往下望去,只见远处韩军大阵中,又分出两个方阵,分别向着南北两边的上东门和平门杀来,喊声震天。而那自定鼎门而退的残余万人队,则悄无声息的撤回己方阵中。 这韩军的兵力优势还真是大,先前便是个两万人攻打两门,后来又加了两万,现在再加了两万,南北两处城门处便都是四万人攻城了,当然还要减去开战以来的伤亡,饶是如此,每个城门现在承受的敌方兵力也超过三万了。 韩军这是拼兵力么? 虽然韩军有优势兵力,但我军也有先进的投石器,战斗到了现在,南北两边又加了十几架投石器,现在又开始把中间拉动投石器的民夫,往两边调,可以让其中一些身强力壮的换下两边部分体力不支的民夫,以保证投石器攻击的速度。 可以说,随着韩军撤走中路的一万人,而两侧再各加一万人,周扁已经可以确定韩军放弃了中间的定鼎门,因为韩军已先后投入了九万兵力,剩下的只有两万不到,想来韩军也不会全部压上。但怕就怕韩军突然将上东门和平门处的兵力一下拉到定鼎门下,要知城外地形宽阔,大军在城外移动可比在城内要快捷的多。所以,周扁麾下的以前御林军还是没有动,城下还有几千体力不支的民夫在休息,如此倒是不怕韩军突然调转攻击方向。 再望望那后加的两万敌军已经冲到了城下,新加的生力军奋发向前,一下子就让韩军的攻势又变猛烈了许多,周扁惦着脚往左右望去,却依旧看不清两边的战况都是如何,如果韩侯再不增加兵力,只怕今日这一战便是伤亡最大的一场了,双方先后共投入了不下十万人,足以记入史册了吧。 算了一下,今日除了留在定鼎门的一千御林军外,不算新兵预备队,一共一万七千士兵,两边各能分到八千多,虽然韩军有四万,但王室这边拉动投石器的民夫其实也是战斗力量,那其实便是两边各自近两万人了,韩军一比二,攻城一方其实还处在兵力弱势,想了想后,周扁又放下心来,这样都守不住,以后还怎么混? 正想着时,左边少师跑了过来,烈日之下,少师跑的满脸大汗,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说道,“大王,老夫见定鼎门这边一万韩军退去,唯恐大王将所有兵力都撤往上东门和平门,所以赶紧跑来,没想大王竟没有如此,实是老夫多虑了。” 看来少师还是担心自己小孩子心性,一见韩军退去,便立即撤走兵力,自己当然不会如此,不过望见少师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片忠心的样子,周扁心中顿时颇为感动,于是脸上微微一笑,将其扶起,“确实让少师操心了,本王自然知道不能放空城在此,若是韩军突然调转兵力来攻定鼎门,也要保证能抵挡的住。少师,不知北边战况如何?” 缓过一口气后,少师方才开口道,“大王,那王孙建用兵稳健,调兵有方,虽然韩军攻势凶猛,但城门一方始终岿然不动,便是时而有韩兵攀上城头,也很快就被长矛刺下。并且那屠猛与王孙建配合极佳,王孙建令人专门查看城下哪处韩兵密集,或者哪里韩兵勇猛,便传给屠猛调整投石器攻向哪里,目前韩军损失惨重,而我军伤亡并不多,所以哪怕韩军再加一万,那里也顶得住。” 由此看来,王孙建作为一名新提拔起来的将军,已经足以独当一面了,周扁听了此话心中颇为欣喜,以往自己手下除了庞兴就是屠平等一干洛阳周公旧将,庞兴此人凡事求稳,少了一股冲劲,至于屠平等人,则更加不堪使用,而王孙健等一拨年轻人的崛起,终于可以缓一缓将军荒了。 “却不知南边刘云那里如何了。”周扁转头看向南边,刘云领军比起王孙健要差了一点点,但胜在作战勇猛,身先士卒,悍不畏死,是一员猛将。 少师摇摇头表示不知,恰在此时,南边来报信的士兵到了。“报大王,刘将军那里抵挡韩军没有太大问题,韩兵几乎都上不了城墙,刘将军让小人汇报大王,说再来一万韩军他那里也顶得住。” “那我军伤亡如何?” 那报信的士兵却迷茫的摇摇头,“尚且不知,刘将军没告诉小人,是以小人也不知道。” 周扁听了却是与少师对视一眼,两人均是微微点头,的确,若是南北两边韩军攻势相同,那为何王孙健那里时不时还有韩兵攀上城墙,而刘云那里没有?若要取得如此成绩,只怕要付出更多兵员伤亡。 于是,周扁立即吩咐那军士转告刘云,让其注意我军减小伤亡。那军士得令忙转身飞奔而去。 仔细一想,的确如颜高所说,今日一过之后,便全是老兵,但无论如何,还是剩下的老兵多些的好,怕就怕刘云那性子,拼命拼的太狠了。 又与少师聊过几句战场上的事后,周扁眼角里却见子长默默的站在一旁。 子长可是自己的矛术教师,以前是王室卫队的百夫长,后来被提为御林军的千夫长,还是一直在负责王宫的守卫,这次周扁守城,便将之带了来。没想其余一些将军都在南北杀敌,便是周战张虎之流都领着千余人奋战在前线,却把他冷落在此。 望见其静静的面庞,周扁心中突然有点过意不去,于是上前两步走到其跟前,开口道。 “只是韩军如此分兵攻击,倒让我们子长将军无敌可杀,子长将军不要见怪啊!” 慌得子长忙一躬到底,“大王说的哪里话,大王能让臣跟在身边,拱卫王架,便是臣的荣幸,臣又哪里敢见怪呢?大王折杀臣下了。” 一旁的少师也上前说话了,“子长啊,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向来服侍君王架前,大王将王宫守卫都交与你,那是对你的信任,要知这王宫守卫可远远大于守城之责。你只需护得王架安稳,其功劳便远远大于王孙健、刘云等人。” 见少师一下就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帮着说话,周扁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将子长扶了起来,“守卫王宫的确乃是重中之重,每日里都有劳子长将军了。” “为大王效劳,乃是臣下之责。”子长慌忙又是躬身。 周扁与少师二人相视一笑,却又同时将头转向了城外,南北两边依稀可见韩兵如蚂蚁一般拼命的往城墙挤,似乎还能看到披甲持锐的士兵就如草芥一样,纷纷从城上从云梯上掉下来,两军分明已是战至**,都杀出了狠气,谁也不曾想过退却。 “大王,不如还是进殿内等候吧,这外面日头大。”终究还是少师开口劝道。 “可是本王的将士们都还在烈日之下奋战,本王又如何晒不得?”周扁昂首说道。 “大王身子贵重,怎能与将士们相比?”少师瞪大了眼睛。 “他们都是为我王室而战,本王却不能亲自上阵杀敌,便陪将士们一同晒晒太阳又如何?” 少师愣了愣,想了想后又说道,“可是大王方只有十岁,大王人在这里便足够了,又为何非要计较殿内殿外?可别晒坏了身子,那就是臣等的大罪了。” 说着一旁的子长也跟着劝了起来,“是啊,大王,若是晒着了,便是这将士们用命守住了洛阳城,只怕也是心中有愧。” 转头看看二人,再望望天,确实好热啊,想了想,周扁一点头,“既如此,那本王就进去了。” 说着便抬脚迈步走入了大殿,少师等人顿时松了口气,这六月天子,正是热的时候,站在太阳下尚且受不了,为何韩军偏偏此时来攻?不过大王也真是的,不顾自己身子,非要做臣下的一次又一次来劝,这做臣子的容易吗? 想着少师等人也跟着进了殿内。 现场的战况却依然不停的传来,韩军攻势一直凶猛,双方僵持在城墙外侧的女墙附近,不管是北边的上东门还是南边的平门,都是如此,韩军既冲不进女墙内侧几步,王室也无法完全阻止韩兵爬上女墙,女墙附近,长矛成了最主要的作战工具。 幸好王室的长矛在长度上能压制韩兵的长剑,在锋利程度上也不惧韩兵的铜盾,所以这样比较起来,还是王室这边占了上风,毕竟韩兵无法手持长矛攀爬云梯,那样的话刚上城也施展不开,而王室只需将长矛对准韩兵上城的方向即可。 由此看来,在冷兵器时代,守城的一方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往往能以少胜多,周扁将手中兵力全部撤回洛阳城,就是打得这个主意,要将韩兵消耗在城墙之下,逼得韩侯不得不退兵,现在看来,这个大方向的决策,应该是正确的。 转眼间已快到正午,便是坐在殿中晒不到太阳,也是酷热难耐,擦了把汗周扁不由望向殿外,强烈的阳光让人几乎都睁不开眼,怎么到了此时,韩军还不撤退?难道就不顾士卒们的身体承受能力么?这么热的天,出汗就能让人虚脱的。 要知王室这边,除了拼在女墙附近第一线的士兵外,其余的都还是有暇偷口水喝的,身为大王,周扁一向以仁义当先,自然不会在条件具备的情况下还不顾士卒需求。 其实周扁不知的是,两里地外的韩军大将军韩虎此时也是骑虎难下,天热得连老将军自己都快受不了,烈日扬扬,前线的士兵只怕也已无力杀敌,然而此时已经压上去了八万兵力了,韩虎又不舍立即退兵,要知下次再冒着飞石冲到城下,又要付出上千士兵的生命。 于是,是继续还是撤退,这个选择题摆在了韩虎的面前,几乎都是韩虎有生一来最难做的一道难题了。 还记得昔日几十万大军,强攻郑国,在嵩山古道里,尸体都堆成了山,血水染红的土地直到今天依旧一片暗红之色。那时全军上下无人言退,喊杀声从早上响彻到天黑,而如今,谁曾想一个一直没有放在眼里的洛阳城,竟然也会让人左右为难,竟然让身为大将军的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攻打下去了。 这是为何?难道是自己老了么?韩虎摇摇头自己也表示不知道。 半响后,却突然听见身后军中一阵小骚动,有人在慌乱的不知说着些什么。前军尚还在浴血奋战,后军却不肯安静,韩虎顿时大怒,转头就要喝斥,却猛然发现骚动处是有一名士兵晕倒在地。 有士兵热晕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韩虎眉头一皱,就要发话询问,却没想几十步外又有喧哗声响了起来,转头一看又是一名士兵晕倒了。 这天热的,后方的士兵都热倒了,那前方正拼命攻城的士兵又待如何? 韩虎摇摇头就要发话,一旁的公子劲却下了战车一把跪倒在地,满脸肃色,拱拳说道,“大将军,已近正午,天热不堪一战,今日攻城已然无望,不若就此退兵罢!” 公子劲话音刚落,苏锐也滚下战车来,跪倒在公子劲旁略略靠后一点,一样抱拳喊道,“大将军,今日真的不堪再战,若再打下去,我军将士伤亡将更惨重啊,请大将军考虑!” 其实韩虎心中何尝不是这么想啊,就在看到第一个士兵晕倒时,方才的选择题就有了答案。老将军虎目含泪,闭上眼开口道,“公子劲下令鸣金,全军撤退,苏锐率军冲向定鼎门,以吸引周室,掩护我军撤退。” “末将得令!”两人均是低头喊道,尔后站了起来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老将军的眼睛却是仍旧没有睁开,感受着那闭眼也能感觉到的强烈阳光,韩虎不由开始质疑了,这个时候来攻打洛阳,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吗?想起发兵前韩虎的嘱咐,想起还在新郑时自己指天发誓,韩侯说,给你十二万兵力,只要折兵在五万以内攻下洛阳,便是大胜,而自己则豪气顿发,君上之言过了,一月之内折兵一万,便能下洛阳,这一切均历历在目,而现在,自己这张老脸又该如何面对君上,如何再见自己嘲笑过的韩照呢? 很快,清脆的鸣金声在身后响起,老将军抬眼望向前方,眼中透着难受,或许真是自己老了吧,也罢,就试试苏锐所说的计策,兴许还有用,毕竟还是年轻人脑子转的快啊,只可惜不是自家小子想出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伤亡人数 - 周始皇 - 或与白 其实韩虎不知道的是,周王室此时也已叫苦不堪,也是在死死撑着,一万七千的兵力都已派上了城墙,民夫们都换手了几批,投石器都坏了上十架,准备好的石头都已用完,已经在拆离着城墙近的房屋取砖用了,若是韩军再坚持一会,王室这边就要坚持不住,而派上后方的几千新兵了。稍好点的新兵都已经派上城墙了,若再派上后方那连兵器都不全的几千新兵,就连周扁自己都没有信心城墙上会不会自己乱掉。 并且,韩军后方的士兵是因为一直站着闷头晒,所以才会中暑晕倒,其实前方的士兵由于一直在紧张的运动之中,反而不是那么容易中暑,所以前方的韩军还是可以再拼那么一会的,毕竟大家都一样在晒太阳,在拼命,谁能多拼一会,可能胜利就落在谁头上。 关于未来,虽然谁都不可预料,或许韩虎再发发狠,压上一万人,便能破城了,但究竟还是韩军先扛不住了,一切已成定数。 而定鼎门城楼之上,听见远方清晰的鸣金声传来,一直处于紧张之中的周扁一下子站了起来,终于还是王室撑住了么?随着战事越往后,周扁的心中也越忐忑,毕竟王室也没有多少预备力量了。而此时听见敌军的鸣金声,周扁终于能放下心了。 在这数万人的战场之中,那清脆的鸣金声也清彻可闻,迅速的传入了数里地内所有人的耳中,不光是王室的士兵民夫们心中乐开了花,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便是那苦苦攻城的韩兵,也偷偷的都松了口气。 很快就有军士从殿外跑了进来,“大王,韩军鸣金退兵了,南北两门处的韩军已有开始后退的迹象。” 听着那军士喜气洋洋的语气,周扁也笑了出来,回头对少师子长等人喊道,“不如我们也出去看看,送送韩军!” 少师等人慌忙答是。 殿中众人正往外走,不料外面又跑入一名军士,略有些慌张,“大王不好了,又有一对韩兵直冲定鼎门杀来了。” 周扁顿时停住了步子,与少师对视一眼,均是满脸疑色。 “来者多少人?”少师出言问道。 “大约几千人,不足一万。” “这点人怕什么,走,我们出去看看再说。” 少师刚想说话,却见大王将手一挥,当先迈步走了出去。少师忙跟上。 一走出殿外,便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抬头望望,太阳当中照,直射得让人睁不开眼来。走到女墙边抬眼一望,果见远处韩军大营中数千人马飞驰而来,那方向正是定鼎门。 身后出来的少师已经在安排人布置防守了,喊着让民夫起来准备拉投石器,同时子长也紧急调动起一直躲着乘凉的一千御林军将士。想了想,周扁并没有阻止,虽然那几千韩兵并未带任何攻城器械,但尽可能的给其以伤害,还是很有必要的。 两侧的韩军已在有组织的后退了,已攀上城墙的韩兵要么慢慢退向云梯,要么拼命的冲向城墙深处,想要用余下的生命再多拉一个垫背的,而还在云梯上的韩兵则立即跳下,城下的韩兵搬起云梯就往后跑,手中还有盾牌的则在长官的吆喝之下,顶起盾牌,为周围的同袍再抵挡一会,弓箭手射完手中的箭只,也转身退去,一切都井然有序,便是城上的王孙健等人看了,也连连点头。 而王室自然也在用最大的力量来欢送韩军,弓箭手们用疲惫的双臂再一次拉圆弓弦,所有的民夫都喊着号子扑向拉动投石器的长绳,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怒,丝毫不留的发泄在飞石之上。 箭矢将韩兵送出几十步外便停下了,而投石器依旧在怒吼,虽然现在投掷的不是石块,但有棱有角的砖头,好像威力却是更大,一片砖头落地,便能扫空一片土地。 然而中路那几千韩兵却毫不停顿的冲了过来,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眨眼间已经冲出了一里之地。城上不明所以的子长以及御林军将士们,顿时紧张起来,占据在了女墙旁,手中的弓箭已经准备好,大王在此,每一个士兵都在心中发誓,绝不能让韩兵乘乱摸上城墙,一个都不行。 “大王,这队韩兵已经进入投石器的射程之内了,要否攻击?”少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周扁却是回头一笑,“打,当然要打了,尽最大努力,给本王狠狠的打,叫他们嚣张,都要退兵了,还敢来吓唬人。” 少师跟着一笑,拱拱手立即转身前去安排了。 片刻后,一声声怒吼在身后两旁响起,那是投石器又一次发威了。一片青黑色的砖头飞上了高空,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曲线,狠狠的向地面砸去,顿时将那还在冲锋的几千韩军,砸翻了几片。 别小瞧板砖,板砖也能砸死人啊。那数千韩军顿时止住了步伐,也开始后退了起来。 这才冲到哪儿啊,离着城门还有几百步呢。周扁不由撇撇嘴,难道这是要掩护两侧的韩军撤退吗?难道王室要想在中路发威,就必须抽调两侧的兵力吗?显然不是,那两侧上东门和平门处,投石器还在愉快的欢送这韩军,丝毫不觉得疲惫。 突然有眼尖的军士叫道,“大王,又是苏锐那厮。” 周扁定睛望去,却只能看见那架战车后面的绿色大旗,却根本看不清战车上的将军模样,果然还是有人的视力天生就好。望见那战车似乎不甘的缓缓掉头,周扁本想下令让投石器瞄准那战车,但却还是没有说出口,投石器能攻击到一里地远便已不错了,何必又要强求准头呢?而要想射的又远又准,看来还是有必要研究一下硬弩,历史记载,最厉害的**弩,其威力不下于投石器,其准头更是远远超过了投石器,可谓是冷兵器时代导弹一样的存在。 目送着三路韩军开始争先恐后的撤去,留下一地的尸体,洛阳城头上顿时又是一片欢呼声,紧接着洛阳城中也不时有欢呼声传来,一片接着一片,洛阳人尽情的抒发着心中的喜悦。洛阳,终于又守住了一天。 “赶紧统计我军伤亡。并立即安排民夫上城救济伤员。”欢呼声中,周扁却是一脸严色。战争到了今天这一步,可不知损失了多少士兵。 少师慌忙应声而去。 终于那三路韩军越行越远,回到了后方大军之中,汇集到了一处。韩师大军留下了一小队人,尔后大部队掉头向后,缓缓退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城上众人的视线之中。 那留下的五千人中,则是一架战车向着定鼎门驶了过来,明显又是商量收尸的事,虽然今日攻打的三个城门,但显然正中间的定鼎门才是洛阳朝东的正门,在此才找的到能做主的人。 周扁不由眯起了双眼,若是上次那位公子,倒是可以问一下到底姓甚名谁。 没想等了会,却是一名年轻将军,或者只是名千夫长,摇晃着一面小旗直奔到城门之下,说的果然还是收尸之事,周扁也自然令其半个时辰后再来收尸。 安排好后,看看天正热,周扁便又回到城楼大殿之中等待少师的结果,不想刚进大殿,殿外却跑入了一名女子,一看却是巧奴。 巧奴身上只披着一套薄纱衣,脸上还挂着点点汗珠,在这炎热的天中,却是另外一道风景。巧奴手中提着个食盒,进入殿中后便冲着大王的方向跪了下来。 “大王,巧奴封太后之令,前来为大王送午膳。” 而周扁却是奇怪了,“现在正打仗,你一个小女子如何上来的?”要知这城墙之上,可是不准无关人等上来,更何况一个女子。 或许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身着甲衣,杀气腾腾的男儿,巧奴略微有些紧张和害怕,小心的看看四周,想要离着那些个大兵远一些,却找不到合适的位子,只得将身子缩为一团,轻声答道,“大王,是太后给了一个令牌与我,婢子拿给守城的将军看,这才放婢子上来。” 望见巧奴那我见犹怜的模样,周扁不由笑了,“来了就来了吧,不是说送吃的来么,还不快给本王递上来。” 巧奴忙小步上前,直走到近前,才又跪了下来,先是从身上取出一块绸巾,伸过来轻轻替周扁将脸上的汗擦除,一阵少女的香风顿时扑鼻而来,而那细心模样更是令周扁颇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多手下在此,让一个女子帮自己擦汗,多笑人! 周扁狠狠的冲四周瞪去,一圈人皆低下头去,周扁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而那巧奴却是丝毫不顾,她心中似乎只有自己与大王两人,细心的将周扁脸上都擦了个遍,方才满意的将绸巾收了起来,又取出食盒,先打出了一碗汤来。 依旧是清淡的鸡汤,看来是太后准备的,汤香扑鼻,顿时又将殿中其余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了。想了想,自己身为大王,又是儿童,先吃点东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于是周扁望了一圈,却是盯住了一个护卫队长,正是刚刚将巧奴带上来的周通。 “周通,你看什么看?” 那周通乃是周战的弟弟,因为年纪不大,所以一直还跟在大王身边充作护卫,听见大王的声音,忙低声拱手,“大王可是怪小人将巧姐带上城楼了么?小人也知军中严禁女人入营,可是巧姐乃是大王身边的人,并且小人看反正韩军都已经走了,大王又累了一上午,方才允许其上来的。若有过错,请大王责罚!” 难道是自己语气太严厉了,才导致其答非所问么?周扁端起鸡汤喝了一口,双眼却是依旧盯着周通,不过自己却并不会真个责怪他。 周通乃是自己身边最先一批亲近的人,自然是认得巧奴的。不过此时巧奴也疑惑了,“不是我出示了太后的令牌,你才放我上城的么?” 周通顿时一愣,“太后的令牌?我怎么没看到?哦,原来方才你手中那物是太后的令牌啊。” 听了此话,巧奴眼中闪出一道奇异的光,却没有再答话,而是低下头继续收拾食盒里的吃食。而周扁却是笑了,如今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占据了绝对地位,不说普通士兵,就是身边这些亲卫,估计都没有人买太后的帐,不过周扁只是笑笑,却也并没有说什么。 心中还挂念着军中伤亡人数,周扁三口并作两口,很快就将一碗白米饭和几碟炒菜吃了个精光,正巧放下碗筷,便见少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冲少师摆摆手后,周扁对巧奴一点头,后者便立即会意,迅速收拾好食盒,向着大王和少师二人均行过礼后,方才退身而出,而周通则跟着将之送了出去。 少师这才说话,“嗯,大王身边是得个侍女伺候。大王,军中伤亡已经统计出来了,北边死两千一百余人,重伤五百二十余人,轻伤无数,南边死两千八百余人,重伤三百六十余人,轻伤无数,中间死五人,另民夫死三百二十人,重伤五十人。目前伤者都已抬下城去,城上城下的死者都正在抬下城,城外也已经清理完毕,民夫已在安排饮水和午饭。” 说实话,这个伤亡数字还可以接受,看来今日韩军压的人数虽多了,但射出的弓箭却相对少了,或许是被投石器压制的更狠了,又或许是因为躲在棚车盾牌之后而懈怠了,所以也导致了今日王室的伤亡人数与韩军来攻的第一天不成比例。 只是不知韩军伤亡人数又是如何,想来一会韩军清理完尸体,王室这边便有报告了吧。 “还有,大王,目前我军兵械不足,方才老夫令民夫下城时,将城墙外一百步内所有的兵器都捡了上来,倒是捡了几千把弓以及一万多把长剑,还有甲胄盾牌等物无数,都是从死去的韩兵身上捡的。只是时间不足,不然还可以捡到更多。” 想想自己也就吃了个饭,而不一会来收尸的韩军就要来了,能做到这个地步就不错了,于是周扁点了点头,“做得不错,能用的马上发下去,好的先给城上守军,其次再发给新兵,不堪使用的,可交给申不法回炉再造。这倒是本王疏忽了,忘记提醒,日后韩军撤退后都这么干。” “诺!”得到大王的夸奖,少师却不敢松懈,慌忙答是。 “走吧,我们去南面看看。”周扁说着站起身,率先走出殿去,少师等人忙跟了上来。 烈日似乎要将城墙都晒化了,靠到女墙边往下一看,却见定鼎门外正有几十名韩兵正在收拾着满地的尸体,韩兵望见城楼上有人走过,抬头望望却是没有丝毫反应,难道这就是麻木?或者不以为怪? 在他们的眼中,似乎只有手中的活,或许见多了尸体,也不知何时自己也会成为这地上的一员,城下收尸的韩兵个个都在重复着机械的动作,根本不管城上是否有人观望。还是这个时代依旧讲礼,双方收尸时对方不会偷袭,所以韩兵们根本不在意城上的人?不过王室却还是要防的,所以城上的兵卒都没有撤下。 摇摇头,周扁继续向南走去,那里刚刚发生了最惨烈的战争,身为大王,我要去看看我的将士们。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因何而胜 - 周始皇 - 或与白 往前走一点,却是两路进攻的韩军中间地带,城外地上一个尸体也没有。 而半里地后,越往南走,城下的尸体也渐渐多了起来,这里是发生过战争的场地。相应的城墙上的地面也开始被鲜血打湿。伤兵和尸体都已被抬下城去,满脸疲惫的幸存者,则依着女墙,用微微发抖的手捧着一漂水轮流喝着。弓箭和长矛丢了一地,烈日晒得壮士们满身是汗,皮肤发红,偶尔还有未曾干透的血迹,但幸存者们都目光散漫,的确,这个时候,活着,比什么都好。 望见大王走来,幸存者们纷纷爬起行礼,但却被周扁摆摆手制止了,周扁四下望着,却是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去,耳边不断响起士卒们的轻声呼喊,“大王!” 为了防止韩军去而复返,也为了防备城下正在收尸的几千韩兵,所以城上的将士们都还没有撤去。越往前走,士兵也越多,竟是纷纷站起,毫不吝啬的将敬仰的目光投向了大王,兴奋之情不言而表,渐渐的,竟围住了前来探望的大王。 忽然前面刚围拢的士兵堆中被扒开,一名满身血迹的汉子奔了过来,却是刘云,接着庞兴,周战,子远等一干将领也来了,聚在了周扁的身边,均是用欣喜的声音情不自禁的说着,“大王,我们今天又胜了,又将韩军打退了!” 听着将士们发自内心的欣喜,感受到将士们衷心的爱戴情绪,周扁顿时颇感欣慰,人生如此,穿越一场也绝对值了。抬头望去,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或者还带着泪水,或者还沾着血水,汗珠不住的滴下,但张张脸上,均是轻轻的笑容。虽然自己也受了伤,虽然死了不少同袍,但洛阳城又守住了一天,值了。 于是,想了想后,周扁摆摆手止住大伙,高声问道,“诸位将士,你们可知我王室今日因何而能得胜?” 此时,这片城墙上已经围满了人,离着大王近的就地坐了下来,稍远处的甚至还站在了石块等器械之上,众人听见大王发问,又见这大王虽年幼位高,但还是很亲近人的,这些年轻士兵也还不是很迂腐的注重君臣之别,所以纷纷答起话来了。 “回大王,是因为大王指挥得当,调兵有方。” “报告大王,是因为投石器太厉害了,压得城下韩兵抬不起头来。” “大王,小人以为是靠了城墙高大结实,所幸前些时修补了城墙,我们居高临下,才抵得住韩兵冲击。” 还有人嚷着,“是因为铁矛锋利,刺杀韩兵一刺一个准,韩兵的盾牌根本抵挡不住。” 众将士纷纷发话,尽情表达心中的意见和想法,气氛极为活跃,一扫战场上的冷酷和沉闷。见将士们都有自己的思考,周扁满意的点了点头,只知执行长官命令的,只能是小兵,而能自己思考战场得失的,方才是良将之选,看来这一批年轻士兵都还不错,挺活络的。 忽然一个大嗓门响起,一下子盖住了所有声音,“你们都说错了,这些都是我们应该有的,我们能打退韩军,主要原因还是韩军轻敌了,若是韩军不轻视我们,不小瞧我们的守城器械和守城的决心,只怕我们很难取胜。” 众将士均是迷糊了,抬头向发出声音的刘云将军望去,显然对于大多数人,还是无法理解周扁在巩邑大胜后发表的一番言论,而听到这,周扁也是笑了,这一次自己可没准备再抄闲饭。 见引起了众人甚至大王的注意,刘云顿时得意洋洋,卖弄似的冲众人扬起下巴,然后冲着大王笑道,“大王,你说某家说的对是不对?” 望见刘云那得意的样子,周扁顿时好一顿无语,上次自己还说过,以后韩军就不会如此了,但这个原因现在提出来,好像也不是那么离谱,韩军确实是有点轻敌了。 但周扁要说的却不是这,于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高声道,“尔等说的都有理,我们今天能退敌,肯定是有很多原因的,尔等说的都是其一,而韩军明天还要来,所以我们要不断的总结我们的优劣,发扬优势,改进劣势,方才能最终打败韩军,赢得最后的胜利。不过本王以为,有一个最大的原因,也是在本王看来最重要的原因,尔等都说漏了。” 城上众将士顿时都好奇的停下自己的猜测,刘云等更是一脸崇拜的望着大王,心里想着,大王不愧就是大王,想的都比别人多的多了。 见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眼光,周扁不由腹诽了几句,领导就是领导,随便说几句都有这么多人关注,刚才将士们抢着说话,虽然听清了,但谁也不知道那句话是谁说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周扁抬头望向了四周。 “诸位,韩军来犯之前,尔等都不是我王室士兵,或者在郊外种田,或者在城中商铺干活,或者主家效劳,但是,我王室一声召唤,尔等皆舍下手中之活,前来为我王室效命,共同抵抗韩军,不拒生死,这才是我王室的最大依仗,是洛阳能坚守不倒的主要原因之所在。” 看了看四周,见尽是一片瞪大了眼睛或张大了嘴巴,显然这番从未有人说过的言论,狠狠的敲动了年轻将士们的心。于是顿了顿后,周扁又接着说道。 “不光是尔等,从昔日修补城墙开始,到今日搬运石块,拉动投石器,皆是数万民夫,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但一样也有死伤,他们和你们一样,都是见了我王室召唤,便自发前来效力,如果没有他们,这洛阳一样很难守住。另外城中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在用各种方式支持着我王室,虽然他们连城墙的边都没有摸到,但一样为坚守洛阳做出了自己的贡献,比如有女子自发的组成了护理队,照顾伤员,有妇女主动要求为上城作战的军士们做饭,等等。正是所有这些人,聚集在了一起,方才保住我洛阳岿然不动,任他韩军如何攻打,始终也入不了洛阳城一步。” 说完这些话,周扁自己也觉得有些累了,口中也略有些干燥,于是停下了歇了歇,却见四周还是一片肃然,城墙上虽然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但却没有一人出声。有的年轻面孔,甚至已有眼泪流出,四下看看,一时也分不出哪是兵士,哪是民夫,都是一样表情。 “诸位,此次为保我洛阳,王室已前后召集了五万士兵,四万民夫,而我洛阳王畿之地一共也只有三十六万人口,洛阳城内有三十余万,这是什么情况,就是说每三个洛阳人中,就有一个人直接投入到了这场伟大的守卫战中,显然,剩下的两个人,则一个是妇女,另一个是老人小孩,可以说,整个洛阳城中,几乎所有的成年男子,都正在为我王室效力。身为尔等的大王,能在此王室存亡的关键时刻,得到诸位毫不犹豫的效忠,本王实在幸运,王室孱弱多年,尔等依旧不离不弃,实乃王室之幸。尔等我洛阳子民,方才是我王室的最大依仗,才是我王室敢于坚守洛阳,不断打退韩军的最主要原因。” 说到这里,更是鸦雀无声。的确,在这个半奴隶半封建的时代,作为一名最底层的兵卒民夫,能受到如此重视,实在远远超出了想象,何况这重视是来自心中最崇高,最伟大的王呢? 其实在这个时代,对生命的爱惜,并不像后世物资生活发达时期那般重要,上阵杀敌,能吃一口饭,便已是许多人满足的标准了,更何况还有王室许诺的兵饷可以拿,更有军功赏赐,所以在王室发出召唤之后,几乎每一个底层的农民,家奴,帮工之类,全来投效了。当然在周扁看来,一方面是感动这些平民甚至奴隶的卖命,另一方面自然是为了笼络人心,不过说着说着,周扁只记得前者了。 当然,方才说的每三个洛阳人中,就有一个直接效力在守城战中,却是有些夸张了,城中还有几千商人,几千贵族及子弟呢,他们之中可就没有那么多人敢于上战场。所以说来说去,还是最低层的人,往往最热衷于为最高层卖命,这些最底层的人,方才是王室最大的依仗,想到此,说着说着的过程中,周扁自己都快被自己说的感动了。 于是歇了歇后,周扁又高声道,“正是有了诸位,洛阳方才能迎来今日之胜,身为你们的大王,本王在此多谢你们的支持了!你们的不离不弃,将是我王室的最大依靠,今日我王室虽困顿,虽穷苦,但日后若有一天,我王室发达了,本王在此发誓,必将不亏待你们!” 深呼吸几口气,周扁只觉得自己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于是又补上了一句,“诸位,本王代我王室,向诸位道谢了!” 说着周扁便要躬下身来,顿时吓了所有人一跳,急忙就有人疾呼道,“大王不可!” 而周扁依旧身子前倾,不料刚刚做出动作,身子还没完全弯下,就从身后跳出一人,一把扶住,而那人也就势一把跪在了自己面前,一看却是白发须须的少师。 少师老眼含泪,“大王说的,他们都听进去了,大王实在不可委屈自己,不然那也是折杀了他们。老夫替将士们,谢过大王恩待了!” 说着少师磕下头来,动作大了,全身甲片都在哗哗作响,于是少师身后,那围了无数层的将士和民夫们,也纷纷跪了下来,高呼道,“大王万岁!” “大王英明!” “打败韩军!” “为王室效命!” 受到大王言语的刺激,在少师的带动之下,年轻将士们纷纷用高呼来发泄起心中的激动来,高呼声远远传去,远处忙着的人们,也纷纷停下手中的话,望向了高呼声传来的地方,就连城墙下方,正在收尸的韩兵,也略感奇怪的往城上看一眼,尔后又低头接着清理起来。 听见这将士们真心的呼喊,周扁笑着挺直了腰身,颇为自豪的昂起头,接受了下来。无意间感觉脸颊有点痒,抬手一摸,竟是一滴泪水。呵呵,看来自己还真是被感动了。 高呼声半响方才在大王的示意下停住,而年轻将士们的脸上仍是一片激动,仿佛一上午的劳累和紧张,都已过去,能得到大王的肯定,一切都是那么值得。 又往前走了百余步,安抚了沿途赶来的将士们后,周扁在少师的请求下,返回定鼎门而去。还远没到平门呢,而周扁还想去北边的上东门慰问一下的,但少师不依,说太累了,想想也是,于是回到定鼎门后,周扁便下了城楼,坐上马车,直奔王宫而回。 刚才还在城墙上的时候,趁着返回时身边没有普通士卒时,周扁就问了少师的,想知道少师对方才自己所说的一番话有何意见,不过少师是个老好人,只是简单的回答,说大王说的很好,很正确。知道少师的性格,一向比较偏向于冷酷,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不是很关系,所以周扁笑笑便没有追问下去,毕竟少师的回答已经令周扁很满意了。 如今洛阳形势复杂,各方面都要考虑到,可不能为了平民士卒,就得罪贵族,王室目前还没有能力,还付不起得罪贵族的代价。 于是走在路上,周扁又问了樊馀同样的问题。樊馀是少师之子,也算是公子哥,贵族子弟了。不想樊馀这厮,是不是跟在自己身边久了,受自己影响大了,只要是自己说的,就坚决的认为是对的。周扁好一阵无语,心想只有日后有机会问一下太后或者太师,只有他们,才能帮助自己找到平民与贵族之间的平衡点,指导一下自己,如何双方都不得罪。 回到宫中,却是感觉疲劳上来了,于是又喝了碗鸡汤后,周扁沉沉睡去。却不知,今日自己的一番言论,却深深的烙在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心中,更是开始在洛阳军队和平民中传播开来,以至于午睡醒来后的周扁,在太后与太师的提醒下,当晚大宴城中贵族和军中将领,方才将此事的负面影响给消除到最小程度。 (怎么最近评论这么少,也没有人参加调查,一个人默默的写,静静的发,还是有点寂寞的,希望能获得支持,谢谢!) 第二百二十三章 城中骚乱 - 周始皇 - 或与白 而就在周扁午睡醒来的时候,少师便遣人送来了前线的最新消息。韩军留下的五千士兵,花了比上次要多得多的时间,方才收拾完城下的所有韩兵尸体。而城上南北几处,少师都安排有人专门数数,最后一统计,韩军竟一共清理出一万七千多具尸体。 听到这个消息,就连周扁自己都不相信了,韩军今日先后一共投入了九万兵力,死亡率竟高达五分之一,与王室的死亡比也高达三比一,难道投石器竟真有这么大的威力?还是我军将士太英勇了。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孙子都说过攻城为下,并且高大的城墙防守一直贯彻了东西方整个冷兵器时代,必然也有其存在的意义,再想想朱元璋的高筑墙策略,看来加强城墙防守,还是极其必要的。 那要不要像修长城一样将洛阳王畿之地全部围起来呢?周扁突发奇想,但随即便摇了摇头,代价太高不说,也不利于交流和培养王室子民的胸怀,日后王室有了实力还是主动进攻的好,都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御,此话应该不假。 如此大胜,怎么能不庆祝一下呢?当晚,周扁就吩咐给全城所有将士加餐,杀了几头猪羊,每人也多少能分到一点,同时军中书记官也将阵亡名单和上城作战及立功的名单记了下来,虽然现在发布出来,但好歹也让士卒们有个盼头不是? 同时,在太后和太师的强烈要求之下,周扁大宴了城中贵族,几乎所有贵族都到场了,一起分享王室又一次打退韩军的喜悦同时,周扁也表达了对城中贵族的支持的谢意,也再一次申明了贵族们的重要作用,最后才说的所有贵族同样也对王室感恩戴德。 其实周扁是不愿意现在就摆宴席的,韩军还在城外虎视眈眈,随时都会再冲上来狠狠的咬一口,但太后太师执意如此,周扁也没有办法。并且想想也是,虽然守城主要依靠的是底层子民,但贵族们的情绪还是要抚恤的,谁让这是半奴隶半封建社会,谁让他们是贵族呢? 又守住了一天,虽然付出了五千多人阵亡的代价,但重创韩军一万七的消息,还是在城中不胫而走,当晚洛阳城内一片欢腾,不光是军中士卒和军前效力的民夫,就连收留的城外避难的农民等,也都得到了王室的加餐,个个喜不胜喜。当然还是有极少数人例外的,刘云和养中桥今晚便不是那么的兴奋,甚至还有些郁闷的情绪。 其中,养中桥是在城中的一家酒肆宴请一位彬彬有礼的公子,赫然便是颜高,所谓愿赌服输,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而刘云则是主动要求晚上守在东门处,然而手中却抱着一壶酒,也不顾忌,直接对着嘴巴就喝,军中本来禁止饮酒,但今日其实不是刘云守夜,是他自己要来,所以也就没人去管了。 仔细一想,这两人却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上午韩军来攻时这两人都在南边的平门处。谁能想到平门一路居然是韩军假攻的方向,最后冲来的一万韩兵居然只在城下吆喝,不停的闪躲,养中桥射技再高明,也奈何不了对方闪躲,于是养中桥以几人之差,惜败于在北边上东门处的颜高。虽然颜高口称作罢,但养中桥却不肯干休,于是便寻了个尚还在开门营业的小酒肆,开怀畅饮起来。 至于刘云,就更憋屈了,虽然没有跟王孙健打赌,但刘云自个儿不服啊,大家都是一样杀敌,为啥他王孙健那里阵亡的将士少,却杀的敌兵多得多?统计结果出来时,刘云还不相信,还自己跑到北边去看了看,大略的数了数,方才服气。但这是为啥啊?自己明明已经很拼命了,手下将士也都很拼命了,甚至杀得敌兵都上不了城墙,却为何还是如此?知道王孙健比自己厉害一点,但也不用差距这么大吧。而夜晚时分,白日里参过战的诸将都在王宫饮酒,刘云自己不愿去,又无人说话解惑,于是,刘大将军只得自个便喝酒便骂娘了,吓得一干守城士兵不敢靠近。 由于周扁的克制,宫中的夜宴不到一个时辰结束了,在这个时代举办这种等级的宴会,这已经算是极快的了,不过好在一干贵族都喝的十分高兴,连呼多谢王室恩**,最后方才在极其和谐融洽的气氛中散会了。 只是周扁又可惜了,这么多好酒美食,若是能赏赐军前将士该多好,可是,时代如此,非个人之力可以改变。 极其平静的夜,很快就安静下来了,而大战之后,则是注定了这个夜又不平静,真是城内欢喜城外忧,也不知白发须须的老将军在帅帐之中,又发了多大的脾气,又愁白了多少头发。 积累了十来天的攻势,不想就在两百多架投石器前大半完蛋,所有的攻城器械拖回来的只有一半,其中多数还不能直接再次使用,恐怖的飞石竟将厚厚的木板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窟窿。再看看死掉的近两万人,竟然绝大部分都是被石头砸死的,其模样惨不忍睹,就连见惯了战事的老将军也不禁在肚子里骂道,这哪里是投石器,简直就是人命收割器。 然而战争还要继续,无论如何,老将军也不允许就这样退却,好在还有其他方法,好在还有时间,还有兵力。 夜,很快就过去了,周扁照常天一亮就登上了定鼎门城楼,不过奇怪的是,却并不见韩军前来,等了一会也只等来了一名斥候的回报,说韩军今早并未有所动作,韩军大营中一片安静。 难道韩军昨日被打怕了要休整吗?这每天都能见到韩军,今日却不来了,还真不习惯,周扁扶着女墙愤愤的心想着,如果实在打不下,干脆退兵算了,你好我也好,何必要赖在这儿呢? 不过想想也是,韩军折损兵力不到四分之一,兵力上还占据了优势,还拥有一战的实力,肯定休整几天,还会再来发动更猛烈的攻势的。对于韩国来说,冒犯王室的事都做了,却又拿不下孱弱的王室,那才是诸侯间的笑话。 所以,韩军还会来的。不过这个时间正好也给王室军队一个休整的时间,相信经过了昨日一战后,不管是军官们的指挥能力,还是普通士卒的应战能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军队休整之后,只会爆发出更大的战斗力。 在城楼上等了一个时辰,直到太阳出的老高了,还没收到韩军前来的消息,再派去的斥候又回来了,韩军大营依然一片安静,吩咐安排人注意韩军动静以及让大部分士卒下城休息之后,周扁自己也驾车回宫而去。 累了这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周扁如是想到。然而走在路上,还未到宫室,周扁又忽然想到,这么多日都没有在洛阳城中逛逛,也不知城中情势如何了,贵族们是否真个安分,市井上是否还正常营业,街道里安扎的城外郊民是否平稳,大敌在外,城中可乱不得了。于是周扁吩咐下去,王架马车连同护驾的一千御林军将士,一起折而向南,直奔城南贫民居住地而去。 城南空房子多空地也多,所以安排的城外郊民也最多,怕就怕这些无所事事的贫民受人蛊惑,容易聚众闹事。几千年来封建统治的经验表明,穷苦人民起事的往往最多,而且这些人起事来也最不怕死,虽然成功的很少,但只要成功一次,哪怕接近成功,也会给予统治阶级以沉重的打击。如今,周扁已换位为统治阶级,自然首先就要防着这事。 很快便巡视完了城南一圈,还好的是并没有什么聚众闹事的现象,就连倾向都没有,并且还留在城南的多是妇女老人和小孩,想想也是,自己昨日还说了,三个人中就有一个在城上为王室卖命,剩下则是妇女老人和小孩,今天看到的不就是这个现象么。 于是沿途安慰了一部分留守人员后,大队人马开向了繁华的定鼎门大街。却令周扁没想到的是,大街上多数店铺都还开着门,尤其是一些酒肆,几乎都开着门,如今粮食紧张,周扁已下令城中禁止酿酒,这里酒肆都开着门,难道是商家们早知道要封城,所以屯了大批的酒肉,好大赚一笔么? 看来韩军姗姗来迟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洛阳不光是王室,就连普通商家都有充足的时间来做准备。如今这大街上繁华虽不似往昔,但却也还尚可,由此,周扁更进一步领会到了兵贵神速的正确性。 然而,再往前走,渐渐快到西门时,却见前方一片骚乱,周密等立刻紧紧的围住了马车,而子长则迅速安排前方士兵探清情况,一切都那么有序,周扁再一次点了点头,虽不知前方到底是何事,但御林军和亲卫队的反应还是值得肯定的,毕竟都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 很快前方就有了消息,原来是百余名列国商人想要出城,宁越的监察司那里却是不允,吆喝着想要将人群打散赶回去,而那百余名商人自然不甘心连城门都没有见到就被赶回去,于是便与监察司的人马理论起来,场面一片混乱,竟有演变成动手的趋势。 周扁皱皱眉,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守城之时,最忌的就是前方打仗,后方闹事,而若是闹着没饭吃什么还稍微好理解一点,现在却是闹着要出城,这是什么情况,外面在打仗,这城门是想开就能开的么?于是周扁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上来。 “子长,你率兵将所有想要出城的人围住,解除武装,本王亲自处理!” “诺!”子长一拱手领命而去,前方御林军顿时开始调动起来。 而周扁却是冷笑一声,若是说得好就算了,若是态度强硬,少不得要将你关起来,待韩军退后再放。 随着子长的离去,前方的骚乱更大了,甚至还有喊杀声传来。这都是些什么人,敢在城中就与军队对峙,还真是胆大包头。 正想着时,前方忽然跑来一人,中等个,长袍翩翩一看就是个士子,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宁越。见是宁大夫,且车架上的大王也点了点头,护卫们便没有阻拦,将其放到了王架之前。 宁越一躬到地,“臣下也是刚刚得到此地有人闹事的消息,没想刚赶到现场,便见大王的车架来了,没想竟惊扰了大王,实乃臣下之罪。” 想一想这又不是宁越的过错,再看看宁越满头大汗的样子,看来他也是一路急匆匆的赶来,于是周扁将手一招,“宁大夫不急,上车来说吧!” “臣下遵命!告罪了!”说着宁越一提衣裙,爬了上来,侧身前倾坐在了周扁侧前方。 “大王,这几日城中一直很安静,也恰恰就是今日方才出了这事,臣下匆匆赶来,原来是有几家魏赵的商人想要举家出城,还没到城门就被臣下的人给拦住了,起了争执,臣下也正想再调人手将之拿下关住,没想大王的御林军来了。此事如何处置,还请大王示下!” “嗯,如今我王室守住洛阳已成定局,而韩军昨日攻城受挫,今日这些人便要出城,只怕事有蹊跷。不若询问一番,若只是不愿待在城中而要返乡,就放回去算了,若是说不清楚,那便抓起来,当作通敌罪论。”周扁沉思一番后说道。 说罢宁越便拱起了双手,“大王英明,大王高见!臣亦是以为如此,若是寻常商贾,封城前便已离去,而昨日韩军惨败,今日便要出城,多半便夹有韩军细作,要将城中消息送出去,以臣下看,直接全部挂了便是,何必还要询问?” 还是宁越果断,不过周扁笑笑,“方才说得,只怕是宁卿早就想到了,却还要来考本王。本王如何不知多半有韩军细作在内,即便不是韩人奸细,想要夹带一封信出去也是很容易的。不过外面大军压境,城中气氛紧张,若贸然一下抓了上百人,只怕易引起城中流言,若有心人再加以传播,说我王室乱抓人,则城中人人自危,反而更容易起骚乱啊!” “还是大王仁慈!就让臣下去询问,若是惯在城中行商之人,有城中熟人作证,便依大王之意放掉,若是陌生之人,无人作保,那便抓入牢中,严加审讯。” “宁卿办事本王放心。就这么办吧!”见宁越一下子就想出稳妥的法子,周扁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半夜声响 - 周始皇 - 或与白 望着宁越走远,周扁又回到车中坐下,等了片刻后,却终于坐不住了,哎,谁让自己是个劳累命呢,于是周扁一声吩咐,前面的御林军将士让开一条道来,自己的车架就在亲卫队的护卫之下,往前走去。 又往前走了近百步方才停下,此时已能听到车外传来清晰的吵闹声。 “汝等仗势欺人,为何他家放走了之,而吾却要被关起来?汝等洛阳人就是嚣张,难怪韩侯会起兵伐之!” 接着是喝斥声响起,“如今大战,怎能放你出城,当初封城之前满洛阳城内吆喝,愿走之人尽可走之,你那时不走,为何现在又要离去?难道想要与城外韩军通气,泄露我洛阳城内消息?这城中都没人认得你,谁知道你是真的来行商,还是韩军的奸细?” 周扁掀开车帘一看,放眼可见几乎全是御林军将士,已经将这片街道都围了起来,而二十步外士兵堆之中,却是一名长袍高个男子,被四五名御林军将士拉着,兀自还在扭着。 “哈哈!说汝等洛阳人嚣张,还真个嚣张!”那喝斥声还没停,先前那个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吾自赵国而来,行走列国,向来就是想何时来,就何时来,想何时走,就何时走,偏偏汝这里却要拦着,出了城,吾之生死,吾自负责,又为何不放行?偏说吾乃是韩军奸细,哈哈,真是滑稽之言!吾乃赵人,听闻洛阳繁华,却不想竟遭此待遇,今日放吾出城,日后吾再也不来了!” 听那声音说着极为吃亏,想必是因为还在使劲挣扎的缘故吧,都说燕赵多豪爽粗放之人,看来此人也是如此,若是真个韩军奸细,只怕这会正躲在一旁装得比谁都无辜,想到此周扁摇了摇头,此人应该只是性格使然,并不是奸细。 那人却依旧口中嚷嚷,“洛阳如此待人,不早日亡于韩师之手,又待如何?吾以为,韩师不日必将破城,今日汝等辱我,他日汝等必将辱于韩师之手!” 话音到此,却好似嗓门一下被掐断了一般,原来一名御林军士兵终于受不了了,一拳头将之砸晕了。见那名汉子在几人拉扯之下身子一软,就要倒下,那名士兵也知惹了祸,回头望望,却见包括自己军官在内也都点点头,这才又放下心。 “将他带下去关起来!”却是宁越的声音响起,立即便有几名监察司的邑卒上前接过。 此时场中却是一片宁静,见王室的士兵都将人打晕了,剩下的一些人也不敢闹了,监察司的邑卒们又上前去带了几十人下去,场面渐渐清空,宁越又吩咐几句,便小跑了过来。 “大王来了?臣下已经处理妥当,查得三十五人是洛阳城中老商贾,臣下手下有邑卒熟悉,而他们是听人说韩军又加了十万兵力,且西边没有韩兵,这才想要出城逃命,另外四十六人则是新近才到洛阳来行商的,无人作保,臣下便将之都关押了起来,待韩军退后,一一查明之后再行释放。而听臣之手下邑卒说,还有十余人一见御林军过来,便先行跑了,臣手下有人去追,暂没有消息回报。” “大王,臣下以为,此事必有人谋划,肆意传播流言,鼓动商贾之人逃亡城外,或许是想混在其中出城传递消息,又或许想引发城中大量平民外逃,而给城外韩军创造机会,我们不得不防。大王,臣下已令手下之人四处查看,以图找出造谣生事之人,并大力宣言我王师已打退韩军多次,让城中之人均明白洛阳是攻不破的。臣下之策,大王以为如何?” “可以,就这么办,当今情势危急,一定要抑制住这个苗头,如论如何要控制住城中舆论导向,粉碎敌人的阴谋,要让城中人人都与我王室一心,这件事就交给宁卿了!”周扁笑着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大王说的控制舆论导向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早已习惯大王语言的宁越,自然毫无障碍的理解了大王的意思,忙点了点头,“臣下一定定心尽力!” 却听大王顿了顿后又说道,“宁卿,刚才那名赵人,或许粗鲁了点,但依本王之见,应不是韩军奸细。” 听大王单独提起此人,宁越略有些疑惑的抬了抬头,“臣下明白了,待战后查明便将之释放。” 大王却是摇了摇头。 “本王的意思是说,关押的人多半不是韩军奸细,可不要对他们太凶了。”周扁呵呵一笑。 宁越顿时低头,“臣下知晓了!” “好吧,城中的事就托付给宁卿了,若事出紧急,你可以先行决定,过后再汇报。” 宁越忙连连点头。 然而还不待宁越回答,周扁却又看见了路边一名邑卒,疑惑道,“宁卿,这是什么人?” 顺着大王的所指望去,却见那名邑卒满脸络腮胡子,而最吸引人的却是头上破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正坐在一边用手捂着,旁边一名同袍将其搀扶着。 “哦,这是一名邑卒,方才与那些商人争执时,不慎被砸伤。” “这个本王自然猜得到,本王想问的是,此人为何穿着与别人不同?”大王的口气有些不悦了。 宁越顿时明白了大王问的是什么了,不由腹诽一句,为何刚才不说清楚啊,但这话宁越自然不敢说出口,而是立即解释道,“大王,像这种身上穿灰衣系蓝色腰带的是秦人,其余我洛阳人邑卒则穿黑衣系红色腰带,以示区别,臣之手下,若遇见危险之事,望望便让秦人冲在前面,而秦人勇猛不惜命,是以秦人好受伤害。” 宁越的解释倒是极为详尽了,却见大王想了想后又问道,“那秦人的俸禄饷钱如何?” “回大王,我洛阳人充邑卒最低为一月六十钱,秦人则是一月四十钱,食宿倒是一样全包。” “那以后将秦人的饷钱也提至一月六十钱吧。”周扁当即作出决定,说实话,周扁还是见不得同工不同酬,难道秦人就该当临时工?不过在这个社会,自己虽是天子,但也能力有限,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臣下遵旨!”虽不明大王真实意图,但宁越还是乖乖的称是。 “那本王走了,你忙去吧。”摆摆手周扁转头回宫而去,忙了一上午,也该回去吃午饭了。 而送走大王之后,宁越也是松了口气,大王虽年幼,然而却越来越精干和英明了,只是少年人不懂藏锋,王室虽能挡住十万韩军,但终究还是积弱数百年,哎,这话也不好说得,当下正是大王威严日重的时候,自己又如何能逆言呢?但愿王室自有天佑,能顺利的复兴,就如大王一样茁壮的成长。 午饭过后,又是好一顿午睡,待日头偏西过后,周扁方才又前往城中一巡,这会城中倒还好,不知是不是烈日照晒的结果,室外几乎连人影都没有。然后周扁又来到了兵营之中,有两万新兵在此训练,将那并不十分大的兵营挤得密密麻麻。 但好在还施展的开拳脚,现在练的是近身功夫,虽然城防上没有多少地方用到近身功夫,但练习一下能提高新兵的斗志和信心,还是有一定的好处的。望着那在烈日下犹自刻苦训练的洛阳好男儿,便是滚汗打湿双眼,也不伸手去擦,来自后世的周扁也颇为感动,看来不光是军中教育的好,这些穷苦人也惯于吃苦耐劳。 想了想,周扁留下一句格言后离去,这句格言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虽然话是白话,太师他们定会嗤之以鼻,但普通军士中,却迅速的传开了。 晚饭前又有城外的探子回报,韩军竟一天都没有动静,既没有再造器械,也没有练兵,周扁不由撇撇嘴,休整也不用如此吧,若是让军士们一下子放松了,只怕再想抓紧起来,也难了。 但事出反常就是妖,周扁还是召集了少师等几位将军,再一次确定了四面城门的防守主将,东面是庞兴、王孙健和刘云,南边是司马图、王于飞和屠强,西边是屠平、赵骈和屠猛,北边因为挨着王宫,所以直接就是御林军防守,主将乃是子长、周战和子远,后备队则是张虎和李定率领,嘱咐了晚上一定要严加防守,诸将们纷纷表示谨遵王命,之后方才各自离去。 显然这些周扁赖以依靠的诸将中,周扁登基后提拔起来的占了多数,而原有洛阳一方将领,自龙氏走后,便只剩下屠家独大,以及不是很擅长领军的赵骈了。不过还好,这些人多半都是周扁一手带出来的,忠心不说,能力也还是有的。 转眼天就黑了,夏天的夜,就像一汪水,平静而凉爽。 时不时有轻风吹来,如果这不是韩军压城,那该是多么美好的夜啊。 或许洛阳城中像这样想的不在少数吧,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几千名士兵不得不在漫长的黑夜中默默的巡查着城墙,枯燥且又乏味,但又不得不如此,好在夏夜总是这么凉爽。尤其是南边的城墙,挨着洛水,刮起一阵南风,似乎还带着洛水的清凉,真的让这些多少天前还在拿农具的汉子们,也忍不住的醉了。 夜,已经渐渐深了,又练过一套矛术之后,周扁才换来巧奴等打来洗澡水,美美的洗了个澡,方才睡下。 不料躺在**上却怎么睡不着,难道是多日的紧张,而韩军今天没来,反倒有点睡不着了?自嘲几句后,又翻来覆去半天,周扁方才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或许个把时辰吧,忽然不知是哪传来声音,竟将周扁给吵醒了。 刚吵醒一时还有点迷糊,分不清声音从哪儿来,好半天才清醒过来,惊得周扁一下坐了起来,是的,那声音虽嘈杂,但却听得真真切切,是厮杀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在这静寂的夜中,也格外刺耳。 韩军竟来夜袭了?吓了周扁一大跳,忙**上跳了下来,就着幽幽的夜色就要出寝室的门,却不想跑急了,撞在了一个柔软的身躯之上,惊得一声女子尖叫,却是睡在外间的刘妃。 晃荡一声却是刘妃手上的油灯滚落在地,灯光砸了一下就熄了,屋中又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柔柔的女声响起,“大王,臣妾撞到你了么,可别撞坏了啊。” 声音中透着焦急,一双柔软的小手就摸了过来。 自己虽小,那也是个男儿,怎会一下撞坏?再说听着那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周扁心中烦躁,便一把将之推开,“本王无事,快些喊人来,宫外是如何了?” 刘妃这才让开身来,指挥几名刚刚爬起的小侍女将殿中的油灯点亮,而此时,周扁已经光着脚板跑到殿外了。 一到殿外便能听出来那喊杀声是从何而来,竟是东南方向,并且,东南方向还微微有火光闪起,看其方位,大概是洛阳南边三门中最靠东的皋门,韩军果然夜袭了。 难怪今天一天没有动静,原来是改变测策略了,看来韩军也不是冥顽不化,不过对于王室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喊杀声应该刚刚响起,此时也没有前方回报,也不知韩军来了多少,有否攻入城中,且城中守卫力量有没有积极应对,又或者东南方向只是佯攻,别的方向会不会也有敌袭? 似乎一瞬间就想了这么多,忽然后背一暖,回头一看,原来是刘妃给披上了一件长袍。有两名侍女打着宫灯站在刘妃身后,暗淡的灯光更衬得刘妃恬静无比,仔细一看却发现刘妃衣着不整,想必也是忽然被惊醒,只是这打扮却别有一番风色。 一时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仿佛外界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这就是夫妻的感觉吗?虽然自己一直没有从内心承认,但事实上,刘妃就是自己的妻子。 终究还是战时,也就那么一眨眼后,宫中也响起了哗哗的声音,以及长官们的喝骂声,那是宫中的侍卫和御林军将士们集结了,却将沉静中的两人唤醒,刘氏忙低下了头,周扁也猛然惊醒,转头望向了前方。 前方殿门口处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第二百二十五章 皋门已失 - 周始皇 - 或与白 “大王勿慌,臣下周密在此!” 那脚步声还没走到跟前,喊声便传了来,分明便是亲卫队队长周密的声音。 周密所在的这个小殿,乃是明德宫正中,是天子安寝的地方,一直被称为路寝。在这个小院里除了侍女和寺人,是没有亲卫等人的,所以直到守在门口处的周密赶来之前,这个院内,可以说是除了周扁外,更无第二个男人。 门口处也有护卫看守,不过周密一向就住在宫中为天子守门,所以听见声响后,便是第一个冲入了院内。 一进入院内,便看见院子正中央几人,大王当先而站,身后则是刘王妃,以及几名点灯的侍女。望见几人均是衣着不整,周密慌忙低下头去,拱手道,“惊扰大王了,请大王安心,臣下已安排好亲卫队护卫我王,并且子长将军那里也传来话,说请大王勿要担心,仅仅是城南或遭敌袭,但内城和王宫安然无恙。” “那可知城南如何了?是皋门那里吧?”周扁着急的问道。 不想周密却摇了摇头,“臣下已着人出宫打探去了,刚刚走,尚还不知宫外消息。” “也没接到城南守军的报信?”周扁继续追问道。 周密还是摇了摇头,“暂还未有。” “城南是司马图主管吧,若是韩兵一攻城时便遣使,这会也该到了,这司马图也真是粗心,怎么不派个使者,也好叫本王得知前方消息。或者,难道是司马图报不回消息了?”说着周扁竟瞪大了眼,满脸焦色。 说着周扁抬脚就要往外走去,“快些备好马车,喊上人马,本王要去城南一看。” 却被周密一把拦在了面前。 “大王不可啊,大王如此打扮如何出宫?” 周扁这才想起身上穿的还是睡衣,耳听得城南骚乱声越来越大,而自己却消息闭塞,周扁如何忍得住,但一想若是自己穿着睡衣就出宫去了,只怕其余士兵见了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呢。不行,自己必须得时刻保持冷静,至少也要在别人面前做出这个样子。 于是周扁一跺脚,转身往殿内走去,“也好,周密,你就在此等本王。” 刘妃等慌忙跟上,只余周密以及另两个后进来的亲卫呆在院内。 殿内,侍女们已将那满殿的灯光点起,倒也十分亮堂。刘妃也知事情紧急,自家也不好相劝,只得迅速跑了起来,吩咐侍女们将大王的衣着和甲衣披挂全部找来,尔后低头一件件的为大王穿好。 外面喊杀声不停,周扁心急如焚,一着急便嫌穿衣太慢了,本想开骂的,却一低头看见刘妃的双手犹自在发抖,想必也是心中紧张吧,于是忍了忍便没有骂出来。 大约一刻钟后,方才披挂整齐,周扁立即起身,迈步走了出去。 一出门却见几只火把,原来这院中又多了几人,全是亲卫,看来周密这会也准备好了。 一行人簇拥着周扁走出院外,这时已有三四十名亲卫跟了过来,众人快步向南走去,没走多远,却见前方几人跑了过来。 立即便有亲卫上前喝止,伸去火把一看,原来是几名御林军士兵和一名普通衣着的士兵。 询问清楚后,便立即带到了大王的面前。 “大王,小人乃子长将军手下,子长将军已守在了王宫正门。后面这位是新兵营中一名士兵,说是前方李定将军遣来报信。”几人半跪下后,其中一名身披甲衣者拱手说道。 说完后便将身后一人让了出来,后者却是跪着不敢抬头,火把的光照耀之下,也能看见身子微微有点发抖。 “大王,李定将军让小人来报告一声,城南皋门处突然遭到敌军夜袭,暂不知来人多少,皋门守军抵挡不住,皋门已失,皋门守军正在皋门之后结阵阻挡敌军,李定将军探明之后,便已率队杀过去了,特令小人前来汇报于大王,他还让小人跟大王说,事出紧急,他未接到调兵命令就先杀过去了,还望大王恕罪。”这名新兵的声音也一样有些颤抖。 李定这厮,这哪里是请罪,分明是邀功!周扁不由腹诽一句,哼,生怕自己当机立断的决策得不到大王的重视和表扬,还特意让士兵说明。不过也好,李定这个举动还是正确的,若是请示过大王或者有权调兵的少师之后,再率兵杀过去,只怕真的晚了。其实,虽然李定自以为是,好邀功,但不得不说,还是一名良将之才,只是还需磨一磨。 不过这个消息倒是及时,证实了这城南骚扰乃是韩军夜袭,且从中周扁也得到了很多信息,总的看来就是情况极为不妙。也难怪韩军今日这么安静,果然事出反常就是妖,也真是没想到韩军会来这一出,看来韩军也知道变通了,不再硬攻,而改为偷袭了。不过怎么事先没有接到探子的回报,倒是奇怪了。 于是周扁立即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告那李定一声,让他给本王扛住,挡住韩军,其余的本王自有决断。” 那士兵倒也不含糊,立马道一声是后转身飞奔离去,虽然在王架面前不是很懂礼,但也是一个果断利索之人,李定倒会用人。 于是一行人继续往宫门的方向奔去,赶来的亲卫也越来越多,到达宫门处时竟有百余人,看来一半力量都来了。 而宫门处更是一片火把通明,宫门之下内侧一队士兵簇拥着数人,见王宫里面出来一队人马,忙迎了上来。 走近方才看请当先一个是少师,其身后是子长和樊馀等。 “大王,是皋门敌袭,只怕此时皋门已失守,城南来报,李定麾下两千人已先赶去,老夫又加派了两千人已经出发,张虎的两千人也在集结,此外,还有老夫还传令东边守卫平门的刘云集结军队,传令兵已经出发,该快到了。”少师也不含糊,快语说道。 “这番调动倒也可以,只是东面乃是韩军攻击的重点方向,将刘云调走合适吗?”周扁边走边说道,一行人汇到一起向宫门而去。 “平门那里老夫让一名老将顶着,乃是原先就在成周时的一名百夫长,苏穷,此人也跟随王室多年,此次守城几战,此人均在,平门处只需小心应对即可,应无大碍。倒是皋门那里几乎都是新兵,后赶去也都是新兵,只怕近战还是得老兵上场方才顶得住,而离着最近的就是刘云了,刘云又骁勇善战,正适合短兵相接时威慑敌军,大王以为老夫所想如何?” 一行人说着脚步却是不停,少师说完一看,却发现已经到了宫门之下。 少师慌忙一步跨前拦在了周扁面前,“大王请止步,城南战事,由我等去查即可,还望大王坐镇宫门,静候我等消息即可。” “这韩军都已攻入城内了。你叫本王如何坐的住?”周扁急了。 “大王勿急,这消息尚还未被证实,只是李定手下所言,或有夸大。大王乃王室之重,应当坐镇中枢,不然这夜黑混乱,若是大王伤着了,便是王室之灾啊。”少师单膝跪下,在火光之下一身甲衣晃得直闪。 望见子长等人也将跪下,周扁忙一把将少师扶起。 “也罢,就如此吧。” 就在这说话当头,远处又有一名军士急速跑来,在众人目光之中,一直冲到少师跟前。 “报,守候圉门的屠强将军遣使来报,屠将军已得到消息,刚刚赶到皋门,皋门已被韩军打开,冲进来不知几百人,屠将军已率军冲了上去,以图将韩军堵在皋门之内,并驱赶出去。” 这会连少师也不淡定了,一把将那人抓住,“你是哪里派来的,屠强将军的信使现在何处,这消息可靠吗?” 少师本就以武功见长,情急之下双手用力过猛,那人只觉得双肩都要被捏碎了,但仍咬着牙道,“少师大人,是小人,小人乃大人亲卫,方才被派往城南打探消息,走在半路遇见屠强将军信使,因小人跑的快,待问明情况后,小人便先回来了。” 少师这才松手,抢过一支火把来一照,方才看清确实是自己身边的人。 于是少师回身看向周扁,“大王,与李定传来消息一样,看来皋门已失这应该不假,屠强自行决定增援皋门,倒也明智,只是皋门已失,还需紧急增兵,不若老夫下令让刘云赶紧过去,事不宜迟啊!” 周扁点了点头,“那平门离着皋门有多远?” “不足两里,一刻钟即到。” “那就让刘云杀过去吧,兵分两路,一路挨着城墙杀过去,另一路则从城墙上杀过去,皋门落入韩军之手,必定是韩兵趁夜攀上城墙所致,只怕城墙此时还在韩兵之手,若是夺不回皋门一段城墙,便夺不回皋门。待夺回皋门城墙及城楼后,可令士兵从城楼上往下丢些燃着的木柴,已阻挡韩军,并乘机向韩军攻击。” “诺,敬遵王命!”少师一拱手后便跑开安排人去了。 传令兵拼命奔跑,还得半刻钟才能到,然后一刻钟刘云杀到现场,总共不到小半个时辰,但愿来的及吧。说实话,周扁也与少师一样寄希望于刘云那几千人身上,因为毕竟守卫皋门和圉门的以及后赶去的两千人,还有李定王于飞的手下,几乎全是新兵,兵器都配不全,如何指望他们杀敌?只求他们能挡住韩军,不让更多的韩军入城即可。 但急是急不来的,若是到了天明还没能夺回皋门并封住皋门,只怕大量韩军涌入城内,就要进行巷战了,周扁倒是不怕巷战,虽然韩军人多,但洛阳人更多,只是少了些兵器比较麻烦,只怕洛阳会因此死伤更多的人,而导致王室元气大伤,这就不是周扁所愿意看到的。 想着周扁还是抬脚登上了王宫正门,端坐在了城楼之中,这城楼甚为高大,抬眼望去,眼前并无一个建筑能遮挡视线,恰好能看见那洛阳城东南方向,火把无数,人声鼎沸,只看得周扁心中如火烧一般,却不能亲临战场。 没想刚坐稳片刻,少师也上来了,“大王,老夫已向刘云传令,半刻后刘云应该就能出发了。刚刚又接到最新消息,皋门附近杀成了一片,原皋门守军死伤大半,已成溃兵,现在全靠李定和屠强的共四千人顶着,暂时将韩军挡在皋门大街的五十步内。其中李定正面抵挡,屠强自西而来,顺着城墙拦住了韩军,而韩军正向东杀过去,看其目的应该是再夺一门,恐怕会和刘云在半路碰上。” “那就吩咐刘云摆好队形,灭掉火把,不然会给敌军以攻击目标。”周扁立即说道。 马上就又有传令兵跑了出去,少师则是入内跪坐了下来。 “可知现如今韩军入城多少?我方军力如何分布?”说到这里,周扁方才想起自己打了这么久的仗,怎么连个沙盘都没有?沙盘也就算了,居然连一幅像样的地图也没有,真是的,敌人都杀到家门口了,自己却搞不清家中布置如何。 也就是一瞬间就想了这么多,于是周扁回头喊道,“来人啊,去给本王搬些砖块来。” 樊馀立即领命出去,少师却是疑惑了,“大王,这敌人攻不到这里来的,要转头何用?”在少师的理解中,砖头除了砌墙,就是用来砸人的。 周扁淡淡一笑,却并未回答。 好在这王宫正门旁便堆有一堆烧好的转头,樊馀很快就找人搬了上百块来,还想再搬时,却被周扁摆手制止了,这么多已经够用了。 这宫门城楼大殿里还比较宽阔,接着火光,周扁挽起袖子搬起一块转来一看,其色青,大小略比后世的红砖大,自己搬着还有点吃力,这便是宫中做房屋常用的了,并非城墙上的墙砖。 于是周扁一吆喝,樊馀等一干亲卫立马动手了,两块砖一竖,上面横一块砖,这便是城门了,然后向两边扩展,便是城墙,往东不远是转角,洛阳城墙在此折而向北,而向西不远是另一座南门――圉门。摆好这部分城墙后,周扁又令樊馀等一回忆,又将皋门内大街两侧的建筑给摆了出来,原来是几家商铺,毕竟还是挨着城门,有一定的商业,再往内走大概八十步便是横着的平门大街了,洛阳城内三横三竖共六条干道。而皋门内沿着城墙又是一条小道,一直顺着城墙延伸出去。 片刻后,一副活生生的立体地图摆在了众人面前,少师等不由瞪大了眼,这便是缩小版的洛阳城么? 望着众人目瞪口呆,周扁却是笑了,“少师大人,现在可以在这图上说明一下敌军兵力,和我军几只军队的布置了么?” 第二百二十六章 沙盘布兵 - 周始皇 - 或与白 在幽暗的火把之光的照射下,见证了一座缩小版的洛阳东南一隅坐落在了自己面前,今晚眼前这一幕,或许多年之后还会让在场的许多人记忆犹新,也或许成为了许多后来成为了军中将领的亲卫们向部下吹嘘的资本。 “少师大人,我们的军队都到哪儿了?”周扁依旧笑着,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自己衣袍的边角撕了下来,扯成了几条递给了少师。 “少师,这几条红色的布条就代表我军几只部队吧。”其实周扁想用的是小旗,就像后世一样,每一旗可以代表多少人,这样看起来十分清晰,一目了然,但现实情况是只能如此。 少师这才反应过来,“如何能让大王如此?” 不过在周扁的强压之下,少师还是接过了布条,想了想后将一支布条放在了皋门以西不远处紧挨着城墙的小道之上,“大王,这是自圉门赶来的屠强。” 接着又将一支布条放在了皋门之内正对着皋门的大街上,尚还不到平门大街,“大王,这是李定。” 然后又将一块布条放在了皋门偏东的地方,不料少师刚将之放下却又拿了起来,用手将之撕了一半,才又放下,“大王,这是败退的皋门原守军,乃是司马图所部,只是现在尚不知司马图其人何处,听前方士兵说,败军尚还有八九百人,却均不知主将何处。” 望着这一幕,周扁点了点头,看来少师对于这布条的运用还是有一定的心得,知道以布条大小代表兵力多少了。 接着少师又丢了一块布在皋门以东城墙转角处,“大王,算算时间,刘云一部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这里。” 最后又丢了两块布在李定的后方,“大王,这是先增加的两千兵力,由王孙阳带着,王孙阳也是旧日成周老人,忠心可靠。而后面这两千人则是张虎领军,已快到李定处,汇合之后,应该能挡住韩军。” 盯着那缩小版洛阳城看了片刻,周扁点了点头,“依少师所说,我军反应倒也及时,皋门虽然失去,但我军已从三个方向堵住了韩军,洛阳城应该暂时无恙。只是还要传令另几侧守军,不得再懈怠。” “大王放心,老夫早已遣人,今日守夜的士兵,一个也都别想睡了。” “嗯,做的不错。那韩军兵力分布知道吗?”周扁依旧盯着那缩小版洛阳城。 “这个,老夫就不是很清楚了。”说着少师动手就要学大王撕自己的衣角,不料一旁却有人塞了几块布过来,一看却是自家小子樊馀。 难得的从自家小子点了点头后,少师将其中一块布条放在了皋门之内,“大王,这青色的布条就代表韩兵了,这是占据皋门的韩兵。” 知道用不同的颜色代表双方兵力了,少师领悟能力极为不错,周扁满意的抬头冲之笑了笑。 接着又是一块布条放在皋门之内,然后又是一块放在皋门之西和皋门之东,顿了顿后少师丢了一把布条在皋门以东的城墙之外,“大王,依据前方战况来看,主要就是这三个方向,然后应该还有大量的韩军从东边赶来,不过我洛阳南面城墙离洛水不足一里地,加上皋门城门狭小,韩军应该不可能涌入大量兵力。” “嗯,的确如此,重点还在于如何夺回皋门,只要能够夺回皋门,洛阳则无忧也。”周扁点了点头。 “就看刘云的了。”少师附和道。 就在这时,一名军士跑了进来,“报,前方刘云率队刚刚转过城墙转角,便与韩军对上了,城墙之上和城墙之下的小道里,均已厮杀起来。刘云一方未燃火把,而韩军则是火把无数,小人在城下远处看了会,见到喊杀声起后,韩军竟退后了好几步,这才回来报告。” 听到此,周扁与少师二人对视一眼,均是点点头,刘云这厮不傻,黑夜中点了火把,一来容易成为敌方的目标,二来举着火把的话就只能一只手操作兵器了,对攻时显然会处于劣势,看来刘云那里希望不小,重新夺回城门多半还是要靠刘云了。 摆手让那军士继续上前线打探消息后,周扁却是依然皱起眉头,盯着那缩小版洛阳城看了片刻后说道。 “少师,韩军入城后,这三路中东路和西路都只有一队人马在防,就算是中间一路有后援,但若是混乱不堪,前军后退而后军前进,则会挤成一团,黑夜中最忌如此。不如这样,令张虎的两千人在平门后大街设防,待李定的人不敌而退后时,让李定的人自平门大街两侧退下,免得冲撞了自家军队。” 说着周扁又扔了个红色布条放在平门大街和皋门大街的交叉处,这是个十字路口,的确也算是战略要地。 “再令庞兴调两千士兵自定鼎门内兵营南下,聚集在洛阳城东南转角处,待刘云一队杀到皋门后,便登上南边城墙,以弓箭和砖石杀伤城外士兵。”周扁又扔下一块布条。 少师点了点头,一招手立即便有一名传令兵近来,少师嘱咐两句后,后者迅速跑了出去。 然后周扁又撕了两小块布条扔在了皋门内两侧的房屋之中。 “这些虽然都是些商铺,但也有房屋和围墙,可令士兵从后门进入,攀在前面围墙或屋顶处往下射箭,以杀伤敌军,射敌之事得让老兵前去,不然黑夜中失去了准头,反而误伤了自己人。这样吧,子长,你带五百御林军老兵,再带一千新兵,赶过去,布置在这两侧房屋,若是韩军已夺得这些商铺,便将之抢回来,若是还没夺过来,则占据高处,伺机杀敌,明白吗?” 子长也围在这里,却是拱手沉声道,“大王,臣下走了,这王宫防卫怎办?” “王宫正门处有少师和本王在此,后门北门有周战和子远,这二人你是知道的,本王还会再调守卫西门的屠猛前来,横在这里,以卫王宫。然后再调一千士兵从定鼎门南下,护卫平门。” 说着周扁拿手一指,赫然便是定鼎门与王宫正门大道之间的交接处,也是个十字路口,同时也是离着王宫正门最近的十字路口。 “此计可行。”少师摸了摸胡须,立即又转身安排人传令去了。 子长见大王另有布置,便也一拱手,转身就要下城,不想此时樊馀却上前低身道,“大王,让某也去吧,前线杀敌,也是护卫我王,大王之意如何?” 周扁点了点头,“那你就去吧,和子长一人分据路两侧,自己小心点。” “诺!”樊馀闻声大喜,又冲自家老头一拱手后,转身追向子长而去。 的确,以樊馀之才,一直充当护卫,是有些委屈了,此时自己身边又没什么事,还有一大堆亲卫,倒是可以放樊馀去大开手脚厮杀一番,看看他战场表现如何。 只是少师目送着樊馀离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于是周扁望向了少师,“少师可是担心自家儿子?” 少师回头微微一笑,“老夫才不担心他呢,生死自有命,能为大王效力,乃是我樊家之幸,又何须畏惧生死呢?老夫刚才只是在想,大王不禁这砖头摆的好,很容易看清战况,就连这兵力布置也好,强于老夫数倍不止。韩军从皋门入城后无非两个方向,一是向东再占据一门,已有刘云顶住,又加有兵力,另一个方向则是向北,杀向我王宫,若是能占据我王宫,洛阳便是到手了,但大王在此布有三层兵力,最先李定,其次张虎,再次屠猛,当能保我王宫无恙。” 一边说着,少师一边又摆下几道布条以代表我军兵力分布。 “对了,大王,这砖头摆起来的洛阳城叫什么好呢?总得有个名字才好用。” “沙盘,就叫沙盘。”周扁淡淡一笑。 少师顿时愣了,“还请大王细说,老夫听得不是很清。” “沙,就是沙滩的沙,细小的石子,盘,是菜盘,托盘的盘,嗯,大概意思就是小石头放在托盘之上吧。” “沙盘?”少师重复一下,尔后点了点头。 “沙盘,好名字啊,易经需卦曰,‘需于沙,小有言,终吉’,沙乃水中之刚也,细小而坚实,可代以万物。礼记曰,‘沐用瓦盘’,盘乃口敞底浅盛水之物,稳而不倒,正可驮负山水城池。大王这两字用的正好,恰如其名。” 周扁脸色顿时为之一红,这沙盘二字不用多说,抄自后世,却没想赢得少师如此夸赞,饶是脸皮厚,也架不住双脸发烫。 正好此时,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大王,老夫来迟了,不知城南如何?” 回头一看却是太师来了。 正好岔过这个名字的话题,于是就由少师就着这沙盘给太师讲了一遍敌我双方兵力布置,说的太师连连点头。 “嗯,大王与少师大人考虑的很细致,但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南城多是城外进来躲难的郊民,还留在南城的以妇孺老残为主,容易受到惊吓,黑夜之中若受到惊吓,极易引起混乱,或造成全城失控,或给有心之人有机可乘,或打乱我军阵型,还望大王遣兵维持秩序,不需精兵,只要守纪之人即可。” 啪啪啪。 却是少师拍起了掌,“太师所言极是,大王以为如何?不若老夫立即安排下去,城中还有上万新兵,未发放兵器,去维持一下秩序倒极为合适。” 周扁点了点头,“正所谓一人计短,三人计长,太师之言考虑更为周详。就让几名大夫带人去吧,要统一说法,就说王室正全力驱逐外敌,洛阳当安然无恙。” “白圭此时应该也在来的路上了,就让白大夫等几位去吧。”太师点了点头起身退下,安排去了。 此时,城南厮杀声依旧不绝于耳。 夜战,真的很需要勇气,同时其获得的丰厚回报也无可估量,而收获总是伴随着风险,同样一旦失败,也将陷入绝地。周扁望向城楼大殿的窗外,南面正有火光传来,甚至依稀可见人影闪烁,韩军的疯狂就好像赌博一样,也将王室的安危推向了悬崖的边缘,而我们年轻的洛阳士兵,能挡住吗? 周扁使劲想了想,以往自己就在士兵们的食谱中加了动物内脏,老兵们的夜间视力应该没有问题,自己也嘱咐了刘云等人不要打火把,这样敌人在明我方在暗,正好能看清杀敌,而黑夜中的攻击防守队形,正好有平常严格的队列训练做保证,另外刘云麾下可是配了铁矛,屠强和屠猛手下部分配了铁矛,李定则配的是铜矛和长剑,兵器上总的来看还是占有优势,最后,周扁还沿着皋门往北往东往西三个方向设了几道防线,能做到的都做到了,就等着结果了。 等待总是令人焦急而紧张的,同样,身处前线的士兵,也会感到紧张,乃至惧怕,尤其是新兵,黑夜中视力不佳,更添了一份恐惧。但恰恰还有那么一些人,别说害怕,就是紧张都没有,反而却是斗志高昂乃至有些亢奋,不用说,这其中的典型代表就是刘云了。 昨日输给了王孙健,虽然没人提到,但刘云心中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没想这还不到两天,机会就来了。一接到少师命令整军的那一刻,刘云真恨不得立刻就将那可恶的韩兵全部杀光,于是刘云立即点齐了麾下两千老兵,全是见过血的,一半配矛,一半配弓,队形很快就排好了,长矛手在前,弓手在后,一半在城墙上,一半在城墙下。 而此时,一登上城墙便能看见南边韩军的火把沿着洛水排成了长龙,正往皋门的方向而去。不知皋门情况如何,刘云心急如焚,但没有少师的军令,刘云不敢擅自杀将过去,只得拿块布将手中的铁矛尖擦了又擦,擦得黑夜中似乎都能放出亮来。 焦急的等待中,没多久就有传令兵带来了少师下令攻击的军令,刘云迫不及待的立即大喊一声杀,挥舞起自己那把新打造的铁矛,率先冲了出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夺回城楼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主将带头,两千士兵急忙跟上,黑压压的人群在黑暗中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南而去,虽然已听见皋门的嘈杂呼喊,但这支王师中的精英,却是丝毫不惧,沉稳有余。 没想军队刚刚拐过洛阳城的东南转角,便看见了迎面杀来的韩军,望见那城上城下不知多少支火把,汇成了一条长龙,刘云深吸了一口气,高呼一声,“结阵!” 其身后士兵立即停下步子,前排的长矛手齐齐将手中的长矛平端起向前,虽然冲锋会更有力度,但黑夜中,稳住队形显然比什么都重要,王室日常训练的重点也是先顶住敌军的进攻,尔后再反攻。 于是,刘云恶狠狠的望向了对方,心中却冷笑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夜战时大火把乃是大忌,会成为对方的目标吗?回头望望,身后却是一片漆黑,安静的队列,如同黑夜中的猛兽一般,守候着目标的靠近。 终于,目标靠近了。 “放箭!” 一道高呼声在这片沉静中响了起来。 接着便是一片嗡嗡声,弓弦惊动,黑夜中也看不清有多少支箭矢飞上了天空,但破空声更好似漆黑夜中觅食的黑暗生物一般,影未到,声先至。 韩军也是没想到王室军队会如此镇定的摆好队形放箭,冲锋势头为之一滞,但随即便吆喝着又冲了上来,狭路相逢勇者胜,韩兵虽未听说这句话,但这个意思还是知道的。 箭矢直奔着地上的火把俯冲扑下,带来了一片惨呼声,然而韩军已经冲到了眼前了。 最先冲过来的是城墙上的韩兵,这城墙宽度只有不到两丈,勉强能并排站下十一个侧身向前的士兵,而刘云手下乃是王室的军中精英,队形布置自然更为讲究。其最前面一排蹲下身子,长矛斜向上挑起,第二排半蹲下身子,稳稳的端平指向前方的长矛,第三排则从第二排的缝中将长矛插了出去,如此,并不宽阔的城墙之上,足足三十三支长矛迎向了来敌。 当然这是黑夜中匆忙布下的,若是白日,则第四排还可以再伸出长矛,那才更像是刺猬一般,而在这漆黑的夜里,没有火把的情况下,这么短的速度摆下这个阵型,已经是这支军队的极限了。 然而就是这三十三支长矛,却成了韩兵噩梦的开始。 终于站在了洛阳城墙之上,士气高昂的韩兵,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悍不畏死的加快速度冲了上来。是的,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之下,他们只能看到对面有洛阳兵,但根本看不清那整齐的长矛。于是,以冲刺般的速度,他们撞上来了。 悍勇并不意味着无敌,精神也不等于武力,虽有甲衣,但自己撞到长矛之上,也一样会被刺伤。 砰砰数声撞击之后,便是噗嗤的长矛入肉声,以及惨呼声,韩兵冲撞的力量通过长矛传递到了王室士兵双手之上,震的前三排士兵都往后退了一小步,但随即又稳了下来。 然而后面的韩兵依旧前仆后继的冲了上来,撞的前几排士兵又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而此时,长矛之上已经挂满了尸体,甚至后面的韩兵将前面的韩兵尸体往前赶,最多的长矛上竟然挂了三具尸体,就好像糖葫芦一样,多亏了王室的铁矛锋利,也亏了是在晚上,刘云这边没有点火把,哪怕前面的韩兵被刺死了,后面的韩兵依旧看不清状况。 直到此时,韩兵的冲锋势头方才停了下来,因为顶着了长矛,后面的冲不动了。 刘云此时也在城墙之上,队伍的前方,就在第四排或者第五排的位置,此时见顶住了韩军攻势,哪里肯放过,于是猛的发一声喊,就要带领队伍转守为攻。 刘云还记得大王曾经说过,拳头要想打出去,就必定要先缩回来,于是这支队伍整齐如一的往后退了几步,尔后,第四排第五排的士兵从人缝中挤了前去,而前三排的士兵则退到后面,一边清理手中长矛上挂着的尸体,一边喘口气。士兵们的前后互换竟是那么的熟练,便是在黑夜中也移动自如,因为他们曾训练过千百次。 而韩军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他们看不清对面没有打火把的王室士兵,当然如果他们能看得清,刘云也不敢冒险阵前调换人员。 战场上没有如果,刘云很快就率领第四排第五排的士兵冲到了前面,长矛交叉前进,士兵们口中喊着“一,二。一,二”的口号,向前刺去,渐渐的韩兵丢下前面的士兵,有些抵挡不住了。 攻击不一定要冲锋,力量同样也能弥补速度所能带来的效果。在刘云的带领下,二十来把长矛一番又一番的向前刺去,第一轮刺出后便往后一拔,同时第二轮矛又刺了出去,待第二轮矛拔了出来,第一轮矛又准备好了,如此重复,王室军队步步前进,而韩军则开始了节节败退。 而与此同时,王室这边长矛手后面的弓箭手也在不住的仰射,将那箭矢不停的抛射向来前方火把照亮的地方。 于是远处的人,不管是城墙内侧的探听消息之人,还是城墙外侧的韩军大部队,均能看见那城墙之上,西边打满火把的一方,慢慢的开始了向后移动。 不料随着部队的往前推进,刘云一部也遇见了麻烦,原来城墙外侧还有未能进城的韩兵,见了城上攻势,便开始往城墙上射箭。虽然刘云这边没有燃起火把,但城墙毕竟就在那里,下面的人虽看不清上面的人影,但往上射箭总归是没有错的。 这些箭矢给刘云一部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立即就有士兵倒下,而后面的士兵一不小心被绊倒,也倒了下来,顿时给那一方带来了小骚乱。 但随即便有军官喊起,不要管那倒下的士兵,后面的士兵继续前进。于是骚乱很快平息,后面的士兵迈着坚定步伐,踩着同袍的身子,随着大流往前踏步前进。 这也是大王日常讲过的,当整支部队列队前行时,若是其中一个人倒下,后面的人不要去试图扶他,或者跳过他,因为再后面的人看不清,他不会顾及前面的人是否有所变动,于是后面的人一个撞一个,队形很快就乱了。 是的,战争就是这么残酷,队列中,若你倒下了,那么迎接你的将是踩踏,军队承受不起因为想要扶起你而造成的更大损失。 所以,要想避免这种情况,那就是当列队前行时,注意自己的脚下,不要让自己摔倒。但此时刘云一部的士兵却难以避免,脚下不时有韩兵的尸体,头上还有根本看不见的冷箭飞来,于是,渐渐的有更多的士兵倒了下来。 此时,前方的刘云已经停了下来,站在女墙之后躲过前行的士兵,往后看去。大王说过,作为一名军官,不能时刻自己冲在最前列,所以刘云在看清情况后,果断下令后面的士兵拉开队形,让士兵们不再那么密集,以避免弓箭的杀伤,以及给倒下的士兵爬起来的机会。然后就是安排弓箭手们贴到女墙便往下射箭,虽不能压制城墙下的韩军,但却可以尽可能给敌军以伤害。同时还让人将韩兵掉在地上的火把捡起往下扔,这也是为了继续营造城墙上漆黑的环境。 安排完这一切后,眼见队伍又往前推进了十来步,刘云想了想,又挺起长矛,往前杀了过去。此时,城墙内侧小道上的两支军队也对上了,训练有素的王室士兵,如同城墙之上的同袍们一般,稳步往前推进。 韩军依旧节节败退,但后面的韩兵仍旧源源不断的冲上城墙,战争就是你死我活,韩军同样也害怕被赶出城去。于是下方便能清楚看见自皋门的火把往前移动,而城墙上最东边的火把却在往西退后,两边都往中间挤。 而当稀松的火把逐渐被挤到一起时,那便是韩兵被压得越来越密集,就像一支弹簧一样,当被压到极致时,是会反弹的,现实情况就是如此。 深知守不住城门就是死,韩兵又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这时韩兵中不光有剑手,也多了不少双手持矛的长矛手,毕竟也不是每一个韩兵都手持火把。 双手持矛,力道自然也就大了许多,给刘云一部带来不小的伤害同时,还将刘云一部逼得开始了后退,于是城墙上靠东边黑暗中的一方,也开始了压缩弹簧,只是没有火把,城下无人看得清就是。 此时刘云已经冲到了队伍的最前列,虽然挑下了对面几名韩兵,但身边其他王室士兵退后,他也不得不跟着一起退了十来步,再往后退时,却退不动了,因为后面的士兵压了上来,紧紧的挤在了一起。 于是刘云大喊一声杀,又率队向前冲去。见主将发了怒,士兵们自不甘落后,于是也跟着大喊一声,迈着沉稳的步伐,将全身力气用在了手持的长矛之上,向前刺去。 很快就将后退的势头给逆转,铁矛一发起威来,显然是难以阻挡的,于是又是一拨接一拨的刺杀,又开始逼得韩兵节节败退。 城墙上的火把又向西退去,在城下内外众人各种心态的目光之中,渐渐的,那火光离着皋门城楼只剩二十来步了。 显然,韩兵也会拼命,当火把的密度压挤到了一个临界点之后,韩兵又爆发了,压得王室士兵冲不向前去,紧接着点点火把之光开始了向东的移动。 五步,十步,二十步,当韩兵又将王室这方推开三十步后,王室一方又稳住了阵脚,开始了反攻。 于是火把一方又开始了后退,这次竟离着城楼只剩十五步了。 双方就这么拉锯着,两军交战点离着城楼一会远一会近,不停的拍打着城下内外不知多少人的心。与此同时,城墙下方内侧小道上,刘云的另外一支部队也和城墙之上,在前进和后退中来回纠结,但是没有如刘云那样的猛将坐镇,再加上城下小道上的韩兵还要多些,这支军队离着城门比起城墙上还是要远些。 而皋门城门之内,皋门大街上,韩兵也开始压得李定一部节节败退,李定麾下毕竟都是新兵,能勉强不溃兵就已不错了,现在已经挡住了韩兵这么久,其实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眼看就要退到皋门大街与平门大街的交汇处,李定眼中满是不甘,虽然自己先行到达,已抵挡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若是最终溃败,那不是李定所想要的结果,既然要表现那就要表现的最好。 于是李定眼珠转了转,望见正前方皋门城楼旁火把来回挪动,便心生一计,大吼一声,“皋门已被夺回,韩兵已无退路,快些杀敌啊!” 这大吼声先是让李定身边的王室士兵吓了一跳,百忙中抬头一看,果见面前不远处皋门城楼上喊杀声震天,明显能看到火把照耀之下,短兵相接已杀在了城楼之上,于是王室士兵们顿时士气高涨,纷纷高呼着“皋门夺回了,皋门夺回了”,便连手中兵器的挥舞速度也快了许多。 而冲入城中的韩兵显然是背对着皋门,直到此刻,才在对面厮杀着的王室士兵提醒下,忍不住好奇的回头望了望,这不回头还好,一回头顿时吓了一跳,皋门果然陷入了争夺之中,虽然还没被王室重新夺回,但相差也不远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顿,韩兵的士气顿时落了下来,李定挺起长矛,冲在了队伍的前列,率领士兵们脚踩着满地的尸体,又将韩兵往后逼退了十来步。 与此同时,皋门内大街两侧的商铺楼顶上也有士兵攀了上来,冷箭唰唰的射向了手举火把的韩兵,的确,黑夜中,火把是最好的目标。 十来步后,韩兵终于又在长官的喝斥下稳下了步子,显然这支韩军的主将就在其中。韩兵又拼命的压了上来,同时还分兵向两侧商铺进攻,却奈何商铺的大门都已在里面被堵严实,一时半会竟砍不开。 李定一部又节节败退,没多久竟又退到了后方张虎的防线之前,虽然身边已经没多少人了,但李定犹自不甘心,于是故技重施,又大呼“皋门被夺下了。” 韩兵竟又忍不住的回头看看,于是趁着这当口,李定又往前推了几步。 但很快又被赶了回来,如此再反复后,李定如何再喊韩兵都不信了,又坚持了片刻,李定终于不得不要放弃了,因为自己带来的两千新兵现在只剩下身边不到一百人了,几十人虽然还能封住并不十分宽阔的街道,但却禁不住韩兵的冲杀,李定就要下令让士兵们逃向两侧,让后面的张虎一部面对韩兵。 不料却突然听见对面韩兵中不知谁喊了声,“快看,皋门丢了!” 哼,韩兵都不信了,怎么还有人喊?咦,不对,是韩兵喊的,不是自己这边喊的,难道皋门真的被我王室夺回了? 于是李定抬头向前方望去,只见漆黑的夜空之下,皋门上已无火把照耀,但仔细一听还是能听到皋门上兴奋的呼喊声,“皋门回来了!皋门回来了!” 是的,那是刘云一部,反复的拉锯之后,终于将韩兵从皋门之上赶了下去,王室重新控制住了皋门城楼。 这真是今晚最振奋人心的事了,于是李定转头高呼一声,“张虎将军,此时不杀韩兵,更待何时?” 第二百二十八章 战至天明 - 周始皇 - 或与白 花费极大的力气,损失不知多少名老兵,刘云终于重新控制住了城楼,但仅仅只是控制住了城楼,城楼内侧两边的登楼阶梯上,还有韩兵举着盾牌挥舞着长矛往上冲,想要再夺回城楼,王室这边没有带盾牌,只能用长矛的进攻来代替防守,占据到手的皋门城楼依旧岌岌可危。 如今只有城楼在手,城门洞依旧控制在韩兵的手中,然而刘云却是没有多的能力再去攻占城门洞了,如今城楼下的韩兵还在往上冲,城楼东边的城墙上还有城外的韩兵攀着云梯往上爬,城楼西边的城墙上还有部分韩兵被赶往西边,但依旧在城墙上顽强抵抗。 于是刘云不得不将手下仅存的一千多人分成了三部,人数最多的一部分用来守卫城楼,主要是防备两侧的楼梯上往上冲的韩兵,同时还有弓箭手往城楼内外的下方射箭以杀敌,剩下的一部分往西继续杀敌,另一部分则守在东边的城墙上,防止韩兵再往上爬。 幸好的是这时后面追来的另一部王室士兵极大的补充了兵力,在刘云的统一协调下,接受了东边城墙的防守,虽然城墙上还竖有云梯,但被王室占据了城墙上方,韩兵再难以爬上来了。此时刘云才有精力一想,原来韩兵竟是趁夜搬着云梯爬上来的,只是这皋门防卫也太差了,怎么让他们摸到城下了呢? 就这么一想,身子一放松,刘云便咬起牙来,两边肩头上各插着一支箭,胸前和腹部还有点疼痛,一摸手上有血,但此时显然不是查看的时候,刘云虎目圆瞪,一发狠将那两支箭矢拔下,倒刺带起一片血肉,疼的这洛阳汉子大叫了数声,方才忍了下来。 来不及包扎,刘云又冲到了女墙边,望着城楼正下方那密密麻麻的韩兵,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韩兵还是太多了啊,也不知城墙内侧小道上的那一部兵力杀不杀的过来。 “弟兄们,给我顶住!”一声大吼,刘云挺起长矛又冲向了城楼一侧的楼梯。 楼梯上居高临下,近两人长的长矛往下乱刺,显然给了韩兵极大的干扰,虽然韩兵很拼命的往上冲了,但最终都变成了尸体,顺着楼梯滚了下来,反而成为了同袍们的障碍。这便是占据高处的好。 证实城楼的确被王室夺回,韩军顿时着急了。此时已经入城的韩兵不下几千,分别在西边防守,东边和北边进攻,而由于大街的宽阔,向北边发起进攻的兵力最多,至少有三千多人,已经将李定一部几乎全歼,但此时皋门城楼已丢,这些韩兵显然无法再淡定了,这支军队的长官显然也无法淡定了,于是长官一声令下,韩军整体向后退去,缓缓的压向了皋门方向。 见韩军整体后退,李定如何还忍得住,不住的冲着后方那摆着整齐队列的王室军队喊道,“张虎,吾知道是你带兵在此列阵防守,此时韩军已退,为何还不带兵压上?何不一鼓作气,将韩军赶出城外?” 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韩军缓缓后退,想要再次夺回皋门城楼,不然后路极有可能被断,如今的韩军还有心思再向北攻打吗?在李定看来,这个机会若是把握住了,只怕立即就能盖过夺回城楼的那一只友军,披上这次防守战的最大光环。 但后方那队王室士兵依旧排着整齐的队伍,长矛向外,虽然都是新兵,虽然也有人在颤抖,但队列依然整齐,依然,没动。 李定真想带自己的人杀过去,但往身边一看便摇了摇头,因为身边估计不到八十人,还多有伤在身,疲惫不堪,如何还能再战?真是可惜了自己这部下近两千新兵,刚刚入伍,还没训练多久,就这样就被埋没在了这黑夜之中,尸体被人践踩。李定相信,若是自己在孟津时的旧部,绝不是这样的结果,只怕都已经能将韩兵赶出城外了,但现实没有如果。 李定痛恨的闭上了双眼,身子一软直想坐地好好休息一番,不想就在此时,后方一道喊声响起,“前方可是李定将军?某乃百夫长张虎,掌管此处防守,此乃大王有令,让我部专心防守,敌军不过平门大街一步,我军便不得出阵杀敌。” 有人答话就好,李定慌忙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不料跑过几步后,却发现迎接自己的却是几支长矛。 喊声又响了起来,“对不住了,李定将军,大王有令,擅闯军阵者,杀无赦,今夜乃是非常时期,还望李定将军谅解,日后某张虎定当亲自上门赔罪。” 李定却是并没有管其他,用手抓着长矛翘首叫道,“张虎,此时韩军转身回夺皋门,已无心再杀向我方,此时不杀敌,更待何时?况且前方我军正死守皋门城楼,韩军撤向皋门,正是要死命夺回城楼,若将军率部杀将过去,也将减轻皋门上我军的压力啊,请将军三思!” 黑压压一片的队伍中,李定翘首也看不清张虎到底在哪,但张虎却是沉默了,半响没有回答,显然是有点心动。 但没过多久,张虎还是给出了他的答案,“抱歉,李定将军,某还是不能煽动,待大王有了新的命令再动不迟。” 李定却是跳了起来,“不迟,如何不迟?再晚点,待韩军又夺回了城楼再说什么都晚了。” “某还是不能煽动,某手下这只队伍多是新兵,不堪硬战,还是等大王的命令。”张虎依旧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过这动作李定却是看不见的。 “竖子,不懂事!”李定恨恨的一跺脚,真是恨铁不成钢,但却也无可奈何。“那用弓箭也不成么?为何自韩兵冲到五十步内,一直没见你们的弓箭?” “李定将军,我这只新兵队伍并未配备弓弩。”张虎冷声答道。 唉,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放过了,李定望着那韩军倒退着向皋门的方向挤去,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街上的韩军缓缓向后退去,眨眼间就已经退后了几十步远,留出了一大块空地,留下了满地的尸体,有韩兵的,也有王室士兵,而更多的还是后者。 李定的视线又落到了那满地的尸体上,那昨日还在一起吃饭,自己还训斥过的士兵们,此时都已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李定狠狠的将手中长矛扔在了地上,发泄一般的怒吼一声,其心里也不知在骂着谁,是韩兵,还是不作为的张虎?抑或,还是干涉前方将领过狠的大王? 李定自己也不知道。 韩军依旧在缓缓的压向皋门的方向,皋门城楼下方的韩军已在有组织的向上射箭,两侧的韩兵更是不要命的往上冲,杀得刘云长矛尖都已不锋利,长矛杆更是微微弯曲,似乎再挑落下一个敌兵这长矛杆就会断掉似的。 但韩军攻势一拨比一拨凶猛,皋门内外都在将箭雨往城楼上倾泄,王室士兵损失严重,可战之士已只剩四五百,死死的守住两侧楼梯,不让韩兵再踏上城楼一步。此时,已是双方互拼人数的时候,人命,在这一刻已经不算什么了。 而此时的洛阳城北,王宫正门城楼大殿之中,大王以及太师少师等人,刚刚得到刘云攻下城楼的消息,没想报信的军士一说完,却是太师最先激动的站了起来。 “老夫恭喜我王,城楼再入我手,洛阳无忧也!” 而周扁自然是不会这么想的,“太师,现在恭喜未免有些早了吧,刘云一部只有两千来人,此时攻下了城楼,只怕也损失惨重,而韩军可以源源不断的从城外进来,也不知刘云能守住多久,能坚持到将韩军都赶出洛阳城,并关住皋门城门,方才值得庆贺。” 听大王一说,太师便立即反应了过来,自己的确是有些失态了,于是老脸一红,拱了拱手后,告罪坐下。 不过城楼被夺回的确算是一个好消息,周扁精神也是为之一振,立即吩咐起来,“少师,赶紧安排,调庞兴手下两千弓箭手自东边赶往皋门,用弓箭压制城下内外韩军,再令屠猛率部越过张虎,在城楼下方围攻进入城中的韩兵,然后再调三千民夫,在洛阳城东南角拆除房屋,将拆房所得的砖瓦自城墙上搬至皋门,在皋门城楼上往靠内侧的方向扔下,将城门洞堵住,千万不要往城外的方向扔。快些去安排吧,抢在刘云还顶的住时,务必要布置到位。” “诺!”知道事情紧急,少师起身一拱手后,便向外跑去,跑起来全身的甲衣都在抖动,咣当咣当的直响。 是的,这可是关键时刻了,是继续付出更多的伤亡,还是就此将皋门关上,就看这了。周扁忍不住紧紧握住双拳,刘云,果然好样的,不负重托。 正想着时,太师忽然插话了,“大王,老夫不明,为何不能往城外的方向扔砖块,往两个方向同时扔,会更快。” 显然太师不是很懂兵事,于是周扁笑笑解释道,“若是往城外扔,砖块将城门倒是堵上了,但韩兵可以沿着砖块往城楼上爬,还是不利于我方守城。” “那往城内扔,城内的韩兵就不会顺着往上爬吗?”太师还是不解。 “是城内的韩兵多,还是城外的韩兵多?”周扁依旧笑笑。 “当然是城外了,哦,老夫明白了。”太师一拍脑袋。 “可是,又为何让屠猛率部越过张虎去围攻韩兵,为何不让张虎直接进攻呢?” “张虎一部几乎全是新兵,屠猛部下中下层军官都还训练多时,而离着韩军最近的,又能一战的就是屠猛一部了,至于庞兴王孙健等军中精英,则还要防守东门,不可擅动。” 太师这才点点头,没有再问。 大殿中又安静了下来,有侍者递上汤水供大王和众臣子们饮用,算算半夜时分被吵醒,这会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或许要不了多久,天就亮了吧。而等到天亮了时,若再不能关闭皋门,只怕就会有更多的韩兵涌入城内,到了那时,再将韩军驱逐出城,可就难了。 但愿刘云能守得住刚刚夺回的皋门城楼,坚持到民夫们用砖块将城门洞重新堵上的那一刻,周扁也忍不住的在心中祈祷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少师方才跑了进来,“大王,都已经安排妥了,另外刚刚接到城中各处汇报,洛阳城南并无骚乱,一切如常,四面城墙除皋门外,都并无一个韩兵,只是城西略略有点小骚乱,宁越大夫正率守城司邑卒在平息,应无大碍。” “嗯,不错。最怕的就是城中有人接应,那可就不好办了。”周扁点了点头,难怪没见到宁越,原来是去巡城去了,而那几处小骚乱只怕就有韩国密探的功劳,但就那几人翻不起什么浪来,宁越的守城司足够了。 而关键还是皋门那里,定然又是一场血战,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想到此,周扁忽然想起一人,或许早就想起了,但一直没有问出来。“太师,少师,可知道守卫皋门的司马图去哪儿了?” 两人均是一愣,“没有他的消息,难不成是阵亡了?” 看来多半是如此了,虽然叫韩军偷袭皋门得手,但若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或者教训,那即便是身为大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几人均是沉默不语,忽然又有军士前来汇报,“报大王,太师少师,韩军往北往东和往西的三路均已退往皋门,东边的城墙以及城墙内侧小道均已落入我手,刘云一步除了死守城楼,其余兵力在城墙下小道向韩兵发起了攻击,而西边自圉门杀过来的屠强将军也顺利追到了皋门城楼下,至此皋门城楼及两侧城墙已全部落入我手,屠强将军指挥士兵在城楼下也向韩兵发起了攻击,而北边的李定一部由于死伤惨重,并未追击,李定后面张虎一部也没有有所动作,期间李定将军还劝说过张虎将军,让其追敌,但却被其以未接大王命令为由而拒绝了,所以,到小人来报告时,韩军的背后也就是北边,除了两侧房屋之上零散的射箭外,并未任何攻击。” 挥挥手示意这军士下去后,太师便怒了,“张虎这厮,也不知抓住时机,迂腐。” 转头望望,见少师也是一样的表情,周扁却是笑了,“张虎手下都是新兵,就算追击了,只怕也讨不到好。” “可是,只要追击了就能替刘云分压,我们守住城楼的希望就大了一分。”这回却是少师发话了。 “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此时屠猛的军队只怕已经到了皋门,我们静候消息吧。” 一时,大殿之中又无声音,周扁双眼却是一直盯着殿外,转眼间,外面的天色竟微微发青,这么快,天,就要亮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瓮中捉鳖 - 周始皇 - 或与白 同样感受到天将要亮了的,还有皋门上下拼命厮杀的双方官兵。 刘云直杀的双眼冒火,嘴巴发干,鲜血流在了地上,身子已经开始发软,而刘云的身边,通往城楼的楼梯之上,尸体堆满了一层又一层,尸体太多了,以至于滚都滚不下去,就那样堆在了楼梯之上,后面的王室士兵不得不踩在同袍的尸体上继续完成同袍未尽的事,而满楼梯的尸体,同样也给韩兵造成了极大的障碍,但韩兵依旧在军官的喝斥下,不断的往上冲。 城楼两侧楼梯均是如此,刘云都已经记不得自己挑断了几支长矛,更加记不得手中多少条人命了。身子似乎都软得抬不起手来,想要再聚集起一点力气都成了奢望,对面韩兵的动作也越来越慢,难道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迷糊间,身子忽然被人从后抱起,紧接着似乎被人往皋门城楼殿内拖去,我还有力杀敌,刘云拼命挣扎起来,但却难以摆脱,最终只得放弃,就那么平躺着被人往后脱去。面孔正好朝上,刘云睁大了双眼,却只见此时天色已经泛青,天就要亮了。 还好夺回城楼之后至今已有一个时辰,虽然付出了满地尸体的代价,但韩兵始终都未能再踏上城楼一步,而城楼上已布满了后续赶到的弓箭手,拼命的压制着城墙两侧,最而令人欣喜的民夫们从东边到皋门城楼一直摆成了一条线,民夫们一个挨着一个,砖块不停的从东边传递过来,再从城楼上往下砸去,下面的韩兵则拼命的将砖头捡起往别处挪动,但韩军本身都已经被东西北三路大军挤成了一团,砖块又如何转移的走? 更何况砖块远远不断的递来,很快就在城楼下方堆成了半人高,迎接这三方攻击的韩军,已经顾不过来了。 胜利的天平在向王室一方倾斜,刘云微微闭上了眼睛。 皋门内外,城上城下,均是乱成一片,箭矢上下飞来飞去,鲜血在皋门附近流成了一条小河。 虽然此时还相当于皋门被敌人攻破,但对于韩军来说,不利的是要从东边赶到皋门来,就要穿过洛阳南面城墙与洛水只见狭长的一段河岸,在这段路程里,他们要接受王室士兵如雨的箭矢,这也是韩军一开始便没准备攻击皋门的重要原因。 所以战场的形势渐渐向王室一方好转,随着城门洞处砖块的倾泻,从城外进入城内的韩兵越来越少,也是,谁愿意冒着被砖块砸死的危险去拼命呢?眼看着这城门洞就要彻底封死了。 所以虽然东边已经放出了鱼肚白,但韩军却犹豫了,已经失去了皋门的优势,还要再怎么攻城?再攻城还有意义吗? 于是洛阳城东一里之地外,数万大军簇拥之中,中军官公子劲单膝跪下,冲大将军韩虎一拱手道,“还请大将军下令撤兵吧,周王室已重新夺回皋门,并已用砖石封住了皋门门洞内侧,我军再攻无益,只能徒增伤害而已,望大将军三思!” 韩虎四下看看,周围一圈老将和公子之类的,均是点头,显然都是赞成公子劲意见的。 不料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父帅不可,若我军再发力猛攻一番,再加上城中有我军牵制配合,定能再拿下皋门,然后以皋门为据点,防住周王室的反攻,夺得皋门以东城墙,便能再将大军调入洛阳城内。我军虽丢了皋门,但其形势,还是对我军有利啊!”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韩虎之子韩进。 公子劲顿时不悦了,“孺子懂些什么?天黑时我军尚且守不住城门,如今天已放光,更加难受,并且谁料那周王室竟发了狠,用砖块将城门洞堵住,就算我军能在攀上皋门城楼,一时也搬不开那许多砖块。” “可是苏锐将军还在城中奋战。”韩进犹自争道。 “哼,夜袭倒是不错的主意,可惜苏锐偏偏执意要偷袭皋门,若是听吾之计,偷袭平门,无道路拥挤之灾,只怕这会已能稳稳占据洛阳一门了。他若有能,自能杀出一条血路来,若是无能,为何又要亲自率兵杀入城中,回不来那也是他自找的。”公子劲情绪激动,说话的声调也突然高了不少,但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声冷哼打断了。 发出冷哼的便是大将军韩虎了。 望见大将军面色发冷,公子劲这才想起虽然夜袭皋门这个主意是苏锐提出的,但最终决定攻打皋门的可是大将军,自己这时再说反对,那不是也说大将军指挥失当么?于是公子劲忙低下头来。 好在大将军并未计较,而是沉思了一番后开口道,“的确,若是再攻打皋门,只怕难以搬开砖石,可若是不攻打皋门,苏锐深陷城中,只怕难以脱身。两难啊。” “父帅,不若令军士搬运石块,在皋门外搭成斜坡,这样就不用担心城门洞被堵了。”韩进突然叫道。 却是被其父冷眼扫过,“那要多少石块,要多少兵力?若是能搬运尸体在城墙外搭成斜坡,又何必等至今日,又何必在皋门搭坡?” 一想也确实如此,自己竟提出了这个傻问题,韩进不由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唉,除苏锐外,只怕折了几千人,都是老夫之误啊!”韩虎叹了口气,无奈的抬起右手却又放下,“传令还在城外的士兵收兵吧,不要将兵力都陷在了皋门之外。” 公子劲闻声大喜,韩进却是脸色一变,“父帅这是要放弃苏锐将军了么?” 韩侯微微点了点头,“吾虽不欲如此,但实为无奈之举。” 公子劲顿时下令去了,跑的飞快。 韩进只得望着公子劲跑远,双眼微眯,这韩国国内还真是复杂,韩进如何看不出公子劲与苏锐不对,一有机会就欲置之于死地,只是可惜了苏锐一员猛将,方才二十出头,便要夭折了。 苏锐可是与自己齐名的韩国年轻将领中两颗新星,虽然岁数都不大,但是若假以时日,必将成为韩军中的中流砥柱,难道自己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未来的韩国名将,就这样陷在城中吗?韩进坚定的摇摇头,又转身望向自己的父帅。 “父帅,孩儿以为,不若转而攻打平门,洛阳城内周王室毕竟兵力有限,皋门有难时,必然会从相邻的平门调派兵力,此时平门必然空虚,若是就此转头攻打平门,只怕立即便下一门,救回苏锐不说,就算洛阳全城,也能就此拿下。” 不料说了半天,父帅还是没有做声,韩进就这么望着父帅,最终却见父帅摇了摇头,“此事重大,待为父与军中众将商议过后方能决定。此外,我军将士半夜起营,至此腹中均已一空,就让军士们埋锅造饭,待用罢早饭后再决议如何攻城也不迟。” 说罢后,韩虎便转头离开了,随即一众将领也跟着离开了,只剩下韩进呆呆的站在那里。父帅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耽搁时间让城中的苏锐送死,这是为什么?聪慧如韩进一下子就想到了父帅没有说出的话,自己与苏锐年龄差不多,国中口碑也差不多,都说一山难容二虎,难道父帅真的是要为自己扫清障碍吗?甚至不惜立即唾手可得的洛阳城? 韩进也恍惚了,一直以为政治斗争离自己很远,但现在却发现离自己竟是那么近,近在咫尺,伸手可及。 于是,韩进呆在了那里,任由清凉的晨风吹在脸上,睁大了双眼,看到的却仍是一片漆黑,哪怕此时东方已吐出了鱼肚白。 就在这同一时刻,同样看着天的还有皋门城楼上的刘云。 就那么被拖入大殿之中,脚后跟在并不平整的墙面上擦的生疼,让本来已麻木了的刘云,又睁开了微微闭住的双眼。天色越来越明了,就要天亮了么? 脚后跟又在地上狠狠的磕了一下后,眼前却是一黑,紧接着没拖多远,自己便被放了下来,就这么大张双腿坐在了地上,还真是舒服啊。 可是是谁拖自己来的呢?真是可恶,没有得到自己的命令,就强行将自己拖来,刘云使劲睁大了双眼向身后的人影看去,却依旧看不清,眼前一片朦胧,是天黑还是眼睛花了?刘云自己也搞不清楚。 但幸好还能发出声音,刘云已经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威严一点,但自己听来都很沙哑。 不过很快就得到了回答,回答同样很沙哑。 “回刘将军,小人乃百夫长赵安,将军还是先歇歇吧,外面有我们顶着。” 刘云一听却是有些怒了,还不知能否顶得住,自己怎么能歇着呢?一使劲就要站起来,却头一晕,又坐了下来。自己,的确是不行了,如此想着,刘云脑袋一花,眼前便是一黑,身子歪歪倒下。 一身的伤,血也不知流走了多少,刘云的确是该歇歇了。 望着缓缓倒下的血人,赵安摇了摇头,将将军放好后,又将自己左臂和右大腿上缠的绷带紧了紧后,方才捡起一把长矛,又跑了出去。 大殿外城楼上下战火连天,箭矢如同秋日里的蚂蚱一样四处乱飞,砖块更是如同瀑布一样在城门洞上往下倒,城内的韩兵在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后,终于停止了与空中扔下的砖块的对抗,毕竟头盔再结实,那也是要脖子支撑的,而想要将砖块搬走,除了留下数十具尸体被压在砖块之中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所以,城内的韩兵更加疯狂的往城楼两侧的楼梯攻击,同时也开始往东西北三个方向突击,若是能找到一个方向,再夺一门,那便是生天,但若是夺不到出路,却能多杀伤周王室的力量,也足够了。 于是,韩军全部疯狂了,转而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击,同时向着四个方向,竟又压得王室这边节节败退。 就在此时,皋门下的门洞终于被砖石堵严实了,门洞内外已经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过来,不过民夫们传递砖块的动作还没有停下来,这样也好,可以将门洞堵得更严实。 而就在这时,战局发生了变化,并且是同时发生了变化。城外的韩军竟放弃了继续攻打皋门,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开始缓缓向东边退去。这倒是个好消息,顿时赢得了城墙上一阵欢呼声, 同时城内的韩军居然也放弃了攻打皋门,将人从城楼两侧的楼梯上撤了下来,同时另外三个方向也都往回撤,最终缩成了一团,在王室一方的注目之中,很快就摆好了一个阵型,兵器齐齐指向北方,然后一声大呼,齐齐向北边冲杀过去。 虽然并不知道城外的韩军已撤,但在皋门被王室下狠心完全堵住的同时,还困在城内的苏锐就下定了决心,放弃皋门。是的,这场夜袭就是苏锐提出并主导的,但却还是被王室化解了,而这是最终结果吗?苏锐不信,他手下被困在城中的还有两千多兵力,虽然皋门的退路被堵了,但苏锐坚信这两千多人在城中,还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于是苏锐毅然放弃皋门,丢下一地的尸体,转而攻向北方,顿时吓了所有王室军队的一跳,北边可是王宫,难道韩军这是要孤注一掷吗? 倒是立即吓了王室这边一大跳,这会正在北边主持防守的乃是屠猛,手下不足两千人,一边苦苦抵抗,一边令人向后方的张虎以及王宫通报。 没想苏锐麾下两千多全是精锐士兵,又存了死志,又是只攻击一个方向,威力顿时与刚开始时大为不同,顿时杀得屠猛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眼看就又要退到平门大街了。 而此时,皋门被完全堵死以及韩军猛然向王宫方向攻击的消息,同时送入了王宫之中,真是一喜一忧啊,慌的少师就要立即安排兵力防卫王宫。 不料却被周扁一把拉住,“少师不急,如今我洛阳城门已关,城中的韩军已是孤立无援,我们只需瓮中捉鳖即可,完全不需要为它担忧,恩,在这几个地方设下关卡防守即可。”说着周扁指向了那座沙盘,平门大街靠东和靠西的几处。 能迅速堵住皋门,不仅靠的是刘云的勇猛,更依赖的却是大王的计策,那就是传递砖块倾斜到城门洞内,所以此时周扁再下令,少师更加是一点疑问都没有,立即执行了下去。 而等少师安排好后,却见大王站了起来,“诸位将军,随本王一同去平门吧,那里才是接下来的重点。” 第二百三十章 全军覆灭 - 周始皇 - 或与白 突然听见大王说要去平门,太师少师都愣了。 “还要去平门?大王不是都说了韩军已是关在瓮中的鳖,而城外的韩军都已退去,却为何还要去平门?” “皋门虽然室守住了,但平门仍然很危险,城内的韩兵自知陷入绝地,会拼命攻打另外一门以寻求生路,而城外的韩军想要救出城内的士兵,也会攻打平门,如此内外夹攻,若是能一举拿下平门,洛阳就危险了,所以本文要赶往平门坐镇。”周扁回头答道。 “为何偏偏是平门?老夫不是质疑大王的判断,而是想要求解而已、”太师犹自追问道。 “其一,平门离皋门最近,其二,平门外地势开阔,地理位置比皋门另一边的圉门要好的多,所以韩军会选择平门。如不出本王所料,现在城中的韩军已经在杀往平门方向了。”周扁却是知道,如果不说出来,太师仍然不会服的。 果然一说出来后,太师和少师都连连点头,两人竟同时开口说了句话,不过少师说的是,“大王,我们赶紧过去吧。”而太师说的却是,“大王,既然平门危险,大王就不要去了吧。” 去,当然还是要去的,与其坐在王宫正门煎熬,倒不如在平门城楼上观战,于是周扁依旧抬脚往外走去。 一出大殿,便见此时天已微微亮,东边一轮红日露出了一点点边,却已经印红了小半边天,朝霞似火,这是要下雨的征兆吗? 此时,少师已经跟了上来,“大王,五百御林军将士已集结好,可以出发了。” 御林军果然是军中精锐,从下达命令到此时就是一小会功夫,周扁点了点头抬脚下城楼而去。御林军一共近两千人,不久前子长和樊馀带走了五百,自己又带走了五百,宫中还有近一千,应该足够了。 城下五百甲士还有簇拥着王架马车的一百亲卫已摆好了整齐的队列,周扁也不多说,上了马车,便下令向平门开去。不过为了避免与城内韩军碰面,周扁的路线是先向东到定鼎门,然后沿着城墙向南再到平门。 再加上少师的随从军士,近一千人浩浩荡荡的上路了。 而此时城中东南,平门大街与皋门大街交界处的十字路口,正杀得惨烈异常,几乎每一个呼吸就有一名王室士兵倒下,而接道两旁的箭矢以及从后面紧紧追上来的屠强一部,也在拼命的收割着韩兵的性命。 此时韩军之中,苏锐已经没有了平常的镇定或者嚣张的模样,却是在不住的大呼着,“杀啊,杀不过去,我等皆是一死!” 奋战了大半晚上,精疲力尽的韩兵在求生的**下,似乎爆发出了远超平常的战斗力,但苏锐却知道,士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就在皋门被完全堵死的那一刻,苏锐能感觉到所有韩兵心中的那份绝望,而这绝望如不转变为战斗力,那就会让人消沉,还好目前还并没有溃像。 不过就连苏锐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早就变了,变得沙哑无比,咆哮似垂死的猛兽一般,但却并没有人注意到,所有的韩兵都在为着求生而战。 其实苏锐并不知道皋门外的韩军正在有组织的撤退,高大的城墙,堵死的城门,不仅是生与死的分界线,就连视线甚至声音都很好的隔绝了,所以苏芮此时也并不知道城外的大将军还有诸多同袍,都已经放弃了自己。 但苏锐心中仍旧抑制不住的痛恨城外的韩军,自己不惜亲入险地亲自带兵杀入城内,为的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君侯的大计以及韩国的国策么?那为何在自己深入洛阳城内时,后方的皋门竟然没有守住,后面的军队都在干什么,受不住也就算了,就连城楼丢了都还要自己率兵回击,他们都干什么去了?难道不知道加兵打坚决一点,就能一举拿下洛阳么? 所以苏锐心中极为不爽,自己趁黑摸到城下,拼死打下的大好局面,就这样变成了死局,本来杀了个周王室措手不及,眼看就能毕全功于一役,而自己此时却要拼死逃命。换了谁,心中都会异常的郁闷。 而苏锐果断的放弃皋门,是因为心中明白完全被砖石堵住的城门洞是很难再打开的,当然苏锐也同时深深地为王室的反应速度以及果断决策而感到深深地震撼,所以苏锐放弃了皋门,在他的计划中,先向北佯攻王宫的方向,然后再突然折而向东,杀向平门,再杀周室一个措手不及,甚至一举扳回局面。 而不得不说的是,苏锐此人还是极有谋略,遇事又很果断,若是成长起来,必将是韩军中首屈一指的大将,而闻名于诸侯列国之间,不过可惜的是,他碰见了周扁。 虽没读过多少兵书,但多了两千年历史沉积的见识,若是遇见孙武吴起那样的名将肯定还是差的远了,但在这个孙吴已死,孙膑庞涓还没出道的时代,周扁几乎已可以算是妖孽般的存在了。他如何看不出城中韩军只是假作攻打王宫以吸引王室的兵力,然后再攻打平门?所以王室里自然早有布置。 苏锐也能想到这个计策或许周王室是能看出来的,能迅速反应在黑夜中夺回皋门,又怎会看不出下一步。但他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而堵得就是王宫的重要性,以及自己的速度。 十字路口附件的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苏锐不仅嗓子喊哑了,就连手中的兵器都快挥舞不动了,是的,为了活命,苏锐不惜亲自上阵杀敌。但对面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虽然恐惧,虽然也在后退,但却一直没有溃败,哪怕身边一个接一个人倒下,也都没有崩溃。 但几千人挤在并不宽阔的大街上,就算对方不动,自己一个一个的杀过去,也要杀好久啊!苏锐只觉得这是自己打过的最窝囊的一场战,而自从来到了洛阳,他就有这种感觉,韩军必定讨不了好,到了现在,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了。 天色越来越亮,朝阳已经蹦出了半边身子,韩军又拼死往北杀了数十步,终于累的不行了,不能再这样了。苏锐擦了把脸上的汗,一伸手却发现双手手掌都变红了。深吸一口气,苏锐大喊一声。 “诸位,随本将一起向东杀去。” 说罢,苏锐便率先放弃了北边的对手,撒丫子往后跑去,冲到了平门大街上。剩下的一千多韩兵都是跟随苏锐多年的精兵,不需多说,一个个又好似打了激素一样,跟着主将一窝蜂的向平门的方向跑去,惊得死战不休的屠猛和张虎心惊胆战之下,竟不敢去追。 韩兵杂乱无章的从皋门大街冲到了平门大街上,乱的就好像一群土匪一样,他们现在要的是速度,苏锐相信周王室的兵力这时应该大部布置在了皋门大街往王宫的方向,所以,他们必须要在周王室反应过来之前,杀到平门,这样他们才有希望。 一转过十字路口果然往东的方向没有多少周室士兵,苏锐不由心中大喜,周王室果然被自己蒙骗住了,那现在就要比速度,苏锐相信只要自己冲到了平门之内,对方淬不及防之下,自己还是有希望杀出城去的,就算打不开城门,能从城上跳下去,也能逃得一条命。 然而大喜之后却是大悲。 苏锐带头往前跑着,所有幸存的韩兵都跟在身后,而就在全部韩兵都冲到了平门大街之后,冲在最前面的苏锐便傻眼了。因为抬眼望去,正前方一百步外,突然从两侧小巷中迅速跑出一队甲士,几个呼吸间便摆好了防守阵型,其穿戴整齐的甲胄,如林的长矛平指向前,不动如山的队列,无不向人昭示着,这是一支周王室真正的精兵。 是的,苏锐他们在向北佯攻的路程上耽搁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从王宫赶来的五百御林军将士刚刚赶到,按着大王的吩咐,在韩军全部进入平门大街之后,便迅速的堵住了大街。 真是该死,苏锐不由暗骂一声,但此时他别无选择,这么多人刚刚提起速度就转头向别的方向跑,只怕队伍立即就会混乱,那队周王室的精兵就会跟着杀上来,并且就算部队成功的调过头了,再杀向洛阳城内,依然逃不出生天,所以,苏锐大喊一声“拼了”,就率先迎头扑了上去。 此时,刚刚登上平门城楼的周扁,恰恰看见了韩兵悍不畏死扑向御林军将士的这一幕,而御林军将士以逸待劳,怎会让韩兵讨了好去?再回头望望,城外的韩军已全部退去,竟然没有趁机同时攻打平门,不然若是内外夹攻,王室的压力可就大了。 不过幸好韩军放弃了,再看看城内那孤军奋战,绝然冲向御林军的韩兵,周扁突然觉得其可怜了,看来,必然是城外的大部韩军放弃这一小波敢于杀入城内的勇士。韩军啊韩军,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周扁转头向城楼朝外的方向走去,终于还是不忍再看下去。 。。。。。。。。。。。。 知道已几乎是必死,苏锐仍旧带兵冲了上来,他仍然在幻想着,这并不是周王室的布置,而是巧合,只是这支精兵恰好在此而已。但现实是残酷的,还没冲到那队甲士面前,正前方的天空上就飞上了一波箭矢,紧接着大街两旁的房屋顶上,又攀爬上了不少身影,分明都是背着长弓的洛阳士兵,他们一爬上屋顶坐好,便开始了张弓放箭,虽不是齐射,但居高临下,数箭就能放翻一个韩兵。 在反观韩军一方,却个个筋疲力尽,便是手中还有抱着盾牌,又哪里举得起来?还没冲到那队甲士面前,韩兵的斗志一下子就被瓦解了。要死的箭雨啊,周王室这哪里是措手不及,分明是准备充分,布好了埋伏,就等着自己往里面钻,而自己还傻傻的自以为骗过了周室。 慢慢停下了步子,望着身边的士兵有的继续向前冲杀过去,有的在往旁边的小巷子或者房屋中跑想要另寻生路,有的抱头蹲下已经完全放弃了生的希望,还有的却冲着两旁挥舞着双手高呼着,“我投降了!” 苏锐冷眼望去,却并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若是平时看见有兵士投降,苏锐自然会亲自将之手刃,但此时,就连苏锐也已经心灰意冷。就这样了么?望着身边不断有士兵倒下,就连高喊着投降的士兵都纷纷中箭身亡,片刻后,苏锐终于受不了了,仰天大呼道, “这是天要亡吾!天要亡吾!” 说罢,苏锐便举起佩剑来,一横就要往脖子上抹去,不料却突然从背后从人抱住。 “将军不可如此啊,待小人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来,以供将军生还?” 苏锐回头一看,一个高大的汉子正死死抱住自己的腰,半跪在自己身后,原来是苏雉,常年跟随自己作战的家奴。 “我也知你勇猛,可是这里是洛阳城内,如何杀得出去?”苏锐的声音格外平静。 “小人看过了,从街道两旁的商铺中杀进去,然后弯到小巷子里去,找个地方躲起来,或能逃得一生。” “那还是一样出不了城。其实我一开始就错了,终于还是小看了周王室,你看这周室士兵,就算我再来一次夜袭,也一样只是多杀几个周室士兵而已。你不要多说了,我葬送了这么多兄弟,眼看就要全军覆灭,就让我自己去吧。”苏锐的声音透着消沉。 的确,二十多岁的年纪,征战近十载,不管是东边的宋国还是南边的楚国,都没能让苏锐如此头疼过,苏锐也正是仗着军功,一步步从普通士卒升为前锋将军,统兵五千。也幸亏这会已是战国,若还是春秋乃至更早,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差距就更加不是军功所能弥补的,但饶是如此,在韩国军中,苏锐仍然不是很受欢迎的。所以,苏锐更加谨慎,也更加渴望一场大的胜利,于是,他赌了,但输的很惨,已经让他所不能接受了。 但苏雉绝不会放弃,“将军,就算今天出不了城,也能躲在城中,洛阳城这么大,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待我军攻破洛阳后,将军不就可以随意出城了么?” “我们真的会攻破洛阳吗?还是让我去吧,我无颜见军中同袍。”苏锐冷笑一声,四下望去,却都是已经死去,正在死去还有将要死去的军士,一片绝望,于是苏锐又挥起了手中长剑。 “可是将军,主母还在家中等侯着将军回去。”苏雉大叫一声,让苏锐立即呆在了那里。 见有了效果,苏雉又乘胜追击道,“将军,还有少母,少主,都等着将军在。就让小人杀开一条血路,以供将军生还。”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又闻战鼓 - 周始皇 - 或与白 听见家奴苏雉搬出了自己的母亲,妻子还有孩儿,苏锐明显呆在了那里,但还在犹豫,作为一名军人,他活着不仅是为了自己和家人,更多却是尊严。苏锐知道,就算这一次自己逃得生还,日后也必将是自己一生的耻辱,而自己的从军生涯,也将止步于现在的地位。 所以,苏锐犹豫了,家人,就算自己死了,他们还有财富,还有自己留下的那一点点地位,应该还是能生活好的,而孩子,也不能接受一名失败的父亲吧? 苏锐还在犹豫,身边的士兵却是越来越好,两边房屋上毫无死角的对射,全方位的照顾到了几乎每一个韩兵,而正前方那当街拦住道路的甲士,却好似一堵墙一样坚实,不,不仅仅是一堵墙,更是一排来自蛮荒的猛兽,不停的收割着韩兵的生命,这就是周王室的真实战力吗?苏锐笑了,笑的是自己。 忽然听见苏雉一声高呼,“将军小心!” 紧接着身后那个高大的汉子就一把扑了过来,将自己扑倒在地,爬起来后,苏锐才发现苏雉的后背上多了一支箭矢,箭羽还在摇晃。 而就在这时,又有几名士兵举着盾牌护卫了过来,纷纷呼道,“将军快走,这里敌人势大,不若另寻出路,小人愿掩护拼死掩护将军。” 更有人叫道,“将军不能留在这里,弟兄们还指望着将军日后为我等报仇,若是将军也留在了这里,小人们还能指望谁?” 听见这般相劝,苏锐愣住了。却又有一道光闪来,还是苏雉反应快,不顾背上箭矢,一把将苏锐拉到一旁的房屋屋檐下,又躲过一箭。 此时,苏锐终于死志已去,冲苏雉点点头,后者则捡起一把长戟,猛吼一声,一脚踹开那间房屋的大门,挥舞着沉重的长戟冲杀了进去。 这是一间普通的民居,不过此时屋内却是几名手持棍棒和长剑的周室士兵,从那慌张的眼神中能看出,这些都是新兵。的确如此,王室为了防止韩兵从街道两旁的房屋中四散逃出去,不得不将每间房屋中的主人赶走再布置上军中的士兵,但王室兵力有限,所以只能是新兵,在周扁还有少师等看来,韩兵**厮杀的疲劳,再加上街道上弓箭的射杀,这些新兵或者说是武装农民应该是能应付的,显然在其他的地方是没有问题,不过这里除外。 苏雉本就高大,力大无穷,体力超常,而此时又护主心切,自然是放开了杀,挥舞起那把沉重的车战用大戟起来,房屋里的王室新兵,竟没有一个是一招之敌,没几下便死了几个,剩下则一哄而散。 转身将苏锐拉入屋中后,苏雉又向后院杀去,另几名士兵则倒退着也进入了房屋。 房屋后院却是一片安静,看来由于苏雉的发威,竟将那剩下的洛阳士兵都给吓跑了,几人均是松了口气,就连苏锐也是如此,没了死志,谁都渴望生存。 但躲在这间后院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几人休息片刻后,由苏雉推开了后院的后门,探出脑袋往外望去,又没见人,这是条小巷子,与大街上喧闹的厮杀声比起来,这条小巷显得格外的安静。 于是苏雉当先向前走去,苏锐也举起长剑紧跟在后,其余几名士兵则一一跟上。他们需要脱离这块战场,或者找到一个无人的破旧房屋,或者混在难民之中,不然逃得了一时,还是逃不了最终。 这是一条狭窄的小巷,顺着小巷往前十来步后便是一个转弯,转向了北边,几人小心翼翼的走着,紧张的望着前方和后方。 不想突然几道砰砰声,一声惨呼从队伍后方响起,苏锐转头一看,自己身后一名士兵倒地不起,而致死却是几块石头,抬头一看,原来从小巷两旁的高墙上探出了几道人影,正是他们用石头砸了一名士兵。 石头,又是石头,周王室最擅长的似乎就是石头了,从守城的投石器,到昨夜的砖石堵城门,再到现在直接抱起石头砸死人,任是谁出军前在新郑时都没有想到,给自己带来最大伤害的竟会是石头。 而苏雉也回头看见了这一幕,眼见高墙上那几人还要扔下石头,苏雉大吼一声回身挥舞着大戟,就要杀上去,不料却被苏锐挡住了,抱住他的身体往前推。苏雉里面就反应了过来,狠狠的扫了眼墙头上那几人后,便撒腿向前跑去,后面几人立即跟上。 只有跑才能丢开死亡的危险,几人拼命跑着,但不知是不是被人给盯上了,沿途都不断有石块砸下,冲在最前面的苏雉苏锐二人,倒是凭借着速度躲开了一块又一块的石头,但后面的士兵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因为苏锐躲过的石头,还是会砸下来的。几十步后,除了苏锐苏雉主奴二人,就剩下一名士兵了。 终于墙头上的人越来越少,或者是跟不上,或者周室没这么多人手布置,苏锐心中一喜,这样就要逃出去了么?但前面又拐过一个弯后,视线豁然开朗,正前方整齐的站着十名洛阳兵,手持长矛指向自己。 苏锐三人眼睛都是一凝,因为眼前这几人可都不是新兵,不光看气势,就连几人身上没有拆除的绷带都在说明这问题。他们遇到麻烦了,看来周王室针对这条街布置了几道防线,周室明显不想放过任一个韩兵。 此时天已大亮,新日已经挣脱了大地的怀抱,淡淡的阳光之下,他们就这么对峙着,谁也没有动手,不料就在此时,忽听见东边有鼓声远远的传来,那么突兀的响起,虽然鼓声很小,但仍然引人注意。 这是韩军进攻的鼓声,苏锐一听便判断出那是平门的方向,苏锐精神为之一振,韩军终于来了,但很快就泄了气,这时才来,城中苏锐的手下应该没几个活着的了,为何偏偏要耽误这么长时间?不然平门内外同时开战,苏锐自觉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希望的。可就是这个时间差,就让哪怕那么一点点希望,也都没了。 一瞬间想了这么多,而同样感到有点吃惊的,还有对面那几名洛阳士兵,显然这并不是周室真正的精兵,听到城外的鼓声也略略有点慌张,虽然就是那么一瞬间,但也足够了。 猛听得苏雉一声喊,挥舞着大戟杀了上去,苏锐也与之心意相通,趁着对方略略有点慌张的时机,也跟着冲杀了上去,紧接着是跟随着的最后一名士兵,三人突然杀了过来,倒是吓了对方十名洛阳兵一跳。 但那十名洛阳兵很快就稳定了下来,挺矛刺了过来。 又是好一阵厮杀,很快沉重的大戟便干掉了两名洛阳兵。而为了让将军逃生,最后那一名士兵竟舍生挡住了数人,苏雉一把将苏锐往外推了过去,舞动两人长的大戟将洛阳兵逼退几步后,方才转身追了上去。 又躲过了一难,这会只剩下两个人了,苏锐大口的喘着气,迈着沉重的步伐拼命跑着,两人身上的血迹早已干透,只剩下暗红色的血疤。 拼命跑出去上百步后,又弯过几条小巷,终于将追兵给甩掉了。苏锐冲旁边努努嘴,苏雉顿时明了,合身往一旁的小院子大门上撞去。 那大门应声而开,随之掉下不少木渣,显然这扇门早已腐朽,而这也是苏锐选择这扇门的缘故,连大门都朽得要倒了,这屋中还会住的有人吗? 显然是不会有人的,院中空空如也,一片破旧和狼藉。的确,洛阳城南多废弃的房屋,也就只有几条大街临街的有人气罢了,情报显示的并没有错,不过苏锐不知道的是,由于韩军逼境,洛阳城外的大量人口涌入,洛阳城南也多了许多人居住,只不过他们运气好没碰见罢了。 两人摇摇晃晃的相互搀扶着走入了小院,走到那门窗破掉,似乎随手都会倒塌的屋中席地坐下,大口大口的出着气。的确,活着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虽然不知道下一刻门外会不会冲进几个洛阳士兵,但至少此刻,还活着。而再想起死去的士兵,苏锐欲哭无泪,五千大军啊,**之间就剩下这么两个人了。 疲于奔命几个时辰,直到此刻方才真正停歇,然而一坐定下来,疲惫、劳累、饥饿、困乏还有伤痛一股脑全来了,好似积攒的一下子释放了。苏锐再也不想动了,就连一个小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了,再看看坐在对面的苏雉也是一样模样,而看他身上的伤,似乎还要严重些。苏锐不由双眼一红,真是患难见真情,这么一个从小跟着自己长大的奴隶子,虽然自己小时候没少欺负他,但自从跟随自己上战场一来,就一直默默的守护在自己身边,至死不渝。 苏锐想要开口说几句感激的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巴,只得作罢。 而此时一静下来,又能听见城外震天的鼓声了,鼓点越来越密,那是韩军进攻的节奏。苏锐真想苦笑一声,从军近十年,还是第一次在城内听着城外自己的鼓点声。 不过仔细一天,却发现它并不是那么的振奋人心,难道是现在的处境和心情的影响,竟和平日里听着的感觉不一样。 而这时,也能听见平门方向微微的嘈杂声,那是周王室在布置防守兵力了,还有偶尔传来的号子声,是有人在下力吗?并不需要多想,苏锐便已知晓,那必然是拉动投石器的号子声。投石器啊投石器,真没想到这么个玩意,竟能给自己的韩军这一方带来那么大的伤害,硬是将十万韩军挡在了洛阳城外。 休息了好一会,苏锐才缓了过来,急促的呼吸终于平稳,紧张的情绪也终于安静下来,此时再仔细一听,便能清楚的听到东南方向传来厮杀的声音,至少有上万人在同时呼喊,紧张,激烈,杀声深深的刺激着心房。 原来在受攻的城中作为一名平民,战争的声音是这样的,或许有点点激动,又或许有点牵挂,甚至还有点点担心。想到此,苏锐不由笑了,作为一名韩人,不,一名韩国将军,韩侯亲封的前锋将军,自己怎么会担心城外的己方军队破城呢? 于是摇摇头将这种情绪摆掉,却忽然发现自己应该为自己的处境担忧才对。当初逃命时选择了平门大街的靠北方向,就是考虑到了往南就被夹在了城墙与平门大街之间,不易逃生,而向北则有广阔的空间可供隐藏。但现在,两人却都带伤,疲惫不堪,腹中又是空空如也,夹在定鼎门大街与平门大街之间,虽不知具体位置,但听到不远处有人声响起,苏锐开始为自己的安危担心起来。 而这时最难受的却不是腹中空空,而是口渴,劳累了一晚上都没有歇口气,又大呼大喊了许久,嗓子都开始冒烟了,到了此时夏日升起开始发威,嗓子更像含了块炭火似的,竟比身上的伤口更加难以忍受。 憋了口气想要站起来,但却失败了,苏锐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对面的苏雉,这个平时自己一直吆喝着的家奴。而苏雉显然受的伤更多更重,就在苏锐并未抱多大希望时,苏雉挣扎着站了起来。 “将军,可是要什么?” “水。”苏锐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冒烟了,使尽力气方才艰难的发出一个音。 “将军放心。”苏雉一拱手就要出去,但却又停住步子想了想,尔后脱下了一身甲衣和战袍,只剩下最里面穿的一件单衣,虽然这件单衣上仍旧沾满了血迹,但却不像战袍那般显眼了。往屋外又走了几步后,苏雉又停了下来,脱掉了脚上的战靴,这才大踏步走了出去。 一个人却觉得时间更加煎熬,听着外面传来的清晰的厮杀声,苏锐却觉得心灵前所未有的平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脚步声,苏锐挣扎着挪了几步刚躲到一个破旧的柜子后,屋外的人就走了进来,幸好是苏雉。 不过却换了一身衣服,还捧着个瓦罐。 望见苏锐疑惑的目光,苏雉憨厚一笑,“翻到一个院子里偷的。” 不过苏锐顾不了那么多了,抢过瓦罐便大灌了几口,冰凉的井水直润心田,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又喝了几口后,苏锐便觉来了精神,忙追问道,“外面情形如何?” 第二百三十二章 如何处罚 - 周始皇 - 或与白 “将军,外面我军正在攻城,平门方向,攻势猛烈,不过小人远远的望了下,洛阳城内投石器不停,还击也极为猛烈,只怕我军今日又是讨不了好去。”苏雉老实的答道。 不料却气得苏锐抬腿虚踢一脚,“我问的是洛阳城内的情况,附近的情况,有没有洛阳兵,我们有没有危险?不是城外我军攻势如何?” 苏雉这才摸摸脑袋,“外面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从我们逃出来都已经一个时辰了,南边我不敢去,就往北走了没多远就碰见有人,不过是些平民,没看见兵士,于是小人又折了回来,在这附近找了家有人居住的小院翻了进去,然后就直接回来了。” “对了,小人见院子里晒的有衣服,便取了件自己换上,又带走了一件,将军换上吧,不然若是有人闯进来了只怕不好看。” “没想你居然如此心细。”苏锐夸奖了一句,便放下已经空了的瓦罐,起身换起衣服来。 听见主子的夸奖,身材高大的苏雉也忍不住憨笑一声摸了摸后脑袋。不想却听主子换好衣服后问了句。 “你换衣服时是在别人家院子里么?你换掉的带血的衣服呢?” 苏雉这才想起,忍不住大呼一声,“哎呀,忘在别人家院子里了。” “你呀你呀,刚刚还夸你。走吧,赶紧走吧,这里不安全。”说罢苏锐便拉起苏雉往外跑去。 苏雉却突然开了窍,“可是将军,这些甲衣什么就丢在这吗?不用藏起来吗?” “来不及了,赶紧跑掉才是。”苏锐拉着苏雉,两人跌跌撞撞的往院子外跑了出去。 还好院子外并没有人影,想来这是条破旧久无人居住的小巷子。出门后苏锐便问清方才苏雉所去的方向,然后两人拿出所有的力气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顶着已经升起的烈日,两人跑过一个又一个巷子,期间也碰见了一些洛阳人,但幸运的是除了几声骂,竟出奇的顺利,终于穿过一个小巷子后,眼前豁然开朗,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两人居然来到了一条大街道之旁。 两人好奇的探出脑袋往大街上望去,却见大街上人来人往,商铺争相吆喝,竟丝毫没有大军围城的感觉,似乎还是商业盛世之中。 看得两人一呆,却忽见街头一队士卒巡逻,慌得二人忙不迭的闪到巷子口后。 而待那队士卒走后,两人却又互视一眼笑了,是啊,这都换了衣服,挡住了血疤,头发蓬松,料来是谁也认不出了的。于是两人互相检查一番后,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一走上大街,两人便忍不住的四下张望,宽阔的大街,密集的商铺,还有拥挤的人群,一切都无不在述说着这座城市的活力。这感觉还是真是奇妙,一个本该在城外拼死攻城的人,现在却悠闲的在城内大街上散步,苏锐苦笑一声,但却始终抓不住自己现在应有的心情。 苏雉却是不管那么多,摇晃着指指点点,好像一切都很新奇。一打听才知道这就是洛阳最繁华的定鼎门大街了,苏锐这才恍然,难怪呢,战时还有人来往。这时,烈日更加猛烈,晒得地面都发烫,两人虽然歇了过来又都喝了水,但这时腹中仍旧空空,直饿得两眼发花,脚步摇晃。 “主子,要不小人再去偷些来?”高大的苏雉竟眨着双眼,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苏锐却是瞪直了双眼,“怎么就知道偷?” 被主子斥责,苏雉不好意思的又摸了摸后脑勺,“小时候吃不饱,所以常常偷着吃。” 望着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家奴述说小时候的事,苏锐只觉得在这一刻,心被融化了,于是苏锐转身搂住了苏雉的肩膀,“以后,吾再也不会让汝偷吃了。” “主子,我没事的。”苏雉一下慌了。 而就在这主奴两互相感动的时刻,忽然大街上响起了杂乱的声音,紧接着整条大街似乎沸腾了,刚才巡逻的一队士兵跑了回来,而从不知什么角落里又跑出了不少衣着整齐的邑卒侍从之类,他们有条不紊的将大街上的行人都清到街两边,尔后形成了两道人墙,将大道中间给隔了出来。 苏锐苏雉自然也被清到了路的一边,挤在了人群之中,还好没有被人潮挤散。 这是什么情况?苏锐不由好奇的四下张望,但却没有发现结果,忍不住还是张嘴问了问身边紧挨着自己的一名年老男子。 那老头满脸鄙视的说道,“小子是头一次上大街吧?这是大王要回宫了。昨晚大王率军又打退了韩军,韩国那班兔崽子不甘心,这不又打来了么?但那有什么用,还不一样给打了回去。算算时间已是近午,多半是韩军退去,大王回宫。要我说,那韩师还不如早点回去,在这里除了送死还有什么用?” “休得胡言!”却是苏雉发了飙。 苏锐忙劝住了,好生将那老头劝好,再仔细一听,果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东南方向的喊杀声就没了,而入耳的却是东边的欢呼声,韩军果然又一次无功而返,洛阳又开始了庆典。而平门外,只怕又多了不少同袍的尸体吧。 然而片刻之后,本来就拥挤异常的人群更加骚动,将苏锐苏雉二人推得一会东一会西的,吵闹中忽然一下人群安静了下来,这时整齐的步伐从东边响起。苏锐踮脚一看,原来是一队人马行了过来。 当先是十八个旗手,手举玄色大旗当先开路,紧跟着的是两人多高的长戟长戈长矛等竖立在空中,有数十杆之多,显然是仪仗队了,再往后,苏锐跳了起来,才从人缝中看清后面乃是数百名甲士了。 队伍整齐的开了过来,人群为这气势所逼,居然连连后退了两步才稳住,望着那大旗和长戟从面前走过,其后一群甲士簇拥之中,一辆豪华宽大的封闭式马车扎扎驶来,顿时人群似乎被点着了一般,冲天的呼喊声响了起来。 “大王万岁!大王万岁!” 感受着洛阳人对他们的王毫不吝啬的拥戴,苏锐皱起了眉头,这样的敌人绝对是最可怕的敌人,为何韩侯竟如此选择,又或者韩侯不得不如此选择?那数百名甲士显然就是清早拦在平门大街上的了,这会靠近了一看,果然个个身材高大,目不斜视,浑身透着杀气,这应该就是消息中所说的周室御林军了,果然军中精锐尽在此列。 而随后苏锐的目光就转向了那架马车,马车四面皆有遮挡,虽然看不透,但苏锐却知道,能有如此作为,车里面的那位才是最恐怖的所在。 盯着那架马车缓缓从身前不远处驶过,耳听着震耳的欢呼声,苏锐的心也快要跳出来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离着这么近啊,无形的压力似乎透过马车压了过来,但苏锐却知道那是来自己内心的惧怕。 “我有办法破城了。”盯着那马车,苏锐忽然低声对身旁的苏雉说道。 “哦,刺杀周室大王么?现在就杀过去吗?可惜手头没有趁手的兵器。”苏雉很快就给了答复。 慌得苏锐一把将苏雉的头按了下来,四下看看见周围的人都在激动的欢呼之中,没人注意到这对心怀叵测之人,苏锐这才稍稍放心,拉着苏雉往后挤去。 国人都好热闹,这人都喜欢往前面挤,所以若是往后挤就容易的多了,没多时,主奴两就挤了出来,来到了又是一条小巷子里。 见四周没人注意,苏锐才低吼道,“你想死啊,我们两个,如何行事?我说的可不是这,走,听我的,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行计策。” 拉起苏雉,两名韩国汉子就这样光着脚板,踩在发烫的石板路上,弯向了洛阳深处。 。。。。。。。。。 而此时还在宽敞舒适的马车上晃悠着的周室大王周扁,却是一点也没感觉到街两旁的人群之中,方才有那么两双不同于其他人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不过虽然外面欢呼声震耳,周扁的兴致却并不高,虽然又一次打败了韩军。是的,不管是晚上的夜袭,还是白天的韩军猛攻平门,王室都成功的顶住了,尤其是刚才的平门一战,猛烈的投石器更是打的韩军斗志不高。不过周扁的兴致依然不高,似乎总觉得郁闷,的确,半夜被人给破了门,肯定是一件不爽的事。 但是一切都过去了,不是么? 想到此,周扁调整一下心态,掀起了车窗的帘子,向外面招了招手,顿时又引起了一个**,不过这一幕,已经远去的某两人,却是看不到了。 然而一回到王宫,事情就来了。原来王宫正门之前,竟跪着一名华服男子,身边有些王宫护卫不知在与之说着些什么。车架走近后,周扁方才看清,竟是消失一晚上的司马图。 原来这厮没死,看其穿着还是蛮整齐完好的,周扁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跳下马车,便迈步走了前去。 望见大王过来,那司马图却是双手着地,爬了上前来,哭喊道,“大王,臣下死罪,臣下死罪啊!” 皱眉看着那司马图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周扁却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将之扶起,而是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问道,“何事死罪?” 司马图哭得更是带劲了,脑袋连连磕在地上,“大王,臣下昨夜巡城后回府,忍不住贪杯,竟喝多了,直到方才才醒,一听闻昨夜之事,顿时魂飞魄散,忙滚来向大王请罪!昨夜之事,臣有罪啊!正因为臣下不在,手下无主,以至于士卒松懈,放韩兵入城,实乃臣下之罪。” 说着司马图连连磕头,没几下,那块砖石上就被染红了。 不过周扁依然没有动容,更没有出声制止,片刻后,周扁跺脚一转身,返回马车之上,数百人簇拥之下,王架马车就那么咕噜咕噜的从司马图身边驶入了王宫之中,尔后,王宫正门轰然一下关上。 慌得司马图忙滚到大门之前,双手擂门,却依旧无人搭理。 一路气呼呼的走到王宫之中,在维德殿中见到了守候在此的太师以及白圭宁越等人,一干重臣都在此处。 行礼并分君臣坐下后,太师便率先发话了,“大王,司马图之事我等皆已知晓,不知大王之意如何?” “刚听闻时,本王气愤不已,恨不得踢那司马图一脚,然而这进宫一路走来,本王又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周扁接过侍女递来的水,喝了一大口后缓缓说道。 “愿闻其详!”太师身子前倾道。 周扁放下了水盏,接着说了起来,“司马图醉宿家中,固然可恨,可守城主将不在,那副将呢?千夫长百夫长呢?本王定下的规矩,夜夜巡城,更何况东南皋门乃是我王室探子夜间入城的固定地点,理应更加警惕,却为何却叫韩兵摸了上来?还有,我们的探子去了哪里,为何没有回报?这么多的问题,本王都要知道。” 的确,这进宫的一路上周扁想了很多,司马图的确可恨,可背后还有没有更多的原因?那可就引起注意了。 却听太师说道,“大王思虑如此详尽,确为人君典范。以上种种,老夫上午集群臣之力,业已查清,就请听老夫一一为大王详解。” “昨晚王宫集会之后,司马图便来到了皋门城墙之上,四处训斥了一番之后,便欲回府,不想却被副将王孙乙所阻。王孙乙与司马图一般均是宗室子弟,论宗亲比之司马图更为亲近大王一脉,故而时常不服于司马图,昨夜劝阻司马图反被斥责一番后,王孙乙一怒之下,便将城上所有亲信撤下城来,也回家喝酒去了。此时司马图之亲信见事不妙,便返回司马府面见司马图,不想此时司马图已然醉倒。故而,昨夜皋门之上并无兵丁巡城。以上为寻得昨夜逃散士兵所得,众说一词,应该可信。” “那王孙乙现在何处,真是罪该万死。”竟然是两将相争,周扁顿时怒了。 “大王,王孙乙的尸体已找到,昨夜韩兵登城后,皋门之内尚且还有士卒,分别汇报主副将二人,司马图未醒,而王孙乙还清醒,便立即返回城墙,想要组织反击,不想死于军前。” “那本王便不追究其过了,作为普通阵亡之士安葬。嗯,那夜间守城的千夫长呢?” “战死军前。”太师答道。 “那探子呢?哦,也是,皋门上都撤了士卒,探子也进不了城。” “正是如此,”太师点了点头,“那探子在皋门下喊不应,又赶往圉门,唤起屠强将军,故而皋门失守后,屠强一军最先赶到皋门救援,不过屠强心急之下忘了汇报大王或者少师,此是屠强今早所言。” “那事情到了现在已然明了,诸位以为,该如何处理还活着的司马图呢?”周扁冷冷说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 难以处罚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真的没想到事情的原因竟是这样,还真是巧了,这边皋门一松懈,那边韩军便摸上门了,若不是知道公子乙乃是王室的老人,周扁几乎要怀疑是内奸了。不过此事还有个疑点,那就是司马图为什么突然要猛饮酒。 不过这也不是那么重要,因为不管是什么原因,明知敌军就在城外,却为何还要如此,并且还是大王开过会的当晚。所以,司马图必须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显然,接下来的讨论重点就是他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而听见大王问话,包括太师在内,几位重臣都闭口不言了。 几人互相望望,终于还是太师开口了。 “大王以为该如何处罚?” 哼,又把皮球踢了回来。“太师,昨晚我洛阳损失如何?” 没想大王突然转变了话题,太师一愣,但还是很快答道,“大王,具体数字尚且不知,但可以确定的是,原先守卫皋门的一部两千人死一千,溃逃一千,后赶到的屠强一部一千五百人死八百余,刘云一部两千人死一千,最惨的则是李定的两千新兵,正面抵挡韩军,只剩八十人,此外,屠猛一部,王于飞一部以及后来赶到的御林军,一共死一千人。故而,死亡总数不下于六千,另外重伤者至少两千。” “八千人啊,洛阳能有几个八千人?叫司马图抵命尤嫌不够。”周扁恨恨的说道。 “大王可是要杀司马图?”太师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 “不杀此人,不足以泄愤。”周扁回答的简单利率。 “可是大王,韩军还在城外,阵前杀将,不吉利。”太师低头说的更加小心翼翼。 “真是笑话,如此怠慢,杀了还不吉利。”周扁冷哼一声,不过却也是没有想到太师会为之求情。 “大王,司马图乃是宗室之后,累世公卿,贵族之家,礼曰,刑不上大夫,所谓大夫,便是如司马图者。若王室杀之,会令城中豪门心冷。”太师依旧小声气。 “那城中数万将士就不心冷了么?”的确,这是个贵族占主要地位的时代,哪怕是晚点时商鞅重刑了一名秦室公子,也被人骂了许久,甚至最后五马分尸,虽然自己是天子,但也是要考虑一下时代因素的,所以周扁心中有些推让了,但嘴上仍旧不肯松。 不想太师却依旧不肯放弃,更是爬行几步后小声说道,“大王,司马图乃是太后亲近之人,臣唯恐杀之寒了太后的心。吾王若执意杀之,实为不孝,于祖宗面前也不好看。” 又是太后,周扁火气又上来了,不过看看太师一脸期待的目光,想想那毕竟是母后,周扁最终还是软了下来,“既然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免,棍杖一百,免去其职,如何?” “司马图一族六世司马,匆忙免去司马一职只怕于宗庙之前不好交代,不若去其兵权,散职养之。”太师依旧小心翼翼的说。 “也罢,既然是司马,那就专司养马一事吧,日后,我王室的马匹就由其来养好了。既然太师都说了刑不上大夫,那棍杖就让他自己实行吧,行与不行,如何实行,全在他本人,本王不会派人追究。”周扁不由愤愤,但仔细一想,终究还是自己心太软了,不肯咬牙杀人,唉,毕竟杀人还是一件蛮恐怖的事,就这样吧。 的确对于一名贵族,犯的又不是谋逆大罪,实在是难以处罚,只是,但愿不会引起军中不服吧。 于是,太师也不再争辩了,一把跪倒在地,“老夫替司马图谢过大王了。” “那就由太师去说与司马图吧,本王不想再见他了。”其实一开始周扁对司马图的印象就不是很好,周扁摆了摆手,太师慌忙退了下去。 尔后安静了一会,也不知剩下几名大臣都在想着什么,于是周扁又转头向宁越问道,“宁卿,昨夜洛阳城内如何?” “臣下正要向大王汇报,昨夜城西有几处小骚乱,臣下便先行平息去了,故而未能来见大王。不过都是小骚乱,其中有两处是大户家中以为洛阳城破,想要择路逃命,有三处是城外郊民趁乱冲击大户,想要抢些粮食,倒有一处乃是城中韩人作乱,想要为韩军造势,不过很快就被臣之邑卒抓了,目前正在审讯之中,看来多半便是剩下那几个韩国探子。” “倒是不错。”周扁点了点头。 “再说昨夜韩军,一上午民夫清理出了近五千尸体,另有投降者两百,除此之外可能尚还有零散韩兵落在洛阳城中,要否大举搜城?”白圭也发话了。 “为免引起恐慌,大举搜城倒是不必了,此事就交由宁越的人暗中搜查,并传讯全城,让所有人注意可疑人员,一经发现韩兵下落,落实者赏钱一百,若能抓得韩兵,一经确认,韩兵生死不论,赏钱五百。如此,本王以为足够了。” 白圭却是一愣,“五百钱会不会有点多?” “我说的则是平民,不是士卒抓住的。要知道平民抓得韩兵,可是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五百钱不多,不过只能先欠着,待王室日后有钱了再发。” 一想到一场战打下来,铜钱就要想洒水一样扔出去,周扁就又是一阵头疼。 白圭又发问了,“那四千多韩兵尸体如何处理?” “传话送出城去,让韩军自己收走。” 很快,殿中几人又将这一系列事情敲定了下来,而此时王宫正门处,太师刚刚走了出来。 一望见太师,司马图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样,立即跪着爬过来扯住了太师的长袍下摆。 “太师,如何了,大王怎么说?”司马图着急的问道,其双眼早已红透。 太师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见状司马图一屁股坐了下来,眼神恍惚,“我就知道这样,大王怎会放过我,也好,我也知道我罪已致死,一死百了。” “哼,大王可没要你的命。不过却是为了一人。”太师冷哼道。 “谁?是太师大人,一定是大人你,在下给大人磕头了。”司马图立马又活了过来。 “不是老夫,老夫还没那么大面子,是太后。” 司马图顿时呆了,自己的老夫当初曾帮过太后,却没想太后还记着,真是难得。 太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老夫也知道,身为王室旧臣,大王不重用你,你心中有愤,不过国之大事,在祀在戎,你怎可如此儿戏兵事?大王说了,棍杖一百,免去兵权,保留司马一职,日后专司养马。大王还说了,以后不想再看见你,你可明了?” 能活命就已经谢天谢地谢大王了,司马图忙连连点头。 “既然明了了,那就去吧。” 司马图闻声则是向王宫的方向又磕了几个头后,方才爬起离去。那一百棍子是大王许了私下里授的,不过司马图却是不敢马虎了。唉,昨夜也不知怎么回事,心情不好也就罢了,怎么就让那两个新买的女奴给灌醉了呢?真是祸水,回去就杀了干脆,不过倒是可惜了。一路想着,司马图跌跌撞撞的走回了自己在洛阳的新府里。 到了下午时,对司马图的处罚很快就公布全城了,之后便是立功奖赏,军功榜上刘云赫然排在第一位,不过他却是无法亲至大王面前谢恩了,因为刘云至今尚还在昏迷之中,军医诊断失血过多,需要静养。排名第二的便是屠强,皋门失守后第一个赶到了现场,李定排在第三,他虽然全军覆灭,但却顶住了韩军的正面冲击,虽然他排在第三,但却是受益最大之人,因为他又重掌了兵权,代替司马图守卫皋门。紧跟在其后则是王于飞屠猛子长等人,均各有赏赐,不过当然涉及到钱财的显然是要先欠着。 不管怎样,打胜了仗总归是件欣喜的事,虽然死去了不少人,但洛阳的主旋律还是一片欢腾。洛阳人对于城外的韩军已经建立了心理优势,甚至都有些年轻人叫嚣着要杀出城去,驱逐韩军了。 与此同时,韩军营中则是一片萧条。清早歇息了近一个时辰之后,韩军调集了优势兵力又一次强攻平门,但在付出了一千人的代价下,大将军不得不在众将的压力下下令退兵。 的确,大军驻扎在洛阳城外已经十余天,当初的锐气已经磨平,诸将都已渐渐懈怠,加上的确天热难耐,就是大将军韩虎也不得不考虑要否休整一段时间。 韩营帅帐之中,当韩进气呼呼的冲了进来时,看见的便是父帅跪坐在小几之前,提着一杆漆笔正在写字的景象。 抬眼见是儿子走了进来,韩虎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其自行坐下,自己则继续低头写了起来。 在父亲面前,韩进还是蛮讲礼的,虽然心中有些不悦,但仍旧乖乖的端坐了起来,抬头望去,只见老父亲一头白发打成一个发髻挽在头上,下巴上近一尺白须随着目光的转变而微微抖动,左手按住小几上的竹简,右手稳稳的抓着漆笔,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停笔皱眉,时而摊笔长叹。 没要多久,便见父帅放下笔,双手端起那竹简吹了吹,摇头看看后将之卷起收好。 “吾儿可知此信何意,写与何人?” “孩儿不知。”韩进恭敬答道。 “是写给君上,请罪的,为父攻城不力,损兵三万,却依旧未得洛阳一门,实在有愧。”韩虎仰头叹道。 “父帅不必如此,或许洛阳城中兵力已乏,再攻城,便能一下九门,直逼周王宫。”眼见父帅面色似乎又苍老了几分,身为人子韩进不得不稍稍劝一下父帅。 却见韩虎轻轻一笑,“吾儿不必如此劝吾,洛阳城中不下三十万口,城高粮足,民心稳定,却是我等初来之前小瞧了周室,吾儿不必再说。倒是吾儿来此,可是为了苏锐?” “确是如此。”韩进低头答道。 韩虎却是摸了摸长须,“吾儿终究还是儒弱了些,大父还以为汝会破口大骂。” “孩儿自然不敢,只是有些替苏锐鸣不平罢了。” “也是,苏锐孤军杀入城中,此时必然已全军覆灭,其实吾也错了,不该让苏锐孤军进城的。大父自然还记得,刚到洛阳时,吾儿也曾提议夜袭,不过当时被我否定了,而这次苏锐提出时,我却以为时机成熟了,吾儿可有意见?” 韩进摇摇头。 “其实对于苏锐,我也是极为看重的,凡事都与之商议,此次夜袭,更是当众接受了苏锐的计策,并将之交给苏锐执行,我想的是让苏锐立下一功,也好让其日后晋级。但却没想到竟叫周室给堵在了城中,此实非为父之愿。当然,之后,为父方才意识到错在哪里。苏锐此人虽有才干,但却并非朝中贵族,其家在宜阳虽是大户,但却不无爵位,而公子劲与公子鲍等皆是传统贵族,自然不愿平民出生的苏锐立下大功,在皋门时或许便是这几人懈怠,方才给了周室空子,不然以苏锐之精明,又已夺下了皋门,却如何又叫周室给夺了回去?老夫指挥无方,愧对苏锐也。” “这倒不怪父帅,公子鲍执意要尾随苏锐入城,便是我也以为公子鲍是要抢功,谁想竟是故意懈怠。”韩进摇了摇头。 “其实老夫早该想到的,当初刚来洛阳第一战,老夫派苏锐上前督战,便已惹了公子鲍等人不悦,或许便是从那时埋下杀心。”韩虎低头沉声说道。 “可是父帅为何不立即去救?”韩进语气有点急促了。 韩虎抬起头来,“皋门已被周室夺回,如何去救?若是能夺回来,就不会丢掉,再攻平门吗?此时天色已明,若平门能破早就破了,如何等到今日?你让为父如何去救?” “可是这次不一样,若立即攻打平门,内外夹攻,只怕平门能破。”韩进有些着急了。 韩虎却是摇摇头,“不,还是一样,洛阳城内周室能调集的兵力上万,别说苏锐率剩下的兵丁到不了平门,便是到了也难以拿下平门,你以为如公子鲍等会尽力攻城吗?此其一。其二,若是我等立即攻城,苏锐只怕便会拼死杀向平门,必然战死方休,而我军不攻城,苏锐眼见无望,或许便会寻机隐匿洛阳城中,洛阳城方数十里,城内人口数十万,若苏锐想藏,周室是找不到的,或许这便是苏锐的一线生机。” “好吧,那我们就等着。”韩进点了点头。 “相信为父,苏锐必然没事的,当初对楚军,对宋军,苏锐几番陷入死地,却都能全身而回,这次定不例外。”老将军坚定的说道,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苏锐却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全身而退。 (今天的更新先送上。然后今天要出差,明天或者后天的更新将无法保证,见谅。 最后,还是希望能多看到大家的评论,谢谢!) 第二百三十四章 城外论战 - 周始皇 - 或与白 父子两相对一笑,似乎早上的隔阂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看来父亲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不折手段,虽然韩进也知道,在当今朝政上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但作为一个孩子,总是还会希望自己的父亲更多一些正面形象,从古至今都是这样,难道不是吗? 正巧这时,帐外跑入一名军士,“报大将军,洛阳城内传来消息,让我们遣一千民夫到城下去收尸。” “上午不是收了吗?” “这次送出来的是昨夜入城的。” 听到此,父子两对视一眼,韩进却是一下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韩虎自然知道韩进是想确定苏锐的生死,于是便没有阻拦,却是冲那名尚还弓着身子的军士说道,“就照他们说的做,把尸体都收回来吧。哎,只是可惜了这五千勇士。” 有了大将军的公子催促,收回阵亡将士的工作进行的很快,而战争到了这个时候,推动大车的民夫也都早已麻木。但在韩进将军的鞭打下,这群民夫的速度快了许多。 没用多久,便将五千来具尸体运了回来,韩侯自然没有猜错,这支直属苏锐同龄的五千精兵,全军覆灭。然后就像往常一样,阵亡将士被拖到了成周以北的山丘之中,在这里已经掩埋了两万多韩兵了,在这个时代,高昂的运输成本以及低贱的普通士兵,决定了除了极少数将军之外,绝大部分战死沙场的人,都不会被运回家乡,好一点的则是如现在韩军所做的一样就地掩埋,差一点的甚至扔下就不管了。 而不得不说的是,虽然在所有韩国人眼中,苏锐和韩进应该是竞争关系,但作为一起上过战场又谈的来共过生死的一对年轻人,其实韩军和苏锐的私交还是极为不错的。心急的韩进找来了不少军中的老人,挨个查找尸体,甚至自己忍住恶心,亲自翻看了不少尸体,幸运的是,花了半个时辰,终于一一确认完毕,送回来的尸体中没有苏锐。 担心的事情总算没有发生,韩进松了口气,至少苏锐现在还没有死,不然周室藏了他的尸体也没有什么用。或许他藏匿在洛阳城中,又或许被关在周室的牢房里,但不管怎样,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当晚,河洛之间便下起了大雨,好似为这场残酷的大战降降温似的。 谁也没想到的是,这场雨停停下下,便是几天,洛阳城内外双方都好好的歇了口气。 十天之后,大雨终于完全停了,艳阳高照,炎炎的夏日又回来了。 此时洛阳南边城墙上,一群人簇拥之中,望着那高涨的洛水汹涌流过,周扁却是一脸忧色。 “大王,韩军不敢堵洛水淹城的,洛阳乃王城,若是叫水淹了,其伤害远大于兵戈,韩军不敢如此。”说话的乃是太师,老好人。 “太师以己心度人心,以为别人都如你一般仁慈,但本王看来,还是不得不防,吩咐下去吧,集中人力以砖石夯土堵城门,修补城墙,再在城内加挖排水沟,往深处挖。” “诺!”大王一锤定音,群臣纷纷响应。犹自不放心,周扁率众又视察了一圈之后,方才回宫。 而此时韩营之中,却是一片争议,众多将军争议的,自然还是如何攻城了。身为大将军,军中的最高指挥官,老将军韩虎却是高坐其上,一言不发,望着台下一群夸夸其谈的公子哥,韩虎真的不想再做决定了,这场仗打的太难了,超乎想象的难。韩虎已经没有多少信心了,他所等待的,却是韩侯的下一步命令。 请罪书送走了十天,也该收到回信了吧。 韩营帅帐中的争议持续了一天,没有结果。第二天又是一片争议,然而老将军不发话,如何会有决议。终于第三天,韩侯的最新指示到了,随同着韩侯的指示一同到达的,还有一万新兵和大量的粮草。 这次又是公孙颀押队前来,宣读完韩侯的命令后,公孙颀双手将面前单膝跪下的韩虎扶了起来。 “老将军,军阵之中,君上惟重老将军,老将军可要让君上失望。需知这次君上又宽限了时日,又补充了兵力和粮草,其实君上的压力还是很大的。不过老将军也不要多想,洛阳虽坚,虽出乎我等意料之外,但我优势兵力之下,总有耗尽周室的一天,老将军就不要自弃了。” “臣下多谢君上!”其实韩虎的心里巴不得君上不器重自己呢,换个其他人来就好了。 不过远在新郑的韩侯,自然是不知道韩虎的心思的,其实韩侯也没有办法,其他的大将都抽不出来了,去年北方大败于魏军,不敢调军,南边楚国又在蠢蠢欲动,同样不敢再换人,所以,韩侯只能寄希望于韩虎。 面对君上的强压,韩虎也不得不接了下来,哎,还是得硬着头皮攻打洛阳。 就势站了起来,却听公孙颀笑道,“某也略懂兵事,不若老将军就说与某听,或许,某也能为老将军参详一番。” 。。。。。。。。。。。 翌日清晨,夏日初升之时,黑压压的一片韩军又出现在了洛阳以东,直逼定鼎门而来。 十余天未见,韩军这又是要强攻了吗?定鼎门上,早已得到探子回报的周扁手扶女墙,踮脚望着。而这十余天,虽然大雨下下停停,虽然韩军一直没有出现在洛阳城下,但周扁始终不敢放松,自从上次韩军夜袭险些得手后,王室里也加强了夜间的巡视,不仅反复强调,周扁还专门从亲卫中抽调人手成立了夜巡队,夜间抽查四面城墙有无夜哨,这一查果然还查出了不少问题,于是一番严惩之下,洛阳的夜晚,也几乎无懈可击。 可是却不知此次韩军前来又会玩什么花样,以往几次韩军进攻,每一次都会整些不同的东西,第一次是直接进攻,第二次是用器械分三路同时进攻,第三次则是夜袭,那么这一次会如何呢?等待中,周扁也微微有些紧张。 没想这次韩军却是没玩什么花样,三个万人大阵直接扑了过来,而人还没靠近,箭雨便先倾泻上了城头。队形很快就分了出来,五千弩手远射,一万弓手近距离压制城墙,最后估摸一万五千人则挥舞着剑盾杀往城墙。其中上百架云梯被士兵们搬着向城墙移动,好似一条条蜈蚣一样,张牙舞爪的爬来,又好似巨大的箭矢在黑衣士兵组成的海洋中滑来,想要重重的砸在洛阳城头上。 很快,韩军的前锋就撞到了洛阳城下,一面面云梯被竖了起来,像是猛兽伸出了利爪。 而洛阳城墙却是坚固无比,不单单是城墙的坚固,更重要的则是洛阳兵的顽强,硬是又筑起了一道更为坚固的血肉长城。在韩军的冲击下,城头上的王室士兵们毫不慌张,迅速的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用长叉顶走云梯,顺着云梯浇金汤,抛射箭矢,投石器发威,用各种手段积极的抵抗着韩军的攻击。 根本没有预热,一上来攻城战便进入了白热化,生命在城墙上下不停的被收割,韩军一波一波的如浪花一般拍打在洛阳城上,但却又一波接一波的被打散。 真是坚决的进攻啊,平门上的周扁不停的抹着额头上的汗,听着殿外嘈杂的喊杀声以及哀嚎声,周扁的心不禁又紧张了起来,这可不比十日前的夜袭可以取巧,白日里硬打硬的情况下,王室可不敢大意。并且这天也比前些时热了许多,哎,也不知韩军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后,眼见攻城无力,大军后方的老将军韩虎挥挥手,便又是一个万人队压了上去。 王室这边压力剧增,不过周扁怎能没有应对措施,一挥手,便又有两千人投入了战斗,你有后续兵力,我又怎会没有? 战场很快又陷入了胶着中的平衡,不过对于防守一方,占据城墙的优势太大了,所以这种平衡对于王室是极为有利的,因为他们只需要将敌军拦在城外即可,很显然要达到这一点并不是很难。 那么感到困难的便是韩军一方了,已经投入四万人了,却依旧只能徘徊在女墙一线,无法再突入一步,若是照这个样子下去,不出意外的话,这次进攻又将无功而返。 后方韩军大阵之中,包括观战的公孙颀在内,一堆人都是皱起了眉头,相较于前几次,周室对于攻城的应对似乎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防守得毫无漏洞,铁桶一般。 良久,公孙颀才开了口,“大将军,以吾看来,洛阳防守之严,首在于投石,数斤的飞石自天而落,其力便不下于百斤,盾甲难以抵挡。欲破洛阳,必先破投石。” 韩虎闻声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却难以有法。若不强攻,便只有夜袭,水淹和地道三策,夜袭已然失败,前几日洛阳虽有下雨,但洛水尚不足冲垮城墙,而洛阳城外地面潮湿,也难以挖地,所以,某以为,要破洛阳,唯有以优势兵力强攻一门。” 过了会,公孙颀才点了点头,“吾以为,的确如此,看来攻打洛阳不利,的确不怪大将军,却是谁曾想周室如此善守。” 听到此,韩虎转头看了公孙颀一眼,见其眼望着洛阳方向面色如常,韩虎这才转过了头来,心中稍稍放松了些。太明显了,这公孙颀就是韩侯派来调查战场实际情况的。 “公孙颀大人所言极是,谁能想到洛阳竟能造出如此威力的投石器械来,这可是老夫第一次听说世上有此利器。”韩虎又摸了摸下巴上的长须,这心里放松了点,连自称也由某变成了老夫了。 不过公孙颀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却是转头忽然说道,“莫不是墨家?” 闻声韩虎也转过了头来,“如今墨子已老,尚不知其是否还在人间,以汝之意,洛阳城中当有墨家子弟帮助周室?” 对视一样,两人均是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后,公孙颀接着说道,“多半如此了,没想周室气数未衰,还有如此能人相助。想当初墨翟千里迢迢赶往楚国救宋,至今已有二十余年,墨家如今已不如当初之显,传言有分为三家之势,但也仍是当今大家,略输于儒家,却没想竟相助周室,扬墨家之威竟至于斯,憾也!” 两人点点头却没再说话。 这时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公孙颀大人,父帅,周室所仗,莫过于投石器械,我亦有所长,乃是云梯也,多以云梯附之城墙之外,以我韩军兵多且精之优,当可强于对方投石之威。父帅,孩儿请战!” 一阵哗啦啦的甲片声音,那是韩进单膝跪了下来。 “好,虎父无犬子,可令擂鼓,为将军助威!”韩虎还没开口,公孙颀倒先发话了。 其实韩侯也想让自家儿子在君侯近臣面前表现一番,于是点点头同意了。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关切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家小儿,直到韩进得令行礼后离开。 很快便点齐麾下两万人,韩进亲手扬起一面大旗,两个大阵一前一后向洛阳扑了过去。 韩军又增兵两万,平门上的周扁也快坐不住了,不得不下令将预备队全部投上,又从其他方向调了些兵丁来,方才放心。 两万人的到来一下增加了城下的密度,以至于每一块砖石从天上落下后都会砸出一片血花,同样的压力也加在了城墙之上,因为云梯的密度也加大了不少。平门本是刘云所守,但刘云受伤仍旧未好,便由庞兴先顶上,这会韩军攻势猛烈,便又加上了周战和屠猛,倒也刚好扛得住。 战争以及激烈而残酷,在飞石的威胁之下,不断有还没靠近城墙的士兵被砸的面目全非,但仍旧有更多的士兵扑向了城墙。而虽然没有亲自挥舞着长剑杀向城墙,躲在后方战车之中的韩进,依旧在拼命的挥舞着长戟,试图鼓舞士气。效果很明显,的确,身为大将军之子,能亲至离着城墙这么近的距离,已经极为不易了。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战况依旧,韩进都有些着急了,已经不能再加人了,一个城门外两里多地宽急了近五万人,还攻不下,又该如何? 闪躲开空中砸下的飞石,韩进也有些急躁了。 没想就在此时,忽然身边亲卫有些躁动,一看却是一个小兵冲自己奔了过来。 不知那小兵如何说动了亲卫,很快就被放了进来,跪倒在了战车之下,高举起了一块布。“将军,城中分出一块石头掉在地上砸的粉碎,里面竟有一块布,小人们不识得,但也知事情奇怪,便献来给将军,望将军过目!” 第二百三十五章 新式武器 - 周始皇 - 或与白 望着那小兵坚决的样子,疑惑着接过这块布,没想刚看了几眼,韩进就激动得双手发抖,赶紧将之收入怀中,又往四周看看,生怕掉了似的。 “校尉,记住这名士兵的名字,吾有重赏!”韩进的声音似乎都有点颤抖。 那名小兵顿时大喜,将军说有重赏,那至少是两百钱以上了,于是慌忙报名道谢后又离开了,心里却盘算着,今天缓一缓可别冲太前了,不然再有重赏自己也没命花了。 而此时韩进的心中却是忐忐,一会希望今日能拿下洛阳平门,一会又希望今日早些收兵,如果用一个成语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那最贴切的自然便是患得患失了。 当然撤兵与否,是不以韩进的意志为转移,甚至也不不是大将军韩虎能说了算的,因为此时军中有公孙颀,当今韩国君上架前的大红人。 眼看日已近午,估摸着又是死伤严重,韩虎几次张开了嘴,却最终都没能说出想说的话来。终于就在太阳伸到最高处时,公孙颀抬头望望天,尔后发话了,“今日就到这里吧,天热难耐,吾难以忍受,何况士卒乎?今日战况,吾自会向君上言明,大将军请放心!” 说完后公孙颀便拱拱手,表示要先走了。韩虎自然不敢怠慢,忙跳下车相送。 果然走了没两步,公孙颀的最新指令便下了来,“大将军,这夏日炎炎,大将军身子贵重,如何受得了,何不让人在此搭一座凉棚以供遮阳?” 韩虎连忙点头,直将公孙颀送出军阵之后,放才跑回,赶忙下令撤兵。 鸣金声终于响了,韩军抹了抹脸上的汗,迅速下达了撤兵的命令。这天,实在太热了,一动就出汗,也不知士卒们是如何受得了的。 不去想那么多,很快,数万大军又丢下了一地的尸体迅速退去。 一切如常,又是两千韩军民夫收尸。 到了近晚饭时,统计数据被送到了周扁那里,今日一战韩军打得极为坚决,导致王室损失兵力三千余人,而与此同时,韩军的死亡人数也达到了一万。韩军这是要消耗王室的兵力吗,不过一比三的死亡率,他们消耗的起吗?周扁疑惑了,其实周扁更担心的是韩军玩别的花样,若是单纯的像今天这样的硬攻,在投石器的帮助下,周扁还真不怕。 而很快,周扁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宁越送来了最新的洛阳城内报告,城南有邑卒和平民起了些冲突,骚乱不大,但次数很多,并且还都是因为阵亡将士的尸体所引起的,这就不能不引起周扁的重视了。 很显然,每次大战过后,都会有很多阵亡的士卒和民夫,刚开始的时候,王室还是统一收集,堆放在城内西南方向的空地里,用石灰进行处理,到了后来,渐渐的有家属想要将之领会,王室这边也就同意了,要求其自己处理好,不要任由尸体腐烂,以至于造成城内瘟疫。而对于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则集中烧掉,这点城中倒也没有人有意见。 但最近,尤其是大雨过后,监察司的士卒们在城内巡逻时,走到城南便能闻到扑鼻的恶臭味,一查,却发现原来不少家庭将自家阵亡的男子就这样放在家中,城外涌入的郊民有的甚至就和尸体睡在一起,根本没有任何处理,以至于邑卒走近时都要捂着鼻子,小心的躲过满地的尸虫,真是要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于是冲突就起来了,极少一部分家里的老人,尤其是老太,坚决的拒绝让邑卒将自己儿子的尸体带走,而邑卒由于规矩的限制,不敢动手,便只得好言相劝。最终没有办法,所以这份报告才被作为紧急事件递上了大王的案头,毕竟大王早就吩咐过,为防瘟疫,城中的尸体要好好处理。 看完了这份报告,周扁长长的出了口气,唉,如今守城,可不光是要与韩军斗,白天防,晚上防,各种防,还要与城内军民斗,防内奸,防人心,现在还要防瘟疫。若是任由其继续下去,只怕瘟疫真的不远了。 思考了一番后,周扁便下令将宁越以及辛大夫等一干洛阳老臣喊来,又商议一番后,方才定下策略,交付给个人实施。而安排完这一切,天已经黑了。 身为大王,虽然不必事事亲为,但就这样,也还真是累啊。 一夜无话,这一觉竟一直睡到天色大亮,太阳都升起好高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今日韩军竟没有攻城,所以刘妃作主,让自己多睡了会。 周扁却是不敢掉以轻心,早饭后便召集众臣大殿议事,讨论城中安稳,讨论韩军接下来如何进攻,直到午时。 没想午饭过后,城外探子便送进了最新的消息,韩军又开始了大量砍伐树木,尚不知其在造什么。 韩军这又是要造器械了,难道他们还觉得望城台和棚车能起到作用吗?周扁也是有点疑惑,不过在没有更新的消息前,倒是没法做更多的猜测。只是韩军没有来进攻,倒是给了王室处理城内事务的时间。 而韩军这一停就是十来天,在这期间,周扁不得不动用了新兵营来威慑,方才将城中所有尸体又都收集了起来,鉴于许多尸体都已严重腐烂,周扁不得不下令将其集中火化,虽然家属们并不是十分乐意,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幸好的是这个时代对火化倒也不是十分抵触,尤其是最底层的奴隶和平民。 出乎周扁等人意料之外的是,韩军这次防得特别严,外围布置不少小队人马,王室的探子付出了上十条人命,却始终未能走近,哪怕远远的看一眼都不能,所以王室也始终不知道韩军到底造的是什么器械。最后周扁不得不下令让姜平的人不要靠的太近,毕竟平白无故的损失人命也划不来,周扁也自信有了投石器,韩军的什么器械都将只是一堆木头而已。 这种状况一直维持了十五天,到了韩军停止攻击的第十五天时,天还未亮,便得到了死命跑回的探子回报,韩军动了,直逼定鼎门而来。 这是韩军的器械造好了么?周扁一下从床上跳起,披挂整齐便直奔定鼎门而来。待率御林军人马赶到定鼎门时,天色已微微亮了,而此时定鼎门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影。 登上城楼一看,却发现少师、庞兴、屠平以及王孙健等军中高级军官,甚至如白圭等大夫们都已在场,看来韩军这次与以往不同的保密措施,成功的吸引了不少王室官员。的确,以前韩军虽然也有大动作,但从来不避讳周王室的探子,或许是出于对周室的轻视,但这次却极为反常,不容许任何一个外人靠近,倒是令人不得不好奇,韩军到底造了些什么新奇武器。 一边想着,一边迈步走上城楼,城上原有众人忙纷纷行礼,将正中的位置让给了大王。很快,周扁就在以少师和白圭为首的大臣将军左右相伴下,靠近了女墙边。从女墙的墙垛缝里往前望去,只见蒙蒙的远方,一片黑压压的大军,正缓缓行来。 视野之中,那大军越来越近了,震动声从地面传来,已经能清晰的从手扶着的女墙上感觉到。而与此同时,正前方那一点红色的圆弧也从地平线上爬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周扁在这个时代第一次看日出,但却绝对是最震撼的一次,因为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对面那黑云一般的大军之中,缓缓现出了数十架高大的器械,在黑压压一片的士兵之中,新鲜树木制成的木材白色格外的显眼,连同那高大的身材,顿时引起了城楼之上一片惊呼声。 这是什么样的攻城器械,怎的从未见韩军用过?深深的疑惑之中,城楼之上众将,连着两边城墙上数千王室士兵,顾不得其他,数千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 越来越近了,天色也越来越明了,以红日作为背景,以数万黑云一般的大军作为陪衬,那数十甚至上百架高大器械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了。终于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顿时便有断断续续的惊呼声响起,甚至轻声的议论,在这静寂的夏日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此时显然不是追究的时刻,城门上众人,连着大王周扁也都迷着双眼使劲向前看去,但人的视力好坏并不与身份尊卑职位高低有关,显然城门上这一批将军大夫的视力,是不如刚才发声的那批普通士兵。 而就在十来个呼吸之后,城门上终于有将军发出了惊叹声,显然是身不由己的发出声来,但却没有人做声。又是几个呼吸之后,终于惊叹声越来越多,有人开始唤起大王来。 周扁依然眯着双眼向前看去,终于,看清了那巨大的器械是为何物,而此时看清了的时候,就连周扁也忍不住的,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冷气。原来,那韩军的新攻城器械,居然就是投石器! 这谁能想得到,韩军居然也退出了投石器,谁也不愿相信王室的优势就这样没了,但事实就摆在面前,那高大的身材,宽厚的底座,长长的投石杆,无不显示着其身份,一个划时代的发明,一个能改变当前时代攻守形势的武器,那分明就是投石器。 难怪有那么多的惊呼声,难怪有人窃窃私语,难怪连将军们也忍耐不住,就连周扁也忍不住的捂住了嘴巴,谁能接受自己的优势就这样被对手赶上,谁能忍受自己赖以依靠的武器对方也拿了出来,难怪韩军藏那么深,只怕就是放着周室不顾一切将之摧毁在半成品状态。 “大王!”“大王!” 终于,有呼喊声在耳边响起,转头一看,尽是身边将领悲观而又期待的目光。 而稍远处,两旁城墙上也有越来越多的士兵看清了韩军簇拥着的高大器械,惊呼声响成了一片,私语声汇集在一起,渐渐的嘈杂起来。 望着形势的转变,周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当下可不能乱,尤其是自己不能先乱,不管如何,车到山前必有路,如今韩军只是推出了投石器,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掌握了战场,我们还有三万多士兵,四万民夫,我们还有城墙。 于是思虑片刻后,周扁就开口了。 “诸位,虽然不知道韩军是如何造出投石器的,虽然不知道这投石器威力如何,会否压制我方,但事实就在眼前,韩军也有投石器了。本王要求你们,万万不可灰心丧气,本王相信,不管怎样,胜利终究还是会属于我们,属于王室。诸位,本王一直都在这里,不曾后退,尔等可愿与韩军决一死战?” “我等愿与韩军决一死战,王室必胜,大王万岁!”整齐如一的口号在城门上响起,顿时压倒了两旁嘈杂的议论声。周扁满意的笑了,这会可让自己将压箱底的话都拿了出来,还好这来自后世的语气说出来,还是极为有效的。 点了点头,周扁抿了抿嘴让表情显得严肃一些,尔后开口道,“首先,本王要求诸位亲自下城墙,鼓舞士气,严明军纪,自本王下令之后,军中一切妄语者,斩!” “第二,立即令民夫准备链子弹,就是用绳索系住两块砖头,系结实一点,这种链子弹对付高大的器械极为有效,在让民夫今天麻利点,我们在定鼎门旁有一百多架投石器,还可以再调一些来,就算与敌军对投,也要压倒他们。” “第三,定鼎门加兵,加民夫,今日一战伤亡必大,但我们决不可放弃。” “第四,打通堵死的皋门,准备三千敢死队,必要时出皋门直攻敌方投石器,不计代价将之摧毁。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这么快就拿出主意,众将忍不住要将那仰慕的目光投向大王,大王还真就是大王,虽然年幼,但也是注定了要高高在上接受众人尊崇的存在。 不过自然不会也不可能尽善尽美,众将行礼过后,便听王孙健拱手道,“大王,某以为还可以多准备易燃之物,一可以用投石器抛出,二可以让准备出城的死士们携带,以便烧毁敌军投石器。大王以为如何?” 这点倒是不错,周扁马上点了点头,“那准备易燃之物,就交与白卿了,以前好像造过一些,要快些备好。诸位,虽然敌军也有了投石器,但我们还有城墙,依靠城墙而守,敌军必将付出两倍以上的代价,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诺!”众将一拱手,齐呼一声之后,便迅速跑开了去,情势紧急,容不得半点懈怠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首秀登场 - 周始皇 - 或与白 目送众将匆匆离去后,周扁又将目光投向了正前方,迎面扑来的空气里还带着夏日大雨的气味,朝阳却已冉冉升起,红日之下,是一片黑压压的大军如蚂蚁一般缓缓移动,而那上百架高大的器械,闪着原木的颜色,便像是蚂蚁搬家时抬着的青虫,在一片黑色中,格外显眼。 韩军究竟是如何造的出投石器呢?将对策安排好后,周扁方才有时间去思考这一件事情。显然,韩军是从王室这里得知投石器的制作方法,因为在这个时代,投石器绝对是周扁的独创,另外若韩军事先便知,那为何这次方才拿出?若说韩军碰巧自己也发明了出来,估计谁都不会相信。 显而易见,韩军也就是十来天前得知投石器的制作方法的,这样这十天韩军严密控制军营四周,不让王室探得消息,便也解释的通了,看来韩军也怕引来周室的突袭,或者是想突然拿出周室引以为自傲的武器,以给予周室狠狠的打击吧。 韩军的目的是达到了,上百架投石器给王室士兵的心里冲击还是蛮大的,至少现在,已有长官的喝斥声传来,但嘈杂声依旧没有完全平息。 不过周扁相信,哪怕韩军抬来了投石器,但今天还是不会成功。因为王室的士兵成长起来了,双方死亡率从开始时的一比二发展到了最近一次的一比三,周扁相信,这个差还会变大,并且有了上次应对夜袭的经验,周扁相信,就算是短兵相接,王室的士兵也不会再惧怕韩军的。恐韩症,已经消失了。 但是,韩军究竟是如何造的出投石器呢?这个问题始终无法回避,找出这个问题,对于接下来的一系列工作都极为重要,不然,相信王室里上上下下许多人都会睡不安稳的。那么,韩军是如何知道投石器的制作方法呢?是攻城时士兵攀上城墙后看到的?显然不是,如果有韩兵能在城墙上被夹攻中还有闲暇去观看投石器的结构,那明显他的武功高的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利了。 难道是城中的韩军奸细?那么他又是如何将消息送出去的呢?并且还只是在十天之前,而不是更早或者更晚,难道十天之前有那么一件很特别的事情,以至于让韩国奸细将消息送了出去?周扁想了想,一时却想不到。 又或者是洛阳城内有内奸?这个就不好说了,范围太广了,各种可能都有。但问题有两个,第一,内奸与其将投石器的信息传出去,倒还不如传些别的有用消息,或者干脆打开城门得了,所以可知,如果是内奸,那个这个内奸的身份地位必然不高。第二,则又回到了刚才那一个问题,内奸是如何将消息送了出去,虽然作为内奸比起韩国奸细来说,想要送出消息的渠道更多,但仍旧逃避不了那个问题,为何偏偏是十天以前? 冥思苦想之中,忽听身旁有声音响起,“大王,韩军停下了。” 这才将周扁唤醒,转头一看原来是樊馀。 再看向前方,却见那数万韩国大军已停在了两里之外,还是老地方,熟悉的位子,但不一样的,却是那高大的器械,本属于王室的,却在对方大军中出现了。 韩军稍稍停歇了一会,震天的擂鼓声便远远的传了过来。鼓点之中,三个大阵率先出列,那上百架投石器赫然便在其中,看来韩军又没打算预热,直接就上了杀器。 踏着鼓点,那三个大阵缓缓向洛阳移动,虽然大军逼城的景象已不是第一次见了,但这一次,还是给了王室极大的压力。 眼瞅着那三个大阵越来越近了,洛阳城头上所有的投石器都被拉了下去,装填上了大块的石头,准备好了要给予来犯之敌以最强的还击。 随着天色的渐明,以及韩军三个大阵的靠近,洛阳城头上的众人已经能清晰的看清那高大的器械是什么模样。宽大的底座,三角形的支架以及长长的投石杆,赫然便与这洛阳城墙后方架设的投石器一模一样,只是不同的是,韩军为了便于移动,底座设的更长,以方便数十名士兵抬着投石器移动。原来韩军还真是仿造的啊,洛阳城头上不知有多少人心中已升起了强烈的愤怒之情,明明是我的东西,为何你也能拿出? 但即便是有数十名士兵抬着一架投石器,大阵移动也极为缓慢,好一会才行出半里远,到了此时已能清楚的数出来,中间大阵有四十架投石器,两边各有三十,一共整整一百架,果然是大手笔,而与此相比,王室布置在定鼎门周围的却只有八十多架,十比八,王室的优势还存在吗? 尚还不知韩军的投石器射程多远,但又看有足足四十架投石器直奔定鼎门城门而来,慌的周密樊馀等人忙相劝起大王来,这飞石可比不得箭矢,城楼大殿的殿顶能挡住箭矢,却肯定挡不住从天上飞来的石块,一阵石雨下来,这城楼大殿只怕立即就要破好多个洞,如何能让大王冒险。 不过周扁自然是不愿退后的,樊馀等只得抢过大盾来,紧紧的站在大王身边,想要用一层又一层的大盾挡住石块,虽然没试过,但毕竟举着大盾的军士是活的,砸死一批还有一批,比起大殿的殿顶来说,肯定要可靠的多。 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之中,那一百架投石器越来越近了,已能清楚的看到,每架投石器下都有五十名士兵抬着,另外还有上百名士兵背着篓子在后面跟着,此外还有上百名士兵举盾持矛护卫,看来韩军所想也是极为周详的。 眼看着那三个大阵进入了城墙外一里范围之内,立即便有一名军士跑来请示,“大王,敌军已进入我军投石范围之内,要否攻击?” “打,现在就打,不然还要等到他们支好架子吗?”周扁立即就拍了板。 很快,早已准备好的近百架投石器纷纷发出怒吼,飞石越过洛阳城墙,狠狠的向着来犯的韩军砸去,十来斤重的石块砸在密集的韩兵之中,让韩军很快就付出了今日一战的第一个伤亡。 冒着飞来的石块,韩军依旧缓缓前进,那上万面大盾也被举了起来,护住了抬运投石器的士。然而没走多远,自洛阳飞来的第二波飞石又砸了下来,这次王室的运气极为不错,砸到了一台投石器的脚下,砸倒了那抬运投石器的韩兵中的一半,那台高大的投石器顿时一歪,倒在军中,引起一片轰动。 喝彩声立即便从洛阳城头上响起,所有人都一下子明白了韩军的劣势所在,那就是对方的投石器必须移动到自己的投石器攻击范围内才能攻击,于是不要长官吆喝,民夫们得知情况后纷纷使出了最大力气,很快,第三拨飞石飞了出去。这次却没有再砸倒对方一台投石器。 “换链子弹!” 随着传令兵的吆喝声响起,最新的军令被迅速传达了下去,虽然对这个大王发明的词很多人都不以为然,但将士和民夫们还是忠实的执行了军令。这时,韩军又往洛阳逼近了三十步。 这可是专门制作的链子弹,两块石头在中间相连的绳索缠绕下,一前一后的在空中打着圈向敌军飞去。链子弹果然杀伤面广,这一轮韩军不仅付出了两百来人的代价,还被砸到了好几台投石器,虽然没有被砸倒下,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会给投石器的支架带来一定的伤害。 此时,韩军也似乎进入了满意的距离,三个大阵轰然停下,一百台投石器被迅速安放了下来。是的,就是一百架,因为刚才倒下的一架投石器,又被扶了起来,换人抬了过来。 一百架投石器一被放下,韩军中便稍稍的乱了起来,一队队士兵在长官的命令下,开始了对投石器的操作。而一直注视着韩军一举一动的周扁,也没有想到韩军居然这么快就从行走状态转入了战斗状态,周扁自问如果让王室将投石器在外面架设,也不会做到这么快,毕竟投石器是要固定好才能用来攻击的,难道韩军有什么诀窍么? 在城墙上数千大军紧张的注视之中,韩军的投石器那长长的投石杆被拉了下来,按着王室的操作步骤,到了这里就该装填石块了。没想就在此时,洛阳的投石器又一次发威了,空中旋转着的链子弹呼啸着砸向韩军,这次更惨,又砸倒了一大片韩兵,其中更有一架投石器被砸翻了,巨大的弹性使得投石器架子一晃,之后便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扬起了一片灰尘,也不知砸伤了多少自己人。 然而,这拨飞石砸过之后,韩军终于开始了还击,这可是韩军的投石器在战场的首秀,顿时洛阳城上下所有人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那九十九架投石器,就连王室士兵也是如此,浑然忘记了躲避。周扁也同样握紧了双拳,紧紧的盯着城下,慌得樊馀等几人已经将大盾举了起来,就差横在大王面前和头上了。 眼看着对方那投石器压下的长长投石杆在重物重力的作用下,狠狠的弹起,城头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投石器的巨大威力,洛阳人是深以为是,而现在竟跑到了敌人的手中,如何叫人不关注? 然而万众注目之中,滑稽的一幕出现了,九十多架投石器里,居然有近半没能完成自己的首秀就趴下了,在重物的重力拉扯之下,这近半投石器中有的直接向前翻去,有的向左边翻倒,有的向右边翻倒,还有的直接轴断了,瘫倒在地,总之各种情况都有,巨大的器械砸到在地,激起的不仅有灰尘,还不知砸伤了多少韩兵,惊得韩军之中一片骚乱。 而剩下那完成了首秀的五十来架投石器也多半并不那么漂亮,其中有少部分直接将石头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面前,巨大的冲击力砸在来不及闪躲的韩兵身上,远处的周扁见了都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只怕真要砸成肉饼了,不过还是有多数投石器抛出了石头,虽然曲线并不那么优美,虽然有的直接平抛出去,但终究还是抛出去了,不过绝大多数还没够到洛阳城墙便砸在了地上,这射程,幸亏韩军这会没有攻城,不然自己人被自己的器械打,这韩军不立马奔溃就是好的。 还是有极少数,估计也就二十来块石头砸到了洛阳城墙之上,却没有砸到一个洛阳兵,因为在稀松的城墙之上以及城墙后方,想要躲避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当然,这稀松的队形也是周扁特意吩咐下去的。不过有几块尸体砸在了城墙墙面上,还是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坑,若是在同一位置多来几下,别说墙面砖,就是墙体都有崩塌的可能,这也是投石器作为攻城武器的巨大威力所在。 顿时洛阳城头上一片欢呼声响起,还有喝倒彩的声音,一片沸腾,的确,一百台投石器,至少能装五百块石头,只有二十来块命中目标,却有近半投石器第一次工作便倒了下来,误伤一片,没有什么比这滑稽的一幕更逗人的了,在这个没有大戏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年代,估计这一幕将深深的印在许多洛阳兵的脑海中,并将在以后的日子里一遍又一遍的讲给同伴讲给后辈听。 其实就在第一台对方投石器倒下的瞬间,周扁就松了一口气,因为别人不知道,身为投石器发明者的周扁如何看不出来,这韩军用了十天功夫匆匆造了一百台投石器,哪里会精心调试,哪里会操练士兵乃至制定细致的方案,能想到用人抬来就是不错了,哪里能注意到投石器因为自身力量巨大的原因,对地面也有极高的要求? 王室的投石器都是用木桩固定在地上的,这样才能保证不被掀翻,而韩军的投石器虽然底座做的宽大,但就这么放在地上,又哪里能承受砍断绳索的那一瞬间巨大的力量,更何况定鼎门外的地面本来就并不平,所以韩军的投石器有的向前倒,有的向左,还有的向右倒。 于是,想通了这一点的周扁,本来紧张的心一瞬间就放松了,再望向那混乱的韩军,周扁的眼中便只剩下了对韩兵的怜悯,这还没开打,便误杀了自己不少人,这还要如何打下去? 而就在那可怜的二十来块石头落在洛阳城墙上后,马上,伴着漫天的欢呼声嘲笑声,王室的投石器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发威。 第二百三十七章 飞石对攻 - 周始皇 - 或与白 周王室的投石器可都是按照大王所定的标准所做的,每一个架子,每一个投石杆都有规定的长度厚度和重量,为此周扁还专门准备了一些模板,以保证这些投石器做出来尽可能的和经过试验的那一台一模一样,不然若是长短不一,就会像韩军的投石器那样有的远有的近了,这些制造方面的精髓,显然韩军并没有学到。 另外,周王室这边每新装一台投石器,都会让先前使用过的民夫前来试用或者调试,在民夫中也有一级级的长官,每台投石器都会配备一名百夫长,而新加的投石器所配的百夫长自然就是从操作原有投石器的民夫中挑选出来,这样便能以最短的时间使得每一台投石器都形成战斗力。要知道武器虽好,但也得要人操作,良好的训练和人员素质,才是战争中的关键,显然这一点,韩军同样也没有学到。 由此看来,韩军只是学到了投石器的样子,所谓照葫芦画瓢说的就是这吧,总之,韩军的投石器不仅没起到应有的作用,成为了洛阳人的笑料,反而还误伤了不少自己人。基本上已经可以下结论,投石器的制作泄露出去并不是内奸所为,因为内奸想要搞清楚投石器的一些具体细节还是比较容易的,因为拉动投石器的民夫先后共有上万之多,周王室也没法控制这么多人都对自己人保密。 由于已经进入了离城墙一里之内的范围,王室的这一轮飞石数量就多了,砖石链子弹都在满天飞,砸到慌乱的韩军之中,更添了不小的骚乱。 还站在城门之上女墙边的周扁,清楚的看到,那韩军之中乱的不光是士兵,还有军官,那中间大阵的前列,有好几名身着甲衣的将军正在争吵着什么,可惜距离还是有点远,不然周扁就要下令用弓箭射之了。 也不知韩军此时伤亡多少,杂乱无序的三个大阵之中,有的士兵想要扶起倒下的投石器,有的转头想跑,还有的已经开始拉动尚还完好的投石器,想要发动下一轮进攻,看来将军们的争吵直接影响了大军的动作。 韩军杂乱之中,王室的又一轮飞石发起攻击了,狠狠的几乎全砸在了密集的韩军之中。哀嚎声便是在洛阳城墙上都听得见。 而此时韩军还在一片忙乱之中,他们的那些完好的投石器还没能准备好下一次投射。 就在这时,只见后方韩军之中飞奔而出几架战车,老远似乎就在喊着什么,一里的路程,战车终于抢在洛阳的又一轮飞石攻击刚刚结束后赶到了韩军大阵之中。紧接着,韩军大阵又动了。 是的,韩军又犯了老毛病,就像第一天来攻击时,两万弩兵射出第一轮后发现射程不够又往前挪了几十步一样,这次韩军又显然又要开始往前挪动,想要靠得离洛阳城再近一点。 原来后方韩军之中的将军们,都清楚的看到了刚才韩军投石器首秀的那一幕,一半投石器直接倒掉,只有几架投石器真正起到了作用,这种表现,实在是让人悲痛之余,简直要吐血。若不是一开始第一架试过可以,若不是还有几架投石器有看头,老将军韩虎几乎都要怀疑投石器制造方法的来源是否有鬼了。 但现实还要面对,于是老将军下令了。 三万大军一旦扎下来后想要再次移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消息的传递有先后,在这个通信基本靠喊的年代,大军的纪律性几乎就等于战斗力,若是一面旗帜就能如臂使指的指挥上万大军的话,韩军便能与天下强军魏军一争高下了,显然韩军是做不到的,所以将军的命令一下,本来就很乱的大阵之中,立马就更乱了。 要知道不光光是士兵,还有那几十架高大的投石器啊,这玩意下了肩要想再上肩可就难了,只怕需要上百人不止。更何况还有十来架动作快的都已经将投石杆拉了下来,这会韩兵也没有经验如何处理这种情况,于是有的直接放开投石杆让其自己弹回,有的则缓缓放松拉绳让其回位,总之又是一阵时间的耽搁。 一移动起来,韩军愈发的乱了,前方还在喊着号子想要将投石器扛上肩膀,后方不明情况的士兵就挤了过来,前后相挤之下,顿时倒成了一片,一同倒下的还有那高大的投石器,这样的情况在韩军大阵中,居然有好几处同时上演了。 但终究,韩军三个大阵还是缓慢开始了移动,但这注定了是场悲观的行动,因为洛阳城头上的投石器又发威了,似乎是想要惩罚仿造自己的劣迹,又似乎是要想要宣告自己的正宗,这一轮石雨竟直接砸翻了韩军中的三架投石器。毕竟投石器的目标太大了,移动又慢,自然是越靠近越容易被砸。 终于,又顶过两轮石雨之后,韩军似乎到达了自己认为满意的距离,慢慢的停了下来。紧接又是投石器的安放。这里地面遭受过更强烈的飞石砸击,坑坑洼洼更多,这一次韩军终于意识到了地面不平整的问题,有韩兵开始搬运砖石来垫平地面了,但却还是没有人意识到投石器应该固定在地面上,而不是摆放在地面上。 又经历过一轮石雨后,韩军终于摆弄好了那剩下的四十架投石器,开始拉动那长长的投石杆来。是的,经过韩军自己的损伤以及周王室的飞石砸伤,到了这会只有四十架还站在战场之上,减员超过一半。 这次快了许多,韩军的投石器又开始了第二轮动作,吓得樊馀周密等又横起了大盾挡在大王的上方和前方。但韩军又一次让人失望了,或者是让人欢呼了,因为这一轮的情况不比上一轮的首秀好多少,又是十几架投石器直接被自己掀翻在地,看来用砖石踮脚并不十分牢靠。剩下的二十多架投石器好歹是将石头投出去了,但仍旧有一半砸在了城墙之前的地面上,幸亏那里并没有韩军的步兵在攻城。 估计韩兵一时半会是想不明白如何调整投石器的射程的。 终究还是有几十块石头砸在了城墙之上和城墙之后,不用数也知道比第一次的二十来块多了许多,看来韩军调整距离还是有很大的用处。而这一拨飞石也第一次给王室带来了伤害,有几声惨叫声几乎同时从城墙上和城墙后方响起,不过不多,看来只有几名军士或者民夫受伤。 很快,王室的投石器便给予了坚决而强烈的反击,上千石块准确的落入了韩军阵中,几乎没有飞偏的,砸出一片片哀嚎声,链子弹飞旋在密集的韩兵之中,像一把扫把一样一扫就是一片,这一轮又砸倒了韩军一架投石器。 而韩军中也开始了调整,有明显的人员走动,看其走向则是从那些投的远的投石器附近走到投不远的投石器处,看来韩军也想研究为什么造的一样的投石器,有的投的远有的投不远,韩军不会轻易放弃的。 同时韩军的投石器又被拉下来了,想要再次进攻,而这次周王室的动作更快,几乎就是和韩军的投石器同时释放,两边的飞石同时飞上了天空,咋一看还挺像热兵器前期的两军火炮对轰,但仔细一想便知道差在哪儿了,对,就是没有声音,若是能加上轰轰的配声,还真让人以为是热兵器时代了。 不过两边的武力明显形成了对比,洛阳这边上千块飞石,几乎全砸入了韩军之中,而韩军那边也飞上了天好几百块,但最终砸到洛阳城上时,便只剩下不到一百块了,十比一,洛阳完胜。 然而这上百块石块还是给王室造成了一定的困扰,又是一阵哀嚎,更有甚者,其中一块飞石直奔定鼎门城楼正中而来,要知道那可是大王站着的地方。好在樊馀眼尖,一把将周扁拉了开来,而飞石则砸中离周扁刚才位置五步远的地方,在王室卫队密集的城门之上,亲卫队士兵们难以躲闪,只得举起大盾硬挡,然而飞石的力量还是一下子砸翻了好几人。 虽然亲卫队士兵嘴硬,没有发出哀嚎声,但第一名士兵却忍不住的在地上轻轻打起滚来,不,更像是在扭动,毕竟是他第一个承受了飞石的巨大冲击力。 顿时惊动了周扁,扒开士兵,周扁走了近前去,却见那面厚实的青铜大盾已经完全裂开,而石块也裂成了几块散在地上。那名士兵咬着牙不住的扭动着身子,满头大汗,双眼圆睁,呼吸急促,说不出的痛苦状。一旁另有几名军士小声安慰着,但眼见大王来了,便站起身让到一旁。 周扁蹲下身一看,却见其两支胳膊都无力的垂在胸上,试着轻轻一抬起,却见本来应该是一整根的小臂,却成了一截一截的软哒哒的,那名士兵此时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看来飞石巨大的力量直接导致盾牌后的双臂粉碎性骨折,也是,厚重的毫无偷工减料的青铜大盾都裂了,更何况人的臂骨呢。想必韩兵的状况只会更惨,毕竟落到平地上的飞石速度和力量更大。 周扁轻轻的将那人的手臂放下,轻叹了一声,满脸的惋惜之色。若是只有一截骨折,还可以上夹板,还有好的的可能,但双臂断成了一截截的,就难了。对于骨折,虽然周扁来自后世,但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抬下去好好看着吧。王室会善待你的。”说完后周扁便转身向前走去。 目送大王离去,不想没走两步,却见大王又转过身来。 “取木板和绳索来,快。”大王下令,很快就有士兵跑动起来。 片刻后,两个简易的夹板就做成了,吊在了那名士兵的胸前,其实不光是小臂折了,上臂也折了,这夹板也只能聊胜于无,估计还是没什么太大作用的,毕竟断骨没有取出来,只是在外面简单的固定了下,或许还会发炎,或许根本保不住,但在这个没有手术的时代,还能追求什么呢?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 期间这名士兵终于忍受不住晕了过去,待大王点头后,便立即被抬了下去。与此同时,双方对射又进行了好几轮,还有石块飞到城墙之上,但都有了闪避,伤亡倒并不是很大。 最终周扁下令,定鼎门城楼之上除了观察战情的少部分士兵,包括大王和亲卫队在内,则全部撤下了城楼,躲在了城门之后,飞石的死角范围之内。而这里也同样躲着许多士兵,预备队的,从城头撤下来的,还有拉动投石器的民夫。王室的投石器就装在城墙之后,天然的死角,所以在城外和王室对射投石器,韩军永远也占不到便宜。 城门之后,周扁默默的数着,王室每三次发射,韩军才两次,王室全面占优,的确,良好的训练往往就是决胜的关键因素之所在。 又是十轮之后,终究还是韩军受不了了,震天的鼓声响起,韩军要直接攻城了。 难道韩军部分投石器射程不够的问题解决了吗?但很快就从城上士兵处得到了回报,韩军并没有解决,或者用另外一种方式解决可能误伤自己人的问题,那就是射程在洛阳城墙之外的投石器,统统停下不用。 而韩军一开始直接攻城,便又是老套路,弓手弩手在投石器的前面射箭掩护,剑盾手攀着云梯搏杀。 这一场战一打又是一个多时辰,直到正午炎热不堪,韩军方才退去。不过这一次韩军可就亏大了,丢下的不仅是一地的尸体,还有数十台散架的投石器,是的,逃命要紧,谁还去拣那些木料啊。 韩军依旧没能再踏入洛阳城一步。 这一场战明明是韩军投石器的首秀,但却演变成了如此模样,战后登上城楼一眼看去,便见成片的韩兵的尸体暴晒在荒野之中,的确,和周王室比拼投石攻击,投石器比不过,投石的速度的也比不过,还没有防护,韩军的脑袋是秀逗了么? 统计结果还没出来,周扁便可以下结论了,今日一战双方的死亡比绝对超过了以往的最高值,一比三。 而战果已经不是周扁所关注的,匆匆回到宫中,用罢午饭之后,周扁便立即下令召集众臣开会,摆在王室面前的,可是有更重要的问题要去处理。 第二百三十八章 问题在哪 - 周始皇 - 或与白 宽大的归德堂中,周扁高坐其上,其下两列一边是大夫,一边是武将,满满两列相对跪坐,手持玉圭,沉寂而严肃的气氛蔓延大殿之中。 是的,大王突然召集,谁都知道是为了那事。 虽然韩军退去还不到一个时辰,但哪怕是洛阳城中消息最闭塞的大户贵族,哪怕是最不关心战况的列国游商,甚至聚集在街头破屋中的乱民,几乎都知道了今日一战,韩军突然拿出的投石器。 这可是王室的最大依仗和优势之所在,却还是泄露了出去,成为了韩军耀武扬威的工具,哪怕是最迟钝的乡民,此时也能想象的到,那位年幼的大王,这会心中的愤怒。 所谓天子一怒,血流成河,此话虽然有些夸张了,但是此时归德堂大殿之中,上百人都不得不低着头,沉默不语,哪怕是太师少师,也不敢在这时轻易出头,去第一个承受大王的怒火。是的,都这个时候,韩军的投石器都推到家门口了,除了发怒,还能补救什么呢?更何况这位天子虽年少,但脾气,那是一点也不小。 于是大殿之中静的只有呼吸声。 片刻后,还是周扁出声打破了平静。 “诸位爱卿,本王匆匆招诸位过来,诸位就没有什么话说么?” 听见大王的语气还算是平静,太师第一个开了口,“大王请勿要生气,韩军虽造出了投石器,但明显不得要领,仍然不是我军之敌。洛阳,依旧安然无恙。” “这些本王也知道,但当务之急,还是需要赶紧找出这投石器如何制作,韩军是怎么知道的?本王以为,这一点极为重要。”周扁冷冷说道。 太师却是一愣,随即便躬身行了个礼,“臣恭喜我王,遇此大事,尚能如此冷静,不燥不火,颇有文武之凤。臣等自叹不如。” 周扁听了却是扑哧一笑,“这些话日后还是少说吧,本王是什么人,诸位又不是不清楚,怎会胡乱发火?当务之急,还是找出投石器的资料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吧。本王只怕我洛阳城中一些更重要的信息让韩军知道了。这次招诸位来,就是共同商量此事,诸位可有什么主意?或者,诸位以为,这投石器,韩军是如何知道的?” 开会真的是件很头疼的事,与其套话半天,不如直接切入主题,高效、直接。 果然大王一发话,下面就又开始交头接耳了,洛阳王室朝廷一贯的作风。有的是在商量,有的是在探风,不过也有不少人沉默不语,看来多半是有自己想法的。 “大王,老夫也曾设想过,我洛阳四面皆有城墙,兵丁巡视昼夜不断,按说城内消息是难以传出城外的,而军中将士们都是洛阳本地人,招兵时皆有乡人互保,应无韩人混入其中的可能。而前些日子城中查出过有韩人作乱,或许是这些韩人送了出去?”太师疑惑着首先开了口。 接过话的是白圭,“太师,我也想过,若想要得到投石器的模样,必须得靠近方可,而洛阳城头两百多架投石器就在城墙内侧,韩军没有攻城时,只有少许民夫守卫,城中之人皆可前往观之,所以,这投石器还是很容易知道其构造。难点却在于如何将消息送出去,要将消息送出去必定要经过城墙,难道有人趁天黑翻出城去么?” 少师却是不乐意了,“白大夫,城墙上昼夜皆有军士巡守,前些日子是略有松懈,而韩军开造投石器也只是十天以前,那时我洛阳城头巡守已十分严格,并有大王亲卫队巡查,韩军若是早得到消息,断无等到十天前才开始造的可能。老夫以为应不是半夜从城墙翻城而出,当有其他途径。” “难道是水道,城中也有河水通往城外,若是将投石器画在布上绑在浮木之上,顺水漂出,韩军或可以得到。”说话的是赵骈,看来他也好好想过。 不过却被宁越摇头否定了,“赵大夫,城中有三条水道通往南边的洛水,但都装有木栏,每天都有人打扫,城中浮木难以漂出城外。且若能漂出城外,这几日洛水汹涌,韩军如何打捞的起来。某以为不是通过水道。” 赵骈顿时有些努了,瞪眼望向宁越,不过大王面前还不敢放肆,话说这两人可是在周公时代就不是很和睦。 那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呢,能接受到城墙和外面沟通的就是这些了。 “难道是韩军夜袭那晚,趁夜跑了出去?”大胆假设的是田邑。 不过又很快被众人否决了,漆黑的夜里,冒然从城中跑出,会被韩兵当作洛阳人杀掉的。而韩兵也不可能在攻城的时候看几眼就能记住投石器的样子,要知道投石器的主体可是在城墙后方,并不是那么容易曝光在韩军攻城时候的。 众人陷入了苦思之中。 周扁却是叹了一口气,有一个简单又极为可行的方法,可以将消息传出城外,怎么就没有人想到?难道是受固有思路的限制? “诸位,还有什么看法没有?” 还是问了一句,若是真没有人想到,那就只好自己说出来了,这可是自己上午观战时偶然想到,但设想一番却发现极为可行。虽然自己说出来也没什么,也有利于竖立自己的威信,但作为大王,还是希望自己手下能够想到。 毕竟谁不希望自己有得力的下手,那样自己也少操些心。可惜太师少师都太平庸了,执行既定措施还行,叫他们想个主意就有些为难了。白圭经商倒是有一手,行政能力却只是昙花一现,王室重回洛阳之策似乎耗尽了其目前所有的政治能力。宁越耍些小手段也还可以,大局观却还是差了些。其余人,哎,基本都只能用用而已。 就在周扁四处张望,就要说出自己所想时,终于听见有人有所动作了。 先是轻咳了两声,见众人望向自己,那人方才开了口,“大王,诸位,老夫义莳有话要说。” 原来是义莳,城中贵族之一,昔日周威公所请的贤士,不过自王室重回洛阳之后,却并没有什么表现。 “韩军悍然攻打我洛阳,实为藐视我王室,其行不正,当受天谴。老夫年老,不堪上城头一战,实为憾事,幸而有小儿义区在军前为我王效力。小儿每每回到家中,无不都要向老夫讲述守城场景,使得老夫虽不能亲至,却感同亲至,精彩处,手舞足蹈,兴奋而不能自已。今日老夫也曾听闻韩军投石器,当时老夫便在想了,韩军如何得知,城中必有内应,而内应又如何将消息送出,实在令老夫费解,百思而仍不能得其解,直到方才想起小儿所讲守城战上我军一物,方才顿时恍然大悟,于是老夫之意,便以为韩军内应若想要将消息送出城去,定然落在此物之上了。” 义莳摇头晃脑这一番话不所谓不又臭又长,幸而在场大臣都是有修养之辈,义莳平常有无得罪之人,更有昔日好有田邑等,连连点头以示配合,让其在大王面前第一次表现能留下个好印象。好印象不知道有没有,不过这一番摇头晃脑的模样,必然是给大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耳听得义莳最后卖了个关子,众臣都是牙咬的痒痒,而高坐其上的大王却只是笑笑,并未接口。 片刻后还是太师忍不住了,“义大夫,快些说罢,我等皆不知汝之言是为何物。” 其实本来是想等着大王来问的,却还是太师相询,义莳不免有些郁闷,不过却没表现出来,摸摸长须,继续摇摇脑袋道,“大王,诸位,老夫以为,那便是我军每战必用的投石器。若是将投石器模样画在布上,再将布绑在石块之上,投向城外,必然会引起韩军注意,韩军内应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义莳话音一落,满堂顿时哗然,这法子也行?恍然大悟者有之,心存疑惑者有之,直接怀疑者亦有之。不过,周扁却是笑了,英雄所见略同啊,义莳虽老,话语虽多,但这思路却是灵活的。的确,周扁自己所想,便正是投石器投出去的砖石。 当然,直接怀疑者还是大有人在,少师直接便开炮了,“义大夫,老夫有疑惑,这砖石上绑着布,民夫们怎会发现不了,莫非一架投石器的上百名民夫都是韩人?” 义莳继续摇摇脑袋,“老夫说的绑,并非是绑在外面,大块的青砖,慢慢将中间掏开,塞到里面,外面再补上,别的民夫就难以发现了。而这块砖抛出之后,落地必将砸的稀烂,布也就露了出来了。” 这话说的,不禁少师点了点头,许多大臣也是连连点头,周扁也笑了,义莳果然还是动了脑筋的。 不过仍然有人不依,“义大夫,请教了,这砖块倒是将布送出去了,若是韩兵没有注意,岂不白搭。数万韩军之中,未必人人都会以为砖石中有布条是为稀奇。” “有功夫多准备几块砖,便是了,总会有人注意到的。”义莳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这下疑惑更少了,不过又有人提出了新的疑问,“倒是极有可能,只是数万民夫,当初招来时并未一一核对身份,当中夹杂一两韩人,只怕此时难以找出啊。”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了义莳,不过这次义莳没招了,“或许只有花功夫再一一核实吧。” 这是什么法子,数万人中去找出一个或两个人来,只怕还没找到,便已惊动了对方,只怕义莳自己也知道不可行。 于是又议论纷纷。 半响后还是没有主意,这次周扁不得不开口了。 “义大夫所言,本王深以为是,或许事实便是如此,本王再也想不出别的途径。不过要想找出此人,本王倒是有个法子,诸位难道忘了韩军可是十天前才开始造投石器的么?可见投石器必然是十一天前那场大战时泄露出去,就找个借口查清上次大战前新增的民夫即可。还望诸位今天不要泄露消息,明日不到午时,或许便能找到此人。” “大王英明!” 这时不由众臣不服,看来大王是早就想到了问题的所在,并且也有了主意,这番只是考校而已。于是归德殿中一番恭维和表态,君臣欣然散场,几名众臣单独留下定好具体计策,一切就等着明早了。 。。。。。。。。。。。。。。。。。。。。 而与此同时,韩军大营之中,也是众将聚集,帅帐之中,人满为患,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高坐其上的并不是大将军韩虎,而是一名华服中年人。而十万军的最高统帅,大将军韩虎却跪在堂下正中,面对着那名中年人。 中年人脸色偏红,仔细一看便会发现是微微有些不正常的潮红色,发须夹杂着一些白丝,斜靠在矮几之上,微眯着双眼,精神不是很好。 “虎,先君在时,你便已是大将军,征战南北,武功累累,尤其灭郑一战,更是立下大功,自先君去后,多年来,你一直镇守东南,使楚国不敢北望,寡人引以为南国之重。此次寡人悍然决意为周王正名,替先周公复国,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派遣大将军你,拨兵马十万,限时一月,令你攻下洛阳。” “却没想还没出韩境,在市丘便遭敌夜袭,刚入周境,便被一把火烧掉了粮草,这些也就罢了,没想攻城一月,折兵无数,却始终无功,小小一洛阳,竟至如此,令寡人不敢相信。问题在哪?你可有什么话要对寡人说么?” 韩虎闻声无奈只得磕下头去,“君上,老臣无话可说。” 原来这中年人竟是当今韩侯,昨日赶到,今日观战后便开始要发飙了。 “大将军虎,你老了。”韩侯缓缓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满账中众将都忍不住猜测甚至嘀咕起来,君上这是要赶韩虎走么? 而跪倒在地的韩虎,虽然早已猜到了结果,但仍忍不住身上打了个哆嗦,抖动了几下。 “君上,臣下以为,临阵换将,实乃兵家大忌。且臣下也在阵后观看了最近两战,我军不可谓不勇猛,实在是周室守城有方,非主将之过。大将军韩虎多年征战,治军有方,此次攻打洛阳,并无过错,还请君上勿要动换将的念头。” 众人闻声看去,这第一个为韩虎说话的,竟是一直站在韩侯身旁的公孙颀。 第二百三十九章 韩兵落网 - 周始皇 - 或与白 谁都没有想到,最先替大将军向韩侯求情的,却是一直在朝中深得韩侯看重的魏国逃亡大夫,公孙颀。这两人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交集,没想关键时刻,最先站出来说话的,却是他。或许,公孙颀还真的是为了公事。 但韩侯却似乎并不领情,一偏头道,“公孙颀,你的建议,寡人一向听从,尤其是此次攻打洛阳,寡人终于领会到了你的话确无虚言,寡人只恨晚了,应该早些攻打洛阳的。所以此次,韩虎已然无计可施,那便只有换人了。” 公孙颀一拱手便不再说话了。 韩侯又转过头来,望向自己正前方跪倒在地的老将军,“虎,本想这次攻下洛阳后,再让汝告老还乡,安度晚年,无奈竟是如此。若是其他事项,尚还可再等,但攻打洛阳事大,至今一有月余,尚且无功,寡人实在不能再等,汝可怪寡人?” 韩虎忙摇摇头,“误了君侯大事,臣万死不辞,何敢再怪于君上?君上折杀臣下了。” “也好,虎,你就安心回家安享晚年吧,一应爵位不变,卿仍为我韩国上卿。” “多谢君上,臣下,告退!”韩虎长出了一口气,将头上的头盔摘下,双手托着前移两步,放在了矮几之上,尔后退下几步,方才转身就欲离去。 帐中一片静悄悄,虽然众将心中也有些不忿,但君上在场,谁也不敢相送,但众将均是坐直了身子,有的拱手有的点头,不管大家之间平日有无矛盾,但对于老将军,却都是一样的爱戴。若不是看到君上已经铁了心了,今日还不知要有多少人提老将军求情呢。 不过韩虎倒是豁达,一边走还一边冲两旁将军点点头,的确,有的都是并肩奋战十余年的了,这会说走就要走了,韩虎真心有点舍不得,但真像君上说的那样,人老了,怎么办呢?能以上卿身份回家养老,真的已经不错了。 然而走到帅帐大门口处时,却还是有一道年轻的身影站了起来,“大父,让孩儿送你回去吧。” 韩虎顿时便有些怒了,“君上还在这里,你怎可擅自相送?需知你身为后军将军,如何能罔顾国恩,还不快快坐下。” 韩进却是不干,“大父告老,孩儿怎能不送?”竟是迈步走了过来。 这时,沉沉的声音从后方正中矮几后传了过来,“就让他去送送吧,韩进明日回营即可。” “多谢君上!”韩进从后一拱手,尔后上前扶住老父亲,两人缓缓离去,帐外一片夕阳红,斜斜的光线将两人的背影投入帐中,更显一片萧条。 就连韩侯都忍不住说了句,“可叹,可悲啊!” 虽然没有明说,但帅帐之中,谁都明白韩侯说的是什么意思。的确,若是老将军韩虎能打赢这一仗,再告老安享晚年,对于一个将军来说,那该是多么的完美啊。 片刻后,还是中军官公子劲开口了,“君上,老将军走了,军中主帅可是何人?” 没想韩侯却是言到其他,“今日早晨,寡人接到河北探子回报,魏国十万大军今日动了,出安邑向东北。” 众将一惊,这是魏侯要插手了么?公子劲忙追问道,“可是又要攻打我武遂?” 要知武遂离着安邑只有两天路程,乃是韩国防魏的前线,去年韩军便是在武遂被魏军打的大败。 韩侯摇了摇头,“早就有消息说魏侯放出话来,要攻打邯郸,又听闻去岁齐魏交恶,齐侯不肯善罢甘休,魏军多半是为了这两国,当不是为我韩国而来。并且魏军方向为欲绕过武遂,武遂应无危险。不过我大韩为了防守魏国,也抽不出更多的兵力了,昨日寡人带来一万精兵,攻打洛阳,还要多靠诸位了。” “为我主效力!”整齐的呼声在帅帐中响起。 伸手摆摆,待帐中声音小了些后,韩侯又开口了,“此次攻打洛阳,实为我韩人不得已而为之,且不得不为之,洛阳,必须要在我韩人的控制之中。诸位,寡人也为尔等找来了一位新的主帅,统帅三军,协力攻城!” 话说的有点多,韩侯忍不住又轻咳了两声,但帅帐之中,却是一片哗然。 “敢问主帅何人?”众将纷纷问道。 “寡人。寡人亲自指挥攻城!”韩侯的声调一下拔高了许多。 四座皆惊。 “大军明日休整一天,后日继续攻城,寡人督战,诸军不得懈怠!”韩侯语气坚决。 “诺!”又是整齐的答应声,韩侯亲自指战,谁还敢懈怠? 望见座下诸将斗志高涨,韩侯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韩侯也不想亲来啊,但仔细一想,越想越觉得公孙颀说的有道理,若是任由周王室发展,地处韩国腹地的洛阳必将成为韩国的大患,所以,韩侯拖着微微有些不舒服的身体,还是亲自来了。 不过韩侯掩饰的好,洛阳城中的王室,此时只知道韩军又增加一万兵力,这一万兵力用来攻城,真的还是不够看,所以也没引起王室多大重视,因为王室真的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去做。 翌日,洛阳城内依然平静,和往日一样,没有因为城外韩国大军而城内恐慌不已,而虽然韩军今日没有攻城,不过城中的大量民夫仍旧来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忙碌了起来。虽然今日没打仗,但砖石什么的还是要准备的,坏掉的投石器还是要修理的,所以,王室还是需要大量的民夫的。 夏日的清晨,太阳刚刚露出笑脸,天气便开始热了起来。洛阳城东南的一处破落院子里,数百名汉子已经开始干起活来,他们今日的任务是拆掉这一座砖石砌起来的房屋,然后将所有的砖石整理好后搬到定鼎门旁挨着城墙摆好,那里需要大量的砖石。 王室也是没有办法,没有那么多石头了,只能拆些无主的房屋或者低价买些破败房子来拆,幸好洛阳城底气还在,城中房屋多为砖石结构。 显然,城东南这里便是其中之一,突然,高呼声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快来,吃早饭了!” 院子里顿时沸腾了,若要问当民夫最大的好处是什么,那肯定很多人回答,管饭。 今日依旧如此,王室里又有人送来了早饭,有黍米饼子,管饱。其实做饭的也都是些民夫,不过看着那些个长的胖的厨子,还是有人忍不住要在心中骂一声,不知偷吃了多少好东西。 而今日却又有些不同,早饭过后,几个管事的却将数百人都召集了起来,有领头一年轻人大呼道,“这些时一直打胜仗,大王很高兴,前些日子过问了一下洛阳的民夫有多少,白大夫竟说只统计到了半个月前来的,大王说,最近来的也要记着,好算工钱,大王真是个好主子啊。所以为了清算人数,今日再点一次名,没有点到的便是最近半月里新来的,现在开始点名,点过了名字的就到后面干活去。” 不过这也是经常的事,王室不可能每天都登记,所以一般十来天到二十天重新登记一次,并且还规定了,若是今日点名没到的,可是要扣除这多少天的数额的。于是大伙还是很积极的。 说着,这名管事的便取出一卷竹简来,的确,大王要求,可是将人名和住址都登记了的,着实浪费不少好竹简。 六百多人,人数倒是不多,点一个名就划一笔,又清理出一些冒名顶替想要答两遍到的,也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方才点完名字,最终场子里剩下了十一人。管事的一声招呼,从人取出漆笔,便开问起来,“名字,哪里人,干多少天了?” “刘丁,成周东沸乡人,来干活五天了。 “下一个。” “周雉,巩邑人,来干活十二天了。” 管事的顿时抬起眼来了,盯住了眼前这名高大汉子,足足比旁人高半个头,肩宽背直,双眼还透着彪悍,一看就不是个寻常庄稼汉子。 “巩邑城内哪儿的?来洛阳前是干嘛的?”管事的追问道。 虽然很奇怪为什么多问了自己几句,但这汉子还是想了想后回答道,“巩邑南街的,帮人挑担子干活的。” 管事闻声大怒,一把丢下手中的笔,“你这是瞎编,巩邑哪儿有南街?” “哦,我说错了,是巩邑北街的。”那汉子也有些紧张了。 “哦。”那管事的捡起手中的漆笔,想要接着写字,那自称周雉的汉子也松了口气。 没想那管事的却突然退后两步,一抹袖子大喊道,“就是他,快些抓住此人!” 这下来的极为突然,那汉子明显没有反应过来。而更突然的是那管事的身后跳出五人来,抽出腰间别剑就刺了过来,显然是事先就约定好了的。 不过此时生死关头,那名汉字也爆发出了极大的潜力,或者实力。眼看那五把剑就要刺过来了,那汉子不退反进,抢在铜剑刺在自己身上之前,夺过方才那管事写字的小木桌,抡起来就是一圈,逼退了五把剑。 但此时五名武士已经将那汉子围了起来,再加上管事的年轻人不住的高呼,“此人乃韩国探子,大家围住,别让他跑了啊!”情形顿时对那汉子尤其不利。 对于韩人,洛阳不管是城中的走夫还是城外的种田人,都是深恶痛疾,呼啦一下就上来团团围住,更有些中年人抄起扁担等物,抽空就是一下。 结局不出意料,没多久,那汉子自己就支撑不住了,身上并未中招,却有鲜血流下,身子也渐渐的软了下来,武士们一拥而上,很快就五花大绑起来。 这时那年轻的管事才笑呵呵的走了上来,掀开那汉子衣角一看,便又笑了,“倒是条汉子,身上这么多旧伤,居然还撑了这么久,不错。是那天晚上逃掉的吧?” 那汉子虽然身体不支,但仍旧仰起头,反问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很简单,因为巩邑并没有南街,也没有北街,从来都没有。据我所知,新郑倒是有,而我又恰恰去过宜阳,宜阳正巧也有北街和南街,莫不是你以为天下所有的城邑都有这两条街?”年轻人笑了起来。 那汉子地下脑袋,“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意。” “走,带走,今日我们可是大功一件。”年轻人的心情特别的好。 那五名武士立即推拉着韩国汉子就欲离开,没想早已围在四周的民夫们却纷纷扔出了手中能找到的小东西,砸在韩国汉子身上,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而就在推拉之中,忽然从那汉子身上掉下一物,年轻人捡起一看,竟是一块饼子,藏在体内。顺手将之扔掉后,年轻的管事大呼数声在前开道,方才顺利离开这间小院。 小半个时辰后,王宫之内,一脸喜气的太师小跑着奔向**。 “大王英明!大王,那作恶的韩人找到了,果然藏在制作投石用的砖石队伍中,是杜赫杜大夫家的公子杜齐带队抓住的。那厮是上次韩军夜袭之后逃脱的,身上还有旧伤,被抓住后走在路上就招了,是他将投石器的模样画在布上送出去的。现在正关在宫外牢中,赵骈负责拷打,看能不能再问出些韩军信息来。” 杜赫也是周威公旧臣,朝中大夫,为主子谋划出策,短时间担任某项事情,倒也没有什么具体职务,所以周扁一直没怎么与此人打交道,不过他的儿子这次倒是立下大功了,只是这名字,杜齐,听着好别扭啊。 想了想周扁点点头道,“那倒是要好好奖赏一下杜齐了,他是在民夫队中干事吗?” “回大王,杜齐因为能写字算数,所以一直充当管事,记录民夫账目,这次按着大王的吩咐,所有的管事都忙下去了,没想倒让杜齐给抓到了。这也是多赖大王福泽深厚,先王保佑,不然哪会如此顺利。不过杜齐这小子也多亏了大王,若不是大王令洛阳各世家公子务必参军或办事,那杜齐也不会立下如此功劳。”今天高兴,太师的话也多了起来。 “洛阳的公子哥们都闲着,让他们为王室效力也是为他们好,当然王室也好。如今还早,不若我们去看看那韩兵如何?说实话,本王也没想到竟如此顺利,本来也只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才这样找的,本王还担心那韩人见消息传出去后便不会再出现的,没想那人竟还在,说来还真是先王保佑啊。” 大笑几声后,周扁当头,二人快步向宫外走去。 二百四十章 顺藤摸瓜 - 周始皇 - 或与白 自洛阳大牢中走出来后,再望见迎面扑来的阳光,周扁顿时觉得这烈日洋洋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了。周扁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阴暗的地方,地下数尺之地,简直像是黄泉之下,腐臭味,血腥味,各种刑具,各种残忍,不人道,奴隶社会对人权的藐视,统统集中反映在这间不足一千平米的地下牢房里了。 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后,周扁转头向太师说道,“太师,应当不止一名韩兵混在城中。我们应当顺藤摸瓜,将其他的韩人找出来。” 太师点点头,“的确应当不止一名韩兵。大王这个顺藤摸瓜说的好,形象。不过我们要如何顺着这个藤去摸瓜?” “呵呵,这个词当然形象。本王以为,将投石器画在布上,通过砖石送出城去,肯定不是这名韩兵的主意,这个高大汉子只是个执行者而已。” “大王怎么知道的?”太师又疑惑了。 “这个人很粗放,很勇猛,绝非善谋之人,所以他身后必然还有其他人。” “大王英明,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看的这么深,实在令老夫佩服。”太师拱了拱手。 “哈哈!”周扁却是仰天一笑,“其实本敢断定的不是这些,而是据杜齐说,那汉子当时身上藏着一块饼子。要知道我王室对于民夫可是管饱,所以他肯定是藏着带回去给同伙吃。跟赵骈说一声,一定要问出他的住处在哪里,要快,不然若是今天天黑之前问不出来,他的同伙必然心中起疑,而逃走了。” “诺!”一拱手后,太师转身又扑向了地牢。 没想这一问就是一天,这名韩国汉子倒真是硬朗,一身老伤又添新伤,竟是咬着牙什么也不肯说,期间晕过去了好多次,但最终还是熬到了天黑。 果然运气不可能一直照顾着王室,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天黑,周扁叹了口气,还是吩咐了几句,好生照看这名汉子,虽然是敌人,但这种不屈的精神还是值得人敬佩。 待到第二日天还没亮,城外的韩军又开始了大规模的攻城,这次虽然没有再推出仿造的投石器,但韩兵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的冲向定鼎门以及两侧的城墙,给王室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不过幸好如今的王室军队已经不再是韩军刚来时的新兵了,多次大战磨练之下,如今的三万多人,几乎个个都是老兵,坚决的给予韩军了反击,又一次将韩军挡在了城墙之外,令其不得不在午时敲响了退兵的金声。 一上午的紧张战事,让周扁彻底将那关在牢中的韩兵给抛在了脑后,直到午觉过后,周扁方才又想了起来,招来赵骈一问,果然还是没有问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还真是条硬汉子。 想了想后便令赵骈不要再拷打了,而是再找人从这汉子充当民夫以来相近的人身上打听,看看能不能从他平日里的行踪表现上问出些什么来。 但一个时辰后,这条计策也宣告失败,这名韩兵平日里沉默寡言,几乎不与人打交道,来的早走的晚,谁也不知道他晚上在哪儿歇脚。 不过到晚饭时还是有好消息传来,却是今日一战的统计结果,王室阵亡军士两千人,韩军则超过了八千,伤亡比又达到了新高,超过了一比四,不得不说是个好消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却是平静,韩军并没有来攻城,这也使得周扁能够有充足的时间来思考,如何将韩兵的同伙找出来。两天过去了,哪怕再找到韩兵的歇脚处也是无用,只要是个精明人,肯定就不会还呆在原处。 哎,怎么办呢,不找出来也不是个办法,想着有一个精明的韩兵或者韩将躲在城中,就叫人如芒在背。周扁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眼睛。 要不还是用上次的办法,压着韩兵去游行,看看有没有人认得,好摸到住处,但看这韩兵每天都小心翼翼的样子,恐怕这个法子是没有用的,何况上次死去的韩国探子拖出来游街后,当时也没有抓住剩下的韩国探子。 不过想来想去,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赌一把,就赌韩兵之间的交情。对,就这么办,拖着这个奄奄一息的韩兵去游街,并大声宣称他是为了不供出同伙才被打成这样的。若那人是个汉子,多半还是站出来的,毕竟王室以仁义自称,还是有可能不杀俘虏的。 说干就干,周扁迅速招来了宁越和赵骈,吩咐了下去。虽然二人有些不是很苟同,但还是坚决的执行了下去。 很快就到了午时,用过午饭后闲来无事,周扁便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却已是一个时辰之后,正迷迷蒙蒙间,忽听宁越求见。 “大王,果然抓住了。” 看着宁越激动的神色,周扁竟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抓住了?” “哦,不是抓住了,是他自己来了。” “那到底是什么啊?”周扁依旧有些疑惑。 “大王,是苏锐,苏锐啊。” “苏锐,韩军将领?”周扁更迷糊了。 “大王,就是苏锐被我们抓住了啊,哦,不,不是被抓住了,而是他自己来了,就在宫外。” “咦,韩军都打到宫外了?”周扁心头一惊。 “不是的,大王,我们不是抓住了一个冒充民夫的韩兵么,大王设计想要引起他的同伙,没想真引来了,竟然是韩国将军,苏锐。” 直到此时,周扁才完全反应过来,午睡刚醒的迷糊一下全没了,顿时大喜过望,没想是苏锐,还真是钓上了一条大鱼。苏锐此人,周扁早就听闻过此人之名,乃是宜阳人,平民大户出生,自充军以来,屡屡建立奇功,被誉为韩军新生一代将领之首,备受韩国公室重视,也在此次的攻打洛阳一役中,给王室带来了一定的麻烦,看来利用投石传递消息的,肯定是他的主意,这在时间和逻辑上都解释通了。 真的没有想到,顺藤摸瓜,摸来的竟然是他,赚了,赚大了,祖宗保佑啊。 “他在哪儿?本王要亲自去见一见。” 周扁一下子从矮榻上跳了起来,宁越急忙上前扶住,“大王小心点,苏锐就在宫门之外,已经被御林军将士们给看住了。 两人急匆匆向南赶去,刚刚一走宫门,便见宫门外一片嘈杂,宫门最近处的是几十名王宫卫队,靠外则是几十名身着甲衣的御林军,似乎围住了一人,再往外则是大片的数不清的普通士兵了,大声骂着,群起激扬,不过还好还守纪律,没有人动手。 眼见大王来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立即就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山呼万岁。 摆摆手止住众人后,周扁向御林军甲士围住的中央走去,将士们纷纷让开,使得大王径直走向了正中。 正中果然跪坐着一人,原色麻衣,长发随意扎在脑后,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有人走近后,一下子抬头转了过来,赫然就是那昔日在定鼎门外耀武扬威的苏锐将军了。 直吓得大王身后的樊馀一把抽出剑来挡在了大王面前。 周扁摆摆手绕过樊馀走上前去,直到苏锐三步之外方才停下步子,笑着说道,“这不是苏大将军么,近来无恙乎?” 苏锐跪直身子,两个膝盖移动着转过身来,抬头拱手道,“多亏了大王洪福,锐近来无恙。只是我家兄弟却是惨了,如今苏锐已然在此,还望大王放过我家兄弟。” “有苏将军在此,的确够了。来人啊,告那赵骈一声,找个医师给那人看看,好好看看。”这后一句却是喊给身边的亲卫听的,立即便有人领命退去。 望着那王室亲卫跑远,苏锐一把跪倒在地,“多谢大王!” “你家兄弟倒是没事了,那苏将军到了这儿准备怎样呢?不过说来倒是巧了,你来救你家兄弟,你家兄弟却自称姓周,莫非他祖上是我周人?” “还请大王莫要取笑,锐虽韩人,但也知这普天之下,但凡贵族大户之后,若不是周室之后,便是王臣之后。不过我家兄弟并不姓周,而是姓苏,苏雉,锐家中之人随苏锐一同参军。今日,锐不慎落于大王之手,若大王仁慈,不以外臣冒犯,放外臣回国,锐虽感恩,但仍不得不以君命为重。若大王欲立威,献敌将于太庙之前,如何行刑,锐绝无二话。” “难道就没有第三种可能?”周扁笑笑。 苏锐却是摇摇头,“暂无。” “就把他带入宫中关起来吧,好生照看。”周扁随口吩咐下去,尔后转身头前走去。 后面立即便有王室卫队的武士将苏锐扶起,用绳索绑住双手后推向宫门去。这时,最外围的普通士卒们又起哄起来了,叫骂声不断。 一进入宫中后,被众武士押着的苏锐却发现周王竟在面前等候。 只听少年大王笑道,“苏将军可知我这军中,为何人人均是愤恨将军?” “但凡敌人落入我手,莫不是如此。” “但却以将军为甚。”周扁抢过话来。 苏锐摇摇头,“锐却是不知,愿闻其详。” “将军可还记得二十多天前,将军在定鼎门外令手下戟挑我军勇士之尸,羞辱莫过于辱尸,将军知道么?” 苏锐却是笑了,“我正是知道羞辱莫过于辱尸,才想要以此激怒洛阳军,正所谓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只是没想洛阳兵胆怯竟至于此,至今不敢出城一战。” “哦?那倒是奇怪了,我军未曾出城一战,将军为何在此?莫不是将军走错了路,误入洛阳城中来?”周扁轻笑道,嘲笑之意不言于表。 苏锐听了脸色一红,但随即又恢复正常了。“某孤军深入,后援无力,这才先夺一门却又失去,此非某之过也。” “原来那晚夜袭洛阳进入城内的主将是苏将军,真是可惜了你麾下五千好儿郎。不过失败者往往会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此乃弱者之行径。”周扁依旧淡淡的笑。 但苏锐却是一惊,闭口不再说话。 不过今天抓住了苏锐,周扁心情大好,也就没有再多说话,又冲苏锐笑笑后,大踏步向宫内走去。苏锐是杀了,还是要挟韩军,还是招降,真得召集众臣好好想想,可是得好好利用了。 没想刚走两步,却听身后苏锐大喊道,“大王,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大王给某解惑。” 周扁难得心情好,便停下步子,转身道,“何事?” “投石器,是大王手下能臣所造,还是墨家相助大王?” 周扁摇摇头,“都不是。” 不过此时听苏锐一说,周扁倒是突然想起了那几个墨家子弟,被关了一个多月了,自己说是感兴趣,却一直没有去看,是得抽时间去看看,那墨家毕竟是大家,用后世江湖的话说那就是大门派,能不得罪还是尽量不得罪的好,毕竟墨家对于行刺也是一把好手,往往又好走极端,这样的人是最难防的。 而苏锐却是疑惑了,“大王莫要诳我,若不是大王手下能臣,那便只能是墨家,不然还会有谁?” “为何不能是本王自己?”周扁缓缓走了近来。 望着慢慢走近的少年,那身子虽不高,但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以及成熟中透着的自信,还有那么一丝狡诈,却让苏锐忍不住退后了两步,直到后面被人顶住这才稳下身子。是的,就是这还不到他胸前的少年天子,竟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不可能,大王尚未成年,如何能造成如此精妙之物。”苏锐稳住了身子,坚决的摇了摇头。 “本王有必要骗你吗?这与是否成年又有何关系。”又走近了两步后,周扁方才停住身子,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四轮马车也是本王所造,此事洛阳人尽皆知,所以,本王能造出投石器来,也不足为奇。”周扁满脸的自信。 望着这阳光满面的少年仰头看向自己,那说不出的味道中除了身为天子的威严,似乎还有种无法令人抗拒的魅力,刹那间,苏锐似乎有点恍惚了。想了想后,苏锐终于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大王,臣苏锐愿选择第三条路。” 第二百四十一章 是否真心 - 周始皇 - 或与白 其实这也是自然,拥有后世两千多年的学识,又身为上位置很久了,周扁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开始自然散发出一种人格魅力,或许这一点就连周扁自己都没感觉到,但苏锐却敏锐的感觉到了,并且有那么一刹那间还被深深的吸引了。 所以苏锐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第三种选择。 听到苏锐的话,周扁却是眯住了双眼,依旧挂着笑容,“第三条路,本王不明白啊。” 这第一条路是大王放了自己,第二条路是杀了自己,那第三条路是什么,难道大王还不清楚么?苏锐苦笑一声,这大王别看年龄小,逗人的心机可不浅。 “大王,若大王不嫌弃,苏锐愿臣服我王,为大王效力!”苏锐还是咬牙说了出来,微微一挣扎摆脱身后武士的控制后,苏锐双膝单膝着地,跪了下来。 不料好一会过去了,不仅大王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样激动的将自己扶起来,就连一声答复都没有。苏锐忍不住了,抬头望去,却见大王脸上似笑非笑,颇有些玩味的看向自己。 “真的么?”良久才听见大王发出声。 “当然是真的,苏锐身已在此,自然不敢以假话诓骗大王。” “嗯,那你先起来吧。”周扁点了点头。 苏锐也就乖乖站了起来,没想却见大王笑了笑后转身又欲离去。 苏锐顿时急了,有种无力感,忍不住又喊了出来,“大王是不相信苏锐么?” 却见大王转身点了点头,“没有诚意,你让本王如何相信?” “我有诚意的,既然投效大王,我愿告诉大王城外韩军大营的弱点,并愿亲为向导,帮助洛阳大军偷袭韩营成功。”苏锐语气有些急了。 而大王只是紧紧看着自己的眼睛,让苏锐也有些吃不住了,低下了头来。 “苏锐,那城外十万韩军,可还是你同袍,前几日还同生共死,还吃一锅饭,今日你就舍得引我洛阳大军去偷袭么?”大王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可是大王不是要诚意么?再说某夜袭洛阳,几近成功,不想身后却无援兵,以至功败垂成,身陷敌城之中,这也就罢了,城外韩军为何不立即救我,却偏偏要等一个时辰后方才攻打平门?是他们抛弃了我苏锐,而非我苏锐背叛了韩国。” “也好,本王考虑一下你的计策吧。苏将军,还是先休息一下吧。”点点了头后,周扁转身离去。 这会苏锐倒是没有突然再喊话了,而是望着大王离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王宫内殿门之后,这才转身随着王宫护卫向王宫一侧走去。 一回到宫中,眼见时间还早,反正今日也没有太多别的事,于是周扁就立即下令将一干重臣召集了起来,商议苏锐之事。 归德堂之中,君臣十来人分位次坐好,这便是大王所号称的内阁会议了,不过这次多了个义莳,由于上次关于韩军投石器的精彩见解,义莳也被吸引进了内阁。 “诸位,就是这样了。关于苏锐愿投效本王,以及他提议偷袭韩军大营的计策,诸位以为如何?”讲完刚才与苏锐的交谈后,周扁开口问道。 首先说话的依旧是太师,“大王,这倒是个好主意,若能偷袭韩营,一来可证明苏锐投我之心真切,二来也可以重创城外韩军,迫使韩军早日退去。” 能有熟人带着偷袭一下韩军,这个**果然不是谁都能抵挡的,周扁点点头又望向了少师。 “大王,老夫也同意太师的观点,若能保证苏锐不搞鬼,偷袭韩军应该是可行的,毕竟苏锐他人在我等手中,若小心看着,当无大碍。” “那这么说,此计可行了?白大夫,宁大夫,你们的意见呢?”周扁又转头望向了这两人。 “苏锐此人投降一事有疑,按说那苏雉只是他的一名随从,或者奴隶,而苏锐身为将军,却甘愿站出来落入我等之手,这点不合常理,所以臣下只担心,他口称引我洛阳军去偷袭韩营为假,实则要引我大军出城,尔后围而歼之,以此破城。”说话的是白圭。 白圭话音一落,宁越也是点了点头,“臣下亦以为然。” “那苏锐可也是跟随我大军前往,他不要自己的命了么?”这是少师的声音,说是内阁会议,参会的有上十人,但敢自由说话的也就那么几个。 “或许他为了能破我洛阳,本来就不要命了,又或许他又其他方法脱身。需知此人哪怕陷在我洛阳城内,都不肯放弃一丝机会,还要送信给城外韩军,或许他不仅送出了投石器的消息,还将我大军可能偷袭,甚至如何偷袭,都已送出了城外,然后这才借着苏雉被俘的机会自称投效我王室,实则是见城外韩军的投石器无用,便又生一计,想要引诱我王室上钩,而葬送掉大半主力于洛阳城外。”这次是宁越抢先说了出来。 听得周扁都瞪大了眼,若真是这样,那么此人的心计也太厉害了,一切都以算好了,甚至也是太狠了,不将自己的生命当做一回事。 听到此,太师也连连点头,“若是此子投降我王室乃是算计,那么今日那个苏雉还在我军民夫队中,任由我王室抓住,只怕也是其算计。让我王室轻而易举抓住其同伙,然后自己再借机投降,尔后迫不得已献计以求信任,只怕若非白君,今日我王室便要中招了。若真是如此,此子心计太深。” 再一听太师的话,周扁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其实自己早就该想到了的,苏锐的同伙真会这么容易就抓到吗?那会还是太高兴了,以至于一些细节都没有细想,这会经人已提醒,已然是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殿中出了一身冷汗并不只是大王一人,宁越和太师说过之后,场面一下冷了,半响没有人说话,似乎都在回想着刚才二人的话。 终于还是太师开了口,“不若就直接将苏锐杀了,干脆。” 立即便有许多人抬起头来,“臣等附议。” 看来想通了之后,没人认为自己会再上当。 但这不是周扁所想要的结果,老早周扁就注意到,王室虽然一下子能招四万士兵甚至更多,但统兵之将实在太少了。苏锐的名声周扁早有所闻,且苏锐的自身实力周扁也有一定的认识,所以对于这样的年轻将军,周扁实在是太渴望得到了。 于是周扁抬起了头,“或许这只是巧合,这也只是一种设想,苏雉被俘和苏锐献策,或许本就是不相干的两件事,这也是有可能的。” “难道大王是想用苏锐之策,偷袭韩营?”少师立即便开口问道。 “不,本王并不想偷袭韩营,一开始就没想,我军目前已占据优势,只需稳稳守住城池即可,拖过了时间韩军自然会退。本王所想的,只是得到一名有实战经验的,可能向王室效忠的年轻将军而已。”周扁摇摇头道 “可是若不弄清楚苏锐是否真心来降,如何让人放心啊?”太师着急了。 沉吟一会后,周扁抬头道,“不如将其招来,本王试之一试如何?本王自有计策的,诸位在旁观看即可。” 只见殿中诸位大臣商议一番后纷纷点了点头,看来对于苏锐,以及大王如何试苏锐,大家都是很好奇。 “大王,老夫这就令人将其招来,不过若是不能确定其是否真心降我王室,大王断不可听其任何一计,也不可用苏锐其人。” “那是自然。” 苏锐本就离得不远,片刻后,便见换了一身绸衣的苏锐被两名武士带到了殿中,行礼过后,便在大殿正中面对着大王跪坐了下来,而那两名武士则被少师挥挥手先行退下了。 “苏锐,方才你所说的偷袭韩营一策,本王与我王室诸位大臣商议过了,现在还有些问题要问,你可听好了?”周扁率先发问了。 苏锐拱了拱手,“大王但问无妨,臣下一一作答便是。” “苏锐,说说你的具体计策。” “诺,大王。韩军就扎营在十里之外的洛水北岸,西边和北边都安有营门,若要偷袭只怕一时难以攻破,东边原先是片树林,但此时已砍杀光,大王可令王师绕过韩营西北两面,从东边发起攻击,而东边韩军原有明哨暗哨,苏锐早已记在心中,可带一队兵士先行拔除,我王大军便可直入韩营也。” 苏锐话音刚落,少师便不满的哼了一声,忍不住开口道,“自己带一队兵士先行拔除,只怕你一去就不回了。” “这位乃是少师大人吧,苏锐有礼了。”说着苏锐冲少师行了一个礼,然后转头向大王,“大王,苏锐之兄弟苏雉还留在洛阳城中,苏锐怎会诓骗大王?” “苏雉只是个奴隶,你怎会在乎他的性命?”依旧是少师发难了。 “少师大人不可以这么说,苏雉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又随同我一起上战场,一直追随苏某左右,某早已视之为亲兄弟,怎可如此说某?某若不在乎,某又何以在此?洛阳城内如何藏不住某区区一人?”苏锐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了。 还是大王发了话,“少师就先不要追问了。苏锐,我问你,若是让你留在城中,让苏雉带我王室大军前去偷袭,如何?” “大王,可是苏雉不记得哪里有暗哨的。” “你告诉他不就行了。” “这些情况是说不清楚的,若是错了一步,便会被韩军发现,还是某亲自去可靠,不然若是能用言语交代清楚,说与洛阳军中任何一人即可,又为何偏要苏雉去?” 听见苏锐这话,大殿中场面一下有些乱了,交头接耳的,斥责苏锐的,都开始闹了起来。 周扁不得不大喝几声,让这十余人安静了下来。又转向苏锐问道。 “苏锐,那投石器的模样和如何操作,可是你用布画了下来用我王室的投石器投出去的?” 苏锐点点头,“正是臣下,彼时,臣下还是韩人。” “这点倒是不用多说,本王只是有一事不明,昨日上午韩军用投石器攻打我洛阳,此事洛阳城内人尽皆知,想必你也一定知道,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为什么今天苏雉还会出现在民夫队中?” 这个问题倒是问的尖锐,众臣一下全转头看向苏锐,要听其如何回答。 只见苏锐很是无奈的一笑,“不怕大王笑话,某与苏雉二人躲过王师搜查,藏在城中后,无以为食,只得靠苏雉去充当民夫带些吃食来,方才熬过腹空一难。昨日一早某本来要制止苏雉再去民夫队的,但苏雉执意不肯,说若是不去,洛阳城中也难以再找到可供吃食的活计,苏雉又说王室不会这么快就想到有人利用投石器传递消息的,所以某便同意了。没想却还是让大王给逮住了。”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关键的是还不知不觉的拍了下大王的马屁,在座的诸位大臣也都荣誉与共,自觉的抬了抬头,心想你苏锐再怎么牛,这不还是给逮着了么?但随即便有人想到,很可能苏锐是自己送上门的,这不过是个计策,于是便立马双肩一软,低下了头来。 不过随即,大王又发问了。 “苏锐,本王再问你,要想将城中消息送出城去,利用投石器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却也未必非要让苏雉充当民夫才有机会,比如趁砖石搬运的途中想法将处理好的砖块放进去,或者直接在晚上无人看管时,将砖块放到城墙后垒砖的地方,这样不是更安全,更加让人难以找出罪魁祸首么?” 众臣一听,顿时吓了一跳,原来王室的城内管理还有这个漏洞在,怎么一直没人发现?少师一拱手就要发话,却被大王摆摆手止住了,众人又一齐望向了苏锐。 而苏锐却是表情正常,“大王,臣下刚躲过搜索,躲在洛阳人群之中时,不敢随意走动,那会哪里能发现还会这么多途径达到目的?再说,我兄弟二人也要吃食,又不能去乞讨,所以一合计,便觉得这是一举两得之事,所以就让苏雉去充当民夫了。” 苏雉毕竟是奴隶,这个倒也可以理解。而苏锐这前后一番话倒也可以自圆,所以在场众臣们都沉默了,或者说,疑惑了,这苏锐到底是不是真投降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夜探墨家 - 周始皇 - 或与白 苏锐答完了之后,大殿之中便安静了,众位大臣们都开始了沉思。眼见暂时无话再问苏锐了,周扁想了想便摆摆手让其先退下去休息去了。 待苏锐走后,周扁便笑问了起来,“依刚才苏锐答话,尔等以为这苏锐是否真心投我王室?” 顿时十余大臣吵开了,各持所见,吵的不亦乐乎,但最终谁都没有说服谁,更没有拿出一个一致的答案来。 良久,周扁才拍拍手,“诸位,不管如何,本王是不会同意出城偷袭韩军的,毕竟我们并不需要。而关于苏锐是否真投降,不管其真心与否,本王都有办法让其变成真心,就等下次韩军再来时诸位再看吧。” 其实在场的大臣几乎都对这话持怀疑态度,因为若是苏锐并不是真心来投,那这一系列安排只能说明此人死忠于韩国,这样的人如何能轻易改**度呢?但出于对大王的充分信任,以及对天子尊严的维护,在场谁都没有持反对意见,也没有提出疑问,这场为了一名韩国将军而组织起来的小规模会议,也就谢幕了。 简单的用过晚饭之后,趁着天还没黑,周扁便唤上一干亲卫,走向了前宫。是的,今日苏锐不经意间提到了墨家,让周扁想起了还关在城中的那些个墨家子弟。 当初刚刚得知韩军要进犯洛阳时,便有十几个墨家子弟在西城内闹事,号称王室若无他们帮忙肯定守不住洛阳,当时就激起了洛阳将士们的不满,起了摩擦,结果被宁越一咕噜全抓了,先是关在了监察司后院,后来监察司人手不足,便又关到了前宫一间小院之中。期间周扁也只是问过宁越几次,还好这些个墨家子弟都还老实,被关在这里后一直也没有再闹事,反而一直乖乖的呆在院子之中。 就着夕阳,信步向南走去,没一会便走到了王宫最南边两侧的小房屋区。这王宫其实挺大的,前宫和**中都空了不少空房子,前宫这一块密密麻麻的都是小院子,以前都是些侍从寺人之类居住或者大臣们办公的地方,而现在王宫里自然是没有那么多宫人的,太师他们办公也要不了那么大的地盘,所以很多房屋被挪做了他用,比如关押一些重要而又不能太慢待的客人,当然这也是为了看管方便。 而此时,那十几名墨家子弟便被关在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子里,为了他们的安全,也为了防止他们逃出去搞点什么出来,这间小院子可是有三十人日夜轮流换岗值守,虽说这人数不多,但人家只是轮守,要知道这可是王宫之中,随便高呼一声都就能引来好多王宫护卫,所以这些人倒也够用。 这会已过了晚饭时刻,正是交班时间,又是六个人过来,很快被换下的六个人就回营休息去了,这六名王宫护卫检查了一下墨家子弟的人数后,便立即按着老模式站开了,大门两个,前院两个,后院两个,各自负责各自一片,便足以将小院正中的小殿给看住了。 长夜漫漫,幸好晚饭还是吃的很饱的,他们可是要站两个时辰的班,才轮到下一拨人来换岗。王宫里的夜巡可比外面城墙上更严,而这些王宫护卫的纪律也更严,所以晚上是不会有人睡觉的,但无聊的时候,还是可以聊聊天打发时间的。 却没想今日站在大门口的两人刚刚聊上,便见一队武士涌了过来。在王宫中,这些值夜的护卫,尤其是这种并不是很高级别的看守,他们的等级并不高,所以一看见一大队王宫里的亲卫队士兵前来,立即便单膝跪下迎接了。 不过这队亲卫队只是默默的走到了前面,尔后两边一分,中间走出一位少年来,清脆的声音在黄昏中响起,“诸位辛苦了,这里面可是看守的墨家子弟?” 一时没想那么多,两名看门的护卫中的一个答道,“回大人,这里面的确是看守的墨家子弟,宁大夫和子长将军安排下来的,小的们分为几队,日夜监护,不过他们并没有什么动静,除了偶尔在院子里走动一下之外,其他时间基本都呆在屋子里面。” “嗯,不错。”周扁点点头,这回答的还是挺令人满意的。“那可否让本王进入院子?” “回大人,这可是子长将军下了令的,除非有将军或者大夫的手令,其余人不得随便进入的,不知大人有没有?”说到此,那护卫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抬头一看,竟忍不住惊呼道,“哎呀,是大王来了,难怪刚才自称本王呢,小人没在意,还请大王见谅!” 说着那两名护卫一起磕起头来。 周扁自然不会在意,让樊馀上前将其扶起后,周扁笑道,“本王可以进去吗?” 那护卫还有些呆,虽然是王宫护卫,也曾远远见过这位少年天子,但面对面说话,倒还是第一次,所以激动还是在所难免。 憋了会后,那护卫才有些吞吐的答道,“大王要进去,自然是可以的。要不要小人先进去将那些什么墨家的人喊出来迎接大王?” “这倒不必了。头前带路吧。” 那护卫自然不敢走在大王前头,侧身将大王请入了院子里,却发现这位少年天子竟只带了四位随身护卫。 一进入院子里便能见到院子正中央一座小殿坐落在院子的正中间,四面离着墙都还有些距离,果然是个看守人的好地方。院子里还有两名王宫护卫,见外面有人走入后便迎了上来,被同伴示意这是大王后,跪下立即就要参拜,却被这大王摆摆手制止了。 却见大王径直走向了那大殿,贴近了一间有光传出的殿门听了起来。 原来周扁一走近小院,便听见有争吵声从屋中传出来,当即便决定放弃直接登门,而是偷听一下,反正偷听这事,周扁还真不是干第一回了。 殿里面的人显然并没有感觉到外面有人靠近,而是仍旧激烈的争吵。这会是个粗壮的声音,“徐弱,我们在这里被关了这么多天了,都是因为你的狂妄啊,我们是钜子派来相助周室的,却怎能在此毫无作为?” 紧接着另外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就是,别说钜子的要求我们没有做到,就是被关在这间小院里也有一个月了,都快要将人憋死了。你就让人去跟那周室大王说一声,承认我们刚入城时确实狂妄了,道声不是也就完了,他周室愿用我等便用,不愿用便不用,也好过被关在此地啊。” 这时又是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都不要再吵了,被关在这里,谁也不愿意,徐弱是我等这次出来的首领,这可是临出行前钜子吩咐的,尔等是想要违背钜子的命令吗?如何做,徐弱肯定有安排,尔等天天这样争吵有意义吗?” 听到此屋外周扁的好奇心也被激起来了,既然都来偷听了,那就将偷听做的更彻底点吧,于是周扁伸手示意樊馀掏出一把小匕首,轻轻的将那窗格上的纱布割开了一条小缝,这会窗上贴的可不是纸,所以用唾液戳出一个小洞来自然是不可能的。 通过小缝周扁望向了里面,原来这是一间不大的小屋,中间燃着一盏油灯,围坐着六个黑衣男子,正中是名青年,两边是瘦子、胖子、大胡子、山羊胡子和圆饼脸一样一个。六人皆是盘腿坐着,又都是光着脚,在这时代,这两个表现都是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而刚才那浑厚的声音便是那大胡子发出的。 不过大胡子说完后,场面便一下冷了下来,看来搬出钜子还是挺有作用的。 片刻后,还是有人忍不住发话了,是那个瘦子,“其实我觉得钜子这一次也有些错了,周王室里大王虽虽年幼,但却听说是个英明之主,精明的很,就算我等做了他手下的大臣,也难以说动与他,当今天下,列国皆好变法,我墨家本就举步维艰,在这周王室里,只怕也难以达到目的啊。”这人说话声调有些高,显然不是前面说过话的那几个。 大胡子顿时怒了,“你这是质疑我墨家学说么?墨子尚在,你便如此说话,待我回家禀明钜子,定要处罚于你。” 那个瘦子立马就软了,低声道,“我并不是质疑,而是说的事实而已,只是觉得我墨家这次出山,不应该选取周室,本以为我们最大的依仗便是能帮助周室守城,却没想这一个多月过去了,洛阳依旧稳固,周王室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这守城帮不上忙,若再要想得到周君重用,那便难了。” 又是一阵安静,半响后,居中的青年才开了口。“的确错了,我们一开始便错了。” 大胡子焦急起来了,“徐弱,不能这么说,这次出山可是钜子定下的计策,失去了我们的援助,是那周室的损失,虽然他们坚持一个月,但一座孤城,又能坚持多久呢?再忍忍,说不定明天周室便支撑不住,周君便亲自来请我等相助了。到那时,他们才知道我墨家的重要,或许更加依赖我墨家。” 听到他们称呼自己为周君,周扁倒没觉得什么,但听到这里,如何还不明白这群墨家的心思,原来竟想是通过帮王室守城以获得重用,进而成为重臣,然后借助王室的力量再达成墨家自己的意愿,周扁不由哼了一声,若是你墨家有用,便会用之,若是不堪一用,那便不要怪我王室不重视你墨家名声了。 却听那叫徐弱的年轻人又接着说道,“一个月便足够了,韩国四面皆敌,韩侯也只能坚持围城一个月,时间再久了,只怕韩国边境缺兵,这洛阳城外的韩军就会退去了。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半月,韩军就会退去。所以我们的确错了,一开始定下在城中宣传只有我墨家能帮助周室守城便错了,钜子只怕也没有想到那个十岁的少年天子竟然在洛阳城内有有如此大的威信,就是普通士卒都听不得我们宣传墨家的话,在他们眼中,他们的大王肯定能大败韩军。这点的确是我们事先没有意料到的。” “而显然,他们的信任并不假,周室的确独自坚守了一个多月,刚刚被关起来时,我还固执的以为,周室只是自大,等他们扛不住韩军的攻击时,自然便会想起我等,而那时若我等相助周室打败了韩军,只怕周室便会更加看重我等,所以我要求大家耐着性子等,没想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洛阳依旧牢固,所以,我错了,是我连累了大家。” “快不要这么说,徐弱,你是钜子的弟子,被钜子寄以希望,我们再等等。就算最终没能引起周室注意,我们也不会怪你的。” “呵呵,你说的有些过了,我墨家之中讲究事实,而现在事实便是如此。我也想通了,不再摆架子等着周君来请,明日我就与门外那些武士说明,我要求见周室大王,我相信,以我的学识,我们还是有机会在王室中站稳的。”徐弱转过头来,自信的一笑,正巧就着昏暗的灯光被屋外偷窥的人看了个正着。 原来这徐弱只有二十来岁,但却是一脸的自信,虽然被关了多日,但此刻他脸上的笑容仍旧灿烂,或者说阳光,一时,周扁也微微有些被吸引了。 “徐弱,你真要如此么?毕竟钜子定下的策略是让周君来请我们,而不是我们去求他们。”大胡子更焦急了。 到了这时,周扁已转过了身子,不想再听下去了。的确,关键的地方都听到了,听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今天也真是巧,一来便听到了关键的一幕,周扁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过周扁可不认为这是墨家子弟在演戏,毕竟演戏哪有损自己的呢? 所以周扁轻轻示意了一下,几人静悄悄的离去了。 那看守的护卫直送到小院门口,却见大王转过身来,嘱咐了一句,“明日天亮后,可以将本王,嗯,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周君来过此地的消息说给他们听。” 说罢后,周扁便带队迅速离去了,只剩下那犹自还在发呆中的四名王宫护卫。 过了这好大一会,天已经彻底黑了,可是离睡觉的时间还早,夏夜清凉,周扁的步子也慢了起来,没想刚刚走到明堂前的大广场,却见眼前远处有座小院投出点光来,在这漆黑的夜中显得格外刺眼。微微一想,周扁便记起那是申不法在宫中干活的地方,这些日子申不法他们带领王室的木匠一直在前线忙着修复投石器,怎么这里还有亮,好奇心一起,周扁便抬脚往那里走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意外之喜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一边走,周扁的脑袋里还在一边想着刚才那些墨家子弟所说的话。的确,随着墨子的衰老,墨家也开始了他的衰败,就如同这衰弱的王室一样,渐渐的快要淡出世人的视线。显然墨家并不想放弃,尤其是新上任的钜子不想放弃,所以他们选择了洛阳的周王室,想要借助周王室来重新取得自家学说的地位。 但他们的方法却是错了,他们选择了一条自傲甚至是自大的路子,想要借助以往的名声,来居高临下的施舍给王室,以取得更高的地位,所以他们当初一进洛阳城,便开始了对自家的宣传,并扬言要想守住洛阳非墨家相助不可。这若是在仍旧衰败的周室,或许还是可行的,但这时的周王室,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地不过百里,口不过三十六万,但其实力却是今非昔比。墨家错就错在了没有打听一下现状,便凭着想象直接杀到洛阳了,若是他们事先来打听一下,或许便不会如此自以为是了。 显然墨家自大了,不然若是好好的来说,周扁或许就同意墨家子弟上城头帮忙了,毕竟洛阳这边一个守城经验的都没有,而墨家子弟却是有丰富的理论知识,还是可以帮上忙的。但他们错过了,不过还好,那个徐弱还是懂得审时度势的,虽然今天晚上的这个决定有点晚,但总比没有好,若是等到韩军退去,那么迎接墨家的将是扫地出门,期限是永久,王室将再也没有墨家子弟的一席之地。 可是现在那个叫徐弱的墨家子弟改变主意了,要求见自己,那么又该如何安排呢?周扁一边走一边沉思起来,浑然忘了已经走近了那间亮灯的小院,直到身旁的樊馀出声提醒。 这个院子周扁可是来过多次,那都为了传说中的纸,不过直到韩军攻城前,能写字的纸都还没有问世,申不法等人也全部被抽到了前线,白日里修补投石器,所以这里早就停了工,可是这会有灯,那又是谁还在这里,难道还是在搞造纸的试验,晚上时间够吗? 怀着疑问,示意樊馀推开门,确认安全后周扁走了进来。 院子里空无一人,光线从正中的小屋中冒出来,还有咕咚咕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轻轻的走了进去,却见几名男子光着膀子正在屋中忙碌,他们在将浆水舀起,均匀的洒在木板之上,果然还是在趁夜进行制作纸张的试验。而那咕咚咕咚的声音则是源自内屋中的一口烧水的大鼎了。 这三人做的极其认真,以至于有人进了屋都没有发现。周扁也耐住性子,在一旁观看了一会,直到他们三个将手头的活做好,方才抬起身捶捶背,一转身才立马发现了大王。 慌的那三人慌忙跪下,“大王恕罪,小的们没来迎接。” 早就看清这三人中有一个便是那申不法,周扁笑着将其扶起,“申公子啊,白天的活还没把你累到,何必晚上还要来这儿呢?” “这不是大王的吩咐没办好么,大王都说的那么仔细了,小的们还造不出来,实在惭愧。”申不法躬身拱手道,但其赤膊的样子实在不雅,说实话要想行礼,还是长袖翩翩的好看。 说完话后申不法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告声罪后转身披上了一件长袍,那两人则连忙退下,退到内屋去了。 “这段时间还是以守城为主啊,晚上还在这里干活,白天能有精神吗?”周扁收起了笑容。 “大王放心,晚上是我们几个轮流在这,不耽误白天的事的。”申不法也有些慌了。 “造纸的事可以缓一缓的,不然把你们累坏了怎么办?嗯,那你们这段时间做的怎么样,纸,造出来了吗?”忍不住周扁还是问了出来。 “实在惭愧,大王,纸倒是做出了不少,可是都达不到大王的要求。”申不法低下头来。 “无妨,后来造出来的纸都拿来让本王看看吧。” “诺!”申不法躬身退下。 很快一扎尺许见方的纸状物被申不法拿了来,“这里有约莫二十来张,都是大王没见过的。”申不法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了上来。 随手接过,嗯,第一张还是卫生纸,周扁扔给了身旁的樊馀。第二张,还是卫生纸。 第三张,这已经不能称之为纸了,还没拿好在手中,就像败絮一样散架了。 第四张,没有散架,但是那粗糙的表面,当卫生纸都嫌膈应的慌。 第五张,这是纸吗?足足有半个手指粗的厚度。 一张张翻过,又一张张扔到了樊馀的手中,那对面站着的申不法脸色也难看起来了,虽然知道自己做的不行,但在大王的手中没有一张纸超过三眼的,申不法顿觉颜面尽失。 终于翻到第十四张了,大王的双眼一直停留在其上,尔后又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将其单独夹在手中,而没有扔给樊馀,就在手中将剩余的好几张纸大略的翻了个遍后,将其余的纸都塞给了樊馀,独独留下手中的这一张。 “这一张纸哪里不行了?”只见大王将其扬了起来。 申不法就着昏暗的油灯光凑近一看,便老实的答道,“大王,这张纸太黄,不满足大王的要求。” 周扁又将其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尔后笑道,“这张纸,黄是黄了点,但其表面光滑细致,纸张厚薄适中,应该差不远了,去找点水来试试。” 听见大王的声音,申不法也有些激动了,飞快的跑走,又飞快的跑回。 周扁拿手沾了点水后滴在了这张草黄色的纸上,只见水滴并未全部渗入,而是仍有一部分停留在纸的表面,过了片刻后方才全部渗入。 这不就是上好的纸么?一扯,软硬适中,一拉,坚韧不断,周扁随手折了几下,竟也没有断裂。 “这个就可以了,你们为什么没有上报?你们难道没有试过吗?” “回大王,试是试过了,但是这纸太黄,不像大王说的那么白啊,这些时又看见大王这么忙,所以一直没有上报。”申不法也激动了,“没想这么黄也可以啊。” “黄点有什么关系,能写字就行了。去,找点墨来。” 这个时代其实已经有了墨的,传说那墨家墨子的墨,是因为墨子受过墨刑才得名,而墨刑就是将墨汁封在割破的皮肤里,倒有些类似于纹身了,不过可以想见这种墨刑比起纹身的美观,那是差得远了。 很快就拿来了墨汁,一试用来写字刚刚好。激动的周扁立即长大了嘴巴,便再也合不拢了,这可又让王室多了一笔生财之道啊,且几乎是一本万利。于是询问申不法记下了这张纸的制作原料和工序之后,周扁又再三吩咐其注意保密,然后再试验几次,争取定下生产工艺,这样等待韩军退去后,便可以开始生产了。 今晚还真是收获不错啊,本来都已经忘了这事,没想不经意间却叫他们给试验出来了,还真是意外之喜。赞许申不法几句后,兴奋之下,周扁又许诺将其提升一级爵位,尔后周扁方才满意的回宫休息,留下屋中更为兴奋的申不法。 的确,这又是科技上的一大进步,自己可是将这四大发明的之一,提早了数百年不止,同时也将对王室的发展产生很大的影响,这可是一大财源啊。不过,不能再像铁矛和烧酒那样招摇了,得想个法子,要不就让白圭找人运到临淄去再卖,离王室远些,找些陌生人来卖,这下就不会再让人怀疑到周王室头上了。 躺在床上,周扁仍忍不住的兴奋,想了许久,直到将这些问题都想通,方才沉沉睡去,而此时已然夜深了。 然而这一觉美梦还好睡好,便被刘妃喊醒,原来韩军又来攻城了。 起床穿衣披挂整齐之后,天色还没大亮,在马车上匆匆吃好早饭,便已到了定鼎门,速度还是挺快的。 此时定鼎门已经进入了一片嘈杂之中,守城的士兵,弓箭手,以及民夫等,都在向着自己的位置奔去,忙碌而又有序。 在众将的簇拥之中,周扁登上了定鼎门城楼,此时已能清晰的看见远处青色的天空之下,那片熟悉的黑云正在缓缓移动,韩军休息一天,今日又来了。 洛阳城头上很快便布置好了,军士和民夫们各就各位。而那片黑云也就着初升的朝阳,开到了离城墙两里之外,尔后停了下来。 而这时定鼎门城楼之上也来了一位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那便是苏锐。 此时的苏锐一身披挂,却是王室找齐的韩军将军的一套,前后甲片,与王室的甲衣大为不同,在城楼上格外显眼。 少师和白圭宁越赵骈等也在,他们感兴趣的是想看看大王如何夺得苏锐的真心来降,要知道昨天下午,大王可是当着众臣的面夸下了海口的。 却见大王笑眯眯的转头向苏锐,开口道,“苏将军可是真心愿降我周室?” 这笑容便是一旁的少师等人看了也不禁有些发毛起来,但苏锐却是镇定自若,一拱手道,“王室如今一片欣欣向荣,大王虽年幼,却如此英明,正是我等追求之对象,苏锐若能得大王容纳,实乃苏锐之幸也。” “那便好。都给本王喊起来吧。”这最后一句话则是对身后的庞兴说道。 一拱手后,庞兴便立即转身挥了挥手,顿时便有呼喊声从城楼上响起,竟然是一百来名士兵同时发出的声音,赫然便是,“苏锐已降我王室!” 突然而又巨大的喊声顿时将城楼上一排将领吓了一跳,而尤其又是苏锐,大大吃了一惊,但却也只能苦笑不得。 没想这还没有完,城楼上齐喊两声之后,立即两侧城墙上也跟着喊了起来,开始时有些乱,还没有找到节奏,但很快两侧城墙上便和城楼上的呼喊声连成了一片。 于是,苏锐已降我王室,这七个字响彻在了这片土地上,远远的传了出去。这可是数千人齐声大喊啊,别说两里外的韩军,便是再远一点,都会听的到。 原来这就是大王的计策啊,想要逼城外的韩军以为苏锐投降了,若是先入为主,那苏锐便只能被认为是真的投降了,断了苏锐后路,苏锐可不就要真心降我王室了,少师等顿时恍然大悟。但随即一想,脑袋灵活点的便立即反应过来了,光这不足以逼苏锐真心投降啊,若是苏锐事先和韩军大将军约好自己会假装投降韩军,这不就没有效果了么? 于是众将疑惑的看向了大王,有人忍不住就要提醒了,但看见大王小脸上带笑,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哎,还是下去后私底下再向大王提议吧,大王的面子也重要。 其实周扁也真的没有想就此逼苏锐真心投降,别人能想到的,周扁也基本都想到了。 听见这整齐的呼声,苏锐先是吓了一跳,甚至有那么点冲动想要跳起来制止,但胳膊还没抬起来便又放了下去,一脸苦涩的望向了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少年天子。 “大王这是害死苏锐了,这么大声喊,不怕对面韩军听见么?” 却听大王笑道,“本王就是要让他们听到,苏锐将军不是已投效我王室么,既如此,又为何惧怕韩军听见?本王又怎么害死苏将军了?” “我只是担心偷袭韩军的计策实施不了了,都已经喊出去了,韩军必然有所防范。” “本王已决定不偷袭韩军,毕竟我王室兵力太少,又都是新兵,依托城墙还行,若出城野战,只怕还是差了点。” “既然大王已经决定,那苏锐就不复多言,只是苏锐这下惨了,苏锐之家人都还在宜阳,大王这般喊出去,只怕与我家人不利啊。” “那接过来便是了,既然苏将军都投我王室了,为何还不将家人接来?”周扁一脸疑惑,说完后摆了摆手示意庞兴让将士们停下来,这喊声也太大了,城楼上都快听不清对方说话了。 苏锐不由一阵苦笑,“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今日大王在城上一喊,只怕没几天韩侯的人就到了宜阳,大王可是害惨我苏某了。” 这会一旁的众将都看得清清楚楚,苏锐这着急摸样不是装出来的,而苏锐欲言又止的样子,同样让人能体会到他此时心中的焦急,难道这就是大王所说的法子吗?或许还真能看出点什么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苏锐归心 - 周始皇 - 或与白 望见苏锐担心家人的样子,众将同情心顿时涌了上来,一齐看向了始作俑者的大王。 “嗯,也是,这是本王没有想到。”听见苏锐的话,周扁却是做出惊奇状,接着又低头沉吟起来,才刚刚片刻后便又抬起头来,“本王算了一下,韩军大将军肯定要先汇报新郑的韩侯,然后韩侯才会做出决定,再派人从新郑赶往宜阳,这样就会比从洛阳直接到宜阳多花好几天时间,我们还来得及。事不宜迟,本王这就安排人去宜阳接过苏将军家人前来,如何?” 说的确实有道理,众将听得眼前一亮,又纷纷转头看向了苏锐。 却见苏锐也是一脸的惊喜,拱手道,“多谢大王!苏锐已投效我王室,不若就放苏锐回去,苏锐自己家中,还是苏某自己熟悉些,大王以为如何?” 周扁顿时坚决的摇了摇头,“这会韩军正在攻城,正要仰仗苏将军帮本王查漏补缺,苏将军如何走的开?这样吧,就让苏雉去吧,他可是你的家奴,肯定也知道苏将军家中的情况,如何?” “可是苏雉身上带伤,不方便吧?”苏锐答道。 “没事。”周扁冲身旁的樊馀一点头,后者则立即退下城去。 片刻后,便见几个壮汉扶来了一个黑衣高大男子,可不就正是苏雉。 这苏雉一见少主,哪里还忍得住,立马推金山倒玉柱行了个大礼,忍不住哽咽起来,“将军,小人命贱,何须劳将军如此?” 原来苏雉就在城下,这一切竟是大王早就安排好了的,苏锐不由张大眼睛看向了这少年天子,却见这大王微微一笑后,转头向苏雉说道,“好一个壮士!苏雉,你家主子投降了我王室,你可知道?” 这个消息苏雉倒是早就知道了的,并且刚才那些整齐的喊声他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但仍忍不住转头望向了苏锐,却见主子苦笑着点了点头。 大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苏雉,本王听闻韩军大将军欲请示韩侯,想要将你主家满门斩杀掉,现在苏锐走不开,想要托付给你,让你带一队我王室的人前去将你主家大大小小都救回来,还要抢在韩侯的人到达宜阳之前,你可愿意?” 却见苏雉挣扎着摆开两边扶着的人,跪了下来,“主家之事,苏雉不敢辞!” “可是你的伤?”苏锐出声问道。 “回少主,这点伤不碍事的,事不宜迟,苏雉何时可以上路?”一听见自己主家可能有难,苏雉的心已经乱了。 这可都是大王安排的啊,苏锐忍不住的苦笑,但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当众又交代了好一会,苏雉这才在王室安排的人搀扶下,迅速下城而去。 城上众将直到这会方才明白了大王的计策,原来这苏雉倒是个粗汉子,被抓后又一直没和苏锐见过面,就算事先和苏锐说好,到了这会也该知道大王所说的不假,苏家确实有难了,且又得到了少主的嘱托,哪里敢不尽力将主家的人都搬回洛阳?只要苏锐的家人都到了洛阳,害怕苏锐不真心么? 苏雉已经迫不及待的下城了,很明显,这一轮的斗智,周扁完胜。 望着有所沉思的苏锐,周扁又是一笑,“苏将军就不要担心了,本王已经安排好了,他们从南边圉门出城,有五架四轮马车,二十名壮丁陪同,再加上你自己家中的马车,应该够了吧。苏雉虽然有伤在身,但坐车应当无恙。只是我已经给他们下了命令,要求一天之内必须收拾完毕出发回洛阳,不然只怕新郑的人到了,这时间紧促,还望苏将军见谅。还有苏将军在宜阳的一并财产损失,本王都会赔付,另外还会赠送洛阳城内一处宅院,以及城外一些产业,苏将军以为如何?” “苏某多谢大王了!我苏家只有家母、幼弟、幼妹以及内子,奴仆不过四十来人,刚才我已吩咐苏雉将所有人全部带来,财产等损失一点也就算了,倒也没有多少,若苏某有能,还怕在大王这里挣不回去么?只是多谢大王安排得这么细致,臣下感激不尽。”苏锐躬下身来,行了个礼,却不知其心中在暗骂什么了。 的确,着明摆着就是大王要将苏锐的家人骗来,那么就真的由不得苏锐不投降王室了,而早上这一幕,显然就是大王事先安排好了的。 于是少师等人连连点头,纷纷开始权威苏锐起来,无非不是些让其勿要担心,其家人必然安全到达,或者说日后同殿为臣,还望互相多走动走动之类的话。 望着这一幕,周扁笑笑并没阻止,而是砖头将目光投向了远方,那里正有韩军集结,或许下一刻他们就又要发起对洛阳的进攻了。 只是洛阳这边,包括苏锐在内,谁也不知道的是,那韩候并不在新郑,而是就在城外,那么韩候下令就可以直接从洛阳到宜阳去抓捕苏锐的家人,而不是从洛阳汇报到新郑,再从新郑到宜阳弯一个大圈子。不知若是苏锐得知这个消息,会不会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但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如果是苏锐并没有和城外韩军约好自己假投降,那么韩候得知苏锐投降的消息后,又会如何呢?发怒那是肯定的,但优柔寡断的韩候,却是没有那么果断立即下令针对苏锐的家人,因为如果他韩候真的这么果断,那么攻打洛阳也就不会被拖到炎炎夏日,而苏锐也就不会被俘洛阳城中了。所谓一切早已注定,或许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总之就是,苏锐的家人只要不拖太久,肯定还是能安全抵达洛阳的。但这一切,几方的当事人都不会去想到这种种可能了。 忽然,城外韩军之中,震天的鼓声响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扁只觉得今日的这鼓声比起往日都要响亮许多。而这鼓声也一下将城楼上所有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众将各就各位,如白圭宁越等文职大夫,便告辞下城而去,他们也有自己忙活的地方。 鼓声响起,韩军便又要开始攻城了,洛阳这边早已人尽皆知,于是在各级军官的吆喝之下,城上城下数万兵士和民夫,很快就都进入了自己的角色。 而这一次,韩军似乎特别坚决,一下就派出了五个大阵,按照韩军惯例,那便是五万人了。 望着那五个大阵如潮水一般向洛阳扑来,周扁皱起了眉头,守城守的再好,哪怕你守住了九十九次,也有可能第一百次就被攻破了,所以周扁绝不轻看每一次韩军攻城,这个思想也被周扁反复要求各级将领传达下去。 不经意间,苏锐凑了上来,“大王,这韩军攻城,可要苏某做些什么不?” “呵呵,你这转变倒是快。说说你能为本王做些什么?”周扁转头一笑。 苏锐的表情却是一下严肃起来,“既然已经是王臣,那苏锐便不要做无用之人。大王,苏某既可以拔剑上阵,也能开得一石大弓,还有把力气,去拉动投石器也可,就看大王如何用了。” 周扁听了却是笑笑,“本王当然不会让你去做那些事,你现在只需跟在本王之旁,帮本王出谋划策,帮忙盯着两边战场,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便是。” “诺,谨遵王命!”苏锐一拱手,便退到了一边,仔细朝下方看了下去,苏锐并没有立即发表任何言论,因为他知道在这个英明的少年天子面前,是不可能糊弄过去的,只有拿出真本事来,方才能日后得到重用。其实跟着王室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看周室的这发展势头,说不定自己的这次选择,还真的能成就自己日后的不知什么地位呢? 心里想着这,苏锐也静下了心来,不再想其他任何了,而是认真的,用心的观察了起来。 而此时,洛阳城头上,所有人都在冷静的望着城下,那五个大阵越来越近了,虽然随着队伍的跑开已无法再维持大阵的模样,但那气势却依旧传到了城上。大王的旨意早就下达了下去,这个洛阳城上,没有人会对敌军有那么一丝的轻视。所以每一个人都在认真的做着自己应做的事,比如哨兵就在默默的计算着韩军的距离。 终于韩军已全部冲到了城墙外一里之地内了,洛阳城头上一声令下,立即所有的投石器都开火了,飞石像雨点一样扑向了韩军,但韩军却仍旧奋不顾身的向前冲。 半里之地,转眼就过去了,很快韩军就开始了还击,弓弩齐射。而韩军中的剑盾手则抬着云梯继续向前冲,是的,韩军的攻城方式一直这么单一,而又充满暴力。 其实就连周扁都看厌了,但韩军仍旧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这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的攻城方式,或许,他们韩人从内心深处还是瞧不起洛阳,瞧不起败落的周室吧。 没多久,就又进入了短兵相接,直到这时,洛阳这边才开始出现了伤亡。而这次,虽然韩军攻打的格外卖命,但和以往一样,他们始终也没能攻入城墙一步。 周扁自然是早就被护送进了大殿之内的,而苏锐却一直留在城楼外观察,好半天才进入大殿之内,“大王,我洛阳应对有方,积极有序,抵抗韩军足矣。苏锐无建议可提。” 这人倒也实诚,周扁笑着点点头,“这洛阳城防,也是经过多日方才建成如今模样,确实,我王室就靠它抵挡韩军了。不过日后若有机会郊外野战,倒是要依仗苏将军了。” 苏锐忙道不敢,两人随意说了几句话后,却被赶来的宁越给打断了。 宁越倒也不是太急躁,而是面色如常的拱了拱手行礼,看来城中没有大事,周扁顿时松了口气。 “大王,还记得那些个墨家子弟么?就是被臣下抓了起来,后来交给子长将军关在王宫前院之中的那十五个。今日看守的护卫找来,说墨家子弟中为首的徐弱求见大王。虽然是臣下将其抓来,但臣下也知墨家乃是大家,便也不敢怠慢,匆匆赶去确定其是要求见大王后,便将为首的五人带了来,就在城门之后。准否相见,还请大王示意。” 原来是那几个墨家子弟,昨夜偷窥过后本来想着如何处理的,但后来一见到纸的问世,便激动的将墨家子弟甩到脑后了,这会听宁越一提方才又想了起来。 “本王可是记得他们初来洛阳时,声称若我王室若是无他墨家帮忙守城,必将被韩军攻破,惹得洛阳城内众怒,这才被宁卿所抓,是吧?” “大致如此,只是他们不光说了这些嚣张的话,还四处宣扬墨家的兼爱非攻理念,臣下不忿这才将之拿下。”宁越说着低了下头来,抓墨家子弟事小,但若惹得大王不悦事就大了,而显然宁越一直摸不准大王对墨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无妨,抓了就抓了,他们如此嚣张,这也是教教他们如何做人了。这样吧,就安排他们五个在城头上观看战况,一人给个盾牌,安全他们自己负责,不过我们也要跟着几人,以防他们搞破坏。让他们看半个时辰后,再带到本王这里来,明白了吗?” “臣下这就去办。”一拱手后,宁越便退了下去。 望着宁越走远后,一直旁听着的苏锐不禁疑惑了,“大王,墨家还真有子弟前来,竟叫大王给抓住关了起来?某听闻墨家对于守城,还是有所长的。” 周扁转头一笑,“的确是被关了起来,谁让他们太嚣张呢?虽然他们或许擅长于守城,但几个自称墨家子弟的人,本王怎会将守城大事交与陌生之人?不要他们,我洛阳人足矣。” 张了张嘴,苏锐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忍了忍,苏锐方才一拱手道,“某以为然,当今守城,无处大王之右。” “这话倒是夸张了。”周扁笑笑。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期间韩军又加了两万人,战线一直蔓延到了相邻的平门和上东门,城墙外的女墙有几处也好几次易手,但韩军终究还是被挡在了城外。 宁越准时又出现在了城楼大殿之中,其身后还跟着五名黑衣男子。 殿中众人都将目光都投到了那五名黑衣男子身上,毕竟宁越那是大家都熟悉,而那五人却是头一次见了。随着那五人渐渐走近,殿中众人竟都露出了惊异的表情,的确,这五人虽然穿着普通的黑色衣服,几人身上还带血,但最奇异的却都在下面,他们没有穿鞋子,都打着赤脚。 第二百四十五章 愿意搬砖 - 周始皇 - 或与白 是的,那五名黑衣男子就那么打着赤脚,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走进了大殿,跟在宁越身后,直走到正中,尔后再宁越的吆喝下,向高坐其上的周室大王行礼。 东周晚期,文明已经高度发达了,除了乡间的野人下田干活会打赤脚外,这进城的哪个不穿双鞋子?哪怕用块布包着也好啊。或者编个草鞋也行,就像这城上大多数兵士和民夫一样,简单但又实用,或许也有干活搞热了短时间拖一下鞋子的,但要想找到一个整天打赤脚的,还真的比较困难,哪怕这是夏天。 但这几人偏偏就是打着赤脚,还是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天子面前,若是太师太傅又或者太史官在这里,只怕立即就要出声呵斥了。 不过周扁却是见怪不怪了,毕竟昨晚就已经偷窥过。 但周扁仍忍不住的好奇,于是在这五人行过礼,宁越介绍之后,周扁笑了,“听闻墨子便是不穿鞋的,难道你墨家子弟都是赤脚的吗?” 这五个人中倒都是昨晚见过的,居中的是徐弱,二十来岁年纪,两边分别是大胡子,瘦子,胖子和那个山羊胡子,除了徐弱,剩下的几个看起来都三四十的年龄了。 显然这五人中是以徐弱为首的,听见大王笑问,徐弱却是一本正经拱了拱手后答道,“回大王,我家墨子乃是布衣之士,工肆出身,自小赤足,所以我墨家上下都乐于学之,以赤足为荣。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如此,出外为官者便着官靴。” 这话答得虽不出彩,但也没什么错可挑。 所以周扁立即换了话题,“以你墨家的眼光看,本王这洛阳城守得如何?” “回大王,某观这洛阳城,远防有飞石,中防有弓弩,近防有长矛挠钩和金汤,如此三层,韩军若想要冲到城下,则已去一半,如何还能再强攀城墙?若是正面攻城,如此便已足矣,便是我墨家守城,也不过如此。” 能听见墨家子弟这么说,在场的王室中人全部笑了,毕竟墨家可是善守而著称。 可是周扁却没有笑,而是追问道,“那你以为,如此城防,可以破乎?又以何方法破城?” 听见大王开问,在场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了徐弱。 “回大王,只要不正面攻城,还是有几种方法的,比如夜袭,不过听说韩军已经失败了,或者水淹,应该也无人敢水淹王城,再或者挖地,从城外挖到城墙下或城墙内,倒是可行,但是前些日大雨,挖地容易被水淹。” 摇了摇头后徐弱继续说道,“我若是敌军主将,肯定不会一直攻打东面,现在东面难打,其他方法又难以奏效,只能分兵攻打其他三面了。南边有洛水,西边有涧水,这两面都是难以攻打的,只有北边,虽有岷山,但岷山不高,离着洛阳北城还有一里多地,若是我,必定会主攻东面,吸引城内兵力,再遣一军偷袭北城,或可就此攻破洛阳。” “这倒是个点子。”周扁点了点头,“若是韩军刚来时就这么干,或许我洛阳也就守不到今天了。但现在,我洛阳已有数万大军,战力已成,本王是再也不怕他这么干了。” 这话说的场中众人连连点头,本来一些护卫开始并不明白大王为何总要留预备队,这会也明白了。 徐弱也点了点头,一拱手道,“还望大王不要这怪我等初来洛阳时狂妄,若幸而能蒙大王不弃,徐弱愿尽全力,为大王分忧。” “本王可以理解为,这是你想投效本王吗?”周扁望着这名墨家子弟笑了。 微微一愣后,徐弱一咬牙点了点头,“大王,正是如此,徐弱略懂些攻守之道,也还会一些木工活计,若大王以为可以,徐弱从此便可为大王效命,只是我徐弱身为墨家子弟,便永为墨家子弟,日后也难免宣扬些墨家学说,不知大王肯接纳否?” 听见这话,在场的王室之人都露出了惊异之色,而如宁越等,更是已经怒目相视了。其实我们的宁越大夫,本来就很讨厌墨家的。 而徐弱身后的那四人也表情各异,有的诧异,有的疑惑,看来徐弱终究还是没能统一大家的思想啊。 “那其余四人呢?”周扁没有立即给答复,而是又问了起来。 “这个就要问他们了。”徐弱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同伴。 四人表现明显分成了两派,大胡子和瘦子表示要留下追随徐弱,而胖子和山羊胡子则口称要回去伺候墨子。 于是周扁又将目光看向了徐弱,“那若是本王不许你宣扬墨家学说呢?” 徐弱想了想后答道,“若要我不主动去宣扬,也是可以的,只是我身为墨家子弟,一言一行皆以我墨家规矩为准则,难免会影响身边之人。日后若我徐弱幸而能得大王赏识,赐以高位,那诸侯列国也会得知有一墨家子弟在王室,如此也足够了。” 看来徐弱倒也不是顽固不化之人,这下换成大胡子冲徐弱怒目相视来了。见状,宁越上忙前一步,凑到了周扁耳边小声说道,“大王,先前墨家规定若有子弟为官,便必须宣扬墨家学说,这徐弱能这么说,或许墨家也有所转变。” 强行要求门下弟子宣传自家学说,倒确实有些霸道了。目前徐弱能这么说,也许是由于像宁越所说墨家有所转变,也有可能只是徐弱自己的主意,后者看看大胡子他们的反应就知道了。 想想后周扁还是点了点头。 “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有壮士不远千里来投,本王怎会不接纳?只是,” 说到此周扁顿了顿,惹得那徐弱忍不住问道,“大王,只是如何?” “只是若冒然封你高位,恐我王室中有人不服啊。” “大王不必为此费心,徐弱愿从最底层做起。” “真的?愿意从最底层做起?” “徐弱愿意。” “充当民夫去搬砖也可以?”周扁笑问道。 一旁的大胡子又瞪起了双眼要发怒了,而宁越则一眼瞪了回去,显然对墨家不怎么感冒的宁越还是很赞同大王的这个主意的。 众目注视之下,徐弱缓缓点了点头,“徐弱愿意搬砖。” 听到这个答案,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大王、宁越和苏锐在内,全部长大了嘴巴,好一会才合拢。 其实周扁也不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而是想起了这些个墨家子弟刚来洛阳时的嚣张样,还有昨晚偷听到的他们中有些人依旧狂妄的模样,周扁只是想出口气而已,却没想这口气徐弱竟接下了。 众人也谁都没有想到徐弱竟然点头了,真是难以置信,但再望望徐弱面上坚定的表情,也就没人再怀疑了。 “你真的愿意么?”周扁开口追问道。 徐弱又点了点头,不过这时他身旁的大胡子等人也反应过来了,扯了扯徐弱的袖子,见徐弱转过头来,正要出言相劝,却见徐弱摇了摇头,望见徐弱坚定的目光,大胡子等人的话最终还是憋在了口中。 徐弱又转过了头来,仰头面向周扁道,“大王,我墨家之人多是贫苦之辈,墨子尚且赤足,徐弱又为何不能搬砖?既然徐弱决意为大王效力,何惜搬砖之力?” “好吧。”周扁点了点头,转头向宁越吩咐道,“宁大夫,他们就交给你安排下去。”说话时周扁偷偷向宁越做了个眼色,精明如宁越自然马上就懂了大王的意思。 “诺。大王请放心,宁某会安排妥当的。” 说完后宁越便向徐弱等人一伸手道,“这边,跟本大夫走吧。” 徐弱等人冲大王行过礼后,这才跟着宁越远去了。 墨家的人一走,苏锐便忍不住了,一拱手道,“大王,你真让墨家子弟去搬砖?这样真可以吗?” “他自己都说可以,又为何不可以?”周扁马上就回了话。 一时,大殿之中无人再说话,一片安静,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而这时,只听得殿外的震天杀声又传了进来,原来战争还在继续。 终于又到了午时,太阳正高,晒得人都踹不过气来,韩军又一次无功而返,留下了一地的尸体,而这次由于韩军攻的格外猛,又或许是因为一次性投入的兵力足够多,以至于城外的韩兵尸体竟是密密麻麻,只怕又不下一万。 韩军已退,周扁自然还是要回到王宫去吃午饭的,而苏锐也被赞充作随从也跟了去。 没想到王架车队刚刚走到王宫门口,却被一人给迎面拦住了。 拦住车架的正是太史官李涂,口呼要面见大王。 得知消息后,周扁便有些怒了,这个李涂,有事你可以进宫去说啊,何必拦在宫门口,本王又不是听不得劝谏。本来周扁对这太史官李涂的印象就不是很好,周扁可还清楚的记得上次在藏书房,李涂的那一番无为而治的说法。 “让他进宫去再说吧。”想了想后,周扁还是吩咐了下去。 没想亲卫很快就又来汇报了,“大王,太史官不肯进宫,说要在这里说,还大呼若韩军大败而归,则王室有危也。” “真是岂有此理,韩军败退,王室怎会有危?”大王还没开口,车架下的近卫樊馀就开骂了。而其余的御林军将士以及一干亲卫们也义愤填膺,纷纷嚷嚷了起来。 拉起车帘望了望四周,周扁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了,毕竟王宫正门口不仅自己这队人马,还有一些大夫臣子等都挤在看热闹,影响实在不好。不过低头一想,这李涂的话或许还真有深意,于是周扁开口吩咐道。 “去告诉那李涂一声,本王愿听他进谏,就不要再堵在宫门口,进宫去说。若他还不肯让开,就让武士将之抓起来,去吧。” “诺!”一见大王下达了命令,两名护卫立马飞奔向前而去。 没多久,宫门口前就安静了下来,队伍又开始了前进,周扁的王架也得以顺利进入了宫中。 很快,归德堂上,少年天子阴沉着脸高坐正上方,下列一侧是太师和王孙满等大夫,而另一侧则是子长周战以及那新来的苏锐。那正中央跪着的便是那当门拦住王架的太史官李涂了。 “说罢,李涂,是有何事对本王说,偏偏要拦王架?” “回大王,臣下方才已经说了,若韩军败退而归新郑,则我王室必将有危。”李涂拱着手不紧不慢的答道。 “这却是为何?” 在堂中的其他大臣们也都低头思索起来,李涂的这番话的确有些费解,但李涂又如此正襟的说,又让人不得不去思考。 “大王,臣下以为,坚守洛阳且大败韩军,实在并非我王室之福,而是我王室之祸。试想,我王室乃天下之正统,且屈居洛阳一隅,城邑不过三个,却能抵挡韩军十万,且能重创之,岂不会引得天下诸侯恐慌?需知这天下诸侯莫不是霸占我王室之土,一旦听闻我王室能重创韩军十万,又怎会不担心我王室有朝一日找到他自己头上?如此,我王室则危矣。我家祖宗有云,木强则折,兵强则灭,便是此意。” 李涂缓缓的声音响在大殿之上,直到他的声音落地之后,这大殿之内还是一片安静,殿中众人张大了双眼之后,便是低头沉思。 的确,这番话很有道理,而这道理大家又都懂,或许还有人想到过,但在一次又一次战胜韩军的胜利喜悦之中,已经没有谁再去想这个问题了。但此时太史官将这个问题又摆了出来,众人这才发现,这个问题终究还是无法回避。 殿中继续一片安静,片刻后李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大王,还有其二,若韩军铩羽而归,必将泄愤于我王室,而韩国四面包围我河洛之间,若韩侯执意要堵我王室与列国之路,则我洛阳来往游商必将减少一半,长此以往,我王室又如何复兴?还望大王与诸位大人虑之。” 说罢后李涂又是一拱手冲四面行了个礼。 这会却又是太师坐不住了,忍不住直起身问道,“太史官既然考虑到了这么多,却不知太史官可有和计策可破之?” 听见太师发问,包括周扁在内,都将目光投向了那跪在堂中的李涂。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天使出城 - 周始皇 - 或与白 “是啊,既要保全我洛阳,又要韩军退去而不愤恨我王室,还要天下诸侯不以我王室兵强,太史官以为该怎么做呢?”太师问完,周扁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望见大王和诸位大臣们的眼光都投了过来,太史官李涂微微一躬,“大王,以臣之见,可以谈判。派人与韩军谈判,两下罢兵,他们认可我王室的地位不再插手我王室之事,而我们则与韩侯以少量赏赐,互定友好协议,约定我王畿和韩境之界,日后永不相犯。则我洛阳被攻之危立解,韩侯满意而归,天下人只看到我王室与韩侯重新交好,却并不知我洛阳以强兵大败韩侯,如此,大王以为如何?” 殿中平静好一会之后,方才听见大王一声低呼,“本王以为可行,诸位呢?” “老夫赞同。” 在场的众臣纷纷表了态。 不过既然这是大事,还是得多召集些大臣来开朝会商议,然而这会时间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周扁还是决定下午再开朝会。 这会太史官倒是提了个好主意,这个竟然连周扁自己都没有想到,以至于今天一听到太史官的说法,周扁竟出了一身冷汗,是啊,积弱数百年的周王室竟然能大败十几万韩军,这已经不是震惊能形容的了,王室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不假,可那也只是名义上的,谁家诸侯愿意自己头上悬着个不仅仅是名义上的共主呢?如果真的是韩军大败而归,天下诸侯只怕便要震动了。 擦了把脸上的冷汗,一眼看见仍旧跪在堂下的李涂,周扁的脸色顿时就好了起来,高呼了一声平身和赐座后,周扁微笑着问道。 “太史官啊,本王有一事不明,为何不进宫求见,却要在宫门外拦本王的马车呢?” 这也是周扁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自己虽然不怎么待见这李涂,但也不像是听不得话的主啊。 李涂的答案却很是简单,怕大王要面子,不肯与韩军讲和,所以故意在宫外说,就是想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好吧,与所提的意见比起来,这个提意见的方式真的可以不计较了,周扁将其夸奖了几句,许下奖励后,便送走了殿中的这些个大臣,毕竟天子也是要吃中午饭的。 午休之后,便是朝会,这既不是内阁会议,也不是大朝会,而是介于二者之间,所以参加的人数在三十到四十之间,能商量事的又有时间的都来了。 而周扁又给了李涂一次机会,让其在殿中将中午的话又说了一遍。 接下来便是讨论时间,一片嘈杂之后,在场的大臣们竟几乎都同意了李涂的建议,意见如此高度一致,倒是极为少见。不过想想也就恍然了,在场的谁没个产业呢,被韩军围城这么久,还不知损失了多少呢,而就算没有产业的,谁不希望韩军早日退去呢? 不过有人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只是也不能给与韩侯太多赏赐,不然坠了我王室威风不说,还叫天下诸侯都以为我王室好欺,日后他魏国也来打一下,赵国也来打一下,我王室哪来那么多赏赐下去?” 提意见的是白圭,这点倒是说得不错,很快便得到了所有大臣的认同。 一番激烈讨论之后,便定下了按照李涂所言去和韩军谈判,很快谈判人选也定了下来,非王孙满不可。毕竟与韩侯打交道的,就他最多了,再说他本来干的就是外交的活。 周扁高坐其上,本以为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正在惊叹这次议事的效率时,却突然听见下面吵了起来。 仔细一听,却发现争执在了礼节之上,到底是改用符节还是斧钺。 原来以前王室出使列国,都是插王旗,持符节,而这符节虽然也是天子所用,但在这列国纷争王室衰败的时代,早已变成了列国之间互相出使所用的仪仗了。再说那斧钺,则是天子行刑所用,代表了威严,代表了无上的君权,正适合天子的使者所用。 那么区别就来了,用符节,就说明两国之间是平等的,或者是地位或者是实力,而用斧钺,则说明了地位的不对等,持斧钺的一方明显要高于另一方。看来王室如今能打败韩军,一些大臣们的心思也活络了,昔日王室的颜面又回来了,在他们看来天使代表了天子的尊严,所以就该用斧钺。 而现在显然不是考虑王室尊严是否该回来了的时候,搞清楚争执的关键之处后,周扁立即便下达了命令,还是用符节。求和的使节都派出去了,还在乎这点小细节么? 鉴于大王的威严,出使韩军的各项细节很快就定了下来。那么接下来就等着明日一早,王孙满出城了。 朝会结束后,周扁长长的出了开口气,但愿能与韩军谈拢吧,打了这么久的战,也该歇歇了,王室还要喘气,不能再接着死人了。不过周扁相信韩军也不好过,打又打不下,退又不甘心,或许韩军也正在等着我王室派人求和吧? 翌日,韩军并没有攻城,或许在休整。一大清早,伴随着初升的夏日,一架马车驶出了圉门,尔后折而向东,带着王室满满的希望,朝着数里外的韩军大营奔去。 这是一辆老式的两轮马车,马车上只有两个人,王孙满和他的车夫,马车后方插着高高的王旗以表明身份,而王孙满则是端坐其上,双手环抱着那把符节。 马车出了郁闷便沿着洛水北岸向东飞奔,若不是因为东面的三个城门都堵了个严实,王孙满也不愿意饶这么远的。清晨的阳光里,暖暖的,但又并不炎热,一旁的城墙上还有军士在巡逻,冲这城下飞奔的马车投去了好奇的目光,但随即又很快被知情的军官给喝住了。 虽然没有人相送,但王孙满却清晰的知道,自己这一次出行,可是牵挂着这洛阳城内不少人的心。 马车很快便上了正道,驶在了洛阳东边坑坑洼洼的地面上,马车也随之上下颠簸,王孙满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来扶住了车辕,还不忘吩咐车夫小心一点。而这密密麻麻全是坑洼的路面,显然是王室的投石器造成的,不亲自经过这地面,还真想象不到这投石器的威力竟有这么大。 来不及多感叹一些,马车便驶出了一里之地,地面又开始平整起来,王孙满坐直了身子,闭上双眼,开始思考起待会的谈判了。 马车行驶在平稳的官道之上,由于这条路直通成周和巩邑,所以这路面还是经常有人维护,哪怕因为韩军攻城而造成的这一个月无人打理,也没有让这路面破损到颠簸的地步,马车之上,王孙满沐浴着正冉冉升起的夏日,竟似乎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了。 然而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马车就到了一条小河之前,这乃是洛水的支流,横在洛阳和成周的正中,这河水只有一丈宽,上面架有不知什么朝代修建的一座木制小桥,到现在依然结实。小桥两边是些临时搭起来的简易木桥,树干上仍有青色,显然是韩军新近所建。 驶过小桥,便能见到那绵延一里有余的韩营了。首先看到的是那高大的辕门,木制的栅栏,整整齐齐的,好似一座山寨似的,而再往后便是那一座接一座的帐篷了。 那是韩军营帐,十多万韩兵的营帐,静悄悄的,虽未靠近,但一股肃杀之风便扑面而来。 王孙满整了整自己的衣袍,又直了直自己的腰背,昂起头向那韩营行去。 终于,离着那营地越来越近了,虽然代表王室出使过多次,然而王孙满现在的心情还是有一点紧张。 远远已经能看清那营寨大门紧紧的关闭着,难道韩军这是怕被偷袭么?也不必白日里这么谨慎吧。有点疑惑,但王孙满仍下令让车夫放缓速度,慢慢向营门靠去。 没想到的是,马车一直走到营门之前,都没有一个韩兵出声喝止,这不符合常理啊?王孙满终于感到了不对劲,而这时,马车已经停在了营门的两步之外。 翘起头向营寨之内望望,却没见到一个人影,而这时一阵微风吹来,却连一点人声都没有带来,王孙满这才猛然反应了过来,韩营里太安静了,根本就不像有人的样子。 就算休整也不必如此安静吧,难道韩军下令所有将士都安静的呆着,不准发出任何声音?可是也不可能营门口处连一个士兵都没有啊,不然若是周室遣兵偷袭,如何应对? 可现实情况就是如此,一架马车停在了营门之前,离着那木制的营门只有两步之远,却并没有一个韩兵前来。王孙满疑惑了,驾车的车夫也疑惑了,转过了头来,望向自家的大人。 “主家,现在该如何?要否小人下车看看?” 见主家点了点头,那车夫立马就爬了下来,走到营门之前,先是踮脚往里面四处看了看,喊了几声却并无一个人答应,然后又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营门,最后又左右走了两步看得清楚了,方才回到马车之前,拱手道。 “主家,小人看过了,这营寨之内一个人都没有,这营门也只是关了上,并没有关牢,要否让小人将这营门打开,直接将马车赶进去呢?” “这倒是奇怪了,也好,就把营门打开,我们进去看一看。”王孙满点了点头。 那车夫立马跑上前去,使劲将那两扇营门给搬开了来。然后再回来爬上马车,一挥马鞭,这架驷马马车的轱辘便立即滚动了起来,带动着宽大的车身驶入了这片营帐之地。 一进入营门之内,便是一块空地,空荡荡的,两边和对面百步之外都是营帐,灰蒙蒙的一片营帐,不过有的东倒西歪,还有的已经被放到踩在了地上,甚至还有的已经收了起来被打包好,但是却被随意丢在地上并没有带走。 马车又往前了几百步远,依旧都是这样的场景,一个韩兵的人影都没有,就好像韩军匆匆而去,连营帐都来不及收拾,就这么给丢在了这里。是什么事情让韩军如此匆匆离去,竟然连营帐都来不及收?王孙满愈发的疑惑了,招呼车夫停下车后,自己下来车来,抬脚走近那一座座帐篷,想要找出些什么端倪来,结果却失败了。 “主家,莫不是韩军舍弃了营寨,想要出奇兵偷袭我洛阳?”车夫显然也在思考。 王孙满却是一笑,摇摇头,“韩军怎么知道我今日要来?既然不知道,那故意做这些又要给谁看?你还是好好赶你的车吧,这些事自有大人们操心。” “诺。”车夫低头退到一边,就不再说话了。 小半个时辰后,几乎走遍了一半韩营,王孙满终于放弃了寻找端倪,因为任何地方都显示着韩军匆匆离去,但却都看不出来是为什么,也看不出来韩军去了哪里。 不过到了这时,王孙满也有些左右为难了,望向了东边,那里或许便是韩军撤退的方向,自己是追上前去,确认一下韩军是否真的退回新郑,还是现在调转马头,回洛阳汇报?王孙满一时难以决定。 是啊,若是自己能带回去确切的消息,该多好啊,可是真的那么容易吗? 想了想后,王孙满还是吩咐车夫将马车转而向西,自己抬脚上了车。很快,这架驷马马车向着来时的方向,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回奔去。 毕竟消息的及时性更重要,而且探寻韩军踪迹,那是探子们干的活,想通了这点后,王孙满便焦急起来,不住的催促起车夫来。 马车便在韩营中飞奔起来,不过显然还是不会跳出哪怕一个韩兵来阻挡,很快,马车便驶出了营门,跨过了小河,洛阳城池又在眼前了。 还真是快啊,这会太阳也只是半高,自己就回来了。来不及感叹几句,四匹战马拉着的马车没一会便出现在了圉门之前。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又见大军 - 周始皇 - 或与白 入了洛阳城后,王孙满的马车又是一阵狂奔,带起一片灰尘,和沿街的骂声,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王宫之前。 进宫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片刻后,王孙满便跪在了大殿之中,大王的面前。 “大王,臣下未能完成王命。那城外的韩军已然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座空营,而韩营中一片杂乱,许多帐篷都没有收好留在了原地,可见韩军离去匆匆。而臣下细心找了找,却并没发现任何可以说明韩军为何离去以及去了哪儿的迹象。臣下想着韩军不见踪影乃是大事,便匆匆赶回来了。” “满大夫请起吧,这件事本王已经知道了,满大夫就和诸位大臣一起论一论,韩军这是想要如何?满大夫还是先坐下来吧。”少年天子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王孙满疑惑的抬起头,果然看见大王面色如常,脸上并没有应该有的惊奇。并且这大殿中除了大王和自己以外,还有太师少师白圭等一干大臣,二三十人都在,而自己刚刚匆匆跑进来时却因为焦急并没有注意到。 道声谢后,王孙满爬了起来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位子,跪坐了下来。刚坐下,便又听见大王的声音响了起来。 “满大夫,一刻钟前,本王接到城外探子回报,说韩军在天未亮前,突然四下出兵,在韩营外数里之地内四处扫荡,将我城外的探子几乎全部抓住杀掉,只有一名探子在树上躲了过去,却不敢跳下来,直到天亮后才大胆下了树,却发现韩军已经全部退走,去韩营确认以后,便迅速跑了回来。本王得知消息后,便已知道满大夫此去将会无功而返,但却已来不及去追大夫回来。不知大夫在韩营里都看到了些什么?那探子着急回报,并未看清。” 原来竟是这样,难怪殿中包括大王在内,众臣脸上都没有惊奇之色,原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仔细回忆了一下后,王孙满便开口了,“回大王,韩营之中的营帐有的东倒西歪,有的已经被放倒踩在了地上,还有的已经收了起来打包好,但是却被随意丢在地上并没有带走,灶台都已被推倒,有的灶台内还有余温,还有就是没有见到帅帐,还留在营中的都是普通的营帐,嗯,也没有见到兵器等遗留,粮草也被焚烧了,臣下到时刚刚被烧完。除此之外,便未能见到其他事项了。臣下也不知韩军为何匆匆退去,难道是韩国被其他诸侯攻打?又或者韩国国内有变?” 听见王孙满的话,周扁点了点头,韩军虽然匆匆退去,但却可以肯定还是有一定的组织性的,不然营火不会被扑灭,粮食不会被焚烧,甚至为了掩护大军撤退,还派遣了小部队大规模的搜查了一遍周室的探子,这是为了防止周室派兵追杀么?而营帐没有拆回去,只能解释为韩军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但韩军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又或者韩军是否是真的退去呢? “大王,虽然韩军不在韩营之中,但这并不能说明韩军已经撤退,还是转移到了其他地方。我们还是得小心应对,待查明了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说话的是少师。 这时赵骈有些意见了,“少师大人,赵某以为,听满大夫所说,这韩军连营帐都不要了,只能说明韩军乃是退兵,必然退出了我王畿之地,韩军也不可能再回来攻打我洛阳了。” “刚刚派出去的探子们都还没有回报,如何能确定韩军退兵?老夫以为,还是等探子回来后,才能确定。”少师给顶了回去。 眼见就要吵起来了,这时大王发话了,“赵卿家,少师说的有理,在没得到进一步准确的消息前,我们不得以为韩军退去,还是得小心守城,不得散发出韩军退去的消息,以免引起城中骚乱。不过,韩军确实不在营中,我们倒是得想一想韩军为何匆匆离开军营。” “这并不难想,韩军退去,或者是韩国遭到其他诸侯国的打击,要么是北边的魏国,要么是南边的楚国,又或者是韩国国内朝争,早听满大夫说过,韩国有一部分大夫并不想攻打我洛阳,或许便是他们力争,使得韩侯不得不下令退兵。若是如此,我王室已然守住洛阳,实在值得庆贺,老夫以为,待探子传回确认的消息后,王室便可散步喜讯,全城大庆了。而老夫也在此时,先行向我王道声贺喜了!” 众人看去,这拱手说话的却是田邑,真是只老狐狸,现在就道喜,不过想想也是,韩军连营帐都不要了,除了退兵还能是干什么去了?没想这头声道喜却被田邑给占了,众臣中顿时有不少暗暗后悔起来,但随即便又意识到现在再跟上也不算太晚了,于是大殿之中,很快便又响起一片道喜声。 甚至还有人高呼道,“田大夫所说不对,韩军退去,哪里是韩国遭袭或韩国内争,分明是久功我洛阳不下,伤亡惨重,韩军无力再攻城,这才灰溜溜的退去。臣恭喜我王大败韩军,大王英明,大王万岁!” 这话说的更为精明,竟又掀起了一个道喜的新**。 不过周扁却是自知的很,若是韩军因为遭到其他诸侯国的袭击,或者因为内争而退兵,还好一点,若真是因为打不过王室军队而退,那对于王室可就不是一个好消息了。一个强盛的王室,绝不是天下诸侯列国所希望看到的,这一点周扁已经想的很明白了。 摆摆手让场面又安静了下来之后,周扁板起了脸。 “诸位,在还没确定韩军是否真的退走,若是真的退兵,又是为什么之前,诸位休要再提恭喜贺喜的话,不然不要怪本王翻脸。然后至于韩军为什么突然撤退,本王以为多半不是因为无力攻城,不然不至于如此匆匆连营帐都没来得及收,必然是因为有紧急的事情。本王也想明白了,我们现在坐在这里瞎猜是猜不出来的,还是等待探子的回报吧。只是有一件事,本王觉得还是得派满大夫前往新郑,与韩侯商议韩国退兵之后的两家友好协议,诸位以为如何?” “大王,老夫以为应当如此,毕竟我王畿之地四面皆是韩土,商贸往来,我洛阳需要的粮草器械等物,都需经过韩境入我洛阳,且我王畿之地与韩土之间的边境也得重新划定了。”说这话的是太师。 很快就有人唱了反调,“大王,韩军乃是大败而归,为何要我王室遣使前去商谈,不若等韩国来人,方可显我王室威严。” “大王,臣以为遣使也可,不过得先行叱喝韩侯一番,让其亲来我洛阳认错方可,不然便是坠了我王室颜面。” “大王,臣以为根本无需遣使与韩国商谈,韩国此番大败,日后必然不敢为难我王室,我王室只需与其他诸侯保持好关系,便可挟制韩国,使其不敢再冒犯我王室之威。” 紧接着便是一个接一个大臣的发言,这个时代哪有后世开会的那般纪律性,各自想说就说,乱糟糟一团,就像是一群人在随意聊天一样。唉,这个可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虽然周扁也颁发了一些纪律要求,但人们的思维都是有惯性的,而周扁也不是个暴君,也不愿以武力强迫。 不过仔细听一下大臣们的发言便会发现,多数还是不同意王室主动去签订友好协议的,难道所谓的王室尊严这么重要?与昨日仅一天之隔,这会的朝会争执却与昨日的全票通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原因在哪,自然便是在于今日韩军已经退兵了。 原来韩军久攻洛阳不下,城中不少人也起了厌倦之情,于是为了韩军能快快退去,低头去签什么友好协议,也就无所谓了。而今日韩军已然退去,便没了担心韩军不退的顾忌,所谓的颜面便又回来了。想来便是如此,周扁自知一时半会也说服不了众人,也就没有去管,任由堂下几拨人马自由争辩。 没想这一争论,便是半个时辰过去了,直到一个身影匆匆跑入了大殿。 能在朝会时自由跑入殿中的,自然是大王的亲信,而能在这个时候匆匆跑入,自然是有紧急的事情要回报。是的,来者便是情报司姜平。 望见姜平跑了进来,周扁的心也加快了跳动,这么快就回来了,是查到了韩军的什么情况么? 而瞧见姜平跑进,殿中的争论声也小了许多,大家都知道这人会带来最新的韩军消息,所以都将目光投向了一身布衣的姜平。 而姜平却是径直跑向堂上的大王,离着王座两步远方才跪下,拱手道,“大王,北边来报,有大家自大河以北渡河而来,在孟津登陆,人数众多,目前正在孟津集结,尚不知是否针对洛阳而来,但看其旗号乃是魏军。” 姜平话音刚落,顿时满堂皆惊。他前面几句话时殿中还有些吵闹,但后面几句话时,殿中已经安静了下来,而姜平又没有刻意只说给大王听,所以这几句话倒是在场的所有大臣都听了个清楚。 韩军刚走,魏军便来了,在场许多大臣都惊呆了,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包括周扁在内,也是被这个消息给吓了一跳。魏军未经请示便突然冒犯王畿之地,已然是不将王室放在眼中了,尚还不知魏军渡河的目的是什么,弄不好,还真是前驱狼,后来虎啊。 于是大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方才还争着说王室颜面的一干大臣大夫们,这会都不做声了,都将目光投向了高坐其上的大王,准确的说,是年仅十岁的大王。 望见此周扁也不由觉得好笑了,但毕竟这个时候还是得自己拿主意,于是周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了片刻后问道。 “姜平,可知道魏军人数,谁为主将,打的什么旗号?还有,我王室不是在大河之北也洒有探子么,为何直到魏军渡过了大河才知道?” 众臣又将目光都投向了依旧跪着在的姜平,只见其一拱手,很快就回答了。 “回大王,那探子为了快些回来回报,以上几点均未探清,不过下一批探子已经派出了,这会只怕已经出城了。而为何河北的探子没有回报,这个小人也不知,稍晚时,若有消息小人会再来汇报的。” “那你先下去吧,若有消息立即汇报!” 见姜平没有更多的消息提供了,周扁摆摆手让其退下。 尔后,周扁又以严肃的表情看向了下面。 “诸位,不管魏军是何目的前来,我们都必须做好准备,魏军可是天下强兵,万万不得大意。少师,立即前往东面城墙布置,屠平前往西面城墙,赵骈前往南边城墙,让将士们都紧张起来,再安排子长负责北面城墙。白圭,立即召集城中民夫,做好打仗准备,宁越,控制城内。诸位,魏军可不比韩军,万万不可大意啊。” “诺!”大王发了话,一干大臣慌忙行礼。 可是还不待众臣有所行动,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大王,老夫有话要说。” 众人一看,原来是田邑。 “大王,诸位大人,老夫以为,这魏军莫不是勤王来了?不然哪会这么巧,早上韩军刚走,魏军便到了,只怕是韩军得知魏军前来相助我王室,今日将到,这才不等天亮慌忙撤退。老夫还记得,去岁魏公子昂前来提魏侯求封方伯时,大王曾经说过,当今魏侯于我王室无寸功可言,如何能封方伯?所以,魏军这就来了,老夫以为,多半是魏侯将大王的话记在心中,若真是如此,则亦是我王室之福啊。” 一听见田邑这话,众臣一下就闹开了,这话说的太有理了,很多人都开始对田大夫拱手称赞了。以至于周扁一听也有些相信了,从韩军的反应来看,这种可能性的确太大了。 不过,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 “田大夫,既然魏侯要勤王,为何韩军围攻我洛阳一月有余,直到现在魏军才到?从安邑到洛阳,快的话可只要五天啊。” 听见大王发问,田邑却是不慌不忙的回答道,“大王,也许魏侯以为我王室抵挡的住,又或者魏侯想要等我王室快要支撑不住方才出兵,这样我王室只会更感激魏侯,而魏侯也才好居功。” 众臣听得都是眼睛一亮,是了,肯定是这样了,魏侯就是要居功。 不过大王却是冷静的很。 “诸位,在没弄清魏军来意之前,不得大意,本王命令尔等将魏军当做来犯之敌对待,不得有丝毫懈怠。都明白了吗?” 第二百四十八章 魏侯求见 - 周始皇 - 或与白 听见大王严令,众臣也不敢再有所异议,慌忙齐声答是,虽然不知道内心里有多少人对大王的命令不以为然,但至少明面上,大家都还是很听大王的话的。 到了这时,朝会已经没有再开下去的意义了,有任务的要上城墙去布防,没任务的要在城中稳定人心,大王一声令下后,群臣做鸟兽状很快就散了去。 而周扁却是将太师单独留了下来,二人随意散步在内宫之中。 “太师,田大夫所说的,本王其实也想到了,的确,从韩军匆匆退走来看,魏军很可能是打着匡扶我王室的旗号来了,不然不会这么巧的。可是,本王心中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魏军这次还是会对我王室不利,但本王又想不出来会是哪里。还请太师大人教我。” “大王多虑了!”太师拱了拱手。 “大王,老夫也以为,魏军此来多半是为了相助我王室,以此功要挟我王室封其为方伯,若真是如此,便封他个方伯又有何妨?魏军名义上得利,而我王室实在又没有损失什么,为什么不这么做呢?至于大王担心魏军将不利于我王室,他又要如何,难道也要学韩军攻打我洛阳么?” “大王,这些时老夫也想明白了,韩军之所以如此坚决的要攻打我洛阳,多半是感受到了来自我王室的危机,要知道洛阳四面皆与韩国相邻,且不说我王室要发展必然会与韩国起冲突,单是他韩国不少国土,便是自我王室手中夺得,所以一感受到我王室变强,韩侯便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进攻我王室,想要逼迫我王室屈服。” “而魏国不会如此,因为魏国不与我洛阳相邻,且魏侯自负,想要称霸天下,自然爱惜名声,再说魏侯占我王畿之地也无用,毕竟中间隔着韩境。所以,老夫以为大王大可以放心,无论怎么看,魏军此来,都将不会不利于我王室。” 听见太师这一番话,周扁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或许便是如此吧,但愿如太师所言。本王也想明白了,若能得一诸侯强国保我洛阳,我王室何惜区区一方伯之封赐?此番魏侯若求封方伯,本王就允了,也不再要求其出钱出力帮忙修补洛阳城墙了,日后我王室自然会有自己的能力的。” 太师也跟着点了点头,“大王,就是这话,大王若是能想明白这,就不怕打发不了魏军了。只是还有一点,老夫也是昨日听那太史官所言方才想到,大王如今十岁是吧?” 周扁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但已有些猜到太师的意思了。 “大王如今才十岁,便能带领我王室夺回洛阳,大败韩军,斩首共五万,大王未及弱冠,便能发明烧酒,精盐,四轮马车以及投石器等物,这已经不能用在天上所见来解释了。老夫以为,少年人太聪明自然是好事,不过要懂得藏锋。以往老夫等一干大臣也错了,不仅不为大王遮掩,反而在城中在军中大肆宣扬大王的神明,现在看来只怕会害了大王。” “所以老夫认为,大王应该尽量少发表言论,大王所发明的事物也一切冠以臣子之名,至于以前传出去为大王所造的一应事物,以后都放出话去,说是为了替大王扬名这才成了是大王所造。大王,老夫直言,或有得罪,但老夫一向忠心于我王室,还望大王考虑一二。” 说着太师弯下了身子,躬身不起。 片刻后,只听轻叹一声,周扁伸手将太师扶了起来,“太师大人衷心之言,本王受教了。也是,若非太师,本王还一直没意识到这些问题。日后本王会注意的,本王也知道我现在还年少,日后有的是时间,或许真是本王有些心急了。就依太师之言吧。” 说到此正好太师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互相一点头,一切都已明了。 是啊,自己一直想着复兴王室,一心想着快些再快些,虽然有时候也能意识到自己这不符合年龄的妖孽,但毕竟当局者迷,今日得太师一点醒,周扁这才意识到若是自己继续这么下去,只怕今日韩国明日魏国,王室将永无安宁之日了。 还真是的,自己前两日还得意洋洋冲苏锐说,那投石器乃自己所造,现在想来,自己还真不懂得藏锋二字,忘记了枪打出头鸟的老话,周扁不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想想现在意识到还不算太晚,自己登基也不足两年,一些事迹应该还没有传远,而太师也想出来补救办法,那就是放出传言去,说是为了替大王扬名这才说成是大王所造。虽然这个法子对于自己的名声有一定的危害,但总归比引起列国注意要好的多吧。 想到此,周扁弯下了身子冲太师行了个躬身礼,“若非太师大人,本王还真没意识到。幸亏国有老臣啊!” 转眼间已是正午,正好午饭时间,周扁便将太师留在了宫中,一同用了午饭,之后才将太师送出了宫外。 午饭后自然便是午休了,这是周扁前世就养成的习惯,这会中午没有什么事,姜平也一直没有再传消息来,所以周扁这一觉便是半个多时辰。 一觉醒来头脑格外清晰,又将魏军的来意,以及午饭前太师的话想了一遍后,周扁这才喊来侍女,穿衣下床。 想想还是应该去城门那里等待消息,若是魏军有什么动作也好迅速反应,于是周扁穿上长袍,就要吩咐樊馀准备出行。 没想樊馀得令才出门却又折转了回来,他身后闪出一人来,便是那姜平了。 “报大王,魏军渡河人数已不下七万,其中五万人已径直向南行去,看其目标应该是韩营。魏军中还打出了一面大旗,上书勤王二字,魏军中还分出了几架马车,正直奔我洛阳城而来。还有,大王,河北的探子也到了,原来魏军出安邑之后先是向东,行军一天之后突然折而向南,直奔我洛阳而来,其速度飞快,我方探子竟来不及先赶回来,所以竟比魏军还晚到了几个时辰。” 原来还真是勤王来了,这下田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周扁突然响起一个多月之前,魏侯突然放出话来要攻打邯郸,却没想原来是个幌子,想要欺骗的乃是韩军。从魏国出安邑先是向东,然后转而向南急行军来看,显然是想在洛阳城下将韩军杀个正着,可惜还是还是让韩军先得知了,不等天亮便撤了,难怪韩军撤退的这么坚决,还将周围的王室探子清理了个遍,原来就是怕被周王室的大军给拖住了,而被魏军围住。 由此看来,韩军只怕脚步一直没停,说不定现在都已翻过嵩山或者快到市丘了,魏军终究还是有点失算了。 不过也不算太失败,毕竟韩军今日一走魏军便来了,洛阳人还是会以为是魏军吓跑了韩军,魏军不死一兵一卒,让王室感恩的目的也达到了,这点来看,魏军却是成功了。不过也好,韩军是被魏军吓走的,这下天下人都不会以为我洛阳兵强了,想到此,周扁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既然现在知道了魏军的来意,并且魏军也派出了使者,那么自己也就不用再出宫了,在宫中等着便是了,打发走姜平后,周扁又回宫坐了下来,传令让太师等一干大臣入宫议事。 不过想想还是不放心,周扁又唤来亲卫,让其传令四面城墙,切切不可放松,不得王室命令,不得放一个魏兵入城。完成了这些,周扁才安下了心来,静静的等待着魏使的到来。 很快太师最先来了,紧跟着便是少傅以及一干大夫,没多久人就到齐了,听了姜平所传来的消息之后,众位大臣都是喜上眉梢,毕竟魏军并不是像韩军一样攻打洛阳来了,这可是让许多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而魏军会求得什么回报,王室又会付出什么,却并没有多少人能想到这一点上了。 又等了一会,果然听见南城的赵骈遣使来报,有魏国司马自称王错的,在圉门之外求见。 听到这周扁不由有些迷惑了,魏军不是在洛阳东北的孟津么,为何会在正南边的郁闷求见? 这时忽听太师起身道了声恭喜,“大王,魏使司马错故意弯到南边求见,由此足可以得见魏军诚意啊!自我王室衰败,已有不知多少年诸侯之使未按照规矩自南面求见了,便是去岁四国诸侯来使,也只是从东西门入城的。” 周扁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时代已经讲究面南为尊了,按照古礼,诸侯求见的确是应该走南门。看来魏侯还是给足了面子。 “那就让其入城,进宫。” 大王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报信的人站起身就要退去,不想却被太师给喊住了。 “大王,那魏国司马王错在魏国位高权重,功勋之后,大王不如让赵骈赵大夫陪同其入城,也可显示我王室并未怠慢人。” “好的,就按太师说的办。”周扁挥了挥手,报信的人又立马跑回去传信了。 众臣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在赵骈的陪同下,一个黑面中年人身着华服长袍,稳步走入了大殿,双膝跪在了周扁面前十步之远,拱手道。 “大王万岁!外臣魏国司马王错代我主魏侯茔拜见我王。” “平身,赐座!” “外臣谢我王之恩。” 很快就有两个小寺人搬来了坐垫,位置就安放在了大殿的正中,面对着大王。 王错规规矩矩坐好之后,正襟说道,“大王,我家主上听闻洛阳被围之后,一经确认,便立即亲率大军十万,昼夜赶路,南渡大河,唯恐慢了一分,让那孽韩伤了王,幸而并未来迟,直至今日我军探子来报,洛阳城仍旧在周室之手,我主这才安心。只是可惜的是,让韩人逃了去,未能全歼韩兵于洛阳城下,实为我主之罕,请大王见谅!” 到了这个时候,亲耳听到魏军并不是来犯,而真的是勤王来了,在场的诸多大臣才完完全全放下了心。便是周扁也出了口气。 “错卿,本王在此谢过你家主上了。你家主上竟是亲自前来,就在城外军中?”如何称呼这王错还真是较劲,不过想了想周扁还是按照这个时代的习惯叫错卿,虽然有些拗口。 “大王,外臣此来正是要说这。我家主上的确就在城外军中,但此时已过正午,不适合拜见我王,故而我主遣某前来先行面见大王,而我主明日一早再前来正式拜见我王,还望我王允见。”司马错高声道。 殿中王室众臣一听,纷纷高兴起来,听见这魏侯这么给面子,顿觉自家的颜面又上来了。 周扁也难得的点了点头,这魏侯初登基,虽不知其到底安得什么心,但是这表面真的还是做得不错的。 “难得魏侯有心,本王如何会不应允。明日本王登临明堂,召集我周室满堂,大朝会迎接魏侯。” “外臣在此替我主多谢大王了!此外我主还有个不情之请,乃是我魏军劳师十万,不远千里疾行而来,可否请我王出城前往军中慰劳一番,也好让我魏军将士感受到大王之恩泽?” “大胆!”大王周扁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太师一下子蹦了出来。 “司马错,从来只有臣子面见大王,却没听说过臣子要求大王出城慰军,汝自称外臣,却行此不臣之事,居心何在?” 听见太师猛然发难,却是将在场的众臣以及大王都给吓了一条,许多大臣都已忍不住在心中开骂了,那么强大的魏军,只不过是想要我们家大王出城慰问一下,这有什么难的,去一下不久行了,何必要就此闹得不可开交呢?不过碍于面子,还没有人当场立即就将这些话说出来。 司马错却好似事先就想到了自己会遇见什么似的,很快就给了答复,“太师大人难道忘记了襄王的河阳之行么?已有先例在此,况我魏军劳师远征,不过为求见天子一面而已,实为恭敬我王室,太师大人言重了!”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却是田邑打了圆场,“太师大人,司马错大人,魏军远来,身为人主,慰劳一番也是可以的,只是我王身份尊贵,要如何慰问魏军,倒是值得商量。不知大王以为如何呢?” 其实周扁心中也是没有什么主见的,总觉得出城见见魏军也不是见坏事,但太师说的又总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眼见皮球被推向了自己,周扁也拿不定了主意,低头沉思一番后说道,“错卿,此事重大,不如让我君臣商议一番,再做决议如何?” 第二百四十九章 魏军之威 - 周始皇 - 或与白 见大王发话了,而且也没有说死,司马错也就没有再追着说这个话题。 于是双方就魏军来相助说了许多感谢的话之后,赵骈便将司马错又送出了城。其实周扁本来是想将司马错留在洛阳城中四方馆内居住的,但司马错坚持要回见主公,所以也就任由之了。 而作为王室的代表,赵骈也一同出城赶到了魏军之中,先代替大王见过了魏侯,约好了翌日见面的时刻,赵骈这才回到洛阳。同时也带回了有关魏军的最新情报,那便是魏军已全部渡过大河,居然真的有十万之多,然后魏军今天就安扎在五里地外的韩营之中,许多营帐就用了韩军留下现成的,倒是省了不少事。 与此同时,在洛阳王宫之中,自司马错走后,殿堂之上也展开了激烈的争辩,以太师为首的少数大臣不赞成大王出城劳军,而剩下大多数大臣大夫们都赞成出城劳军,原因很简单,慰劳一下魏军不过是大王去逛一圈,说几句话而已,却能与强魏打好关系,若是能更进一步拉得强魏作为靠山,那就更好了。 于是乎,在强大的魏国面前,许多人将那刚刚找回的王室颜面又丢之不顾了,颜面,哪有强援重要?许多大臣心中还是算的过这笔账的。 而其实就周扁本人来说,还是极愿意出城去见识一下这个时代最强的军队――魏军的,想了想王室本就没多大实力和尊严,再说老祖宗周襄王不就被逼前往河阳慰劳晋军了么?想通了还真没什么,何况这还只是在洛阳郊外。 最终还是太师妥协了,不过还是要求魏军在城外做一座高台,以方便天子登临,以突显王室的地位。那么这些完全就可以等到明日与魏侯商议,所以定下了这些后,也就散了会,群臣各回各家,去为明日的大朝会做准备了。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当初升的太阳又一次露出了一丝丝圆脸时,数架马车便已经行驶在了洛阳以东的平原之上,那方向正是洛水之边的洛阳南门。 很快,马车便驶进了古老的洛阳城,一群人下了车,在圉门内迎接的另一群人带领下,径直向北,向王宫的方向走去。 这可是自齐侯之后又一次诸侯主来洛阳,为此王室可是费了不少的心,天还没亮就安排军队将圉门直至王宫的大街全部清空,等到魏侯一行人走上大街时,只能见到大街两旁整整齐齐的战列着的两列士兵了,长矛如林,旗帜飞扬,无不显示着这一个古老王朝的尊严。 是的,魏侯就是走在大街上,在魏侯自己的强烈要求下,为了表示对天子的尊重,魏侯竟要求下车步行。虽然依着古制,诸侯主入王城不得坐车,但按照魏国如今国力,以及王室现在的模样,谁还敢要求魏侯啊?所以魏侯自己坚决的提出来了,太师等不敢拒绝,于是一干前来迎接的王室大臣们,也不得不跟着一起抬起了双腿。 好在洛阳城并不是很大,两三里路一会功夫就走完了,在王宫门前,魏侯竟然又一次表现出了对王室的尊敬,那便是主动要求先去祭拜太庙,这下就连最挑剔的太师也都满意的点了点头了。 魏侯匆忙赶来,王室的大臣也不敢再有所挑剔,于是祭拜先王的仪式很快就结束了,魏侯迈步走进了王宫之中。 而此时的王宫自然是准备好了最大的场面来迎接这个时代最强大的诸侯主,一进入王宫大门,便能见到宫内广场上整齐的士兵手持长矛列队在御道两旁,其阵型,其声势都远远超过了宫门外的大街。 魏侯见了却是微微一笑,其身旁的太师忙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魏侯转身回了一礼,这才当先迈上了御道,向着眼前那高大的宫殿――明堂走去。 说是御道,其实这个时代远远没有后世明清那般严格,所以魏侯也自在走在了正中,而事实上就算王室想要严格,也限制不了有着实权的魏侯。 而此时,大殿之中的高座之上,周扁却是略略有些紧张,眼看着殿外一个华服男子渐渐走近,周扁忍不住的握紧了双手,甚至手心都有点开始出汗了。 眼看着那男子越来越近了,已经踏上了明堂的台阶,这可是这个时代名义上最有权力的人,和实际上最有权力的人,之间的第一次见面,在场的双方大臣都开始有些紧张了。 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只见一个华服中年男子缓步走入大殿,国字脸,面色偏黑,络腮胡子,颇有不怒自威的模样,不用人介绍便知,这走在最前面的,便是那魏侯了。 除了脚步声,大殿中静悄悄没有一丝别的声音,魏侯昂首抬眼,径直走到了高座上的大王面前,直至十步远方才停下。打量了一番那少年天子之后,魏侯这才微微弯下腰,喊道,“臣魏茔见过大王!” 如何能让魏侯冲自己行礼,慌的周扁立即站了起来,双手乱摆,“魏侯多礼了,魏侯快坐,魏侯不用行礼了,快快平身吧!” 这一番略微有些惊慌失措的喊声一出口,便见那魏侯嘴角笑了,其实魏侯本来就没准备行礼,身子都还没有躬下去,就又挺直了,只听魏侯笑道,“大王可不称魏侯,可以呼魏卿。” 周扁顿时有些慌了,摆摆手不肯,魏侯却依旧笑容满面的坚持了几遍,周扁这才轻轻喊了声“魏卿快些请坐下。” 说着此话时,周扁拿手指着的却是自己身边,那魏侯自然也不会推辞,拱拱手后,抬脚便走上了高台,在大王让开的地方坐了下来,尔后又好似主人一般,伸手请大王坐了下来,结果两人竟并排坐在了高台之上,面向下方众臣的所在。 然而殿下所有大臣,包括王室的以及随同魏侯前来的大夫和将军们,都没有人有异议。魏侯与大王同坐,这是实力的象征,哪怕最重视王室颜面的臣子,此时也不敢发出任何别的声音。 只见魏侯虎目扫视一番殿下后,转头冲大王说道,“真是天佑我周室,至于大王一下,满堂济济,实乃兴盛之迹象。” 周扁慌忙拱手道,“回魏卿,我王室还是得多谢魏卿,若不是魏军到来,只怕此时韩军仍在洛阳城外耀武扬威。” “哈哈!”魏侯仰头大笑了数声。 “大王严重了,为王室排忧,本来就是我等封侯之责,若不是叫韩军事先得知先行跑了,今日必将叫大王在城上观我魏军大败韩军之威。不过请大王放心,等今日一过,明日我魏军将继续开拔,直逼新郑,定要让韩国付出代价。” “这个,呵呵,倒是不必了吧。”周扁也没想到魏侯竟然这么好,竟想着去教训韩侯,不过周扁可不认为魏侯会安着什么好心,所以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拒绝了。 “大王放心,此去新郑,不要周室一兵一卒,周室只需遣人观战即可。嗯,既然我魏军替大王征伐新郑,不知大王可否让我魏军师出有名?” 顿了顿见大王一脸疑惑的样子,魏侯又补充道,“不若大王就封魏某为方伯,替王室安定天下,大王只需坐享其成即可,如何?” “此事重大,本王一时难以决定,这样吧,让本王与众卿商议一番如何?”周扁的声音竟有些吞吐了。 “是大王不识我魏军之威么?不如趁天色还早,让魏某带大王出城一观我魏军之威,如何?”魏侯的话虽是询问,但却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只见魏侯说着就已经站了起来,伸手递向了尚还没反应过来的大王。 “大王,让魏某扶你出城可好?” 望见貌似恭敬却实际丝毫没有什么敬意的魏侯,周扁一时呆在了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太师解了围,“魏侯刚入我王宫,便要离宫,不知者还以为我王室招待不周,不如等用过了午饭再出城也不迟啊。” 转头看了看太师,魏侯还是点了点头,“就依太师之意吧,都说周室有佳酿,魏某也好尝尝王室美食。而我城外大军也正在垒砌高台,午饭后也差不多了。” 尔后魏侯缓缓坐了下来,倒是令殿中众臣松了口气,这魏侯声音虽不大,但站起来还是别有一番威势的。 接下来气氛便融洽多了,双方大夫以及将军们互相见过,又由少师讲解了这一月来的守城战况,倒是听得魏侯以下,司马错等一干将军和大夫都忍不住的惊叹。 很快便到了午饭时刻,由于是大朝会,人数众多,午宴便安排在了明堂之中。如今的王室早已不是昔日成周的小家子气了,在监甲的指挥下,很快上百名寺人穿插进入,抬来小几,接着便又是上百名侍女鱼贯而入,搬来小鼎等物。 然后便是歌舞了,有乐匠抬来编钟、古琴等各种乐器,片刻后,悠扬的凤鸣九天便响起在明堂之中,伴随着隐约,八八六十四名舞女如蝴蝶一般飘了进来,在大殿正中的场地上翩翩起舞,而其中一名娇小的领舞者,赫然便是那田邑所赠的小美女田倩了。 凤鸣九天乃是周朝的国乐,相传文王时有凤凰在岐山鸣叫,这国乐便是为了纪念这象征周朝将兴的瑞兆的,流传数百年至今,如今的王室还是能演奏出来的。这优美的音乐和陪舞闪现,整个大殿都陷入了沉醉之色,然而却还是有一个人例外,那便是魏侯。 只见魏侯却是哈哈大笑,似乎看得十分带劲,还不时拍拍手,或者拿手指指点点,显然是十分欣赏那台下的美女,丝毫没有顾忌这是周朝的国乐,乃是政治音乐。 看到此,倒是没有人敢出声指责,不过魏侯那颇有些**的模样,倒是令周扁很是担心了一把,若是这魏侯开口想要那小舞女田倩,那自己到底是给呢,还是不给呢? 不过周扁的担心并没有成为现实,直到午宴结束之后,魏侯都没有开这个口。 在监甲的安排之下,午宴的各项餐具都有序的撤了下去,地板也被侍女们跪着擦了一遍,明堂之内,又如午宴之前那般清洁。不过殿中众臣的心情却并没有平静。 果然,魏侯擦了擦嘴巴后,将手中的绸布随手扔给了身后侍女,便发话了,“周室的佳酿果然不错,去岁魏昂带回的一车美酒,很快就被饮完了,某已是许久都未再饮如此美酒了。此番某亲来洛阳,不知大王可舍得美酒乎?不若再赠十车如何?” “这个倒是可以,不过要晚些时,毕竟韩军围城一月,我王室诸多事宜都已停止。” “哈哈,无妨。大王,如今魏某已享用了王室的美酒佳肴,大王可否赏脸慰劳我军远来?”说着魏侯又站了起来。 “这个。”周扁也跟着站了起来,但一脸犹豫之色,拿眼偷偷看向了太师。 这时太师忙走了过来,“魏侯,这会太阳正高,炎热难耐,不若再等一个时辰。” 没想魏侯倒是好脾气,又答应了。 终于一个时辰过去了,日头已经开始有点偏西,一大群人走出了王宫,登上了马车之后,便直奔圉门而去。东边三门依旧堵着,还没有打通。 除了圉门东转,很快便驶到了洛阳之东。 望着前面几架单薄的马车,陪同大王充当车右的樊馀不由叹了口气,“大王,这魏侯还真是枭雄啊,区区八架战车,不足三十人,居然就敢进入我王宫之中,就不怕我王室将之扣留,而要挟魏国么?” 周扁一听,顿时吓了一跳,四处看看之后,一把将樊馀的嘴给捂住了,“这话能瞎说么?想都不能想,你以为魏侯是孤身进入我洛阳,实际上是我洛阳全在魏侯的掌控之中,就连本王也都装傻,小心伺候魏侯,不敢有丝毫大意,你如何敢起这念头,这不是要害死我王室么?” 樊馀一听脸色便白了,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却还是没有做声。 “你若不相信,等会自己去看看便知,这魏军可是天下第一强军,绝不是韩军所能比的,十万韩军一个月攻不下我洛阳,若是叫这十万魏军上,只怕要不了一个时辰,洛阳便易手了。我王室复兴虽然有些起色,但万万不可小觑这天下第一强国啊。” 樊馀这才点点头,表示不再乱想了。 而此时,一百御林军护卫之下,王架马车已经过了小河,来到了魏军军营之前。 一股肃杀之气顿时扑面而来,十万魏军排成十个大阵,两行五列,面对着洛阳的方向,纹丝不动,映入眼帘的战士们,一个个好似铁铸一般,与手中的长戈或长矛形成了一个整体,在随风挥舞的旗帜照耀之下,很好的阐述了天下第一强兵的概念。 是的,这就是在这个时代纵横无敌的魏军,不仅是周扁看得呆了,樊馀也瞪大了眼,这气势,毕竟比起韩军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前面一辆车上,魏侯已经跳了下来,而周扁身后陪同的太师以及田邑屠平赵骈等人也下了车。只见那魏侯径直走到了王架马车之前,笑道,“大王,我魏军可还一观?” “不错,果然是天下第一强兵,盛名之下,果然没有虚言。”周扁点了点头。 “那就请魏某带大王登高台吧。”说着魏侯又伸出了手。 这次周扁倒是很自觉的搭上了魏侯的手下了车,在魏侯的陪同下,登上了那魏营之前匆匆垒砌起来的土台。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这座三丈高的土台,竟然还有一层层的楼梯,以方便攀登。土台的四面也平整,明显是被拍的很坚实,真的很难想象魏军是如何在半天的功夫里,就整出了这么个玩意来,并且还收拾的这么快,现场连个脚手架之类的东西都没有看到。 很快就爬到了土台的顶部,这是个一丈见方平面,同样很平整,而就在周扁的脚刚踏上顶部时,下方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有人晃动了一下旗帜,紧接着,忽然毫无征兆的,一声巨响喊了出来。 “大王万岁!” 这喊声整齐如一,十万人的生意吼在一起,竟像天边打了个雷似的,将正在登台的王室一干君臣给吓了一跳。尤其是那年少的大王,竟吓得缩回了已登上顶部的双腿,仿佛打了个哆嗦似的停了下来。 这声势,可绝不是韩军所能比的,虽然人数详查不多,但那整齐度和气势格外不一样,而紧紧跟在大王身后的樊馀,脸色也变了,魏军之威,由此可见一斑啊。 而那走在最前面的魏侯却是转身笑了笑,“我军鲁莽,竟惊扰了大王,恕罪恕罪!” 说着伸出一只手将周扁给搀了上来。 这土台顶上也容不下多少人,除了魏侯司马错等十来名魏军将领外,王室这边也就周扁太师等五六个重臣以及护卫樊馀站了上来。 这个高度已经超过了洛阳城墙甚至城门,在这个地方往下望去,只见十个大方阵历历在目,整整齐齐,格外清晰,风吹旗动,光照甲闪,这军容果然不负天下第一强兵之称号。 只听魏侯自得道,“大王,我这魏军可还值得一看?” 有暖风轻轻吹来,周扁似乎双腿站不稳的节奏,略略有些迟疑的说道,“不负强兵之名,不然也吓不退韩军。” “可是大王可知我大军一动,粮草日费如何,车马劳役日费如何?” 这是要讨赏么?不过周扁还是配合的摇了摇头。 “呵呵,倒是没有多少,不过我军劳师动众,大王可否表示一二?” 没想魏侯说话这么直接,周扁倒是笑了,那自己为何不表现的大度一点呢? “魏卿想要什么封赏,说吧。” “投石器。” 顿了顿后,魏侯又接着道,“将懂得造投石器的工匠与我,我替大王平定天下,自此以后,本侯保证,这天下将不会再有任何一人敢对王室不敬,敢对大王不敬。” 这买卖倒是不错,一个简简单单,又并不是很保密的技术,就能唤来魏国的庇护,确实划的来。不过周扁还是故作紧张的样子,“这个本王可拿不定主意。” “大王如何拿不定主意,洛阳传言,这投石器可是大王所造,令工匠照样再作。大王拿不定主意,谁能拿定?”魏侯往前逼近了一步。 吓得周扁忍不住的后退了一步,这时太师忙走了上前,“魏侯,那只是传言,魏侯面前不说假话,那是我王室为提高大王的声誉,而故意说是大王所造。这个老夫可以替大王做主了,若魏国保我王室,我王室愿赐以投石器与尔魏国。” 魏侯双眼闪烁,“太师能做主?” 太师坚决的点了点头,“先王山崩之前,曾令老夫监国。” “那好吧,本侯谢过太师了,如上所言,本侯将保我周王室无忧。” 拱拱手后,太师又退到了一旁,将主位让给了大王。 接下来就简单了,魏军又呼了几次口号之后,演练了一遍攻防阵法,这次劳军便算结束了。不过魏军虽然演练的是简单的攻和防,但周扁却从中看出了两点,一是纪律,二是训练,而和王室军队一比较,却不知强到哪儿去了,看来所谓的练兵千日,果然不假,想要战前紧急培训一下的,绝不会练成强兵。 不想下了高台,魏侯却又拦住了周扁一行。 “大王来到我魏营,若是本侯不招待一番,岂不叫天下人笑话?本侯已在前方安下大帐,请大王稍作几刻,可否?” 虽然是征求意见的语气,但却分明是强迫的意味。 于是周扁回头望了望太师,见后者点了点头后,这才答应了,“魏卿头前带路。” 这是一座异常高大的帐篷,在那片灰色的普通营帐中,格外显眼。大帐内却已铺上了木板,看那模样显然都是新砍来的木头,还潮湿的很,不过坐人的地方都安放了一块小毛毯,小毛毯之前放着一张小几。 大帐内上位却是并排放着两张小几,显然这是魏侯和大王的,然后太师和司马错分别坐了下属两侧。 双方互说了些好话之后,魏侯却突然严肃了起来,似乎有些吞吐,但语气却又带着坚决。“大王,臣魏茔有两件事请求大王允许。” “说吧,什么事?”其实魏侯的态度已经令王室一干君臣很满意了,至少比起当初齐侯的傲慢,还是强了许多。 “大王,第一件事,我魏国即将自安邑迁都大梁,希望大王能亲临大梁庆贺。第二件事,本侯想学齐桓晋文,恭请大王至黄池接受诸侯拜见,并当众诸侯之面亲封本侯为方伯,代天子征伐不服。” 此话一出,整个大帐之内不仅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就连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好几度。 包括周扁在内,大帐内所有王室一方的人都愣住了,片刻后,还是太师拱手道,“大王年幼,不易长途奔波,介时老夫代大王亲至如何?” “呵呵!”魏侯笑了,“太师真是说笑了,太师虽能监国,但此事重大,太师如何能代大王?本侯已决议,将率大军围攻新郑,为我王讨回公道,如此盛事,大王不亲临观战么?围攻新郑,此事宜早不宜迟,本侯决定明日一早便出发,今晚大王就在营中歇息吧,免得误了时辰。太师请放心,本侯已为大王准备好了宽大的马车以及冰块,还有一干乖巧侍女,大王绝不会受半点委屈。” 说着魏侯一拍手,从大帐后方立即鱼贯而入一排小侍女,个个豆蔻年华,张张俏脸低垂,乖巧的跪在了周扁面前,娇呼一声大王,却让人听了似乎骨头都要酥了。 不料一声巨响,砰! 太师突然站起,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小几,大吼道,“魏侯,你这是要挟持天子么?” 第二百五十章 无奈之举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太师发了飙,踢翻了面前的小几,魏侯却是无动于声色,淡淡的说道,“太师为何如此大声?以上两件事,不过两三年便可了解,且我魏军替王室出头征讨新郑,于王室有利而无害,不过要大王做个见证,也好让我等为臣子的,好在天子面前表现一二而已,太师如此紧张,可是以为我堂堂魏国,伺候不好大王么?” 这是**裸的挟持,丝毫不带掩饰,虽然魏侯的声音并不大,但嚣张之意,不言于表。 便是来自后世的周扁听了,也忍不住的握紧了双手,眼前这局面要如何应对,难道要听魏侯的被魏侯带走吗,若是不听,自己又要如何回到洛阳?周扁很是后悔了,不该贪图见识魏军之军容,而来到魏营,不然若是呆在洛阳城中,好歹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而现在,人都在这里了,还说什么? 难道就要认命,被挟持至大梁吗?周扁的手心已经握出汗来了。 太师也是一张老脸憋的通红,伸出右手来,食指指向魏侯,颤颤的说道,“你比韩人还要可恶,你竟敢挟持天子?不怕天下诸侯讨伐么?” “不劳太师费心,若是大王自愿跟随本侯观兵于新郑,天下谁人会说本侯不是?”魏侯语气依旧淡淡。 “汝大胆!”太师已经气愤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太师身后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魏侯休要如此!”话音还没落地,一道人影却已突然暴起,向前冲了过去。 却是樊馀,只见其咬住嘴唇,紧盯着魏侯冲了过去,两步过后便已拔出了腰间别剑。原来这樊馀竟想反过来挟持魏侯,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若真能如此,只怕眼前之局立解,毕竟魏侯身边可没有护卫,并且,对于樊馀的剑术,周扁还是抱有一定的信心的,于是周扁内心不由升起一丝希望来,紧张的长大了嘴巴。 想了这么多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樊馀也只来得及再迈出一脚,然而希望的破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樊馀的这一脚刚刚落地,却听嗦的一声,一道流光不知从何处飞向了樊馀,不过好在樊馀眼尖手快,一挥手中长剑,铛的一声,竟将那飞来的箭矢给挡住了。 而虽然樊馀挡住了那箭矢,但本来准备迈出去的左脚硬生生的止住了,冲势就此停止。 然而还不待樊馀再发力向前冲,又是一声弓弦响动,一道流光飞来,这一道流光的角度却十分刁钻,樊馀为了挡住这一箭,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将长剑横在了身侧,方才拍下了这一支箭矢。 却还没有结束,又是一道流光飞来,为了挡住这一箭,樊馀又被逼退了一步,这时已退到了太师身前,退无可退了。 三箭之威,逼停逼退,竟至如此,樊馀的手也不由的抖了起来。 如此惊鸿的三箭,发箭的速度和算计,只怕是养中桥在此也不会强过此吧。 从樊馀暴起扑向魏侯,到被三箭逼退,也不过三五个呼吸的时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樊馀稳住了后退的身子之后,周扁方才惊呼了出来,“樊馀没事吧?” 而这时,也听见魏侯冷哼了一声。 樊馀却是并没有答大王的话,而是双眼直勾勾的盯向箭矢飞来的方向,那是大帐的另一侧靠后的位置,此时正有一名少年甲士张开一张大弓,缓步向前走出。 大弓已经拉满,少年侧身向前,箭矢指向赫然便是那仍旧手持长剑的樊馀了。但樊馀却是不住的紧张,从这张一石大弓中,樊馀看到了死亡的威胁,而樊馀也清楚的知道,先前三箭弓弦并没有拉满,不然不会被自己轻易拿剑拍开的。 而如此近的距离,拉满了的一石大弓,便是换了号称河洛第一剑的自家父亲少师,也没有把握能避开或挡开,樊馀第一次清晰的感到了死亡的阴影,所以便连大王的呼声都没有听到,一时紧张的不敢有一丝动作。 那少年双臂如猿,撑着大弓保持着随时都能射出的姿势缓缓向前走来,一直从大帐里不起眼的角落,走到了靠中间的位置,停在了司马错的身后,而此时离着太师身旁的樊馀便只有六步远了。 气氛一时更为紧张,樊馀毕竟也才十七八岁,虽然刚才忍不住想要抓住魏侯用以要挟,但此时真切的面对死亡的威胁,双手忍不住的剧烈抖动起来,哪怕用尽全身力气握紧剑柄,也抑制不住那抖动。 此时周扁和太师都反应过来了,太师猛的瞪大了双眼,柳眉倒竖,横跨一步,挡在了樊馀面前,怒视着那张弓的少年甲士。 没想那少年甲士却依旧张弓保持着射击的姿势,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目标变成了王室的太师而有丝毫的变化。 场面竟僵持了。 一时没有人说话,大帐内安静的只能听见紧张的呼吸声。 终于,片刻后,还是周扁出声打破了宁静。 只见年少的大王伸出了右手,“魏卿,本王愿意随魏军前往新郑。” 这清脆的童音听起来很是清脆,但一个一个的字却是说的格外清晰,以至于让大帐中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了。 “哈哈!”只听魏侯轻轻笑了,尔后冲周扁拱了拱手。 “大王英明!魏某多谢大王赏脸!” 说着魏侯又转过了头,面向那张弓的少年,“公孙或,放下你的弓,王室乃我大魏尊贵的客人,怎可如此无礼?” 那叫公孙或的少年闻声便慢慢松下了弓,但双眼还是紧盯着对面的太师和樊馀。 虽然这并不是太师等人想要的结果,但终究气氛一时缓解,太师冷哼了一声,向前一步走,面向魏侯昂首道,“我家大王方才十岁,尚未及冠,魏侯如此对待年幼大王,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魏侯依然在笑,“老太师,这些小侍女都是我魏宫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本侯夫人亲自**,服侍大王绝没有问题。若是老太师不放心,尔王宫之中用惯的寺人及侍女,随意带上便是,本侯均会好好对待。老太师就放心吧,待以上两件事完成后,本侯不仅亲自将大王送还洛阳王城,还另有厚礼相敬。” “厚礼倒也可以不提,只是太后尚在宫中,若大王远行,只怕太后心中不舍。”太师语气依旧很坚定。 “妇人之家,总喜欢孩子在身边,若是真正为大王计,只怕听闻大王出宫见识一番,又能得天下诸侯拜见,太后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大王出行,仪仗什么的总少不了,安全又如何保证呢?”太师老脸满是愁容。 “老太师这是不相信本侯吗?”魏侯的一张方脸居然给硬生生拉了下来。 “太师放心吧,魏侯既然说了,如何保证不了本王的安全呢?本王也觉得魏侯说的有道理,跟随魏侯出去见识一番,还能得到众诸侯的拜见,应该对我王室是有好处的。”周扁突然发话了。 “大王,大王怎能如此说话?”太师顿了顿脚,似乎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而太师身后的樊馀也有些急了,也跟着向前走了一步,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中还拿着出鞘的长剑。 不料樊馀的举动却引得那已经放下了弓但仍旧站在司马错身后的少年弓手一阵紧张,那一石大弓又迅速拉了开来,直指樊馀。 不过樊馀这次倒没那么紧张了,感受到了几步之外弓箭的锁定后,转头来平静的看向那分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缓缓的将手中长剑插回了剑鞘。而一待长剑归鞘之后,那少年弓手的大弓弓弦又放松了,大弓垂了下来。 这只不过是个插曲,甚至这次都没有人因此而说话,因为大帐之中的焦点分明还在大王、魏侯和太师身上。 不过随即魏侯便又笑了,“老太师,你看你家大王都这么说了,你就放心吧!” “唉!”太师使劲跺了跺脚,叹了口气,接着道,“那可否宽限几日,待我王室众臣送送大王?” “老太师这是不想要我魏军替王室征讨韩室了么?若是迟了一日,新郑便有了准备,又该如何?这会还不到晚饭时间,至明日早饭后大军出发,还有好几个时辰的时间,太师可决定一下王室中可有陪同大王的臣子和护卫侍从等。” 说罢后魏侯便摆了摆手,站起身来,“就这么定了吧,太师快去安排吧。”说着话魏侯便转身向后走去,脚步不停,竟直接走出了大帐。 而伴随着魏侯走出大帐的,乃是一干魏国大夫和将军一齐躬身道,“臣等恭送君上!” 紧接着,一干魏臣也纷纷起身离去,有些还冲周扁和太师打个招呼,有些则起身便直接走了,很快宽大的帐内,便只剩下了王室君臣,以及那十来个小侍女,而魏国一方便只还有司马错还没有走。 司马错腆着脸凑了上来,不想太师却是冷哼了一声。 “司马大人真是好算计啊,将我家大王哄出城来,竟是这般结果。” 说着这话时,其身后几位陪同的王室大夫,也一起怒视过来。 而那司马错却是脸色一沉,不过一张黑脸,也根本看不清其是否脸红了。“太师大人,主上有令,为臣子的不得不听从。某为太师计,还是先做好两件事,第一安排好陪驾的臣子护卫等,第二安排好大王离开王城后王室之事如何处理。” 说完后司马错又转向周扁拱手躬身道,“大王,外臣先走了,待晚饭时,外臣再来伺候大王。” 躬身退后了两步后,司马错才转过身来,又冲太师等几位王室大臣拱了拱手,方才退出。 目送司马错带着那些个小侍女全部退出大帐后,太师四处望望,见是田邑、宁越、子长等一干王室臣子,再无一个外人时,太师才又叹了口气,“大王真的同意呆在魏军之中?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周扁耸了耸肩,“本王也是无计可施,方才自称愿意。既然已经身在魏营了,就只能这样了。你们可有办法吗?”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宁越等其余几人说的。 听见此问,宁越最先作答了,“大王已深陷魏国十万大军之中,宁某无计可施,只恨一早宁某不能先考虑到此,不然宁某定会拼死阻拦王架出城。不过,宁某愿追随大王,伺候大王于魏军之中,为保得大王安全和日后顺利返回洛阳,宁某万死不辞。” 其余几人也忙跟着跪了下来,“大王,某亦如此,愿誓死追随大王!” 望着跪倒了一地,周扁不由苦笑了,“刚才本王问的是你们可有办法,而不是问你们愿不愿意追随本王。既然没有办法就都起来吧。嗯,太师,立即赶回洛阳,将少师、少傅、白圭、赵骈、义莳、庞兴等全部叫到魏营中来,说不得明日就要走了,今晚本王就在这里交代一番,你们可要替本王看好洛阳了。” 太师也慌忙跪倒在地,竟忍不住老泪纵横,“臣等无能,让大王受苦了。” “事已至此,我等已无力回天。不过太师,这也并非完全是一件坏事,那太史官李涂说的很对,少年人若锋芒毕露,只怕便难以长成、我王室能得魏国庇护,不过是本王亲临大梁和黄池一趟,一来我王室可以放手发展现有的一切,二来本王已离开洛阳,反而更利于保护隐藏自己。虽然本王不得已离开了洛阳,但总归会有回来的一天,待到那时,我王室便可不必再藏锋了。而至于介时锋芒如何,全凭诸位在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如何表现了。” 说着周扁将太师扶了起来。 “大王,明日就要走了,恐怕太后不方便出城相送,不如大王写封信给太后吧。”太师擦了把眼泪,哽咽着说道。 “也好,本王这就写。这样吧,宁越、田邑,你们回洛阳去召集众臣前来,快些吧!” 宁越等也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大帐中顿时便只剩大王和太师樊馀以及几名护卫了。 很快,在太师的指导下,周扁没花多少工夫便完成了一篇颇为感动人的离别信,写好信后,太师便捧着信匆匆离去了。 没想一待太师离开大帐,樊馀竟扑通一声双膝跪了下来,“请大王责罚我,今日若不是我的冲动,大王也不必开口主动答应。” 原来樊馀以为自己答应留在魏营之中,是为了救他。周扁不由笑了,伸手将其扶了起来。 “此事与你何关?就算没有你想要不利于魏侯,魏侯也不会放本王回宫的。再说当时情况下,你突然暴起想要要挟魏侯,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若真能抢先冲到魏侯身旁控制住魏侯,那本王便能顺利回到洛阳了,魏军也将退去。当时,本王也为你捏了一把汗,虽然没有成功,但你的急智还是不错的,本王记下了,待再回到洛阳时,再赏,呵呵!” “可是,终究是因为我,大王才亲口主动答应,不然虽然魏侯不放大王走,但大王始终咬牙不答应,那魏侯便在道义上占了下风。我还是有罪。” “不,你想多了,就算没有你的举动,魏侯难道就不能用别的要挟本王,要本王主动答应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我们没有选择。不过本王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反过来要挟魏侯的法子呢?” 樊馀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大王不是让我看论语么,我也看了孔夫子的生平,孔夫子曾要挟过齐侯,所以那会我便想到了。不过真的没想到魏军之后藏着那么个神箭手,他前三箭明显没拉开弓,不然第一箭之后,我就再也见不到大王了。”想到此樊馀仍有些后怕。 “那是,身为天下第一强兵,魏军中怎么能没几个能手?” “大王,此去魏军,可定要让我跟随啊!”樊馀抬起了头,一脸的坚定。 笑着点了点头,周扁说道,“当然可以,要不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这个倒不必了,自从充当大王的护卫之后,家父便与我说过,好男子为君效命,早上出门就不要想着晚上回家。好男子说走就走,还收拾什么,徒惹妇女家笑话而已。” 周扁突然有点无语了,“那总得带几件换洗衣服吧。” 樊馀咧嘴一笑,“某家可比不过大王宝贵,有衣甲穿就足够了。” “那总也得有换的啊,不然衣服还不得臭了啊。” “不瞒大王,这身衣服自天气暖和后,就没换过,没事。”樊馀憨厚一笑。 周扁终于无语了。 半响无话,而此时的洛阳城中,由于宁越田邑等人带回的消息,整个洛阳上层都被惊动了。大王居然要离开洛阳了,跟随魏军而走了?这是什么情况?很快就有人开始思考起现在的状况,有的人动起了心思,但更多的人则是疯了一样似的打马奔向了城外,大王不是召集众臣么,这是有大事要宣布了。 更有不少的人则想起了一段春秋往事,晋文公重耳流亡在外多年,追随他的人几乎都被提拔成了高官,当今魏侯的祖先不就是这么发家的么?于是那马车你追我赶,认识的人坐在车上互相见了面也只是点点头,大事当前,谁敢大意? 周扁自己也没有想到,不到一个时辰,自己的这大帐内便挤满了人。那黑压压一片,挤得密不透风的样子,这可堪比大朝会啊。还好这大帐够大。 太师是最后一个到的,而此时大帐之内已经按着官职高低以及与大王亲疏远近坐好了位子。 太师铁青着脸望了望下面,尔后冲大王一躬身道,“报大王,朝中诸臣,除了庞兴受了箭伤卧床不起外,其余的都来了。太后亲为大王选出的一百名寺人侍女已经在路上了,跟随大王王架的一百亲卫、一百御林军也都已选好。大王即将远行,东幸新郑和大梁,朝中如何,还请大王示下。” 而此时聚集在帐内的众臣早已通过交头接耳,搞清了事情的始末,好在有几位老臣压住了场面,不然真说不好要有些年轻气壮的要冲出去与魏军厮杀。这时听见太师发话,都竖起了耳朵。 只听大王的声音淡淡的响起,“诸位,应魏侯之邀,本王将往新郑以及大梁一游,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再回洛阳。本王不在之时,洛阳便交给诸位了。” 大王的话音刚落,大帐内便又闹哄哄的了。于是周扁不得不大声喝止住了场面。 “诸位,此事实为本王不得已而为之,诸位可有法可解?” 又是一阵喧哗之后,场面方才又安静了下来,众臣均是摇头。 “既然无解,那就不要再议,安心将洛阳替本王管好便是。其实本王东幸韩魏,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本王在魏军一日,我王室便可安心一日,将不再有天下任何一家诸侯敢胆冒犯我洛阳。能得魏侯庇护,实乃我王室发展的大好机会。本王决议,一、自本王走后,王室里以太后为首,太后卷帘听政,朝中一应事项由太师主持,若有大事不决,可遣快马报与本王,若事情紧急,则由太后决断。太师总揽全局,少师负责兵事,各位将军各安其职,白圭负责朝中财事以及王室产业,刘子西和单文分管成周和巩邑,李定继续守卫孟津,赵骈接管宁越监察司一职,其余各位大夫听从太后和太师调遣;二、留守洛阳等人,各升职一等以资奖励,封太师为相国一职,封白圭为副相,少师为大将军;三、自明日开始,遣散城中避难之人返回原居住地,对外宣布洛阳解除城禁新兵和民夫暂且留下,一部分修补洛阳城墙,一部分重建巩邑城,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战后重建;四、所有士兵和民夫的饷钱以及奖赏,着人记录在册,我王室目前是没有钱的,但决不可失信于人,此事万万不可马虎;五、免除今明两年的田税,我王室继续扩大产业收入;六、本王不再洛阳期间,一切以洛阳安稳为重,不再继续变法,洛阳商业如常,我王室兵力最终维持在两万,其余人等编册记录后退出兵籍。诸位,可有异议?” 这可是大王临走前的交代,谁敢说个不字,于是这六条便被群臣应允了。 “诸位,本王此去,除侍从亲卫以外,只带三名臣子,宁越、苏锐和王孙满,三位可愿意?” 被点到的三人慌忙点头,这时也有其他人嚷着要陪驾,不过都被周扁否决了。 又商议了一番留守事项后,大朝会方才结束,众臣走后,大帐之中便只剩了太师等十来人,周扁又反复嘱咐了一些事后,太师等才离去,只有被点名的三人留了下来。 好在这么大一番动静,魏侯一点反应都没有,而是任由之,能拐走大王,魏侯就觉得目的达到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多做干涉。 送走太师等人,天色居然已经黑了,周扁这才想起还没吃晚饭,便立即吩咐侍从去准备。也就是这时周扁才看见太后选出的一百名寺人和侍女,巧奴田倩刘若水,以及白监明监都在其中,还好都是用的惯的人,刘妃倒是没跟来,想来太后是以为她跟来了作用不大吧,不过田倩那小姑娘倒是脸色发红,一问却直低头满脸羞涩,问了会却不得要领,周扁只得作罢,也没那工夫去套小姑娘的话。 用罢晚饭后,周扁才有空坐了下来,独自安静的呆着,回想这一天,回想自己穿越而来的种种,得失和功过。 不过这一天的变化,也实在太快了,上午还在洛阳王宫里设宴款待魏侯,这会却在魏营中不得回家,无奈,无奈呀。周扁咬紧了牙关,我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但今日的一切,我王室必有讨回的一天,魏侯必将会今日的嚣张付出代价。 抬头望望,帐外数里,一片火把通明,勾出了一座庞大的城池模样,那便是洛阳,身在家门口而不得入的洛阳。 回神想想, 洛阳,这座神奇的王城,入主还不到一年,却又要离开了,再回头望望,还真舍不得。不过,洛阳,相信我,我还会再回来的,等我再回来时,我相信那又将是另一段史诗的开始,给我几年,我相信这个天下都会重新认识洛阳这座王城的。 只是,今日,洛阳,别了! 第一章 车中定策 - 周始皇 - 或与白 夏末初秋的日光,照在大河以南的这片山地上,依旧将这片本应潮湿的山林晒得毫无生气,知了都懒得叫一声,林子里的各种走兽都不知躲在了哪里,便是那往日里一直勤劳的小鸟,这会都挨在窝里不肯动弹。 然而小鸟的美梦没做多久,却被惊醒了,惊醒小鸟的是自树枝传来的震动,似乎整个大地都开始了震动,小鸟警觉的抬起了头,四处张望。 好在没等多久,伴随着很多人的脚步声传来的,是映入眼帘的数面旗帜。有人类来了,还不止一个两个,小鸟立即提升了警觉程度,扇了扇翅膀,扑腾几下迅速飞上了高空。 刚刚飞起,这小鸟便见到许多自己的同类已经在四下乱飞,慌乱一片。待低头一望,这小鸟方才知道了原因的所在,原来那山林之中,数条小道之上,有着滚滚人流如同一条条长龙一般,自天边而来。 每条长龙都以战车和旗帜开道,灰尘滚滚,其后便是一望,望不到尾的一队队黑衣甲士了,长戈如林,金光如闪,杀气扑天,直惊得这小鸟又拼命往天上飞得高了些,才又稳了下来。 好奇的低头望向这数条长龙滚滚前进,小鸟突然记起几天前好像也有这么多人从这里经过,但是,那一次的和这一次的,总好像有什么不同,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小鸟那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于是它也不再去想,扑腾着翅膀,飞向了远方。 与此同时,那数条长龙的中间,一溜烟的马车格外显眼,而其中最豪华的一架上,赫然插着一面王旗。红色的王旗迎风招展,硕大的王字尤其引人注目。任谁看了都会知道,这便是那周王的车架了。 这家全封闭式的豪华四轮马车,显然便是周扁自己的那一架,比起魏侯准备的那一架来,这一架显然更大更舒适,而且也是周扁用习惯了的,所以临出行时,周扁还是选择了自己的这一架,魏侯自然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带有车棚的封闭式马车之中,垫着干净竹席,还有小竹凳和小案几,其内部的宽敞尤胜后世的劳斯莱斯,虽然动力和减震跟不上,但硕大的车轮,以及精心设计的悬挂,让这辆马车哪怕是全力行驶在洛水以东的山道之上,也并不十分的颠簸。 车厢之内只有大王周扁和亲卫樊馀二人,周扁随意的坐在后方正中的小竹凳上,身子就随意的靠在后靠上,面朝前方,而樊馀却是侧身跪坐在车内左前处。不过能和大王同坐一车,自然能说明樊馀的受宠,至少那随驾的大夫宁越,卫队长周密就不行,更别提那新封的御林军百夫长苏锐了。 然而此时的樊馀却是一脸的沉重,甚至还有那么一丝郁闷。 望见这一幕,周扁不由有些好笑,“樊馀,你前天不是还说好男儿早上出门,就不要想着晚上还能回家的事,怎么这才离开洛阳一天,就这么忧愁了?” 樊馀揉了揉有些发红的双眼,坚决的转头看向车子的前方,“我才没有呢。” 不过半响后,樊馀终究还是低下了头,“谁让我家娘亲昨日哭哭啼啼的,最没用的便是妇孺了,还得某家今日还没缓过神来,幸亏某家还没娶亲,不然还要被烦死了。” 而说着这话时,樊馀却更加用力的抱住了怀中的一个布包,那便是昨日清晨大军开发前,樊馀的老娘,也就是少师的夫人,哭喊着送来的。仔细想想,樊馀也就十七岁的样子,放在现在社会其实也是该上大学的时候了,虽然是第一次出远门,但少师夫妇晚年得子,只怕平日里还是惯了些。 不过或许樊馀的话是真的,若不是老母亲哭送,一直要强的樊馀,也不会到了今日还有些惆怅。 该给他找些事做了,周扁轻咳了两声。“樊馀,去将宁越叫来,本王有事相谈,然后你再去向魏军打听一下今日中午在哪歇脚。” “诺!”答应一声后,樊馀抱着怀里的布包,掀开车帘跳下了车。 没一会,便见宁越掀开帘子钻了进来。原来这山路之上大军行的慢,所以在马车上跳上跳下也没有什么障碍。 “大王传召臣下?”宁越一钻了进来,便躬身行礼。其实也不由他不躬身,这马车之中上面有顶,虽然宁越不高,但也直不起身子。 “坐下吧,你不怕顶弯了腰,本王还怕这车顶被你定穿了呢。”说着周扁一拍身子前方樊馀坐过的位子。 宁越闻声也没有推辞,道一声谢后一掀长袍前襟,跪坐了下来。 “宁卿可知晋公子重耳逃亡列国的故事?” 宁越点点头,“臣下知道,重耳出逃得生,申生不逃得死。重耳得一干贤臣相助,流离诸侯列国一十九年,终究得以回国入主晋宫,成就一番霸业,封谥号为晋文公。” “这次本王不得已跟随魏军东下,我王室朝中可有不少臣子愿意跟随,宁卿可知何故?” “回大王,便是因这重耳了,重耳仓皇出逃,其形势尚不如大王当下,却能得回国称霸,而追随重耳的一干臣子,在重耳回国后,均得到一番重用,尤其赵衰与魏犨二人,更是当今赵国和魏国的先祖,赵魏二姓得以享国至今,全赖先祖追随重耳之功。故而,我朝中大臣均盼望能随驾东去。”宁越老老实实的答道。 “那宁卿可知,本王为何独独选取了卿家?”周扁眼中露出了玩味的笑。 宁越先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答道,“莫非只因别人家都离不开这洛阳城,而独独宁某无用?” 周扁却是笑了,“你这话,莫不是要反着听,你分明想说的是,王室之中,本王离得开任何一人,却独独离不开你宁越?” 一听大王这话,宁越慌忙滚上前两步跪倒在地,“臣下绝无此意,论总揽全局,臣不如太师,论练兵设防,臣不如少师,论查经据典,臣不如少傅,论治国理财,臣不如白圭,论安抚洛阳大族,臣不如田邑,以上数人,洛阳城断断离不得。而臣下也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自知不如以上诸位多也,若能蒙君王不弃,常侍天子左右,为君王跑腿奔走,为君王说话挡拆,臣下便知足也。” 周扁嘿嘿一笑,“也算你心里明白,起来吧。白圭他们虽都有才,但你也不赖,而这次选你,是因为你能替本王干些他们不能干的事,替本王说些他们说不出来的话,本王此去魏国,看起来有魏侯恭敬,实则凶险不已,所以,本王身边非得一个人能替本王将一切危险挡在外面,而这个人非你莫属。” 其实周扁看中的就是宁越的心狠和脸皮厚,这些在宁越以往的各种表现中,都有所体现,如果不是这样的人,而是一个老实或者一身正气的人,在外人之中,实力相差太大的情况下,是断断讨不到好的。 “臣下愿为主分忧!臣下就是舍弃性命不要,也要护得我王安稳,护得君王尊颜。”宁越却是又磕了个头。 “也没那么严重,宁卿平身吧,此次跟随魏侯东去,本王也有些感悟和计较,嗯,不过,还是宁卿先说说吧,在魏侯掌控之中,我们应该怎么做?” 宁越又重新正襟跪坐了下来,一拱手道,“大王,臣下的话或有得罪,但请大王勿要怪罪。” “说吧。” “诺,大王。上次听了太史官李涂一言,臣下亦深以为是,我王室重回洛阳不足一年,便能大败十多万韩国大军,对我王室而言实在非福是祸,不过好在有魏侯出手,便是我王室不解释,天下人也会以为韩军是魏军打败的,这点倒是意外之得了。不过,魏侯敢对我王不敬,倒是出乎意料之外,宁某想来,其一便是魏侯所言,想要借大王之威,而震慑诸侯,以成全其霸主之名。” “其二,或许便是魏侯忧心我王,虽不知大王往日里的一举一动魏侯知道多少,但魏侯必然知道我王室今日之一切发展,全在于大王登基之后,大王虽年幼,但大王之能已令魏侯侧目,所以魏侯将大王诓出洛阳城后,便再也不肯放大王回城,多半便是惧怕大王回洛阳后继续发展,我王室不日便能再次凌驾于诸侯之上了。” 说着宁越突然转头掀开车帘探头出去四下看看,尔后凑上前小声说道,“大王,宁某以为,若魏侯真心惧怕大王,只怕日后多半不会轻易放大王回洛阳,将大王留在安邑或大梁数十年都有可能,甚至终老大梁。” 周扁一听,眼神立即就严厉起来,盯着宁越看了起来,唬得宁越慌忙又跪倒在地。 “大王,臣下肺腑之言,虽难听,但却是臣下这两日苦思而来,还望我王思虑啊!” “起来吧,宁卿之言,也是本王忧愁之所在。”周扁点了点头,真是没想到宁越竟能想这么远,说实话,真的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这魏侯分明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并且自己在洛阳表现的实在是太显眼了点,魏侯若真要将自己养一辈子,如果魏国并没有和历史上一样渐渐衰败下去,而是一直保持现在的强势,那么,自己真的有可能要在大梁终老了。 所以周扁将宁越扶了起来,“那我们要如何做,宁卿?” “大王得罪了,若大王信得过,在魏人面前,大王还是不要轻易说话的好,凡事都交由宁某来应付,如何?”宁越小心翼翼的说道。 周扁则是笑着点了点头,“宁卿的意思,本王明白,其实宁卿没说出口的话是,想叫本王装的傻一些,嗯,也不能说傻,应该就是像一个十岁孩童所应有的表现,是吧?” 宁越低头,但嘴上却说道,“大王英明!” “然后,若魏人有任何羞辱,本王也会忍着的,或者只当不知,不懂,如何?” 宁越依旧,“大王英明!” “你放心吧,本王都知道,与魏人打交道就都交给你了,也不说维护君王颜面,首先是保证安全,然后是要让魏人轻视,而最重要的是,要时刻想着如何回去。今日就将这以后在魏人之中的策略定了,以后就不需多讨论了。” “诺,大王英明!”大王如此肯配合,宁越自然答应的快,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说服大王的,没想大王竟能自己想的这么透彻,倒省了不少心,宁越松了口气。 却又听大王说道,“宁卿啊,本王这次离开,给留守洛阳的一干大臣都升了官或爵,却惟独没有提升你的,你可有意见?” 宁越却是笑了,“大王说哪里话,若是换了别人,只怕宁可连降三级官爵,也要追随王架左右。” 周扁也跟着笑了两声,尔后,“宁卿,本王一直好奇的很,以前在成周时,本王就听别人说,你嫌种田太苦,便奋发读书,真有此事?” “的确如此,那时臣下方及弱冠,确实觉得种田太苦,羡慕别人家高墙大院,粮仓丰实,侍者无数,便发奋读书十五年,方才得到先周威公厚待。不过见了大王,某之志向便又改了,不再仅仅是高墙大院了。” “那是什么?”周扁一下子被吸引过去了。 “留名青史,福泽后人。若是后世之人说起宁越时,说一句虽不及伊尹和太公望,但也是大王手下的治世能臣了,宁某便心足了。这在以往是不敢想的,周威公连洛阳城都未能完全掌控,宁某又何敢奢求其他呢?不过见了大王,宁某便敢想了,以大王之才,日后必将成就一番事业,宁某若能借大王之风,为大王助力,相信以宁某之才,博得个留名青史福泽后人,应该不难。” “哈哈。”周扁轻笑两声,“就你会说,这是不是也在奉承本王呢?还是想好眼前吧,若本王真个被魏侯留下了,你宁越虽也能留名史册,但却是另一种名声了。” “那是,臣下不敢有丝毫懈怠。”宁越拱手道。 这可还真的是君臣二人单独说话最长最随意的一次了,两人相对一笑,看到的却都是自信。 又随意聊了几句后,宁越开口问道,“大王,臣下有一事不解,那苏锐刚降我王室不久,为何此次大王点名要将他带上呢?” (实在是工作太忙,本来还想多等等再更新的,但时间太久也不好,只能先把手头写的这些发出来了,然后,久等的各位,抱歉了!) 第二章 虎牢关外 - 周始皇 - 或与白 听见宁越问起苏锐,周扁却是沉默了一会,之后反问道,“你认为苏锐是真心降我王室么?” 宁越微微一愣。“回大王,都已经去将苏锐的家人接来了,那苏锐应该是真心了。” “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有些人为了功名利禄,可是连自己的妻子儿子都能不要的。” “大王说的是吴起和乐羊吧,一个杀妻一个杀子,可是苏锐不一样啊,苏锐可是有老母在,不孝可是大罪过,他苏锐不敢有二心的。”宁越肯定道。 “但愿如此吧,苏锐乃是有才之人,且其心机之深,连本王也不敢完全放心,虽然将计就计让其吩咐家奴去接回家眷,但本王还是不敢将他留在洛阳,怕的就是他并未完全归心而有所小动作啊。而跟在本王这里,本王却是不怕他玩出什么花招的,虽然封了他为御林军百夫长,但一百御林军全是本王亲兵,实则掌控在副百夫长周通的手里。并且,将其带在身边,本王也有信心探出其心到底如何,或者直接让其归心我王室。”周扁缓缓说道。 不料却见宁越一脸将信将疑欲言又止的表情,于是周扁又接着说道。 “你看那苏锐明知自己深陷洛阳城中,多半是因为后方韩军消极防守城门,但却依然不怨恨韩军,反而在逃难城中时,还设计将投石器的模样给传了出去,可见其心。并且,苏锐还是用的我们的投石器,将投石器的欣喜给传了出去,这谁想的到啊,可见此人颇有智谋。这样的人,本王如何敢不带在身边呢?” 宁越这才一拱手,“大王所言为是,不过任他苏锐如何聪慧,终究还是被大王看破了。等苏锐在大王身边呆上一段时间之后,便会为大王所折服,从而真心为我王效力。” “但愿如此吧,承你吉言。”说着话,周扁又懒懒的将身子往后靠了靠。“这是到哪儿了,怎么叫樊馀去问一声,现在还没回来?” “要不臣下再去看看?”宁越就要起身。 “算了吧,本王又不急。” 这君臣二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后,才见樊馀钻了回来。 怀里没有抱着那包衣服了,但脸色却不是很好。樊馀一掀车帘钻进来面对着宁越坐好后,便拱手道,“报大王,前面还有几里路就是成皋了,魏侯手下说中午就歇在成皋,晚上便能赶到市丘以北的荥阳。” 樊馀这话说的语速特快,一副受了气回来的样子。不由惹得周扁笑问道,“不过是去问个路,怎么回来后变成这样了?” “报大王,某不敢说。” “为何不敢说?”别说周扁,就是一旁的宁越也好奇了起来。 “他们侮辱大王。”樊馀转过头来,却见双眼都有些微微发红。 宁越转过头来与大王对视一眼,然后还是周扁开口问道,“他们如何侮辱本王了?” “魏侯安排护卫我王架的乃是千夫长罗文手下千余人马,某也就赶去寻了罗文将军问路,罗文将军还好,虽然在战车上,但还是站起身来扶住车辕答话。没想问过话后,某步行回来时半路上忽听几名年轻将军在战车上冲着大王这边的马车指指点点,其中一名将军还说道,哎,某不敢说,也说不出口,反正就是侮辱大王的话,某家不服,便上前与其理论,没想他们竟跳下车来将某家围住,拔出剑来想要比试,某家眼见敌不过,只得纠缠一番后转身回来。魏人竟如此可气,若不是他们人多,依某家之剑术,必将杀之。” 只听得樊馀气冲冲的将这一番话说完,周扁却是笑了,望向宁越说道,“樊馀长大了,知道忍气了。” 宁越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干笑了两声,倒是樊馀涨红了脸,心想你大王不是比我还小么,怎么能说我长大了,但这话滚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侮辱本王的话了,快些说与本王听。” “不说。”樊馀坚决的摇了摇头。 “本王命令你说!”周扁沉下脸色来。 樊馀这才怏怏开口,“他们指着这边说,说什么姬扁小儿就在那辆车中,一边说还一边笑。” 听见这话,周扁长大了嘴,与宁越对视一眼后,方才又说道,“他们说的也没有错,本王的确姓姬名扁,这分明是堆公子或贵族子弟,故而嬉笑,你不必理会的。” “可是直呼其名,是对大王的大不敬,身为臣下,如何忍得住?” “忍不住也要忍,现如今我们是形势比人低,我们在魏侯手中,必须要忍。”周扁坐直了身子,厉声说道。 眼见那樊馀沮丧的表情,周扁又补上了一句,“一直忍到我们回到洛阳为止。” 一旁的宁越也点了点头,“大王言之有理,我们必须要忍,让魏侯放松警惕,等到我们再回到洛阳的那一天,之后,哼!” 这下面的话虽没有说出口,但其中的意思却是这马车中的三人都懂的。 于是樊馀点了点头,“某家知道了。” “知道就好。”周扁盯着樊馀说道。 宁越又跟着劝说了樊馀几句,樊馀这才又表情自然了起来。 “本王累了,你们都下去吧,唤本王侍女上来。”周扁又斜靠了下来,挥了挥手。 二人忙告退下车而去,紧接着车帘一掀,巧奴跪着爬了上来,“大王,天热,喝点凉水吧。” 微笑着接过巧奴递上的水盏,周扁一仰而尽。虽然这旅途茫茫,无聊至极,但身为奴隶主,怎么能不享受一下腐朽的社会制度呢?于是,很快周扁就躺在巧奴的怀里睡着了,而另一边则是后上车的田倩,两只手一上一下的轻轻捶着大王的腿。 一觉醒来,却是被热醒的,一摸脑袋后面全是汗,头发都汗湿了,这该死的天气,躺在侍女怀里虽然舒服,但却是热的慌啊。 见大王醒了,巧奴慌忙将大王扶起,找过一把蒲扇来,与田倩二人一左一右对着扇了起来。稍稍凉快些后,周扁这才发现,马车居然停了。 这是中途小歇还是到了成皋?眼见大王想要掀开车帘,乖巧的田倩立马抢先说到,“大王,已近正午,刚才樊馀将军来过来,说车队已经在成皋外面歇下了,等躲过正热的一个时辰后再走。” 哦,原来是中午休息的时刻到了,这会周扁也不那么急了,坐在那里,任由两把扇子给扇凉快了,这才在二女的搀扶下,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一打开车帘便是刺眼的强烈阳光,跳下地后好一会,周扁方才适应。四下一望,却见这是一片稀松的林地,自己这马车四周是王室的另外十多架马车,而马车之旁则是一堆堆的侍女寺人,还有亲卫们或围坐,或持兵器站立,更远处则是披甲的御林军将士了,再远就是黑甲的魏兵,虽看不大清楚,但能明显的发现隐隐将自己这边给围了起来。不过想想也是,自己这三百多人,放在十万魏军之中,肯定是要被夹在最中间的。 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眼前一棵大树之下,正跪坐着宁越苏锐二人,眼见大王下了车,慌忙站起,往这边走了过来,想必他们之前是躲在那树荫之下聊天吧。而这时樊馀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走近前来。 望见有大臣走近,巧奴二人忙口称去打盆水来给大王洗脸,而迅速退开。却见当前走来的宁越一拱手,“大王,天气炎热,不如在这树荫之下歇歇吧,还有一个时辰方才再上路。” “嗯。”周扁点点头,一行人走到了那大树之下,片刻后果然看见两名小侍女端来一盆水,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 洗了把脸后顿觉清爽不少,周扁又私下望望,“这是哪里,这便是成皋么?” 宁越一拱手道,“回大王,魏军就歇在成皋城西南的山林之中,前方不远便是成皋城了。” “这倒是奇了,本王记得这成皋城可是在韩国手中,为何放任魏军在城下歇息,又或者是成皋已被魏军所夺?” “回大王,魏军只是在城外歇息,并未夺城,而那成皋城小,想必城中守兵也不多,故而不敢出城一战。”这次作答的却是苏锐。 周扁微微一笑,“众卿不如陪本王随意走走吧。” 宁越等三人立马在大王身侧跟上,更有十来名亲卫散在四周,一行人直接往东而去。 四下里一堆堆坐着的侍从亲卫们纷纷站起行礼,更有些汉子匆匆将衣服披上,原来王室虽然陪驾的总共只有三百人,但二十来架马车肯定是不够的,除了宁越等身份高点的人外,再就是大王的亲近侍女和日常用品能坐车了,所以顶着夏末的烈日一路走来,还是个个出了身臭汗的。 周扁笑笑并未在意,继续向前走去,外围是御林军将士,披着甲衣仍旧一个个站着,一队一队分开来,隐隐将其余两百人围在了中间。果然都是王室里的精锐,竟没有一个有一丝懈怠的。 再往外走,便能见到围着坐成一堆堆的魏兵了,虽然个个歪着坐,坐姿不一,乍一看乱七八糟,但实则却是极其有规律的,每堆都是十二人,每堆之间的距离又多差不多,而每二十堆似乎又离得近一点,显然是经过刻意安排下的。 眼见王室一干人走近,那些个魏兵却并未指指点点,也没交头接耳,多数是看了几眼后又闭上双眼养神,显然樊馀碰见的那几个将军不在此列。 周扁不由叹道,“都说魏军乃天下强兵,本王今日一看果不其然,别的不说,但看这纪律性,便值得夸奖。” 话音刚落,身边便响起了樊馀不服气的声音,“大王,我们一开始那四千御林军也不差,或许还要强些。” 听见此话时,周扁不由回过头瞪了樊馀一眼,樊馀忙低下头来,不过周扁一回头时,却见苏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来不及再接着说,远处便立马跑来一名身材高大的魏军将军,这将军一走近便抱拳行礼道,“外臣魏军校尉巴宁,拜见我王!” “原来是巴宁将军啊,又见面了。”笑着虚抬双手将之扶起,周扁打量一番,果然便是那去年见过的年轻将军。 “外臣奉我家君上之命,护卫我王,不知我王有何需要?” “本王想去看看这成皋城。” “回大王,这成皋城还在韩国手中,还是不要走近的好,不过往前五百步从山上往下看去,成皋之景尽在眼前。” 周扁点点头,一行人便跟着走去。 没多久便走到了那山坡之上,往下一看,果然气势磅礴,西南方向的群山一直延伸到脚下,往北没多远便能见到那波涛汹涌的大河了,似乎还能听见水浪声传来,而这山林与大河之间,夹着一座小小的黄土城池,城池虽只一里见方,但却刚好卡在山林与大河之间,远处一条弯弯的小河从城池前方流过,这分明便是现成的关,现成的护城河,自成天险。 只可惜这城池还是小了点,以至于并没有将这要道卡住。 周扁摇了摇头,眼角却正好看见一旁的苏锐。 “苏将军是韩人,应该熟悉此地,此地乃是何处?不妨说与本王一听。” “诺!”苏锐一拱手后接着说道。 “大王,这成皋便是昔日的虎牢关了,此地因周穆王圈养猛虎而得名虎牢,数百年前晋悼王在此筑造虎牢关,以逼迫郑国,后来韩国得了新郑后,便拆除了虎牢关,只置成皋邑。” 哦,原来这便是虎牢关了,后世三英战吕布的所在,周扁不由又多看了几眼,可惜现在只有一座小小的土城。 却听宁越的声音响了起来,“苏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周公旦营建洛阳时,便为洛阳设了八大关,以震慑四方,其中洛阳正东的便是这座关,其时尚还没有穆王,自然它也不叫虎牢关,而是叫旋门关。” “宁大夫高才,锐自叹不如!”苏锐摇摇头拱手道。便是那巴宁也好奇的望了宁越一眼。 周扁也是这时方知原来这关最早是拱卫洛阳的,忍不住再往下望望,心中感概万千,洛阳八关么,就让本王来重建吧。 第三章 逼近市丘 - 周始皇 - 或与白 众人又在那成皋城外指指点点一番后,这才返回到军营之中,军中的伙夫们早已做好了午饭,巴宁告一声罪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军中。而周扁等人也回到了属于王室的那一小块地方。 对于王室之人,魏侯还是给予了极大的优待,伺候大王,护卫大王的都是大王从洛阳带出的人,大王以及手下三百来人的日用饮食,基本都是自己解决,所以,周扁等人都是回到属于自己的营地里用午饭。 行军之中,虽然为了大王准备了许多,但饮食比起洛阳宫中,还是差了许多,不过周扁自然不会在意。 吃过午饭后,在两名侍女扇风伺候之下,周扁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便是一个时辰之后,大军要开拔了。 大军继续向东开进,没多久,夹杂在前后左右都望不到边的魏军之中,周扁远远的看到了那会从山上望见的小土城,夯土砌成的城墙上没有一块城砖,黄土裸露在外,似乎下一场暴雨便能将之冲垮。 土城上站着些稀稀松松的黑影,想来便是那守城的韩兵了,不过果然如苏锐所言,那城上之人只是远远的望着,并无一个人下城责问。 大军毫不停顿的从成皋城下走过,激起一片灰尘,许久才消。 前行没多远,便又是魏国的另一座小邑,宛冯。 这是一座和成皋差不多大小的小邑,一里见方的城池一样是黄土所砌,并不高大的城墙里所居住的人数,应该也不会达到五位数。毫无意外,十万魏军从城外滚滚经过时,同样没有一个韩兵出城责问。 回头望着那土城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后,周扁方才令巧奴放下了车后的帘子。这韩国也真是奇怪,十万魏军啊,居然就这么放入了国内,丝毫不加阻拦,仍由魏军长驱直入,难道韩国竟这么孱弱? 要知王室任由韩军直接杀到洛阳城下,那是因为纵深不够,兵力不足,才不得已坚守孤城。韩国又为何如此懈怠? 要知刚刚经过的那成皋城,虽然作为旋门关和虎牢关都是占据地利,面向东边防守,但是稍加调整,改为向西防守,也不是不行,若真是这么改了,那便是韩国都城外的一道大关,而魏军想要通过,只怕就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了。 不过想想也是,韩国乃是战国七雄中最弱的一个存在,或许韩国君臣压根就没有想到有一天,魏军会从洛阳王畿之地杀过来。 一路胡乱想着,又或者将那宁越和苏锐轮流喊上车来聊天,时间倒也过的很快,感觉没多久就见那一轮红日即将西下了。 而魏国大军也在这一刻减慢了速度,渐渐的停了下来,这时巴宁将军又来了,原来已经到了市丘城外,魏军准备安营扎寨了。 这巴宁不仅专职护卫王室之人,还负责安排大王队伍的起居以及传话解惑等,巴宁也带来了魏侯的意思,原来这里是市丘以西十里之地,而魏军准备明日一早便攻城,魏侯还邀请周室大王明日一同观兵于市丘城下。话说这十里地乃是这个时代攻城时的标准安营距离,因为若是近了会使大招提起触发,而若是远了,则从营地走到城池之下人都走累了,所以十里刚刚好。 果然,还是苏锐的猜测准确,韩国绝不可能将魏军轻易放到新郑城下,而魏军也不可能越过市丘,不顾前后受敌杀到新郑,所以,市丘必将是韩魏首战之地。 并且明日还能看出魏侯的心思了,是随便打一下韩国便撤,敷衍一下周王室呢,还是真的全力以赴,替周王室教训韩国一番,明日一看便知分晓。 一夜无话,没想第二天清晨便似乎有了答案。 夏末的清晨格外凉爽,正是酣睡的好时刻,没想天还没亮周扁就被帐外的一片起床号声给吵醒了。 真是没想到魏军竟如此积极。虽然魏兵应该都是井然有序,但毕竟十万人同时动作,还是吵得周扁难以继续入睡。没多久,一阵阵炊烟飘进了帐来,这是魏军准备早饭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帐外一片嘈杂,紧接着已穿戴整齐的巧奴钻进了帐来,“大王,巴宁将军到了营外,催促大王起床,说一会魏侯邀请大王一同前往市丘城下。” 可是白天那么热,难得现在睡个好觉啊,于是周扁摆了摆手一翻身又睡过去了。 巧奴无奈,只得退出帐去。 一会巧奴又钻进了帐来,想来外面催的很急,不过又被周扁给赶了出去。 如此三次,最后是宁越钻进来了,笑嘻嘻的说道,“大王,架子摆足了,是该起来了。” 于是周扁这才又将巧奴唤进账来。 穿戴好再用罢早饭,天才刚刚亮。换乘上王室带的一辆驷马战车,在同车的宁越和樊馀陪伴下,在苏锐率领的一百御林军护卫下,周扁跟着巴宁的战车驶到了魏军中军,而在那里,一面高大的魏字旗帜下,魏侯已经全身披挂等候了半天了。 见大王姗姗来迟,魏侯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而是直起身来拱手道,“大王,本侯说要替王室讨回公道,便一定会做到,三日之内,我魏军定将那市丘城攻下,今日,就请大王在本侯身旁一同观看我魏军健儿吧。” 魏侯说完,便当先打马向东驶去,周扁只得默默跟上。听魏侯这话,难道魏军者是打算全力以赴,要替王室出头?似乎昨天的猜测已经有了答案。 且看看再说吧。 八里地很快就过去了,离着市丘只余两里,魏军一声号响,大军轰然而停。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远处的市丘城已清晰可见,想起来几天前,韩军也是在这个距离上远远的望着洛阳城,这才几天,攻守便互换了。 而随着魏军的徐徐逼近,对面的市丘城也有了变化,一声号响,市丘西门轰然打开,一队接一队韩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冲出城来。 望见此,魏侯也稍稍有些紧张,召集了几名将领安排下去了。不过周扁却并不关心这,而是四下乱看。还记得一个多月前,王孙健刘云他们可是带了几百人来这里放了把火,可惜没能烧起来,但是周扁还是很感兴趣,想要找找当初的痕迹。 可惜望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想想也是,本来火就不大,这一个多月里人来人往的,肯定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很快周扁就放弃了寻找,本来就只是好奇而已。 这时周扁才抬眼注意起对面市丘城外的韩军来,此时韩军已出城了几千人,全是长矛手和盾牌手,前面已列好了防守阵型,而后面的城门里还在源源不断的有人出城。 与此对应,魏军早已在调整队形,行军时是几条长龙齐头并进,而要攻城了,自然要摆成攻击阵型,所以双方都默契的还在调整当中。 不过周扁此时心里却是在想,若是不管队形,直接冲杀上去,岂不是更能出其不意,或许对面韩兵还没摆好队形,这边就能冲进城门里去了。但是转头望望一旁战车上的魏侯却是一脸严肃,扶住车辕远望前方。 看着魏侯认真的样子,周扁不由呆了呆,虽然已经知道这位魏侯便是造成魏国由盛转衰的主,但此时还正值中年,刚刚登位的魏侯,还是极为负责的对待自己的每一步行动,并且从其放话要攻打赵国,却调转车头直奔洛阳,吓退韩军,挟持天子来看,此时的魏侯,还是极为锐意进取的。 这时魏军已经以魏侯战车所在的大旗为中心,围城了九个大阵,前四后五,显然魏军的军力分配不是以一万人为单位,而魏侯所在的中军也比其他八个大阵要强些。魏侯手扶车辕站在战车之上,背后一面魏字大旗迎风飘扬,身旁是另外十来架战车,司马错等几位将军就在这些战车上。 当然其中紧挨着魏侯的一架战车,背后却竖着一面周字大旗,显然这战车便是周扁的了。虽然这面周字大旗并没有魏字大旗大,旗杆也没有魏字大旗高,但却并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似乎不这样还不对了。 周扁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些小节,眼看双方队形都摆好,周扁也站了起来,手搭凉棚一望,却见对面韩军摆了三个大阵,应该就是三万人了。而周扁此时也才注意到,那太阳竟已高高升起,看来魏军攻城比起韩军攻打洛阳,但从时辰上看,还是很晚了些。不过,难道是因为今天早上自己赖了会床才如此的么? 不过魏军选择进攻方向还是有点问题,从西边进攻,这上午时分不是正好迎着太阳么?难道魏侯没有注意,又或者魏侯根本不在意,而只是出兵做做样子,糊弄一下周王室而已? 果然阵型才摆好没一会,前后两排大阵之间的路上,飞驰过来一辆战车。跑近了方才发现是司马错,很快司马错的声音就从身边魏侯的战车旁传了过来。 “君侯,我方迎着太阳,攻城对我方不利,要否换个方向或者等待下午?” 听到司马错这一问,周扁又迷糊了,既然司马错参与了魏侯将本王掳出来的计划,那么就应该知道魏侯接下来的步骤,如果魏侯真的想要糊弄,司马错又如何会专门跑过来问呢?难道只是为了迷惑一下我周王室的人? 只见那魏侯眉头一皱,抬眼望了望,之后说道,“无妨,若是转向其他方向,则坠了士气,若是等待下午,则会扰乱军心。就这样吧,传下令去,三师人马压上去,狠狠的打,让周王看到我魏军威武!” “诺!”司马错一拱手,立即安排下去了。 难道这是双簧戏,不过不要紧,后面的事实会说明一切,而不管结果如何,周扁自问自己都无法去改变。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当看戏去看魏军表现吧。 却听一旁战车上魏侯的声音飘了过来,“大王请看我魏军健儿如何大败韩军。” 周扁转过身来点点头,示意听到了,便又转头看向前方,周扁也是真的好奇,魏军是如何攻城的。 只听那战鼓声响,踩着鼓点,前列中三个大阵齐步向前走去,步伐整齐如一,果然比起韩军齐步走要强了许多。这种节奏,让周扁一下想起了前世影视剧中的一些阅兵场面,脚步落地那是一个声音,虽然没有鸟瞰镜头,但踮起脚望去,整个队形即使没有横竖成排,也还是十分整齐的。 这不就是自己练兵所追求的阵型么?真是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上,居然已经存在了。魏侯显然不是得悉自己的练兵追求而故意为之,那么就是魏军多年来便是如此。 难怪都说魏军是天下强兵,周扁忍不住点了点头。 而这时魏军三个大阵已完全走出,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后,后面六个大阵中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开始按照节奏呼喊起来,如不注意,还真是会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一跳。 周扁四下望望,只见手持长矛长戈的用木杆的另一头击打着地面,而剑盾手则用手中的青铜剑拍打着盾牌。这两种声音整齐如一,伴随着前军前进的步伐,声势直冲云霄。 “宁卿,魏军这阵型果然是声势浩大,便是本王听了也只觉心惊胆战,果然比起韩军来,不知强了多少。”周扁轻声道。 这话说的,一半是真,一半是奉承。 宁越拱拱手就要答话,却听一声大笑从旁边战车上传来,不用转头便知那发出笑声就是魏侯了。 第四章 攻破市丘 - 周始皇 - 或与白 周室君臣二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去,只见魏侯依旧仰头大笑了数声后,才转过头看了过来。 “大王,我军这阵型可是吴起所创,昔日吴起带兵,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且我魏国能有今日河西之地及大梁之地,此阵型功不可没,今日就请大王一观我大魏如何大败韩军。” 周扁点点头没有说话,吴起这人周扁倒还是有些了解的,魏国能成如今天下诸侯间第一强国,吴起有决定性的作用,魏文侯能捡到吴起,实在是捡了个大便宜,只是吴起本人结局太惨了点。如此猛人,竟不得善终,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主子没有答话,但作为陪驾大臣,宁越不得不起身拱手行了个礼,“魏军乃天下强兵,韩国自然不是对手,我王室能得魏侯相助,实乃我王室之幸。” 魏侯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前方,不再言语。 很快,伴随着冲天的助威声,三万多魏军已经齐步走过了一里之地,渐渐的逼近了韩军,远远的已经能看见对面的韩军阵型有点点慌乱了。的确,这次面对的可是魏军,而并非是从未放在眼中的周室军队了。 魏军依旧在向前行进,队形也开始发生了变化,但魏军并没有配备望城台之类的器具,无法从高处向下看去,所以从后面平视的话,周扁并不知道魏军变成了什么样的阵型。 但这并不妨碍周扁观战,周扁也学魏侯等人的样子踮脚站直了身子,双手扶住车辕,使劲看去。 终于魏军逼近到了一个魏军指挥官认为合适的距离,前军中一声令下,三万多魏军一声大吼,齐齐停了下来。见此周扁也不由心中暗暗赞叹了一句,果然是强兵,要知道这么多人一下子从行进状态迅速转变成停止状态,能做到近乎如一,几乎是不可能的,前不久见到的韩军完成同样的动作可是会有一阵小骚乱,而王室自己的军队也只有早先那四千御林军能做到,但魏军这可是三万多人甚至将近四万人了,真的令人难以想象,魏军是如何训练出来的。 还不等多想,魏军便有了下一步动作,不知前方指挥官下了个什么命令,三万多魏兵迅速行动了起来,片刻后,数不清的弓弩已经竖了起来,摇摇指向对面的韩军。 原来魏军全是多面手,又能近战又能远战,至少这三万多人是的。不过在周扁的意识里,分兵种应该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所以周扁不由皱了皱眉头。 后方的吼声这时已经停了下来,战场上突然一下子安静起来,只要经历过大战的人,自然都知道这是战斗前的征兆。果然随着魏侯的右手猛的挥下,前方有人迅速喊了起来。 片刻后,一片震耳的嗡嗡声响起,几万只箭矢飞上了天空,箭雨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抛物线,狠狠的砸向了韩军之中,带起一片哀嚎和惨呼。 显然魏军的射程要大于韩军,看看韩军并没有还手就知道了,不过周扁却是有点奇怪,韩国应该知道魏军要打过来了,怎么没有放置弩手在这里?周扁绝不怀疑韩弩的射程竟会比魏军的弓箭射程近。 一通箭雨过后,只见前方的魏军之中的大旗猛的向前一挥,几万名魏兵便迅速一齐向前迈步行进了起来,大约十几步过后,魏军又猛然停下,而这时令人震惊的不再是魏军停下步子时的整齐,而是在魏军停下步子的同时,几万只弓弩竟然又竖了起来。 原来魏军竟在前进的过程中就将弓弩都上好弦了,兵员素质果然极高。因为在前进的同时给弓弩上弦,若是有一个人因为手上使劲而脚步慢了,可能后面就要撞倒一片,但魏军却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这个难度可比前面行军时整齐的步点要大的多。 周扁长大了嘴巴,还来不及惊叹,前面魏军里便有将军又下达了命令,几万只箭矢又冲上了蓝天。 如此三次之后,魏军已经前进了五十来步,韩军才放出了稀稀拉拉的第一波箭雨。 说是稀稀拉拉,其实只是相对于魏军的箭雨来说才稀拉,好歹那也是三万韩军,其中弓箭手足有一万,原来韩军还是分了兵种。 这拨箭雨并没有给魏军带来太大的伤害,前面的魏兵举起了盾牌挡了挡,而后面的仅仅只倒下了几十人。 不过这次出乎意料的是,魏军并没有再像刚才一样前进上弦然后停下步子放箭,而是迅速的将弓弩都收到了背后背着,然后抽出了刚刚插在背后的长矛长戈等,挺起手中的长兵器,三万人猛的大吼一声,好似平地里一个响雷一般,凶猛的向前冲去。 仔细一回忆,似乎在王孙满的描述里,魏军进攻赵军便是这样的节奏,先是一阵弓箭,然后就压上去,难道魏军的习惯就是如此?或者身为天下强兵,魏军不屑于其他的方式?比如搞点远程杀伤,或者像周扁在巩邑旁洛水边诱敌深入一样。 不管怎么样,一群只知道奋力前冲的魏军,对于日后王室的威胁显然要比一个会诡计的将军所带来的,要小的多。 想到此,周扁又坐了下来,近距离搏杀,匹夫之勇,又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坐下没一会,听见前方喊杀声冲天,周扁却又忍不住站了起来,踮脚望去,只见魏军已经与韩军杀成了一团,而市丘城墙上箭矢不断,像泼水一样洒向了魏军之中,看来韩军是将劲弩都留在了城墙之上。这便是出城而战的好处了,可以依靠城墙上源源不断的远程攻击援助,而城墙又不会受到攻击,若是王室军力足够,肯定也会这么干的。 望见前方杀的厉害,周扁忽然挥舞起双手高叫道,“杀啊,杀啊,给本王狠狠的杀,干掉韩国,本王重重有赏!” 听见大王有些语无伦次的激动,宁越慌忙拉住周扁,而魏侯也早已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瞥了一眼后微微一笑,便再也没有管这边。 被宁越拉了几下,周扁便就势坐了下来,戏已做足,可以收工歇歇了。唉,要装一个十岁小孩还真累。 喊杀声不断,转眼间便从早上杀到了近午,周扁却再也没有站起来观看,而是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期间还将贴身的侍女唤了来取水喝,到最后更是将巧奴留了下来给自己扇扇子。而魏侯见了只是哼了几声,并没有出声制止。 到了近午时,太阳上来,还是有些热,周扁斜靠在车靠之上,昏沉沉都快要睡着了,忽然一阵清脆的鸣金声响起,惊得周扁立即便站了起来,不解的四处望望,待搞清楚是鸣金退兵后,周扁更是疑惑的说了句,“时间还早,怎么就要收兵了?” 不过话音刚落,嘴巴就让宁越给捂上了。待望见魏侯的目光转来,宁越也不得不陪了个笑,“魏侯爷,如今依旧天热难耐,的确还是早些收兵的好,本来让侯爷带兵讨伐韩逆便是难得了,如何能让侯爷热着了。” 听见宁越这话,魏侯脸上又挤上了笑容,竟拱手道,“多谢宁大夫体谅,本侯无事,只是大王年幼,还是先回营歇着吧。” 宁越这才千恩万谢的带着王架战车告辞而去。 不过一转身周扁与宁越二人便是相视一笑,为了麻痹魏侯,天子也不得不藏锋,倒是这两人配合起来,却是感觉十分的好。 一下午没事,就是闲的慌。苏锐也出去打听出来了,上午一战魏军伤两千死一千,而韩军死亡则被估计成三千,看来魏军凶猛果不其然。 只是,一下子从洛阳主政时的繁忙,到现在魏营之中的无所事事,周扁真的一时还很不习惯,看来得想法找点事做了,不然这样下去,真的会受不了的。 第二天又是天还没亮魏军就起营了,却是没人来催王室的人,所以周扁倒是一觉睡到了自然醒,不过严格的说还是热醒的,因为太阳已经很高了。 起床后周扁才知道整个魏营之中,只有自己没起床了。宁越苏锐等人早就守候在王帐之外,除此还有巴宁将军也等着在。原来巴宁是魏侯留下来专门等着护送大王前往市丘城下观战的。 于是很快,周扁等人又赶到了市丘城外,不过今天却不是昨日的位子了,而是多走了两里路,绕到了市丘城北。这里双方交战正酣,战争已进入了白热化。 原来魏军今日是转到北边攻打市丘,显然是吸取了昨日迎着太阳的教训,难道魏军竟真是吃定了市丘,而不是在王室面前做做样子?心里想着事,周扁很快就在巴宁将军的带领下,穿过重重魏国大军,驶到了众军帅帐之下,魏侯车架之旁。 虽然前方正打的激烈,魏侯今天的心情却是不错,见大王过来,还主动拱手打了个招呼,寒暄了几句,这才又重新关注战场起来。 周扁也将注意力放到了战场之上,仔细一看才发现今日魏军的攻势还要猛于昨日,估计是四师兵力,硬是在市丘北墙外压着韩军打。只是这市丘城墙虽矮,比不得洛阳,但北城外却有一条护城河,也不知魏军是准备如何攻城的。 看了一会,冲魏侯赞扬了一下魏兵的勇敢以及表达了一下王室的谢意后,周扁又百无聊赖的斜坐在了战车之上,唤来侍女扇扇子,迷迷糊糊竟又睡着了。看来毕竟还是少年,前一段时间在洛阳实在是太累了,说不得周扁还应感谢魏侯带走了自己,不然哪来这么多时间休息,现在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 一觉醒来,竟又是近午,阳光刺目,好半天才睁开双眼。抬眼一看,魏军竟快冲到城墙之下了,而只有两人高的城墙上,竟有几处架上了长梯,甚至有几个魏兵攀在长梯上,眼看就要冲到城墙上了。 这才第二天啊,魏军就能冲到城墙下了,要知道城外可有至少三万韩军,并且城墙下还有一条护城河,魏军之威竟至如此。周扁惊的立即就站了起来,忍不住的挥舞了下双手,大呼道, “魏军威武!这哪里需要三天,本王看今天就能攻下市丘城了!” 宁越则又慌忙将大王拉住,四下看看后故作小声的说道,“大王小声点,如何攻城,那是魏侯说了算的,大王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周扁这才装作惊慌的样子捂住嘴巴,偷眼看了看旁边不远处的魏侯,紧张的闭上了嘴巴。 而魏侯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微笑着转过头来说道,“大王,现如今又是近午,天气炎热,我军伤亡惨重,本侯已决定今日先退兵,明日定要拿下市丘城,大王以为如何?” 虽是商量的语气,但周扁哪里敢当真,慌忙唯唯诺诺的称是。 魏侯这才淡淡一笑,挥挥手吩咐司马错下令退兵。 昨天走的早没有看到,今日周扁自然是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魏军是如何退军的。作为天下强兵,魏军撤退也是有一套的,弓箭手掩护,按梯队依次倒退,直到退出敌军远程兵器的杀伤范围之外,这才转身就跑。周扁暗暗记下,这一点,王室军队也是可以借鉴的。 回到魏营后,又是无聊的休息时间,不过到了下午时却见苏锐满脸愤慨的回到了王室扎营地。很快周扁就知道了苏锐愤慨的原因,原来魏军渡过护城河,竟然是踩的韩兵的尸体,真没想到魏军竟然将韩兵逼退到护城河边,再赶下去,或者甚至直接将尸体扔到河中,竟垫平了两丈宽、一人深的护城河,这已经不光是死人的问题,而是侮辱韩兵。也难怪身为韩人的苏锐一脸愤慨了。 另外,今日的双方死亡人数被估计成一万五比四千,好高的比例,不过魏军却是伤的更多,这多半是依靠魏兵所披的甲衣要强于韩兵了。 一夜又很快过去了,眼看便是进攻市丘的第三天了,周扁依旧睡到自然醒,尔后穿戴整齐后在巴宁的带领下向市丘走去。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市丘城外竟然没有战争,一片平静,直到走近后,周扁这才看见市丘西门城楼上,魏侯正得意洋洋的冲自己招着手。 可是今天自己也没睡多长时间懒觉啊,怎么这么快魏军就攻下市丘了? 第五章 洛阳来信 - 周始皇 - 或与白 周扁揉揉眼睛,很是不相信自己所见,但睁开眼还是能清晰的看到,老远的市丘西门城楼上,魏侯那高昂着的头,似乎连那得意的笑都清晰在目。 虽然已经将魏军看得很厉害了,但真的没想到魏军竟能这么快就攻破市丘,周扁摇摇头,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身旁战车上的巴宁,不过巴宁却是笑笑并未回答,显然是要将这自夸的荣耀留给魏侯。 然而越往前走,周扁却越是疑惑,这市丘城西门外根本就看不出今天有过战争的痕迹,再望望北边,远远的就能发现,同样也没有。 而当战车驶进市丘城时,望见那整齐有序的街道,别说尸体,就连血迹都没有。周扁突然一下想过来了,魏军绝不可能是今天早上攻下市丘城的,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魏军半夜攻下了市丘城,第二种可能就是魏军根本就不是攻下市丘城的,而是韩军主动撤退,魏军这才占领了市丘。 再仔细一看,街道上丝毫没有战争的痕迹,两旁的店铺都关着门,街上只有一队一队的魏兵在来回走动,看来多半是第二种可能了,只是为什么韩军突然放弃市丘了呢?要知道市丘可是韩国都城新郑的北边门户,并且昨天韩军还抵抗的那么凶。 入城之后,周扁便在巴宁的示意下,停了下来,一百亲卫一百御林军也跟着停了下来,身为天子,随时带着这么多人,已经不仅仅是安全问题,还是面子问题了。 队伍刚停了下来,城楼上便匆匆跑下一人,原来是魏侯贴身护卫长公子倾,前来请大王上城楼。只派了个护卫长来请,这魏侯架子好大啊,宁越哼了一声,却见大王已经跳下了战车,往城楼走去。 其实周扁比谁想的都清楚,所以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当先登上了这城楼,不过这市丘的城门也并不算高。 一登上城楼,便看到了那春风满面的魏侯,周扁忙走了上去,高声道,“魏侯果然厉害,本王尚还没睡醒,魏侯便已登上了市丘西门,说是三天,果然便是三天。” 魏侯得意的大笑几声,接着说道, “大王过奖了,本侯说要替大王讨回公道,那便定要做到,不然如何叫大王将周室托付与我魏某。大王就请接着看吧,不日本侯便要兵围新郑,叫那韩侯当面向大王谢罪!” 魏侯话中的意思,周扁也只装作不懂,反而拱手道,“如此,本王便多谢魏侯了!” 这时一个声音从周扁身后响起,“周臣宁某见过魏侯,不知魏侯是如何破的市丘城,本以为今日还需一番苦战,谁曾想一早便已夺了城池,倒是让我等开了眼界。” 魏侯又是得意的哈哈一笑,半响后才又转过头来,“昨日我大梁守军攻破华阳城,韩都新郑以北再无屏障,想来市丘韩军也是半夜得到消息,故而连夜撤退,回防新郑,寡人今日方才顺利入城。” 没想到魏军居然是兵分两路,一路从北边安邑过来,经洛阳南下,另一路则是自东边大梁而来,直逼新郑,想到此周扁心中顿时一凉,本来前两日还以为魏军只是兵强,没想也会用计策了,不用多想便知,这分明是用南下的大军吸引住韩国目光,然后再从东边突发奇兵。哎,看来魏军的强大并不仅仅是表面,自己对魏军的看法也应该有所改变,若是单单兵员强壮,还真不算什么,但若是能用计策,那才是真的强大,看来在以后的日子里,自己可得多了解了解魏军。 兵法说的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身为周室天子,和天下诸侯起冲突那是避免不了的,所以周扁认为,非常有必要从现在开始收集所有诸侯的情报,尤其是魏国这样的强国。当然了,在韩国悍然攻打洛阳之前,周扁也是准备收集韩军情报的,可惜刘百万叔侄在新郑刚刚站稳脚,能打听到韩军什么时候出发就已经不错了。看来以后在这上面还要加大投入。 转眼间心里便想了这么多,耳边突然响起宁越的声音,却是宁越一躬身道,“恭喜魏侯,宁某在此替周室谢过魏侯了!魏侯为我王室如此大动干戈,实为自晋文之后不见,魏侯不愧为天下诸侯之表率!” 听了宁越这吹捧,魏侯又是大笑几声,显得心情格外畅快。“宁大夫,本侯已令手下去魏营将大王一干侍从接来,且昨日的营地今天就要收了,今晚在市丘以南再安营,嗯,大王今日就在市丘城内歇着吧,本侯已令巴宁将军去找处大宅院去了。” 宁越自然又是弯腰道谢,然后才拉着有些发呆的周扁一起下了城楼。 果然巴宁已经将地方找好了,原来这市丘并不算大,且昨日韩军仓皇撤退时,城中大户也逃了不少,所以想要找处宅院还是很快的。 一路走去,只见两旁商铺宅院均关门不开,魏军正在一家一家的砸门,而有些宅院里吵闹异常,却是有魏兵在往外拖着东西,不用想肯定是些粮食钱财等物。果然是城破之下无完家啊,如果王室没有准备,那么只怕此时洛阳城中便是韩兵在挨家挨户砸门了。 再往前走,偶尔还能听见女子的呼叫,摇了摇头,周扁并没有去管,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去管那么多呢?不过想想又对魏军的看法变得差了些,一支有严明纪律的军队,是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的。但是再一想,或许是魏军将领示意这么搞的,因为魏军不可能长期占领韩国腹地的市丘,那么便是能抢一点是一点,能强一个是一个了。战争,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 忽然周扁又想起了昨日魏军攻城的惨状,一万多韩兵尸体被用来填平了护城河,而魏军也付出了几千的伤亡。想到这,周扁忽然意识到魏军也许也并没有那么强大,不然若是两路大军配合的好,魏侯明知昨日大梁军会攻破华阳,昨日又为何要让魏军死拼市丘守军? 或许这并不是魏军将领的水平问题,而是通信问题,昨日时魏侯想必并不知道大梁军会攻破华阳,又或者大梁军攻破华阳竟出乎了魏侯的意料之外。却不知是哪一种可能,只有等着看了。 想了一路,直到看到那个宅院的大门时,周扁才来得及感叹一句,这么快就到了啊。 宅院并不大,但挺干净,院子里原先的人一个都没有,也不知是昨夜逃光了,还是今天被魏军请出去了。不过周扁并不会过问,很快,王室的人就安顿下来了。 本来还想在市丘城内走走的,不过看看时间已经快到正午了,只得作罢。 午饭后却又是一顿好睡,醒来时下午已经过去了一半,穿戴整齐刚想出去走走,却听宅院门外一阵嘈杂。 没一会便听宁越进来汇报,“大王,洛阳来人了,是王孙满大夫来了。” 原来是洛阳来消息了,算算日子也是该来了,周扁顿时将市丘城甩到了脑后,一招手吩咐王孙满立即进来汇报。 片刻后,王孙满带着一名高大汉子躬身走了进来,“大王,臣下受太后与太师之托,特向大王汇报洛阳战后情况,另外还有太后太师及白相等的信简,就在门外,大王是先听臣下口述,还是先看信简?”这白相就是白圭,周扁离开洛阳时,已经将白圭提为副相了。 “当然是满大夫先说了”周扁有些迫不及待了。 “诺,臣下遵旨。自大王随魏军离去后第二日,太师便下令解除洛阳九门封闭,除了大王离去的圉门外,竟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方才扫平九门障碍,九门大开之后,下午便有列国游商离去,然后便是一些大商贾的车队,据白相说他们是去采购粮草了,然后还有些洛阳乡民离去,同时少师组织城中新兵和民夫清理南城所积累的尸体,竟有数万之多,在大王离去的第三天太师率群臣送出城去,按照大王旨意集体安葬在洛阳以北的谷城山中,十多万人送数万人,竟花了一天时间。” 听到此周扁点了点头,“这时间花的值得,孔夫子说过,慎终追远,民德归厚,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只可惜本王不能亲自送送烈士。” “大王勿要多想,大王的恩义洛阳子民自知,当日谷城山十多万人齐声高呼大王英明,二十里地外的洛阳城内都能听到。当天少师还令刘子西和王于飞率一万士兵以及两万巩邑乡民前往巩邑,至天黑方到,着手巩邑重建,只是巩邑已烧成了灰烬,想要完全重建好还是得一些功夫,恐怕得半年不止。” “能花半年时间建好,也足够了,只是我王室的粮食还够用不?重建巩邑应该由我王室出钱。”周扁点头道。 “这也正是臣下要向大王汇报的,白相和监甲总管清理了一下王室库藏,别说重建巩邑,就是兵饷都不够,算上阵亡将士的抚恤,有功之士的赏赐,还有所有士兵民夫的饷钱,就缺钱两千万,而洛阳城墙修补需六百万钱,巩邑重建需五百万钱,白相的意思是既然大王提出了徭役法,就留一部分民夫,之后轮流从事修补和重建所需,登记在册后,可抵消日后的徭役。” “这个倒也可以,只是记录在册,所需的人手也不少啊。” “大王放心,洛阳城中贵族子弟众多,又有洛阳学宫中的学子可用,倒也足够。至于兵饷等两千万钱,现在我王室的确拿不出,只能日后再补。白相便想了一个法子,将每个人的钱算清后,写在一张竹简上,再在竹简的另一边随便画上一些图案,之后将竹简一分为二,言明日后持此竹简前来领钱。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好在兵士和民夫都能理解,倒没有意见,只是工作量大,臣下离开洛阳时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两边竹简能合在一起,便说明是对的,白相想的好法子。这的确是件大工程,只是还需仔细,千万不要算错了。”周扁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后出现的算盘,这个时代还没有,并且周扁自己也不会,只得作罢。 “是,大王。白相安排了大量的人手,每一个人的饷钱多少要经过三个人复算才定,并且每一块竹简上下两半都写有钱的数目,还有为了方便将来持竹简者来兑钱时快速查找另一半竹简,白相还令在每块竹简的两边都写上大王发明的数字编码,这样日后兑钱时会快的多。” 大王发明的数字便是阿拉伯数字了,周扁也没想藏着,所以早就允许王室中人开始使用,相信很快就会被洛阳商贾所喜爱,进而传播众诸侯国,也算是为这个时代的进步做出贡献了。 “先欠着钱也还行,只是受伤者应该先发钱,日后我王室有了收入,得快些发下去。” “大王不用担心,白相下文,对于有伤在身者,先发粮食,我王室库藏里还有些粮食,至于重伤者及烈士遗孤,按照大王意思另行编册,持专用竹简日后每三个月可前来王室领一次粮食,至于少数孤儿,白相命令收入洛阳学宫,日后一边打杂一边读书,日后也可为大王效力。” 听到此中部不由拍了拍手,“白相果然算无遗策,不愧本王重用,这些做法都是不错的,只是,白相有没有说我王室日后如何发展,这少了的几千万钱何时才能补上啊?如本王所料不错,王室众臣子的奖赏只怕还得几千万钱啊。” “这个不牢大王费心,是太后和太师一起出面,说得群臣同意,先记下来,等大王回来后亲自颁发,群臣没有意见。不过这个倒没有用竹简之法,毕竟众位大臣身份高贵,也都更加信任王室。” 顿了顿后王孙满又接着说道,“至于这几千万得多长时间补上,白相也没说个一定时间,不过白相已经安排申不法回成周主持炼铁一事,毕竟当初是先拿了郭纵的钱,铁矛和铁剑都还没有交付。另外曹酒正现在也应该回到了成周,重新开始了酿酒,虽然现在粮食少,不过白相说了,可以先酿酒,毕竟安邑和新郑已经等了近两月没有烧酒喝了,而马上秋粮也要熟了,这次韩军并没有糟蹋多少,洛阳和巩邑应该还是能收不少的。” 周扁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战后重建工作还是比较顺利的。直到这时,周扁放下了心,方才注意到那个跟随王孙满一起走近来的高大汉子,仔细一想,这不是苏雉么? (非常感谢捧场,收藏数里面又多了几十。) 第六章 继续南下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一看到苏雉,周扁便立马反应过来了,苏锐的家人应该是已经被接到洛阳了,不然被派去宜阳的苏雉不会回来,更不会追过来,再仔细一想,苏雉追过来的唯一目的,便是亲自告诉苏锐一声,想来这也是太师允许的,苏雉亲自赶来可比书信什么的都有用多了,太师明显这是让苏锐更加踏实的跟在大王身边办事。 不过这苏雉倒是好修养,虽然跟着王孙满进来了,却一直听着君臣说话,并没有插一句嘴,很显然这一点就能博得周扁的好感。 于是周扁主动冲苏雉笑笑,慌得苏雉忙跪下行礼。 然后周扁才转过身去,向宁越问道,“苏锐去哪儿了?把他叫过来吧。” “苏锐在后院整军,我这就去叫他来。”宁越应了一声,竟亲自跑了出去。 片刻后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苏锐当先跑了进来,一进屋便高呼道,“苏雉,果然是你来了,我娘亲可好,内子可好,涛儿可好?”话还没问完,双手就已经紧紧握住了苏雉的双肩。 苏锐顾不得激动,一下子竟问了这么多,一旁的周扁和宁越等都笑了。 苏雉倒是老老实实的低头回答道,“回将军,主母和少夫人,少主都安好,家里的下人也一个不少的都带来了洛阳,只是田产和一些笨重之物未能带回。不过太后给安排在了一所大宅院,比我们宜阳所住的还要大得多,此外太师还令人送来了粮草和一些日用,说暂时先享用王室的俸禄,一时倒也足够。将军请放心,主母等在洛阳新宅居住良好,只是不放心将军,所以又令小人前来追随将军了。” “那就好,那就好。”苏锐喃喃几句,真情表露无疑。 苏锐又点了点头,这才放开双手,回过身来面向大王行礼道,“大王,臣下心情急切,王架面前有所失礼,望大王责罚!” 周扁摆了摆手,“那倒不必了,今日听了这话,苏将军可不再担心了吧?”其实苏锐自被自己强迫跟随王架之后,便有些郁郁不乐,这些周扁都看在了心里。 望见微微笑着的大王,苏锐忙躬身道,“这下臣下就放心了,本来还担心韩侯的人会抢先一步赶到宜阳的,看来还是大王的人马快。臣下多谢大王,日后必当为我王效死命!” “死命倒是不必了,能活着才能为本王做更多的事。苏锐,你带着苏雉先退下吧。”周扁笑道。 目送苏锐主奴二人退出去后,周扁才又望向了王孙满,“如今洛阳人心如何?可有城外难民聚众闹事?可有什么流言?” 方才一直是王孙满在说,这会轮到周扁问了。 “回大王,自韩军退后,洛阳城内一片欢呼,大王走后的当晚,太后便下令大开王室所藏,所有美酒以及一半的肉食都被拿了出来,供全城将士民夫以及平民享用,可惜库藏不多,只能先分给有功之士了。难民闹事更是没有,全洛阳人都在歌颂王室恩德。不过流言,倒是有一些。”说到此王孙满抬头望了望大王,似乎有些疑惑或者犹豫。 “直接说吧,是什么流言?” “诺。当日自大王走后,洛阳城内便有人说大王是被魏侯挟持而走,还声称天子被掳,仇莫大焉。街头井坊,酒肆货栈,常有拍案大骂之人,甚至有闹事之趋势。不过都被赵骈的人给镇压下了,言称大王是自愿跟魏侯走的,是有重要的事,不过臣下也知道,明面上没有人持异议,但是背地里却是不少人将赵骈骂了个遍,甚至说我王室软弱,韩军都打退了,为何还怕魏军?不过下令声称大王是自愿的,却是太后和太师商议过后的主意,众臣和大人们之间也多有不服,但也只能如此,所以臣下刚才有些吞吐了。”说着王孙满抬头小心的看了看大王,还有一旁的宁越。 显而易见,王孙满小心翼翼的看大王,那是怕大王生气,自己明明是被挟持,太后还不让人说,而再偷看一眼宁越,那自然是因为自己话里提到赵骈挨骂了,要知道赵骈接管的可是宁越的手下,接管的是宁越原先的活,或者说,赵骈可是在替宁越挨骂。 不过这大王也好,宁越也好,面上都没有什么反应,倒是让王孙满轻出了一口气,不说这年少的大王,便是这宁大夫,养气功夫可都比自己要强的多了。 良久才听大王叹了一口气,“可惜我洛阳不少忠义之士了!” 顿了顿后又接着道,“太后和太师的做法是对的,目前只能这样,不过就算有人骂我王室软弱,也不得对其用强,这句话可要传回去了。” “诺,臣下知道了。”王孙满忙点头称是。 又聊了一会后,对于洛阳的一些细节周扁有了更深的了解,心里忍不住的连连点头,看来太师和白圭还是可以托付之人,目前看来还是不错的。 不过很快周扁倒是想起一事来,王孙满说了有不少信简,都在哪里? 一问才知还在门外,王孙满起身就要出去喊人抬起来,周扁一时兴起,也跟了出去。 不料一出门却见到了惊人的一幕,一辆四轮马车上居然堆的满满的全是竹简,一车竹简,我的神啊,这至少有七八百斤重了,这得翻看多久啊?体力活,古时不光看书,看信也是体力活。周扁真恨不得让申不法造出的纸马上就在王室中普及了。 几百斤的竹简啊,周扁真的是无语了,不说浪费了多少竹子,就算是想要翻完,也得花不少力气啊。 王孙满随手唤来几名壮汉,在宁越的指点下搬入了周扁所在的临时书房。而其中还有几本竹简是苏锐和宁越的家人寄来了,挑出来后便送了出去。但饶是如此,也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搬完。 得了,今天这市丘城是逛不成了,还是先看信吧。周扁唤来樊馀及几名护卫,立即就坐在了案几之前,阅读起来。 最先看的自然是太后的信,自然挂念之情满篇皆是,此外都是说些让吾儿放心之类的话,有点小温馨。然后便是太师白相等大臣的信了,都是些国事的细节汇报,尤其是白圭的最多,居然有几十斤重,不过内容倒是基本和王孙满说的一致,只是更详细些。 再往后看,都是些大臣们的汇报,正要再接着看时,忽听巧奴说该吃晚饭了,抬头看看,周扁这才发现天已快黑了。 晚饭过后,并没有一个魏兵前来打扰王室之人,院子外依旧能听见一些哭啼声打砸声,想必那还是魏军在敛财,反正也没什么事,周扁令侍女们点上油灯,在左巧奴右田倩的伺候下,周扁看完了所有的信。 真没想到王室上下有点地位的大臣贵族都写了信来,哪怕只是几句问话或者表忠心的话,也充分反应了周扁在此时王室里的地位。 周扁揉了揉被油灯熏黑的双眼,这一晚上看的可真累啊,幸好太师等大臣知道大王年幼,还是用近乎白话写的,而那些不重要的大臣则写的差不多,所以抢在睡觉前还是给看完了。只是累坏了两个小侍女,翻竹简翻的胳膊都算了,看来在这个时代,目前想要红袖添香,还是有点不怜香惜玉的。 周扁一直忙于看信,直到全看完后方才意识到两名侍女的劳累,虽然没有听到抱怨,但周扁还是笑着表了态,说要不了多久,洛阳的来信就不会这么沉重了。 是啊,要不了多久,申不法的纸就会上市了,只是现在战后重建,先恢复盐铁酒,等开始着手造纸只怕是两个月后的事了,然后再花一个月的时间运到临淄,再花两个月的时间传回洛阳,粗略一算,洛阳人自己发明的纸,居然要半年后才能自己用上,唉,世事如此,实力不济啊,只得如此迂回了。 次日一早,樊馀便安排人将所有的竹简都烧了,一来这些信太沉重,不方便随车携带,二来这些信周扁也不想让魏侯看到,虽然王孙满进城时报出了王室的名号就无人阻拦,但谁知道行军途中魏侯会不会想起来弄几封信看看?反正周扁是不愿意让魏侯了解到洛阳动态的。 早饭过后,王孙满便要告辞回洛阳,这段时间是定的由王孙满来回跑,联系大王和洛阳朝堂,反正他年轻,多跑跑也好。 没想按照惯例向魏侯告辞时,魏侯却不放人了,非要王孙满也一同随军前往新郑,好看魏军发威,大败韩国,为王室报仇。魏侯还声称去岁王孙满便跟随魏军,见证了魏军大败赵军,在这段时间里魏侯自己感觉与王孙满很谈的来,所以这次便也要求王孙满留下来。 在目前这个时代,这片大地上,估计魏侯就是那个最有权力的人了,手握数十万大军,想打哪里就打哪里不说,还掌控了名义上的天子,所以魏侯的话,一般是没有人反对的,并且被挟持的周王室一干人,并没有人敢有异议,于是王孙满就这样也留了下来,跟随在周扁身边,准备接下来跟随魏军继续南下。 而往洛阳报大王平安,则由王孙满带来的从人代劳了。 魏军在市丘糟蹋了两天之后,第三天一早,大军终于从市丘出发了,近十万大军和来时一样摆成数条长龙,径直朝南,众军帅旗之下,魏侯意气风发,手扶车辕望向远方,作为这个时代最有权力的男人,魏侯有资格藐视前方。 望见魏侯那略有得色的面孔,周扁自然知道魏军可是在市丘捞到了不少好处,至少足以弥补死去的那几千魏兵了。市丘本来就是新郑北边的一座大城,向来布有重兵,自然也少不了囤积资源,而此时,魏军后面跟着的几百架大车,一车车满满的粮草,足以说明一切,此外据说还有数百架大车在几千魏兵的护卫下,悄悄向东,想要运回大梁,不用想,肯定是比粮草还要贵重的铜了,不管是铜兵器还是铜钱铜器,魏军肯定一股脑全搬回去的。 战争就是这样,周扁自问若是自己率军破了城,老百姓的不会动,但官府的肯定也会搬空的。哎,不管什么时代,都是实力为尊啊,若是韩军破了洛阳,只怕洛阳此时也被搬空了,实力啊,只可惜没有时间,若是再给几年时间,周扁相信,洛阳绝不会害怕任何一家诸侯。 大军南下,丝毫不停,并没有加快步伐,也并没有特意放缓,躲过正午的炎热,绕过敏山之后,大军终于在晚饭之前赶到了华阳。 这同样是个一个韩国的中等城市,比起如新郑宜阳等小一些,但比其他城市还是要大些,城市规模与市丘差不多,但城墙却比市丘更高,显然是因为其独特的地理位置,那就是华阳离着新郑更近,只有半天路程,所以如果说市丘是新郑的北方门户,那华阳就是新郑城外的兵营了。真搞不懂这么重要的一座城市,韩国怎会让魏军拿到手了。 此时华阳城外的气氛比起前几日刚到市丘时,却是紧张的多了。只见一对对的魏国步兵在城外操练,城南还有数不清多少架战车在来回驰奔,也不是为了展现魏军兵力呢,还是练兵呢,还是防备韩军突袭,还是故意搞的紧张兮兮。 王室的人马夹在魏国大军之中,很快就到了华阳西门,不想正要离那城门还有几百步时,突然西边奔来一匹战马,一个魏兵直接跨坐在战马之上,双手抱着战马的脖子,向魏军奔来。眨眼间战马就跑到了中军之中,骑士跳了下来,半跪在地,也不知向魏侯说着什么,不过周扁隔得远,丝毫听不清说的什么。 片刻后,南边又驶来一架战车,南边战车很多,跑过来一辆也并不稀奇,只是这架战车的后面却用绳子拖着一个尸体,带起滚滚黄尘。走近后,方才看清是韩兵打扮,想来是韩军斥候吧,果然是战争之中,人命如狗啊。 转眼间那战车便冲进了华阳城中,魏国大军一阵停滞,原来前方魏军中军已入了城。 王室的人马在魏军偏后的位置,很快便也到了西门之下,这座城门并不高大,只能容的下一辆战车驶入,难怪前面那架战车入城时,大军好似卡了一下。城门也并不厚,只有二十来步,没想一进城却见巴宁站立着侯在城门之后,一见到王架马车,便立即拱手道,“大王,前方魏侯相请!” 第七章 兵压新郑 - 周始皇 - 或与白 也不知道这魏侯又要请自己去干什么,不过却不好拒绝,于是周扁唤上宁越和苏锐,换上战车,迅速脱离了大部队,打马向前奔去。 还好华阳城内街道却是宽阔的很,三架战车越过魏国步兵,很快就追上前面的帅字大旗,不过此时魏侯的战车上已经空了,停在了一座大院门前。巴宁将周扁请下车后,便带到了大院之中。 原来这是华阳以前的将军府,华阳将军指挥军队的地方,不过现在却成了魏军的帅营,魏侯的行宫。 大院正中自然便是大殿,华阳将军议事的地方,不过现在却是人满为患,挤满了魏国将军,巴宁当先开道,带着王室几人走进了大殿,一直走到了魏侯面前,巴宁这才行礼走开。 此时大殿中正议论着什么,看见周王室的人来了,大殿中立即就安静了下来,不过能看见殿中之人个个脸上带着喜悦,毕竟不管如何,大家能站在华阳城中,也是一件很值得庆贺的事。 见周王室的人来了,魏侯冲周扁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而周扁却不敢怠慢,却是拱手行礼,其身后的宁越苏锐等也纷纷躬身行礼。 双方见过之后,宁越便率先开口了,“宁某代我家大王在此恭贺魏侯了,华阳乃新郑之倚角,今日魏侯拔其一角,新郑已在望也!韩人历年来屡次侵犯我王畿之地,上月又冒然攻打洛阳,实为天下诸侯之公敌,我王已颁下诏令,韩逆,天下诸侯皆可伐之,不想却只有魏侯高义,亲率大军前来,救我王室于水火不说,今日竟能直逼新郑,替我王室出气,魏侯之德,我王室必将载入史册,累世不敢忘矣!” 宁越这话说的,魏侯听了自然是欢欣不已,竟也拱了拱手,连道不敢。看来这个时候的魏侯,刚刚登基,还没有那么自大。 几句话后,魏侯便喊来一人,是个年轻将军,半跪在魏侯面前。 魏侯先得意的摸了摸胡须,然后才伸手介绍道,“大王,这便是我军新晋大梁军先锋将军龙贾,此次偷袭华阳成功,全赖龙将军首功。来,来,龙将军见过周室大王。” 那年轻将军这才转过身来,依旧是半跪在地,拱手行礼道,“外臣龙贾,见过大王!” 望着眼前这年轻人,周扁简直不敢相信这便是龙贾,在自己的印象中,龙贾不是个长胡子的老年人么,看起来电视剧给人的印象真的是太深了,对了,是哪个电视剧里面的龙贾将军是个白胡子?周扁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不过想想眼前也是,那部电视剧里龙贾出现已经是秦国崛起了,算起来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个龙贾的话,到了那个时候也该是白胡子花花了。 还是年轻好,看起来多有朝气,周扁望着这半跪在面前的龙贾将军笑了,伸手将其扶了起来。其实刚才想了那么多也就是一瞬的事,周扁很快就将心思转了过来。 “龙将军果然是年轻有为,华阳如此重地,竟能神速拿下,涨了魏国雄风。魏国是为我王室出头,龙将军立下大功,本王重重有赏。嗯,赏什么好呢?” 说着周扁就在自己身上摸了起来,“记得上次赏了巴宁将军一把剑,本来就应该宝剑赠烈士的,唉,可惜这次出来本王身上没有带佩剑。那赏点什么好呢?” 说着说着周扁掏出了一块玉佩,拿在手中瞄了瞄龙贾将军,立即就摇了摇头,又将玉佩放了回去,显然是对这块东西不满意。 整个大殿中都鸦雀无声,只有那年少的周室大王在自言自语,满殿堂内目光都望着这里,魏侯皱起了眉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好在宁越反应的快,眼见魏侯面色不悦,忙拱手上前冲自家大王道,“大王,魏国君臣在此还要议事呢,我们不好在此打断。如果要赏赐,玉佩就可以了,毕竟是王室流传下来的,或者再等等,令洛阳再送几把长剑来也好。” “说的有理。”周扁点了点头,然后拱手向魏侯道,“不好意思,耽搁魏侯爷的时间了。实在是魏军大捷,本王心中喜悦不已,这才难以控制。” 听着少年天子这故作成熟的话,魏侯也忍不住微微笑了,拱手回礼道,“能得大王喜悦,便是魏某之幸了。” “那就将这块玉佩赐给龙将军了,龙将军年轻有为,本王看了实在是欢喜,还望龙将军在魏侯的领导下,多打胜仗,替本王多教训一下不敬我王室的诸侯,本王日后还会有赏。宁卿,还是传话回去,让洛阳那边将我王室珍藏的几把好剑送过来。” 说着周扁将那块玉佩递了出去,宁越拱手接过后再递到了龙贾面前,没想那龙贾却并没伸手去接,而是望向了魏侯。 直到魏侯轻轻点头,龙贾这才道一声谢,将玉佩接了下来。 待龙贾退下去后,魏侯这才轻咳几声,又接着向周扁介绍了一下魏军军力,以及接下来的战略方针,其实也就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之后魏侯便委婉的将周室君臣请出了殿去,魏国上下要接着议事了。 有圆滑的宁越在,魏侯稍稍一提示,宁越立马就代表大王告辞了。不过出了大殿,周扁却是心情略微有些复杂起来,原来魏侯对这次攻打韩国比自己想象中要热情的多,包括魏侯从安邑带来的十万大军以及数万大梁军,现在进攻新郑的总兵力达到了十六万之多,想必这华阳城外的魏军军营已经是密密麻麻了。 而魏军除了留一万兵力守华阳外,十五万人将直接扎营在华阳与新郑之间,以华阳城池为依靠,强攻新郑。从魏侯的口气来看,魏军这是动真格了。 本来以为魏军已经攻打下了华阳,便会遣人去与韩国谈判了,其实为王室出头,这样已经足够了,逼迫韩侯给周室道个歉,赔点礼物,在魏侯的见证下,这事就过去了,在周扁看来,魏侯做成了这件事,就已经名望满天下了。 可是魏侯竟真要强攻新郑,那就肯定不是仅仅为王室出头这么简单了,想到此,周扁顿住了脚步,是啊,魏侯挟持天子,以天子的名义强攻新郑,要么是真的想干掉韩国,要么是杀鸡给猴看,想要在天下诸侯间竖立自己绝对的武力威信。 究竟魏侯是怎么想的呢?周扁猜测不出来。 可是可以肯定的是,随着魏侯悍然强攻韩都新郑,必将会引起天下局势动荡。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在这个时代齐国与魏国有两次著名的交锋,一次是围魏救赵,另一次就围魏救韩了。后一次就是魏军包围了新郑,齐军便攻打大梁,最终在马陵坡孙膑干掉了庞涓。 很显然,历史在这里提前了,魏侯由于自己的原因提前攻打新郑了,那么韩国会向齐国求救么?齐国还会围魏救韩么?孙膑显然是还没有出山的,田忌也不知在哪里,齐国究竟会不会围魏救赵么?一时,周扁自己也迷茫了,战国已经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成为了一段全新的战国。 但是,是否这也意味着,一段精彩的历史大片,提前上映了? 可惜的是,在这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自己已经没法率兵参与,去谱写一段属于自己,这个穿越者的篇章了。还好,可以跟随这个时代的最强者,去见证历史的精彩,还好,可以坐看风起云涌。 而周扁也相信,等这一段风云过去,那便是洛阳开始登上时代的舞台了。 而与周扁等着看大戏的心情截然不同的是,上个月还耀武扬威的韩国,这会满朝上下,却正是愁云密布。 就在魏国大军入驻华阳的同一天,新郑韩宫大殿之中,韩国君臣齐聚一堂,几乎所有在新郑的臣子大夫贵族等,都挤在了这座重修并没多久的朝会大殿之中。 正上方主座,韩侯斜靠在矮榻之上,两名侍女蹲在两头相扶,又两名侍女则轻轻摇着罗扇,本来应该是一副很惬意的模样,口中应是埋怨着这初秋怎么还这么热,可是现在的韩侯却是一张苦脸,没精打采不说,还略有些蜡黄,带着一丝病容。 “诸位爱卿,魏国大军已在华阳集结,据探子回报,不下十五万之多,且魏侯亲来,大军凶猛。而华阳距我新郑仅半日路程,看魏军架势,只怕明日便会攻打我新郑城池。诸卿,这可是我韩国立都新郑以来,首次国都被攻,诸位可还有良策?” 略有些沙哑的语气中,透着些无奈。可惜的是,大殿之中鸦雀无声,半天无人做声,说实话,大敌当前,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而几位重臣也各自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数日之前,是谁说的我军自洛阳撤退以后,魏军不会追随过来?这不仅追过来,还从大梁偷袭来了,有什么是魏军不敢做的呢?” 听见君侯语气变冷,韩晁慌忙爬出来跪倒在地,“君上,臣有罪,误判了形势。当下之计,魏国大军集结华阳,臣下以为有两策,其一是备上礼物向魏侯,向周室请罪,若周王室已封魏侯为诸侯伯长,则表示认可,并立下协议日后听从伯长国之命,若周王室尚未封魏侯伯长之国,则当面向周君奏请,封魏侯为伯长。则魏侯心满之下,必将退兵,而我韩国避免了国都被攻,还可以赢得韩魏边境数年安稳。” 韩晁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便响了起来,“君上,臣下以为不妥,我韩国与魏国同为三晋之一,且同为大国,我国仅仅丢失两城,尚未大战,便要向魏国服软,实在令我韩人不服,况且若一旦率先认可魏国伯长国地位,则我韩国日后必将听命于魏国,国力受损不说,还定会叫天下诸侯笑话,故而臣下窃以为,上大夫韩晁之计不可。” 一听见这声音,不用回头,韩晁便知道是新郑将军韩当,韩国宗室之一,正值壮年,论辈分还比韩晁还矮一辈,不过却手握数万新郑守军,乃是当今韩侯的亲兄弟,向来受重用。 韩晁轻轻的叹了口气,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自己的主意不会被人所接收,因为当初韩侯带兵撤回新郑时,韩晁就建议向魏侯求和,魏军自然就不会追随过来,不过却没人听,并且韩侯不光不听,还把自己的建议和判断切开来说,自己是说过魏军不会追随而来,可那是有先决条件的啊。 只听那韩当顿了顿后又立即接着说道,“君上,臣韩当不才,愿率麾下四万新郑守军,死守新郑,若君上能将自洛阳返回的八万大军交与臣下,臣下愿出城一战,誓死捍卫我大韩尊严。” 听见这口气,韩晁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韩侯却是微微点头,并未答话。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君上,臣下赞同韩当将军之言,他区区洛阳便能挡住我韩国十万大军,我们又何惧十万魏军?我大韩守城,绝不会比周室差。” 众臣寻声望去,原来是个年轻将军公子望,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殿中群臣没有一个答话,韩侯也微微的摇了摇头。 半响没有人接话,于是韩侯那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韩晁,方才你说的有两策,还有一策呢,说与寡人来。” “诺,臣下遵命。这第二策便是死守新郑,同时与新郑相邻的城池如新城邑、马林、山氏和浊泽均封城,再远处的阳翟和阳城、安陵责令守军严加看守,此外,再遣使向秦国和齐国求救,秦国乃魏国死仇,又与我韩国交好,而齐国乃东方大国,必不会坐视魏国独大,如此,则新郑之围立解。” 韩晁这话音刚落,大殿之中便闹开了,立即便有人大骂不该向齐秦求援,还有的嚷着不能坠了大韩威风。 听见耳边的喧哗声,韩晁一脸阴冷,一群自大狂,真以为魏军是好打发的么?韩军连个小小的洛阳孤城都拿不下,还损失了几万人,难道就没有人认识到韩军的战斗力已远远不比当初了么? 片刻后,只听韩侯轻咳几声,大殿中立即便安静了下来。不想韩侯丝毫没有去搭理韩晁的意思,反而抬头望了望大殿,“公孙颀在哪?上前答话。” 不料韩侯话音刚落,一个尖尖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君上,臣有一计可退魏军。” 君上指名的公孙颀还没答话,不知这是谁竟插言进来了,群臣纷纷向那插话之人望去,就连韩侯也沉下了脸。 第八章 局势紧张 - 周始皇 - 或与白 在君上呼唤公孙大夫之后立即插话,简直是无礼至极,大殿之上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韩侯的脸色阴沉得似乎能滴下水来。 满大殿视线集中之处,赵卓大夫也有些紧张,不过还是挺起胸来,昂首道,“君上,臣下确有一计可退魏军,若非君上方才提到公孙颀,臣下还一时想不到。” “说。”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但韩侯的不悦还是表现出来了,看来若不是那赵卓号称有计策,韩侯定要追究其插话之罪。 “君上,前岁君上率军围住当今魏侯,乃是公孙颀之计,今岁又遣大军强攻洛阳,亦是公孙颀之谏,两番得罪魏侯,皆公孙颀之故也,况且公孙颀者,乃逃亡自魏国,魏侯痛恨之,若将公孙颀献于魏侯,言明两次冒犯实为公孙颀之错也,魏侯心满,定将退兵。” 这可是要公孙颀的命啊,满殿哗然,众臣都望望人群之前的公孙颀,再望望另一边的赵卓,平常这两人就不是很对眼,但谁也没有想到赵卓今天来了个狠的。 并且赵卓这话还说道点子上面去了,韩国两次冒犯魏侯的尊严,一次直接将魏侯给围了,另一次围了洛阳,而如今王室的事被魏侯包揽了下来,那也就是间接冒犯了魏侯,而重要的就是公孙颀本是魏臣,并且还是在当今魏侯与其兄弟争夺君位时,从魏国出逃投奔韩国然后建议韩侯兵围当今魏侯,差点就要了当今魏侯的命。由此可以想见,如果将公孙颀献出去,魏侯满意之下,多半会好商量的多。 但是公孙颀肯定是百分百的没命了。 这下连韩侯都在低头思考了,也没有人再追究赵卓插言之罪,满殿大臣都在这两人之间张望,赵卓昂首挺胸,乃是得意洋洋,而那公孙颀则是握住了双手,皱眉四下看着,却并未出言。 没过多久,还是有一名大臣率先发了言,“君上,诸位大人,老夫以为不可,公孙颀乃别国投奔我大韩,若我将之送还,则伤了别国士子之心,绝了我别国士子投奔我韩国之路,故而老夫以为万万不可。” 众人寻声望去,原来是韩晁。 真没想到的是,这韩晁多次与公孙颀意见不一致,朝堂之上屡有争锋,这次还是韩晁最先替公孙颀说话。 很快便又有许多大臣接着发言了,旗帜鲜明的分为了两派,一派支持赵卓,一派支持韩晁,大有吵群架的趋势,倒是当事人公孙颀一直未发一言。 显然这种争吵并不是韩侯所想要的,忍住怒意,韩侯大呼几声,殿中才又安静了下来。 轻咳几声后,韩侯沙哑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 “如今魏国大军压境,距离我韩宫不足百里之地,新郑城池之外,再无屏障,尔等我大韩臣子,却在此争论一名我韩国大臣的去留,有用吗?” 感受到了君主的怒意,众臣没有一个不是低下了头。 “诸位。寡人在此申明,公孙颀乃是我韩臣,当初投奔我新郑时,寡人便已知晓其人其事,已决议收留,既然当日已定,今日便不会将其送还安邑。两次得罪魏侯,虽然均是公孙颀出策,然而决策者,乃是寡人,调兵遣将,乃至亲率大军兵围魏国上党,强国周室洛阳者,亦是寡人。若依此来看,将寡人献出去,岂非更令魏侯心满意足乎?” “君上!” “君上息怒!” 韩侯话音刚落,大殿中便密密麻麻的跪倒了一片,君主大怒,朝堂震动,绝非小事,没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多说一句。尤其是那赵卓更是将额头磕得咚咚响,可惜夹在一大群人之中,却是一点都不显眼了。不过韩侯显然并没有深究赵卓的意思,不然早就发话了。 好一阵喧哗之后,大殿之中才又安静了下来。这时殿中跪着的一片里,有一个人高呼了起来。在这件事上,要说这殿中有一个人的立场和别的所有人都不同,那便是公孙颀了。 “臣下多谢君上,臣下不才,唯有誓死以报君上。” 韩侯点了点头,“诸位都起来吧,寡人决议,死守新郑,立即调集全城兵力,召集众贵族大户家奴及城中闲人,寡人要在新郑城下再将魏侯打垮,此外新郑周围城池依韩晁所言全面戒备。诸位,城中招兵募粮由韩晁负责,守城由韩当负责,另封河北韩进为前锋将军,率五万大军随时准备出城一战。诸位,我新郑安危,大韩尊严,在此一役了。” “诺!” 大王定了基调,众臣自然只有听从,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韩侯准备重用韩进了,看来韩虎一族还将兴旺下去,前些时韩虎败退洛阳之后,许多大臣都严令家中子弟与韩虎家来往,而现在殿中许多大臣都又动了心思,看来还是得上韩虎家走动走动了。 只是到了这时,包括韩侯在内,谁都没有提起刚才韩侯呼喊公孙颀是要问什么了,被赵卓打了个插后,韩侯自己也不好再问策于公孙颀了。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公孙颀却是低着头,微微有些失望的脸色露出来。 公孙颀到底失望些什么?是韩国大臣欲置自己于死地,还是韩侯的犹豫性格,还是自己的抱负未能实现,又或者是有其他?而此时,也只有公孙颀自己知道了。 朝会到了末尾,如何守城,如何布置兵力都商议出来了细则之后,韩侯方才又想起了一直几乎一言未发的公孙颀,于是便又问起了公孙颀的意见来。 公孙颀也很快就答了话,“回君上,听闻魏侯打的王室的旗号,且那周君又在魏侯军中,跟随魏军前来,不如广告天下,声称魏侯挟持天子,妄称天子旗号,肆意攻打别家诸侯,其行不轨,其心可诛。如此,虽不能激起别家诸侯同仇敌忾,也能让我韩国站住大义所在。” “臣下同意公孙大人所言,我韩国出兵洛阳,乃是清兵测,纠天子不公,而魏侯却直接挟持天子,大不逆莫过于此,确可广告天下诸侯。”公孙颀话音刚落,韩晁便发言了。 紧接着又有几位大臣附言同意,不过也有人提出异议,说万一周天子确实是自己主动请求魏军前来,自己也是自愿跟随魏军,那又如何? 不过公孙颀立马又给反驳了过去,“周室虽微弱,但却不甘诸侯之下,周君能抗拒我大韩军队,又怎会依附魏军?况且就算周君自愿,只要我韩国先发出声明,言称魏侯挟持天子,那天下人先入为主,自然还是相信魏侯行不轨之事的多。就算魏国日后解释,多半也没有诸侯相信了。” 听到此,韩侯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就依公孙大夫了,此时交与公孙大夫了。” 总算是让人听出来了,公孙颀的宠幸,并没有因为魏军前来,而减少多少。 如今新郑局势紧张,大事一定下来之后,朝会便结束了,韩国的国家机器立马又全力发动了起来,随着一条条命令发出,本来就紧张无比的新郑城中,更加乌云密布,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就要降临在新郑这块四战之地上了。 天下风云变幻,一触即发,其实早在韩军攻打洛阳时,天下诸侯便都已知晓,只不过只有魏侯有所动作而已,而到了如今,魏侯强势插手周王室与韩国之间,那便再也不由列国不震动了,不过此时消息却还在路上。 函谷以西,丛丛秦岭之中,一名粗衣大汉正忘我的奔跑,丝毫不顾脚下草鞋已磨破了脚,因为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河洛之间的消息送回秦都。 临淄城外,一架马车浑然不顾两个硕大的轱辘已经跑偏,仍旧不惜马力,终于,临淄城在望了,车夫高兴的扬起鞭子,却不料那两匹骏马齐齐哀鸣一声,前腿发软,跪倒在地,马车撞了上来,竟向前翻了过去,而那马车上本来还安坐着的一名士子却猛然跳起,终于抢在马车翻车之前跳了出去,如同大鹏展翅一般稳稳落在地面之上。那士子双脚一落地,便头也不回的向着临淄城奔去,再也没有管那身后轰然翻到的马车,还有那惊呼中的车夫。 而此时邯郸宫中,赵侯一脸喜色,藏在长袖之中的双手仍有些忍不住的发抖,几乎是吼着的问出来,“魏军直奔河南去了,乃尔亲眼所见?” 大殿之中,赵侯身旁是几位华服大夫,不过赵侯这话却并不是冲着这些大夫去的,而是冲着那正跪在赵侯面前三步之远的一名布衣汉子。这汉子身着麻布粗衣,头上随意打了个中原农夫常见的发髻,一脸疲惫,面色发白,身躯还有些微微颤抖,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回来。 这汉子并不敢抬头,望着地面恭敬的回答道,“回君上,确实为小人亲眼所见,小人及两名同伴一直跟随魏军离开安邑,那魏军离开安邑后不久便折而向南,直到周室所辖温邑渡过大河,小人便先行回邯郸报信了,而那两名同伴则从别处渡河,继续跟踪魏军去了。” 显然赵侯得知消息比别家诸侯早,并不是因为邯郸离安邑距离比较近,而是赵侯比较关心魏军动态,所以赵国探子还没确定魏军最终目的,便返回邯郸了。 那汉子言罢,便只听一阵笑声。 “哈哈,早先安邑传言,魏军要攻打我邯郸,实在可笑,实在可笑!”赵侯仰天大笑数声,不过这大殿之中却并没有人去在意赵侯的失态。 同样的是,几名大夫均是松了口气,打不赢的战争,自然还是离自己越远越好。只不过这几名大夫,都没有主子那般的失态,或者放肆而已。 待赵侯笑毕,一名长须大臣沉声问道,“魏军有多少战车,多少兵士?确实是魏侯亲自出动么?” 那汉子显然是名专业斥候,立马就给出了答案,五百战车,十万大军,帅旗打的乃是魏侯旗号。 摆摆手让这斥候下去后,长须赵臣转身向赵侯道,“君上,魏军渡河南下,多半是直奔韩国而去,而一个月前韩军便在猛攻洛阳,听闻尚还未攻破,此时魏军自温邑至孟津,多半是应周君之请,而剿灭冒犯周王室的韩军,或许是魏侯临时改意而放弃攻打我邯郸,或许安邑当日传闻便是魏侯故意扰乱天下诸侯视线,以便于出其不意将韩军堵在河洛之间,以重创韩国。臣以为,不管是何原因,对我赵国均是好事,可以将南防魏国的军力抽往代州或者中山。” 安静了下来的赵侯沉吟一番,便立即点了头,“太戊午果不负我,此番说解的确如此,不管如何,魏军南下,我赵国无忧也,传寡人令,乐祚将军率军北上,赴代州抵抗胡人。至于中山国,寡人以为还是暂时不要动的好。诸卿以为如何?” “君上英明!”以赵相太戊午为首的一干大夫臣子,均拱手称是。 当今赵国以南乃是魏国,赵国无力南下,便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北方,所以赵侯这一番安排很是符合赵国当今国策,自然便得到全票通过了。也确实是,前方魏国扬言要痛打赵国,着实让赵国君臣很是担心了一阵子。 此外也刚刚收到魏国大军开往洛阳消息的宋卫等泗上小国,同样也是君臣齐齐松了一口气,魏军主力直奔韩军而去,便不会再来找这些泗上小国的麻烦,至少一段时间内是不会的,这些小国终于又松了口气。 再说另一个大国楚国,此时却也还不知中原消息,自数十年前韩魏联军大败楚军之后,楚国便将重点放在了东边的越国和西边的巴蜀,对北转为了防守状态,甚至修建了方城。不过楚国在中原还是有那么几个探子的,此时却也还在路上。 真不知一旦天下诸侯得知魏侯挟持了周天子,拔下韩国两城,兵围新郑之后,都会是些什么反应。是愤慨魏国跋扈呢,还是拍手称欢笑说韩国冒犯天子终有恶报呢,抑或捶胸顿足,痛恨自己错失良机,怎么让魏侯就在周天子面前大大的表现了一番呢? 不过一国优势兵力围攻另一诸侯国国都,这可是多年未曾有的大事,搞不好便是灭国之战,天下局势变幻莫测。不过此时动荡漩涡之中的周天子周扁,却是心情放松的很,实际上他此时正在为一个反复考验人类的难题而头疼,那便是晚上吃什么。至于家国大事,天下局势,怕什么,有魏侯担着呢! 第十章 扎营度假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一个时辰后,声势浩大的攻城战便落下了帷幕,因为那两个将军表演的时间太长,到了这会已经到了正午了,虽是初秋,但却只是早晚凉快,正午的阳光还是十分毒辣。 而虽然这是个半奴隶半封建社会,但是人权或者说是对士兵的尊重,又或者说是对大义的看重,还是比后世的一些封建王朝要高得多,韩魏显然均在此列。 在周扁看来,这攻城首日依然没有什么亮点,魏军就像韩军攻打洛阳一样,先以弓箭手压制城头,再用剑盾手搬着云梯攻城,而这云梯显然是魏军前两日准备的。而韩军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也和当初的洛阳一样选择了死守城池,自韩进回城后,便再也没有一兵一卒出城,只是不知其城门内有没有像当初的洛阳一样被堵死了。 所以这场战斗就和前不久魏军攻打市丘一样,很快就发展成了肉搏战,自然也就令周扁提不起兴趣来。 只是令周扁有些想不通的是,魏侯不是强索走了洛阳的投石器工匠么,怎么没有用在这里来?要知道以魏军之威,上百架投石器一起向新郑城内抛石,只怕若是韩军不冒死破坏投石器,新郑城两日就会被砸个稀巴烂。而韩军一出城,以战斗力的差距来看,只怕根本靠近不了投石器。 所以周扁想不通魏侯为何不用,难道是他不重视新兵器,可为什么要强行要走,又或者魏侯不是很重视攻打新郑城,那为何又抢着做云梯并且不惜士兵性命呢?还真是不明白,不过想了会周扁便不再去想,却将疑惑存在心中。 大战过后,魏军缓缓向军营退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新郑城头的视野之中,留下了一地的狼藉。不过城下魏军本来就不是很多的尸体,却已在魏军的掩护下,全部被随军民夫拖走了。 重新登上城楼的韩侯依旧一脸铁青,虽然今日的攻城时间不短,但却坚决的表达了魏军攻城的决心,这城墙上满地的血污便是明证。 国都被攻,真是耻辱,心情郁闷的韩侯转了一圈后便下了城,在回宫的路上,韩侯却也在犹豫了,到底要不要再从韩国别的地方抽调兵力呢? 实际上关于这个问题,韩侯一直在考虑,但始终没有做出决定,因为当初为了攻打洛阳,已经全国所有能抽调出来的兵力都抽调走了,而这些兵力恰恰又都在新郑,也就是说如果再从别处抽调兵力,就会影响到当地的守卫力量了。整个韩国带甲之士共四十万,其中大河以北大约十五万,已抽调两万渡河南下,大河以北二十五万,已抽调十万,这些便构成了攻打洛阳的主力,只是没想到回到新郑的却只有不到九万,再加上四万新郑守军,则目前守卫新郑的便有十万兵力。 据斥候探得消息称,魏军共十五万,十三万对十五万,若是野战,韩军自然是不够的,但还有城池之优势,足以抵挡两万的兵力差了。想到此,韩侯使劲握了握双拳,本侯就不信邪了,干嘛这么惧怕魏军? 最终韩侯轻咳一声,昂首下了马车,走向了自己的寝宫。却没想刚到寝宫,一阵剧烈的咳嗽便让韩侯忍不住的弯下了腰,将寝宫门口的两名小宫女吓了一跳。还是其中年龄稍大一点的小宫女反应快,立即就上前将其扶住,然后冲寝宫外大呼道,“快些喊医师来。” 韩宫之中顿时一顿忙乱,不过却很快就得到了封锁,一丝都没有传出宫去。 而此时,周扁也随着魏国大军回到了营地。 王室的驻扎地在一条小溪旁,小溪对面还有一小块树林,这地理环境,虽说比起魏侯那块肯定是要差些,不过比魏国其他将军的扎营地还是强了许多,更别说普通魏兵的了。 再次走到这里,周扁还是忍不住要感叹一声,这到底是度假,还是打仗来了?还真是会选地方。不过周扁也只是感叹一声,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干嘛要去替魏侯操心呢? 穿过巴宁将军的营地,方才进入了自己的地盘,刚走近,便看见白监和巧奴正指挥着一群寺人砍树木,一群人在小溪对面的小树林里干的热火朝天,浑然不顾已是正午时分,而他们的身旁,已经有好几根树木倒在地上,几个小寺人正在处理枝叶。 “这是做什么?”带着疑惑,周扁快步走向了小溪,停在了小溪这边。虽然这小溪只有十步宽,溪水清澈见底,深处也有约莫近一人深,所以周扁虽然很想淌水过去,但穿戴整齐,又有这么多人看着,所以周扁只能作罢。 不过小溪对岸的白监和巧奴却并不这么想,望见大王回来了,白监立即呼喊一声,提起衣袍,便从小溪中穿了过来,原来不远处小溪只有小腿深,却被白监他们给摸出来了。而巧奴也随后提起衣裙穿了过来,这个时代的女子,比起后世其他封建王朝,还是开放了许多。 “大王,小人估计我等要随大王在此居住一段时间了,便起了心思,为大王修建一座小桥,闲来无事时,也可以过河到对岸小林子里转转,那边凉快多了。反正我等也是闲着,大王随魏军观战去了,我们都还在这里,不费事的。”白监顾不得脚上打湿,放下衣袍便跑了过来。 望着白监那很快就打湿了半截的衣袍,周扁不由笑了,“也好,只是我们这么大动静,魏军不干涉么?” 白监一愣,“他们干涉我们这干嘛?又不影响他们?” 紧跟着跑了过来的巧奴也跟着说道,“巧奴见过大王,魏军应该不会有意见的,魏侯那里他们自己都在伐木,看样子好像是要盖殿堂,我们这动静还算是小的呢。巧奴还预计和白监商议,是不是也给大王搭一间小木屋,这小溪旁虽清凉,但水气重,睡帐篷还是差了点。” “魏侯倒真是会享受,那给本王也搭间小屋吧,嗯,先搭小屋,再做桥。”看魏侯架势,这是在新郑城外长期奋战了,想一想古代攻城战一打就是几个月甚至一两年,再说韩军打洛阳都打了一个多月,那现在魏军打新郑,岂不也是往长期作战奋斗?所以周扁点了点,答应了下来。 “诺!”白监与巧奴二人均慌忙称是。 不料周扁一低头,却望见了巧奴那半头衣裙都打湿了,薄薄的纱质衣裙下摆贴在了小腿上,淡红色的衣裙再衬上巧奴白皙的皮肤,显示出了一种跨越任何时代都存在的女性美,或者说是**美。 难道这就是湿身**么?只是可惜这个时代的衣裙以宽大为主旋律,实在是不紧身啊,哪怕夏裙也是如此,所以这打湿了一半的宫裙,还是不足以勾出少女的曲线。 但饶是如此,也看得周扁有些呆了,难道是因为自己虽然身子变小,但心理年龄还是二十多岁么?可惜在身子未长大前,还只能煎熬。于是周扁直看得巧奴双手扯着下裙,紧张的双脚缩在一起,低头却不敢做声。 一旁的白监以及陪着的樊馀苏锐也都没有做声,烈日之下,小溪之旁,潮湿的岸边,气氛一时有点**。 幸好没多久,宁越跑来打破了尴尬,“大王,午饭好了,请用膳吧。” 也是这些人都闲的无聊,宁越自战场上一回来便跑去看做饭的了,宁越不是贵族出生,自然也不是特别避讳这些场所,所以一看见午饭做好了,便来喊大王了。 走近后,宁越这才发现白监几人,一问这才知道,上午这些寺人宫女留在营地中无聊,便寻思着给大王做间木屋和木桥玩耍,点了点头,宁越倒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继续催促大王用午膳了。 确实肚子饿了,周扁摆了摆手随宁越走去,不过心里却是突然起了个想法,虽然这个想法有些龌蹉,但它一冒出来,便如生根了一般,再也擦不去了,甚至还在发芽开花。 午饭之后,一阵困意上来,便也不再去管什么想法,在小侍女的伺候下,周扁沉沉睡去。 却不料此时秦都栎阳之内,却是吵翻了天,一边是以甘龙为首的一群大夫,另一边则是几名年轻将军。 良久,只听盘腿坐在高位的秦侯猛的一拍面前案几,大吼道,“勿需再争,孤意已决,立即发兵新郑,王乾,点兵十五万,明日誓师,孤家亲征!” 秦侯话音刚落,几名年轻的公子突然跪倒在地,“大父,此事孩儿去即可,何必劳烦大父!” 听见这几个声音,秦侯的脸色顿时和蔼了下来,“渠梁留守栎阳,替孤守卫秦国,嬴虔可随孤一道出征,其余公子,就留守栎阳协助太子渠梁吧。” “诺!”几人立即改为单膝跪下。而其余大臣均是跪倒在地,在当今秦国朝堂,秦侯可是绝对的一言九鼎,原因很简单,对秦侯不服的国内几大家族,根本就不来朝堂,关于这一点,秦侯也无可奈何,只能维持着目前这一平衡局面。 但现在,秦侯看到了希望,或者说终于下定了决心,因为秦侯准备大打勤王旗号,重返中原了。其实早在韩国围攻洛阳时,秦侯就在犹豫,因为去岁秦国刚刚与韩国结盟,所以秦侯心中有些摇摆,干脆就两不相帮。而现在,秦侯终于下定了决心,因为魏侯居然挟持了周天子,围攻新郑,这下好了,一次出兵,帮助了两个盟友,并且最妙的是,敌人恰恰便是秦国的死地,魏国,何乐而不为之呢? 只是刚刚争辩的是,是应该出兵河西,趁魏国国内兵乏,夺回河西呢?还是出兵新郑,解救周天子呢?最终,秦侯一锤定音,出兵新郑。 秦侯看得很远,虽然现在暂时放弃了河西,但赢得了两个盟友不说,还能获得天子的奖赏,这十分有利于秦国的国际形势,同样也有利于巩固秦侯在国内的地位,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还避免了与魏军的死磕,因为秦侯相信,魏国动静太大,齐赵两国是不会放过的。 所以,秦侯决定了出兵新郑,但很显然,这个时代里,尚还没有出现围魏救赵这个成语,不然的话,若是知道了,或许秦侯还要再犹豫犹豫。 与此同时,临淄齐宫,正沐浴在夕阳中的大齐殿,一位面露威严的中年华服男子,高坐大殿之上,却是一脸的沉闷,原因很简单,堂下他的两名臣子正在激烈的争论。 争论的主题自然是要不要立即出兵新郑,在齐国君臣看来,魏国强抢了齐国进贡给周王室的贡物,便是**裸的挑恤和蔑视,身为东方大国的齐,自然忍不下这口气。更何况如今魏侯挟持周天子,围攻韩都新郑,齐国又怎么能容忍魏国一家坐大呢? 所以包括齐侯在内,许多大夫和将军都要求立即出兵新郑,一来能解韩国之围,二来能示好于周室,重树齐国霸主之风,三来也抑制了魏国的强大,怎么看都有好处。 而反对方也不是不同意这些好处,他们的意见很简单,齐军战斗力不行,恐怕不是魏军的对手,对于现在齐国,经历了几代君王的混乱,当下应该做的是养精蓄锐,而不是挑恤强国,引来战争。 所以齐侯很头疼,到底该如何,双方各有各的理由,想想能得到的好处,再想想魏军的强大,还真的是很难下定决心啊。 很显然,此时的秦国和齐国都已经知道了周天子就在魏军之中,但两个国君的性格和分别在各自国家中的地位,以及两个诸侯国的迫切需求,决定了两国的对策完全不同。 而此时,已经成为几大强国国政谈论焦点的周天子,周扁,却丝毫没有一点身为焦点的觉悟。舒畅的一场午觉一直睡到夕阳西下,走出帐外,周扁伸了个懒腰,只觉精神格外爽快。 哎,这段时间真的是闲着了,得找点事做了,还是和樊馀一起练练剑吧,不然这人一懒下来,可就废了。 想到此,周扁扭扭腰身,便向身边的侍从问起樊馀的所在了。 立即便有侍从拿手一指,就在小溪边。 也没要侍从去喊,周扁信步向小溪走去,不料刚走近,便勾起了一大堆水花,拿手挡过之后一看,这才发现小溪里,几名男子只有下腹兜着个裤衩在玩水,眼见大王来了,纷纷慌忙起身,这才溅起了大量的水花。樊馀赫然便在此列。 对于这种古人所认为的非礼,周扁却并没有见怪,而是忽然想起来自己午饭前的一个想法来了。 于是周扁侧身问道,“本王想向魏侯多要些篷布,谁人去替本王跑一趟?” 第十一章 庞家子侄 - 周始皇 - 或与白 紧接着几日,魏军每天都去攻城,巴宁将军也有每天清晨都来邀请周天子观战,但周扁却是真的不想再起那么早了。于是在第一次派宁越和王孙满二人代表王室观战,而魏侯没有表示什么意见之后,这几日周扁便再也没有去过前线。 因为在周扁看来,魏军攻城方式单一,或者说这个时代攻城方式就都单一,看一次也就足够了,实在没必要每次都去巴着看,又不是自己指挥,很无聊。虽说也能学到魏军的一些作战经验,但周扁反复考虑过了,该了解的自己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而且自己拥有的后世知识更多,别的不说,一本三国演义就已经远远超过这个时代了,所以没有必要投入太多功夫去学习魏军。 此外周扁蛮想让苏锐也去观战的,毕竟是将军,但苏锐就一句话,我本韩人,想想也是,让苏锐去看别人猛攻自己的故国,的确不是很人性化,所以周扁只得作罢。每天都是养养精神,然后就练练力气,和樊馀比剑,和苏锐拼矛,傍晚则和巧奴田倩戏水,倒也十分充实自在。 其实魏军攻城,周天子去不去都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毕竟名头已经给了魏侯,魏侯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不是为了王室才打新郑的,所以对于周天子不来观战也就懒得管了。 当然,这也让周扁间接的看清了魏侯到底为什么而打新郑,因为如果真的是为了周王室而打,那么周天子不观战,会让人觉得很没意思的,但魏侯一直没有再派别人来请,已经很清楚的说明了问题。 另外,还能让魏侯对自己起了轻视之心,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周扁一连几天都玩的很是痛快,练习剑术等也开始抓紧了,而这魏营之中每日伙食极佳,顿顿都是大肉,倒也十分适合长身子,不打熬点力气实在白费了魏侯刻意安排的美食了。 不过周扁也每天都在关注魏军战况,这几日攻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想想也是,攻打一个比自己弱不了太多的国家都城,自然绝不是一早一夕能完成的事情。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五天,直到被洛阳来人打破。 本来就定好了每十天洛阳汇报一次消息,但这次却是晚了一天,是因为魏军营地不太好找,这次奉命带信来的年轻大夫对新郑这边的路不是很熟,所以耽搁了。 早就定下来的信使王孙满因为被魏侯强留下来了,所以这次来的洛阳司马王寿的儿子,下大夫王平,也还算是年富力强,也还忠心周王室。但周扁却知道,王平此次能来,绝不是看中了其能力,而是洛阳朝政各方面博弈的结果,要知道洛阳虽然是太师主政,但洛阳旧贵族的力量也绝不敢忽视,尤其是这些都支持过王室的大贵族,田家、辛家、屠家等,王家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显然这次太师为了照顾这些人的面子,所以选取了还算好评的王平前来。 可别小看了这来给天子送信,这可是接近天颜的好机会,是洛阳群臣接近天子的唯一机会,若是能给大王留下不错的印象,只等大王归来,那便会立即得到重用,所以可以想象,整个洛阳朝堂,有多少人在争这个机会。 而此时,此次获得这个机会的幸运儿,下大夫王平,便略略有些颤抖的跪在刚搭好的小木屋里,不敢抬头。 第一次看见这个传说中的周天子,王平怎能不有点紧张呢。 好像等了许久,才听见大王的声音响起。 “王平是吧,你父亲王寿本王倒也认识,洛阳司马,还算尽职尽责。你此来一路辛苦了,起来说话吧!” 大王的声音十分清澈,童音十足,但一句一字说出来,果然还是气势十足。听到此,王平忙道一声谢过大王,慌忙爬起,但仍旧低着头。 望见这微微有些紧张的年轻人,周扁不由笑了,浑然忘记了自己这个身子也只有十岁。 “王大夫此来新郑郊外辛苦了,洛阳有什么事就说吧。” “诺!”听见大王发话,王平这才深吸一口气,开始叙述了起来,虽然仍旧没有抬头,但说话却是流利了许多。 原来这一段时间洛阳恢复生产以及巩邑重建都进展顺利,军民情绪良好,商人来往也多了些,洛阳已经渐渐开始重现昔日的繁华了,虽然洛阳平民还没有多少购买力,但王室这次能守住洛阳,给予这些商人的信心,足够让他们坚持在洛阳继续维持产业甚至扩大生产了。 甚至还有些精明的商人开始收购洛阳人手中的竹简了,就是那个掰成两段的信物,一半在曾为王室效力的洛阳人手中,另一半在王室手中,以后可以在王室领取一定数目铜钱的玩意。因为在这些商人看来,周王室良好的信誉,绝对让人相信,而这些商人多半都与王室有些来往,所以比较了解。 这的确是一个多赢的举动,一方面商人以较低的价钱将信物收购回来,以后再找王室赎回铜钱,实际上是赚了一笔,另一方面也方便了那些急需钱用的洛阳人,毕竟王室赊账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而商人的这一举措也极大的缓和那些曾为王室效力的洛阳人的需求,同时也表达了商人向王室的示好。 所以太师与白圭等人商议一番后,不仅默许了这一行为,还为商人大开方便之门,允许商人持信物到王室相关司门来核对,以免有人造假。 听到此周扁微微一笑,洛阳以后要发展,看来多半是离不开这些商人了,也好,以商兴国,也不失为无土之地的一条发展大道。 只是很快周扁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假如有洛阳人自己复刻了竹简,然后卖一个给收购的商人,这样现在商人去找王室有司核对时是查不出问题的,而等到王室开始有钱回购信物时,他再抢先去赎钱,那么就会造成商人去统一赎钱时,出现重复现象而遭拒绝赎钱,如果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的话,只会影响商人与周王室之间互相信任的关系,那么对洛阳商业的影响可能是灾难性的。 并且这还是十分可行的,虽然没有任何两块主子的纹路是一样的,但是兑钱时,绝对不会有人看的那么仔细。 别看这个时代的老百姓淳朴,但在利益的驱使下,难保会有些人起歪心思,所以还是不得不防,你看白圭他们不是就为收购的商人开了核对信物的方便之门么?但是又要如何防止这种情况呢?显然白圭他们也没有意识到,或者没有让这个王平说出来。 想到此,周扁不由皱起了双眉,以至于连王平接下来所说的洛阳子民如何感恩戴德,如何想念大王都没有听进去了。 失了会神后,周扁抬眼望望面前仍旧嘴巴不停的王平,摆了摆手示意其暂停一下,但却发现低着头的王平并没有看见,周扁顿时有些无语了,想来这才是这个时代的臣子应有的态度吧,于是周扁出声止住了王平的继续述说。 王平这才略略有些吃惊的抬头望了眼大王,尔后又迅速低下头去,“大王,可是臣下有什么话语不对,冒犯了大王么?” “没有,本王只是在想一件事。”周扁回答道。 紧接着周扁便陷入了沉思,不过很快,周扁就想到了对策,那就是若是有商人来核对收购的信物时,在信物上再刻上记号,这样就能避免有人拿着复刻的信物抢先兑钱,并且一下子就查出来哪些人动了歪心思。 是了,就这么办,今天就写信给太师,让他们注意,虽然晚了点,但好歹能挽救一二。想到此,周扁不由一拍手,忍不住要为自己的急智而自喜。 倒是吓了那王平一跳,躬身道,“大王何事?” “无事,你接着说吧。”想通了关键之处后,周扁心情大好。 “诺,大王。刚才一直说的是洛阳高兴之事,接下来臣下就要说一件洛阳悲事了。”说到此王平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大王。 “说罢,本王在听。” “诺,大王,庞兴庞将军去了。” “去了?去哪儿了?”周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回大王,庞将军因受箭伤,于七月二十五日故去,离去前曾大叫,大王,小臣无能!大叫三声而亡。庞将军灵枢停放四日,期间太后遣刘王妃替其前来,太师白相等俱往拜祭,听庞家人说本来还想等安邑庞氏子侄前来的,但天热难耐,便依太师等人之意,二十九日下葬,太后赐的地,葬在邙山之阴。” 原来竟是庞兴去世了,听到此,周扁收起脸上表情,猛然一下站起,面向西边微微低头默哀了三分钟,然后方才慢慢坐下。 不能亲往吊丧,周扁也只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来表达心中的哀悼了,庞兴虽然不是一名猛将,也不是一名智将,但却是一名忠将,不仅绝对效忠于大王,还忠于大王的一切命令,为王室的练兵,以及收复洛阳,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惜就这么去了。 早知道打仗会死人的,韩军退去后,自己还在庆幸自己的一干得力手下没有一个死去,没想却终究应在了庞兴身上。 良久,周扁才叹了口气道,“本王会铭记在心,传令追封庞将军为上大夫,其子萌为下大夫,享王室俸禄。” 世袭在这个时代还是不可避免的,这一点周扁早就想好了,那就是每代减两级,既照顾了功臣,也避免了蛀虫的长期存在。 “臣下代庞将军谢过大王了!只是那庞兴并无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所以要等着安邑子侄前来送葬,但早就听说他那子侄求学在外,当下多半不在安邑。”王平答道。 “哦,那他子侄叫什么名字?若真的是庞家的意思,本王可以考虑将下大夫的爵位赐予庞兴那侄儿。”周扁随口说道。 “大王如此体恤庞将军,体恤庞家,臣下再代庞将军谢过大王了。回大王,庞兴那子侄叫做庞涓,不知前往何处求学去了,大王可否留待他学成归来,也好效力我王。”王平恭敬答道。 周扁听了顿时大吃一惊,这能不吃惊么,猛然间又听见了一个历史名人的名字,直惊得周扁竟又站了起来,“庞涓,可是涓涓细流的涓?” 忽见大王反应剧烈,那王平也是有些吃惊,抬头望了一眼后,又低下头道,“回大王,正是此名,这庞涓如今也只有十几岁,不知往何处求学,也不知何时能回?” “那他家人也不知道么?十几岁的小孩就这么外出了?”周扁追问道。 “回大王,这个臣下正好知道,家父曾与庞将军交好,闲聊时曾听庞将军说过,这庞涓从小性格好强,好与人争,凡事都要争个第一,前年方十五岁时,与城中十来个闲汉打仗,出了人命,回家知会一声后便离家出走,说要求学四方,至今两年未归。庞将军死前曾遣人去安邑寻过庞涓,想见其一面,不想仍未归家。” 很明显庞兴这是想为自家子侄在周王室里谋个出路了,不过这点周扁倒没继续想下去,而是继续问道。 “十五岁就独自出远门,那他家人不担心吗?有没有去找过?” “回大王,他家里人处理好死去闲汉的事后,便也往安邑四周找过,却并未找到。不过他家人倒也不是十分担心,那庞涓从小好武,十二岁时便能放倒一寻常大汉,十五岁时若得一棍在手,四五名壮汉不能近身,不然也不能在十名闲汉中打死一人,而自身无事。他家人担心也只是担心他在外又惹下人命,不得脱身。” 听到此,周扁方才点点头,“倒也是条汉子,学成归来,可于军前效力。” 嘴上虽这么说,但周扁心中却是犯难了,这多半便是那留名史册的庞涓,没想却是自己手下大将的子侄,也不知这庞涓这会遇见鬼谷子没,待那庞涓学成,自己到底要不要依着庞将军的意思将他接过来呢?或者那庞涓愿不愿意来呢? 这庞涓心胸狭窄,喜好功名,但好歹还是师从于鬼谷子,若使用得当,多半还是能堪一用,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寻呢?还有,寻着了庞涓,是不是还要将孙膑接来? 周扁忽觉得这穿越变得愈发的有意思了,想到此,嘴角不由浮出笑来,直惹得那王平久等不来大王的回音,忍不住抬起头来,刚好看见那一抹玩味的微笑。 第十二章 改变战策 - 周始皇 - 或与白 接下来,王平又接着讲了些洛阳发生的事,但都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总体来说,在太师及白圭的治理下,目前洛阳正按照既定的轨迹在发展,或者说在进行战后恢复,这一点周扁非常满意,自己总算是没有所托非人。 随同王平一起来的,自然还有一车竹简,洛阳宫中和群臣来信。毕竟这是第二次写信了,这次虽的自然没有上次多了,但仍然不少,占据了一辆四轮马车。于是今天周扁没有去玩耍,也没有练剑,而是花费功夫来看信。 没有玩耍,自然也是为了表达对庞兴将军的默哀。 仍旧是樊馀及两个小侍女伺候,首先看的是专门挑出来的宫中来信,说是宫中来信,其实也就是太后的信,因为宫中其他的侍女寺人等是不会给自己写信的,其他王子基本都不住在宫中,也绝不会给自己写信,上次就是这样。不料这次却不光有太后的信,还多了封刘妃的。 周扁这才恍然记起自己实际上是有一个名义上的王妃的。 两人的信都是满篇思念之情,太后的信里自然是要多些内容的,那就是说洛阳朝堂一切如常,望王儿放心,切勿担忧。 放下信,周扁眼前不由又浮现出两人的音容笑貌来,这应该就是亲人的感觉吧,前世读大学时除了写信,还可以打电话,而现在能有信看就已经很不错了,也是帝王家或者豪门大户才有这能力,不然就像那庞涓一样离家两年,音信全无,在这个时代却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将这二人的信单独放到一边后,周扁又取来群臣的信来看,自然是先从太师和白相的看起。 他们写的自然不会有多少思念,而更多是公事汇报,洛阳目前的恢复建设情况,产业的恢复生产情况,还有些朝堂或市井间发生的事。 这里面很多事情都已经听王平说过了,由此看来,王平倒也是个能人,选他来替代王孙满的工作,想来太师他们也是费了一番功夫考量的。 不过接下来看到白圭的一段话,周扁却忍不住要拍案叫好了。这段话写的是。 “报大王,昔日守城,投军者及充任民夫者众多,大王仁慈,许以饷钱,然库中不足,只得以信简约之,待来日王室库足时兑之,然近日城中有商贾之人,低价收集我王室所发之信简,留待日后再兑。” “臣下以为此举可纵容,一可以缓解昔日效力王室者之金钱用度,二可以沟通商贾之士与我王室之关系,故而臣下奏请太后,特许之。为防有人仿造信简蒙骗商贾,臣下特许有司供其核对,另为防有刁民复刻信简,取其一先从商贾处换钱,等王室放开兑钱时,再抢先取另一信简先行兑现,而使我王室失信于商贾,臣下特奏请大王,待来日兑钱时,先开三日专供商贾兑钱,尔后再供万民兑钱,以避免刁民得逞。妥否,请大王批示!” 看完这一段话,放下竹简,周扁真的忍不住要大呼几声,原来白圭他们也意识到了种种问题,并且也想好了应对方法,那就是先让商家兑钱,则完全避免了这个问题,还省时省力,枉得自己白想了那么久,还是白圭这个法子好。 对于这个奏请,周扁自然是提笔批复,很快就写好了回信。 接下来则是群臣的信件,无非都是些工作汇报的事,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但饶是如此,除了吃饭时间外,也一直到了晚上方才看完。 当晚又是吩咐樊馀第二日将所有信简烧毁,这也是为了防止魏侯关注,当然,太后的家书还是留了下来。 次日醒来,伸伸懒腰,却已经太阳老高了,寻人一问,王平已经带着回信踏上了回程,看来这次不是熟人,魏侯也再懒得搭理。 同时有些反常的是,魏军今日并没有出动,苏锐打听的结果好像是,魏军休整一天。想想也是,一口气打了这么多天,也该歇歇了。 而与此同时,洛阳以西函谷以东的丘陵地带之中,正有一匹骏马奔驰在山林小路之间,哪怕是地势复杂,但这匹雄峻的奔马却丝毫不惧,跋山涉水,如履平地,风驰电掣一般,呼啸而过,将那函谷雄关远远的甩在身后,而那洛阳西门,竟好似已经在望了。 这快马之上,正有一名骑士抓着缰绳,双手还紧紧的抱在马脖子上,双腿则紧紧夹着马肚子,远远望去,人马一体,难怪这骏马拼命向东,丝毫不停。 但若是能将镜头拉近,则会看见这名骑士的面目表情苦不堪言,紧紧咬住牙关,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的确,穿着开裆裤,骑在只垫了一层垫子的马背上,这布垫只是垫着,并没有固定住,最糟糕的是这匹马还在飞奔。上下颠簸的马背上,开裆裤,除了时刻注意自己不被骏马摔下去外,还要注意屁股下的布垫不掉下去,屁股还能好受吗? 若是现代人,想想就会觉得一阵恶寒,光着屁股坐在马背上,那是什么感觉?但在这先秦时代,没有马鞍也没有马镫,所以想要骑马就只能和自己的屁股过不去了,所以在这个年代,还没有骑兵这个兵种,而大行其道的是驷马战车。 若是没有紧急情况,为了追求速度和时间,谁会去骑马呢?所以很显然,这名骑士肩负传递着极其重要消息的任务,那么这会是个什么消息呢,又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呢? 这些问题,显然并不是这名骑士所关注的,望着前方冉冉升起的朝阳,骑士咬咬牙,抽手挥鞭狠狠的拍打了一下马屁股。一声嘶鸣,快马又加快了几分。 伴随着朝阳升起,新郑城北,魏营之中却是一片安静,魏军并没有出动,这让新郑城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魏军未出动,并不代表魏营中没有丝毫动作,此时中军帅帐之中,却是满满的将军围坐一团。 高坐主位的,自然是那魏侯,四下望望后,只听他开口说道。 “今日我军休整,将诸位将军招来,却是布置一下后面的战略。新郑虽无天险,但身为韩都,仍旧一时难以攻下。这两日,寡人与司马错及樊将军商议过了,决定改变战策,定下围困新郑,拔除四塞之计,诸位就听司马错来讲吧。” 魏侯话音落地,他身旁那王错便站了起来,先冲魏侯行过礼后,再冲帐下诸将行了个四方礼,这才清清嗓子,高声道。 “诸位将军,几日下来,诸位都能发现这新郑城一时难以攻下,君上与樊将军以及王某商议过,决定这十日先不攻城,而是分兵四处,扫平新郑周围的山氏、浊泽和马陵,佯攻新城邑和阳翟城。如此,一来,可扫清新郑四周,二来,我军可以得到休整,三来,还可以给予新郑韩氏以压力。诸位可有什么疑问?” 王错说完扫视一番,但众将却纷纷叫好,是啊,攻打些小邑,不仅轻松,还可以扫荡些粮草,何乐而不为呢。 见没人持疑议,王错满意的点点头。 “既然诸位都以为可行,那便开始安排了,点到的将军必须在预定时间内攻下所指定的城邑,军中向导都已准备好。诸位听好了。” 接下来自然便是军中一系列安排,由王错一一道来,被点到的将军立即站起抱拳称是,整个过程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井然有序,看来王错在军中的威望也不小。 一一安排下去后,王错方才转身向魏侯躬身道,“君上,都已经安排得当,请君上示下。” 魏侯这才点点头直起身来,“诸位按计行事,切勿耽搁,我大魏能否一霸天下,在乎此新郑城下,望诸君同心同力!” “诺,谨遵君命!”帐中众将齐齐拱手弯身答道。 魏侯满意的招了招手,示意众将罢礼。 尔后魏侯翘起脖子张望起来,“巴宁,巴宁来了没有?” 听见魏侯呼唤,帐中诸将也四下张望,这时最靠后几乎都快要挨着帐门处,一位年轻将军匆匆跑了出来,半跪在帐中,“君上,末将在此。”这次魏侯召集众将,只限定校尉以上,所以巴宁虽然不是战斗部队的将军,也来到了帅帐之中。 待巴宁行过礼后,魏侯便低点头,“那姬扁小儿这几日均未上阵观战,躲在营中所为何事?” 然而巴宁还没回答,王错便抢先一步拱手道,“君上,若无其他事,我让其余将领先行退下,如何?” 魏侯点了点头。很快,在王错的挥手下,帐中诸将行过礼后纷纷离去,帐中除护卫外,便只剩下了魏侯、王错以及那巴宁三人。 “巴宁将军,说吧。”王错道。 “诺,回大王。那周君每日辰时和巳时之交而起,早饭罢后或与公子樊馀练练剑,或与百夫长苏锐练练矛,午时便歇息,直到申时方起,便躲入营中新建大帐之内,天黑才出,练练剑再睡。这几日均是如此。”巴宁躬身答道。 这话翻译成现代语言就是,周大王每天早上九点钟左右起来,十一点多就又歇着了,下午三点多钟起来,然躲在大帐之中直到天黑。 一听这话,魏侯便笑了,“周君果然还是一小儿,每日只知玩耍,寡人放心了。” “君上万万不可如此!”魏侯话音刚落,王错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魏侯闻声转眼望去,只见那王错猛然一下拱手躬身站在自己面前,却听其继续说道,“君上,周君方只十岁小儿,便知每日练剑,其志不在小,其心不会低,大王不可不防。” 听见王错如此说,魏侯皱了皱眉头,却终究还是摆了摆手,“爱卿言过了,十岁小儿练剑,不过耍玩而已,何须在意!” “君上,练剑便是修武,修武便会征伐,臣下以为不可忽视。”王错坚持道。 “爱卿言过了,练剑,强体而已,不过匹夫之勇,可充战阵之上士卒校尉,便是为将也略有不足,何况为君王乎?若爱卿如此担心,待回返安邑,寡人以美食少女伺候之,以灭其志,如何?”魏侯的语气有些不悦了。 “臣下再无异议,君上英明。”听见魏侯的语气,王错已经知道这是魏侯能做出的最大接受了。其实刚刚登上君位的魏侯,这时还是与善于纳谏和英明神武能沾上一点点边的,但或许就连王错都没有注意到,武断已经在这时冒出了芽,并且王错也绝对不会想到的是,在日后它还会开花结果,而魏侯最终将会吞下这棵由他自己亲手种下的恶果。 此时见王错再无异议,魏侯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寡人在意的是,周君在周营里建了一座大帐,每天还躲在里面几个时辰?是何事竟要遮人耳目?此事需注意。” “君上所言极是。”王错又是一躬身道,尔后转过身来问向巴宁道。 “巴宁将军,你可知那周君大帐中是何物,他在帐中所为何事?为何又要避人耳目?” 巴宁摇摇头,“这个末将真不知,前些时周君遣人来索要篷布,说要再搭帐篷,末将向君上请示经同意后,便许了他不少。但不知其所为何用,待其搭起大帐后,末将也曾过问,但周室宁大夫却说天子之事,不足为外人道,君上也曾说过,不必过于干涩周室营地事务,故而末将并不知周君大帐何用。” “这个大帐,你怎么看?”魏侯转首问向王错道。 “回君上,臣下亦猜测不出。洛阳传闻,烧酒精盐与铁矛,乃至投石器皆为周君所创,或许此言为真,而周君又在帐中行事,难道又在创作什么器械?若果真如此,只怕这器械不小,且将不利于我军。”王错拱手道。 “嗯,言之有理。”魏侯点了点头。“巴宁!” “末将在!”听见魏侯呼呼,巴宁连忙两腿并拢,拱手大声答道。 “巴宁,寡人令你带人强闯周室营地,突入大帐之中,看看那姬扁小儿到底在做什么。”魏侯的语气透着坚决,不容置疑。 巴宁连忙又是一个军礼,大声道,“诺,臣下遵令!” 却听那魏侯又接着慢悠悠说道,“记住了,要打着关心周室大王的口号,号称担心周君在大帐中有什么危险,懂吗?” (由于客观原因,导致会有断更,但不会太监,谢谢!) 第十三章 冒犯周室 - 周始皇 - 或与白 魏营帅帐散会之后,随着将军校尉们回到各自的营地,很快整个魏营中都开始有了变化,虽然已经近午,但严明的军纪以及高效的军队执行力,让魏军迅速的开始行动了起来。 很快就有几队魏军开出了魏营,分别向东方和西方开去,不顾正午的炎热,很快就消失在了魏营寨门哨兵的视线之中。 没多久,一名长袍士子走入了周营王帐之中。而此时,王帐正中一个小几之前,周扁正坐在一面小矮凳上,随意看着手中的竹简,那竹简上赫然写着《康诰》。而很显然对于这种极其古老的文章,周扁还是很难看懂,所以听见有人走近,周扁很是迅速的便放下了手中的书。 原来来者是王孙满,只见其行了个礼后说道。 “大王,魏军突然派出几队人马出营,其中向东两队人马,其中一队五千人,一队六千人,向西三队人马,其中两队均是五千人,第三队却有一万两千人之多。魏营中动静不小,故而特来向大王汇报。” 扔下手中书册后,周扁忍不住一声长叹,“魏军果然是天下强兵,正是近午炎热之时,却依旧有此大规模行动,所谓令行禁止,莫过于此。” 王孙满忙宽慰道,“大王何必只夸他人,我王室之军,也能做到。” 听到这周扁微微一笑,“以后这些话不用再说了,本王心中有数。先说说这魏军为何突然派出小队人马,这是要扫荡新郑城周边乡镇么?” 王孙满微微一愣,显然是不明白扫荡一词的意思,但联系上下文一下子就明白了,忙拱手道,“大王,臣下打探不到具体消息,因为魏军紧急调动,平常有所来往的一些将军和大夫现在也见不着面,不过臣下赞同大王的意思,魏军多半是准备先拿下新郑周边小邑了。” “嗯,我若是魏侯,也会这么干的。魏侯这是铁了心要与韩国过不去了,他这是要杀韩国给天下人看。” 顿了顿后周扁又接着说道。 “嗯,这些天本王也想过来了,十几万人,并没有什么大型攻城器械,这会多半是拿不下新郑城,魏国目前也没有实力吃掉整个韩国,或许,魏侯只是想要逼韩侯服软,率先承认其霸主地位。毕竟当今天下强国有七,齐秦楚燕赵魏韩,这七国中秦国已经被魏国打成死仇了,其余五国燕国最弱,但与魏国不相邻,而相邻的四国之中,韩国最弱,所以魏国这是在拿韩国开刀,想要最先获得韩国的支持,而一霸天下。” 听了周扁这话,王孙满摇头想想,便忍不住的连连点头,“听大王这么说,臣下便一下子豁然开朗了。或许魏国早就准备攻打新郑了,只是恰好韩国攻打洛阳给了魏侯借口,一个很好的借口,所以,魏侯抓住了这个机会,替我王室出头了。此乃一举两得,第一可以逼迫韩国承认魏国霸主地位,第二可以持我王室之恩,而获得天子亲封的霸主之位,魏侯真是好算计啊。” “嗯,的确是,魏侯抓住了这个地位。不过魏侯还是做掉了一点,魏侯虽替我王室出头,但不该抢行带走本王。就算强行带走本王,站在魏侯的角度也不是不行,但要昭告天下,说魏侯替王室出面,望天下诸侯云起响应。”周扁也点了点头道。 “大王如何不知魏侯没有通告天下呢?以臣下之见,魏侯虽未向我王室言明,但自洛阳发兵新郑之时,必然已经通告天下了。只是却不知有无诸侯响应,或许只是些小国吧。” “呵呵,多半如此。不过管他呢,我们身在魏营之中,也无力去管,或许有魏侯的庇护,还有利于我洛阳发展。这样吧,你把苏锐唤来,本王要问问这新郑周边有些什么小邑,来猜猜魏军具体动向,闲来无事,也学学魏军作战习惯。” “诺,臣下遵旨!”行礼过后,王孙满便闪身退出了王帐。 紧接着一番讨论定下对魏军下一步行动的看法后,便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宁越王孙满和苏锐纷纷请辞。而周扁则在侍女们的服侍下,用罢午饭后,又昏昏睡去。 和往常一样,夏末初秋的正午闷热,哪怕有小侍女们汗流浃背的摇扇,一场午睡还是很难尽兴睡到天黑,而睡醒后,自然又是一身微微的汗臭。 嗯,是该时候去玩耍一番了,周扁唤起那昏昏欲睡的侍女巧奴,下人们立即便安排了起来,很快,周扁便出了王帐,消失在了那新搭起的大帐之中。而除开白监等几个小寺人,侍卫樊馀等人却留在了大帐门外,尽职的守卫了起来。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本来一如往日的平静,却在没多久后,被一群不速之客给打破了。 原来是巴宁将军带着二十来人走向了营地,立即便有护卫前去报告宁大夫以及百夫长苏锐,也有人迎了上去。不想那巴宁将军却一反常态的继续向营地里前进,并没有像平常那样通报等待答复,而是直接闯入了营地。 王室护卫们慌忙上前拦截,不想巴宁身后那些个高大军士却分出几个来硬生生给拦住了,这一下子顿时让王室营地里有些乱了,这些时魏军对王室基本还是能做到礼敬的,所以王室营地里的防守就放松了一些,或者实际上就一直没有紧过。 这时又有一些护卫意识到了不对,纷纷上前阻拦,但没有得到命令,也不敢真的动手,所以个个都给巴宁的左右给挡住了,巴宁直冲营地中间大帐而去。 而这王室营地也才多大,没几步,巴宁就冲到了那大帐之前,而此时宁越和苏锐才慌忙从另一边跑了过来。 这大帐搭在小溪边,帐子大得都越过了小溪到了对面树林边,而架在小溪之上的部分则由两边的木桩拉扯住,中间垂下刚刚搭在了水面之上。 来不及细看,后面的人都快要挡不住越来越多的王室护卫了,更来不及去找帐门,巴宁拔出腰间别剑,果断的割开了面前的帐篷布,探着身子向大帐内望去。 但就在他望进去的一瞬间,巴宁就呆在了那里。 而这时宁越和苏锐的大呼声方才传了过来,“贼子安敢伤我王架!” 数声大喝,方才让巴宁清醒了过来,慌忙退出帐篷缝,一把跪倒在了地上,将脑袋深深的埋在了地面之上,大呼道,“大王息怒,外臣只为多日不见大王,担忧大王安危,故而冒犯,请赐罪!” 前后总共也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而此时大帐内的人也结束了发呆,立即便是几声尖锐的女子尖叫,以及水花声响起。 很快宁越和苏锐二人连着几名护卫冲到了巴宁身边,苏锐一把按住巴宁,将其双手反剪在其身后,而巴宁竟不敢反抗。 至于宁越则滚倒在地,喊道,“大王请息怒,臣等护卫不周,致使王架受惊,请责罚臣等!” 而望见将军都被对方制住了,巴宁带来的二十来军士也立刻安静了下来,纷纷被王室护卫反过来按住。此时不仅王室护卫,连在营地四周的御林军将士也都被惊动,立即有组织的行动起来,护卫们拔剑面向巴宁等人,在大帐外围成了一个圈,而外围的御林军将士则挺矛迅速挡在了圆圈的外面,矛尖向外,局势立即紧张的一触即发。 再看那圆圈正中,大帐之内,局势紧张的焦点核心,那少年天子犹自有些发呆,愣愣的从木制躺椅上站了起来,光着上身,下面则只穿着一个奇怪的短裤,随着周扁的站起,他手中的竹简却是无力的掉在了地上。 而帐内其余的人却是一阵慌乱,几名小寺人想要过来保护大王,而几名小侍女则无助的四下乱跑,湿漉漉的身子尚还在滴水,原来是从溪水中爬出,而她们身上却只缠着两块布,上面一块下面一块,**挡不住的外泄。 好一个荒唐天子,**满帐,难怪不仅王室臣子不敢抬头,那魏将巴宁也是如此。真是可笑魏侯,自以为周天子又在玩什么稀奇玩意,却不料只是喊了群美少女嬉水为乐,也好渡过炎炎夏日。 而又有谁能体会到巴宁此时心中的苦水,主子魏侯对周室态度**,却害得自己冒犯了周君,这可如何是好? 几息过后,大帐另一边脚步声响起,跑入的原来是守在帐门口处的樊馀,紧跟其后的是明监。立即樊馀便拔剑挡在了大王面前,明监则立即取过长袍来,披在少年天子身上,同时挥挥手,指挥其余小寺人掩护那些个**少女披衣退出帐去。 直到此时,周扁方才紧了紧身上的长袍,迈步穿过小桥,往大帐上被巴宁割出的缝走来。而随着少女们的退出,越来越多的天子亲卫涌入帐来,护在了周扁身后。与此同时,周室营地外围,也有大量的脚步声响起,看来是不明营地内情况的魏兵有所动作了。 很快,在樊馀等人的护卫下,周扁走到了宁越等人面前,而此时,大帐中的**都已消失,只剩下剑拔弩张的亲卫们了。 宁越苏锐等这才抬起头来,喊道,“请大王息怒,这是臣下等护卫不力,以至惊扰了王架。” 而那巴宁还是不敢抬起头来,反而使劲磕了几个头后喊道,“请大王责罚,外臣见大王进入大帐之内不见,唯恐王架有失,心急之下顾不得许多,故而有所冒犯,此并非臣下有意为之,请大王责罚!” 略略抬头望见那踩着木屐的一双小脚走近跟前,巴宁的心突然砰砰的跳了起来,如果,如果这少年天子非要以自己冲突王架,冒犯王室尊严为理由,要求魏侯杀掉自己,自己该怎么办? 虽然也上过战场,也爬出过死人堆,但巴宁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要知道现如今魏侯可是在巴结周室,而自己却不仅将天子身边的女人看了个遍,还将天子的身子都看去了,想想就觉得这天子不会饶过自己的,周王室有足够的理由要求魏侯杀了自己泄愤。 果然听见那少年冷哼了一声,沉声道,“本王的女人可好看否?” 阴冷的声音让久经沙场的巴宁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想这周大王才十来岁,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女人不可冒犯了。唉,认命吧。想到此,巴宁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请大王赐罪!” “哼,倒还是条汉子,只是可惜了。” 不想那周大王话音刚落,一旁的宁大夫却站了起来,快走两步走到了周大王的身边,低下头凑到周扁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直说的周扁连连点头,尔后,方才又听周大王开口道,“宁卿,着尔与王孙满大夫,将此贼送至魏侯帐中,听侯魏侯发落。” 只听周大王说完这句话后,便有脚步声响起,早已出了一声冷汗的巴宁抬起头来,却见周君已经在一群亲卫的簇拥下渐渐远去。 “巴宁将军请起吧,走,一起去见魏侯。”一旁冷冷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宁越板着一张冷脸。 不过巴宁却是心中一松,周大王没有坚持要斩杀自己,而只是说听后魏侯发落,自己这时要捡回一条命了么? 于是巴宁起身低头随着宁越向外走去。很快,巴宁便突觉得心中不是滋味,自家主子竟派自己前来强闯王帐,难道一早就算定了准备让自己去死么?因为不管怎样强闯王帐都是大罪。只是没想到却被那周君给放了,巴宁心中一时不知在想着什么。 就这么机械的随宁越向外走去,脑子里胡思乱想,却突觉身前宁越停了下来,“巴宁将军。” 巴宁闻声抬头一看,顿时便明白了宁越的意思了,原来周室营地外,密密麻麻的全是自己的手下,将整个周营给围住了。 “散了,都散了!”巴宁忙大呼道。 虽见自己的主将被别人押着,但魏兵仍然十分听话的在百夫长们的吆喝下,纷纷散去,很快周营外为之一空,恢复了原样。 巴宁则又开始低着头,跟宁越与王孙满等人,向着魏营中军帅帐走去。 第十四章 巴宁受刑 - 周始皇 - 或与白 而此时魏营帅帐之中,魏侯早已得知了巴宁被王室的人押来的消息,司马错也在一旁,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小兵,赫然便是跟随巴宁强闯王帐的左右之一,不知怎么地竟挣脱了王室武士的扣押,跑了回来报信。 却见司马错摆了摆手赶走那小兵后说道,“君侯,这人只站在远处,却也不知那大帐之内如何,还是稍等片刻,一会巴宁就来了。” 听见此话,魏侯点了点头,“那寡人就稍等一会吧。倒也不知为何,巴宁竟主动下跪。” 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很快,一阵嘈杂传来,只见周王室的宁越和王孙满押着巴宁步入了王帐,那王室的两人都是面带愤色,而巴宁却是低着头不敢抬起。 此外,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魏军将军,或者是满脸好奇的看热闹,或者满脸愤慨的闹意见,总之,一大群人涌入了帅帐。 眼见那巴宁被宁越王孙满二人一左一右,虽未身体接触,但仍明显看着是押着进账,魏侯就皱起了眉头,但再仔细一看,便看见了宁越王孙满二人铁青的面孔,魏侯便又缓了下来,不过再看见尾随进入的一大群魏军将军,魏侯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毕竟自己这边一个魏将被弱小的王室这般押着,别说魏侯,就是那些看热闹的将军们都看不下去,若不是看在巴宁不敢抬头的样子,恐怕早就有人上前干掉宁越王孙满二人了。 不过魏侯还是装模作样的率先开口道,“不知宁大夫和满大夫前来何事?” 却听宁越昂首反问道,“不知魏侯当至周天子于如何位置?” “寡人自相请大王以来,一直礼敬有加,且十多万大军都已出动,替王室征讨逆韩,宁大夫何须故发此问?”魏侯疑惑道。 “既然魏侯如此说,某就放心了。请魏侯且听巴宁说说方才之事。”宁越拱手道。 魏侯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那仍旧低着头的巴宁。 不料那巴宁却仍旧不做声,只是四下看看,魏侯顿时大怒,张嘴就要发作,却见一旁的司马错上前几步,出声将那些个跟在巴宁等人进账的将军校尉没都赶了出去。 魏侯这才反应过来,巴宁本来就办事让人放心,不然也不会派去护卫周王室,所以巴宁此举,必有其意。 果然,帐中人空之后,巴宁一把跪了下来,磕头道,“君上,臣下有罪。” 紧接着巴宁就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只是其中大帐内**到底如何,却并未细说。魏侯与王错都仔细听着,到这时二人方才知道先前都想错了。 讲完后,魏侯皱起眉头问道,“那大王在大帐内与侍女嬉水,被你破开大帐全看见了?” 巴宁点了点头。 “那大王与其侍女均是着装不整,不雅?” 巴宁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不过一旁的宁越和王孙满却是不高兴了,自家大王被人说成这样,谁会高兴? 于是王孙满拱手道,“魏侯,这只是我家大王年少好玩而已,何来不雅?只是这巴宁破帐而入,冒犯了王架而已。” 若是周扁在此,定然就要开口大骂,不雅就是不雅,何须还要颜面?不然吃亏的是自己。 果然魏侯笑了笑,点了点头后又向巴宁问道,“汝只是多时不见大王,心中着急,关切之下,这才破帐而入,是否?” 这问话巴宁自然爱听,这不是魏侯您早就安排好了的说辞么?于是巴宁猛点头,“回君上,臣下正是如此,心急之下不小心冒犯了王架。” “不过既然大王在大帐之中,何不先问问宁大夫等人,何必要擅自闯帐呢?”一旁司马错插话问道。 “这个我倒是问了,可是王室之人不说,故而我有些怀疑。”巴宁老老实实的答道,不过心里却是骂开了,直闯王帐不是你们定下的计策么。 “是啊,巴宁将军负责大王安危,不管天子有何异常,巴宁将军都有责过问,不然若大王出了什么事,叫我家侯爷如何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先王?”司马错接过话来。 “天子私事,何须臣子知晓?巴宁若问,我等告一声安好即可,且每日清晨,我王室营地里不禁巴宁将军进出,此时巴宁将军自然是见的到大王的,又何须心急闯帐?”宁越板着脸答道。 “嗯,如此确实有理,不过巴宁的确乃是心忧大王安危,这才有所不敬,此事寡人可以担保,请禀告大王,可否饶其初犯?”魏侯摆摆手止住还想说话的司马错,又转头向宁越道。 宁越依旧板着一张脸,“如论如何,毕竟还是冒犯了我家大王,若不严惩,日后我家大王如何敢以安心呆在魏营之中?只怕日后还有人,心忧之下冒犯王架,若是王架受惊,却不知该当如何?” “严惩,必须要严惩。方才寡人说的只是请天子饶他一命,宁大夫放心,寡人治军严格,这巴宁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且请宁大夫明早前往中军之前一观,且看我大魏如何严惩冒犯王室之徒。”魏侯拍着手说道。 “这,中军之前严惩,只怕有损贵军之威,有损贵我双方和睦,不若帐中惩罚,既惩罚了冒犯王室之罪,又全了双方颜面,如何?”宁越皱眉说道。 却见魏侯摆了摆手道,“这可不行,不公开处罚,如何能保证日后无人再敢冒犯王架,必须如此,宁大夫勿需多言,就请禀告大王,明日一早遣人前来观看即可。” “如此也好。吾等告退!”宁越与那王孙满一拱手,双双退下。 自王室来人走后,魏军帅帐内顿时只剩魏侯司马错与那巴宁三人。 魏侯于司马错对视一眼,均是无奈,都以为那周天子在搞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或者就是捣腾出一个新玩意出来,却没想竟然只是在嬉水为乐,还是对着美色嬉水为乐。 不过这样也好,少年天子玩物丧志,或者说,这本来就是魏侯将周天子挟持来的一个目的之一,那就是让其离开洛**本之地,再用娱乐享受腐蚀他,等到周天子成年后再将其送回洛阳,那周王室再多能臣都扶不起了,而一个正在走向复兴的王室,将会再次**下去。 于是,魏侯与司马错二人同时点了点头,不需多言,都已明白对方所想,那便是,既然大王想玩,不如再多送些去玩。 只是司马错心中还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担忧,却只能深埋在心中了。 点过头后,却见魏侯转首看向帐内下方的巴宁,此时巴宁却还是低着头,显然还是一副认错的态度。 于是魏侯笑了,“巴宁,那王室的人都走了,何必还做此模样呢?” 巴宁这才抬起头,“臣下办事不力,让君上蒙羞了!” 的确,平常哪见到魏侯在别人面前承认错误的。 不过魏侯却是摆摆手,“无妨,你做的很好,毕竟是寡人安排你这样做的。” 显然这个时候的魏侯还是极其明事理,知进退的。 不料那司马错还来不及点头称赞一句君上英明,却听魏侯一张笑脸向前探身问道,“巴宁,你给寡人讲讲,那王室大帐之中,到底是怎样个**?周君的侍女们都如何打扮?仔细道来!” 司马错、巴宁二人顿时无语。 再说那宁越和王孙满二人回到王室营地之中,立即便向周扁汇报了魏侯的一切反应。 不再是魏侯面前的一脸愤慨,两人却是平静中带着一丝悲哀。 而周扁听完二人汇报后,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听二位所言,本王特意营造而出的荒诞天子形象,魏侯很是喜欢?” “当是如此,只是大王为了迷惑这魏侯,付出的也太多了,若是传回洛阳,只怕对于大王的名声也不好啊!”宁越的话语透着丝悲哀。 “无妨,洛阳人不会介意本王嬉耍的,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引导他们走上复国强兵之路的君王。不过本王也没有付出太多,相反,这些日子本王玩的十分高兴。”周扁笑道,原来这场闹剧只是周王室的一个设计。 “大王玩耍一番,臣下等并无异议,所说付出太多者,乃天子衣冠不整,竟让魏将看见,且天子身边奴女,竟也被外人所见,臣下顾虑乃是在此。”宁越正色道,这种形象,大王可以不在乎,但身为臣子,可不能不在乎。 果然,周扁还是一笑,“无妨,说出去是他魏国臣子不懂礼,本王乃是受害者。” 宁越与王孙满二人对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若不是大王执意如此来吸引魏侯注意,传达自己的负面形象,身为臣子,怎么会同意这种事情呢? 但随即宁越二人便是一脸的悲哀,“大王,还没想这魏国上下真不将大王放在眼里,一名小将,说闯就闯进来了,若不是看在我等身在魏营,真恨不能将其当场斩杀。” “势不如人,本就如此,本王都看得透了,何况尔等乎?”周扁微微一笑。 宁越二人忙低头称是,不过谁也没有看到,那少年天子眼中的一丝厉芒。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次日清晨,天色刚刚大亮,中军帅帐之前,已然围上了一大群人,场子正中一根木柱之上,那绑着的赫然便是巴宁将军了。 不过此时巴宁将军却是一身麻衣,低垂着脑袋,披散着长发,显然便是要今日受刑了。 早已围圆了的一群魏军将军小校等,均是议论纷纷,这巴宁乃是魏军新晋小将,又是世家子弟,所以在军中还是有些人气,自然来观看的人也挺多。只见众人有的一脸愤慨,有的指指点点,还有的四处打听,各种表情均有。 没等多久,只听一声高呼,“天使到!”众人这才四处张望,让出一条道来。 只见那司马错陪着一起走来的,便是周王室的宁大夫和满大夫二人了。 几人到了后互相点点头,便只听司马错一声高呼,“今有我魏将不顾大义,冒犯王室,魏侯降旨,棍刑五十。王室天使已到,行刑开始!” 立即便有军中大汉上前将那巴宁解了下来,两只手一分,各自被一名大汉拉住,另有人解下巴宁的裤子后,便有第三名大汉抡起一根大圆木便冲那巴宁白花花的屁股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响起,巴宁一声惨呼,顿时围观的一群魏将均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还从没见魏侯对自己人如此心狠过。 不过这周围人的表情,宁越王孙满二人都看在了眼里,十棍过后,宁越冲王孙满一点头后,后者则站了出来,面向司马错,面向帅帐的方向,拱手道,“请魏侯下令停止行刑,我等以为,如此已经足矣!” 司马错回礼道,“满大夫,巴宁冒犯王室有罪,当受重刑。” 王孙满又大声说道,“巴宁将军一直护卫我王室有功,天子仁慈,见不得如此,还望巴宁将军能少受皮肉之苦。” 这话说出,一圈魏将这才纷纷点头。不然,自己人因为不起眼的所谓王室而被打,多数人还是不服气的,王孙满这话一说,果然许多魏将都忍不住心中赞一声,这王室,还挺懂事。 不过司马错却又拒绝了,答道,“此乃魏侯有令,我等不可擅违。” “那好说,某这便去请魏侯。” 说完后,王孙满冲那行刑的大汉一挥手,示意其停下。那大汉却是望了望司马错,见其微微点头,这才停了下来。 然后王孙满转身就要往帅帐中走去。 却突然远处有骚乱传来,一圈魏将纷纷警觉起来,转头望向西边。 再走两步,却听那骚乱声越来越近,便是那还没走进帅帐的王孙满也疑惑的停下了步子,望向了西边。 很快便能听见马蹄声传来,以及将士们的大呼小叫声。 便有魏将拔出剑来,指向西方。 但很快那些个魏将纷纷将佩剑插了回去,西边的一群人立即让出一条道来,场中没有一个人再去管那巴宁了,甚至巴宁自己也好奇的转过了头向西边望去。 就在这时,西边一匹奔马冲了过来,直奔帅帐而去,离着那帅帐还有十步远时,奔马上的骑士抱住马脖子的双手一使劲,奔马立即停了下来,但明显是长途奔驰而来,那匹马根本一下停不下来,而是前腿一弯,整匹马向前栽了下去。 这匹马废了。 那名骑士也跟着倒了下去,但很快就被人拉了出来,那骑士下身鲜红,甚至还有几滴血滴在了地上,立即便有魏将转过头去,小声道,“这人也废了。” 不过那骑士好似并不在乎,被人扶起后便低呼着,“函谷告急,快带我去见君上!” 第十五章 函谷告急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一听见函谷告急四个字,众军帅帐前顿时炸开了锅,立即便有那司马错快步走来,吩咐几个小将将这疾驰奔来的汉子扶进了帅帐。 而其余将军则翘首等在帐外,再也没有人关注那还绑着等待是否继续行刑的巴宁了,便是宁越王孙满二人也充满好奇的望向了帅帐。 片刻后,只见司马错从帅帐中走了出来,大呼道,“君上有令,召集诸将中军议事!” 音调拖得很长,这一嗓子也吼得挺大声,立即便有同样的传话从整个魏营四面八方紧接着响起,显然便是事先安排好了的传令兵,果然魏军军纪严明。 司马错的声音响过之后,中军帐前立即便有些高级将领向帅帐中涌去,而另外一些小将及校尉等无权参与议事的,则立即转身回到自己军营之中,显然是为了以防军中突然有事。这一举动只看得宁越王孙满二人连连点头。 不过司马错倒也并没有冷落二人,而是快步走了过来,拱手道,“二位大夫,我军中突然有事,还请二位回营吧。这巴宁将军,我家侯爷允了二位所求,立即放了便是。” 说罢司马错便指挥人将那巴宁放了,这十棍显然并未伤筋动骨,巴宁穿好衣服冲宁越等几人道声谢,竟然直接走进了帅帐,这巴宁也是有权众军议事的。 于是宁越王孙满二人对视一眼后,冲那司马错一拱手后,告辞而去。 而司马错则在目送王室二人离开后,立即转身冲入了帅帐。 其实自司马错走出帅帐,到再次走入,前后也不过一百息的时间,而这帅帐之中,却已经站满了人,原来多数将军已经赶到,而最令人称奇的是,数十人在大帐之中,除了喘气声,再无其他声响。若是周扁在此,忍不住又要再发感叹,魏军之强,竟至如斯乎? 步入帅帐后,司马错径直向最里面走去,一直走到那矮几之前,拱手向跪坐在矮几之后的魏侯说道,“君上,周室的人已经送走了,诸将该来的也都来了,可否开始议事?” “那就开始吧,司马错,汝先说与诸将,方才那兵士带来了什么消息?”魏侯点了点头。 “诺!”司马错点头拱手应道。 抬头一看,却见方才那兵士已不在帐内,想来是被拖到什么地方去救治了吧。 于是司马错清了清嗓子后说道,“诸位,方才得到函谷关守将的加急信件,秦侯亲率十万大军至函谷关下,打着勤王的旗号,要求打开函谷关门,声称欲响应我家君上号召,襄助周室,共讨逆韩。函谷关守将知晓此事重大,不敢私自决定,故而将秦军堵在函谷关外,并未放行,同时遣人快马报来,请君上定夺。” 司马错话音一落,帅帐之中便吵开了来,和以往一样,有了话题,魏将们便还是喜欢交头接耳,而这个时候,魏侯也并不制止。 有一会后,帅帐中方才渐渐静了下来,只听司马错一声轻咳,说道,“诸位将军,尔等有何意见?” 一个时辰以后,宁越走进周扁所在的王帐之中。 就像安邑一样,这魏营之中消息也是藏不住的,帅帐里的议事刚完没多久,宁越就已经打听到了议事的具体内容了。 所以很快,足不出小小周营的周大王周扁,便也知道了魏国函谷关告急的事件了。 原来这个时候,函谷关还是在魏国手中,魏军牢牢守着函谷关,向西设防,硬是扼住了秦国东入中原的咽喉,掐得秦国数十年不曾再登中原的舞台,以至于秦国都快被遗忘于中原强国诸侯。 这情况直至当今秦侯登位方才有所改善,只是大军绕过函谷关太费时日,所以秦军还是很少出现在中原诸侯的视线之中。 而此时,当今秦侯竟借魏军替王室出头,教训韩国的机会,出动大军借道函谷关,号称要与仇敌魏军一道攻打韩国,为周王室效力。 不过听到这里,周扁却是冷冷一笑,秦侯当真想为王室效力么?或许并不其然,秦侯这是明计,若是魏侯下令打开函谷关,秦军或者在过关时抢夺函谷关,或者在进入中原后倒打魏国一把,而这么做秦军并不缺乏理由,只是略有些卑鄙而已。 而若是魏侯下令紧闭函谷关,秦军则更好办了,就说魏侯阻止秦军勤王,而明告天下,然后秦国大军强攻函谷关,或许在秦侯看来,魏军主力去了新郑,那么能来支援函谷关的,就并不会太多了。 秦侯真是打的好算盘啊,不过魏侯也不是好相与的。 据帅帐议事后传出的消息是,魏侯决定遣两万精兵增援函谷关,坚决的将秦军堵在关函谷关以西,然后通告天下,声称秦侯去岁与韩侯结盟,秦军这是替韩国解围来了,那自然便是要冒犯王室了,所以魏军义不容辞的要粉碎秦侯的阴谋。 这倒是好算计,并且不光如此还传出消息来,魏侯准备征集淮东一些服从于魏侯调遣的诸侯小国军队,继续保持围攻新郑的大军不少于十五万。看来魏侯这是铁了心要两线作战了。 听罢宁越的汇报,周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魏侯的心太大,这对目前的周王室既是好事又是坏事,关键要看如何利用了。不过目前看来,魏侯的行动对王室暂时还不能造成什么伤害,并且一定程度还掩护或者说庇护了王室的发展,并且根据周扁所掌握的历史经验来看,魏侯虽然最后称王了,但灭掉周王室的毕竟是秦,而非魏,所以对于目前魏国的一系列行动,周扁决定冷眼旁观,只是被动的支持就行了。 毕竟王室现在的实力,也只能如此,洛阳经济还在恢复之中,准备布置列国的情报网也还只有几十人的架子,对外的商业扩张算起来也只能说是在新郑站住了脚,根本谈不上既定目标中的有实力插手诸侯国中的政治,虽然王室也与列国交往,但目前还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力。如此一想,也未免有些悲哀。 但是再一想,魏国终究是会衰败的,并且就在当今魏侯手中,这样一来,王室完全可以利用魏侯的庇护平静的渡过资本积累的一段发展期,而一旦安全的渡过这段发展期,那么王室便完全由一个小孩成长为青年,可以自在的发挥自己的影响力了。 想到此周扁微微一笑。 直看得宁越忍不住问道,“大王何故发笑?” 却只听周扁笑问道,“方才本王听说,当那兵士下马时,周围有魏将小声议论,说这个人废了,这是何意啊?马跑废了,本王理解,那人是怎么废了呢?” 却没想大王想的却是这一个问题,宁越不禁双脸一红,“大王,人骑马时间长了,疲惫不堪,所以废了。” 周扁摇摇头,“休要糊弄本王,绝不是因为这个。” 哎,宁越叹了口气,这大王别看年龄小,可机灵着呢,“大王是这样的,诸侯别国人可不比我王部下,这穿的裤子是没有裆的,那魏兵跨坐在战马之上,为了坐稳,不得不使劲用双腿夹住战马腹部,所以这魏兵股部便在马背上随着战马颠簸,时间短了还好,这从函谷关一路行来,数日不止,大王是没有见到,那魏兵赶到帅帐之前时,股部都已血肉模糊,便是那帅帐前,现在血迹仍旧未干。” 宁越话音未落,周扁便是下身一紧,身上某个部位顿时一阵发寒,好可怕啊。想想那粗糙的马背,再想想山路崎岖,骏马飞驰,好可怜的魏兵啊,竟然能从函谷关坚持到新郑来。 “那为何不在马背上垫块布?”周扁问道。 “垫块布也难受啊,并且快马奔腾,一块布哪能垫的住?所以我华夏自轩辕氏以来,便是战车为主,只有那些个蛮人,不知下身痛苦,方才骑马作战。”宁越说道。 想了想后,宁越又接着道,“听说今日派去函谷关送信的人还是骑马,那军士走之前竟跑到我王室卫队里来讨要了一条我们的裤子,想来骑马的话,整裆的还是比开档的要好。” 那是当然,若是在后世,成年人谁还穿开裆裤? 但是周扁笑笑,不再做声,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不然周扁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出了马鞍和马镫,这可是周扁所留着的最大的杀手锏,虽说宁越可信,但周扁丝毫不敢大意,在王室具备组建骑兵的条件之前,还是让这个主意狠命的憋在自己心中吧。 果然魏军乃百战之兵,令行禁止,军纪严明,上午议事决定了的,午饭过后,趁太阳小了点时,两万大军便出魏营西门,直奔函谷关而去了。 而同时,在王室之人所不能注意到的营门,还有几架战车往东而去,那便是持魏侯之令,前往淮东小国要兵去了。 当然,目前来看,对于这次秦军突然叩临函谷关事件,受益最大的乃是巴宁将军了,因为报信士兵丝毫不减速的闯来,导致正在受刑的巴宁一下子被所有人忽视了,本来魏侯或许还会与宁越等讨价还价一番做做样子,让巴宁虽然挨不满五十板子,也怎么着得三十下的,却只是不痛不痒的打了十下就作罢了。 不过巴宁倒还是识趣,下午便备礼前往周营王帐再次谢罪,并感谢王室大臣为之求情。 周扁自然是欣然接受,并权威了一番,本来这就是自己设计的,说来巴宁还是受害者,难道不是吗? 并且周扁对这个略有些耿直的北方汉子,还是存在一些好感的。 接下来魏营又归于平静,趁着夏日的尾巴,周扁也继续与小侍女们嬉水,扮演荒诞天子的形象。 不过两日的平静后,魏营之中,便陆续有好消息传来。 先是离魏军扎营之地最近的山氏有捷报传来,五千魏军大破山氏邑,屠一千韩兵,俘两千韩兵,另收获粮草数百大车之多。其实这山氏在新郑东北,常驻有数千韩兵,引以为新郑城外哨岗兼屏障之一,只是没想到魏国十五万大军竟扎营在山氏与新郑之间,所以这山氏孤立在外,硬是给憋在了城邑之中,只能小心防守,丝毫不敢有所动作。 却没想还是被魏军给端了,三千多守军不说,便是那当地几千民众也糟了殃,魏军本来就没准备长期占据韩土,自然也不会对当地居民客气,于是各种烧杀抢掠,不在话下。 次日又传来了马陵邑的捷报,五千魏军一番苦战,终于还是拿下了马陵邑,打溃了三千守军,不过刚刚占领马陵邑,还没来得及缴获战利品以及掠夺一番,便有哨兵示警,韩军出新郑城了。于是那五千魏军不得不放弃了刚刚到手的马陵邑,一把大火烧掉整个马陵后,全军缓缓后撤。 然后三万魏军立即出营而去,直冲那出城的韩军而去,不过周扁得知消息后却是摇摇头,韩军又不是傻子,既然出了城,没抓住小波魏军,自然也不会傻呆在那与魏军主力决战。 果然,到了晚上天黑以后,便又见三万魏军回营了,看来多半是走到半路,就得到韩军回城的消息了。 照目前双方实力来看,韩军还是不敢离开新郑城墙太远,去与魏军野战的。 再次日,西边的一万魏军也传来好消息,这一万魏军已堵住新城东门,假作攻城一番,便吓得新城守军不敢出门,这下是便是断了新城与新郑之间的来往。 又过了一日,方才得到第四波魏军的捷报。这五千魏兵去的地方最远,乃是新郑西南方向的浊泽邑,与魏军扎营地之间隔了个新郑城,为了绕过新郑城,所以他们花费的时间最多。 不过这五千魏军并未负众望,成功拿下了浊泽邑,只不过和马陵邑一样,由于韩军的出城救援,他们也未能抢掠一番,同样留下了一把大火。然后按照既定策略,与西北方的一万魏军汇合,一起堵在了新城与新郑之间。 至此,魏军一番新战策取得了应有的效果,新郑城东北东南以及西南的三个小邑被拿下或烧毁,西北方向的新城被切断联系,可以说新郑城外再无犄角。 这下子恐怕有的韩侯头疼了。 只不过在周扁看来,魏军的这一番战策,还是有不少可以改进的地方,不然还可以取得更大的战果。只是这番见解,周扁也只是暗暗记在心中,并未说与周围一个人听。 第十六章 再度攻城 - 周始皇 - 或与白 而以当时的眼光看来,魏侯求变,一番新战策打的新郑措手不及,铲平了新郑城外面的四处犄角,让韩都新郑几乎成了一座孤城,不过在周扁看来,魏军显然可以做的更好。 自从被魏军挟持以来,周扁其实无时无刻不在关注魏军的战策以及战力等各种软硬实力,周扁也时常在想,若是我来指挥这一仗,会如何打? 所以这次魏军改变战策,周扁立马便看出了其中的几个漏洞,或者说是不足。 首先,派几拨军队出去干掉新郑城外的一些小邑,肯定是有必要的,只是时间先后应该不同,远点的浊泽应该最先派出去,最近的山氏应该最后派出去,保证各支军队同一时间发起进攻,这样就不会让韩军在最近的山氏受到攻击后,迅速派兵保护浊泽,甚至伏击偷袭浊泽的魏军。 但韩军竟没有这么做,也不知这是魏军的幸运,还是韩国的迟钝,竟让魏军先后偷袭了新郑城外三个小邑和一个大邑。 其次,若是派兵前去偷袭新郑城外小邑,比如马陵邑,完全可以派大队人马埋伏在马陵邑外,只数千人攻打城邑,待马陵人求来援兵,大队人马再杀出来,便顺理求得与韩军城外野战的机会了,或许便能歼灭韩军有生力量。 再次,也是周扁很疑惑的一点,剪除新郑城外犄角,让新郑成为孤城,这么好的战策,为何不是刚到新郑城时便执行,偏偏等到现在?不过韩人也是的,竟然让魏侯的新战策成功执行了。 想到这三点,周扁谁也没有说,因为宁越和王孙满乃是文臣,而苏锐,周扁还是不敢完全放心。 不过魏军频传捷报,周扁自然还是要遣人去贺喜的,于是这几日,宁越和王孙满多次来返于帅帐和王帐之间,而那魏侯,几番恭喜之下,那是更加的得意洋洋,或许心中早就飘上了天了。 终于数日后,除了堵在新城与新郑之间的一万多士兵外,其余在新郑城外各处扫荡的魏军全部回营了。很显然魏军不可能只针对几个有城寨的小邑,也会对一些农庄和小山村进行扫荡,进一步削弱韩国新郑城郊的力量。 但显而易见,对这些小农庄的扫荡不会有什么好的效果,韩人不会那么傻呆在那里等着你,能跑的早就躲到城内了,不能跑的坐车跑了,或者躲起来了,所以,魏军除了干掉了三个小邑和堵住了一个大邑之外,最大的收获便是在山氏了。 然而令周扁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所有魏军都回营之后的第二天,魏侯便遣人送来了他们在城外扫荡的一个收获。 诸侯奉王令征讨,将战利品送呈天子,乃是亘古既有的传统,所以当收到时,周扁身边的人都笑了,这可是面子啊。 于是受到传染,周扁心里也有些欣喜了,恍惚间终于找到了天下共主,天子的感觉了。于是王室之人聚集在王帐之中,一起等待魏侯的进献送来。 然而,当进献送来时,周扁却是大吃一惊,原来这进献不是想象中的缴获兵器或粮食,而是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人,一个长相很柔弱很秀气很精致的少女。 周扁顿时张大了嘴巴,而一旁的宁越王孙满等却是会意的一笑,眼神似乎还有意无意的瞟向他们的大王。 而将人送来的司马错却是很满意的笑了笑,“大王,这是我军在山氏抓住的一名韩女,当时便被破城的魏兵引以为绝色,而献于我家君侯,而我家君侯思及大王尚还在我军之中,军中无以为敬,便将此韩女进于大王,还望大王笑纳!” 笑纳,当然要笑纳了,自己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荒诞天子形象,怎么能不去维护?于是周扁舔了舔嘴巴,装作欣喜异常的模样点头道,“有劳贵君侯了,本王便笑纳了!宁越,等会代本王前去中军谢过魏侯。” “诺!”对于这种演戏,宁越十分配合。 司马错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这美女年方十四,再过两年大王倒也用得。当初我军大破山氏时,这名美女与其母躲在一间瓦房之后,差点就被兵卒给糟蹋了,幸好有个百夫长过来看到了,便救了下来,送与我家侯爷,而我家侯爷思及此女子与大王年近,便送了来。” 周扁极其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仔细向那少女望去,果然细看之下,越看越美,皮肤白皙,好似美玉一般,轮廓分明的一张小脸,格外清秀,好似拿手轻轻一捏,便能捏出一汪春水出来。再瞧这少女身材,虽未长开,但却也********,那优美的曲线浑然天成,似乎已经在向世人宣告,这祸水级的美女已经算是长成了。 而周扁身边的女人,刘妃长的端庄,不然也不会被太后选中,田倩倒是长的秀美,只是身子一样没有张开,若是假以时日,只怕便会走上妩媚的那种风格,所以照这样看,这名郑女若是进了宫,倒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这少女双手抱着垂在身前,微微低头,面无表情,却是一个冷美人。不过却依旧叫周扁拿不开眼,忍不住上上下下将其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要知周扁这身子虽只有十来岁,但心理年龄却是超过二十了的,哎,若不是条件受限制,周扁真怕自己真的就立即堕落了。 “对了,既然魏侯有心将这美女送来,何不将其母也送来,好让美女放心?”周扁突然说道。 司马错**一笑,“大王请放心,已安排好了,其母就在帐外,不便入账拜见大王。” 。。。。。。 送走司马错后,宁越又匆匆前往回礼,这少女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周扁却是将其养在营中,自从那日见了第一面后,却再也没有见过,就那么养在营中。因为周扁还没有想好怎么去对待,很明显这少女并非自愿,而在魏侯这样的贵族看来,小民的生活去向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对这少女却是她的全部,或许正是如此,她才变成了冷美人吧。 所以周扁不愿去面对,有些逃避了。 又是数日过去,终于秋天来了,西风吹来,凉飕飕的,于是周扁撤了大帐,结束了胡闹般的嬉水。 而魏军依旧在休整,除了每日例行的去新郑城外骚扰外,再无大军行动,而韩军也未出城,也没有援军前来。 大家都在等着,终于十来日后,就在一场阴冷的秋雨之后,魏侯的援军来了。 不过与其说是魏侯的援军,倒不如说是魏侯招来的扈从军。本来是天子出征,扈从如云,但魏侯霸气外露之下,一有命令,那些个淮上小国,莫不敢不从。 于是,曹国、陈国、宋国和卫国这四家的军队来了。 其中曹国和陈国完全是魏国的附属小国,主子有命,自然跑的快,而宋国和卫国则是恐惧魏国势大,再加上这两国经常受到韩国攻打,所以也来的快。于是魏侯命令一下,不出一个月,五万援军就来了。 曹国八千、陈国五千,卫国一万,倒是宋国一下子派来了两万五千士卒,原因无他,宋国就在韩国东边,而韩国北边是魏国,南边是楚国,西边是秦国,所以韩国要发展只能向东攻打宋国,你说这接到魏侯的信使,宋国怎会不落石下井呢? 而由于这几国离着新郑的距离相差并不远,再加上曹国陈国特意赶了赶,所以竟先后不差一天到来了。 于是在魏侯的引见下,曹国国君、陈国公子胜、卫国公孙崖以及宋国大将军宋鱼,这四位统帅拜见了周天子周扁。虽然拜见天子纯粹是看得魏侯面子,但三方面都很自觉的忽视了,于是众诸侯代表在极其和谐,极其正规的氛围中,恭恭敬敬的向天子行了三拜之礼,而周扁点点头,宁越立即便还礼道谢,还各自赏赐了佩剑十把。 毕竟他们面子上还是替周室出头的,不过当然,佩剑当下不在身边,是先欠下的。 援军到来休整一天后,终于在一个秋风肃杀的早晨,魏营之中鼓声整天,近十万大军整整齐齐的出了营,相邻的四座诸侯兵营中,也闹哄哄的集体杀将了出来。 周扁也难得的登上了王架战车,随军前去。这可是魏侯专门来请,要知那四国军队来了,魏侯自然是想在众人面前露露脸,所以天子不得不去。 这十五万大军直奔新郑东门而去,一路尘土飞扬,为这初秋更添一片肃杀。 这消息早已被韩国探子发现,此时韩国东面城墙之上,早已严正以待,旌旗如云,长枪如林,各种防守器具也都已准备得当,并且,韩国的最高统治者,韩侯也业已到场,韩军士气一片高昂。 当然这些天魏军也不是全无准备,各种大型攻城器械,如云梯,檬车,冲车,望楼,还有劲弩,都已准备得当。数人抬的劲弩乃是从大梁运来的,光是弓弦上劲就得前后各三个人同时用尽,这也是魏军曾经的最强远程武器,而现在这一最强称号自然被从周室索要的投石器给抢了,只是令周扁费解的是,那投石器为何魏军现在还不抬出来用? 至于那些个云梯、檬车、冲车和望楼自然军中匠作抢着做的,不过能明显看得出来,比韩军攻打洛阳时做的要细致的多。 这就是天下第一强兵,不管是从士气,还是单兵技能,不管是从军中着装,还是大型武器,都要稳压韩军一头。 刚刚逼近新郑城墙,魏军的喊杀声便震天的响了起来,整齐如一,好像一个个闷雷打在了新郑城头,第一声响起时,竟吓得那城楼上的韩侯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但仅仅倒退了一步,韩侯便稳住了身形,是的,这个时候,他不能退,他若退了,新郑便不再是韩都。所以韩侯涨红了脸,硬撑着挺直了身子。同时还偷眼四下一看,幸好周围的将军都在注视着城下的魏军,并未一个注意到自己。 于是韩侯松了一口气。 再望向魏军,数个大阵,整齐的步伐,响亮的号声,还有夹杂其中的各种大型器械,气势之盛,竟让人感觉更胜前次攻城。 果然,这真不愧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强兵,吴起练成的第一强兵,就凭借这第一强兵,吴起大战列国诸侯七十六,全胜六十四,未尝一败,而今天,吴起虽不在,这支天下第一强兵却依旧在。 昔日,魏武侯凭借此第一强兵,西夺秦国河西之地,东抢楚国大梁之地,杀得淮上诸国莫不俯首称臣,奠定了战国初期魏国第一雄的地位。 而今天,继承了这天下第一强兵的当今魏侯,又想要做出怎样的丰功伟绩呢? 所以,他魏茔来了,到新郑来了。 秋风旋来,旗帜飞扬,身边是周天子,身后是四国军队。魏侯长吸了一口气,或许当初齐桓晋文也不过如此吧。 于是魏侯抬起了右手招了招。 十五万大军立即开始了行动,其中四万魏军出动,直奔新郑东门,同行的还有大量的攻城器械,显然魏军的主攻方向依旧在东门。 而两万多宋军和一万卫军则继续南下,转到了新郑东南门摆开了架势准备攻城。曹军和陈军则向西奔去,绕到了新郑城西,佯攻西门。 这可是正宗的围攻啊,比起韩军攻打洛阳要声势浩大了许多,或许到了这会,魏侯才开始动起了真格。 于是各种箭矢不要钱似的向新郑城头飞去,士兵们不要命似的向城下奔去,很快一架架云梯攀上了新郑城头,士兵们挥舞这盾牌和长剑,嗷嗷叫着向城头爬去。 这可是新郑被攻后,最激烈的一战,双方从早上一直杀到了晚上,城头上下的尸体堆满了一层又一层,但谁也没胆怯,因为这一场战争,可不光是有三个诸侯主及一个天子在看,却已经关系到双方的必得利益了。 直到天黑,魏侯方才下令鸣金。 次日一统计,五国联军竟损失了一万有余。这一下子,可让五国统帅都动了真火了,损失这么大,无险可守的新郑竟还安然无恙。于是魏侯决定,休整一日后再度攻城。 而韩国却是更加不好受,守城一方竟也死了一万多人,这还不算,关键是有几次差点就让魏军突破防线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后果就不堪设想。所以韩侯很是心急,竟一直在城楼上督战到天黑。 但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韩侯袖子里塞的纱巾,已全部被鲜血打湿了。或许有护卫听了了君上的咳嗽声,但这纱巾上的血,却愣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真是不好意思,只能断断续续的更新了,工作太忙,没有办法。但令人欣慰甚至振奋的是,我没有想到这么长时间没有更新,每周的会员点击数还有一百多,这说明还是有人在看的,让我顿觉鼓舞。谢谢支持) 第十七章 新郑有变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一阵秋风扫落叶而过,地面上又多了一片金黄。 这里是北国,临淄齐宫,所以秋天要比新郑早上那么一点点。 这些天齐宫之内的争论,已经从出不出兵,转变为究竟是出兵和魏国一起攻打韩国,还是攻打魏国。 由于魏侯的自大,魏国使者也在路上跑的慢的很,以至于魏侯号召天下诸侯襄助周室,共同讨伐攻打洛阳之韩国的倡议书,竟比韩国的求救书要晚了许多天才到。 号召天下共同扶助周室,那可是齐桓晋文之举,魏侯又怎甘落后?所以收到魏侯亲笔书信的,可不仅仅是齐国,所有的诸侯主都收到了,只是大家都在犹豫。 而齐国朝堂之上,自收到魏侯的书信之后,原先反对出兵的一派,便迅速改为支持出兵,不过是与魏国一道打韩国。他们的理由很充分,天子是不是被魏侯挟持,那可只是韩侯一家之言,大家都没有收到天子的求救信,而韩国攻打洛阳,却可以说是大家亲眼所见,所以,为了彰显齐国乃是继承齐桓霸业,齐国应该出兵攻打新郑,若是抢在魏军之前攻破新郑一门,那齐国便具备了再次一霸天下的第一步基石了。 另一派依旧是希望首先攻打魏军,因为他们相信周天子是被魏侯挟持的,原因也很简单,这要求天下诸侯攻打逆韩的书信是魏侯写的,而不是周天子写的,明明是周天子的洛阳被攻,他周天子还没求救,还没提要求,怎么就由魏侯来提出了?韩军可没有攻打安邑啊。并且,这一派还说了,若是现在真个出兵一同攻打韩国,那便是应了魏国号召,齐国以后便矮魏国一头了。所以,必须先将天子“解救”出来,抓在自己手中,方能显示自己大义。 朝堂之上的争论已经持续了许多天了,两派是谁也不让谁,争的脸红脖子粗的,便是有些中间派,也是今天赞同这一方,明天赞同另一方,齐国这些时暂无任何内忧外患,所以,这种争论纯粹是闲出来的。 不过齐侯就不怎么开心了,虽为君侯,齐侯也没那么大权力乾纲独断,或者说,齐侯自己内心还在犹豫,到底如何。 然而就在这个秋风开始凌厉的日子里,齐侯的步子却格外轻快。 因为,今天他就要下决定了。 在一群寺人的陪伴下,齐侯昂首迈步走入了殿堂。此时,殿堂之内,早已赶到的群臣又开始了争吵,前一天输了气势的可是回去后想了一晚上,今儿个一定要夺回阵脚,于是,这君侯还未到,殿堂里已经硝烟味十足。或许,争论已经成了一些臣子的乐趣了。 但君侯总还是要拜的,所以随着齐侯的迈步走入,殿堂内渐渐安静了下来。 三呼之后,便听见齐侯笑道,“诸卿勿需再争,出兵一事,孤意已决。” 说到此,齐侯顿了顿,笑着看向下方。看起来齐侯的心情很不错。 群臣顿时哑然,齐刷刷望向了他们的君侯。 非常满意群臣的表现,齐侯接着道,“寡人方才收到急报,秦国已出兵函谷关,故而,寡人决定,将魏侯强掳天子的罪行公告天下,同时一表我田齐誓要夺回天子,致天子还都洛阳的决心,并号召天下诸侯响应。” “寡人决定,亲率大军十五万,南下新郑,与魏军一绝雌雄!” 齐侯铿锵的声音砸在殿堂之上,好一会后,放才听见群臣齐答道,“君上英明!” 齐国君臣难得的达成了意见一致,并无一个人质疑,因为这天下每一个人都知道,秦国和魏国乃是死仇,不管秦国打的是什么旗号,只要秦国出关,必定要与魏国不死不休,所以,魏国西边有秦国复仇,中间被新郑牵制兵力,那么魏国还能多少兵力应对来自东方的威胁呢? 魏国虽以兵强而著称,但毕竟只是战国七雄之一,地盘就那么大,人口就那么多,两线作战已是其极限,何况三面用兵乎?所以,齐国上下齐刷刷打起了魏国的主意,没有一个人怀疑在这样的情况下,齐国会取不到自己的利益。 于是,齐国,这个东方大国,这部古老而又庞大的国家机器,开始全速转动起来了。 而与此同时,地处北方的新兴强国——赵国,却已经开始了行动,八万大军直出邯郸,中途又汇合了两万大军,直奔中山国都灵寿城而去。趁着眼下正是天下风云骤变之际,赵国,也开始着手解决自己的心头大患——中山国了。 这东方和北方的动静,自然是一时半会传不到新郑的,所以,新郑,还在激烈的战火之中。 魏侯下定了决心,每隔一日,便强力攻城一番,双方的死伤人数都在急剧上升,但却没有任何一方轻言放弃。 如陈国和曹国的一万多军队,十来日之后,便也不再只是助威和游走,也被拉上了攻城的第一线。而这些军队相对于魏军来说,战斗力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所以只参战了一天,就被打残了,气得魏侯将那两个公子叫来均是骂了一阵,周扁看在眼里却并未做声。 韩军更是叫苦不已,城中守军已大多带伤,韩国不得已开始招揽城中游民和贱民上城头作战了。 这些人经过简单的训练后,便被拉上了城墙,不过好在这是保家卫国,所以大家倒都还卖力卖命。同时,派往西边和北边的使者也已经趁着夜色出城了,新郑终于吃不消了,要调援军前来了,与四周的边境领土相比,显然国都更为重要。 却不知这些个援军要多久才能到达。 只是那些个普通韩兵几乎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不知从哪一天起,韩侯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城楼上了,激烈的战斗中,大家都杀出了真火,哪里还需要国君出马鼓舞士气?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号称要守在城头的韩侯,依旧在城头上消失多久了。 的确,不管是古代战争,还是现代战争,只要军士们进入了战争的角色,他们已经不太记得国家大义了,支持他们战斗下去的,更多的还是对生存的需求。 所以,韩军已经不需要韩侯的鼓舞士气了。 但韩侯是真的因此而不出现在城头上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而且许多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韩宫封锁了。 若是平常年代,韩宫封锁肯定要引起全城注目,但现在是战争年代,每日里全城人关注最多的自然是,魏军今日又攻城了,城上又死了多少人,谁家的儿郎又为国捐躯了,等等。 而作为少数知情之一的公子武,却一直是愁眉苦脸,这些天来,公子武衣不解带的守在宫中,未出宫半步,只因为相比城外的战争,这宫中的事情要更加令他牵挂。 韩侯,终于不行了。 吐了几个月的血,又在激烈的战斗中坚守在城楼上多次,战斗正酣的某一天早上,韩侯终于起不了床了。 宽大的宫殿之中,满是药草煎熬出来的气味,侍女及医师们跪倒了一地,却悄无声息,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宫殿之外,却是一群光着上身并在胸前背后画着浓郁色彩的巫师们,在跳着祈福的舞蹈。 远处还有厮杀的声音传来,那是城墙上下的战士们在拼命,而发出的呐喊。 但听在韩侯的耳中却是断断续续,悠悠然的,睁开双眼,却是一片朦胧,和迷糊,想要动一下,似乎都成了奢望。难道,这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么? 或者说,在这个时候,守卫国都的关键时刻,就要迎来生命的大限了么? 当今韩侯韩若山,即位方才数年,其实他还可以多活几年的,只是因为周室的崛起让他感受到了威胁,但是却优柔寡断的错失了最佳时机,以至于现在不仅未能压制周室,反而成了压迫王室的罪人,而给予了魏国进攻的理由。 这一系列事,一系列的不顺利,压在了韩侯若山的身上,加重了他的病情,终于大病来临,他再也起不了床了。 攒了半天的劲,韩侯若山终于将脑袋转向了床边,那里正坐着他的儿子,公子武,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韩国太子。 望着年轻的公子武,韩侯咧开嘴,微微笑了。还好,我还有儿子,不管怎样,总归是一个不错的儿子。 于是韩侯开口了,“武,大父要去了,汝不必伤心,日后,韩国就交与汝。” 听到大父沙哑的声音,公子武茫然的抬起头,但随即便又开始低声抽噎起来了。 跪在这里已经有好几天了,自大父病后,按照家臣申不害的提醒,公子武放弃了在城头替大父征战,而是守在了这里。 的确,在首倡以孝治国的周朝,虽然礼崩乐坏,但孝道还是流传下来了。 所以,公子武一直守在了这里。 而此时,突然听见大父说话,公子武忙跪着爬了上去,低声道,“大父不要多说话,多休养两日便会好了的。” 与多数守在君父病床前的太子不同,公子武的心中更多的是真诚的为君父祈祷,真心希望君父能好起来。至于统治韩国,年轻的公子武还没有准备好。 但事实终究是残酷的。 只见韩侯努力的做出了一个笑的动作,然后低沉的声音响起,“武,大父的事,大父自己清楚。汝听大父说,朝中诸臣,韩晁老成,公孙颀睿智,可引以为重。至于魏军,想必魏侯他也知道是攻不破新郑的,不如就此低头,承认魏侯霸主之地位,并向周室谢罪,相信大父去后,周室和魏侯都不会再追究我韩国的,至于条件,就尽量由他们去吧。” 这分明是交代后事了,公子武一下挺直了上身,急道,“大父,好生休养便是,说这些干嘛?” 不过韩侯却似乎没听见,双眼茫然的望向房梁,接着说道,“寡人只恨,让周室小子得志,悔不该早日遣兵洛阳。我儿记好了,周室气候已成,日后只可交好,不得交恶,万万不可让那周室再寻着我韩国的罪由,不然,韩国危矣!我儿,万万切记!” 都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韩侯若山这番话,总算是说对了,只是却不知那公子武倒是听进了没有,或者记住了没有,又或者,能记多久。 听罢君父之言,公子武点点头,抹了把眼泪后,说道,“孩儿记住了。” “我儿万万切记。汝去城头看看吧,让大父自己一个人呆着。”韩侯若山说完后便闭上了双眼。 闻声,公子武摆摆手,顿时,满殿侍女医师小心起身,倒退而去,守在了殿门口。再望望君父之后,公子武最后一个离开。 又是两日过去,城外的魏军结束了一天的紧张攻城之后,半夜里的韩宫中,突然,数声尖锐的哭声响起。 继承兄长君位的韩侯若山病逝了,还不足五十岁,死后谥号韩庄侯。 次日,便立即有满城军士带上了孝布,还将白布撕成条,用木杆竖起在城墙之上,顿时白色蔓延了整个新郑城,远远的望去,如同雪花盖在城池之上一般。 而此时,早起的魏军探子已经将新郑城的变话传回了魏营中军。 “君上,臣下以为,必是新郑城内有变,举城戴孝,只怕多半是韩侯故去了。”听罢探子来报后,司马错便立即拱手向魏侯说道。 的确,若是投降或者休战之类,只需竖一面白旗即可,满城白旗,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韩侯去世了。 想到此,魏侯点了点头,“的确只有如此,方才会满城白旗。寡人决议,立即遣使入新郑城,问明情况,以做安排。若真是韩侯死了,这战恐怕还打不下去了。” 听见魏侯悠然道来,不无遗憾的味道,司马错却是一把站了起来,拱手躬身道,“君上英明!臣下这便去安排。” 如今天下虽然战乱纷纷,但一些最基本的行事规则还是有许多人遵守的,就比如这敌方君主去世,另一方会停战,不伐丧这可是文明的表现,体现了对死者的尊重。还好,魏侯虽自大,但还是懂得这个道理的,所以司马错松了口气,看来不用自己劝了。 说罢后,司马错便起身向外走去。 不料却听身后魏侯喊道,“等等!” 司马错微微有些惊讶的转过身来。 却见魏侯笑道,“让王孙满与我方使者,一同前去新郑。” 第十八章 捷报西来 - 周始皇 - 或与白 午时过后不久,等在王帐之中的周扁,便得到了王孙满自新郑城带回的消息,韩侯若山的确死了,就在昨天半夜,是病死了。不过听王孙满描述,从韩人的表现来看,韩侯之死这笔账,显然被他们算在了魏侯头上。因为魏侯若不攻打新郑,韩侯就也不会上城去受累去受怕。 这一点自然是周扁所希望看到的,只要别算在王室头上即可,不然王畿之地四面全是韩国,王室可还是惹不起这个仇家的。还好,从王孙满的描述来看,韩人并未记恨周王室,与此相反,对比同去的魏使,韩人明显对王室的人更加客气。 想想也是,攻打新郑又不是周室的想法,就连韩人自己都知道,那是魏侯的主意,并且韩国也就刚刚才从洛阳撤兵一个多月,所以,这会看见王室的人,理所当然的是应该有点惭愧心理的。 一听说真个是韩侯死了,周扁倒是叹了口气,这战是打不下去了。魏侯既然想要称霸天下,那就绝不会攻打有国丧在身的新郑。本来还以为多看看热闹的,要知道这会秦军应该还没入中原,齐国也还没有动静,怎么这就要收场了呢? 的确没趣,不过王孙满还带来了韩国的态度,下一任韩侯,也就是现在的公子武,向魏使和王使表达了两个意思,第一,韩国愿意奉魏侯为诸侯伯长,第二,韩国愿意向周室服罪,并赔偿前些时攻打洛阳造成的损失。 这倒是好消息,服罪倒是事小,无非是面子问题,不过一听说韩国愿意赔偿损失,周扁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一场战祸,周室可谓是损失不小啊,巩邑被烧了,洛阳城墙打烂了不少不说,最重要的是死了两万多人,这可都是年轻汉子,都是劳动力啊。这笔损失可是没法算清的,甚至已经在影响王室的发展了。 然而周扁脑袋一转,便立即定下了方针策略,第一、要赔钱,要安排人立即算出来,巩邑重建需多少钱,修补洛阳城墙及临近城墙的房屋要多少钱,损失的兵器要多少钱,损失的粮草要多少钱,还有最重要的是,死伤了这么多人,抚恤要多少钱。要宁越立即带人进行计算,要快要准,若是实在随行人员不够,则派人快马返回洛阳,让白相提供最真实的数据。 第二,便是要割地了,王畿之地本来人口就少,地盘就小,原先的地盘哪儿去了?当然是被这些个诸侯占去了。武王定天下时,王畿之地分为两块,西边的以宗周为中心,占据了大半个今天陕西省,东边的以成周洛邑为中心,占据了大半个河南省,以及小半个山西和河北,可以说,那时的诸侯国,不管比什么,都远远比不过王室的,毕竟王室直辖的王畿之地就占据了天下三分之二。 但后来武王的子孙也有子孙,便又封走了许多土地,到平王东迁时,宗周因为犬戎之乱已不堪居住,平王一开口便将函谷关以西的王畿之地,全部赐给了秦国,这才有了今天秦国的地盘。然后东边的王畿之地,今天这个诸侯占一点,明天那个诸侯抢一点,再加上天子赐给诸侯的,最终只剩下河洛之间的一城三邑了。 所以,现在韩侯说要赔偿,这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冷兵器时代拼什么,人口和地盘,人口决定实力,地盘决定人口。所以周扁立即便决定了,若韩国要赔偿奴隶,就不要,改为要地盘。 但至于怎么要,要哪些地盘,就需要好好商议了,这可是一件难题,要的少了不划算,要的多了又怕引起韩国反弹或者魏国警惕,于是周扁连同宁越王孙满二人密议一下午,最终都还未能确定下来,只得遣人回去通报太师和白相一声,叫他们也商议出个结果来供参考。反正这赔偿谈判一时半会肯定是谈不下来的,并且也一时半会不会谈的,至少要等韩侯下葬了才能开始谈吧。 但真所谓是有得必有失,对于王室来说,得到的便是韩国可能付出的赔偿,而失去的,却是魏国做大做强的趋势,已经极为明显了,如今得了韩国承诺奉魏国为诸侯霸主,恐怕,在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魏国将会变得更加强大,短时间内对于王室是个好事,但长时间呢?要知道周天子现在可还在魏侯手中呢,谁能保证魏侯强大到了一定的地步,就不起一点异心呢?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实力最重要,想到此,周扁不免又有些担心起洛阳的发展起来。虽然现在身在魏营是做不了什么,但可以磨刀霍霍,准备狠宰韩国一顿啊。 于是睡过一晚后,次日清晨,周扁便带上几位臣子,去向魏侯哭穷去了。毕竟最终能找韩国索要多少赔偿,很大程度上不是取决于韩国,而是取决于魏侯。若是这样一想,周扁倒有些庆幸魏侯的强出头了,不然就算王室打败了韩军,讨要战争赔款时,恐怕还要多费周折。 向魏侯哭穷,自然是前一日晚上就商议好了的。现在魏侯正指望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对天子求见,还是不敢怠慢,立即就在帅帐中接见了王室君臣。 君臣四人一入王帐,立即按照分工摆好了各自的位置,宁越上前就开始赞扬魏侯击退韩军,攻打新郑的伟大战绩,并指出了这对周王室的意义,以及魏侯所获得的功德,然后王孙满就开始哭诉王室在这一战里面遭受了多少损失,以往王室在洛阳是多么的穷,天子的生活是多么的穷困,直说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按照计划,周扁并不需要说什么,只是待王孙满说道动情处,就跟着抹一把眼泪,所以周扁也配了绝杀的好武器,生姜。 结果这君臣二人直哭得双眼通红,泪如雨下,真个是落魄君臣啊。各种生活惨状,都被添油加醋,夸张无比。 只是周扁未免又对王孙满加深了佩服,因为自己用的是生姜,而王孙满可是什么都没有用啊!看来这小子演戏还真是有一头。 这君臣三人哭诉,一开始倒是把苏锐给晾到了一边,而待这前面两位说完,苏锐立马就上前了,以一个降将的身份,述说了自己在洛阳所见到的一切,总之一句话,比起自己想象中的王城,天子现在所居住的生活可是比起新郑还差的远的远。 这君臣四人直把魏侯弄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陪着点头说是,等着君臣四人停止了述说,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便是做听众,魏侯也有些掐不住了。 于是魏侯终究还是没忍住一张笑脸,“大王可是想问韩国多要些赔偿么?大王尽管放心,有本侯在,定要让周室满意才是。” 啊,这就让魏侯同意了?周扁有些不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向魏侯瞅去,想要找到魏侯敷衍的表情,可惜失败了。 只听魏侯又笑了,“寡人此次带兵前来,自然是要为周室出头的,若不能让大王满意,又拿什么去向天下人交代呢?大王只管放心便是。” 于是周扁抹了把眼泪也笑了,“多谢魏侯,有魏侯在,本王就安心了。” 不过宁越王孙满却是没笑,大王还小,可以装作没有心机的样子,但他们不行。于是宁越又开始了对魏侯功德的赞扬,甚至多了些许诺,当然都是名头上的,王室也只能拿出这些了。 最终,这次会晤达成了让双方都满意的效果,王室得到了魏侯答应向韩国多要些赔偿的承诺,而魏侯也得到了他所要的,他所要的无非不就是一张名么?襄助王室大义,这可是齐桓晋文之业,今天,终于让他,魏茔又做到了。一想到此,魏侯忍不住就又要大笑数声。 而送走了王室君臣之后,魏军之中也立即召开了会议进行当下具体事项的协商,由于昨日午时过后便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所以基本原则昨日便定下了,今天再开会也只是将具体细节定一下。 会议过后,魏军很快就有了行动。首先中军中将一些白色的麻布撕成条,找了些树枝挂在军中,这是为了向死去的韩侯致哀。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这些礼节问题都十分重要。往大了说,这是魏侯恰逢其会,为同为三晋诸侯的韩侯致哀,往小了说,魏侯也想博得韩人的好感,这么做多少能缓解一下韩人对魏国的仇恨。 紧接着,魏国组成了以司马错为首的哀悼团,准备翌日再去新郑吊丧,同时魏人也通知了那后来的四国以及周王室一同前往,于是周扁便派出了宁越和王孙满二人。相比于魏国那数十人的庞大吊丧团,王室这边两人就显得格外萧条了,不过也没有办法,这次就跟来了四名臣子,樊馀要护卫大王,而苏锐,身为韩国降臣,再去新郑恐怕就有些脸上不好看了,所以只能派这二人去,倒不是敌视韩国。 不过魏侯倒是大气的紧,居然直接派出了军中第二人司马错,显得对韩侯之去格外重视。 再后,翌日清晨,数十人再加上数百护卫的庞大吊丧团向西南出发的同时,魏营中也响起了号角声,十多万魏军立即开始拔营,紧接着那四国大军也开始了拔营。十几万迅速拆除营寨,向后撤去,一直撤退到了华阳,王室之人随魏军中军入城驻扎,其余的军队则在城外安营。 同时,堵在新城与新郑之间的魏军也得到了军令开始后撤。 的确,韩侯故去,韩人决定服软,已经初步达成既定目标,魏军已无需再战,何不暂时撤军以示友好? 由此一系列动作看来,这刚刚登上君位的魏侯,在一定程度上倒还称得上是雄才大略,为了成就一番霸业,不仅战机把握的很好,行动也很坚决,而一旦达成目标在望,又迅速退兵,不贪战。真所谓是打的坚决,退的干脆,体现了一代大国的雄风。 韩国的动作也很快,朝堂之上的效率也很高,再次日,派往诸侯列国报丧的信使就已经出发了。五日后,公子武便在群臣的拥戴下,登位为君,同时群臣商议定下先君韩侯若山谥号为庄侯。“庄”者,谨严持重,韩侯若山登位时,韩国刚刚建都新郑,尔后在他手中,虽无大功,倒也没有大过,所以谓之持重。 当然这个没有大过自然是做儿子的恭维之语,不然这新郑城外的十几万魏军作何解释? 不过到了这时,倒真有个问题出现了。按照礼制,诸侯去世,其余诸侯国都应遣使吊丧,之后方才能下葬。可韩国现在情况不是太好,新郑城外还有十几万魏军及其援军。那么是按照常理邀请别的诸侯国遣使来吊丧然后再安葬呢,还是先下葬了好将魏军打发走呢? 若是前者,别的诸侯国使者来了自然面子上不好看,再说十几万魏军就在城外,谁知道趁着国丧期间他们会做出点什么动作来?而至于先与魏军谈判再将先君下葬,韩国君臣想都没想,因为在孝道为重的时代,放着自己君父的尸体不管,去和敌国谈判什么的,都是为这个时代所不容纳的。 于是朝堂之上并没有争议多久,就定下了十五日后下葬。 这十五日自然是从韩侯若山死去的第二日算起,这一日却是秋风凌厉,在周使宁越、魏使司马错、宋使宋鱼等六国使者的见礼下,一代韩侯若山被抬出新郑城,安葬在了城西北的敏山之中。由于事出仓促,以至于草草下葬之时,陪葬的铜器和奴隶都并没有多少。不过若是以长远的眼光来看,薄葬倒是少了些被盗墓的可能性,由此看来,却是因祸得福了。 又过了三日,在魏侯的要求下,司马错以及宁越等人开始与新任韩侯武开始接触,谈谈这场战争如何收场了。 不料第一场谈判就以不悦而收场,原因在于韩侯武答应给的赔偿太少了,少到连听到汇报后的周扁也摇了摇头,口头上道歉以及两千名奴隶就可以解决问题么?以至于周扁都开始怀疑韩厚武是不是拿准了国丧时期魏侯不敢再动兵戈? 不过还是得先谈,于是第二日又开始第二次谈判,结果仍旧不佳。 直到第三日,突然一骑骏马自西而来,带来的却是魏军在函谷关大捷的好消息,一下子不禁魏侯脸上带笑,连同那后来的四国大军,华阳城内外十几万大军尽是一片欢腾。 谁都没有想到,这么快,西去的魏军就大败秦侯了。 第二十章 凭信何在 - 周始皇 - 或与白 那魏侯说完这话后,便笑着看向左右,并不再言语,显然是将接下来的场地,交给了周韩双方。 而听见魏侯发话,早已准备妥当的宁越,顿时如同听到号角之声一般,一跃而起,缓步走向土台正中,向魏侯和韩侯先后行过礼后,便拱手说了起来。 “诸君,昔日考王封其弟于洛阳,虽名曰周公国,然历代周公亦是周臣,领我王室太保之职,负我朝堂参政之责,且洛阳乃周公旦所建周室王城,如今九鼎仍在洛阳,百年来,洛阳仍担有成周王室之粮草用度,由此可见,洛阳虽为昔日周公国,然与我周王室仍为一体。” 这可是要从此次事件的开头说起,在座的众人均是认真听了起来,只见宁越走了两步接着说道。 “自周威公去后,其长子姬朝封我王令,就任周公之位,名至实归。然仍有周威公幼子公子班,受人蛊惑,占据巩邑,妄想篡夺周公之位,故而周公朝联合我王师出兵,东征巩邑,虽一举拿下,然周公朝不幸在当晚为奸人所害,以至英年早逝,惜乎哉!”说到此,宁越忍不住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但一瞬间后,宁越便恢复了常态,接着说道,“周公朝故去,只遗有嫡长子共之,共之方才七岁,不堪周公大任,故而奏请我王室重回洛阳,主持大局。先已说过,周公国与王室本为一体,洛阳乃是王城,故而王室重回洛阳,乃顺天之事。不料却有那周威公幼子公子班逃出,为韩国所获,于是韩国大将军韩虎,竟率数十万大军冒犯我王畿之地,擅攻我王城洛阳,以至九鼎震动,历代先王于太庙不安,呜呼,此何其罪大也!此乃欺我王室穷困乎?以下犯上,莫过于此也!” 说罢,宁越便厉色向韩侯武看去。其实这番话,真真假假,许多背后的故事都没有说出来,不过历史乃是胜利者书写,谁会去关注王室重回洛阳到底是不是周公朝之子共之所奏请,谁又会去想那共之七岁小儿,这周天子却也只有九岁,难道就能主持大局了? 但宁越这番话说来,还算是铿锵有力的,于是魏侯一方人全部望向了韩侯,而周扁也配合的使劲瞪圆了眼,做出一副怒目相视的模样,看向那韩侯武。只是那没长开的儿童模样,应该还是可爱多一些罢。 不过韩侯倒是没有去关注周室大王的瞪眼,却是转头向魏侯拱手说道。 “好叫魏君知晓,先王乃是受小人蒙蔽,误以为周王室处理周公国内政有所不公,这才兴兵为公,并非是藐视周鼎,还望君侯赐谅!” 魏侯却是一摆手,“周天子尚在此,这话冲周君说去吧。” 韩侯武这才转过头来,“大王,先王的确是受小人蒙蔽,这才有所冒犯,今幸得魏侯在此见证,有贵宁大夫说清事实,韩某知错认罪。如今我韩军已从洛阳撤退,且又受到魏侯所率义师征讨,先君故去,国力所损,已受到惩罚。还望大王能大度,赦免臣子之罪!” 说罢韩侯站了起来,冲周扁弯下了身子行礼。 不过周扁却是撇撇嘴,并未道平身,向天子认罪,居然不跪下,这分明就还是藐视天子。 一旁本就站着的宁越却突然又开了口,“既然韩侯口口声声说是受小人蒙蔽,那现如今就将那小人交出来罢。” 趁着宁越说话,韩侯武这才站了起来,转头向宁越答道,“宁大夫见谅,自我韩军久攻洛阳不下之时,那公子班见我韩师无力,便自行不告而别了。” 宁越皱眉,“十几万大军之中,如何不告而别?莫非韩侯还要包庇那罪人?” “告宁大夫,先君兴大军十五万,本以为不日便可攻破洛阳,谁会看住那公子班,所以军中任由其自由来去,却没想全力以赴,还是久攻洛阳不下,我军众将心急之下,谁还去注意公子班,于是便让其逃脱了,以至于如今得罪大国,却无法交代。”韩侯一字一句答道。 真的如此吗?周扁摇摇头却是不信的,公子班乃是攻占洛阳后的重要人物,怎么可能不严加看管?所以韩国必然在撒谎,想到此周扁向魏侯望去,想看看魏侯是什么反应。 不料这一看,却发现魏侯若有所思的样子,周扁心中顿时一动,坏了,韩侯这是想在魏侯面前夸大周王室的实力,什么全力以赴还是久攻不下,这分明是说给魏侯听的,时刻提醒魏侯这周室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了。 看来大国交往,还是免不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韩侯这是想借魏侯之手再打压周王室。 于是周扁冲宁越轻轻摇了摇头,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大声说道。 “若真是如此,倒还是那罪人之幸,不过自今日之后,这天下虽大,将再也无那罪人容身之处,公子班,终将惶惶而终。” 紧接着宁越话音一转,“然则因韩军误受挑拨之过,我王室伤亡惨重,洛邑内外,夜夜啼声不断,王室用度不足,以至宫室倒塌无力维修,此谁之过乎?呜呼,皆韩军之过也。今宁某在此,借魏侯之威,敢问韩侯,该如何谢罪?” 前面说了一大堆,终于说到正题上了,周扁顿时精神一振,竖起了耳朵。 只听韩侯武沉声答道。“韩某愿代先君之过,赔偿周室损失。我韩国愿献两千奴隶,两千女奴,入洛阳伺候大王。” “哼!” 宁越却是冷笑一声。 “为护我洛阳王城,使太庙九鼎免于受惊,我大王麾下,王畿子民死两万五千有余,重伤一万有余,伤五万有余,天子亲军大将庞兴亦亡,此外巩邑城烧毁,洛阳城墙城门破损,为守城用,拆除城内民夫五千间,后又拆除王宫殿堂二十座,再此外,今秋粮草收入受损,洛阳被困两月,粮草耗费无数,如今王宫用度已然短缺,太后在宫尚且只能温饱。如此巨大损失,今日韩侯只想以区区两千男奴、两千女奴作陪,便欲了之,别说魏侯在此看不下去,就是日后传言出去,却叫天下人如何看你韩人?” 越说到后,宁越的语气越是严厉,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果然气势逼人。 只说的魏侯也是连连点头,众人皆转向韩侯看去。 此时韩侯已经回位坐下,却没想韩侯身后跳出一人来,却是一名年轻的公子。 这公子先弯腰向魏侯,后冲周扁拱了拱手,然后才说道,“魏侯,周君,诸位大人,吾乃韩公子庆,先君衰公之子,方才听宁大夫一言,在下有一个疑问。既然说到伤亡,那我韩国冒犯洛阳一战,死四万五千有余,重伤一万有余,伤三万有余,又该问谁要赔偿?故而,在下窃以为,我家侯爷既然已经认罪,天子富有四海,不若就此笑纳了便是,传出去那也是王室的好名声,不知宁大夫以为如何?” 公子庆话音刚落,宁越便立马开始反击了,“贵先君共侯断送四万兵士,乃其误听他人之言也。不然公子班有韩国兵符否?公子班能说动大将军韩虎否?否也。故而,韩军之损失,乃自为之,却谈要他人赔偿,岂非徒惹天下人笑话乎?而我王室不然,王室之损失乃受韩军之累,而众所皆知,我王室所占之地仅河洛之间,前岁还有河北河东两邑为韩国所夺,王室早已用度不足,如今竟还要靠行商贾之事来补贴一二,困窘可见一斑。故而,我王决议,韩军冒犯一事,不可轻轻放下,以免天下人以为我王室好欺。” 宁越这话答得不可谓不合适,可是韩人的行为却总让周扁觉得有哪里不对,若是韩人只想让王室接受其少量的赔偿,那可不必说出韩军死四万五千有余的话,还问找谁要赔偿,这不是笑话么?但公子庆就这么说出来了,公子庆今天既然能站在韩侯的身后,那就代表其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臣子,绝非一轻率之徒。 那么这么说的目的何在呢?突然周扁斜眼瞥见魏侯的眼光有些闪烁,周扁心中顿时明了了,公子庆这是故意说给魏侯听的啊,目的就是要强调韩军死了四万多,而且是在宁越刚刚说出洛阳死两万五千之后,那么公子庆这么说就是为了和王室的损失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这是在提醒魏侯,周王室的战斗力已经今非昔比了。 韩人果然狡猾,真可谓是算计周全。不过,周扁迅速就想到了应对方法,趁着宁越那一番话还没说完,周扁转身偷偷向王孙满低语了一句,后者立即点头表示明白。 于是,那宁越话音刚落,王孙满便跳了出来,冲魏侯韩侯行过礼后,便向那公子庆问道,“公子庆休要胡说,韩军之强,远胜于我洛阳王师,公子庆所说这死四万五千余人,恐怕多半乃是市丘、华阳和新郑所损,却要算在我王室头上,故意说与魏侯听,乃是何居心?莫非是要魏侯赔偿于你不成?” 被王室这两名大臣连着反驳,公子庆顿时有些吃不消了,摆手道,“在下并未说要魏侯赔偿,只是想贵我双方都有损伤,我韩国也已受到惩罚,王室大度,何不笑纳?” “那为何要夸大说是死四万五千有余?莫非死的人多,便能博得我家大王同情?真是妄语。”反应过来了的宁越立即就发作了。 “在下哪有妄语?此乃实话也。”公子庆强答道,不过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 趁着公子庆答这话,周扁偷眼望去,果见魏侯脸上的表情精彩了起来。 而韩侯那边,眼见公子庆有些应付不下去了,韩侯武身后立即跳出一名白发须须的老者来,摆手示意公子庆退下,尔后那老者行礼过后答道,“老夫乃韩大夫韩晁,周大王和魏侯爷当前,老夫怎敢妄语。不怕魏侯笑话,我军攻打洛阳,伤亡数目,公子庆所言确实。如今周大王和魏侯都在,吾等又怎敢有所欺骗?” 韩晁乃是韩国老臣,便是魏侯也是多有耳闻,故而听见韩晁这一番话后,便是连连点头。 不料此时宁越却也是说得性子起来了,听完这话便拿眼一横,顶了句,“空说无凭,韩大夫大可以再往多处说,谁又知晓?” 这分明便是挑恤了,说得韩晁两眼冒火,拿手握住那一尺白花花的长须,怒声道,“老夫在此,便是凭证,小子休要胡语。既然小子说吾空说无凭,那尔等言称洛阳死两万五千余人,又有何凭?” 没想这韩晁竟然这么容易就激怒了,倒是吓了周扁一跳,斜眼一看,魏侯也是眼中略有不屑,的确,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恨不得跳起来骂人家小子,的确不是很雅观。 不过宁越倒是镇定的很,冷笑一声后说道,“我王室既为索赔而来,又如何不能叫人信服。来人啊,取凭信来!” 这后一句却是冲土台之下吼的。 听见这一声吼,土台上众人都忍不住向下望去,只见王室护卫中走出数人来,每人手中一堆竹简,闻声便向土台上走去,不想却让魏侯的护卫给拦住了。 魏侯也满是好奇,轻轻一摆手,自然有将军吩咐下去放行。于是那十人便依次走了上来,只是这土台上面积小,后面的王室护卫只能站在台阶上。 宁越转身从第一名护卫手上接过那一大堆竹简,回过身来放在了魏侯面前,“魏侯爷请看,这是得知韩侯肯认罪后,连夜从洛阳抄回的。当初韩军攻打洛阳时,我王室便令人将每日战死的军士都记录下来,这次特抄了一份来,原件还在洛阳。” 这边正说着话,魏侯便翻开了面上第一册竹简,只见上面用工整的小篆书写着,“首日,城上,巩邑西刘氏黑,成周北李氏其。”等等诸如其类的一些话。 待这边向魏侯介绍完,宁越转身又去取了一堆竹简,放在了韩侯面前。“韩侯也可以一观,便知我所言两万五千有余不假。这册上均记录清晰,哪一日,在哪里因何而死,不管是城上当场战死,还是战后重伤而亡,皆有明确记载。此便为我王室凭信。” 宁越落地有声,这下不光是韩侯,便是魏侯也被震住了,便是那韩晁也抢过一册来仔细观看,而且都是看过一册又一册。在古人的世界里,那会风气还是比较纯朴的,所以写在文面上的便都认为是真的,于是韩魏双方也无人再持异议。 只听宁越又接着说道,“我这十人,每人手捧二十五卷,每卷记一百人,恰恰两万五千余人,只是有的找不到名姓,或者有些仍旧重伤的,且并未在案。总之,多半在此了。” (非常感谢林云剣翌连续三天的打赏,让我窃喜。) 第二十一章 割地赔款 - 周始皇 - 或与白 半响后,韩晁方才放下手中一堆竹简,表情沉重的冲韩侯武摇了摇头。毕竟这些记录都是真的,又如何找的出假呢? 想当初王室为了这花了不少功夫,朝堂之上也有大多数人持异议,不过在周扁的坚持下,还是每日一清,记录了下来。而这效果也是明显的,城上士兵看见死去的同袍都登记了,那分明是王室为了日后抚恤,自然是更加信服王室了,了了身后之事,士兵们敢不卖命? 韩侯武自己找了半响,也是找不出一个问题出来,便只得叹了口气道,“既然洛阳王室伤亡如此之重,韩某愿意谢罪,不知王室有何要求?” 在强大的事实面前,韩侯终于服软了,周扁心中一松,那宁越也是精神一振,一摆手准备继续发话,却忽听哗啦一声。 转头一看,却是魏侯将手中的竹简扔在了地上那一堆竹简之中,眯着双眼沉声道,“寡人无知,敢问周室每日记录这些,又当何用?莫非特为今日索赔而记?” 魏侯这是来刁难了,不过王室众人既然敢将这名录搬上来,自然早就商议好了应对方法。 只见宁越拱手笑答道,“吾等当初哪知魏侯高义,肯效仿齐桓晋文之举,若无魏侯带吾等到此,又如何能与韩侯坐在这里,所以并非特为今日索赔而记。” “那又是为何?”心情平静下来的韩晁也笑问道。 “自然是为了激励将士用命,而言称日后行赏而用。”宁越回头坦然答道。 却听韩晁轻蔑的撇嘴说道,“不过多是些野人,又何须行赏?” 先秦时期,地位的高低与居住地也有很大的关系,比如住在国都里的就是国人,而住在远离国都的乡下,便是野人。这个野人只是说他地位比国人要低,倒不是说没有开化没有形成文明的现代意义上的野人。并且,这国人也好,野人也好,都是这个时代的相对而言的自由人,并非完全都是奴隶。 这些周扁穿越而来许久,自然也都是知道的。 那韩晁话音刚落,便见宁越随手捡起地上一册竹简起来,正色道,“这册子上记得多是野人不假,但我王畿之民,多是宗室功勋之后,就如这刘氏,乃敬王麾下刘公之后,李氏,乃平王麾下李公之后,再如这姬氏,便不必再多言了。韩大夫今日也是功勋,莫非韩大夫忍见百年之后,子孙便死而不能安心乎?” 话说到这份上了,韩晁也就无话所说,只得哼了一声,拱拱手又坐了下来。 “言之有理。将这些册子先撤下去吧。”这发话的是魏侯,当下便将这个话题一锤定音了。 宁越闻声忙招招手,那十名护卫便立即将那地上一堆堆的竹简收拾好,转身下土台而去,将空间留给了这些大人物。 这收拾的空当过去之后,宁越便又开始发话了,“魏侯,韩侯,诸位大人,方才宁某已然说了,洛阳一战,王室损失青壮年两万五千有余,重伤及带伤六万,伤者或许自己能好,然死者已也。王室本就穷困,又少了这两万五千人服侍,以至于王室用度愈加匮乏。且这两万五千死者,六万伤者,当初王室为激其效死命守城池,许以抚恤,死者一千钱,伤者一百至八百不等,这些费用,再加上重建巩邑修复洛阳城池,秋收粮草受损,费用一万万钱不止。这些劳力,及费用支出,是否该由韩国承担?” 需知这战争赔款,可并非后世才有,在这个国家制度和基本社会形态已经完全具备的时代,这种战争赔款同样十分流行,且有一定的定论。所以由战胜国向战败国要求赔款,那自然也是十分合理的。 虽然王室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战胜国,但韩国作为战败国却是毫无疑问的,于是在魏侯的撑腰下,宁越理直气壮的提出了索赔要求。 面对这合理的要求,本来在前面就已经被打压了气势的韩侯一干人,都忍不住表情沉重起来,只听韩侯沉声说道。 “宁大夫所言,我韩国既然认罪,自当赔偿。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要我韩国陪两万五千男奴,却也是我韩国承担不起的。再说那费用支出,一万万钱太多,我韩国国小民微,若损国力,则民不聊生,还请大王看在黎民百姓生活不易,多怜惜我韩人。” 这话说的可怜巴巴的,不过王室一方却并不买账,周扁继续不做声,宁越则大声答道,“你韩人生活不易,我周人便生活容易了么?死两万五千人,伤六万有余,我王畿之民,一共方才二十万,近半伤亡,便是我王仁慈,减免了洛阳城内外杂税,仍旧不知多少户挨饿受冻,孤儿寡母难以度冬。” 说到此,却见半响不语的魏侯皱起了眉头,趁宁越这句话说完,便不耐的摆了摆手,“多的话,就都不必说了,就由宁大夫先说王室想要什么补偿?直接说罢。” 魏侯不耐,宁越自然从谏如流,马上止住了话头,拱手说道。 “其一,王室势弱,穷困,皆因地少,故而此番王室想要河洛四周六邑,洛水以南的缑氏、九里,伊阕以南的高都邑,洛阳以西的蔷邑,大河以北的刑丘、陵观,吾等已仔细算过,这六邑的总人口在两万上下,不足三万,比其我王室损失的两万五千壮年男子,还是略有不足的。” 后来听闻齐军有出动的迹象,周扁与宁越等人商议过后,主动放低了目标,所以这里首先开口的便是六个小邑。 然而宁越这话刚刚说完,韩侯那一方的人脸色都有变化,公子庆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粗暴的打断了宁越接下来的话。 “开口便是六邑,周室胃口也太大了,我韩国可付不起。” 其实这是周王室的人第一次提出对土地的要求,与以往韩国君臣商议的赔偿奴隶,还是相隔甚远,所以不由年轻的公子庆不激动。不过魏侯听了宁越这话本来还有些吃惊于王室的胃口的,这一下子却全让公子庆的激动给打搅了,于是魏侯将不悦的目光投向了韩人。 魏侯讨厌在他面前不守规矩的人,所以韩侯不知道的是,虽然魏侯开始时也有些不满于王室的胃口,但被公子庆闹这一下,魏侯的心一下子就全偏向周室了。 而那宁越也是说的正上劲,那个其二马上就要说出来了,却被打断,宁越的脸色也不好,便冷声道,“不知韩国是公子庆当家,还是韩侯当家?” 这话问的可就有些严重了,不过听在魏侯耳中,却是感觉说的十分到位,于是魏侯也一样望向了韩侯。 果然韩侯武那年轻的脸庞有些微微气愤,不过他身后的老臣韩晁却是一把拉住公子庆,后者一拉之下,竟一屁股坐下。 只听韩晁站起拱手说道,“宁大夫言重了,我韩国自然是韩侯作主。公子庆年少无知,勿怪勿怪!” 有老臣韩晁出马,宁越这才脸色放缓,拱了拱手道,“好说。既然韩国还是韩侯作主,那宁某便要接着往下说了。” “其二,方才已近说过,我王室为死守洛阳,对满城将士许以抚恤,死者一千,伤者一百至八百不止,再加上重建巩邑及修复洛阳,秋收粮草受损,费用远远不止一万万钱,我王大度,就取一个整数,一万万钱。” 其实宁越还是说少了的,因为当初为了守城,周扁作为天子,不光许了抚恤,还许了立功的赏钱,不过在这个时代有抚恤就已经不错了,若再公开说给士兵们发军功赏,只怕会被许多人接受不了,魏侯和韩侯显然就在此列。 所以周扁和宁越商议的是,这个当初许下的军功赏,只能由王室自己承担了,不过王室也没指望韩国真能陪多少钱。 果然宁越说完之后,韩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趁着宁越闭口不语的这一会,韩晁忍不住开口问道,“宁大夫,还有么?” 宁越洒脱的一摆手,“没了,我家大王定下的,就是这两条了。魏侯以为如何?”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宁越转身向魏侯躬身说的。这就是王室的高明之处了,不先问韩国,而先问魏侯,即奉承了魏侯,反过来若得魏侯发话,又能得到实际,远甚于一上来就与韩人步步相争。 听了宁越这话,魏侯显然心中是十分满意的,脸色立即露出了笑容,不过却还是摆了摆手,说道,“寡人只是做个见证,王室这条件,还是得与韩侯商议。” 韩侯忙拱手答了声是,然后转头向宁越说道,“宁大夫,我韩国虽给王室造成了损伤,但有所赔偿便已足显我韩国诚心,何必又非要割地?” “韩侯此言差也,不割地不足以显韩国诚心,韩国冒犯我王室不久,便立即割地赔钱,这才足以显示韩君心诚,日后传扬出去,韩侯便能得天下人称赞。而若只赔钱不割地,世人便会说,韩侯不过如此而已,便更以为我王室好欺,最甚者,还会说,这韩侯向王室赔罪是在魏侯主持下办成的,为何魏侯主持之下,却不割地?地者,社稷之重也。故而,宁某以为,不割地不足以显韩国之诚,不足以显王室之尊,不足以扬魏侯之威。”宁越拱手高声道。 果然这话之后,魏侯又是满意的笑。 而韩侯则是与身后的三位大臣开始了低声的商议。 这商议持续了好一会,王室和魏侯的人则都在静静的等待,这一点点耐心还是有的。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过后,韩侯结束了商议,转头向宁越道,“宁大夫,割地也行,不过六邑太多,可否商量?” “六邑不算多。”宁越立即高声反驳道。 “某不才,对韩境也略知一二。韩侯新郑之下,大城三十有余,小邑两百有余,某之言中肯否?” 说到这,魏侯也瞪眼向韩侯望去,这个时代还是讲究信义的,所以韩侯无奈点了点头,“宁大夫之言,相差不远。” 其实这会所说的这大城大约相当于后世现代的地级市和县级市,人口平均在一万以上,小邑大约相当于后世现代的镇或者乡,人口平均接近五千。韩国总人口在一百多万,不超过两百万,这些个大城小邑,再加上一些山村乡野,基本也差不错了。 而据后世史学家考证,战国时期总人口在两千万左右,作为七雄中比较弱小的一个,韩国人口应该是接近一百五十万的。 所以宁越这番话,只能让韩侯无奈点头,自以为主持大义的魏侯,可是在一旁瞪着呢。 韩侯一点头,宁越自然得理不饶人。 “六个小邑,总人口两万而已,于韩国来说,不过百分之一,韩侯何惜此六邑,而不肯纳恭敬王室之美名乎?” 听见这话,韩侯不由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来,“我韩国本小国也,六邑看似不多,但祖宗所得之地,不敢有失。” 祖宗所得之地?周扁忍不住就在心中开骂了,还不是多半抢夺晋国和周室的,你不敢有失,我就敢了么?前年你韩国还是从我王室抢走刑丘和陵观两邑的呢。 果然宁越一听这话,当即便怒了,大呼道,“偏你六邑多,我洛阳近三万男子就少了?王室要你六邑,本来就是少了的,汝竟嫌多!宁某忝为王室大夫,忠君之事,今日若不能讨得满意的赔偿,宁某不如就血溅当场,又何惜此命?” 说着宁越冲韩侯上前一步走,怒眼瞪向韩侯,同时右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之上,作势便要拔出。 一阵西风吹来,紧张的气氛也似乎随之而来。直唬得韩侯身子一软,呼道,“今日魏侯在此,宁大夫休得胡来!” 韩侯身后的韩晁和另两名臣子也紧张起来,但一时迫于宁越气势,竟无人敢于上前。 只见宁越瞪圆双眼又往前走了一步,那本来略有些矮小的身材,在此时韩侯看来竟变得异常高大,宁越这是要效仿昔日孔丘之举么?想当初韩侯听闻此事时,还笑话齐公胆小,怎的就让孔丘用剑给吓着了,不料今日亲身经历,这才知道,气势一旦输了人,话居然都难以说顺畅。 便是一旁的周扁也有些吃惊,平素也知宁越多计,却没想今日威逼这么一出,竟也气势十足,倒让人刮目相看了。 韩侯身子竟退后了半步,竟转头似向魏侯求救,“魏侯说句公道话,宁大夫竟能如此欺我?” 却只听宁越抢道,“今日本就是韩国负我王室,是韩国辱我王室无人,非我王室欺韩国。宁某深受王恩,愿以死明志谢恩,魏侯自然知晓。” 说着宁越拔出剑来,吓得韩侯又往后滚了一步,不料却见宁越冷笑一声,横过剑来,竟将那剑锋向自己的脖子靠去。 原来宁越竟是以自杀相威胁。(不好意思,更新晚了。) 第二十二章 大军东去 - 周始皇 - 或与白 夕阳西下,十多万大军如同一片黑色的洪流一般,沿着那正在搭建的土城坯子向东北而去。 自昨日迅速结束了一天的谈判之后,今日清晨十万魏军天未亮便开始造饭,刚看得清路时,大军便已开拔,前军走出几里地之外后,后面的民夫组成的杂军才刚刚收拾好营寨。待得日头偏西时,这十万大军,连同那四国盟军,都已出现在了华阳以北的六十里地外。 魏军这是要赶到中阳过夜,是的,昨日魏侯又接到了齐军开拔的消息,于是以铁腕手段强迫韩侯和王室签下赔偿条约后,当夜便与魏军众将领商议,定下次日清晨便大军东去,抵挡齐军。 而这消息也在昨晚便送到了王室,早早便告知了魏侯的意思,那便是今日早晨不管周天子起不起得了床,到了时间必须随军出发。 所以周扁也不得不强迫自己起了个早床,话说这些日子天天睡到自然醒,都有些开始赖床了,还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于是午饭过后,在这摇摇晃晃的马车之上,周扁便在侍女的服侍下沉沉睡去。这一觉只睡到太阳西下。 一觉醒来,望见那斜阳,周扁竟一时分不清这是朝阳还是夕阳了。好一会后,视线里才清晰起来,向西望去,竟然是连绵不断的矮矮土城。 准确的说,是尚未完工的土城坯子,看其模样,竟是闻名后世的长城,随地势而起伏,占据在山丘之间,夹住险要,时隐时现,与折向东北的小路而近乎平行。 望见这陌生而又熟悉的“长城”,周扁一时迷糊了,这不是中原地带么,怎么也修有长城,这时间也比秦始皇早了不知几百年呢。 有疑惑,自然长者解惑,片刻后,宁越便攀上车来,坐在了周扁的对面。 一番解释之下,周扁这才得知,原来这是韩国这些年修筑的长城,自韩衰侯迁都新郑后,便开始修建,至今已经修了八年多了,衰侯修了两年没有修完,韩侯若山又接着修,但韩国毕竟国力有限,所以到现在还是土坯,也不知韩侯武还会不会接着修。 不过这长城却是面朝东方的,准确的说,便是防备魏国的,从这点看,周扁便要忍不住赞叹韩衰侯一声了,这天下大势看得极为清楚,韩国毕竟底子薄,面对强魏,还是保持防守姿态比较的好。 而听闻这长城目前已经修了一百多里了,沿大河向正东,然后转而向西南,弯成一个角状,似乎直指魏国大梁,难道韩国早就看出魏国将要迁都大梁吗?但这长城南边离着韩都新郑还有几十里地,也不知何时才能修过去,彻底将国都包围在其中,不然堂堂国都,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暴露在魏国铁甲之下。 说罢这长城后,周扁便凝目望向宁越的脖子,原来那宁越的脖子上赫然缠着一圈白纱,白纱上还隐隐透着丝血迹。 “宁卿,早先我们商议的策略中,并没有你自杀要挟韩侯这一条,宁卿为何要如此拼命?那会可很是吓了本王一跳,至今想起仍有后怕。” 的确,昨日宁越突然将佩剑横向自己的脖子,那一刻,不禁韩侯吓呆了,便是魏侯和周扁,所有人都吓呆了,别说这宁越还真够狠的,那佩剑一横便挨到了脖子,眼看已经划出血来了,幸亏反应过来了的周扁一声大叫,让宁越的手顿了顿,尔后王孙满迅速冲上,与宁越夺起了佩剑。 其实宁越哪会真个自杀,不过就是等着周扁一声喝止罢了,因为韩侯的人也好魏侯的人也好,都不会出声喝止的,只能是周室大王。不过周扁若是慢了一拍,或许这佩剑还会划得更深一些,所以听到周扁稍稍迟钝了一瞬间的大叫,宁越心中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接下来的戏份还是要做足,于是宁越又与王孙满两人拉扯起来,甚至剑锋将王孙满的手掌都划破了。还是周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啼,一边哭还一边喊着,本王离不开宁大夫啊,若宁大夫死了,这叫我王室如何过得下去啊,等等,哭得如同亡国的少年天子似的,只哭得魏侯烦躁韩侯动心。 最终还是魏侯一声大喝,止住了这场悲剧,宁越便理直气壮的要求魏侯出面,而魏侯自然也答应了,于是开始一直不怎么张口的魏侯开始发话了。 一番激烈的争辩之后,终于定下了韩国赔偿王室四邑,缑氏、九里、刑丘和陵观,再赔偿一万万钱。这钱自然是以周室的方孔圆钱为准,一万万钱便是五百万斤铜,韩侯能拿出这么多铜吗? 答案自然是拿不出的,把韩国所有的兵器都融了,或者把新郑所有的贵族洗劫一遍,或许才会有。这也是用重金属做货币的不足之处。 在这里,双方僵持不下,于是魏侯提了个方案,这也是列国惯用的,那就是拿布帛和粮食,来抵押钱财,同时再少部分用黄金支付,这样韩侯倒是能接受,于是又是一番谈价,毕竟一匹布帛值多少钱,不是很好界定。最终定下了黍米五千一斗,麻布六钱一匹,布帛二十钱一匹。 不过总的数目在韩侯看来,还是巨大无比,一时难以付清。于是周扁提出来一个创造性意见,那便是分期付款。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分期这一说,倒不是什么技术难度,而是没人想到而已。果然这一想法提出来后,韩侯立即便答应了,而魏侯也是两眼发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接下来就好办了,强势的魏侯面前,韩侯不敢再有所推卸,三方很快就将规程定了下来。四个邑在一个月内交接清楚,一万万钱的货币或者货物一共分六批在三年之内交付清楚,今年交付两批,第一批是铜钱和布匹,一个月内送到洛阳,第二批是粮草,在秋收之后送到。 在场的除了三位君主,便都是能臣,终于抢在日头偏西前,将规程用漆笔写在了三张缟布之上,同时约定了韩国日后承认王室在洛阳的地位,并表示王室和韩国均支持魏侯为天下诸侯伯长。这三份均有三位君主和在场所有大臣的签字及画押,倒不怕日后韩侯抵赖。 签完字后,三方各自收好,宁越便开始向韩侯拱手道喜了,用宁越的话说,那便是韩国在尊王这一条正道上,终于迈出了重要的一步,不仅洗刷了昔日的罪过,还成为了天下诸侯的表率。 在周扁的示意下,宁越更是当场表示,第二日便行文洛阳,让洛阳遣使昭告天下,向这天下所有诸侯说明自韩国攻打洛阳之后,魏侯如何襄助王室,举天下大义攻打新郑,替王室讨回公道,还有韩侯武如何知过便改,积极主动向王室沟通,愿意赔偿损失,然后在魏侯的见证下,签下盟约,还有就是王室为感谢魏侯大义,特封魏侯为伯长。 想想就让魏侯心中兴奋不已,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一步么?齐桓晋文的霸业,已经就在面前了。并且还是王室主动提出的,天下可还有何人敢说道? 不仅是这,被喂饱了的王室还真是上道,在天黑后就在谈判地点举行的晚宴上,宁越代表王室想魏侯表达谢意时,直接提出了要将韩侯赔偿的一万万钱拿出一千万钱来犒劳魏军及那四国盟军,毕竟劳烦这五国动了一场兵。 不过魏侯正在兴头之上,心满意足的只以为自己是齐桓再世,又哪会真个去要王室的犒劳,再说魏军洗劫了韩国两座城池和三座小邑,收获也不小。于是魏侯当场表示,魏国的五百万钱不要了,那五百万钱还是给那四国吧,只喜得后来到场贺喜的四国统帅,一个个喜滋滋的上来冲魏侯和王室之人敬酒。 只是别人不知,魏侯也是打的好算盘,四国盟军的犒劳有人出了,作为发动者,他魏侯就有理由再不出了,既省下来钱,还喂饱了盟军。心喜之下,魏侯自斟自饮了一杯,却是天黑篝火之下,谁人也没有注意到魏侯自饮的这一杯便是。 这一篝火夜宴直持续到半夜,也不知喝了多少酒,不过在回华阳的半路上,魏侯便派人传来话了,次日清晨天刚放亮时离开华阳,赶往大梁。虽然来人没有明说,但想也想得到定然是魏侯今日收到了齐军的消息,不然不会强压着韩侯今日签下盟约,而次日匆匆离开的。 果然消息在次日清晨大军开动后,便得到了证实,在这一点上,巴宁将军并没有隐瞒王室之人。 只是不知韩侯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会不会郁闷的吐血,因为若是他也得知了齐军出动的消息,那是说什么也要将谈判拖上一拖,这样心急之下的魏侯才会嘴上放宽一些,韩国也就能少放点血。 想到此,周扁也暗暗上了心,韩国血的教训摆在面前,不管哪个时代,情报的重要性,可都是不容忽视啊!看来得了韩国的赔款后,不仅洛阳的恢复工作要加快,还得拨一笔给姜平以及刘百万,让他们把各自的手都伸长些,伸远些。 眼瞅着西边的韩国长城时隐时现,夕阳渐渐落下在一片树林之后,在豪华的四轮马车中,周扁与宁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感觉并没有多久,前方便吆喝着停了下来。 原来急行军了一天,终于抢在天黑前,大军赶到了中阳。 中阳乃是魏国东部的一座重要小邑,西边几里地便是韩国长城,东边六七十里地是另外一座小邑中牟,中牟再往东六十里,便是正在修建的大梁城,后世赫赫有名的开封府。 由此便可见中阳的地理位置重要性,显然这里是魏国重点营建的大梁城西边第一道防线,而若是出兵韩国,那么中阳便是先锋营,不然韩国也不会在十多年前就在中阳以西费力修建长城。 而魏国自魏武侯遣吴起攻打下逢泽后,便开始将国家中心向东边转移,开始营建大梁城的同时,也重点修建了一批小邑,中阳和中牟便是其中之二,另外还有大梁南边的启封,西南边的榆关,东边的小黄,东南的雍丘等等。这一批小邑多是在原有的基础上重新修建而成,不过魏国自文侯武侯之后,国力一直十分强盛,所以这些个只有万余人小邑的城池,也修建的十分高大,魏国用这些小邑来拱卫大梁城的用意不言而喻。 正是天要黑没黑的时候,王室之人随同魏侯中军入了中阳城,十万大军自然还是在城外扎营歇息的,那四国盟军也跟随而来,多半是应魏侯所请,与魏军一道北上抗齐。 趁着天色尚未完全变黑,周扁令人掀开马车的一侧窗帘,向外望去,只见那中阳小邑的城墙竟有两丈多高,一片阴影匍匐在平原之上,好似黑暗中藏着的一条猛虎似的,城虽不大,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雄城。 “原来魏侯早有迁都大梁之意向。” 放下车窗的帘子,周扁转头向宁越说道。 后者则点头答道,“便是如此,大梁之地,古名逢泽,大梁原名仪邑,东接齐鲁,南控江淮,西临嵩岳,北据燕赵,乃是中原要地,只是一片泽地,无险可守,而魏国文武二侯,均是雄才大略之君,未营大梁,便开始修建如中阳等一圈小邑,以为大梁屏障,呜呼,实在令人钦佩不已!” 这君臣二人说这话,马车便入了中阳城,城中一片宁静,显然是早就宵禁了的。往城中一处宅院安顿下来后,宁越便告辞了,而周扁也在侍女的服侍下,很快便沉沉睡去。这一日早起,虽未用两脚走路,但坐车却也是劳累的很。 或许是白日奔波所致,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等到被巧奴喊醒时,天色已经发青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好一会周扁这才记起,巴宁将军昨日便说了的,今日又是急行军。得了,魏侯这是有些着急了,实在惹不起,周扁也只好无奈从床上爬起,匆匆解决了早饭。 又如前一日一般,天色刚明时,魏军前军便出发了,直指正东。 第二十三章 大梁雄城 - 周始皇 - 或与白 又是一日急行军,除了正午时分歇了小半个时辰外,剩下的一天基本都在赶路,终于抢在天黑前赶到了中牟。 在这两日急行军中,魏军也表现出了极高的纪律性,基本没有出现骚乱或者较大规模掉队的情况发生,放眼望去,十万大军连绵不绝,队形基本保持整齐。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两三万四国盟军则队形乱七八糟,疏密不一,到了午后一个时辰时,那些个盟军就已经掉队掉的看不见影了。 由此也直接体现了魏军作为天下第一强兵所应具有的机动性,一天十个时辰赶路,急行军近七十里地,换算成现代的速度便是时速三公里多,十万人能一齐保持这个速度,在古代可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事情,便是放到现代,也算是不错了。 这一路急行军赶到中牟时,天色比昨日到达中阳时还有早许多,周扁探出马车去,这次将那中牟城看得更清晰了。 只见这中牟邑城墙也足有两丈高,约莫就是后世两层楼的样子,城楼还要略微高大一点,城墙乃是夯土,外面包着一层青砖,这般布置竟比重修前的洛阳城墙还要豪华,魏国果然不仅强大还很富足。 还是和昨日一样,王室的人和魏侯的中军进城歇息,其余的大军安扎在城外。随大队人马向前走去,车速却慢了下来,最终竟停住了。向前望去,原来这中牟邑的城门与高大的城楼相对比,竟像一个老鼠洞一样狭小,自然也就堵车了。 闲来无聊唤来巴宁一问,这中牟四面城墙共五里长,东西南北四个门,城邑之中除了普通居民,还有高大的粮仓及沿城墙内侧一圈所修建的兵营。而城门修的狭小,倒并不是修不大,而是为了防止城门被破时,敌兵大量涌入。看来这十足是个军事要塞,小城高墙,倒有些像城堡类建筑了。说到此,周扁忍不住又艳羡了,以王室之力何时才能像这样营建啊。 很显然,这中牟和昨日安营的中阳,分别是大梁以西的第二道防线和第一道防线,大约就相当于新郑城以北的市丘和华阳,只是比起韩国这两个被魏军攻破的城池来说,中阳和中牟就明显小了许多,毕竟前两者是城,后两者是邑。但魏军对这两邑的营建,似乎不比韩国那两城要差。 而事实上,自魏国迁都大梁后,中牟便一直忠实的履行了大梁屏障的职责,自此百年后秦国强大,七次攻打大梁有五次攻破中牟,还有两次并没有攻破中牟,也就是中牟挡住了秦军铁蹄,秦军并没有兵临大梁城下。 而中牟这个城池也一直保存了下来,至今河南省仍有中牟县。倒是那中阳邑,却并没有在后世再留下什么痕迹。 晚饭是在中牟邑中吃的,因为入城耽误了一点时间,所以晚饭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才点灯吃上。 在巧奴的服侍下,用罢晚饭后,便听田倩来说床铺和洗漱的热水都打好了,于是周扁立即又享受起美貌小侍女的洗脚来了。 滚烫的热水似乎洗去了一天的车马劳累,洗罢后,周扁便打了一个哈欠,准备立即倒下进入睡眠模式。不料却忽听巧奴来报,门外宁大夫求见。 这么晚了宁越突然来访,莫非是有什么大事?不得已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周扁立即切换到明君模式,高呼一声,“传宁大夫见!” 晚上安歇的这个宅院并不大,很快,脚步声响起,宁越在樊馀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臣宁越参见大王!臣下有罪,未知大王已经歇下,冒然打扰,臣惶恐!若是得知大王已经安寝,臣下是不敢打扰的。”一进门,宁越便躬身行礼,显然是已经看清了坐在床沿上的少年天子了。 周扁忍不住笑道,“废话少说,本王这不还没睡着么!有何事,快快道来!” “并非什么大事,只是臣方才忽然想起了那韩侯割给我王室的四邑,有些事情恐怕还得早做准备。”宁越答道。 听见宁越这话,周扁的脸色一下郑重起来,仔细回想一番,这四个邑有两个在河北挨着温邑,是韩国新近从王室掠夺的,九里和缑氏两个邑稍大些,不过也就在巩邑的洛水对岸,离洛阳挺近,一时,周扁也想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于是周扁拱手道,“宁卿请讲!” “大王,韩侯割这四邑,本身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对韩国来讲,远远没有伤筋动骨,但韩国朝堂之上派系林立,保不齐哪一派对我王室心存芥蒂,或者本来就是韩侯授意,在这四邑割交给我王室之前,将邑中壮劳力和粮草,统统掠走,避免落入我王室之手。”宁越肃然答道。 周扁闻声低头一思,片刻后抬头道,“宁卿所虑,并非无道理,韩侯前日签下盟约,昨日魏军便火速撤兵,韩国多有不甘,恐怕会在其中作梗。不过本王以为,掠走壮年,倒是有些嚣张了,韩侯应知道只要魏侯与我王室交好一天,魏侯便会为我王室撑腰。倒是掠走粮草,本王听你这么一说,倒觉得肯定是会有的,不仅粮草,只怕牲畜都会被牵走。宁卿可有对策?” 宁越苦笑着摇头道,“夜饭前臣下想到此,便苦苦思索了半日,但却想不到对策。臣下求见大王,只是想说,若韩国确实掠走了这四邑的所有粮草,只怕这数万人的口粮,就要由我王室负责了,所以,第一,我们得要求在秋收前收回四邑,这样损失的少一些,第二,应报与白相,在洛阳多屯粮草,以备所需。” “宁卿所言为是,本王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这样吧,现在已经天黑了,明日一早,跟巴宁将军说一声,遣人带个口信回去,嗯,也不用跟巴宁说太详细,就说本王这走的急了,忽然想起有件过冬的衣服没带便是了。”周扁思虑一番后说道。 “诺!臣下今晚便安排好。大王还有一事,也是与这四邑有关的,嗯,只是与缑氏有关。”宁越答道。 “还有何事?”周扁有点好奇了。 “臣下估计,这韩国只怕不仅掠走粮草,这四邑中的大户,多半也会被勒令搬至韩境。不过九里及那两邑都较小,除开一些管事的韩人外,并无大事,那些韩人走了也就走了。倒是缑氏邑中,却是有缑家在的,不知大王可曾听说过缑落?”宁越说道。 “缑落?” 周扁微微一皱眉头,很快就想起来了,“哦,本王听白相说过,这缑落的确乃是缑氏大户,缑王后之后,行商于河洛之间,与白相乃是好友。昔日本王带兵入嵩山练兵,被山雨淋病了,便是下山在他家中养病的。后来本王多次相请,奈何不得相见。” 由于周扁已将宁越视为自己人了,所以这以往的一些事迹到没有刻意隐瞒。 只见宁越一拱手道,“正是此人,不过缑氏家产巨大,不仅行商于河洛之间,足迹遍布三川,车马直通荆楚,便是比起昔日的洛阳白家来,也是差不了多少。并且,缑落这人与白圭交好,宁某曾听白圭说过,缑落若肯入堂,上大夫轻易可得。这样的人,这样的家族,韩国必然不会留给我王室。” “嗯,本王知道了。” 周扁点点头,“明日让我们的人一并传信给白圭,让他去劝劝缑落,迁居洛阳。只是不知这缑落会否同意?” “昔日韩国也请过缑落,不过并未重视,所以缑落一直未答应,如今昔日好友也已在我王室拜相,某若是缑氏,只怕也要动心了。所以某以为,只管让白圭去劝便是,若不然,还可以说先迁至洛阳,待缑氏割给我王室后,可任由其回归缑氏。”宁越说道。 “如此便好。”周扁点点头。 定下这些事后,君臣又随意说了几句话,宁越便告辞而去。 而周扁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又爬上床去,重新开始试图进入睡眠状态,哎,话说明君模式还真是消耗大啊。 次日醒来,又是急行军,魏军疯了似的向东赶去。这已经是第三天了,魏军是得到了什么着急的消息,还是行军一向如此火速?周扁不得而知,不过周扁相信,随着自己在魏军之中呆的时间慢慢变长,自己会得到答案的。 只不过眼下周扁最担心的是,自己这四轮马车能扛得住这般的奔波吗?要知道魏军里的战车可都是随军带着匠作的,饶是这样,还不时有战车停在了路边。自离开华阳后,第一天还在左手边能看见一些小山丘,但第二日和这第三日,看见便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了,所以车马都奔的快了些。 这绿油油的一片平原,不时还有炊烟从路边的小村庄升起,不禁让人心生感慨,华中平原,果然自古富饶。 一路行来,风景优美。直到日头偏西时,周扁方才意识到关于马车的担心是多余的,事实证明,直到日落前看到眼前一座雄城时,这架自洛阳奔来的四轮豪华马车,还一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哪怕是一些吱吱咋咋的声音都没有。看来申不害的手艺还是不错,铜轴还是能经受住考验,只是不知其他的四轮马车是否也能如此。 想到此周扁忍不住拍了拍马车的地板,此去跟随魏军,还不知前方路途几何,可要多保重啊! 这马车前方的车帘已经被巧奴掀开了,坐在车中,周扁正好能望见前方已经出现的一片阴影,像一个巨兽一样横在前方。此时周扁已经得知那便是魏国正在大规模营建的大梁城,后世的开封,北宋的东京了。 眼瞅着越来越近了,那巨兽的模样也渐渐清晰,沐浴在西山上的夕阳下,好似披上了一层金纱,那宽大的城墙,还有高大的城楼,无不显示这座巨大的城市,已经具有雏形,在向世界宣告,这座闻名后世的都城,开封,五大古都之一,已经开始展示他生来的第一个模样了。 地面上路已经由黄土变成了条石,车轮压在上面发出咔咔的声音,这魏国还真是舍得,离着大梁还有几里路便开始铺上条石路了,低头望去,周扁忍不住默默的在心中发了狠,待回洛阳后,洛阳也要如此,还要铺的更远。 显然,营建这大梁城,乃是一件极其浩大的工程,以魏国雄踞天下的国力,从占据逢泽开始计划,到如今城池已初显模样,已经过去数十年了。 在往前走,便能清晰的看见那城墙,那城楼,甚至还有那城墙上忙碌的工匠,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城墙上那工头手中高高扬起的鞭子,甚至都能落在眼中。 不得不说,这是一座伟大的城市,离得越近,这感叹也就越深,这大梁城墙足有三丈多高,西边的城墙足有三里多长,有两个城门,每个城门上都有高高的城楼,竟比城墙还要高了近三丈。城墙前一条宽宽的护城河已经蓄满了水,城门前的吊桥稳稳的搭在护城河上,显然已经做好了迎接它的君主魏侯的准备了。 这城,这池,都无不显示着它将作为国都的强大防御力,一旦这座城池落成,想要攻下它,真的远非兵力所能及,周扁默默的心中估算了一下,却悲哀的发现,在双方都有投石器的条件下,要想拿下大梁,真是难上加难。 而事实上,作为魏国都城,大梁一直以坚固而著称,秦军横扫中原,却屡屡在大梁城下受阻,最终王贲不得已,引鸿沟水淹没大梁,这才破城,也由此掀开了大梁乃至后世的开封城多灾多难的序章。 但饶是如此,魏国仍然是三晋中最后一家灭亡了,并且为身后的齐楚等国,挡住了秦军兵锋近十年。 这大梁城的城门可比中牟的要大了多,再加上又是两个城门,所以虽然大部队进城,但并没有多少拥堵。但两万多中军入城,仍旧花了小半个时辰。 周扁是随着魏侯一起入城的,因为在城门外,周扁便被巴宁将军请到了魏侯的车架之上。显然这是魏侯的显摆。 果然还没入城门,魏侯便开始自夸起来,无非总是些这城池如何高大,城内街道如何宽阔,当初魏军是如何大败楚军,夺得仪邑,等等。 不过随魏侯入城后,天色还没完全黑,果然看见这街道笔直宽阔,两边已经有了不少商铺和民居,看来魏国已经迁了一些人过来了。越往里走,人气也就也旺,已经有市民站在路边指指点点了。 很快,周扁就在心中拿定了主意,这大梁虽说是新城,但起点高,又有魏国强盛国力做后盾,将来必然是不输于洛阳乃至临淄的大城,王室要想发展商业,必须占领制高点,有必要安排人先过来抢地皮了。 又走了几里路,方才看见暮色中那尚未完工的宫城,魏侯自然是直入宫城,而王室之人,则被安排在了宫城内靠外的一处已完工的殿堂之中。收起心中的震撼和不服气,晚饭之后,周扁很快就入睡了,还好这次没有人来打扰。 第二十四章 昌国大夫 - 周始皇 - 或与白 其实那魏侯得到的消息十分确凿,那便是齐侯在临淄南郊誓师南伐,目标便是魏国,誓师会上,齐侯咬牙切齿骂了魏侯半响,不过说来说去都是魏侯的一个罪名,那便是挟持天子。誓师完毕之后,居然是齐侯亲自带兵出发。 要说这齐侯为何偏偏此时伐魏,倒也并非偶然。需知这先前韩侯死去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了,魏军在函谷关外大败秦军也有半个月多了,若是齐侯得知这两个消息其一,那是断然不会出兵的,因为韩侯一死,魏侯是不会伐丧的,新郑之围立解,那齐军就要独自面对强大的魏军了,独自面对,那会有赢的希望吗?齐侯不会有这个自信。 那为何齐侯要坚持出军?原因很简单,到目前为止,齐侯并没有收到这两个消息中的任何一个,不管是从韩国还是秦国,到齐国都要经过魏国,魏侯一声令下,封锁所有向东的道路,并不是太大的问题,虽然也会遭到一些行商和士子的抗议,但堵上半个月,总还是没有太**烦的。 由此可见,魏侯的心是多么的大,大败秦国,又逼的韩国妥协,再又挑上了齐国,魏侯这是想一霸天下啊。并且在目前看来,魏侯也成功了一大半,现在也成功的勾起了齐国出兵,若是周扁得知是魏侯封锁了齐国的消息,让齐国出兵,只怕又要联想起去岁魏国强掳齐国送往王室的进献了,难道从那时起,魏侯就已经在布置了么? 那么对于魏侯来说,剩下的就是打败来犯魏国的齐军了。所以魏侯急急奔走在路上。 时间回到几天前,再说那齐侯,自宣誓完后,宰杀牲畜祭天不说,待整个仪式完毕后,只见那齐侯意气风发,挥起手中的剑向南一指,那早已摆列整齐的十万齐军中,数声鼓响,开拔向南。 这可是齐国多少年都没有的景象了,临淄本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城市,没有之一,这日一早听闻齐侯誓师南下,数万市民都出城相送,倒是让那意气风发的齐侯,更加的得意起来,似乎都已经看见了自己得胜回来,再在这里接受数万子民的祝贺。 十万大军先向南走,十来里地后,已不见了相送的临淄市民,而这时大军又折而向西,当晚大军便歇息在了昌国城,这昌国城乃是一座城,离着临淄也只有几十里路,其地理位置在今天的淄博市东南,但却并非一脉相承至今,中途昌国城邑曾被废。不过在历史上昌国倒也并非毫无名气,因为战国后期大名鼎鼎的乐毅便是封的昌国君。 不过此时自然是没有什么乐毅的,话说齐侯当晚歇在昌国城,忽听侍卫来报昌国大夫段干朋求见。再说这段干朋,却是姓段干,祖上乃是李姓,为开创了道家的老子之子,李宗的后人,李宗为魏国将军,其子孙被封在段和干这个两个地方,后世便以段干为姓了,在那个时代,改姓还是很常见的。在魏文侯时,段干家族还出了一名贤人段干木,留名于后世。 而这个段干朋却是求仕于齐国,士子游走列国,求仕于诸侯,在那个时代是十分常见的事。而段干朋自然也是有一定才华的,为齐侯所接见考问后,便授予昌国大夫,管理这个离临淄最近的城邑,也算是重用了。 所以此时一听说段干朋求见,齐侯立即便同意了。 这段干朋是个年轻人,也只有二十多岁,低头小步走入齐侯的行宫之中,躬身行了个礼,待齐侯答礼后便在齐侯下面的位子上跪坐了下来。 “君上在临淄时朝会商议是否出兵,惜乎朋某身在昌国,君命所在,未敢擅离城邑,如今,幸得君上驾临昌国,臣下斗胆再问一句,君上为何要出兵?” 虽然面对臣子逼问,但齐侯脸色未变,反而正襟答道,“魏军持强凌弱,掳天子,围新郑,天子与韩侯危难之中,不救则不义。” 不想那段干朋却摇了摇头,“非也,君上此言差矣,平王东迁以来,何有义之说?” 听见这话,齐侯正色道,“还望先生教寡人!” “臣子拙见,何来教之说?臣下以为,非为义也,乃为利也。”段干朋拱了拱手道。 “何解?”齐侯忍不住身子前倾。 “臣下以为,天下大势,列国互相制衡为稳,今有魏国西占河西,南败荆楚,东欺宋卫,北压燕赵,魏国一国之强,非我齐国之福,若魏侯再下新郑,夺韩国之地,兼掳天子,介时挟天子以令诸侯,又将置君上以何位置?故而,压制魏国,此乃我齐国之利其一也。其二,魏军若败于我手,则君上可顺理成章接过周天子,使其还都洛阳,此乃齐桓之业也,君上可享之。其三,魏国败于我手,必将割地求和,此利之三也。其四,即便魏军未败,只是平手,也可大涨我齐军气势,一洗前时数次败于魏军之耻。故而,君上出兵,臣下深以为然。”段干朋说道。 听到此,齐侯忍不住又将身子往后靠去,恢复了正常坐姿,显然这些内容和说辞,齐侯都是知道的,哪怕齐侯自己想不到,临淄的大臣们也想不到么?本来还以为段干朋会有什么高见的,所以听见这话,齐侯还是有点小小的失望的,不过齐侯并没有表现在面上。 却听段干朋仍旧自顾的接着说道,“然则,臣下以为,还有利其五,齐军大可以在魏境掠夺一番,然后再败魏军,如此,除却以上四利外,齐军还可再得大量粮草和铜铁布帛。” 听见这话,齐侯顿时双眼一亮,难道这便是段干朋今晚前来要说的重点么?或许便是别人没有想到的,于是齐侯的身子又微微前倾,“愿闻其详!”显然,那些铜铁和粮草也深深吸引了齐侯。 不料段干朋却反问一句,“不知君上此次出兵,将如何作战?” 齐侯一愣,但随即便答道,“自然是会同鲁军,一同南下,迅速赶往新郑,以解新郑之围,与韩侯里应外合,大败魏军。”和魏国一样,齐国也有扈从的小国,那自然便是鲁国,所以此次行动,齐侯自然是要叫上鲁侯的。 这个方案乃是朝堂上与众臣商议好了的,不料这段干朋听了却是连连摇头,“新郑被魏国所围,而我齐军要想南下,必经过宋卫等国以及魏境,魏侯定然提前得知,难保魏军不会舍弃新郑,掉头北上,于郊外迎战我齐军,若韩军胆怯不敢出城追敌,则我齐军将独挡魏军,危也!” 齐侯听了不由皱起眉头,脸上顿时露出不悦的表情,不过段干朋这话说的虽有些难听,但这种可能性的确很高,以齐侯对韩国的了解,被魏军打怕了的韩军,多半是不敢追出城去甚至追到魏境的。 眼见得齐侯面色变幻,段干朋便也不再做声,场面一下冷静下来。 半响后,只听齐侯长出一口气,跪坐着的身子向前挪了半步,拱手道,“还望朋大夫教我!” 齐侯如此积极,段干朋也并没有拿捏姿态,而是先直起上身来,再弯腰拱手,“君上,以臣下之拙见,与其直接援助新郑,莫若舍弃新郑,以免我军长途奔袭之下,魏军以逸待劳。” “那我军要往何处去?”齐侯疑惑了。 “大梁。我军若直奔大梁,则魏军心急之下,只会立即回援,攻守互换,则是我军以逸待劳,而新郑被围也立解。”段干朋坚决的说道。 只听得齐侯皱起眉头,“如此可行么?” 段干朋忍不住膝行两步,“君上,臣下以为可行。” “那大梁乃魏国东方重镇,自魏文侯至今,营建大梁城已数十年有余,以如今的大梁城规模来看,恐怕不亚于我临淄城,可见大梁于魏国之重。如此,魏侯并不忍大梁被攻,必然回援,心急之下,便是我军机会,此乃其一。” “而我军誓师之时,君上曾说,要救天子于魏侯之手,援新郑之危,故而,魏侯若得知消息,必然以为我军将直奔新郑,却不料我军攻打大梁,此乃攻其不备,必然打破魏侯计划,此其二也。” “其三,魏侯为攻打新郑以及西抗秦国,已抽调大梁兵力,如今逢泽一带,魏军必不足两万,且大梁城池并未完善,守城器械也并不足备,若我军急速南下,或许,还可以攻破大梁,大梁破,魏国必将上下震动,天下亦将重新看我齐军。” 只听段干朋语速越说越快,浑然不顾那张嘴欲言的齐侯,而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 “其四,若大梁城高池深,难以攻打,也可围之,并分兵掠夺大梁四周小邑,粮草青壮和铜铁,皆可得,此便是臣下先前所言的利之五了。” 说到此,段干朋便停了下来,又坐下了身子,双目凝视向齐侯,静静的等候齐侯答复。 而那齐侯则是双眼盯向远方,虽然那窗外乃是一片漆黑,齐侯的眉头紧锁,毫不做作的一副深思样。战国时期,列国纷争,一个不善于思考的君主,是不会在自己的位子上呆太久的,所以战国时期的君主,整体素质要比春秋时高。 片刻后,只见齐侯的眉头渐渐打开,望向段干朋道,“爱卿之意,寡人已经明了。” “放弃直奔新郑解围,兵锋直指大梁,攻其所必救,则新郑之围解矣。若大梁松懈,则直下大梁,若大梁难攻,则围之,静候魏军匆忙赶回,同时分兵掠夺大梁四周乡邑,运送粮草铜铁回临淄。而待魏军至,我军以逸待劳,或可大败魏军,至少也是平手。爱卿,寡人所言是否恰当?” “然。君上思虑敏捷。”段干朋躬身吹捧了一句。 “可是。”齐侯的脸色又稍稍变动了一下。 “这韩国的新郑之围是解了,可是周天子尚还在魏军之手,寡人誓师便是以匡救天子为名义,若我军围了大梁,那周天子可还是在魏军之中啊。” “君上此言差矣。”虽然段干朋会拍马屁,但是关键时候,说话还是很直接的。 “攻打魏军,与匡救天子,孰轻孰重?” 齐侯听了又是一皱眉,“攻打魏军与匡救天子,本就是一事。” “自然便是如此,攻打魏军与匡救天子,本就是一事,那又何必要分是在新郑与魏军打,还是在大梁与魏军打呢?”段干朋不紧不慢的说道。 齐侯这才恍然,顿时长出一口气,“先生高才,寡人受教了。只待我军若是在大梁败魏军,那便可以提出送还周天子还都洛阳,若是平手,也可以与魏侯协商,让其自行送还天子,不管如何,我军总是胜算大些。” “正是如此,君上英明!”段干朋又小小的拍了一下。 齐侯则是一拍手道,“听先生一言,胜十万大军,子为昌国大夫实在屈才,此乃寡人之过也。不若明日随寡人南下,暂任行军司马如何?” “但听君命。”段干朋忙趴下谢恩。 “只是臣下仍有疑问要问君上。” “爱卿只管讲来。” “那若是魏侯在送还周天子,与割地于君上,二者只能其一,君上如何选择?”段干朋说着直起了上身。 这种情况还真有可能发生,于是齐侯听了两眼一亮,但随即便沉吟起来,几个呼吸之后却又抬起头来,望向段干朋露出玩味似的笑来。 “爱卿以为当如何选择?” 显然齐侯也不是好相与的,又把这个难题抛回给了段干朋,而后者则是微微一笑道,“君上还记得齐桓公征伐山戎乎?” 那是齐桓公二十三年也就是公元前663年的事情,山戎攻打燕国,燕国向齐国求救,齐桓公出兵讨伐山戎救援燕国,一直打到孤竹才回师。燕庄公于是送齐桓公回国一直送到了齐国的境内。桓公说:“不是天子,诸侯相送不能出境,我不可以对燕无礼。”于是把燕君所到的地方割给了燕国,叮嘱燕君学习召公为政,像周成王周康王时一样给周朝纳贡。 此事常被后世拿来说道,在中国的传统观点中,这绝对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所以段干朋一提到这,齐侯便立即点了头,虽然齐桓公并非是当今齐侯的先祖,但田齐继承姜齐,一脉相承,段干朋既然都说到这儿了,齐侯当然不肯落后于古人,又何必在乎那点割地。 所以齐侯连连点头,“爱卿放心便是,寡人拿捏的住。” 眼见齐侯如此上进听谏,段干朋立即露出了笑容,又是一顿马屁上来。 第二十五章 齐军南下 - 周始皇 - 或与白 话说那齐侯自誓师后当头晚上,便在昌国面见了段干朋,当下便惊为天人,听从了其围攻大梁的计策,接着又是好一顿详谈,直到深夜。当夜齐侯心情大好,这次出兵刚离开临淄便遇见了贤臣,这在迷信的古人看来,是个好兆头,难道这是要天兴大齐吗?齐侯竟难得的失眠了。 于是第二天早起时,齐军之中多了一名随军司马,虽然十万普通士兵并不清楚,但许多军中高级将领,却是都知道了齐侯架前又多了一名宠臣。 这一日又向西行了五十里,当晚歇在了于陵。 到了第三日,补过觉来了的齐侯牢记段干朋的说法,竟开始亲自催促起行军的速度来。于是这第三日,一向并不以兵强著称的齐军,竟又行了五十里远,这个速度比起魏军来,也是慢不了多少了。 再到第四日,上十万齐军终于受不了,天色发亮后,竟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出了营,好容易全部上路后,速度竟明显慢了下来,队形也乱七八糟,许多士兵都倒在沿路两边歇息,不肯再随队前行。 齐侯也是无奈,前两日的好心情一扫而光,于是齐侯立即召来军中将领和校尉,不料却遭到将军们的一致抵制。士兵们不愿意受苦,便只好向将军们述苦,可是将军们也不愿意每日这么拼命的赶路啊,于是齐侯竟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 更有甚者,有些将军还将矛头直指新任的军中司马段干朋,说都是这小子出的馊主意,放着新郑的魏军不打,偏偏要抢着去围攻大梁,你打大梁也就算了,大家都能跟着掠夺一番,可为什么还提议非要急行军。 无奈齐侯只得转头向段干朋问计,而第一次受到这么多将军表达不满,段干朋早就傻了眼,于是,段干朋只得向齐侯建议,今日歇息半日,以后每日的行程降为四十里。 在众将的压力下,齐侯很快就从谏如流了。于是,这场路边小树林旁的小型会议,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结束了。但这次军中紧急会议的效果却是极为明显的,会议的精神一传达下去后,全军顿时一片欢呼,许多路边歇息的军士也不累了,大军前进的速度也加快了许多,竟在正午以前行出去二十多里地,一下子就将今天的任务给完成了。 直看得齐侯一愣一愣的,心里头蛮不是滋味。 不过接下来的行军就没有任何问题了,每日里行军队形也好,纪律也好,都极为令人满意,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四十里外,剩下都令齐侯十分的满意,于是齐侯的心情又渐渐的好了起来,那日的不快似乎全抛到了脑后。 但是那段干朋却都是看在了眼中,明眼人那会看不出,齐军素质不高固然不假,但每日五十里应该是有保障的,这场闹剧分明是众将军做出来给新任行军司马一个下马威的,于是在段干朋心中,暗暗的开始思索起来。 终于,齐军在第七日,到达了历下邑。这历下邑在当朝齐国只能算是一个大一点的邑,还不能算是城,不过在后世,这座城市却是一座国际化的大都市,山东省会济南。并且直到今天的济南市中,还有一个行政区叫做历下区。 在历下邑里歇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会齐了历下军营里的一万士兵后,大军折而向西南出发。又是三天过去,在第十日,齐军赶到了卢邑。 卢邑乃是齐国南边的一座边邑,卢邑以南便是齐国长城了,别以为长城是秦始皇的专利,实际上在战国时期,许多诸侯国都修有长城,除了韩国外,齐国也修建了,就在齐国的南边,面向鲁国和越国。 而卢邑的南边乃是平阴,平阴本是一座小邑,不过齐长城穿平阴而过,倒显得平阴像是个关城了。既然是齐长城上一座重要城邑,平阴自然也有守军,所以在卢邑,齐军又增加了五千人,次日继续向西。 隔着齐长城与卢邑和平阴相望的,是鲁国城市肥邑,在齐军经过卢邑的时候,数万鲁军也正在统帅的率领下,过肥邑向西而去。 中国中原的城市大多具有悠久的历史,就比如说这平阴和肥邑,至今城市尚在,分别是今天山东省的平阴市,和肥城市。 齐军自卢邑向西后数十里地,便是济水。十多万齐军好一阵忙碌之后,方才搭好软桥过了济水,此时已经天黑,只得就在济水西岸扎营安寨。 第二天,齐军继续向西,又花了三天工夫,赶到了东阿邑。这东阿邑便是后世的东阿县了,以阿胶而著名,不过在战国这个时代却是没有什么名气,见于史册的,也只是这里出了个东阿大夫,不过那却是多少年后的事了。 不过此时在东阿,齐侯不仅又汇集了一万五千齐军,还等来了匆匆赶来的三万鲁军。自春秋末期以来,鲁国一直是三桓当家,直到前任鲁君鲁穆公时期,也就是大约公元前415年左右,方才突然发力,从三桓手中收回了权力,孟氏和叔氏被灭,季氏占据了费邑等三邑,自立为费国,自此,鲁国总算是鲁公当政了。 不过话说鲁国就算是鲁公当政了,仍旧是不敢得罪齐国,所以这次应齐侯邀请率军而来的,是鲁国当代国君之子,公子屯。 公子屯正当三十多岁壮年,一身青铜铠甲,再配上那一尺长须,更显威武异常。不过在一身华袍的齐侯面前,公子屯只有跳下车来跑步上前行礼的份。 一番好言劝慰之后,鲁军汇入了齐国大军之中,三声号响,十三万齐军再加上三万鲁军一齐出发,直奔西南而去。 不过这一天大军只行了十几里地,当晚便歇在了薛陵邑。不过由于鲁军的加入,使得一向藐视鲁军的齐军长足了精神,紧接着三日里每日行军近五十里路,三日后大军便到达了齐国西南边境马陵邑。这般行军速度倒是又让齐侯意气风发起来,自信心疯涨。 这马陵邑自然便是后世史书上赫赫有名的马陵之战发生的地点了,春秋时属卫国,战国时属齐国,向来为齐国西南军事重镇,尤其是城西一片山丘,更是形成了一块天然的防线。只是这会还没有孙膑什么事,所以马陵也只是齐国边境的一座重镇,远没有后世的名气。 不过齐军士兵们到了马陵邑后,又开始叫累了,个个向长官抱怨,最终汇集到了齐侯那里。想到再往前走便是齐国境外了,在段干朋的劝说下,齐侯答应了次日休整半日,午饭后向前开拔。 于是第二日齐军之中个个睡到自然醒,话说在鲁军面前充老大,也是很辛苦的。 再往前走便是进入卫国境内了,按说向别国街道出征,是要先打申请的,不过此时齐侯满怀雄心之下,并未考虑先向卫君行文。其实齐侯这么做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自魏国强大以来,淮上诸国便一致脱离齐国倒向了魏国,与其去向卫君行文,倒不如直接杀过去。 十六万大军在手,不得不说齐侯那是战意盎然,别说小小的卫国,便是更大的诸侯国横在面前,齐侯也要杀过去。因为在齐侯看来,现在自己的目标已经被定为了天下第一强国,魏国。所以其他小国他就都没看在眼中了。 当第一名齐兵的双脚踏上卫国的土地时,已经是齐侯在临淄郊外誓师的第十六天了,在后世**时代,十六天可能就已经能完成一场跨地千里的大型战役了,但在这个时候,与动辄几个月甚至几年的一场战争来说,十六天便能出境,对于齐国这样的大国,已经十分令齐侯满意了。 而齐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自己的战车踏上卫境的同时,详细的说就是同一天,同一个时辰,魏国的探子也恰恰赶到华阳与新郑之间的土台外。于是就在王室的宁越与韩国的韩晁争的不亦乐乎之时,一个不起眼的魏国护卫缓缓走上了土台,在司马王错耳前低语了几声,然后没多久,魏侯便也知晓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临淄发生的事。 于是在与王错低声商议几声后,魏侯与王错互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只是这个细节,在土台上争议正酣的王室与韩国双方,谁都没有注意到,双方所有的人都被吸引在土地之上。 倒是与韩国签订协议之后回去的路上,在接到魏侯遣巴宁送来的次日离开华阳的通知后,周扁才意识到就在土台之上,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地方,从魏侯的表现来看,一定是在土台上得到了消息。不过这对自己来说,反而是好事,因为魏侯明显还是向着王室的,在听闻齐国出兵之后,强势逼迫韩国答应了有利于王室的条件。 只是不知道韩侯搞明白魏侯是在谈判当日得到齐军出动消失时,会不会气得跳墙。 倒是周扁在离开华阳之后,让苏锐从巴宁口中套出了更多的消息。在得知那魏侯是在十六天后方才得知齐国消息,周扁很是感叹了半天。十六天啊,足可以发动一场战役,甚至摧毁一个国家了,这里才得知消息,也不知齐军都走到哪儿了。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那临淄城外的魏国探子,也只是用双腿来跑,辛辛苦苦十六天奔出千里远,还真是不容易。看来很有必要组织能骑马的斥候了,不过再仔细一想,若是现在就让骑着骏马的骑士日行百里的奔驰在人口密集的中原地带,只怕立即就会引起列国的关注了,所以还是晚一些的好。 要不就像魏国那般强大,比如魏国在从函谷关往新郑送消息时,就用了骑士和快马,而这次显然没有,至少从临淄往回赶的大半路程上是没有的,不然不会要十六天之久,或许只是函谷关比较重要,并且有守关大将拍板,所以才动用了快马,而探子从临淄回来,显然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照这样一看,恐怕魏国对信息的重视程度还是不够,或者说在魏国眼中,齐军不如秦军重要。 但不管怎么说,在这个时代,能做到魏侯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没有等齐军出现在魏国边境时才向君主报警。 不说魏军这边凌晨离开华阳,急行军北上。再说那齐军,自离开齐境,踏上卫国土地的那一刻起,全军将士都开始紧张了起来。 毕竟越过一个国家去攻打另一个国家,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并且还决定了不向卫侯打申请,所以齐军小心翼翼的放出了大量的斥候,然后大军折而向南,从小路绕过卫国都城濮阳。 于是这行军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这一天,加上从马陵邑到齐国边境的路程,一共才行了三十里路,相当于只入了卫境几里路,便扎营了。 次日天亮,齐军之中一声号响,十六万大军继续前进,不过齐国的斥候明显没有魏国的斥候撒的远,所以这个时候,齐侯尚还不知道就在几百里地外的新郑,魏侯已经在昨天就匆匆结束了与韩侯的谈判,今天这会已经离开华阳几里远了。 十六万大军继续向南而行,齐侯决定要转到宋卫两国的边境处,再向西,那便能直接杀到大梁了。 离着那大梁越近,齐侯的心中越是兴奋,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率军将大梁团团围住,大梁四周的小邑纷纷被攻破,大量的粮草和铜铁被送回临淄。 不过今天他们进入卫国境内并没有多长时间,便遭遇到了一小波卫军。 说是一小波,其实也有几千人,只是相对于齐军十几万的军队来说,是不够看的,于是齐侯一声令下,齐军发起攻击,那卫军眼见不敌,掉头便逃。向西追出去两里地后,齐军之中响起了鸣金声,大军继续南下。 然而,齐人和鲁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齐侯欣喜于一场完胜的时候,齐军从被俘的卫兵口中,得到了两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以至于让齐侯不得不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在当地扎营安寨。 第二十六章 半途改道 - 周始皇 - 或与白 齐军从被俘的卫国官兵口中得知的两个消息,自然便是那被魏国死死封锁住的两个重要消息,第一个是秦军在函谷关外大败,第二个便是韩侯去世了。 这两个消息都不利于齐军,第一个秦军在函谷关外败于魏军,那就说明魏国西边再也没有什么牵制了,西线的魏军可以大量向东开进,对屡次败于魏军之手,以至于都有了恐魏症的齐军来说,这个消息简直是糟糕至极。 至于第二个消息,则更糟糕了,完全超出了齐侯的想象之外,谁能想到就在半个多月前,韩侯若山就这么去世了呢?死去一个并不是很交好的诸侯主,对于齐侯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关键是这下齐军要独自面对魏军了,因为国丧期间的韩军,是不可能追击魏军的,并且还可以想的到,立志要当霸主的魏侯,也不会再攻打国丧期间的新郑城,那么这就意味着,魏军可以完全腾出手来对付齐军了。 想到此,齐侯便是一阵后背发凉,恐魏症并非只是普通齐兵才有,同样也存在于这个齐国最高统治者的心中,在这个时代,君主是也会上阵的,而这位齐侯自太子时,便已开始率兵与魏军交锋了。但结果便是留下了一些不好的印象。 然而其实还有第三个坏消息,只是现在的齐军并不可能得到便是了,那就是恰在齐侯从被俘的卫国士兵口中问出这些事情来的时候,魏军已经在从新郑往大梁赶回的路上了,并且还是急行军,而同样是急行军的话,魏军每日可以比齐军多行十多里路。 当然,前两个消息就已经足够让齐侯的心情糟透了,出了一身冷汗的齐侯立即就将军中大大小小所有的将军和校尉都召集起来开会了。说实话,这会不开会也不行了,大军突然停止前进,军中许多将领并不知情,已经是议论纷纷了。 将军们一下子就来了一百多,带来的大帐之中挤不下这么多人,齐军便只得在露天场所召开了此次出兵一来的第二次高层会议,也是第一次大型会议。 果然宣布了刚刚从俘虏口中得知的消息后,上百名将军便是一阵哗然,说要继续杀过去的也有,说要退兵的也有,两下争的一塌糊涂,只听得齐侯两个耳朵一个大。 争来争去竟是主战派占了优势,老将军田仲强烈请求继续攻打大梁,怎么也要掠夺一番再走,而同为主战派的年轻将军公孙仇则请求与魏军主力一战定胜负,好打出大齐威风来。而剩下那些反战派则多为一些中年将领,他们大多是经历过与魏军的作战的,可惜由于田齐宗室贵族田仲和一批新晋年轻将军占了大多数,他们最终竟没有争赢。 至于鲁公子屯等几位鲁军将领也被请了来,但是他们并没有发表意见。 不过不管将军最终争出的结果是什么,都需要齐侯来拍板,或许将军可以刻意放缓行军速度,但在大的战略方针上,还是不敢忤逆大权在握的君上的。 一百多双目光望过来,齐侯也有些恍然了,齐侯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啊,接下来到底该如何。打吧,有些怕,不打吧,这会面子可就丢的大了,自己可不仅誓师了,还是当着几万临淄子民的面大军开拔的,可不敢连一个魏兵的面都没有见到就灰溜溜的回去了。 恍惚中,齐侯终于看见了救星,那就是一直呆在一边一言未发的信任行军司马,段干朋。 见齐侯点名问到自己,早已在心中打好腹稿的段干朋轻咳一声,拱手上前,便开口道。 “回君上,臣下有一疑问。” 没想这行军司马竟先发问了,齐侯有些好奇了。“爱卿请讲!” “听闻这秦军大败于函谷关乃是近一月多前的事,而韩侯故去是二十五天前的事,如此重大的消息,为何我军斥候无一个前来汇报,从新郑到临淄,走得快的话要不了二十天,算来也该在半路上与我军相遇,却为何这一路行来,并无一个我军斥候相报?” 听见这道发问,不禁齐侯脸色一变,便是那些个将军们,也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却只听段干朋又接着说道,“或许我军斥候走岔了路,并未与我军相遇,又或者斥候正在马陵边邑,听闻君上亲率大军南下,正在追来的路上,可为何连韩国派往列国报丧的使者,都没有见到一个?” 浑然不顾那议论纷纷的众将,段干朋又接着大声说道。 “君上,报丧的国使从新郑到马陵邑,十天绰绰有余,为何我军前日路过马陵邑的时候,并没有听守将说起?难道也是韩国国使走岔了?从韩国往我临淄,就算不经过马陵邑,也要经过东阿或者聊城,一国之使者,哪有过城邑而不入的情况。那为何大军南下,却并未听闻?难道是韩国并未遣使报丧?” 听到段干朋问到这里,齐侯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许多齐军将领也开始一个个安静,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而事实上,春秋战国年间,各诸侯国之间都有类似于官道的固定路线可行,实际上,不管是要错过自己的斥候,还是韩国的使者,都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所以,包括齐侯在内,所有的将领都转过头来,看向段干朋,期待着后者将答案说出来,哪怕他们中已经有人想到。 只听段干朋缓缓说道,“故而,某以为,不管是我齐国的斥候,还是韩国的使者,都因为某一个原因,而未能及时到达我齐境。那么是谁最想要这样的结果,又或者谁有能力这么做呢?” 说罢后,场面一片鸦雀无声,段干朋环视一周后又接着道,“某以为,只有魏国,只有魏侯有这个实力。自函谷关向东到临淄,中间必然经过韩境及魏境,而自新郑到临淄,中间也必然经过韩境及魏境,此外还有这宋卫两国,不过众所周知,宋卫等淮上诸国,数十年来均臣服于魏国,所以,只有魏人能封锁消息,能截住韩国使者。” 段干朋这段斩钉截铁的话说出来后,场面却更是安静,显然这个答案令在场的许多人都信服,更有些对自己要求高的年轻将领,还在心中暗暗自责,这么多天没有斥候回报,这么明显的问题,怎么自己没有发现? 十来息后,终于齐侯发了话,“去,找人将那卫国俘虏再审一遍。” “诺!” 立马便有将军跑了出去,快跑之下,身上的青铜甲片都在咣当咣当直响。 望着那将军离去后,齐侯的目光又投向了段干朋。 “爱卿以为,魏侯如此作为,是何目的?” “回君上,某大胆猜测,魏侯得知秦军大败以及韩侯故去后,便已将心思转向我齐国,故而封锁消息,引我齐国出兵新郑,魏侯所图必然不小。”段干朋拱手答道,毫不犹豫。 不过这次却是反响不小,众将听了竟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但片刻后便停了下来,显然他们都认同了这个说法,那就是魏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引齐国上钩。 不过想想,魏侯的心还真是大啊,刚大败了秦国,打趴下了韩国,又要拿齐国开刀,这天下诸侯国数十,强者只有七个,除了北边的燕赵,以及南边的楚国,剩下的基本都在这次魏侯的计划之中了。 而且显然魏侯的情报工作做得极好,齐侯不知道的是,实际上魏侯早就得知齐国有出兵的打算,甚至从去岁的向王室纳贡都开始激怒齐国了,而赵国和楚国,由于一个动兵向中山国,另一个继续死磕越国,所以不在此次魏国的算计之中,至于再远的燕国,则更加难以算计,再说了,就算魏国想算计,他有那么多兵力吗?显然没有,两线作战已经是其极限,算计齐军也已经是基于韩侯若山的故去,这才有了现在的计划。 在场的齐国将领,包括齐侯在内,都不是弱智,所以听段干朋这么一说,一下子全都想到了许多,以至于更多的人脸色变了。 齐侯更是有些吞吐的小心问道,“爱卿之意,引我齐军出征,是魏侯所图不小,难道魏侯已经在前面布下了大军,想要围攻我齐军么?” 齐侯这话问出了在场所有将领心中想说这话,不过这话一说出口,竟有近一半将军忍不住脚步轻轻动了动。此乃人之常情,脚步动一动是为了缓解心中的心思剧变。 甚至还有人又开始了窃窃私语,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只听段干朋高声道,“君上英明,臣下以为,正是如此。” 这斩钉截铁的声音像一把铁锤砸在了许多人的心口上,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意识到了这个现实,而恰好就在段干朋话音刚落的时候,场子外脚步声响起,似乎是为了回应段干朋以及齐侯的这一番话,正是先前出去的那位将军,又迅速跑了回来,大口喘着气便半跪在地上,拱手道。 “报君上,那些个卫国俘虏一问便答了,正是魏侯下的令,他们这些卫国边军乃是奉令在边境巡逻,以免有人私自越境。而卫国往我齐国及鲁国的大路,已经封锁有半个月了,至今未解,这两日被堵的商人四处奔走,据说或许就要解禁了。” 当现实打破了那么一丝心存侥幸时,场面又是一片冷静,段干朋的猜测与卫国俘虏的证词交相辉映,无不指向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封锁有利于魏国的消息,竟是魏侯自己干的事,看来魏国的心真的不小啊,已经磨好了剑戟,就等着齐军送上门来。 魏侯竟主动引齐军来战,一下子恐魏症的情绪在场中所有人心中蔓延,除了此次大败秦军,兵围新郑之外,以往屡次打败齐赵楚等国的魏军事迹,在很多人心中一下子又浮起来许多。 许久,才听见齐侯弱弱的声音响起,“难道寡人这就要率军回朝么?十多万大军就这样惹天下人笑话么?” 齐侯的语气中透着不甘,但场中竟无人回答,便是方才叫的响亮的要与魏军在大梁决战的老将军田仲,也不再做声了,毕竟魏军若只是能从新郑撤兵,倒还好些,现在看来却是主动引齐军出动,那就不得不防了。 环视一番后,齐侯的目光又落在了段干朋身上,望着这张年轻的面孔,齐侯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段干卿,汝以为该当如何?” 轻咳一声后,段干朋弯身道,“回君上,臣下以为,计划必须有所改动,再围攻大梁,或许正中魏侯下怀,若直接退军,则传言出去,于我齐国不利,于君上不利。故而,臣下以为,此二者皆不可取。” 这话一说出口,便立即有公孙仇跳了出来,“这进也不是,退又不是,汝之言,是为何意?” 听见有人打岔,齐侯立即就拿眼瞪了过去,不过段干朋倒是好脾气,冲公孙仇拱了拱手后接着道,“依臣下之意,可以就近强攻濮阳。” 此话一说,场中包括齐侯在内诸将的双眼都亮了。 “怎讲?”齐侯忍不住发问了。 “我军离濮阳仅一天路程,而魏侯多半还在新郑,距濮阳八天,再加上使者回返的时间,我军有近半月的时间可以攻城,而臣听闻卫军主力随魏侯征讨新郑,尚未回国,故而濮阳守军,不足三万,再加上卫国之内其余军队,不足五万,我十六万大军,旬日间当可拿下。” 这话说的在场许多人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濮阳虽不大,但作为卫国国都,还是很诱人的。 不过齐侯还是很快就想到了关键点,“可是爱卿,我们是来打魏军的啊,怎么半路改了方向,这如何向诸侯分说?” “君上,卫国等淮上诸国,本为我齐国附庸,然魏国崛起后,即弃我旧主,此其有罪一。此番魏国挟持周天子,擅起战端,卫国遣兵随从,其罪当等同于魏国,故而,伐卫,便是伐魏,此番若能剿除魏国羽翼,也当为大功了。”段干朋显然早就想好了说辞。 不过齐侯心中虽已认同,但嘴上仍旧还在犹豫,“可是,寡人在临淄誓师,可是发誓要替周王室讨回公道,使周天子还都洛阳的啊。” “君上,若能破濮阳城,擒得卫君,便能要挟魏侯,让魏侯送还周天子,我则送还卫君,卫国,乃魏国仆从之国,若魏侯致卫君生死以不顾,则令其余仆从国心寒也。故而,权衡之下,臣以为魏侯当成全,而君上之名,则全也!”段干朋答道。 显然这些话让在场的齐国君臣听了均是眼前一亮,这转换一个思路,果然前途立即开阔,避开了魏军埋伏不说,还能达成既定目的,又能在卫国掠夺一番,年轻人果然思路活跃,于是在场的所有人看向段干朋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而齐侯更是激动不已,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改变战略了,其实在很多时候,一个人做一件事情,并不是一定要给其他人交代,而只是需要给自己一个理由而已,上升到国家层面也是如此。 于是齐侯一拍巴掌,大声道,“寡人已决,改道北上,直至濮阳!” 第二十七章 杀向濮阳 - 周始皇 - 或与白 显然魏侯再能算,也不会算到齐军会在卫国边境抓到俘虏,并问出最近的一番事态变化,以及魏侯自己所下的一些列命令,也已被齐侯掌握。说起来,这被俘的卫兵,也正是卫侯应魏侯之命所派出去的,却没想刚好给齐侯松了信,也不知魏侯得知这件事后会怎么想。 而实际上,魏侯封锁消息的确还是做得不够,若是能封闭到让卫国官兵只知道巡逻边境,而不知道秦军大败和韩侯故去这两件事的话,或许现在的齐侯只会摸不着头脑,而不会迅速作出改变。 但魏侯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不管是纵向比较,还是横向比较,几乎都可以载入史册了,当然前提是魏侯能再败齐军。 那么现在既然齐军改变方向了,魏侯还能追的上么? 再说那齐军掉头北上,一听说不与魏军硬磕了,整个大军十几万人皆喜气洋洋,行军速度也快了不少。大军漫山遍野的向西北方向开进,当天下午便扫荡了濮阳南边的几座乡村大小的小邑,多少也俘虏了上千奴隶和上百车粮草。 这下子大军气势更足了,本来卫国就不大,当晚大军便歇息在了濮阳东南方向二十多里外的一座小邑之中,这行军速度,真可谓神速。 次日一早,天没亮齐军就开始埋灶造饭,天一亮,除留下一万大军照看营地外,十五万大军齐齐出发,直奔濮阳城外耀武扬威,而这时魏军还在从中阳往中牟拼命的赶路。 话说这十五万大军铺天盖地的杀向濮阳,杀气冲天,军鼓如雷,早就吓得濮阳一早根本就不敢开门。而事实上卫国自前日便得知了齐军即将入境,昨日上午边境巡逻军被击溃,以及下午的几个小邑被扫荡,也早就被卫君不逝所知。本以为齐军掠夺一番后便要离去的,却没想到十几万大军竟直冲国都围了上来。 直慌得卫侯不逝亲自穿戴整齐,带领朝中诸将,统领全城兵马,上城防守。 要说这卫国,乃是周公旦平定三监之乱后,亲封自己的弟弟,周文王第八嫡子康叔封以殷商故都朝歌为国都,建立卫国,爵位为侯,以管辖殷商旧民。康叔封同时也是周成王的司寇,在西周王室中地位并不低。到了康叔封的儿子康伯时,更是被周王封为方伯,替周天子监察天下诸侯,自此,这方伯一当就是六代卫侯,这卫国在西周所谓是显赫近百年。 到了西周末年犬戎之乱时,当代卫侯武公率兵救驾,并护送周平王东迁至洛邑,居功甚伟,便被周平王提升爵位,由侯升级为公,在周朝的爵位体系,公侯伯子男中已经到顶了。这卫武公也是个能人,颇有贤名,历史上评价极高。春秋初期,卫国又引来了一段新的辉煌。 然而武公的儿子庄公在对待子嗣的问题上并不谨慎,太子无兵权,另一个嫡子却手握极大兵权,结果给卫国引来了一场大乱,以至于卫国国力大损,自此再无翻身之力,以至于如今卫国地盘被周围强国侵凌的只余国都濮阳,以及大河以南的顿丘和平阳二邑,比起周王室的地盘竟还要小。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春秋以来积弱数百年的小小卫国,竟是周朝所封诸侯国中,存在时间最长的国家,没有之一。真的很不可思议,卫国存世竟达八百三十八年,比周朝时间还长的多,直到秦二世时,卫君才去封号,由此说来这历代卫侯的生存之道,算是一段传奇故事了。 另外还有一件奇怪的事,都说弱国寡民,小国难以出人才,但卫国却并不是这样,相反的是,小小的卫国竟出世了不少战国时期的名人,这些人中有不少是能决定历史走向的存在,比如在魏国变法的李悝,为魏国拔城数十的名将吴起,还有在这个时代即将横空出世的商鞅,以及战国后期的纵横家张仪,战国末期的吕不韦,竟都是卫人。卫国之才,何其多也! 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举世之才,竟无一个能为卫侯所用,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卫国能在诸强手中存世时间最长,或许便与这些人才有关吧,比如魏国重用的李悝和吴起,能不照顾卫国吗,再比如秦国重用的张仪和吕不韦,也能不关照一下并无大用的卫国吗?或许,依附强者,这便是卫国的存世之道。 再要说起这当代卫侯不逝,却是原名与祖上另一名卫侯犯冲,所以才改了个名叫不逝,逝乃是死去的意思,不逝就是不死,这名字叫的好,难道就真的能不死吗? 卫侯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于是在听闻齐军围城后,立即便组织了城中军队登城守卫,因为若是城破,卫侯并不相信自己就因为叫了个好名字,就能百分之百的幸免于难,所以卫侯守城十分积极。 不过一登上濮阳南门城楼,卫侯的双腿恨不得就立即软了,原来放眼望去,城头下密密麻麻的都是齐军,旌旗飞扬,枪戟如林,十多个方阵之前更有战车来回奔驰,带起一片飞尘,那真个是杀气冲天。 齐军这是真个摆出了攻城架势,直唬得卫侯伸出右手直抖,咿呀半天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卫国并不大,军队也只有三万多人,还派出了一万,昨天还被齐军干掉了上千人,这会濮阳城中的只有不到两万士兵了。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这齐国要和魏国干仗,怎么倒霉的变成了第三方卫国了呢? 好在卫侯很快就被身边的一位年轻公子给扶住了,“君父,依儿臣看来,这齐军并未携带攻城器械,只怕今日乃是示威而来,并非攻城。君父可遣使立即向西征的将军公孙崖通告,让其迅速还国,再奏请魏君,不然不足以退齐军。” 卫侯回头望去,只见是自己长子公子东强,一颗心顿时就放了回去,“有子东强在,寡人心安也。” 说罢卫侯便转头向四周吼道,“还不快些去办,找个腿脚快些的,去新郑求助魏君。” “诺!” 立即便有几名将军大夫跑了下去。 尔后只听子东强又说道,“君父还可令所有兵士都上城守卫,再召集城中青壮,一同上城,以免在魏军来之前,濮阳被破。” “吾儿言之有理,这边去办吧。”卫侯虽正值中年,但明显胆气并不是十足,不过倒也大气,立即就将军权交给了子东强。 而此时,城头上靠东边的一**墙之后,一位白发须须的老将军却是不住的摇头叹气,满脸失望之色。 老将军身后是一名士子模样的年轻人,中等身材,方脸微黑,五官还算标志,不过时常微眯的双眼,却是让整个人都蒙上了一股思考的气质。 只听这年轻人突然开口劝道,“伯父莫要再自责了,这齐侯好大喜功,转而攻打我卫国,也是在情理之中,站在齐侯想,也是需要如此的,倒并非是伯父之过。” “唉,鞅啊,伯父老矣,本以为齐军会知难而退,却没想给我卫国带来了灾难。”老将军叹气摇头。 这年轻人却是继续弯身劝道,“这是那齐侯不知好歹,辜负了伯父一番好心,若不是伯父念在我卫国祖上与齐国有旧,不忍见齐军南下正中魏侯之怀,故而在我军中散布消息,齐侯哪能这么快就得知魏军大败秦军以及韩侯故去?只怕齐军继续南下,便又要为魏侯平添一番功绩。” 的确,若不是卫国之中有将军故意在军中散发魏军封锁的消息,怎么可能卫军中随便被齐军抓些人,都能问出来这些国家大事?要知道那个年代,底层的人更多的只会关心自己的冷暖饥饱,又有多少人去关心诸侯间的大事。 “只可惜伯父的这一番美意,齐军之中竟无一人能够领悟,可叹,可惜。这是齐人之罪,伯父莫要再伤感。”年轻人接着摇头道。 “倒是你们年轻人看得准啊,当初劝我不要故意散布消息的是你,这会劝我不要自责的又是你。唉,伯父老了,有些事情都快看不清了,鞅啊,你自幼父母双亡,是伯父将你养大。伯父也知道你屡有见解,这小小的卫国,不是你的天地。这一次伯父也想通了,等齐军退去,你便再去游学吧,不管你是去齐国还是去魏国,伯父再也不拦你了。”老将军叹道。 这年轻人立即脸上一喜,也不管是在城墙之上,便立即冲伯父躬身行了一礼。是的,这名年轻人便是马上就会在历史的舞台上大放光彩的公孙鞅了,这个时候还是叫公孙鞅,不过走出卫国后便叫卫鞅,再以后就叫商鞅了。说是年轻人,其实那只是相对于身前的老将军而言,实际上公孙鞅这会已经有29岁了。 公孙鞅乃是卫国宗室之后,姬姓,因为离着卫侯的亲戚关系比较远,所以叫做公孙鞅。公孙鞅在卫国长大,从小便好李悝吴起之说,长到十多岁后,便离家前往列国游学,几年后回家,却是又黑又瘦,着实让从小将其养大的伯父伯母心疼不已,而关键的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一个,所以上次游学回来,便被伯父下了死命令,必须留在濮阳,娶妻生子。 只可惜公孙鞅之心并不在此,在乎列国之间也。所以相亲也是被逼,自然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这会还没有父母之言媒妁之言的说法,所以伯父伯母也没有强迫,并且公孙鞅也基本不务正业,在濮阳城中当了个小吏,居然没多久便得罪上司被辞了,于是这濮阳城中,也基本没有门当户对的姑娘看得上公孙鞅了。 只是公孙鞅却被伯父栓在了家中,不准再出门远游,志向高远的公孙鞅如何能忍?但迫于长辈压力,只得如此。 所以,这会听见伯父松了口,立即整个人都喜气洋洋了。 望着连连作揖的公孙鞅,老将军也忍不住嘴角弯了弯,不过随即便又皱起眉头来。 “哎,早知道当初就听你的了,或者直接面见齐侯,说明魏军近况,还能齐侯之情,又或者放之任之,管他齐军如何。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既未能令齐侯承情,又给濮阳带来无妄之灾,这城下十多万大军,而我濮阳城中只有不足两万,这城可如何守得住啊?” “不。” 公孙鞅肃然接口道。 “濮阳城不会被攻破的。伯父尽管放心便是。” 听着公孙鞅斩钉截铁的声音,再望望城下气势腾腾的十几万大军,老将军有些疑惑了,“鞅,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魏侯。” 顿了顿后,公孙鞅接着道,“魏侯欲霸天下,他是不会允许已臣服的麾下小国被别国攻破的,并且魏侯令我卫国封锁消息,便是为了齐军,魏侯不可能没有准备。” “可是这会魏军主力当尚还在新郑,新郑距我濮阳最快八天方才能到达,再加上我国使者今日才能出发向魏侯报信,魏侯最快也只能在七日后得知齐军消息,这一去一来十五日,我濮阳城靠自己守得住吗?”老将军虽只是一名普通将军,手下两千人马,并非总揽全国兵权的大将军,但这忧国忧民的心思,却是一点也不比大将军甚至国君要少。 听见伯父的担忧,公孙鞅却是笑了,“伯父当真以为魏侯一点准备都没有么?既然魏侯已经看准了齐国,魏军又岂会从新郑出发?或许魏军其实已经在大河以南等待齐军了,只是不知道齐军改道濮阳而已。” “再说,” 说着公孙鞅冲城下的齐军努了努嘴,“齐军今日必然不会攻城,这齐军是为攻打魏军,解救周天子,是为了野战而来,并非是为了攻城,且齐军远道匆匆赶来,也无法携带大型攻城器械,所以还需花费两日功夫来制作攻城器械,由此看来,齐军攻城当在第四日。” “并且,伯父你看这天。”说着公孙鞅抬起了头,向上望去。 老将军也跟着抬头望去,却只见漫天淡淡的云彩,今日是个阴天,秋风不停,似乎已经带来了凉意。 “只怕到了第四日,齐军也无法攻城。” 公孙鞅悠悠说道。 听见自家侄儿这么说,老将军倒是信了几分,这侄儿虽说至今既未成家,又无成事,但通过最近的一些事来看,公孙鞅说得都还是蛮准的。 不过老将军心中却又想起了另一种说法,若是齐军非要攻城,那自家战死了便是,也求个心安啊。所以对于侄儿的话,老将军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未作答。 再望下城去,只见齐军阵势摆好,气势摆足,那大军之前来回奔驰的数十架战车已经停止了耀武扬威,整齐的停放在了大军阵前。 第二十八章 秋雨绵绵 - 周始皇 - 或与白 只见那齐军在濮阳城南摆好了阵势,耍足了威风之后,便有三架战车一前三后,驶向了濮阳南门。 濮阳城并不大,城中也只有不足十万人,所以这城池四个方向都只有一个城门便足够使用了。 齐军三架战车很快就奔到了南边唯一的那个城门下,一直奔到护城河边,离着那城门只有几十步的样子才停了下来,战车刚刚停稳,战马还在摆动着尾巴,那首架战车之上,便有人高声喊了起来。 “城上的卫人听着,吾乃齐国先锋大将公孙仇,奉吾君之令,前来告知尔等。魏茔冒犯周室,挟持天子,吾君听闻之后,誓师于临淄,誓要讨回公道,致天子还都洛阳,征魏途中,又得知尔等卫人助纣为虐,竟出兵协同魏军强掳天子,罪大莫过于此。” “故而,吾君决定,先攻打濮阳,为天下申张大义,若尔等知罪,下城请饶,撤回随同魏国的大军,并宣誓日后不再尾随魏国,吾君今日便放过尔等,征魏途中,所经卫境不犯秋毫。若尔等冥顽不灵,吾君一声令下,二十万大军齐上,定要将尔之濮阳城,杀个片甲不留!” 这公孙仇倒是年轻气盛,喊出话来也是气势十足,直唬得城上卫侯又是双腿发软,胆战心惊,忍不住颤声道,“吾儿,诸位,这齐军有二十万,就要攻城,寡人该当如何?” 一旁披挂整齐的子东强慌忙又将君父扶住,“大父,休要担忧,城中信使,已经自西城吊篮而下,直奔大梁而去,不日魏军便会来到。至于城下这齐军,以儿臣观之,恐怕只有十万之众,并且还有鲁国的旗帜,想来鲁人也不会卖命攻城,再说这齐军连云梯檬车都不见一个,料来今日是无法攻城的,待儿臣回复一番,好歹也要喊出我卫国气势来,大父以为如何?” “准,去吧。”卫侯有些无力的摆摆手。 “诺。”血气方刚的子东强一拱手,便立即向城楼最边上的女墙走去,透过女墙上城垛向下喊道。 “公孙仇将军,吾乃卫国公子东强,左转云,欲加之罪,岂无辞乎?分明是韩国冒犯天子,魏侯奉王命伐之,我卫国扈从天子左右,征讨韩逆,实为大义,又何来挟持天子之说?尔等齐人,心思肮脏,口称替王室讨回公道,实为罔顾一己之私利,颜厚莫过于此也。吾不才,也闻若替王室征伐,当有王命之旗,敢问贵军有否?” 子东强这回答乃是针锋相对,直接驳斥了齐人的说辞,那齐人听了倒是没什么,却是将子东强身后的君父吓了一跳,慌忙走上前道,“吾儿如此作答,言辞尖锐,莫要惹恼齐军,不如好言相说罢。” 子东强忙回身扶住君父,“大父,这齐军持重而来,所图必然不小,不会轻言罢休,我等还不如喊出卫国气势来,也好叫天下人知晓齐侯罪恶。” 卫侯摇摇头,“吾儿还是年轻了些,城池与气势,二者谁其重要?吾儿还是速速备战吧。” “诺。”子东强躬身答道,却不知其心中还是作何想。 这时只听城下那齐军公孙仇又高声叫道,“既然尔等不知好歹,坚持维护魏侯之逆,吾君也无言再劝,那便干戈相见。吾君也不欺尔等城小寡兵,尔出五千人,吾亦出五千人,城下见真章如何?” 这是齐军邀请卫军下城一战了,在整个古代冷兵器时期,双方邀战都是常事,也是符合时代默认规则的。 骂阵没有结果,立即就转而叫战,公孙仇倒也干脆,不过这战还是不战,问题一下摆在了卫人面前。 再说这子东强虽然回骂的响亮,但是人却不傻,听了公孙仇的话后,立即便转身向君父躬身道,“大父,依儿臣之间,应坚守待援,不应出战。” 卫侯更是胆小,便是手下众臣都说要出战,他也不会的,自然是连连答应。于是这子东强立即安排下去,找人多备些檑木火盆,再在城中召集人手,积极防守。 而齐军将领在城下叫喊了半天,卫人开始时还回骂两声,时间久了,却并未一人搭理,一直熬到近午,齐侯也受不了了,便下令撤兵,回到扎营地后,齐军将领齐聚一团,齐侯吩咐下去,午饭过后便开始了伐木。 齐侯这是下定决心要攻城了,自然是要多造些云梯檬车之类,不然这濮阳城虽并无临淄高大,但也没法徒手爬上去啊。而齐军本来的目标是魏军,以魏军之强大,又如何会守城不出,这不是开玩笑嘛。 所以齐军这次出征,压根就没有做过攻城的打算,就是连制造攻城器械的匠作和工具都没有带,但是,毕竟这么多人去了,就是拿剑砍,也能放倒一大片树木了,何况军中还是带了斧头的。 次日便将砍下的木头来制作简单的木盾和木梯,幸好濮阳的城墙并不高,只有两人高,所以这木梯也不需要太长,制作起来并不十分费工夫。 终于花了一天的功夫,齐军制作好了上百架木梯,以及数百个木盾,算一算也差不多够了,望着那摆好的一大片,齐侯的心情也越来越好,魏国没打着,搂着了卫国也是不错的。 这便是周扁随同魏军到达大梁的当天,此时数百里之外的大梁城中,周扁已随同魏侯中军入了城,可是别说王室中人,便是魏侯,也是只知道齐军出动,却不知齐军走到了哪儿了的,卫国的信使还在没日没夜的跑在路上呢。 可惜可叹的是,齐侯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运气,就在这天晚上,就在所有的木梯和木盾都完工之后,就在齐侯为次日将要到来的攻城而激动不已时,夜半时分,刮起了一阵北风,紧接着,下起雨来了。 这场秋雨下的稀里哗啦的,若是太平时期,听听庭院里的雨打芭蕉倒也极为养心,可惜听在这因为激动而尚还未睡着的齐侯耳中,却只如敲打在心头一般,将那齐侯的激动一点一点敲没,将那齐侯的好心情一点一点敲坏,直敲得齐侯再也睡不着觉,在营帐之中坐立不安,时不时出帐望望,最终竟一夜未睡。 齐侯是忧心手下士兵晚上睡觉被淋着了吗?齐侯是担心麾下将领帐篷会漏雨吗?显然都不是,齐侯心急的是,这雨一下,大军如何再攻城。 是的,在这个时代,或者说在整个冷兵器时代,下雨时都是军事行动的禁忌,行军打仗都不便展开,不光是因为穿着布鞋和草鞋在淤泥中跑不快,也不光是因为这个时代哪怕是蓑衣也无法人人都配,更不光是因为雨幕里视线会受阻,便是那淋湿的弓弦,都会变的生硬,难以再拉开,还有大戟长矛的木杆,都会变得滑溜溜的,难以握紧。 所以这场雨不停,齐侯的这心,也就提了上去再也放不下来。 可悲的是,已是秋雨绵绵的季节,这秋雨哪能那么容易停下来,齐侯就这么听着雨声,看着天明,这雨还一点未减,直到天色大亮,众将冒雨前来求见,这雨,还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齐侯忍不住要仰头大吼一声。 而这场北风将秋雨送到的地方,还不止濮阳。远在三百里远外的大梁城中,周扁竟难得的睡了一场懒觉,迷迷糊糊尚还未睁开眼时,便听得窗外一片雨打屋瓦声,寂静中显得格外悦耳。 原来大梁也下雨了,下雨了便难以再行军,难怪今日早晨无人来催起床。 若是齐侯得知这大梁也下雨了,心中或许会好想一些,不然这雨偏偏淋着我齐军,却淋不着你魏军,岂不让人觉得不公平,由此也可见,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国家,就算运气再坏,也不会坏到哪儿去,因为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也极其公平的在受着一样的“照顾”,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一场秋雨,下的大梁城中的院子里全是薄薄的积水,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先进的雨具,周扁也不想现在就将雨伞发明出来,于是便只能呆在屋中了。一早晨,魏国那边只有巴宁披着蓑衣过来告知魏军今日无行动,除此之外便没有人再来了。 这也倒落得王室中人清净,于是,早饭过后,周扁便与樊馀练起剑来,这段时间要么在营帐中不方便,要么在场地里怕魏人看见,要么就是在行军当中,有些时候没有练剑了。虽然周扁也有在做些体能锻炼,像俯卧撑啊,深蹲啊,什么的,但是终究没有与人练剑来的痛快。 这场秋雨下来,齐侯愁得双眼放光,魏侯也有些焦急,却只偏偏双方争论的焦点,周室大王周扁这里,安静祥和,还带着不少的轻松,加愉快,或许,这便是世人所说的,旋风的中央,往往最平静吧。 当染了,同样高兴的,甚至拍手言欢的,那是濮阳城中的卫人。 秋雨绵绵的时节,没有那么容易停的,不然又怎么叫绵绵呢?濮阳的雨一直下个不停,到了下午时却只是下小了一点点,勾得齐侯望眼欲穿,眼巴巴的望着阴沉沉的天,渴望它停下来,可它就是不停。 大梁的宫城中央,魏侯也眼巴巴的望着这天,虽不如齐侯那般迫切,魏侯也盼望着这雨停下来。不然若是北边没有下雨,而齐军到达了大河,一直顺利渡过了大河,那么魏侯的一番布置,多半便要浪费了。 不行,不能这么干等着,秋雨连绵,大军行走不了,但单个的探子还是能派出去的,魏侯一招手,立即便有侍者上来,一番布置之后,没多久,十来名披着蓑衣光着脚的汉子,快步奔出了大梁城。魏侯必须要知道齐军现在到底走到了哪里。 不管是哪个年代,身为军中的斥候或者说探子,又或者说后世的侦探兵,总是最苦逼的,虽然极不情愿,但这十名汉子还是坚决的出了城,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比他们更苦逼的,那就是从濮阳奔来的卫国信使,好不容易绕开了齐军,担心受怕的走了一天,却没想半夜竟开始下雨了,唉,没办法,只得卖命的赶。 这雨一下便是一天,到傍晚时停了一个时辰,却没想天黑后,又开始下了起来。 第二日,雨仍旧下得哗啦,齐侯双眼熬的通红,终于摆摆头,躲入帐中歇息了,这两个晚上,齐侯都没有睡好。 秋雨一直没有完全停下来的迹象,直把那齐侯急得似乎白发都多了几根,不过好在三日后齐军斥候回报,卫境之内没见一个魏兵,并且魏国境内也在下雨,齐侯这心中才好想了一些,不然若是魏国境内没有下雨,只怕齐侯都快要下定决心冒雨退兵了。 不过又过了两天后,大梁城仍旧沉浸在秋雨之中时,一名面色发白,双眼通红,脚步虚浮的汉子,摇摇晃晃走进了大梁城,随后不久,这汉子便被搀扶到了大梁宫内还未完全完工的大殿之上。 随后不久,大梁城中许多魏将将领,还有晚到一天的卫国将军公孙崖,都应召冒雨赶到了大殿之上,之后大殿上似乎争吵的很厉害,听在守在大殿门口士兵的耳中,这殿里的争吵声似乎比雨声还要大。 但争吵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将军便匆匆赶出了大殿。 一个时辰后,大梁东门守卫的士兵便惊奇的发现,那剩余的六千卫国士兵竟冒雨出了城。 是的,冒雨出了城,要知道这个时代,泥淤地中行军,可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尤其是这雨晚上还不会停,夜间歇息也是个难题,不过这六千卫兵还是上了路。 然而令守门士兵感到惊奇的是,卫军出城后没多久,一万魏军精英也随之出了城。的确是魏军精英,守门士兵没有看错,因为每一个士兵都那么高大和坚毅,并且几乎都装备了蓑衣,脚上都穿着木屐。这是怎么了?为何君上会冒雨派出这些军队?守门士兵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看见兵符就放出门去便是,同时还向这些同袍们投去同情的目光,也不知这一路上他们要吃多少苦了。 而这场雨,也断断续续停少下多的持续了六天。若在濮阳看,从齐军到达濮阳的第二天半夜开始,直到第七天下午才正式停止,傍晚时分濮阳西边便放了晴,若在大梁看,则直到濮阳雨停的同一天半夜,才再无一滴雨落下。 齐军终于在雨中熬过来了。 第二十九章 进退两难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这场秋雨整整下了六天,别说小河沟里的积水,和那已成稀泥的路面,便是家屋之中的粮食和衣被,都已开始发霉,所以说,齐军这次能熬过来,的确很不容易。 不过付出的代价,也十分的大,行军在外,都是风餐露宿,古时又没有能遮雨的帐篷,所以在雨中不管是行军还是打仗,都是禁忌。 而齐军恰巧在外赶上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抢过几个卫国小邑,赶出卫人,让齐侯和将军们住下,至于普通士兵,则只能自己找地方了,要么屋檐下,要么大树下,要么跑远些去抢卫国乡民的住宅,总之是长官不管了,自个儿解决去。 最终,齐军付出的代价是,三分之一的人轻感冒,三分之一的重感冒,也就是说,近三分之二的人失去了战斗力,还有最严重的数百人高烧不退,多半是连战场都没上,就要把小命给送掉了。 在连绵秋雨停下来的那个傍晚,当大军的统计结果被送到齐侯面前时,齐侯的脸色都绿了。 齐侯面色发绿,并不是说齐侯也感冒了而脸色不好,那自然是因为这非战斗减员太严重了,而最关键的是齐侯这次出兵,并没有占卜,也没有问天,所以军中连医药都没有带,这下可就难了。 不过其实在齐侯心中,最重要的是倒并不是那些士卒的死活,而是,这仗,还打不打了? 在齐侯眼中,兵士们都是贱命,只要给口饭吃,就不会死的。倒是减员这么多,只剩下五六万人,虽然还有领先优势,但优势已经不那么大了,这濮阳城到底还攻不攻呢? 若是没有士兵减员,哪怕下雨已经浪费了六天时间,齐侯还是要毫不犹豫的下令攻城的,因为据报魏国境内也在下雨。但现在可就进退两难了,五万多士兵,能否在魏军赶到前攻破濮阳,再安全撤离,这是个问题。 于是,在这个天色转晴的傍晚时分,齐侯在临时行宫内走来走去,一旁的高级将领,还有那新任行军司马段干朋,都是静默不语,这个选择题,不是那么好做的啊。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了,齐侯还在走来走去。 不过就在一个时辰刚刚过去的时候,齐侯终于不用再走动了,因为派出去的斥候带来了濮阳城的最新消息。 这秋雨一停,齐军又加大了对濮阳城的侦探,这样的工作不用齐侯来过问,自然有将军们负责。却没想到这次带来的消息十分的惊人,濮阳城西边的城墙居然在今天倒塌了一部分。 这消息立即便让齐侯欣喜若狂,这简直是天佑大齐啊,不然为何偏偏在此濮阳城的城墙倒塌了呢?虽然在这个时代很常见,古时城墙都是夯土结构,对雨水的冲击或者冲泡,都很难具有太大的抵抗力,所以这并不稀奇,不过巧就巧在这个倒塌的时机了,要知道,这场秋雨只下了几天,比起夏日的暴雨来,雨量其实还是小了许多。 并且还有关键的一点是,这夯土结构的城墙,倒塌后,清理土块就得花费不少功夫,再加上这段时间的连绵秋雨,地上的土都是湿的,而湿土是没法直接用来夯实的,要等泥土晒干或者烤干,需要时间,再来夯土,又需要时间,砌砖也没那么快。所以,这城墙今日倒了,没个好几日,是没法再筑起来的。 齐侯闻讯顿时大喜,这下选择题不难做了,在齐侯看来,这城墙塌了,乃是天意,天授不取,必受其咎。于是齐侯脚步一顿,立即高呼了起来,“孤意已决,明日调集所有兵力,强攻濮阳西城。” “诺!”众将闻讯也是喜气洋洋,一齐高呼君上英明。 紧接着,齐侯迅速下达了命令,次日一早,集中剩余那安全熬过了秋雨的五万士兵,不管是齐兵还是鲁兵,统统开往濮阳城西,集中力量攻打城墙倒塌的那一段,务必要天黑前破城。 听到齐侯坚决果断的命令,营中众将赶忙齐声道诺,少不了还要恭喜齐侯几句,无非都是些天赐良机,齐侯英明之类的恭维话,在这件事上,几乎所有的将领都难得的与齐侯保持了高度一致,而那些个拍马屁的话,虽拍的极为明显,但却也好像离事实不远,于是听得齐侯顿时飘飘然,直好似明日晚饭就就已经定在了濮阳城内卫宫之中。 而与此同时,就在这个傍晚,近千里之外的洛阳,几名匆匆赶路的行人,叩开了王宫的侧门,随后不久,则被带到了王宫东侧,太师和白相办公的殿堂之上。是的,跟随魏军的周天子派往洛阳的信使,也赶到了,给正在紧张忙碌之中的白相,带去了大王最新的旨意。 不料看到大王的旨意后,白相却是微微一笑,冲另一边正不停的向进进出出的官员们吩咐事情的太师笑道,“太师,依着大王之意,我明日还是得走一趟的好。” 百忙之中,太师稍微愣了一下,问了几句后才想了起来,最后点了点头。 “嗯,那好吧,就辛苦白相了。” 次日,卫国濮阳城外。 天还没亮,齐军便开始显现作为一个大国,而应具备的高素质的军事素质,那天色还一团漆黑时,齐营之中,便开始一阵稀稀落落的声音,待天色发青时,袅袅炊烟已经在齐营中遍地升起了,这是先一步起床的军中民夫开始造饭了。 而就在炊烟纷纷飘起时,营中也传来了长官们的吼声,紧接着许多个临时搭起的帐篷中,不少军士跑了出来。这秋雨一停,齐军将领就将军士们都召集了回来,除了一些病人还留在抢来的民居之中,所有身体无恙的士兵全都集中歇在了一起,这也是齐军为了今日的攻城所做的准备。 而东边冒出一丝鱼肚白时,五万大军已经用足了早饭,正在各自长官的吆喝下,寻着兵器找着自己的队列。还有些兵士找齐了前些日做好的木梯木盾之类,这些东西并不会被几场雨泡坏,所以还是能用的。 天色大亮时,五万大军整整齐齐的驰出了营地,向着西北方向开去。 小半个时辰后,大军便出现在了濮阳城西几里地外。 然而,当令大军前列那悬着齐字大旗的战车,一车当前的冲到了离濮阳城西两里地时,战车之上齐侯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了。 因为前方已经隐隐约约可见,那斥候所报的城墙倒塌之处,竟并没有传说中的豁口。 不过齐侯并不怀疑斥候误报消息,因为那处城墙之上还隐约可见人影在晃动,并且最显眼的是,哪怕隔着两里地外,那几丈长新城墙的颜色明显与别的不一样,那一段城墙的颜色要深些。 满怀喜悦而来,却忽见希望变小,齐侯心中十分的接受不了,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于是齐侯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果然发现那城墙上并没有豁口。 并且前军之中已经开始有点哗然了,因为由于齐侯和众将的喜悦,所以昨晚并没有隐瞒濮阳城墙倒塌了一段的消息,甚至有的将军高兴之下,还在刻意四处宣传,而这走在前面的士兵自然也不是瞎子,这会齐侯能看见的,那些士兵也看见了。 与此同时,跟在齐侯身后的几辆战车也奔了上来,还能听见有人大呼道,“齐侯,这濮阳城怎么这么快就补好了?” 这可真是把齐侯心中的不快给喊出来了,没有人看见,听到这话,齐侯的脸色又变得阴沉了一些,不过由于心中的焦急,齐侯并没有回头去望望这话到底出自谁的嘴巴,若不是心急,齐侯还真想把那个最先叫出来的伙计,给狠狠整治一番。 齐侯一车当先,大军齐齐又奔出去半里地后,就慢慢停了下来,因为随着渐渐走近,一马平川的华中平原之上,濮阳城池清晰再望,那城墙的确几乎补好了,不过是青色,估计并不是夯土,还有人在忙碌,并且已经望见濮阳城墙上有人来回跑动,有长矛从城上竖起,显然卫军已经被惊动了。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齐侯率先停了下来,身后的大军也随之慢慢停了下来。齐侯需要思考,这眼前的局面,自己到底是继续攻呢,还是另作打算。 齐侯的车子一放慢,身后的两架战车便追了上来,当先一架之上,正是小将公孙仇,只听高呼道,“君上,大军士气只可鼓,不可泄,不若不交战,直接杀上去。” 只听得齐侯微微摇头,不过另一架战车之上,老将田仲紧接着也呼到。 “君上,老臣观之,这濮阳城墙必是拆除城内宫墙所用青砖,一层层砌上去的,新砌之城,必然不坚实,我军仍可猛攻之。” 齐侯闻之低头一想,的确有道理啊,于是齐侯将手一挥,“全军听令,立即压上去,强攻濮阳!” “不叫阵么?”身后跟上来的另一名将军疑惑道。 “数日前已叫过,今日不必了。”齐侯语气坚决。 “那不摆好阵型么?”老将田仲回头望望身后那刚刚从行军状态停下来的乱糟糟大军。 不过齐侯并没有回头,“不了,直接冲上去,没见他们还在修城,难道我们要等他修好么?” “诺!” 齐侯身后众将齐声答是,君主都这么说了,众将敢不执行?再说不仅齐侯急躁,望见那似乎一眼之间补上的城墙,将军们也都有些焦急了。 于是军令迅速传达了下去,大军顿时一吼,向着濮阳城就如潮水一般冲了上去,熬过了多日的秋雨,齐军好似笼子里放出来的似的,气势高昂。 而那颜色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一段城墙,实在是太显眼了,不要长官吩咐,齐军的重点目标便被定在了那里,大家都向那里冲去。 由于齐侯和将军们的着急,士兵们自然也被传染上了,于是整个大军便毫无章法的,一窝蜂似的向濮阳城扑去,黑压压的一片,倒是将濮阳城头上的守军狠狠的吓了一跳,慌得将军校尉们四处乱跑,好容易等齐军离着几百步了,才整好队形,弓弩手拉开了弓弦,搞的齐军差一点就杀了个措手不及。 也是,没有通报,上来就干真的,这可不是这个时代的作风,齐军的举动已经是大忌了。 不过这个时代还有一个作风,那便是强者更有话语权,所以,若是齐军得胜,大坡濮阳,甚至灭掉卫国,那么齐军今日的举动至少在当下,是没有人会去质疑的,或许只有史家才会记上一笔,某年某月,齐军不告而战,大破濮阳。 所以,关键的问题,还是在于战争的胜负。 便是齐侯,也手扶车辕,眯上了双眼,紧紧的盯向前方。 而齐军也不负重望,冒着稀稀松松的箭雨,很快就冲到了城墙下方。然而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们,却傻眼了,因为搬着木梯的同袍们还跑在后面。这城墙虽然是新砌的,也只有两人高,但也没法徒手爬上去啊! 这便是一窝蜂向前冲,无组织无纪律的后果了,不然攻城战基本就是盾手护着弓箭手在前压制,然后云梯手向前冲,紧跟着的才是攻城主力部队,就像韩军攻打洛阳,以及魏军攻打新郑一样。 而现在齐军恰好搞反了,攻城主力部队跑到最前面去了,没办法,攻城的都是轻步兵,没有大盾,也没有弓弩在手,更没有云梯扛着,身上重量最轻,明显跑的也最快嘛。 虽然没有楼车登高远望,但在大军身后的齐侯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过作为始作俑者,齐侯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而仅仅是将本来就阴沉的脸色放的更沉了。 不过在军事素质并不过硬的卫军弓箭攻击下,齐军的损失并不大,相反,有些胆大的兵士们甚至搭起了人梯,向着两人高的城墙上爬去,竟使得攻城战省去了前面的对射啊压制等步骤,直接到了短兵相接的程度,竟看得后方的齐侯也紧张起来,甚至在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人梯能搭上去,为何要去做人梯,不然或许齐军就能在濮阳城中躲雨了。 还好齐侯并没有后悔多久,因为事实证明,人梯用来逃跑还行,攻城就差的远了,最上面的士兵站都站不稳,又如何能杀敌呢?最终还是靠木梯,齐军这才真正进入了短兵相接。 渐渐的木梯和弓箭手都就位了,五万齐军的战斗力终于完全爆发了出来,相当长的一片城墙上,都已经在城墙最外侧杀入了白热化,而由于卫军的拼死抵抗,齐军也终究难以再前进一步。 激烈的战斗一直进行到了正午,齐侯的心情更是数次上上下下,拳头无数次捏紧,又无数次在叹息声中松开。就连田仲将军请求正午撤兵的请求,齐侯都没有批准,看那激烈的战斗,或许下一刻,说不定就破城了呢。 果然,一个小时后,齐军终于迎来了一项重大的突破,濮阳城那新补的一段城墙终究还只是匆忙补成,在齐军的冲击下,竟然轰的一声倒塌了。 虽然倒塌的城墙压死了几十名齐兵,但是整个齐军还是整体一声发吼,群起汹涌的向豁口挤去,一上午的拼死攻击和午后的饥饿,在这一刻统统荡然无存了。 齐侯更是兴奋的扬起了右手拳头,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坐在了高高的卫宫宝座之上。 却不想就在半刻钟后,一名小小的斥候闯了进来,却带来一个坏消息,在后方五里处,发现魏军踪迹。 真是没想到,魏军竟有如天降,恰恰在这个关键时刻赶到。 齐侯顿时一屁股坐在了战车上面,双眼刚刚燃起的光也暗淡了下来,五里的距离,小半个时辰就能杀到,再望望前面似乎就要攻破的城墙,齐侯的心中天人交战起来,这到底是继续攻城,还是撤退防守呢? 第三十二章 魏将爨襄 - 周始皇 - 或与白 再说那统帅一万魏兵的魏将爨襄,却是满脸的兴奋,虽然率部冒雨行走了这么久,但却总算是逮着齐军了,哪怕不能将之击溃,但只要能缓一缓齐军攻城的步子,便是此战首功。 魏国自变革之后,对于军功的奖励还是十分丰厚的,虽然只将给将军和贵族,不像马上就要变法的秦国那样,只要有功,普通士卒都奖,但将军们多少会将自己的赏赐分一点给士卒,并且像爨襄所带的这些兵,都是魏军中的精英,全军都由闻名后世的魏武卒组成,乃是魏侯的亲信部队。而这魏武卒个个身材高大,擅长长途奔袭,擅长野战破敌,却并不擅长偏向于损耗战的攻城,所以前一段时间的攻打新郑,爨襄的军队却是一直憋在魏侯身后呐喊助威。 总之,这只一万余人的军队,虽然冒雨行军了多日,但此时面对数倍于自己的齐军,魏军上下却是战意盎然,随着魏军战旗,向齐军快速奔去。以至于将家园被攻本该更加着急的濮阳军,给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很快,严整以待的齐军阵营出现在了魏军眼前,旌旗飞扬,魏军一直逼近到一里半地外后,方才停下来休整了一会,再等待晚到的卫军也休整完毕,魏将爨襄便一声令下,魏军猛的发一声吼,便率先杀了上去。 倒是将齐侯吓了一跳,这双方兵力数量悬殊这么大,魏军居然还敢先动手?不过齐侯却是不担心,因为六万大军已经摆好了阵势,而其中两万精兵在前,四万病兵在后助威。 不过魏武卒的攻击方式却是以兵强而著称,也就是强调单兵作战能力,才不会去管临战攻敌计策之类的,所以魏军毫不畏惧的冲杀了上来。 依旧是弓箭开道,不过由于弓弦浸了水,发力小了许多,所以魏军在齐军两通箭雨之后,便杀到了跟前,当然魏军也射出了两通箭,双方互有损失。 而一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双方战斗力的差距就一下子显现出来了。 魏军将主力集中在一起,采取的是以点破面的战术,而魏兵比起齐兵来,也要凶猛许多,当两军狠狠的撞在了一起的时候,齐军就好像一块软体动物一样,狠狠的被撞出了一个凹下去的窝来。 魏军很快就与齐军厮杀成了一片,杀生震天的同时,还夹杂着一些惨呼声,战场十分的嘈杂。 “不好,魏军这是故意做出声势,想要干扰我攻城大军!” 突然,齐侯身边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顿时慌的齐侯向身后的濮阳城墙望去,果然看见不少士兵忍不住的回头望来,攻城的气势也小了许多,与之相反,濮阳城上的反击却是强烈了许多。 虽然早就知道魏军的目的就是干扰攻城,但这会眼见魏军达成了目的,齐侯心中还是极为气愤,他忽然又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了,他应该分出一拨齐军往西南推进几里路的,将魏军挡在濮阳城的视线之外,这样就不会干扰齐军攻城,也不会给濮阳人带来希望了。 不过齐侯绝不会将责任拉到自己身上,只听其黑着脸大吼了一声,“田仲,传令前军,加大攻城力度,有回头张望者,杀!” “诺!”老将军闻声一抱拳,便驱赶着战车向濮阳城下的战场奔了去。 其实后方起火,前方会有所担心,害怕后路被抄,害怕后背受敌,此乃人之常情,又岂是一句杀便能解决问题的么? 眼见田仲老将军的战车在几十名亲卫的护卫下向濮阳城奔去,齐侯的心里也稍稍安心了一点,便又将目光投向了魏军来袭的地方。 不过这一看,却是双眉皱起,原来自己的军队竟被那一万魏兵杀得节节败退,甚至连后面压阵的四万齐军,也隐隐有些骚动,甚至在跟着一起后退。 此时齐军面向魏军来袭的方向,那么身后自然便是濮阳城了,若是大军节节后退,难道要背靠濮阳城来作战么? 这是齐侯无法容忍的,这种情况齐侯也绝对不能让其发生,于是齐侯立即下令要求齐军拼命抵住,同时指挥两翼齐军向前,欲对来犯的一万魏军形成包围之势。 齐侯这是想吞掉这一万魏兵。 可是魏军会让他如愿以偿吗?自然是不会的,只见那魏军统领爨襄将令下达,魏军很快便开始整体向南移动。 本来齐军是在濮阳以西的,所以阵势也自然是南北向,魏军是从西南而来,到达齐军面前时稍微转了下角度,变成从正西向东冲来,所以现在这一整体向南移动,渐渐的魏军移到了齐军左翼,与齐国左军杀到了一起。 而就在魏军移到齐军左翼之时,突然西南方向又扬起灰尘,很快数千人马,便出现在了齐侯的视野之中。难道魏军还有后续部队?唬得齐侯也有些不安。 好在斥候很快就送来消息,这是那五千回国的卫军。闻之齐侯这才将心放了下来,再仔细看向齐魏双方交战的地方,却只见本来魏军面东齐军面西的,现在却变成了魏军面北,齐军面南了。 这明显是魏军故意为之,因为齐军阵形是南北向的,所以魏军如此能承受更少的兵力,当然更多的齐兵还在由北边向南边来的路上。 或许真能吃下这拨魏兵吧,兵力的悬殊,让齐侯还是信心十足,望见局势趋于稳定,齐侯微微点了点头。而至于那五千卫兵,则直接被齐侯忽略了。 却没想那五千卫兵冲到魏军之后,却并没有如齐侯所愿那般会去替魏军挡住齐军南下的右翼军,而是突然加速向东跑去,直看得齐军上下目瞪口呆,这卫军是要干什么呢? 直到这卫军从魏军身后穿了过去,向东跑过几百步后又折而向北时,才有齐人反应了过来。 “濮阳兵这是要入城!” 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又立即提醒了齐侯及一堆将军,来不及去查看是谁最先发现,齐侯脸色又变了,立即便下令齐军分出一万人来,去追赶濮阳兵。 要知道若是野战,这五千濮阳兵齐侯并不会看在眼里,可若是放入城去,那就为守城立即添加了许多力量,而放在城墙之上,这五千人或许就能抵挡五万齐兵了。 所以齐侯决不能让这五千人入城,甚至还有脑袋转的快一些的齐将,还寻思着是不是跟在这五千濮阳兵的身后,也摸入城去。 不过齐侯的愿望虽好,但现实却是骨感的。因为那剩下的不足一万魏兵,横在了齐军与卫军之间,死死挡住了齐军追赶卫军的步伐,便是后面的齐军想要绕过去,也得多花不少路程。 这时那五千濮阳兵再也顾不得许多了,拼了命的向濮阳南门跑去,没多久便跑到了南门之下,熟识的将军一喊,濮阳南门便立即大开,五千兵丁鱼贯而入,直到最后一个濮阳兵入城时,齐军才刚刚赶到几十步外,这是濮阳南城墙上一阵箭雨射下,逼得这些齐兵不得不放慢了步子,而濮阳南门那厚重的两扇大门,也轰然关上了。 眼见这一切就在自己面前发生,齐侯几乎气炸了肺,立即就将所有的怒气都发到了还在场中的近一万魏军身上,几番命令下发,数万大军加快向魏军包围而去。 不过魏军会让齐军包了饺子吗?当然不会,而事实上魏军今日的主要任务除了干扰齐军攻城外,就是护送这五千濮阳兵入城,这也是卫军将领在返回濮阳之前就与魏侯达成的意见。 所以,如今眼见这重要的任务已完成,而干扰齐军攻城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于是魏将爨襄一声令下,后军断后,前军撤退,大军交替向西南撤去。 愤怒的齐军一直尾随了几里路,直到追不上了为止,因为魏军跑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要知道一个合格的魏武卒,可以身负相当于半个人重量的甲胄武器和口粮等,半日行军就达一百里,然后下午还可以干一仗。 魏武卒体力之强,无需多言,所以在没有骑兵的时代,魏武卒想把齐军甩掉,简单至极。然而即便身披重甲,等齐军退去后,还是留下了一路的尸体,至于伤兵,在这种情况下,也只会被追击的齐军杀掉,于是最后,在爨襄之下,只余七千多魏兵了,要知道那可是数千于己的齐军啊,当然齐军的损失也不小。 而最重要的是,濮阳城今日又拿不下了,被魏军这么一干扰,再加上这追击,齐军又耗费了几乎一整天,无奈之下,齐侯只得将攻城的力量撤下,早早的收了工。 士卒们自然高兴,因为可以早早歇息了,不过齐侯又犯了愁,又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摆在了齐侯的面前,因为齐侯悲哀的发现,如果坚持攻城,那么便无力去消灭这拨可恶的畏惧,若是想要围歼这拨魏军,只得调集所有兵力,而放弃攻城了。 是魏军还是濮阳城,是名还是利,齐侯犯难了。 不过,在照例分成了两派的齐军将领争论下,在又是大半夜的辗转反侧之后,齐侯终于下定了决心,那便是继续攻打濮阳城,因为齐侯最终决定不能半途而废。 至于那几千魏军,齐侯也决定了,为了避免其影响攻城部队,便将一万精兵,一万病兵横在了濮阳城西南五里之外,这样就可以把来犯的魏军堵在攻城部队的视线之外了。 于是齐侯后半夜倒是睡了个好觉,次日清晨天刚刚亮,齐国大军便又出现在了濮阳城西门外。 然而现实却又是残酷的,不说那增加了兵力的濮阳城更加难以攻下,单是今日这兵力布置便犯下了大错。 齐侯是将两万兵力横在了魏军前来的方向,可人是活的,七千魏兵不会绕过这两万齐军么?要知道五里之外,若是以五里为半径,则两万齐军只能占据二十分之一的圆弧,然后又能管住十分之一,魏军完全可以从侧面绕过去,而不惊动这些齐军。 而事实上,魏军就是这么干的,当然他们首先干掉了齐军的斥候,话说不管是古代的斥候,还是后世的侦探兵,都是高危兵种,尤其是斥候,不仅会被自己的君主杀掉,更会被敌军杀掉。 所以,当七千魏军从正南方向突然杀出时,齐鲁三万后军,再加上攻城的两万齐军,竟全部乱了阵脚。 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齐军完全乱成了一团浆糊,士兵们跑的遍地都是,后军往濮阳城退,而攻城的士兵则抢着往回跑,自己人跟自己人撞到了一起,这损失竟比由魏军直接造成的还要大。 而等到齐军终于收集了一部分军队,形成了有效反击时,狡猾的魏军竟然撤退了。 是的,爨襄接到的命令是干扰齐军攻城,而不是与齐军硬磕,毕竟有实力上的差距,杀个措手不及还可以,真要干起来,这七千魏军或许真能一个都逃不出生天。 所以爨襄见好就收,在回援的两万齐军形成包围之前,安全的撤了出去,一直向西南退去。 这会齐侯可是动了真怒了,不管那城下乱糟糟的一团,自己带着一万中军以及回援的两万大军,吊着魏军尾巴追了上去。 这一次,愤怒了的齐军一直追出去几十里,直到天黑,直到看不见路,直到扈从将领劝服齐侯下令安营扎寨,而此时,离着濮阳城已有足足三十多里地了,而那重甲的魏兵却依旧仅仅差了两里路远。 而当夜,齐军传令兵便给后方军队带来了齐侯最新的命令,那便是放弃濮阳城,集中全部力量来消灭这拨像苍蝇一样讨厌的魏军。 次日天未亮,齐军之中便又有大量的斥候被放了出去,然后等到天蒙蒙亮时,两万大军便开向西南方向,就在今日,齐侯誓要将魏军追上。 然而今日齐侯又气愤了,斥候不断回报就在前方两里处,但却就是追不上。不知不觉中,一日里竟又追出去近百里路,而齐侯还是浑然不知如果自己再这样追出去会遇见什么。 不过此时,魏将爨襄却是满心的兴奋,因为魏侯交待的任务不禁完成了,还完成的如此出色,爨襄已经能望见闪亮亮的赏赐和前途,就在自己眼前了。。。。。。。。。。。。。。不好意思今天才发现11月8日,又接受到kyan-lian打赏10000起点币,这真的足以让我感到激动,激励,甚至是感动,我都这样三天打鱼,N天晒网了,还有读者如此慷慨,如此支持,让我感激之情,如何言表! 第三十三章 下定决心 - 周始皇 - 或与白 到了第三日清晨出发之后,齐侯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因为又追了几里路后,前方斥候便送回了最新的消息,魏军准备渡过濮水了,而齐侯立即带大军加快速度赶过去,不料追到濮水边时,只余那空荡荡的三丈宽小河,以及那烧掉了大半的浮桥残渣在顺水下流,齐侯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的确很不对头,已经追出去快两百里地了,再往前便是魏国城市桂陵了,而离着大梁也只剩三百来里远,就算没有人提醒,就算齐侯本来就不怎么懂兵事,齐侯都知道前面很危险了。 而齐侯向来都是很惜命的,所以仔细望了望这清澈的濮水,这千年都未曾变名的濮水,之后,齐侯便下达了此次西征一来最正确的一次命令,全军回撤。 大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回去时竟也半日里行了五十里地,在午时扎营歇息之后,齐侯便等来了追上来的四万后军。 望见整整齐齐的大军,旌旗飞扬,枪戟如林,齐侯不禁又犹豫了,要不要渡过濮水再追过去呢? 幸好有随行的一众将军以及那新晋行军司马给劝住了,然后又是好一顿争论,对于接下来齐军的行动,一群将军们还是没有争出结果,而齐侯也听得愈加烦躁,终于在忍耐了半个时辰之后,齐侯下令先回到濮阳城南的大营再做打算。 不过此时已经离了原先的营地有一百多里地了,所以再回到大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了。 而这次一回到大营,齐侯便得到了一个好消息,由于搜刮了一批药草,以及后方马陵邑又送来了一批药草以及医师,近十万生病的大军,几天功夫竟完全病愈了六万多人,而剩下的近四万人也都能正常行动,只有少数几百人依旧病重得难以下地。 听到这个消息,齐侯多日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又是上十万大军在握,齐侯的雄心竟又回来了。 其实这病好的这般快,在物质生活匮乏的古代,虽然没有抗生素之类的药物,但也并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淋了多日的雨,无非是感冒发烧而已,后世现代都有话说感冒吃药是一个星期好,不吃药是七天好,可见这病主要还是靠人自身恢复。而古人一般都会比后世现代人要更能适应艰苦的环境,虽然平均寿命还是短一些,但多数人的身体素质,还是会比后世人要强。 而用罢午饭后,齐侯竟一个人难得的静下来思考了一会,是的,齐侯的确开始了思考,或者说总结。 有一会后,齐侯的临时行宫里,一个传令兵匆匆离去,片刻后,行军司马段干朋小步快跑,躬身钻进了行宫。 “段干爱卿,此次出征,开局不佳,寡人思索了许久,得出了一个结果,欲说与爱卿,望爱卿向寡人分说一二。” 双方分君臣行礼坐下后,齐侯便开门见山说道。 由此看来齐侯倒是有心了,战国时期士子何求?不过是一能让自己出名立万的明君,所以听见齐侯如此爱思考,段干朋一下子就激动了,立即就拜倒在地。 “请君上明说,臣下若有所思,敢不述说?” 于是轻咳一声后,齐侯开口了。 “寡人以为,我军屡次被区区一万魏军挑恤,又屡次追之不上,乃是我军勇士太少,士兵斗志以及战力,均不能与魏兵相匹,据被俘魏兵所述,此次一万来犯魏兵,全为魏武卒。魏武卒者,魏国之精兵,由此观之,实至名归。” “故而,寡人决定,重开昔日齐庄公之勇爵,设立我齐军技击之士,选拔民勇任持戟者,以国家之力训练之,若有功则以国家之财赏赐之,成就一支强兵,以与魏武卒抗衡!” 齐侯的声音透着坚定,然而说完话后,却俯首看向面前躬着身的段干朋。 “如此,爱卿以为如何?” 段干朋则立即从坐垫上直起身来,膝行两步上前,五体投地拜倒,高呼道,“君上英明!齐国有君如此,何愁不兴?有君主时刻想着练兵,齐国何愁不强?” 望见段干朋的姿势,齐侯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是,爱卿,自吴起之后,魏武卒成名已有数十年之久,我大齐如今才设技击之士,来得及吗?” “来得及,如今魏军四处征伐,昔日老兵多已阵亡,或许要不了多久,魏军便要从巅峰上走下,或许,将魏军从巅峰上拉下的,正是君上。”段干朋抬头说道。 “好!说的话!”齐侯一拍巴掌,竟从坐垫上站了起来,走向段干朋面前,将之扶起。 “爱卿高才,还望爱卿全力辅我!” “朋,敢不效命!”段干朋也有些激动了。 “只是不知我大齐技击之士何日能练出,又何日能与魏武卒一较高下?”齐侯悠然叹道。 “只要君上下定决心,此次出征回临淄后,便下令在全齐境之内,选拔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身高力强之男儿,以三个月的时间来选拔,再以二十个月的时间来训练,则两年后,便是君上的技击之士,闻名天下之时。” “寡人亦以为然。”齐侯满脸笑容,似乎已经望见了段干朋所描述的未来。 “那这选拔之事宜,就交由爱卿,具体事项,待回临淄后,在与爱卿详细商议。” 于是满脸知遇之恩的段干朋又跪了下去,“多谢君上!” 然后很快又被一代明君齐田因齐给扶了起来。 君臣少不得又是一番套话。 不过这君臣二人独处的时光,并没有享受多久,就被匆匆跑入的老将军田仲给打破了。 田仲可不管君上这行宫中还有谁,一跑进来便大吼道,“君上,老臣拜见君上,濮水以南的斥候回来了,说是在濮水以南数里地外发现有魏国大军,约莫有五万,估计这会已经全部渡过了濮水,直奔濮阳而来。” 一听田仲这话,齐侯也顾不得再与段干朋谈理想谈人生了,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仲卿此言当真?” 不知为何,一听见魏国大军来临,齐侯心中竟一时有点茫然,还记得刚发兵时的茫然,而前几天被那一万魏武卒所勾起的烦躁,也历历在目,所以,齐侯一时竟呆在了那里。 而段干朋也一下子站了起来,“田老将军,那五万魏军周围可还发现有其他魏军?还有宋军也在其中吗?” 望见同样激动的行军司马,田仲却只是白了段干朋一眼,然后向齐侯行礼道,“君上,老臣所言确实,是多名斥候回报,在那五万大军里不仅有宋国旗帜,还有王旗,并且,最重要的是,那五万魏军周围十里之外,均再无一个魏兵踪影。” 说着说着,老将田仲的双眼里就透出了渴望。“君上,如今我大军能战者不下十二万,区区五万魏军而已,不若正面撼之,以破之!” 田仲毫不遮掩自己对与魏军一战的渴望。 不过齐侯却是摇摇头,“请容寡人一思。” 而这时,一旁的行军司马段干朋则跳了出来忠实的履行起自己的职责来,只见其拱手低身向齐侯道,“君上,臣以为不妥。前有一万魏军回撤,魏侯焉能不知我有十五万大军在此,为何还以五万之众渡过璞水而来?想必魏侯是有所准备的,君上不可不防,不如退守马陵,以观魏军动向。” 段干朋这意见可谓是老成持重,不过老将田仲却是不答应了,瞪圆了双眼向段干朋吼道,“区区五万人马,能玩什么招?孺子手不能提剑,也敢谈兵事?” 尔后又转头向齐侯道,“君上,我大军此次南下所为何事?无非便是与魏军一战,使天子还都洛阳,如今机会就在眼前,魏军兵力不足我军一半,且周君就在魏军之中,老臣以为,能战,且能胜,何不战之?” 这话说的,齐侯顿时有种砰然心动的感觉,是啊,此次自己兴军而来,所为是何?而眼下,机会不就在面前吗? 突然这是又闯入一位将军,一跪倒在地就大呼道,“君上,臣闻魏军此次前来,兵力不足我军一半,此时不战更待何时啊?” 而那位将军之后还跟着另外一位全身披挂的老将,等前者说完后,众人的视线才被吸引过去,只听其高呼道,“君上,古书云,天与不受,必受其咎,君上当断啊!如今军心大振,士气高涨,若不战,则军心受损,日后再见魏军,则必将上下军心不稳啊!” 听了这两位的话,齐侯突然有点口干舌燥,是的,或者说,齐侯意动了。 再回头望望,却见一旁的行军司马段干朋脸色发青,双唇一张就欲发话,而这时,齐侯突然决定了,于是立即转过头去,面向那三位将军喝道,“寡人已有决策,立即擂鼓召集军中众将,中军帐内议事!” “诺!”三位将军顿时大喜,立即就是高声作答,尔后告辞退了出去。行宫之中顿时一片寂静。 转眼间震天的召将鼓点在行宫之外响起,齐侯回头望着那半响不做声的段干朋笑笑,“中军升帐在即,爱卿随寡人一同去罢!” “诺!”段干朋低头答道,尔后跟着长袖飘飘的齐侯,迈着小步走了出去。 虽然君上的恩宠还在,但段干朋的心中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嗯,或者说有那么一点点不是滋味,或者甚至说一点点失望。若是齐军中所有的将军都认为该战,那么我们的新晋行军司马,真的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一个时辰之后,庞大的齐军兵营正中,那座高大的,象征着君权的中军大帐里,在结束了一阵激昂之后,帐中众位将军鱼贯而出,个个脸上都带着兴奋之色,激动之色,在上百名将军走出之后,最后从帐中出来的才是行军司马段干朋。 段干朋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似乎是有些失神,一路向东,双眼好像有些飘忽的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此时他心中的情绪,可以用以下几个词汇来形容,失望,不甘,痛惜,还有悲愤。虽然都只是一点点,并不十分强烈,但总归还是会让人感觉很不好的。 也许,从古至今,任何一个自以为有本事的人,在自己的意见所未被采纳的时候,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情绪,段干朋,也正是如此。 恍恍惚惚间,段干朋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营帐,他自己也记不得自己现在走到哪里了,忽然,在经过一架战车时,眼角无意识的一瞥,却发现一名年轻的小校恭敬的向自己微微弯腰行礼。 虽然心情不是很好,但出生于大族良好的家教,还是让段干朋习惯性的冲之微微点头回礼示意,但脚步没停,很快就走过去了。 走过两步后,段干朋也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的转过身来,却见那小校还躬着身在。这明显也是出自于大家族,因为只有大家族里的士子,才会如此在意礼节,而依古礼,对尊者,应一直行礼到其走远,到其回头看不见自己了的时候,方才可以直起身来。 段干朋顿时有些意动了,于是拉回了思绪,转过身来,几步走到了那小校的面前,仔细望去,只见其十七八岁年龄,全身披挂的甲衣里,是颜色鲜明的绸缎,果然,这年轻人是出自一个大家族,或许是混军功而来,又或许是随族中长辈同来。 但这些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段干朋瞬间就对这名年轻人产生了好感。 于是段干朋拱了拱手道,“某乃行军司马朋,敢问这位小将如何称呼?” 听见这司马大人去又复返,那小校或许有些奇怪,但还是恭敬的答道,“回司马大人,某乃左前军右小校田忌,不敢担当行军大人之礼。” 段干朋满意的点了点头,“田忌将军如此知礼,必是大家族子弟,敢问是临淄哪一家?”其实段干朋心中已有猜测,田姓,那就是国君一族的了。 果然那田忌答道,“某随家祖前来,家祖名讳乃是一个仲字。”原来是田仲老将军的后辈。 望见这田忌回答起来依旧一直微微躬身,段干朋心中十分满意,不由摸了摸下巴一缕小胡须,微微笑了起来。 “田忌是吧,可愿听吾一言,你若信吾,某便送尔一段富贵!” 听见这大话,田忌忍不住惊奇的抬起头来,却忘记段干朋那高深而又自信的笑,但很快就又低了头去,咬了咬牙道。 “不敢,还望先生教我!” 第三十四章 魏君邀战 - 周始皇 - 或与白 而就在齐侯下定决心,要与魏军决一死战的那个秋后下午,淡淡的深秋金黄阳光之下,濮水以南,桂陵以东,数十辆战车当先奔驰在一望无际的河南平原之上,扬起一片灰尘,而就在那灰尘之后,则是一片黑压压的大军,如同流水一样,向北挺进。 大军之中却有那么一小块与别处不同,不仅仅是那上百人的衣着打扮,还有那簇拥中的一架豪华四轮马车,也显得与这杀气腾腾的数万军士,有点格格不入。 这马车自然便是周天子的王架了,宽大的车厢之内,正中位置上斜斜靠坐着的便是那少年天子周扁了,周扁的一侧是名小侍女低头跪坐,而另一侧或者说斜对面,正襟直坐着的是大夫宁越。 “从洛阳出发,这一共走了也有几百里路了,本王还担心这四轮马车扛不住,却没想一路行来,魏军的战车都坏过不少了,本王这四轮马车,却还一次都没有坏过。”在略有些起伏的马车之中,周扁淡淡笑着说道。 因为魏军行军速度很快,这四轮马车时不时还要小跑一下,这才能跟得上魏军的步伐。 其实这行军途中,枯坐在车中实在无聊,所以,陪大王聊天的光荣任务,便落在了宁越以及王孙满、樊馀和苏锐等几个有身份之人的身上了。 “大王这马车可不比其他,乃是宫中匠作精心制作,所用材料均是上佳,别说几百里路,就算是数千上万里路,也应当无恙。”大王有感,做臣子的自然就要回答。 “只是不知那卖出去的其他四轮马车,也像这样结实不,或者差多少。”周扁的思绪显然一下子回到了洛阳,回到了王室产业之上。 “战车都需上百里一修,何况普通马车乎?就算没有快速奔跑,那些四轮马车也都会比战车耐用,再说谁能保证车子不坏呢?那些个买四轮马车的,也都知道这一点,而且就算是自家做的独轮车,用上一段时间也都需要修的,若是怕车子买来会坏,他干脆就不买算了。” 身为大王近臣,不光要精通自己所负责的事,还应全面了解主子的兴趣点或者说关注所在的一些情况,以免搭不上话,显然,宁越还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不过身为古人,宁越又哪里会完全了解后世穿越而来的主子,心中到底是在想什么,又或者思路在哪里。 周扁当然不会计较,也不会说出自己想的是卖出去的东西的质量,甚至是保修条款,因为,在这个时代,东西都是讲究出手不管的,若是现在就提出保修这个概念来,估计甚至会比完全废除奴隶制还要困难吧。 所以听见宁越的话,周扁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令侍女轻轻掀开侧边的车帘之后,周扁转头望向了车外,心中不知思索起什么来。 沉静了片刻后,宁越开口换了话题。“大王,此次魏军北上,竟只有五万人,再加上数千宋兵等,也远远不足六万人,而卫国境内的齐军不下十万,说来,这魏侯竟如此自信,难道就是凭借吴起留下的魏武卒吗?或许此时齐军已经探得了魏军的消息,齐侯必然高兴万分,大军已做好了迎接魏军的准备。” 要说作为主子面前的近臣,不光要什么话都能接下去,还要会巧妙的转移话题,既往自己熟悉的话题上引,又要引得主子感兴趣甚至也乐意说下去,那便是技艺高超了,而侍奉过三代主子的宁越,自然也是个中高手。 果然一说起战事,那少年天子双眼便是一亮。 “本王却以为,魏侯这是一道妙棋。想三日前,魏侯遣人突然告知要本王随大军北上击齐时,本王倒也不以为奇怪。不过要说这齐侯,此次倒也下了一步妙棋,突然调转方向去攻打濮阳,而濮阳作为魏国属国,魏侯不得不救之,这样就将齐魏主战场拉至濮阳城外,齐军以逸待劳占了地利。” “不过魏军出发时,本王却惊奇的发现只有五万多大军,这下便连本王都有些不解了,就算魏侯自信五万人能打败齐军,那么再多加些兵力,岂不更保险?所以本王心中很是疑惑,与几位爱卿也都商讨不出一个结果来。” “直到昨日,苏锐将军打听来了最新的消息,原来齐军在前不久的连绵秋雨中,竟病倒了一大半,魏军这是捡便宜去了,不过再一想,难道魏侯不想将战国扩大么?” 说罢这些话后,周扁回过头来,望着宁越深深一笑,“直到刚才,本王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所在,由此不得不感叹,魏侯这是走了一招妙棋!” 因为对于魏军的战策,周室君臣不可能去直接询问,所以这君臣几人倒也讨论了几日,却始终不得要领,却没想这会闲聊时,年少的大王却似有所悟了,宁越也有点激动了,要知道这大王别看年少,但想法却还是蛮多的。 于是宁越立即恭维了几句,便坐等主子高见。 微微一笑,轻咳两声后,周扁开口说道,“是刚才宁卿的一句话提醒了本王。” “哪一句?”宁越回想一下后不解道。 “宁卿说的,若是怕车子买来会坏,他干脆就不买算了。这句话其实也可以说在战争之中,若是怕打不赢,他干脆就不来打或者退兵得了。” “是啊,这又如何?”宁越随口反问道。 但望着大王的笑,宁越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哦,这是魏侯怕齐军吓跑了。这齐军本来就病倒了不少人,若是魏侯调集十几万大军北上,齐侯怕打不过,自然就退兵了,那么魏侯也就没法与齐军野战了,继续攻打齐国城市也缺了借口,所以魏军只出万人马,让齐侯以为自己可以打得赢,就不会退兵,而与魏军野战。” “诚然,如宁卿所言,齐侯这会应该高兴万分,以为自己要捡便宜了。”周扁望着宁越笑道。 “高,魏侯此计果然是步妙棋。”宁越回味道。 “不过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就算齐军病倒了不少,魏侯这五万人,又如何能保证打败十多万齐军呢?”宁越的疑惑又来了。 “本王相信,魏侯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自信。爱卿没发现,这次派出的,全是精兵,其中更有两万魏武卒么?”周扁坐直了身子,淡淡一笑。 “那么,此战到底如何,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听见大王的话,宁越一躬身,也是淡淡一笑,“谨听王命,齐魏相争,不管谁胜谁负,都不会再损我王室,就如大王所言,我等坐看大战吧!” 说罢,两人都是将目光转向了车外,那里一望无际的是旌旗如云,戈戟如林,魏字战旗之下,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手持长戈的魏兵,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或肃然,或兴奋,或沉重,虽然表情各异,但他们的视线,都望向前方。 前方是濮水,过了濮水,便是卫国了。 当晚,魏军便歇息在了濮水北岸十里处。魏军并没有选择歇息在自己的城邑桂陵之中,哪怕桂陵只有二十里路远,或者只是因为桂陵在濮水西北,并不在魏军的前进路线上吧。 次日依旧是天刚亮,魏军便开发了。而大军之中的周扁也早已习惯了魏军的早发晚收,也习惯了在摇晃的四轮马车上补觉。 而就在今天早晨,在周扁无法注意到的魏军前锋军之中,一架战车加快速度,离开了大队,扬起一条长长的飞尘,很快就消失在了正北方。 三个时辰以后,也就是正午时分,这架全力狂奔的战车,便出现在了齐营的辕门之前。 事实上,早在数十里之外,这架战车便被齐军斥候发现了,但两只脚的齐军斥候,根本追不上飞驰的战车。所以这架战车竟一直奔到了齐营辕门的视线之内,这才有哨兵示警,然后派出战车拦截,而此时,这架飞奔了几十里路的魏国战车,已经离齐军辕门只有十几步远了。 魏军战车上跳下的趾高气昂的小将,很快就被有些恼怒的齐将给推入了中军之中,一路推推耸耸,却没想一直被押到了齐侯面前,这名魏将还依旧高昂着头,不肯跪下行礼。 “吾乃魏军先锋罗武,奉吾侯之命,特来下战书。” 这员小将推开了两边挟持着的齐兵,横眼扫了扫四周的齐军将军们,这才一边说着伸手从胸前衣甲的缝隙中,掏出了一本册子。 这册子自然不会是纸的,而是用两块木片包了一长块浅色的绸缎,使其倒是像极了后世的书册。 自然有护卫接过后递给了齐侯,那齐侯伸手接过,却抬头瞥了眼罗武后,这才低头望向手中的册子。 不过齐侯并没有立即打开书册,而是拿手细细的抚摸了一下书册的绸缎,微微点点头后,这才翻了开来,书册上只有寥寥几列字,只见其赫然写着。 “齐,东方之大国也,卫,文王子康叔封之后也,今齐不顾大国风范,冒然举全国之力兵围濮阳,卫,何其罪于大国也?魏虽不强,然先君与濮阳有盟,故而亦举全国之兵,试与大国一争高下,望贵君赐战!” 齐侯几乎是一扫而过,很快就看完了,哼了一声后,向后伸出右手来。立即便有侍者递上了一只漆笔。 只见齐侯握住漆笔,在那摊开的魏国战书上从右上角到左下角,狠狠的划了一笔,然后将那战书重重的扔在了地上,恰恰扔在了那魏国小将的脚前。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此战,寡人应了!明日辰时决战。” 说罢后齐侯便眯眼向那魏将看去,再配上严肃的表情,倒也有些霸气外露。 依照这个时代的规则,在战书上勾了一笔便算是应战了,不过齐侯将战书扔在了魏将脚前,却是有羞辱的意思在内,因为想要带回敌军主帅批复的战书,那便要弯腰将之捡起了。 一时,中军帐中,所有的齐人都望向了罗武,这眼神有藐视,有鄙视,也有笑谑,还有淡然。 没想这罗武倒是个硬汉子,丝毫没有在乎周围人的眼光,微微一笑后,冲齐侯拱了拱手,蹲了下来双手将那战书捧起,塞回到了胸前衣甲里,又躬身道。 “既如此,寡君明日必定准时到场,恭迎贵君。告辞!” 齐军帐中,立即便有大将吼道,“不送!” 立即便又有来时的齐兵发泄似的使劲将那罗武给推了出去。顿时中军帐内一片寂静,片刻后,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罗武倒也是个汉子,明知送信或许会死,依旧如此硬气。” 马上便被周围的将军们给瞪了回去,哪有还没开战,便夸敌军将领的,那发出感叹的好事者,立即便低下了头。不过这一句倒是打破了帐内的寂静,于是众将或激动,或紧张,或担忧的望向了他们的君主,等待着他们的君主安排下详细的作战计划。 而随着齐侯的这一划,齐****一轮的正式交战,终于拉开帷幕了。 两个时辰后,飞奔而回的战车上,齐侯勾过的战书便被带回了魏营,呈在了魏侯的面前,只听魏侯冷笑了一声,便将之丢在了一边,哪怕那是极其昂贵的绸缎,此时它也完成了它的所有历史使命。 很快,次日便战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魏军,周王室营中,一名随从王架的书记官,郑重的在随身携带的白布上,写下了如下一句话: 王二年,秋冬之际,齐攻濮阳,魏君亲至救卫,邀战于齐君,齐人应战,战于濮阳之南。 第三十六章 有请天子 - 周始皇 - 或与白 魏将突然在场上喊出有请王室天使上场向齐侯说清楚的话,搞的不仅周王室这边的人一愣,齐侯听了心中一紧,便是魏兵也纷纷向周天子所在战车的方向望来,想看看王室的人到底会不会出面。 愣了片刻之后,周扁便立即作出了反应,回过头来向身边同一架战车上的宁越说道,“那便请宁大夫去说说,好好向齐侯说说,就说我们是自愿离开洛阳的,劝一劝让双方罢兵算了,这一打起来还真不知道死多少人,本王于心不忍啊!” 这周大王的话透着些懦弱,不过也正符合一个少年天子的想法,直说的近处有些魏兵听见了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不过那身为当事人的宁越,面对天子的点名,却是冷笑一声。 “当初魏侯不告而请走大王,如今却要我等去分说,天下间哪有这等好事,他魏侯有能耐带走我等,便自然有能耐赶走齐军,我王勿需担忧。” 听见宁越这冷笑,周扁立即慌了,恨不得上前拿小手捂住宁越的嘴巴,但终究还是没有够上。不过魏侯却依旧是淡淡笑着,并没有对宁越指名道姓的骂有所反应。 “宁大夫休要如此说,这个,我们还是要替魏侯好好说说,毕竟魏侯也是给我周室帮了不少忙。”一时慌乱,周扁竟有些语无伦次了。 宁越却依旧只是冷笑。 双方都在冷笑,还是魏侯先开了口,不过是冲着周扁。 “不知大王手下都是些什么臣子,怎么不服大王派遣?” “这,”周扁一时语塞,只得转头看向宁越。 对视几息之后,宁越还是点头了。“天子有令,某不敢不从,只是觉得有屈也!魏侯放心,宁某上前,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说着宁越一提长裳,就要跳下大王的车架去寻找另一架战车。 不料这时魏侯却大笑一声,“寡人以为,周室大夫中,王孙满常在诸侯列国间走动,就让满大夫上前去说明罢!” “你!”刚刚迈下一只腿的宁越,顿时又缩了回来,转头怒视向魏侯,不过他也只能如此了,后面诸如欺人太甚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轻叹了一口气后,周扁伸手将宁越扶了回来,后又转头望向后方王孙满所在的战车。 周扁这战车上坐的是宁越和樊馀,王孙满则和苏锐在一架战车之上。忽听魏侯点名要自己上去,王孙满也是一时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再望见前面大王冲自己微微点头,王孙满这才一拱手后,又向魏侯拱手道。 “承蒙魏侯高看,满这便上前。” 见魏侯笑着点点头,王孙满拱手拜别,再冲大王行过礼后,这才催促着车夫赶车前往,而王孙满身旁的苏锐则竖起了王字大旗,扬起一趟飞尘,直奔场中央双方叫骂之处。 而望见对方军中奔出一架打着王旗的战车驶来,齐侯顿时有些慌了,扶住车辕踮起双脚来左看右望,半响后才吼道。 “快看看,是不是王孙满那厮?” 他身旁的将军们其实早就在一样踮脚远眺了,这时便立即有人回答道,“确实是他,上次来时还见过的。” “果然是他,王孙满。” 听见身边不断有人确定,齐侯心里的火气也冒起来了,你赖着不上场就完了,我就不信魏侯还真敢杀了你不成,你这一出来,可叫我齐军这一仗在怎么打下去? 果然,只听见王孙满的战车奔到了场地中央时,王孙满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诸位是否有所误会?天子乃是御驾亲征,魏侯襄助,天子感恩魏侯,特驾临大梁欲加封魏侯,贵君若有所误会,还望早些说清,以避免损伤齐魏和气。” 齐侯可是在临淄誓师而来,说要解救天子,结果现在人家自己跳出来分辨,说他其实是自己出来的,现在还过得好好的,这不是打齐侯的脸么?这打脸也就算了,可是王孙满这话一喊出来,齐侯都能听见自己身边的士兵们在窃窃私语了,要知道,这些士兵们可并不懂自家君上的雄才大略,只是走之前可是听着君上说要来解救天子的。 齐侯一下子脑袋懵了,恨不得下令射杀那王孙满,可举起的右手却还是放了下来,最后狠狠砸在了车辕之上。 眼前这局面怎么解,齐侯的脑子已经气得不具备思考功能了,以至于连王孙满后面的对话都没有听清。 不过身为主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当自己不能思考时,还有下属。于是很快,齐侯的耳边就传来了手下将军大夫们的讨论声。 “这周室也忒差劲了,明知我大军杀来是救周天子的,却帮着魏侯说话。莫非王室的人脑子坏了?” “这明明是魏侯胁迫他们这样干的,我相信,周君绝不是心甘情愿任魏侯摆布。” “与他们理论什么,直接杀过去便是了,不趁此时魏兵少,又更待何时?” “古兄错矣,若师出无名,则坠了我军气势,如此便正中魏侯下怀。一定要争个清楚,不然我麾下兵卒不敢出死力。” “那又要如何与魏人争论呢?他们连王室的人都搬出来了,王室的人说的话,别说那些个士卒,便是某也有些信了。” “王兄慎言!” “这厮是不是王孙满?待某下次见了,一枪刺死他!” “还待下次干嘛?若君上下令,某这就驱车上前,一箭射死他,免得这厮乱我军心。” 最后说这话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看向他的主子,齐侯,不过后者似乎在发着呆,并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说话的人却还是吐了吐舌头,并没有再将这个疯狂的主意接着说下去。 因为着这两句疯狂的话,场面冷静了几息的时间,紧接着又有将领小声的嘀咕道。 “王孙满肯定也是被逼无奈,自己的主子还在魏军之中,他敢说不让魏侯不高兴的话吗?” 也不知这句话是谁小声说的,在突然安静的场面里,倒是让齐侯听了个真切,直听得齐侯眼前一亮,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但却又抓不住。 就在这时,另一名不知是将军还是校尉好似突然受启发了,大呼道,“既然那王孙满是担心周君还在魏军之中,那我们将这宣扬出去,点名要周室大王上前解释方才信服,而魏侯怕周君突然驾车驶入我军之中,必然不敢让周君出面,这样不就揭露魏军挟持天子的真面目了么?” 齐侯闻声顿时大喜,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策略么,于是齐侯大吼一声,“方才那话是谁说的?” 直唬得身边众将不敢做声,一时也搞不清齐侯到底是欢喜还是恼怒。这个当头,谁也不敢开口问,以免惹到了齐侯,明哲保身,战国时期的人也会。 见无人回答,齐侯只得又张口道,“是谁说的站出来,寡人有赏!寡人已经决定,揭发魏侯挟持天子,所以王孙满不敢说真话的事实,让魏侯将天子请出来,站在两军之中,谁也不肯靠近,再让周天子说说,到底魏侯有没有挟持他?” 其实齐侯也想得到,如果魏侯真这么干了,那天子真的会说自己是被魏侯挟持的么?因为只有完全相信齐国,不仅相信齐军能打败魏军,还得相信齐侯自己不会再挟持一遍周天子,周天子才会转而投向齐国的怀抱,那么送天子还都洛阳的无上荣耀,可就属于自己了,这可是匡扶王室,不亚于甚至更甚于昔日齐桓公的荣耀啊!想到这,齐侯都有些醉了。 不过齐侯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齐侯其实赌的是,魏侯不敢放任天子上场说明,而齐侯也坚信周天子是被挟持的,所以齐侯想赌回的,乃是自己军队的士气,要知道走之前,齐侯可是信誓旦旦的言称天子被挟持,自己要去救他的,齐侯虽然可以强令军队进攻,但齐侯不想打自己的脸,他要证明自己没有骗人。 一眨眼,齐侯便想了这么多,而这时身边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某乃高唐都大夫盼子,方才那话是我说的。” 齐侯斜眼看去,果见一名全身披挂的中年人正躬身行礼,再一看,其余将领均不做声,便知果然是这高唐都大夫了。这高唐乃是齐国西北的一处军镇,都大夫是官名,大概相当于现在一个地区军团司令的样子,齐国养有四大军镇,大军出征时便调用军镇兵力,而这盼子便是这人的名字了,虽然很奇怪,但在古代,这后面带有一个子,却是有身份的象征了。 “书记官记下,待寡人回临淄后,必将重赏!” 齐侯话音刚落,战车后面十来步远,便有一名长袍者从袖中取出一册竹简来,恭敬的将之记下。而其余将领则是羡慕的望向那盼子,少不了一顿道喜。 齐侯的声音却又立即响起。“田仲上去,将方才寡人的意思说出来!” “诺!”老将军一拱手后,便立即催促车夫打马奔了出去。 魏军先派了三架战车,齐军也派了三架战车,然后魏军之中王孙满驶出了一架战车,现在齐军中田仲又出来了,在这一点上,齐军丝毫不落后。 老将一登场,果然不一样,几句话吼出来,顿时让齐侯身边的普通士兵们纷纷议论了起来,齐侯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军队的士气以看得见的速度起来了,齐侯似乎听见了小兵们在讨论着说“你看,周大王还在魏侯手中,王室的人自然不敢违背魏侯,这不,你让他将大王放出来说说,他就不敢了,果然,魏侯还是挟持了天子。” 齐侯似乎还能能听到有人在说,“君上果然没有欺我!” 再望望场中央,那王室的王孙满,那么能言善辩的人,居然被田仲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语说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大嗓门陈光也没脾气了。 于是齐侯使劲望向了对面大军,只是不知这一招,魏侯又将如何去接。 的确,刚才魏侯请出王孙满,将了齐侯一军,而现在却被齐侯将回来了,齐侯干脆就要魏侯请出天子来说明。 齐侯很想看看魏侯这个时候的脸色,不过很显然他看不到,也幸亏他看不到,因为魏侯现在一副沉思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什么慌乱甚至哪怕一丝变化。 不过就是这个状态,魏侯也仅仅持续了一小会,片刻后,魏侯便似笑非笑的转头望向了身边战车上的周扁。 “大王,他们齐人要你上场去说清,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这皮球竟是给踢给了自己解决,周扁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其实刚才听见田仲上场的喊话后,周扁便感觉不好了,原来自己竟成了双方交涉的焦点,这可与自己定下的坐看风云变化的策略不符。 不过魏侯问到了这儿了,不回答也不好,周扁正做思索时,同一架战车上的宁越发话了。 依旧是冷冷的语气。 “我家大王上前去替你分说,安全谁能保证?你就不怕齐军一通乱箭射下,又或者我家大王干脆就跑齐军那边去了?” 魏侯听了却是哈哈一笑,“宁大夫果然是有话就说,快哉!” “寡人也不说假话,确如宁大夫所言,寡人也怕大王上去真个跑了。哈哈!”魏侯说这句话的时候放低了声音。 但随即又吼了起来,“确如宁大夫所言,齐军有异心,大王上去了,安全谁能保证?” “所以,寡人,不会让大王冒险上前的。” 魏侯这后面的话大声吼出来,显然是让周围的士兵们听到的。而就在这个时候,司马错拱手问了句,“君上,那齐军那边如何回话?” “回什么话?直接开打!”魏侯扬眉说道,霸气外露。 “君上高见!”司马错先小小的拍了魏侯一把,然后又躬身接着道,“不过君上,若是此时开打,则弱了我军气势,不然再与齐人说话。” “怎么说?”现在的魏侯还不是个听不进话的人。 “就说王室的人担心安全,要求君上一架战车,大王一架战车,而齐侯一架战车,另代一架战车,只有四架战车在场中央汇合,好说个清楚!” “好!”魏侯闻声大喜,又哈哈大笑两声后,得意的望了望王室中人,随后一摆手,“司马错,就由你上前去喊话吧!” 望见魏侯的笑,周扁不由抿了抿嘴巴,魏侯这是又把皮球踢回给了齐侯么? 第三十七章 重装步兵 - 周始皇 - 或与白 齐魏两军战前的叫阵,又让周扁很是开了眼界,双方计策层出,相争不让,不过显然却是魏侯更胜一筹,因为就在司马错上前喊出,让双方君主连带天子共四架战车在场中相见时,齐军那边冷场了。 显而易见,齐侯是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因为齐侯相信,魏侯干得出掳走天子的事,那么或许也干得出就在自己的大军面前掳走自己的事。虽然双方各出两架战车,但齐侯坚信魏侯还是能玩出花样来。 并且齐侯还相信,就算魏侯不玩花样,这种看似公平的对话方式下,周天子肯定还是不会承认自己是被掳走的,到了这个时候,齐侯也发现自己将问题看简单了,周人不是傻子,只要周天子还在魏侯控制之中,他们君臣上下都会一致坚定的认为是天子出征魏侯扈从,所以过多的纠结这个问题,并没有太大意义。 所以,齐侯在命令手下将领去严词指出魏侯的不公之后,便已做出了决定,叫阵是争不出个名堂出来的,而决定性因素还是在战争本身,于是,在感觉齐军士气又有所回升之后,齐侯便唤回了叫阵的公孙仇和田仲,擂响了战鼓,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而这也正合魏侯之意,双方交战便正式开始了。 这也是让周扁期待了许久的观战机会,要知道魏军可是号称野战无敌,周扁相信自己亲眼看一看还是会有所收获的。然而强打起一整天精神,到最后,周扁却失望了,因为魏军的表现除了阵列和单兵素质外,并无其他亮点。这倒不是魏军就这点菜,而是魏军并未尽全力,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进攻的决心。 是的,交战首日,魏军只是在试探,而齐军,竟也一样是在试探,双方都浅尝辄止。 而一转眼,便是五天时间过去了,在这五天里,齐魏两国的大军每日都要开战,不过却都是点到为止,双方似乎都还只是在试探,每次都接触一下而并没有拼个你死我活,结果每日里战死的不过几百人而已。哪怕已经是初冬,但两国仍旧不紧不慢。 看得周扁都有些着急了,不知双方在玩什么。 一边十万,一边五万,十几万人交战每次只死几百人,这个比例的确是很小了,不过在已经形成一定战法规约的春秋战国时代,这种情况极其常见,一场大型战役打上几个月,死伤却不过上千人的,最终一方退出的,也并不少见。战国时期,哪怕每年都有小国会被兼并,但大国之间还是如此。 在这个成熟的社会,在约定成俗的战争习惯之下,为了一定程度上避免大国之间的你死我活,于是便产生了这种现象,若是自战国便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几个大国之间互相保持平衡,或许中国会走上欧洲的路,但是,中国毕竟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有秦始皇,和即将到来的秦国一家独强。 不过此时齐魏两国的表现却让周扁感到十分的奇怪,因为按照此次齐魏两国的交锋缘由来看,并非是可以采取试探性方式的普通交锋,而是新老一代强国之间的国家地位相争,照周扁的理解,怎么样也要争出个胜负来,所以这种试探在目前看来其实意义不大,尤其是对魏国而言。 因为再仔细一想,周扁便能猜出,齐军是在担心魏军有后手,所以还在等斥候的回报。周扁相信,一旦齐侯确定魏军的大部队还在大梁的时候,齐军必将发起总攻。而显然对于魏军来说,在没有后续军队支援的情况下,每多等一日,便又多些齐兵伤风感冒病愈,齐军的战力自然也会每日多一些。 不知道魏侯在等什么。 终于到了双方交战的第六天。 这是一个初冬淡淡的阴天,灰沉沉的,北风吹来,直吹得那些不及换上冬装的士兵们,忍不住的缩紧了身子,不过幸好的是,在十几万大军之中,若是躲在中间的话,还能少吹些风,而若是不幸在队伍的最边上,那就要替人挡风了。 不过这种天气的缓慢变冷,并没有引起齐侯的注意,因为哪怕底层士兵们还套着破烂的几件衣服,上层军官乃至君侯们,却都早早穿上了袄子,在这个还没有棉花的年代,贵族们穿的其实是更豪华的蚕丝棉。 所以,齐侯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军队摆起阵型来,比起往常要更加密集。恰恰相反,今早一起来,齐侯便一直处于一种兴奋,或者说亢奋之中,因为,齐侯将决战就定在了今天。 的确,再等下去,天渐渐冷了,每天就这么试探,普通士兵们都纷纷表示理解不了,在许多人看来,既然魏军还不到我军的一半,那直接全局压上去,干掉他们就完了,还等什么? 于是,今天一早,躲在厚厚的大袄之中的周扁,在随着魏国大军刚刚到达战场的时候,便发现了不对,今天的齐军似乎与前几日有些不同。 仔细一观察,周扁这才有些开始怀疑起来,齐军今天是想要决一胜负了。因为整个齐军的气势都比前几日还高昂,旗帜比以往挥舞的更有精神,兵器比往日举的更高,就连脚步声也比以往响亮了许多,若是一个人将旗帜举高一点,在十来万的大军之中,或许感觉不到什么,但若是每一个旗手都将旗帜举高一点,那么对于整个大军的气势带来的改变,将会变得极为明显,而这,便是周扁一来就能感觉到的齐军与往日的不同。 齐军这是要决战了么?与同车的宁越讨论了几句之后,周扁迅速得出了结论,算算日期,从两军相遇的第一天算起,齐军派出的斥候到大梁一个往返,恰恰五天时间,也就是说,齐侯应该是昨夜得知魏国数万大军还在大梁的消息,那么,齐侯肯定忍不住要决战了,要在今日分出个高下。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这几日来的无聊情绪立即就抛到了身后,周扁忍不住的坐直了上身,期待起今日的决战了。 这决战并不是由双方同时定下,而是任一方定下便可,因为一方全力进攻,那么另一方便也要拿出真本事,不然若是再当做试探的话,就会被直接推到。 那么魏军的真本事在哪里呢?周扁忍不住转头望向了身旁不远处的一架战车上,那里全身披挂的魏侯,正沉着一张方脸,与相邻战车上的司马错商议着。 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拿脚趾头去想,也知道他们不是在聊天,而是在商量对策。显而易见,连周扁这个实战经验并不是很丰富的人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亲身经历过大小上十场战役的魏侯,自然也能看得出。 那么魏侯的对策是什么呢? 周扁充满了期待。而照目前双方实力来看,显然魏军单兵战斗力更强,而齐军人数更多,总的来看,魏军占了劣势。这次只带五万人来,魏侯肯定是另有打算的,对此,周扁充满了好奇。 而关于齐军想要决战的猜想,果然并没有错,双方大军相遇后便立即摆好阵型,然后,齐军的战鼓号角就震天的响了,齐军迫不及待的发起了总攻。 对,就是总攻,因为齐军战鼓一响,十多万大军竟如潮水一般,几乎全部发动了。 魏军中是配有耧车的,可以登高远望敌军,根据情报,目前齐国在这里摆阵的至少应该是十一万大军,而这次齐军一动,耧车上的哨兵立即就传来了准确的消息,除了保卫齐侯的近万人之外,剩下的十万人竟同时发动冲锋了。 十万人同时向前冲,那可是哗啦啦的一片,不仅是眼睛望见黑压压的冲过来,不仅是耳朵里传来的喊杀声冲天,也不仅是脚下传来的震动让人心悸,便是闭上眼静下心来,也能感觉到那无形的气势,扑面而来。当然,在这当头,谁也不可能静下心来。 不过周扁再望见齐军冲过来后,却立即转过头来,显然这个时候魏侯的神情,魏侯的表现,更让周扁感兴趣。 然而周扁望见的却是魏侯一丝冷笑,面对两倍于几的敌军,魏侯竟还能保持如此信心,还真是吊人胃口啊! 接着周扁就看见魏侯动了,他先是俯身冲战车下的一名小校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者立即拱手匆匆离去,然后他便拔出腰间的别剑,大呼一声,“杀!” 然后随着魏侯的命令,司马错也是一拔腰间别剑,大吼一声,“杀!” 紧接着是更多的将领喊出来杀的声音,再后面是全部魏兵共同吼了起来。 “杀!杀!杀!” 三声震耳的吼声之后,魏军动了。率先冲出去的是一百多架战车,向齐军全力冲锋的战车迎了过去。在目前这个还没有骑兵的时代,战车还是极其具有威力的重型武器,哪怕战国中期新式的重步兵占了主流,哪怕战国晚期已经出现了骑兵,传统战车的生命还是延续到了西汉初期。 而在这个时代,衡量国力的最直接数据除了总兵力之外,还有战车的的数目,哪怕是在再晚点的战国中后期,苏秦张仪游说列国时在比较各国兵力时,还会说出诸如“赵地方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数年”的话来,由此可见,战车还是主力,但从数量上来看,战国晚期,战车已经逐渐开始让位给骑兵和重步兵了。 比如目前魏军五万,只有一百多一点的战车,而齐军中倒是有三百架战车,从数量上完胜魏军。 相对于战车冲出去的气势,周扁更在意的是刚才魏侯先吩咐的那名小校,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战争魏军的关键就在他身上,所以对于战车的冲锋,周扁只是瞟了一眼,就低下头来沉思魏侯要单独派出一名小校的原因,若不是担心引起魏侯误会或反感,周扁都忍不住要派人去跟踪了。 不过周扁并没有沉思多久便被打断了,在战车之后,立即便发动的,乃是数千重装步兵。而随着这数千人的出列冲锋,刚扬起头的周扁立即便是眼前一亮。 原来一个个魏兵就如同一个个钢铁堡垒一般,又像是重型坦克一般,从魏军之中全力冲了出去。不,更准确的说,不是钢铁堡垒,而是青铜堡垒,这每一个士兵都身披重甲,胸前背后都有甲片,肩部的甲片护住了上臂,小臂上有能包裹住整个小臂的铜护臂,甲衣的下摆也是由一片片青铜甲片层层组成,下部几乎包住了膝盖,脚上则是一双长靴,因为这些士兵是从周扁身边不远处冲出,所以周扁能清晰的看到皮制的长靴外还缝有甲片,而士兵们的头上则是下摆一直垂到颈部的头盔,头盔的前面还有一个小罩子护住了嘴鼻,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再仔细一看,甲衣鼓鼓的,想想也知道都打扮成这样了,那里面必然还穿有熟牛皮,而不是袄子。史载秦兵甲衣三层,但就算是兵马俑出土的秦兵打扮,也不如这个时代全副武装的魏武卒。周扁搜刮了一下自己脑海里关于历史的记忆,似乎只有大唐全盛时期的重装步兵,才有这般能包裹住全身的披甲,不过唐兵那是铁甲,那是赫赫大名的明光铠,防护力自然是远超千年前的魏兵的。 但显而易见,魏武卒才是重装步兵的始祖,也正是战国初期魏武卒的所向披靡,才划开了中国冷兵器的新时代,比骑兵要更早更有力的促使了传统驷马战车的谢幕。 原来这才是魏军的最强战力,放在这个时代,在野战战场上,周扁相信目前没有任何一支兵队在实力悬殊不是很大的情况,能挡住魏军的锋芒。因为最精锐的魏武卒不光是全身披甲防守几乎没有弱点,更兼身材高大,经过训练后力量远大于常人,冲锋起来,速度丝毫不慢于轻甲步兵,甚至无甲士兵。 真没想到魏军之中竟藏了这些重步兵,而以往的战役中却从未在王室之人面前亮过相,不光是周扁,就连宁越苏锐等人,也是呆呆的望着这些魏兵迈着沉重又富有节奏感的步伐,整齐的向前冲去,或者说压过去更合适。而那樊馀更是长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拢。 这一幕的确太震撼了,原来这就是魏侯的依仗。不过一小会后,这些重装步兵就冲完了,后面跟着的则是仅有关键部位披甲的普通魏武卒,这样一算,魏军之中这样的重装步兵也只有不足五千。 想想也是,一人身上的青铜就要几十斤重,便是魏国再富裕,能承担起这些魏武卒的装备,应该也是极为勉强了,若是这样的重装步兵再多些,怕是魏国早就一霸天下,而不是仅仅稍强于其他诸侯。 不过再仔细一算,就算这数千魏兵能冲垮齐军,但毕竟齐军人数是魏军的两倍,魏军这样只能保持不败或者小胜,这显然与魏侯费劲心思将齐军引过来的初衷不符,魏侯想要的是一场如对秦国,如对韩国那般的大胜,才好震慑天下,才好顺利称霸。 所以,周扁断定,除了这重装步兵,魏侯必然还有底牌。 那么这底牌到底在哪里呢? 第三十八章 全面开战 - 周始皇 - 或与白 魏军的重装步兵一杀出,果然气势与众不同,再看那齐军,虽然占了人数优势,但远远的望见这些用青铜堆起来的甲士,仍然有一些冲在前面的齐兵忍不住放慢了步子。不过很快齐军中长官们就反应过来,纷纷叫嚷起来,让士兵们都看清那些重甲兵只有几千,于是,齐军立即又开始大吼了起来。 两军相隔一里半的距离,对于驷马战车来说,就是一个冲锋,很快,双方的战车便接触到了。 其实在更早的商朝乃至西周一直到春秋,战车都是作为军队中的主力来使用,并不会脱离大部队太远,而且一般一架战车四周会配备三十名步兵跟随,这样才能发挥战车的最大作用。 而到了战国中晚期,战车的地位下降,自然也就享受不到太多的优待,而仅仅只是作为一种冲锋的工具来使用,而非军队的核心了。所以,这次大战一开始,双方的战车便全力冲锋,要以战车的重量体积和气势,来提升整个军队的士气。 眼见那双方的战车相遇在战场中央,有的战车因为奔跑速度太快或者车夫手艺太差,竟与对方战车狠狠的撞在了一起,直撞得人仰马翻,甚至车子刹不住竟从撞翻的战马上方飞了出去。而更多的战车则是互相攻击,稍远时用弓弩,挨着时便用长戟。很快便有战车上出现了伤亡。 几百辆战车相遇,有少数几十架缠斗在了一起,而更多的则是擦边而过,向后方敌军步兵冲了过来。而这其中,尤其齐军的战车冲过战场中线的最多,竟有一百多架,不过也是,本来齐军的战车就是魏军的两倍多嘛。 第一轮双方战车对战车,齐军完胜。 将魏军战车抛在身后了,那么齐军的战车面对的就是魏国的步兵,更准确的说,将最先遇见的乃是魏军中冲在最前面的重甲步兵。 再看看已经冲出去百步远的魏军重甲步兵,速度依旧不减,这全力冲锋的速度,这体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好。重甲步兵们这时已经摆好了攻击的姿势,与其他的普通魏武卒不同的是,重甲步兵并没有配备盾牌,这点很好理解,因为他们胸前的甲片已经很厚重了,然后他们没有配弓弩,这多半也是因为他们的任务并不是远程攻击,然后他们也没有配备魏武卒惯用的戈,而是如同车战用的大戟。 每一把大戟都有一人半长,前面有长长的矛和矛后面弯弯的戈,可以说戟的出现乃是将戈和矛的优点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而由于大戟的重量和长度,一般大戟又多是用战车之上,不过身高力强的魏国重甲兵举起来,应该也是毫不费力的,毕竟,能穿戴近一人重的甲衣还能跑的和别人一样快的汉子,自然也挥舞得动长长的大戟。 冲出去后,魏国重甲兵也摆出了几个锥形的阵型,端平手中的大戟都指向前方,毫不畏惧的迎向了齐军的战车。 眼看只有几百步了,难道魏军重甲兵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向齐军的战马吗? 远在后方的魏军中军之中,望见这一幕,周扁也忍不住长大了嘴巴。要知道哪怕一个人穿着和自己一样重的甲衣,也是比不上一匹什么都没有穿戴的战马重量的,并且战马奔跑的速度也比人要快很多,而且一架战车前还是四匹马并列奔跑。由此不难看出,若魏国重甲兵真的迎头撞上去,战车固然会无法再前进,可那些魏兵自然也会被撞的全身筋骨裂开,甚至直接死掉。 周扁相信魏军必有另外的打算。 果然在双方还有两百步远时,紧跟在重甲兵后面的魏兵发力了,他们发力的工具是弩。 在冷兵器时代,弓弩无疑是十分强大的远程攻击武器,战国时期每一只正规军队都有配备,魏军自然也不例外,并且以魏国的国力,魏弩虽射程不如楚弩,但威力却可是在众诸侯国中数一数二的。 转眼间一阵弓弦声后,便是几千支箭矢飞上了高空,飞向了齐军战车。 虽然并没有瞄准,数量也不足以形成铺天盖地的效果,但相对于一百多架战车来说,这阵箭雨还是极为密集的。 密集到了几乎每架战车的车身或战马上都中了箭,多的一架战车之上,竟然插了十多枝箭矢,随着战车前进并在迎风飘摆。 不过除了一架战车因为一匹战马倒下而被带翻之外,其余的所有战车都在继续前进,似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这也难怪,其实齐军的战车都是披甲的重型战车,战车的扶手前方和左右都有整块的甲片,战车中的兵士手持盾牌,就连战马都披有甲衣防护,这样的装备相比于魏军的单兵来说,显然要更像一架青铜坦克。 所以其实在齐军后方,再望见早已得到情报的魏军重步兵出现后,齐侯和一些高级将领并没有露出太惊讶或担心的表情,因为他们知道魏军重步兵并不会很多,并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可是有两百多架重甲战车,在齐侯眼中,重甲战车绝对要比三十名重甲兵更有战斗力。 在经历过一轮的箭雨洗刷之后,齐军战车依旧全速向前冲着,周扁依旧长大了嘴巴,为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魏兵忍不住的担忧起来。 却发现恰在此时,魏军重步兵又开始了变阵,那五个锥形阵分了开来,分成了数十个更小的锥形阵,而由于前后战场的拉开,这些个小锥形阵分布更加广泛,每个小阵之间都拉开了距离,且前后分为了几层。 而就在重步兵摆好了阵型的同时,魏军之中第二轮箭雨又倾泻了下去,由于距离的逼近,这一轮足足有上一轮的两倍之多。 在箭雨落下时,又有十多架战车翻车,巨大的惯性让战车横摆着在地上擦了几十步远才完全停了下来。这样的战绩对于齐军来说已经是不错了,因为哪怕战马上穿有甲衣,但仍旧会有缝隙的,并且战马的甲衣也不如人身上的厚。 由于双方都在全力面向奔跑,所以这第二轮箭雨过后,齐军的战车便与魏军冲在最前面的重步兵相遇了。 周扁不由瞪大了眼睛,也正好魏军的中军选择的是一个小小的土坡,虽然只比正前面的战场要高不到一个人的身高,比起对面齐军的中军所在之地还要矮一些,但周扁也能清楚的望见整个战场的情况。 只见齐军的战车如同早就和对方演练好了似的,竟然在魏军重步兵的一个个小锥形阵中穿了过去,双并没有如周扁想象的那般撞在一起,而是极为准确的互相避开了。 “齐军为何不用战车去撞击魏兵?这样杀伤力不是更大一些吗?”周扁一时有些不解。 “大王,若是齐军拿战车去撞击,最多不过撞死几个,撞伤十来个魏兵,然后齐军的战车也就废了,再也动不了了,战车上的兵士也会立即被杀死。而战车若是穿插到魏军阵中,战车之上一个弩手可以随意远攻,一个戟手则可以拿大戟近攻,若对上普通步兵,战车远近同时攻击,杀伤力极大,所以战车并不会直接去撞击敌兵的。不过现在魏军是重甲兵,战车上的那一点攻击力就不好说了。”周扁身边的宁越回复道。 听见这话,周扁一想也是,是自己想的太幼稚了,总把战车想象的威力太大,但它毕竟不是坦克。不过周扁很快就为自己的幼稚找到了原因和借口,那就是自己从未见过大国之间的大规模野战,然后自己又年轻时浅。 这样一想,周扁就不会再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尴尬了,不过他一时没有想到的是,其实在宁越看来,问出这样的幼稚问题,却正符合周扁现在的身份,一个深宫长大的少年天子。 到了这时,双方可以说是已经进入了短兵交接的地步了,齐军的战车上兵士挥舞着兵器与魏兵战在了一起,前方还有双方的战车在缠斗,然后后面的就是双方哗啦啦的一大片步兵了。 齐魏双方也都是够拼的,齐军除了留下一万中军外,其余所有的冲上去了,而魏军这边留的更少,周扁四下一看,自己身边除了王室的一百卫队,也就只有五千魏兵了。明显这将是一场生死战。 也的确,魏军本来就比齐军少。不过周扁还是吩咐苏锐将周室的王旗举高些,不然若是魏军真的叫齐军冲垮了,若是齐军冲过来不认旗号一通乱杀,那可就惨了。 但再仔细一看战场,却发现自己的这种担心或许纯粹是多余的。 只见那齐军的战车虽然顺利冲入了魏军重甲兵阵之中,但却并没有发挥到多大的作用,不仅没有将魏军的兵阵冲散,就连那些重甲兵都没有杀掉几个,反而是如同陷入了泥潭一样,深深的陷入了魏兵的大戟攻击圈内。 每一架战车四周都围上了数十名魏兵,数十枝大戟往战车以及战马各个角度的全方位招呼,很快几乎所有的齐军车夫都发现自己的战车再也跑不起来了。而没多久,更有几架战车停了下来。 这自然不是战车自己停下来的,而是战马被大戟刺死,或者战车的轱辘被打坏,那么这战车上的车兵,自然也是活不了的。可怜齐军为了训练这上百架战车,也不知耗费了多少资源,这下却要全部交待在这里了,不仅如此,这些战车却几乎没有给魏军的重甲兵造成什么伤害。 要知道魏兵的大戟可有一人半长,可以轻松够到战马或者战车上的士兵,而一架战车上只有一个弩手和一个戟手,若是对付普通士兵极为轻松,但对付重甲兵,却讨不了好去,近距离用弩倒是能射死重甲兵,但大戟却是刺不穿了,反倒是重甲兵的大戟能将士兵从战车上勾下来,或者直接刺死。 所以,齐军的战车这次离开大部队而深入魏军之中,是一个失败的主意。 眼见一架架战车陷入魏军的泥潭,一个被击杀或攻跨,周扁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这还不如直接撞上去呢,兴许还能多撞死几个魏兵。” 一旁的宁越却并没有答话,或许还是沉寂在魏国重甲兵的震撼之中。 而这时最中央双方战车交缠的地方也分了开来,双方损失均超过了五十架,倒是也有好几十架战车冲入了齐军之中,不过魏军战车却并没有深入作战的意思,在齐军中冲突几下后竟向两旁绕去,显然是想杀出战场了。 终于,双方的大部队,步兵大阵撞在了一起了。 在经历了齐军战车的攻击之后,魏军的重甲兵又狠狠的杀进了齐军步兵阵列之中。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场战斗,但这些重甲兵依旧还有不错的体力,很快就将汹涌而至的齐军切成了很多块,但随即便又被后面冲过来的齐军给淹没了。 然后双方的大军狠狠的杀在一起了,两军相接处被划成了一道不规则的折线,显然这是魏军重甲兵干的。不然若是让齐军保持队形,盾牌手在前,长矛手在中,弓箭手最后的话,魏军将难以再攻破齐军前线。而重甲兵最重要的目的便是将齐军的阵型给冲散,显然,他们完成了任务,并且还十分的完美。 所以,战斗到了这个时候,阵型什么的已经不太重要了,反而是平日的训练以及单兵作战能力发挥了重要作用。 单兵作战能力不用多说,而若是平日训练的好,士兵们在战斗时自然便能找到同伴,互相配合,互相掩护,以获得更好的防守和进攻能力。 显然现在魏军就是靠着良好的训练以及兵士素质,才堪堪与齐军胶着作战,毕竟齐军实在是太多了,足足有魏军的两倍还稍多一点。而齐军也正由于人数的优势,开始渐渐向魏将包围,只见齐军的两翼继续往前,向包饺子一般将魏军夹在了中间,只可惜的是,齐军毕竟只有魏军的两倍,若想包个整个的饺子显然达不到。 所以现在战况基本变成了损耗战,照这样下去,不管哪一方获胜,都将是惨胜。难道这就是齐魏双方所愿意看到的吗? 尤其是魏侯,如果没有其他的办法,难道明知道这样的结果,还要只带五万人前来吗? 周扁忍不住死死盯住了魏侯,而后者丝毫不知,一直望着战场,肃然的神色中竟透着一丝淡然,到了全面开战的这个时候,魏侯竟还是如此自信? 第三十九章 濮阳兵出 - 周始皇 - 或与白 再回到双方全面开战的那个早晨,濮阳城南城墙,城楼之上,密密麻麻的满是人影。长袍大袖的那是贵族大夫,全身甲胄的那是将军校尉,华服高冠的,只有少数几个人,那便卫侯姬不逝,以及几名年长的公子和近卿了。 南城墙上更是戈矛如林,卫国君臣如临大敌一般齐聚南门城楼,这是为何呢? 自然便是为了那濮阳城南卫国境内的齐魏之战了,虽然远在数十里之外,但濮阳仍旧如临大敌,全城上下紧张。 要知道不管是齐国还是魏国,对于卫国来说,那都是庞然大物,而这两个大国竟然选择了在卫国境内濮阳城南,卫侯不敢有丝毫想法。 天色大亮,雾气散去,哪怕是隔了二十多里地的濮阳城南楼之上,也能模糊的望见眼前不见的平原之上,那远远的两片黑云。 而在那两片黑云与濮阳之间,离着濮阳只有五里外的地方,还有一片小一点的黑云,卫侯知道,那是齐军防备濮阳人的安排,毕竟齐魏双方的战场之外,还有一个濮阳城,齐侯必然担心濮阳兵突然杀出城来,为了与魏军放手一搏,齐侯便横了一万兵士在濮阳城南。 忽然战鼓声从天边响起,远远的传来,竟好似雷鸣一般,虽然传过来时声音已经很小了,但震撼感仍在,竟唬得卫侯身子一倾,就要往后倒去。却立即就被身后一名华服少年给扶住了,卫侯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小儿子子南劲,于是卫侯欣慰的拍了拍子南劲的手以示夸奖。 在城楼上观战了多日,今天倒还是第一次被鼓声吓到。 片刻后,在战鼓声中,远方便有杀声喊了出来,虽然人声没有鼓声能及远,但数万人的声音,哪怕不同时喊,也能清晰的传过来。 幸好这只是观战,而不是再有军队攻打濮阳,忍不住退后了两步的卫侯轻轻拍打了几下胸脯,又在子南劲的劝慰之下,这才又平静了下来。而仿佛就像是为了配合卫侯似的,就在卫侯退后了两步的同时,城楼上所有的大夫将军们,竟全部跟着退后了两步,先后不超过十息时间。配合真默契,不愧是同殿君臣。 然而这场齐魏大战,濮阳真的能躲过去吗?真的能完全抽身事外,袖手旁观吗?想到此,卫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魏侯的计划,他可是完全知道的,虽然也害怕将濮阳牵扯进去,但在强势的盟主国面前,卫侯别无选择。 并且今天的鼓声以及喊杀声明显与前几日大有不同,虽然隔着老远,但仍能清晰的感觉到气势大为不同,难道今日就是决战了吗?难道那一天便是今天吗? 果然在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在远方战声连天,濮阳南门城楼之上,众人指指点点的时候,一个小校从西边城墙跑了过来,直接上了城楼,他的身后还跟着几名甲士。 果然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卫侯叹了一口长气,张嘴唤住了那就要上前问话的架前大将,仍由那小校带着那几名甲士长驱直入,顺着众人让开的一条道,走到了卫侯面前。 那名小校以及走在小校前面的一位年轻甲士半跪了下来,而后面的两位甲士却只是拱了拱手。说是甲士,其实看这几位的披挂和衣着,分明是有身份的人,或者说应该都是将军。 望见这几名年轻人冲自己行礼,卫侯挣开了子南劲的搀扶,向前走了两步,先冲那两名站在后方的将军点了点头后,才伸手将那半跪着的年轻将军扶了起来,一旁的小校则自己站了起来。 然后卫侯转头向那小校道,“是魏侯来信了吗?” 那小校重重的点了点头,躬身道,“回君上,方才有魏使在西门外喊门,小人令士兵们将他拉了上来,并且还让魏威将军确认了,是魏侯下令无疑。” 说着那站在后面的一名将军上前两步,拱了拱手道,“侯爷,请下令开城门罢!” “好吧,那就打开南门让他们去吧。”卫侯点了点头眼神略微有些涣散的望了望南边。 然后转头望向自己面前的年轻将军,后者赫然便是全身披挂的子东强。 “东强,你可想好了,要亲自率军跟出去吗?” “回君父,齐人可恶,不趁此时,如何能报围城之辱?”子东强双手猛的抱在一起,全身甲片也是跟着晃荡一响,可见其用劲之大。 “那就去吧,自己小心一点。”卫侯无力的摆了摆手。 那两军魏将连同子东强以及那小校一起行了个礼,掉头离去,只留下一阵甲片咣当咣当响。 目送自己的大儿子走下城楼,卫侯忍不住叹了口气,“年轻啊,年轻!” 说着说着卫侯走到了城楼前沿,向下望去。不过在卫侯身后一些年老贵族或大夫,却在心中将卫侯的话给补齐了,“年轻啊,年轻就是冲动。” 随着那几名将军下了城楼,很快城楼下就听得吱呀一声,那是城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排又一排的手持长戈的披甲兵士跑了出来,出城后直接奔向前方,不作丝毫停留。 由于城门的限制,出城的士兵一排只能有五个人,一千排之后,这些长戈兵才全部出城,之后空了几步远,后面则又是一队队的士兵跟着出城,而这些士兵无论是披挂武器还是身材气势队形等,都远远逊于前者,显然他们并不是一路军队。 然而卫侯更关注的则是后面的士兵,一直紧紧盯着,目送这又是五千人全部出城,摆好阵势后追向前面已经走远的军队,一前一后奔向远方,向着五里外的齐军小部队杀去。 显然这后面的五千人是濮阳兵,那前面无论是武器还是训练都看起来强很多的士兵,则又是哪路军队呢?而一向孱弱的濮阳兵又何以敢出城作战呢? 目送后面的五千濮阳兵走远后,卫侯忍不住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的大儿子就在其中,他说服不了他的大儿子,他的大公子不仅坚持要尾随出城作战,还要亲自披挂上阵,卫侯争不过,心一软便答应了。 但自己的儿子出征,他心里又怎能不担忧呢? 似乎是望出了君父心中的忧愁,卫侯身后的小公子子南劲出声劝道,“君父,长兄武艺高强,定然无恙的。” 不料卫侯却只是回头斜了一眼,“还是南劲好。”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卫侯回身走进了城楼阁楼内,站了这么久,卫侯也需要歇歇了,只丢下子南劲一脸愕然的呆在原地,一时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好了。 而远处,那一万士兵分成鲜明的两队,一前一后,已经就快要接近五里外的小部齐军了。 再说那齐军丢在濮阳城南的一万齐兵,其中乃是由五千精兵和五千刚病愈的士兵构成,而主将是校尉陈成。 当今齐国国君田是乃是陈氏之后,所以齐国朝堂之上也有不少陈姓人当官受禄。但这位陈成却明显混的不怎么样,因为在齐军上下看来,以两倍的兵力攻打魏国,再不济也能小胜,那么便是自己建功立业,或者受封获赏的时机,不想这陈成却被派到这儿来防备濮阳了。 在别人看来,是陈成争不过别的将领,所以才被派到这儿了,但事实情况果真如此吗?事实上,陈成家在临淄都是个大户,陈成也只是迫于家族需要这才从军当了个校尉,但在陈成看来,与其去战场厮杀争个名爵,还不如在家做个富家翁,所以别人一提出来,陈成便答应率部来监视濮阳城了。 有什么的将领就有什么样的兵,所以在陈成率领自己所辖的五千兵丁以及五千病愈兵丁来到这濮阳城南后,全军上下都是一阵轻松,因为在齐军看来,这卫人给予不了自己以威胁,远离战场不仅还能享有战胜后的一定赏赐,而更重要的是避免了自己小命的丢失。 所以这些齐兵都心情极为愉快的呆在濮阳城南五里外的一处草地上歇息。 的确,出城野战,齐军队卫军有极大的心理优势,如果说齐魏野战,双方兵力二比一是均势的话,那么齐国和卫国野战,便或许是一比二甚至一比三的优势了,所以每一个齐人都认为在这里横上一万人,便足矣恐吓卫人不敢出城了,要知道整个卫国都或许没有两万正规兵,就算有,他们敢全部出城作战吗? 所以,这些齐兵心理极为放松,甚至都在扎堆聊天,或拿手指着远处的濮阳城议论纷纷,或低头讨论着自己对后方主战场的看法。 事实上,这些齐兵也的确轻松渡过了好几天,直到今日,大战全面开始的时刻。 一早上来,陈成便选择了一处地势略高的小坡安扎,在这富饶的平原地带,眼前一无遮拦,濮阳城清晰在望。而陈成也知道,今天是最关键的一天,渡过了今日,功劳簿上便也会记上自己一笔。 所以陈成严厉的制止了兵士们的扎堆聊天,甚至为此还引起了小规模的骚乱。 不过陈成的举动显然是正确无误的,因为就在后方开战的第一个鼓声传来大半时刻后,远方的濮阳城南门轰然打开,远远的便能望见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出城了。 濮阳兵竟然还真的选在今日出城,陈成不惧反喜,忍不住大呼道,“兄弟们,濮阳人出来了,让我们替君侯灭掉这拨竖人吧!” 去和魏人搏命,陈成不敢,但去杀卫人,陈成却是信心十足,立即就将队伍拉了起来,摆好了阵型。 刚刚列好阵,就见远方跑来几名斥候,探得濮阳兵出城的只有一万人。 一万对一万,陈成又添了几分信心,忍不住就在心里大叫道,就让我来击溃这拨卫兵,也去赢得君侯更大的赏赐吧。 于是陈成似乎没有在意一名小斥候所说的,其中有一半卫兵看起来很精壮很有气势的样子,甚至在陈成看来,这名小兵分明是没有见过世面,濮阳城里出来的人能称得上精壮吗? 想了想后,陈成竟拔出了腰间别剑,大吼一声,就下令让全家摆开进攻阵型,迎了上去。 虽然齐侯下达的命令是让陈成挡住濮阳城可能出来的卫军,但陈成这会全忘在脑后了,虽说陈成求安稳避风险,但在他看来这是送上门的功劳,为什么不要?在巨大的**面前,陈成一贯坚持趋吉避凶的心思也全没发挥作用,所以陈成选择了果断主动出击。 在得知主帅下令主动出击后,全军上下一万人均是气势一震,杀魏兵不敢,杀卫兵怎敢不积极?和主帅一样,普通士兵们也渴望一战,虽然没有军功赏赐,但君侯赏给主帅,再从主帅手中漏一点下来,对于这些社会最底层人士来说,也是不菲的。 于是一万大军呼啦啦叫着,向北边冲去。 刚奔出去不到一里地,双方便打了照面,几百步外便能见到对方的脸了。 然而这个时候,陈成却是猛的一惊,对方这士兵不对。 先前听那斥候小兵讲述时,陈成还丝毫没有在意,到了这会自己亲眼所见时,陈成顿时便发现问题的所在了,这迎面冲来的士兵个个身材高大,最前列的一手持盾一手持矛,身前披甲,尤其是那气势,那杀气,更是让人见了便是心悸,这还不算,最显眼的是他们身上的战袍乃是黑色,并非是濮阳兵的淡灰色,这分明是魏兵的打扮啊。 魏军竟从濮阳城中冲出来了?陈成的脑袋一下子拧了一团,心中突然紧张了起来。这不是濮阳兵,而是魏兵,那么自己还打的过么? 陈成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陈成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在自以为濮阳城出来的都是濮阳兵的前提下,下令让军队全力冲锋,而不是结阵防守。那现在还冲的过魏军吗? 于是陈成立即大喊道,“快停下来结阵!” “结阵!” “弓弩手准备!”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下去,以至于陈成自己都以为自己从未喊出过这么快的语速。 但大军全力冲锋的情况下,还能停的下来吗?要知道周扁以后世阵列训练之法花费了几个月的功夫练出的五千御林军,也只能在整齐的小跑中做到一起停下。而这一万齐军还犹自在撒丫子的冲锋之中,早就跑的没有阵形了,一时哪里停的下来? 于是齐军中出现了一团团的小骚乱,那是前面的士兵刹住了却被后面没刹住的士兵撞了上来,倒成了一片。人山人海中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只有一有人倒下,便会有踩伤,后世也不能幸免。 这显然还不是最要命的,因为这时面前的魏军之中,弓弦声音嗡的响了起来。 一切都晚了,因为魏军的箭雨已经迎面飞上了天空。 第四十章 败如山倒 - 周始皇 - 或与白 当眼前魏军的箭矢铺天盖地的冲上了天空,以至于这一片黑云将北边的天空都快遮住了的时候,齐军主将陈成,就已经明白,一切都晚了。 真是该死的,魏军竟然在高速的冲锋中,还能射出这么多的箭矢,他们用的是弓还是弩?陈成一时想不明白,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军队肯定做不到,相比于魏军,他们没有良好的训练,没有精良的装备,更没有如虹的气势,那么现在还拿什么去抵挡魏军? 陈成的心又一下子沉到了底,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举起手中的剑,高呼着让手下士兵们停下冲锋的步伐,结阵防守。 要和魏军对冲,开玩笑,陈成不认为自己这一万人能经得住第一波冲击,所以此时已大为后悔的陈成,撕破了嗓子一边大喊着结阵,一边在军中移动,想要将军队稳定下来。 然而从一个状态转变成另一个状态,哪有那么容易?在一团团的小骚乱中,齐军终于慢慢停下了步子,但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每一个齐兵都望见了那片箭雨。 紧张、慌乱顿时蔓延在了整支军队之中,一部分人拿出弓箭来还击,一部分人举起了手中的盾牌,还有一部分人转头就想逃跑。 小骚乱立即就变成了大混乱,陈成的嗓子都快喊哑了,甚至拔剑砍杀了几名逃跑的和几名四处乱跑惊慌失措的小兵,这才在周围几千人的范围内将队伍稳住了,至于再远处的士兵,陈成也管不够了。 其实这也就是上百息的时间,就在陈成还在用沙哑的嗓子大呼着谁也听不出是什么话的时候,魏军的箭雨摆好了姿势,落了下来。 直唬得陈成的亲兵奴仆立即使劲拉住陈成,用几面大盾将陈成完全包在了下面,这才使得陈成并没有裸奔在箭雨之中。 哗啦啦的箭雨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的砸在木盾之上,砸得木盾都似乎裂开了口子,好几息时间,这拨箭雨才停了下来,待陈成掀开盾牌跳了出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是一片哀嚎声了。 很多士兵的身上都插上了一只只木杆,战场一片荒凉。 不过陈成丝毫不敢放弃,依旧用沙哑的嗓门大呼着,“结阵!” “弓箭手还击!” 而这个时候,也有更多的人反应过来了,他们的敌人竟是魏军!于是更多的士兵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混乱进一步扩大,但陈成发了狠,拼命的指挥着部下结阵抵挡,他知道他必须要将这拨魏军挡在这里,虽然陈成还没想明白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这拨魏军为何是从濮阳城杀出来的,但陈成依旧清晰的知道,若是放任这拨魏军冲到齐国大军的阵后,那么对于今天的齐魏决战,会给齐军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陈成拼死也要将这拨魏军挡在这里,哪怕自己全军覆没,只要坚持到了齐魏大军分出胜负之后,那么自己便是胜利。 陈成的拼命终于得到了一部分回报,齐军中,稀稀松松的上千只箭矢飞向来犯之敌,要知道齐军中只有不到一半的人配备了弓弩,在这种情况下能发出这么箭矢,齐军已属超常发挥了。 而齐军的防守阵型也在几十息后摆出了摸样,盾牌手在前,长矛手和长戈手在后,紧张的面向前方。 不料在齐军的箭矢还没落下时,魏军的第二拨箭雨也早已飞上了天空。这便是魏军野战的标准战法,一边冲一边放箭,然后便以强势战力狠狠的打白刃战。 望见这前后两拨箭雨不过几十息时间,陈成暗自吞了口苦水,这般战力,对方必然是魏军精英,或者便是闻名天下的魏武卒了。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对了,这拨魏军为何会从濮阳城中杀出来?这几日齐军一直盯着魏军大队和濮阳城,哪怕是半夜都至少有上十双眼睛不闭,这拨魏军是如何进城的呢?到了这时陈成才有机会去想一想这个问题。 不过也就是几息的安静时间了,因为很快,魏军的这拨箭雨又狠狠的砸了下来。很明显,由于魏军在前进之中,所以这拨箭雨停留在空中的时间要比上一波要短很多。 又是一阵哀嚎,不过逃兵总算是少了点。 推开盾牌站直身子放眼望去,却只见魏军已经只有几十步远了,杀气似乎有形一般迎面扑来,陈成吸了口凉气后,只得又提起劲来大喊道,“兄弟顶住啊,魏军再不会放箭了!只要顶住了,回到临淄每人赏钱一千!” 一千这个数字哪怕是放在临淄城中也不算少了,足够在场的许多人娶妻了,在这声关键的呼声之下,齐军的气势也短暂的为之一振,但在强势的魏武卒之前,这注定只是一个回光返照。 至于陈成敢这样喊,出了笃定齐侯的封赏之外,还考虑到了一个因素,别说等这场战答完能回去多少人,就算这会还能坚持在战场上的,也只剩下不到一半人了,剩下的要么逃了要么死在了魏军箭矢之下。所以,陈成喊出的是回到临淄每人赏钱,前面有关键的回到临淄四字,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周围的齐兵没有一个意识到自己还能否回到临淄这个问题。 齐军相对稀松的箭矢也给魏军造成了一定的困扰,不过相对于齐军的损失,数千魏军的损伤也就不算什么了。 很快,冒着齐军稀松的箭矢,魏军就冲到了齐军面前几步距离,无形的杀气竟如有形一般,硬是逼得齐军前军齐齐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数千人便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齐军的阵型立即就被冲破了几处口子,然后双方稍稍胶着了几十息,紧接着齐军便全线崩溃,魏军势如破竹般切入了齐军之中。 其实如果一万齐军对五千魏军,双方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差距,但魏军的突然出现,以及齐军误以为是卫军而导致的错误举动,如主动出击,再如发现是魏军后主将的临时指挥能力,直接决定了这支军队的命运。 魏军在肆无忌惮的收割着齐兵的生命,肆意的摧毁着陈成刚刚组织起来的脆弱防线,同时在陈成看不见的魏军后方,还分出了一千人东东边绕到了齐军侧边,显然魏军另有所图。 终于在这几千齐军全线崩溃之后没多久,全体齐军开始了大逃亡,齐刷刷开始了逃命。而陈成在大呼了数声无人响应,再一看魏兵都快要冲到自己面前后,也明智的选择了保命要紧。 主将一掉头,这下子全军逃得更快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思再去抵抗,一千钱和命哪个重要,傻子都分的清。功勋和命哪个重要,陈成同样也分得清。于是没逃多远后,陈成便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逃命永远都比冲锋要快,这齐兵一撒丫子跑起来,队伍一拉开,跑最前面的顿时松了口气,好像能逃得小命了。但步子刚刚慢下来,一看魏兵竟跑到自己侧面去了,于是又开始玩命跑起来了。 真是兵败如山倒啊,东方强国如齐,竟也有这一幕,但齐人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才只是开始。 渐渐的,陈成终于感到不对了,魏军从北边的濮阳城出来,齐军从南边迎上去,那么逃跑时自然就是掉头向南,可是到了这会,陈成明显发现东边居然也有魏军,却并没有对齐兵下死手,却好似赶羊一般,逼迫着齐兵一直保持向南的方向。 一发现这个问题,陈成顿时又是一个寒战,按说齐营在濮阳城东南,并且齐国也在东边,那么逃命自然是向东,而魏军却逼迫逃兵向南,那么南边有什么?陈成清楚的知道,南边十五里外,正是齐魏双方主力部队的战场,并且哪怕这时正在逃亡之中,也能清晰的听见南边传来的喊杀声。 魏军这是要将自己的逃兵赶向齐军阵营后方,要让这些残军去冲垮自己军队的阵营,那么齐军大部队将迎接的不仅会是几千魏军奇兵,还会有数千自己的溃兵,甚至溃兵的危害只会更大,给十万大部队造成的后果将不堪设想。哪怕智商并不是很高,陈成也一下子想明白了魏军的目的。 但想明白了又有什么用?齐军的溃势已经不可阻了,毫无组织毫无纪律的乱跑之中,又怎么能控制这些溃兵去避开自己军队? 但陈成知道后果,如果真让自己的人去冲垮了阵营,那等君侯回到临淄,自己必定会被灭族,所以陈成还在努力,想要将大部队往西边引。 但成效极为有限,除了自己家中带出来的奴仆,根本没人听自己的这个将军的,甚至还引起了魏军的注意,不知从什么地方几只弩箭射了过来,几个奴仆应声倒地,直吓得陈成丢掉了头盔,带着剩下的十来个奴仆,躲入了大队溃兵之中,这才捡了一命。 而就在这时,突然齐军溃军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都往南边跑啊,大部队在那里,君侯能护得我们安全!” 这一口标准的临淄口音,一下子就让陈成愤怒了,但随即便摇了摇头,也是都这时候了,那些兵丁还管那么多干嘛?不过这声喊倒是让陈成下定了决心,那就是决不能再回去见君侯了,不然愤怒的君侯会把自己给五马分尸了。 四下一望,陈成一狠心又将自己那将军所特有的甲衣脱了下来,一招手带着那剩下的十来名家奴转向西边逃去。 果然魏军只防了齐军可能逃跑的东边,而西边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魏兵,陈成一行人在又丢下几条性命后,终于逃离了大队溃兵,离着魏军也越来越远了。 在几百步远后,自认为到达了安全距离的陈成一行人停下步子,依旧胆战心惊的回头望向大部队,只见溃兵如蚂蚁一般,被后面整整齐齐的魏军驱赶着。 而陈成这边出了陈家的主奴几人之外,还有几个小兵见机的快,也往西逃出了生天,不过他们并没有回头,而是很快就消失在了西边的树林之后。 “将军,现在我们怎么办?”一个家奴带着哭腔小声问道,他的胆子都快吓破了。 “别再叫我将军了,从今以后没有某这个将军了。”陈成喘着气说道。 “都跟着我赶紧回临淄吧,若是回去晚了,君侯会灭我一族的。” “主公这是要举家搬走么?”一个聪明的家奴迅速猜出了主子的打算。 “是的,齐军这次必将大败,君侯将不容我。”陈成沉声答道。 “那我们搬到哪儿去?” “洛阳。周室洛邑商贾甲天下,且听闻周室重商,又得魏侯相助,某家在洛阳做个富家翁,便足矣!”陈成显然早就有所了解。 “走吧!”陈成下达了命令。 一行人便再也不回头,向西奔去。 不料走了没几百步,却又见北方跑来一支军队,吓得陈成赶紧加快了步子。不过这支军队显然对这几个逃兵没有什么兴趣,并没有追杀过来,使得这主奴一干人幸运的又一次逃得生天。 跑过去之后,陈成方才反应过来,后面这支军队穿的是灰色战袍,而不是魏军的黑色战袍,那么显然这后面一支军队才是真正的濮阳兵。 于是跑着跑着陈成忽然一拍脑袋,停下了步子,慌得几名家奴立即回头扶住,“主公这是怎么?” “忽然想明白濮阳城出来的魏军是何时进城的了。不过,这与我们也没关系了,赶紧走吧。”陈成一挥手,脚下立即加了把劲。 “啊?主公想明白了?可是我等还不明白啊。可否为小人们解惑?”立即就有人拍马屁道。 “还记得我军攻打濮阳城时,有一万魏武卒护送了五千濮阳兵入濮阳城?” “是啊,那又怎样?” “哦,原来这五千濮阳兵其实是魏兵披着濮阳兵的灰色衣袍入城的,倒是骗过了所有人。”先前那名聪明的家奴顿悟般大声喊道。 这人居然数次领悟了自己的意图,倒是吸引陈成转头多看了几眼,可惜逃亡途中,来不及细聊,不过这名平常并没有怎么接触过的年轻家奴,成功的给家主陈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行人脚下不停,向西绕过一两里路后,便转而向北,他们还得以最快的速度逃回临淄,不然迎接他们的还会是灾难。 不过算算时间,那剩下的几千溃兵,这会也该逃到齐魏交战的战场边缘了。(感谢kyan-lian一贯的支持!) 第四十二章 调头逃跑 - 周始皇 - 或与白 当看到齐军匆匆摆出的锥形大阵,那么一小会功夫,就被魏军驱赶着疑似齐军溃兵的散兵冲垮,而全面掉头反向冲往齐侯帅旗的地方时,周扁长大的嘴巴久久合不拢住。 当齐魏大军交战于濮阳之南前,关于这场两强碰撞的大型战争,周扁设想过许多种结局,有双方平手握和的,有齐军胜利的,也有魏军胜利的,有大胜的也有小胜的,但周扁以为最大的可能性是双方打平,因为魏侯毕竟只带了五万兵,总兵力还是有劣势,并且魏国还刚刚结束了与韩国和秦国的两场大战,所以此时与齐国握手言和,各自回家歇歇日后再决胜负是周扁以为最好的结局。 但却万万没想到,这才十几天的功夫,居然便已分出了胜负。是的,眼看这齐侯所处的局面,魏军获胜显然已是定局。 关于魏军获胜甚至大胜的可能性,周扁不是没有想到,也设想推敲过许多种方式,但关于这一种,周扁的确是万万没想到,魏侯居然埋下了伏兵,而周扁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确认这拨驱赶着数千齐兵去冲击齐侯中军的魏军,事先是如何躲过齐军的侦探的。 目前紧张的战事,不容周扁去静下心思考魏侯所用的方式,此时的周扁瞪大了双眼,紧紧的望向对面近两里外的那个小土坡,那里齐侯的帅旗还在迎风飘扬,但也可能很快就被乱军踩在脚下了。 此时的齐侯,显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了,上万溃兵向着小土坡汹涌而至,护着齐侯的四千亲兵被逼的齐齐后退,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认为仅凭自己能挡得住这上万溃兵,手舞足蹈惊慌失措的齐侯,真实的感觉到了对生命的威胁。 来不及去骂陈成亦或田仲,齐侯只顾着大呼救驾,他的头脑已经彻底乱了,对安全的渴望,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没有多的能力去思考如何获得安全了。 不过还有亲兵将军和一干大夫等,立即便有人围了上来,“君上,快下令让大军撤退护驾吧,我们在这里只要挡住半刻钟,前面的大军退回来,便能护得君上安然撤退。” “不,来不及了,我们坚持不住半刻钟,而前面的大军半刻钟也赶不回来,后面的魏军绝不会放过我们撤退的时机的。”又是一名大夫冲上来吼道。 “那就请君上下令撤退吧,有公孙将军率君侯亲兵护着君上后退,应该能避开这些该死的溃兵。” “那就是逃跑了!不如一齐向前,冲到前方大部队去,君上亲征,我军必然士气大振,不定杀退魏军,甚至再败魏军也有可能,毕竟我军还占了兵力优势。”前面撤退的意见刚刚说完,一位刚冲过来的年轻将军怒吼了出来。 望见一干将军校尉大夫等围在了自己身边,齐侯终于又找到了那么一丝安全感,以至于齐侯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一点点,但这清醒的那么一点点,还远不足让齐侯在原地待援,全军撤退和死命进攻这三个选择中拿出决定。 而齐侯自己也更加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怎么办?臣子们还在争得脸红脖子粗,齐侯望望这个,再望望那个,似乎觉得都有理,但再一抬头,却发现就这几句话的功夫,那些溃兵已经离着自己的大阵只有几步远了。 最前面的溃兵只是田仲手下原先大阵中靠后的士兵,他们根本没有见过前面的崩溃场面,只是习惯性的跟着逃跑,所以他们的冲击力还不算大,而后面见了生死,还有那些被魏军一路驱赶来剩下的溃兵,那才是冲力十足。 怎么办?齐侯的大脑又瞬间短路了。 齐侯哆嗦着举起右手指向前方,嘴里含糊不清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终于,齐侯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三个字,“段干朋!” 稍远处一名长袍大夫立即从战车上跳下来,挤了过来,“君上,臣下在此!” “你来定!” “啊?臣下不敢!”段干朋惊吓的抬起了头,这可是替君侯定生死啊。 “寡人叫你定,你就定,快说,怎么办?说不出,现在就砍头!”齐侯终于说完了这么一句话,或许,这是齐侯有生以来说过的最有气势最有威慑的一句话吧。 “诺!”生死威胁之下,段干朋只得拱手高呼。 “臣下以为,全军撤退!中军先护着君上向东边大营撤退,再传令前方大军缓缓后退,尾随过来,当可护得君上安全!” “着,就这么办!”齐侯立即就拍了板。 “诺!”立即就有几名大夫和将军应了答,转身就要去安排。 然而却还有几名将军不肯听命,“君上,段干朋不是齐人,这时真要听他的吗?” 齐侯却只是撇了一眼,并没有张嘴,而是用行动回答了自己的选择,那就是催促战车的车夫,掉头向东。 由于战车的体积庞大,想要在拥挤过来将军大夫们的一群战车中迅速的掉过头来,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不过好在这时大家已经统一了意见,那就是全军撤退,因为再不撤退就没机会了,前面的溃兵已经开始在冲击齐侯身边仅剩的四千人了,如果这四千人再和前面那六千人一样,也崩溃了,那么后果将极为可怕。 幸好的是,齐国身为传统强国的底蕴,让这最后的四千人,在拥有较强的战斗力情况下,还能拥有极高的忠君度,可以说这是齐国最后的精英了,他们的意志自然也是最为坚强的。 一刻钟后,他们终于还是顶住了溃兵的冲击,然后护着已经掉过头来的齐侯座驾,向东缓缓退去。而由于齐军的溃兵分布范围太广,以至于那后面赶羊的五千魏军,未能第一时间杀到齐侯面前,就这样,四千士兵紧紧护卫着齐侯,有序的踏上了撤退归途。 与此同时,几架战车带着上百精兵,向着正前方的齐魏主战场驶去,他们要把全军撤退的命令传达下去。 然而战车的速度再快,哪有声音的速度快,而声音的速度再快,又哪有眼光的速度快。 前线的士兵本来就有躲着玩的的,东张西望的,早就发现后面帅旗的不对劲了,这会发现齐侯的中军居然掉头逃跑,哪会逃过他们的眼睛? 于是还远在战车跑过一小半的时候,前方就已经有人在高呼君侯逃走了。 自己在这里浴血奋战,君侯却在后方逃走了,这还得了?第一声呼声响起之后,立即有更多的人回头看来,然后更多的呼声响起,然后又有更多的脑袋转了过来,然后, 然后,整个十万大军,如同雪崩一般,呼声连天,然后,最后面的士兵就开始丢下兵器逃跑了,是啊,君侯都逃了,自己还这里当傻子么。 齐军自己崩溃的效果之好,甚至让远方观战的魏侯,都忍不住要在心中称赞了,竟比魏侯早就准备好的临淄口音的魏兵喊出来的效果都好。 周扁这时也轻叹了口气,齐军本来可以撤退的更从容一些的,但没想到却是这种全军崩溃的方式,齐军也真是与崩溃挂上号了,先是从北边逃回来的溃兵,然后六千大军一接触便又崩溃了,现在则是十万大军也显现出了崩溃的趋势。 齐国,真的需要搞一场整军运动了。 忽然周扁想了起来,最先的齐国溃兵是从北边而来,那么北边有什么?濮阳城呀,那么这些溃兵之前在干嘛?防范濮阳兵冲出来啊。可他们为什么就崩溃了,是濮阳兵干的吗?显然不是,答案顿时呼之欲出,魏侯事先瞒过了齐军将这数千魏兵藏在了濮阳城中。 魏侯是怎么做到的?是很早很早就这样做了,还是最近干的?如果是最近干的,那么就只有上次魏军护送五千濮阳兵入濮阳城的时候,才有机会瞒过齐军送五千魏兵入城,如果不是最近干的,那魏侯得有多大的远见,才能提早放五千精兵藏在濮阳城中,还能让齐国一点消息都不知晓啊? 不管是哪一种方式,这个魏侯都实在是太可怕了,原来魏国真的并不是兵强,竟还有一个智近于妖的君侯,或者高层智谋团啊。 周扁眯眼向魏侯望去,却只见此时的魏侯正意气风发,仰头大笑数声后,以其极有男人霸气魅力的姿态,右手向前挥去, “传令全军追击!务必要生擒齐侯!” 听到这更加霸气的声音响起,周扁的心好似一把锤头狠狠砸来,这个魏侯,与历史上描述的魏惠王,并不那么像啊。如果注定要与这样的魏侯为敌,周扁的心里也开始了忐忐。 此时齐军的溃势已不可挽回,近十万大军的崩溃,可并不是将军校尉们的呼喊指挥能阻止的,到了这个时候,哪怕你身上还穿着齐国最豪华的战袍,哪怕你脚下还踩着齐军最结实的战车,这一刻,对你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在这乱军之中,保全自己的性命。 于是这些将领们,包括后来的几个替齐侯传达命令的,也都加入了逃跑大队之中,什么齐魏之战,什么君侯的命令,都见鬼去吧!反正法不责众,大家都逃了,这时谁不逃,谁是傻子。 十来万人崩溃,很快就跑的漫野都是,气势竟比方才进攻时还要浩大,一下子就让小坡上观战的周扁想起了后世电视节目中看见的非洲大草原上的动物迁移,不,这气势更加浩大,不算后面追赶的魏兵,这可是十万人啊! 十万人的崩溃,让魏侯放声大笑,让周扁暗呼惋惜,但出人意料的是,这十万人的崩盘,也算是救了齐侯的命。 再说那齐侯在最后四千精兵的保护下,冲出最开始一万溃兵的范围之后,便加快速度向东奔去,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因为那些溃兵之后,便是五千魏兵了。 尤其是有些魏兵为了驱赶齐国溃兵,就在溃兵的东边,自然便也对齐侯进行了第一次阻拦。 但由于这些魏兵数量有限,竟无赖放任齐侯冲了过去。 不过这些魏兵虽然放羊一样奔袭了十几里,但仍旧还是魏武卒,是魏军中仅次于魏侯亲卫和重甲兵的部队,在放弃继续驱赶溃兵之后,他们很快便又重新集结完毕,稍作休整,便以更快的速度向齐侯追去。 这追杀的可是齐侯啊,望着齐侯战车上的那面帅旗飘摆,五千名魏兵,几乎每一个人的心中都热血沸腾。虽然这时对于平民军功封爵的根本没有,但若能手擒齐侯,赏赐的钱财不少不说,日后在子孙面前,也是个可以吹嘘数十年的故事。 于是哪怕刚刚跑了十几里路,这五千士兵还是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向前冲去,冲势凶猛,直吓得齐侯不住的催促快跑,浑然不管刚才逃跑前自己的身边的大夫贵族们,还有几个还能跟在自己身边。 很快,一边逃,一边追,就冲出去一里地外,终于,嗷嗷叫着的魏军,赶上了齐军的尾巴。 不得已,齐侯只得下令最后面的五百人返身去阻拦,这一返身便必然是死亡,不过这些士兵根本不在乎,因为如果他们也在乎自己的生命,齐国或许早就灭亡了,而他们,就是这个东方大国最深的底蕴所在。 五百士兵很快就被蜂拥而至的魏军包围斩杀干净,然后魏军又追了上来,很快又是五百人留下抵挡,如此三次之后,齐侯几乎要哭了,自己身边就剩下一半人了,还怎么逃。 如果可以,这会的齐侯很想当面问问魏侯,我都失败成这样了,你还要斩尽杀绝么? 魏侯显然不会给齐侯答案,或者说,魏侯的答案,就是那更不丢不掉的追赶。 经过多次纠缠后,仍有四千魏兵死死咬着齐侯,到了这时,双方的兵力差距进一步拉大了,齐侯已经不能再派人断后了,只得下令全军加快速度,到了这时只能拼速度了。 没想到打了鸡血的魏兵,居然毫不落后,不仅不落后,甚至还从两侧超过了齐军的魏兵,想要包夹齐侯。 话说这几千魏军也真是大胆,居然还敢分成两拨,使劲的把齐侯身边两千人往中间挤压,不过这时齐侯也是吓破胆子了,根本不敢与任何一拨魏军相碰,只能拼命的向前跑。 直追出了两三里地,两军赛跑之中,魏军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超过齐军了,将齐侯堵住了。齐侯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如果不是还需要人保护,齐侯恨不得甩下身边这些步兵,自己驾车逃掉算了。 如果齐侯被堵住,哪怕能再次摆脱,齐侯也自认为自己的生命安全不容乐观。 不过幸好在此时,齐侯的身后,那崩溃了的十万齐兵追上来了。 这十万齐兵是漫山遍野的跑啊,不过他们也大概知道往东边逃,因为齐国在东边,所以望见君侯的帅旗,很快就追了上来。前面说过,人在绝望或者一种亢奋清晰之中时,爆发里远大于平时,所以溃兵的速度可是比冲锋还快,眼看魏军就要将齐侯堵住时,这些溃兵赶到了。 并且这气势之大,直吓得那几千魏军也不得不重视,就这么一犹豫,齐侯的人马就跑到前面去了,毕竟逃命的永远要比追杀的专注。 摆脱掉这几千魏军之后,齐侯深深的出了一口长气,再回头望去,却只见这几千追得自己惶惶不已的魏军正在结阵防守。 是的,相比十万溃兵,这四千魏兵只是个大点的浪花,也得结阵自保,何况这四千魏兵一路奔来,早就疲惫不堪,就是那要追上齐侯的一口气吊着,才又追了这么远,这口气一卸下,就再也跑不动了。 还是第一次差点被敌军围住,逃出来的齐侯心情一下子舒畅了一大截,其实这心情的好坏与比较的对象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很快,齐侯就又心惊胆跳了,因为在那散漫的溃兵之后,突然杀出了又一支整齐的魏兵,数十架战车开道,不下数千轻衣健儿跟随,一路过来只是驱赶溃兵,并不杀伤,看其方向,再看其速度,显然是为了自己而来,原来这才是魏侯的杀手锏,刚才那四千魏兵只是开胃菜而已。 直吓得齐侯身子发软,不住的催促车夫,再也顾不得其他了。 第四十三章 预言成真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那齐侯的帅旗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外,其后的近十万齐国大军崩盘之后,也迅速向东跑去,一眨眼功夫便跑得漫野都是,而魏军在稍作休整之后,便结阵向前掩杀过去,周扁心中直忍不住的为齐国叹息,大败至此,齐国如想要再与魏国争霸,只怕还得等十年,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庞涓孙膑也都开始闻名天下了吧。 身着黑甲的魏军滚滚东去,不紧不慢的吊在了齐军之后,其中更有几支小分队快速插进,丝毫不顾杀伤齐兵,或许这便是魏侯安排下的利剑了,所针对自然便是齐侯了。 看到魏侯的安排,周扁心中忍不住涌起了一个想法,如果齐侯真的就交待在了这里,那么他的后续齐王也就是齐威王还能顺利登基吗?如果齐威王走不上历史的舞台,那么孙膑还会照常登场吗?还有著名的围魏救赵以及更著名的,让魏国从盛到衰的马陵之战还会如期上演吗?没有了一个强大的齐国先行消耗掉魏国兵力,并在东边牵制魏国主力,变法过后的秦国新军,能否还如约夺回河西之地吗? 最后一个可能,是周扁愿意看到的,不过如果为了抹杀秦国未来的强大,而造就一个当代就无比强大的魏国,是周扁绝不愿意看到的,显然天下诸国国力的平衡,诸侯国互相制约,才是最有利于周王室发展的。 而一个无比强大,无人制约的魏国或者说魏侯,已经可以对王室构成直接威胁了,谁敢说历史的轨迹在此偏移,而让这位目前看来雄才大略的魏侯成为秦始皇,或者说更大的可能成为秦始皇他爹或他爷爷。 所以,这一场战争,齐侯决不能死,这位齐侯还年轻,算一算,他的公子应该还只有十几岁,齐国的未来将出现不可控的因素。 所以,周扁决不能让齐侯死在因为自己而带来的历史变化之中。 那么怎么办? 闭上眼,前段时间仔细研究过的大梁至马陵的地形图很快就浮现在了脑海之中,虽然周围环境很嘈杂,但周扁仍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去思考。 但很快,周扁就无奈睁开了双眼,自己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如何还妄想去拯救别人,这不是笑话么?并且战场形势顷刻万变,就说这十多万齐军,前一刻对魏军还略占优势,这后一刻便作鸟兽状一哄而散,这般形势之下,魏侯安排的斩首行动还能达成既定效果吗? 显然这也是值得怀疑的,不过周扁仍不想让自己完全失去对局势的掌控,这绝不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过来,所能取得的应有成绩。 正巧这时,魏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来不知不觉中,魏侯的战车竟靠了过来。 “寡人正准备乘胜追杀,亲下战场,大王要否跟随寡人,一同前往观战呢?” 原来眼见众军都快追的没影了,魏侯也忍不住要跟着追上去了,想到此周扁忽然露出腼腆的一笑, “魏侯亲下战场,本王自当观战。不过,本王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便是稍远处的司马错,也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本王架前亲卫,公子樊馀,见战心痒,欲亲率一队亲卫,下场厮杀,不知可否?” “哈哈!哈哈!” 魏侯听罢仰头大笑,“这又何妨,如今齐国已是溃势,只管下场厮杀便是。” 而与此同时,一旁的司马错也叫了起来,“君侯不可,此战已定,无需王室之人参战。” “无妨,无妨,就让其去吧,无妨,去吧!”魏侯露出一副极为大度的笑容,转头看向周扁身旁的樊馀,而后者却是微微张开了嘴巴,一副微微吃惊的表情,不过在魏侯看来,这表情却是心愿得成的意外之情。 “还不快些谢过魏侯!”周扁冲向发呆的樊馀轻喝道。 这樊馀也是个人精,很快就想明白了大王把自己支出去必有用意,这时听大王一提醒,当即便拱手道,“樊馀谢过魏侯!” “去吧,年轻人就该多厮杀。”魏侯大度的一挥手。 “多谢魏侯,某还有些话要说与大王听。”樊馀的语气有些紧张,其实他是怕魏侯直接赶他走了而听不到大王的交代,不过在魏侯看来,这却成了年轻人上战场之前生怕自己死了所以想要交代后事,虽然樊馀也曾有过要刺杀魏侯的举动,但魏侯却始终认为樊馀只是个略有些冲动的半大小子。 于是魏侯轻轻点头一笑。“慢慢说吧,寡人先行一步了。”说吧魏侯一挥手,便带着司马错以及几千大军迅速下坡而去,只留下王室之人以及护卫着王室的一千巴宁之部。 紧接着,在周扁一番耳语之后,樊馀驾车带着三十名精兵快速离去,带着周扁的期望,又给这已经偏移了历史的时代添入了一个由来自后世之人带来的变数,但这个变数将会是什么呢?周扁也不知道,又或许自自己穿越而来之后,历史便又早已注定。 在目送着樊馀一队人马快速前进,直至没多长时间便超过了魏侯所在的中军之后,周扁则转头冲巴宁一笑,“巴将军,可以走了,不然一会可追不上你家侯爷了。” “外臣遵命,大王请吧!”巴宁将军一拱手,一行人便向着魏侯不紧不慢的追了过去,自此,周扁终于亲自踏入了这片齐魏主战场。 再说那齐魏交战的主战场以东八里地外,乃是齐军驻扎的大营所在,清晨,当远处隆隆的战鼓声传来时,留守营地的军官将士们便纷纷奔出了军营翘首向西望去,如果他们的君侯大败魏军,他们虽然只能获得君侯欣喜之下洒下的一丁点残羹,但身为齐人,也将会与有荣焉。 很多人都知道了今天乃是决战的时刻,有些是从长官口中听到,有些是从别的士兵口中听到,事实上昨夜帅帐中的会议,便已决定了今日的决战,而齐军中的将领们,显然并不知道隐藏消息,他们根本没那意识。 所以,今天留守军营的,不管是不是还带病的,都翘首以待,十一万对五万,几乎每一个齐兵都认为自己将会完胜。 不过,却仍然有一队心细的士兵,却发现有一个人的脸上写满了忧愁担心之类的情绪,那便是他们的长官。也无怪这些士兵能清楚的发现,因为他们的长官自大军走后,便将所辖的士兵全部集中起来,守候在军营之外,丝毫不顾其余士兵疑惑的眼神。而他们的长官便是田忌。 身为左前军右小校的田忌,这个时候本该出现在与魏国大军厮杀的主战场之上,但却在齐魏首次开战之前,与家祖田仲吵了一架之后,便一直带队留守在了军营之中,而原因自然便是那日段干朋大夫的一番话。 这一番话至今还回响在田忌的脑海之中。 “吾以为,此番我齐军必将大败,而魏侯敢带五万士兵前来,必然另有准备,或许此番魏侯便有对策针对君侯,介时,你要如此如此。” 段干朋的话语,田忌一直记在心中,虽然职位不高,但贵族子弟的身份,让田忌也曾有次参与了齐侯帐前的军事会议,再加上从别人口中听说而来,对于段干朋的学识和见解,田忌那是十分佩服的,而一个偶然的机会,竟让如此能人给自己出了一策,怎能不让人心动? 于是激动了一晚的田忌,最后终于拿定主意,这次就赌一把,听从段干朋的,为此,他不惜与家祖吵了一架,不惜背负上了懦夫和愚夫的坏名。 而今天,齐魏决战的时刻终于到了,暗叹段干朋连双方决战的日期都估算极其准确的同时,田忌心中的担忧和紧张,也在自大军离去后便再也抹不去了。 田忌担忧的有很多,一是怕齐军没有大败,虽然这样的想法有些不爱国,但既然已经赌上了这点,田忌自然担忧段干朋判断错误,二是怕齐军真的大败了,自己这点人马能否如段干朋所说的救下齐侯,三则是担忧齐侯能否坚持逃到军营之前,第四,身为齐人,田忌自然对己方大军,己方君侯,还有自己齐国的命运,有着那么一丝担忧。 至于紧张,很显然,每一个赌徒,哪怕经历了再多,到了开盘的时候,心中都是会紧张的。 是的,田忌这一次就是一个赌徒。 于是,自大军离去后,田忌便派了好几拨小兵去往前方打探消息了。虽然没有专门的斥候,但派出几个小兵去打探消息,身为长官的田忌,自然是做得到的,只是过于关心战局,显然会让其余将领有些不解。 但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对自己的军队以及对君侯的关心,本来就是身为将领和臣子所应做的,于是在田忌的带领下,其余也有些校尉派出了小兵去打探消息。而作为留守部队,也该有个样子,于是其余的将领有几个将自己的军队也集结了起来,其他也都吩咐了下去让士兵们不再聚众闲聊,在他们看来,是为了在齐侯凯旋而归时,不至于看见留守部队一副散漫的毫无军纪的样子。不过到了最后,他们才知道,他们这个时候无心的模仿之举,在之后的溃军中,救了他们自己的小命。 一拨又一拨的小兵回来了,不过带来的却都是双方势均力敌,或者齐军占据优势的消息,以至于让田忌都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难道段干朋判断错了?难道自己这次赌错了? 显然这是一次豪赌,因为田忌所在的家族,虽然还有一个上将军田仲,但却与齐侯的关系有些远了,并且最重要的是,田忌兄弟众多,如果这一次错过了立功的机会而背上懦弱的标签,那么田忌在家族中的地位将直线下降,介时哪怕还担任着这个小校,没了家族的支持,也基本难以再提升了。 所以这对于田忌来说,其实是一场豪赌。 耳边其余将领们的谈笑声随风传来,田忌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微微有些刺脸的北风吹来,却吹不干田忌脸上的汗珠。此刻,田忌心中的紧张,又能与何人说? 不知不觉中,淡淡的冬日已经爬得老高老高了,难道前方的大战还没有分出什么结果吗?田忌的汗水已经打湿了握紧的双拳。 终于,刚到午时的时候,前方几名慌慌张张的小兵跑了回来,有的还没跑近就大呼着,“不好了,快逃啊!”这呼声传近,让留守的将军们一阵不解,不过听在田忌耳中,却如同天籁之音,段干朋果真能人也,预言竟然成真了。 于是,没有人注意到,田忌的双拳松了开来,然后紧紧的搭在了腰间别剑之上。 很快,视线之中,那些个小兵快速靠近,然后各自跑向各自的长官,虽然都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但这个震撼的消息,还是让他们坚持着把话说完。 “什么?我军竟然全军崩溃,君侯不知下落?” 几乎所有的留守将军校尉都在同一时间得知了前方的消息,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甚至有的校尉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别剑,要去砍杀面前“撒谎”的部下,不过就在他的长剑高高举起之时,轰隆隆的声音从远方清晰的传了过来。 这声音救了那小兵一命,齐营之前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嘈杂的声音,以及地面的震动,这种气势,绝对是数万人甚至数十万人一齐奔跑才能造成的。难道方才小兵所说,竟是真的?这难以让人接受。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得不接受了,因为在一片平原之上,视线可及数里之外,而此时一片小坡之后尘土飞扬,很快就有一个个小黑点出现在了小坡之上,片刻之后,这漫山遍野便都是小黑点了。 原来竟真是全军崩溃! 绝大多数留守将领们都呆住了,短时间内,他们的大脑都失去了判断能力,面对这种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局面,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迅速作出决定的。 不过却有一个人例外,那便是豪赌已经赢了一半的田忌。虽然段干朋的判断最终被证明是对的,但田忌现在却依旧心跳的厉害,因为乱军之中,他所派出去的小兵在一望见大军奔溃时,便开始往回跑以免小命丢失,而在这乱七八糟的溃军之中,几名小兵都声称并没有看见帅旗,更没有看见君侯,所以方才便有其他的小兵大呼“君侯不知下落”。 而段干朋所谓的送田忌一场富贵,那便是借口留守军营,然后乱军之中以异军救驾,功高莫过于救驾,此话不假,可关键是现在派出去的小兵根本不知君侯所在何处。所以就算说这场豪赌赢了一半,其实还有些夸大了。 不过田忌还是迅速做出了决定,丝毫不顾其余将领的发呆,一声大喝,早就集结好的麾下一千健儿,在田忌的战车带领之下,突然冲了出去,丝毫不顾身后留守军营的主将喝骂。 因为此时在田忌脑海中回响的还是段干朋当时的话。 “介时,若齐军大败,君侯必将是魏侯的主要目标,十万大军魏侯或许会不顾,但君侯身上,魏侯必有安排,或许便是几路截杀,齐魏主战场必在濮阳城南,故而向北乃是濮阳城,西边是魏军,君侯必将逃往东边,魏侯显然也会意识到这一点,故而魏军必将分出一拨兵快速插到主战场与军营之间,那么,君侯便只能向南逃了,介时,你若找不到君侯的消息,便向南去。” 战车滚滚,健儿如飞,一千人迅速向西南方向奔了过去。而见唤不回田忌,那留守的主将也渐渐清醒了过来,大呼道,“诸位,快些结阵,休要让乱军冲垮了大营!” 虽然这愿望是好的,但过一会他们就知道了,在崩溃了的十万大军面前,数千人的结阵是纸糊的,大营是绝对保不住了,不过成建制的军队,还是让这些留守的士兵最大程度的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再说那田忌,心急之下,带着大军径直插向西南方向,两下对向奔跑,很快就与跑散了的乱军相遇,田忌一部丝毫不减速,一边冲开乱军,一边令人四下打听君侯的消息。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田忌一部都冲到了乱军的最南边,溃兵逐渐稀少,但却仍旧没有一个人说的清君侯的消息。 心急之下,田忌只得将心一横,下令不管乱军,直接向空旷的南边冲去,到了这个时候,田忌只能继续相信段干朋。 又走了半刻钟后,竟遇见了一拨几十名君侯亲卫在奔跑,唤来一问,原来君侯单独乘坐一架战车,被魏军十来架战车追杀,径直往南去了。 方向还真对了,狂喜之下,田忌立即下令不管这拨亲卫,全军以最快的速度向南冲去。 双手扶住车辕,田忌的心跳,也渐渐加快,“君上休怕,我田忌救驾来了!”。。。。。。。。。。。。。。。。。感谢kyan-lian一贯的支持,您的慷慨是我不轻言放弃的最大动力。 第四十四章 君上休怕 - 周始皇 - 或与白 濮阳城南,乃是一片望不见边际的平原,只有不多的几个小坡还有几篇树林和村庄挡住了视线,这片富饶的平原,千年来,养活不知多少人,然而此刻,这片平原,却成了齐军的败亡之地。 不知多少名士兵被追上来的魏兵砍杀而亡,不知多少名士兵死于魏军的弓弩之下,也不知多少名士兵被自己人挤倒甚至踩死,若是战后有人来统计,便会发现,被自己人踩死的,竟要远远多于死在魏兵之手的。 不过相对于从主战场到齐营之间漫山遍野的溃兵和追杀,在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的南边,却也有一场相对规模更小的追杀,这场追杀只有上千人参与,与十多万的大场面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但论重要性,那十万齐国溃兵,甚至都比不上这被追杀的那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齐侯。 身为一国君主,又是东方传统大国,本该手握十万雄兵,呼啸天下,不管哪国诸侯,都不会惧色。不过对目前这位齐国君主来说,从遥观大战局势在握,到全军崩溃自身难保,却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全面崩溃之中,于乱军中,齐侯的车架自然是魏军紧紧盯住的对象,更何况魏侯特意派了几拨轻兵,专门针对齐侯。 齐侯身边的亲卫越战越少,等到魏军深藏的战车狠狠的追过来时,齐侯身边的步兵拼死抵挡不住,齐侯便只得催促车夫,独自一乘向前逃跑。到了这时,哪怕齐侯再要面子,也知道要将战车后插着的帅旗给扔了。所以,到最后绝大多数齐兵都不知道他们的君侯逃到哪儿去了。 本想加快速度赶回大营的,那里还留有上万的士兵,只要到了大营,齐侯觉得自保应该够了,却不想魏军却有一拨插到前面去了,逼得齐侯不断偏向南边,越偏越南,无奈之下,齐侯只得命车夫转向正南,如果齐侯没有记错的话,濮阳城南边几十里外便是濮水,过了濮水,便是魏国境内。齐侯不想如此,但却也只能如此。 唉,过了濮水再说罢,齐侯如此想着。 但魏军显然并不想齐侯任何机会,后面的几架战车死死咬着齐侯的战车,而此时齐侯的战车上只剩一名车夫和一名校尉了。 若不是魏军想要抓活的,这时的弓箭已经能够得着齐侯了。 无奈咬咬牙,齐侯同车上的校尉只得高呼一声,“君上保重!”然后跳下了车去。 然而这名校尉却享受不到君上的待遇,他刚刚跳下车,还没冲到魏军战车之前,身上便已插满了箭矢,瞪眼倒下。 回头望见这一幕,齐侯直吓得胆战心惊,忍不住轻呼道,“吾命休矣!” 后面的战车越来越近,这是一场针对齐侯的绝杀。 然而转机出现了,在驶过一片小树林之后,齐侯竟望见了一拨跑得快的齐国溃兵,齐侯只得寄希望于这些溃兵了,径直驶了过去,还没靠近便高呼道,“寡人乃齐侯也,尔等替吾拦住后面追兵,快些报上名来,待寡人回临淄后大大有赏!” 这拨溃兵中倒也有个角色,高呼一声,“吾乃东阿前营上尉白成,君上但走无妨!” 于是齐侯又缓过了口气,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然而片刻后,魏军的战车又追了上来,眼看越来越近,而濮水仍旧望不见影,齐侯忍不住又高呼一声,“吾命休矣!” 这还不算完,此时齐侯座下的战车竟由于超速奔跑,车轱辘开始摇晃,好似要散架了的节奏。 前不见逃路,后有追兵,茫茫中,齐侯闭上了双眼。 不过,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又或者早已注定了的历史不允许齐侯这样死去,忽然,远远的有呼声传来。 齐侯精神一振,凝神一听,这呼声喊的竟是,“君上休怕,末将来了!” 虽然听不出这是谁的声音,但却是临淄口音不假,再转头一望,对方打的是齐国旗号,齐侯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死命的催促起来,“快,快向东边去。” 东边是声音的来源,不过由于后面的追兵,齐侯的战车只能弯一个大大的弯,才能拐向东边。而此时,后面的魏军战车也加快了速度。 这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逃亡啊,多年后,当齐侯回忆起这一幕时,心跳都还会加快,而事实上,正是由于这一次的逃亡所带来的心理阴影,让齐侯在此后,终生都未再领兵出征,甚至终生都未再出过齐境。 不过这一次,齐侯的运气足够好,田忌的人马在拼命奔跑之下,终于抢在魏军战车追上齐侯之前,斜插进了追兵和齐侯之间,齐侯得救了。 事实上齐侯能坚持到田忌赶来,很大程度上还是拜魏侯的一道命令所赐,那便是魏侯想要生擒齐侯,而追兵将领到了最后的时刻都没有下令放箭,不然齐侯早就死于箭矢之下了。 田忌的兵狠狠的,不要命的撞在了追击的战车之上,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生命,在全身骨折的痛苦中死去,但他们的死,却换来了君上的生。 与此同时,田忌的战车也冲到了齐侯那架摇摇晃晃的战车之前,只见田忌一把跳下战车,单膝跪下,“君上休惊,臣田忌护驾来迟!” 直到被扶上田忌自己所乘用的战车之后,齐侯的惊魂才稍稍平复了一点,接着便是仰头四下张望,好似那个威严的君主又回来了。而举目看去,前面则是田忌带来的兵在拼死厮杀。 幸好这拨魏兵只有百余人,除了十来架战车,剩下的步兵其实也早就累了。在田忌部下以死拼杀,甚至用肉体来与对方的战车相撞以抵消对方的速度优势之下,这拨魏兵终于抗不住了,大部分人战死,只有少部分人往后撤退,不过再派遣几人回去报信之后,仍有二三十名魏兵在齐军后面吊着,不肯离去,显然是监视的意味更大。 带着君侯就要离去的田忌一皱眉,吩咐下去后,立即就有一拨小五十人留了下来,而剩下的六百来人则护卫着齐侯向远方缓缓离去。 看到这里,齐侯眼前一亮,这年轻将领心思倒是细腻,还知道阻断魏军的监视,心中不由对这与自己同乘一架战车的年轻将领起了好奇之心。 数百人快速离去,直到视野里再也看不见一个魏兵的时候,齐侯开了口,“田卿,寡人十多万大军一起崩溃,为何你这千余人却依旧保有建制?” “回君上,臣下并非是前方作战军队,而是留守军队。臣下乃前军大将军田仲之孙,田忌,前几日因不幸偶感风寒,故而留守军营。这几日一直关注前方战况,今日忽闻前方回报大军崩溃,君上不知所踪,臣下心急之下,便擅自带军离开军营,还请君上治罪!” 田忌似乎是直到这个时候才记起了汇报自己的身份,而这番说辞丝毫不提段干朋,显然这也多半也是出于后者的授意,后者并不愿太过于显名。 不过说是请罪,齐侯显然并不会有丝毫这个意思,只听其悠然一叹道,“想我大军十多万,竟在一刻钟之内全面溃退,竟还要靠一留守军队相救,这才得以解脱,不然,寡人竟成了齐国之罪人也。” 的确,如果被魏军俘虏,齐侯确实无脸再见先王先祖了。 只见齐侯又转头向田忌道,“爱卿带兵不错,这次全靠田卿了。仔细一想,寡人前些日子倒也听田仲将军说起过你,说你不思上进,畏战不肯上阵,老将军一阵痛惜,不过现在看来,爱卿带兵倒是一把好手。哎,只可惜田老将军亲率军抵挡溃兵,这会多半难以幸免于难了。” 听见齐侯的叹息,田忌的心中突然想砸了一锤子似的,眼泪不知不觉就留了下来,不过很快田忌就擦干了眼泪,岔开了话题。 “君上,我们现在往那边走?” “军营那边如何?”齐侯望向前方问道,不过很快齐侯又自己摇了摇头,“十万多溃兵冲击之下,军营里留守的一万多士兵,若能保全自己性命便是幸事,军营是回不去了,就算有军营也没什么用了。我们向东走吧,或者到甄城,或者到马陵,如此方才可以据城以守,抗拒魏军。” 可见此时的齐侯,头脑竟难得的十分清楚。 这君臣说着话,没有走多久,竟又遇到了一拨悍不畏死的魏兵,这次又留下几十人断后之后,齐侯和田忌的身边只剩下不到四百人了。 没想到又是一刻钟过去后,竟只剩两百多人了,也不知魏侯派遣了多少人前往战场之南寻来,甚至也不知他们在战场之南又不知解决了多少齐国的溃兵,以至于这一路来,田忌等竟未碰见一个齐兵,碰见的都是魏兵。 田忌顿时有些慌了,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自己还剩下的兵力将不足以保护君上的安全。忽然,田忌又想起了段干朋的话, “如果魏军追杀君上太急,那必将是君上的甲衣或华袍吸引了魏军,可劝说君上换成普通士兵穿着,再令一身材与君上相近者身着君上甲衣,便可引开魏军追兵,君上可安然回返。” 想到此田忌顿时一拍脑袋,方才见到君上之后便是一阵心情激荡,这么重要的话,怎么半天都没有想起来? 于是田忌立即壮着胆子将主意向齐侯一提,没想齐侯竟立即点头同意了。 当下田忌也不敢耽误,将军队往一处小树林里一带,很快就挑选出了一名身材与齐侯相近者,就要互换甲衣。 不料就在这时,远处突然有嘶叫声传来,便有那身手灵敏的齐兵爬上了一棵高树望去,却见远方奔来一架战车,以及跟随着战车的几十名健卒。 这齐侯换衣服的关键时刻,可不能让人看了去,于是田忌一边催促君上动作快些,一边派了八十人前去阻挡。在田忌看来,这个时候冲过来的,不是自己人那就是敌兵了,本来还想再多派些人阻拦的,但毕竟田忌身边也只有两百人了。 这八十人冲了过去,很快双方就要接近了,不料这时正望远的那名小兵突然高声叫了起来,“周,是周字旗,那面大旗上写的是周字!” 周,那岂不是周王室的人么?不是魏兵,那到底要不要杀?田忌的心中竟一时犹豫了起来,不过很快田忌就下定了决心,王室的人又怎么样,几百年前就开始被人杀了,也没见怎样,并且,自家君侯明明是为救王室而来,不想对方却替魏侯作伪证,想到此田忌就是一肚子气,于是一咬牙吼道,“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和这个时代每一个诸侯国的人一样,对于王室的人,田忌也有一种从心底眼里冒出来的鄙视或者藐视,如果是魏兵,田忌只会下令阻拦,而王室人,田忌认为虽然会付出代价,但全部杀掉应该不是问题的。 但仅仅半刻钟之后,田忌的双眼恨不得就要瞪出来了。原来这拨打着周王旗的人,实在太能战了,几个照面功夫,就将齐兵放倒了三分之一,尤其是那架战车,来回冲杀,一杆大戟,四下挥舞,齐兵中竟无一人招架的住。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自己的人太菜了吗?田忌的脸色都绿了,不过隐约间似乎听到对方在喊着什么。 就在田忌犹豫要不要再增兵的时候,前面的齐兵又倒下了几个,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田忌身后响起。 “田卿,让你的人退回来吧,对方像是有什么话想与我们说的样子。”田忌回头一看,竟是个普通小兵,不过再仔细一看相貌,原来是君上已经换好衣服了。 “诺!”其实田忌也是有这个想法的,这会听君上一说,立即便将自己的手下招了回来,就这么一会功夫,自己人竟只回来了四十多个,而对方却只有一人倒下。 摆出了阵型,剩下的不足两百人护送着那名假冒齐侯的小兵,向着王室之人缓缓靠近。 刚靠近,却见对面战车上乃是一名年轻小将,一望见这边靠近,便气喘呼呼的大骂道,“尔等齐人如何不听我话,上来便是厮杀,真当小爷我好欺么?” 听见此话,战车之上的田忌回头看了眼隐藏在人群中的齐侯,见其点头后,这才转头大呼道,“你是何人?有何话说?” “吾乃周天子座下亲卫长公子樊馀也,奉王命前来寻找齐侯,只因吾王有话说与齐侯听。”说着那樊馀端平手中长戟,弯身向那战车之上假扮齐侯的小兵拱手行了个礼,慌得后者很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由于樊馀低着头,却并没有看见那位“齐侯”的不正常,待樊馀直起身来后,田忌便立即开了口,“有话便说罢!” 第四十五章 樊馀之威 - 周始皇 - 或与白 听见对方齐将不带好生气的回话,樊馀的火气也蹭的一下上来,不过想起大王的交代,且这会好不容易才碰见齐侯,于是樊馀忍了。 只见樊馀继续保持拱手行礼的姿势,大声道,“吾王特遣小将前来,是为说明吾王在魏军之中,实为身不由己,无法实话实说,还望齐侯见谅!” 听见这话,真的齐侯只是哼了一声,而假的齐侯则在战车之上前后摇摆,不住转头望着田忌,想从后者那里得到行动的指示,毕竟假扮君侯这活,他只是临时拉来的,并不专业啊。 田忌也沉默了一会,不过心粗的樊馀,却并没有注意到对方战车上那两位的异常。 最终还是田忌答了话,不过他不说也不行啊。 “寡君已经知道了,如今战事紧迫,还请樊公子让开条道来,寡君也好快些回到我方军中。” “此去向北,至少有五拨魏军在寻找贵君下落,东边乃是齐国境内,你们只管向东去,我在这里守着,如有魏军来,我便将其引往南边去。” 听见樊馀的话,田忌一时犹豫了,万一这并不是周室的人呢,又或者,这周室的人根本就已经倒向了魏人呢?田忌根本不敢相信,要知道君上的性命可是在这里啊,田忌宁可求稳,也不敢轻易信人。 想到此,田忌的右手已经握上了剑柄,现在他心里所想的是,如何将这一拨人杀绝,还有需要多长时间,因为田忌知道,哪怕这个樊馀是魏人冒充的,他所说的魏军正在向这里赶来绝不是虚言,所以如果要解决,就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了,就连樊馀也都感觉到了田忌的杀气,慢慢的将手中端平的长戟放了下来,戟尖斜斜指向战车下的地面。 樊馀的动作自然也落在了田忌的眼中,同样是年轻人,但田忌却丝毫不敢冲动,因为他身后有君侯,一旦有什么闪失,他承担不了,所以齐使从一开始田忌就在心中琢磨到底该如何对待这个冒出来的樊馀,如果不是考虑到对方那竟比魏兵还要强大的战斗力,田忌或许根本不会在这里多废话。 也确实如此,樊馀以及他所带的三十人来自周室大王的亲卫队,要知道,这次大王离开洛阳,可是将整个洛阳军中最忠诚也最能战的前一百名给带出来了,这些人也都见过血,战斗力别说齐军,就算是普通的魏武卒,那也是比不上的,更何况田忌手下只是普通的齐兵,连最精锐的都算不上。 所以田忌一直在心中掂量,自己这不足两百人,能否抢在魏军到达之前,以最小的代价来解决这拨“王室之人”。 田忌的底线是再死五十人,不然剩下的路程不好办了。 其实这思索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田忌终于下定了决心,因为从一开始田忌就不敢冒险。 不料恰恰就在田忌深呼吸想要喊出战斗命令来时,一个轻轻的声音从侧后方飘了过来,声音虽然很小,但田忌还是听清楚了。 “田忌,就听他们的,我们快些走。” 这是君侯的声音,田忌的身体竟一下就放松了下来,转头望去,只见隐藏在众小兵中的君侯稳稳的点了下头。 田忌这才敢相信,有君侯的决定,田忌自然不敢违背,于是田忌又回头向对面的樊馀喝道,“你们先向北走,等看不见了,我们再走。” 樊馀一愣,但瞬间就想明白了对方的顾忌,心中竟也有些忍不住有些佩服对方的顾忌,于是再次端平长戟,躬身行了个礼后,掉头向北,跟随的士兵将那名阵亡将士的尸体抬上后,一行人头也不回的向北奔去。 而田忌则一直望着那一干人离去,消失在一片小树林后,这才一声吆喝,近两百人以最快的速度向东跑了过去。 这个时候也只能委屈齐侯了,没想到这次却是好运气,一直跑出去十来里地,都没有再见到一个魏兵,而伪装成小兵的齐侯也终于受不了了,于是衣服也没换,蹭上车来坐了下来。继续不要命的向东边跑。 而冬天白日短,从中午齐军全军崩溃算起,齐侯的大逃亡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到了这会,天色也渐黑了。 望望阴沉沉的天,却好似一个青色的盖子盖在大地之上,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不过田忌的心里却是越来越轻松,因为等到天色大黑时,魏军就再也追不到了。 终于,在天色即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之前,一座灰蒙蒙的小城邑,出现在了田忌等人的面前。先派出去的小兵很快就带来了回报,这是齐国最南边的甄邑,此次逃亡的目的地终于到了。 一听这回话,齐侯顿时瘫倒在了战车之上,一下午的逃亡,三个多时辰,竟逃出了八十多里路,几番生死之间,硬是从卫境逃回了齐国境内,到了这会,齐侯再也坚持不住了。 而这时,田忌身边的士兵也只剩下二十多个,其余的都是在半路上因体力不支而跟不上了。一行人敲开了甄邑的城门后,这才在邑守的小心侍候下,以最快的速度吃了饭便睡下了。 再说那樊馀,自别过齐侯一拨人后,快速的跑了一段路后,这才回过头来向后望去,果然已不见齐人踪影。 “都是些什么人?呸,若不是大王有吩咐,公子我还真不想放过你们。” 轻啐一口后,樊馀一吆喝,一行人放慢了步子,慢悠悠的晃荡着向北而回。 走了没多远,便望见一拨数百人的魏军奔驰而来,想了想后,樊馀放弃了主动上前搭话的打算。仔细一想,樊馀也还是有点火气的,好心想去解释和帮忙,不料齐人却如此防备,甚至若不是担心不能快速解决,都会对自己赶尽杀绝,虽然也理解对方的举动或想法,但樊馀就是心中有气。 所以樊馀也就并没有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去引开魏军,而是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 那波魏军很快就靠近了,不想那当头一个却驾着战车主动靠了过来,而其余步兵则继续快速前进,丝毫不做停留。 于是一时樊馀倒也有些犹豫了,是声称齐侯向南去了呢?还是装作没看到? 但随着那战车奔进,樊馀一眼望去,却见那魏字大旗下,手持长戟背挂大弓的少年将军,竟格外眼熟,再走近点望去,樊馀顿时心里就炸了,原来竟是当初那少年弓手,公孙或。 对于这张面孔,樊馀始终不敢忘记,只因当初魏侯想要留住周王时,樊馀一怒就要挟持魏侯,不想被人三箭逼退,而放出这三箭的人,便是眼前这公孙或。竟被人用空放的弓弦吓退,又亲身感受到了死亡威胁,樊馀心中自然是引以为耻,一直念念不忘。 而此时,显然这厮也是追杀齐侯,想要博得个天大的功劳来了。 眼见此人向自己驶来,樊馀双目圆瞪,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大戟。 不过最终冲动还是被压了下来,樊馀喝令车夫听了下来,冷冷的望向冲到自己面前的魏军小将。 那公孙或倒说不上傲慢也说不上恭敬,就那么斜持着大戟双手微微一抱拳,平淡的语调问道,“敢问樊公子,前面这一路上,可曾见过齐人?” “未曾。”回答公孙或的,同样是极其平淡的语调。 “那便告辞了。”公孙或一拱手便打车错了过去,要想自己的部下追去。 没想走了没几步远,公孙或斜眼望见这拨王室卫队的后面,竟有几人抬着一具尸体,显然是阵亡的将士,不忍就这样丢在荒野里。战场上死人也没什么,很正常的一件事,于是公孙或扫了一眼后便催促起车夫来,要其加快速度以追上部下。 然而又走了几步后,公孙或终于回过味来了,这拨周人是自南而来,抬着具尸体却号称没有见过齐人,难道这死去的士兵是一直从北边抬到南边,然后又从南边抬到北边,一直舍不得放下?又或者是他们真如其说那般没有见过齐人,难道他们竟是与魏兵交手,而多了名阵亡士兵? 一想到这,公孙或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于是喝令车夫勒住缰绳,公孙或转过身来便是一声大喝, “兀你那厮!竟敢欺骗于吾!” 带队正要继续前行的樊馀一听这话,便也怒了,转身回骂道。 “小子说甚么胡言!本公子何曾欺骗于你?” “方才你说未曾见过齐人,那你这阵亡小卒从何而来?”公孙或单手挺起大戟,戟尖直至被抬着的那具。 这时两边的战车都转了过来,成为相对,而所有的洛阳兵也都转过了身来,一齐怒目瞪向这名气势汹汹的魏国小将,要知道拿兵器指向己方阵亡将士,不管是古代还是后世,都是大不敬的举动。 樊馀却是眼皮一翻,“我军阵亡一士兵,关你何事?” “不是见过齐人,便是与我魏军厮杀。不说清楚,便是欺骗于我!”似乎是意识到了有点不敬,公孙或收回了大戟,横在了胸前,战车则缓缓前进,停在了樊馀的战车十步之远。 “摔死的。”樊馀转过头去,淡淡说道。 公孙或一听,顿时大怒,“这明明是受矛刺而死,休要骗我!” “还有这些小卒,个个身上带伤,全是矛伤剑伤,尔等分明经过一场厮杀,何须诳我!” 说话到这会,公孙或也发现了许多疑点,自南而来,身上带伤,而南边应该只有齐侯那拨人,所以,公孙或已经断定这周室之人实在诓骗自己,于是盛怒之下,公孙或忍不住又挺起大戟,一边口中说着,一边将那戟尖点向了那些个带伤的洛阳兵。 这下可更加引发洛阳兵的众怒了,立即便有兵器举了起来,斜斜对准了公孙或。 樊馀更是摇晃着手中的大戟,一副怒不可忍的样子。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干起来了,不过虽然公孙或脱离了大部队只有一架战车在此,却也怒目圆睁,丝毫不惧。 不料片刻后,樊馀却竖起了长戟双手撑住,大笑道,“我等是在南方与齐兵厮杀了一场,干掉了三四十人,我方却只折损了一个。不过方才你的问话,我却并没有骗你。” 一听这话,公孙或更怒了,“方才你分明回答的未曾,这还不算骗我?” “那我问你,你方才问的可是前面一路上可曾遇见齐兵?”樊馀笑问道。 公孙或点了点头,“便是如此。” “那我等自南边而来,向北边而去,所以我等的前面是北边,而遇见齐兵是在南边,却是在后面,不是前面,所以我回答未曾,却并未骗你,是你自己不会问话,却要怪我!” 说罢樊馀便是哈哈大笑,而他手下的那些个洛阳兵也收起了兵器,跟着笑了起来,时不时把眼斜望向公孙或,一脸鄙视的样子。 公孙或的怒气到了这时,终于达到极致了,只见他抡起了大戟,大喝一声在空中舞了一圈之后,大吼道,“手下败将,何敢羞辱于我!啊呀!看戟!” 吼声中,公孙或驱车就要杀来。 公孙或不提手下败将还好,一提这四字,顿时刺中了樊馀的逆鳞,樊馀顿时炸了毛了,一挺手中大戟,大喝道,“来便来,今日再决一死战!以正小爷之名!” “败将也敢称爷!” 说着话,两架战车已经冲到了跟前,两人交了一戟之后,两车又错开了。 “某家今日就要杀得你呼我为爷!众兵听命,快快散开,今日是我二人之战,其余人等不要插手!”掉过车头来后,樊馀又挥舞起大戟来。别说这樊馀看起来好似一冲动,但却粗中有细,交战中仍不忘加上一句别人不要插手,不然公孙或手下可有几百人,别把自己全军给灭在这儿了。 显然这也正合公孙或之意,身为魏侯亲兵小将,公孙或自然不敢将事情闹大,不过双方口舌起了纷争,倒也说的过去,于是公孙或的战车掉过头来,公孙或也是一声大喝,“就如汝意,你我二人一决胜负!” 说罢两架战车便又厮杀在了一起。那边公孙或的副官望见这边的厮杀,便也将部下都拉了过来,于是双方士兵围在了战圈的两侧,一边观看长官的厮杀,一边喝起彩来了。 双方都是战车,都是战国时期车战惯用的一丈长的大戟,两人又都是车右,两架战车很快就缠在了一起,两架战车并驾齐驱,两把大戟来回交错,杀得难分难解。 双方都拿出了真本事,一下子竟打成了个旗鼓相当,一时难以分出胜负,转眼间便过去了两刻钟。 忽然,公孙或猛的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与这个家伙打得上劲?不是已经从这家伙口中得到证实,南边有一拨齐兵正在逃亡么?是继续在这里做无用的厮杀,还是去追杀疑似齐侯的逃兵?那一个更重要,这个判断题显然很容易得出正确答案。 想到此,公孙或心中又是一阵恼怒,厮杀了这么久,恐怕齐人又逃远了许多。于是公孙或催促车夫向一旁偏去,撤回大戟,大喝一声,“住手,你我今日勿需再战,与齐国战事要紧,我这就要追杀去也!” 却只听樊馀冷笑一声,“你说要战便战,要不战便不战?”说罢便一挺大戟,又刺杀了过来。 两车离得太近,一时,公孙或竟丢不掉樊馀,心急之下,公孙或略略有些手忙脚乱,竟几次差点叫樊馀伤了自己,而反观樊馀,却是大显神威,越战越勇。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只听脚步声响起,樊馀偷眼望去,只见上前魏军徐徐围了过来,领头一名大将驾着战车奔了过来,老远便听一声大吼,“快些住手,有话好说!” 一见是自己军中的另一拨军队前来,公孙或立即叫道,“李将军快些劝这周室樊馀停手,不要再斗了。” 其实那李将军也是疑惑,一边是魏字旗,一边是周字旗,怎么就打起来了? 于是李将军将战车架得再近了些,大呼住手起来。 却听那王室的小将叫道,“是你这魏人要与我厮杀,怎地叫我先停?” 公孙或又是一阵怒气,却只得先退下阵来。 不料又听那樊馀笑道,“打又打不赢,却又偏要上来与我厮杀,哈哈!” 好不容易,公孙或才又忍住了再动手的冲动,与那后来的李将军一拱手道,“前面不远便是齐国逃兵,我等快些去追罢!” 李将军虽有些好奇这二人怎么杀起来了,不过却并没有问,而是斜眼望了望樊馀后,一举大戟,与公孙或各自带着各自的兵马向着南方急急赶去,竟无一个人有与樊馀道别。 望着这上千名魏兵滚滚南下,算算这里相距方才别过齐侯的地点该有两里路,而自己也脱了他们近一个时辰,樊馀默默的望向了南方,心中默念道,齐侯,小爷我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 只是,厮杀了这半天,樊馀也觉得有些累了,还有些饿了,抬头望去,天灰蒙蒙阴沉沉的,这是天快黑了么?于是樊馀一声令下,几十人加速向北赶去。 第四十八章 齐魏罢战 - 周始皇 - 或与白 再次见到樊馀,周扁竟也有点激动了,忍不住小跑上前,直慌得宁越等紧紧跟在身后,不住叫道,“大王慢点,小心路滑!” 而樊馀也吓了一跳,慌忙快跑了过来,直接半跪在地,“禀大王,樊馀幸不辱命!” 周扁立即伸手将之扶了起来,“安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自周扁穿越而来,虽然臣子一大堆,但一直陪伴在身边,又能被视为朋友的,则只有樊馀一人了,所以想起刚才的担忧,周扁忍不住真情流露,却浑然没有想到,在日后自己的称王生涯中,樊馀作为一名不可或缺的大将,必然还会不断的独自踏上征途,难道自己次次都要如此担心吗? 倒是一旁的宁越伸手扶住了周扁,“大王,这外面冷,又在飘雪,还是回屋去说话吧!” 一行人这才走回了王室在卫宫之中的住处,进屋之分君臣坐下,樊馀便连说带划的将昨日带兵走后的一系列事情给讲了出来,在座的都是王室可信任之人,倒也没有避讳。 待说到遇见齐侯时,大家唏嘘不已,不过大家分析一番之后,却得出了那个战车之上的“齐侯”却并非真的齐侯,因为那些举动就连樊馀都意识到了问题,一讨论,王室君臣不难得出,真的齐侯其实隐藏在齐兵之中的结论,这倒是让周扁感叹不已,作为东方大国,齐国之中还是有能臣啊!哪怕没有遇见樊馀,齐侯也必可逃出生天,只是却不知这名能臣是谁,或者是都有谁。 而说到遇见魏国小将公孙或时,却引得君臣哈哈大笑,纷纷称赞樊馀成功挑起与公孙或的争斗是记妙招,显然这是为齐侯争取时间,而却又是公孙或先动的手,所以在樊馀微微腼腆的提出担心魏侯怪罪之时,宁越却发话让樊馀安心了,因为公孙或是不会向魏侯说自己因为争斗而耽误了追杀齐侯的,就算说了,魏侯也怪罪不下来,只是与公孙或的梁子,这次却是彻底的结了下来。 不过对于与公孙或的关系交恶,樊馀却是一点也不在乎,反正当初那几箭之后,樊馀就已经将公孙或划为了死敌,又怎会在乎再多这次争斗呢? 其实王室君臣想的并没有错,公孙或当初退出争斗之后再匆匆南下,却再也没有望见一个齐人的影子,当晚一直寻到天黑,才不得不找了个小村庄扎了下来。年轻人气盛,所以第二日公孙或冒着雪又向东走了一二十里路,部下都冻得不行了,又怕露宿野外这才往回赶。 往回赶的时候,一想起与王室樊馀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仗,公孙或心中就极其郁闷,恨不能马上就跑到魏侯面前告上一状,但到了下午,问明侯爷就在濮阳城中后,眼看着离濮阳城越来越近,公孙或的心中也越来越冷静了。 渐渐的,冷静的就像这漫漫大雪天一样,寒冷又安静,终于,年轻的公孙或想通了,就算说与侯爷听,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樊馀是故意阻拦自己去追赶齐侯的情况下,侯爷绝对不会将王室的人怎么样的,所以深吸一口气之后,公孙或决定将与樊馀争斗这回事给瞒下来,与其去惹恼侯爷,倒不如不主动汇报。其实能被选为魏侯的重要亲卫而出现在一些大场合,要的不仅是关系和本事,还有冷静的头脑,公孙或虽然年轻,但这几点却都基本具备了。 不过倒确实如同王室之人所想的那样,此时在公孙或的心中,已经对樊馀产生了深深的恨意,当初三箭逼退樊馀对侯爷的冒犯之后,公孙或心中还只是记得有这么个人,根本没有引起重视,而这时的樊馀却已经上升到了公孙或的头号敌人了。 放下濮阳这边王室和魏人的事情不说,再看看此时的齐国南境,甄邑之中,已经冷静下来了的齐侯,却在一座两丈见方的殿堂之中,来来回回,不停的走着。 这座两丈见方的殿堂已经是这座并不发达的小邑之中,最豪华最宽阔的一间屋子了,虽然边角处燃着的暖炉成功的将严寒挡在了屋门之外,但齐侯的身心依旧一片冰冷。 十几万大军啊,当初是怎样的登高誓师,怎样的意气风发南下,却怎么就这几个时辰,就都没了呢? 逃出生天的喜悦之情,其实很快就过去了,回到现实之中的齐侯,立即就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虽然大雪之中,魏军不会追杀过来,但十几万大军不见了,只剩下田忌的两百多人还跟在自己身边,再就是两百多邑卒,剩下的十几万大军在哪里?他们都能逃过魏军的追杀吗?冰天雪地之中,他们能存活下来吗? 哪怕再不重视人命,这十几万人的性命,齐侯还是不得不重视的,甄邑中的小兵一拨又一拨的派了出去,可一上午过去了,却一个小兵都没有回来,没有任何消息,这就是个最坏的消息,心急之下的齐侯,只能在殿堂之中走来走去,直看得一旁的田邑和邑守几双眼睛都花了。 到了午时,好不容易劝齐侯将午饭吃下了,田邑这才小心的请命道,“君上,可否让末将出城去打探消息,不管如何,末将去,还是比甄邑的那些邑卒要强些!” “不准!你走了,谁来护卫寡人?” 这个时候的齐侯其实比谁都脆弱,他可是已经留下了心理阴影的。 “这样吧,把你的手下精壮士卒抽几个出城去,他们毕竟还是比邑卒要让人放心些。”想了想后齐侯开口道,还不忘斜眼看了眼那甄邑邑守,不满和警告的意味毫不掩饰。 直慌得那甄邑邑守甄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不过此时甄丙的心中却是骂开了花了,早上不是你们说田忌将军的士卒疲惫不堪,又兼之甄邑邑卒要熟悉当地路况一些,所以才派的邑卒出城去的么?并且这大雪纷飞,道路难走不堪不说,视线又极差,走出去还能走回来就不错了,想要带回什么消息,哪能这么快呢?不过这样的话,甄丙只能烂在心中,永远也说不出口来。 转眼间又是一个下午过去了,虽然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温暖如春,但田忌还是感觉脑袋发胀,因为这一个下午,他的君上已经在他眼前,不知来回走了多少圈了。 终于在天黑之前,几名邑卒匆匆进了城,来不及抖一抖蓑衣上的雪,更来不及更换一下早已被冰水浸透的双鞋和绑腿,便被直接带到了君上的面前。 面对这位平常敬仰却又见不着面的齐国最高统治者,这些邑卒却丝毫没有会见领导的兴奋,因为他们出城向西走了二三十里路,都没有见到一个齐人。 这个消息十分不好,不过齐侯还是摆摆手让他们出去了。 接连着两拨邑卒都没带来任何消息,齐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不过最后一拨邑卒终于带了消息,他们是向北走的,在甄邑以北他们发现了齐兵,并将这几名齐兵带了回来。终于带回来有用的信息,不过这几名幸运的邑卒却根本没有得到最高统治者的待见,因为在见到被带回来的几名齐兵之后,他们就被激动的齐侯挥挥手赶了出去,或许从他们转身走出这座小殿堂的那一刻,他们的主子就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功劳。 齐侯没有想到的是,这几名齐兵居然就是被派出来寻找他的,并且最重要的是,这是几名亲卫,看着还很有些眼熟。 原来当日齐侯被追的没办法,与大军脱离之后,本来就混乱不已的齐军就更加混乱了,所有的人都只知道齐国在东边,所以拼命都往东边跑,士兵找不到长官,校尉找不到不下,也不知跑散了多少,踩死了多少。 当然也有些将军比如亲卫队队长,还在率军四处寻找齐侯踪迹,但却找错了方向,所以昨日始终都没有找到。最后,所有的这些溃兵冲垮了自己的大营,然后携带着留守大营的官兵,一起继续向东跑去,至于大营里的伤病者,那可就生死难测了。 直到天快黑时,魏军停止了追杀,狂奔的大军才渐渐安静了下来,慢慢的有将军开始收拢部下,只是天黑难以清点人数,一些将军也互相找不着面。到了第二日也就是今天的清晨,早上醒来,将军们唤醒没有冻死的部下,一吆喝,很快就与其余的将军们联系上了,大家走到了一起一清点,顿时发现大人物中少了最重要的一个,那就是齐侯。 慌得众将手忙脚乱,一时不知该如何好。俗话说得好,蛇无头不行,一群人慌乱不已,不过很快还是有人出来牵了头,那便是公孙仇。虽然公孙仇还是很年轻,但他作为上上代君主的嫡孙,身份却是最高的。于是很快几十支百人小队派了出去,不仅要寻找齐侯,还要打探魏军消息,但他们寻找的方向都是西边或西南西北方向。 然后集合起来的残军便向马陵的方向开去。不过大军开行之前,公孙仇还极其心细的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将段干朋押了起来,用他的话,当时是段干朋建议全军这才酿成了整个大军集体崩溃的局面所以段干朋必须要押起来等待君侯处置。 但是行军途中,却有一人对公孙仇对段干朋的处理不服,但碍于地位高低不同,齐侯身边的这名亲卫长何常也不好说什么,但想到君侯对段干朋的重视,何常还是摸到了段干朋的身边,偷偷的向其请教,君侯到底逃到哪儿去了。 别人可以不管君侯死活,但他不行啊,因为他是亲卫长,如果齐侯最后被证实死了的话,那他铁定要被殉葬,所以不管有用没用,何常都极其谦虚的向段干朋低声下气的求助,于是没花多少工夫,何常便得到了君上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渡过了濮水逃往了南边,另一个可能便是东偏南的甄邑了。 于是何常立即便派出两小队亲卫直接往这两个方向寻去,不在路上耽搁时间,果然便遇见了甄邑派出来的邑卒,很快,这几名幸运的亲卫,率先见到了他们的君侯。 在得知大军情况并不是很好之后,齐侯郁闷的摆了摆手示意这几名下午歇息,低头开始沉思起来。 不过一直在齐侯身旁的田忌却有些站立不安了,虽然田忌与段干朋没有什么私交,但田忌知道,这次自己能立下救驾之功,全赖段干朋的指点,所以此时听见段干朋被押,田忌自然心中不安。 犹豫了一番之后,田忌终于有些结巴的开了口, “君上,段干朋的处置有些不妥吧?” “嗯,你说什么?”沉思之中的齐侯回过神来。 慌得田忌忙跪倒在地,硬着脖子说道,“君上,臣下以为段干朋虽然最后建议大军撤退,但全军崩溃却并非只是因此而起,并且此次征战以来,臣下听祖父大将军仲常常提到,说段干朋见解独到,颇有才能,所以,臣下以为段干朋不当被押。” “哦,你说段干朋啊,方才寡人没有听清。这个你放心,段干朋有才,寡人是知道,不过如今寡人还在,段干朋应当无恙,无需担心。”齐侯反应了过来,却接着又笑笑说道。 “其实昨日危急之时,只有段干朋知晓寡人之意,所以,便提出了全军撤退的建议,实则是为寡人分忧,寡人心中清楚的很,段干朋心中也清楚的很,呵呵!” 这话说得田忌倒是一知半解的,不过田忌拱拱手却并没有追问,问题太多了总是不好的,大家族出身的田忌深知其理。 “田忌爱卿,明日立即派遣几名精壮士兵前往马陵,让马陵的大军派出两千人来接寡人,这甄邑城小,寡人后日晚上要歇在马陵城中。”齐侯接着吩咐道。 “诺!”田忌高声答是。 又是三日过去了,马陵邑的清晨仍旧十分寒冷,雪花虽然飘的小了些,但齐侯却丝毫没有心情去欣赏雪景,因为今日,来到马陵的齐侯得知了手下将军们的统计结果,十多万大军,现在只剩下不到三万人围在马陵邑四周了,据估计,在这大雪天中,其余的官兵能存活下来的能有几千就不错了,可以说此次南征,齐军完败于魏军。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并且就在齐侯的案头,还摆放着魏侯的停战协议书,战争本来就是要停下来的,所以这协议书表面上看只是个形式,但实际内容中最重要的却是赔偿条约。 齐侯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其实这条约归总起来只有两大条,其一是赔偿卫国的损失,这些财物对于齐国来说倒还不是什么很重的负担,其二则是承认魏国的霸主地位,并且还须承诺在来年的诸侯盟会中,响应魏侯的号召,共同拜见天子。 说是拜见天子,但这盟会可并不简单,显然是共同见证魏侯被天子封为诸侯伯长的时刻,并奉承魏国为盟主国。自百年多前黄池之会后,已多年没有这样的盛会了,却没想到是魏侯走到了这一步。 思虑了许久,想到了韩都被围,想到了秦军大败,再想到了自己身边十万大军的损失,齐侯叹了口气,终于提起了漆笔,在协议书上正式签上了自己名号。 终于,这场匆匆的齐魏大战,以齐国的完败和妥协而告终。 而紧接着面对齐侯的还有一个难题,那就是如何保证寒冬里,这剩下的三万人,安全的渡过这个冬天。 第四十九章 回家过年 - 周始皇 - 或与白 大雪漫漫,竟然五天之后才停了下来,天气依旧寒冷,冰雪覆满的道路,实在难以行走。然而,这却挡不住年轻官兵回家的路。 不,准确的说,其实要回家过年的只有魏侯和齐侯这两位主子,以及他们的亲卫队,其余的不管是魏兵还是齐兵,都是只是为了分散过冬的压力,而向其余城邑转移,比如魏军从濮阳往桂陵邑大梁城而去,齐军从马陵邑往东阿、薛邑以及更远的聊城转移。 过冬的压力,不管是小小的马陵邑还是一国之都濮阳,都无法承担,如果不解决数以万计士兵的过冬粮食和保暖问题,可能来年春后能存活下来不足一半,而这也是不管古时还是后世现代作战都不得不考虑的问题,所以,自古至今,冬季作战都是兵家大忌,只是当时不管是魏侯还是齐侯都自信满满,才造成了今天不得不踏雪而归的艰难旅程。 当然了,由于胜负的影响,而导致魏兵和齐兵在规程上由于心情因素而造成的效率高低,以及双方沿途城邑的组织配合能力不同,还有路程的远近和合理与否,都极大的影响着双方大军能否顺利到达过冬地点以及安稳的渡过这个冬天,所以这场战争对双方尤其是对齐国的影响还在继续,更准确的说,这场战争对齐国的削弱还在持续中。 而这些事情,已不在齐侯的能力范围之内了,自大雪停后,又与魏侯来往了几遍信使,敲定了后续事宜之后,齐侯便带上临时凑齐的五千亲卫队,踏上回临淄的归途。这支军队包含了齐侯的大部分亲信将军,新升爵位了的田忌和何常二人当然也随驾而归,队伍中还有恢复了自由了的段干朋。至于公孙仇则升了一级之后留在了马陵邑指挥其余大军的撤退。 雪地难行,缺衣少食,士气低迷,归途漫漫,种种问题都困扰着这支要走过数百里地去回到临淄的队伍,不过这些都不是齐侯所需要亲自操心的,在斜插着齐字大旗的敞篷马车之中,被厚实的大袄包的严严实实的齐侯,此时的心中却十分难得在总结,在思考,甚至对于由于冰雪地难行需要大量士卒来推车而造成的车架颠簸,齐侯都似乎没有多少反应,所以,在外人看来,齐侯这是在发呆,甚至有些小兵在心中默默的想着,君侯这是不是吃了场败仗后就变傻了? 不过齐侯当然不是变傻了,正值壮年的齐侯其实真的是在苦苦思索,思索着这次大败的原因。 终于,在惹得部下担心甚至猜测了五天之后,这天,齐侯终于有了变化,整个人似乎活了过来,摆摆手四下望望,威严的目光直逼得周围护卫的士兵们不敢直视,却听齐侯大叫道,“让田忌和段干朋前来寡人车架之上!” “拜见君上!”片刻后,被叫到的两人便在车下行了礼后跳上了齐侯的马车。 这并不是一架标准的战车,所以车厢内比较宽大,除了车前头的车夫外,车厢内厚厚的绒垫上相对跪坐三人并不十分拥挤。 “段卿,当时让你出策全军撤退,真是难为你了,这段时间也让你受罪了!”君臣在行进中的马车上坐好之后,齐侯便首先面向段干朋发了话。 慌得段干朋连忙拱手低头,“臣下不敢,为君上分忧,本就是臣子之责。” “寡人知道,也就你有这份心智,哎。”齐侯虚抬双手将段干朋扶了起来。 “只是此次回到临淄之后,段卿应得的封赏却是得不到了啊!此番大败,朝中群臣,功勋权贵,寡人也都堵不住啊!委屈段卿了,还是只能继续当昌国大夫,嗯,但是行军司马一职,段卿却是依旧兼着,介时,寡人重组技击之士,还望段卿相助寡人,重铸我齐国精兵,不知段卿之意如何?” “臣下愿为君上效力!”段干朋连忙又是拱手,虽然被公孙仇押过几天之后,段干朋仍旧相信齐侯依旧会重用自己,但此刻亲耳听到齐侯的安排,段干朋还是有点小激动。战国时期,士子游走列国,择君而侍,已是这个时期的风气,能遇见一个对自己胃口的君主,那也是不小的福气,而段干朋现在就这么认为。 满意的伸手将段干朋扶起来之后,齐侯又道,“一些财物赏赐,还是会有的,只是等这段时期过后,寡人便会着人送到昌国邑,最迟一年之后,寡人定会将段卿调回临淄,随驾寡人左右。” 果然还是会有奖赏,齐侯果然不是刻薄之人,段干朋的心中更加满意了,于是又是一行礼,“臣下谢恩!” “不必多谢,到时多替寡人的新军操操心便是。”齐侯看起来心情不错,说话的语气也极为轻松。 接着齐侯转头向田忌道,“田忌现有何爵位在身?” “回君上,尚无,现任左前军右小校,所辖部下五名百夫长,步卒共五百人。”田忌拱手答道。 “此番爱卿救驾有功,寡人决议,封爱卿为前将军,爵中大夫,如今归途匆忙,待回临淄之后,再颁布文书,昭告齐国上下。” “多谢君上,只恐末将年轻识浅,难担此任,又恐难堵众人之口。”田忌偷偷瞅了眼段干朋后,拱手就欲推辞,的确,一下子从小校到将军,这个位置在齐国年轻一辈之中,已经可以算是最高的了,甚至都快要追上故去的田仲老将军了。 “功高莫过于救主,此番奖赐,爱卿可当之。”齐侯悠悠说道,也斜眼望了下段干朋。 后者则立即开口劝了田忌几句,田忌方才磕头谢恩。也好在这车厢大,田忌弓着身子,额头竟也能触到车厢地板之上。 “段干朋,田忌,此番我军大败,两位认为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待田忌行好礼后,齐侯的表情语气又严肃了起来。 看样子要说到关键之处了,段干朋田忌二人忙挺直上身,正襟坐好,段干朋首先一拱手,“君上,臣以为,在于对魏军侦探不足,摸不清魏军虚实,以至于忽视了濮阳城,才造成大祸。” “有道理。田忌你说呢?”齐侯点点头之后,又望向了田忌。 “末将年轻识浅,不敢妄言。”田忌却是一拱手。 “叫你说便说罢,勿需多虑。”齐侯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诺!”田忌这才一低头。 “末将以为,是我军素质低于魏军,以至于容易崩溃。”田忌小心翼翼的说道。 “嗯,这个问题,寡人早就与段干大夫谈论过,所以,此次归国之后,寡人决定重招新兵,重新训练,定要不弱于魏武卒,介时,段干大夫负责选兵和练兵,田忌可能就要在新军中任职了。”齐侯说道。 “臣定不负君命!”段干朋田忌两人一齐拱手答是。 “其实这次大败之后,寡人又仔细反复的想过了,在寡人看来,此次如此大败,可以说是我田齐立国以来最大的耻辱,这最大的原因是,” 说到这,齐侯顿了顿,望了望二人后又接着缓缓说道, “寡人以为,是我齐军无将才。” 见二人均有些吃惊,齐侯又补充道,“是无大将之才。” “以至于让寡人带军,而寡人也不是大将之才,故而该进取时,寡人犹豫,错失良机,该撤退时,寡人又贪功,以至全军崩溃,此战,先是寡人之过,悔不该当初没有听取段干爱卿的建议啊!”齐侯悠悠叹道。 直慌的那两人连忙磕头,劝了好一会,齐侯才又低下头,“不光是寡人,军中将领,也无人有担当,奉令防备濮阳的陈成将军,未能挡住魏军不说,竟然全军率先崩溃,却连一个信使都未能先派回来报信,真是可恨,就算陈成死于军中,待寡人回临淄之后,也要灭其全家。”齐侯的恨恨的说道。 “可叹我大齐无大将啊!”齐侯又是一叹。 接着齐侯竟转头肃然望向田忌。 “田忌,你可不要让寡人失望啊!” 望着君侯意味深长的目光,田忌竟呆在了那里,一时即忘了答话,也忘了回礼。 已是寒冬腊月,冰雪连天,年关将近,中华名族过年的习俗源头已经不可考了,但自古至今,人们过年的心情依旧不变。于是这也就成了中国的一道特色,不管离家乡有多远,一年到头,总有个愿望必须要实现,那就是回家过年。 所以有了后世的春运,不过在周扁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却也有许多人正奔波在回家过年的路上,除了灰溜溜回临淄的齐侯君臣,当然更有那趾高气昂的魏侯君臣了,还有那无奈跟随魏侯回安邑的王室君臣。 当然这个时代还不叫过年,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的周扁自然知道,魏侯看重的是那岁末年初的祭神祭祖大典,古人云,国之大事,在戎在祀,所以魏侯只要能够,就必然要往家赶。并且事实上,这个自殷商时代就开始盛行的岁末年初祭神祭祖活动,也一直流传至今,哪怕到了现代二十一世纪,除夕夜里或春节早晨,讲究的人们还是会在祖宗的灵牌之前供上两把蜡还有几杯酒。 无奈被魏侯挟持的周扁,自然是参加不了自己周室的祭祖大典了,只是令周扁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回家过年的热切,远远超乎了周扁的想象。 后世的春运周扁也经历过,但好歹那是挤火车挤汽车,但这个时代的魏人,从濮阳到安邑的好几百公里的路程,却是在拿脚丈量。那可是一千多里路啊,华北平原之上,又刚刚是一场大雪之后,寒冬腊月里,积雪成冰,将士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行走着,哪怕士兵们都配发了皮靴或者一大块皮毛裹脚,但周扁知道,每当歇营时,士兵们做的最多的就是搓揉冻僵了的双脚。 周扁估计,等到了安邑,至少会有一半人冻掉脚趾头。王室的士兵同样也配发了皮靴,不过周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心疼将士了。 白日里行军还好,都是精壮男子,哪怕有淤泥陷入了车轮,也能很快就推走。到了晚上才是最难熬的时候。沿途有小城邑的还好,可以借宿,没有小城邑的,就只能扎营野外了,不过还好中原地带,还是能找到村庄的,先行开路的一千魏兵已经将扎营地都选择好并清理好了,甚至连柴火都备下了,不用想都知道周围的村庄多半都遭了秧。 就这样,魏军五千人分成了三队踏上了归途,第一队一千人,第二队两千五百人,第三队一千五百人,前后都只隔了一天的路程,而魏侯以及周扁一干人都在第二队之中。 一走出濮阳城,便是冰天雪地,周扁真的是没想到魏侯竟真的选择了踏雪而归,而四下观察,更令周扁没想到的是,没有一个魏兵露出消极或恐惧。 跟随大队人马,第二日歇在了平阳邑,第三日便渡过了已经结冰的大河。望见这冻住的黄河,周扁一下子就想起来伟人的一句诗来,“大河上下,顿失涛涛”。却没想竟是在这两千多年前的古代,让自己亲眼看见了这场景。 来不及感叹这顿失涛涛,第三日晚上,周扁便亲身经历的这冬日里的第一次野外扎营。半夜里,那叫一个冷啊,士兵们都挤在了一起,身为天子,周扁却只能自己一个人钻在厚厚的大被之中,虽然帐篷里有炭火,但却远远架不住零下的严寒,后半夜,周扁终于受不了了,唤来侍卫将隔壁帐篷里的巧奴和田倩两名侍女都喊来,大被**,顿时暖和了许多,还多了些软香温玉。没办法,这时不暖被窝要她们何用?严寒之下,周扁那带自后世的矜持,终于失守了。 也不记得晚上做了**没有,次日好不容易从温暖中醒来,周扁只见那一左一右两名小侍女都已睁开眼,红红的脸庞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的,望见大王醒来,两女慌的就要爬起来行礼,却又带入一阵凉风,惊得又是赔罪又是磕头。看来一夜无痕,大家都是紧张。 不过也真是红粉乡英雄冢,好半天,周扁才在二女的伺候下起了床,这时队伍却要出发了,周扁只得在马车上解决早饭。 没想吃罢早饭与几位臣子闲聊时,周扁意外得知,今早有名魏兵再也没能醒来,让周扁的心情略略有些沉重了起来。 幸好接下来几日都歇在了小邑之中,这都是魏国自己的小邑,所以城邑里早就收拾得恰到,哪怕几十人挤在了一间小小的库房里,却也好过了野外的帐篷,这几日都没有人冻死。 大队人马沿着前军的足迹一路向西,在过了矛邑之后便开始转而向北,因为正前方便是太行山和王屋山了。山路崎岖,大军的行走速度终于慢了下来,而连着几日又是野外扎营,冻死的人数很快就超过了十人。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刚刚就要翻过太行山的时候,魏军竟然遭遇了埋伏,而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伏击的对象,竟然不是魏侯,而是王室的那位少年天子。(注,战国时期具体怎么个过年法,还有过年是不是正月初一,这些我都没有找到具体的史料,但岁末年初要祭神祭祖,这倒是有记载的,所以本小说中着重说明的便是祭神祭祖,但我相信,过年的习俗是自古便有的。) 第五十章 轵道遇险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这太行山横贯南北,乃是中原地带必争的险要之地,成周洛阳曾以此作为北方屏障,晋国曾以此作为东面城墙,而如今,却让强横的魏国将这天然险地的一大半都纳在了自己国境之内,太行山也因此少了许多关隘。 不过东西向的道路却是多了许多,毕竟魏国目前的国土是一个大大的“几”字,一半在太行以西的河东河西之地,一半在太行以东的河北和大梁之地,东西来往就要翻过太行山。而恰巧太行山东西多横谷,自古便是商贾要道,后世有名的太行八陉说的便是这些横谷。 而恰巧此次魏侯着急回国,为了赶时间便决定横穿韩国国土,直接从几字的右边一撇的下边直接插到左边一捺上,那么便不可避免的要横穿太行山脉,于是魏军的行军路线便选择在了轵关陉。 轵关陉在太行山南脉,轵乃是车轴,轵关得名于此便是因为这条道路最窄处仅能供一辆马车通行,自古便是交通要道,战略重地。魏军选择从这里通过第一是因为这条道离安邑最近,第二便是因为这条道路很早很早便开发了出来,虽然部分地段狭窄,但道路还是比较平坦,利于大军行走。 而实际上,不管是昔日的晋国南下争霸,还是日后的秦军东征列国,都是从这里踏上征途的。 轵关两侧现在都掌握在魏国手中,轵关陉最西侧乃是轵关,或者叫轵城,乃是魏国国土东边那一撇的西门要塞,防的自然便是西边的韩国。 魏侯从这里走当然是为了抄近路,但却是苦了王室一干人,在通过轵关陉之前明明离着大河只有两三百里路,但却苦苦望家而不得归,不过中途周扁还是遣派了几名精干小卒,带上自己的书信往洛阳而回了。 送走信使之后,魏军的队伍便急剧向北,很快地势就险峻了起来,两边的山势越来越陡峭,一条小道弯弯曲曲夹在山岭之中,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入轵道没多远,便路过了一座废弃的小土城,正好落在一旁的高台之上,俯视轵关要道,若得一千人守住此城,只怕城下轵道便是有数万人,也难以通过。 问了许多人,才在一名年老魏将口中得知,这城相传是商代所修,自有周以来便一直废弃至今。听到此,真不禁让人唏嘘不已。 再往前走,地势愈发的险峻,两旁的高山竟都如高台一般,山顶近乎是平的,绵延不断,山壁是近乎垂直的,各色断层清晰可见,好似修凿而来,若非亲见,又怎知大自然竟有如此鬼斧神工? 虽然这还是魏土,但魏军还是明显放慢了步伐,第一是山路积冰更加难走,第二是为了安全计,魏军中每日都派出斥候往前面和两边山崖上探路,以防有人偷袭,毕竟魏侯对自己的小命特别看重,于是这一路上又多了几十条冤魂。 这几十里的路,魏军竟走了整整两天,直到入轵道的第二天傍晚,天黑之前,大军才走出了轵道,两边地势开始平缓,而前面没多远便是轵关了。 正是天要黑没黑的时候,寒气上来,刚刚走出险道的人们,望着远方那已经燃起了指路火光的轵关城,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下来。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魏军却遭到了突然袭击。 的确谁也没有想到,两边都是高山峭壁时没有遭到袭击,却在两边都是山林而前面就是自己的城关时,魏军遭到了袭击。 最先响起的是破弦声,嗖嗖的声音突然响起,让训练有素的魏兵立即紧张了起来,外围的士兵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内侧的魏兵紧紧贴在了魏侯的车架之上,迅速围了好几层,然而直到嗖嗖的声音结束,魏兵们却惊奇的发现,没有一直箭矢是射向魏侯这边的。 就在这时却忽听啊呀的一道女子尖叫声响起,魏兵们纷纷转头向尖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声音传来的地方竟是插着周王旗的天子座驾。 目标竟然是周天子,反应过来了的魏将们纷纷叫了起来,不过围在魏侯这边的魏兵一个没动,动了起来的是巴宁将军的数百部下,迅速将王室的一干人包在了中间。 其实就在弓弦声响的那一刻,王室的一百亲卫也动了起来,要组成人墙将他们的大王保卫在中间,但人跳上马车的速度哪有箭矢飞来的速度快,当亲卫们来不及护住车架时,便已听得箭矢破开车板的声音响起。 樊馀和苏锐冲过来时,天子座驾之上已经摇摇摆摆的插着了十多只箭矢了,箭杆漏在外面犹自摇晃,嗡嗡的声音还没停止,仿佛在向赶来的将士们展示自己的力量。 直唬得樊馀龇睚欲裂,虎目含泪,一声“大王”立即便吼了出来。 吼声直震云霄,惊得周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吼声中,魏侯掀开了车架的帘子,望了过来。 吼声中,魏司马王错跳下战车,奔了过来。 吼声中,巴宁指挥部下将手中的矛指向了箭矢飞来的山林。 吼声中,山林里传来不知多少人突然爆发的喊杀声。 然而这一切,都未能盖住那一声吼,这吼声撕心裂肺,这吼声催人心悲。 吼声响毕,却没想到,这吼声的主人还来不及跳上天子车架去查看个清楚,又是嗖嗖数声响起,樊馀转头望去,却见十来只短矛冲上了天空,竟向着这天子车架冲了过来。 这是手投矛,速度虽不及箭矢,但力道远远过之,敌人竟还未放弃,樊馀心中顿时大怒,往前冲了两步,跳上马车,左右脚先后蹬在了车架之上,转身便飞跃了起来,半空中抽出了腰间别剑,向着俯冲下来的短矛,劈砍而去。 铛铛几声之后,最前面的几只短矛被樊馀砍飞了,短矛自身的重量以及巨大的冲击力,让樊馀的铁剑与短矛之间砸出了不小的火花,劈飞的短矛不知又飞到了哪里,不过樊馀却是管不着了,因为樊馀借势飞上天空去拦截短矛的势头已去,樊馀已经落了下来,但空中还有几只短矛好似巨大的鸟类一般,从樊馀头顶飞过,冲向了天子座驾。 望着短矛从头顶飞过,樊馀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想要再跳起,但人力又如何快的过空中的飞矛?樊馀只得眼睁睁望着短矛飞向马车。 不过幸好这时苏锐也已跳上了马车,一脚踩在车身上,一脚勾在车轮上,上身前倾,挥舞着也不知他从哪里抢过来的一支长矛,狠狠的将剩下的所有短矛给砸了下来。 也幸亏这第二拨的是手投矛,虽然是针对有护甲的情况,力道十足,但速度却有限,硬生生的让这两人给全部挡了下来,并没有一支短矛挨着了天子座驾一丝。 再望望并没有箭矢或短矛再飞来,并且其余王室亲卫也都摆好了阵型,搭成了人墙团团将天子车架围住,樊馀和苏锐二人这才向马车凑去,而此时最外围喊杀声已经响起,冲来的刺客已经与巴宁的魏兵短兵相接站在了一起。 推开死命将受惊的战马拉住的车夫,樊馀一把冲上了马车前架,猛的掀起车门上厚厚的车帘,伸头就要向车内望去,不料还未看清,脑袋却狠狠的与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撞在了一起,直撞得樊馀眼冒金花。 一撞之下,樊馀不自己的收回脑袋,偏头望去,却见那一边的苏锐也正捂着脑袋,原来心急之下,这两位将军竟撞在了一起。 恶狠狠瞪了苏锐一眼之后,樊馀又伸头向车内望去,这回樊馀力度使小了一点,不料刚看清车内有血迹,却被人一把扯了下来,樊馀转头一看,就要发怒,一看却是王孙满大夫使劲往车上爬,一把没扶住,却将自己给拉了一下。 樊馀只得止住怒气,再向车内凑去,这次却很干脆的被人给推开。 “让开!”一道吼声之后,一名大夫推开挤在车架前的数人,整个身子都钻了进去。 一望原来是宁越大夫,这下樊馀更没脾气了,只得从宁越的身边挤进去一个脑袋,向车内望去。 这一望,樊馀悬了许久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原来虽然天色已暗,但仍能清晰的看见车厢之内虽然有好几只箭矢破开了车壁,露出了箭头,但只有一支箭矢见了血,却是插在了小侍女巧奴的左臂之上。此时那少年天子正怀抱着瑟瑟发抖的巧奴,手忙脚乱的又想要去止血,又想要去拔箭,又好似在安慰巧奴。 而另一边的小侍女田倩却是双手捂着嘴巴,浑身打摆子一般抖个不停。原来这三人都半躺在车厢之内,却是因那少年天子嫌天冷,正左拥右抱温柔乡中,若不是有那箭矢血迹,那可是怎样的**满车啊。 嗯,樊馀又仔细打量了几圈,确定大王身上是一点伤都没有,这才叹了口气,微微缩回脑袋望边上望了望,却发现宁越的另一侧也挤进来一个脑袋,是苏锐,苏锐的脑袋上面还有一个脑袋伸了进来,是王孙满,忽然,樊馀猛的发现自己脑袋上面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和热气,樊馀抬头一看,却由于角度的原因好几眼樊馀这才认出,原来是魏军司马王错。 “大王无恙否?” “大王受惊了!” 几道呼声同时响了起来,将那仍有些未从惊吓中完全清醒过来的周扁给拉了回来。 好一顿请安和赔罪,待周扁被扶出了车厢,下了马车之后,外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显然在强悍的魏武卒面前,几十个刺客根本就不够看的,他们连外围的魏兵防守圈都未能突破,内侧的王室亲卫更是没有一人动手。 此时天色已黑,四下里已经打起了火把。刚下马车,周扁便看见一名瘸着右腿的长胡子老头提着个木箱快步走来,这时司马错便凑了上来,原来这便是魏侯的御医了,专门派来给大王的侍女救治,周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管如何,魏侯的这态度是摆出来了。 不过这魏侯也真是怕死了,都老成这样了还瘸着腿,自己冒雪往魏国赶路,还得把他带着,也真是苦了这医师了,不过听王错说,这医师的待遇也挺高,有专配马车。 望着这医师钻进了自己的马车,周扁这才点点头,在王错巴宁以及宁越等人的陪同下,往着刚才的战场走了去。 前面是一圈火把包围,穿过层层兵士,走近后,周扁这才看清地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是一具具黑衣尸体。 “禀大王,这些都是死士,除了逃掉几名外,其余的三十八人全部都在这儿了。他们用的短弩是出自韩国,短矛和长矛不知出处,这些人身上也都被搜过了,并未发现任何标记。” 早已在此的一名魏军将校拱手说道。 “竟让这些贼子惊扰了大王,实乃我等之过。”巴宁也跟着冲周扁行了个礼。 摆摆手后,周扁心中却没来由的突然想起了一年多前在洛水旁的那场刺杀,刺杀对象是当时的周公,而刺杀用具却也是韩弩。不过仔细想一想,这应该是巧合,因为这两次刺杀看起来应该没有什么关联性。 可是这次刺杀为什么将自己选为了对象呢?要知道自己的车架上可是有着周字王旗的,其实天还未黑,应该看得清楚的。 想了想周扁就要弯下腰去,欲亲手查看一下这些尸体。 不想就在此时,身后马车上却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惨叫,吓得周扁立即直起身来向后望去,却再也没有声音了。 “大王,这应当是医师为巧奴拔出箭头时,巧奴一时疼痛忍不住叫来的。” “本王还是回去看看吧。” “也好,这边危险,不过吾王在魏军之中险些遇刺,魏侯得给个说法。”宁越这话却是对魏司马王错说的。 “应该有的。”王错拱手行了个礼。 王室一干人便立即转身往回走去。 钻进马车一看,巧奴果然已经昏了过去,右臂衣衫被撕破,那医师还在处理伤口。幸好这马车四周夹有铁板,不然这箭矢定会穿透车壁,那巧奴可就不是只被刺伤右臂了。 “大王,此次刺杀,应当是针对魏侯而来,不过却不是想要魏侯之命,而是不想要魏侯称霸。”一行人站在马车之前,寒冷夜色中,宁越开口说道。 “何以为之?”周扁问道。 “大王若是遇难于魏军之中,日后何人为魏侯加封诸侯伯长?而魏侯打着襄助王室的旗号,却弄丢了大王,日后魏侯想必也不好再提称霸的事。此乃臣下妄猜。”宁越答道。 “有理。”说罢后,周扁却是陷入了沉思,宁越猜的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么又是谁干的? 一时无解,不过马车里的动作倒是挺快,没多久,那医师便钻了出来,简单说了下无事之后便行礼离去,周扁立即就跳进了马车,接着灯光又查看了一遍之后,这才和田倩一起将巧奴轻轻放平在了车厢之中。 而这时魏军的说法也到了,是司马王错亲来。 第五十一章 魏都安邑 - 周始皇 - 或与白 “大王,天色已黑,还是先赶往轵关去吧。外臣在此保证,此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来惊扰大王,这伙刺客暂未查明身份,不过外臣已让人收到车上去了,要悬在轵关之外让人相认,定要查出逃漏之人和主使者。” 王错站在马车之外躬身答道。 “就如司马大人所言吧。”不放心也钻入了马车之内的宁越替周扁还礼答道。 队伍很快就又开动了起来,速度和之前保持一致,显然魏军并没有因为这次事件而有那么一丝的惊慌。 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只见最外侧的火把离着队伍中央足有十个人的距离,看来为了保证安全,魏军将士兵洒的这么远,也是蛮拼的。因为这会尚还在轵道末端,道路并不宽敞,那些最外侧举着火把的士兵,可能就要在山上,或者在林子里。而在这漆黑的夜里,哪怕手中举着火把,也不可避免的会跌倒或踢伤,可以想到,魏军必将为此付出减员的代价。 而王室自己的亲卫队也加强了警戒,周扁能清晰的看到自己马车四周挤满了自己的亲卫,盾牌都举在了手中,这些训练有素的亲卫,当有所准备时,绝对能第一时间挡住来袭的任何敌人。当然代价是长时间保持警惕,容易让人疲劳,甚至还会出现一些幻觉而造成不当的举动。 不过那轵关城并不远,周扁也不想路上再出什么意外了,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听说过有连环刺杀,但小心总没大错。而且周扁知道,不光宁越守在马车里面,就连樊馀也持剑坐在了马车前面车夫的旁边。 整个队伍小心翼翼的向前行去,然而并没有走多远,便忽听前面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不准靠近!” 吓得王室亲卫们一阵紧张,樊馀也拔剑站了起来。 但只听前面来人低语了数句之后,队伍又开始了正常前进,片刻后消息便传了来,原来是轵关校尉以及先到的前军将军见这么晚魏侯车架还没到,便出关寻来了。 一路无话,没花多长时间,大队伍便到达了轵关城,入关之后再分配好房间,夜已经深了,巧奴也恰在这时醒来,挣扎着想要伺候洗睡,却被周扁给劝住了。 次日却是难得的睡了个大懒觉,因为魏军要在轵关之中休整,这一路醒来,轵关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城邑,并且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军事要地,魏国在这里不禁屯有粮草器械,还有大量的空房间可供将士休息,所以在疲劳的赶路之后,选择在这里休整是十分有必要的。 而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出轵关向西,便是韩国国境了。魏侯此次回朝的路线是要穿过韩境的,虽然已经遣使去协商了,虽然魏侯刚刚打败过韩国,但魏侯必须要保证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可能的变化,所以前面一千多魏军已在此等候,魏侯还要等待后面尾随的两千魏军,五千大军休整好后,将以最佳的状态,去全速通过韩境。 按照这个时期的传统,一般情况下一国君主如果要跨过一个国家的领土,要想去不相邻的另外一个国家,一般都会走国与国之间的边境线,但显然也有些情况例外,比如大军经过为了节省路程,比如着急赶时间,魏侯目前这种情况显然属于后者。 但国君借道回国,毕竟不是小事,肯定要得到另一国的允许,而先行一步的魏国爨襄将军,自然已经早早就知会了韩国河北之地的贵族,而韩国刚刚败于魏国,显然在这个时候是不会不同意的。 不过魏侯还是小心翼翼的多等了两天,第二天后面的军队到达,凑齐了五千士兵,第三天全军休整,这两天周扁则是无所事事,在轵关城中逛了逛。 这轵关并不大,但却是个军事要地,这轵关建在轵道的最西端,城高而坚,城墙都是用土石建成,并非全是夯土,城墙和城楼都很完备,城内还有大量的兵营和粮仓器械仓,哪怕魏侯的人马在这里哪怕休整一整个冬天,都不会有压力。 同时周扁还注意到了,那些个刺客的尸体被挂在了东西两个城门处,不过周扁却是以为不会有什么效果,因为刺客都准备的如此充分了,怎么会在轵关城中留下痕迹呢?刺客必然是从别处而来。若是能将搜寻范围弄大些,比如整个轵道周围所有的村庄和猎户,说不定还能找到这些刺客是从何而来,再顺着往前摸,或许能找到些踪迹。 但周扁认为,魏侯是不会如此大动干戈的,并且周扁还相信,哪怕魏侯这样做了,也不会找到什么结果,因为这个时代可不是大一统的国家,魏侯顺着查,这刺客必然是从别国而来,在这个国与国之间没有海关,没有护照的情况下,你不能去指责魏国轻易放入了刺客,也更不能去跨国稽凶,必然要借助别国的力量,不然便又是国与国之间的大战。 所以周扁没有去主动追问魏侯追查的怎么样了。 不过在入轵关城的第三日,在临时营地之中,周扁却见到了风尘仆仆的洛阳来使,王平。 这次仅来了一架马车,一名车夫和两名走卒护送着王平一路前来,满脸憔悴的王平一望见王室一干人,便是一句话,“幸不辱命啊!” 原来王平这次从洛阳送信,先是到达大梁,打听得大王随魏军去了濮阳,刚走没多远便碰见了大雪,不得已又返回大梁,待雪停后,这才小心翼翼的绕开战场,等到了濮阳时,却听说大王又随魏侯往安邑去了,在弄不清魏军的路线情况下,王平毅然决定走轵道横穿韩国,反正这是周室的车辆,从哪国走都可以的。 于是在轵关,王平幸运的与大王汇合了。 难怪这次来信等了这么久,原来如此曲折。 慰劳王平一番之后,周扁便迫不及待的看起了洛阳来信。 十月底的时候,韩国如约移交了四邑,不过却如同宁越所料般,韩国将这四邑里的所有粮食,包括地里刚收的还有农户家里储存的,统统收缴了,也就是说韩国给了周室上万张饥饿的嘴巴。 不过韩国没有做绝的是,并没有将这四邑里的所有青壮男子都掳走,只是撤离了自己的所有机构人员。 同时韩国的第一笔赔款也到了,不过还是没有粮食,只有钱币和绸布,太师和白相按照周扁意思,将绸布赏给了城中的贵族和有功将领,再将钱币分成了三份,一份发给了普通士兵的兵饷和赏钱,一份发给了贵族和有功将领,还有一份则留在王室之中,毕竟王室所有产业想要重新启动,还是需要一笔资金的。 然后幸运的是,河洛地区今年迎来了一个大丰收,粮食收上来,不仅能满足洛阳的需求,还给借贷了下去,以帮助那四邑之民渡过这个冬天。 最后,洛阳的炼铁和酿酒最先开始了恢复,毕竟这两个行业最赚钱,并且冶铁产业还预先收了定金的,所以要赶着生产,反正冬天没有农活,有大量的劳力可以使用,成周城中以前被毁掉的厂房,在申不法的带领下,已经在重新营建了,规模更胜以往。 这些便是洛阳的近况了,一切都在往良性发展。 此外随同王平一起到达的,还有一大包衣物,打开一看,却都是太后寄来的皮衣,顿时一股温暖的母爱,洋溢在了异国他乡这小小的土屋之中。 到达轵关的第四日,魏国大军又开始了行动,五千人护卫着魏侯和周天子,向西行去。 往西没多远,便是韩国领土了。 一入韩国,便见前方数百人已经在等待,原来韩国竟派了专人接待和引路,而那当头一人却是个周扁也认识的熟人,公子武。 有了韩人的专门陪伴,接下来的路程就轻松简单了许多,一路都是平原和小丘陵,一路都有城邑可供休息,只用了短短的四天功夫,就从韩国国土这个葫芦状的中间最短处,穿过了韩国。待韩武将魏侯送出了最后一站武遂城,便行礼告辞而去了。 这一路上,公子武都只是陪着魏侯,对于王室这一干人却连一个招呼都没有打,甚至还在远方,用仇视的眼光望向这一行人,不过周扁能感觉的到,韩武更多应该是在仇视苏锐,于是,这一路上,少不了对这重返故国之土的苏锐,又是好一顿劝慰。 同时,周扁也从魏人的口中得知,这韩公子武正是因为在今年攻打洛阳时的糟糕表现,而被驱离了韩国中枢,又被放到大河以北的河北之地,在这片贫瘠之地上担任地方官了。 告别公子武的一路陪伴之后,魏侯的军队便一路向西,很快便穿过了两国的国境线,又踏上了魏国境内,而那边境线上,早已有列队整齐的数千人在等待了,那迎出来的大臣之中,为首的是位长须白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约莫五十岁数上下。经旁人介绍得知,这人便是魏国大臣中的第一人,公孙痤了。 远远望去,只见公孙痤站在车下将魏侯恭恭敬敬的请下车,相陪走入一旁早已搭好的行军帐中,过了一顿饭的时间才又走了出来,猜来应该是就魏侯不在国都的一些事宜做交代,或者两人还会对魏侯的这一系列战争做评价和总结。 尔后,两人从行军帐中出来后,公孙痤就上了魏侯的车架,几千大军汇集在一起,立即便开拔了。总之,公孙痤对魏侯是相当的恭敬,但对队伍中的王室一干人,根本就是视而不见,除了在钻进行军帐前远远的向这边瞥了一眼之外,对于这所谓的天下共主周天子,根本就没有任何表示。 在这片孕育了晋国和魏国的肥沃土地上,数千人的队伍踏着冰雪,飞快的向西赶去,行了两天路,终于在公孙痤接到魏侯的第三天,一座巨大的城市,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直到此时,公孙痤一直都没有主动与王室之人有过任何接触。而就在周扁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派人主动与公孙痤接触时,安邑,这座突然出现在视平线上的巨大城市,却已经将他的注意力,给完全吸引了过去。 这座城市绝对可以称的上是巨大,站在远方的小山丘上向下望去,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全是房屋,城外有高高的城墙围绕着,而且这座城市和许多的古城一样是南北长东西短,再仔细一看,还可以望见,这座城市中还有城墙,正中是一小块正方形,从其中那些高大的殿堂来看应该是宫城了,其南边还有一个稍大的正方形,其北边有一道东西向的城墙,将整个安邑城分成了两部分。 从观感来看,这座城市的占地面积已经超过了王都洛阳,不过周扁早已得知,齐国都城临淄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城市,此外大梁城应该也比这安邑大,但目前还显空旷,那么此时望见这安邑城,却不得不惹人一阵遐想,临淄城该有多大呢? 队伍丝毫没停,哪怕是望见目的地,这些魏兵也丝毫没有欢心雀跃,这倒是令周扁感到十分的意外,却是不知魏军的训练是多么的严酷,以至于连一些正常的人味都没了。 一路走去,一路上,博学的宁越和多闻的王孙满也一路向周扁将这安邑的历史道来,原来这安邑曾是夏朝的国都,武王立国时将这片土地分给了自己的弟弟毕公高,建立了毕国,又因这片土地叫魏地,所以又叫魏国。这个魏国亡于晋献公之手,之后晋献公又将安邑封给了自己手下的大夫,同时也是毕公高的后人,毕万。 这个时候的安邑便只有城内那个小正方形那么大。 毕万的后人以地名为氏,所以也叫魏氏,他们也一直在晋国任职效力。到了晋文公重耳时,魏武子追随重耳立下大功,便扩建了安邑城,也就是那个小方块南边的稍大一点的正方形。到了魏武子的孙子魏绛,魏氏实力进一步扩大,始列于六卿之一,魏绛又在原有的两个正方形外扩建城了今天安邑的南城。 到了三家分晋之后,魏文侯便又修建了北城,这才形成了今天南北长的安邑城,当然,许多城墙一直在修补,倒也并不都是以前留下来的。同时,考虑到魏氏氏族数百年的经营,安邑城内拥挤不堪,魏文侯一度将国家中枢搬到了不远处的恒水邑,但最终还是搬回了安邑。 同时,最早的安邑,那个正中的小正方形,已经不再有平民居住,全部都是魏宫了。 队伍很快就进了安邑城,果然大街狭小,人群密集,观察了好一会后,周扁才回过神来注意到,魏侯此次回朝,竟然没有摆起依仗,只靠士兵清道,一路穿过了几道城门,才缓缓走入了魏宫之中。 这不是魏侯的风格啊,史传这位魏惠王好大喜功,喜欢大排场,怎么这会大败三国得胜回朝,怎么没有夹道欢迎,没有太子率群臣出门跪接呢? “臣下以为,魏侯必有深意。”将自己的疑惑说出口后,宁越沉吟一番之后,说道。 “再看吧,魏侯绝不是低调的人。” 说这话,王室一干人跟随魏侯车架,进入了魏宫之中,到了这里,马车已不再让行,巴宁将军将周扁请下车后,便自顾着去安排周扁的三百随从了。而周扁则按照巴宁传的话,带上几名亲近臣子和亲卫,向魏侯追了过去。 “大王,这便是寡人的宫殿了,请!”魏侯略一伸手,点点头后便当先向内走去,公孙痤和王错慌忙紧紧追上,而听闻魏侯相请,周扁也只好一提衣裙,吊在后面跟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 欢迎仪式 - 周始皇 - 或与白 跟随魏侯一路往深处走去,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殿堂,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宫门,一路走来,不断有华服的宦官上前躬身,而其余的宫内侍卫和宫人,纷纷列队在两道恭敬行礼,显然,虽然魏侯并没有惊动满朝大臣和城中贵族百姓,但在这宫中,作为离魏侯最近的人,还是对这位主人的回来,给予了欢迎仪式。 魏侯一马当先,匆匆走个不停,周扁一行人根本不知魏侯要将自己带往何处,也不好上前相问,只得默默跟在后面。不过一路望去,那些个宫殿虽大,但都成色较新,看来多半是文武两朝所建,无不在向人展示着这是一个新生的强国。 就这样,一大堆人默默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了多少广场和宫门,终于,魏侯停留在了一处小殿之外,稍微顿了顿脚后,便又抬步向内走去,一干重臣忙跟了进去,而更多的随从侍者却留在了殿外。 犹豫了一下后,周扁便也抬脚跟了进去,走到殿门处,却见两名佩剑护卫伸手拦了下,原来却只是不让周扁的亲卫入内,周扁倒也没有多想,便带着宁越王孙满等人往内走了去,待到樊馀入内时,那护卫也要阻拦,却见樊馀一声冷哼,抬头便闯了进去,那护卫倒也没有更多反应,又拦住了跟在最后的苏锐。 苏锐倒没有那么大胆,稍一阻拦,便和其余亲卫等候在了殿外。 穿过殿门口处的门厅之后,便又是一个稍大的厅堂,魏侯和几名臣子此时都立在厅中,却并无人说话,静悄悄一片。厅内暖呵呵的,应该是有什么取暖设备。 周扁慌忙走了上去,拱手道,“魏侯这是?” 话还没说完,却见魏侯伸手挡在了自己嘴前,轻声道,“嘘!” 周扁立即就闭上了嘴巴,不过对于魏侯这略显滑稽的动作,却很是疑惑。 却见魏侯笑笑,点点头后轻抬脚步向一侧走了几步,直走到那门帘之前,轻轻掀开门帘一角,侧身向那侧室之内望去。 周扁也好奇的从那门帘掀开的一角往内望去,远远只见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正端坐在一个沙盘之前,手持一杆长笔,蹙眉写着什么。时而又展开眉头,时而又皱起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其身旁是几名小侍女在跪地伺候。 这应该便是在默写了吧,又或者是在练字。 再回头望望魏侯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好似生怕弄出声音惊动了室内的男子,而魏侯的脸上似乎挂着一丝笑容,确切的讲,应该是慈爱的笑容,眼神中还充满了希冀。仔细一想,这屋中坐的男子应该是魏侯的儿子了,却不知是哪位公子,真是好福气啊,能让堂堂魏侯在屋外安静等候。 而此时魏侯的样子又哪里像个枭雄,分明是个慈爱的父亲。 刹那间,周扁突然有些羡慕这年轻男子了,他的父亲不仅是这世上最强势的男人,同时还能像最普通的父亲一样极其的疼爱他。 忽然,王孙满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大王,这屋里坐的,便是太子申了。” 原来是魏国太子,听到此周扁不免又多看了两眼这个短命鬼,周扁清楚的记得,在后世所记的历史上,这位太子可是死在了大名鼎鼎的马陵道中。 想了想后,周扁突然轻声向王孙满问道,“既然是太子,那为什么还要用沙盘写字,难道他买不起竹简或绸布么?” 这二人说话声音虽小,但在这安静的厅堂之中,却还是让其余几人都清晰的听见了,魏侯脸色一变,但却并未转过身来,倒是那公孙痤狠狠的瞪了过来,满眼警告之色。 “大王慎言!”宁越慌忙低声劝道。 屋中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只能听见那侧室中传来的漆笔划动沙子的声音。 就这样,也不知干等了多久,终于听见侧室中一道清脆的男子声音响起。 “收起来吧,今天就写到这里了。算来这几日父侯该回安邑了,也不知到了哪,多想和公孙痤大人一起出城去迎接,可是母后不让。” 这清脆的声音怎么听着感觉有点幼稚,又或者深宫里长大的就是这样? 正想着时,魏侯那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孩儿,父侯已经回来了,不让你去迎接父侯是乃父的吩咐,与你母后何干!寡人不在的这些日子,孩儿学业可有长进?” “呀,真是父侯回来了,孩儿今日还在默写兵书呢!”听见魏侯的声音,那太子申顿时爬了起来,快步迎了上来。 一边说着还一边讲魏侯给拉了进去,“父侯来看看,这是孩儿方才默写的兵书。” 门帘晃动,只有魏侯迈步走了进去,其余如公孙痤王错等大臣,都恭候在了这殿堂之中,周扁自然也没有动静,不过周扁刚才倒是注意道一个细节,那就是太子申看见魏侯时没有行礼,这不符合礼制,要知道哪怕是后世那些个封建王朝,太子见君王也是极为讲究的,也不知这是战国时期就这样,还是魏侯极为溺爱太子。 屋内这对父子好一阵寒暄,周扁也不好去听,只得等在殿中。 有一会后,这对父子才拉着手走了出来,一干魏臣连忙行礼。 “君上,该去见见诸位臣子了,这会城中大人们该都到齐了。”公孙痤躬身说道。 “嗯,稍等片刻。”魏侯哼道。 说罢便带着太子申走到了周扁的面前,一摆手道,“孩儿,这便是周室天子了,你可称呼,周王。” “见过周王!”太子申微微躬身行礼道。 周扁却是慌忙伸手做出相扶状,“不必多礼。” “大王,这是我家太子,申。”魏侯微笑着介绍道,就像每一个父亲介绍自己的儿子一样,好似在介绍自己这一辈子最拿手的一件作品。 “太子申,本王有礼了。”周扁也微微躬身拱手道。 “大王,我家太子当不得你行礼的。”魏侯淡淡笑道,不过却并没有什么动作表示,任由周扁行罢礼。 太子申也是微微笑道,“早听说周室新任天子虽是个孩童,但却能率王室自成周重回洛阳王城,或许正是中兴之主,今日一见,大王果然是举止沉稳,目光睿智,虽未及冠,但已是人中龙虎之态了。” 听完太子申的这一番话,周扁吓得毫毛都竖了起来,王室现在定的国策就是韬光养晦,要暗中发展,避免引起诸侯强国的注意,周扁最怕听见的就是这种夸词,看来这位略略有些娘炮的魏国太子,在外人的面前,并不像刚才表现的那般有点幼稚。 不过想想也是,一代枭雄如魏侯,他所选择的接班人,或者他所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又怎么会差? 一时周扁竟愣在了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应变能力还是差了点,但或许这样的表现,其实是正符合周扁现在的年龄。 倒是一旁的宁越开了口。 “太子说笑了,洛阳本就是王室之地,王室不过搬回去而已,谈何中兴?我家大王或许比起同龄人是要老成一些,但王室积弱多年,多次战乱之后,典籍和传承多半缺失,我家大王的所学又如何比得上贵太子?我王室只欲求生存,正要托庇护于魏侯之下,又要大王沉稳睿智何用?”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宁越这一番回击不可谓不犀利,硬是将魏太子的话给顶了回去,搞的这下太子申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倒是魏侯笑了笑,“周天子乃天下共主,只需坐享诸侯孝敬即可,其余倒也没有太大作用,大王就请放心吧,有寡人在,周室可继续尊贵天下。” “那便多谢魏侯爷了!”宁越躬身道。 “寡人先去了,初回安邑,事务繁多,就恕不亲自陪同了,一会自有公孙痤替你家大王安排寝宫。”摆摆手后,魏侯拉着公子申走了出去。 身后其余大臣忙跟了上去,而那公孙痤则是走了上来,微微一拱手说道,“就请诸位在此殿中稍侯,待吾事了,自会领诸位前往寝宫。” 说罢,公孙痤一摆长袖,也冲着魏侯追了过去。 片刻之后,这宽阔的殿堂之中,便只剩下周扁以及手下的宁越,王孙满和樊馀一共四人了,哦,还有角落里留下来的两名小侍女。 进城之前已经在城外用过午饭,这会正是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多的光景,被魏侯撇在了一边,正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君臣四人无奈只得在此等候。 将那侍女唤来一问,才知道方才被拦在门外的苏锐以及亲卫们,都被引到偏殿去歇息了,想来魏人是有安排的,于是就没去喊来。侍女们也很快就搬来了小几和坐垫,以及端上了热茶,魏人并没有落下这些基本的待客之道。于是,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闲话。 却没想到,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近一个时辰,竟还没见一个人管事的人过来。 茶水都换了两次了,问下侍女,还是都不知道大人们是怎么安排的,难道自己这一行人被魏侯给遗忘了? “难道那公孙痤忘记我们了?要不要我出去找人问一问?”樊馀忍不住开了口。 “暂时还是不要的好,魏人将我等请来,肯定不会丢在这里不管的,或许是魏侯刚回,朝中所有大臣均在朝会未散,故而未能估计我等。”周扁沉吟道。 “大王言之有理。樊馀你就忍忍吧,好在这屋中暖和,又有热水可饮。”宁越也跟着说道,显然对于周扁的表现很是满意。 这一等又是近半个时辰,周扁也忍不住了,突然站了起来跳了两下,“跪坐了这么久,腿都麻了,再坐下去只怕腿要断了。” 知道大王从来都不喜欢跪坐,宁越倒是早就习惯了,于是笑笑,“大王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动动也好。” 然后宁越和王孙满仍旧端坐着,只有那樊馀倒是不羁,也站了起来,甩甩胳膊踢踢腿,口中嚷道,“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随便寻个宦官给我等安排个住处,又不是什么难事。还是让我去问问吧,不问问,难道要一直在这里等着?” 周扁也是不耐,望向了宁越。 后者则沉思顷刻后抬头道,“也好,让满大夫出去问问吧,魏人的态度的确可疑。” 这明显是不信任自己嘛,樊馀一听顿时焉了,一屁股坐了下来,猛灌了一杯热水。 周扁则是没好气的笑道,“满大夫以前来过魏宫,认识的人也多,自然是他去问比较好一些。” 王孙满得令立即拜拜衣袖躬身退去,可是片刻后就铁青着脸回来了,“魏人欺人太甚,门口的佩剑宫卫根本就不让我出去,也拒绝回答我的问题,只说是上面的命令,为了大王的安全,不让我等离开此殿。” 没想到却是这种结果,周扁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也不好看起来,“魏侯这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吗?怎么却把我等当犯人看?” “大王慎言!”慌的宁越连忙站了起来,小步快走到周扁跟前,拿眼斜了斜殿角站立着的两个侍女,半捂着嘴小声道,“或许这是魏人的试探,大王还请息怒,毕竟我等是在魏宫之中,可以让魏人知晓我们的脾气,但却决不能与魏人起冲突。” “嗯。”周扁点了点头,在地垫上盘腿坐了下来,若是没有贴身侍女在,周扁都像斜靠在软玉温香之上了。 “可是,我们在这里等待的时间也太长了,本王受不了了。”紧接着,周扁又大声说道。 轻轻的点了点头,宁越也坐了下来,“大王勿急,不如让臣下给大王讲讲臣下年轻时的事,以供大王解闷。” “那就请讲吧,本王虽与你打交道多时,但却很少听你说这。”周扁顿时就被吸引了过去。 而那樊馀和王孙满也坐了下来,饶有兴趣的望向了宁越,在这个没有小说,故事也匮乏的时代,能听听一个人过去的经历,就是一件极其吸引人的事了。 宁越微微一笑,摆一摆衣袖缓缓讲到。 “二十岁以前,我在故郑国中牟邑郊外种田为生,虽能果腹,但却并不能温饱。一日,我从田中劳作归来,路过旁村中一处小院,忽闻院中有肉香飘来,而我当时就连黍米都吃不饱,我心中疑惑,为何他可以吃肉我不可以?便放下农具,上前叩门相问,你这为何所食不同?” “那开门的老头乃是旁村人,自然认识,我还记得他当时轻蔑一笑,我家小儿在新郑为官,故而我家可以吃肉。” “我心中又有不服,为何他可以当官,我不可以?待我问了出来时,那老头便哈哈大笑,笑罢后说道,我家小儿自十岁开始读圣贤之书,故而三十岁而仕,我家始有肉吃。” “我便突然意识到,读书或许可以改变我的生活状况,于是当时我想了想后仰头说道,那我便也去读书,日后也可吃肉。” “那老头却笑得更厉害了,我家小儿十岁读书仍然嫌晚,你都二十有余,还读什么书啊,来得及吗?” “听见那老头的耻笑,我当时也并未动怒,而是又想了想后抬头说道,你家小儿读书读了二十年,我从现在开始也读书读二十年,别人白天干活我也干活,别人晚上睡觉我便不睡觉,我来读书,二十年后,终归是追赶的上罢,到时吃肉也不迟。说完后,我便回了家。” “那一次,我的确是拿定了主意,想要开始认真好好读书,可是一回家,便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难题摆在了面前。” “什么难题?”被宁越所讲吸引住了的周扁忍不住问出声来了。 “大王猜一猜呢!”宁越笑而不语。 “什么难题?”突然,一道清脆的童音从旁屋响了起来,惊得周扁几人慌忙向那声音传来的门帘望去。 只见门帘晃动之中,从这殿堂的另一处旁屋中闪出了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衣裙,小步跑了过来,“你快些说嘛,还猜什么猜?” 宁越愣在了那里,却忽听那殿角的两个小侍女跪倒在地,叩首道,“婢子拜见公主!” 第五十三章 芷蕙公主 - 周始皇 - 或与白 突然跑出来的这名小姑娘身着豪华宫装,长长的裙子下摆拖到了地上,虽然其年龄看起来只有约莫八九岁的样子,但这般打扮已经颇有些贵妇的模样。 小姑娘似乎是之前就藏在了那门帘之后,然后挣脱了什么突然跑进来的,但那欢快的步伐,以及充满希冀的眼神,无疑是在告诉殿内的人们,她是被宁越的故事吸引过来的,并且似乎耐心还不是很好。 谁也没想到那不起眼的门帘之后还藏有人,本来突然跑出这么一个小姑娘就已经够让人吃惊的了,却没想到殿中的侍女竟跪拜称之为公主。 战国时期诸侯之女已经就被称为公主了,那么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竟是魏侯的女儿?她怎么会在这里,周扁等人的脑袋一下子转不过来了,不过宁越还是想的要稍微多一些,那就是这里本来是太子读书的地方,公主出现在这里并不为奇,奇怪的却是魏侯为何把王室这些人带到了**来,有什么玄机在里面吗?难道就是为了见见太子,可是见完了太子就可以走了,不是吗? 侍女的声音还未落地,宁越的脑袋还没有想透彻,那小公主便已跑了过来,机灵的大眼睛四下一望,很快便认准了长须年长的宁越,跑到了跟前来,嚷嚷道,“什么难题啊?你这人也真没意思,自己讲完就算了,为何还叫人猜?” 宁越自然不会被小孩子给唬道,待那小公主话音落地之后,立即就站了起来,躬身行了个礼,“公主,宁某当时的难题就是,想读书时,却发现因家贫没有书读啊。” “那然后呢?”小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芷蕙,休要胡闹。”小公主走出的门帘之后,一个充满了威仪的女声响起,门帘晃动,先是走出了两名宫装侍女,然后,一位美妇人从门帘之后缓缓走出。 原来那门帘之后还有人。 此时周扁等人也站了起来,一起寻声望去,却只见那当先的两名年轻女子穿着虽仍是侍女,但材质和样式都比这原先殿中的侍女还好很多,再看看那美妇人,却见其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衣着豪华,宽大的黑色衣裙上,用闪亮的丝线,绣了一朵又一朵的花,衣角袖口处绣的则是七彩云朵,再往上望去,如云的发髻之上插着几把样式各异的头饰,头饰的吊坠中珠光闪动,如同清澈的小溪波纹一般。 周扁望得不禁瞪大了双眼,如此之奢华,别说在自己的母后身上未曾见到,便是后世记忆中的电视剧,也是远远不如。 似乎有些反感周扁的表现,那美妇人冷哼了一声,在这殿中显得格外刺眼。 这时周扁才反应了过来,能有如此打扮,还口称公主之名,这美妇人的身份呼之欲出,那便是魏侯的夫人,魏国君夫人了。 想到此,周扁慌忙低下头,拱起双手做出行礼状,就在这时,那殿中原先两名小侍女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婢子拜见君夫人!” 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周扁便只是低头拱手,宁越和王孙满倒是很快就躬下身来了,“王臣宁某见过君夫人。” “免礼。”那魏后轻声答道,同时膝盖微弯,行了个妇人礼,然后虚抬双手,将王室一干人扶了起来。 “周君远来,一路劳苦,我家侯爷招待不周,寡人在此向大王赔罪了。”魏后紧接着就说到,但语气中透着些冷淡,丝毫没有赔罪的意思。 春秋战国时期,诸侯的正妻也自称寡人,但在天子面前自称寡人,魏后也是有些高傲了。周扁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不过宁越却是皱了皱眉头。 “有劳君夫人挂心了。”宁越淡淡回答到,双方说了几句话都没有提魏后和公主突然冒出来的事。 “公孙痤尚还在朝会之上,抽不开身,君侯便遣人告知于我,让我来安排大王的住宿,诸位跟我来吧。” 说到这,周扁一行人才感觉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只是还有些怀疑,为什么这么久,又为什么是魏侯夫人亲来。 总归不是坏事,就算是坏事也躲不过,周扁一行人立即便拍拍衣裙跟着魏夫人向殿外走去,那小公主也跟了上来,魏夫人眉头一皱,便轻叱道,“芷蕙,回你自己的宫去,不要跟在后面。” “不嘛,母后,孩儿想知道家贫没有书读要怎么办。”小公主哀求道,不待她的母后回答,便又转头向宁越问道,“快些说罢,你后来到底读到书没?” 最前面的魏夫人停下了步子,回头望了望小公主,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看得出,这位魏夫人还是很溺爱她的小女儿的。 宁越也是个察言观色的主,于是也停下了步子,向着小公主一拱手道,“回公主,若是后来未读书,那宁某今天也不能站在这儿身为天子之臣了。” 听见宁越这话,魏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向小公主笑道,“芷蕙听见没,读书还是有用的。” “可是我本来就是公主,又能有什么用呢?”小公主极其不服气,看来平常为了读书没少头疼,由此还可以看出,魏侯夫妻两对于子女的教育都很上心。 “你还没说后来怎么读的书呢?”不待母后回答,小公主又转头望向了宁越。 面对小公主这娇蛮样,宁越却是笑道,“公主听说过列子么?” “列子?” 小公主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却又低头沉思起来,片刻后就又抬起头来,惊喜的叫道,“列子我知道,能称为子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列子的故事我还读过呢,比如愚公移山,哈哈,列子写的真好玩。” “可是,这与你读书有什么关系呢?”小公主瞪大了眼睛。 “公主睿智,宁某一说列子公主便知道愚公移山,可见读书还是有用的,不然我就不好与公主解释了。”宁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而那一旁的魏夫人却已经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那么公主知道列子是哪里人吗?”宁越又接着问道。 沉思了一会后小公主翘着小脑袋反问道,“这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宁越一拱双手,接着说道,“书中有曰‘子列子居郑圃,四十年人无识者’,郑圃乃郑国圃田,于中牟邑之西数里之地,列子之后,有其后人收藏典籍无数,可供游学士子观学。而宁某之家,恰在中牟邑郊外,便往之求书观看,又因无钱,便替之抄书以为报答,某读书十五载,方有今日。” “哦,原来如此。”小公主摇着小脑袋说道。“那这列子倒也有趣。” “列子所好,无非读书而已,故而其后人亦收藏书籍。公主若是好好读书,便能知晓列子乃是郑国圃田于中牟邑之西,那宁某便只需说列子后人藏有书籍即可,如此我二人交谈,岂不有趣了许多?呵呵!” 见宁越又绕到了读书之上,就连周扁也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宁越,没想这厮竟如此能绕。 果然小公主又翘起了头,“如此说来,读书还是有趣。可是我只有九岁也,父侯已经夸我读书不错了。” “正是因为公主只有九岁,才正好读书,不然如宁某这般二十余岁才读书,便只好多费力气了。”宁越笑道。 那边魏夫人已经满意的笑了起来,“芷蕙,快些回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那好吧,听你说话有趣,下次你再接着给我讲。”小公主摇晃着脑袋说道。 “宁某恭候公主大驾!公主慢走!”宁越极其配合的一拱手道。 那小公主冲魏夫人行了礼后转身便要走,刚转身却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望向了周扁,“你便是周大王吧,果然和我差不多大,我知道你的住处,等我读书累了时,便去找你玩。看在你有这么有趣的臣子份上,日后在宫中如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叫芷蕙,呵呵!” 说罢之后,小公主这才得意洋洋的一蹦一跳往她闪出来的门帘后跑了过去,几名侍女慌忙跟上。 “小女让大王,宁大夫见笑了。请吧。”一拱手,魏夫人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一行人便走出了殿堂,而此时,殿外的天已经快黑了。 一走出殿外,宁越便止住了步子,没想还没开口,那魏夫人便先行开了口,“宁大夫可是要问苏将军等?我已经让人去叫唤了,我们先走吧,他们一会就到。” “如此多谢!” 一行往南走去,一路宦官侍女纷纷行礼,没多长时间便走到了一处小院之外,这里面倒也宽阔,前后三进三间,住三百人并没有太大问题,此时那些未随侍的侍者和亲卫,都已经在院子里了。 “这是一处偏宫,里面都已经打扫过了,器具所用都是新换上等物品,暂做天子行宫倒也不会太委屈了大王。我便告辞了,宫中的一些规矩,会有监管前来说明,若有所需,也可说与监管听。” 将人带到之后,魏夫人便告辞而去。院中已有卫队长周密在等候了,给引入了后院殿中。 仔细将院中所有房屋都巡视一遍,看看这些房子倒也不错,地方也宽敞,每一个侍卫和扈从都有住处,路上受伤的巧奴这会已经安静的睡了下来,院中厨房和厕所什么的都齐备,并且御厨和侍从所用的还各自分开,各项用品也都是新的,厨房里堆满了肉食,魏侯看来确实没有亏待,并且最重要的是,这处偏宫之内没有一个魏人,就连食材都是送新鲜的过来,任由随驾的王室侍从来处理和烹饪,这点魏侯倒是极为大度。 不过偏宫之外,却是有不少甲胄鲜明的魏兵在把守,想想也好理解,毕竟这队百人武装力量还是在宫中,魏人怎么不防备呢?只是尚还不知对于王室一行人尤其是周扁自己的行动,魏人是否只限制在这个院子之中,不过目前周扁还不想亲身去试试。 将小院逛过一遍之后,天就黑了,正殿中王室自带的侍女已经点起了油灯,侍从们端上来了做好的晚饭,是煮好的一盘又一盘的肉,以及精致的黍米饭。 能陪同天子一起用膳的,只有宁越等四人,虽在异国他乡,但王室架子还是要摆出来,所以每个小几旁都有一名侍女跪坐伺候,周扁的小几旁自然只剩了田倩。 一吃饭就开始谈话,中国人自古便是如此。刚下去了第一块肉,周扁便发问了, “宁大夫,魏侯的夫人和公主躲在门帘之后偷听我等谈话,然后又是魏国君夫人亲自领我们前来,这事你怎么看?” 周扁自己想不出任何可能,便将希望投向了宁越。 不想宁越却是放下手中长奢,笑道,“大王果然睿智,方才臣下还担心大王心存疑惑,便当魏夫人之面问了出来,没想大王竟能憋到回来后才问我,果然耐得住。” 听到这周扁不由白了宁越一眼,他发现宁越这厮越来越会拍马屁了,周扁能想得到,如果自己刚才直接问了魏夫人你为什么要躲在门帘之后啊,那么宁越现在就肯定会赞扬自己会表演,在魏人面前表现得幼稚和浅薄,正好可以迷惑魏人。总之,宁越总有马屁拍。 于是周扁不悦的回了句,“快些回答本王的问题。” “说实话,”宁越一摆双手,“我也不知道,猜不出来。” “可是,臣下觉得,这绝不是一件坏事,魏夫人的身份可比公孙痤还要高,她亲自将我等引来,岂不是更给我王室面子,想一想,我觉得一下午的干等也就算了,大王觉得呢?” “的确只能算了,不然还能怎样?”周扁也学着宁越的样子一摆双手。 “呵呵!那就继续吃吧,魏人好客,我等在这里肉食不缺,何必替魏人去省呢?”宁越笑了起来。 殿中之人都笑了起来,再得到了大王的点头,几名汉子立即就放了开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夜幕上来,大雪过后的安邑城格外安静,繁星点点,新年辞旧岁之际该是个好天。 繁华的安邑城正中,华丽的魏宫之中,为主人归来而设的盛大宴席已经收场,宫内宫外已是一片沉静,而此时,**之中,一处极其奢华的宫殿之中,珠帘映辉,明珠闪耀,若是周扁来此,该不定将要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又或许言辞已经不能描绘其万一了。 在这间宽敞,明亮又温暖的寝宫之中,刚刚沐浴过后了的魏侯,身着一件宽大的睡袍,哈哈笑着迈步走向了那下午周扁见过的美妇人,而后者此时也换上了薄薄的睡袍,华丽不减,更添了许多**。 “夫人,寡人特意冒雪从濮阳赶回,便是想念夫人了,夫人可曾感动?” “哪里会是想小童,濮阳又怎缺美女,分明是为了年祭而归,不然何以恰恰在十二月底赶回?”在诸侯面前,夫人自称小童,这魏夫人虽然已经四十,但一直保养的好,又或许是有什么不可为人道的秘笈,总之,至少目前还是牢牢将夫君的心给拴住了。 “夫人的原因,自然也不可忽视。”魏侯哈哈笑了几声。 一番温存之后,这二人也如那平常夫妻一般聊起来家常,突然, “不行,小童坚决不同意。如果你想要栓牢周天子,大可以让其他公主与其联姻,何必非要我的女儿?” 魏侯不由奇道,“那周君与芷蕙年龄相当,样貌端正,聪慧好学,周人又善经商,洛阳王宫也还豪华,芷蕙日后若是嫁到洛阳去,虽比不上大国诸侯,但也相差不远了,夫人为何不乐意呢,难道是怕嫁远了?” “非也。”魏夫人娇声道,“下午按照侯爷之意,小童带着芷蕙去观看过周室君臣,那周君别的还好,就是坐姿不雅,竟盘腿而坐,如此不守礼仪之人,怎当得芷蕙的夫婿?”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寡人倒觉得这不是问题,不过芷蕙还小,此事日后再说吧!”魏侯轻笑两声,浑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没一会,寝宫之中又是一片**。 (感谢kyan-lian的一贯支持!) 第五十四章 岁末年初 - 周始皇 - 或与白 由于已经是十二月底,没几天就是年岁交替之时,所以周扁一直安静的呆在院子之中,每日不是与宁越王孙满一起在屋中读书写字,便是与樊馀苏锐一起在院里练剑习武,日子过得倒也惬意舒适。 宁越和王孙满倒是出去过几次,每次院子门口值守的魏国大夫和守卫的魏兵只是问了问去哪里,便丝毫不阻拦,但是每次都有至少一名魏国的大夫相陪同,不过宁越和王孙满并不在乎,他们本来就是去拜访一些贵族和重臣,正愁不认识路呢。 而面对周室之臣的到访,很多人都选择了闭门不见,想想也是,第一,王室来的匆忙,根本就没准备什么礼品,第二,很多人并不清楚魏侯的态度,自然不方便接见,第三,正是要过年的时候,谁家里不是忙的团团转呢,又哪能腾出时间来呢?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最后去拜访的,以为最不可能接见自己的,也是魏国最重要的一位大臣,公孙痤,却是同意会见了宁越和王孙满二人。 在会客厅里,公孙痤倒是极为好客的拿出了珍藏的蜀中茶叶,态度虽然不冷不热,双方交谈也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内容,但宁越二人却是极为兴奋,回来后在周扁面前讲述分析了很久,毕竟,这是一个与魏人打好关系的好的开端,同时也是信号,至少王室在安邑的生存环境可以得到确认了。 只是可惜的是,公子昂带兵不在安邑,据说年后才能回安邑,不然在安邑城中,就多了一名明确与王室相亲近又有分量的贵族了。 很快就到了岁末年初,安邑上下宫里宫外都在忙着过年的各项活动,宁越二人也不外出了,这时出门肯定是拜访不到人的,可能还会惹人生厌。 魏宫之中有宦官送来了大堆的牛羊肉,各种调味料,还有美酒,甚至还贴心的为周王室准备了洛阳正流行的稻米。这美酒自然是魏酒,而非洛阳烧酒了,不过酒肉量多,足以让王室三百多人无论贵贱,都能在过年时吃上酒肉。 到了岁末这一天,就连偏宫门口值守的魏国大夫都告辞而去了,走之前自然再三交代这些天不要外出,美名其曰因为若是要外出则魏国这边将无人陪同,无法保证王室君臣的安全。宁越自然连连称是。 回到院中,宁越便立即指挥随从中会木工之人,雕刻了周室列祖列宗,历代先王的牌位,又嘱咐御厨准备了三牲祭品。虽然流落异地,但身为天子,怎么能不祭祖拜天?只是大王年幼尚无子嗣,洛阳祖庙中的大祭,便只能由太后操劳和主祭了。 于是,本以为这个年能过的轻松和舒服的周扁,又不得不被宁越王孙满等拖着熬夜和起早。 岁末当晚,昏暗的偏宫殿堂之中,昏昏欲睡的周扁强打着精神听着王孙满那同样无精打采的祭文时,却忽听魏宫里钟鼓齐鸣,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也想了起来,应该是将竹子丢进火中的声音,然后又有悠扬的男声响起,“拜!” “再拜!” 虽未亲见,周扁仍能想象的到,此时那高大的魏宫祖庙里,祭祖仪式该是多么的盛大和壮观啊!或许就算此时的洛阳都远远不如,至少没有爆竹的声音。而抬头望望,这并不算大的偏宫殿堂里,临时搭起的祭坛,寥寥可数的几人,与那魏人祭祀的声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哪怕是周扁再豁达,此时的心情也并不好受。 魏人浩大的祭祀持续了数天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在宁越的安排下,王室君臣简单的祭祀也持续了数天,虽然条件简陋,但每一位先祖先王,每一位神仙,都必须照顾到,不是吗? 于是等到几天的忙碌终于过去,周扁竟感觉又瘦了几斤,以至于周扁都有点怀疑宁越安排这么多项目是不是为了与魏人赌气?不过却让此时的周扁,对于“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又有了更深的体会和理解。 此外,闲暇时还听宁越说起,这魏国祭祖时,祖庙里供的可也有周文王,因为魏侯一脉也是文王子孙,准确的说魏侯应当是姬姓魏氏。相传周文王有一百个儿子,有史可考的有十九个,其中第十五个儿子乃是姬高,因为封在了毕国,又称毕公高,毕国被晋国所灭后,晋献公又将魏地封给了毕公高的后人毕万,这便是魏侯先祖了,所以在魏国的祖庙里,摆第一位的是周文王,第二位的是毕公高,第三位的就是毕万了。 要这么说来,魏侯和周天子一脉,还是亲属,不过周文王子孙众多,别说魏侯,其实战国七雄之中的韩国和燕国也是姬姓后人,再就是这个时代尚还存在的鲁国也是姬姓,只是这些国家多半并不尊重周室的大宗地位,前面说过,当初洛阳内乱,周敬王称王之后,宫中无器具所用,只有鲁侯顾及血脉关系,赠送了不少青铜器。 不过现在看来,虽然魏侯挟持了周天子,但还是为周室在韩国面前争取了不少利益的,只是魏侯在这么做的时候,是不是有那么一丝是看在同为姬姓的份上,就只有魏侯自己知道了。 新年之后十来天,新春的气息已经慢慢淡了,宁越王孙满又出去活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什么收获,不过魏国上下的动向倒是知道了一些,比如魏侯马上就要开始春耕大典,去往濮阳和大梁的信使已经出发,魏侯在安排大军回朝了,然后国库也有调动,有人说是为了给凯旋而归的大军发放兵饷和补贴,还有人说是为了大军回朝的大典做准备,不过在宁越等人看来,这两种情况应该同时存在。 宁越回来之后也与周扁在一起分析过了,年前魏侯之所以安安静静的回到安邑,肯定是因为临近新年,不好安排欢迎大典,依着魏侯的性子,这大典若是简单了一点,还不如不搞,所以极有可能将会在今年的春天,等到还在东边的数万大军回朝时,再安排庆功大典,以彰显魏国国威,这样才好准备的盛大而豪华。 想一想也只有这种可能,最符合魏侯的性格了,不然周扁还真不相信魏侯竟然转变了性子。 时间过得很快,除了宁越等人偶尔出去一趟,周室这批人几乎都被魏人遗忘了,不过待遇一直都不算差,周扁每日的肉食甚至比在洛阳时还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周扁自然也不会去和魏侯客气。 正月下旬,周扁又收到了洛阳来信,这次来送信的仍旧是王平,自王孙满之后,这人好像就专干这行了,不过好在现在周扁在安邑定居了,而安邑离着洛阳也只有不到十天的路程。 太后和太师的信中详细描述了祭祖大典的过程和内容,或许在这两人看来,这是首要的大事。白圭的信中倒是说了许多的实事,比如烧酒和冶铁都已经开始交货了,近半巩邑人已经回到了巩邑新做的房屋居住,韩人又送来一批赔款,还是铜钱和布匹,已经按照上一批的方法给分了下去,等等,都是利好消息。 不过其中一条小消息吸引了周扁,那就是本来在新郑开店的刘百万,准备正月过后就到安邑来开酒店,将要配合天子的行踪把消息网铺到安邑来了,而这次开店的钱将都是新郑的店赚的,也是个良性的发展。 送走王平之后,生活又归于了平静,自从第一日魏夫人走后,就再也没有一个重要的魏人来过了,直到二月的某一天,门房来报,一位年轻的公子前来拜访。 当听闻公子昂前来拜访时,周扁和宁越等人一起迎了出去。 公子昂依旧是一身士子打扮,长袖白衣,望见了周室君臣一起迎了出来,脸上竟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出来,慌忙躬身行礼。 “参见大王,外臣怎可当得大王亲来?” “当得,当得。我等身处安邑,尚还有仰仗公子之处。”宁越笑道。 “这里不是说话之处,还请进屋吧。”说着话,王室君臣将那公子昂请进了前殿之内。 魏侯并不是小气之人,作为会客厅,这偏宫的前殿还是有那么大的,二三十名贵族从容而坐都并没有什么问题。 分宾主做好后,公子昂便率先开了口。 “一别一年有余,再次面见大王,却是在安邑之中,实难料啊。” 能看得出公子昂面有愧色,王室君臣并未说话,而是等着对方将话说下去。 “去年春末,韩军悍然攻打洛阳的消息传入安邑之后,我家君侯便将朝中重臣召集一起,讨论的结果是不必立即出兵,等待结果。” 公子昂缓缓道来,不过却并没有详细说明讨论的结果,想来也并无必要。 “到后来有一天,我家君侯突然只将公孙痤、王错以及我等一些公子召入宫中,都是些我魏国的重要人物,不超过三十个,君侯突然提出想要出兵,并且将大王请到魏军之中,再一同攻打新郑,若能打下便打,打不下便围住,以替周室伸张大义的名号,来成就君侯的霸名,同时也要求大王能亲封君侯为诸侯伯长。” “当时一听,我等就明白了,天子肯定不会就这样离开洛阳,君侯说是请,那必然是要用强的,我不愿如此,当时便出声反对了,君侯要替周室伸张大义,我是极为支持的,想得诸侯伯长之名,我也是赞同的,但可以效仿齐桓晋文,自己前往洛阳受封,而不是这样像这样将天子强请出洛阳。” “哎!”说到此公子昂便是一声叹息。 “可惜君侯不肯听我之言,加上其余所有人都赞同君侯的主意。当然,君侯还说了其他的理由想要将大王请到安邑来,此时便不足以为大王道了。总之,最后我只得默不作声了。” 听到此周扁等人也沉默不语,其他的理由?虽然公子昂未明说,但周扁想的到,那是魏侯担心自己的潜力,担心洛阳王室有一日复兴,又恢复到了号令天下的天子之尊。 沉默片刻之后,公子昂低语道,“不过,我是相信若君侯解了洛阳之围,大王是不会亏待君侯的。” 公子昂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但却又没有接着这个话头说下去,而是沉默了一会后说道。 “终于,君侯还是出兵了,而君侯担心我,所以在君侯出兵之前,便将我派到了河西之地领兵,直至前日方回。” 看来魏侯是怕公子昂通风报信,周扁突然有些同情这位公子昂,魏侯的亲弟弟了。 “不过,据我所知,君侯还是为周室讨回了公道,我想天子应当也有所感觉,难道不是吗?”公子昂突然抬头微微笑道。 “哎,这些就不说罢。但请大王和诸位放心,只要我魏昂还在安邑,便定会护得大王君臣安全。”公子昂拱手高声道。 “当然,还有生活上,大王也但请放心,绝不会亏待。”公子昂又补充了一句。 “哈哈,多谢公子昂了,不过还请公子昂放心,我等在此,院落干净整洁,各项用具齐全,每日所食比在洛阳时还要好。还请公子昂致上贵君,我君臣多谢了!”好似被公子昂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宁越大笑两声后说道。 “如此便好,总之,在安邑,有什么事,可以只管来找我,在安邑,多少我还是能帮上忙的。”公子昂也笑道。 “公子昂对我洛阳君臣的维护,大王和我等都一直铭记在心,且心存感谢,不然方才我君臣也不会齐齐迎接出去。我等也就不虚假,如果在安邑有什么需要,肯定会劳烦公子昂,还请不要嫌弃。日后我王室必有厚报。”宁越正色道。 “非也,宁兄错矣!”公子昂也正色道。“我并非是在帮周室君臣,而是在帮我魏国啊,我非图王室厚报,而是为图我魏国江山永固啊。” “言过了,言过了,魏国强大如斯,自然江山永固。”宁越忙跟着说道。 摇摇头,苦笑两声之后,公子昂却并未作答。 很快,众人便不在说这个话题,而是由公子昂说起了安邑的一些历史、人物和特产,还有好玩之处。 眨眼间一个时辰便过去了,眼看就要到了饭点,周扁正要出声将公子昂留下吃饭时,却听公子昂望望殿外后说道, “天色不早了,此次外臣前来,还负有寡君之命,来替寡君邀请大王,前来前宫赴宴。我家君侯说了,自大王来安邑之后,便是年祭,未能抽出时间来好好招待大王,如今寡君有闲,自然要拜下宴席,故而特命外臣来请,还望不要推辞。” 魏侯相请,哪敢推辞呢?周扁君臣数人相互望望之后,便只听宁越笑道,“魏侯相请,实乃幸矣,待我家大王更衣过后,立即便去。” (感谢‘清级战列舰的支持’的支持!) 第五十五章 魏宫盛宴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主人盛情邀请,怎能不盛装打扮一下?所以当王室君臣一行人到达魏宫大殿时,天已经快黑了,若是平常人家现在应该是快要吃好饭的节奏,不过虽然这是古代,但贵族们的夜生活其实才刚刚开始。 在公子昂的拱手相请之下,周扁当先迈步走入了殿内,一场盛大的夜宴就此拉开了帷幕。 此时的大殿之中,已经是灯火通明,殿内左右已有数十名华服贵族席地而坐,每张小几之前都有烛光闪耀,大殿的四周一圈全是蜡烛灯光,正对着殿门的主位上,魏侯高坐其上,其身后则是三层烛光,殿内还有各色布帘,在烛光映射下,整个大殿都显得格外辉煌。 这可都是蜡烛啊!一入殿内,周扁便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要知道在洛阳,王宫之中也是舍不得点燃的,在这里,一座殿内同时燃着的便是数百只,这一晚还不知要烧掉多少。 四下环绕中,周扁的步子慢了下来,而这时殿中侧耳交谈的魏国贵族们,也都已注意道殿中多了几人,于是殿中立即就安静了下来,纷纷向着周扁一行人好奇的望来。 “大王来了,哈哈,来,到寡人身边就座。”高坐其上的魏侯大笑两声,极为好客的邀请周扁上前来。 于是,周扁立即加快了步子,向着魏侯走去。 途中,迎接周扁的是两侧魏国贵族们好奇的目光,甚至还有人指指点点,嘻嘻哈哈,不仅对这少年天子充满了好奇,还十分的不尊重。这些魏国贵族们,周扁也没有见过,所以周扁丝毫不惧,一路走来,还一路左右张望,将好奇的目光还了回去。 大殿虽大,但没花多长时间,周扁一行人就走到了魏侯的面前。 “来吧,大王坐寡人身边。”魏侯坐着一伸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几。 周公微微一拱手,便一提衣裳下摆,抬脚走上了魏侯所在木台,坐到了魏侯身边一人远处的小几之后,两名美貌的小侍女立即跪步上前,趴了下去给周扁行礼。 而宁越等受邀的四名王室臣子,则由公子昂引着坐到了魏侯下面右侧之手。 一坐了下来,周扁便又开始了四处打量,面前这小几乃是一整块木材雕成,四周和两侧支架上雕有很精致的花纹,一时看不太清,不过这小几表面乃用的上好的漆,深色的漆在烛光照耀之下熠熠闪光,竟如同镜面一般。脚下这木台比其余地面高一尺有余,十几个平方,让魏侯和最尊贵的客人一起坐在上面,再加上几个小侍女都嫌宽敞,只是这么宽敞,如果没有客人,只是魏人自己的宴席,那么坐在魏侯旁边或者与魏侯共用一面小几的,怕是魏夫人了吧。 只是斜眼望去,却只见魏侯一人跪坐在此,那面前的小几果然有自己这边的两个大,也不知是真的为他夫妻二人享宴准备的,还是本来就是魏侯独自享受的。一抬眼,却见魏侯冲自己微微一笑,忽听魏侯开口道。 “大王来我安邑有些时日了,寡人却一直忙着国事,未能好好招待,实乃魏国之罪。故而,今日特设下国宴,还望大王休要嫌弃敝国小宴。” “哪敢哪敢!魏侯相请,却是本王荣幸。”周扁慌忙拱手道。自古便是如此,有些话人家说说可以,你却不能当真了。 果然魏侯一捋胡须,大笑道,“哈哈,如此甚好!那便开席罢!” 一听见魏侯吩咐开席,那木台之前两侧站立的两名面白无须的宦官,立即就开始了行动,一人转身小跑了出去,另一人则上前迈了两步,一摆长袖,高呼道,“君侯有令,开席!” 这宦官话音刚落,大殿四周的乐器声便响了起来,下列整齐跪坐着的贵族大夫们,也都纷纷冲魏侯拱了拱手,以示礼节。 宁越几人也随同魏国贵族们向魏侯行礼,而周扁则是继续四下张望,果然看见那大殿两侧烛光背后的布帘缓缓拉开,两侧各一排大型编钟和鼓架闪了出来,周扁忽然想起了初到洛阳时在田邑家参加宴席时,编钟和鼓架也是藏在两侧的布帘之后,或许,这便是这个时代的风气了。 悠扬的钟鼓声中,两排长袍乐师抱着乐器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却并未到达大殿的中间空地,而是分开来整齐的坐在了靠殿门处的空地,面向着魏侯的方向,一时间,各种乐器的声音响了起来,种类虽多,但此起彼伏,各不冲突,给人一种十分和谐的感觉。 与此同时,在魏侯所坐的木台两侧,也各有四个乐师出来坐下,抱着长长的乐器,也吹了起来,看来这个殿中,对音乐的享受可是全方位照顾的。 不过这些乐师手中的乐器,周扁却是一个都不认识,想来应该都是些笙箫罄瑟之类的,可惜周扁前世对乐器没有研究,就是这一世,也根本没有一丝的精力投入,说白了,周扁就不好这一口。 不过周扁还是饶有兴趣的观察起离着自己最近的那四个乐师来,他们手中的乐器有的长,有的粗,有的用吹,有的用敲,各不相同,乐师们一摇一晃中,各自配合的还十分恰当。 望着望着,周扁忽然发现离着木台最近的那个乐师脸色有点不对,怎么有点点发青,准确的说也不是发青,而是相对于柔和暖色调的烛光来说,他的脸色有一点点柔和的青绿色。 忽然想到了什么,周扁猛的转头向身后看去,顿时就呆了。 原来在自己的身后,木台的最后方高架之上,除了两层烛光之外,更高处还有漆木架盛着一颗颗青绿色发光的珠子,淡淡的光芒比起两层密密麻麻的烛光来说虽有不如,但仍旧不能忽视它的存在,以至于将那离木台最近的乐师的脸,都映上青绿色了。 这是夜明珠啊!那三个字在周扁的脑海中呼之欲出,两世为人,一直有听说,却只在今日才见到真正的天然的夜明珠,可惜自己方才一直不敢太抬头,不然早就看见了。 只见那夜明珠个个都有拳头大,光自己身后就有四五个之多,周扁忍不住又转头过去,望向魏侯背后,却见魏侯的身后背墙前,夜明珠更多,足足有十来个,尤其是正中的那一个,足有人脑袋那么大,刚好放在魏侯的正背后,与魏侯的身份交相呼应。 周扁吃惊的举动,也引起了魏侯的注意,待看见令周扁吃惊的是夜明珠后,魏侯却是笑了。 “大王看的可是这些夜珠?” “正是,此珠之光不亚于烛光,真令人惊叹。”周扁回过神来,望向魏侯道。 “此夜珠民间又称夜明珠,史籍载之则称悬黎,多出产于河北垂棘之地,天然而成,夜间有珠光如月,堪称至宝,其珍贵不亚于璞玉。昔日晋文公假道伐虢时,便是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壁贿赂的虞侯。”魏侯得意的介绍道。 “果然乃是至宝。”周扁拱手道。 魏侯闻声哈哈大笑两声,又低头向周扁道,“寡人别无他好,唯爱珠宝。若大王喜爱,这些美女是可以送给大王的,”说着魏侯伸手指向周扁身后,那两名小侍女将腰弯的更深了。 “但是,这些夜珠,却是不能相送的。”魏侯加重了语气,突然的变重,倒是令周扁一呆,美人不如夜珠啊。 正说着话,大殿之中忽有歌声响起,将二人谈话打断,魏侯向下望去,周扁也转移了视线,只见清脆的女子歌声中,一群长袖少女,轻步跑了进来,在殿正中摆起了队形跳起了舞来。 只听那歌曰, “文王有声,遹骏有声。遹求厥宁,遹观厥成。文王烝哉!” “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文王烝哉!” ……… 虽然很多字听不太懂,但在太师的教导下,周扁也学过这首诗歌,原来是成王时期写成的歌颂周文王的歌曲,音韵优美,声音清雅,再配合那些舞女们各种旋转跳跃或俯首的姿势,倒也配合恰当。 并且最重要的是,魏人和周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祖先,周文王,那么在魏侯欢迎周王室君臣的宴席上,歌颂周文王,既让来宾高兴,也没有损了主人的身份,的确十分合景。 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独坐一几的王孙满却是狠狠握紧了双拳,原来那舞女却是八八之数,魏侯竟胆敢当着周天子的面稽越,这不是打脸么? 宁越也铁青着脸,但却叹了口气,冲王孙满摇了摇头。 这舞倒也端庄清雅,周扁自然是没有那么多心思的,看得却是连连点头。 不过这典雅的气氛却很快就让魏侯给破坏掉了,舞到一半时,忽听魏侯笑道。 “大王可看得上下列哪位舞女?若看得上,做个声,晚上就给你送过去。” 望见魏侯的那笑,周扁忽然觉得方才沉浸在文王功业中的缅怀心里,一下子全没了。于是只得报以腼腆的一笑。 不想那魏侯却笑得更加肆意了。 “大王尚还年幼,不知个中乐趣,不过也只有两三年光景了,大王现在就挑好放着,正好以备所需。” 说着说着魏侯竟低身侧头过来,略显神秘的低语道,“今晚出现在这殿中的女子,不管哪个,只要大王看中的,只管要去,不必客气。大王大可放心,寡人没有舍不得的,这美女国中常有长成,寡人并不担心缺少,不像这夜珠,若再不出产,这世上有一颗便是一颗,不好再添啊!” 听见魏侯这话,周扁不由有点尴尬起来,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那魏侯自然看出了周扁的尴尬,却是又笑了笑,“现在要去,有美人晚上暖暖被窝也好啊。” 说着魏侯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的笑,这让周扁立即就想起了自己一路上与两名贴身侍女大被**的事,看来此事魏侯必然知晓。 想到此,周扁有点真的尴尬起来,任谁想到自己的**事被别人知道,都会尴尬甚至发怒的,可惜周扁此时根本不敢发怒。 于是周扁又憨厚的笑笑。 恰在此时,这曲歌舞完毕,数十名舞女缓缓躬身退下,乐声依旧未停,只是转为了轻快的调子,伴着这调子,大殿后面和前门闪出来一队队侍女来,如同蝴蝶一般穿梭在列席的主客之间,将手中的碟和盘端了上来。 原来第一曲歌舞罢后,便是宴席正式开始,周扁的尴尬立即就被打断,好奇的望向了穿梭其中的侍女,不知魏宫盛宴中会出现什么样的事物。 很快就有专门的侍女将那盘子和碟子端了过来,周扁小几旁的少女立即直起腰身将其接过,又弯腰将其放在了周扁面前。 周扁低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原来这第一个盘子里,装的竟是十来块水果,白白的一块块,最奇特的是,这看起来竟然是新鲜的。这简直难以让人置信,这可是两千多年的古代啊,刚刚才是春天,怎么就会有新鲜水果?这个时代哪有温棚,魏国又怎么可能从很南的南方运水果来? 这太让人难以相信了,周扁伸手从小几上夺过一根竹奢来,插起一块水果放入了口中,嚼一嚼,酸酸的甜甜的,这个应该是苹果,再插起一块,一尝,则发现是梨子,然后还有李子,都是去了皮和核切成一块块的,虽然有些失去水分,但确实是新鲜的。 魏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周扁皱眉想了想,忍不住斜眼看了看魏侯,只见其放松了上身,斜靠在后搬来的矮榻之上,一左一右两名美女正用手夹着水果,往魏侯的口中送,而那魏侯则正不亦乐乎。 再望望台下,只见宁越等也是皱眉望着盘中的水果,而那些魏国贵族们,则是在惬意的享受这水果,一个急切的连互相交谈都没有,看来在魏国,冬季的水果也不是谁都可以享用的,可见 而且这魏国的宴席果然设置的很精致,在正餐之前先上水果,单看这一点,已经和现代社会接轨。 四下望了一圈之后,周扁又回到自己的小几上,插起一块水果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这一次,周扁终于尝到什么不一样了,对,这些水果失去了水分,并且比较松软,应该是冻了的,难怪能从秋季保存到冬季呢。不过再仔细一想,哪怕是放在冰窖里,这也是一门学问,比如说要放成熟到什么程度的水果,什么时候放,保持什么温度,又是什么时候拿出来呢? 现代人都知道冰箱不是万能的,那么在古代,冰窖更加不是,所以,总的来看,想要在冬季吃到新鲜水果,绝对是项大工程,大投资。 放下水果不看,周扁又望向了第二个碟子,相比之下,这个碟子里的东西倒是没那么惊艳了,原来是些果干。 周扁尝了下,有梅子干、杏子干等,只是晒干的水果,并不十分稀奇。 “大王,你不必亲自动手的。”一旁魏侯的声音响了起来。 转头望去,只见魏侯满是笑意,也不知这是善意的提醒,还是轻微的嘲笑。 不过周扁身旁那两名少女却好似晴天打了个霹雳一般,吓得立即膝盖往前挪了两步,细语道,“大王,让奴来吧。” 说着,这两名少女一个取出了一个小碟放在了周扁面前,另一个取出了一根长竹签,将水果和果干插到了周扁的面前,另一个少女则更直接,直接用手轻轻的抓起一块水果,送到了周扁的嘴边, “大王可要吃这块果子?” 轻声细语中,周扁也有些酥了,在洛阳王室,可还是没这待遇的,但在这里,看起来却是稀松平常。 也罢,就入乡随俗吧。 于是周扁惬意的张开了嘴巴。 (感谢kyan-lian的一贯支持!) 第五十八章 弯弓射靶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一听见彩头二字,樊馀顿时酒醒了不少,立即就叫道,“不过是为博大人们一乐,又何须彩头?” “樊公子难道是怕了么?既是比试,若是少了彩头,岂不是少了许多乐子。诸位大人说是不是啊?” 说到最后一句,公孙或便拿手一指,那殿下列席的魏国贵族们,顿时高呼一片,起哄声一片,难怪叫做“热闹”,果然是越闹越热,那些贵族更是生怕乐子少了,唯恐天下不乱,反正在他们心中看来多半是公孙或赢定了。 望见那些贵族们的起哄,樊馀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又不肯弱了气势,“某自然是不会怕的,不过你先要说说什么是彩头。” “好。” 公孙或高呼一声,又转头向周扁道。 “不过是些男儿间的比试而已,大王可否允许樊公子?” 望见公孙或直视而来的目光,转头望望却见魏侯似笑非笑,周扁一低头仔细想了想,便转头向另一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宁越。 后者顿时领会,站起来先冲木台上的魏侯和周扁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望向公孙或道, “我王室不是输不起的人,不管是什么彩头,我宁某都在此替樊馀接下了,不过你你我双方拿出来的彩头要相当才是。” “那是自然。”公孙或点头道。 “只是不知樊公子乃天子近臣,又是周室贵族,若有做主者,自然非大王莫属,不知宁大人能否替大王做主,能否替樊馀接下。” 就差直指宁越你算老几了,公孙或这话一出口,殿中顿时又嚷嚷起来,吵着叫周室大王答话。 没想矛头又指向了自己,周扁狠狠的瞪了樊馀一眼,就欲开口,却听宁越上前一步道,“既然此事需要我家大王做主,那贵方是否也需魏侯做主呢,或者,你又能替魏侯做主呢?” 面对宁越恰到好处的将军,一直微笑着看戏的魏侯,轻咳一声开口了。 “公孙或乃寡人之兄公子让之嫡子,寡人嫡亲子侄,此等无伤大雅之事,公孙或自可一切做主。” 魏侯话音刚落,满殿之人又纷纷看向了宁越,又看向了周扁。 也学着魏侯轻咳一声后,周扁也开了口。 “本王离去洛阳之前,太师曾替太后传话,此行前来魏国,随驾众臣之中,唯宁越宁大夫老成持重,故而,宁越在此,便是本王之言。” “那好吧。”公孙或点头向樊馀道,后者则抿嘴仔细听来。 “你我均是武士,既然比武,那彩头便不离武者所爱。” 说着公孙或一甩手,将本来别在手臂之后的长剑摆了出来。 “你我都有佩剑,那彩头便是你我之佩剑。” 说着公孙或满带挑恤的挥舞了两下手中长剑,望向了樊馀。 全殿也望向了樊馀。 樊馀涨红了双脸,也拔出了腰间佩剑来,举在右手上,“这佩剑乃是大王所赐之物,可否另换一个。” “方才大王和宁大夫都替你做主了,你难道还怕输不起么?”公孙或上前了一步。 “又或者你已经认定了你一定会输?” 却见樊馀拿手一弹长剑,嗡的一声轻响,殿中回声不断,满殿顿时一片惊声,魏人好武,自然知道这是把好剑。 “我只怕你那剑比不得我这把。”只听樊馀轻笑道。 “如何比不得?”公孙或微带怒气,抬手拔下几根长发,扔在空中,拿剑平平一挥,眼尖者自然能看见那数根长发已然被砍成了两截。头发飘在空中,又轻又软,不能受力,公孙或能将其在空中砍成两截,与其剑法固然有关,而其青铜剑本身的锋利却也占了更多。 这倒是让坐在木台上的周扁很是吃了一惊,没想这青铜剑的锋利已经丝毫不逊色于百炼铁剑了,古人的智慧和能力真不容小觑。 望见对面樊馀那略略有些吃惊的模样,公孙或面有得色,一挥手又挽起了一个剑花,说道。 “我这把剑乃是先君武侯赏赐与我大父,我大父又将之赐予我,与你那大王相赐,也不遑多让。” “如此倒也的确相当。我以为,这般相比,极为公平。”本来安坐在酒席之上的魏司马王错端着酒爵也站了起来。 “不知宁大夫认为呢?” “某之见,与司马大人相同。”宁越拱手道。 “如此甚好。你我自洛阳一路行来,相处甚好,不如你我也赌一杯,公孙或输,我饮一杯,樊公子输,你饮一杯,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宁越点头道。 “好!”王错大叫一声,然后转过身来,面向樊馀道。 “不知樊公子惯用几石的弓,是我让下人将魏国的弓一样选几把来供樊公子挑选,还是樊公子用周室自己所带的弓箭?” 樊馀将佩剑插回了腰间剑鞘,先是回头望了望宁越以及后方端坐着的苏锐,顿了顿又转过头来抬头望了望木台之上的周扁,再低头想了想后,樊馀抬头大呼道。 “都不需要。” 说着樊馀挑恤的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了公孙或,“他用什么,我就用什么。” 樊馀的回答,顿时又激起殿中一声起哄,在没有电影电视甚至也没有戏曲的时代,这场比试,无非就是贵族们的大戏。 “哼!”公孙或轻哼了一声,“但愿你不要输的太惨。” 说罢后公孙或便转头冲自己那边宴席一摆手,自然有与其关系相好的贵族子弟跑了出去,去取弓箭来了。 正在这时,殿外跑入一名小校,奔到殿下半跪拱手道,“君侯,大王,殿外已经布置好。” 闻声,殿中之人均是向殿外望去,果见殿外已不是一片漆黑,正对着殿门几十步外一块木靶已被高高竖起,在两侧各一排火把的照耀之下,与殿内基本同高的红色靶心,清晰可见。 果然是国家有翻山倒海之力,就这说话的功夫,一切就已经安排好了。 就连魏侯也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 “回君上,殿内位置尚未确定,待末将定下可好?” “去吧。”魏侯一摆手。 那小校立即转身跑了出去,然后从殿外一步步走了进来,嘴里轻轻数着数,一直走到殿内高台之前几米之外才停下,冲木台之上的魏侯和周扁以及四周的贵族们一拱手道。 “君侯,大王,诸位大人,这里便是离靶心八十步远了。” 说完后,小校便从身上取下一截软绳,摆在了地上。 “公孙将军,樊公子,站在这绳子之后比试即可。小将就先退下了。” 说罢这小校便又是一阵行礼之后,躬身退了出去,殿中满是贵族,还没有他的位子。 小校退去之后,樊馀公孙或二人均走到了这条用软绳划出的线之后,向外面的靶子望去,打量这次比试的难度,不过樊馀是皱起了眉头,而那公孙或却是拿手比比划划,抿嘴思索。 而就在安邑贵族们还没喝完这一轮酒时,就又有一名年轻将军从殿外步入,怀中抱着好几把长弓,背后背着两个箭筒。 “公孙或,两石的弓箭给你们拿来了,一共有五把弓,六十枝箭,都是从君上亲军中要来的。” 说着话这名小将将弓箭摆在了地上,然后自己则是让到了一边,将舞台留给了主角。 只见公孙或一拱手道,“还请樊公子先选。”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立即就投到了樊馀身上,却只听后者望了望那些弓箭后拱手笑道。 “为何要我先选?” “这是尊重远方来的客人。” “既然如此尊重,不如满足我两个要求,如何?” “请讲。”公孙或伸手做出请的样子,满殿顿时静悄悄,每一个人都十分好奇樊馀的要求。 “第一个,你先选。”樊馀伸出了一根指头。 顿时赢来了满殿的嘘声,可能是让安邑贵族们失望了吧。 公孙或笑笑,“没问题,那第二个呢?” “我暂时还没想好,你先选吧。”樊馀摆摆手。 “那便承让了。”公孙或拱拱手后,蹲了下来,在地上随意看了看,选中一把后拿起站直身来,左手在前,右手在后,一把将这弓拉成了满月状。 “我就选它了。” 尔后樊馀也蹲了下来,也学着公孙或的样子在地上随意看了看,只见都是上好的长弓,样式一致,漆色花纹也都基本一样,果然乃是魏国上好的制式兵器。 樊馀挑了几下之后很快就选中了一把站起,却是右手握在一端,将那长弓在手中挥舞了两下,好似舞剑一般,也叫了声,“就是它了。” 这个举动倒是引得安邑贵族们一阵窃笑,不过樊馀的看似随意,却给这次晚宴中两人的交锋,又拉成了平手。 “那你的第二个要求是什么?”公孙或问道。 “呵呵。” 樊馀笑道。“某家突然觉得你手上的那把会更强一些。” 这种耍赖皮的行为,应当不是贵族所为,于是不光公孙或皱起了眉头,周扁宁越等人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安邑贵族们更是哄笑了起来。 不过公孙或很快就舒张开了眉头,一把将手中的长弓递了上前,“那便换着用,不妨事的。” 不料樊馀却并没接过公孙或的大意,而是笑道,“某家只是有个建议。” “请讲。”公孙或收回了长弓。 “为了最公平,不若你我每各射一箭之后,便互相换一次弓,如何?” 原来是这个要求,公孙或笑了,仔细一想,倒也不是很难接受,于是公孙或转头大呼道,“还请诸位大人教我,樊公子此法可行否?” 看热闹的安邑贵族们顿时感觉自己也参与了其中,于是纷纷笑乎道: “可!” “那便如此吧。”公孙或冲樊馀拱手笑道。 “天之数,九为极,你我各射九箭,以中靶心者多为赢,如何?” “可。”樊馀道。 “那就请樊公子先。”公孙或退后两步。 樊馀则退后了三步,“还是如刚才那般,主人先。” “既如此,那吾便不让了。”公孙或点了点头,转身冲魏侯汇报之后又冲周扁行了个礼,这才迈步走到了地上那条软绳之前。 只见其大量了几眼八十步外的木靶之后,一矮身,左脚在前蹬直,右脚在后微曲,一个标准的箭步扎了下来,与此同时,其左手稳稳撑住弓身在前,右手夹住一支羽箭勾住弓弦后,缓缓向后拉开。 只听咔咔的声音,这张两石的硬弓,硬是给公孙或拉开至了满月状。 再只见公孙或将脸颊贴了上去,闭上右眼,微眯左眼顺着羽箭所指向前看去。 顿了两顿之后,只听嘣的一声,就只见那羽箭唰的一下飞了出去,众人目光随着那一道利箭带起的光向外看去,干转过头,却已只能看见那木靶摇晃了两下之后慢慢稳了下来,一支箭羽正在微微颤抖。 中了木靶却未中靶心,公孙或遗憾的摇了摇头,退了下来。 不过满殿的安邑贵族们却是猛然一声叫,喝起了彩,魏人尚武,在座的贵族们自然都知道,能在八十步外准确的射中还不如一面盾牌大的木靶,其实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这还是晚上就着火把之光,别的不说,就此时在殿中的这些人,别剑的将军校尉虽不少,但能达到这个成绩的,绝对不超过一个巴掌。 这个成绩令周扁也吓了一跳,这么远的距离,公孙或说中就中,虽未中靶心,但离着靶心却只有个手掌远,何况公孙或并未热身,这还只是第一箭便能如此,那后面的可想而知。 樊馀这下真的险了,周扁不由担忧起来,仔细一回想,樊馀确实不擅长弓箭,自己好像也从未见他射过箭,或许,这次樊馀要丢脸了。 就在王室之人担忧的目光,以及安邑贵族们看热闹的目光之下,樊馀铁青着脸,抽出一支箭,缓缓走到了软绳之前。 只见其深吸一口气之后,也是一矮身,左脚在前蹬直,右脚在后微曲,一个同样标准的箭步扎了下来,与此同时,其左手稳稳撑住弓身在前,右手夹住一支羽箭勾住弓弦后,缓缓向后拉开。 一切都和那公孙或一模一样,就连那弓弦拉动的咔咔声也是一样。 不过,不一样的是,这咔咔声却持续了好长时间,至少是公孙或的三倍以上,并且,近处的人若是细心的话,还可以发现樊馀的双臂竟在微微颤抖。 只是出于良好的修养,发现这一点的安邑贵族们并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以避免给远方来的客人以任何干扰。 静悄悄的殿中,猛然听得嘣的一声,樊馀射出了这第一箭。 放下弓后,樊馀深出了一口气,这一箭,应该还是让他比较满意的。 不过几个呼吸之后,樊馀就瞪大了眼睛,因为眼前远处那木靶之上,仍旧只插着一支箭羽。 我射出去的箭呢?樊馀又使劲瞪大了双眼望去,却还是只有一支箭,在夜色火光照耀之下,连一丝颤抖都没有,那显然是公孙或的第一箭。 樊馀忍不住长大了嘴巴,难道自己连木靶都没有上,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揉了揉眼睛之后,樊馀终于确认了,拿起手中的弓挥舞了两下,一跺脚,向后退去。 而就在这时,满殿的安邑贵族们猛然爆发出了一阵哄笑,现在这一箭结果已定,无须再怕打扰,而这些贵族们本来就是看戏的,这时哪能不笑? 笑声中,樊馀脸色青的恨不能滴下水来。 公孙或却是上前一步,递出了手中的弓,“按照约定,你我该换弓了。” 樊馀盯着公孙或看了一眼,心里不由想到,这可是第一箭,自己还有机会,输了阵势可不能输了气势,于是樊馀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跟公孙或互换了手中的弓。 这第二箭仍旧是公孙或先射,不过这一次,公孙或却是正中靶心,赢得了满殿的喝彩声。 轮到樊馀了,这一次,樊馀瞄了好一会才射出去,殿外传来噗的一声,这次上靶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樊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下一次肯定就能正中靶心了。 殿内,周扁等人也松了口气,樊馀也不是想象的那么差。 不料接下来的几箭,简直又令殿中之人大跌眼镜,如果这个时代有眼镜的话。 只见那樊馀铁青着脸放下了手中的弓,呆滞在了那条软绳之后,这可是连续第三次射飞了。是的,自第二箭上靶之后,樊馀接下来这三箭都没有挨着木靶,不知道都飞到哪儿去了。 反之,公孙或却是又连中三箭,三箭均中靶心,这样子的话,木靶上就有六支箭,四支在靶心,都是公孙或的。 一片嘘声中,公孙或笑着走上一步,“樊公子,该我了。” “樊公子?” 眼见樊馀仍旧呆滞状,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公孙或忍不住又唤了几声,这才见樊馀呆呆的转过身来,“不用再比了,我输了。” 见樊馀认了输,公孙或心中顿时一阵快感,不过嘴上还是说道,“还有四箭,樊公子此时言输只怕早了些。” “已过半数,如何不早?” “或许接下来四箭樊公子全中,而某却是一箭未中。”公孙或笑道,只是这笑容落在樊馀眼中,却说不出的厌恶。 于是樊馀不由怒道,“那也是你我均四箭中,不过是平局,于我便是输了。” 说罢樊馀便将手中的长弓倒了个方向,将弓身踩在了脚下,双手拉住弓弦,一咬牙,一使劲,只听嘣的一声巨响,樊馀往后退了半步,只见其手中那用上好彩漆漆画过的弓身已断成了两截,仅靠弓弦连着。 一把将断弓扔在了地上,樊馀冷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某是输了,佩剑与你便是。” ..................(太久没有更新了,太忙,自己都受不了了,不过这一章写了五千多字。) 第六十章 河洛酒家 - 周始皇 - 或与白 PS:看《周始皇》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正是阳春三月,莺****长,安邑城的繁华也正如这春花一般肆意绽放,城中的各条大街小巷,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有贩夫走卒,有南商北贾,有士子游侠,有市民农夫,还有各色的游客和公子。 地处太行山西的河东之地,虽然曾为夏朝国都,但相较于洛阳新郑等处于中原中心的城市来说,安邑的地理位置并不算好,不过作为这个时代最强大的诸侯国的都城,安邑的商业,安邑的繁华绝对要排进这个时代的前三位,别的不说,单是这城中上万的贵族,常驻城内外的十多万军队,以及数十年来,常胜的魏军将那所侵占土地上的财富源源不断的运回安邑,这就足够造成这座城市的繁华了。 以至于哪怕有传言魏侯意欲迁都大梁,也丝毫不影响安邑目前的繁华。 而此时,就在这安邑城内,拥挤的南来北往人群中,就有贵族公子在游玩,身后是十来名佩剑的侍卫,这般的打扮和阵势在安邑城内实在是太常见了,常见到每一个路过的人,不管是城邑还是商贩,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同,哪怕那几名华服公子之中,还有一位十多岁的小公子,也不会让路边商铺酒店的门子多吆喝几声,或者多看两眼,。 当然了,若是有人刻意去观察,并且是针对性的细致观察,还得观察的这人具有相应的经验,还是很快就会看出这伙人的与众不同,因为在他们的身前身后,甚至两侧,都有些或士子、或挑夫、或货郎之类的毫不起眼之人在悄悄跟随,不引人注意的将这伙人与大众隔离开来。显然,这伙人除了明面上的侍卫之外,还有不知几十人在暗中保护。 若是这刻意观察的人并没有敌意,那他只会摇摇头悄悄离去,在他看来,这肯定是宫中哪位或者哪家的公子出来游玩了,这在繁华的安邑城中并不少见,并且相对于一出门就带上百人将街道都能堵死的纨绔来说,这绝对算是好的了。 不过,这次他可要猜错了,这伙人的主角既不是宫中哪位也不是哪家大户的公子,而是一位来自远方的贵客,洛阳王室的少年天子。 难得今日出来游玩,虽免不了王室臣子的精心准备和魏人的悉心安排,但对于周扁来说,这可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时代除了洛阳之外的大城市。 只见周扁一身白色绸衣,虽然色彩并不丰富,但材质却是上佳,轻盈舒适,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最顶尖那一层次的人才够资格穿的,周扁的腰间还挂着数个玉佩,正是这个时代公子的最爱,既显身份又有品味。 至于其他人,也只有寥寥数人穿着与周扁类似,比如宁越一身灰衣,王孙满一身白衣,苏锐一身黑衣,樊馀也是一身黑衣,此外还有魏国的公孙或和巴宁以及几位年轻公子作陪,他们也是同样各着华衣。 不过仔细一看,便能发现这伙人只有两人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征,那便是腰间没有别剑,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公子腰间别一把剑,不仅是一种风尚,更是身份的象征。那么,这第一个没有别剑的,自然是众人簇拥着的少年周天子,身为名义上的天下之主,他的身份已经绝不是一把别剑而能烘托的了。 至于另外一个人,那便是樊馀。 自从比箭输了佩剑之后,樊馀便不肯再佩剑,而是只在靴子里插了把铁制短剑,或者说匕首更合适,这还只是身在异国他乡为了防身的需要,不然樊馀定然会空着手的。因为这在樊馀看来,这是一种耻辱,若不能洗刷,樊馀将不能原谅自己。 所以那晚比箭结束后的第二天,在请示了病愈了的周扁之后,樊馀便从魏宫之中消失了。魏人本来就不禁周人出入,樊馀又身手了得,很快就在安邑城中丢掉了跟随的魏人,不过周扁知道,樊馀是寻了个城外无人之处练箭去了。 然后就是每日的早出晚归,周扁能看到樊馀大拇指上的疤痕,那是弓弦拉的。 只是今日,周扁决定出宫在城中一游,所以樊馀自然也就放了自己一天假,陪驾护卫来了。 一行人走在拥挤的安邑街头,一路走来一路看,很快,周扁就开始对这座公元前的诸侯国都开始了感叹,其繁华程度远远超过了洛阳,商铺的数量,货物的种类,人口的众多,还有种族的多样,都不是洛阳能比的,看来,单纯的商业发达,并不能支持一个国家的强大,而一个强大的国家,却绝对有能力造就繁华的商业。 任重而道远啊,哪怕是一座城市的繁华,也远不止几个新奇的发明而能造就的。 一路想着,一行人缓缓行走,很快就到了今天的目的地,河洛酒家。 单听这名字,就知道这酒家来自哪里了,大河和洛水之间虽然东西也有几百里地,但有名的也就只有洛阳这一块了,所以这河洛酒家就是来自洛阳。 是的,这家酒店就是洛阳王室的产业,为了赚钱,也为了王室来往安邑的方便,王室买下了这个院子。当街的是门面,古朴的门楼,进去是一个大院,乃是散客吃饭的地方,大院正中是条用墙板隔开的小路,小路后面则是一间一间的包间,贵客用的,再往后就是伙房之类的,最里面还有两进是客房,既然是临时的王室驻安邑办事处,怎么能没有客房呢? 前后五进的院落,繁华的正街之上,这个规模已经令周扁很满意了,在一开始没有动用与安邑贵族的关系,短短的时间内,能买下这间院落,已是不容易了。 这酒店已经开门好几天了,在得到消息的子黑恭迎之下,周扁一行人迈步走了进去,一路走来,周扁连连点头,这装修,这布局,已经不输于洛阳的天然居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能做到这样,这绝对是王室能力的一种体现。 闻着清香的油漆味,心中感叹着这个时代没有任何污染,没有任何化工合成的纯天然,很快就沿着小路走到了大厅后面的包间,在最里面最豪华的一间分君臣坐下之后,子黑便上前开始汇报工作了。 为了王室产业第一次在诸侯国公开亮相,王室也是费了心,将洛阳天然居的大掌柜给调来了。 听完子黑关于河洛酒店的规划,当前布置以及营业数天以来的情况,周扁满意的点了点头,底下做事需要用人得当,但身为上层,还是需要经常关心一下情况,不然一旦失去了控制就不好了。 口头表扬了子黑几句之后,从洛阳调来的大掌柜便退了出去,一干君臣则继续留在包间之中,按照今天的计划,他们的午饭将在这里解决。 子黑走了,陪君王闲聊的任务自然就又落在了宁越等几人的身上,很快周扁就知道了今天自己坐的这个位子,就是河洛酒家开业第一天来捧场的最大贵宾,公子昂所坐的地方,宁越则依旧是今天的位子相陪。 开业那天,碍于身份,周扁自然是不会来的,所以宁越请来了公子昂撑场面,公子昂也一直交好于王室,自然也带来了一干贵族公子,所以河洛酒店自然是一炮打响。 若是寻常商贾人家能做到如此,那自然是要欢天喜地的了,不过放在王室家中,为了金钱,在诸侯国中开酒店还得请求诸侯国中贵族捧场帮忙,这绝对是个悲剧。 哪怕公子昂再有古贤者之风,周扁能想象的到,他的心中对于王室还是有着叹息和轻视,周扁还能想象的到,那些陪着公子昂前来的其他贵族公子,只怕言语里就难以遮掩对王室的嘲笑了。身为强国的贵族,他们有权力如此。 很快,一盘盘的菜肴由美貌的年轻侍女端了上来,前面大厅里上菜服侍的自然是年轻的男伙计,而这包间里为了提高档次,自然用的是侍女。 为了体现特色,河洛酒家里自然主打的是炒菜,鲜嫩可口,拿起长长的竹奢将每道菜都尝过之后,周扁不由微微点头,虽说比起魏宫盛宴要差了不少,但比起这个时代普通的炖肉和煮食还是要美味许多,尤其是宁越说的好,成本低量足,改换一下人们的口味还是应该很受欢迎的。 于是用罢饭后,周扁先视察了后面的工作区域以及客房部,最后才缓缓走到了前厅。 虽说是大厅,但考虑到本酒店定位较为高档,所以并不是真正的大厅,而是用帘子或木板稍微隔了下,将每一个小几隔开,这点倒有些像后世的卡座。其实在这个时代,能卖酒的,绝对不会是后世大排档或食堂那种大厅布局,为了满足有钱人消费的需求,都会好好布置一番。 慢慢的走在厅中,入眼的是每一个小几前都坐满了人,有人细心品味,有人举樽邀酒,有人高谈阔论,才开业几天,能有这样的状况周扁十分满意。 而如同走在大街上一样,在这酒店里,哪怕周扁身后从人十余,也最多只是吸引几下好奇的目光,并没有给酒店喝酒的人里带来什么较大的影响。 望着酒杯交错,听着高声交谈,身为酒店幕后的最大老板,周扁心中也开始得意起来,忍不住想到,若不是身负家国重任,就如此做个富家翁,也挺好的。 但现实不如忽视,渐渐走到大厅深处,突然最边上几个士子的谈论引起了周扁的注意。 “郑公子,这家酒店虽开业不久,但胜在口味独特,烧酒又是直接来自洛阳,浑厚有劲,便是放在这安邑城中,也是中上之等了,公子以为如何?” “听闻这河洛酒家来自洛阳,菜肴烹饪方法与别家不同,果然细嫩可口,某也曾来往于河北山东,却并曾见过如此口味,的确值得一尝,只是这酒店规模却略显小了,别说齐国临淄,便是这魏国安邑城中,这布置,也只算中上之等,远谈不上风雅。” 前面那人似乎是魏人,听见后者这话应当是有些不服气。 “我安邑城中中上之等也谈不上风雅,敢问临淄如何?” “临淄城中有名者不叫酒店也不叫酒家,多叫酒楼、酒肆、酒轩之类。” “楼?我安邑也有酒楼者,两层之高,就算放在临淄也不算差了。” “非也,酒楼者,不在其高。酒楼自然得有楼,但临淄酒楼,要么安置在美景之旁,可登高一览,要么安置在交通要道,可登高远眺,这些其实也不算什么,最妙之处,乃是楼中有厅,正厅之中可供士子论道博弈,也可供名伎高歌曼舞,且不管是二楼还是一楼,都可凭栏望之。” “酒楼中还有士子论道,都说临淄学风之盛甲于天下,乃是天下士子向往之地,从中便可见一斑,可惜愚兄却未得一闲前往游玩。” “如若兄长要去,不如晚几年再去。” “为何?” “听闻齐君求贤,欲设一官方酒楼,特供天下士子宣扬学说和争论道义,齐君或择其贤者拜官封爵,介时临淄必将士子如云啊。” “真有此事?” 只听旁边又有一人插言道,“此事某也有所耳闻,且听说这酒楼建在稷门之外,占地百间,楼阁巍峨,尚未建成便已名声在外。并且这应当不是酒楼,而是学宫,只是前殿可供士子一边饮酒一边论道,才让人给传成了酒楼,不过,某以为,介时真值得前往一游。” “占地百间,楼阁巍峨。若真如此,齐国当大兴啊!” 听到此,周扁笑了笑,便转身离去。仔细一算,这稷下学宫也该是这段时间建成了,在大的方向上,历史还是按照其固有轨迹前进,那么稷下学宫也会在将来的日子里,将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推上高潮。 不过哪怕知道这些,周扁也不会有任何动作,因为周扁知道,一个稷下学宫,虽然推进了学术的前进,但却未能造成一个强盛无比的齐国,相比于齐国的高调,周扁知道,在那大河的西边,有一个当下正遭受欺凌的弱国,正在酝酿一场改变历史名垂千古的变革,相比于这变革,那齐国的稷下,还真不值得过多的关注。 走出酒店,正是懒洋洋的午后,趁着酒足饭饱,周扁带着一行人在安邑城中又随意的走了起来。 整个安邑城地广不止十里,繁华的街道自然不止一条,众人随意走着,很快就从城西走到了城东。 在一家生意不错的酒店门口,周扁停下了步子,抬头望去,笑道,“这三川酒店,或许便是韩人所开了。” 身后宁越也跟着笑道,“大王赐名的河洛酒家,便以为别家酒店也都如此了。” 不料另一名陪同的魏国大夫也笑了,“这事我知道,真是韩人开的,也是年后的事。”原来今天周天子要逛街,魏国方面就派了管理市井的大夫来陪同,倒也细致。 笑了笑没有答话,周扁又迈步向前走去。这三川酒店是谁开的,周扁还真清楚,如果只是明面上的一个河洛酒家,哪够满足王室的需求,赚钱不说,暗地里工作的需要,还有周扁野心中的全国情报网,都决定了这家周扁专门悄悄绕过来看一眼的酒店的老板有一个俗气的名字,刘百万。 未免引起魏人怀疑,周扁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不过那魏国大夫却是接着唠唠上了。 “大王有所不知,包括河洛酒家、三川酒家在内,安邑城内这一个月内新开业了三家大酒店,并且生意还都十分的好。” “哦,那哪家生意最好?”周扁来了兴趣。 “回大王,却是那第三家,成仪酒楼。”这魏国大夫倒是个老实人。 “叫酒楼,不错,我们去看看。”周扁的兴趣一下子就被勾了上来。 “诺,这边请。”魏国大夫躬身相请,一行人拐向了另外一条街。 成仪酒店在正街之上,不料一转到正街之上,却只听吆喝声响起,众人不得不护住周扁站在街边,只见一队整齐的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之下进了城,当先一架马车上插的旗子上,正写着一个大大的韩字。 (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更新了,今天更新猛然发现订阅量从3500掉到2400了,唉,也是很无奈。)(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第六十一章 箫韶九成 - 周始皇 - 或与白 若是寻常商贾车队,那肯定不会太吸引周扁等人的注意,但插着大大的韩旗,自然将一众人的目光给全部吸引过去了。 “公子,是韩国使者。”宁越小声说道。 “嗯,我看到了。”周扁点点头。“只是,来的是谁?”由于个子矮,挤在人群之中,周扁只能看见旗子往前移动。 “是韩晁。”一旁的樊馀轻轻说道。 “真是难得,韩侯竟然将他给派来了。” “为了应付魏侯,这应该是韩国当下的首要问题。你看这韩人不是最先来了么?如我所料不差,离魏侯举行庆功宴以及封伯称霸的日子不远了。” 听到此,周扁不由有些恍惚,当初魏侯拐走自己所要求的两件事,第一是封伯,第二亲往恭贺迁都大梁,看来前面一件事快完成了,只是不知魏国何时迁往大梁。还有,等这两件事办完后,魏侯真能如约放王室君臣回洛阳么?不过不能也没有关系,那便让纵横之术提起到来吧。 王室君臣这边正小声议论着韩使的到来,那边韩晁的马车正好咕噜噜从众人面前驶过,安邑的街道本就不宽,那韩晁竟忽生感应,转头看了一眼,却正好看见那几名王室君臣夹在路边安邑市民之中,翘首望向自己。 马车继续前行丝毫不停,韩晁冲王室君臣的方向拱了拱手便算是打了招呼。 唉,看了两眼后叹了口气,韩晁回过头来,垂手扶在车辕之上,继续向前方望去。早就知道周天子在安邑城中,没想今日一进城居然就还真的见到了。 目送那一列车队在魏兵的护卫下驶向内城,街上又恢复了正常的交通秩序,走卒们迅速离开想要找回丢失的时间,商人们互相拱拱手然后向着各自的目的地匆匆而去,小贩们又开始吆喝起来,拥挤的街道一下子变得宽敞起来。 其实和韩使的车队来之前,街道上的人是差不多一样多的,只是刚才为了给车队腾地方,街道上的人都被魏兵赶到了街边,挤成了一团,而现在自然就感觉宽松了。 “我们还是继续去那成仪酒店么?”宁越问道。 “去啊,天还早,难得出来一回,为何不去?”周扁反问道。 于是,就着午后饭饱的懒懒,一行人缓缓向南走去。 “你说我们的酒店叫河洛酒家,还有方才魏大夫所说的三川酒家,都是以地名为酒店名,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周人开的,是韩人开的,那这成仪酒楼所取名的成仪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也是个地名?”光走不说那是赶路,众人这是在闲逛,所以没走两步周扁就发了问。 众人顿时开始思索,这个成仪到底是不是个地名。 虽然有史可查或者代代相传的那些,也就几百年的时间,但地名的数量应当也是极为繁多的,那时又没有百度,这会在街上又没有典籍在手,便只能靠人脑去想,一时,除了周扁外,一行人全部开始了低头思考。 樊馀也在使劲思考,虽然他读的书不多,但他这会也确实很努力的在回忆了,不过也正因为他读书不多,所以记得的那几本书很快就过了一遍,没有成仪这个地名。 四下一看,见宁越王孙满都还在沉思,包括魏国大夫们也都在沉思,甚至公孙或也低着头,再一看,却只有苏锐目光如柱,右手扶在剑柄之上眼神扫着街道两旁。 樊馀顿时心中一惊,自己的职责乃是护卫大王,陪大王聊天解闷那是宁越的事,怎么自己刚才也沉浸其中走了神,幸亏无事。 又走了几步,还是没人出声,那大王也只是好奇的打量着两排商铺,樊馀心中一想,不过是个酒楼名字,有什么好去猜测的呢,于是便嚷道, “一个酒楼名字而已,一会去问问店家便是了。” 不料这时宁越抬了头,不过却是望向周扁,“大王,或许这不是个地名呢?” “怎解?” “臣下方才倒是想到了一句话,箫韶九成,凤皇来仪,出自《书》中的《益稷》,箫韶,帝舜的美乐也,凤皇,百鸟之王也,这两句的最后一字连起来便是成仪,莫非这酒楼名便是出自于此?” 宁越话音刚落,周扁还没想过来,后面的魏国大夫便猛然一拍巴掌,“定然是如此了。真是妙啊,箫韶九成,凤皇来仪,这般一解释,果然就说的通了。这酒楼名字取的真是好啊,真是……” 魏国大夫激动的梗在了那里,似乎他说知道的语言,竟一时难以描述他心中的赞叹。 “真是高雅。”停下了步子,周扁回头笑着补充道。 “高雅?对,这个词好,就是高雅。”魏国大夫一下子激动起来。 “不光高雅,还有内涵。”周扁又补充道。 “内涵?”那魏国大夫一沉吟,很快就回过味来了。汉语就是这般包容广阔,不管是古代的词拿到现在,还是现代的词穿越到古代,仔细一品味,很快就能让人点头称赞。 “对,就是有内涵。”魏国大夫坚定的说道。 一阵回味之后,魏国大夫又一拍手道,“大王果然年幼聪慧,定然是博览群书了,不然也想不出如高雅、内涵这般、这般有内涵的词来。” 还真是现学现用,周扁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一旁的王孙满忙接过话去,“魏大人,我家大王读书并不多,这两句话倒是大王自己瞎想的,或许并不合适,也不好听,倒是让人笑话了。” “不敢,不敢。大王年少而多才,周室中兴在望,外臣也是要恭喜的。”这名魏国大夫似乎有些迂腐。 不过说话这会儿,传说中的成仪酒楼也就到了,于是众人也就停止了这个话题,不然宁越王孙满还得想法岔开。 老远的就能看见高楼翘檐,黑墙青瓦之中,又点缀着些红色的漆和黄色的图案,古朴大气之中,似乎又掺杂着一些鲜明和活泼,甚至周扁都想到了一个字,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现代风。 那名魏国大夫很好的开始履行东道主兼导游的职责来,长袖一挥说道, “前面那楼便是了,与另两家不同,这酒楼并不是租的,而是去岁近岁末时便买了下来,然后便拆了重建,冬日里也在赶工,不过还好听说给的工钱足,又多半是主人的家奴,所以一个冬之后,便建好了,刚好这个月也就开了张。” 望着这虽然只有两层楼高,但在这个近乎二维面的古代城市中,还是显得有些鹤立鸡群的崭新酒楼,周扁忍不住叹息一声,还是有钱好啊,有钱就是任性,推倒重建,居然冬天还赶工。 渐渐走的近了,也能望见那建筑上细致处雕工优美,不止赤黄的几种古朴色彩犹自反光,显然还是崭新的。酒楼处有着男女侍者在招呼客人,虽未见多么的主动邀客,但还是有着一拨拨的客人昂首而入,或者笑谈而去。 众人饭饱而来,路上又耽误了时间,这会自然早已过了饭点,但却仍见这酒楼来往客人众多,这酒楼的生意之好,可见一斑。 怀着一丝不服气,周扁一行人终于走到了酒楼之前。 抬头望去,四个如飞舞般的魏国篆书,成仪酒楼,一张原木牌子就这样高高挂在正中。 那酒楼的侍者已经迎了上来,一躬到底,“几位公子大人,是用膳还是闲坐?” “还能闲坐?”王孙满好奇的问道。 不过周扁已经猜到了,果然听见那侍者躬身道,“就是不点菜肴,我这里有上好的雅座,可以用点小吃,茶水,赏点乐声,舞蹈,公子几个聊下天,一下午时光很快能过去了。” “还可以这样?”王孙满愈发的好奇了,宁越则是皱了皱眉头。 “正是如此,公子有所不知,刚推出时我安邑人倒也好奇,不过听闻临淄早就有类似的,所以大家也都接受的快,如今应该已是安邑城中最受欢迎的,嗯,倒是听闻还有几家酒楼想要效仿。”魏国大夫接口道,然后便是一伸手。 “诸位请吧。毕竟还是要亲身体验过了的好,今日这里的所有费用,均由我来付。” 王室君臣互视一眼,微微一笑,王孙满便当先迈步走了进去。 穿过门厅,里面便是如同后世戏楼般的大殿了,正中是个戏台,此时正有几名伶人在奏乐唱歌,不知是哪里的小曲,在这个极其缺少娱乐的时代倒也值得一听,这戏台是个两层楼的空间,使得一楼和二楼都能看得到表演。 这样的设计,若是放在唐宋以后,那是极为常见的,但在这个时代,或许只有少数的几个超大型城市才有。 或许这便是安邑的第一家,一下子将魏都的档次拉高了。 搞的那魏国大夫脸上好像也极为自豪的样子,如同主人般一挥手,冲那侍者道,“给我最好的雅间!” “真对不起,现在雅间没了,一楼的坐席也是不错的,互相之间的谈话绝不会受别人的影响的。”侍者的腰弯的更狠了,一脸谦卑样。 魏国大夫脸色一板,请客的人掉了面子,自古都不会有好脸色。 “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堂堂魏国大夫,又恰好是管城中商贾这一块的,又怎会拿不下场子。 “这?大人,这一楼坐席真是一样,二楼都是些公子,不好吧。”这侍者的声音越来越小,望着面前颇有威严的面孔,侍者最终妥协了,“大人在此稍候,我家掌柜马上就来。” 说罢这侍者退后几步后才匆匆离去。 “一楼其实也挺好的。”周扁四下望望,见也是如后世的卡座般一间间隔开,这点倒和河洛酒家一样,所以周扁也并不是很介意。 不过魏国大夫显然不会答应,才分说得几句之后,便那侍者又小跑了过来,后面同样小跑着的还有一名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 “不知大人驾临,多有得罪,小人已令楼上腾出了一间雅间,大人们尽可上楼。”这男子躬身哈腰之下,态度更为谦卑。说着,还侧身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人们请跟随小人上楼。” “好。公子请吧。”那魏国大夫得了面子,脑袋都扬了起来,不过转头望向周扁等人时,还是微微低头挤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走吧。”周扁点点头,一行人在那掌柜的带领下,向楼梯的方向走去。而跟进来的那些暗中护卫们,则已开始嚷着在一楼找位置坐了。 一边走着一边那掌柜口中还在说着,“大王人要来,该提前知会一声,小人也该亲自在门口等候,给大人留着最好的包间,今日是有些匆忙了,那最好的包间让几名公子给占了,小人不好去请,只得让另一间的几个商人让了出来,不过这包间也是极好的位置。” “哦,对了,大人是用膳还是闲坐?” “闲坐。” 而等到众人沿着旋转楼梯上去时,果然见到二楼楼梯口上有一排铜臭味十足的长袍商人在恭敬等候,望见那魏国大夫时,齐齐躬身拱手问好,而魏国大夫则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做出请的姿势,带着周扁几人向包间的方向走去。 回头望望,那些商人还是躬着身,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果然还是有钱不如有权,官商官商,当官的永远都排在前面,自古至今,或许从来都是如此。 二楼最好的包间自然是临近那一楼戏台的方向,除此之外,还是有些靠窗的,此时众人走在中间的过道之上,转过几个弯后,便能见到前面有七八上十个侍者抱着些东西匆匆从一间门中跑出。 待众人靠近那门之后,见到最后一个侍者匆匆跑出时,这间刚才还有几个商贾天南海北聊着生意的豪华包间,已经收拾的一如全新,没有任何的使用痕迹了。 从刚刚魏国大夫在一楼发飙,到这会坐在了干净整洁的包间之中,就算从那掌柜跑过来之前远远的认清是贵客计算起,也不过就是众人上楼的这几分钟的时间,果然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或者说,主管安邑城中商贾的大夫的威严,那是相当的大。 分宾主尊卑坐定之后,魏国大夫便开始得意洋洋的介绍起来,“这里倒也是个好位置,可以看见楼下的戏台,又不会如一楼那般显得太吵,这些小几等用具也是极为讲究的。” “对了,那掌柜的,把茶水、小吃等,尽管往上上,不会短了你的钱。” “大人客气了,哪敢要大人花钱,大人能来是小店的福泽,几位公子大人请稍后,小人下去安排一下,马上就上来。” 说罢,这掌柜便要拱手退出去,却被那魏国大夫给喊住了,“听说你们这里也有炒菜,拣几个精致点的上来,好给几位公子尝尝。” 这掌柜的并没有去过问魏大夫所陪同的几位贵客是何身份,但想来应该是不低的,所以这掌柜的又行礼过后,才答一声诺退了出去。 “这里也有炒菜?”王室君臣很是惊奇,终究还是周扁嘴快,一下子问了出来。 “是啊。”魏国大夫很是理所当然的答道。“外臣以为,炒菜取了菜肴里的鲜嫩,与以往的煮食之类大有不同,倒是极为适合一边喝酒,一边谈事,所以,就像那河洛酒家一样,这里的炒菜也是极为受欢迎的。不过说到喝酒,还是洛阳的烧酒最为可口,自去岁韩国犯上之后很是中断了一段时间,幸亏如今韩国服罪了,洛阳的烧酒自年后便又送了过来,不然还真叫人难以忍耐。” 不对,这事绝对不对,周扁清楚的知道中国的炒菜在真实的历史上可能最早在唐宋时才会出现,所以,这绝不是巧合,首先,周扁就想到了偷窃,便将疑惑而又不爽的眼光投向了宁越,以至于连魏国大夫后面的话都没有听清楚。 还是王孙满回了魏国大夫的话,“我王室自然是要靠烧酒补贴用度的,所以恢复生产的快。” 耳听得那与王孙满聊起烧酒来极为上劲的魏国大夫,周扁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时代问题,那就是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版权意识,所以在魏国大夫看来,大家都推出炒菜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周扁却是叹了口气,得写信给白圭,该整顿一下了。 很快就端上来的果然就是炒菜了,一盘绿叶菜,一盘小炒肉,还有一盘鸡丁,口味都还不错,真是令人感叹啊,后两者还都是河洛酒家所没有的,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 然后便是几个小吃,糕点和果干之类,再就是茶水了,赫然是真的茶叶,想起白圭所言茶叶产于巴蜀,周扁愈发的对这酒楼感兴趣了,想了想后,还是唤来了那守在门口的掌柜。 “你们老板可在这里,能否请来一见?” 那掌柜的立即便有些犹豫,但猛听得冷哼一声,转头望去却见那魏国大夫脸色有变,便也只好低头应了声,“那便请公子们稍后,小人这就去请来。” (感谢kyan-lian一贯的支持!) 第六十二章 凤皇来仪 - 周始皇 - 或与白 正是三月懒懒的下午,随意吃点出乎意料之外的美味糕点,再抿两口苦涩的粗茶叶,斜眼望望窗外楼下戏台处咿咿呀呀唱着民歌的彩衣少女,耳中传来的是宁越王孙满与那主管安邑城中商贾的魏国大夫谈论比较成仪酒楼和河洛酒家的哪样菜好吃,哪样菜还欠点火候,并且还时不时夹杂着樊馀不服气声称成仪酒楼抄袭天然居炒菜的气话,这样的午后,突然就有一点点困乏上来了,于是周扁就忍不住想着,若是穿越而来是个普通人,凭点本事行些商贾之事,只操心一下各地产业的进出,富甲天下,再幕后操作下天下的形势,低调却又有趣,岂不远远强于像现在这般有其名而无其实,要想办点事却还要迫于名声身份拖累,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憋屈。 可惜这只能是想想,穿越这种神奇的事情不可复制,也不可选择,就像投胎一样,是个技术活,还是个无法掌握没有经验可讲的技术活。 所以,目前也只能这样子,但好在还有退路,至少目前这个时代,敢公然弑杀天子的,应该还没有。 不过就现在这个下午,懒洋洋的,周扁竟真的感觉到自己是个大商贾了,再等待着另一位商人的到来,谈判或者签约,对,就是这种纯粹的商业活动,那身边的宁越王孙满则是大掌柜的二掌柜,樊馀苏锐则是大护院的二护院,看起来实力很雄厚,那是当然,作为商贾,能力强大到让强魏主管国都商贾的大夫亲自来作陪,这生意,也还真是做得。 当然,这些也都是周扁的随意想想,自己该是谁,那还是谁,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该来的人,也还是会来,雅间之外,脚步声轻碎的响起,轻薄的竹制滑门吱呀滑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成仪酒楼掌柜的笑呵呵的大脸。 行个礼后入内侧身一让,掌柜的身后便闪出一位十多岁的小姑娘来,身着商人爱穿的浅色衣裙,一摆长袖,如同男子般行了个四方礼后,清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家父不在,如今这酒楼之中,乃是小女作主,不知诸位大人、公子找小女何事?” 一时间,满雅间之内,七八上十名端坐的贵客,统统呆在了那里。 就这样,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站在了那里,竟将所有的公子大人都给唬住了。 看着这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但可能稍微高一点点的女孩,周扁的心中顿时浮想联翩,是家中所迫,还是兴趣使然,周扁不得而知,不过再仔细望去时,只见那女孩嘴边淡淡的笑,竟有着一种不符合年纪的成熟与自信,忽然间,周扁竟似乎从这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恍惚间,周扁愣在了那里。 片刻后,终于还是那自认为是主人的魏国大夫开了口,“都是些大人们在谈正事,你一个小女娃娃来插什么,既然你父亲不在,就找人去叫他回来啊。” “回大人,行商之人遍走天下,我父亲此时并不在魏国境内,所以这家酒店是由小女子做主,诸位大人、公子有何问题只管问我便是。”那小女孩微微弯腰,微笑着说道。 “你这小孩懂么?”魏国大夫有些不悦了。 “大人可别欺小女子年幼,谁说年少便不懂事,你看这位小公子也不过和我年纪相仿,却也能端坐高位,大人又何须偏偏说我?”小女孩向着周扁的方向轻轻一扬手,便又马上缩了回去。 眼见那魏大夫有点微怒,但又发不出来,小女孩抿嘴一笑,“大人,这家店的确是我在做主,只是如与大人、与别家商人打交道等,都是我家掌柜出面,所以大人从未见过我,不信,可以问掌柜。” 伸手一指,那本来站在小女孩身后的中年掌柜上前半个身子一拱手道,“回大人,的确如此,我家小主人不方便出面,故而凡事都是小人露面,但店中做主的,的确是小主人。” “那好吧,我没什么话说了。”魏国大夫摆摆手,身子往后靠了靠。他的确没有什么要说的了,这成仪酒楼虽然开业时间不长,但各种孝敬却是不曾少了的。 “你是他们喊来的,是他们有话要问。” 于是,目光投向了王室一干人。宁越几人互相望了望后,都不知道要说什么。终究,还是周扁开了口。 “你这茶叶是巴蜀过来的吧?” “的确如此。”小女孩简单的回答道。 只是这四个字发音似乎有些颤抖,浑然不似刚才面对魏国大夫那般的从容。这种情况当然众人都注意到了,当周扁拿眼望去之时,却见那小女孩清澈透亮的双眼正紧紧的望着自己,透着些激动,甚至嘴唇微微蠕动中,似乎有着什么话想说,但却又拼命忍着说不出来的样子。 周扁不由奇怪了,仔细看了两眼,终于确定自己以前没有见过这女孩。 暂且不管她了,“那是如何从巴蜀运过来的呢?” “这就是商业秘密了。”小女孩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点。 “巴蜀那边安全吗?” “现在是不大好,不过,日后总归还是一个国家之内,不是吗?” 这话说的众人都是一奇,不过周扁倒是一惊,心中一转,却不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知道哪个国家有信心如此,还是干脆就是先知猜想?要知道,真实的历史上,大约一百年后,崛起的秦国便取得了巴蜀之地。 不过眼下,周扁心中却生出一种怪怪的感觉,让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追究下去,于是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后,周扁问道,“你这里也卖有炒菜?” “嗯。”女孩点点头。 “据说炒菜都要用铁锅,你这铁锅是哪来的?” “不一定要用铁锅,砂锅也行。” “嗯,炒菜的话,用盐巴会不方便吧?” “将盐巴化了用盐水就好。” “你们家应该不止这一家酒楼吧?” “是的,家族生意遍布天下。” “那洛阳有吗?” “目前还没有。”小女孩摇了摇头,“不过日后会有的。” 到了这时,小女孩的说话语气才恢复了刚进来时的正常。 而望着这一直恭恭敬敬站着的小店主,周扁看到的却是这个时代商贾地位的低下。 摇摇头后,周扁望向包间内一旁说道,“不如坐下说话。” “不用了,小公子问便是了。” “好吧,那你们卖有这炒菜的,这是第一家吗?” “自然不是,是在临淄,刚好两年以前,也叫成仪酒楼。” 两年以前,那正好也是周扁重整王师产业,天然居重新开张的日子,这么巧,难道这不是抄袭,而是碰巧都想到了,还是自己在两年以前更早的日子就已经把炒菜弄出来了,然后被成周宫中的人给卖出去了?周扁一时记不太清,只得暗暗记在心中,回去再查。 倒是一旁的宁越等人吃惊了,莫非这少女家中也有天纵奇才,但周扁紧接着就问出了他们心中所想。 “这炒菜是谁最先想出来的?” “是谁并不重要,但它确实可口,难道不是吗?”小女孩莞尔一笑。 “呵呵。那你家中生意定然做的很大很大,或许要比得上猗顿了。”周扁也是一笑。 “那是。并且家父最疼爱的便是小女子了,若是将来哪位公子有幸娶了我,家财万钱那自是不用说,不知这位小公子有没有这个意向,小女子长住安邑,倒是可以多多交往。”小女孩的脸蛋微微发红,显然说出这样带有调戏的话对她来说也是极难的,然后,她那双大眼睛,便是略显期待的望向了周扁。 周扁的表情极为尴尬,还真从没见过这么豪放的,真没想到这个时代竟还有这样的人,一时竟不知答什么话好。 倒是宁越王孙满等人气愤有加,只见宁越望了周扁一眼,见后者没什么反应之后,便出声呵斥了。 “大胆,猖狂,我家公子身份尊贵,岂是尔等商贾之人能相般配的?” 听见这声厉喝,小女孩却只是抿嘴一笑,然后学着大人般拱了拱手,“这位公子此言差矣,今日的商贾,或许便是曾经的贵族,而如今的贵族,又怎知不是明日的商贾呢?何况商人商人,行商之人,这称呼难道不是自殷商遗民而来,昔日商汤的王霸天下,今又何在呢?” 这话说的好听但却纯属狡辩,不过是由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口中说出,倒是吓了众人一跳,只有那一直藏在女孩身后的掌柜,却是毫无惊色,想来那是习以为常的了。 如果这不是事先别人教的,那么这就是一个与大王一样早智的少年,宁越心中想着,再仔细望去,只见这女孩衣着虽不是特别华丽,但站在那自有一番雍容,模样虽然还没长开,但眉清目秀,俨然已经是个美人坯子,或许再过得两年便要开始绽放了。 心中这么一想,宁越点点头,似乎觉得如果真能成,倒也和大王般配,不过身份还是低了些,正宫娘娘、三位夫人以及九嫔肯定是不可能,认一个二十七世妇之一,倒也将就,毕竟很可能又是一个如大王一般智近于妖的人,并且更重要的是,王室现在缺钱啊! 于是,宁越有点心动了,微微一转,便欲开口考校一番。 “这成仪酒楼真是由你做主?或者甚至当初从新建便是你在当家作主?” “那自然是,从新建到如今,确是小女子当家,不光这一家,临淄、新郑还有邯郸均有小女子能当家的酒楼,只是这里是新建,所以小女子这段时间在这里。” 如果这话当真,那便是至少两年前就开始行商了,周扁也吓了一跳,两年前或许只有十岁的样子,都说古人早熟,也不必如此吧,不过再想想甘罗十二岁拜相,这女孩十岁经商便也不那么令人难以置信了,时代或许便是如此吧。 如此想着,那边宁越也轻咳一声,就要继续问。 忽然一声高呼从一楼响起,“救命!” 紧接着吵闹声,推翻桌子的声音,盘子在地上打碎的声音,怒喝声,劝阻声一片片的响了起来。 一楼的丝竹声也停了下来,响起的还有少女的惊呼声。 当然还有那救命声,始终夹杂在中,不过仔细一听,却不是救命声,而是饶命声。 一楼发生了情况,这边包间里众人顿时提高了警惕,宁越也不再问了,把眼望了望那魏国大夫还有公孙或等人,然后冲苏锐一努嘴,后者便一拱手,一跃而起,从包间里闪了出去。 然后跟着出去的还有魏国的武士,再后面那少女与掌柜的对视一眼之后,掌柜的也转身飞奔了出去,只留这少女店主在包间之中。 一时气氛有些压抑,倒是这少女先开了口,“不过是些醉汉酒后闹事而已,不知诸位公子还有何事要问?诸位都是我成仪酒楼的贵客,有小女子在此相陪,还请诸位安心便是。” “果然有大人风范,不错。”宁越微笑着难得的夸了一句。 但接下来刚要继续交谈时,包间的门砰的一下被撞开了。 冲进来的是一个伙计,一进来便只看见女店主,慌慌张张的说道,“主人,快下去看看吧,小二与一伙武夫起冲突,就要被他们打死了。” “不是有掌柜下去看去了么?你还过来打扰!”少女疑惑中带着丝明显的怒意。 好好的谈话突然被粗暴的打断,任谁都不爽,公孙或的右手都已经按到了剑柄之上,樊馀都已经站起来了。 “掌柜的也不行啊,那伙人有剑,都是武夫啊,主人这边的人,掌柜的叫不动,去晚了,小二就没命了啊。”那伙计哭了出来。 少女犹豫了,望望包间内紧张的众人,再望望身前已经跪下的伙计,一时难以拿定主意。 周扁等人也不再做声。 片刻后,那少女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冲包间内众人赔了个罪后,才转身走了出去。 “我们也走吧。”望着那少女出了包间,宁越开口道。 “怕什么,酒楼会搞定的,我们才坐了没一会呢。”魏国大夫劝道。 “安全第一。”宁越正色道。“呵,这话是我们大王教的,刚才包间门被撞开后,我望见门外有几个佩有兵器的武夫一闪而过,他们应该是早就侯在门口的,并且,不是我们的人。” 不知道是谁的人,但不是我们的人,这已经说的很明确了,周扁立即点点头,那边魏人也没有再多说,一行人站了起来,公孙或当先,从包间走了出去。 宁越所说的武夫已经不在了,门口只有几个伙计恭敬的候着,这会自然也不敢多问,也不会有人上前去说该结账了的话,就这样目送着这伙公子大人迈步走了下去。 下面已经闹开了,走在楼梯上,便看见,是跟进来的几个魏国武夫与店中的那个小二起了冲突,拳脚不停,这是要将人往死里打的节奏,一旁先从包间里下去的魏国武夫正在劝着,而那苏锐,却已经从那边而回,正要上楼梯而来。 第六十三章 推测讨论 - 周始皇 - 或与白 待苏锐上来时,三言两语便说清楚了下面发生的情况,一名店中的伙计不小心将手中的一盘菜给端歪了,恰巧全部扣在了随同保护王室君臣的一名便衣魏国武士身上,汤水一片,气得这武士当即便发了飙。 是啊,今日出来不是魏武卒,而是魏国真正的武士,准确的说,是处于士这一阶层的,所以脾气自然很大,拳脚相加之下,那名伙计便只有求饶的份了。 武士的几名同袍很快就加入了殴打,成仪酒楼的其余伙计劝不住,只得去请了店主来,不过此时那位女店主却是不在一楼,想来一个小姑娘家是不会抛头露面的,这会正在相劝的却是那掌柜的和另外几名年轻人,似乎已经将武士们给拦下了。 多大的一件事啊,但想到宁越所说在包间外佩戴武器的汉子一闪而过,想到 “安全第一”,所以,一行人扒开店中看热闹的人群,径直向外走去。而那些仍在闹事的魏国武士们,在看到这边离去后,自然放下了手中的殴打,大呼几声你运气好的话,悄悄的在后面跟了上来。 不过在望见公孙或那严厉的眼神时,这群高傲的武士终于低下了头。公孙或是他们的头,不仅身份高贵,亲近魏侯,更令人信服的是,他还有着更好的身手。 走出店外,正是暖暖的下午阳光,回头望望,店主的热闹已经平复,想必对于大争之世的这个时代来说,这点小小的骚乱,根本就不会对兴隆的生意造成一丝影响。 心中还浮现着那娇小女孩的身影,周扁一行人再也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兴趣,一路聊着,很快就回到了魏宫,回到了那个暂属于王室的家的那个偏宫。 ………………………… “你们都说说,那个成仪酒楼,他们,或者说,那个女孩子,会是什么身份?”只有在这偏宫的主殿之中,王室的君臣才会坐在一起谈谈正事。 当然,今日的所见,在周扁看来绝对是值得当正事来看待的,所以,在回来后稍作休息,便将几名臣子召集在了一起。 宁越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王孙满先开了口, “不过是个商贾人家,就算成仪酒楼遍天下,那又如何?酒店的生意在我王室产业中,不过是小头,烧酒、精盐、铁器乃是巨利的产业,就算四轮马车,目前的收益也不比酒店少很多,大王何必如此在意?” “莫非大王真想娶那女店主?”樊馀突然问道,周扁御下不是很严,所以亲近之人也会开点不伤大雅的玩笑。 不过看樊馀那认真样,显然在他心中,这并不是一个玩笑。虽然樊馀也是身份极高的贵族,但从小在贫弱的成周长大,樊馀的阶级观念显然并不是很强。 周扁无奈的笑了, “这是哪里的事,本王方才十二岁,现在就考虑这个未免太早了些吧。” “不早,还有两年就可以考虑了。”宁越严肃的说道。 “连你也开本王的玩笑。好了,不准说这个,就说说本王所提出的问题,你们觉得这女子身份?”周扁冲宁越翻了白眼道。 “好吧,其实臣下也觉得是该好好谈论一下。臣下以为,有如下三点,一是这成仪酒楼会抢占我们酒店的生意,二是那女店主与我等交谈时守候在门外的武士,三是女店主本身的谈吐,包括她那奇怪的话说大王可以和她多交往,大王觉得哪点最在意?”显然宁越也是思考过的。 “本王都在意。第一,炒菜这种全新的方式,本王觉得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发明出来的,这不是本王傲气,而是事实应当如此。”周扁当然没法解释真实的历史上炒菜只到宋朝才出现,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那边发明炒菜的人同样惊才绝论,那便要引起我们重视了,本王会把他当做对手,二是他们抄袭了我们的,”顿了顿后,周扁看了看四周,见宁越等四人皆是认真在听,便又接着道, “那么情况也很严重,首先我们的王宫中有他们的内奸,且隐藏的十分之深,第二,本王大概是冬日里在王宫搞出了炒菜,他们在开春后就在临淄开卖了,请问从洛阳到临淄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一个人死命赶路的话,三十天左右。”王孙满回答道。 “如果是这一种情况,那么重点就来了,他们到底是谁,我王室那会困顿不堪,他们怎么会安排内奸?且安排的内奸十分具有眼光,会想到偷出炒菜的方子,那么他们还透露出来了什么消息?透出炒菜的方子之后,抛去路上的时间,他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来试验,来决定推出,短短的一个月啊,效率、眼光和决心,缺一不可,这绝不是寻常商贾能做到的。” “所以,这第一点,本王非常的关心。”宁越点点头, “大王目光独到,得安排一个人前往临淄确认一下,临淄成仪酒楼是否在两年前推出炒菜。”樊馀王孙满等人听到这,也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变了脸色互相望了望后,王孙满开口道, “请大王接着说。” “好,那么第二,那女店主与我等交谈时,有佩戴武器的武士守候在门外,本王虽未见到,但宁卿建议我等立即离去,不用细说,本王也能知道,那绝不是商贾人家该有的护卫,而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真正的武士,宁爱卿,是不是如此啊?” “正是,大王英明。他们身上带有淡淡的杀气,应该是见过血的。”宁越拱手道。 “本王相信宁爱卿不会看错的。那么,单从发明炒菜来看,只能认为是商贾,但从配有如此武士来看,就算是商贾,那也是大户。” “大户啊,这个时代有的大户已经能影响天下大局了。”周扁叹了口气。 虽然不明白大王所说的 “这个时代”四个字,但超级大户能造成的影响,他们还是都想的到的。 “所以,本王对那小女孩的身份十分关心。” “然后第三,她的谈吐,代表了她受过良好的教育,在这个时代,本王觉得,如果不是贵族人家,哪怕是崛起不超过三代的大户、大家族,也是教不出这样的小女孩的,并且还是个女的啊!没有底蕴,能做到如此吗?所以,从宁卿说的这第三点看,她又应当是贵族之后。”周扁斜眼看了看宁越,后者赶紧表示赞同。 “那么,关于她的那句奇怪言语,甚至有可能是在鼓动本王去主动迎娶她,就令人非常的疑惑不解了,如果不是这句话,就算她是贵族,就算她富甲天下,就算她能影响一国诸侯,本王也不会如此看重,关键就在这一句话上。” “你们说说,就这一句话,她到底是友是敌啊?”周扁摆摆手,皱起了眉头。 如果那小女孩能知道这王室君臣的谈论,自己的一句话就能引起对方那么多的想来想去,那却又不知这始作俑者会是什么想法了。 不过此时,大王的疑问摆出,宁越几人却是鸦雀无声,显然都在思考。 “所以,这一路上,当着魏人的面,本王并未提起这么多疑问,这正是因为本王心中极为的在意啊!”又是片刻的安静之后,宁越抬起了头, “臣下以为,至少是贵族之后,甚至有可能就是哪国诸侯之后,并且,有极大的可能,他们认出了大王,想要与我王室攀上关系。” “说下去。” “诺!如果不是认出了大王,他们不会排出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出来,并且有一段时间还是那小女孩独自呆在包间内与我等面对,哪怕这小女孩真是店主,他们也大可推说店主不在,现在大商贾家也多有由掌柜全权负责的,所以一切皆由那掌柜应对,也并无不妥,无需小女孩店主亲自跑出来,毕竟,还只是个小女孩啊。” “所以,他们必定认出了我等乃是王室,所以相信我等不会对其不利。然后,就是想要攀上关系,或许,他们知道我王室的产业正在急剧扩张,又或许以为我王室与魏国交好从而影响力有所提高,嗯,他们不直接与强魏联系,要么是害怕被吞并,要么是根本联系不上,毕竟我王室穷困,雪中送炭还是会收益大一些,又或许,他们根本就是看出了我王室必将大兴,所以,为了求发展,他们甚至连姑娘都送过来了。”说到这里,宁越停了下来,显然这是为了给时间众人思考。 “有理,照这样说来,他们肯定是知道我王室的身份了,由此可见,他们的势力不可小觑,对于大王的长相甚至行踪十分了解,甚至,一直都在关注我王室。”王孙满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幸好的是,目前看来,他们想要与我们亲近,至少不是敌人,不然,迎接我们的,就是前不久出了太行快到轵关那样的埋伏,或者,干脆就是如同我王室重回洛阳后不久的那次当街刺杀了。”宁越微微一笑。 “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们必是有所求或有所图而来。”周扁肃色道。 “好,这句话说的好。”宁越一拍巴掌, “臣下以为,他们所图的,乃是与我王室共发展,聚集财力、人力和物力,以完成他们自己的真正目的。所以,他们的真实身份,应当是贵族之后,要么是没落贵族,要么是小国诸侯,如果是纯粹的商贾人家,第一,没有这么强的底蕴能培养出这样的女店主,第二,纯粹的商贾人家也是不愿意和诸侯沾上太多的关系,何况是天子呢?他们只想着做自己的生意而已。 “所以,必定是贵族之后。”宁越肯定的说道。 “好吧,那继续分析一下,哪国贵族之后。”周扁摆摆手道。 “宋卫两国,都是商人之后,孱弱多年,又有经商的传统,中山国,曾被魏国灭亡,复国不过数年,正是急需支持的时候,如果是诸侯之后亲自在经营,逃不出这三国。至于没落的贵族之后,或许是祖先被君侯所逼而有血仇的,或许是祖先被迫害以至失去嗣位的,那就不大好猜了。” “的确范围太广了。”王孙满也跟着摇了摇头, “不过应该不是没落贵族之后,因为成仪酒楼如真是众诸侯国好多家,又都是这个小女孩在做主,那可以想想这小女孩的父亲该有多大的产业,如果他有这么大的产业,已经足以影响一国诸侯了,有血仇也该可以报了,再不济,也不必托付给尚还在穷困之中的我洛阳王室,所以,应该不是没落贵族之后,反而应该是有一国之君的气概,才能做出想要结交我王室的举动,不管对他来说是借力甚或还是扶持与我王室,能将女儿送来,乃是大魄力。” “所以臣下想了想,或许秦国、越国可能性较大,因为这两国一个被魏国逼迫,一个被楚国攻打,都频临亡国,这样想的话,这两国想要借助我王室之力的可能性比较大。”听见这话,樊馀突然笑了, “哈哈,听你们这么一说,说来说去,出门行商贾之事,竟是堂堂一诸侯国之女,倒也可笑。” “慎言!”宁越厉声呵斥道, “这有什么可笑,我堂堂周室天子,不也行商贾之事么?”一听这话,樊馀顿时如同冬日里被一桶冷水浇下来,慌得连忙爬上两步,跪倒在地, “大王,小子有罪,小子该罚。” “好了,本王不怪你。的确,也是无奈才如此的,倒也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好了,起来吧。”对于这种一时口误,周扁并不是很在意的。 “好吧,接着说吧。” “臣下以为不会是越国。”宁越说道。 “为何?” “越国尚未完全开化,穷山恶水之下,哪里养的出这般水灵的姑娘?”宁越正经说道。 “呵呵,吾不敢苟同,那西施可是越女啊,都说吴女多姿,越女多情,我以为,这少女必是越女无疑,哈哈!”王孙满笑了起来。 “呵呵!”一直跟随王室君臣的苏锐也笑了起来,虽然目前还没有参与到王室的讨论之中,但可以看得出,苏锐已经在逐渐的融入到这个集体了。 “越女多情啊,大王觉得呢?”王孙满笑着将问题抛给了周扁。周扁笑笑摇摇头,臣下们开些不伤大雅的玩笑,他也是很乐意的。 “不过本王认为,秦楚两国最有可能。” “为何?” “因为茶叶。”周扁顿了顿,见那四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又接着道。 “本王听白相说过,茶叶产于巴蜀之地,像白相那般身家的人,也要将之当做珍品,这里却拿来大量贩卖。嗯,虽然贵了点,但卖的量相对于白相珍藏的那一点来说,还是相当大的,所以,她必定有足够的实力拿到大批量的茶叶。” “而临近巴蜀的,只有秦和楚两国,除了这两国之人,谁有能有如此能力与巴蜀通商?” “虽然也有可能是转了手的,但别处应当没有大量售卖的,巨利之物,又怎可能全部转卖于他人?所以,本王以为,这成仪酒楼直接与巴蜀通商的可能性最大。”啪、啪、啪。 宁越鼓起了掌, “大王看问题的角度独特,令臣下佩服。” “关于这女店主的身份,诸位还有什么猜测没有?” “没了。”几人均是摇摇头。 “好了,不管如何,我王室也不惧他们,说不定还真是想结盟的,不过我王室也不用去过于接近他们。其实猜再多,不过是个方向,还是不能确定。先查查吧,让樊馀通知暗组的人,派人注意成仪酒楼,将他背后的身份,货物的来源,行商的目的,都先摸清楚吧。” “诺!”樊馀拱手答道。这暗组乃是按照周扁所想特成立的情报机构,先是归宁越管,现在宁越不方便,便交由了洛阳原先便跟着宁越做事的一名公子主管,不过洛阳以外的地盘,却是刘仇在管。 受限于经济实力和人员匮乏,暗组发展很慢,目前也只能照顾到新郑和安邑,不过区区二十人为暗组服务,所以,这还是第一次服务于王室高层所想要的情报,却不知其效率到底如何了。 不过,既然成立了,总归是要开始发挥作用的,周扁如是想到。 “那现在就都散了吧。”周扁摆摆手道,结束了这一次的简短讨论会。 第六十四章 重临酒楼 - 周始皇 - 或与白 于是翌日清晨,就在樊馀照常出安邑城门去郊外练箭的路上,一名闲汉不小心碰了一身劲装的公子樊馀一下,惹得樊公子怦然大怒,提起这大汉的衣领便将之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在围观的外人看来,只听见的是那闲汉的求饶声,却丝毫不知,一块写有密语的破布,悄无声息的被塞到了闲汉的手中。 最终,闲汉一瘸一拐的摇晃着脑袋离去,樊公子则是继续昂着脑袋略微带着点怒气背着大弓向城外走去。 只是,这一次樊公子下手有那么点点重啊,不过身为暗组的情报人员,要么高薪请来,要么无家可归,要么身有血仇,这些小伤,对于一名合格的暗组人员来说,都不是事,为了逼真,为了防止魏人较真再把人抓去审问,这样真做,很有必要。 其实对于现在的王室来说,哪怕成立了专门的暗组,去负责各种情况的采集和处理,甚至想要在未来会干些阳光照耀不到之处的一些事,都只能说在目前看来,想法是好的。但万事开头难,哪怕周扁已拟定了规程、各种办事方法以及定下了由刘百万刘仇所营业的酒店提供资金和依托,让这一整套暗组人员全部独立于王室的各种产业之外,有自己的全套系统,但在目前,暗组还难堪大任,甚至成立一年以来,除了送回了新郑发兵的消息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建树了。 不过周扁认为,信息是最重要的,情报的不对等,定然能改变国与国的对峙,甚至天下大势,所以,周扁一直都在坚定的推进暗组的工作,哪怕发展的慢一点,但只要走稳一点,将来也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大用。 只是在没有一定的经验和已有资料的支撑下,暗组想要快速发展,真的是太难太难了,到目前为止,除洛阳以外,也只在新郑和安邑两个城市有布置,就连离洛阳最近的大邑都还只是在开始渗透。经验可以慢慢摸索,资料可以慢慢积累,然而就目前来看,暗组发展最大的难题还是人员的匮乏。 就比如说监视这成仪酒楼来说吧,为了搞清楚其背后主人的真正身份,首先得有人监视这座酒楼的人员进出,搞清楚经常有那些大员前来,搞清楚女主人和掌柜何时出门要去见谁,那么每天就至少得两个人监视,然后女主人和掌柜出门,还得跟上,那为了不引起对方注意,需要的人手就更多了,如果出远门,在搞清楚去向的同时那就得派一个小型商队以同路的借口跟随,除此之外,还得向酒楼内部渗透,向伙计和伙长之类打好关系,旁敲侧击以搞清楚背后的事情,如果还想调查详细,还要搞清楚酒楼的货源,比如其中最重要的茶叶,所有的信息还要进行分析,以得出结论,诸如此类,等等。 所以,想要做好情报工作,金钱和人力都是极为重要的,而对现在的安邑暗组来说,监视成仪酒楼注定了只是它所有工作中的一小部分,但好在上面也没有催,毕竟安邑的暗组,最重要的任务首先是为大王在安邑的安全和回国提供信息支撑,其次便是注意公孙痤的府上,重点是注意有没有一个叫卫鞅的人前来,这两条才是上面关注的重点,虽然暗组的人搞不清上面为什么会关注一个叫卫鞅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忠诚的执行命令。 其实包括宁越樊馀等人都不明白周扁为何如此关注一个叫卫鞅的人,也不明白大王为何如此笃定卫鞅会来公孙痤的府上,对此,周扁只是笑而不答,如果被问狠了,则借口鬼神之事来解释,说日后将影响整个周王朝的关键人物,就是这个卫鞅。 但现在怎么好解释呢?就算不说卫鞅,单只说日后灭掉周王朝的是秦,估计也根本没人相信那已频临灭国的秦,或许不管是正强大的魏,还是一直强大的齐,又或是早已称王的楚,在周室群臣眼中,会是最危险敌人的可能性,还是要大的多得多。 没法解释在正常的历史轨迹上,秦会灭周,更加没法解释,一个叫卫鞅的人,会来到公孙痤府上,所以下达这一命令时的少年天子,会让人觉得有些蛮横,或许他们以后永远也理解不了周扁的苦心,但对周王室来说,这将是改变历史的举动。 如果不是想到日后统治周室的将是自己的子孙,周扁才不会这么去做。 总之,现实情况就是,这些要求,具体的做事,最终一一加在了新成立的暗组身上,让在安邑的这二三十人,一直都满负荷运转。 找了城外树林后开阔处,练了一天的弓箭,直练得双臂发麻,手指发抖,汗流浃背,练得连那只有几斤重的大弓也举不起来,樊馀这才将弓箭收起挂在一旁的树上,然后捡起丢在一旁的衣服,擦了擦汗,往城内走去。 快走到城门口处,正是中午时分,樊馀寻了处小饭店,喊了份肉和黍米饭,就着一壶清酒,对付起午饭来。其实倒不是樊馀在城内酒店吃不起,王室虽穷困,但那是相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的,对于个人,尤其是作为贵族之子的樊馀,个人生活绝对是不缺钱的。 至于为什么选择在了这里,除了这里的酒肉还说的过去外,最重要的是,每日练完箭后往回走,刚好走到这一段的时候肚子就饿得不行了,所以自从第一天在这里发现还不错可以对付之后,樊馀基本天天都在这里解决了。 其实在安邑城外,各条通往城门的要道之上,都或密或松的布置着一些饭店,那是为尚还未走进安邑城肚子就饿了的行人所准备的,有简单的一个棚子,那是为劳苦走卒准备的,也有稍上点档次的木屋,那是为大商贾以及大户人家准备的,就比如樊馀所享用午饭的这家。而事实上,也因为着这些饭店在城外,所以多少肯定会比城内的要便宜些,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不少的饭店敢开在城外,也从侧面证明了魏国的强大,若是像秦国那样连国都都保不住需要迁都的地方,谁敢在城外开饭店? 小半个时辰之后,樊馀酒足饭饱,结了饭钱,慢悠悠走回了城内,其实只要大王不出门,樊馀的任务也就是下午晚些的时候陪大王练练剑,日子过得还是蛮悠闲的,当然,除了那该死的公孙或外,如果不是输了赌约,樊馀的日子绝对还要惬意。 走在安邑城内的大街上,晃了晃,樊馀忽然转向了南街,今天他不想早点回去。 虽然走的很悠闲,走的很慢,但还是没过多久,一转弯便看见了那高高的酒楼,走到近前,抬头望了望那如龙飞凤舞般大篆所书写的成仪酒楼四个大字,又将这酒楼外四下都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樊馀这才一提长袍,抬脚迈步走了进去。 已过了午饭时分,这个点进来自然是为了闲坐,在伙计的带领下,樊馀找了个一楼的小间坐下,很快一壶茶、一盘肉丁、一盘果干就端了上来,听着戏子的歌声,就如同这安邑城中许多有钱有闲的贵族公子那般,樊馀也渐渐的开始享受其这惬意的下午时光来了。 其实,这也是周扁所提出的打探消息明暗两种方法,暗组的人自然在暗,就如刚才进酒楼之前樊馀四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一个可疑的人,但樊馀知道,以暗组的执行力和效率,这会肯定正有一双眼睛盯着酒楼的大门在。那么在明的这一条线,自然便是堂堂的周室贵族公子,樊馀自己了。 樊馀坐在这里,就是一个大大的注意力收集器,如果这家酒楼真的对王室有意向,那么樊馀肯定,当自己出现在酒楼门口第一个伙计的视野之中的时候,自己应该就已经成功吸引了对方的目光。 那么这就是对暗组的掩护,当然了,身为少师之子,天子亲卫,樊馀肯定是不可能天天过来坐着喝茶去吸引注意,所以,樊馀仔细想过了,在昨日进行了第一次接触之后,第二天自己就来了,这就是王室对成仪酒楼送出的一个信号,一个同意想要继续接触的信号。 所以,樊馀就如同贵公子那般悠闲的坐在那里,品着点心和苦茶,听着诗歌,微微点头,却并不四下张望,因为樊馀心中笃定,如果对方真的想进一步接触,那么对方肯定会派出人来装作不经意的路过,然后找个理由将自己请到隔间之内,或许就在下一刻,或许就是那个端着木盘一步步走进的小伙计。 而与此同时,就在樊馀于小间内刚刚坐稳的同时,一名不起眼的小伙计跑向了后面,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院子,推开一扇又一扇有人把守的门,终于在最后一间小楼外被拦住了。 拦住小伙计的是那名中年掌柜,“里面的是小主,何事慌张而来?” “回大人,正是小主所吩咐的,昨日来店的那贵客,有又人来了。因此特要来向小主汇报!” “此时不宜入内。”中年掌柜摇摇头。 “为何?” “小主正在气头之上。哎,就是昨日那位冲撞了客人被打的半死的小十四,昨晚便被小主拷问,非要问出背后指使之人。” “不过是与客人的冲撞而已,何来指使之说?”小伙计疑惑道。 “是啊,都这么说。但小主不依,非要拷问出来,这已经被打的不行了,小主刚刚发了狠,说如果再不说直接打死算了。”中年掌柜说着摇摇头,毕竟还是他的手下。 摇了摇头后,中年掌柜望向这小伙计,“不如你先回去,有什么话我来向小主转达。对了,你说是昨天的人又来了吧?来了几个,都是谁?” “就一个,那位小贵主身边的年轻人。”小伙计老实答道。 “好的,我记下了,你回去忙吧。”摆摆手,望着那小伙计告声退后远远离去,中年掌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却依旧呆在了原地未动。 半个时辰后,传来了那小十四已被打死的消息,中年掌柜倚着门框摇了摇头,片刻后便收拾好了表情,向小楼内走去。 不过走到门口却被两个侍女给拦住了,“小主现在心情不好,请掌柜稍晚些再来。” “某并非是为那打死的奴隶而来,只是前面大堂内传来一个消息,需得当面向小主汇报。”中年掌柜恭敬的拱了拱手,显然这里的一个小侍女也不是他一个大掌柜可以得罪的。 片刻后,那被称为小主的华服小女孩一拍手从矮榻上跳了下来,“什么?他身边的人来,是那个樊馀?他来了多次时间了?” “回小主,有大半个时辰多了,只是那会小主正在发气,故而前院的伙计不敢进来。”中年掌柜低头答道。 “大半个时辰多了?那现在还在不?快,走到前面去。”小女孩一甩长袖当先迈步向屋外走去。 叹了口气后,中年掌柜摇摇头跟了上来。 而与此同时,就在这小女孩抬腿迈出小楼的同一时刻,樊馀轻轻一笑站了起来,甩甩胳膊,坐了近一个时辰腿也有些酸麻了,闲坐真无聊,还不如练把剑有意思,如此想着樊馀高呼一声伙计,丢下一把铜钱便快步向外走去,算算日头,该回去陪大王练剑了。 走出酒楼之外,天色正暖,又四下里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不管是干坐的闲人,还是摆小摊的贩子,樊馀还是没有发现哪一个会让人觉得可疑或不自在,于是樊馀收回目光,一抬腿,快步向着魏宫的方向走了过去。 片刻后,匆匆从后院赶来的小女孩猛的停在了前院门之前,以至于紧紧跟在后面的掌柜、侍女及护卫都急忙稳住身子,免得冲撞了小主。 “不行,我不能直接去。”说着,小女孩转头向掌柜道,“去,你去将那人请来,我在天字九号房等他。” “诺!”掌柜一拱手低头,再抬头时,一行人已匆匆弯向了侧门。 于是掌柜只得低头独自向前走去。 没多久,中年掌柜只身出现在了天字九号房门口,“回小主,那人已经离去了。” 本来听见脚步声略微有些激动的小女孩又坐了下来,“哦,这样啊。” 哎,掌柜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如果小主这么在意那些人,完全可以叫我们的人主动上去接触,想来不会很难办到的。” 房内半天没有回音,站在房门口一直低着头的掌柜也并不敢抬头去看。 一会儿后,房中传来小主悠悠的轻声,“不必了,我想,还是他找来的好。” “嗯,他会想到的,他会找来的。”小女孩的声音有着那么一丝丝坚定。 不过在掌柜耳中,却仿佛听出了那么一丝丝点点的,不自信,她这是在说服自己吗? 第六十六章 使者之争 - 周始皇 - 或与白 再往后,更多的诸侯国使者到来,赵国的、燕国的、鲁国的、中山国的,等等,看得出来,魏侯不仅心很大,号召力同样也很大,除了远在苏吴的越国,不服王化的东夷等少数几个诸侯国或部落,几乎所有的诸侯都有使者前来。 这次使者前来是为了日后的朝见天子大典,等到大典时来的就不是这些公子大夫,而将是诸侯国君了,所以大典的一些细节,尤其是在天子面前的座次,还有所能带的兵力多少,如此等等。 显然,这些诸侯并不是真心想来朝见周天子,而是魏国在年前短时间内连败三个大国,韩秦齐,已经震惊天下了,哪怕是带甲百万的楚国,以及民风素来剽悍的燕赵等国,也都不得不服一时之软,首先给魏侯一个面子,然后也是需要这么一个聚会,让各诸侯国都能在天下彰显国力,或者直接的说,这次大典将是诸侯国地位的重新排序。 如果这次大典若真能举行,那么这位即位便是中年的魏侯,就将会魏国的强盛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了。 所以在这一段时间,为了座次,规模等各项朝天子的礼仪,诸侯使者们吵的很凶,不过周扁等王室君臣根本就没有参与其中,或者也根本就无法参与其中,他们所知道的只是,作为主办方的魏侯,绝对是引导者,坐在离天子最近的地方,并将代天子以肃诸侯之仪。 然后排第二的就争的相当厉害,尤其是楚国和赵国,楚国地大人多,号称带甲百万,赵国地处北方,民风彪悍,并且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当今除开燕国的六个大国,就只剩他们两没有在去年被魏国战败过了。当然了,放在吴起在魏国与诸侯军队大战76次大胜64次平12次的时候,这个天下几乎没有未曾在魏国手中战败过的诸侯国。 然后排第三的乃是齐国,这点倒是没人争,因为同样败于魏国的韩国和秦国自然不敢争,燕国自以为国小,也不敢争,其余那些如鲁宋等效果自然更加不敢争,不过齐国也不敢大意,因为楚赵任一国争败之后,便要来抢这第三。 至于第四,秦韩燕三国争的很是热闹,然后后面的诸小国争的倒是更欢,只是如陈许这般的小诸侯,哪敢争什么名次,一国之君站在别的国家大夫之后,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分明是坐稳了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不过国家小,生存便是王道,能有末席坐已是谢天谢地了,又哪敢要求其他呢。 一连一二十天,魏宫之中不断有消息传出,王室君臣虽然相当于是半软禁,但魏人也不禁消息传播,所以,每日里听听众诸侯国大夫们的争吵趣事,猜猜战况如何,也成了周扁等人的乐趣。 比如,这天谁和谁又杠上了,吵的脸红脖子粗,吵了几个时辰,吵得在殿上捋袖子,吵得佩剑都拔了出来,等等,想一想这个文臣武将没有分那么清楚的时代,自然就能想到魏宫大殿之上,那是如何的吵成一团,也能想得到魏侯那是多么的头疼,还要调解,这老大也不好当啊。 自从卫大夫公子西入城那天之后,樊馀便再也没有出城去练过箭了,主要原因是他实在不想与那些个想要挑战他剑术的魏国公子们打照面了,虽然樊馀并不惧怕任何一个魏国武士,但想到腰间别的可又是一把百炼铁剑,樊馀便忍了,但拼命忍也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樊馀也自认为还没有到遇事不惊的那种成熟境界,所以避而不见乃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然后一个次要的原因是,经过这两个多月的练箭,樊馀觉得自己的箭术遇到了一个瓶颈。在城外野地里练箭时,周扁先用的是一石的弓,设了一个靶子,然后一个月后能做到三十步外十次九中,接着换成了一石五的弓,然后又一个月后能做到五十步外十次八中,再然后,就基本没有进步了,这个命中率别说比起传说中养由基的百步穿杨差远了,就是比起王室的养中乔和颜高以及魏国的公孙或,都还是差远了,而据樊馀估计,公孙或的水平应当至少是白日里百步外十射八中的水平,至于养中桥和颜高则应当还要稍高点,毕竟是固定的靶子。 所以樊馀很沮丧,他停留在这个水平已经一个月了,几乎没有丝毫进步,所以在两次出门收到魏国公子们的刁难后,便不再出门,而是只在院内每日拉拉两石的弓,练练臂力。 这样做倒是得到了大王的肯定,甚至周扁兴趣来了还提出了一些指导意见,比如,箭法第一要找规律,如射多远的靶子用多大力道时,在什么风向风速下需要什么角度,如射移动靶时如何判断自己射出去的箭的轨迹以及目标的轨迹以确保它们能在某一点上重合,再如自己在以什么速度什么方向下移动而射出去的箭会有什么样的轨迹落在什么位置,总之一堆新名词,害的大王解释了半天樊馀才勉强听懂了,虽然从没见过大王射箭,但抱着对大王盲从的心里,再加上不明觉厉的言辞,樊馀听得那是连连点头,似乎深有启发。其实这些都是后世数学和力学的简单理论,周扁恨不得都想讲讲数学和物理课了,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自己还流落他乡,显然提高身边人的数学知识不是首要的,不过周扁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一旁偷听的苏锐倒是眉头紧锁,一副深思的样子。 然后第二,箭法还要找感觉,按照大王的说法,感觉是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就是当你一看到目标,哪怕目标在移动,自己也在移动,但仍然能够迅速的甚至是不假思索的就能找出射箭的力度角度和时机,然后一箭中的,并且感觉很难去寻找,或许你练了几十年的箭,在射出箭矢之前仍然要想一想,哪怕那能百发百中,但也根本找不到那种所谓的感觉,那种不假思索便射出去的感。大王的话,樊馀绝对是信服的,于是樊馀想了想,感觉公孙或应该还是没有找到感觉,颜高应该也没有,至于养中桥,或许是有那么一点感觉的,但是自己就差得远了,完全没有这个所谓的感觉。好在大王还说了,感觉这东西虽说很难寻找,但若是苦练,并且刻意的去感觉,还是希望蛮大的,所以樊馀听了这话,顿时找到了方向,信心倍增。 最后大王还说了第三点,耐力和心性。如果满足前两点,则只能算是一个优秀的弓箭手,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弓箭手,一般的弓箭手位于数千大军之中,大家一起射击,能射出二十轮便是强军了,厉害的弓箭手距敌五十步外,前十箭能箭不虚发,再十箭能中一半,后十箭能中两三箭便已不错,休息片刻,再发十箭,能再中五箭的,便已能在军中称为善射者了,够资格配两个箭筒了,然后比善射者还厉害的就要称为神弓手了,能立于高处,望见敌军之中将校而诛杀之,便能影响一场战局,如养中桥颜高便是如此。若要再厉害,则能在敌人射程之外,一箭诛杀敌首,或者于一场战中射出百箭而杀五十人以上者,便是箭神,或许传说中养由基便是如此。 在大王看来,耐力和心性的练法一样,那就是保持一个姿势长久不动,左手如托山岳,右手如抱满月,拉弓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乃至数个时辰,而全身丝毫不动,不仅练了耐力,还磨练了心性,大王还提出了一种方法,那就是在左手弓身上吊一块石头,以增加练习难度。大王提出的练法给樊馀还有苏锐都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让樊馀等人深以为然,其实这就是后世狙击手的练法,后世战争中一个合格的狙击手能躲在掩体之中数天不动,就为了等一个合适的目标,那么弓手便也能参照这个标准,以提升杀伤力。而这,也就是周扁所说的合格的弓箭手之如何炼成的了。 在花了近两个时辰给樊馀讲了自己的看法之后,口干舌燥的周扁回房歇息去了,留下若有所思的樊馀和苏锐二人低头不语。 而就在周扁给樊馀讲了这堆道理的第二天,周扁起床后在院子里随意走动时,便看见樊馀拉着一个一石的弓,弓身上吊着一块石头,扎着箭步,在那里浑身打摆子似的发抖。周扁笑了笑没有打扰,转身绕过去了。 然后天天如此,每日里上午周扁或者看洛阳文书,或者和樊馀一起练箭,下午看看书再练练箭,晚上跑跑步练下力气,再听听宁越王孙满汇报今日魏宫深处的战况,这样的日子极为充实和有趣。 时间眨眼间便到了四月底,天气也渐渐的暖和了起来,脱去了厚厚的袄子,开始穿单衣了。 终于除了诸侯国使者之间的争吵外,有了一些其他的消息传来,而其中最重要、也最吸引人的,则是魏国的大军即将班师回朝了。 从听到这个消息到在公子昂那里得到证实,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消息,因为在魏国上下看来,能在短短的半年之内,连败天下三个大国,尤其其中还有传统强国齐,这是一件十分值得庆祝和炫耀的事情,所以在年前魏侯轻车先回安邑之前,魏侯就已经开始在策划一个盛大的大军凯旋仪式了,而事实上,周扁等王室君臣所不知道的是,新年刚过完,魏都安邑便已经在为这个凯旋仪式做准备了。 具体的细节周扁不得而知,但时间却是十分清楚的,四月二十七,据说这是占卜得来的,但周扁相信这个日期必然还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恰恰选在了诸侯使者全部赶来的十几天后,也就是他们争吵正是高潮的时候,那么魏侯的目的也就很明确了,那就是要用一个盛大的仪式,来彰显军威,彰显魏国的强大,以震慑天下诸侯。 然后周扁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既然要震慑天下诸侯,为什么不放在那个所谓的朝见天子大典之上,让诸侯国君都亲眼所见,而非大夫们回国转达?宁越很好的解答了,如果在诸侯国君面前耀武扬威,那就不是震慑,而是赤裸裸的挑恤了,别说去年未交战的赵楚两国,就连齐韩秦三国,都将受不了,说不定哪国国君一怒之下就要回国引兵来攻了。 这就是东周战国,哪怕不像春秋那般重礼仪,国与国之间打交道的基本规矩还是在的。再如晋文公城濮之战于践土大会天下诸侯时,就也没有选在大军凯旋之时,可以想见,一心想要称霸天下的魏侯,必然也是以晋文公为榜样的。 所以对各诸侯国朝见天子时各自带兵多少,也是这次诸侯使者们讨论的重点。 不过作为周天子,周扁却还是被邀请参加魏军凯旋回朝的仪式,因为晋文公四月城濮之战大胜,五月末大军回朝时路过洛阳,便将俘虏的楚兵献给了周天子,周天子也给了赏赐。一心效仿晋文公的魏侯又怎能不模仿呢? 所以,在四月二十一日的时候,公子昂便代表魏侯前来周天子行宫之中,表达了邀请之意,王室君臣自然答应。 史书记载,晋文公五年四月初四,晋国大军在城濮大败楚国左军和右军,逼迫中军逃回楚国,四月八日班师回朝,五月十二日,晋文公把楚国的俘虏步兵一千人兵车一百乘献给周襄王,五月十四日,周襄王设宴劝晋文公进酒,并赐给晋文公辂车仪仗、彤弓王箭、美酒勇士等。五月二十八日,王子虎代周襄王在践土与天下诸侯签下盟约,誓约共同襄助王室,互不伤害,史称践土之盟。 这些史实魏侯自然都是知道的,又怎能不效仿呢?于是,为替王室着想,连该由周天子赏下的辂车仪仗和彤弓王箭都已经替周天子准备好了,既然如此,周扁等人又如何能拒绝呢? 时间过得很快,一车车的仪仗等物被魏人陆续送来,摆在了周扁在魏宫之中的行宫里,占用了极大的一个院子,望着那新漆好的亮堂堂的弓箭和车辆旗帜等,周扁知道,这些不过只是在自己手中过一道而已。 不料在四月二十五日这天,魏宫之中却是发生了一件事,以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天下大势也随之产生了一系列的变法,乃至于在事后周扁也感叹了一句,历史终究还是走出了真实的轨迹,不过在当下这件事的影响却不是很大,甚至除了让魏侯心中有所不快外,对于魏侯的大计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那便是赵国使者跑了。 准确的说,是被楚国使者给气跑的,起始自然是争朝见天子第二位,然后相争不下时,楚国使者便拿赵韩浊泽围魏侯却未能得胜,以及魏侯次年于怀地大败赵国的事笑话赵国使者,赵国使者一怒之下,便拂袖而去了。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这赵国使者离去到底是自己真的被气跑了,还是出自赵侯的授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赵侯绝对不会出现在了朝见天子的大典之上。 那么楚国就自然成了第二位,对于这一点楚国使者还是很高兴的,楚国不愿与中原强国争锋,但对能重返中原炫耀一番还是很期待的。 魏侯自然心中不悦,一方面是怒于赵国的不给面子,另一方面也是不待见楚国占了第二,作为中原诸侯,自然都是从心底看不上南蛮子的。 赵国使者跑了,安邑这边该做的事还是得做,时间一晃而过,四月二十七日就要到了。 第六十七章 魏军回朝 - 周始皇 - 或与白 似乎是天佑大魏,这是一个明朗的清晨,蓝天白云,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微风徐徐,在这样的天气里,从事什么生产游乐,举行什么活动仪式都是十分适合的,站在安邑南门高高的城楼之上,望着远方那地面上缓缓移动的黑云,周扁微微一笑,心中想道,这样的好天气,那替魏侯占卜的巫师该获重赏了吧。 四月二十七日,元亨利贞,吉。就在这一天,高高的安邑南门城楼之上,正当中的是魏侯,魏侯身后是一干魏国臣子和贵族,身边几步远便是周扁一干王室君臣,再两边,则就是那些个诸国使者了。 而在城楼之下城门之外,紧挨着城墙站立大道两边的,还有密密麻麻的人群,那是围观热闹的安邑市民。 就在这一天,魏国连败三个大国的威武之师就要回朝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已经准备好,就等着将士们凯旋而归了。 望着远方整齐的队列就快要走近,魏侯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诸国使者们则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齐国田平大夫果然未来,看来传言属真。”四下观察了一番之后,宁越凑到了周扁耳边小声说道。 “那可知道魏侯与齐使有何矛盾?”微微偏过头来,周扁望向宁越问道。 “尚还不知。”宁越摇摇头道, “传言未必都是真的,若真有矛盾,田平很可能直接回国,齐国哪怕去年败了,仍然还是不会太过于惧怕魏国的,田平大可以愤而离去。” “所以臣下认为,田平今日不来,或许只是对魏军的凯旋有意见,又或者是真的像有人传的那样,田平恰恰今日身子不适了。”顿了顿后,宁越补充道。 “嗯,事实如何,日后总会知道的,齐魏都是大国,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坏,本王都要清楚。”周扁点点头道, “不过现在不是议论的时候,还是接下来看魏人的表演吧。”周扁指了指前方,前方的大军已经越来越近了。 整齐的队列,如一的步伐,还有那光亮的甲衣以及鲜明的旗帜,瞬间就让周扁明白了这几万人从濮阳回安邑,为何会比魏侯的脚步要慢了近四个月,原来除了他们要绕过太行山外,还留了时间专门练队列。 望着周围那些诸国大夫们露出的为之震撼的表情,以及魏侯那洋洋得意的样,周扁不由心生鄙弃,等王室强大了,把后世大阅兵的队形摆出来,吓不死你们。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忍受不了魏人准备的那冗繁又枯燥的仪式,在最后一次望了望那城门下整齐站立的魏国大军之后,周扁在公子昂的陪同之下,坐到了城楼内部,这里有酒水,还有小吃,是专为贵宾休息准备的,不过到目前为止,只有王室君臣踏入这里,其他诸国的大夫们都还在外面,要知道魏侯可也在外面呢。 这次接受自己君侯亲自到场的凯旋大典的,正是当初参与了围攻韩都、大败齐军的那部分军队,只不过这次回到安邑的只有五万人,另外的一半人则是回到了大梁。 用公子昂的话说,那五万人驻扎在大梁是为了日后迁都,不过在公子昂走后,宁越却说是为了防备楚国。 仔细一想,的确如此,熟读春秋的周扁自然知道,楚国可是有过会盟争当老大,就直接把组织者俘虏,然后就把军队拉了过来的先科,所以在宁越看来,魏侯这么做,是为了大梁地区的安全,因为大梁地区是从楚国手中夺过来的,南边紧邻楚国。 显然对于地广千里、带甲百万的楚国,魏侯也是持有深深的防备心理,其实这次楚国能派使者来,已经大大出乎魏侯意料之外了,要知道齐桓晋文大会天下诸侯共同朝见天子,都是建立在大败楚国的基础之上,所以魏侯既不会奢望楚王能来,也更不会放松警惕。 在城楼内部的矮榻上躺了会,歇过气来,又享用了一番魏国的美食,终于到了午时,也就是后世上午十一点钟的时候,公子昂又进来了,了解了整个仪式的周扁知道,这是该自己出场了。 这也将是整个仪式最为重要,也最为吸引所有诸侯大夫们的步骤,向天子献俘。 半刻钟后,望着城楼下方那一千名虽然衣衫褴褛但精神都还不错的小伙子们站成整齐的队列,听着身边司马王错作为大军主帅向天下人昭告齐国不敬王室的罪过,周扁忽然明白了齐国大夫田平为何没来了。 一群被魏军俘虏的齐兵被当做奴隶献给天子,田平还有脸站在边上看着吗? 不过想想也真奇怪,魏国这么侮辱齐人,齐国怎么没有提出抗议?想必抗议肯定是提过了的,魏侯仍旧会这么干,因为晋文公这么干过,只是晋文献的是楚人。 那么在抗议无效的情况下,齐国为什么还要眼巴巴的派大夫过来,难道齐国就这么怕魏国? 不,周扁双眼微微一眯,忽然想起了前不久送来的齐国有开始招兵的迹象,周扁瞬间明白了,齐侯这是在忍,在示弱,在积攒力量,或许等到了齐国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齐人就会给魏人以致命一击,对,就像真实的历史上面围魏救赵和围韩救赵一样,两场战,就把魏国打垮,从霸主的神坛上拉下。 虽然自己穿越而来,但历史还是会按照其一定的轨迹继续前行,周扁忽然充满了期待,相比于齐侯的忍,周扁知道,更能忍,更能憋大招的,却是在西边,能有这样的对手,带领王室重新走向辉煌会很难,但也岂不是更有乐趣? 并且现在的情况是,齐国在忍,秦国在忍,而自己的王室又何尝不是在忍呢? 那么关键就看,谁更能忍,谁能憋大招,谁憋出来的大招更大,周扁嘴角微笑,浑身突然充满了斗志。 伟人曾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周扁忽然感觉,果真如此。 短短的献俘仪式很快就结束了,宁越代表王室致谢和表彰,同时接受了这一千齐兵,仪式的顺利让魏侯脸上露出了忍不住的笑,但没有人知道,一个小小的十来岁孩童,会在短短的两刻钟内想到那么多东西。 热闹的凯旋仪式终于在一场盛大的午宴之前落下了帷幕,五万魏兵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回到了阔别近一年的安邑大营,同时,那一千齐兵也跟随驻扎在了魏军的兵营之中,等待着自己的新主人的命令。 午宴的主角,乃是率大军回朝的司马王错,虽然真正的主帅是魏侯,但魏侯不可能自己赏自己,所以司马王错就幸运的接受到了比预计多得多的赏赐,并且还在诸侯使者们频繁的敬酒之下,最终被抬出了大殿。 午宴之后,下午便已经过去了一半,稍微歇息一会之后,周扁便将几位臣子召集了过来。 “本王决定,提苏锐为千夫长,就率领这一千齐兵,在安邑整顿半个月之后,由苏锐率其部先行返回安邑。至于本王的亲卫,则由周通任百夫长。”待君臣坐定之后,周扁便当先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臣下归于王室不足一年,未立寸功,怎敢受此提拔?”苏锐慌忙跪倒在地。 “如何未立寸功,在轵关道外,卿可是为本王挡住了刺客。”周扁呵呵一笑,望着苏锐说道, “再说,以卿的才能,统帅千人绰绰有余,本王只恐大材小用了些。” “如此,臣下便多谢我王,请大王放心,臣下必定用尽心力,为大王训练好这一千士兵。”苏锐又拜了一下后才直起身来。 “大王,臣下有所担心。”忽听宁越拱手道。 “大王,这些士兵都是齐人,虽然已经由魏国献予我王室为奴,但毕竟不是洛阳之人,唯恐其对王室有异心,难道真要编入我王师之中?”苏锐一听连忙又拜了下去, “大王请放心,臣下必定对其进行训导,不日,也必将成为大王手下最精锐的士兵。” “齐人被俘而来,远离临淄,恐思乡心切,难以归心。”宁越摇摇头道。 “某也是被俘而来,难道宁大夫也要怀疑某是否归心吗?”苏锐仰头反驳道。 宁越慌忙从座位上直起身来膝行两步拱手道, “吾并无此意,还望苏将军勿要再怪罪。” “无妨。”苏锐摆摆头道,然后又拜向周扁, “大王大可放心,臣下有信心将齐人驯服。”接着苏锐又加重了语气, “就如苏某一般,归心洛阳。” “本王信你。”周扁点点头。 “这次你是孤身跟随本王前来安邑,身边也没有亲兵,这样吧,你从本王的亲卫中选六个人,一个暂作为你的副手,另外五个暂作为你的亲兵,待你率兵回到洛阳,再从你的族人中选取亲兵等,如何?” “臣下多谢大王!” “不过现在有一个难题,甚至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你可惧怕?”周扁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苏锐一愣, “某自然不怕,不过是何事,还请大王讲述!” “你只有六个人,然后加你自己也只有七个人,但却要管一千士兵,在安邑还好有数万魏兵,回到洛阳也好,也有数万王室士兵,但在从安邑到洛阳的途中,你要怎么管住他们?他们会不会途中跑掉?甚至,会不会杀了你,然后再跑掉?难道一千人,我们还会去要求魏侯派兵护送?”听到这,苏锐顿时脸色变得卡白,一下子呆在了那里,这会才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而此时甚至就连宁越王孙满樊馀等人都担忧的望向了苏锐,因为大家都想的到,出于尊严问题,王室应该不会去主动求魏国,不然多少是会被笑话的。 有一会后,苏锐才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大王,半个月时间太短,一个月如何?给臣下一个月的时间训练这一千人,如此,臣下方才敢带他们回洛阳。” “那你要如何训练?” “按照大王的阵列严格训练他们,再对他们讲述他们现在的处境,以及我王室的优待,从而让他们归心,然后从其中选取优秀的臣服王室之人,授予伙长甚至百夫长,还请大王给臣下授予其百夫长的权力!”苏锐低下了头。 “请大王授命!”周扁微微一笑, “任你为千夫长,你自然可以在你的军队中任命百夫长,并且,”周扁顿了顿后说道, “你的第一个百夫长,本王将亲往授予,以示恩重!” “多谢大王!”苏锐又拜了下去。只是宁越皱了皱眉头, “大王亲往,如此重视,我等尚还在安邑,会不会太高调了一点?” “苏锐开始训练时,就找魏人要一处单独的地盘训练,每日训练时着人站岗放哨,稍微避着点魏人即可。”周扁答道。 “可是,臣下不得不虑,如果仅仅一个月的训练之后就能让这些齐人归顺王室,会不会让魏人又重视我王室,这与我等示弱于魏侯的策略不符啊!”宁越皱眉道。 “不。”周扁微微一笑, “他们只会以为苏锐将军会练兵,而不会再高看我王室的。”苏锐现在不就是王室之人么? 宁越忍不住腹诽了一句,但望见大王坚持,也就没有再坚持了。 “苏卿,还有一事。”苏锐闻声抬起了头来。 “本王决定授予你的一千人为我王室工程兵团第一队。” “工程兵团?”王孙满好奇的问道。包括苏锐在内,宁越等人都好奇的转过了头来。 “是的,工程兵团。”周扁点点头道,语气坚决, “修路搭桥、扎营安寨,这就是工程兵团,苏锐,等你回洛阳时,带一封书信回去给太师和白相,由他们统一调拨粮草与你,然后由你率队将巩邑至洛阳的小路都翻新重修一遍,可好?” “修路?”苏锐脸上露出了犹豫的面色。周扁却是笑笑, “本王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和其他的洛阳兵一样,能在战场上为我王室效力?”苏锐忙点点头。 “那么首先,”周扁伸出一个指头摆了摆, “本王要明确说的,这不是对你信任或不信任的问题,既然把这一千人交给你了,就表面这是对你的信任,这一点你不要有任何怀疑。” “我们再来说这个工程兵,第一,工程兵在军队里面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兵种,见山开路,遇水搭桥,极其重要,一条通道的重要性,在很多时候是战争胜负的关键,第二,以前我们虽然有杂役,但并不受重视,待本王回到洛阳之后,就会将工程兵正式编到王师之中,这点是肯定的。” “然后还有两点,一是苏锐将军你呢,是第一次在我王室带兵,带的好不好,本王还得看看,如果带的好,日后直接重用,二呢,是你苏锐将军本王自然不用担心,但齐兵,本王真的就不好说了,这不是不相信你带兵能力的问题,而是齐人毕竟远离家乡,还是观察一段时间的好,如果不行,以后就一直当工程兵并且只呆在河洛地区,如果行,以后再说罢。”周扁呵呵一笑。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周扁又伸出了一个指头晃了晃, “巩邑到洛阳的路,年久失修,成周到洛阳的一段可能上次修理还是王子朝之乱以前,很有必要再修理一番,有这一千齐兵,既然养着,还不如让他们多出点力,诸卿以为呢?” “大王英明!”宁越苏锐等人一起拱手称道。 “苏卿可还有疑问?” “无。臣下恭领王命,敢不尽力!请我王安心!”苏锐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 “那就先去本王的亲卫队中挑人吧,除了樊馀和百夫长周通,其他人任你选。”周扁笑着挥挥手道。 “臣领命,告退!”得令后苏锐先退了出去。望着苏锐退去的背影,宁越点点头悠悠说道, “跟了大王近一年,苏锐应当已经归心了,可以一用。苏锐是个聪明人,有分寸,他知道该如何做的。” “若他能归心,的确是个将才,只是还得看看。”周扁也跟着点点头,低头沉吟一番后又转头向樊馀道, “再过得几年,你也得给本王带兵,一定要带好啊。”望着樊馀的眼光充满了期待,周扁知道,这才是自己的嫡系中的嫡系。 第六十八章 时间地点 - 周始皇 - 或与白 当晚,苏锐便将手下六人选好了,五名亲兵都是精干之人,副手却是选的王室旁支子弟,王孙德,王孙健的子侄。听到此,就连一向严苛的宁越也点了点头,这苏锐的确是上道的人,知轻重。 到了次日近午时,城外传回了消息,宁越不仅顺利的接收了那一千齐兵,就连要求训练场地的事情,魏人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看来在会盟天下诸侯的当前,魏侯对周王室几乎就是百依百顺。 这样也好,魏人提供的伙食很不错,肉食的分量远胜于洛阳王宫自己,所以这几个月来,再加上周扁刻意的锻炼身体以及练剑等,周扁自己都感觉身体壮实了许多。有时候静下心来想一想,在魏国远离他乡的这段时光,对于自己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长身体的时候,少操劳,多吃多睡多锻炼,还是很有好处的,至于复兴王室,周扁相信,等自己再回洛阳时,便是一场大幕拉开的时候,这个信心还是有的。 魏军回朝之后第二天,安邑城内外就安静了下来,一切恢复了原样,宫中诸国使者的争吵还是老样,当然,如果不是接触到了政治,换做以前的周扁,周扁也想不到单单座次的问题,都能争论这么久。 然后,整个安邑城,除了城外兵营又一次满员了之外,也就再也没有其他不同了,当然了,如果有好心的魏军将领肯将自己的赏赐分一部分给麾下士兵,那么安邑街头杂货铺或酒店之中,还会增加不少好吵闹的顾客,他们也会让市井之间的邑卒们头疼,不过这些都与王室君臣毫无关系。 就在苏锐正式开始对一千齐人进行训练的第二天,周扁就带领宁越樊馀等以及一干亲卫来到了兵营视察,当然,作陪的,依旧是那名魏国大夫以及公孙或等。 这天,一千名士兵正在暖日之下,排着整整齐齐的队列站着军姿,在从先行的天子亲卫那里得知天子驾临时,苏锐立即带领刚选出的六人去召集士兵们列队欢迎天子,结果等到周扁等人到了还是乱哄哄的一片,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队伍方才整好。 周扁都能看见身后公孙或嘴角的淡淡嘲笑了,不过周扁并没有在意。 再说那苏锐,自得到天子要来视察的消息时,便立即慌了,王室可事先没有打招呼啊,并且自己才仅仅训练了一天,算是让这些齐人都认识了自己这个千夫长,但队列等都还没有训练好。 等到苏锐将正在站军姿的队伍重新站好时,苏锐只觉得身上的衣襟全被打湿了,花的时间太长了,大王会斥责吗? 怀着忐忑的心向大王汇报后,却没想大王却是笑笑,“苏卿辛苦了。” “这是臣下之职,绝无辛苦之说。不过既然大王来了,还请大王训话。” 周扁听了却是微微摇头,然后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宁越上前一步,“由臣来代天子训话。” 苏锐忙让了开来,只听宁越一挥长袍大声道, “吾乃周天子麾下洛阳上大夫宁越,” 接着便是一番通俗易懂而又极具煽动性的发言,不过也无非就是欢迎弃暗投明,欢迎来为天下共主周天子效力,周王室将给你们多么好多么好的待遇,如果你们做到什么了,还将获得什么,诸如之类的话,在来时路上马车里,宁越便向周扁确认好了的。 那些齐人自然是在认真的听,周扁能想得到,魏国既然选了这一千齐人,自然是早就做好思想工作了的,那么这些齐人也就做好了呆在洛阳的准备,毕竟都是穷苦人,只要能吃饱就好,至于呆在哪儿,真的并不是那么重要。 当然也会思乡,但很显然,魏国已经告诉他们回不去了,齐国已经抛弃他们了。 所以在周扁等人的眼中,这仅训练了一天的一千齐人,都是极其安静的。 只是,周扁能看到,在宁越讲话的同时,自己身边的魏国大夫们都笑了,显然都是对宁越的话不以为然,或者根本就是嘲笑,嘲笑孱弱的王室居然对一千齐兵都如此在乎。王室这是没有人用了吗?还有对俘虏,对奴隶,用得着这样许诺吗? 不过周扁不在意。 在宁越训完话后,又由苏锐组织这一千人站起了军姿,周扁等人观察了一小会后才离去。 回去的路上,还能听到那些魏国的士兵谈论苏锐让齐人站军姿,这是肆无忌惮的嘲笑和讽刺。 对于魏人的不以为然周扁只是淡淡一笑,周扁自然不会解释或者争辩,只看到表面而没看到精髓,魏人也就这样了,相信如果日后在战场碰见,周扁相信王室的力量会让魏国大吃一惊的。 周扁也不怕在魏人面前暴露一点点自己练兵的方式,因为周扁知道在这个时代,人们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还不是那么强,比如真实的历史上,铁兵器和骑兵虽然早就有了,但铁兵器直到汉王朝才真正大面积使用,至于骑兵的大规模作战,则要到汉武帝了。 不过真正的一眼就能看出的精髓,周扁还是不会过早暴露,比如马镫和马鞍。 回安邑途中,听着车外魏人肆意嘲笑,望见同车上宁越的脸上渐渐的有了点不自然,周扁突然提出了话题。 “本王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大王请讲。”同坐马车的宁越以及马车前面车夫旁护卫的樊馀都转过了头来。 “你们说,那魏侯去年率兵连败韩、秦、齐三国,敬献我王室的俘虏,却为何独独只有齐人?” “是啊,为什么没有韩人和秦人?”樊馀紧跟着就问了出来。“难道是因为魏侯以为秦人与我周室关系好,所以没有献秦人俘虏?” “应该不是,那为何也没有韩人呢?要知道,韩国侵我周室土地最多。”宁越摇摇头道。 “那,是因为齐人与秦韩两国有所不同?”樊馀干脆转过了身来,“难道是齐人温顺些,日后不会反叛我周室,以免魏国丢人?” “嗯,也有道理,都说齐人胆小,或许真有这么回事,至少魏侯是这么认为的。”宁越点了点头。 “按这样说,臣似乎明白了为何不是韩人,韩国离周室洛阳最近,跨过一条河就是了,难保韩人不会私自叛逃,魏人必然想到了这一点。” “看来魏侯还是蛮心细的嘛、”周扁笑笑。 “魏侯要称霸天下,就必须得做好样子,献给王室的俘虏如果后来跑了,几个还好,如果大半都跑了,魏侯的脸也没地方放。”宁越也跟着笑笑。 “所以,魏国与齐国必有协议,不然不会选择齐兵作为俘虏献上,然后齐使还来谈判。”周扁道。 “是啊,其实臣下后来也想过了,魏国必定不会让从安邑回洛阳的途中有齐人逃掉的。”宁越肯定道。“然后臣下还以为,齐国必将大兴,日后能败魏国霸主地位的,必是齐国无疑。” “这是好事,有齐国牵制,也避免魏国真的称霸,不然日后想要再发展就要对我王室下手了。” “其实,我以为还有这样一种可能。”樊馀小声道。 “魏军败秦军乃是偷袭,且兵力还少,所以有可能没能够抓到足够多的俘虏,然后魏国围韩国,其实一直都没攻破新郑城邑,所以也没有多少俘虏,只有大败齐军时,齐国军队逃得遍地都是,想要抓几千俘虏都是轻而易举,所以,就只好是齐人了。” “有理!”宁越闻声哈哈大笑。 周扁一想,也的确是这样,倒也有趣,不过也口头表扬了樊馀几句,有长进,想问题也能有自己独到的观点了。 君臣一路聊天,很快就到了魏宫。 其实,对于魏侯选用齐人作为俘虏进献天子的原因,周扁还真不是很感兴趣,周扁只知道,魏侯的嚣张,给自己日后的失败又奠下了一块基石,齐国对魏国的恨意,必将使齐国上下更加奋发。但摆在王室眼前,或者直接说摆在自己眼前的,是如何才能回到洛阳,等到齐国围魏救赵,魏国迫于压力放天子回洛阳,或许还真等不了那么久,因为庞涓都还没有出现,孙膑自然也不知道在哪里。又或者,自己能有什么办法让齐魏两国先干起来呢? 这一个晚上,周扁的脑袋都有点乱乱的,天下的局势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出现了与真是历史轨迹的不符,那么如果魏国提前攻打赵国邯郸,而庞涓孙膑都还没有出现,那么齐军还会不会围魏救赵,还会不会大败魏军,如果没有孙膑出谋划策,那么齐军会不会就像去年想要来解韩国新郑之围一样,反而又被魏军大败,从而让魏侯的霸业更加辉煌呢? 历史真的已经开始变得乱糟糟了,周扁都有点理不清了。 当然,周扁不知道的是,其实齐国还有个人叫做段干朋,至于日后的听闻,那是日后的事情了。 然后还有一点让周扁犹豫不决的是,对于非洛阳人,到底能不能用,能够当将用,还是能够当兵用,就比如这苏锐,比如这一千齐人。对于王室以后的发展来说,大量使用非洛阳人必然是个趋势,比如购买的奴隶,比如战争的俘虏,再比如占领地的原住民,怎么用还真是个难题,或者说,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对于故国的忠诚度,到底有没有,或者有多少,周扁真的几乎一无所知,周扁身边的人也没有做过研究。 所以,对于这一千齐人的观察,周扁还是准备投入精力的,或许,这就能为以后的用人,提供经验吧。 一夜过去,然后每日里听到的最多的消息,就是魏宫中的争吵。不过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听说魏侯已经开始强力干预了,想来魏侯也是心急了,要趁着这次大军凯旋之威,想要快些将事情定下来。 终于十天之后,魏宫里面传来了可靠的消息,在魏侯的坚持下,首先将这次朝见天子、诸侯会盟的地点定了下来,乃是宋国边境的逢泽。 听到这个消息时,周扁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虽然自己前世历史学的并不好,但也看过大秦帝国,也知道魏惠王就是在逢泽之地会盟诸侯朝见天子的,难道虽然自己的穿越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历史,但历史人物在大条件没有变化多少的情况下,还是会做出既往的选择?那么接下来的围魏救赵、马陵之战,还有秦国与魏国著名的少梁之战,是否依旧有很大的可能都仍旧会按照历史轨迹发展呢? 周扁觉得应该是的,那么所不同的应该就是结局了,由于自己的穿越,由于自己的未卜先知,那么自己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去主动干预历史的发展,让其向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进行。 接下来该如何呢?周扁冥思苦想,仔细回忆后世的历史,如果按时间顺序来排的话,首先发生的是少梁之战,然后是围魏救赵的桂陵之战,最后是决定了魏国由盛转衰的马陵之战,那么首先可能对自己有影响的就是少梁之战了,只有魏国在少梁之战失利之后,才有可能在众诸侯国的压力之下,放自己回国。 周扁忽然有了方向,想要主动促使自己回国,只有积极联系秦国,支持秦国发动少梁之战,然后再联系齐赵等国向魏国施压,才有希望,至于指望魏侯守信主动放自己回国,周扁基本不抱希望。 想到此,周扁迅速招来了宁越,在这里,碰见大事大决策,也只有宁越能够与之商量。 “宁卿,本王决定,暗组要积极向西发展。” “向西?秦国?”刚坐稳的宁越大吃一惊,上身立即就直了起来。 “是的,就是秦国,在一年之内,我要暗组能与秦国高层搭上线,要能够摸清秦国动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操控秦国国内的市井流言,要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给予秦国物质上的援助,并且最重要的是,要让秦国还有魏国都不清楚是我周王室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秦国?为什么是秦国?”宁越膝行了两步,急切的问道,“大王这是要挑动秦魏两国大战,好从魏国脱身么?” “对,就是这样。从今以后,要加大对暗组的财力支持,本王必须控制这一切。” “秦国已频临灭国,仅剩渭水以西之地,而齐国虽败于魏国但国力并未受损,且齐国国君能忍也必能奋发,为何不选齐国,挑动齐国出兵以报濮阳之仇,岂不更妥当?”宁越拱手道。 “宁卿啊,一个只是一战之败,而另一个则是亡国之灾,你觉得哪一个会更拼命?” “还有,齐国国君能忍,或许我们还真等不到他忍够或者认为足以出兵的那一天,而秦国则是无时无刻不想夺回河西之地,不想夺回函谷关,所以,从时间上看,也是秦国会好一些。”周扁没说出的是,在后世真实的历史上,少梁之战确实是发生在桂陵之战的前面。 “那好吧。只是大王,我王室自去年被韩国大军围城之后,尚不足一年,今年的作物尚还没有收成,各项产业也都在恢复之中,如果着急要去秦国,只怕财物支撑不足。” “再说,秦国极其排外,如果贸然前往,不管是何种生意,都只怕秦人不接受。而秦国所图之地乃是河西,不如先遣人在河西之地站稳,再图与秦人接触,如何?” “那好吧,就依宁卿。”想了想后,周扁点了头。 终于,在十天之后,一名叫做郑三的年青人,打起了包裹,离开了这暂居才四个月的安邑城,一路向西,他也只能一路打听,那个叫做庞城的河西之城到底在什么地方,对于自己将给未来带来的影响,他也不知道,在他的心目中,能从一名家徒四壁的穷小子,到现在能赡养父母,这都是谁给的,他也相信,这也正是自己所在的组织选择了自己的主要原因。 如此,又沉闷的过了十天,魏宫中又传出来消息,会盟天下诸侯的日子定在了九月,更准确的说,朝见天子的日子被具体定在了九月二十四,但愿巫师所占的那天是个好日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周扁如是想着。 第六十九章 时局有变 - 周始皇 - 或与白 虽说魏侯连败三个大国,又挟天子以令诸侯,但终究并不是这个战国时代的真正老大,国力达不到,威望也达不到,所以当魏侯坐着霸主之梦的时候,却还是总有人跳出来让人感觉不爽的。 这次跳出来的是赵国。 时间到了六月初,安邑魏宫之内,诸国的争吵在魏侯的强力压制之下,终于有了一个初步的结果,虽然吵了两个月,比起齐桓晋文当初号令天下共同朝见天子的效率差了许多,但在魏侯看来,终究结果还是差不多的。但就在魏侯开始做着十几国诸侯齐齐纳头拜向自己,不,是自己身旁的周天子,一边向天子献礼一边口中称颂着魏侯匡扶王室的伟业的美梦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了坏消息,一下子就把魏侯的心情搞坏了。 坏消息是中山国使者哭哭啼啼的跑进宫中说的,原来自赵国大夫气呼呼的跑回邯郸之后,赵君不知哪根筋想转了,竟然大手一挥,十万赵军兵锋向东南,全面入侵中山国了。 这中山国的前身是北方狄族鲜虞部落,为姬姓白狄,虽然也是周文王之后,但却并非是周王室的封国,却是自己建国,且建国时间也大大晚于那些个封国,中山国夹杂在晋国齐国燕国等大国之中,生存不易,但却养成了中山人的不屈不饶。其国家曾于魏文侯时被吴起所灭,但却又侵占了赵地重新建国,夹在赵国东西之间,所以自建国之后便一直是赵国的心头大患。 上代中山国虽然是魏国所灭,但到了魏武侯后期,考虑到中山国已远离魏国却插在了赵国之中,所以魏国又接受了中山国的礼物,成为了中山国的宗主之国。前次魏国挟持天子的消息传出,齐秦两国出动,赵国也曾派兵攻打中山国,一是赵国还不敢直接与魏国对阵,二也是打着襄助天子的旗号能自己干点私活以解决中山之患,但赵军连中山国的长城都还没有越过,魏军就已大败齐军,慌得赵国将军连忙回国布防。 应该说,对于魏军的强大,赵国还是有点惧怕的,毕竟这个时代的赵国赵武灵王还未诞生,燕赵之地虽民风彪悍,但其实在这个绝大多数人都吃不饱吃不好的时代,中原地区的民风也同样彪悍,所以,对上正处于建国以来最顶峰的魏国,赵国应该是不敢直面的。 想也想得到,赵国这是想趁魏侯会盟天下,没有精力去顾及其他事情尤其是战事,不想耽搁了会盟时间的时候,以强大的兵力一鼓作气,迅速拿下中山国,以解决这个不是内患的内患,然后再全力布防,阻击魏军可能随之而来的报复,最终通过谈判赔钱来解决问题。 不用宁越等人分析,周扁瞬间就想到了赵侯的打算,不得不说,从表面上来看,这个计划可行性非常大,然而在这个关头,了解后世真实历史轨迹的周扁,却不得不为赵国的命运而捉急。 因为在魏惠王登位中期,魏军曾一度攻破邯郸,占领邯郸数年之久,然后是在败于齐国围魏救赵之后,在以齐国为首的一堆诸侯压力之下,才放弃了邯郸城,赵国才得以还都邯郸。那么现在的魏侯,登位才三四年,正是锐气十足的时候,且又新败了三国,军队上下士气高涨,周扁相信,以魏侯的魄力,绝对会在会盟天下之后,迅速北上,挟天子和诸盟国之威,再大败赵国,甚至一举兵围邯郸,再甚至提前攻破邯郸,都不是没有可能。 并且更重要的是,后世真实历史轨迹上,赵国丢了邯郸,是齐国围魏救赵,那么再来看看现在的齐国,刚刚败于魏国,数万士兵的损失,不超过一年的时间,不说齐国还有没有军队,单是朝野上下能够一战的决心,他们有吗? 所以不能指望齐国。 然后再看看真实的历史轨迹上,在围魏救赵之前,魏国攻打赵国和韩国的同时,还有秦国趁机出兵,造就了少梁之战的威风,同时也减轻了韩赵两国的压力,这是发生在邯郸被攻破之前,按当前时间来算,也是好几年之后。那么现在,还会有秦国来替赵国减轻压力吗? 答案也是否定的,秦国也刚刚大败,周扁也清楚的知道,对于现在的秦公来说,日子一定不好过,因为国内的老贵族压力太大了。虽然周扁也将希望投向了秦国,但计划是在一年之后铺开,到了那个时候,谁知道邯郸城外会发生什么。 那么还会有谁能够救赵国,或者为赵国减压,韩国?楚国?周扁都摇了摇头,赵侯现在出动,他只能依靠自己。 或许在赵国看来,虽然不敢与魏国争锋,但自保应该是足够的,但在这个时代,或许只有周扁坚信,赵国绝不是魏国的对手。 周扁已经开始在为赵侯悲哀了,在魏侯人身的巅峰,送上了这么一份大礼,让魏国对赵国动手连理由都不用再找了。 但最令周扁感到郁闷的,不是赵国的悲哀,而是自己的计划就要因为赵国的举动而被打乱了。 就按照刚才的分析,赵国对上魏国必败,且无人来救,那么就会进一步增加魏国的威望和士气,如果魏国占领了赵国的土地,魏国的国力也就会随之而增加,那么还能指望秦国或齐国在短时间内有勇气来打破魏军的传奇么? 周扁认为,堪忧。 并且魏侯现在是没有称王的野心,那么在打败了赵国,甚至占领了邯郸之后,四下无敌的感觉,会不会让魏侯的野心膨胀,忽然发现再打着周天子的名义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呢?那自己人在魏侯手中就只剩一个作用了。 想到此,周扁就一个哆嗦,这事绝对有可能。 不,决不能让这事发生。想到了这里,一个哆嗦之后,周扁立即就握紧了双拳,既然想到了这种可能,那么自己就要尽最大的力量,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去阻止魏国的强大,尤其是在自己回洛阳之前的强大。 消息传回来的当天,周扁和宁越等人就立即围着一幅简单的众诸侯国地图,紧张的商议到了天黑。 宁越王孙满樊馀等人都不是傻子,周扁将心中的担忧一说,他们就立即明白了,虽然他们不明白为何大王一口断定赵国绝不是魏国的对手,但他们也相信,魏军总是创造奇迹,不得不防。 但可惜的是,一直到天黑,众人技穷,都没有想出一个好的点子出来。 次日,对周扁来说,又是昏昏沉沉的一天,脑袋皮都想破了,就是没想到破局的最佳方法。 越是清楚后世真实的历史轨迹,就越是明白此时魏军的强大,就越是担忧当前的时局。 大家也讨论过了六个计策,第一个方案,还是鼓动齐秦两国在魏国攻打赵国时,同时偷袭魏国,秦国自河西向安邑方向,齐国自濮阳向大梁方向,来一个升级版的围魏救赵,不过难处在于如何说服齐秦两国出兵和出兵的方向,以及如何把握好出兵的时间,外交难度还是蛮大的,不过可以备选。 第二个方案,用手段来说服赵侯撤兵,不过想想中山国使者都来哭了,显然赵军已经打到中山国国境了,再退兵也不太可能,并且不管退不退兵,既然已经打了,那么借口就已经送给魏侯了,除非赵侯亲自来赔罪,不过想想也不可能,所以这个方案是最先被否决掉的。 第三个方案,奉魏国为宗主国的小国众多,若是能再挑动一个大国去攻打某个小国,引得魏侯动怒,或许魏国又会兵分两路,就算不兵分两路,魏国也会在痛击赵国之后立即调转兵锋,而不会像后世真实历史上那样围住邯郸城直到破城,那这样就减轻了赵国的压力。但问题就在于哪个小国不好选,去挑动哪个大国也不好选,秦国被魏国压迫的根本就不与其他国家相连,可以首先排除掉,齐国和韩国就不知道国君还有没有那个胆子,估计是没有的,不然就直接实施方案一了,然后就是楚国,可现在楚国正在两面用兵,东边对越,西边对巴,且楚国国内贵族实力庞大,国君权力不足,就不知道楚国有没有决心北上。 方案四,则是重点针对楚国,楚国虽然有前面说的这么多问题,但毕竟地广千里,带甲百万,且楚国对魏国的战争多次失利,连魏国的大梁就是从楚国手中抢过来的,所以可以尝试说服楚国北上,直接攻取魏国的大梁之地。 方案五,偷偷支援赵国,帮助赵国抵挡魏国的攻击,可关键是王室没有力量去支援赵国,人财物都没有,像后世墨攻那样一个人就能帮助一个国家去抵挡另一个国家的事情,周扁相信如果这个时代有一个人能做到,那就是自己,来自后世,周扁还是有这个自信的,比如洛阳就挡住了十万韩军,但更关键的是,自己能去赵国吗?如果派别人去,周扁相信作用不是很大,除非从安邑到邯郸来回通信不断,自己遥控邯郸战场,不过想想可能性也不大,这个时代可没有电话,哪里能做得到通信畅通呢,尤其又是魏军围城的时候。还有一个难处就是,如何让赵国相信自己派去的人。不过总归这个方案还是具有一定的可行性的。 方案六,和方案五类似,不过不是王室支援赵国,而是说服齐秦,尤其是齐国支援赵国,直接支援还不如出兵,所以可以说服赵侯暗中支援,比如偷偷送去些粮草兵械啊,再比如偷偷送去些士兵,直接划归赵军,如果被魏军俘虏了,理由周扁都替齐国想好了,就说自己是齐国志愿兵,瞒着国家偷偷跑去帮赵国打的,齐侯根本不知情。这个方案倒是可行,可实施的关键还是在于如何说服齐君。 当然所有的方案都有一个共同的难点,甚至是一个致命的关键之处,那就是如何将王室摘开,让魏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是周王室在背后的动作。 所有的方案,几乎都是分散魏军的精力或增强赵国的实力,目前看来,每一个都不容易实现,实现也不一定就能解决问题,也就是说,最佳的方法还是没有的,实力还是不行啊,周扁郁闷的拍了拍脑袋。 又经过一天的紧张讨论之后,终于定下了六个方案齐头并进,一起实施,虽然看起来好像很宏大,但周扁知道,虽然这个六个方案之间并不互相干扰,但对王室来说最大的问题乃是没有人力,没有财力。 虽然是六个方案,但其实只针对四个国家,齐、秦、赵、楚,齐国方面就只能交给缑落了,周扁将遣使追上缑落,那么缑落的任务首先就是要与齐国的高层联系上,然后劝联系人进谏齐侯在关键的时候出兵救赵,如果不出兵就秘密支援一下赵国,这其实也是两个方案只不过方案六成了方案一的备选。 秦国方面没有什么好的人选,只能通过商业通道看看能不能联系上秦国可靠的人,因为去年的约定,王室产业将会为秦人提供一些烧酒,只看到时候能不能替秦人出一下主意,基本也与劝齐国是一样的方案,所不同的就是能不能帮秦国夺回河西,看暗组的人能不能在河西为秦人提供一些情报了。 赵国方面则可以联系上郭纵,那个与王室有联系买卖铁器的巨商,他是邯郸人,想来与赵国高层甚至赵侯都通的上话,本来王室与郭家的生意来往就是隐秘,王室中人以个人的身份隐晦的向郭家人表达下对时局的担忧,想来还是不会引起魏人注意的,这个就交给了在洛阳的白圭,因为郭家就有个郭横长驻洛阳,周扁相信通过郭家还是能与赵国搭上桥的。 最后是楚国,可惜的是一直以来,王室都对楚国不太了解,对楚国国君的性格,国力的强盛和兵力的分布,对楚国国内大小势力的分布,都不是很了解,对楚国的臣子和贵族也没有一人有结识,然后关键的是,王室也没有好的路子和人选去结交,所以这话可以这样说兵到用时方嫌少,周扁只恨时不我待啊,最终只得修书一封给白圭,让通过白家以往的商业路子去沟通一下。 四个方向同时用力,周扁也都着重的强调,不要暴露王室在其中的作用,周扁知道这样很难,会让人办起事来束手束脚,瞻前顾后,但周扁没有办法。其实周扁也仔细想过了,只要自己的努力起到了作用,那就算日后魏侯知道了王室在其中的作用,也不会将自己怎么样,最多再多挟持几年,然后王室这边给个解释,说是某个臣子私自的行为,不过就要送上这个臣子的性命了,周扁当然不愿意这样做,所以对于自己身份的隐蔽,反复的进行强调。其中也只有秦和赵那是没有办法的要暴露一点点身份的,但周扁也要求一定要找到对方可靠的人。 望着那些个信使或坐马车直奔洛阳,或乔装打扮奔向东西,周扁的心里也开始充满了期待,这是自己第一次对这整个天下的时局加以强力的干涉,会收到预期的作用吗? 然而就在所有的信使都离开了之后,周扁召集宁越等三人继续讨论时,樊馀一句随口冒出的话,一下子把周扁的心给弄乱了。 樊馀说的是,“我若是魏侯,或许会当即就派兵去中山国,现在离九月会盟还有三个月,魏赵相邻,三个月足以帮中山国打败赵国的进攻,然后再会盟天下,岂不更有威信力?” 这样的话,周扁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来不及了,于是周扁望向了宁越。后者点点头道,“的确,赵侯是以为魏侯没把握在三个月时间内打败自己,所以才会出兵,而魏侯连胜三国,又都是速胜,那么在魏侯看来,还是有希望三个月内打败赵国的。” “并且最关键的是,赵兵已经打到中山国了,而魏侯将会盟的日子定下来到今天只有十几日,也就是说赵国出兵根本就不知道魏侯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来做事,所以这样看的话,魏侯的心就不好猜了。” 是啊,最终还是要看魏侯的心,周扁郁闷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仔细一想,又觉得魏侯在会盟之后出兵还是可能性大些,因为这位魏侯的性格周扁太了解了,那就是好大喜功,毕竟三个月的时间只能像对付齐国那样打败赵国,无法让赵国伤筋动骨。 终于,魏侯并没有让周扁猜测太久,第三天就有了答案给出。 第七十章 简单阅兵 - 周始皇 - 或与白 这是中山国使者跑到魏侯面前哭泣的第三天,虽然魏宫门前的来来往往闲人们根本不知道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但当魏宫大门轰然洞开,其中数架马车在上百武士的护卫下整齐的开出时,仍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其中便有些闲汉无事,跟在后面看着热闹,直到将车队送出了城门或者有士兵来驱赶。这也是在安邑常有的事,所以也并没有人在意。 然而现在却有有心人在背地里收集这些看似平常的消息了,中午时分,消息在城中央区域的一座小院子里汇总,下午被送到了约定地点,然后被看似闲逛的王室小护卫悄悄带入了宫中,呈到周扁面前时便已经是下午申时了。 “自东门而出,路口向北,看依仗是出使大国,那么不是燕国就是赵国,这肯定就是魏国派往赵国的使者了,魏侯并不想在会盟之前用兵。”宁越分析道。 “若真的派出了使者,那肯定便是魏侯不想马上用兵了,看来是我们多虑了。”周扁抹抹头上的汗说道,天气已经热了起来。 “这样吧,为了确认消息,晚上还是提两壶美酒去拜访一下公子昂吧。”宁越拱手道。 “好吧,拜托了。”周扁微微一笑。 打探消息基本都是宁越和王孙满的事,主要对象就是公子昂等交好王室甚至同情王室的公子贵族们,而在安邑王室最拿的出手的就是烧酒了,所以这边备了不少,当然也让公子昂等喝了不少。 晚上并没有让周扁等太久,天还没有完全黑的时候,宁越便迈着酒步踱了回来。 虽然满身酒气,但宁越其实并没有喝醉,反而一见到周扁就精神抖擞了起来。 “大王,臣下幸不辱命,已经确认魏侯不会在会盟之前出兵了。”宁越的脸由于喝了酒还泛着红光。 “如何确认?”周扁问道。 “酒过三巡,臣下故作无意中说起听说过中山国使者的事时,公子昂就直接笑道,今日君侯已经安排了一位将军前往赵国做说,你猜是哪位将军?”说到此,宁越顿了顿,却又好似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似的忙摆摆手。 “这都是公子昂说的,不是臣下想要叫大王猜,而是那公子昂要叫臣下猜。不过臣下自然是猜不到的,所以笑了笑后公子昂就说了,是罗阳老将军。” “罗阳?本王还真没听说过。”周扁摇摇头。 “回大王,这罗家乃是魏国老牌贵族,罗阳那是曾追随魏武侯征战的人,功高劳苦,罗家子弟也多从兵,第三代人罗文罗武大王都是见过的。” 听到宁越这话,周扁一回忆,那个叫做罗文的,原来是魏侯最先安排护卫自己的那个千夫长,不过后来换成巴宁了,倒还是有点印象,是个严苛的军人,那个罗武,好像也听说过,作战挺勇猛的,在对齐一战中由于送战书而立了功。 于是周扁点了点头表示还记得。 “大王,再说那酒宴上说到这,公子昂就笑了,口中说道,这罗阳是能充当使者的人吗。然后就有公子昂身边几个门人凑趣道,那为何君上还派他?公子昂却是笑而不语,再问时,他便说道,这正是君上的高明之处啊!然后这件事就说到这儿了,不过魏侯的意思,臣下却是明白了。” “怎讲?”周扁问道。 “前面说过,这罗阳乃是个将军,年纪也挺大的了,不过这并不是重点,关键的地方在于,这个罗**本就不懂出使之事,也从未当过使者,然后据说此人脾气暴躁,不擅言辞,只是作战勇猛,是个十足的粗人。”宁越笑着解释道。 “这样的人也能出使?”周扁奇道。 “是啊,这罗阳人虽粗,但爵位却高,乃是魏国上卿,武侯亲封的,所以一个上卿出使,倒也是极为看重赵国了。不过魏侯也就高在这里,因为罗阳虽然高贵,但脾气暴躁,所以让他出使,极有可能当场与赵侯吵起来,别说劝退赵军,激得赵军直接来打魏国都有可能,所以魏侯这是明面上去劝退赵军,但实际上魏侯根本就不想赵军撤退。” 听到此,周扁也忍不住的点了点头,看来日后选使者也很重要,为了达成目的,选对人真的很重要,从魏侯这里,也能学到东西。 “那好吧,既然确定了魏侯不准备现在出兵,那就要好好防备几个月之后魏侯来个大的,我们还是按原计划执行。”周扁点头道。 这次的担忧和求证只是个小插曲,很快周扁就将之抛在了脑后,继续研究如何延缓魏国称霸,或者说帮助赵国的方案。 可就在两天后,魏侯又给周扁开了个小玩笑,没想这一天,魏国驻扎安邑城外大营的军队,居然开发了一个万人队向东而去,周扁慌忙令宁越去打听,这次是直接去打听了,不过魏人并未在意,而是告诉了王室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这一万人竟然是去为周扁服务的。 原来是去逢泽之地,为会盟之地搭建宫殿之类的建筑了,听到这个结果,周扁笑了,原来自己又想多了,往东还以为是去中山国的呢,却没想逢泽也在东边。周扁相信,虽然魏人是打着为天子搭建行宫的大旗,但其实就是为魏侯自己搭建的,魏侯的性子,绝不希望自己主持的朝见天子和会盟天下的大殿现场有一丝寒碜,国人爱面子那是自古已然。 时间过得飞快,几天之后,周扁收到了洛阳来信,太师和白圭等人在信中对周扁的担忧深以为然,也表示了坚决执行大王的计策,同时白圭还提到了可以暗地里联系韩国的公孙颀,此人深恨魏国,可以与之联系,让其出面沟通楚国共同对付魏国。周扁仔细一想,认为的确可行,可以作为在商业通道沟通楚国贵族的其他途径补充,于是便回信批复了,同样是要求不能让王室的人陷入其中,毕竟王室现在同魏侯角力,是如履薄冰,不可错走一步。 转眼间离苏锐接受一千齐兵已有二十多天了,终于得到了苏锐的正式报告,苏锐自称经过这二十五天的全心全意费尽心思甚至与这一千人同吃同住的训练,终于练出来了,可以带回洛阳了。 比周扁给的时间提前了五天,周扁相信苏锐在其中必然付出了不少的心血,既然已经决定了融入王室,周扁相信苏锐一定会做好自己正式交给他的第一件事。 思想来思想去,周扁决定当下还是给苏锐一个表现机会,阅兵定在了第三天。 虽然周扁已经很低调了,但只要周扁一出门,就有一大堆魏国大夫啊将军啊还有武士们跟着,又是浩浩荡荡一群开往城外。 阅兵很简单,不过小半个时辰,由于没有给这些齐人发兵器,所以并没有武技的任何相关内容,有的只是队列操练,一千人分成十个小队,一起跑步,一起前进,一起停下,等等,主要表现的就是个令行禁止。 虽然远远比不上后世的阅兵,也比不上王室刚还都洛阳时练出的精兵,但这一千士兵的整齐程度,对命令的响应速度,还是令周扁满意的点了点头,毕竟才练了二十多天啊,看来苏锐果不负期望,能基本做到令行禁止,就说明苏锐对这一千人的掌控程度已经很高了,足以带队回洛阳了。 阅兵后,还是宁越代表王室致辞,表示了赞扬,以及更高的要求,然后就是打道回城。 整个过程中,周扁一直在观察,不光观察苏锐的兵,还观察跟随而来的那些魏人的态度。周扁注意到,其中大部分魏人,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就是公子哥的以及一些武士,来的时候怀着轻蔑的态度,走的时候仍旧是嬉笑,看来这些年轻人依旧没有把齐人或者说王室的人当做一回事,倒是那位年长的魏国大夫,以及几位将军,包括公孙或在内,在跟随观看的过程中,脸色从漫不经心而渐渐变成了肃然重视起来了。 周扁知道,公孙或是上过战场见过血,也带过兵的,肯定能感受到这一千齐人的变化,肯定也知道令行禁止对一支军队的重要,另几位脸色有变的将军同样也应该如此,至于那魏国大夫想必是见多识广,所以也会有所重视,倒是其他那些年轻人,依旧嘻哈,不以为意,显然还是自大的心理多一些。 于是,在回城的马车上,周扁就向宁越说出了自己的发现和担忧,“我们这次阅兵是不是表现的太高调了一点?会不会已经引起了魏人的重视?魏侯会不会像对待卫国的公子东强一样,将之强行留下借用?” “这个关头,魏国应该不会留下苏锐的。”宁越沉吟道。 “如果他们真要强留下苏锐,大王你就去魏侯面前哭,其他的事交给臣下就好。”宁越又补充道。 “那还有本王更担心的是,如果苏锐的领兵能力让魏人重视,那魏人会不会想既然周室能俘虏苏锐,那岂不是有比苏锐更厉害的将军?从而引起魏人对我王室的警惕,这与我们在去年刚跟随魏军离开洛阳时,所定下的低调策略不符。”周扁显然已经开始在自省,或者说有一点后悔了。 却见宁越摇摇头,“大王,不会的,我王室有再强的将军,也只不过河洛之地,又如何比得上赵魏等大国对魏国的威胁?魏侯挟持大王,只是为了借大王的名而已,臣下仔细想过了,说担忧我周室的复兴,多少还是会有一点的,但肯定不是主要的。所以大王放心,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魏国都不会将我周室当做主要对手。” 周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只听宁越接着道,“此外,大王前几日说过,魏侯今天只有称霸的念头,日后强盛了,则不定如何看待我王室,这些话令臣下有所启发。” “请讲。”周扁感兴趣的偏过头来。 “诺!”宁越行了个礼。 “大王,去年刚离开洛阳时,大王与臣等定下了大王不出声,一切由臣下来应对的策略。” “对。”周扁点了点头,这就是要自己保持低调,以免魏人看出自己的过人之处而不放自己回国。 “臣下先多谢大王的信任。如今,臣下以为,除了大王保持低调之外,臣下等在洛阳,却要表现的高调。”如今受周扁熏陶,宁越也学会低调高调这样新鲜的词了。 “怎解?”周扁好像已经想到了什么了。 “是这样,如果洛阳也和大王一样表现低调,则魏人会轻视我王室,或许根本不在意我王室的尊严,而始终将我王室作为傀儡。” “反之,如果只有大王表现低调,则魏人只会轻视大王,而洛阳表现出一定的实力,则会让魏人顾忌,感觉我王室并不是可以随意揉捏,所以,或许会更愿意将看似无用的大王放回洛阳。” “有道理。”周扁立即就点头道。 “请大王宽恕臣下语言中的不敬之语。”宁越拱手低头道。 “宁卿之言很有道理,本王采纳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呢?”周扁笑道。“对了,洛阳还有多少士兵,目前都在做什么呢?” “回大王,还有两万,前些时正在洛阳西野开拓土地。”宁越恭敬答道。 “如果土地开拓完了,还是让他们加紧训练吧,可别被苏锐的一千齐人给比下去了啊。”周扁笑道。 宁越也跟着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传出车去,只听得车后不远处的公孙或皱起了眉头,还以为那宁越又给少年天子讲了什么笑话呢。 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就农历来看,六月其实就是一年之中最热的那一个月,阅兵回来之后,周扁便呆在了屋中,享受着侍女们的扇子伺候,同时也开始观看起魏侯送来的舞女跳着或古韵或典雅或艳丽的舞蹈来,同时周扁身边也多了一名美丽的小侍女,就是魏军在新郑城外俘获的那个冷艳美少女,听了阅兵回来路上宁越的那一番话之后,周扁坦然接受了她。 就在阅兵之后的第三天,不顾天气的炎热,不顾魏人的挽留,苏锐还是依然率领一千新兵踏上去往洛阳的路。只是推不过魏人的一番好意,此番回去的路上,魏国还是派了两百士兵护送陪同,魏国并没有像王室最开始所猜想的那样会等着王室来求其护送,而是极为主动,就像后来宁越说的一样,魏国也怕还没到洛阳,这些齐人就跑光了。 炎热的天子总会让人觉得烦躁,周扁都已经减少了体能训练,但仍架不住炎热难耐,虽然两千年前的中国还没有后世的温室效应,也没有后世上百万的大城市那样的热岛效应,但仍然让周扁感到有些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贵族,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要穿长袍的。 只是让周扁没有想到的是,在最热的那十来天里,魏宫中居然送来了冰块,并且一天就是满满的一架马车。 时间过去的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六月底,估计是由于炎热,或者该商量都已商量好了,这段时间魏宫的争吵声也小了许多。 但就在这六月底,也就是苏锐带兵离去十多天后,苏锐所率领的工程兵团第一队人马全员安全抵达洛阳的消息传了过来。 收到消息的周扁抿了抿嘴,用了八天的时间,全员到达,这个成绩已经极为不错了,但往后看太师写的书简,周扁就来气了,没想到的是,苏锐那一千人回到洛阳的当头,洛阳城内的老旧贵族们居然闹事,联合起来跑到太后面前哭泣,说自家献了上百上千的奴隶为王室守卫洛阳城,结果王室现在得了一千俘虏,却不赏赐给他们。 看到这周扁很是生气,虽然竹简里面没有说,但周扁能想象的到这些老贵族们的鬼脸,他们肯定在说以前先王的规矩俘虏是要赏赐给贵族的,他们肯定在说少年天子幼不知事,远在异国受了奸人挑拨,如此等等。 对于这些贵族们对王室的贡献,周扁不会忘记,本来想的是日后折钱补偿,但却没想到现在居然都几乎称得上是逼宫了,周扁相信任何一个当权者都不会喜欢被手下操控的感觉,气愤之下,周扁认真的看了看闹事的贵族名单,看完之后,周扁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没有田邑、义莳、辛仲力、赵骈、王寿和杜赫等一些周扁还比较看重的贵族,而这些闹事的贵族多是王姓和子姓,那么不用问,就是些王室后裔支脉,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并不是当初献出家奴最多的那些家族,周扁记忆中这些闹事的人中献出家奴最多也只不过一千零一点,多数连一百都没有。 再往后看,周扁的气便消了点了,原来在太师、田邑等人的劝说下,这些贵族终于散去,周扁不知道太师许了什么诺,但周扁相信他们不会替自己作主的,并且最让周扁在意的是,在劝说的过程中,田邑、义莳等几位老贵族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还是有些人可用啊,周扁不由感叹道。 然后白圭的信还提到,第二天这些贵族们看见这一千俘虏居然驻扎到了城外开始修路,从他们的交谈中看得出来,这些贵族们的心里好想了许多。这倒是让周扁忍不住一笑。 放下了竹简,周扁暗暗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中,现在身在异地,很多事情还是等到回去了再说吧,现在还是操心当前的事情吧,因为周扁听说列国使者大夫们下个月就要回国了。 第七十二章 架临逢泽 - 周始皇 - 或与白 很快,魏侯又投了两万士兵到逢泽去,这下周扁都有些好奇了,数万人开工,哪怕是在没有大型机械,工器具也不好使的情况下,数万人的生产力还是极为可观的,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大工程。 在大梁城中,周扁等人住的依旧是上次那个院落,和在安邑一样,除了出门要有魏人陪同,王室君臣的自由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限制,于是,在院子里无聊的呆了两天之后,周扁决定到城内走走。的确,由于洛阳来的信使还得一个反应过程,所以这一个多月来,周扁没有收到任何王室的消息。 和去年的大梁城,城中还是有一点变化,那就是豪门大院都开始建了,当然,一些被划定为商业区的街道,酒楼商铺等,也都开始建了。这个时候的城市规划甚至比后世还要整齐,因为在统治权高度集中的时代,上层人物划定的区域功能,一旦确定了就不容更改,没有人会去挑战魏侯的权威,尤其这里还是魏国未来的国都。 所以在巨大的大梁城内闲逛了两天,周扁看到的是功能区分极为明显的一个个独立的区,虽然房子都还没有建好,但每个区的功能已经看得清楚了。比如东北是老牌贵族居住区,西北是将军大夫们的居住区,城正中和正北是魏宫,城东南分为了两个区,分别是商业区和屯粮区,城西南也分为了两个区,分别是作坊商业区和屯兵区,然后城正南也是两个区,分别是商业区和平民区。 这样的整齐的布局,避免了当前安邑城中城的混乱,也彰显了魏国作为大国其国都的威武。而事实上,到了唐朝的洛阳城和长安城,则是将这种整齐的布局发挥到了极致,城内分为多个坊,每个坊的居住人都有名单就像后世的户口一样,夜间不仅城门要关,坊门也要管,便于管理,也便于防止城内出现的骚动和内乱。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坊,但其实对城市的管理也已经极为严格了。哪怕是衰弱的王室,洛阳城内也是布局分明,不像后世的城市,东建一块,西建一块,很大程度上是开发商来决定,而非城市统一管理部门。 而此时,在巨大的大梁城内闲逛着的周扁,也正为这整齐的城市布局而惊叹。 当然,更让周扁惊叹的,却是这大梁城高大的城墙。虽然这是第二次到达大梁城,但如此近距离的仔细观看大梁城池,却还是首次。 站在城墙下,仰望这三丈高的砖墙,脖子都很有些吃力,放在后世,这可是三层楼高,站在三层楼下看楼顶没有什么,但如果是一堵三层楼高的墙,那效果就不一样的,不信可以看看现存的南京古城墙,嗯,只是南京古城墙还要高些,大概四层楼到五层楼的样子吧。 城墙是夯土里子,外面砌砖,几千年的冷兵器时代,中国古城墙基本都是这个样子,当然细节还是不同,比如原材料、工艺等。而眼前这大梁城墙外面的砖已经都贴上去了,里面的夯土看不见,但外面的砖和洛阳城后来修补的一样,用的都是青砖,只是要更大一些,强度就看不出来,这不是自己的地盘,周扁也不可能拿个铁锤上去砸一下试试,只能凑近了一看,只见砖表面细腻,没有细小的气泡等物,于是周扁叹了口气,这样就够了,这砖绝对结实。 这项巨大的工程还没有完工,还有大量的工匠在城墙上面砌着女墙,当周扁想上城看时,就被陪同的魏国大夫给拦住了,理由是担心大王的安全,不过城墙下是随便看的,穿过城门后,周扁也有注意到,这座城墙底部的厚度要大于高度,这样会更结实,但在周扁看来,这其实是这个时代夯土工艺的问题。 出了城门便能看到,城墙外侧底部离着护城河只有一丈远,这个距离让攻城者根本施展不开,云梯都不好竖起,更别说大型攻城器械了,而护城河则有足足三丈宽,深度就不知道了,不过周扁相信,这个时代的人力挖河,应该也挖不了太深。但是这样的布局,已经足以让所有攻城者都束手无策,也难怪一百年后的强秦,也不能硬破城,只能水攻。 不过在离开城墙回临时住处的路上,周扁回头望望,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魏侯着急逢泽的建筑修筑,那为何只派士兵去,而不派这些工匠去呢?修建房屋,这些工匠岂不是更有经验? 晚上周扁与宁越等讨论了这个问题,但却不得其解,或许魏侯只是不想将大梁停工吧。 在大梁的日子里,虽然没有王室的消息,也不知道自己的布局进行到了哪一步了,但魏国的消息,还是能传一些过来,比如赵国坚决拒绝了魏使的调解,继续猛攻中山国,已经攻破了几个邑,就要围攻中山国的国都灵寿了。 周扁还知道魏侯安置也接见了中山国最新派来的求救使者,但除了从大梁又派出了一拨使者之外,就没有其他动作了,远远的望见那中山国使者的凄惨样,周扁也不免心生同情。但晚上却听宁越说,中山国乃是鲜虞人,民风彪悍,或许就算没有魏国救援,中山国的国都也不是赵军能够轻易攻打下的,多的不说,今年之内是撑得过去的。 到了九月初十的时候,终于在城内见到大量的工匠结队前往南方,就剩十来天了,现在工匠才去,来的及吗?周扁不由替负责这项工程的魏国大臣担心起来。 又过了两天,大梁也开始热闹起来,几个小国的国君先后来到。他们都带着几百人的仪仗队,但没有军队。魏侯在新完成的宫殿之中接见了每一位国君,但并没有引见给天子,周扁知道,他们应该是在九月二十四日这天集体拜见自己。 在离九月二十四还有八天的时候,除了齐秦楚燕鲁等几国,其余的泗上小国几乎都来齐了,这天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在魏侯的率领下,所有的人马都出发前往逢泽。周扁也知道,这也是魏侯需要自己的时候,只要让那些小国看见周王旗在魏军之中,就知道周天子一直和魏侯在一起了,这对魏侯来说,是实力的展现,是对小国的震慑。 两天的急行军,就到了逢泽。不过大部队到达时,已是傍晚,对于逢泽这块充满了好奇的地方,却是根本就看不太清楚。在火把的照耀下,周扁等一干王室君臣住入了一间小院落。虽然天黑看不清,但闻着那新刷的漆粉味,周扁也知道这是新建的院落,看来确是专为自己建的。 一夜无话,次日天亮后,周扁便在宁越等的陪同下,出了小院四处走动。这才发现,原来只有自己住的是新做好的房屋,土木结构,而其他诸侯包括魏侯在内,所住的都是帐篷,只见这片平原之上,一顶顶行军帐篷按照大小顺序整整齐齐的扎在自己院落前的两侧,中间空了一条道路,大帐篷后面则是小帐篷,想来大的是诸侯国君所住,而小帐篷则是诸侯的臣子们或者护卫武士们所居住了。 魏侯怎么如此小气,几万士兵工匠都派了,为何不给自己建个房子,搞的自己还以为来到了蒙古草原。宁越很快就给出了解释,原来按照古老的规矩,会盟时,诸侯都只能住帐篷,只有天子能住行宫,比如践土会盟时,便是如此。回头望望,果然自己所居住的小院院门上挂着大大的四个篆书,天子行宫。 这个规矩很奇怪,不过听宁越一解释就清楚了,原来平王西迁之前,诸侯几乎是没有私自会盟的,礼崩乐坏之后,诸侯之间的联系就多了,但几个诸侯主想见面,又都不敢去别国领土,就约着在几国交介之处见面,为了防止有埋伏,大家都约好了同时到,见了面赶紧说事,那么就自然没有时间建房子了,而谁也不敢建房子,不然那不就是说明自己提前到了么?所以大家都搭帐篷,这个规矩也一直保留至今,其实像齐桓晋文那样的霸主,他们的实力足够让他们提前到达做些会盟的准备工作,但他们依旧没有破坏规矩,那么以齐桓晋文为偶像的魏侯,自然就也不会了。 再望前走两步,等走出了帐篷区,没想到的是,周扁等人竟忍不住的几乎同时停下了步子,不约而同吃惊的望向远方。 震撼!这是周扁等所有人的第一印象。 是的,就在远方,东南方向一两里地之外,一座高高的,四四方方的土台耸立眼前。土台的高不止九丈,直耸云霄,然而与宽度比起来,其高又不算什么了,宽度几乎有高度的三倍,这已经不是一座土台,而是一座小山了,然而明显的梯形,整整齐齐左右对称的边,还有斜坡上一层层等宽的砖石铺出的小道,都无一不彰显着这是一座人工建筑。更令周扁肯定的是,这是一篇平原,放眼望去,四周再也没有其他的小山坡,远处甚至还有沼泽水地,自然界不会孤零零的造一座小土坡在这里,所以,他只能是人工建成。 周扁瞬间就明白了魏侯为何要派那么多的士兵前来了,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时代,在这个只能靠肩挑人扛的时代,想要垒出这么一座土台来,只能靠人的数量去弥补。而单纯的垒土,显然并不需要太多的工匠,所以,几万士兵就是这项浩大工程的主力了。 身边还有些别的诸侯主或者臣子随从们在扎堆指指点点,显然也都是被吓住了,想来魏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很明显,他达到了。 因为隔着还有几里远,恍惚间,周扁望见那土台上似乎还有几根柱子模样的东西,于是周扁一招手,君臣数十人迈步缓缓向前走去。 这时,公子昂和几位魏国大夫从后面快步走了过来,应该是陪同的魏将报了信。 公子昂一走近,便是一拱手,“大王昨夜睡得可好?” “嗯,还好,多谢公子关心。”周扁点点头道,新做的房屋,新装的床铺,新缝的被褥,能不睡得好么? “大王这是随意走走?”走到跟前,公子昂又问道。 “是啊,本王看见了这一座高台,便要走近看看,不知可否?”周扁指指那土台,说道。 “大王可知这土台的作用?”公子昂并未作答,而是先问了一句。 “想必是会盟时用的。”周扁笑道,这还用多说吗。 “确实如此,大王果然聪慧。”公子昂还是小小的拍了一下马屁,“此乃会盟当日所用,所以魏侯有过交待,会盟之前不许先到的诸侯们登台一观。” 周扁踮脚望去,果然离着那土台一两百步外就有魏兵驻扎,有旗帜在招摇,如不是听公子昂说起,在高大的土台面前,一般人还根本注意不到那几面小小的旗帜。 “本王不过想要走近点看看。”周扁沉声道。 “呵呵,大王说笑了,方才昂说的只是诸侯不许先行登台,对大王,自然是随意的。”公子昂笑了笑,然后一伸手,“大王这边请!” 一行人便缓缓走去,一边走,一边听公子昂身边一位督造的大夫介绍这座高台,原来,这高台的土都是从几十里地外取的,因为这是一片平原,稍远处视线里也只有几座小丘陵,魏侯为了不让人在高台上看见挖土挖出来的大坑,所以取土的地方就选在了视线之外的几十里地。 这高台高整整十丈,底部大顶部小,从上往下看则是东西长南北短,其底部长二十五丈,宽二十丈,其顶部长十二丈,宽十丈,夯土结构,坡面平齐,四面皆有用青石板铺成的一丈宽台阶登顶,顶部中央部分铺有青石板,青石板上还有左右对称的十七根石柱插在台中,呈扇形向南,很显然,魏侯的设计就是一根石柱对应一个诸侯,而最中间的那个则是对应周天子了。 说着话,就离那高台近了,那看守的魏兵并不多,但也有魏兵走了上前,见是公子昂等人,行了个礼之后,就撤了下去,一行人一直走到了高台之下。 走近了周扁方才看清,原来这高台的中间的还分为了两层,每层都有一人多宽的一条道,将整个高台的侧面等分为了三部分。 “大王请!”走到高台那背后的青石台阶之后,公子昂躬身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低头望去,只见这是一条条整个的石条。周扁慢慢向上走了上去,不过中间歇息了两次。 登上高台,精气神顿时为之一振,只见正南面是一大片湿地,能看见水草和水鸟,四周是一片平原之地,只有视线的极致处有一些小丘陵,附近只有袅袅的几片人家,多数土地还是一片荒芜,在这种空旷之地上,人的精神气势乃至胸怀,都随之好了许多。 难怪魏侯要选在这里,一边沿着边沿向其余方向走去,周扁一边在心中想着,这里一马平川,风景优美,一片平原之上又有一片水泽填了灵气,尤其是这座人工的高台,耸立在这里更是恰到好处,面向水泽,背有平原,站在台上,一眼望去,尽收眼底。 等等,想到这,周扁突然停下了步子,他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 后面紧跟着的宁越等人立即也停下了步子,不解的望向了大王。 不过周扁很快就想过来了,既然是诸侯主会盟,那大家都不会带太多兵,而显然这种登高望去一马平川的地形,谁也藏不了兵,为了取得诸侯的信任,魏侯还真是费了心思啊。回头望望,魏侯以及先来的诸侯们的大营处,只有不多的数千人,果然,魏侯还真是坦荡荡。 在高台上,大家走了一圈,与这座高大的土台相比较,那十七座石柱,虽然有一丈高,虽然雕有古朴的花纹,但其震撼力,在周扁看来,显然还是比不上这座高台的。 这赫然便是人造山啊。 回到住处用过午饭之后,周扁便要来了沙盘和笔,算了起来。这么大一个工程,周扁也来了兴趣,周扁想要算算它的劳动量一共得多大。 按一丈是三米算,底部长宽就是七十五米和六十米,面积就是四千五百平米,顶部长宽是三十六米和三十米,面积就是一千零八十平米,然后高度是三十米,那么体积是? 算到这里的时候,周扁的笔停了下来,久久没有落下。直看得一旁守候的樊馀满是疑惑。 终于,一刻钟后,周扁的笔还是落在了沙盘之上,刷刷的算了起来。很快一张沙盘写满了,但周扁摇摇头,一抹手将之抚平,然后又算了起来,接着又是抹去,再写。 后来,樊馀开始来帮忙抚平沙盘,渐渐的,樊馀也有了经验,沙盘一写满就抚平,虽然樊馀也认识这些阿拉伯数字,但他并不知道大王算的是什么,于是樊馀很识趣的并没有问,因为他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连午睡都没有,一直算到了快到晚饭时,终于,在一次将沙盘写到一半时,周扁将笔一扔,伸了个懒腰,“终于算出来了!” 周扁也没想到梯形体的体积这么难算,开始还准备算完了再午睡的,却没想到推算了一下午最后才确认,看来在古代呆久了,现代的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想当年,自己那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会算,嗯,算了,还是不说了,不如想一想等回到洛阳后组织人先研究一下数学。 “恭喜大王!”樊馀很识机的道了声喜。 “这个土台的体积是七万七千八百五十方,”周扁解释了一句,不过他不会说自己的这个结果对不对,准不准,他也不会解释算出来的难度。 “按一方土两千斤算,一人一次挑一百斤,那么得,”周扁一边说着,一边提笔算了起来。 “得一百五十五万七千人次。魏军平均大概是三万士兵加两万大梁劳役,平均一人三十一次,总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再除去搬运青石及石柱的时间,垒土夯土的时间,估计一人一天就得搬运两次到三次,十几里地外,一天两个来回就是五十里,三个来回就是七十多里地,真是劳民啊!” 周扁叹道。 一旁的樊馀顿时眼冒金花,没想大王竟能推算出了魏人的工作量,“大王真是厉害!”樊馀忍不住赞道。 “那你想不想也这么厉害?”周扁笑问道。 “当然想了!”樊馀立即答道。 “那你可就得多看看书,呵呵!”周扁站起身来,揉了揉发麻的腿。“不过,现在得去吃晚饭了。”。。。。。。。。。。。。。。。。。。。。。。。。。。。。。。。。。。小或可不像周天子那么闲,没有一下午的时间来推算这个梯形体是否正确,体积到底应该怎么算,所以小或是问度娘要的公式,如果有错误还请高手指正 第七十三章 带兵而来 - 周始皇 - 或与白 九月二十日这天开始,魏侯身边就不断有贵族大夫们驾着车带着护卫向各个方向而去,因为除了那些依附魏国的小国国君已经提前来到之外,大国诸侯,哪怕是齐韩去岁败于魏国,也不会自降身份,早些来拍魏侯马屁的。那么这就需要魏侯的臣子们守在各条交通要道,迎接这些诸侯的到来。 作为主办方,或者说已提前预定自封的盟主,这也是魏侯的职责所在。 最先到来的是宋国国君,二十一日被东边的魏国大夫给接了过来,大清早天刚亮的,一千多人的仪仗护卫队,便打着宋字大旗,浩浩荡荡开到了这片营帐区,动静不小,自然也惊动了周扁等人出来观看。 作为春秋五霸之一,作为公爵的诸侯,并且最重要的是,宋国不像卫国等泗上小国只有两三个邑的领土,此时的宋国可还有十几个城邑,所以,宋国并没有选择像那些小国一样提前很多天来到,而宋国同样也是魏国的附属国,所以,他又不能太端架子,于是,宋国选择了小国与大国之间的日子,当然,他能将日期拿捏的这么好,与宋国就挨着逢泽,路途最近是分不开的。 随口议论了几句,周扁等人便回到了行宫之中。 用过早饭后,君臣照例聊起了时局,聊起了王室日后的大计,这已是漂流在外的君臣们每日必做的功课,空谈国事。 但今日,刚刚聊上劲,便忽听护卫来报,公子昂求见。 前天还在一起闲逛过,所以这次公子昂过来,必然是有事。屋中除了周扁外,其余的几位都立即站起迎了出去。 果然,分宾主坐下后,公子昂便开口了,“大王,过两日便是大王为我家侯爷封伯之日,为王室周全计,我家侯爷已经为大王准备好了赏赐之物,有关事项还请大王垂听。” 说着公子昂一摆左手,长袖舞动之下,指向了其侧后方一位跟随而来的贵族老者,“这是我魏国的太史官魏汾子,就有劳汾子大夫为大王讲解一番,我家侯爷的意思是,还望封伯时,大王能够威严一些。” 一听这话,宁越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不劳魏侯费心,我王室虽穷,但一些彤弓王旗之类,还是准备的有的,只是数量会少些,不过其意义胜于实际,我想魏侯也不会在意多少吧。” 听到公子昂的话,周扁也是愣了一下,没想到魏侯事无巨细,连这都想好了,不过还是宁越反应的快,几乎是公子昂话音刚落便起身拒绝了。 “非也,非也!”这次是那位汾子大夫摆手说话了。 “这是天子的颜面,是多是少与我家侯爷有何关系?昔日践土之盟时,周襄王厚赐了晋文公,赏赐的物品有“大辂”、“戎辂”两种车辆以及相关服装和配备、红色的漆弓一件及一百个红色箭镞、黑色的漆弓十件及一千个黑色箭镞,黑黍和香草酿造的美酒一尊,虎贲三百。” 听到这,周扁心中猛然一抖,当年周襄王可是还赏赐了晋文公两城之地,魏侯不会也以此为标准吧,要知道现在的天子家只有一城八邑,其中四邑还是魏侯帮忙索要回来的。 幸好,那老头说到这里便转了话风。 “这次,我家侯爷自然不会去要王室的虎贲三百人,而王室以善酿造美酒而著称,所以想必美酒王室也是早就备好了的。其余的大车和弓箭等物,想来大王离开洛阳时匆忙,也没备好,虽然也只是个意思,但若是少了,大王颜面不好看,惹得诸侯们笑话,所以,我家侯爷为大王准备的便是此类。” “其中,彤弓一把,箭矢一百,玈弓十把,箭矢一千,大辂一架、王旗一面,戎辂一架、王旗一面,此外,还有宝剑一把,戈十把,戟十把,斧十把,矛十把,红色大旗十面,黑色大旗十面。也就是说,除美酒外,其他的,已经替大王备好了。这些会在后日送来,介时将由天子的护卫将之捧出送予我家侯爷,如何?” 听着这是询问的语气,但周扁知道魏侯的意思是不容商量的,于是周扁回头望望宁越,再望望王孙满,二人皆未做声,想了想后,周扁便点了点头,“如此,便多谢魏侯了。” “是外臣多谢大王,体恤我家侯爷的用心。如此甚好。”那老大夫也拱手道了声谢。 “接下来,那就说说会盟当天我家侯爷率众侯爷拜见天子的事项了。” “大王,当日上午各方诸侯到齐坐定之后,便由我家侯爷宣读祭天祭文一篇,尔后便恭请大王登台,魏侯将率众诸侯一起向大王行礼,这时便由大王的近臣向诸侯回礼,礼曰。” “无需再往下说了!”那老大夫刚说到这,宁越又猛然一下站了起来,摆摆手道,“如何回礼众诸侯,如何嘉奖众诸侯,如何册封方伯,王室典籍均有记载,以下事项,宁某自理会,不需劳烦贵大夫了。” 天子是不会亲自说话的,一切皆有近臣代替,这是古礼。 “不,这次我家侯爷已经安排好了,就不劳诸位大人费心了。”老大夫慢慢的摇头说道,“还有,介时替大王回礼众诸侯,并宣读册封文诸事,就不劳宁大夫了,我家侯爷另选有人。” 宁越顿时怒了,“替天子行文,此事岂能由外人代劳?”同时斜眼看向那公子昂,却见后者眼观鼻鼻观心,正在静坐。 “宁大夫息怒,并非外人,”老大夫依旧摇头晃脑,“我家侯爷所选的乃是王孙满大夫,满大夫应当更适合!” 听到这,宁越先是愣了一下,尔后回头望了望一脸愕然的王孙满,再狠狠的瞪了眼那魏国老大夫之后,这才又返身坐了下来。 那老大夫也不以为意,继续摇头晃脑说道,“回礼之后,便是告慰天下的锆文,再之后便是褒奖我家侯爷的训文,最后是册封方伯的锆文,后面便是我家侯爷谢辞,三番乃定,再后是我家侯爷表心的奏文,最后是我家侯爷与众诸侯的盟约,大致便是如此,其余细节如下。” 然后就是一长段一长段的啰嗦,这会再没人质疑,本来低调和顺从就是这次出远门的基调,再说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也只能听着了。 小半个时辰,那老大夫犹自还在讲着所谓的细节,周扁已是昏昏欲睡,反正自己只是上去摆个样子,有王孙满他们听着就好。而就在周扁想着这老夫子居然精力如此旺盛,还不觉得累的时候,突然屋外脚步声响起,然后便是护卫的轻声喝止,但几句话后,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竟是往屋里而来。 门咣当一下被推开,打断了长篇演讲,老大夫满脸怒容的转过了头去,原来是一个魏国军士,径直走到了公子昂的身边,老大夫这才回过身来,继续发言。 只见那军士俯下身去,用手遮住凑近公子昂的耳朵,想要低声说话。 没想公子昂却是不干了,转头瞪了那军士一眼,“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何事不能大声说?” 那军士被吼得身子向后微微靠了靠,但仍旧小声说道,“公子,这可是要紧事。” “这里没有外人,还要本公子说第二遍么?”也不知道公子昂今天是吃错哪根葱,居然较起劲来了。 那军士无赖,只得轻声说道,“公子,君上让我等通知各位大人,南边的斥候发现了楚军的行踪,打着楚王的旗子,估计不下二十万,直奔逢泽而来,早上才得到的消息。” 楚军来了?吓得公子昂脸色未变,双腿一挺,就要站起来时却又弯下了,此时周扁等一干王室君臣的脸色也都变了,这魏国军士虽然刻意小声说话,但这屋子不大,大家都听见了,就连那正讲的上劲的老大夫也稍微停顿了下来,但几乎是一个呼吸之后,便又轻咳了一声,说道,“我们继续讲。” “他们离我多远?”只听公子昂转身问道。 “斥候报信回来用了四天时间,这样算来斥候发现楚军时,离着我们至少有十天路程。”那军士拱手答道,这话也同样被众人都听见了,而只有那老大夫对之无视,继续讲他的。 这时,公子昂的脸色才稍微正常了一点。魏国的斥候昼夜不停的跑,肯定会比楚军要快,所以,楚军现在也应该还没出楚境。并且魏侯早就派了斥候,就是为了防止楚军北上,所以,公子昂应该不是很担心。 于是公子昂冲周扁等人拱了拱手,“让大王见笑了,不过请大王放心,我家侯爷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在大梁备有十多万大军,大王在这里安然。” 周扁等人忙还礼,回道,“既然魏侯有备,那自然无患。”不过想必几位臣子心中还是惶惶的,那毕竟是二十万楚兵啊。其实周扁等也早就想到了,会有诸侯对魏侯不服,果然带兵而来的还是楚王。 点点头,公子昂又向那军士问道,“君上可是要我等立即前往商议?” “说了要大人们前往商议,但主要是几位将军,倒也没说要公子立即前往。” “行,我知道了,下去吧。”公子昂挥了挥手,那军士立即退下,而公子昂又端坐了下来,显然并没有准备走。 “我们继续。”公子昂笑道。 但一刻钟后,他便暴露出了自己的紧张,只见他忽然转头向那老大夫,“汾子大夫,还要多长时间?” 老大夫一愣,“还有两刻钟。” “那好吧,继续吧。” 终于,两刻钟后,魏汾子依依不舍的站了起来,在再三向王孙满确认已经记得了之后,这才离去。 送走公子昂等人之后,屋中只剩下王室君臣时。“大王,不知今日这公子昂怎么了,这么重大的事,居然非要我等也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应该是无意的,那会本王观察了,刚听到带来的话时,公子昂的脸色也紧张一下。”周扁答道。 “那他为何还要那军士接着说?” “或许是今日强要求了我王室,他心中有所愧疚吧。”周扁叹道。 然而王孙满却开始紧张了,“大王,公子昂或许并不在意我等知道,但楚王带兵而来,此事甚大,为了大王的安全,我们要不要避一避?” “那怎么与魏侯说?”宁越问道。“还有,楚军只是压境,北上的可能性到底大不大?” “楚国二十万大军可是距离这里就四五天的距离,不,或许这会已经只有三天距离,我们还在这里讨论可能性,难道大王的安全不是最重要么?难道就那么相信魏侯呢?若楚军真的全部杀来,魏侯自身都难保。”王孙满显然是主张撤退了,他有些怕了。 “魏侯肯定是有办法的,魏侯不会让楚国在他的会盟大典上把周天子给带走的,魏侯先前就在大梁留了数万大军,七月又派来了三万,总共至少有十万,魏侯不会让意外发生的。”宁越想了想后说道,“并且,楚军北上,只是针对魏侯,而非我王室,就算跟魏侯干上了,也不会威胁我王室。” “是啊,这会紧张的应该是魏侯,楚王就算要掳走,那也只会是魏侯,别忘了大梁可还是魏武侯从楚国手中夺来,或许楚王就想掳走魏侯换回大梁。”樊馀忍不住叫道。 听到樊馀这奇想,周扁不由笑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魏国免费帮楚国修建了一座天下第一雄城?倒还真是一段奇闻。 “魏侯不会让这发生的,魏武卒乃天下雄兵,十万魏兵对付二十万分属各贵族的楚军,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宁越也笑了。 “嗯,其实楚军离本王最近的时候只有一刻钟路程,他们并不会在意我王室。”周扁插言道。 听到这王孙满和樊馀双眼都亮了,因为他们都想起了眼前这位少年天子的大胆,在收回洛阳前曾偷偷跑去看过楚韩两军的交战。 尤其是王孙满,瞬间就不再担心了,因为对于楚军曾北上的程度来说,他们想踏平洛阳也不过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但他们从未这样干过,也没表现出想这样干的意向,再仔细一想,楚国对我王室一向不是很在乎,他们也做不出挟持我家大王的事,因为楚王都称王了,难道再封伯降一级? “眼下,应该紧张的是魏侯,再说了,就算我们要怎么样,那也得看魏侯的意思,难道不是吗?”周扁下了结论,结束了这个话题。 又闲聊了会魏侯可能的应对措施,樊馀便想起了魏侯竟然替王室准备封伯时的赏赐之物,开始发起了牢骚,“魏侯实在欺人太甚,竟然连天子的赏赐之物都备好了,我王室自己又如何备不齐了?哪有这样欺我王室穷的?” 在樊馀眼中,王室再穷,这些弓箭等赏赐之物也还是出的起的,再说樊馀是知道的,其实一些小件如兵器旗帜等,就在这次来逢泽的王室车队之中。 “有人送了,能省一点是一点,岂不更好?”周扁笑道,其实王室准备的是一百把普通的铁剑。 “大王倒是豁达,眼下这局势,是不得不接受。”宁越拱手道。 “只是这魏侯也真小气,什么戈十把,戟十把,斧十把,矛十把,总共才多少?”樊馀撅撅嘴说道。 “不过是个意思而已,哪里要那么多?”周扁开口道。 “其实,”宁越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也是魏侯费了心思了,如果太少了,还不如不替我王室准备,而若是备的多了,让众诸侯一眼就看出非我王室所备,而猜出是魏侯自己送与自己,倒是个笑话了,所以,这个数目很重要,臣下以为,这个数目恰到好处,刚刚是我一百名护卫所能护送妥当的数量。” “嗯。”周扁点了点头,“先前只觉得别扭,现在听你一说,这魏侯相当于是自己送与自己,只过我王室之手一道,还真是笑话,魏侯也不怕我王室之人说了出去?” “如此,确需小心,臣等一会就吩咐下去,让我上下都不要多说,毕竟还在魏侯身边,惹了魏侯也是不好。”宁越脸色严肃了。 君臣说着话,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下午,便有巴宁带着几十名魏兵拿黑布捧着东西送了过来, 次日,也就是二十二日,上午鲁国君主到来,下午,韩国君主到来。根据在外面看到和打听到的情况,诸侯们都还很稳定,不知是他们不知道楚王带兵而来,还是对魏侯抱有绝对的信心。 二十三日,齐国君主也来了,虽然是大国,但齐君来了却先是要拜见周天子,倒显得自己提前一天来是给天子面子,魏侯虽有不悦,但也没有什么表示,于是,在魏侯的陪同或者说作主下,齐侯极其官方的形式拜见了一下周扁,当然,并没有多说话,都是套话,总共也只用了一刻钟的样子。 到了二十三日晚上,当初被魏侯邀请使者去安邑的诸侯国,除了赵国和楚国,便都已到齐,密密麻麻的帐篷在高台之后,夜间竟有些灯火辉煌的景象,不过好在秩序仍旧有序,果然还是越高层的人越遵守规则。 而据宁越随意间向公子昂所问的答案是,十万魏军加临时调来的五万韩军,前日已出发,这会应该已经与楚军碰面了。 终于,离着那逢泽之会越来越近了。 (真的不好意思,一个月了才更新。) 第七十四章 逢泽之会 - 周始皇 - 或与白 在卧床不起的那位巫师千次、万次,无比虔诚的祈求上苍之后,终于,这天还是到了,虽然在前几天下了点小雨,吓得身子还没好的巫师又发烧了之后,二十四号这天,终于放晴了。 大晴天,天刚亮,一夜无眠的老巫师当即便跪倒在了地上,用无比真诚的话语感激上天给了个晴天,也同时在心中坚决的发誓,再也不干这个了,糊弄魏侯容易,糊弄上天,难啊! 晴空万里无云,秋高气爽,魏侯的心情格外顺畅。高台上各色旗帜招摇,那是来自不同的十四个国家,是的,这十四个诸侯国的君主都是响应他魏侯的召唤才前来,在这一刻,魏侯就是天下诸侯的盟主。 整了整头上的华冠,提了提了长袍的领口,一甩长袖,魏侯迈步抬腿向高台而去,这是属于他的时代即将来临。 钟鼓齐鸣,号角齐响,不过这个时刻,高台上的荣耀与周扁无关,就在魏侯抬腿的时候,一干王室君臣却呆坐在高台之后的一座临时小帐篷里,等待着魏侯遣人来唤。 帐篷中还算华丽,有美貌侍女四周伺候,也有时节水果干果摆放,除了周扁宁越等人外,还有公子昂以及那位魏汾子老大夫作陪,不过此时的帐篷内静悄悄,任他外面时而乐声和彩声震天,时而寂静如冬,这帐篷中,是无人交谈的。 对于等会要首次在天下诸侯面前亮相的虚名,以及魏侯的刻意安排,周扁是不会在意的,与其在意,与其生气,不如多想想自己的事,所以,此时周扁想的就是昨日才收到的回信,一份是来自洛阳,洛阳的使者跟在屁股后面绕了一个大圈子才送了过来,洛阳民生稳定,经济发展如常,一片平静的背后周扁知道这是魏侯的震慑,然后就是与秦国与楚国的联系,都还没有搭上线,这也让周扁本来抱着楚王出兵是自己策划结果的想法不攻而破,不过本来也是,算算时间,楚王肯定是在得知魏侯欲会盟天下之后便立即开始调兵了,不然二十万大军也不是时刻干等着的。 这倒是件好事,首先说明除了自己,至少还有别人也见不得魏国独大,再次也说明楚国也是有能人的,在这个时刻出兵,对于魏侯的打击显然更加强烈,算是打蛇打在七寸上了,当然,周扁心中其实希望的是楚王能再狠一点,再干脆一点不过宁越等人自然不会这样想的,他们心中,干掉魏侯事小,天子安危才是大事。 然后同样在昨日收到的还有来自齐国的回报,信使也是从安邑追过来,信是来自缑落的,信中倒也没有什么大事,无非是第一批划时代的纸已经安全运达临淄,并已买下了一座院子,缑落正在调查市场跑关系等等,至于通过商业关系去影响齐国高层的决策,还没有影子,不过周扁也不会急,他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而且缑落目前先去跑关系做商业的行动是正确的,因为纸品的上市必然引起轰动,如果没有后台,周扁简直不敢相信缑落一行人在临淄会不会被抓起来拷问。 总之就是一切按照计划发展,没有成果,但也没有过失,而现在要做的除了布置,就是等待了。 静静的闭上眼在沉思,熟不知,此时的周扁竟在公子昂等人的眼中变成了昏昏欲睡了。 不知多长时间之后,帐外有轻轻的脚步声匆匆响起, 公子昂立即就抬起了头,宁越等人也转过头去,那位魏汾子老大夫更是瞪大了一双老眼,望向了帐门之处。 果然进来的是一位魏军小校,身着青铜铠,背披红披风,一身打扮显得格外精神,显然是特为今日大事所准备的,此人也正是魏侯身边之人,只见其入账之后先冲天子后向公子昂分别行了个礼,然后便开口道,“大王,我家侯爷有请!” 那魏汾子大夫和公子昂都立即激动了起来,魏汾子甚至嘴唇都有些发抖了,谋划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眼前这一刻么? 反观王室君臣则淡然了许多,周扁点了点头,王孙满立即就站起回了个礼,“请稍候,大王立即就来。” 而那魏汾子则也站了起来,走上前向王孙满交代了最后几句。 说着话,樊馀和另外一名王室子弟充当的护卫一起将周扁给扶了起来,只因这乃是大典,所以周扁穿的是整套王服,略微有些沉重,起身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困难的。当然单单王服其实并不那么重,重就重在王服里面还有一层铁制软甲,今日人杂,不得不防啊。 一行人长袖翩翩,各着典礼所用的华服,由王孙满当先,天子在中,樊馀和另一位护卫在后,紧跟着是宁越大夫,再后则是周密率着十名虎贲,护卫着天子,在帐篷外集结完毕,便在数十名魏兵以及那小校的带领下,迈步向高台走去。 走出几十步后,周扁向后看去,却只见公子昂和那魏汾子大夫仍旧站在帐篷门口,望见小小的大王回过身来,公子昂挥了挥了手,周扁似乎看见了公子昂嘴边的微笑,以及那魏汾子老大夫眼角的泪花。 走没多远,便到了那高高的土台,此刻,这高台下四周全是各国的士兵,各着盛装,各色甲铠整齐而光亮,似乎是一场冷兵器展,通过如一片树林般的大旗,能清晰的看出都是哪些诸侯国。当然,在通往土台的路两边,周扁很轻松就看见了离着高台最近的王室士兵,是那一百名亲卫,一名百夫长带着。 望见大王走来,路两边数千名列国士兵纷纷躬身行礼,而只有那一百名王室士兵是单膝跪下,周扁心有所慨,但面上也只是从那百夫长点了点头。 眼前便是高台了。 是高台的北面,身为天子,自然是要从北面出现在众诸侯面前的。 一条青石板路直通顶端,路两旁各是一排举着彩旗的戎装士兵,土台上下三层也各是一圈彩旗,各色彩旗以及士兵们的披风在秋风中抖擞,声势浩大,好一个逢泽之会,好一个诸侯盛会,好一个封伯大典。 周扁在高台下顿了顿,眼见前面的魏将小校回过头来,这才迈步走上了青石板。 一层一层,上次走时还没觉什么,但这次身上披了软甲,步子顿觉沉了许多,好在多了二十多级后,周扁只觉身子一轻,原来樊馀和另一名亲卫扶了上来。 抬头望去,只觉那高台顶端越来越近了。 然后走到一半时,却出了意外,一阵大风猛然刮来,一名士兵不知是望见大王走来有些紧张,还是早饭没有吃饱,手中的旗子居然被风吹倒,正好倒在了王孙满的面前,吓了满大夫跳了起来,倒退了两步,而后面的周扁自然也停住了脚步,樊馀则刷的一下拔出了腰间别剑。 周扁都能看见那名魏兵脸上的冷汗了。 不过一点小事,局势毕竟不会失控,在这名士兵反应过来捡起旗子后,樊馀插回了别剑,魏军小校瞪了一眼那士兵后,一行人继续向上走去。不过周扁在走过那名士兵身边时,却是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其正在打着哆嗦,周扁心知按着魏侯性子此人已被判了死刑,也只得为其默哀了半秒钟。 很快,就到了台顶,而风声也吹来了顶上的说话声,还是有些热闹的,不过也能想的到,都是些诸侯在说话,谈天或者说地。 那魏军小校在离着台顶还有一层青石板时,便停了下来,一行魏兵站在了青石板边,侧身躬下向周室君臣做出了请的姿势,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权力登顶。而顶上,此时已有一名魏国大夫在等待了。 当少年天子的身影出现在了高台之上时,只见魏侯将双手抬起,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周扁看到的是,两列甚至冕服的诸侯们快慢不一的站了起来,望向了自己的方向,而魏侯则是转身引了上来。 “来,大王这边请,让寡人替大王带路!” 几乎是被魏侯牵着手,周扁走到了那正中间的石柱之下,身侧两边站着宁越和王孙满、身后则是樊馀两名亲卫,望着魏侯向众诸侯拱手行礼的背影,听他口中说着介绍天子的话,周扁忽然想起了两个人,周公旦和霍光,不过摇摇头挥去了这两个身影,这分明乃是曹操。 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在魏侯的率领下,周扁抬抬手接受了众诸侯的躬身行礼,安然坐了下来,这时,周扁也有了闲暇去看看那十几名诸侯国主。 首先是右手边为首的韩侯,一位年轻人,去年见过面的,仍旧有些脸色发白,不过看起来沉稳了许多,望见大王向自己看来,韩侯拱了拱手。 周扁点头回礼。再向后望去,则是一个个面色各异的小国诸侯,中老年都有,周扁也不认识,往左看去,虽不认识,周扁也知道坐在首位乃是齐侯,以为面色比韩侯更加苍白的中年胖子,双眼有点迷离,似乎并没有在听魏侯说着什么。显然赵楚未来,齐韩坐了老二和老三。 场中还有一个认识的,居然是秦公子渠梁,代父前来,也摇摇行了个礼。 这可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一群人了,周扁忽然有一丝恍惚,曾几何时,却没想穿越一场也能站在了阶级的顶层。当然了,真正有权力的还有四个没有来,分别是赵楚燕越四国。 望着这一个个表情各异的诸侯,周扁忽然叹了口气,在心中想到,楚王这次可真是失算了,这列国诸侯看起来连一丝紧张都没有,分明都没有将楚军北上当回事,魏侯的封伯大典,照样顺利举行。本来还以为会被楚军吓跑一两个,这会一数,却还是十四个。 魏国的强大,真可谓是让这些小国充满了信心啊。 一登上高台,周扁的心思便放到了这各个诸侯主的身上,以至于魏侯的讲话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好半天,还听见魏侯的讲话喋喋不休,中间还穿插着王孙满的长篇答话,以及齐侯韩侯等不时的恭维之话,似乎是在向天子汇报天下大事,不过这会周扁已经走神了,因为太无聊了。 好半天后,忽听一阵叫好声响起,将周扁不知飘到了哪里去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只听得十多位诸侯的恭维之声,转头便看见了魏侯那洋洋得意的脸面,周扁不禁有些疑惑了,于是回头问向了身后的宁越,“方才出了何事?” 其实这会盟大会看起来规格很高,但实际上在这个时代,或者说礼崩乐坏之后,规矩并不是那么严格,诸侯们也有交头接耳的,所以周扁回头与臣子交谈,也就并不显得那么特立独行了,而事实上,如果少年天子不这么干,还会引起诸侯主的注意呢。 只听宁越拱手答道,“回大王,方才魏侯宣布,前日,十万魏军在魏国边境五十里之内,与二十万楚军战平,逼得楚军不得不回楚境之内安营扎寨。” 去年魏军打了两场大战,没想到了今年居然还是如此生猛,于是周扁又一次为吴起留下的魏武卒而唏嘘不已。 如此盛事,王孙满也免不了恭贺魏侯几句,魏侯显得更加得意了,这下可是真个学上了齐桓晋文了,不,在这一刻,魏侯突然感到,也许自己将会比齐桓晋文更加强大而出名。 不料一片恭维声刚刚安静下来,魏侯又开始了讲话时,突然高台之下一阵喧闹声响起,甚至还有能听见有人在高呼,“求见大王!”惹得众诸侯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是谁要闯上来了?魏侯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樊馀也紧张了,往前挪了两步,离着大王更近了点。 在片刻后,随着一名小校跑了上来,高台之上立即安静了下来。 “报,是赵国使者,求见周王,他们说是专为拜见周王而来。” “是赵国何人?” “回君上,赵国上大夫赵卓子。” “专为拜见周王?”魏侯转头看了周扁一眼,自言自语了一句。 随即便挥起手来,“让他上来吧!” “诺!” 高台上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望向了南边,所有的人也想知道,赵人是打脸来了,还是服软来了。 片刻后,一名华服老者在魏军小校的指引下,昂首走了上来,后面跟着的,则是十名赵兵,黑甲肃然,头盔上高高的鸟羽随着铜甲的金属擦擦声上下抖动,气势果然不小。 这群人径直走到了王室君臣面前,赵卓子大夫双膝跪下,行了个大礼,拱手道,“臣赵卓,替我家君侯拜见大王!” “某此次前来,非为其他,专为拜见大王,我赵氏自得王室之封后,时代镇守北疆,防北狄、安王民,特此向大王禀告,请大王安心北域。” 接着又是一堆汇报工作的话,不过周扁却知道,赵国这是做给魏侯看的,赵侯是要打魏侯的脸。这时场中其余诸侯已经又在议论纷纷了,不过却没有打断赵大夫的话,因为魏侯没有示意。 而赵卓子后面的话,周扁也没太听懂,不过最后的意思倒是听明白了,那就是有进献想要贡上。 周扁顿时犹豫了,当着魏侯的面,要不要收赵国的进献呢,转头看向了魏侯,却没见魏侯有什么表情。 不过身后的宁越却一下子站了出来,从容的从赵人手中接过他们的进献——产自北疆的一捧茅草,一壶赵酒,还有一匹小马驹,才刚刚会走,被赵兵牵了上来,这些都是诸侯应该进献天子的东西。 将东西交给身后的护卫后,宁越扶起赵卓子与之交谈数句之后,便又坐了下来。 周扁也有些怕激怒了魏侯,不过看看魏侯表情没有变化,再一想,或许由宁越的臣子身份来做这些事,或许是对的。 赵卓子又行了个礼后,便声称要离去,这才冲魏侯等其它诸侯见过礼,说着告辞的话。不料这时魏侯却发话了。 “既然赵大夫来了,不如就留下,听听王命如何?” 赵卓子四周一看,点了点头,安然在魏人的带领下,坐到了最后一根石柱的下面。 魏侯这是在赤裸裸的羞辱赵人,将代表赵侯的赵国大夫放在了最后面,这便是魏侯打回去的脸,不过显然赵卓子并不在意,反而悠然自得的观看起了大会。 这一段插曲之后,大会又继续了下去。接下来一直按照程序在走,王孙满代表王室表彰魏侯,册封魏侯为诸侯伯长,魏侯推辞,众诸侯相劝,魏侯同意,接受了从王室那里转手了一道的长矛等物。 最后便是魏侯会盟诸侯,盟曰,替天子守土安民,互相不得无故战争,共同尊崇周室,等。 至此,魏侯终于完成了前人所达到的高度,在这一刻,在魏侯的心中,他已经站的与齐桓晋文一般高了。 秋风徐来,晚霞之中,衬得魏侯的身影格外高大,不过他没有发现,在这一刻,一名小小的少年悄悄握紧了拳头。 逢泽之会,圆满结束! 第七十五章 盟军南下 - 周始皇 - 或与白 逢泽之会,在表面上圆满结束,更准确的说,其完全达到了魏侯的预期,甚至楚军的到来和后退,给魏侯的封伯大典更添了一段色彩,魏侯正式称霸天下,如无意外,当在史书上与齐桓晋文齐名了。 至于后面的会盟,共约尊崇周王,这在周扁看来就是一个笑话,周扁还相信,精明的史官必会记上一笔,魏侯自此挟天子以令诸侯,毕竟齐桓晋文并没有挟持天子。 后世如何评,留待后人定。当会盟拉下帷幕时,已是黄昏,在早有安排的魏侯带领下,盛大的夜宴在高台下的巨大帐篷里,又掀起了新的高潮。 这可是一个能容纳近两百人的大帐,引得周扁好奇的望着那精巧的骨架,忍不住为这个时代的手工技巧而惊叹。 只是望着那些个早已臣服魏国的小国诸侯不听的阿谀谄媚样,和嗡嗡声,周扁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趣,在接受了众诸侯在魏侯的率领下一齐敬酒之后,没多久,周扁便告辞而去,留下王孙满作为王室的代表。 身为天子,地位本就不同,所以周扁此时离去,不仅无人不悦,反而有不少诸侯主暗暗欢心,因为天子一走,这夜宴的主角便当之无愧的是魏侯了。 九月份的天,已经黑的很早了,走出大帐,便已是漫天星辰,深吸一口气,周扁走向了寂静的夜,将一片喧哗留在了背后。 跟随的是宁越樊馀,还有几十名王室亲卫,以及巴宁将军率着的几百名魏兵,一行人匆匆向北方的扎营区走去,夜色中,只有脚步声轻轻。 走出老远后,仍旧能听见身后的喧闹,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大帐里,不光有市十几位诸侯主,更还有各自的臣子大夫上百名呢。 没多久,在有些寒气的夜色中,一众人走回到了小院门口,魏兵自觉的守在了院外,王室亲卫们则护送周扁进入了院中。 刚踏入前院,便听得中院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樊馀刚想先进去喝止,却被周扁摆摆手制止了,这明显是洗衣服的声音,难道是巧奴或者田倩她们? 不过还是由樊馀先推开了院门,两名亲卫入内看了一番之后,才让周扁和宁越走了进来。而这时,周扁也已看清了在院子临时打出的水井旁正在打水的是一名白衣少女,只是星光下看不清面貌,仅从身材上判断或许是田倩。 听见有人走近来,这少女吓了一跳,咣当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木盆,盆里的水哗啦哗啦流了出来。 一群人走近,少女的双手紧张的不知要放哪里,待看清油灯和星光照耀下的身着王服的少年身影时,这少女终于身子一软,也不顾地上洒落的水,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但就是没有声音发出。 肯定不是田倩,单只从这举止周扁就得出了这个结论,因为跟着自己长了,田倩那小妞在这种情况下不会直接跪下的,而是屈膝弯身行礼。周扁倒是好奇了,是谁晚上在自己的院子里接水? 又往前走了两步,屋子后面匆匆跑出一人来,这人一直弯着腰,走近后才看见原来是贴身寺人总管白监。 “奴婢拜见大王,不知大王夜宴归来,奴婢迎接来迟,请大王恕罪!” “本王没叫他们先回来告知一声,怪不得你。”周扁摆摆手示意白监免礼,又望向那跪在水洼中瑟瑟发抖的少女问道,“这是何人?” “这是去岁魏军攻打新郑时,魏侯送与大王的美人,郑珠姬,一直充当大王侍女,不过并没有伺候大王左右。”白监连忙回答道。 到了这时,周扁身后的樊馀才松了握住剑柄的右手。 “起来吧,这么晚了在本王的院子里做什么?”这是周扁冲那郑珠姬说的。 那少女又磕了个头后才站了起来,这时周扁才趁着夜光看清了其面容,果然清丽美貌,仔细回想一番,好一会才想起,这确实是魏侯所送,好像是在新郑城外哪个小邑破城时发现,魏侯见年龄小就随手送给自己了,然后,自己也就随后往侍女堆中一丢,后来就忘记了,好像这才是见第二面吧,还真是委屈了这美人,要知道魏侯后来送的舞女自己都几乎每天见一次的,在这一刻,周扁竟有了如此想法。 这也就是一瞬间的想法,甩甩头周扁再望向那少女,而后者却一直低着头,身子发着抖,还没有答话。 这时白监急了,拱拱手替其答道,“魏军只打了三口井,一口在大王院内,一口在兵营,还有一口在偏院,偏院里用的多,所以这郑珠姬的母亲求到了奴婢,奴婢想本来也是大王的侍女,就放她进来洗衣了,还请大王恕罪!” 这只是一件小事,周扁没动嘴,宁越轻斥了两句也就过去了,那少女告了罪先行离去,不过周扁却是望着其背影嘴角弯了起来,看来这少女的母亲倒是好手段,竟能与白监交好,也不知付出了什么,不过下人间的交往,周扁不会多管。 不过宁越却加了句,“回去说一声,让她去掉姬字,王室里面也敢叫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白监忙诺诺称是,以往只有王室的公主或者王妃才能叫姬,不过到了现在,其余诸侯甚至民间也有叫姬的了。 周扁倒是眉头一转,“不如就叫郑珠玑吧,金玉珠玑的珠玑。” “奴婢替郑氏母女谢过大王!”白监忙躬身行礼。 一行人继续向屋内走去。 走到屋门口,周扁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道“那郑珠玑是哑巴么?” “哦?”白监一愣,“这倒不是,可能方才是大王面前紧张吧。” 点点头,周扁走进了屋内,屋内早有巧奴倩女在等待伺候。 白天一天还是有些累了,与宁越王孙满随意聊了聊今天的见闻评价之后,周扁便睡了下来。 一夜无话,次日早起,依旧无事,周扁等人并不清楚魏侯接下来的安排,在有新的安排来之前,周扁便等在院中,而王孙满和宁越则出门打探消息去了。 到中午时,两人便回了来,两个消息,一个是中山侯近午时离去了,这中山国还在赵军的攻打之下,中山侯顶着亡国的危险过来参加逢泽之会,估计还有求魏侯出兵的打算,但显然魏侯并没有决定,所以他就先回去了,另一个则是众诸侯主被魏侯召集起来开会,据说商量的是楚军北上的事,想想也是,一个中山国遭受攻打,一个是楚军二十万抵达魏国边境,魏侯自然重视后者。不过再想想,中山国就悲哀了,赶上楚军北上这一出,断了救援之路,估计离再次亡国也就不远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一堆诸侯主,居然商量了足足两天,到逢泽之后结束后第二天晚上,宁越才从公子昂那里得到确切消息,十三国准备组成联军南下拒楚,并且宁越还得到了十万魏军的最新消息,他们在逢泽之会的当头便开始缓缓后退,并不与楚军接战,看来魏侯是想将楚军引入魏国境内,或许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正义,但周扁还是有一点点担心魏侯玩火**。 虽然消息说十三国诸侯主都商议好了组成联军,但到了第三天逢泽这里还有什么动静,倒是又有消息,五万韩军已经先行南下,即将与十万魏军汇合,由此看来,魏侯倒是真不用担心抵挡不住楚军。 听到这个消息周扁先是一愣,魏侯就不怕韩军和楚军暗地联合了么?毕竟魏侯可是间接的间接的导致了韩国先君的早死,若真是韩楚联合,韩军突然在背后捅魏军一刀,只怕魏国大河以南的土地可就不保了。然而再一想,周扁却要为魏侯拍手称赞了,特么的韩侯就和魏侯在一起,魏侯怕毛啊!魏侯可真是把挟天子以令诸侯用到了极致,这五万韩军可以说此时彻底为魏侯所用了。 不过再往深处一想,除韩侯外,还有十位诸侯以及一位公子可是亲自和魏侯呆在一起,其中还有如齐侯这样的大国诸侯,难道他就不怕魏侯真个挟持么?说实话,玩起政治,周扁还是稍差了一点,对这个时代的高层行为,还不是太理解,或许这还是礼仪的影响,又或者是大国之间平衡之道。 终于到了第四天,公子昂亲自前来,代表魏侯向王室发出随同盟军一同南下抵挡楚军的邀请,当然,周扁知道说是邀请,实际上则是来告诉一声,明天起早点,跟我们走吧,别让我们等你起床。 于是逢泽之会的第五天,天还没亮,整个营地便开始闹哄哄的,其实不用公子昂先来说明,周扁都不会赖床的。 十三国诸侯,会同周天子,各自带兵一千至五千不等,终于在天亮时分,拔营南下,盟军正式开始行动了。 周扁相信,后世的史官会把这次盟军南下和逢泽之会连在一起,前者自然是作为后者的延续和升华的。 在深秋冷冷的阳光之下,三万大军缓缓南下,各色旗帜鲜明,汇成一道道洪流滚滚向前。其中一般小国是一千武士,齐韩大国是三千,魏国最多,魏侯身边是五千人,当然,最少的是周王室,只有一百武士,纯为显示存在而存在。 在大军的正中,王室一百武士紧紧跟随在周字王旗之后,而与王架战车并驾齐驱的,则是魏侯,然后是齐侯和韩侯,其余诸侯依次摆开。 侧眼向魏侯望去,只见其春风满面之下,脸色潮红,竟如同醉酒一般,是啊,做到了今天这一步,魏侯足以与齐桓晋文齐名了,若是真个驱赶了楚军,这位中年上位的魏侯,或许还要隐隐压过先人一头。 不过周扁相信,这将是魏侯人生的最高潮,或者说是顶点,而顶点过后便开始是下坡路了,在把魏侯拉下神坛的路上,可不仅仅有周王室已开始洒下的大网,还有赵楚秦这三位同道,周扁也相信,齐韩两位君主此刻虽跟随在魏侯之后,但却未必与魏侯同心。 这将是魏侯最后的辉煌,许多人都在为此而努力。 近三万盟军天黑之前便停了下来扎营,这次走的并不快。不过就在次日,又汇集过来了一万大军,这是离的最近的宋国应魏侯要求而派来的。 次日,四万大军继续上路,不过在日落时,又来了五千军士,这是从卫国匆匆赶来的。 如是,路上不断有众多淮上小国的军队赶来,到得盟军出发的第五日,已经超过五万人了,魏侯的人马在目前这支盟军之中,竟不是最多的那支了,只是魏侯看起来并不担心因失去优势而主导地位有所降低。 而如齐秦鲁等离得较远的诸侯国却并没有军队赶来,不过也有可能是大国矜持,不好随魏侯之意。 终于到了第六日,午后没多久,便能看见前方一片如林般密密麻麻的兵营,那数不清多少面的旗帜在风中飘扬,那里便是挡住楚军北上步伐的魏韩大军了。 顺利会师之后,这边的军队总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万,近十一万魏军,不管是人数还是战力,都摇摇领先于其他诸侯,中原盟军休整了一日后一大清早,一封有十三国诸侯署名,更有周天子王命,尤其是由魏侯作为主导书写提名的邀战书,被一架战车送向了南方,二十万楚军大营。 不料,这一封邀战书竟如石沉大海一般,一天的时间过去了,都没有任何回音。 而楚军尾随魏军缓缓北上,一直保持着五十里的扎营距离,而这个距离,传令兵一天时间足够一个来回了。 或许是楚王还在斟酌,夜幕下的帅帐中,身为诸侯伯长的魏侯如是安慰诸侯道。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又是一天时间过去,竟然还是没有回音,难道是送战书的小校被楚王扣留了?而按说应该不会如此啊,在这个战争艺术已经达到了一个高潮的时代,没有哪位将军会做出如此没品的事情来,不过魏侯也担心楚王一条道走到黑,直接将来使给砍了,于是魏侯连夜召集军中斥候,得知了楚军之中没有动静。 到了第三天,魏侯终于忍不住,又派遣了一拨更加嘴尖舌利的使者,带去了一封更加严厉的信。 然而到了中午,却突有前方斥候火速急报,楚军撤退了。 二十万楚军不战而退,难道是被自己吓到了?魏侯心中突然起了这么个想法。 但这边包括周天子在内,连同十三位诸侯亲自组成盟军,声势浩大的南下,却发现敌人跑掉了,这岂不是一拳打在了空气上,有些闪了腰么? 于是魏侯立即下令,大军拔营南下追去。 然而军令传下去,营中的其他诸侯却不干了,尤其是齐韩鲁秦等,楚军都跑了,还追他干什么,这些诸侯主可都还和魏侯在一起,谁也不愿涉险太深。 魏侯无奈,只得好言相劝,若是再有那位诸侯先跑了,这盟军便不完美了,于是帅帐里拖拖拉拉的争吵了起来。魏侯只得先传下令去,让十万魏军五万韩军和一万宋军这些主力部队先走。 而这边帅帐里,一直吵到了中午都还没有出发,周扁一边听着帅帐那边的吵声,一边在自己的王帐中享受着侍女的按摩,王室的人都知道,不管那边吵的怎么样,自己这边是没资格说话的,听着就是了,从这点看,周室倒不如曹卫等小国,至少曹君卫君还有资格去帅帐近距离听听大国诸侯吵架。 不过快到正午时,随着一名小校的跑入,帅帐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小校手中捧着竹简,径直小跑递到了魏侯的手上。这是楚王的回信,众诸侯哗啦啦一下都盯了过来。 然而,片刻后,魏侯的脸色却有了变化,只见其怒气上来,环视一圈诸侯,尔后哗的一下将竹简扔到了地上。 第七十六章 楚王回信 - 周始皇 - 或与白 眼见得魏侯哗的一下将楚王的回信扔到了地上,众诸侯倒是吓了一跳,而再望见魏侯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气,就更没人做声了。刚才持反对继续南下意见最深的齐侯也是紧闭了嘴巴,不再言语,决定一边观看魏侯接下来的反应,一边缓一缓刚才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的脸。 片刻后,魏侯坐了下来,但却依旧没有什么言语,正好坐在魏侯身边不远处的韩侯望了望魏侯,慢慢弯身将那竹简捡了起来。 韩侯的动作很慢,就是想看看魏侯的反应,眼见就要将之捧在双手,魏侯眼睛也没有斜就冒出了一句,“都看看吧。” 韩侯这才将竹简放在自己面前的案几上翻开,看了起来。很快就看完了,不过韩侯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竹简又传到了下一位诸侯手中。 竹简就这样传过一位又一位诸侯的手中,包括秦公子渠梁,最后到了齐侯手中。 其实齐侯很早就对楚王回信的内容感兴趣了,只是韩侯坐在魏侯右边,他坐在魏侯左边,这竹简依次传过一圈,可不就是齐侯排在了最后么。 竹简传过来的时候,齐侯咳嗽了几声才将其接了过来,平摊在了案几上,皱眉低头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全是楚国的鸟篆,好在身为诸侯国主,各国语言基本都是认得的,眯着一双小眼睛看了好半天,齐侯终于搞清楚楚王的意思了。 合上了竹简,齐侯闭眼长叹了一口气,但很快就睁开了双眼,将竹简递给了身边的侍者,而那侍者呆了呆,又捧回到了魏侯面前,魏侯铁青着脸并没有接过,哼了一声后,魏侯身后的一名将军赶紧将其接了过来,退了下去。 帐中一片安静,魏侯环视了一圈四周诸侯之后,摆了摆手后道,“退兵吧,此次逢泽盟会到此为止,还望诸位共襄天子,勿望盟约!” 其实这帐中坐的,除了魏人之外,其余的没有一个不想马上退兵的,所以一听盟主这么说了,立马就是一顿拱手称是,少不了还要补上几句诸如魏侯威武,兵马未相见便吓退了楚兵的恭维话。 不过魏侯却并未见高兴,冷哼一声之后,摆了摆手道,“天子那里,寡人自会去报喜。” 顿了一下后,魏侯又补上了一句,“嗯,寡人将天子请来,不过是两件事,一是封伯,此事已了,二是为我迁都大梁作贺,此事明年寡人自会大请天下。” 说完后,魏侯身子晃了晃,还不待帐中其他诸侯有所反应,便一拱手,告辞而去了。 望着魏侯离去的背影,齐侯微微一笑,不,应该说稍微带着那么些冷笑。开始时,帐中一片安静,不过到得后来便有诸侯告辞而去。齐侯却是闭上了双眼,楚王来信的内容浮现在了眼前,其实洋洋洒洒几百字,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寡人(楚王)退了,不过是看在周天子的面上,不敢与周天子放仗,而并非看你魏侯的面子,有本事别挟持天子,我们单独来干一仗。 哼!回想起楚王的话,齐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周天子有个屁的面子,不过是自己打不赢了,还想打一把魏侯的脸。 不过这脸打的好啊,想着魏侯那张铁青的脸,齐侯心中就是一阵愉快,明知道这是楚王打魏侯的脸,齐侯还配合着说了恭喜魏侯吓跑了楚王的话,是的,这就是在帮楚王打脸,而且还不止一个诸侯这么干,韩侯鲁侯秦公子都这么说了,除了宋卫几个小国,都这样恭喜了。这种恭喜偏偏还没法让魏侯还嘴,国人自古都好个面子,楚王自称是周天子的面子自己才退,这让魏侯还不得不吞下去。 再仔细一想,楚王这时机选的好啊,刚好所有的诸侯都在帅帐之中,楚王的回信还不得不公开给大家看啊,魏侯也做不大一手遮天。 楚王在魏军,或者说联军之中,必有奸细,思量了一番之后,齐侯得出了这个结论,于是他睁开了一双小眼,冲还没走的几位诸侯拱了拱手,摇晃着身子离去了。 再说那魏侯,铁青着一张脸走出了帅帐,向着自己的营帐而去。楚军的确不战而退了,但此时的魏侯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虽然从事实上分析,楚军极有可能就是被自己统帅盟军浩浩荡荡的气势而吓跑,但楚王的回信却像一颗苍蝇屎一样,让魏侯不得不吞了下去。 魏侯真的很想带兵追上去,魏侯相信,以魏武卒的速度和气势尾随压上去,绝对能打一个击溃战,但他却不能这么做,楚王都已经认输了,哪怕不是向他而是向周天子,魏侯也找不出太好的名义追上去了,并且,这里还有十几国诸侯呢,他们又有那一个愿意一同去追击? 而尤其最让魏侯厌恶的是,那些个诸侯国主们,竟然纷纷恭喜自己,明明都看了楚王的回信,明明知道楚王说的是给周天子面子,却还来恭喜自己,这不是明摆着讽刺自己么?特别是齐鲁两国,那嘴脸,魏侯想想就很不爽,其余几国甚至宋卫这样的小国诸侯也跟着恭喜,真恨不得调兵来把这些个诸侯主都给抓起来算了。不过魏侯还真不敢这么做,十几国诸侯啊,别说他们都还有一共几万军队,根本抓不住,就算都抓住了,魏国也就成了天下公敌了,可并不是所有诸侯国都像周王室这么软弱的。 魏侯不敢这么干,可是边走边想,魏侯终于想到了出气点了,对,就是那个来报信的小校,该死,明知这么多诸侯都在,还大摇大摆的把楚王的信送上来,明天就砍了他,不,要五马分尸,要灭他全族。 这么一想,魏侯心中就舒服多了。 很快就走到了自己的营帐门口,魏侯脚步突然顿了下来,惊得他身后紧跟随的几名将军差点刹不住脚险些就撞了上来。魏侯突然想到,楚王的信哪怕有那么多诸侯看了,也不会流传很开,就算流传开了,大家也都知道那是楚王的计策,自己何不光明正大恭请天子上位,向天子汇报自己组成盟军南下,吓退了楚兵,然后顺便轻轻提一下楚王的信,这岂不更加显得自己尊王攘夷么? 齐桓晋文不就是这么干的么?魏侯突然一击掌,对,自己也这么干,就公开楚王的信,反而显得自己高大。明面上吹捧天子,实际上天下人应该都看得出,这是自己的功劳,天下人岂不都要说,诸侯伯长名副其实也! 说干就干,魏侯立即一转身,“召集诸位将军、大夫,来寡人帐中议事!” “诺!”传令兵迅速跑了下去。至于那位小校,这时早已被魏侯忘到了脑后,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不,是全家都在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 与此同时,丝毫没有被魏侯在意,也是到最后才意识到天子身份的周室营帐中,王孙满匆匆跑了回来,一走进大王的帐中,便着急的叫了起来,“大王,果不出大王所料,楚子报复大王了,将大王给推了出来了。” “何事?”帐中周扁正和宁越樊馀谈论着楚军退去后的局势,望见王孙满匆匆跑入慌张坐下,周扁问道。 “刚得到消息,楚王在回信中,果然说是避让大王这才退军。”刚坐下,王孙满就说出了要点,然后又转头看向了宁越,“就如宁大夫所言,或许魏侯会以为此次南下,我王室抢了他的风头,可能会引发魏侯对我王室的不满。” “或许如此,楚王这是在打魏侯的面子。看来知道的人不少了。”宁越皱眉说道。 “是啊,魏侯派往楚军而去的信使刚好在魏侯召集众位诸侯议事时,跑了进来,魏侯想将楚王的回信藏住都不行,所有的诸侯都看过楚王的回信了。”王孙满答道。 “楚王的目的就在这里,当然,本质上说楚王是因为自觉打不赢,这才退军,这也是为自己退军找到了一个最好的理由。嗯,楚王在魏军中肯定有探子,不然不会这么巧,当着众诸侯的面将回信送来。”齐侯都能想到的事情,宁越自然也想得到。 “就怕魏侯迁怒我周室。”王孙满还是有些忧心。 “应当不会。”宁越肯定的说道。“魏侯不是傻子,楚王的意思他不会想不到的,魏侯若早想迁怒我王室,早就下手了。” 仔细一想,周扁也笑了,“满大夫,你这是过于担心了,魏侯又怎会知道楚人与我们接触过?” 其实就在前两天,樊馀独自在营中闲逛时,突然被一名小兵给喊住了,小兵自称是楚人,有要事求见天子。周扁当然不会去见陌生的人,所以樊馀回来后几人商议一番,寻了个机会,宁越与那楚人见了一面,这才知道楚人是想要王室做内应,里应外合好大破盟军,对楚国来说是灭了魏国霸主威风,对王室来说,则正好脱离魏侯掌控。生怕王室的人不肯担心,那楚人还说了,另外还联系了三国诸侯一起做内应,只需王室这里点头即可行动。 宁越当场没有表态,而是回来后立即汇报给了周扁,其实刚听到这话的时候,大家都有那么一点点心动,谁不想摆脱魏侯控制回洛阳而去啊,但君臣四人商议了片刻后,都觉得这是个圈,首先,如果楚国真的联系好了三家诸侯做内应,那又何须周室区区百余人做内应?难道楚王也需要周大王的大义么?其次,就算楚国真需要王室做内应,那如果楚军大败以魏国为首的盟军,那王室一干人很有可能落到楚国手中,这还真不如就呆在魏侯这里呢。再次,就算魏军败了,王室也逃回去了,可别忘了,安邑离洛阳也只有五天的急行军路程啊,魏军就算干不过楚军,难道不能联合韩国再打洛阳么? 所以,楚军的奸细很快就收到了回信,王室婉拒了。 然而,王室小心惯了的,很快宁越等人又开始担心起楚国会不会有报复了。虽然谁也不了解楚王,但想到楚王就在百余里外,谁知道他会怎么做呢? 于是这段时间,王孙满和宁越樊馀等人就换着出去打探消息,而对于楚王来信的事,魏侯并没有下令去遮掩,事实上就算他下令了,那些诸侯主们,还是会说出来的。魏侯想在天下诸侯面前刷刷威风,结果却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就这么被楚王小小一招给化解了,不然若只是魏军和周室,魏侯就不会顾及楚王的来信了。所以,王孙满并没有比齐侯晚太久,就知道了楚王来信的大致内容。 在王孙满看来,将王室作为退兵的理由来打魏侯的脸,这就是楚王一箭双雕,既打了魏侯的脸,又把王室给报复了一下。 魏侯可以厚着脸皮去通告天下,自己的盟军打退了楚军,他可以不用太在乎只是脸面的事,但周王室却不能不考虑自己被推倒台前而导致的一系列问题了。 在听了王孙满打探来的消息之后,周扁宁越等人立即就沉默了,王室在这里的每一个高层人员都需要静下来仔细想想这随后可能导致的问题。 很快,大家都在心中认定了这是楚王的报复,只是宁越却是一拍巴掌,大声道,“好一封回信,好一个一箭三雕,楚子麾下必有能人!” “嗯?”周扁抬起了头。 王孙满也好奇的望了过来,因为他想不到第三只雕儿。 “第一,羞辱了魏侯,第二,将我王室抬到面上,虽说魏侯也这么干,但楚子这么干就是与魏侯过不去了,这当是楚子的报复,不过照说楚子也不会在乎我王室,所以这两点应该是一点,抬出我王室就是羞辱魏侯,羞辱魏侯就需要抬出我王室,本来是二而一,一而二的事,不过在我王室看来,就是两件事了。”宁越说道。 “那么第三呢,依宁某看,楚子必然深知若无内应,无法打败魏侯的盟军,又或者,楚军内部本来就有问题,所以他不得不退兵,这是他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宁越缓缓说道。 “不过若是照这样说,其实这也是三而一,一而三。”周扁笑了。 “的确如此。只是楚军内部如何,多加猜测无益,还是多说说魏侯会如何看我王室吧!”宁越说道。 接下来,便是一顿激烈的讨论,然而,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哪怕高超的智慧也并不能有很大的作用,说来说去,无非是些先打探下消息,再示好于魏侯,或者示弱于魏侯之类的,本来宁越也说到再与齐韩等国君主沟通,但很快就被否决了,王室本来就被楚王推到台前了,还上蹿下跳,嫌不够引起魏侯注意么? 虽然花费了很长时间去讨论对策,但最终只得由宁越和王孙满去打探消息和传递信息,对象当然是魏人,少不得还要说些好话。 或许多少年后,当周扁回想起这一幕,就为了楚王的小小几句话,自己就担心不止,只怕忍不住要笑话了。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一天之后宁越就带回了消息,原来魏侯压根就没往怪罪王室的头上想,这个消息来自公子昂,准确性不容怀疑,看来身为一代雄主的魏侯,根本就不会因为楚王的羞辱就去怪罪旁人,这倒是让周扁沉默了。 也忍不住的患得患失起来,若是魏侯怪罪,自然担心不已,若是魏侯不怪罪,却又有些小小的失落,难道我堂堂周王室在魏侯的心中就是这么的不上镜么?(一个月没有更新,没想还有两千多收藏,谢谢大家了!也要说声抱歉了!) 第七十七章 又过枳关 - 周始皇 - 或与白 转眼又到了冬月,距离楚军北上却无功而返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在逢泽十三国诸侯又一次聚会,并向更加如人偶般被魏候摆布的周天子报了打退楚军的喜讯之后,众诸侯便各回各家而去了,如无大事,他们必须得抢在过年之前回到自己的国都。 北风早已经吹到了居天下正中的洛阳,城北,一大片古老的宫殿之中,大殿之前,一名身着华丽貂衣的贵妇人,正在一大堆贵妇和侍女的陪同下,附身望着高台之下的庞大广场。这是一片古朴的宫殿,哪怕前两年翻修过,但却更加显得古朴了,威严是有一些,但别说与周天子刚刚见过的大梁魏宫相比,就连安邑旧魏宫却也比不过。但这却已经是周王朝权力的核心了。 年轻的太后静静的听完了东面回来的臣子汇报,摆摆手让已往返天子与洛阳之间数次的新晋王大夫退了下去。尔后,太后低头沉思了起来,紧跟其后的刘王妃以及几名亲近的侍女是听到了方才的话,得知了他们的少年天子又在长途跋涉之中,在从大梁回安邑的路上,或许还会从大河以北经过,但她们却谁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太后,这位留守洛阳的实际权力最高者,在想着什么。良久以后,太后才轻轻抬起头来,转头吩咐了下去,一群人走向了大殿旁的偏殿,哪怕是洛阳的权力最高者,但只要不是正主,就不能使用正殿。在偏殿里,太后很快就看完了周扁以及在外陪驾的几位臣子的信简,太后不由叹了口气,王儿的信越来越像例行公事了,信上会有近况的说明以及对最近洛阳事项的安排建议还有洛阳这边请示的回复,但在太后看来,或许摆在自己眼前的这封信,与摆在太师和白相面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儿行千里母担忧,但儿子,却永远都更容易忽视了母亲的需求,在太后的心里,与儿子越来越远的,不是空间。 回头看了端立身后的刘王妃一眼,太后叹了口气,“没有给你的信,也没有提到你。” “哦。”刘王妃习惯性的回了一句。 “去将太师、白相和少师、田大夫请来。”太后开始下令,履行起天子不在,她所承担的责任来。“对了,将王宫守卫子长也叫来,太师等离去后,本宫要问问王宫防备。”太后又补上了一句。 “诺!”侍女倒退着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支浩大的军队刚刚离开了尚还在修建中的大梁城,踏上了西去的归途。数万人的队伍中间,却是有着那么两三百人与众不同,自然便是周王室君臣了。 话说当日收到楚王退兵之后的回信之后,魏侯与那些诸侯们便退了兵,共同回到了逢泽,然后这个匆匆搭起的高大土台又发挥了一次作用,当然这也将是它最后一次发挥作用了,在土台上,魏侯作为盟主,带领众诸侯又一次拜见了周天子,汇报了打退楚军的喜讯,献上了几十名楚兵俘虏。同时魏侯还向众诸侯发出了来年迁都大梁的邀请,也表示了周天子还回来贺喜的话。周扁又一次当了两个时辰的木偶。魏侯将楚兵的退去归于周天子的威武,而宁越作为周室的代表答了谢,表示这一切荣耀和功劳都属于魏侯,又一次赏赐了美酒和仪仗。 这是一次众人皆欢的仪式,周王室推掉了荣誉,魏侯不仅获得了荣誉更重要的是赢得了尊王的美誉,其余诸侯则也乐于再推魏侯一把,至于其真实用心那就不好说了。浩浩荡荡的联军南下抗楚,就这样高高抬起,最后又被轻轻放下。 然后仪式散后,就各回各家,大家都选择性的忘记了曾经坐在一起的盟友中山国,魏侯也没有提,或许是没能与楚军大干一场而心情不佳,又或许是不想再与这些人心散了的诸侯议事了,不过听说赵军还没有攻破中山国的国都,已经到了冬天,想必赵军也会休整一下,中山国还是能缓一口气的。 当然,周扁等人还是随魏侯去安邑。一路向西,还是穿过韩境,虽然时间比去年要充足一些,但魏军依旧还是匆匆。 路上无聊时,周扁一干君臣依旧会在一起或讨论或商议一些事,这日,又到了洛阳正北仅隔了上百里地的枳关,君臣忍不住向南望去,似乎那目光能穿过层层雄山和大河,直投向洛阳城中。 “大王,臣下这些日子反复思虑,有一事担忧。”宁越望着南方说道。 “何事?” “大王离开洛阳已经一年半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去,臣下担心洛阳人已不太记得大王了。”宁越转过头来,“或者直接说,洛阳贵族们是否还认大王,是否会执行大王寄回去的命令,又或者进一步说,等大王回洛阳之后,他们是否还会像大王离开洛阳前那般听从于大王。”听到这儿,周扁也转过头来了,看向了坐在马车车厢对面的宁越。 “毕竟大王不在洛阳已经一年半了,还不知多久能还都,没有见到大王的面,他们会不会以为大王对洛阳的掌控已经很弱了,人都是会猜测的,见不着面,都会想当然的减少畏惧。”宁越对答道。“甚至更严重的情况是,他们只会畏惧洛阳目前的当权者,某不是说留守洛阳之人的恶语,而只是说的一种猜测而已,洛阳贵族们惯于顺应风向。当然,最严重的情况是,有人架空了太后太师他们,掌控了洛阳。”宁越的表情有些凝重。 虽然周扁知道宁越这是好心操劳,但听到这,周扁还是多少有点觉得宁越是在背后讲太后太师他们的坏话,不过再仔细一想,防人之心不可无,也就释然了。“说下去。”周扁点了点头。 “诺,或许大王以为身在魏国,有魏侯撑腰,洛阳城中不会有人架空王权,但若是那取权之人与安邑某位大臣或贵族取得了联系,能在魏侯面前说上话,也许魏侯会默许。” “魏侯只要挟持大王以令天下即可,又或许如我们离开洛阳之前猜测的那样,不让大王回到洛阳即可,所以,这并不与魏侯的利益相悖,并且,如果魏侯真有那么一丝丝防备大王的心思,或许魏侯还乐于见到这。” 宁越的话说完,周扁却是看着宁越不说话,几个呼吸之后,周扁笑了,“其实还有一个最严重的情况,那就是太后太师他们直接就把本王架空了。” “这当然不会!” “不会的!”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原来是宁越和坐在车里一直没有出声的王孙满同时躬身。 “本王也觉得不会,不过还是在注意的,比如来往洛阳和本王之间的信使,已经换了好几人了,就是怕本王掌握不了洛阳的近况。”周扁点了点头,主子在外,如何遥控臣子是封建王朝永恒的难题。其实他心中没有说出来的是,为王之道,重在制衡,这次留守洛阳的主要人员分为四派,以太后为首的宫中一派,虽然人数最少可以说只有太后一人,但占了大义,也权力最大,并且最重要的是,周扁相信作为自己这身体的亲生母亲,又没有其他亲生儿子,太后只能扶持自己,第二派是以太师少师为代表的成周旧臣,第三排是以白圭为代表的自己上位后招来的新臣一派,这两派主要掌权,前者掌兵,后者掌政,第四派则是以田邑为代表的洛阳旧贵族一派了,这是作为前三派的补充以及监督和被监督的对象,作为沟通自己和洛阳之间重要通道的信使,也基本是后三派的子弟,这也保证了周扁听到是真实的情况。 不过,其实周扁心中最放心不下的也是这最后一派人了,洛阳旧贵族,虽然在上次韩军攻打洛阳时,他们也献出了几千家奴,但作为盘桓洛阳数百年的大族,能控制的洛阳当地人,还是能有数万的,他们完全能架空白圭等,让王室的命令执行不下去。没想到宁越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或许宁越的想法会有帮助。 于是周扁又笑着开了口,“其实宁卿刚才说了半天,重点就是洛阳旧贵族了,既然宁卿说了这么多,那宁卿有什么好的主意没有?” “臣下有两点想法,请大王垂详!”宁越又坐直了身子。 “说。” “诺!一是可以借新年的机会,让田家王家等家主齐来给大王贺岁,这样可以重塑大王在他们心中的印象,甚至可以告知魏侯,让魏侯也出面招待一下,以显示我家大王与魏侯的关系,断了他们的异心,我想这点小事,又正好彰显魏侯尊王的伯长风范,魏侯不会推辞的。” “还有一个想法呢?” “大王身边的护卫也可以换一些了,可以说家中有事,放二十来人回去,让各家族里都送上一名年轻的嫡子前来充当护卫,以方便控制,相信以大王的能力,是完全能掌控住这区区二十来人的,甚至完全折服他们。”宁越拱手道。“如果控制住了他们,洛阳旧贵族们则不会轻举妄动,还会让大王更强的影响到这些嫡子,将来等他们继承家业,或者为我王室做事,则更能听从大王的号令,更能为大王所用。”宁越继续道。 周扁则是低头沉思,半响后,问道,“有宁卿费心为本王操心,实乃本王之幸也。”摆摆手制止宁越行礼后,周扁又接着说道,“首先,宁卿的担忧,本王也有想到,毕竟一年多不在洛阳了啊,而我王室从成周回到洛阳也不过一年多,本王重回洛阳以及大败韩军之威,只怕也淡了,见不着面,时间久了,人心就会变的,所以本王也在担忧。” “幸而有宁卿之策,只是对于这两策,本王尚还有疑虑。” “大王请讲!”宁越坐直了身子。 “第一个,让他们来安邑参拜本王,他们会不会听,或者只派世子过来,然后这么多人前来,会不会引起魏侯的警觉,觉得本王离开洛阳这么久了,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从而会忌讳本王更加不放本王回去?最后,这些贵族来了,会不会私下里沟通安邑大族,就如宁卿最开始所说的那样?”周扁望向了宁越。 “回大王,臣下所想的是,不需要大王去邀他们过来,大王身为天子,这样的事是不该发生的,应该让他们自己主动过来,就由臣下写信给太师白相以及田大夫,让田邑主动去邀几名贵族前来,这样大王就不用担心他们不肯来的问题。至于魏侯怎么看,方才臣下说了,魏侯被楚王回信所累,当下正要表现自己尊王的风范,应该不会拒绝,可以直接让田邑面见魏侯,不说想念大王,只说尽臣子本分拜见一下大王,魏侯不会多想。至于会不会有人私通安邑大族,让田邑看着就行了,或者干脆臣下走动一番,让公子昂等交好我王室的魏国贵族请他们饮酒,这样就避免了他们去私通。”宁越沉着答道。 “倒是好主意。”周扁沉吟道,“只是就这么相信田邑?” “田邑可信,大王。”宁越干脆的说道。 “如不然,可再叫少师或少傅一同前来。”一旁的王孙满插了一句。 “不,还是叫太史一同来吧,这些旧臣也该来见见本王。”周扁点点头,太史虽然迂腐,但对周室的忠心还是有的。“本王再向魏侯要些礼品送与来拜见本王的人,也好叫他们回去后能吹嘘,也加大了本王在洛阳的影响力。这一策就这样了,来人要少而重。” “诺!”宁越王孙满一同拱手道。 “再说第二策,本王首先有一个疑问,为何当初刚离开洛阳时,不选这些贵族子弟充当护卫?” “回大王,首先,当初大王挟连败韩军之威,无需担心有人会有异心,其次,若是当初这么做了,太明显反而示弱了,让他们觉得大王其实也担心他们,所以当初是不必如此的。” “那现在这么做就不明显了么,就不会让他们觉得本王是在担心么?”周扁反问道。 “现在不是我们正担心大王对洛阳的影响弱了么?所以现在才需要这么做。至于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完全可以做的隐晦些,比如,让田邑来拜见大王时由田邑来主动提出,让田邑来说,他们这一干贵族想直接为大王效力。大王还记得我们刚离开洛阳时,大王所说的晋文公重耳的事么?” “当然记得,宁卿的意思是说,其实他们还是想亲近本王的,不管是为了当下的名利,还是日后的权益。” “正是如此,所以,大王只需同意,依臣下来看,洛阳心属大王的,应该是有几家贵族的,完全可以拉拢,至于其他家,则要么让心属大王的家族去拉,要么就打压,这样,虽然身不在洛阳,但仍旧可以摇摇掌控,我们以往的联系只限于太师白相等当政者,对于这些大家族,反倒有些疏忽了。 ”“倒是有理。”周扁点了点头,“只是,宁卿的话中,为何反复提到田邑呢?”在宁越这几段话中,几乎的所有的工作都提到了田邑,不说周扁自穿越后身为天子自然政治敏感度高了许多,就算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农夫坐在这,听到这么多遍田邑的名字,也会在心中琢磨一下。 宁越忙俯身拜下,“正要说与大王听,临离开大梁前最后一次收到洛阳来信,其中有一封写给臣下的私信,是田邑的,想要与臣下结亲,想要他的长孙娶臣下的小女,这本是家事,但又同殿为臣,所以臣下犹豫了好几日要不要说与大王,又如何说与大王听。” “这的确是家事。”周扁一想也是,哪怕是天子,记忆中好像一般也不会干涉臣子的婚事,除非结盟危及到了王位,危及到了王朝。不过有了结亲这回事,倒是正好解释了为何宁越老是替田邑说话。 “而这几日,臣下又想到大王久不在洛阳的危机,忽然一下想通了田邑为何忽然想要与臣下结亲。”宁越接着说道。 “为何?”周扁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大王啊!田邑想要表达的是对大王的尊重,大王久不在洛阳,田邑恐怕心中有所担忧,而臣下却陪驾左右,故而想要结亲于臣下,以此寄希望于通过臣下拉拢与大王的关系。不然,儿女结亲大事,也不会趁臣下在外而用信简沟通,并且,以往在洛阳时,田家多稳重,而臣下却多锐意,故而来往并不多。” “嗯。”周扁点了点头,这样看来确实有理,也难怪这老田邑每次都有信简过来或汇报工作或问候自己,再仔细一想,自己好像也并不是每次都回信,最开始时回过两封,好像后来又因有事回过一封,只怕常常收不到本王的指示,搞的田邑心中有些惶恐了,想到这周扁不由有些好笑,不过经宁越这事一说,倒是让周扁相信了田家已经是一条心跟随自己了。不过周扁还是有些疑惑,“田家不是有田倩在本王身边么?他为何不让田倩多与本王亲近?” 宁越听了却是哈哈一笑,“一个小舞女,田氏管家之女,能当什么大事?不过以色娱人而已,只是大王方才十二岁而已啊,不然田邑定要将他的孙女送来,想来田邑以其长孙与我联姻,孙女却是留与大王的。”周扁一听也笑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旁的王孙满倒是紧张了起来,两下望望,只见大王的脸色没变,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小在王室长大的王孙满,对于君臣之间,显然比宁越要更看重。就在这时,马车一顿,速度减了下来,马上就有樊馀上前报告,枳关城就要到了。 “宁卿,你的两个建议本王都同意,晚些再商量个章程出来吧。”周扁点了点头,决定停止了这个话题。 “诺!”宁越拱手称是,君臣便都不再说这个话题,其实若是行进之中,魏人多半不会去管周王室的车架,而若是遇见关城或渡河之类需要停车的,魏国陪同的将领多半会凑上来,所以,总而言之,虽然在马车中谈论王室国事,但周扁等人还是十分小心的。 过了枳关渐渐西去,离那洛阳也就越来越远了,站在枳关向南望,周扁竟有了一丝淡淡的乡愁。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七十八章 临淄纸贵 - 周始皇 - 或与白 很快又到了过年,这是周扁第二次在安邑过年了,刚穿越到这个身体上时,这个身体是九岁,然后在成周过了一个年,在洛阳过了两个年,所以等过了这个年后,周扁现在的这个身体就是十三岁了,虽然仍然是个小孩,但在这个男子十四岁就可以娶妻的年代,周扁已经能算是接近城年了。 而这一年半来,与魏侯在一起伙食以肉为主,比起洛阳强了许多,以至于虽然奔波不远千里两次,但周扁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明显长壮实了不少,也长高了不少,比起身材并不算高的宁越,也就矮了小半个脑袋,也许再过一年,至多不超过两年,或许就能超过宁越了吧,周扁心中这样盘算着。 虽然年年都过年,但每年过年其实都有不同的事情发生,虽然和去年一样是在安邑,但这个新年还是有一点与去年显著不同,那就是多了些家乡味。 宁越果然组织到位,还不到新年,以田邑为首的六名洛阳贵族便到了,田邑居然亲自坐车来了,其后还有义莳,赵骈,辛氏,屠家的屠猛,王家的家主,这都是亲信,也是周扁赖以治理洛阳的中坚力量,看见这几人,周扁的心顿时放下来了,有太师少师白相以及王室一万多士兵在,洛阳不会出现大乱,有这几位在,洛阳则不会出现小乱也不会出现朝野不合。 这几人前来自然是以田邑为首,到安邑后自然是先拜见了魏侯,献上了来自洛阳的礼物,也表达了对大王客居他乡的担忧,魏侯却是大喜,也并没有阻扰,很爽快的就同意了田邑的请求,让君臣相见无碍,显然魏侯也并不希望自己控制的天子只是个真的孤家寡人。 甚至让田邑等没有想到的是,魏侯居然也回了礼,礼尚往来,甚至回的比送的多,中国或许自古便是如此。 他乡逢知己,乃是人生四大喜之一,望着这辛劳赶来的六人,周扁一开始竟喜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首先自然是洛阳来的臣子询问天子的近况以表达担忧,这一聊就是一上午,用过午饭之后,宁越便开始问起了洛阳近况,果然和信上说的相差不大,洛阳包括其下八邑都在蓬勃发展之中,连续两年的秋粮大丰收也让洛阳的人心安定了许多,作为中原第一大邑,洛阳的商业也比以往更加发达,王室的产业,包括分包给诸位贵族家的,也都开始了盈利,走商业发展道路果然是一条上路,说到此田邑等均是高兴不已,浑然不知其实自己已经被周扁绑上了工商这架马车。 不过田邑还是适时表达了对大王不在洛阳的担忧,很显然,一些王室管不到的角落,已经有人在私下里议论王室的未来,在讨论着如果大王回不来,洛阳如何发展的种种可能性,在闲人们的口中,已经有了三个方向,一是就维持现状,太师治国,太师不在了就白相治国,二是王子炯,也就是周扁的庶兄,在闲人们看来只要熬到了太后过世,王子炯就会被大臣们请出来了,毕竟国不可无主,说到这里时,田邑忍不住看了看周扁的脸色,至于第三个,那就是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先周公之子共之了,或许能在老臣的扶持下再度掌握洛阳成为真正的周公,那么如果真让周公复辟成功,王室将再无土地了,当说到这里时,田邑又忍不住看了看宁越,大家都知道,当初宁越肯归服王室,其实是受了周公的老夫人之托,要照顾公子共之的安全。 宁越的脸自然白了,周扁却是笑道,“宁卿就在本王身边,自然不会去做让历史倒退的事情,这一点,本王相信宁卿。” “可是流言伤人啊!”田邑无不担心,毕竟将是儿女亲家了。 “只要本王回到了洛阳,这些流言将不攻而破!”周扁肯定的说道,但双眼却望向了窗外,满是对前程的担忧。 周扁担忧的自然不是宁越会不会反,显然乃是自己身不在洛阳,而无法保证洛阳民心的难题。 “等臣下等回到洛阳,必然大肆宣扬在安邑拜见大王的盛事。”义莳显然也是很理解天子的忧心,也能为君分忧。周扁回之以笑笑。 “待小臣回到洛阳后,必然多多派人巡街,如再有乱语者,必杀之。”屠猛也叫了起来,显然武将的思维和文臣的是不同的。 周扁笑着摆了摆手,“无需如此,屠卿只需好好练兵即可,如有闲,则可多邀些好友,提一些本王的近况,就更好了。” “谨遵王命!”屠猛拱手道。 其余赵骈等也纷纷表态。 “待诸卿离去前,本王会带诸卿再次拜见魏侯,如无意外,魏侯还会有礼相赠,不知诸卿想要些什么?”周扁最后笑道。 “如何敢向魏侯要?”田邑等连连摆手。 “魏侯好面子,当着本王的面,肯定会优待诸卿,若魏侯开口,诸卿只管提便是。”周扁笑道,这一点还是看的透的。 田邑等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拿不定主意。 “不如就要些奴隶吧,上年韩军来攻时,借用了诸位不少家奴,不如就向魏侯讨点,上百是不会给的,不过几十个,魏侯还是很乐意的。”宁越出了个点子。其实这是周扁等人早就商量好了的,想当初这些洛阳贵族们对王室的支持,除了出仕任职之外,最重要的也就是两个,一是土地卖给王室,第二个就是献出家奴供王室守城用了,经宁越提醒,周扁也意识到了这两个将是这些贵族们的心病,前一个还有商业上的补偿,至于后一个,也正好现在可以敲一下大气的魏侯。 “这样好么?”田邑问道,应当是担心魏侯接受不了。 “人是第一生产力,只有有人,才能创造更多的价值。”说到这,周扁忍不住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晓得这些人听得迷迷糊糊的,不禁顿了下后才说了下去,“所以,不要白不要,回去为你们干活去。” “诺!”田邑等这才躬身称是。 “不过,重要的事情,可不要交给这些奴隶做哦!”周扁又补上了这么一句。 过年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田邑等几人在宁越的陪同和带领下,先后奔赴了安邑几家贵族的宴席,双方都很客气,互有赠礼,倒也热闹的很。显然这些安邑贵族绝不会有魏侯的大气,所以往往是田邑等人的礼物远比回礼贵重许多。当然,宴席上也难免会有魏人问起对大王的看法,不过田邑等人早就得到了宁越的交代,统一了口径,把大王过去的一些功绩,给推倒了白圭等人的身上。 终于又到了向魏侯告辞的时候了,离开了半个多月,田邑等人其实也会有些不放心家里,当然也或许怕被大王留下来陪驾了,所以,在正月初八这天,连同周扁宁越等人,田邑一行连随从上百人,一起前来向魏侯道了别。果然,大气的魏侯显然很享受这种被尊重的感觉,主动又一次提出了赠送礼物的要求,说着说着,宁越就委婉的提出了洛阳人少想要些奴隶,魏侯果然大气,田邑等六家一家五十个。 魏侯的动作也很快,三百名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子在送客酒宴没结束之前就被牵了过来。魏侯被田邑等连番敬酒,高兴之下竟主动派了一千士兵护送回洛阳。田邑这行人前来安邑,真不可谓不丰收而归,但同时,他们也留下了二十名家族子弟充当护卫,当然,这也是趁魏侯高兴时提出得到魏侯点头了的。宁越提议的两件事情一次完成,田邑等人倒也大气干脆。 送走田邑后,自然便迎来了一段时间的安静,宴席少了许多,正月和二月依旧比较冷,除了练剑和锻炼身体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室内,室内放置了不少的暖炉,把室内烘得如春天一般,当然很自然的,周扁的皮肤也干燥变粗糙了许多,魏侯给的火力太旺了啊,室内泼水都不中。 只是比较令人遗憾的是,半年前就铺下的网,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实际性的进展,到河西的探子并没有和秦国公室或贵族联系上,楚国和赵国的也没有,齐国稍强些,当然主要是缑落的功劳,不过这也不超乎意料之外,那些个大诸侯国,哪有那么就容易勾搭上的?除非是苏秦张仪那样的猛人,但哪怕是张仪,也是要有介绍信的。 当然也不是一无进展,派出去的探子在这几国都站稳了脚,或开店,或买地,已经能够开始搜集民间的情报了,算是把情报网给铺开了,别小瞧这些民间的情报,其实哪怕一个小小的蔬菜价钱沉浮,也能反应出一些背后的问题来。 还有一个送来的情报引起了周扁的注意,那就是安邑的成仪酒楼终于查到了一点背景,原来是秦人开的,能查到的背后关系是秦国的一名富商,据说与秦国公室有一定的关系,那名小女孩或许便是那富商的女孩或侄女,若再往深处或切确处查便很困难了,此外还能确定的是,秦人在山东六国并不止开了这一家酒店,至少在邯郸和临淄便开的有,名字却叫成衣酒楼和成一酒楼,当然暗组的人确定它们有关系并不会只靠名字,重要的是它们的管事背后有联系。 相比那小女孩,周扁显然更在意的是秦人也开始经营商业网了,或许是为了赚钱,或许是为了情报,或者像周王室一样,二者皆有之,但这足够引起周扁的重视了,看来秦人果然开始变着法子图强了,并且秦国已经有高人开始背后策划了,切确具体的真实历史周扁不知道,但周扁能确定的是商鞅变法是以农业为主,不重视商业,难道商鞅上台后改变了秦国国策,又或者秦国的发展并不完全像史书记录的那样? 这些周扁想不明白,不过却已引起了周扁的警惕,因为王室的商业才上路,安邑和新郑算是有基业了,河西、邯郸、寿春和临淄等其它地方,却刚刚开始落脚,已经落后了啊,不过或许别人已经发展了数十年了也说不准。 想了想周扁批复道,应避免与已确定的秦国公室的商业起冲突,但背后仍需注意监视,同时,监视应更加隐蔽,毕竟,在周扁心中,秦国才是最大的隐患。 回了批复过后,周扁便把此事放到了一边,至少秦国的处境甚至还不如周室,相比之下,周扁更重视自身的发展,年后没多久,便收到了从临淄传来的喜讯,缑落成功在临淄推响了纸。 纸的出现,这绝对是个划时代的发明。 而若是单单把一个东西拿到临淄去卖,这并不算什么,难得是还要让人不知道这背后与洛阳的关系,若是做到这,其实也还好,只需隐蔽运货线路,最难的还是要在这个贵族豪强并存的时代能保证一个新鲜且有巨大市场的事物,其贩卖权主要掌握在自己手中,而缑落就做到了。 铁矛的暴露让周王室吃到了苦头,可靠的小道消息说先韩侯之所以要攻打洛阳,就是因为亲眼看见了铁矛的锋利,虽然王室君臣都清楚担心王室的强大为威胁到其利益才是韩侯攻打洛阳的最主要原因,但周扁相信铁矛的曝光才是促使韩侯下定决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像纸这样划时代的产物,周扁不敢再冒风险让其与王室扯上关系了,这才有了缑落率商队向东而去的事情,但周扁同样也不希望纸张在临淄一面市,就被哪一家贵族看上,然后明抢暗夺将其制作方法弄过来,要知道哪怕猗顿郭衡那样的大商贾,背后都是要靠着大贵族的。王室不能曝光,也不够分量作为背景把手伸到临淄去,那怎样才能保住这一产业呢?周扁甚至都做出了备选方案,那就是一旦制纸的方法泄露,就更大面积的泄露,让列国所有大商贾都能花钱买到制纸的方法,那样王室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卖了,当然,利润就少了,这也不是周扁所看到的。 所以,周扁心中可是对白圭郑重推荐的缑落,抱以了极大的希望。在收到缑落从临淄传来的厚厚一摞竹简时,周扁内心竟有些忐忑了。 幸好缑落在开篇就长话短说,简述了结果,那就是依庇一名齐国新兴贵族,缑落成功在临淄闹市区开张了一间文房店,就在正月里隆重推出了纸张,以及相应的笔墨等物,广而告之后引起了临淄豪族士子哄抢,几天时间就卖断了货,一时临淄纸贵。 是啊,周扁抬头一拍掌,不禁要为缑落叫好,与其让贵族来抢,还不如寻一家主动送上去,让些利润与他,也好过被抢走而不得不公布天下。再往下看,周扁又忍不住要为缑落叫好了,原来这新兴贵族乃是段干朋。 段干朋何人也?昌国大夫也,虽然只是一名县邑大夫,但却深受齐侯喜爱,甚至受命为齐侯组建技击之士,这样的一个新兴贵族,自然是最佳选择,但更重要的是,搞好了与他的关系,将来段干朋掌权的可能性很大,那么不就是情报和关系都有了么? 再放下竹简仔细一想,其实这选贵族依庇也是需要深思熟虑,若是老牌的大贵族,则可能要的利润过多,甚至干脆直接抢过来,若是小贵族,则可能镇不住场子。段干朋则刚刚好,正在政治上升期,爱惜羽毛不会去抢,并且虽然算是小贵族,但凭着与齐侯的关系,完全镇得住场子。 缑落真是有心啊。 再往下看,有更多的细节,其实自缑落去临淄也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但来往的信简却很少,一方面是因为远了,另一方面则是周扁去年年末一直漂泊在外,所以找不到周天子的缑落信使又将信简带回临淄了,于是这一次的信写的很多很详细。 原来缑家以前就有名忠实的家人叫郑无为的,扎根在了临淄,做点杂货小生意,无非是缑家在临淄的分店,但却不为齐人所知,甚至郑无为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临淄人了。就是这个郑无为托关系找到了段干朋,并与之谈好了协议,临淄纸坊对外宣称是段干朋的产业,背后则分段干朋三分之一的利润。三分之一虽然高,但周扁知道这应当只是明面,并且以后还可以再扩张,所以也还能接受。倒是缑落够精明,一直没在段干朋面前露脸,还真是谨慎啊。 看完了竹简,周扁将之递给了宁越等人。半躺在了矮榻之上,仰头望向魏宫偏室的房梁,不禁想到两件事,一是缑家之下也有能人,二是缑落看来是真的想要在王室为官了。不过终究还是好事。 转眼就到了二月末,天气已经回暖,郊外的农田里已经开始了忙碌,进出安邑的南商北贾也日益增多。宁越等人已经将重心放在了与魏国众臣联络感情,打好关系以一进步探听魏侯何时迁都大梁何时放天子回都,甚至在斟酌要否选几名重臣向魏侯提议的事情上,就在此时,安邑城内开始流传起一条大消息,那就是魏侯有意于邯郸了。 听到这个消息周扁也是吃了一惊,这么大的军事动向都传了出来,都说安邑城内宫里藏不住消息,还真是如此啊。不过接下来便又是深深的担忧,魏侯不会又拉上自己北上吧。 第七十九章 变化不停 - 周始皇 - 或与白 要说这安邑魏宫里还真藏不住消息,刚开始时只是河洛酒楼的伙计听客人偶尔谈起,只是几天之后,便是连路边的小贩都听说了,魏君准备支援中山国,狠狠教训赵国一顿。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连多少兵马,哪里的兵马,甚至何时出发,准备开往哪里,都在街头巷尾传播,连深在魏宫偏室的王室下人出门买个东西居然都能听说了,也不由得周扁不相信一二。 当然考虑到魏侯称霸天下的政治需求,周扁也相信魏侯不会仍由赵国灭中山的。 但都说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却没想魏国三番两次在正式昭告天下前便泄露消息,周扁首先想起的是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而魏侯已经挟持天子号令诸侯,并组成盟军逼退北犯的楚军,难保不会骄傲而大意,或者狂妄而小瞧赵国,想来这种可能性还是很高的,但周扁却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然而事实却让周扁瞠目结舌,二月中,宁越在一次与公子昂聚会时,听公子昂不经意间说起,魏侯的确已经决定支援中山打击赵国了,这个消息从公子昂的口中说出,却是比市井间要准确许多。到了二月底,收到临淄野外新建造纸作坊投入生产的同时,周扁又收到了赵军继续向中山国都灵寿城猛攻的消息,这自然是来自周扁自己刚刚搭起的全中原情报网,随后又在公子昂那里得到了证实,中山国的使者又来赖在了魏宫里,而令周扁惊奇的是,就在宁越从公子昂的夜宴回来后的第三天,魏侯便来相请周扁,在大殿上魏国群臣林立,同时还召集在了恰好在安邑的其他几国大夫,魏侯郑重宣布了面对赵国攻打中山的暴行,魏国将救中山! 果然像坊间传播的那样,魏侯要出手了。但这还不是最惊人的,最令周扁瞠目结舌的是,魏侯居然还真的从河西调兵了,这是从司马王错那里听说的,可信度极高,但却让周扁不由不想起了近一个月前从市井间听到的消息,还记得就是说魏侯要从河西调兵打赵国,当时周扁还不信,河西乃魏国从秦国抢来的土地,物产丰富,因为还时刻面对秦国的复仇,所以向来步以重兵,却没想魏侯居然从这么重要却又偏远的地方调兵前来,周扁一时有些搞不懂魏侯了。 突然间周扁有了冲动,要不要把这个消息传给秦侯,或许这便是秦国收复河西之地的最佳时机,但再一想,安邑早就流传其魏侯调兵的消息,或许秦侯早就知道了,所以周扁就又有些茫然了,而就在两天后,周扁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和怎么传消息的时候,却又得到了安邑三万魏兵拔营向西的动况,这是自己在安邑的暗探谈来的消息,甚至还有一名暗探跟在大军后走了几十里远向西,所以可信度很高。 周扁顿时恍然,魏国这是换防啊,周扁忽然就明白了魏侯的打算,安邑兵这两年随魏侯下洛阳、却楚王,已是疲惫不堪,而河西兵却始终固守阵地,多年没有经历大规模野战,看来魏侯这是练兵,就如后世的超级强国美利坚一样,下面的兵要轮流出去打一打,这才能保持最强战斗力。 想到这,周扁突然有些佩服魏侯了,也摸起了下巴,等自己回到洛阳后,也还是尽量让麾下的兵都能时常经历下实战。 然而半天之后,吃罢晚饭后与樊馀散步闲聊时,周扁却突然一惊,猛的出了一声冷汗。 眼见大王突然停下来步子,惊慌的样子,樊馀倒是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大王何事?” 周扁却是摆摆手,“无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何事?” “魏侯调兵三万到河西必有深意。”半天,周扁才叹道。 “不是调防么?”樊馀疑惑道,这事白天也在一起讨论了的。 “绝不是简单的调防。还记得二十多天前,安邑市井间的消息么?有说要从河西调兵回来支援赵国的,却没有说要从安邑调兵防守河西的。” “或许是有些消息不经意间泄露了出来,而有些没有。”樊馀想了想后说道。 “不,绝不是这么简单。”周扁肯定道,“从河西调兵的消息秦国或许早已知道,却没有从安邑往河西调兵的消息,秦侯或许会以为魏国在东方的兵力吃紧,而预谋收复河西。” “对啊,谁都会这么想。” “但是魏侯却又偷偷往河西调了三万兵,探子回报,那可都是精兵,魏武卒啊!三万魏武卒可当十万秦兵。或许秦侯会守着回调的河西兵渡过西河就出兵河西,但这时,三万魏武卒就可以偷偷渡过西河,准备给秦军强力一击了,这绝对在秦侯的计划之外。”周扁甩手说道。这西河就是黄河南北向的那一段,隔开了河西和河东之地,也就是今天的陕西和山西,汹涌的河水在这个年代绝对是天堑,目送河西兵渡过了黄河,周扁相信秦侯就可以动手了,因为设身处地,周扁也会忍不住的。 “是啊,只要引诱秦军来打,就又可以消耗掉秦国军力,原来魏侯是故意控制消息泄露的,魏侯的意向还是在秦国啊。”樊馀一拍手道。引秦军来打,魏军就可以在河西占据地利,只要河西留守士兵拖住秦军一段时间,精锐的三万魏武卒就会赶到,甚至东渡的河西兵还会掉头,给予秦军致命一击。而对西以防为主不主动出击,不断消耗秦国实力,对东主动出击,强力称霸山东诸侯,这正是魏侯当今的国策。 “魏侯果然不能小觑啊。”周扁叹道。 “不行,要赶紧通知秦国。”樊馀急道。 周扁望望四下,已是黑漆漆一片的夜晚了,“晚上告诉暗组的人,派人明早出发,尽快赶到河西,散布消息吧。”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安邑的城门轰然打开,还打着哈欠的士兵捂着嘴巴撑着长枪在城门洞站好,便见一群各色各样的人哄然出城而去,尔后城门处人来人往,无不显示着因为魏国强大而带来的经济繁荣,当然谁也不会注意到夹在人流中出城的一名脚夫,虽然明显是走长途的打扮,但在人群中也太平常太普通了,谁也不会冲他多看一眼。 天大亮了,练罢了剑术,伸手接过侍女田倩递来的汗巾,周扁心中默默算到,或许出城已经好几里路了吧。不过今天早上起来,周扁却是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三万魏武卒拔营向西时,却是并没有做什么隐蔽工作,难保秦国也有探子发现回报秦公,毕竟秦国的死仇只有一个,那就是魏国。那么自己派人去河西散步消息也算是多此一举了,不过周扁并没有去阻止,算是练练兵了吧,又或许秦人并不那么注意情报呢。 只是魏侯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呀?周扁忽然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看懂过魏侯。 七天后,一条小小的消息开始在河西邑传播开来,那就是魏侯调走河西兵,又调来魏武卒,就是为了引秦军来打,这倒是吸引了不少人传播,毕竟数万河西兵东去很是让河西人担心了一小阵子,要知道虽然河西乃是秦国故地,但吴起在这里变法多年,河西的富饶早已远远超过了渭河平原,平心而论,河西人其实是不想再回到秦国的。 而就在这一天,骊山山脚处,数万人的军队似乎无边无际,但却只是在雍城外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兵营。这个消息也将在不久之后,被河西的探子从雍城来的商人口中打听到,然后传入周扁的耳中,令周扁微微吃了一惊,当然,在这个通信不那么发达的年代,这已经是二十多天后的事了。 同样还在这一天,远在千里之外的滨海之国齐国,显然这个时候,齐侯离着魏侯在十天前公开宣布要救援中山国的消息,还隔着斥候披星戴月几天的路程,临淄还是一片一如既往的平静,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平静,就比如前些时上市的纸,仍还在供不应求中。 临淄以西,将近傍晚,一座新装修过的小庄园内,劳累了一天的主人在一群佩剑护卫的簇拥下,坐着一架豪华带棚的四轮马车,回到了庄园内,迎接他的是管家还有几名年轻人。 和临淄城外许多的庄园一样,一进门就是一座小厅,门口处有美貌的小侍女在等候,一进到厅内,便立即帮其将外面披风脱了下来,同时奉上的,还有一杯热茶。 这座庄园的主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年,正值壮年,不苟言笑,轮廓分明的脸庞、如刀削般的脸部线条以及下巴上那一撮小胡子,无不在彰显着他的睿智与刚毅,但眼角的细纹和略显粗糙的皮肤,又无不在述说着他平日的操劳费神。是啊,作为临淄最新兴起的贵族,却又最受齐侯重用,虽然只是昌国大夫,但却肩负着齐侯寄之以厚望的技击之士的选拔和训练,段干朋无时无刻都在操着心。 在厅中主位坐下,庄园管家告辞退去,那几名年轻人则谦卑的在两侧跪坐了下来。 “诸位都是我段干家的精英,如今朋蒙君侯不弃,委以重任,诸位应多替某分担。”段干朋的声音低沉却又干脆有力。 “为主家分忧,乃是我等之责。”年轻人们齐声答道。 “嗯,那就从段干明开始说起罢。”段干朋摆摆手道,显然这是一场家族内部的汇报会。 “诺,”左手边排第一的年轻人拱手道,“回家主,某刚从琅琊而回,有大户王氏阻扰君上招兵之事。” 这是国事,段干朋点点头,暗自记了下来。 然后又是一些训练技击的事,只见那段干朋又不用笔,都只记在心中。 半响后,只听一人说道,“田忌将军今日与临淄郭氏来往频繁,有传言郭氏欲将小女嫁与田忌。” 这是八卦,不过段干朋显然不会这么认为,只见其瞪亮了眼睛,吩咐道,“这件事必须探清。” 又说了好一会后,终于有一人说起了最近新出的事物:纸。 “家主,某奉命作为我段干家的代表入驻新建的造纸坊,至今已有十日,造纸坊开始运转也已有八日,运转后第四日开始出纸,也算是缓解了临淄对纸的需求,但仍旧是供不应求。”这人显然就是段干朋的代表,负责监视新建的造纸坊的。 再说那临淄纸坊开张没几日,从洛阳运来的存货便卖完了,又几日,第二批货也卖完了,已经好多天没有纸可以卖,不过缑落早就意料到这个情况,所以早早就选好了地,买了些奴隶,建成了造纸坊,不然从洛阳供货,哪里供得上?当然,这造纸坊也在与段干朋商议的保护范围之内,不然造纸的技术哪里瞒得住? 段干朋听罢点了点头,只听那年轻人又接着说道,“不过那些人也太谨慎了些,造纸坊内若在生产中根本不让我看,每日早晚才可以让我看看进出货和所用器具,到了要造纸时,便以各种理由将我请出,虽然极为尊重,但却依旧如同防贼一般。所以,我至今未摸到造纸的门道。” 段干朋听了一笑,“这倒是无妨,能学到一二当然最好,若学不到,那也是应有之事,不让段干家涉及制造之事,也是早就谈好的。” “有了那郑氏的早知坊,我们又不会自己去造,他们又何必防的那么紧?”这年轻人显然与段干朋的关系较为亲近,不然以段干朋的严厉,哪怕是族中的普通子弟,也不敢在家主面前抱怨的。 “段干雷,行商者,若不保密,则难保财物有损,甚至性命难保。若非相信我段干朋的信义,临淄能被君侯亲近的,又何止我段干朋一人啊!” “雷,你要记住,行商者尚且如此,行政者,若不保密,则犹过之。”段干朋显然对这段干雷极为在意,竟点拨起来。 那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忙拱手称是。 却只听段干朋又问道,“那郑氏背后的人查出来了吗?” 段干雷摇了摇头,“郑氏行事缜密,手下人异常口紧,尚未查出。不过某还是怀疑或有韩魏两国的巨商在背后操作。” “说的有理。”段干朋难得的轻轻赞了句。“郑氏以往不过一家杂货铺而已,就算走运弄出这个纸,也请不起那么多的工匠和护卫的。只是若是巨商的话,又怎会依附于我?难道是郑氏巧言从巨商那里借到了巨钱?”这后面显然是段干朋自言自语了。 “还是要坚持关注,你在那里不管要管进出的帐,还要看来往的人,若有线索,先不要惊动郑氏,先报于我,再查下去。”段干朋吩咐道。 “诺!”段干雷拱手道,显然这是他的一个成长历练。 “不过查不出来也不要紧,不过是一商人,来往者无非是钱而已,依附与我,不过是利益而已。雷,你要记住,最重要的其实是权,在权面前,钱不过是一浮云而已。”段干朋郑重说道,一行年轻人均拱手称是。 “待某日后大权在握,尔等便都将身居高位,乃是我段干家,及齐国的栋梁。”段干朋沉声道。 “为家主效力!”回应段干朋的,乃是一句整齐的呼声。 段干朋满意的点了点头,在众人的恭送中,起身先行离去了。 当晚,夜幕已深,临淄城南,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之中,缑落挥挥手,让前来报信的下人离去。 昏暗的小屋中,缑落拿起拨灯芯的棍子,一旁的郑无为立即抢过,几下后,屋中果然亮了许多。轻轻咳嗽几声后,缑落开口道,“刚才都听见了吧,段干明应当可信,这才从琅琊回来,就将刚刚在段干朋家中所议之事传了过来,那段干朋果然还是有窥视之心,不过倒也是明理之人,合作,就要找这样的人,各自都有分寸。” “主家说的是。”郑无为躬身说道,“再与这些日子里段干雷在我造纸坊中所为相对比,这段干明所言应当属实,恭喜主家!” “那是自然,段干雷在琅琊赌博签下巨资,是我给他还清,回临淄的路上遇见豪强设伏截杀,又是我的人将其救出,他怎会不听从于我。”缑落微微一笑,语气中透出些自得。 “只是此人还极为忠于段干朋,只肯透露些关于纸坊的事,还不能如家主所想般当得了大任。”郑无为说道。的确,当初救段干雷,就是透露了自己是纸坊的人,想得知段干朋是如何看待纸坊的。 “继续培养,终有一天,他会完全被我们所用。”缑落的语气中又透着些自信。 “哎,只是为了一个段干雷,主家花费钱财不说,又折损了两名武士,不知值不值。”郑无为叹道。 “段干朋必将大任,有段干雷在中间联系,日后必将大用,若能为大王大业,钱财,几名武士,又当得什么?” “哎,主家弃商从政,从此效力周室不说,主家又动用了我缑家的许多人力财力,为周室做事,哎,奴不知如何说好。”郑无为又叹道。 事实上,培养如郑无为这样忠心又有能力,并且其关系还不为人所知的家奴,哪怕是缑家这样曾经的老牌贵族,如今的大商贾,也是花费数十年的功夫,如郑无为就是爷爷作为家奴被选中,带着郑无为的父亲来到临淄单独发展,到了郑无为这里,就成了老临淄人了,谁也不知道与洛阳缑家的关系,这样的隐藏力量,就这样被用了。 只听缑落笑道,“若只为行商,当初为何要你们改姓郑氏,不让人知道哪怕一丝与我缑家的关系?显然就是为了今天。” “就如那段干朋所说,在权面前,再多的钱又有何用?如今,周室将兴,我缑家的机会也就来了!”缑落说着握紧了拳头。 “对了,那段干雷也要让你家小子与之多来往,多请他前往酒坊乐坊等地,或许也有用。” “诺!”郑无为躬身拱手答道。 摆摆手让郑无为退下,缑落尚还无睡意,独自走到院中,抬头望去,却只见漫天的星星,不禁让人觉得顿时心胸宽广。 这样的夜晚,齐国的探子还在拼命赶路中,安邑城外的几座庞大兵营中,已是鼾声一片,雍城的秦宫中,秦侯还在辗转反复之中。谁又知道,或许谁都知道,天下的形势就如同那天上的风云一般,正变化不停。 第八十章 临淄风起 - 周始皇 - 或与白 魏国的效率果然很高,国家机器一发动,整个安邑城就开始每天消息不断了。 在送走了三万西去的魏武卒后,才十来天,城外的探子又带回了河西兵已近安邑的消息,居然整整七万河西兵,装备精良,三万换七万,再加上其他可调之兵,看来魏侯这是下定决心要再干一票大的了。 不用猜也知道,魏侯这肯定是要和赵国干上了,只是但愿中山国能坚持到魏军赶到吧,不然又是一国被灭,周扁如是想到,不过也是赶紧加快了手下暗组的行动,一方面洒了不少力量往东边的中山国和北边的赵国,周扁想要分析彼此的力量对比以判断接下来的形势,另一方面又加快了对齐秦两国的渗透,想要与高层搭上线,以便说服这两国出兵或者给赵国其他帮助,若是能打败魏国那是最好的,魏侯或许会在齐侯赵侯的压力下放自己回国,就算魏赵两军僵持不下,也有利于消耗魏国的国力,让魏侯的伯长之名成为负担。 只是自己能做的实在太少了,凭借在列国新开的酒楼商铺,以及洛阳王室产业的支持,暗组发展到今天也只有两百多人,外线倒有上千人,但是能当事的,还是太少太少。 总之周扁相信魏赵之战将是一个转机,因为真正的历史上魏国由盛到衰就是源于在与赵国的战争中齐国横插一脚,这个时代还会不会这样,周扁不得而知,但若是努力去做,或许还是能让历史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于是,赶往齐国的信使一拨接一拨,是该给缑落更大的压力了。 而此时,远在齐国的缑落却已经离开了临淄。 “纸的事情已经没有问题了,照这样做下去,大王的布局已经完成,暗组的负责人已经与郑无为对接上了,我也该回去向大王汇报了。”缑落如是想到。 也是,作为一名大商人,缑落虽然也会四处奔波,但绝不会让自己单独负责某一片的生意,他更喜欢的是在家族中掌控全局,哪怕出门也只是为了开拓、救火或视察,习惯了掌控的人,一定不会甘于远离权力中央,所以既然决定了为王室效力,缑落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不比白圭差,缑落相信自己能做到,所以将纸的事情搞定后,他便踏上了西去的路程,他要赶去安邑再面见天子,当面汇报和听取指示。 从临淄前往中原,正西方的昌国邑乃是必经之路,这里也是商贾云集之处,人来人往十分繁华,在昌国邑,缑落习惯性的停了下来,预备多逗留一天,不光是为了接下来的漫长行程而休整,更重要的是,多年的从商经验让缑落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到一处大邑,都要到最繁华的酒楼酒坊坐一坐,听听大堂中南来北往的商人们在谈些什么,在没有网络没有报纸的时代,如果没有自己的情报网,那么在人多的地方听一听,实在是获取信息的最佳方法。 刚走进昌国邑,缑落便打发走了几名随从去寻找客栈,而自己则带着护卫走进了昌国最大也最豪华的酒楼,昌城酒楼。 这已经是缑落第三次走进这座酒楼了,望见大门后那熟悉的老掌柜,缑落点头笑了笑,那老掌柜也回之一礼,不过缑落相信,虽然自己记得这老掌柜,但这老掌柜却肯定不会记住一个在十年内只来过三次的客人。 大厅很大,就像临淄城里外那许多的酒楼一般,一根根木柱撑起来,又约莫分成几块,有一个个小几整齐的摆放在地上,围着小几的客人们有正襟跪坐的,由盘腿而坐的,也有斜着腿歪着坐着的,显然比起临淄一些有名的大酒肆来说要随意了许多,客人们有高谈阔论的士子,有闲谈东西的游客,但最多的却是一堆堆互相交换信息的商人,这一点也与临淄多士子的现象大为不同。 店里的伙计已经迎了上来,躬身问是要雅间还是大堂。 “就大堂吧。”缑落笑笑,雅间里那是闭门谈生意的地方,齐人风俗,还是大厅里谈的热闹。 “这边请。”伙计在前引着路,绕过那一根根又粗又高的木柱,绕过一桌桌客人,不时还与起身的来回走动的客人轻轻碰到,陪声不是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缑落也不着急,慢慢走着,一边听着。 忽然,一句话飘入了缑落的耳中,他的脚步再也拿不起来了。只听那汉子说道,“魏侯已经宣告要发兵救中山国了。” “赵魏两国来往的人也多了不少,有逃离赵国的,也有赶往赵国发财的。” 停下步子,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了耳中,“为兄却是匆匆赶来齐国,那战事的财是那么好与的么?还是齐国安稳,太平世道才好行商啊!” 身后的客人停下了步子,那伙计很快就发现也跟着停了下来,“客家,空位还在前面呢!” 缑落却是摆摆手,“就坐这里吧,我与这几位朋友相识。” 客人这样说了,那伙计自然点头,忙吩咐去加餐具了,缑落就这样一摆手跪坐了下来,几名护卫却是另寻地方。 凭着多年经商的经验,缑落很快就与这几人混了个熟,几盏酒下来,随着缑落豪气的一挥手,这顿酒我包了,几人已开始称兄道弟。 行商就是与人打交道,察言观色乃是最基本的,打听信息也是基本功。 很快,缑落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就在一个月前,魏侯就开始了调兵,近一个月前,魏侯高调的宣布了将替解救中山国,履行伯长之国的职责,或许这几天就已经出兵了,只是消息肯定还在路上。 靠商旅之人传递的消息肯定会比官方的要慢一些,或许现在齐宫中早已在为这西边的大事而讨论多次,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大王肯定有令传来,或许刚好错过,缑落如是想到,不过还是和这几名新认识的朋友喝完了酒,交换了各自的信息后,礼貌的道了别。 出门便是那几名前往寻找客栈的随从,能跟随家主出远门的自然都是精干之辈,客栈早已找好,不够缑落却在低头沉思,片刻后便抬起了头来,“明早将客房退掉,然后回临淄。” “回临淄?”随从的管事生怕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 “对,回临淄。”缑落肯定道。缑落相信自己的判断,大王肯定有指示过来,或许还没到,或许错过了,缑落知道大王的布局,就是想要齐国制衡魏国以图回到洛阳,在有大事发生的这个时候,显然自己留在临淄比前往安邑面见大王,要有用的多。 次日一早天刚亮,缑落一行人便迎着太阳上了路,重回临淄的时候竟比刚离开临淄的时候要快了许多,两天的路程硬是不到一天半就走完了。 待到午时,缑落便已坐在了郑无为的酒店之中。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小饭店,前面是一件大堂,能容四五个小几,后面是四个包间,勉强能供一些中等商人或者没落贵族前来聚一聚,生意虽说还不错,在繁华的临淄城中却是毫不起眼的。 最里面的一间包间,缑落表情严肃,店里的伙计退去后,便只剩下了缑落和他的几名随从,包间的一面木板墙卡兹开了,原来是一个暗门,缑落走了进去,里面直通后院,并且是一个暗室。 昏暗的油灯光中,郑无为果然就在里面等候,同样等候的还有匆匆赶来的几名王室暗组的信使。原来缑落一进城,就让随从先行一步与郑无为以及王室在临淄的暗组联系,显然对于现在的缑落,王室虽然派遣了重任,但仍然让暗组独立于缑家之外。 虽然是两家,但二者之间的联系却是很紧密,由于纸是王室的产业,缑家只是代理人,所以卖纸的红利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交给暗组在发展,而暗组又需要借助郑无为在临淄的一些关系和招牌来办事,所以却又紧密如一家。 于是缑落的随从一个消息传来,暗组的人和郑无为都在小店里等候。 见到家主去而复归,郑无为却是没说什么话,倒是一旁的暗组临淄负责人,上前来了,汇报了一下安邑的状况,同时递上了大王的信。 的确如缑落所想,自西边来的信使和西归的缑落交叉而过,然后信使抄写了一份来信后又向西追了过去,但在这个通信十分不发达的时代,想要找一个人还是很难的,所以缑落一直没碰见,但还好缑落自己折返临淄了,想到此,缑落自己都忍不住为自己的英明而略有得意。 不过看罢大王的两封来信后,缑落皱起了眉头,挥了挥手后,暗室里便只剩下三人,缑落、郑无为以及那暗组负责人郑关西。每次一听见这名字缑落便是心中莫名一振,但随即想到这乃是大王所取的化名,便又释然了,真不愧是大王,随口一个名字都听着这么霸气。 “魏侯意欲救中山而打击赵,这个都知道。大王让我等先探清齐国的态度,然后想办法能促使齐国出兵。”缑落说道,直接而干脆,虽然信里没说为什么,但显然若齐国能打击魏国嚣张气焰,对于大王回国是有直接好处的。 顿了顿后,见面前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缑落又接着道,“按照大王的意图,若能促使齐国直接出兵,乃是最佳,其次乃是暗中组织兵士相助,不打齐国旗号,再次乃是不出兵,只支援兵械粮草,最后则是齐国毫不动作。大王的底线是,支援兵械粮草。”说着,缑落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显然在目前看来,如果齐人已经选择了不作为,想要促使齐侯转变,难度还是很大的。 “缑大人,匆匆赶回辛苦了,还是坐下说话吧!”那郑关西做出了请的姿势,在缑落入座后,又先请那郑无为坐好,这才自己正襟坐下。 “幸得有缑大人打开了局面,不然我等便是坐在这里说到明日天亮,还是无从下手。大王曾吩咐过,临淄的事,均听缑大人吩咐,不知关于大王的旨意,缑大人可有具体的想法?”郑关西拱手道。 缑落却是笑笑,自己是想全身心投效王室不假,自己是得到了大王的面见不假,自己也确实被委以重任到临淄来打开纸的市场,但若说在大王心中的亲近,缑落认为自己还是不如这些暗组的人,不过换了缑落自己处在王室的角度,或许也是一样,因为一个时间的问题,自己投效王室还不到半年,而这些暗组的人却有不少是跟随大王从成周走出来的,再一个则是家族的问题,相信不管是王室还是诸侯国主,都会防着国中的大族,不是吗? 不过缑落也并不以为意,他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会达到白圭那样的高度,因为他的能力,他从不怀疑,不过对于经商,那是缑落的强项,而对于情报以及要在背后去推动一些事,却并非他的所长了,至少现在还不是,但关于这些,据说大王曾亲自训练了第一批暗组成员,虽然还没有听说那边取得了很大的成效,但在情报的搜集和处理上,确实还是有一套的,这几个月来,在临淄缑落是深有体会,所以笑过之后,缑落却是开口了,“还是先听听你的想法吧。” 那郑关西倒也是干脆之人,拱拱手就说到,“恭敬不如从命,肯定有不足的地方,还望缑大人不要笑话。其实从大王的指示过来了之后,我等就已经开始了商议,若是齐国决定直接出兵那就好办,若是不愿帮助赵国,则我们总结出了三个应对方向。” 居然都已经有了三个主意,缑落一听顿时坐直了身子,从昌国邑返回的路上,缑落就猜到了大王的意图肯定是希望齐国出兵救赵,在车上缑落自己也想了一天,但若是齐侯无意出兵,自己想要去促使这件事却是很难,当然若是齐侯有意出兵,那又如何体现出自己的作用呢?所以缑落顿时就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那郑关西,只是昏暗没有窗户的暗室里,就着油灯光,另外那两人却是根本看不清这目光。 “第一,乃是大王曾说过的舆论导向,就是在临淄散布一些观点,造成民间议论,逼迫齐侯有所反应,我们总结了一下,观点可以有两部分,一是齐国上次未能救助韩国,让魏侯成为了伯长,这次也不出兵赵国,齐国是不是衰败了,二是魏国控制的宋国等已经与齐国接壤,若魏国再侵占了赵国的土地而更加强大,那么接下来会不会再寻机攻打齐国以显示其强大。我们可以在酒肆等谈论这些观点,尽量往这两个方向引导,齐国并不禁士子议论国事,或许会有效果。” 缑落是认真听郑关西说完的,常年的经商生活让缑落学会了不轻视任何一个小人物,但听完郑关西这话,缑落还是眼睛一亮,不愧是大王培养出来的暗组,思路很清晰。 “那第二呢?”缑落问道。 “第二便是走高层路线。自缑大人来临淄,已成功与段干朋搭上了线,可通过影响已交好的段干府管家以及嫡系子弟段干明,让他们去打探消息,以及向段干朋提议,只要我们能说服以上两人,告诉他们把我们的分析讲给段干朋听,或许就能获得段干朋的认可,乃至提高在其心中的地位,他们肯定还是会去做的,关键就在于我们教给他们的话,能否打动段干朋,这是关键点也是最难的地方。” 缑落眼睛又是一亮,段干家的嫡系子弟有十来个,段干明并不是最受重视的那一个,如果在外人的帮助下,他能在家主面前亮相露脸,段干明哪怕知道这是个毒药,也要吞下去。的确,关键就在于教给他的话能不能打动段干朋了,要知道,段干朋的智慧乃是已经得到验证了的。 “第三呢?”缑落接着问道,声音依旧平静。 “第三乃是下策,大国贵族均有养士之风,可拣一人自荐于某临淄贵族,谏言打动他,让他再去进言于齐侯,从而让齐侯出兵,此事的难度尤在第二策之上,因为如果我们能说动段干朋,那么段干朋就会去帮助说服齐侯,显然直接说服齐侯要更困难些,且我们对齐侯也并不了解。” 缑落点了点头,和前面比起来,这确实是下策了,只是自己想到的也是找机会直接面见段干朋,说服后者,没想却被这郑关西说成了下策,一时缑落的心中也有些不是很舒服。 不过,作为一个立志要成为大人物的人,这点调节能力还是有的,心中的不舒服也只是一丝,且一闪而过。 沉吟一番后,三人一讨论,以缑落为首的王室驻临淄办事处便定下了方案,前面两个计策同步实施,将第三个方案定为备选,当然还是要看魏国和赵国的战事情况,如果魏国大胜乃至顺势攻打赵国,那就恨不得要直接面见齐侯了。 大致的细节一定,包括如何探查齐侯及其大臣的消息,如何散步流言引导临淄士子言论方向,如何随时调整对侧,一套崭新的情报工作方案新鲜出炉了,当然,最关键的地方如何间接说服段干朋了,最后,还有一个最基本的前提,那就是要探清齐侯的意思。 回到前面的包间,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只有郑无为在这里陪着缑落饮起了酒。 “你现在觉得他们如何?”缑落随意问道。 “是说关西兄么?思路很清晰,是个能做事的人。”郑无为恭敬答道。 “不,我问的是他们,天子及其背后的人。” “嗯?小人不懂。” “这郑关西以前不过是个小卒,这些都是大王教的啊!”缑落深饮一口酒,悠悠叹道。 郑无为并没有答话,不过这时,他心中关于对家主投效王室的看法,却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 酒足饭饱,走出酒楼已是漫天星辰,缑落活动活动身子,踏上了回住所的马车。 而就在此时,临淄以西,那座新装修过的小庄园内,段干朋走下了他的豪华马车,一天疲惫的朝会终于结束了。 第八十一章 段干家会 - 周始皇 - 或与白 同样是那座小厅,结束了一天工作的段干朋懒洋洋的斜靠在了矮榻之上,享受着美貌小侍女们的伺候,一个捶腿,一个捶背,还有一个擦脸,最后还有一个端着茶水在等候。 闭幕沉思了一会之后,段干朋长出了一口气,坐了起来,“水来。” 立即就有小侍女跪着将盘里的水盏递上了上来。 抿了几口之后,段干朋摆了摆手,“都下去吧,唤管家上来。” “诺!”四名美少女跪拜之后退了出去。 一会,大腹便便的管家便上了来,行过礼后,媚笑着问道,“主家,这几名侍女还合适否?” “还行。”段干朋点了点头,的确,自从那个什么造纸的投靠过来后,段干府的生活竟好了一截。“我可不是听你说这的,快把几位门人唤来,我有事商议。” “诺。”管家不敢怠慢,忙退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却又听见段干朋补了一句,“将我段干家的几名嫡系子弟也唤来吧” “诺!” 片刻后,轻轻的一片脚步声响起,待管家先行进入请示之后,两行人鱼贯而入,此时,段干朋早已正襟坐好,小厅之内已经点上了油灯。 进来的人明显分为两行,左边的一行都是年轻人,显然就是段干家的嫡系子弟了,而右边的一行人则多是中年人,甚至还有几个老年人,那便是段干朋养的门人了。门人就是食客,战国时期有广养食客之风,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豪门大户,无不以接养士子为荣,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有人帮忙出点子做事,另一方面却还是有着中国人自古以来的攀比之风在里面。段干朋自然也不例外,不过相比较那些养门人纯粹是为了面子养着玩的贵族,段干朋还是比较务实的,所养的门人无不是落魄的士子且有一定的真才实学的,当然,因为要求高,段干朋的门人也不多,只有二十来人,眼下来能的也只有十五人。 段干朋高坐上位,食客们坐在了他的下方一侧,嫡系子弟们则坐在了另一侧,与食客们相对,待众人按地位高低坐好之后,段干朋的声音响了起来,“今天召集大家来,还是为了魏赵的事。” 众人都安静听着,段干朋的声音不大,且还有些沙哑,显然是白天说多了话,但这间小厅里却是不会有别的声音发出,所以大家都能听得清楚。 “魏国已宣布发兵救助中山国,也就是要与赵国直接相对,魏国的兵力比起赵国肯定是要强些,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关键是在魏侯的心思,是只救下中山国,还是教训赵国一顿,还是欲侵占赵国土地以壮大自身,我等也不好判断。” “所以,我齐国如何应对,也没有定论。有人认为应该联合赵国,败魏军,逼魏侯辞去伯长之位,同时致使周天子还都洛阳,则我齐国之势必成王霸之业,诸位以为如何?” 自从安邑的消息传来后,齐侯是每日必招群臣议事,而段干朋则每日忙于朝堂之上,除了消息传来的第一天召集门人商议了一小会后,这还是第二次召集麾下谋士和子弟商议此事。 立即就有一位年老的食客拱手道,“主公,某以为不妥。若直接联合赵国,则名声不佳,只因赵国乃是攻占中山国,而致魏国出兵,反观魏侯出师则名正言顺,一则魏侯本就是周天子封的伯长之国,有救助小国之责,二则赵国侵占中山国,灭国之战,列国皆可救之,此乃武王祖训。故,就算我齐国联合赵国打败了魏国,赵国依旧侵占了中山国,与我国名声无益,而我齐赵两国也未必能大败魏军以至于魏侯送还周天子,甚至魏侯战败,反而会在周天子那里占有大义,与我无利。” 这老者娓娓道来,摸着胡须还似乎有些洋洋得意,看来多半是这群食客们无聊之中也讨论过近来的一些大事。 “周生之言,某以为不妥。”当然这些食客们也会争宠,立即就有另外一位中年人跳起来反驳道,而前面那位老者就叫周生,“此乃迂腐之见,那中山国乃一胡人所建之国,未得到周天子册封,凡我华夏之国,皆有责攘之,尊王攘夷本就是姜齐桓公所提,我以此为旗号,不仅可以阻挡魏国,还可以与赵国共同攻打中山,如今列国纷争,正是我齐国用武之时,何必瞻前顾后,错失良机?” 显然这是个激进派,句句直接针对前面那个老者,直气得那名老者伸手道,“尔,汝之小辈!” 但却还没说出更多,就又有一名门人跳了出来,“此话差矣,中山国与我齐国并不接壤,越过赵国的土地去攻打别国,就算占了地盘又有何用?” “可以与赵国交换,只要有利可图,便可出兵。”前者话音刚落,后面又有人接了上来。其实不光段干朋比较开明,战国时期大户人家只有养有食客的,都是这般场景,食客门人为了展现自己,自然也都是争相说话的,绝不会像后世某些朝代一样上下尊卑区别太重,下人都不敢在上人面前大声说话。 其实平常这些食客闲时交谈讨论都还是留有一手的,不过这时在家主面前,自然是有多少就卖多少的。 立即就又有人接上了话,“中山本就在赵国境内,乃赵国囊中之物,若我染指中山,并以至要挟赵国以利,或招赵人反感,还不如不提中山,只与赵国联合阻挡魏国,或许可以与赵国结成盟友,并让赵国时候予以补偿。” “不妥!”最先说话的那位老者终于喘过一口气来,这会接上了。“替赵国阻挡魏国,获益者乃赵国,损兵者乃我齐国,就算赵国事后陪些粮草,又有何用?” “那周生的意思是什么?”段干朋一开口,别的门人有话,也给憋回去了。 “肯定不会联合赵国阻挡魏国,为何要联合呢?我齐国完全可以坐看赵魏之战,若赵国败,且魏军不退,则赵国危矣,我可发兵救赵国,此乃救赵,而非联赵,以我为主导,大义在我,名声在我,获利亦在我!” 段干朋难得的点了点头,“善哉。” 得到了主公的称赞,那老者周生立即拱手称谢,不过行罢礼后,头却抬高了几分,显然主公的称赞已经让他觉得自己在众门人之中高了一等。 并且接下来的话,让那已经抬高了几分的头又抬高了几分,只听段干朋说道,“我也是这样对君侯说的,为何现在就要有所动作呢?何不等到赵魏分出胜负时,赵国来求我之时呢?” “当然朝中也有人反对,光老大夫就说了,应该立即联合赵国,败魏军,逼魏侯辞去伯长之位,并致使周天子还都洛阳,以成我齐国之王霸之业。这样的声音也不在少数,毕竟去年被魏军所败,我齐国上下均以为耻,眼下正是时机,难免也会有人忍耐不住。” “但也有些人却是知道,我齐国新败,军心士气均不高,难以支撑与魏国直接对垒,所以,也有人与我想法一致,要观看赵魏之战,坐等赵败,再救赵亡,如此则名利双收。”段干朋坚定的说道。 “主公高明!”众食客不失时机的齐声恭维起来。 “一人之力,终究有限,必要时还是需要各位帮我参详。”段干朋说道。“我所说的坐看赵魏之战已经最终得到了齐侯的认可,那么各位所要做的就是帮我分析赵魏之战的走向,以及我齐国何时参与,以何种方式参与,等等,还需诸位帮我分忧。” “为主公分忧正是我等之责。”众食客又齐声答道。 点了点头,段干朋又转头望向另一边安坐的段干家嫡系子弟们,“尔等可有何建议?” 排第一的仍然是段干明,众子弟们相视一番后,仍由他先说,“明以为,我齐国新招技击之士尚未训练得当,如仓促与魏国交战,则或许不会有好的结果。” 段干朋点了点头道,“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所以负责这事的,还需抓紧,莫到了要用时却还拿不出手。” “或许有的将军们,还是乐意出战的,只是时机的问题。”接下来一个颇有些现学现卖的感觉。 但并非每一个子弟都有话说,段干雷则是干脆闭口不言。 不过段干朋却没有放过他,最后却是专门喊起了他,“雷,好好看着郑氏的造纸坊,或许会有大用。” 虽然不是很理解造纸和国家大事有何关系,但段干雷还是拱手称是。段干朋也不多说,挥挥手结束了这个段干氏的小型会议。 到了此时,夜已经深了。走进后院,段干朋不由伸了伸双臂,争论了许久的事,今天终于有了初步定论,可以稍稍放松一下了。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将朝堂上的定论泄露出去的,正是自己的家族,不过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太在意,因为他本来就没有想到隐瞒,尤其是如这样最终齐侯听取了他段干朋的意见而决定的事。 眼睛一闭一睁就是一天,不过当次日天色已明时,段干明明明已经醒了,却就是在床上还不想起来,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觉得昨天晚上他从家主的眼中看到了失望,所以他要想一想。是因为我实话实说的技击之士遇见魏兵还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话么?自己已经说的很委婉了,家主也应当知道技击之士的现状,却为何当时会有不悦? 想了许久,没有什么能说服自己的答案,不过却是听得身下传来咕咚一声,肚子却是饿了。 那就先解决这个最重要的问题吧,于是段干明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自己洗漱完毕,饮了早茶,然后朝外面走了出去。段干家的庭院在临淄城外,紧挨着西门,也就一两里路的样子,并不是很远,所以段干明一般步行前往西门,在那里吃个早饭,然后再走到城南的技击兵营,去督促或者说代替家主坚持新招技击之士的训练,作为段干朋的亲侄子,段干明可谓是受到了重用,技击之士招兵时他负责一片,训练时,仍然负责一部分工作。 段干明每日的生活还是比较悠闲的,比如训练这事他就并不操心具体,看着段干朋的面子,在技击兵营中,他的地位也是比较高的,所以此刻他慢悠悠的走在前往西门的路上,猜测着家主的心意。 其实这个时代还没有过早这一说,平民自然是自己解决,甚至有些每天只吃两顿饭,贵族家自然会讲究一些,早饭便和午饭晚饭一般没有什么区别,但据说成汤就说过“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所以总会有人有创新,比如这开酒店的郑氏,就在几个月前就隆重推出了所谓的面条。 面条,用小麦以及类似的谷类磨粉和水拉长所成,下沸水煮熟后再放入肉汤之中,口感和味道都很不错,对于贵族来说,虽然作为正餐还是很差强人意,但用作早饭的话,不仅易于下口,还很节约时间。所以,段干朋也迷上了这个。而郑氏的早餐店也已经在临淄开了四五家,为了讨好段干家,自然在临近西门处也有一家。 毫无意外的,自从回到临淄起,段干明就成了这家早餐店的常客了。 没多久就走到了,一进入早餐店,马上就有伙计迎了上来,躬身赔笑将段干明请入了专门的单独豪间,段干朋自持身份不会来这种小店,所以段干明就成了小店最尊贵的客人。很快,一份上好的牛肉面,还有几分精致的小菜,一盏清淡的米酒就被端了上来。 “我可以进来吗?”段干明刚要举奢,就听门外传来了郑无为的声音。 “进来吧。”段干明的声音透着高傲,虽然彼此已是合作关系,虽然承有郑氏的人情,但身份的差距还是让段干明略显高傲。 郑无为自然不以为意,熟练的走了进来坐在了段干明的对面,显然经常如此。 “明公子可有什么忧愁,为何眉头不展?”坐定后,郑无为就说到。 “与你无关。”段干明开吃起来,没好气的说道。 郑无为陪着笑没有做声。 吃了几口之后,段干明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补充道,“说来你也知道,无非是魏侯欲救中山之事,与你们行商无关。” “那倒未必。”郑无为笑着说道,显然做生意的人脾气很好。“天下之事,无论大小,无不与行商有关。若魏国顺利救下中山,少不了又要召集天下诸侯庆功,齐侯回来后必然心情不好,齐侯心情不好,众臣子也会心情不好,那么临淄贵族家中的弟子们也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饮酒必然会少,我酒店的生意自然就会差一些。” “牵强!”段干明手中的长奢还在往口中塞着面条,“你们这些行商的最为奸诈,其实不管是谁胜,你们都能赚到钱。” “呵呵,”郑无为依然陪着笑,“商者自然逐利而生,不过也确实有些关系,早知道有些事便能早点应对。倒是明公子何事显得不乐,倒还没说。”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朝中有人要救中山,但我家叔属意不肯,要坐等魏赵分出胜负来。” “那最终君侯之意如何?”郑无为语气有些着急了,惹得那段干明瞪了一眼。 但段干明终究还是没有在意,接着说道,“自然是家叔说服了齐侯,坐看魏赵之战,等赵败,再救赵亡,如此方才使我大齐名利双收。” “此事有不妥。”郑无为皱眉道。 “有何不妥?”段干明有些不爽了,段干朋可是段干家族中的家主,年轻人的偶像,哪容质疑? “等赵败,再救赵亡不妥。如果赵败之后自动退让中山国之土地,再尊魏侯为伯长之国,则魏侯必然欣喜而归,如何再救赵亡?”郑无为缓缓说道。 “是啊!”段干明一扔手中长奢,拍手道,“就是这样啊,赵侯退让,如何再救赵亡?怎么我没有想到呢?” “当不得真,我也只是无事瞎说而已。”郑无为连连摆手道。 “我家那些食客也没有想到,家主也没有想到,怎么就让你想到了呢?”段干明又拍手道,“不行我得说与家主听。” 说着段干明就要起身,但很快又坐了下来,“家主现在在宫中,还是等晚上吧。” 说罢,段干明又捡起长奢,对付了一口面条。 “不对呀,家主没有明说,或许他也想到过这样的情况,只是没有说给我们听而已。又或者,故意不说,想要考量我们?”说到此,段干明的双眼都亮了起来,忍不住又丢了长奢,站起越过小几,抱住了郑无为的双肩,“我若能得家叔赏识,必是你的功劳!” “荣幸,实乃小人之荣幸,还望小人无心只说莫要误了公子。”郑无为谦虚道。 “嗯,你这说的还是在理的。”段干明放过郑无为的厚实双肩,又坐了下来,“越想越有理。” “还是不对!”段干明又叫了起来。 “怎么不对?” “若是家叔想到了这种可能,那便肯定有了应对之策,不然怎么会去说与君侯听?若是家叔再问,啊,既然明你想到了这一点,可有何对策啊?我该如何回答?”段干明的思路显然已经放到了今天晚上私下向段干朋汇报的事情上。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个商人而已。”郑无为摆摆手道。 “方才还说你们商人逐利,必然有想法,说出来,本公子赏你。”段干明叫了起来,公子派十足。 “暂时还真没什么想法,或许就像我等行商一样,因势利导吧,其他的,具体的,容后再想。”郑无为拱手道。 “好吧,我就先这么说,不然一天之间想到太多,会引起家叔怀疑的。”段干明已经开始幻想了。 “不过还是要慢慢帮我想,想到一点告诉我一点,你那纸坊的事,有本公子给你罩着了。”段干明忍不住探身拍了拍郑无为的肩。 “诺,敬遵公子之命,只怕不要公子嫌弃即可。”郑无为拱手道,“对了,刚才不是问道公子何事忧愁么?” “没了,现在没忧愁了。吃饭,吃早饭,吃面条。”段干明嘴里还包着一口东西,含糊不清的说道。 “没事,没事,某就在此陪着公子,公子有何需要就直说。”郑无为笑道,不过心里却是想着,或许你家家主想了好几个夜晚,但我家家主一个晚上就想到了很多很多。 第八十二章 魏军出征 - 周始皇 - 或与白 当得知段干朋也做出了观看赵魏之战,再准备救赵的决策之后,缑落点了点头,“仔细想了想,的确如此,齐国并没有必要过早的介入,不然就是陷入泥潭。相比于魏国,齐国现在还是弱了一点,所以做出这个决策并不难。” 缑落的双眼有些微红,是的,昨夜与郑关西散后,回去后又想了半夜,早晨天没亮就招来郑无为,面授机宜,这才有了郑无为专门在早餐店等候段干明的事情,要知道虽然郑无为也在时常与段干明联系,但毕竟没有每日都守着,所以刚才在早晨店的相遇就是计划。 “现在看来已经说服了段干明,按照那郑关西的计策,第二策已经开始实施了,并且看起来还是不错的,你也不要着急,过一两天再去那早餐店守着,再交谈,一来是不要让段干明觉得我们太过于殷勤,二来嘛,也是给我一些时间来思考,段干朋毕竟是有些智慧的,我觉得我能想到观看赵魏之战以及赵国有可能败后服软这两件事,已是侥幸了。” “家主高才,必然有所对策。”郑无为恭敬的拱手道。 “否。大王才是高才,若是大王在此,必然早就看透了。”缑落悠悠说道。 大王,那个十来岁的毛孩子么?郑无为心中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他却不会再说出声了。 “这个天下,除了魏人,估计没有人再希望看到魏侯大败赵国,魏国已经连败众诸侯数十年了,天下惧魏久矣,所以都不愿赵国失败,但众诸侯有的不敢与魏国交锋,所以选择了观望,有的是想获得更多的名利,所以选择了暂时观望,不管是为大王计,还是为周室天下计,我等都必须要让众诸侯阻止魏国再胜。齐国有我,楚国和秦国也应该有人,赵国或许也有大王的手下在帮忙,大王的布局很大啊。”缑落又接着说道。 “不过这也正是我等臣子报效王室,名留史册的时机,不是吗?”缑落笑了。 望着家主那虽然疲惫但却仍然很自信很爽朗的笑,郑无为一时有些呆了,似乎又看见自己第一次看见的那个年轻人,那个年仅十几岁便开始为家族行走天下的少年,当时第一次来临淄,便也是这般自信的笑,也就是那一次,让这位缑家的老人选择了继续效死命于缑家。 诚然,这个天下,没实力的选择了观看,有实力的选择了坐等,总而言之,所有的诸侯几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看,这个中国人自古就最喜欢的方式。 那魏侯究竟会给天下众诸侯看什么呢?当魏侯誓师欲救中山国时,周扁还不是太清楚,当魏侯请上周天子随军出发时,周扁也还不是很清楚,但出发后不久,周扁便清楚了。 与同为强国的赵相碰,魏侯自然亲征,和以前一样,魏侯自然极其客气的邀请周天子观战。身为伯长之国,替天子救小国于灭亡之中,乃是本职所在,便是请天子观战也是理所当然,但那救要战的两方却还是有些滑稽,一个是根本就没有得到周天子册封和承认的蛮夷小国,一个是强势胁迫周天子封侯的晋国旧臣,所以再让周天子去观看,就有些变味了,但周扁还是不得不欣然前往,原因无他,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 从各地召集而来的十几万大军气势汹涌,在魏字大旗的率领之下,簇拥着中军中的魏侯以及周天子向东开拔。 自然还是那一百护卫以及百余随从跟随着王室君臣,不过这几年倒有大半在外奔波,所以周扁也是习惯了的。处理完安邑的所有情报,并给各地下发了新的命令之后,周扁便又开始了车厢里的生活,每日与宁越樊馀聊聊天,再看看书,日子也好打发。 中山在魏国东北方向,若要救中山,最快的路是向东再穿过韩国,然后折而向北,便能赶到中山国外了。这是一条很显然的路,因为魏国以北就是赵国,从韩国弯向中山,能避免越过大量赵国国境国土,不然沿边境线向东的话,就要考虑受赵军从中阻击了。所以借道韩国,这是一条欲救中山,天下所有诸侯都认为魏军会走的路。 但很快,周扁就知道天下诸侯都错了,因为大军自安邑向东,两日后还没到韩境,便折向北方,魏军并没有选择借道韩国,而是直挺挺的杀向北方。 魏国的北方是什么?自然是同为三晋的赵国。魏军不去中山国救中山,却杀向赵国,这是干嘛?是围赵救中山么? “不,绝不是。”看着车厢里的简易天下地图,周扁肯定的对宁越说道。绝对不是围赵救中山,因为魏国的实力并不需要去避开赵军主力,所以也就不需要用别的手段去迫使赵军放弃攻打中山。 “魏侯从来都没有去想过要救那个小国中山,而是从一开始就把目标放在了赵国。”周扁将手指放在了地图上那个叫邯郸的点,是的,这个邯郸,赵国国都,横在了魏国北部与中山国之间,也横在了现在这支魏军的前进路线上。 得出这个结论并不难,因为周扁知道后世的历史上,这位魏惠王就是多次死磕邯郸,甚至一度占领邯郸一年之久,那么再看今天这位魏侯的举动,就不难得出这个结论了。 “魏侯的目标是邯郸,魏侯这是想要占据战国的土地,或者,直接想要灭掉赵国。”周扁的语气透着肯定。 车厢里极为安静,樊馀瞪大了眼睛,明显有些消化不了大王的判断。而在盯着那幅地图看了半天之后,宁越终于开口了,“大王英明,魏侯的确未曾想过要救中山,从一开始就是想要攻打赵国,或占据土地,或欲灭赵国。” “宁卿为何如此肯定?要知道魏侯也有可能是假意攻打邯郸从而迫使攻打中山国的赵军回救。”周扁有些好奇了,自己是根据一些不为人知的经验判断出来的,那宁越又是如何判断的呢? “不会是的,大王。其一,如果魏侯真想救中山,去年逼退楚军之后就可以率盟军北上,路程又近,时间也足,最重要的是当众诸侯之面,有利于提升魏侯的名声,但魏侯没有。其二,若真要救中山,就不该攻打邯郸使赵军回援,因为中山国小民寡,就算赵军撤退,除却未被攻陷的国都外,其余的城池是无力收复了。所以,魏侯是为了直下邯郸,其心不小啊。”宁越的话语简洁,但直至要点,令周扁也不得不点头。 “或许魏侯从去年拖到今年,是为了抽调兵力,和准备粮草,毕竟魏军几年出征,还是需要再准备的。”顿了顿后,宁越又补充到。 “那这下就麻烦了。”周扁说道,救中山败赵和直接攻打赵国,这是两个概念,一个是为了名,一个是为了利,显然后者更不利于王室,王室比谁都不愿意看到一个更加强大的魏国。 说着,周扁掀开了马车的窗帘,窗外,透过护卫在马车旁的王室护卫,远处是密密麻麻的一层层的魏国步兵,手持长戈大戟,步伐整齐而坚定,这支雄军就是这天下排名第一的魏武卒。 “我们的一些行动必须再加快了,必须不能让魏军攻破邯郸。”放下车帘,收回目光,周扁的目光焦急起来。 宁越也皱起了眉头,这是一件很难办的事啊。 但事关王室,事关天子,再难办的事也要办,只是王室目前的手段还是太少,并且身在魏营之中,很多招都不能用,所以君臣说来说去,无非还是要在齐秦楚等国造势以及变相支援一下赵国的事。 “看来齐国很快就要参战了,看来有些事必须提前了。”宁越说道,君臣两个,一个根据记忆中的历史经验,一个根据对列国形势的判断,都做出了这个判断。 “是的,不过首先还是得把消息送出去。”周扁说道。 于是君臣三个立即开始忙碌了起来,由周扁主持,宁越书写,然后由樊馀来加密。到了这个时候,王室的密文又升级,不再是阿拉伯数字,因为这样一旦被魏人抓住就很容易会引起怀疑,所以变成了刺在衣服上的黑点,就像常见的衣服装饰一样,樊馀已经不止一次做这个事了,好在这个文言文的时代,字并不多就能表达很多意思了。 衣服是本来就藏在了车厢底部的,普通的衣服,待会会送出去给一名普通护卫穿好,然后再装病不能随军。装病是喝了特定的药水,看起来就像是重度风寒一样,这么仔细也是为了怕引起魏军怀疑,毕竟想来所有的军事行动都是会注意保密的。 但这次还是很顺利的,魏人只简单看了看,就把这名看起来很倒霉的王室护卫给留了下来,根本没有搜身什么的。 不过很快,周扁就知道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魏人并不需要过于担心什么。 自从转而向北之后,魏军就明显加快了步伐,每日行军超过了百里,在机械化的军队之前,这已经是现代强行军的标准了,或许还超过了现代强行军的标准,拿腿走路,或许古人比今人还要强些。 连续多日的强行军,王室一些随从的步行速度都有些跟不上了。幸好魏军早有准备,有很多拉货的马车随行,虽然简单,但若真有人实在走不动了,还是可以歇歇脚的。不过显然,歇脚的都是王室的随从,护卫们还是跟的住的。 大军自三月二十出安邑,二十二日折向北方,二十五日在新田渡过汾水,绕过韩国的平阳邑,然后继续向北,四月五日就到达了平周邑,这是魏国东北方向的一个小邑,向东再渡过汾水便是赵国了。 一路急行军至此,便是周扁每日坐马车都有些腰酸背痛,好在或许魏侯是为了体惜兵力,大军在此休整了一天,但晚上樊馀的回报让周扁知道,原来汾水上的船只并没有按时准备好,魏军不得不休整,樊馀亲眼看见一名军官在军营前挨了打,魏侯这是动真格了啊。 四月七日,大军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渡过汾水,汾水以东几里处便是邬县,一座城墙仅一人半高的赵国小城。显然齐人得到消息太晚了,并没有来得及布置太多防守力量,所以当最后一名魏兵踏上汾水东岸时,魏军先锋便已在邬县城中造饭了。 四月八日,魏军继续向东,当晚便歇在了离着邬县只有一二十里地的中都邑中,这中都便在后世的平遥城附近,或许便是平遥的前身。 这两个小城紧挨着魏国,但显然赵国方面并没有想到这里会成为魏国大军的进攻方向,所以兵力总共只布置了一千多人,而更多的兵力则布置在了中阳附近,中阳邑在魏国的正北方,也是赵魏多次交战的地方,长期驻有数万赵军,但这次赵人失算了。 魏人的急行军便是放在后世也是令人吃惊,所以周扁相信,当魏军出现在赵国的土地上时,魏军行军的方向转向北边的消息,应该还没有到达邯郸。而此时,魏侯已经以极其强势的方式站在了赵国中都邑内。 在中都邑内,魏军并没有歇脚,继续向东出发,一路向东便是面朝邯郸了。 其实在中都的北边两天路程处还有一座赵国大城,晋阳,不过这是赵国开国的都城,城池还是有些高大,兵力也相比中都邑要多一些,一开始的时候周扁也想过魏侯会不会攻打这座城市进而扩大魏国安邑以北的土地,但想到政治意义不大,且军事上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所以就认为了魏国最终目标还是邯郸,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往东走了两日,魏军先锋又破了赵国的马陵邑,这是一座小邑,并非是孙膑杀庞涓的那条古道。这些小邑都是晋阳周边的卫星城,乃是赵国起家的地方,不过显然魏军只从外围走过。 然后魏军又继续向东强行军,一日百里,五日后攻破了橑阳邑。橑阳邑在太行山以西,先属韩国上党郡,后被赵国占领,在中国很多小城都有几千年的历史,橑阳也不例外,后世这可是左权将军牺牲之地,遂改为左权县。 再往东走便是太行山脉了,这一路由于魏军急行军,赵人未来得及反应,所以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挡,但走山路乃是行军大忌,魏侯也不得不谨慎,于是大军在橑阳邑休整了一天,不过周扁却相信,已经有大量的魏军斥候孤身前往太行山脉了。 两日后魏军便渡过了彰水,深入了太行山。不过这一截太行山北脉并不十分高大,路途也有几条,倒是不如南边雄峻了。只是山路还是难走的,魏军的行军速度不得不放慢到了每日四五十里路,有些地方往往不是路,而是一块乱石堆,车辆无法行走,只得靠人来搬。周扁自然是不会下车,倒是苦了那些王室护卫,不过这也是好事,王室的军队或许以后也会走上这样的路,这两年跟着魏军,倒是学到了不少行军经验。 太行山中也有几次遇见小波赵军骚扰,不过却并没有让这支天下强军停下步子,甚至有几次周扁在中军根本就没有听见声音,只在后来才听樊馀打听来的消息说过。 等翻过太行山,就已是十日之后了。 一下山便是武安邑,一座很古老的城市,一座到了两千年后还叫武安的城市,横在了山下,横在了邯郸城西。 四月二十八日,十几万魏军结束了三十多天的行军,沿途攻破了数个赵国小邑后,终于在一座大邑面前停下了步子,他们必须攻破这座城,因为这座城的背后就是邯郸了。 而此时的邯郸城中,赵宫正殿,一群大夫将军,却还正在争吵不惜。 第八十三章 武安城破 - 周始皇 - 或与白 耳朵里尽是一片吵闹声,赵侯直觉得头都大了,不由斜下身子靠在了矮几之上。望着殿下一群争的面红耳赤的大臣们,赵侯直觉得一阵惘然,魏兵都快过太行山了,朝中的贵族们还在争着要不要从灵寿退兵,他们难道不怕魏军兵围邯郸么? 赵侯突然想到,在那几百里外的安邑,每当魏侯想要做什么时,比如这次誓师北上前,会不会也像这样遭到一些大臣的反对,会不会也像这样朝堂中吵成一团。或许当他知道魏侯的独断时,他也会羡慕魏侯的不二权力,当或许他也会想的到魏侯的魄力。如果他再去做一下调查,他也会发现自己绝不是最悲哀的那一位诸侯主,比如号称王的楚王,几乎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国中大事都是贵族们角力的结果,再比如都快亡国了的秦侯,每有大事,几乎都是一堆旧贵族的反对。如果再深层次的去调研,赵侯或许能写一篇论文,关于集权制与共和制的优劣,但这太深奥了,并且赵侯根本没有精力也根本不会去想这些,因为,魏兵马上就要出现在邯郸城下了。 拿下灵寿城自然是好的,中山便亡国了,可关键是留守邯郸附近的数万士兵能否守住国都,乐观的大臣会认为守住邯郸一万士兵就够了,再等到攻打中山的大军回朝,便是大败魏军的时候,但也有悲观的认为,野战天下第一的魏军,攻城能力也同样犀利。 所以赵侯心中也在犹豫,于是他没有注意到,这殿堂中吵成几团的大臣们,不正是他心中几个想法碰撞的真实写照么。 自收到魏军来袭的消息也有十来天,这种争吵也持续了十来天,但赵国毕竟也是大国,除了还没有争吵出结果的大军依旧在攻打灵寿外,邯郸周边的赵国军事力量都被集中了起来,已经集中在了武安和邯郸。 赵国总兵力四十万,攻打中山的大军二十万,北线防备胡人的兵力十万,西边防备魏国的兵力四万,东边防备齐宋等国的兵力两万,南边防备韩国和魏国的兵力四万,所以自从伐中山国以来,邯郸城就空了,但得到魏侯誓师的消息后,赵国第一时间抽调兵力,集中在了南线,然后得到魏侯北上的消息后,同样猜出了魏侯意图的赵人就把这些兵力放在邯郸附近,以至邯郸及周边共有六万士兵。 守城还是很充足的,且眼看中山国救剩下一个国都灵寿了,所以赵国君臣都还是很有些纠结的。 殿堂中的争吵还在继续,突然一名传令兵闯入,“报,魏兵十五万已过太行,预计今晚扎营在武安城西。” 殿堂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似乎昨日还听见魏兵在艰难翻山,怎么今日就到了武安城下了,立即就有人想起,这是一支天下强兵,一支六十来赵国从未胜过的军队,甚至一支六十年几乎从未吃过败仗的军队。 “该谈谈如何守城了。”赵侯的声音响了起来,身板也坐直了,这标志着这个大国正式了进入全面战争的状态。 朝会终于拉入了正题,中山的那支大军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当魏兵翻过了太行山脉,出现在了武安城外后,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十多万魏兵的大营中,叮叮当当各种声音不停,这是杂役们在连夜抢着修寨墙,砍树和钉木桩。不过这声音虽然连绵数里路,但去根本不会对劳累了几百里的魏兵们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所以匆匆扎成的魏营中鼾声一片。 武安城内自然更是一片紧张,城外的兵丁和一些平民都被撤到了城内,这让并不十分宽敞的武安城略显拥挤嘈杂,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在这个夜晚,一直没有熄灯的乃是城中的将军府。 自迁都邯郸之后,武安城便一直是邯郸的屏障之一,常年驻有大军,自然也有将军府。从这座城的名字也能看得出来,这其实就是一座军事要塞。只是此时,将军府中却有些吵,一群将军们在争论着,哪怕只是昏暗的油灯光,也挡不住争论的激情。 高坐主位的是一位老将,赵安。赵安已经六十多岁了,本来已经不在军队一线,但大将军乐祚此时在中山攻打灵寿,赵侯只得又启用了赵安防守武安。 下面则是一群小将和校尉,争论的要点很简单,就是要不要今夜偷袭魏军,大家都很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实际上自从魏军开始踏入太行山脉时,要不要偷袭魏军的争论就在武安这边的将军们之中,争论开了。而高层也一直在犹豫,所以没有批准。 今夜争论的自然是今夜的事,只是夜已深了,还没有结果。战前让将军们各自发表意见,是一个很好的传统,周扁就也很乐于这样做,而魏侯则倾向于自己乾纲独断。其实战前讨论很有必要,但无休止就不行了,关键时刻其实还得靠主将做最后的决定。 今夜武安的主将在哪里?当天最黑时,诸将终于想到了这个问题。 “安将军之意如何?”当诸将望向主座时,却发现老将军已经歪靠在矮榻上,睡着了,静下来后,微微的鼾声响了起来。 一夜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武安城内外还是很安静的,除了争论声和魏人扎寨墙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夜袭魏营发生。清晨,周扁走出了帐外,深深吸了口气,都说燕赵之地民风彪悍,怎么连夜袭的最佳时机都没有把握住。要知道魏侯也是担心离国太远不能溃败,所以特地扎下寨墙,一夜时间,一道简单的用木桩打进泥土中做成的简单寨墙就已经做好了,赵人恐怕没什么夜袭的机会了。 武安城上自然是一片紧张,一夜并不是睡的很好的赵安将军站在了城楼之上,眺望远处的魏营,为今之计,只有尽力防守了,只要武安不丢,邯郸就安稳如山了。 用罢早饭后,魏军出了营,引得赵人一时慌乱,不过魏军却并没有攻城,而是在城下进行了简单的操练,连喊门都没有。 不过倒是有数只千人小队往武安附近,他们的任务是尽可能攻下一下小村庄,掠夺一些物质。 一天时间也很快就过去了,魏国大军回了营,那数只千人小队也回了城,带回的消息对魏人并不利,因为赵人也坚壁清野了,将附近所有的乡村都清空,一个人一粒粮食都没有给魏人留下。 接下来的几天依然安静,每天几万人去武安城外操练,千人小队则走了更远,据说都绕过了邯郸城,小规模的接触战也有一些,但互有胜负,赵军并没有完整的留下哪怕一只魏军千人队。 看起来一片平静,但周扁知道,大家都在等,赵侯肯定在等攻打灵寿的大军回援,只是不知是等拿下灵寿再回来还是立即回来,魏侯也在等,在等他的攻城器械,十几万大军虽然能带不少辎重,但大型攻城器械还是要现做的,此时魏营后整天响个不停,伐木声和打造声,想来就是工匠们在忙碌。其实周扁也在等,在等自己洒出去的旗子,周扁并不想看到魏侯拿下邯郸,所以也有些人在其他国家暗中活动,只是不知能发挥多大作用罢了。 终于在十五天后,天刚亮,周扁就知道今天将会有所不同了,因为今天的号声比以往要早一点,要急促一些。 果然早饭后,一架架大型的器械被推出了营地,虽然都打着包,并没有完全组装好,但周扁还是能认出,有云梯、云车、檬车和冲车,这么短的时间还准备挺全的,看来魏国的随军工匠素质都很高。 十万魏军依次出营,周扁等人也在魏侯的邀请下,随同魏侯中军观战。 十多个方队簇拥着百多架大型器械向东而行,离着武安还有五里地就开始擂鼓助威,周扁向四周望去,只见踏着鼓点,周围魏兵个个昂首挺胸,虽然跋山涉水而来,但显然魏军依然气势高涨,果然是一支劲旅。 鼓声早就惊动了武安城,老将军赵安也登上了城楼,众将环绕中,老将军也面有忧色,“儿郎们,都准备好了吗?” “回安将军,弓弩、长枪、金汤、擂石俱已备齐。”一名小将答道。 “回安将军,一万精兵已在西面城墙上就位,另有六千精兵在其他方向防守,剩下五千精兵在城墙下预备,此外一万民夫均已准备得到。”又一名小将拱手说道。 “好!”老将军大声叫道,“诸位儿郎,今日起奋发精神,好叫这些贼子瞧瞧我赵人的厉害。” 四下望望,只见周围众小将有的斗志昂扬,有的面有惧色,有的眉头紧皱,有的咬牙切齿,赵安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有鼓舞力一些,又喊道,“诸位儿郎,都站好自己的位子,随我杀魏贼!” “杀魏贼!” “杀魏贼!” 赵军的士气终于被成功鼓舞了起来,声音越过魏军的鼓点,向魏军扑面而来。 魏侯却是望着周扁笑了笑,“周君,这些赵人不过只是在城池里喊一喊,若真有胆量杀我,为何不敢出城一战?”说罢魏侯就是几声大笑。 魏军的步子依旧如山,士气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好像还有一点点提高。 很快魏军就在西门外摆开了阵势,然后就是例行公事般的叫骂,第一次攻城,招呼还是要打一声的,无非是说中山无罪,赵国不义之类的话,对骂了一阵之后,魏将回营,攻城战便正式开始了。 武安虽然是一座小邑,但作为邯郸的倚角,城墙还是修的有两丈高,城门更是有三丈,连同城楼居然有四丈多,还算是很不错的。 魏军的攻城方法还是老三样,云梯云车,冲车和檬车,云梯云车是用来攀附城墙的,冲车是用来撞击城门的,檬车则是作为弓箭手的掩体,保护弓箭手向城墙上还击的。 战斗很激烈,魏兵很英勇善战,但破城战毕竟很难一击而溃,所以在强攻了一天,损失了数百人受伤了数千人之后,魏军退了。武安城自然是一片欢呼。 直到望不见了魏军踪影,坚持在城门上一天的赵安将军这才缓缓走向了城门,“魏军也不过如此嘛。”老将军这样对周围的人说道。 但接下来几天,魏军的攻势越来越猛,连周扁也看得出来,相比于当初攻打韩国都城新郑,这次才是魏军真实的攻城实力了。 魏侯把魏兵分为两万一组,共六组,每天上一组,赵安则把士兵分为一万一组,轮流守城,但显然赵安只有两组,士兵更容易疲惫些,不过攻城一方损失会大一些,倒也打了个旗鼓相当。 不过随着魏军的攻城器械越来越多,武安城越来越吃紧,十天之后,赵安就往邯郸发了求救书,第十二天,显然是经过了一天的讨论,一只两万余人的赵军赶了过来救援,想要分散一下魏军的攻击,但魏侯迅速调集了两个小组共四万人,坚决的给打了回去,甚至还差一点就把这两万赵兵给击溃了,要知道魏兵可是号称野战无敌的,赵兵也就借助城池能挡一挡,何况还是野外的劣势。 从这一天起,魏侯就每天八万人攻打武安,两万人扎在武安与邯郸之间,剩下的则休整。 而这之后,攻打武安的攻城战也进入了白热化,魏兵数次攻上墙头。而周扁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时代最高的攻城艺术,比起当初韩军攻打洛阳,显然魏军要更强悍一些,不怕死,护甲好,攻击力强,组织协调强,周扁甚至都怀疑城内的赵兵伤亡会和城外的魏兵一样多。这也让周扁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当初是韩军而不是魏军,不然十万魏军多半还是能破洛阳城的,哪怕有投石器。 除了三样攻城器械外,魏军还开始了堆土和挖墙,堆土就是每次冲锋时,每个士兵带一袋土,先是在护城河上填出了几条通道,然后在城墙下继续堆,这样不断拉近与城墙的距离,挖墙则是用长钉和大锤打砸城墙,对于夯土城墙来说,下面敲掉一点,上面就很容易塌方,武安的城墙已经被挖踏了几处,甚至还砸死了几名魏兵,但魏军仍旧奋不顾身,破城指日可待。 这让周扁也开始在心中暗自想着这两种攻城方法的对策来。 而此时的邯郸城中,赵国君臣又吵开了锅,中山国似乎知道了魏军的行动,守城更加坚决和悍勇,整个中山国只剩下一座灵寿城,但却依旧没有被赵军攻破,所以到底要不要放弃灵寿,到底能不能两边都兼顾,赵国君臣也都在迷惑。 当然作为一个大国,也不是全指望灵寿的大军,赵国也开始了紧急招兵,以及动员家奴,邯郸的赵军又增加了五万,这样守卫邯郸的总兵力就达到了八万,这也是赵国还不紧急召回灵寿大军的底气。 自从魏军开始攻城二十天之后,每天又开始有两万赵军出邯郸,小心翼翼的想要救援武安,但每次都被武安与邯郸之间的那两万魏军给赶了回去,遭遇战双方并没有胶着,丢下几百尸体后就撤。倒是晚上趁着夜色,邯郸向武安补充了不少兵力,陆陆续续达到了一万,虽然都是新兵,但却给武安城带去了不小的希望,赵安将军也有了充足的人手每晚修复城墙和清理城墙下的土堆。 然而魏军的攻势一天比一天猛,当堆起来的土堆和踏下的城墙一样高时,这座城池的命运就已决定了。 越来越多的魏兵涌上了城头,虽然连续三十多天的厮杀让双方都很疲累,但到了这一刻,也正是最要命的时候,就连邯郸城也慌了,居然派出了四万大军救援武安,想要阻止魏军破城。 不过这四万多大军中有近一半是新兵,面对野战第一的魏军,没有被击溃就是好的了,他们也根本就没有能突破那两万魏军的防线,连武安的城门都没有摸着。不过他们也没有退回邯郸,而是在邯郸和武安之间与魏将胶着着。 随着越来越多的魏兵涌入了城内,武安西门终于轰然大开,成队的魏军举着长矛冲入了城内,没多久就开始了巷战。 城门打开的前一刻,赵安就被家将扶了回去,然后集中在了将军府,府中是一群面有惶惶色的败将,“将军,撤吧,武安守不住了,现在要紧的是把士兵们带回邯郸,若是全留在这,不利于邯郸守城啊。” “是啊,将军,下令吧,守卫邯郸才是最重要的啊,再晚了,只怕魏军就杀到这里来了。” 半响后,面色苍白,身有血迹的老将才叹了口气,“有理,赵广,你带着兵士们出东门回邯郸吧。” “那安将军呢?” “我殿后!”老将军吼道,但紧接着就带起了哭腔,“君上把邯郸屏障武安城交与吾,这才一个月就丢了,吾有何面目回邯郸面见君上啊!” “安将军!”众将大呼道。 却被赵安摆摆手,“吾意已决,尔等速速离去吧。” 说罢老将军整了整披挂,倒提一把长剑带着几名家奴就向将军府门走去,头也不回。 “广将军?”众将又望向了这名中年将军。 “走啊,留在这干嘛?”赵广一声大吼,含泪带头向将军府的后门走去,收队奔向了东门。 五月份的太阳已经有些热热的了,尤其是正午时分,走在武安城中,已经能明显感到有些热了。望着路边的魏兵正在收拾战场,不停的有尸体搬来搬去,周扁也觉得腹中不是个滋味。 周扁是随着魏侯进城的,一个月攻破一座军事要地,这在冷兵器时代还是比较常见的,不过显然可以从魏侯的表情看出,这对于魏侯来说,是不足以满足的。是啊,周扁也想得到,魏侯的目标必定是邯郸,出奇兵走太行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突然拿下邯郸么?结果在武安就耗了一个月,周扁相信魏侯最近肯定时常发火。 下午便已经在武安城中安顿了下来,可是并没有住在那座最高大的将军府中,原因无他,听说赵安将军自己守在将军府中然后将整座将军府都给烧了,现在望去还能看到浓烟滚滚,还有魏兵在抢着灭火。 晚上宁越又打探来消息,守卫武安的赵兵给逃走了近一万,据说本来是难以逃走,但有四万赵兵在邯郸与武安之间拼死相接,所以最终还是逃走了一万,但那四万赵兵也留下了几千尸体,可见今日一战之残酷。 晚饭后,趁着城中尚还未恢复平静,周扁遣走了几名护卫四下传达消息。但静下来后,周扁自己也开始了怀疑,一个月的时间才拿下武安,魏侯还会继续攻打邯郸么?要知道或许赵军主力就要从中山班师回朝,并且魏侯这次也只有十几万人啊。 第八十四章 魏军南下 - 周始皇 - 或与白 魏侯还会继续攻打邯郸么? 这个问题一旦想起就开始让周扁困惑不已了,因为周扁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事,那就是魏军十几万翻山越岭而来,根本就没有带多少辎重,而古代的攻城战一般几个月,那魏军携带的粮食还够维持接下,如果魏侯还决定攻打邯郸,则更加艰巨的攻城战吗? 当然魏军也下了武安城,不过一个只有数万人的小城池,想来也提供不了多久的粮草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让周扁很是疑惑,赵国坚壁清野,周扁相信魏军并没有在赵国国都附近搜刮到足够的粮草和兵器补充,那么十几万人跋涉山水而来,难道只为了攻下一个武安城,吃力又不讨好,这样意义何在? 周扁想不大明白,不过周扁还是本能的认为魏侯还是在打邯郸的主意,只是却不知魏侯计将安出。 当日,周扁等王室之人便随着魏侯的中军在武安城中安顿了下来,只是武安城虽然是一个军事要地,但城池却并不那么大,所以也安顿不了这十几万魏军,倒是有一大半继续留在了营地之中。 魏军就这样在武安城中歇了下来,第二天没有什么大的行动,只是派了小部队出去骚扰和扫荡,第三天依然如此,周扁也可以理解,毕竟打了一个月的攻城战,不说几千人的损耗,伤者以及所有士兵都会疲惫的。 魏军就这样在赵侯的眼皮底下开始了休整,赵侯虽然生气,但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毕竟魏军战斗力到那去了,减员也很小,赵国邯郸附近的兵力是没办法赶走的,而灵寿的中山残军也发了狠,估计是听说魏军打了过来,所以守城格外坚定了。所以目前赵侯只能再从别处调兵,以及就近招兵。 这几天的天气也格外闷热,让周扁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终于,在一场大雨之后,魏军这几天的悠闲好日子就到头了。 最先是武安城西的旧营寨开始了动静,几万魏军突然拔营而起,从临时竖起的坚固寨墙的西边转到了东边,毕竟当初时间紧,因为背靠太行山,所以就只在营地的东边扎了高大的寨墙,其余方向则是普通的木栏。当听到这一消息时,周扁第一反应就是魏军的西边来敌了。 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邯郸在赵国的东南边,赵国在西边也驻有大军,防备魏国和北戎,现在魏军主力过来,赵国自然也就将西边的主力军队抽回来了。周扁倒也想过赵侯为什么不让主力南下攻打安邑,不过也很容易想明白,这个想法太疯狂了,只有后世的游戏玩家才会一边在自己家借助建筑防守,一边让部队拆别人家,比比谁拆的快,赵侯显然是没有这个胆量和自信的。 只是这西边的赵军过来也太慢了点,武安城都破了。 大雨过后,土地有些淤泥,数万赵军还是这样从太行山里冲了出来,冲到了魏军留下的扎营地里,到处坑坑洼洼,照说魏军的举动是非常英明甚至是高明的,把旧营地留给敌人,会浪费掉敌人的大量冲锋时间,如果有足够的弓箭的话,就能给来犯之敌以巨大的伤害,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大雨过后,弓弦都湿了,不太好拉,无法形成箭雨一样的效果。但旧营地还是给远道追随而来的赵军不小的干扰。 虽然人数大致相当,但魏军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营地迎战,而只是守着高大的寨墙拿长枪长矛顶着,这并不符合魏军善于野战的风格,不过周扁也能理解,因为还有数万赵军出邯郸城了。 这数万赵军出邯郸后径直向西,直奔武安城而来,看样子竟是要攻城。显然这是赵国安排好的,东西夹攻,或许便想要将魏军赶出去,又或者想要消耗魏军,最终逼走魏军。 而魏军同样也没有出城应战,而是守在了武安城的城墙上。这样的举动很稳当,因为魏军当初攻打的是武安西城墙,西城墙已经残破不堪,但东城墙却还是完好无损,赵军自东边而来,自然讨不到好。 借助城墙,魏军很轻松就挡住了赵军,但这让周扁略有不解,若魏军的目的是要攻打邯郸城,那为何不趁着赵军此时出城多杀伤一些呢?要知道虽然魏军持续攻城一个月,但歇了了好几天,应该都缓过来了。 不知道魏侯的想法,就不去想,坐等樊馀打探消息便是,哪怕城外喊杀声震天,但周扁仍旧和宁越喝着茶聊着天。 到了下午时,就又有新的消息传来,魏军大部还是出城了,原来从西边过来的赵军有大约四万,在攻打寨墙不过的情况下,不得已绕过了寨墙,又从北边绕过了武安城,想要进邯郸城,这时周扁就十分确定了,赵侯还是不敢与魏军硬碰硬的,还是想要据城坚守,那么那些出邯郸城的赵军也不是真要攻打武安,只是为了接应西边的赵军入城。 那么这个时候魏军坚决出城就是对的了,而且时间也把握的挺好,应该正好是两只赵军会和的混乱时刻,这个时候魏军掩杀过来,想必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到了晚上,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听说所有能走的赵军都入了城,魏军也退了回来。不过次日樊馀打探的消息对于魏军来说,却并不是那么好,因为雨后道路难走,所以披着重甲的魏军比赵军还是慢了一点点,并没能杀伤许多,大约也就是数千人,这个比例其实算是赵军成功退入城中了。但从魏军将领来看,并没有多少惋惜之色,想来应该是魏侯并不觉得惋惜才是。 这似乎只是一个插曲,好像并没有影响魏军多少心情。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周扁对魏兵愈发的佩服起来了,因为周扁相信魏侯的军事方向绝不会跟每一个士兵都传达到,周扁还相信孤军在外,前途不定,这一点多数士兵还是看的出来的,但却没有士兵将担忧写在脸上,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支魏军素质极高,服从意识极强,当然也说明了他们极其信任他们的领袖。 接下来又是一段平静的日子,没有大的军事行动,每日仍旧只是小规模的魏军出动,扫荡或者探路,周扁相信这绝不是魏侯想要退兵的征兆。 又是十多日过去,到了六月,火辣辣的太阳天天挂在空中,站着不动都会不停的出汗,周扁都开始怀疑魏军是不是怕热而不行动,或者魏侯干脆就到此为止,等天一凉快,就找赵侯谈判,谈成了就退。 然而魏侯总是出人意料之外,六月初的某一日,正午,正热的时候,突然有消息传来,魏军攻破了番吾城。 番吾城是一个小邑,一个比武安还小的小邑,不过位置在邯郸正南,赵长城以北,也属邯郸的倚角之一,丢了这么一个小邑其实在一般时候看来。并不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但这个时候就严重了,因为魏军自西而来,再向南,相当于在赵长城的背后狠狠的捅上了一刀,赵国南边的长城被攻破此时已经在望了。 照说这么重要的地理位置赵国不至于放松,不至于一下子就让魏军得手,但在事后周扁才知道,魏侯先是每日派军骚扰邯郸城,摆出了一副要攻打邯郸的表象,然后就在这天半夜出发,出动的是武安城外大营里的军队,连夜奔袭,在天没亮前偷袭番吾得手。 这下子形势一下子明朗了,屋中,周扁摊开了随身携带的简易地图,手指从邯郸划到了番吾,然后周扁重重一拍手道,“魏国还有军队要从平阳北上。” 的确,这邯郸城南的赵长城防的是谁呀,不就是魏国吗。 在周扁面前的简易地图上,赵魏之间的地理标注的还是清清楚楚的,邯郸正南是番吾,番吾在滏水以北,过了滏水不远就是赵长城了,赵长城沿彰水北岸而建,面朝南方,其上有一座军事化的城池武城,彰水以南就是魏境了,显然这赵长城防的就是魏国,而魏国在彰水以南有一座大邑,平阳城,便是魏军北上之地了。想当初魏武侯时,吴起率魏武卒大战天下,打下来大片的土地,而这平阳以北便是与赵国的多次交战之地,直逼得赵国倾国之力修建了长城,自此邯郸城才安宁了许多。 所以这次赵人也显然是没有想到魏军会翻越太行山绕行千里奔袭邯郸的,或许他们便要吃这个大亏。 “然。”宁越点了点头道,“此次魏侯带兵从安邑出发并没有大梁兵,想来大梁兵也在整装,或许现在就正在平阳邑,这样一来就与魏侯的举动一致了,魏侯这是想要拿下邯郸。” 是啊,一条长城拦了魏人数十年,或许经过了许多位杰出魏人的思考终于想出了这么一条两路进逼的方法,一路先翻越太行吸引赵人目光,同时接应另一路越过长城,便可以集大军于邯郸城下了,当然这个计策有一个漏洞,那就是翻越太行山的人数不能太多,不然难以行走,但若是不多又可能和赵军在邯郸城下呈胶着状,便无法接应北上的另一支魏军了,不过这个漏洞被当代这位英明的魏侯给补上了,魏侯高明的抓住了赵军主力陷于灵寿城外进退不得的局面,果断出击,挟天子占大义围邯郸,让周扁想通后也忍不住拍手称赞。 看来魏人早有准备,赵国危险了,有必要改变策略,更加激进了,周扁如是想到,与宁越匆匆商议一番后,一名信使便出了周营。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号称要回洛阳的信使居然被魏人给拦了下来,说要紧时刻,不允许外出。樊馀气呼呼的要去理论,但却被宁越给喊住了,这是魏人的地盘,理论有用吗?只有忍着。不过由此看来,魏侯真的是要有大动作了。 好在魏人还是讲理的,晚上就有将军提着酒食过来赔礼了,坦言过段时间便可放信使回洛阳了。 就在这同一日,番吾邑丢失的这一天,得知消息的赵侯迅速召集众卿开起了朝会。 “众卿,寡人之意,立即召回大将军乐祚,放弃灵寿。” 下面一群贵族大臣们立即吵翻了天。 “君上不可啊,灵寿城破在望,一旦召回则前功尽弃,今天只丢失了武安和番吾两个小邑,且魏军不能久占,我邯郸城高兵众,何须因小失大,顺了魏侯之意呢?”一名中年贵族跳了出来。 “赵新,你安的什么心?只想着乐祚拿下灵寿,就不顾我邯郸城了么?今天魏军下番吾,南长城攻破就在旦夕,魏国大梁兵朝夕就可北上,与安邑兵合围我邯郸,则我邯郸危矣!”一名老臣当即厉声喝道。 这中年贵族赵新并未缩头,而是顶了起来,“据斥候回报,并未见大梁兵有所动作,且魏侯亲率大军而来,却又讨不了好,难道还要再翻太行山回去?所以自然是准备经番禹越我长城南下而归,依吾人之见,魏侯这是在找退路了。”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赵侯及其它一些大臣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魏军势头正猛,怎么看都不像是溃兵要夺路而逃的节奏,这个赵新看问题的目光还真是特别啊。 却没有想到还有更令人掉眼珠的,又有几名大臣跳了出来,“臣等赞同新大夫之见,或许不日魏侯便有使者前来。” “也有可能没有,魏侯自知我邯郸城高池深,难有想法,又不愿留下口舌,自然灰溜溜的退去。”这几名大臣竟自顾自的讨论起来了。 赵侯先是长大了嘴巴合不拢,随即就大怒了起来,“未有斥候回报,或许是斥候尚还在路上,又或许被魏人截获了,如何能断定就没有魏兵准备翻越我长城而进逼邯郸?魏军正气势高涨,哪有退去的迹象。家国大事,岂容如此儿戏?” 说着说着赵侯一拍面前矮几,怒喝道,“来人啊,把这些人拖出去鞭笞十下!” 众臣们面面相觑,但还是有些贵族上来求了饶,赵侯这才稍稍气消了点。 不过经赵新这么一打岔,赵侯想要把乐祚的大军从灵寿调回的心思也淡了一些,人都是会有侥幸心理的吗,或许赵新说的是真的,是个人都有可能会这么想,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倒是赵侯也不敢大意,又给了乐祚一个月的时间拿下灵寿,不然军法处置。然后从乐祚那里抽了两万士兵回邯郸,又从北边防备胡人的大军抽了一万五千士兵,这样才让赵侯觉得保险。 同时赵侯下令中牟城的军队注意魏军动向,这中牟在魏国平阳邑的西南方向,更靠近大梁,并且还是赵国的旧都,城池高大,所以一直牢牢在赵国手中,虽然甚至还经历过吴起的光临,但从未被魏军攻破。 最后赵侯还下定了一个决心,那就是再派大军出城试探,如果真的魏军要退,那就加速魏军退去的进程,如果魏军真的想要会师赵长城,那就骚扰他,或者趁势夺回武安或番吾。 朝会散去,邯郸君臣们各自开始了更加紧张的忙碌。 魏军这边也开始了动作,自拿下番吾之后,当日魏军就驻扎进了番吾城,次日便又开始了扎营,营地扎在了番吾西北方向,番吾与武安之间要更靠近番吾的地方,营地的寨墙依旧是高大的木桩,咚咚的声音数日不停。 然后魏侯做了一个惊人之举,那就是驱赶武安全城平民上城墙,利用各种简陋的工具,开始将武安城的城墙毁去,拆下的土石就地填在了护城河里。这一点倒是让周扁感叹不已,武安城分兵守之则用处不大,直接丢弃又留给赵人一个便宜,所以便将城墙毁去,倒是高明。 当然了,周扁也跟随魏侯的中军移师到了番吾城中,周扁想,或许番吾才是魏军真正的后方基地。 六月的天极为闷热,晴空万里无云,周扁忽然觉得,前面的战事应该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战或许在热天过去后就会来临,那魏侯会端出什么样的大菜呢?还真让人有点期待啊! 第八十五章 大军过城 - 周始皇 - 或与白 在六月份的时候,一切都还是那么平静,魏军在有条不紊的向南边也就是番吾城及附近兵营转移,一部分兵力在番吾合武安之间走动,武安城的城墙也很快就变成了条状的土堆。而邯郸一方也极为安静,并没有出城骚扰,只不过城内的将军们每日不停的讨论着方案,当然,还有顶着大热天急急往回赶的两万赵国精兵。这个夏天,赵军主力还真不好过,一边顶着骄阳每日强攻灵寿,一边还被抽人走还被骂。 虽然看起来平静,但所有的人都知道,大战一触即发,紧张的情绪就像狠狠的骄阳一样,沉沉的压在每一个邯郸人的心上。 到了七月初,这一丝表面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只听咣当一声,大殿里是赵侯扔掉了面前小几上的笔筒。 “赵新呢?把他拖出去鞭笞五十!” 赵侯愤怒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之中,直吓得那殿中跪伏在地上的斥候小兵不敢抬头。 半响后才有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君上,赵新大人今早身体不适,已请了病假。” “哼,他肯定早上就知道了中牟传来的消息,故意装病不敢来见寡人,倒是消息灵通啊。来人,去赵新家把这厮给寡人拖来!” “君上息怒!”前列闪出一名老人,拱手说道。 赵侯一看,原来是自己拜了相的太戊午,脸色顿时好看了一点,“爱卿何意?” “赵新前些时的误判并非是其本意,其为君分忧之心是有的,只是能力或有所欠缺而已,君上不必在意。且当下之急并非鞭笞赵新而能缓解的,还望君上作主,立即召回乐祚将军的大军,回朝守卫邯郸。” 立即又有几名大臣跳出来为赵新求情,赵侯的怒气这才消了一点。 “罢了,就依众卿,将赵新这厮的鞭子先行记下,待魏军退后再做打算。灵寿也只有放一放了,没想到魏侯居然真的从大梁调兵北上了,魏侯居心何在?莫非这魏侯竟真要逼我赵人?那北上的魏军有多少来着?” 地上跪伏的来自中牟的小兵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回君上,离得远了不是很准确,应当不下十万人。” “到底是多少人啊?连这都探不清,要尔等何用?”赵侯一急之下,竟拍起了面前的小几,直吓得那小兵浑身哆嗦。 “还跪在这干嘛?赶紧回去再探啊,告诉中牟令,多派些人手去探啊!拼死也要给寡人探查清楚!”赵侯忍不住吼道。 那小兵忙倒退着爬了出去。 眼见那小兵离去,赵侯擦了擦脸上的汗,“可恶的魏人啊,眼看寡人就要拿下灵寿了,可恶,可恨!” “对了,大梁兵多久能到南长城?”赵侯抬头问道 “魏军中挟有大型器械,行军缓慢,照目前的行程,大约十日。”见无人作答,太戊午只得又站了出来。 “十日!灵寿乐祚将军回不来啊!番吾邑还在魏人手中,魏侯果然好算计,叫我如何支援南长城?”赵侯忍不住拍拍桌子叹道。 “不如大军出城拼死一战,夺回番吾!”一名将军几乎吼了出来。 “番吾魏军不下十万,而我城中也不过十余万士兵,若全部出城则邯郸危矣,若不全部出城,难以战胜魏军,不如坚守邯郸,加强邯郸城防,待乐祚将军回师,再向齐韩求救,以应付当前危局。”太戊午紧接着就拱手说道,看来早就有所思虑。 还没等赵侯发话,却又有一名将军跳了出来,“不出城一战,如何知晓胜负?我赵胜愿率八万大军出城一战,只在夺回番吾,不下番吾不会邯郸!” 没想这话音刚落,就只听啪的一声响,却是赵侯一拍小几,“都什么时候了?魏军可是挟有大型器械北上,分明就是要攻城,尔等却还在这里相争!” 说罢,殿中无人敢在应答,半响才又听赵侯幽幽说道,“也罢,就派五万人马出城,由赵胜率领,直取番禹,若不成则立即回来,勿要使我将士多伤。即遣快马召回乐祚,发全城百姓加强城防,太戊午,城防一事就交与尔全权负责!” “诺!”被点名的大臣纷纷称是。 国难当头,赵国君臣不得不空前团结了。魏国大军北上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了赵国君臣的心头之上,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那座已经被拆掉城墙的武安小城,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再去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 一骑快马出城而去,和魏国的快马斥候一样,在这个还没有马鞍的时代,坐在马上颠簸数天,屁股绝对磨开花,不过这个关头也顾不得了。同时,邯郸城中开始更加紧张的备战,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男丁被带走,粮食也被以全城统一供给的名义给收走了多半,于是整理守城器械的叮当声,和女子小孩的哭啼声,每日每夜都充满了这座古老的城池。 时间很快就到了七月中旬,就在赵人得到大梁军北上消息的五日之后,黎明时分,天刚蒙蒙亮,邯郸南门轰然洞开,一队又一队整齐的赵兵小跑而出,然后迅速在南门外的空地上列队集合,待集齐了五个方队之后,邯郸南门才又轰然关闭。 五万赵兵簇拥着上百架战车向南奔去,他们誓要夺回邯郸南大门番吾。 此次出兵,赵胜非常小心,一出城门便催着不停,在他看来,此次就要打魏军一个措手不及,才有那么一点希望夺回番吾,所以饱食了早餐的赵军只在出发两个时辰后歇息了一下之后,才继续前进,只因为前面不远处就是魏军大营了,赵胜也不得不让麾下士兵休息一下以保持战斗力。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就在半个时辰之后,这数万赵军就不得不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邯郸城退去,魏军毕竟野战无敌,赵军的行动早就惊动了魏侯,有备之下以逸待劳,精心准备数日气势汹汹出城寻求一战的赵军居然一击即溃,这些个精兵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没想好不容易跑回了邯郸南门,城上一片惊慌竟不敢开门,只令弓箭手掩护,逼得这些赵国精兵不得不绕道东门和西门这才回了城。 赵侯自然是一顿大怒,立即便叫人去寻赵胜前来问话。你说你夺不回番吾也就罢了,居然午饭没过就跑回来了,还不如前几次出城一战呢。同为三晋之一,赵侯真丢不起那人。不料等了半天,没等来主将赵胜,却等来了赵胜在城外为保留赵军力量,殿后掩护大军,而被魏军围杀了。赵侯心中这才好受了许多,忙又吩咐下去,安抚赵胜家人,另找人寻回赵胜尸体,好生褒奖安葬。 这下子可就绝了赵人再夺回番吾城的念头,邯郸满城上下数十万人开始了更加积极的日以继夜的守城备战,同时期盼着北征大军的回朝。一切就只等着大战的来临了。 自这日赵军出城之后又是数日的安静,终于在七月底,魏军南下,不费吹灰之力攻破了赵国南长城,自大梁北上邯郸的通道正式完全打通,大梁兵与安邑兵会师已是指日可待。 终于在七月的最后一天,十万大梁兵以及数万民夫还有数万卫国军队越过了赵国南长城,二十多万人浩浩荡荡出现在了番吾城南的视野之中。 “魏军这是下定决心要攻破邯郸了啊!”番吾南城墙上,周扁也在宁越樊馀等人的陪同下,向南眺望,像看热闹一样的望着那远道而来的黑压压一片大梁兵缓缓接近。 “是啊,据说总共二十一万,其中还有一万卫国兵,三万卫国民夫,以及六万大梁民夫杂役,如此大规模,还真像是灭国之战。”一旁的宁越接口道。 周扁一听就笑了,“宁卿倒是消息灵通,连人数都如此清楚。” 宁越也是一笑,“这在魏营之中并不是秘密,只是消息送不出而已。不过关于人数也无需保密,沿途定然早有赵国斥候探得清楚。” “只是魏侯要这么多民夫前来却是为何?”周扁问道。 “或许是准确长期攻城吧,毕竟安扎营寨、修理攻城器械这些事,不能牵扯士兵太多精力。”宁越淡淡说道。 “哦。”周扁应了一声,但望着那哪怕黑压压一片中缓缓移动的大型器械,周扁心中仍然有些疑惑,好像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似的。 王室君臣这边聊着天,那北上的大军便越来越近了,都能够看清一面各色的旗帜,并且从衣服上都能很清楚的分出,哪些是精干的大梁兵,哪些是卫国兵,哪些是哪国的民夫,等等。但让周扁奇怪的是,那些个大型的攻城器械却是用大片的麻布蒙着,前面几头牛拉着,再加上几十名民夫的推动,依旧是缓缓移动,看起来很是吃力的样子,数量却有不下一百架之多。 “或许数万民夫只是为了推动这些器械。”周扁说道。 “呵!便是如此。只是不知是何攻城器械,竟然要用布蒙着,还要防着赵国斥候。”宁越跟着说道。 “看体积应当是檬车或者车上还有藏有云梯,一般不是就地制作么,魏人为何要不远数百里,从大梁推来?”樊馀也疑惑了,顺便卖弄了一下新学的攻城知识。 “不知。等到攻城时,自然就知道了。”宁越摇摇头。 “也是,等到魏军攻城时,魏侯肯定还会邀请我等前往观看的。”周扁跟着说道,“只是不知赵国如何应对,会不会被攻破,能坚持多长时间?” “大王就这么对赵国没有信心?”宁越笑道。 周扁却是摇摇头,“魏国正是气盛,赵国难以抵抗。” “也不知赵侯向列国求救了没有,不知哪些诸侯肯来相救,或许是齐国吧。”宁越说道。在整个春秋末期直到战国结束,齐国一直都被认为是一个强大且又乐于助人的诸侯国,而事实上除了战国末期被秦国所惑,齐国也一直以维持天下诸侯平衡为己任,哪家大国弱了就帮哪家,所以一说到这,几乎所有有见识的人都会第一个想到齐国。 “国都都被围了,肯定会求救的,至于齐国,这倒真不好说。” 君臣说着话,那大军也就更近了,不过却并没有进城,而是从东西两边绕过,直奔魏军大营而去了。周扁正望着那些沉重的不知名的大型器械被吃力的从城下推过,心中却想了很远很远。若还是以前的历史,齐国自然是会出兵,围魏救赵就是自此而来,只不过魏国还是攻破了邯郸城,代价则是太子申以及大将军庞涓的性命,但是当下,由于自己的意外到来,打乱了原有的秩序,引发韩国攻打洛阳,然后魏侯出手教训韩国,齐国又来救韩国,最终导致齐魏在卫国濮阳交战,而齐国大败,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使得新败的齐国现在是否还会去救赵国,真不好说了,不过周扁也在想,既然已经不是原来的历史了,那么魏国还会攻破邯郸吗,也真不好说了。至少自己在这里,已经出手去阻止了。 随后君臣几人又聊了几句当下形势,无非是秦国会不会来救,楚兵会不会乘势北上等等。而城下的大军连绵数里不绝,周扁等人看了一会也就失去了兴趣,不待所有大军绕过番吾城,说累了之后,便回去寻找午饭去了。 而与周扁这边君臣轻松看热闹完全不同的是,邯郸赵宫之中,君臣一片紧张,气氛严肃到有些年轻的贵族衣服都汗湿了。 “君上!魏军自大梁不远数百里,却耗费数万民夫手推肩抗,将百多架器械运来,定然有所依仗,若不毁去,将与我邯郸极为不利啊!今日大梁兵已过番吾,快则今晚,迟则明晚便要扎寨,今日再不出兵偷袭将其毁去,则晚矣!只剩今日,还望君上速做决定,迟则悔之不及!”殿堂中,太戊午的声音掷地有声。 但随即,一个更响亮更有力的声音从殿堂高处传下来,“太戊午,数日之前,说不要出城的是你,这几日,怂恿寡人遣兵出城的又是你,莫不是你这几日累糊涂了吧?” “君上!”太戊午急忙又喊道,然而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赵侯摆摆手制止了。 “太戊午,你这些日忙于休整城池防守,颇有成效,寡人都看在眼里,也极为放心,你还是专心做好守城的事吧。乐祚将军未回之前,寡人之兵一个也不能出城,寡人之意已决,绝不动摇,你也休要再提此事了。” “诺!”虽然很不情愿,但太戊午叹了几口气后,还是拱手称是,心中却大为懊恼,这最后的机会,居然就这样放过了,不过毕竟只是感觉,谁让自己说不出更令人信服的理由来呢。 “那些器械不过大些而已,无非是些檬车耧车之类,我均有应对之策,太戊午还是不要担忧的好。”看太戊午的情绪有点低落,赵侯不失时机的安慰了一句。 “诸卿!大梁兵已过番吾,数日之内,必将攻我邯郸城,还望诸卿同心协力,各司其职,务必保我邯郸安固!” “诺!邯郸安固!”殿中一群臣子贵族均拱手躬身称是,声音直冲殿顶,听得那赵侯连连点头,只觉士气可用,不由心中郁气消了不少。 一场大战即将开始了。 第八十六章 兵临邯郸 - 周始皇 - 或与白 就如赵人所想,大梁兵在魏军营寨里休整了三日之后,成功会师之后达到了二十多万的魏军,如期来到了邯郸城下。魏侯此次的目的果然就是赵国都城邯郸,到了这个时候,魏人也不再多掩饰什么了。 为了这一次的出现在邯郸城下,魏侯显然并没有什么藏拙,准备了许久,从眼前看,这几日里,魏侯的帅帐中来来往往不少将军校尉,甚至点灯议事,这些都是同样身处魏营之中的王室君臣所能亲眼看到的,与此同时军中的杂役和民夫们也在忙忙碌碌的进出,各种大车川流不息,营寨中点火生饭的炊烟也三日不停,显然这是一场让魏侯极为重视的大战役。再从长远看,周扁相信,这绝对是当前这位魏侯上位一来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而之前这位魏侯第一次出手,便是为了复仇而与韩国和赵国的野战,仅仅一场战分出胜负而已,与秦国则是守住河西为主,与楚国仅仅接触了一下,去年攻打韩都新郑与当前这比起来似乎也只是做做样子,再然后大败齐军也只是野战,并未追击,由此可见,此次直逼邯郸而来,绝对是预谋已久,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或许魏侯自一上位后就开始谋划的大事。 望着四周黑压压不见边际的一片魏兵如蚁潮一样向北涌去,周扁一边想着一边随意和身边的宁越说着话。这次果然不出所料,魏侯同样约了王室君臣前往一同观战,王室的百余名护卫簇拥着天子座驾,在上前魏武卒的护卫下,追随魏军中军向邯郸奔去。 天未明就开始生火,天刚亮就出发,魏军大营在邯郸城南十里之外,辰时也就是后世八点多的样子,前方一座黑漆漆的雄城就出现在了面前,让周扁立即就将目光转到了眼前。与此同时,由于早起未来得及吃早饭,周扁也开始在自己的豪华座驾内开始享用起肉饼和小米粥来。 就这样,一边往嘴巴里塞着东西,一边和宁越聊着关于邯郸城的事,大军离着邯郸越来越近了。 这邯郸城是赵国立国之后的第三个国都,乃是赵敬侯在原先邢城的基础上修建而成,至今只有二十多年,还算是一个新城,但此城作为赵国新建的国都,自然修的十分高大坚固,事实也证明,除了被魏国攻破过一次之外,邯郸曾抵挡了数次秦军的攻城,保护赵室多延续了数十年。而这两丈高数里宽的巨大城池,也是周扁来到这个世上后,所见过的城市中,排第二的,而那排第一的,自然就是尚还在修建的魏国大梁城,要知道大梁可是连秦兵都无法直接攻破而不得已防水淹城才破城的。 而后世真实的历史上,魏军攻破邯郸可是围了一年半,在邯郸城外又修筑了一座矮城将邯郸围起来,断了邯郸城跟外界的接触之后,花费了巨大的精力和代价才攻破的,所以周扁并不以为魏侯能在今年之内就攻破邯郸,甚至还在心中想着,或许赵国攻打灵寿的大军回师,就能逼退魏军,甚至让魏侯吃点小亏那就更好了。 慢慢的,离着邯郸城更近了,都能看见城墙上旌旗招摇,如林的长枪在城墙上树立,看来赵人已经做足了准备,不过,却并未赵军出城决战,显然是要据城死守。 终于在离邯郸南门一里之外,魏军轰然停下了步子,整齐的脚步声在几个呼吸之内就转变为一片安静,巨大的反差竟吓了周扁一跳,让周扁和宁越不自禁的走出了车外。 站到了车厢之前,望见的是四周魏军正在各自将军的吆喝之下整理队列,并扎住阵脚,这也是这个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正式程序之一。 随后很快,前面就有魏军小将前来相请,魏侯有邀,于是周扁在宁越和樊馀的陪同下,换上了一架战车,在三十名精壮王室护卫的伴随下,往前驶去。 一直来到了队伍的最前列,只见一排整齐的大旗之后,十多架战车一字排开,而正中那架,自然便是魏侯的座驾了,在那小将的引导之下,周扁的车架驶到了魏侯的身边,与之齐驱并驾。 齐驱并驾乃是同级之间才有之事,这一细节竟惹得有几位魏将不满,瞪起了双眼,当然同样不满的还有宁越等人,只是不敢写在脸上罢了。不过魏侯倒是脸色不错,望着周扁笑了笑, “周君!眼前这就是邯郸城了,赵国都城。” 听见魏侯突然说着,周扁一愣,摸不清魏侯之意的情况,只好随声附和了一下,“是啊,然也。” “大王还记得临出师前,寡人所打的旗号么?” 周扁摇摇头,但身后的宁越却是直接说道,“回魏侯,宁某却是记得,魏侯誓师说要解救中山国。” “然也,然诸位知道我大军为何不去灵寿却要来邯郸么?”魏侯一捋胡须,露出高深一笑。 这下周扁宁越等全摇摇头,“不知也。” “此来就是为了救中山,他赵国攻打灵寿,我大军便围了邯郸,逼他赵军不得不放弃灵寿,则中山之围立解。” “魏侯高招!”宁越拱手称赞道。 “据我探子回报,攻打灵寿的赵国乐祚已经在五日前退兵了。”只听魏侯仰天大笑几声后说道。 “魏侯不愧为诸侯伯长,实在名副其实!”宁越又是一拱手。 “哈哈!我知道,其实你们心中肯定在想,既然灵寿之围已经解了,那我今日为何还要攻打邯郸呢?”魏侯笑道。 “魏侯必有深意,宁某不敢设想。”宁越低头答道。 “深意倒不敢说,只是寡人心想,这赵国悖逆王命,擅自攻打中山,若只是退兵即可,则天下诸侯如何看待大王,如何看待魏某身为诸侯伯长?”魏侯表情肃然起来,接着说道,“所以,寡人必尽伯长之责,替天子训诸侯,让那赵国为自己的不敬王室之举,付出代价,让那些有异心的诸侯知晓,有魏某在,不尊王者必受罚!” 魏侯的声音狠狠的,似乎咬牙说出一般,直唬得周扁连连拱手道,“魏侯威武!” 魏侯则是轻轻一笑,转头望向前方那高大的黑色城池,伸出右手食指,摇摇指向那正对着的邯郸南门,语气坚定的说道,“所以,吾必破邯郸!” 这下周扁也不知说啥了,愣在了那里,宁越也愣了一小会,但随即就拱手道,“那宁某就在此恭祝侯爷旗开得胜了!” 宁越原来也是个滑头,只是得胜不说破城,其实已经表达了王室心中所想,但魏侯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哪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只见那魏侯大笑数声,“多承吉言了!” 却又转头向周扁,一挥手向四周士兵问道,“周王观我魏兵如何?” “都说魏兵野战无敌,自然天下第一雄兵!”这次周扁倒反应过来了,迅速送上一句恭维。 “哈哈!哈哈!”魏侯又是数声大笑,“天下第一雄兵!多谢大王赐名了!”搞的周扁听了心中也略有些后悔,一时很难想请到底是对是错。 不料魏侯脸色一变,“都说为魏兵野战无敌,那自然就是说我魏兵攻城不行了?” “不敢,魏军西取河西,东夺大梁,所应对皆是强国,魏军攻城也是第一。”宁越连忙跟着说道。 “河西和大梁当初并无大城,所以先吴子所胜百场皆是野战。”魏侯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听得宁越忙在心中想着应对之语。 却只见魏侯又低下头略有些神秘的说道,“不过这次,却要叫大王看看,我魏兵攻城是不是天下第一。” 说罢之后,也不待王室君臣回话,魏侯便自顾的仰头大笑起来,宁越也只好赔笑几声。 笑罢之后,便听魏侯挥手吩咐道,“着前军小将上前喊城!” 喊城就是对骂,就是标榜自己发起战争的正义性,这乃是时代特性,周扁早就见怪不怪的,但周扁也知道,不管对骂结果如何,这场邯郸城的攻守战,已经正式拉开了序幕。 远远的根本就听不清前面在骂些什么,但见最后那名魏军小将面对着对面城门上射下来的箭矢,而不得不返回时,不知是魏侯还是哪里有所示意,数十万魏军竟一起高呼起来,“喝!喝!喝!” 如此数声,每喝一声之后便是兵器敲击声,整齐,所以声势浩大,连周扁都能清楚的感受到,魏军的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 待那小将回队之后,魏侯却并没有立即下令进攻,而是在几个命令传下去之后,转身又向周扁靠近过来,而前面的命令由于略有些距离,周扁并没有听清。 只听魏侯笑道,“有请周君与我一道上楼观战!” 上楼?周扁有些反应不过来了,所以并没有及时答话。 魏侯并未在意,而是笑着挥手指向身后。周扁这才回过身来,却见身后十来丈远外,三四座木制的高楼已然竖起,这些木楼竟然有五六个成年人高,用木架搭成,顶上是一个一丈见方的平台,有栏杆,已有几名魏兵在高台上举起了大旗,正迎风飘舞。原来就在于魏侯说话以及城门前对骂的过程中,魏军中的工匠就已经组装出了几座高台出来。 这倒是令周扁不得不赞叹了,有了高台,整个战场形势一目了然,便于把握全局,又方便发号施令,甚至能与对方城楼相齐平,将对方居高临下的优势能抵消不少,诚然乃是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本来还以为要更晚些比如汉末三国时才会出现,却没想这时就已有了。只是显然可以看出当初魏侯攻打新郑就是为了树威,不然肯定也会竖起这样的高台,这次明显是动真格了。 “请吧,大王!”魏侯倒是很满意周扁吃惊的态度,一挥手后,率先下了战车,向后面高台走去。 毕竟这个时代的驷马战车难以掉头,所有这么一小段距离还是不得不步行前往,于是周扁也随即在樊馀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车,率着宁越樊馀以及几名贴身护卫,跟随魏侯以及一干魏国将军向后走去。 走近了,周扁这才看清,原来这高楼是分层的结构,每层只有一人多高,一共五层,每一层之间都通过卡槽相连,周扁一看就能明白这是现场组装而成的,倒是精巧方便,想来是近段时间来魏侯所带来的能工巧匠精心制作而成,以后倒是可以参考一下。 高台一共三座,呈品字形,魏侯当先登上了第一座,三名魏将尾随,周扁则也在安排下登上了魏侯同一座,不过只有宁越和樊馀跟随而上,其余的护卫则被拦在了高台之下。其余魏将则登上了另两座高台。 高台一圈是盘旋的楼梯,只能一人通过,楼梯外还有护栏,宁越当先,周扁居中,樊馀在后,三人尾随魏侯等人爬了上去,周扁倒是注意到了每层之间除了支柱连接十分到位外,就连护栏和楼梯都衔接到位,所有的表面都被打磨的十分平整,魏人还真舍得下功夫,一座战时高台居然就差上漆了。 站在高台之上,微风吹来,往四周一望,四下一览无余,果然胸襟大开,豪气顿生,眼前那邯郸南门也不再需要仰视,竟大有指点江山之意,让周扁为之一叹。 魏侯却是习以为常一样,立即向身边魏将吩咐了起来,后者便向下呼喊,两边高台上也有魏将摇起旗帜来,看来魏军之中已开始使用旗语来进行指挥,以往魏兵给人的印象是良好的训练,现在展露出来的则是高超的指挥艺术,看来春秋战国果然是中国古代的第一个战争艺术高峰。 往四下里一望,则是黑压压一片巨大的大军,一个又一个的方阵,似乎望不见边,方阵之中更有数不清几百个的黑点,旁边的魏兵如同蚂蚁围着树叶一般,那是大型的攻城器械,应该少不了楼车云车冲车檬车等等,等等,当周扁的目光落到了一些高大的器械上时,就再也移不开了。 这是所有攻城器械中最大的,虽然在队伍的偏后位置,隔着很远,但仍能看清有几十个人在围着组装,而已经组装好的却是两个高大支架,有人在往地上打桩,还有人在抬着长长的巨木,似乎在往上装。两个支架,一个长杠杆,一头有拉绳,一头有兜,这不就是投石器么? 周扁一下子呆在了那里,一座本应该是宋朝才会出现的大型投石器,出现在了战国中期的邯郸城外,本来以为魏人不会注意,不会迅速接受新事物的,但没想魏侯居然就真的造出来了,还是一百多架。一时间,周扁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后悔、愤怒等各种情绪涌了上来,但没过多久,就被周扁给压下去了,如果当初不弄这种投石器,洛阳或许就破了,自己也就彻底成为了附庸,至少现在手中还有一座洛阳城,至少弄出的投石器总比火药什么的好,要是当初弄出的是火药,周扁已不敢想象,那实力超强的魏侯也就离统一天下不远了。 一瞬间,周扁心中就想了这么多,突然一声“咦”在耳边响起,转头一看原来是樊馀也发现了投石器,直看得目瞪口呆,一张嘴巴怎么也合不拢了,再一看,宁越也有些吃惊,不过在这君臣三人之中,宁越应当是表现最为镇定的。 “呵呵!”噗嗤一声,这是魏侯笑了。 “周君现在才看到啊?也是,这些投石车自大梁运来,所幸一路用布包裹,未被赵人注意,这会才亮了出来。”魏侯坦然说道。 “当时在洛阳看见,还并未觉得有何出奇之处,去年让大梁工匠做了架出来一试,果然威力巨大,这便让匠人做了一百八十架,从大梁送了来。等会周君就可以看见我大魏投石器的威风了,哈哈!” 大笑声中,魏侯竟忍不住拍了拍了周扁的肩膀,“有此利器相助,正好多承周君吉言,我魏军攻城,天下第一!” 大笑声中,魏侯竟丝毫没有注意一旁宁越和樊馀铁青的脸,也根本就没有提这些投石器是借助了周室的图纸,那么魏侯的脸上,也就更加丝毫没有偷窃了之后的愧疚感。 而这,就正是实力为尊的战国。 第八十七章 初显威风 - 周始皇 - 或与白 魏侯的大笑声中,精干的魏国工匠和杂役手脚似乎更快了,或许是巧合,魏侯笑声刚停,第一架投石器就完整的耸立了起来,工匠们正拉着伸缩调试着,那长长的杠杆上上下下,似乎正在向远方的邯郸城,以自己独有的方式打着招呼。 两个时辰后,已是正午,本该是炊烟袅袅,在家做饭的妻子等待外出做活的丈夫回家吃饭,或手提饭盒给来不及回家的丈夫送饭的时候,但在这个时刻的邯郸城,里里外外却根本没有人顾得上吃饭。 如果从高空往下看去,黑压压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人群,被一道长长的长方条城墙给明显的隔了开来,如同阻止了两群蚂蚁打架的长提一般,不过此时,这道长提却正似乎摇摇欲坠,正处在危险之中。 “砰”,又是一块飞石砸在了城楼之上,深青色的瓦片如一阵急雨一般哗哗落下,木制的柱和梁又倒塌了一块,整座城楼已经塌了好几处,或许再接受几拨飞石的洗礼,这座城楼就会彻底变成一堆渣滓。 “君上,快走吧,再不走真怕来不及了啊!” 一片残存的女墙之后,几名一身青铜铠的将军护卫正俯身护着一位内着华服外套铜铠的中年男子,甲士们手中的盾牌却不是指向前方,而是护着上方,紧张的望着那似乎随时都会塌倒的城楼。 难怪这些身着甲衣的将军或护士们如此紧张,这紧紧被护在身下的竟然是赵侯本人,赵侯竟一直在邯郸南门城楼之上。 但此时,赵侯也不得不要走了。 “呼啦啦!”又是一片瓦片连带着木料掉了下来,竟就掉在了赵侯身后不到一人处,一些小的碎片砸在了护卫们的盾牌之上,砸得这一群人又矮了一分。 “走吧,下去。”赵侯终于恨恨的说了一句,稍抬起身从女墙的垛口中往外面又望了一眼,只见城下那魏军之中的百多架高大的器械,还正在不停的往邯郸南城墙上倾泻着石块,一块块飞石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曲线,然后狠狠的砸在了宽达两里的邯郸城墙之上,这一景象,竟比万箭齐发更有气势。 这便是赵侯在城墙上看到的最后画面,之后,在上十名甲士的簇拥之下,一群人弯着腰下城而去,快速的翻过塌倒的女墙,又越过一具又一具的赵兵尸体,一群人小心翼翼的走到楼梯之边,就在这时,又是一块飞石竟砸中了一群人身后的女墙,飞溅而起的砖石如同水花一般,也砸在了赵侯一群人的身上,还好赵侯没事,起身后就迅速下了楼梯,不过赵侯并没有注意到,刚才自己身后的最后两名士兵永远的留在了城门之上。 至此,南门上终于只剩下不到十名士兵正胆战心惊的躲在一些完好的女墙之后,一边躲着面前可能飞来的飞石,以及身后可能倒下的城楼,一边观望着城下魏军的举动。此时,城墙上下一片混乱,有的士兵在叫喊着往下跑,往城内跑,有的将军则在吆喝着不准下城,不时有飞石越过城墙砸在城内,不是一片房屋倒塌,就是砸死数人,而砸死的人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哪怕飞石没有砸中什么,落在地上也是一个坑,看着就吓人。 而直到赵侯的双脚落在了地面上时,一群将士才松了口气,不过回头望望那倒塌了一半的城楼,众人心中又紧张了起来,于是拉着赵侯又往城内走了两百多步远,已经超出了那些飞石所能达到的距离之外,这才临时找了一座宽敞的酒楼,给征用了作为战前指挥所使用。 赵侯颇有些不堪,身上都是灰,额头上的汗珠和灰尘混合在一起,竟好似一乡农一般。 “非是寡人赖在城上不走,实在是,实在是,” 赵侯想了一下之后,才接着说道,“实在是没想到啊,这飞石居然如此厉害,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 赵侯抹了抹脸上的汗珠,又说了起来,“这就是投石器?前年洛阳守城用的投石器?以前没当回事,可真不敢相信,居然如此厉害。这才小半个时辰,就毁了不少女墙,连城楼都快塌了。” 说着说着,赵侯又抹了把脸,带着哭腔说道,“诸卿啊,魏侯这是要灭我赵国啊!诸卿啊,可如何应对啊?如何应对啊?” 也不知赵侯留了眼泪没有,不过也分不清脸上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反正都和灰尘混在了一起。 一群将军居然无人敢应答,或许有的是被飞石吓破了胆,有的则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了,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几个身披甲衣的将士护着一名老者跑入,老者一进屋便不顾喘口气,拱手说道,“原来君上在这里,方才某在东边城墙上,不得已下了城,想起君上还在南门,便赶紧奔过来看,幸好君上无恙,日后君上还是在宫中主持大局的好,前线守城就交给臣等了。”这老者原来是守城总负责赵相太戊午。 “我若守在宫中,如何见的到魏军攻势如此凶猛?单单飞石就砸死了我不少士兵,连城楼都快塌了!”赵侯突然叫道,有一点点歇斯底里的感觉。。 “君上,敌军来攻,哪有不死人的?”太戊午深吸几口气,稍稍平复下呼吸后说道。“只要城墙还在我手中,敌兵还在城外,便无事。” 想了想后,太戊午又补充上了一句,“君上还是快回宫中吧,只要君上无事,则赵国无事。” 屋中顿时片刻的安静,之后便是赵侯叹了口气后摇了摇头说道,“这飞石如此厉害,邯郸城墙还能撑多久?那投石器又在几百步外,劲弩也射不够,可如何是好?”赵侯显然也懂些军事,但架不住科技落后,只挨打不能还手啊。 且听太戊午说道,“君上勿忧,老臣观察过了,这飞石能砸倒女墙,能砸倒房屋,能砸塌城楼,但绝砸不倒城墙,只要令我将士躲在城墙之后,便可无恙,而魏军投掷飞石时,其士兵也无法登城,必然停止投石,此时我将士复登城守卫,只要应对得当,守住邯郸应当无疑,时日一长,魏军投石器必有损耗,而我大军回朝,优劣之势立转,自能逼退魏军。” 赵侯一听,眼珠子立马就转了起来,“真砸不倒城墙?” “然。邯郸城墙乃一层层夯土所筑,倒不了。”太戊午咬牙说道。其实太戊午不知道的是,最好的夯土城墙,可是连后世大炮都很难立马就打塌的,RB侵华时期,好多城池的城楼都被打没了,但城墙还在。 赵侯瞪起双眼,也开始想了起来。 不料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响起惨叫声,越来越近,与别的嘈杂的惨叫声不同,这次的惨叫声明显来自同一人,悲催,且半响不息。 太戊午眉头一皱,终于忍不住冲出了出来,片刻后就回来了,“君上,是城上备的金汤被飞石砸翻,泼在了一名城下的士兵身上,半响不灭,那士兵竟往这边跑来了。老臣已令士兵上城灭掉金汤的火。” 没多久,这惨叫声就骤然而止,就好像被掐断了脖子一般,屋中没有人去问为何,但一股悲凉的气氛弥漫在屋中,在屋外不息的各种呼声衬托下,竟让人不得不产生一种末日的感觉。 还是太戊午打破了僵局,“君上,不若可派死士夜半出城,携带引火之物,毁掉魏军投石器。” “可行。”赵侯这次倒是答应的很干脆,看来是被投石器给打怕了。 “还是请君上先回宫吧。”太戊午坚持道。 屋中一干将军也跟着半跪而下,“请君上回宫!” 赵侯想了想后,拍拍大腿,半哭着说道,“好吧,寡人这就回宫,邯郸城就摆脱诸卿了!”说罢便风风火火的离屋而去了。 其实哪怕战国时期的君主比后代皇帝更多的亲身出现在战场之上,但守城也不一定非要赵侯在这里,只是赵侯想着今天是第一天,能鼓舞一下士气,又或许能与魏侯对上话,两位诸侯说说话或许就能把事情给解决了,但魏侯一直都在大军之中,根本就没给赵侯机会,事实上魏军此次前来,赵侯也派遣了使者,但不是被关押,就是被赶了回来。 不过赵侯也没想到魏军第一天就发动了攻势,并且还这么猛,所以赵侯想通了之后,就迅速撤回了宫中,守城这事,还是留给专业人士去做。 现在赵侯一走,屋中太戊午轻咳一声,腰身一挺立即就坐上了主座,一群专业人士召开了战场临时紧急会议。 只听太戊午说道,“当前首要之事,是务必要保证军心,方才我对君上所说的话,诸位都听到了吧,务必要传达下去,没来的将军也要说道,要保证让每一名士兵都知道,城墙是砸不塌,就算塌了,只要能以最快的速度修补起来,城墙就不会丢的,城墙不丢,邯郸则安。” “诺!”一群将军忙拱手称是。身为赵相,太戊午不管是朝中,还是在军中,都还是很具有威望的。 “然后,要立即定下对策。依吾之见,当魏军投石时,城上只留少量灵活小兵,观察魏军动向,若魏兵来袭,则立即发出警告,再选精兵备好长矛弓弩,躲在飞石砸不到的城墙之后,准备随时上城守卫。再将其他士兵都撤出飞石攻击范围之外,时刻备战。”太戊午接着说道。 “诺!”众将拱手。 “城墙后飞石攻击范围之内民居的所有人,都要撤离。”太戊午又补充道。“这个我找邑卒安排吧。” “最后,一旦魏军停止投石,立即安排民夫上城修补城墙,清理杂物,城中我会找人准备好砖石灰,若城墙外砖有损伤,趁魏军不攻城时,寻些吊篮将民夫放出去修补。务必要保证城墙不倒。” “诺!” “去吧,方才我只说了这么多,但如今邯郸初次遭受如此强敌,军心不稳,将士受惊,要想恢复秩序,诸位还要多多用心,以不辜负君上。”说着太戊午冲赵侯离去的方向拱了拱手。 “诺!我等定不负君意!”众将拱手后纷纷迅速离去,屋中很快就只剩太戊午一人了。 叹了口气,整了整甲衣之后,太戊午也唤起门口的卫兵,大踏步走了出去。 再说城外魏军这边,自从第一块飞石砸在了邯郸城墙上开始,魏侯的笑声几乎就没有停过,就连中午,魏侯的也是在高台上用的午饭,甚至是一边饮酒,一边观看那邯郸城就像个乌龟一样,被打的连脑袋都伸不出来。是啊,看着自己打得对方抬不起头来,谁不会豪气顿生呢? 而周扁等人,则在近午时就告别魏侯下了高台,乘车向后在大军的后方,寻了地方扎下营帐,君臣帐中一围就解决起了午饭。 午饭吃的很沉闷,一直没有人说话。直到侍卫上来收拾了干净之后,也没有人有去午睡的意思。 终究还是宁越先开了口,“邯郸决不能失,不然魏国气势成矣!” “当时也是无奈。不过光有投石器,魏侯拿不下邯郸的。”周扁咬牙说道。 “大王可有妙计?”樊馀急忙问道。 周扁不由苦笑,“我哪有什么妙计,不过鼓气而已。” 又是一阵安静,半响后,只听宁越叹道,“可惜魏人不让我们的人离去,也不知缑落那里如何了,买通段干朋没有,见着赵侯没有。若说出兵救赵国,便只有齐国了。” “相信缑落吧,他知道本王的意思,也是想做些事的。”周扁低头说道。 帐中又是一片沉寂,也不知坐了多久,君臣几人也都不知说了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若要说后悔在洛阳时将投石器亮了出来,君臣也是没有的。只是眼前这局势还是得破,护卫队里的人也一直在观看前线战况,并不时将最新情况给送回来,好在在魏军之中来回走动,除了有人跟随之外,魏人倒是不限制的,所以周扁等人慢慢的也就不那么紧张了,因为飞石攻打了几个时辰,除了将城楼砸塌女墙砸倒之外,也只砸死了不少人,最差的情况,也就是邯郸城墙被砸倒,却并没有出现。 到了大约四点多时,外面的攻击渐渐停了下来,工匠们开始对投石器进行简单的拆解,小半个时辰后,魏军小将便来请王室君臣拔帐,十多万大军便簇拥着那些推着沉重的投石器的民夫,缓缓向后退去,一天的攻击终于结束了。 天黑时,大军方才回到了营地,少不了又是一阵埋锅造饭,军营里一片炊烟四起,只是今日,整个军营之中,一片欢声笑语,是啊,今日没有一个人受伤,便打得赵国抬不起头来,谁不乐意见到这样的结果呢? 到了晚饭时,魏侯又遣人来请,周扁一行人不得不退下了戎服,换上了礼服,前往赴宴。 还没走近,便听见魏侯的帅帐中一片欢声笑语,不用想也是在谈论今日的战果。帅帐门口,宁越突然停下了步子,整了整衣冠后,冲周扁等人裂口笑了笑调整了状态之后,这才请周扁当先走了进去。 帐中魏国君臣果然一片欢声笑语,恭维之声此起彼伏,将军们也各自敞怀笑谈。 “来,周君,坐寡人身旁。”望见周扁等人走进,魏侯招了招手。 “酒席尚未开始,就等周君了。”坐定后,只听魏侯笑道。 “来吧,开始吧!”只见魏侯一挥手后,立即便有军中乐师奏起破阵乐来,一行长袍侍女鱼贯而入。魏侯倒也享受,军中还带着侍女,不过以前没见过,可能是从大梁带来,又或者是在邯郸周边俘获的赵国女子。 “来,诸卿,周君,请举盏,为我今日魏军攻城神器初显威风,干尽此杯!” 顿时,帐中一片觥筹交错,那些武将哪个不是豪放之辈,叫喊声不断高涨。魏侯也是一直笑着不停,一边接受诸将的恭请,一边还时不时举杯相邀周扁,军中热闹,倒像是已经攻破了邯郸城一般。魏人也不过如此嘛,周扁忍不住想到。 不料,酒过三巡之后,便见魏侯抬抬手,清醒点的将军立即放下了酒杯,已有醉意的校尉也在旁人相劝下,帐中慢慢安静了下来。 只听魏侯说道,“今日只因投石器初显威风,故而饮酒作乐,从今日起,直至攻破邯郸,军中不得再饮酒,如有违此令者,如同此爵。”说罢魏侯将手中的酒爵放在了面前地上,拔出腰间长剑猛然击下,那青铜酒爵立即变成了两半,爵中尚未饮完的残酒飞溅而起,沾到了一旁周扁的身上,倒是吓了周扁一大跳。 帐中顿时一片静寂,片刻后,众将忙拱手称是。 这时才见魏侯悠悠说道,“今日,诸卿也都见了投石器的威风,对此可有何看法?” 顿时又是一片恭维,但魏人毕竟务实,慢慢的就说到了对投石器的用法上了,今日见了投石器的威风,没想还真有许多将领有了自己的想法。 只听一名小将说道,“若是每日将投石器来回搬运,不仅路上浪费时间不说,每日装和拆投石器,可能也会造成投石器过早损坏,不如就安在邯郸南城墙之外,大军也在此扎营,并在前面挖沟筑墙,以防止赵军出城偷袭。” 此话一出,立即便有人附和,就连魏侯也有些意动,但很快就遭到了有人反对,“若是筑墙,倒是能防止赵军偷袭,不也把我们关在了墙内,我士兵如何攻打邯郸城呢?要靠投石器扔过去吗?” 立即便是一顿大笑声,倒是周扁却心中一动,暗暗记了下来古人的奇思妙想。 那小将也是脸色涨的通红,不过他的观点也有支持者,很快就回复道,“筑墙自然是要留门的,只需将投石器保卫住即可,投石器之间可留通道,供士兵进出,筑墙倒是将赵人给封在了城内,进出不得,则邯郸城破指日可待。” 众人一想倒也有理,立即就补充了起来,这下意见统一,魏国君臣竟在一场酒宴之中定下了接下来的攻城方案,魏侯的大笑声中,这场阵前晚宴欢喜而散。 第八十八章 城外筑城 - 周始皇 - 或与白 正所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魏侯的晚宴欢笑中,邯郸城中一片凄凉,南城处哭声连天,也不知是哭死伤的士卒,还是被砸伤砸死的平民。城墙处却是灯火冲天,那是民夫们趁夜拼命修着城墙。 此时魏宫里,烛光中。 “今晚到底是要不要出城偷袭啊!”赵侯的语气颇为气急败坏。 随着赵侯话音落地,几名将军大夫又开始了争执。赵侯无奈慢慢的斜靠在了矮榻之上,用手撑着额头,也不知是头疼,还是瞌睡。 “老夫以为,今日魏军必然有所防备,还是再坚守几日,方为上策。”一位老人精神抖擞的说道。 不料此时,却有一阵呼噜声响起,竟似乎越来越响。老者大怒,顺着呼噜声望去,却只见那属于君上的矮榻之上,赵侯已经睡的脑袋直点直点了。 “都散了吧,今天就到这里吧。”老者无奈挥了挥手,又是一阵相争后,众人方才散去。 而此时,南门后,太戊午也趴在小几上睡着了。这位赵国真正的顶梁柱并没有选择宫中,而是坚持在南门监督修补城墙,用行动来阐述自己的立场,或许这才是当前赵国所正急需的。 紧张且忙碌的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待到天明时,只见披挂整齐的太戊午以及一干将军,又登上了南门,向远方望去。 将军们倒也威严,旗帜也竖了起来,只是此时的南门却是光秃秃的,昨日被砸倒的木制城楼被完全拆除,建筑材料被全部清理了下去,南门上倒是出现了一小块空地,露出几个用来支撑城楼柱子的圆石墩。将军们整齐的站在光秃秃的城门洞上,竟显得略有些滑稽。 不过此时不会有人去讨论城楼的事情,因为所有人都在拼命望着南边,那是魏军可能出现的方向。 一干人从卯时望到了辰时,又从辰时望到了巳时,却始终不见魏军踪影。今日为何不来攻城,魏人不想顺势扩大战果么?一群人没有答案。 “选几名精干点的斥候,用吊篮送下城去,往南边看看魏军动静。”太戊午皱眉说道。 立即便有小校跑了下去。对这一点太戊午是很不满意的,今早自己没有提醒,居然没有一位将军安排斥候,哪怕知道魏军要来攻城,也要先打探好来了多少人,哪个方向,什么时候到吧。 其实太戊午心中最担心的是,魏军会不会要转移攻城方向,毕竟城墙是死的,但是那个投石器是能动的,魏军大可以用数天时间给邯郸四面城墙来一遍全方位照顾,这样对于守城一方,麻烦就大了。 一个时辰后,远远的就望见了第一个跑回的斥候,一吊上城墙就立即被送到了太戊午和众将面前。 片刻后,太戊午就皱起了眉头,魏军今日居然并没有出营,营外还有些民夫在不知从哪里搬回些石块。难道魏军准备的飞石昨日全用完了,今天又得再去准备,所以才没攻城? 得出这个有些好笑的结论,太戊午却并没有笑,魏侯来势汹汹,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再说就算飞石用完了,今日正好用士兵直接附城而攻,同时民夫去搜集石块,然后明日再用飞石攻打城墙,如此交替进行,一日复一日,邯郸的压力一日不停,终有一日会难以守住。 魏侯到底在想什么? 赵人连续疑惑了数日,魏军每日竟只是收集一些石块,营地里还有烟火升起,可惜邯郸斥候在远处根本看不清,一干赵兵倒是松了口气,毕竟那日漫天的飞石实在太恐怖,但如太戊午等有识之士,却是忧愁一日过一日。 在停止攻城后第五日,魏军终于又开始了大动作,十多万士兵一齐出营,径直逼近到邯郸南城墙外一里之地,然后大军扎下阵营,架起了投石器,辰时末,第一块飞石就准确的砸在了邯郸城墙之上,引起了一片惊呼。这倒是重复第一日攻城,但接下来魏军的行动就让太戊午感觉不好了,只见魏军之中步卒在前,其后便是投石器,但投石器前却正有一队队的民夫杂役在奋力挖沟,仔细一看,竟是在挖壕沟和筑石墙。 难怪前些日收集那么多石块,只怕还烧了不少砖块,魏军这竟是要在邯郸城外筑城,彻底将邯郸南面封锁死,如此投石器便不必担忧赵兵突袭而每日运来运去,而是在寨墙的保护下想何时投石何时即可,若是晚上突然来这么一通投石,步卒在后面趁着夜色摸上城墙,太戊午想一想都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魏人真阴险啊,这是要灭赵国啊。 “尔等在此守好,定要依前日所定策略,减少我兵士伤亡。吾有要事入宫面见君上。”对身边将领交待了几句之后,太戊午转身就跑向了赵宫。 没想刚到赵宫,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乐祚的大军连日赶路,后日便可赶到邯郸了。算是一个好消息吧,希望来得及,太戊午拉住了报信的小校,一起奔向了赵宫大殿。 此时赵侯自然是在的,还有一干贵族,魏军压城,他们也紧张啊。 只是听完了太戊午所言,他们更紧张了。 “魏军要修一个城外城,把我们关在邯郸城内?”赵侯叫了起来,自己的家被别人关住了,任谁都不会开心,尤其是这还涉及到生死。 一干贵族也慌的手舞足蹈,纷纷叫了起来。 “勿急勿急,魏军只是在南城外筑城。”太戊午忍不住喊道,心中自然是充满了轻蔑,倒不是对赵侯,而是对这一干贵族。不过也是,能力强一些的都披挂上阵了,能做事也都去准备兵源或后勤了,只有这些没用的才会整天凑在君上面前,净出些歪点子,看似给君上分忧,实则是在添乱,都大敌攻城了,还在这君上面前晃存在感。 赵侯也立即回过神来了,“是啊,只有南面有,魏人是围不住的。我们可以出城破之,对了,乐祚的大军走到哪了?昨日收信说明日或后日到。” “君上,臣下进宫也正要说此事,据报,乐祚后日方到,有前军小校在此。”太戊午挥手一指,满殿君臣这才注意到那个跟随在太戊午身后的军士,原以为只是太戊午的跟班,没想却是乐祚的人。 听完汇报后,太戊午挥挥手便让这小校下去休息了。 “乐祚军后日到,而此时魏人的寨墙尚未修完整,或许这便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一位年轻的贵族脑子转的快,趁着赵侯等人还在想着这两者的关系时,竟抢先说道。 赵侯一听顿时双眼一亮,“着啊,正好让乐祚的大军去袭击魏军,烧毁投石器,魏军不就无需担忧了么?” “妙啊,君上高明!”殿中立即就有人贺喜道。 却只听太戊午慌忙摆手道,“君上,万万不可啊!乐祚大军本来就已连续作战数月之久,此次又夜以继日的赶回来,早已疲惫不堪,若是立即就去袭击魏军大营,只怕正中魏侯下怀。若是连乐祚大军都被魏军击溃甚至伤亡过大,都将不利于我守卫邯郸啊。” 这话说的十分在理,再说那赵侯也不是傻子,只见赵侯摆摆手示意那些个贵族不要说话,然后就开始低头沉思了起来。 “君上,若得乐祚军顺利进城,休整数日,待恢复战力,哪怕魏军将邯郸团团围住,我邯郸城也无忧。” “若真被围住了,便饿也饿死了,如何无忧?”马上就有人反击道。 “且不说魏军只有二十万能否围住邯郸,就算要围住邯郸,也并非一日一月之功,在合围之前,我当遣使与齐楚等国,许之以利,则必然来救。当下之急,则是要让乐祚军顺利入城,就只怕魏军会半路拦截。”太戊午从容答道。 “那魏军在邯郸城外筑城该如何应对?”赵侯问道。 “依臣之见,魏侯必然会抽调大军阻击乐祚,如此我们则可以选取两万精兵,另择两千死士,用两万精兵掩护两千死士携引火之物冲入魏营,拼死烧掉投石器,则就算魏人筑城,也在无需担忧飞石来袭了。”太戊午沉着回答,显然在碰见乐祚军报信的小校之后,这短短的时间内就想好了对策。 殿中一片沉静,显然都在想着太戊午的提议。 “两千死士太少,只怕难以冲近投石器,且一人携带的引火之物不多,烧不了几架。”一名贵族说道,看来都还是略通军事的,听太戊午一说,便都知道死士就是不顾生命拼命靠近投石器,根本就不打算回来了的。 “召集五千吧,拼死也要烧掉魏军投石器。”另一名贵族说道,显然对于太戊午的提议都有些心动,而哪怕平日里相互矛盾再多,这个时候也只好共同对外。 “五千?哪有那么容易召集?还是你愿意献出你的家奴?”又一名贵族翻起了白眼。 “只要大家都出,我又为何不出?就只怕某人不出。”先一名贵族急了。 “好了!”赵侯吼道,制止了这眼看就要发生的没玩没了争执。“总归是要放火的,还有两天时间,成败在此一举,太戊卿速去备些引火之物,至于具体事项,待魏军停止攻城之后,寡人自会召集众位将军商议。” “诺!” 太戊午眼看赵侯这次竟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的提议,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简单的谈了下对当前的看法,便又立即回到了南城。 一天的攻势很快就过去了,日色将幕时,魏军的投石器纷纷停止了动作,杂役们依旧在拼尽全身力气来筑墙,士兵们轮换着守卫在尚未筑好的墙之前,而一些随军工匠们则开始了对投石器的检查和维修。 魏军之中并不禁止周扁等人随意走动,趁着天色尚亮,王室一干人便在一队魏兵的陪同下,先看了筑墙的事,一天的时间也只够挖出一条小小的沟,这条沟实际上还是有点宽的,因为前面的做壕沟,后面的夯实再用石块垒砌来,才是寨墙,虽然寨墙的影子还没看见,但只要熟悉这个时代的建筑工艺,便都知道魏军想要做什么。而这也让周扁略有些胆寒,连筑墙都如此仔细,可见为了攻下邯郸,魏侯下了多大的决心。 然后周扁又看了投石器,这还是周扁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魏国的投石器,没想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魏国投石器的制作精细程度居然还在洛阳所做之上。只见每一座都是用的上好木材,杠杆平直,底座稳固,并且转轴处都蒙了铜皮以增加耐久度和润滑度,尤令周扁吃惊的是,此时还有工匠怕上了转轴处在检查和涂抹动物油脂。原来魏国对投石器的研究已经这么深了,对于它的使用已经有了一定的方案。这还不算什么,最令周扁惊奇的是,每座投石器旁边还放着一些备件,比如轴承和铜皮,明显是用来临时替换的。没想这个时代,人们就对备件有了认识。周扁不禁想到,如果西方列强敲开国门的不是清朝,而是这个朝代,以国人的学习精神和锐意进取,或许中国的成就远不止后世今日的日本,只可惜历史没有如果,在穿越而来这个时代,欧洲还不知是哪个野人的天下呢。 正想着事时,忽然听见脚步声匆匆,转头一看,只见一名工匠模样的中年人正喘着气跑了过来。 “这就是周室的能人么?”刚跑近,还没平息喘气,这人便叫了出来。 宁越眉头一皱,就要喝斥,却只听樊馀跳了出来,“正是,尔有何事?” “某乃大梁司空姜旗,听闻这投石器乃洛阳首创,心中好奇,故特来一见。”这名有些莽撞的中年人弯腰伏膝说道。 这样一说,周扁也有些好奇了,对于这名身着工匠衣服的司空大人,周扁也很想知道他们是怎样看待投石器,和如何进行试验及生产的。 没想这时随行的魏军小将却不乐意了,上前去冲那姜旗行了个礼,然后又耳语几声,便只见这司空大人满脸无奈的拱手道别。 看来魏人还是很忌讳自己与人接触,倒是让周扁有些遗憾。随意转了一圈之后便回到了营地,不过姜旗这个名字倒是让周扁记住了。 如此两天都是如此,白日里一边飞石轰炸邯郸,一边不停的筑墙,眼见那夯土打实了,眼见那石块垒了起来,都快有一人高了。 终于到了第三日,魏军这天竟没有投放飞石,而是整个大军都在一片紧张之中,周扁能看到工匠杂役也都拿起了武器,不过在周扁所看不到的地方,一队又一队的魏军离开了这座庞大的牢牢堵在了邯郸城南的魏军军营。 压抑的气氛让周扁也有些紧张,莫非是一场大战?而魏侯又如何确认就在今天呢? 第八十九章 赵人求救 - 周始皇 - 或与白 等到了近日暮时,走在魏军寨墙之前的沙场之上,周扁对于这一天的压抑气氛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本来是邯郸城的近郊,南下可以到番吾,可以到赵国旧都,还可以到大梁,正是人来人往,农田、古道和小贩这些元素的存在,但此刻,却是一片如人间地狱般的景象。随意走来,满目尽是残破的兵器,血染的土地,尸体,以及烧焦的尸体,有魏兵正在寻找着同袍的遗体遗物,也正在对还剩一口气没咽下去的赵兵,给补上一刀,时不时还有重伤的赵兵跳起来,吓了周扁一跳,但很快就被几支长剑刺穿,然后补刀的魏兵还斜过来了一眼,似乎是在藐视贵族的胆小,又或许是不明白这个年幼的周室大王为何要跑到这种地方来看。 不过周扁并不会在意,其实他也只是偶发兴趣,然后在樊馀等王室护卫以及百余名魏兵的层层守卫下,才走出了几十步远而已。不过看的已经足够多了,和以往冷兵器战场只有鲜血和死亡不同,这一次却多了许多焚烧过的痕迹,以及尚未完全熄灭的黑烟,如同热兵器时代的战场一般,烧焦的尸体。虽然今天的战事已经结束了,但赵兵疯狂的一幕,却给周扁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战场的火自然不是无缘无故的,而是赵兵拼死带来的。一个个年轻的面孔,带着不惧死亡的疯狂表情,毫不顾忌魏兵的截杀,一个经的往投石器冲来,身上还绑着木柴等物,甚至不等靠近寨墙就点燃身上的引火之物,利用魏兵目瞪口呆的片刻迟滞,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向投石器冲去。 如果是只有几人、几十人如此,倒还好,但让魏人吃惊甚至感到恐惧的是,居然有数千人之多。那么多的火人用性命扑向了投石器,这让周扁根本不敢相信,同样吃惊的还有魏人,周扁注意到,魏侯的嘴巴都张大了,脸上也露出了自征伐邯郸以来,第一次的凝重与紧张。 幸好这前后数千人并不是一起冲来,而是分批,前面打了魏军一个措手不及之后,后面的敢死队就被长矛等戳死或拦住了,但掩护这些敢死队的数万赵兵,却给了魏军极大的压力,既要应付这些身上会着火的人,又要应付后面全副武装的赵兵,魏军很快就捉襟见肘了,除了守卫投石器的工匠杂役,其余几乎所有人,就连卫兵都被派上前去了。让早上外出的魏军速速归来的命令也被魏侯发了下去。 到了后面,赵军则更加疯狂,丝毫不顾前面那些敢死队成员的生死,不顾有些敢死队员后悔而不再前进,而是将绑上引火之物的箭矢和标枪,向前倾泻而去。战场一片混乱,四处是火和烟,烧焦的尸体抱在一起,也不知哪一个是赵兵,哪一个是魏兵。 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但从双方的目的来看,魏军赢得了最后的结果,因为魏军的投石器可以说是全部保住了。赵人虽然也有拼死冲近了投石器,但却并未能烧掉哪怕一台投石器。 魏军的拦截以及派出大军的及时回援是一方面,但战前充分的准备却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原来魏军的工匠们都备好了水守在了投石器旁边,每台投石器旁边都有些专门放木桶的地方,这是在第一天就设计好了的,事先周扁却并没有注意到。然后,每台投石器的下部,两人高的高度之下,都涂上了厚厚的泥巴,底座甚至都埋在了土中,很明显这是防火用的,而且也是战前临时涂上的。所以就算赵国敢死队摸到了投石器,但也悲催的发现,这短时间内根本烧不着。看到这防火泥,周扁又一次为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所惊呆了,心中竟有些庆幸,幸亏到魏军中呆了一段时间,不然只怕会仗着自己是后世现代人,而却在古代人面前吃个大亏。 这一次双方的伤亡都很大,或许达到了一比一的比率,不过毕竟投石器保住了,赵人付出了近万条人命,却只烧掉了一些投石器上的绳索。毕竟绳索是草编的,但这只是小事,因为编草绳还是十分容易的。 几个时辰的疯狂之后,赵兵在回援魏军的冲击下,不得不鸣金收兵回城。之后才有了打扫战场这一幕。 而后来周扁也知道了早上为何有大量魏兵派出营,原来今天是赵国乐祚大军回邯郸的日子,魏军布置了八万大军,想要发挥野战的优势,在城外将长途赶回的乐祚疲兵给打败,最好是打溃,让他们进不了城。 但在这一点上来看,赵军又赢了,因为邯郸兵的疯狂让魏侯不得不下令撤回主力,不得不放乐祚大军安然回到了邯郸,让赵兵对魏兵的比例首次超过了一比一。所以今日的战事其实是双赢,又是双输,因为双方都让对方没有得逞,却又都未能完成自己的目的。 双方当然都不认为自己是赢家,所以都不会满意,只是气氛却有所不同。 魏营之中,是一片愤慨,那是一种未能做到最好的气愤,那是跳高者未能破掉记录的愤慨。魏侯自然是发了火的,一是未能阻拦住乐祚大军,这与魏军野战第一的名声不符,魏侯脸上无光,二是为了阻拦赵人想要毁掉投石器的决心,魏兵死伤过多,这同样让魏侯无法接受。所以魏侯在咆哮,魏将们在酝酿着对邯郸城的猛烈一计,以泄愤。 赵宫之中,是一片悲愤,那是一种未能达到基本要求的郁愤,那是坠崖者未能抓住离崖边最近的那棵树的郁气。赵侯自然也是发了火的,死伤近万人,居然连一台投石器都没有烧掉,这简直让赵侯不敢相信,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一干大臣将军跪伏在地上,天色将晚,侍女们轻轻点上火光,赵侯的火气仍然没有消。 殿下两列,文武各以太戊午和刚回城的乐祚为首。太戊午因为年纪大,倒只是跪坐在地上,乐祚却是跪拜在地,已经为自己在灵寿耽误了太多时间而请了几次罪了。乐祚也再三表示了,待大军休整之后,定要出城与魏军决一死战,以洗这数日之辱。 “还是向齐韩楚求救吧,韩国多半不一定会来的,楚国又路途遥远,且中间又隔着个大梁城,多半只能指望齐国了,还是择一能言之士吧,割地还是赔金都可以商量。”赵侯这样说道,气氛很是压抑。 晚上终究还是要睡觉的,双方各自商量好之后,赵宫和魏营先后熄了灯。大战后的夜晚格外的寂静,除了点点守卫的灯火之外,就只有伤兵的哀嚎了。 就在回府的路上,太戊午和乐祚同车而坐,在短短的时间内,这两位赵国军政首脑就这段时间战事的意见进行了交换,对前景进行了分析,最后竟不约而同的定下了夜袭的对策,虽然不一定有效,但除了求救之外,或许这便是唯一的办法了吧。 次日是个晴天,魏人依旧在打扫战场,以及继续筑墙,投石器依旧在发威,似乎比前几日更加疯狂,甚至还将一些燃烧的火球抛到了邯郸城墙之上,或许这便是泄愤的第一步。 赵人依旧在当缩头乌龟,所不同的只是,大将军乐祚悄悄来到了城墙上,亲身体验了一把传说中的飞石雨,最终还是完全认同了太戊午对投石器威力的描述。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很平淡,每日里邯郸南城墙都会接受两三个时辰飞石雨的洗礼,除了在继续筑墙,魏军也没有更多的动作,赵人也似乎都已习惯了在飞石雨下时,躲在城墙之后的阴影里吗,然后在晚上拼命的修复城墙,以确保城墙不塌,在这一点上看,双方比拼的似乎是民夫和工匠。但所有人都知道,魏军的猛烈攻势必然在后面。 终于,在九月的第一天,一个天高气爽的日子,魏军终于正式开始了攻城。 如果说前面的飞石雨是前奏的话,训练有素的魏兵架着云梯附城而上,便是为这场攻城大战奏响了正式的乐章。 这日清晨,就和以往一样,让赵兵习以为常的飞石雨准时而至。可出乎意料的是,半个时辰就停了下来,当在城头冒死观察魏军的招兵小心翼翼的伸出了躲在城垛后的脑袋,紧张的望向了对面,突然,他忍不住大叫起来,“魏军攻城啦!” “魏军攻城啦!” 这样的呼声在南城墙上几处同时响起,在这飞石雨停后难得的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刺耳。集结在城墙后安全地带的赵军顿时慌了起来,一名就藏在城墙后方的将军忍不住探出身来大吼道,“到底是用飞石攻城,还是魏兵冲过来了啊?” “是魏兵来了!是魏兵来了!有攻城器具,他们要攻进来了!” “闭嘴!”这名将军立即吼道。然而却来不及训斥这名嘴上不吉利的小兵,就立即向后面的兵营奔去。“快,快,快!上城墙,魏兵来了!” 等到万余早已准备好的邯郸兵登上城墙时,赵人才发现,魏兵离着城墙还有几百步远呢。也是,投石器的射程很远,所以魏兵要跑半天才能抵近城墙,于是赵人忍不住为了刚才的慌张而擦汗,一边从容的开始布置起了城防。 终于回到了正常的攻城模式了,赵人忍不住这样想到。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哪怕是正常的模式,魏兵一样凶猛,第一日攻城,就一度攻上了城墙,离破城似乎就只差一点了。压得几乎所有的赵人紧张万分,拼起了命来。 一般守城一方都占有优势,第一日就登上城墙的,在冷兵器时代还是很少的,照说两军的差距也不会这么大,但若仔细一思量也就清楚了,邯郸南城墙在十多日飞石的洗刷下,早已坑坑洼洼,女墙自然是没有的,并且赵兵也多日紧张,毕竟主动权在魏军,魏兵可是养精蓄锐了多日了。 这样的结果让魏侯很满意,但却让赵侯很紧张。 而最令太戊午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次日魏兵没有出动,而是让投石器工作了一天,第三日,魏兵又蚁附而上,若是真如此交替进行,一日复一日,邯郸城真的危矣。 不过这一日,魏军微调了战术,飞石一直到攻城的魏兵冲到离城墙一百步远方才停止,虽然赵人早就发现了冲过来的魏兵,但飞石雨不停,城墙上无法布兵啊,所以留给赵兵备战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赵兵的箭矢还没放几拨,魏兵的云梯就架上来了。邯郸又一次差点被攻破,赵侯的心又一次提上了嗓子眼。 太戊午能想到的事,魏人自然也想得到,第三日攻城不破之后,第四日魏兵又休整了一天,第五日,又开始了攻城,这一次魏军做的更绝,飞石雨直到魏兵离城墙五十步才停。 第七日,积累了一定经验的魏军已经不完全停止投石了,而是调整了部分投石器的射程,竟能保证魏兵攻城的同时,飞石准确的砸在城墙之后,而不砸在城墙之上。虽然只有十来个投石器在工作,虽然也有偶尔一次砸中了魏兵,但魏兵和飞石的双重攻势,给了赵人极大的威胁,赵兵不得不顶着飞石行动,伤亡大了起来。 赵侯的心一天比一天提的高,心脏都快出毛病了,睡眠质量也差了许多。赵侯终于招来了乐祚,给乐祚下了必须出城攻击的命令。 但乐祚一走出宫殿,赵侯就在心中忍不住的骂了起来,小婢养的齐侯,我邯郸这么惨,你肯定早就知道了,怎么还不来救我啊! 齐侯知道吗?齐侯当然知道,从邯郸到临淄的道路上,不下一百名齐国的探子正每日奔走,以保证齐侯能以最快的速度知晓西边的事。而此时,千里之外的临淄齐宫中,殿堂之上,也同样正在发生着争吵。 争吵的主题自然是到底要不要出兵救援邯郸,殿下群臣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或是为了自己所追求的春秋大义,或是为了在君主面前表现,又或是背后受人所托,一片激扬慷慨,道理横飞。 齐侯也正头疼,只不过他头疼的并不是因为群臣争的厉害,而是因为他真的心中没有主意,他自己都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出兵,要不要出兵救赵国,齐侯真的很头疼,他既担心国力,又想雪耻去岁的大败,既怕又被魏人狠揍,又放不下恢复霸主荣耀。 他自己还没有想好,就只好放任群臣来吵了。 洒出去的斥候已经以玩命的速度送来了关于邯郸城外投石器的事情,巨大的威力也让齐人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不相信,认为斥候故意夸大,甚至拔剑要砍了累瘫在地的斥候,另一派则自然是认为属实。有意思的是,这两派人却并不是与主战和主不战的两派人相吻合,也就是主战的人也有相信投石器威力的,而这也成了他们必须出战的理由,那就是如果仍由魏人掌握此种武器,只怕明日之临淄便是今日之邯郸了。 齐侯头疼的原因也就在这里,原先只准备先支援武器的,然后待赵人坚持不住了再救赵亡,没想这么快赵人就坚持不住了,救了怕惹祸上身,不救又怕唇亡齿寒。 殿上的争论会结束之后,齐侯又单独招来了段干朋,宫中的鱼池旁,君臣二人随意走着。 “段干卿,寡人一直是信服你的能力,上次你说过坐等赵败,再救赵亡,寡人也深以为有理,但如今形势有变,一是邯郸可能很快就会被攻破,二是有了投石器,魏军节省了大量兵力,如此若邯郸城破,恐怕赵国就已经亡了。我齐国该如何处理,还望爱卿教我。” “君上独召臣下来此,臣下惶恐不已,论才识,臣下比不过” “段干卿就不必废话了。”段干朋才说上一句,就被齐侯给打断了。只听齐侯摆摆手说道,“虽然上次在濮阳败于魏军,但这并不是爱卿之过,相反,对于爱卿的才干,寡人心中是有数的。段干卿若不肯教我,便是对寡人未拜高爵与你而心中有怨么?” “不敢,不敢。”段干朋这下真的惶恐了,忙躬身道,“其实此事关键还是看君上心中所想。” “寡人自然是想雪耻,再争霸天下,可怎奈兵力不足啊。”齐侯叹道,一时激动竟咳嗽了几声。 “若要救赵国,再出奇兵攻打大梁,逼魏军回援如何?”齐侯问道。 “不可。”段干朋连忙摆手,“万万不可。” “为何?”齐侯奇道。 “若是以往,围大梁可救邯郸,而如今有了投石器就不一样了。魏人必然在大梁城上装有大量投石器,只需以民夫拉之,飞石如雨而下,士卒虽勇猛而不得近前,必然难以拿下大梁,则魏侯何必担忧大梁?是以必然不会回援,而是等攻陷邯郸后再回师大梁,则我齐军危矣。” 齐侯一拍额头,“果然用兵不可从一,多亏有段干卿教我。” “那我军该如何?坐视邯郸被破吗?” “可直接出兵邯郸!若能出奇兵烧掉投石器,则邯郸之围立解,若不能,则吸引外围魏军注意,使其不能专心攻城,若还不能,则待城破之日,冲入城中救出赵侯。”段干朋肯定的说道。 “嗯?”齐侯一下子沉默了,看来恐魏症不轻,又或许是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提议。 段干朋也不敢再催,他已经拿出了目前看来最佳方案,并且拿出了三个对策,就看齐侯怎么选了。 “容寡人再好好想想吧!” 第九十章 临淄兵出 - 周始皇 - 或与白 齐候这一想就又是两日过去了,终于,临淄收到了赵侯的正式求救文书,赵国居然以新拿下中山国的一半土地相赠,来换取齐国的出兵,并愿意日后尊称齐候为伯长。这个条件让齐候很是满意,虽然中山国与齐国并不接壤。 大殿中,齐候把文书往殿下一丢,“诸卿都看看吧,早先,寡人已定下了救赵于亡的策略,如今赵国这么快就要亡了,寡人心意已决,出兵邯郸,救赵亡。” 齐候的声音在殿中落地有声,好不容易做出了这个重大的决定,当感觉却和当初在殿中说出要救韩国时的格外不同,多了份郑重,也多了份意气,人只有发现自己的对手比最开始设想的还要牛逼时,才会对战胜对手这件事更为看重,也借此显得自己更加牛逼。 话音铿锵落地,齐候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雪耻,看到了自己称霸。 然而殿中却是立即一片喧闹,有大声叫好,这是齐候所期望的,有人直呼君上三思,这是齐候所介意的,还有人互相讨论,这是齐候所在意的。 皱了皱眉后,齐候轻咳一声,立即就有一旁伺候着的寺人高呼安静。 “诸卿所需替寡人分忧的是,如何出兵,如何出战。其余,勿须再议。” 齐候的话落地有声,齐候似乎从未感觉如此好过,从未发现自己如此霸气的一面。 这次殿中开始了安静,但很快就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君上英明!” 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是队伍正中的段干朋跳了出来,只见其扑倒在地,呼道, “君上为复仇,为大计,为大义,均不得不出义师。则晚出兵不如早出兵。” 立即便有人附和,也有人在心中默默不齿,不过赵侯倒是很高兴。 “段干卿快快请起!”赵侯伸出了右手,摆出了一副自认为很有威严的样子。“爱卿有何建议?” “回君上,晚出兵不如早出兵,若君上之意已决,则宜尽快发兵,迟则邯郸城破,再出兵则无益。如今我齐国能出精干士卒近二十万,其中五万乃新招技击之士,以先君之法训练而成,可抵魏武卒。兵贵神速,并用计破掉投石器,且高举王旗,曰奉王命讨伐暴魏,鲁国燕国等必将一同出兵,则我主建功,就在此时。” “好啊!好!”齐候忍不住要拍巴掌了。 “那还等什么,发兵吧,这次,寡人要亲自挂帅。”齐候挺起了胸脯,但很快就咳嗽了起来。 齐候的身体终究还是不行,或许只是做做样子,终于在群臣的集体劝说下,齐候勉为其难的答应让公子陈琪主帅,田忌为副,段干朋为军师,大军择日出发。 齐兵出动的事情终于敲定,并且又一次受到重任,段干朋可谓是颇有自得之意,几乎是哼着小曲回到了家中。然而,刚入家门,便有奴仆上来轻声一番,段干朋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立即就加快了步子往后厅走去。 后厅一座隐秘的小室之内,正有一名白衣男子稳坐在矮塌上,端着手中的茶盏斯文的喝着热汤,这男子一身商人打扮,赫然竟是缑落。 只见段干朋一路小跑,径直奔向这小室,一进门便挽起袖子指向缑落骂道,“好你个缑落,居然还敢来我家,就不怕我抓你去见君候么?” 缑落放下茶盏,淡然一笑,“若真要抓区区在下,某岂不早就见到了齐候。”接着缑落话锋一转,“齐候答应出兵了?” 段干朋却并未接话,而是继续指着缑落骂道,“都是你害的,害吾家陷入其中,不依汝之意,又该如何?都说商贾小人,果然如此。” 缑落并未在意,而是笑了开来,“这么说,齐候答应出兵了?段干大人果然能干,赵人都将承汝之情。” 段干朋一甩手,做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坐在了缑落的对面,“君候已决,某不过顺君上之意而已。”说完段干朋却笑了,看向了缑落,似乎想看见缑落失落的样子,这缑落不惜主动上门透露身份,以段干朋私下与周王室的产业来往为要挟,欲使段干朋促使齐候出兵救赵,而此时却得知齐候早已有此意,在段干朋看来这缑落不仅暴露了身份且一番功夫全白费了,所以段干朋笑了,心中的不爽都化为了期待的眼神看向了缑落。 不过却失望了,缑落眼中只有笑意,却并无失落,却听缑落说道,“多半还是仰仗段干大人了。” “出兵是君上决定的事,某却是加了一点建议”,段干朋忍不住又加了一点料,想要刺激这敢于要挟自己的洛阳商人。“某提议以接到天子之命出师,君上允了。” 这天子尚还在魏军营,却下命让齐军攻打魏军,这不是让周天子难以在魏人手中好过么。段干朋满是报复后的自得,就只差说出叫你丫的要挟我。 缑落却只有微微一愣,接着又笑了,“齐军能出兵便是万幸了,是否以天子之命倒没什么的。” 段干朋有些怒了,“与尔等贾人谈话最没意思,贾人者,小人也。” 也不知他骂的是什么意思,缑落却并未觉得什么,好言相劝又服软又许诺,两人这才又好好谈起了事。 待到缑落离去时,直到出了段干府的后门,上了自家的马车,缑落这才露出释然的笑,一时得意竟忘了吩咐车夫去哪里。虽然暴露身份才达成了目的,但终究还是完成了大王所交代的任务,不是吗。哪怕手段很笨,但直接搭上了段干朋这条线,仔细想来也是有利有弊的。至于段干朋吓唬的话,谁都知道,魏候并不会因为赵军打出天子的名义就难为王室,那是政治傻子才做的事,魏候可并不傻。 齐候之意一决,国家机器便全速开动了起来,一队队士兵往临淄集合,几天功夫,临淄城外的兵营就连成一片,浩浩荡荡数里之地。 其中几处兵营便是段干朋新练技击之士的营地,虽然出征在即,但这几处兵营里仍然纪律严明,士兵每日操练并不放松。因为是新军,所以低级军官几乎每日都有提升,这不,眼看就要出征了,还提了一批伙长,若是有洛阳王宫中的人在此,必然会大吃一惊,因为这齐军新提的伙长中竟有两张熟面孔,蔡武和郑机二人,天子的亲卫,也是周扁专门培养的军官。原来这是依着周扁安排,安插到齐军中来锻炼的,当然日后也会或许会有大用途。不过这事段干朋倒是不知道,却是从其他渠道通过段干明招进来的,依这两人的素质,招入自然没有问题,这不,没多长时间两人竟都提了伙长。其实对蔡武和郑机来说,训练倒并不累,苦的却是,要憋出一口齐国口音难啊。 虽然齐候下了死命,要兵贵神速,但凑齐二十万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又是数日过去,离着魏军围攻邯郸已经一个月了,齐军这才誓师出发向西。一路上不断有小波齐军加入,八日后方才走出了齐国境内,踏入了赵国的土地。 再说说邯郸这里,一个月的时间,邯郸南面的城墙早已被砸的不像样子,但每日赵人都在拼命的抢修,所以这城墙虽然成了土墙,但却一直没有蹋,硬是死死的把魏兵挡在了城外,要维持这条防线有多难,恐怕只有赵人才知道。 身在魏军营中,周扁等人并不知道此时齐候已经下定决心要来救赵,每日过得倒也惬意,想看看攻城就看,不想看就呆在帐中,但没想到麻烦还是找过来了。 麻烦首先是找到了樊馀。这日,樊馀依旧和以往一样在王室的营帐附近溜达,王室旁边是魏候专门派来照顾王室的军队,所以并不禁止王室之人随意走动,在这几个营地里随意走动也无人跟随。 樊馀是个闲不住的人,每日都要去魏营逛一逛,找些面熟的聊聊天,既打发了时间,又掌握了魏军一些行军布营的方式,还能不经意间从魏兵口中听到些隐秘,宁越身为士大夫只往那些魏国大夫贵族的营帐钻,不肯放下身份与士兵打交道,樊馀倒是乐此不彼,不想这日竟摊上了事了。 刚绕过一座营帐,樊馀正想着事,突然一名小兵撞了上来,这撞的倒不重,本来樊馀也不会怎么在意的,但这小兵手中还端着一盆水,一下泼樊馀一身,立即就惹得樊大爷怒了,一把抓起那小兵,扬起拳头就要打。虽然是魏营,但樊馀怎么也是周王室的人,得有些脾气不是。 没想那小兵却小声说了句,“我有事求见大王,还望大人成全。” 樊馀心下疑惑,便放了下来,仔细看了看,发现有些面生,想来进入这队魏兵之中的时间并不长,“你是赵国的奸细?” 说着,樊馀四下一望,还好近处没有其他魏兵。不过那小兵更过细,大声叫了句,“樊大人息怒,小的这就给大人擦干净。” 这会樊馀心思已不在湿衣服上了,但还是嚷了句,“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 这小兵立即将樊馀请到一边,正巧两名魏兵走过,没发现什么异常,狠骂了这小兵两句,给樊馀赔了罪,也就没当回事,走了。 两人这才又说上话,“大人,小的不是赵人,乃是墨家子弟。师兄数人此刻正在邯郸城中协助守城,小人便奉命潜入魏营,以求王室相助,还望大人成全。” “我家大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身在魏营之中,樊馀自然不敢大意,一边说着话一边四下张望。 “真有要事,还望大人成全。”那小兵一边手中不停帮樊馀擦水,一边小声说道。 “这事某家做不了主。”樊馀答道。 “赵人守住邯郸,亦与周室有利,还望大人成全。” “某家要先通报我家大王,再做打算。这魏营之中,你又如何见得到我家大王?” “此时不劳大人费心,只要大王肯赐见,小人自有办法混进去。” “好吧,明日你还在此等我。”两人窃窃私语半天,还好再无人经过。只听樊馀又高声说道,“今日就饶了你,下次可得长眼睛了。” 说完樊馀拍拍身上半湿衣服,走了。 樊馀如今也是个人精,虽然心里为墨家子弟混入魏营的手笔而震惊不已,但面上却依旧不改色,也并没有着急回去向大王汇报,而是继续在魏营中闲逛起来,不时和这个打声招呼,又不时冲那个点点头,当然若是碰上聊的好也停下来闲聊两句。 没多久,樊馀终于像平常一样逛完了个大圈。一回到王室的营帐之地,樊馀的脚步立即轻快了起来,身子一闪,就晃入了周扁和宁越聊天的帐子,但还未坐下就又闪了出去,却是跟门口放哨的周密叮嘱了几声,这才进来跪坐了下来。 一听到说墨家子弟求见,周扁和宁越都是一阵惊讶和疑惑,惊讶的是墨家子弟竟混入了魏营,那么必然在邯郸城中也有墨家在襄助,这墨家当真是以非攻为己任么?疑惑的是墨家子弟来求见王室做什么?要王室与邯郸里外相应么?要知道王室就一百名护卫,而紧紧跟随王室名为保护实为监护的魏兵就有一千多个,王室能做什么,又敢做什么呢? 三人低头商议了起来,墨家子弟多半是来求助或者献策的,可这样冒险到底值不值?但想过来想过去,周扁终究还是好奇,毕竟被关在魏营之中已有多日,消息送不出去,也没有收到外来的消息,不知是魏人拦截了还是洛阳的太师或者姜平等人并没有送消息过来,所以周扁还是很想知道如今外面的情况的。 宁越也是个冒险家,虽然有所担忧,但君臣三人将细节推敲一番,发现还是有很大可能不被魏人抓现行的,毕竟魏人是外紧内松,也从不闯入周营查看。至于见面的时间,就只能看时机了。 再去与那墨家子弟相见,自然还是樊馀,第二日樊馀又开始了饭后溜达,不经意间又碰见了昨日泼水在自己身上的小兵,樊馀又是瞪眼睛来气,不过两人还是成功的私底下交换了几句,定下了约见的方式。 又是两日过去,终于在一个傍晚天刚黑的时候,一名瘦小的魏兵悄悄来到了王室营帐之外,很快就被人趁着夜色偷偷引了进去,没多久,这名自称墨家子弟的魏兵就站在了宁越的面前。 第九十一章 墨家弟子 - 周始皇 - 或与白 一入账便看见帐中只有宁越和樊馀二人,但这名墨家子弟却知道,周室大王必然藏在这座大帐之中,或许就在那面屏风之后。 行完礼后,咽口口水,这小兵正要开讲,不料却听那华服中年男子一脸严肃的开问了,“你这厮从何处寻来的我王室奴仆的衣服?” 这小兵一愣,但随即脸上就恢复了淡然,看来其年龄虽然不大,但心理素质倒是过硬。 “回大人,某既然欲要面见大王,为图方便,自然先就仿制了一套衣服,偷偷带了进来。” “哼!”樊馀皱起了眉头,“看来尔等早有准备,潜入魏营的只怕不止你一人吧。” 这小兵又是一愣,“为非攻,我家上下,均时刻准备。” “既然尔等已有准备,又何须惹我周室,进入邯郸助赵人守城也可,潜入魏营制造混乱也可,但却费尽心思到我周室营地,又是何意?” 这小兵一进营帐便被宁越牵着鼻子走,倒是不敢小瞧王室了,不过到了这会,也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赵国及我墨家有求于王室,可否请大王赐见?” “笑话,我家大王哪是你相见就能见的?”宁越哼了一声。“有什么话就跟我说罢。” “赵国守城艰难,我家钜子说了,投石器乃王室所造,欲破魏军,还需王室相助,请王室看在赵国被破在即,赐予破投石器之法。”小兵躬身说道,说罢之后却稍稍抬起身,扫了一眼那面屏风。 屏风后面自然不会发出声音,发出声音的还是宁越。“你错了,这些投石器并非我王室所造,而是魏国造出,自大梁运来。” 这小兵一愣,那时可没有发明这个词,造也兼了发明的意思,但宁越这话可不好反驳。 于是他干脆又躬下身去,“请王室赐予破投石器之法。” “以火烧之。”宁越淡然说道。 “魏兵凶猛,赵人根本无法靠前。” “嗯,每日修补城墙,且在城墙之后建些棚子遮挡飞石,以便士兵躲避。”宁越又说道。这些都是平日没事和大王的闲聊。 “此事我墨家子弟已在城中襄助赵国。” 宁越顿时大怒,“你们都已经在做了,为何还来问我周室?消遣我等么?” 惊得那小兵连忙跪下,“小人不敢。实是求破解之法而来。” “也罢,如果你们只是问破解之法,那你就可以走了。我们也只想到了这些。”宁越挥了挥衣袖。 “大人,若赵人能守住邯郸,则魏人嚣张气焰必然被打压,对大王也是有利的。赵侯也说了,若此次守住邯郸,则必召集天下诸侯反攻魏国,救出大王,致使大王还都洛阳。”这小兵有些急了,说的话也直白了起来。 于是宁越的语气也平和起来,“这些我们也知道,只是确实没有什么好的方法,无非是及时修补城墙,举盾搭棚减少飞石的伤害,要么便是抵近投石器投射火箭。” 其实若是换做周扁来守城,那还是有几个方法的,只是君臣分析一番,均认为邯郸还能坚持数月,所以也就不便于此时说了。不过想来是用不上的,因为墨家子弟虽然想到了求助王室,但以赵侯的思维定式,绝对是会求救齐国的,而周扁根据后世的历史经验,齐国是肯定会前来救援的。 想到齐国,周扁不由又想到了缑落,也不知自己给他布置的任务完成了没有,完成的怎么样。屏风后面的周扁不由思想开了小差,外面帐内后面说的几句话就没有听清了,然后就听见宁越说道,“时间长了,恐怕为魏人发现,你还是走吧。” 那小兵又咕噜了几句,这才离去。还是樊馀送出去的。 估摸着那小兵走出去了,宁越这才转到屏风之后,拱手道,“大王怎么看?这墨家子弟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前来试探还是真心求助。” “应该是真的,真心求助而来。但凡事都需留个退路,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墨家沾上关系,今日见一面已是难得,日后还是少来往的好。”周扁说道。 “大王说的是,极为有理,臣下钦佩。但从墨家子弟口中打听一些外面的消息还是可以的,如此则变墨家为我所用。”宁越说道。 再听宁越一解释,周扁这才知道后面没听到的几句话原来是那小兵答应时不时传些外面的消息进来。但这小兵是如何和外面联系的却是不得而知了,宁越没问,那小兵也没说,想来墨家子弟还算是神通广大,洛阳城里能混进来是很容易,邯郸混进去帮助守城也不难,但潜入魏营可就是一件显水平的事了,尤其是还混入看管周室的魏军。也不知这个时代墨家的势力或者说能力有多大,或许自己也可以派人渗透一下,多少利用一下墨家,周扁如是想到。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打开十来天后,就在大家已经不再谈论墨家之事时,那小兵突然又找到了樊馀,两句话就说清了一个大消息,齐国出兵了,前锋已近邯郸! 当消息到达周扁这里时,周扁不由呆了,“太快了,没想到齐国这么早就出兵了。” 君臣又讨论了一会,也没什么好的主意,只能分析一下魏军何时会退,或者说魏军会被齐赵联军打成什么样子,周扁当然是希望魏军被打溃哪怕大败也好,但想一想魏军自出征邯郸以来,几乎还没有什么大损失,仅凭齐赵两国,恐怕很难。 随即君臣又说到了墨家身上,周扁当然也有想过通过墨家把指令送出去,但很快就被否定了,太不可信了,毕竟墨家还有几个弟子在洛阳可是被当做苦力来用。然后周扁也是唏嘘,为何王室的信息网络尚还不能渗透至魏军之中,或许有机会的话还是向墨家取取经,至于收服,周扁没想过。 而就在王室君臣在魏营中感叹展不开身手的同时,邯郸城北,数里地里一座矮丘之上,隐蔽之处,却另有一拨人马正在指指点点。 一群强壮的便衣武士正簇拥着一架豪华的四轮马车,马车掀开了帘子,却是一名少女探出头来在张望。 “魏军围城已有多久了?”少女的声音还透着些稚气,明显年纪不大。 但侯立在马车之旁一位强壮的中年汉子却十分的恭敬,只见其躬身道,“回主人,已经一月零五天了。” “齐军还有多久能到邯郸城外?” “还有两天。” “撤吧。令人告诉我哥哥,可以开始行动了。”少女轻轻说道,似乎只是吩咐酒店可以上菜了。 “啊,主人,真要动了吗?”中年汉子明显一呆。 “是的,着人告诉我大兄,可以出动了。”少女语气略有些不满。 “不是,主人。小人的意思是,真要如此么?”中年汉子腰弯的更低了。 “此事我已经与我的哥哥商议好了,你就不要再多虑了。不过我们的人要先动,这个时间必须要算好,此事照计行动即可,想来问题不大的。”少女缩身坐回了马车之中,立即就有车内的侍女盖好了车帘。 “诺!”中年汉子应声道。“主人是该走了,这些日子魏兵四下出动寻找石块,想要靠近邯郸风险极大,小人每次都提心吊胆的。终于可以走了。” 一群人都是精干,专走小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齐军出动的消息自然早就传到了魏侯的耳中,魏侯当然知道,这个时代的高层人士都知道,任何一场战争都会引来时局的动荡,总会牵扯到或多或少的诸侯,所以魏侯早就做好了齐军、楚军甚至是秦军开拔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齐军来的这么快。 魏侯以为,至少要等半年,因为齐侯还需要考虑观察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轻易出兵,不过魏侯也不怕齐国出兵,只是麻烦一些而已,魏侯最郁闷的是,眼看就要将邯郸南城墙打塌了,而邯郸居然还没有要被拿下的迹象。投石器威力已经这么大了,邯郸为何还拿不下?魏侯很是不解。 不过周扁却是知道,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赵人被逼急了,自然拼死守城。投石器虽然很厉害,但仍没有脱离冷兵器的范畴,就事实来看,心理上的威慑还是要大一些,尤其是魏军是在攻城,城墙挡住了不少飞石,而若是反过来,比如洛阳守城战,飞石砸向平地上的韩军,伤害力还是要大一些。 这几天魏军的攻击又加强了,看来魏侯是想拼一把,想在齐军到达之前拿下邯郸。 但赵人早已拼了命,几次被魏军攻入城中,又拼死给打了回去。双方的尸体在坍塌了的邯郸南城墙内外早已堆成了新的城墙,血水染红了早已几乎被填平的护城河,尸体的臭气熏天,但邯郸城还在赵人的手中。 几日过后,竟是难得的平静,魏军没有攻城,却是在休整,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的赵人站在城墙上向南望去,心里的紧张丝毫不敢放松。 又是几日过去,这天清晨,只见魏军营地中吹响了号角,吓的赵人连忙调整军队,却只见一队队的魏军向东开去,就这么当着赵人的面列队向东,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外。不知是那个小兵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是齐军赶到了,邯郸城上顿时一片欢呼声,所有赵人都高举着兵器呼喊,似乎侵略者就要被打跑,似乎胜利就在眼前了。 赵宫之中,却并未见欢呼声,消息早已被证实,齐军昨日便驻扎在了城东十里开外,今日魏军显然是去迎战齐军了,那么问题就摆在赵国面前了,趁魏军主力外出的大好时机,要不要出城一战?而若是出城一战,究竟是向东与齐军夹击魏军野战主力,还是向南拔掉投石器? 大臣们各说各的理,很快就吵成了一片。这是赵侯最痛恨的一幕了,这些大臣们啊,只顾自己动嘴痛快,可最后做决定的还是自己,做君上也难受啊。 但很快殿中就安静一片,原来是一名传令兵跑入,“报君上,魏军的飞石又开始进攻了。” “啊?”满殿君臣都没有想到,魏军这个时候还攻城。 “那快去守城啊!”赵侯有些慌了,这些日子精神高度紧张,赵侯还真怕哪天城未破自己就先倒下了。 “慢着!”一声大喝,却是太戊午发话了。正要拔腿往外走的武将们停下了步子,满殿君臣立即望向了太戊午。 却见太戊午望向了那小兵。“魏军只是飞石,并无一个人前来?” “回大人,小人离开南城时,魏军确无一人前来,只是飞石。” 摆摆手放开那小兵,太戊午拱手向赵侯道,“君上,魏人这是迷惑我等,由此更可见魏军空虚,正好趁此良机,出城毁掉投石器啊!”显然太戊午是主张出城向南的。 但在这个飞石来袭的时刻,赵国君臣的恐魏症普遍都犯了,立刻殿中嗡嗡起来,都是反对声。 “还是先去南城看一看吧。”最后,赵侯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叹口气摇摇头后,太戊午不得不遗憾的走了出去。 太戊午自然是向正被飞石攻击的南城走去的,不料还没走近,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大人,不趁此良机出城,日后恐怕难有机会啊。”一名赤足汉子说道。 “大人一定要再劝劝君上,不趁今日毁了投石器,待齐军一败,赵国将再无机会。”又是一名赤足汉子。 太戊午抬头看了看这两名拦住自己的墨家弟子。邯郸被围,诸侯除了齐国外不见来救,却是这两名墨家弟子最先赶到,每日里也帮助太戊午调兵和修补城墙,尤其是修补城墙上,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所以此刻被拦住却并没有什么不快,而是一脸的落寞,“吾已经劝过了,但没有用。” “哎,还是多关注一下齐军的战况,若魏军今日未败齐军,那我们的机会还是有的。”拦住太戊午的一名汉子叹息道。 几人也不多说,立即向着南城而去。 第九十二章 再败齐军 - 周始皇 - 或与白 就在魏军出动向东的那个早上,周扁就得知齐军已经赶来的消息,中午时周扁还忍不住骂了赵侯,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有出城毁掉魏军的投石器,真是亡国了活该,不想到了日暮时,周扁就为赵军没有出城而感到庆幸,原来齐军居然避战了。 这个时代虽然礼乐不振,但两军交战还是有一些基本的礼仪,比如今日齐军原来,就死呆在刚修好的营寨之中没有出战,魏侯也不知想的什么,或许是为了防备赵军出城吧,也没有下令强行攻打齐军营寨,所以魏齐两军就这么僵持了一天,没有交战。 所以这么一看,赵军没有出城是对的,不然魏军杀个回马枪,赵军必然溃败,不要说齐军也可以在魏军后面掩杀而来,周扁可是相信野战无敌的魏武卒绝对可以顶住齐军然后大败赵军的。 魏侯也同样自信,可惜齐军未动赵军也未动,魏侯忍了忍也就没有动,所以就这样陷入了僵持。 第二天仍然是僵持,魏军在齐军营寨之外晃了半天就早早回去了。第三天第四天仍旧如此。 冷兵器时代一场战争一般都是很长时间,所以出现这样的局面并不奇怪。魏军的敌人一下子变成了两个,魏军自然会小心一点,倒是赵齐两国也没行动却是让周扁理解不了。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齐军和赵国早就联络上了,但是没有谈拢,在谁第一个上这一点上争了起来,赵侯希望齐军主动出击攻打魏营,同时赵国配合,而齐军却是希望赵军先出城,就这么僵在了这里。 齐军自然是不急的,反正邯郸还没被攻破,魏军顾忌着齐军在一旁虎视眈眈不敢轻举妄动,可以说齐军出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按照段干朋的设想,就这么僵持下去,反正魏军一攻城,齐军就到魏营侧方去骚扰,保证魏军无法集中力量攻打邯郸就是了,魏军远征在外,终究是要撤兵,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和魏军死磕呢? 所以急的只能是魏侯,好在魏侯早就制定了预案,数日之后的一个清晨,停歇了几天的魏军投石器又开始发威了。由于附近的石块难以寻找,实际上这段时间投出去的飞石已经是魏人拆掉附近的城池运来的砖块,杀伤力更大。一块板砖都能拍死一个武术师,何况是漫天的砖块呢。所以这次魏军真的发威,邯郸很快就抗不住了。 飞砖过后,便是魏军步卒攀附城墙而来,由于城墙的塌倒和飞石飞砖的积累,所以魏兵很快就爬上了城头,与赵兵开始了短兵相接。这是自齐军来后的第一次魏军全力攻城,似乎魏人完全忽视了齐军的存在。 但赵人不会忘了齐军,求救的书信早就送出了城东,主帅公子陈琪与段干朋商议得当,十多万齐军立即出营向西,直奔魏营,他们的目的很明确,趁着魏军主力攻城,来毁掉那些令人生畏的投石器。 魏军有一个软肋,那就是投石器不方便移动,所以魏军难以放弃阵地,魏军即将两处接敌,一处是直奔魏军投石器而来的齐军,另一处则是邯郸战场,不难想象,若魏军放弃邯郸城包夹赵军,则齐军必将尾随出城,那战局就变成了齐赵两国夹击魏军了。 魏军究竟该如何应对呢? 只听魏营之中一阵清脆的金声响起,攻打邯郸的魏军立即如退潮般返回魏营,赵军自然不肯放过。到了这个时候,赵国君臣应当再也没有什么疑虑了,所以只见邯郸城南门开始了疏通。可是这邯郸南城早就被石块砖块给淹了,城门一时竟打不开,急得赵军只得翻越城墙,向魏军追来,可是魏军一退,投石器又开始了工作,赵军只得冒着飞石拼命向前跑。 魏军很快就在营地外面摆好了防守阵地,这时齐军也刚刚冲到了魏营的东面,城内城外两路大军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向魏营冲去,魏军两面受敌。 周扁等人缩在魏营之中,只听得鸣金声后,呐喊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门外,魏军将领的大吼声似乎就在耳边,然后是震天的喊杀声,兵器交接声,哀嚎声。 “这是齐赵两国的军队一起攻打魏营。”宁越说道。 虽然这次没有亲临战场,但这王帐之中仍然一片紧张,哪怕帐外杀声一片,帐中竟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虽然知道这是魏军的胜负,不是自己的,但周扁等人竟比自己上战场还要紧张。 “我再出去打探一下。”樊馀说道。周扁点点头,樊馀便一把掀开帐门,向外走去。 不料没走多远便被人给拦住了,是负责看护王室的魏军小将。“樊大人不要再往外走了,外面一片混乱,恐怕有伤樊大人。某奉令护卫尔等,请在帐中歇息。” 樊馀四下一看,果然王室的人都被赶入了各自的帐中,那一对魏军守在了每一座帐篷之外,局势一片紧张。 “也罢,我只是问问战况,你这边有什么消息吗?”樊馀说道。 “某只奉令护卫尔等,其余的一概不知,也无可奉告。”那小将严肃了起来。 “好吧。”看着平常很随和的一张脸也变成了一块石板,樊馀无奈说道,“那我回去便是。” 弯腰进入账内,倒让周扁吃了一惊,“樊馀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得樊馀将外面的情况一汇报,周扁也无可奈何了,“那我们就坐在这里听外面的战场声吧。” “听这声音,魏营北面和东面两面受敌,战场就在魏营之外。”宁越说道。“虽然打探不到消息,但却可以听声音。若是喊杀声越来越远了,那就是齐赵两国败了,若是一会魏人进来欲带我等离去,那便是魏军败了。” “我看魏军多半要败,那我们赶紧先把要带走的东西收好,免得一会儿慌张。”樊馀似乎醒悟过来。 “我看不必了吧,若是跟随魏军逃亡,哪里还会让你带东西?”周扁摇摇头道。 “不然,大王。某相信魏军不会败。”宁越正色说道,“就算败了也是小败,可以从容退走,绝不会是大败,更不会是溃败。” “好吧,那樊馀还是收收东西吧。”周扁点头道。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竹简编的书到占了一多半。 眼看就到了正午,外面的喊杀声一点也没有小,应当正是高潮。打仗的士兵不用吃饭,但周扁等人还是要吃的。于是樊馀去与那魏军小将说了后,片刻后,热好的熟食终于被仆从端了过来。 用罢午饭谁也没有睡意,都打起精神听着外面的声音。 然而没多久周扁还是犯困了,坐在那里头直点。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宁越喊醒,“大王快听,齐军要撤了。” 周扁顿时打了个激灵,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却听得外面正震天的叫着,“齐营着火啦!齐营着火啦!” “齐营着火了?”周扁有些不敢肯定。 “是的,大王,的确外面好多人都在喊齐营着火了,或许是魏军的疑兵之计,又或许,”宁越顿了顿,“还真是魏军干的。” “樊馀出去看看。”周扁示意到。 “诺。”樊馀一躬身便跑了出去。 但很快就回来了,“报大王,外面层层营帐,看不太远,但听魏营的士兵互相传说,远处能看见东北方向有烟生起。” 原来还真是魏军干的,想来这就是魏候的后招了,魏候这是想要以一敌二啊。 “那樊馀,可以把刚收好的东西再拿出来了。”周扁笑的有点点勉强。 “啊?”苦命的樊馀无语的望向了那几个刚刚收好的大木箱子。 静下心来一想,很容易就知道魏候的计划了,待齐军也开始进攻时,收拢防线,顶住齐赵两国的攻击,同时早就埋伏好的一路人马立即杀入齐营,趁乱放火,等烟起之时,再在阵前大叫,扰乱齐军军心,自然也就破了齐赵两国的夹击了。只是这个计划需要魏军挡住齐赵两军夹击一段时间,想来魏人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很快就听得外面的喊杀声、大吼声越来越远,想来今日一战就快要结束了吧。 再说这齐军,主帅陈琪到了这会也终于知晓了魏军的计划,但又有什么用呢,后面正是齐营的方向冒起了烟,前面魏军一喊,几乎个个齐军都回头看,然后就是十多万人的溃败。 这可是十多万人争相向营地涌啊,如同大水决了堤般,哪里是人力可以挽回的?陈琪回天无力,只得跟随败军向后退去。挟持在乱军之中,陈琪的马车如同激流中的一片破木片一样,根本无法控制,战马也受了惊,很快就有两匹挣脱了缰绳,只剩另两匹马拖着快要散架的战车摇摆在人流之中。 身边充当卫士的车右已经不见了,车夫还在拼命的拽着缰绳,车旁的护卫也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乱军之中,已经没有人认识这位齐国的主帅了。陈琪简直想拔出别剑来自杀,第一次出战就搞成了这样,没有脸啊。 其实最开始也只是看见后面起火了,但经不住魏军叫喊,有些齐兵只是想回去看看,但只要有第一个齐兵往回跑了,就不愁第二个,然后人都是会跟风的,就像雪崩一样,越来越多的人往回跑。有真的想回去救火的,有担心后路没有了的,有看见别人跑了的,还有的根本不想跑但夹在人群之中没办法只得跟着跑的,总之,十多万的大军一下崩溃了。 溃兵本来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加上后面魏军追杀了一阵,就更不成军了。 陈琪的马车夹杂在洪水之中,如同一页扁舟一样摇摆不定,终于撞到了一块大石头,就如同扁舟撞上了礁石一般,立马就散了架。 车夫飞了出去,落地就没了声响,估计就算没摔死也要被人踩死了。那两匹骏马挣脱了一会,终于脱了缰,夹在人流之中倒是很快就挤出一条道来。 这可苦了陈琪了,被压在了散架的马车之下,旁边一些齐兵见战车撞散架了倒是吓了一跳,但一看人被压在下面没了生气也就没管,很快就继续跑路起来,竟没有人管这位齐军的最高主帅了。 陈琪先是在马车上被撞了一下,然后又随马车翻转了过去,被压在了马车之下,一时七荤八素的半天没缓过劲来。好容易缓口气来,却发现自己被压得动不了了,而身边的齐国士卒一个个不要命似得的往北跑,哪有人管自己,好歹这些溃兵绕过了马车没从陈琪身上踩过去就是好的了。 呼叫了好一会还是没人来救,难道自己就这样被压在马车上然后成了魏军的俘虏么?陈琪心中那个憋屈啊。 就在陈琪快要放弃呼喊,就要听天由命之时,忽然陈琪看见一名小兵停了下来,挤了过来,看了两眼就连忙搬动起马车来,一使劲没搬动,叫了声“主帅稍等”就又挤了走,但很快又折返过来,身后几名小兵,众人一使劲,终于把陈琪久了出来,不至于要被魏军俘虏了。 几人行过礼后忙搀扶着陈琪向北退去,走了小半个时辰,场子终于开敞了,齐兵也没有那么密密麻麻的了,陈琪这才见到了慌里慌张到处寻人的护卫队。 这亲兵卫队被挤掉了主帅,可正是掉了魂似得,好容易找到主帅,忙过来赔罪。 陈琪打骂了几句这才想起不用这几个小兵再护卫自己了,便开口问道,“尔等何人?吾将重赏。” 只见那第一个小兵躬身答道,“某乃田将军麾下左营伙长蔡武,这几个都是我的下属。” 第九十三章 三军对峙 - 周始皇 - 或与白 花费了整整一个时辰,终于在大营之前,陈琪收拢了溃兵。十停中却已去了一停,也不知是战死了还是走丢了,或者逃跑时被踩死了,剩下的齐兵也毫无兵样,一个个衣冠不整,多半手中已没了兵器,小半人还身上带伤,想想也是,就连三军主帅陈琪都差点被抛弃,身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走路不利索。 方才一直整顿军队还好,现在整差不多,陈琪的悲伤就忍不住上来了,看看这些士兵都什么样子,想想早上出发前还好好的大军,这才半天功夫怎么就成了难民了呢?陈琪那个郁闷啊,不过也不由想到,幸亏魏军没有追杀,不然就更加惨了,再一想,魏军多半尾随赵兵攻打邯郸了吧,若是赵兵也像这样溃败,魏军此时已在邯郸城中巷战也不是不可能。 “来人啊,把守营的将校拉过来,砍了。”陈琪一声令下,倒是没忘了罪魁祸首。 想想都是气,魏军居然还分了数千人前来袭营,守营的齐兵没在意,竟弃营而逃,让魏军把齐军营帐烧了个精光,等到大军回来,守营的齐兵这才大着胆子凑了不过来,不过凑过来却是要砍头的。 数十个血淋淋的人头滚到了地上,十多万齐兵这才有了点精神气,怕是被吓的。 陈琪倒是很想再砍几十个人头,可惜那最先溃逃的齐兵却是找不出来,当时场面那么乱,谁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先的,就算知道是自己带的头,也是不敢承认的。倒是有些人互相指认,却又不承认,气的陈琪只好打了棍子。 杀了人又打了人,主帅的气这才消了点。副将田忌和军师段干朋这才上前又劝了起来,田忌倒是溃军中无碍,还比陈琪先干到大营,指挥灭掉了火之后,又开始收拢溃兵,收拢到一半陈琪这才到。段干朋倒也是一瘸一瘸的,也是从马车上摔了出去,好在段干朋的亲兵跟上了,倒是少受了罪。 其实段干朋早就在劝陈琪令大军继续撤退,但陈琪正气头上,只得让他先杀了人,这才又劝了起来,无非是要早作安排,大军是歇在营地旧地上呢,还是再往后退,以避免被魏军追杀过来。至于邯郸和魏营那里,段干朋也早安排人去打探消息了。 终于陈琪不得不下令,让大军再向东退十里,然后安营扎寨。 不得不说魏候这一手玩的漂亮,以一敌二居然还打了胜仗,事后想想偷袭齐营也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计谋,但能用一倍的兵力抵住两倍的兵力,再去绕道偷袭,那就很需要魄力了。 所以周扁现在也对魏军称赞不已,至少人家能挡得住不是么?只是不知道洛阳兵能不能,想一想现在或许是不行的,但只要再给自己几年时间训练,比然会超过魏武卒的。 一场大战就这样过去了,齐赵两国未能赶跑魏军,魏军也未能趁势拿下邯郸。 不过第一次交战就大败,陈琪也起了回师的念头的,但在田忌和段干朋的相劝下,尤其是赵国许诺提供营帐和粮草军械等,十多万齐军便又留下来了。于是三方又陷入了僵持。 齐军也不再大战了,每日只是骚扰魏军搬运石块的小股队伍,倒是替邯郸减轻了不少飞石的压力。魏军也另谋出路,居然指使西边的武安赵民,将拆掉的武安城城砖往邯郸城南魏营运送,由于齐营在东边,而武安在西边,一时齐人也拿魏军没有太好的办法。 三方就这样僵持了数月,终于挨到了冬日。 过年还在外,显然这并不是魏侯的打算,魏侯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已经将邯郸城南边的城墙砸城了一条土坡,为何却还没攻破邯郸。 赶在下雪前,周扁随着魏侯数千人又回到了大梁,其余大军则停止了进攻,在营地里休整,而齐军也开始了休整,大家都要过年不是,何况还会有那么大的雪。 一直到过了正月,二月间,魏侯才再次北上,亲临邯郸城下。 又是一场场残酷的战争,数十万人就为了一座城池,别的事都不做,就在长达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里,来回杀伤,这真的是令人难以想象不是?但在战国,这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就像赵国前几年还在如此围困灵寿,但现在却轮到自己的国都被别人围困了。而想当初,魏侯打着救中山的大义而来,现在赵国早就撤了军,中山之围已解,但魏侯却根本不提退兵的话,这便是战国。 是的,这便是战国,谁都可以打谁,魏侯做好了打赵国的准备,那自然就做好自己也被别人打的准备,但魏国真的能无恙么? 邯郸的围城之战到了三月份,魏侯便接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秦侯又忍不住出来刷存在感了,这次他攻打的是河西之地。 魏侯早有准备,并且数十年来魏国对秦国从无败仗,所以魏侯并没有放在心上。 转眼间就到了四月,三方胶着,每日腻战,周扁都懒得去打听战况了。 然而到了四月底的一天,形势突然开始紧张起来了,就连好长时间没有打听消息的王室君臣,都能感觉到紧张了。 紧张这种情绪肯定是会传染的,但又是说不清的,樊馀一大清早闲逛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但却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所以樊馀回营后并没有说出来,倒是宁越逛了一圈之后,回来就肯定的说道,“魏营今日气氛紧张,魏侯必有大动作。” 其余要宁越说,也是说不出来原因的,感觉这种东西很奇怪,就好像看到每个魏兵都只变僵硬了那么一丝,那么把所有人放在一起看,就好像很明显了。 下午,王室便又开始打听了起了消息,不难问道,今日魏侯下了令,要求死攻邯郸,魏军立即开始狠狠的卖起命来,当天就攻破了邯郸南城墙,不过晚间又叫赵兵给赶了出来。 第二日则更加卖命,进入了巷战,一度攻打到了内城墙下,不过晚间依然没能守住。赵人不知为何,齐人不知为何,就连大多数魏兵也不知道上面的命令为何变得严厉起来,所以周扁也未能打探到。 第三日也是如此,如此大强度的拼命,就连魏兵也受不了了,所以这次到了晚间才刚刚进入巷战,又未能守住。 第四日魏军没有动作,休整。 第五日依旧休整,周扁真搞不明白魏侯唱的是哪出戏了。 第六日突然上面传来命令,全军撤退,大部向西穿太行回安邑,小部分包括伤兵则径直向南回大梁,走的时候居然也没忘了把投石器打了个包带回大梁,坏掉的投石器则就地焚烧了。 这一下真的是让人目瞪口呆,这进退转换的也太快了吧。周扁等人无奈,短时间内也问不出来由,只得在魏兵的催促下,跟随魏军踏上回安邑的归途。 不过大队人马走了一日之后,周扁就发现魏兵少了很多,一时打听不到,直等到进入太行山麓之后,一大波魏兵才赶了上来。这时就很容易打听到,原来前几日消失的魏兵是设伏去了,但可惜赵兵和齐兵都没来追,所以他们埋伏在路边几日之后也就作罢了。 先不说周扁这里一脸疑惑的跟随魏军翻太行山回安邑,邯郸这里,赵人也好,齐兵也好,都是一脸疑惑,浑然不知魏军为何突然退了。 开始时齐赵两军还不敢相信,也不敢去追杀,待斥候回报进了太行山后,齐赵方才确信。但魏军退了终究是好事,于是赵侯派人去了武安等陷落的城池,齐军也开始与赵人商议起资费的问题来。 也不知赵侯给了齐军多少好处,魏军退去的十天之后,齐军也踏上了返程。 此时,魏军大队正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之中。 一个月后,魏军出征一年之时,魏候终于又回到了安邑。到了这时,周扁等人方才知道魏军急退的缘由,原来秦军居然大败河西魏军,攻占了少梁王城等地,彻底把河西之地北半部的魏人赶回了老家,魏国在大河以西只剩下函谷关等几处险地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周扁不由呆了片刻,看来由于自己的到来,把著名的少梁之役提前了数年,然而魏国的公孙痤没有被秦候捉去,只是不知这位秦候是否也会在少梁之役后不久就死去。 这下,魏国真的是国家震荡啊,那么大一块地说丢就丢了,一方面是魏候对秦国的轻视,为攻邯郸抽走了不少河西之兵,另一方面自然也是秦国机会把握的好。倒是魏国,邯郸没攻破,却丢了河西,也不知魏候怎么想,魏国是不是马上又要发兵向西了。 不过回到了安邑,周扁与自己的情报网又沟通上了,自然也就知道了缑落与齐军出击的关系,只是没想到的是,促使魏军回撤的不是齐军而是事先没怎么寄希望的秦军。 周扁的心思又活跃了起来,魏候必然要再夺回河西之地,为确保河西就不会再两线作战,那么这时再鼓动其他国家以致天子回国的名义攻打魏国,自己是不是就有希望回洛阳了呢? 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可能性大大的有,于是君臣又开始了算计,一条条命令迅速发了出去。 再说这齐国,刚开始得知魏军退了,齐候还挺高兴的,专门出了临淄城门迎接陈琪的大军回师,然后又大肆封赏,在这消息闭塞的古代,齐人还真以为魏军是怕了自己这才撤退的呢。然而到了六月初,魏国河西之地沦陷秦国的消息传来,气的齐候甩了几鼎器皿,不过幸好都是青铜器,摔不坏。 陈琪和段干朋只得又前往称罪,以求平息君候怒火。齐候自觉面子大失的情况下,竟强令臣子们想对策,如何才能夺回齐候自以为丢掉的面子。 这时,周扁的命令也到达临淄了,还好缑落在临淄一直都没有走,接到了大王的认可以及新的命令,缑落不觉兴奋了起来,便又开始了走动。 周扁登位为王的第五年夏天,魏国酝酿着再夺河西,齐国预谋着夺回面子,不知不觉中,一场新的风暴就要挂起了。 第九十四章 南下大梁 - 周始皇 - 或与白 “当今之时,欲使贵国君候夺回大义,没有比促使天子还都洛阳更好的了。”夏日里,临淄城外段干家庄园里的亭子下,缑落如是对段干朋说道。 显然,在鼓动齐军救援邯郸后,缑落一直在临淄等候消息,大王在魏军之中无法联系上,所以缑落只好等待。好在几个月后,缑落终于等来了大王赞赏的信,但同时又得到了新的任务,那就是继续鼓动齐军为难魏国,大王认为这具有一定的可能性,且有利于让魏候放他回家,但需要再推一把火而已,所以缑落又出现在了段干朋的园子里。 接到新的重要任务,缑落自然是兴奋的,见段干朋阴着脸不说话,便又劝道,“此次出师让秦人抢了先,却是不曾料到,此非汝之过,若是贵国君候认为乃战之不利,说不定会怪罪于汝,故而,不如再出兵,若能逼迫魏人不敢出兵河西,则是大义之所在啊。” 此话似乎刚好说到了段干朋的痛处,只听其开口道,“此次出征,是战之利,或非战之利,某家君候自有主张。是否再出兵向魏,某家君候也自有主张,不劳先生费心。” 这话说的有些生硬的意思了,缑落只好止住了接下来的说辞,好在已经把这个意思说到了,算是埋下了一粒种子在段干朋的心中了,就只看段干朋往后再怎么想了。于是缑落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段干朋不在这段日子的临淄故事,说着说着又说到了纸张的生意上,这倒是两人的利益共同点了。 段干朋显然已经不是那么抗拒周王室的人了,留缑落吃了晚饭,缑落也就辞别了。 其实段干朋现在也是在心中深深的犹豫,到底要不要帮周室呢?本来觉得小小的数邑之地,连自己都保不住,能指望什么?科室这次在邯郸城外见识了投石器的威力,又在缑落那里确认了这投石器就是周室所创,不由令段干朋的心中有那么点偏向周室了,若是周室真的能稍微复兴一点,齐国或者直接说自己又是否能搭上这架快车,捞上点好处呢? 这一切都需要段干朋来仔细琢磨,同时再观看观看。 此时安邑的周扁倒是又过上了惬意的生活,一干侍女舞女歌妓都在,于是便又开始了声色之乐。魏国似乎也不是那么着急,没有立即发兵向河西,而是在四处调动兵马,不过一想也是,攻打邯郸就已耗费了力气,何况河西败兵,也得段时间重新整顿,不过依着魏侯的性子,或许就在明年春天吧,秦魏必有一战。 就这么等着,琢磨着,两三个月过去了,缑落依旧在试图说服段干朋,段干朋也开始了对齐侯的试探,毕竟这年头,谁都想立功是不?随着缑落和段干朋之间关系挑明,造纸厂的事情也好办了,临淄的生意所获依旧大部归段干朋,但齐国境外,首先是大梁和邯郸也开了卖纸的店,总算开始把纸的生意给铺开了,各地均买通了当地大户以及国中贵族,王室暗组的力量也开始了渗透,看起来周扁的网已经随着生意渐渐开始铺向了各国,形势一片大好,可是周扁知道,自己一日不回洛阳,形势就一日不会真的好转。 很快就又过去了一年,这是周扁离开洛阳的第三次过年,也是第四个年头了,当初离开洛阳的半大小子,现在也长的超过了宁越,由于良好的伙食以及每日刻苦的锻炼,周扁已经算是个壮小伙子了,与樊馀比剑也很能对攻几百回了。 但还是被困在魏人手中,随着身高的增长,周扁心中的愁也越来越多了。 事情总是在变化的,新年过后,形势似乎在好转,段干朋终于下定了决心,花费了十二分的力气来说服齐侯出兵逼迫魏人,齐侯渐渐的也开始心思活络起来了,毕竟去年的拳头打空了也不好受。 魏人也开始了更加频繁的兵马调动,这次似乎还是魏侯想亲征,夺回河西,但据说朝中反对声很多,毕竟魏侯几次亲征除了抢回天子,其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建树,在国内贵族看来,不仅片土未能夺回,还丢了河西之地。相比虚名,贵族们似乎实在的土地。并且在魏国,贵族们也是一支很大的力量,所以魏侯也不得不考虑如何去安抚这些贵族,又或者在魏侯看来,或许正是因为自己长期亲征在外,以至对这些贵族的震慑都少了许多。 秦国也一直不敢放松,军队一直在扩招,一直在训练,以至于很多新兵都是临时拉来,连战袍都没有,只能拿着简陋的农具跟在军队后面呐喊助威。只是新夺回来的土地,迫于国内贵族压力,大都分给了贵族们,没有片土分给农户或士兵,得到这个消息周扁很是吃惊,不过想想也是,商鞅还未进秦,秦国也还未完成从奴隶制向封建制的转换,所以在这个时代,这很正常。 等到播种的季节过去,魏国国内开始紧张了起来,连路边的小贩都知道魏军就要出动了,都在讨论着是在北边渡过西河直接攻打大梁,还是绕道函谷关。周扁也开始紧张了起来,齐国能阻止魏国的行动吗? 没有想到的是,四月初便有好消息从临淄传来,齐国也开始打造投石车了。 这分明是齐军要行动的迹象,看来齐侯真的要大干一场。至于投石车的图纸,周扁早已授权缑落适当时候可以献给齐人,反正魏国已经强行要去,也不怕再泄露了。 四月中旬的样子,第一家卖纸坊在安邑正式开张了,立刻就引起了满城轰动。纸张,是安邑贵族和士子们早就见过了的,但都是高价从临淄买来,这次在安邑直接便有了售卖,价钱低了许多,量又足,真的是供不应求啊。但买卖的秩序很好,因为满城官吏都早就得到了警告,这卖纸坊是公子昂的产业,谁也碰不得。 到了四月底的时候,魏军终于集结完毕,要开拔了。 这分明就又是多事的一年,而事实上,自从周扁穿越到此,似乎每年都是多事之秋。 四月的最后一天,魏军在安邑西郊誓师,由公孙痤为帅,随后便向西开拔。 与此同时,数匹快马自东而来,跑破了马蹄,也磨破了骑士的屁股,但没有人会在意,因为他们必须把齐军出动的消息带回安邑。 齐军终于出动了,仍旧是十多万大军,仍旧是陈琪为帅,段干朋为军师。经历了多次面对魏军的溃败或僵持后,齐侯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去摸摸魏国这只大老虎的屁股了,所以在临淄出师的时候,齐侯便喊出了攻打大梁,匡扶王室的口号,号称五十万齐赵联军南下围攻大梁,魏人不放回周天子便不退兵。 经过多年的努力,周扁终于看到了一丝回洛阳的春光。 齐侯当然不是说着玩的,齐军在卫国境内和南下赵军顺利会师,直指大梁。赵侯似乎也发了狠,放掉了灵寿,开始了向魏国的复仇。 于是,天下诸侯的目光又投向了魏人,此时,魏国大军尚未渡过西河,齐赵联军也未逼近大梁,魏侯将如何应对?是继续攻打河西而让大梁死守,还是回师大梁,击溃齐赵联军? 周扁心中也很忐忑,都到这一步了,能顺利吗?可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周扁只能以此聊以**。 然而齐赵联军却在大河边停了下来,每日只是准备舟排,并未立即渡河,显然是在等待。魏军竟也没渡过西河,似乎也是在等待。当两边的信使拼了命把消息送到周扁面前时,周扁的第一感觉就是诡异,毕竟王室的探子少,两边的军队或许已经等待了多日。 他们都在等待对方先动吗?看来齐赵的决心还不是很强啊,周扁不由不叹气。 但这是个信息传递基本靠人跑的时代,他们的等待能得到及时的消息吗?或许两边都只是在犹豫,所以周扁的第一感觉是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然而就在周扁想着要不要假冒齐赵信使,给齐赵一个魏军已渡过西河的假消息时,最新的消息来了,齐赵联军悍然渡河,直接南下大梁。转眼间即是六月初,齐赵二十多万大军终于兵临大梁城下了。 大梁,这座当代最为庞大最为壮观的城市,这座将在历史上数次大放光彩的城市,这座即将承载无数次灾难的城市,在即将建成且魏室尚未迁入之时,就迎来了自己城市史上的第一次兵灾。 由于魏军主力在西边,所以齐赵联军未费多大力气就攻破了大梁北边的几座小城邑,很快二十多万人就兵锋直指大梁。 六月十日,正是夏季酷暑之时,二十多万齐赵之士出现在了大梁城西门外。由于城池放在那里不会动,所以攻城一方可以自由选择攻城方向,齐赵把西门作为主攻,显然是要避开正午和傍晚的太阳,若不是考虑要绕一个大圈,只怕还会选择南门作为主攻。 巍巍大梁城的确是战国时期最大的城池,作为魏国在鼎盛期所新建的都城,整个大梁一圈的城墙高达三丈,东西北三面各两个城门,南边三个城门,这不仅在战国,就是放在后世的汉唐乃至明清,都能算是一座巨大的坚城了。不然也不会百余年后天下无敌的秦军愣是攻不破大梁,不得已只得引黄河的大沟水淹大梁。 第一天,双方只是进行了象征性的对骂,魏军甚至都没有出城,想来也不会,魏国主力向西,大梁兵力应该不超过八万。 然后第二天,齐赵联军就没有出现在大梁城下了。 又过了数日,只见数十万的齐赵联军之中,缓缓推来了上百台巨大的机械,竟是投石器。还真是现世报来得快啊,魏国刚刚在邯郸城下使用了投石器,自家的新都城就被人用投石器堆上来了。原来缑落得了周扁的授权,不仅献上了投石器的图纸,还从洛阳调了数名工匠前往临淄待命,不然齐侯还真不敢直接攻打探明有投石器的大梁城,现在大家都有,自然就不那么怕了。 不过齐赵联军的投石器显得简单的多,各方面看都很粗糙,原来是到大梁后就近砍伐大树所制作的,有了周王室的技术支持,齐赵也有了足够的信心就近打造投石器了。 只见齐赵联军旁人无人般的在大梁城下调试起了投石器,很快一座座投石器就开始了工作,一块块石块飞向了崭新的大梁城。 大梁城也立即以投石器开始了还击,只是相比齐赵联军的要少一些,距离似乎也近一点,显然齐赵的投石器调校的要好一些。 双反就如此进行了对攻,漫天石块飞来飞去,齐赵数量和射程占优,大梁有城墙防护占优,双方互有损伤,但一时竟分不出高下来。 一天的攻击很快就结束了,更令魏人气愤的事情来了,只见齐军并没有退去,而是在投石器旁扎下了营寨,一圈的木栏将投石器围在了里面,或许还会再垒上土墙,这分明是照搬魏军围攻邯郸的模式啊!魏侯绝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攻守互换了。 只是齐赵联军就不怕大梁军出城偷袭吗?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