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上掉下个宋二姐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四月的长安,天空一扫往日的阴霾,极明,极净。 堤岸那一丛春柳,葳蕤垂绵,肆意生长,将熙攘的人群衬得更加明媚活泼。浓妆淡抹的娘子,环佩琳琅的郎君,波斯商人昆仑奴,鲜衣健马,皆往曲江踏青而去。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说的就是寒食节了。大唐法定节假日,足足四天呢! 皇帝偷懒点,也得拖家带口,于春草碧色间踏青采风,曲江泛舟。 偏是如此,镀了一层金般的曲江,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汹涌。 “有刺客!保护陛下—” 鸣笛为号,刺破明净的长空。 偏偏惊着上空的鸟,形似鸡,鸣如凤,鸟屎如洪水猛兽,猛兽亦如海水倒灌,坠入曲江。 惊起波涛骇浪。 “刺客藏匿于画舫,踪迹诡秘,尔等依序严查!” 军令如山,曲江上数十只船舫,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叫他们逮到一个人头,七分像刺客,砍下献阎王。十分不像,便以清除障碍物为名,或拎或踹,送入曲江泡澡。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宋若昭就是从半边红的曲江池中探出脑袋来,心里咒骂—— “这叼毛的臀,不是挨堵,就是挨根针来缝!” 她恢复意识,奋力朝岸边游去,觉得身子有千斤重,于游泳比赛中蝉联冠军的她,此时竟成了入门小白一般挣在水中,似是被水草绊住了。 这头绊那头绊,被千手观音扒拉似的,这水草成精了叭! 好在是谁朝她递过来一根臂膀粗的竹竿,生拉硬拽,拖家带口的力劲,到底上了岸。 岸上恩人,是穿得跟个花孔雀似的宋小弟,他见怪不怪:“二姐,你又捡郎君去啦,这回把哪户人口给抄来了?……” 同在现代当二姐的宋若昭对号入座,恍惚望向自己“抄”来的人口…… 拖累她的三个“水草精”陆续上岸:大叔、小鲜肉、小脏包。 大叔被水呛得够惨,八字形幞头被头发倒缠在脑袋上呢,随着大吐苦水整个人咳得厉害,它风情摇晃,像外卖小哥疾驰在减速带的那对袋鼠耳朵。 小鲜肉淡定睁眼,在享受大难不死的快感。体验不长,瞧见裤腿子血迹斑斑,瞳孔地震,吓晕过去了。 小脏包像淤泥里新鲜拔出来的藕,不干净,但很肥。不过三岁光景,优先获得抢救权。 目光离开那三只,宋若昭环顾池边光景,隶属于大唐的风貌清晰展现:女梳发髻,男戴幞巾,贵妇齐胸襦裙,随从窄袖夹袄。刺客未归案,大家奔走相告,稚子唤爷娘,夫妻寻家翁,相唤而归。贵族支的彩幄翠帱,也于这场混乱中践踏成泥。 亲临其境,宋若昭欣喜若狂:合作方研发的时空隧道就这么水灵灵地成功了? 果然,时空公司分配的穿越手环,此刻在她手腕间回应着蔚蓝色的光芒。 【系统提示:“滴,欢迎来到中唐,系统检测您稍微的偏航,该时空匹配任务:“拯救吾皇”。继续绑定请回复。”】 “我不绑定。”宋若昭果断干脆。 要奔赴的可是锦绣盛唐,谁要来这太监都能骑到皇帝头上屙屎窝尿的中唐啊! 【系统回复:好的,检测到关键词“绑定”,已为您绑定!】 “......”她被气晕了。 “真好,咳晕、吓晕、气晕,加个小孩也晕,方便我打包了。”宋小弟美滋滋计算一番。 三个“水草精”,老的当姐夫,小的当外甥,至于不老不小的,先自作主张替二姐收个偏房。 花孔雀似的袍子一扬,他翻上斗鸡赢来的驴,拖上二姐的人口,驴臀吃痛,扬长而去。 宵禁的钟声一过,俨如棋盘的长安城,像是巨人合了眼,最后一丝光线随着人间烟火逐渐沉寂。 恰遇寒食节,百家禁烟火。 宋宅最偏僻的一隅,一间黑屋一床榻,一家四口两地铺。 宋若昭尊享主榻,正琢磨穿越手环的使用攻略,系统跳出《金花传奇》。 她鬼使神差一点,双眼糊涂一闭,记忆浑浑噩噩地嫁接。 宋氏书香门第,宋父现任饶州司马,此人平生无奇,不过幼时丧父,中年丧妻,晚年...... 倒也幸运,晚年得子,便是那斯花孔雀,宋小弟。 加上早年间,每隔两年就逢弄瓦之喜,至今已抚育了五位女儿陆续及笄。 提起他家,街坊四邻皆用“五朵金花,一只草包”来概括。 温柔大姐,才德第一。 弱智二姐,年年两岁。 伶俐三姐,一口三舌。 风华四姐,文房四宝。 青涩五妹,五步成诗。 草包六弟,六...... 六畜兴旺。 毕竟他成日间斗鸡走狗,与六畜为伍,这词倒也衬他。 那么弱智的二姐为什么能归纳到美名其曰的五朵金花里? 因为她小名叫金花! 传言这位金花,八岁学说话,五岁学走路,三岁学摇头,倒是刚出生时就会,哭。 如今到二十岁了,还是只会哭。 大姐不教处世,她哭。 三妹破口骂她,她哭。 四妹举墨泼她,她哭。 五妹绊她跌倒,爬起来继续哭。 捡来的夫君每次被宋小弟讹跑了,也只会哭。 说到夫君,宋父一点都不愁,四位姐妹才貌兼具,只有挑别人的份。 至于二女儿嘛...... 虽然脑子不太灵光,倒也会挑。 六年前四王二帝之乱,她捡了个腿脚受伤的男子当夫君,宋小弟来讹了400文钱。谁知人家有貌美妻室,连夜偷了门栓当拐杖,跑了! 四年前战乱初平,她捡了个桥头打盹的郎君,宋小弟来讹了800文。谁知人家已当爹,连夜拆门,又跑了。 两年前国泰民安,她捡了个被自己美貌迷死的,五花大绑在床榻上,结果人家当爷爷了都! 宋小弟是有些讹人的本事在身上的,这也能讹上一贯钱。可惜这位年轻爷爷功夫老成,一个霹雳神掌,床榻俱碎,也跑了! 由此行情大好,今儿宋小弟睡醒第一件事,就想这一单聘礼定价在多少? 窗子是破的,阳光刺痛了眼,宋若昭用一个晚上的时间,也没能对这部金花传奇感兴趣,立马召唤穿越手环。 “喂,我不要金花传奇,签合同的时候说好了,穿越目的地是感业寺——” 系统那头是千篇一律的人机:【主人,我听不懂,您可以换个词试试。】 宋若昭重组语言:“我要去感业寺,去找武则天,我要去给她送温暖、立人设!实现升职加薪、躺平享福!” 【系统:主人,我还在学习当中,请告诉我如何实现升职加薪,躺平享福?】 “......”咱俩究竟谁问谁? 突然想起那只负责驮她穿越,却半道吓尿,趁着排泄之际丢她入曲江的叼毛,已独自高飞,至今不知所踪。 这个罪名,她狠狠点了:“我要投诉,贵公司派遣的司机,犯了遗弃罪!” 【系统:没有犯遗弃罪呢,因为重明鸟自己都迷路了。】 宋若昭:“......” 系统的钝感力超强,一听就是没带脑子,她尝试着问:“转人工客服。” 【系统:当前人工客服不在线,我是人工智能小六,主人有问题请先咨询我哦。】 “......”这般黑色幽默。 宋若昭:“我确实咨询你了,可你的回答,不能解决我的问题啊!” 【系统:不管能不能解决,你就说我有没有回答吧。】 “......” “那你总该知道,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系统:主人穿越后,身份是您学习的那位宋家弱智,您在贞元三年,唐德宗李适[kuò]统治时期。从这个时期开始,每任皇帝皆受宦官屠宰,需要您“拯救吾皇”,目前任务进度1%】 【首单任务已完成,奖励您......】 原来今日救的是皇帝,宋若昭竖起耳朵,料定奖励颇丰! 【奖励您:明晚再次拯救皇帝,感谢配合。】 ???就很迷惑。 系统如此蠢笨,三言两语是理论不清楚的。 托系统的福,活在当下,焦虑明晚。 也罢,她指着地铺上昏迷的三个“水草精”:“蠢系统,你说哪条人物是皇帝?” 【系统:那位挂袋鼠耳朵的大叔就是皇帝李适[kuò],身边萌娃系皇长孙李淳。】 “那这位最帅的小鲜肉是谁?” 系统:正在人脸识别中,请稍后...... 第2章 有钱千里来相会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本以为系统卡顿,谁承想它确实苦思冥想半天,最后扔过来一句: 【人脸识别失败,查无此人。】 宋若昭汗颜,刚想夸它的回答渐入佳境,奈何又陷入知识盲区。 系统一句“不说了,有人来了”,检测到外人来访,它进入自我保护状态。 果然,窗外有人故意清扯嗓子,扔来两句嘲讽。 “我说二姐啊,你不是学人家踏青吗,怎么栽入曲江里踏浪去了,也难怪,你向来脑子不好……” “四妹!话不能这样说!” 来一果敢雷厉的女音,原以为是遏制,却是火上浇油,甚至更加尖酸刻薄:“咱二姐聪明,会享齐人之福,昨儿捡回两男一娃,喜当娘,人生大事直接给整一半,就是犯愁,哪个做大哪个做小呢!” “这不明摆着吗,正房娶贤,偏房要俏,否则,还以为二姐嫌弃那位叔老气呢!” 你一言,我一语,三妹一嘴三舌,四妹心眼比墨还黑。 昨晚金花传奇可不是白学的,宋若昭反将一军:“三妹,做大做小,你还是先为自己想想吧!——” “你的未婚夫,万年县县尉家的陈小郎,婚前苟且与人珠胎暗结。你嫁过去了算大还是算小呢?” 宋三妹嘴都气歪,纵使一嘴三舌,也难抵被人往痛处戳。族长做主原是要退亲,男方执意不肯,这才拖着。 姐妹纳罕,这弱智二姐平日要茶添饭都说不明白,曲江池里走一遭,脑子里的毛病给冲走了? 四妹也不敢相信二姐脱胎换骨,便往窗户的一眼窟窿瞧去,竟迎上一双洞若观火的目光,如斩妖除魔一般,令人心虚。 只能扯了扯边上人的衣袖,“三姐,别跟一弱智计较。长姐回来自会教导,我们走吧。” 四妹话里的长姐,在宫中任女史,深得百姓敬重。清明寒食,按理说早该散值归宅了,许是宫中多事。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俩妹趾高气昂的背影逐渐淡却在日光下,宋若昭不由得悲哀起来。 莫非是现代家庭过于和谐单调,系统安排来体验千滋百味的人生? 她感叹,脚下挪动两步,忽觉有毛茸茸的触感,好奇这陋室哪舍得铺柔软的地毯? 大叔咬牙切齿的声音陡然入耳: “你、踩、到、我的小腿了——” 闻声望去,那位叔生得一腿毛裤,蚊子来了必当步数夺冠,她实在费解:“腿毛养得这般茂密柔软,怎么头顶上的毛,才稀疏几根?” 对方吊眼竖起:“两年不见,你说话终于不结巴了。” 光听这句宋若昭不明白,倒也不难,与他对视一瞬,便能读取对方的记忆库。 这是她在现代与生俱来的异能,就因如此,曾被科研所抓去当小白鼠。凭一己之力越狱后,五湖四海的通缉令皆挂满她的肖像,也算是网红了一把。过够亡命天涯的日子,才合作了此行穿越。 彼时,宋小弟风风火火闯来,宋若昭预感强烈,大型社死现场,即将开播。 “二姐,二姐夫,小二姐夫,小外甥呦,我送吃的来喽……” 那厮扯起嗓门,端着四碗冷粥并一些具子夺门而入,第一眼,与脸洗得白净、清晰好辨的二姐夫撞了个脸熟。 震惊,下巴要掉在粥里啦! “二姐夫”抬眸,旧年宋小弟给的阴影浮上心头。 心里一哆嗦,他的钱袋子在向那位草包招手。 有缘千里来相逢。 能相逢的不一定是有缘人,也可能是有钱人。 宋小弟看到这位姐夫,就知道,他一定有钱! 已读取的记忆来证实,原主宋二姐三次捡到的郎君,都是这位大叔,宋小弟也讹了他三次。 这也还能再见,冤家路窄在这一刻十分具象。 宋小弟先安抚受害者:“姐夫,别怕哈!咱都是自家人。” 国库都不够他讹的,对方心颤:我能不怕吗? 一双满眼溢出的贪婪,一双如散财童子般悔恨交加,宋若昭倒也成全他俩:“要讹的便讹,能逃掉的我也不拦着。” 那副做贼心虚、恬不知耻的嘴脸,眼睛笑成一条缝:“二姐,你怎么能说我讹呢,那叫有福同享!姐夫也不逃啊,四世情缘倒也是桩美谈呢。” 一面说着,为了破解他“众矢之的”的气氛,宋小弟暗暗踩了地铺那一头,小脏包被迫上线。 “家人们快看,娃娃醒了,要哭了——” 那萌娃无辜蒙冤,奶声奶气:“卧懂事,才不哭,卧卧了(我饿了)……” 宋小弟对孩童的成长认知不强,但对比传闻中的二姐八岁才学语,他的笑不由得多了几分嘲讽:“二姐,原来这么小的孩子就会说话了呀。” 宋若昭回他一个汤圆大的白眼:“你这么大了,也不见得会说话。” 顾不得怼嘴了,宋小弟盯着萌娃,新的生财之道顺势而起,娃办周岁,总得...... “总得弄清谁是孩子他爹吧,二姐——” 他端详这两位“姐夫”,其实也不难判断:“这老成的,胡须茂密,是为人父的模样,这年轻的面庞白皙干净,只是还未蓄胡,这厮不到十五岁。” “怎么?人家头上戴的冠子你选择看不见?” 加冠之年,定有二十青春。宋若昭即使来自现代,也比草包懂古代常识。人家纯粹不愿意蓄胡,况且胡子拉碴,确实影响仪容。 未蓄胡的假寐已久,被讨论得面红耳赤,愤愤握拳,话戳到心管子里去,终于忍不住缓缓从地铺爬起来,身形异常单薄,他冷眼相待,似是要将宋家姐弟冻成冰雕。 脸色虽冷,却是精雕玉琢,五官俊秀迫人。宋若昭感叹,女娲捏人捏累了当然要摸鱼,眼前人生得如此极致,想来极其耗费工程,难怪自古歪瓜裂枣多。他即便面色微怒,却引人生起亲近抚平的欲望。宋若昭又庆幸,若是他蓄胡,确实大败美感。 只是俊美过头,难免有娘娘腔之态。 相较之下,那位被讹了三次的,年纪三十好几,到底贵为天子,胜在眉宇之间有端庄矜贵的气场,一比豪迈,又是那位娘娘腔比不了的。 一场柔与刚的极致美,难分伯仲。宋小弟都替二姐选择困难:“二姐,确定那位老成的做正室吗?” 宋若昭沉思,娘娘腔年轻貌美,奈何身份不祥。再望向大叔,总归是真龙天子,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金砖的亵渎。 一番取舍后,她语出惊人—— “当然了,他毛爷爷很多,能旺咱家!” “……” 二姐似乎在说,他毛有很多,能生,旺咱家人口。未涉人事的纯情小弟慌忙捂脸。 如此进展神速,那昨晚该有多饥渴! 第3章 强迫症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搞钱要紧,小弟忙握手言和:“二姐夫好,小二姐夫好。家父于饶州任职未归,现下由小弟宋稷代收聘礼,正房七贯钱,偏房三贯钱。” 这两个数,犹如生出了密密麻麻尖锐的棱角,在心窝里来回滚动,刺痒难耐,大叔咬牙驳回:“这两个数,不行。” 狮子开口是大了点,但是勇敢的人先享受这个世界,宋小弟眸比金坚:“要是跟以前那样赎身也成,得三十贯,这回你们三个脑袋呢。” 又如遭车轮碾过,五脏六腑俱碎,就快受不了!他压制着内心的狂躁:“七与三,换掉。” 宋小弟迷惑:“那六四?” “六六。” 回答也很迷惑。 “太棒了,成交!” 超出预期,宋小弟直接爽翻。 宋若昭好奇:“五五不行吗?” 他淡然无味:“不是双数。” “那六四怎么也不行?” “两个数不一样。” “......” 报完价,宋小弟拎走小脏包,见小二姐夫腰间别的蓝田玉佩,纹理精致,便顺手牵羊,“我带小外甥吃东西去了,这个抵饭钱哦。” 小二姐夫面露怒意,欲要上前去讨,被“正房”环住手臂,示意吃亏是福。 瞅见这副光景,宋若昭心想,他是皇帝,身边小鲜肉怎么说也混了个御前侍卫吧。一眼望穿的身份,系统如此蠢笨,竟识别不出来。 还得靠自己读取记忆,破解身份。 她眸光一转,恰巧小鲜肉也对视而来,倒要窥探这何方神圣...... 一番读取,对方的识海空白如雪。 怎么读不到眼前人的记忆?如此特例,百年难得一见。 总能顺藤摸瓜吧,宋若昭连忙读取那位天子的记忆库,翻箱倒柜地找眼前人。 连这位天子前些年偷了宋若昭的水壶凑成尿壶成双的损事都翻出来了,对于御奉在旁的侍卫,竟不曾有丁点记忆。 瓜没摸到,倒被藤刺了一手。 “两位夫君,敢问尊名。”想到这趟时空之旅娶了皇帝老儿,还纳了他手下,宋若昭的礼貌多少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太理睬,大老公盘腿而坐,闭目养神,俨然一尊财神爷。 小老公守护在正室身侧,目不斜视,俨然一守财童子。 “都不说话呀……那、那你叫腿毛旺。你穿蓝色素袍,衬得粉面怪妖娆的,就叫蓝色妖姬。” 受害者一号——腿毛旺,长腿一颤,口吻迟疑:“我姓沈,沈大郎。” 听得很想给他灌药,目光对望间,她的眼睛就是测谎仪:“你骗人,只因你母亲姓沈,以此推脱敷衍!” 似有火盆烫了脚,对方即刻虎躯跳起,大有动手之势。 宋若昭赶忙打了个响指化解:“话本里行走江湖还要隐姓埋名的英雄,都会冠母姓,故事听久了猜都猜出来了,你喜欢那以后就叫你沈郎。” 转而望向“小老公”:“你该不会也要编个某郎敷衍我吧?” 受害者二号语调决然:“思服,俱思服。” 窗口下窃听这一切的宋五妹,脚步生风,回去分享故事去了。 不愧是五步成诗的奇才,两个院落一来一回间,长篇巨著已然问世:痴心姐夫抬高聘礼只为追爱、弱智二姐为造人口饥渴难耐、一女二夫左拥右抱戏爱称...... 一番波澜壮阔,五妹差点没抢了说书人的饭碗。 听毕,宋三姐搁下解到一半的九连环,匪夷所思:“那位沈郎真为了留下来而自抬身价。” “可不是,为求好寓意,连礼金都得成双成对!” “咱家二姐嘛,老话说的好,烂锅自有破儿盖,智障还得傻子配,倒也不稀奇。”四妹一边搭着话,一边研磨选纸,趁父亲归来前,势必要精进汉隶方圆兼备的笔法。 三姐乐得掩嘴笑:“确实,愿出聘礼共侍一妻,确实智障配傻子。” “可是,”五妹记得父亲临行前的嘱托,多少觉得荒唐,劝道:“阿爷说了,二姐嫁人会被欺负,是要留在家里招婿的……” 三姐一张巧嘴,天生就是拿定主意的主儿:“这不招来了吗,人家可欢喜着呢,既给聘礼又拖家带口地来!” “她既立好门户,那得关起门来各煮自家米。从今儿起,他们自起炉灶,不必供给菜例。一概奴婢粗使,不必拨给。只需一样,每月账房月例,不短了他们的即可。” “另外,告诉宋稷,这次聘礼必须收入公账,成天奇装异服,斗鸡走狗,越大越没正经样。” 正在外头收份子钱的宋小弟打了个喷嚏,一路和人争执不清,“还要我说几遍,我穿的这身不是鸡毛,是鹤羽!鹤羽!” “......” 任你穿龙袍也不能乱收份子钱,宋大婶不服气:“那你家弱智二姐嫁的夫跑族啊,每过几年就要捡一个男人回来!” 宋小弟叉腰:“那你家老母猪生十胎了都,你还不照样收份子钱!” 宋大婶恼火:“你收就收,干嘛连收四份?” 宋小弟逮起一只小脏包,振振有词:“成亲,生子,周岁,我姐夫四十大寿!” “……”老婶子听得肉疼。 得手后,那身鸡毛,哦不,那身鹤羽翩跹回雪,才去了两步,又贼兮兮回头,那笑容极为贪婪:“对了,还少一份。” “咋了,你姐夫办完大寿就进棺材啦?” “这倒不是,是我二姐纳了个俊俏偏房——” 对方气晕,一个踉跄栽倒。 可怜小脏包饿着被借出去,饿着还回来。 一家四口排排坐,“大老公”沈郎气定神闲,嘴上说不饿,真心话却从肚里流露出来。 “小老公”俱思服,整个人散发着清冷的气质,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像是被霜冻住了,一点表情也没有。 宋若昭几次与他对视,试图读取记忆,都是徒劳。 只有小脏包被饿得表情丰富。 宋若昭是一家子的希望,被寄予厚望去觅食,她在院里环顾这个被篱笆圈出来的,一院一卧,一厨一卫,属于宋弱智的贫瘠之地。 虽然家徒四壁,好歹也算个标间。 另起炉灶,很快,一家人上桌吃饭。 吃的是胡饼配汤面儿。 焦黑的面皮用黑芝麻点缀实属多余,俱思服终于有了些微表情:“这?是胡饼?” “对,是糊饼。” “......” 已读乱回。 小脏包一眼便看上那碗槐叶冷淘,扬起比脸还大的碗,碗倒是舔得白白净净了,却染了半张脸的水绿。 大老公还不动筷,他颐气指使:“给我换一副碗箸。” 宋若昭漫不经心:“就算是玉帝老儿来到寒舍也得随遇而安,这里的碗大大小小无数个缺口,你的碗就只缺了一口,我还把最新的那根筷子也凑给你了,听话,咱知足哈。”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只见最长的那支筷头敲击碗口,瓷骨顿如雪粒飞起,木筷在空中翻了个跟斗,又稳妥回到那尊手里。 碗与筷两败俱伤。 宋若昭仔细再看,筷头虽断了一截,但与另一支一样高了。 碗口新添一道缺,但是与对边那道缺口完美对称了。 第4章 怼一怼,十年少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沈郎欣赏自己的杰作,这才吃得称心应手。 又在暗中观察的宋小妹大为不解。 才一个下午,“弱智二姐的正室吃饭前要先折筷打碗”的神经病仪式,在左邻右舍口口相传。 晚上睡觉的时候,宋若昭将厨房挪出一隅,改造出榻卧,这是二房的地盘,给俱思服住。 大房睡主卧—— 的地铺。 小脏包钻进宋若昭被窝,睡成青蛙趴,肠胃在唱着小曲,时不时蹦出连环屁。 宋若昭换一头空气呼吸,看见大老公思路清奇,便劝他: “喂,和我对称睡会睡得更香吗?不,你只会喝到更多的西北风。” “我讲究。”对方才一开口,果然被门缝灌了满口的风。 宋若昭幸灾乐祸:“得,谁讲究谁挨冻。” 半晌冷风怒号,小破门关不住的嘎嘎作响,他打一喷嚏,虎躯跳起:“喂,你家没有门闩吗!” “六年前,门栓不是被你偷走了吗?” 回旋镖如此突然,他就着被褥把自己裹成春卷,好不容易要入睡,谁知风使了气性,整扇门都快要被吹跑了。 他吊眼竖起:“你家怎么连门都是破的啊!” “四年前,这门不是被你拆破的吗?” “......” 回旋镖×2。他收敛气性,带点求饶的意味:“哎,你家还有床榻吗,地面实在寒凉。” “两年前,不是被你功夫老成给,一掌霹雳给击碎了吗?” “......” 回旋镖×3,报应不爽。 终归是皇帝,避免他秋后算账,宋若昭忍痛割爱,将捂得温暖滚烫的榻,拱手让人。 长夜漫漫,屋顶的疾风呼啸盘旋,与这和煦的暖春格格不入,乌鸦的叫声越发怪诞凄厉。 宋若昭陡然想起,今晚生死难料! 【系统提示:屋顶上异常,请保护皇帝。】 她立刻警醒,竖耳细细听着,屋檐上窸窣的声儿,是谁在扒拉瓦片? 难不成是耗子? 她掀开被子一角,抬眸,屋顶居然破了个拳头大的洞! 没等她多琢磨两眼,一道利刃般的锋利自寒月中势如破竹,穿过拳头大的洞,直往她的要害之处。 宋若昭眼疾手快,被褥一裹,一团蚕蛹滚滚而过,“啪”一声尖锐爆开,夯实的泥土一触即溃,地面顿如树根盘踞,四分五裂。 差点夺走她小命的,是一块尖瓦。 【系统双标狗:你只是小命不保,而皇帝却要驾崩了!】 宋若昭:“......” 弹指间,屋檐上“哐当”一声,青灰色的瓦失去牵掣,从拳头大的洞开始,哗啦啦像点了火的炮仗,急坠而落,欲要砸向沈郎。 幸亏这是厚实冬被,多少能当后盾抵御砸下来的瓦,宋若昭反手披上,飞步而去扑向目标,两人就着棉被一卷,一条大春卷里彼此翻覆,终于滚到门外去。 某人这才惊醒,大呼:“宋若昭,你竟然敢强迫我?我要诛你九......不,是十族!” 对方有理有据:“你既入赘,我的十族不就是你的十族吗!” “……” 那方瓦片急剧坍塌,床榻顿时成了柔弱的薄纸,当场遇难。 糟糕,小脏包呢? “哇”的哭声响彻云霄,原来他做梦自己是只青蛙,误打误撞趴到安全区睡着呢。 三只脑袋齐刷刷抬头,屋顶张口饿向天,又像一条裤裆裂了缝。 那厮失职,他怒火升起:“俱—思—服!梦里有魂勾住你了吗!” “我在!” 看不清楚俱思服是蛰伏已久还是迟钝惊醒,说慢,却是飞檐走壁光速飞来,说快,却又不显他到场的作用,见他眸光仍旧一贯的冷意,温吞地将小脏包护在怀里。 收拾完残局,就着微明的日光,三人席地而睡。 【系统奖励:妙手回春符,2.5张。】 这次的奖励稍微有点正常,可以用来救人,但有个零头0.5,咱就是说,有点迷惑。 当太阳升到最毒辣的时候,崇化坊最壮实的一棵树角,吃瓜人悠闲集合:昨晚,宋弱智和她的两个郎君,新婚燕尔,折腾得屋子都塌了—— 听此传闻,宋小弟大喜,连忙从份子钱里抽出一小份,给二姐采买新瓦:“祝你们早生贵子。” 宋若昭埋怨:“怎么生?床榻都阵亡了。” 宋小弟又添欣喜,再拿出一串铜板:“十月之后,等你好消息。” “......” “对了,二姐,你吃饭时打两三个生鸡蛋绊着吃。” 宋若昭狐疑:“为啥” “这样能生十胞胎。”他信誓旦旦,份子钱十倍。 “谁给你说的?” 宋小弟指向隔壁:“婶子告诉我的,他家的老母猪就是这样吃,不是在怀孕,就是在产子。” “……” 宋若昭晕死,这个草包看起来更像弱智吧。 她爽快地道:“行,那还差买鸡蛋的钱。” “......” 宋小弟又情(被)愿(迫)地给了两个铜板。 — 哐当,一把铁楸砸在面前,沈郎正分析昨晚的床倒屋塌,思绪被打断,那张矜贵清隽的脸悠悠扬起,一双吊眼写着“作甚”二字。 宋若昭浅浅一笑:“你捉耗子去吧,昨晚瓦都被它闹翻了,亏我救的你哦。” 但瞅见她扔给小老公的是一袋子铜板,正室可就不服气了:“那他呢?” “小夫君得负责采买新瓦、食材、床榻。要不,你去也行。” 一个足不出户,一个出门奔波,谁更牛马,沈郎还是拎得清的,识相地拾起铁锹撵耗子去了。 小老公原地费解,掂量着那袋二两铜板,温饱勉强说得过去,至于新瓦,床榻…… 她是不是太野心勃勃了! 很快,宋若昭扯大抱小地出了门。 装模作样的沈郎歇下工具,低头是悠哉闲逛的老鼠,抬眸,是低沉压抑的天。 五坊之外,御前侍卫乔装成农夫,一路寻着暗号,寻着寻着就突然顿悟了! 直接弃了标记,翻过坊墙,面向一条似路非路的道,闭眼都能走对。 恰冷风吹过,“农夫”如期而至。 “农夫”遥想当年,缘分不浅,不免称奇:“第四次了,主上又落在宋弱智手里。下次也不用做暗号了,那一丛原是荆棘横生,如今都被我开荒成路了。” 李适敛起神思:“几次遇刺都和宋若昭有关,过于巧合,就不再是巧合。我们都被骗了,从前的她,一直装疯卖傻。” “主上可曾探出秘密?” “她睡觉的姿态,和以往大相径庭,变得很、野。” 御前侍卫:“?” “我不在朝的日子,朝堂如何?” 他禀道:“太子监国,狐狸还未露出尾巴。为皇帝遇刺失踪一案,那几个迂腐连日罢朝,说在忙抽干曲江的水。” “那您还要在宋家歇多久?” 势必要一探宋若昭的庐山真面目,他挥挥铁楸:“先在这抓几天耗子吧。” 侍卫环视周围,瞳孔微震,正如传言所闻,床塌了,屋顶也塌了。 联系刚才的“睡姿很野”,再看看自家主子,眼睛底下挂着一圈可能因为不节制而熬出的青黑。 原来,刚刚大树角那群七大姑八大姨讲的都,是、真、的! 为了自己的未来,他不能视而不见,于是深吸一口气,进言劝谏:“那个,主上,有些事吧,咱不急一时半会......后宫佳丽三千,出门在外不贪图那点低廉的欢愉。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我还等着您给我升职,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属下告退!” “站住,给我弄十二贯钱来。” 侍卫一脸恨铁不成钢,愤然跺脚:“不是,咱有钱也不能光造在这上头啊!您拖家带口来上门,还替她数钱啊!” “闭嘴——从她父亲的俸禄里扣。” “要是那点微薄不够扣呢?” “那就连她大姐的也一起扣。” “......” 生怕自己行差踏错,赶忙捂紧钱袋子,先走为妙。 第5章 出门大礼包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长安城采买货物有东西两市,东市高档繁华,属京都贵族圈,西市价格亲民,刚好与宋宅在的崇化坊不远,穿过十字横街,他们一路向西而行。 小脏包洗干净了就变成萌宝啦,三岁宝宝正是对外界事物有强烈探索欲的年龄,一路奔跑在大人前面,想跟动物说话就追鸡撵狗,脚指头痒了就踢着小石走,累了也会远远跑到岔路口的石墩上坐着,假装挣得份悠闲,望着宋若昭他俩碌碌而来。 恰时,岔路口处撞上一堵粉嫩的肉墙,萌萌小宝抬头望,眼前似站了一尊庞然大物。 隶属于长舌妇的讥笑,打破那份悠闲:“哎呦,这不是我连随五道份子钱的喜事吗,好侄女,带着傻子夫君和拖油瓶逛西市去吗?” 开场就点火药,宋若昭睥睨着这墩肉墙,四十出头的年纪还不肯服老,一身嫩粉老来风骚,修身的夹袄硬是被她的肥硕挤得密不透风。胖足走一走,长安抖三抖。 宗室之间妯娌暗中攀比,由此带来的亲眷阋墙不在少数,别说原主受她不少欺负,就是号称一嘴三舌的三姐来了也得被阴阳两句,宋若昭视而不见,本不想计较。 没承想助了那婶子的气势:“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倒没被吃,只是被狗咬过,所以要躲着点。”宋若昭淡淡地回应。 宋婶鄙视:“也就这点出息。” 突然反映过来,这才直起脖子吼道:“你骂谁是狗?” “不敢。”宋若昭柔弱无力,轻轻垂下眼眸,似乎承受不住任何狠话,“承蒙婶婶看得起我,才来和我招呼。” 看她眼泪快要出来了,这才是被拿捏的可怜模样,宋婶无差别抨击:“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就是你其他四个姐妹,我也未必看得起!” 和爽快人吵架真畅快,宋若昭刚才的柔弱无助,随时堙灭在得逞的阴笑中。 “狗眼看人低,果然是真的!” “......”恶婶语塞。 在家总扯那对不孝之子的耳朵,如今见人家耳朵也习惯去扯。 嘴皮比不过就要动手,凭啥?凭你这堵肉墙XXXL码? 宋若昭哪怕S码那在现代也是出入各大武术馆,跆拳道柔道,还有你想不到!黑道白道你算哪条道! 于是,女主比她还快,迅速抓住那环粗臂,收紧力道擒到肉墙身后,被反剪的婶子动弹不得,只有腿脚能发力,以为能出其不意反败为胜,却是赶着去挨那若昭那一脚,腘窝一阵钻心的痛,一堵肉墙已匍匐在地。 小萌包应援鼓掌。 俱思服佯装去扶,竟起一丝儒雅风趣:“好婶婶,许是风俗不同,我们那打架输了是不用磕头的。” “......” 宋婶子气恼不已,当即撒泼打滚:“大家来看啊,宋弱智欺负人了。” 坊间路人闻声而来,人群越聚越多,三五成群地议论些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宋若昭蹴起一粒小石猛往一蹴,不偏不倚砸在恶婶头上,顿时隆起一个比石子还大的包。 “宋若昭,你干什么!” “可不是你说的,我在欺负你么。” “......” 从前二姐才是被欺负的,如今不过是换了一下赢家。 眼见他们三人即将得势而去,宋婶子愤恨不平,情急之下又没有可发泄的什物,大抵是刚才脑袋被踢了,竟扯下腰间装铜板的荷包,心下一横瞄准宋若昭的后脑勺掷飞而去。 那双慧眼忽觉危险,一壁将宋若昭推避,反手袖袍一扬,于清风徐来间,已将荷包收入掌中。 他好似比旁人多了一只眼,能察觉到暗处的危险。 宋若昭不可想象,仔细回忆,试图想清楚俱思服究竟是哪个瞬间回过头? 他不曾察觉她的异样眸光,顺手将荷包递给身旁的小可爱:“那位奶奶送你的,等会买糖吃。” 小萌包是懂礼貌的,回头扮了个鬼脸:“谢谢来来(奶奶)。” 来来已经被气死啦!跺脚一个倒仰,眼前一黑,气晕了过去。 一路斩关,一路平安。一家三口午时才到西市,刚好集市也才开张,商铺林立,人流如织。焦香酥脆的胡饼夹杂芝麻的香,外缀酥酪的古楼子有羊肉的香,葡萄美酒三勒浆,随着叫卖声此起彼伏,人潮逐渐汹涌。再往里走,琳琅珠宝,香料胭脂,异域风情犹如舞动的精灵翩然呈现。 宋若昭不禁感慨,果然验证了所学的知识,长安西市靠海域,番邦进口货皆从这儿出,堪称代购者的天堂。 于是,十字路口处,宋若昭想岔入珠宝行,小萌包则赖在食肆门口。 两难处,人间清醒俱思服,晃晃三两铜板:“去吧,缸里没粮,先饿死耗子,再饿死我们,屋顶破得正好,方便我们几个直接升天。” 宋若昭:“......” 周边是戏团,呼声鼎沸,有骆驼载乐,戴竿绳伎等杂耍,精彩纷呈处,技人已谋得生存。 她心生一计,拍拍小老公的胸膛:“跟着为妻混,你不会饿死,只会撑死。” 只见她奔去戏班主身旁贴耳私语,随后就用上人家的行头吆喝了起来。 锣鼓一响:“休息片刻,精彩马上回来。现在由我宋二娘给各位插播一条小游戏。” 锣鼓再响:“猜语游戏,我猜你所想,猜错你赢钱。” 锣鼓三响:“两文一次,走过路过,两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游戏规则贴出来,顿时排起长队,谁都觉得能躺赢这丫头的两文钱,就不信了她是肚子里的蛔虫。 一号男客,傻里傻气:“近来斋戒,你可猜出我今儿吃了什么菜?” 宋若昭眼眸一颤,眼前男子于这茫茫人海中沧海一粟,如今靠大板牙上的菜叶脱颖而出,令人见之不忘,也实属不易。 交钱,下一个。 二号男客,呆且蠢萌:“刚才我被阿爷骂了,可伤心了,你知道为的什么事吗?” 与他对视一瞬,宋若昭深表同情:“唉,你去买胡饼吃,被鬼称忽悠了两文钱。” 他交钱,落寞转身。 得,回去又得挨骂。 少女明眸皓齿,自诩聪明:“家中走失人口,你猜,我是来寻活泼可爱的姊妹呢,还是来寻年迈眼盲的母亲。” 宋若昭笑这是个套,一语击中:“但愿你早日寻到父亲与侄儿。” 少女大为震撼,自己初次出游,未与宫外人结识,更不曾表明来意,陌生人怎么能够轻松猜中此行目的? 想是遇见了神算子,她当即抓住救命稻草:“敢问仙姑,他们身在何处,平安与否?” 这题超纲了呀…… 老天赋予她读取记忆的能力,只知过往,无法预知未来。 于是,宋仙姑以“天机不可泄露、贵人自在高处歇”胡乱亦云一番。 少女也知道为难人,摘下佩戴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抵了赏钱。 …… 第一百零八号风流子,嫖里婊气:“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何方?” 宋若昭只见他眸中的风流,“郎君所思之人,在平康坊,伊人名唤:浅春娘子。” 如此上不得台面,被人一语中的。他既羞愧,又有不服,原地耍赖:“你胡说,平康坊没有这号人物。” “郎君若是不服,那我就得请你娘子去平康坊一探究竟喽。” 呔,若是早点服气,又何必豁出这笔封口费。 接着是位咬牙切齿的娘子:“你猜我现在最想干什么?” “揍你丈夫,而且,”宋若昭弱弱地指了个方向,“他前脚刚走。” 忍无可忍,那位娘子已抡起胳膊击中目标,惨叫声盘旋在集市上空。 最后一位小郎,他拳头紧握,怒火中烧:“你猜,我现在最想干什么!” 宋若昭淡定神闲:“你想,揍我?” 寻仇的来了,她以最快的速度收钱跑开,“小老公,小萌包,风紧扯呼—” 第6章 至死方休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人迹罕至的窄巷,狭路相逢。 拦住宋若昭的,人模狗样之徒,以宋纨、宋绔两兄弟为首,身后的地痞恶棍,人头挤挤,空拳赤膊,身上刺青,各有千秋。 有刺蟒蛇蛰伏、雀鸟盘旋等图纹的,有刺“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等名句的。 更有挑战权威者,两条胳膊明晃晃刺着“生不怕京兆尹,死不畏阎王爷”。 阵仗很是庞大,刚才的恶婶是他们首领的老妈,这是报仇来了。 且说那位恶婶,配的是宋父的兄长宋庭声,曾任秘书少监,因修编典史犯了错被折贬,郁郁而终,留下一双不成器的逆子给寡妻操劳。 大儿子宋纨二十有三,以偷摸嫖赌为营生,其妻裴氏苦不堪言。 小儿子宋绔,上无严父慈母教导,下无贤兄作榜样,本就天资痴愚,又混在地痞堆里学了些彪悍的傻气。 “二妹子,长本事了啊!” 宋纨的谄笑,含着几分成熟稳重的阴险,“刚才赢了不少钱吧,你伤了我娘,问诊钱、抓药钱、挨痛钱、卧床不起钱、命在旦夕钱,还有我俩兄弟心疼得慌钱,可得一一找你来算呢。” “对,掏钱,如果不掏,废你全家!”宋绔脸皮憨厚。 当哥的敲他腰杆,贴耳教诲:“喂,这次我们是来要赔偿的,赔偿懂吗?不是来打劫,你要有点正气!” 宋若昭皮笑肉不笑:“要是你老娘棺材本不够,我考虑捐个金丝楠木,再一掷千金烧给她,叫黑白无常爱不释手,阎王爷见了亲自来迎进地府。” 宋绔愣住:“阿兄,她在骂什么串串?” “骂娘早死。” “哦,弱智骂人我都听不懂了,想来她真有一点进步。” “......”宋纨白了憨包弟弟一眼。 宋若昭笑眯眯:“乖弟弟,我超温柔超文明从来不会骂人的,我、只、骂、你。” “说不骂人,可又要骂我?”宋绔脑里一团浆糊。 这个弟弟实在丢脸,哥哥没好气道:“她骂你不是人。” 弟弟急了:“小弱智,快给我道歉!” “我的道歉,要付钱才能听哦。” “......” 早听阿娘说她变得泼辣狡猾了,纨绔兄弟才多带了些人马,现在一看,果然不虚。 虽然他们人多,宋若昭也不怕,她还不是有帮手,大的小的都算。 她抬手示意:“蓝色妖姬,给他们上点颜色!” “小萌包,你捡的石子堪为神器,快用石头换脑袋!” 敌人的眼神,突然又变回了看智障的感觉。 俱思服,丫的,你上啊— 有人欺负你媳妇看不见啊? 宋若昭回头傻眼,人呢? 身后空无一人,倒是墙头上,立着一只在看热闹的鸟,形似鸡,鸣如凤,红毛鲜怒,实在稀罕。 是那只坑爹的司机——叼毛! 砰— 叼毛鸟爪一滑,灰瓦落地。 众列地痞以为摔瓦为号,一声“冲啊”,应声而战。 宋若昭真的会谢那只叼毛。 地痞黑压压地一片冲来,周围顿掀起阵阵狂风,看的人心惊肉跳,实则有勇无谋,宋若昭拾起墙角一根晾衣竿如飞龙挥去,疾若闪电间,已将那群撩倒一半。 几个壮汉勇猛进攻,宋若昭当胸一脚,为首的猝然仰翻,同伙欲来相助,随着一声强劲的撞击,那厮在空中花样翻滚,眼睁睁看着自己恩宠多年的蛇皮腰带落于敌军,比饼还大的圆脸满是悔恨:“造孽啊,我的传家宝——” 试图伸手挽回,另一端已被宋若昭那悍女牢牢缠在手里,成了她如虎添翼的武器。 蛇皮腰带于她手中轻盈、翻腾、回旋,所落之处,那些胸膛、臂膀等刺蟒、刺虎、刺豪言壮语的,皆受鞭挞,无一幸免。 大战落幕,惨不忍睹。 打输的,一阵阵哀嚎弥漫在上空,全身上下只有嘴还硬着:“兄弟们,将这个智障千刀万剐,至死方休——” 打赢的神气十足:“叼毛,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洪水猛兽’!” 那只叼毛扑翅而起,鸟臀高翘,提气一放,憋了许久的大珠小珠,亦如洪水猛兽,皆灌入这群腌臜泼才的嘴里。 哀嚎声更加悲惨了。 那位刺着“生不怕京兆尹,死不畏阎王爷”的汉子,扬起的面庞极其方正,倒是个识时务的俊杰:“失敬失敬,敢问女豪杰师承何处?” 他们纵有十处伤,她也得有四处伤,总归气场不减。她昂首而立,有抵御千军万马的气势:“自立门派,尔等不服,千刀万剐,至死方休。” “服,服......”声音越来越弱,多留一秒唯恐性命不保,一窝蜂地消失在窄巷之中。 纨绔两兄弟最先没影! 那蛇皮腰带的主人跑到一半,猫着胆子回来,颤抖的双手捡走传家宝,溜了。 她鄙视至极,后头的声音冷冷响起,“走了。” 宋若昭回头看向俱思服:“请问你会什么乐器?” “惭愧,未曾学过。” “谦虚,你刚才退堂鼓就打得挺好。” “……” 她唉哟一声,小柳腰闪了— 不论方才,还是现在,俱思服似乎都不愿援助。 她骂道:“俱思服,不扶不是男人!” 巨大的杀伤力,让他心中挣扎一瞬,这才别过脸去,绅士地伸出手,清癯修长,骨节分明。 她搭上去,犹如玉竹所筑,清凉微润。 — 老宋家,嗷嗷声掀翻了屋顶。 隔壁的以为他家烧火按猪呢。 是难兄难弟在给对方上金疮药。 “混账小子,报仇不成,反倒一身伤,又被送两张青黑乌紫的新皮囊。成日间的斗殴争霸,蛇尚且一年蜕一皮。你俩一月就蜕三层皮!” 宋老婶一骂三叹,恨铁不成钢。 大儿子只觉离奇:“宋弱智怎么突然间脑子好使了?” 老母亲复议:“岂止,简直鬼附身。” 宋绔招贤纳士:“阿兄,要不叫她加入咱们帮派,岂不多了一个打手。” “你找打呢!”大哥抬掌,瞧见弟弟脑上方才为护自己而受的伤,心头一软,松下手掌,“以前咱诓她那么多钱,她如今清醒了,你还上赶着把脑袋凑过去挨揍——” “哦。可是阿兄,就算咱不把脑袋凑过去,人家的巴掌……也会凑上来……” 宋绔脖子一缩,人家是真的凑上门来了。 悄无声息的,不知道俱思服什么时候已站在了穿堂前,虽然清瘦单薄,却不失矜傲风骨,淡蓝色的袍角迎风飘逸,阴柔俊美,容色出尘,宛若山谷幽兰间踏青采风的谪仙。 宋纨第一眼,迅速将家伙抄在手中。 宋绔第二眼,盯着他手中提的药包,脑路清奇:“阿兄,咱抄家伙也不行了,这次他们要用毒。” “……” “刚才窄巷一战多有得罪,宋二娘子托我送点跌打损伤药,请婶子海涵。” 俱思服将黄纸包的草药放在桌上,不卑不亢,抬眸,清澈明朗。 宋老婶又在狗眼看人低:“是药三分毒,经你们手的药,起码要有七分毒。” 听了妈妈的话,宋纨手中的家伙抡得更紧了。 宋绔倒是目光一亮:“阿娘,这药我要,这可是……” 阿娘怒其不争:“脸面不要了,掉了不兴捡起来的吗!” 他小声嘀咕:“这可是兴德坊的千金堂,坐诊的贾神医是孙思邈的徒孙的徒孙,皇帝重金请他做御奉,人家都不去呢。” 往常宋老婶为了治腿部的沉疴宿疾,去拜访贾神医,挂着恶霸头子老母的身份,神医不肯挣这个钱。 想到这里她气不打一处来:“都说施救无类,无德医师看人下菜碟,他的药不要也罢!”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颤巍站起,顺手牵羊拎了药去。 一堵粉墙渐行渐远,两个儿子的舌头在打结。 大儿子:娘,你不是说有七分毒吗? 小儿子:娘,脸面呢,掉了自己不兴捡起来的吗! 屋顶上扒缝偷窥的宋若昭:粉嫩骚包,体格膘肥的,就这点骨气? 俱思服转身离开,知道身背的宋纨在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便大方回头,让他打量个够。 “我认出你是谁了!” 宋纨的笑声嘲弄不堪,“宋弱智果然还是脑子不清楚,以为捡到了宝,谁知对方是个没..... 这份无法言喻的耻辱,与生俱来。纵使如此,俱思服仍然沉着应战:“既认识我,就知道我倚仗的是当今天子,我背靠的义父乃右卫大将军,如果你仍旧嘲弄我——” “我会让你变成,连我也不如的人——” 第7章 被夺了气运?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四月的长安,天空一扫往日的阴霾,极明,极净。 堤岸那一丛春柳,葳蕤垂绵,肆意生长,将熙攘的人群衬得更加明媚活泼。浓妆淡抹的娘子,环佩琳琅的郎君,波斯商人昆仑奴,鲜衣健马,皆往曲江踏青而去。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说的就是寒食节了。大唐法定节假日,足足四天呢! 皇帝偷懒点,也得拖家带口,于春草碧色间踏青采风,曲江泛舟。 偏是如此,镀了一层金般的曲江,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汹涌。 “有刺客!保护陛下—” 鸣笛为号,刺破明净的长空。 偏偏惊着上空的鸟,形似鸡,鸣如凤,鸟屎如洪水猛兽,猛兽亦如海水倒灌,坠入曲江。 惊起波涛骇浪。 “刺客藏匿于画舫,踪迹诡秘,尔等依序严查!” 军令如山,曲江上数十只船舫,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叫他们逮到一个人头,七分像刺客,砍下献阎王。十分不像,便以清除障碍物为名,或拎或踹,送入曲江泡澡。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宋若昭就是从半边红的曲江池中探出脑袋来,心里咒骂—— “这叼毛的臀,不是挨堵,就是挨根针来缝!” 她恢复意识,奋力朝岸边游去,觉得身子有千斤重,于游泳比赛中蝉联冠军的她,此时竟成了入门小白一般挣在水中,似是被水草绊住了。 这头绊那头绊,被千手观音扒拉似的,这水草成精了叭! 好在是谁朝她递过来一根臂膀粗的竹竿,生拉硬拽,拖家带口的力劲,到底上了岸。 岸上恩人,是穿得跟个花孔雀似的宋小弟,他见怪不怪:“二姐,你又捡郎君去啦,这回把哪户人口给抄来了?……” 同在现代当二姐的宋若昭对号入座,恍惚望向自己“抄”来的人口…… 拖累她的三个“水草精”陆续上岸:大叔、小鲜肉、小脏包。 大叔被水呛得够惨,八字形幞头被头发倒缠在脑袋上呢,随着大吐苦水整个人咳得厉害,它风情摇晃,像外卖小哥疾驰在减速带的那对袋鼠耳朵。 小鲜肉淡定睁眼,在享受大难不死的快感。体验不长,瞧见裤腿子血迹斑斑,瞳孔地震,吓晕过去了。 小脏包像淤泥里新鲜拔出来的藕,不干净,但很肥。不过三岁光景,优先获得抢救权。 目光离开那三只,宋若昭环顾池边光景,隶属于大唐的风貌清晰展现:女梳发髻,男戴幞巾,贵妇齐胸襦裙,随从窄袖夹袄。刺客未归案,大家奔走相告,稚子唤爷娘,夫妻寻家翁,相唤而归。贵族支的彩幄翠帱,也于这场混乱中践踏成泥。 亲临其境,宋若昭欣喜若狂:合作方研发的时空隧道就这么水灵灵地成功了? 果然,时空公司分配的穿越手环,此刻在她手腕间回应着蔚蓝色的光芒。 【系统提示:“滴,欢迎来到中唐,系统检测您稍微的偏航,该时空匹配任务:“拯救吾皇”。继续绑定请回复。”】 “我不绑定。”宋若昭果断干脆。 要奔赴的可是锦绣盛唐,谁要来这太监都能骑到皇帝头上屙屎窝尿的中唐啊! 【系统回复:好的,检测到关键词“绑定”,已为您绑定!】 “......”她被气晕了。 “真好,咳晕、吓晕、气晕,加个小孩也晕,方便我打包了。”宋小弟美滋滋计算一番。 三个“水草精”,老的当姐夫,小的当外甥,至于不老不小的,先自作主张替二姐收个偏房。 花孔雀似的袍子一扬,他翻上斗鸡赢来的驴,拖上二姐的人口,驴臀吃痛,扬长而去。 宵禁的钟声一过,俨如棋盘的长安城,像是巨人合了眼,最后一丝光线随着人间烟火逐渐沉寂。 恰遇寒食节,百家禁烟火。 宋宅最偏僻的一隅,一间黑屋一床榻,一家四口两地铺。 宋若昭尊享主榻,正琢磨穿越手环的使用攻略,系统跳出《金花传奇》。 她鬼使神差一点,双眼糊涂一闭,记忆浑浑噩噩地嫁接。 宋氏书香门第,宋父现任饶州司马,此人平生无奇,不过幼时丧父,中年丧妻,晚年...... 倒也幸运,晚年得子,便是那斯花孔雀,宋小弟。 加上早年间,每隔两年就逢弄瓦之喜,至今已抚育了五位女儿陆续及笄。 提起他家,街坊四邻皆用“五朵金花,一只草包”来概括。 温柔大姐,才德第一。 弱智二姐,年年两岁。 伶俐三姐,一口三舌。 风华四姐,文房四宝。 青涩五妹,五步成诗。 草包六弟,六...... 六畜兴旺。 毕竟他成日间斗鸡走狗,与六畜为伍,这词倒也衬他。 那么弱智的二姐为什么能归纳到美名其曰的五朵金花里? 因为她小名叫金花! 传言这位金花,八岁学说话,五岁学走路,三岁学摇头,倒是刚出生时就会,哭。 如今到二十岁了,还是只会哭。 大姐不教处世,她哭。 三妹破口骂她,她哭。 四妹举墨泼她,她哭。 五妹绊她跌倒,爬起来继续哭。 捡来的夫君每次被宋小弟讹跑了,也只会哭。 说到夫君,宋父一点都不愁,四位姐妹才貌兼具,只有挑别人的份。 至于二女儿嘛...... 虽然脑子不太灵光,倒也会挑。 六年前四王二帝之乱,她捡了个腿脚受伤的男子当夫君,宋小弟来讹了400文钱。谁知人家有貌美妻室,连夜偷了门栓当拐杖,跑了! 四年前战乱初平,她捡了个桥头打盹的郎君,宋小弟来讹了800文。谁知人家已当爹,连夜拆门,又跑了。 两年前国泰民安,她捡了个被自己美貌迷死的,五花大绑在床榻上,结果人家当爷爷了都! 宋小弟是有些讹人的本事在身上的,这也能讹上一贯钱。可惜这位年轻爷爷功夫老成,一个霹雳神掌,床榻俱碎,也跑了! 由此行情大好,今儿宋小弟睡醒第一件事,就想这一单聘礼定价在多少? 窗子是破的,阳光刺痛了眼,宋若昭用一个晚上的时间,也没能对这部金花传奇感兴趣,立马召唤穿越手环。 “喂,我不要金花传奇,签合同的时候说好了,穿越目的地是感业寺——” 系统那头是千篇一律的人机:【主人,我听不懂,您可以换个词试试。】 宋若昭重组语言:“我要去感业寺,去找武则天,我要去给她送温暖、立人设!实现升职加薪、躺平享福!” 【系统:主人,我还在学习当中,请告诉我如何实现升职加薪,躺平享福?】 “......”咱俩究竟谁问谁? 突然想起那只负责驮她穿越,却半道吓尿,趁着排泄之际丢她入曲江的叼毛,已独自高飞,至今不知所踪。 这个罪名,她狠狠点了:“我要投诉,贵公司派遣的司机,犯了遗弃罪!” 【系统:没有犯遗弃罪呢,因为重明鸟自己都迷路了。】 宋若昭:“......” 系统的钝感力超强,一听就是没带脑子,她尝试着问:“转人工客服。” 【系统:当前人工客服不在线,我是人工智能小六,主人有问题请先咨询我哦。】 “......”这般黑色幽默。 宋若昭:“我确实咨询你了,可你的回答,不能解决我的问题啊!” 【系统:不管能不能解决,你就说我有没有回答吧。】 “......” “那你总该知道,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系统:主人穿越后,身份是您学习的那位宋家弱智,您在贞元三年,唐德宗李适[kuò]统治时期。从这个时期开始,每任皇帝皆受宦官屠宰,需要您“拯救吾皇”,目前任务进度1%】 【首单任务已完成,奖励您......】 原来今日救的是皇帝,宋若昭竖起耳朵,料定奖励颇丰! 【奖励您:明晚再次拯救皇帝,感谢配合。】 ???就很迷惑。 系统如此蠢笨,三言两语是理论不清楚的。 托系统的福,活在当下,焦虑明晚。 也罢,她指着地铺上昏迷的三个“水草精”:“蠢系统,你说哪条人物是皇帝?” 【系统:那位挂袋鼠耳朵的大叔就是皇帝李适[kuò],身边萌娃系皇长孙李淳。】 “那这位最帅的小鲜肉是谁?” 系统:正在人脸识别中,请稍后...... 痛苦?唐风心中暗暗的得意,对于修行,唐风最不怕的就是痛苦,自己可是经过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才脸皮,炼骨成功的,痛苦绝对不是问题。 而慕容郊原居然知道巴结慕容半岑,让慕容花影刮目相看,这个弟弟总算知道开窍。 “我不是为了你,承不起你的感谢。”云媛不似早些年见到慕容画楼时的尴尬与隐忍,多了份刻薄和挑衅。 酒吧是都市白领宣泄的地方,最有生机也最为杂乱,但是此时此刻,却是显得有些安静了,要是把那震撼的音乐关了,恐怕与宁静的咖啡厅也差不了多少。 她这个不受封建时代教育的人都知道,这个时代人取名字,中间会带着孩们的辈分。 宋涛感激的看了一眼火舞阳的背影,也顾不得再多说什么,急忙认真的看了起来。 手中的棒槌闪烁出赤金色的光芒,慧能狠狠的砸在一条冲过来葵水之龙的脑袋上,在一片‘哗啦’声音中,葵水之龙顿时化作一片水雾消失在眼前。 剑宗的力量,让龙天宇如虎添翼,斗气御身,龙天宇已经可以破空飞行了,但是这是皇城,如果飞高了就会被高手发现。 陈进站住身形,停下脚步。两眼冷冷扫向身前不远的林地,同时抬手示意。 说这么多,就一句话,忍术方面,陈进是没指望了,没有查克拉,谁来也白搭。 这里的霸气并不分类型,只有一种,而且使用者身体部分不会变色。 偶尔还能听到一阵阵若隐若无的兽吼以及有些悦耳的啼鸣,这些全都是金池家豢养的珍禽异兽。 还未等近前,陈进锁定的目标突然张开巨口,一道水箭迎面射来。 “你!”李振风身体一震,跪着爬过去,这要是做了,从此以后他李振风还拿什么混?一旁的赵坤同样是一阵秀怒。 梅山真君明白的告诉了何宣耀,当初的那件事非是天灾,而是人为,凶手正是他敬爱与信任的老师太晟。 嘴角咧开一丝笑意,尽管是这时候,但是只要看到夜莺的脸靠近,他依然会很开心。 不过没走多久,却碰到一头武尊初期的妖兽,被沈苍炎随手杀了之后,两人继续前进。 “怎么样?探明来意了吗?”一个手臂上有一条很长很长的刀疤的大汉,看着回来的老三问道。 郑亚应该不是没钱,奖学金多着呢,那么他不换手机,就充分显示了他是土鳖的事实。 “我现在带你去血峰城堡里看看吧!”克丽丝说完,拉着萧邪走进了血峰城堡。 “也是,慕歌从来没有邀请过我们参加她家里的舞会,也许是朱莉的事,她觉得我们心情不好,所以才特意安排的吧。”安琪说道。 廖学兵感觉智商被严重挑衅。强做冷静地把饭菜吃完,走到外面:“既然你吴春杏想要检查身体,那叔叔就真的检查你的身体。”可吴春杏溜早得不见影子。 “好,你下去吧,也早点休息,这一路幸苦你了。”张天世甩了甩手让忠叔下去休息了。 八个半神也不敢与龙穆硬碰,只是围在龙穆周围游斗,双方越打越急,你来我往,你杀我挡,翻翻滚滚。到了这个关头,八个半神都没再敢留起了全部的精神,不然一个不好,被龙穆抽上一下,不死也残。 “你没看到她们很吃力吗?我要去帮忙,不然若纳会受伤的。”玄莫说道。 “不不不……臣可没有这个意思。”王宁安连连摆手,他倒不是变笨变懒了,而是以前的赵祯,就算和他说了,也是没用。 家人肯定不能去找,那样会连累他们。不过,老子还有很多亲信是你们不知道的,现在,立功的时机到了。 因为这一次段可只要出去接待一下就好了,所以段可干脆将真气包裹在全身,然后从飞船里走了出来。 “辞,辞云。”林超又想伸手抓他,可我的手却被江辞云抓住,像在让她自重。 “晓梦,你在哪里呢?”苏然问道,此刻,她正在做一个白银武器任务,需要一个牧师。 听了天赐的话,所有人都懵了。许晨楞在原地,吴然和许鹏两人也是张大了嘴,一付难以置信的样子。而许晴则是低着头,脸上通红的要命,羞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天赐跟没事人一样,拿着东西直接吃了直吃了起来。 高声念完这一句话后,帕奇随即将紧握住金属权杖的右臂陡然伸直,一道璀璨耀眼的光芒从权杖顶端的四颗晶石上凝聚起来,猛地射向高空。 但也正因为鲁道夫把自己的公司保护得太好了,使得‘新闻社’从上到下都缺乏危机感,无论是劳拉还是老沃伦他们,都没意识到超凡世界的残酷。 几天后,医生为靳言实施了第二次手术,成功取出了穿入体内的子弹。又休息了半个月之后,靳言终于成功出院。 向老和王坤都点了点头,唐嫣直接拿起电话,在店附近的饭店定了一桌。随后大家来到了饭店,服务员直接把他们代进字包房,虽然饭店不是很大,但也不影响他们此时的心情。 “你们也太随性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做好了规划。”大姐的语气听起来哭笑不得。 第8章 脑袋换芯了就是好使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病人就坐在眼前,贾神医满脑子都是方才宋若昭救人的名场面。 他决定放手一搏。 “这位大娘,准备好了吗,我要给您治病了。” 大娘点头如捣蒜,微微好奇,这位神医怎么治个病还磨磨唧唧的。 那只右掌已稳稳地贴了过来,竟然还是动态的,有如落花旋转之势,漫漫落于天地间。 妇人猛得起身,羞愧难当,挥起雄掌,连打带骂:“你个无耻之徒!我来求你治病,竟然轻薄于我!” 对簿公堂,县令不信如此荒唐无据的医疗手法,当场宣判贾神医赔偿十吊钱。 他比窦娥还冤:“不是,这老太婆都能当我娘了,我去轻薄她?我有毛病啊!” “......” 贾神医抱屈,无法自辨的时候,宋若昭“一家三口”正在享受舌尖上的美食。 小萌包抬着水盆羊肉,小嘴呼呼,半个头都快埋进去了。 宋若昭给自己点了份古楼子,尝过这原始的家乡味道,才知现代美食城中宣扬的历史传承,不过是挂牌自创。 小老公则在一旁咽口水,不知道为啥自己没份,也不敢问。 宋若昭明知故问:“你不饿吗?” “腹有精神气,胜过酒肉穿肠肚。” “说人话。” “不饿。” “哦,那就好。” 西北风无情地嘲笑着,俱思服心想自己嘴瓢了才说不饿。 小萌包奶叽奶叽:“欧(我)饱了,谢谢娘亲。” 一下就当了皇孙的娘亲,宋若昭顿觉项上人头摇摇欲坠:“你叫我昭昭、小宋都行,就不能我叫娘亲。” 可是在家里的时候,总是听人讲“对你最好的人就只有娘亲”,他学的第一个词也是“娘亲”,对他最好的人,他就要叫娘亲。 不给叫娘亲,小萌包也不知道宋若昭为啥就不想对自己好了,绷着一张小脸,气鼓鼓地跟在娘亲身后。 先来采买瓦片,这是头等大事。 省钱的秘诀在于如何挑瓦色。最好是陈瓦、新瓦各挑一半,乍一看颜色相同,细看又能分出深与浅。 这样可以省去请工匠的钱。 再买两张卧榻,这是不能忘的。 得买两张一模一样的,不然会浪费钱。 通通叫人送货上门。 连夜蜗居在厨房的俱思服受宠若惊:“我有新的床榻睡了?” 宋若昭白了他一眼:“这是给大郎买的。” 又见她买了一包老鼠愁,连老鼠都有东西吃。 俱思服眉间若蹙:“那给我买什么?” “买搓衣板。” “我不会洗衣服。” “不是给你洗衣服用的。” “那就好。” “......” 一家三口来到菜市场,往日熟悉的渔夫就先招呼起来。 “宋二娘,今儿那么早来买鱼呀,货还活蹦乱跳的呢,晚点再来吧。” 显然,这招呼是带点嘲讽的,也不怪,往常原主拮据,都是来买鱼的尸体。 她掏出一袋子的铜板,晃得叮当响,笑说:“你卖鱼卖昏了,哪有赶客人走的道理?” 渔夫也觉得自己卖鱼卖昏了,昔日弱智怎么漂亮伶俐还有钱了,直到被自家的娘子扎了个疼才惊觉没做梦。 见钱眼开的货,巴不得嘴角咧成一朵花:“鳜鱼肥美作切鲙,鲫鱼鲜香炖鱼羹,鳊鱼嫩滑用来蒸,宋弱,哦不,宋娘子要怎么个吃法?” 宋若昭挑起最肥美的一条:“鳜鱼怎么卖?” “二十文钱一条。” “这鱼活不了多久了,十五文吧。” 渔夫顿时脸垮:“底裤卖赔了也得收二十。” 宋若昭抬脚,就要去别的地方逛逛。 渔夫自知鱼挺不了多久,况且往日也是坑足了宋若昭,心下一平衡便松了口:“来来来,赔本卖你一条。” 离去的人摆摆手:“太贵了,不要了。” 渔夫:“??” 你自己出的价嫌贵? 此趟采买,以三寸不烂之舌,窥探人心之眸,买米送灶,买鸡送兔,买肉时连屠夫的斧头都捎了回来。 俱思服妥妥的工具人,背着粮米油面,左手提荤,右手提素,脖上挂着一串肉,这边猪肉,那边羊肉。 小萌包右手拿吃,左手拿喝,脖上还挂了一条串饴糖,没有手给娘亲牵牵怎么办呢? 不怕,脑袋上扎了个小啾啾。 一家三口,招摇过市。 整个西市都知道宋若昭的脑子好使了,今儿是来显摆的,夫君帅气又吃苦耐劳,高颜值萌娃乖巧可爱。关键是能解决温饱了,奔上了小康生活。 路过最初的鱼摊子,渔夫大喜:“宋二娘,那条鱼十四文卖你了。” 当牛做马的俱思服,很是生气:“你没看见我腰间挂着一条了吗?” 渔夫语塞,瞥见那条鳜鱼活蹦乱跳。 “娘亲十二文买的。”小萌包气宇轩昂地补刀,“还送葱发(花)。” 宋若昭皱眉:“叫我昭昭,不许叫我娘亲。” 他垮下小脸蛋:“叽道了,娘亲。” “……” 路过奢华美妆店,宋若昭三魂六魄全丢进去了,也不管后头的人跟没跟上来,一股断线风筝似的溜进了七宝香。 这是西市最名贵的一家宝行香肆,主打舶来文化。西域珠宝,祁连胭脂,波斯奇香……七,泛指唐朝边境七大国,故曰“七宝香”。来往商客金发碧眼,高目深鼻,异域风情淳厚旖旎。 高档店铺难免见人下菜碟,掌柜打量宋若昭通身的朴素,原要怠慢,忽又见她腰间挂的纹银香囊,是宫中出来的样式,焚的是精心调制的苏和香,他立马去招呼,嘴角都笑酸了还在硬撑着。 “掌柜的—” 不一会儿,贵妇来唤,是陈家千金来取前儿订的玫瑰玉,他又屁颠屁颠讨好去了。 推销员终于走了,宋若昭乐得自个儿欣赏,都是博物馆级别的珍宝,捻起一小块玉就足够在现代发家致富了,她决定到时候多搞几样回现代。 想想就开心,偷着乐的宋若昭一不注意撞了下旁人。 陈娘子刚入手的玫瑰玉被撞翻在地,她心疼得拾起来,还好有绒布包裹着,否则这罗刹国来的宝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遇见。 她回头算账是谁这么不长眼,瞧见是宋家的人,还是软弱可欺的宋弱智。 再多撇一眼,那弱智居然佩戴着御赐之物,这让陈娘子在旧日的仇恨上更添了妒意。 张嘴就喊:“抓贼啦—” “陈颜,怎么了?”与她一道同行的萧嘉禾过来关怀。 陈颜空寻腰间,惨兮兮说:“刚才不知道谁撞我,顺手捞走了我的香囊,贼一定还在铺中!” 伙计问:“什么香囊?” “去岁咸安公主选伴读,陛下御赐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 掌柜冷抽一口气,陈颜是大将军之妻,萧嘉禾乃太子妃,得罪不起,出了这等大事,七宝香只进不出,捉贼拿赃。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宋若昭,一下子从看客升级成主角。 香囊被无情地从她腰间扯下,路人甲乙丙通通想起来了,方才这位宋家弱智女确实撞了陈娘子,或许就在那一瞬…… 陈颜叹一口气,心肠恨不得柔成一缕麻花:“二娘子,我同情你心智不全,阿娘早殇,阿爷外任,家中姊妹难顾全你。你生存艰难,常闻贾神医说你窃他财物,我还为你辩解。这会子你把香囊还给我吧,毕竟御赐之物,不可亵渎。” 一番明褒暗贬,混淆视听。人的偏见是一座大山,不少人站在顶峰之处,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宋若昭。 “陈颜,她怪无辜可怜的,别冤枉了人才好。” 萧嘉禾一开口,这才是真切的温柔和善,虽然她与陈颜结伴而来,到底是公正严明的主。 随即又向众人陈情:“宋二娘的大姐宋若华,在官中任女史,这香囊她也佩有,她赠予自家妹子也未可知。” 陈颜脑筋转得倒快:“御赐之物,岂能转赠他人,既是宫中女史,不会明知故犯。” 萧嘉禾一噎,劝慰道:“宋二娘,你想一想可有人能证明你的清白。” 眸光在掌柜那张怕事的脸庞闪过,宋若昭的嘴角浮起难以察觉的笑容。 “陈娘子指控我偷了这个香囊,可香囊,是我刚才在此店购买的。” “掌柜,你说呢?” 第9章 一波双连炸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御赐之物出现在货架上,可是要担罪责的。 掌柜吓得声音都高了一个度:“你胡说!刚才你一进铺子,我看见你已经佩戴着这个香囊了!” “当真?”宋若昭得逞地笑。 “我两只眼睛看得真真的。” “那是我先进的店?还是这位陈娘子先进店呢?” “自然是你先进来的。” 情节之下吐真言,掌柜后知后觉。 宋若昭有条不紊地叙述:“掌柜已经替我作证了,香囊是我进店之前就已经携带的了,在我后头来的陈娘子,口口声声说她的香囊是在店里被盗的。时间前后,实在矛盾,各位可都听明白了?” 陈颜的脸都绿了,她直勾勾瞪着掌柜,眸光透着一股“断你财路”的冷意。 就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就此罢休呢。 不给她启唇的机会,宋若昭先发制人:“若陈娘子非说香囊是你的,那你说里头焚了何香?” 众人不禁又给宋若昭贴上弱智的标签,这证明有何可信度?有鼻子的都闻得出来苏合香。 陈颜自信满满:“焚的苏合香。” “没有其他香了?” “其他没有了。” “恭、喜、你……”让对方舒心了三秒后,宋若昭话锋一转,“哦不,恭喜我自己,你答错了。” “香囊中还焚有百合香,因为量少,且不比苏合香通窍,你不贴身佩戴,是察觉不到的。” 一番强有力的反击听得陈颜心虚,才明白人家设了个圈套,就等自己钻进去,既然如此,那我就钻出来反咬你一口—— 到底是县衙里土生土长的千金,从公堂狂徒那学得几分狡辩,她脸不红心不跳,巧舌如簧:“昨日我焚的正是百合香,因此残留,自然忽略。今日我只添了苏合香,便只答苏合香。你偷了我的香囊,早知里头焚有何香,何必使阴招诈我呢!” 辩驳下来有理有据,群众墙头草,又被陈颜信服了一半。 宋若昭促狭一笑:“你以为自圆其说,滴水不漏,殊不知是自掘坟墓。” 转而亮出底牌:“请各位谅解我刚才的谎言,将白檀香故意说成百合香,才使得陈娘子漏洞百出!” 宋若昭一面说着,纤手扭转玲珑球体,缺口一开,细细将里头的香料倾巢倒出,接过香箸,剔除雪样的霜灰,剩下未燃尽的香粒。 众人上前,哪里能闻到百合香,唯有苏合香与白檀香,颜色泾渭分明。 “陈娘子,你该不会又要说,昨日也焚了百合香吧?” 走对方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掌柜的证词,加上陈颜两次聪明反被聪明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一波双连诈,陈颜的脸都要丢到曲江池去了。她回想这一切的动机,无非是讨厌宋家,又欺宋若昭是个傻子,认为这一场稳操胜券,还可借此羞辱宋家门风。 可眼前的宋若昭,与之前在宋宅瞧见的,判若两人。 让陈颜吃过亏的,也就上个月扬言要退亲的准嫂子宋三娘而已。 就连萧嘉禾也吃惊,这就是宋若华在宫里常常挂念的“生活不能自理、智商两岁、人尽可欺”的二妹? 萧嘉禾正出神,宋若昭嘴角噙笑,已塞过来一卷丰厚的饼:“谢谢你,只有你不拿我当贼,还为我陈情。但是有句话你说错了——” “我无辜,但不可怜。” 说完这些,她眸底有股执著的劲。 心中敬佩,萧嘉禾于她微微一笑。又好奇起她的饼,纵使自己食过人间烟火,尝过宫廷佳肴无数,别说她了,怕是连陛下都没有见过生菜包着肉馅的饼。 “这是什么饼?” 即将跨出门槛的宋若昭美目回眸:“手、抓、饼。” 萧嘉禾心中悲悯,还说自己不可怜?生活窘迫得连双筷子都没有了! 既是这般窘迫,她还舍得送厚实扑香的饼给一面之缘的自己。 人间处处有真情!萧嘉禾感动得泪都滴到饼子上了,门口传来温馨提醒:“你快吃吧,这是昨晚烤的,再不吃就不新鲜了,家里白糟蹋着一大堆呢。” 萧嘉禾:“……” 真情碎了一地。 “娘亲,娘亲—” 此外,集市喧哗,萧嘉禾恍惚听见了那孩子淳儿的声音,出门看时无所收获,心想定是幻听了,很久没有见过那孩子了,都快记不得他稚嫩的声该是怎么样的了。 道过别,陈颜没脸面地走了,原先闹市中走散的丈夫和儿子,终于奔赴寻来,“刚才孩子犯了哮喘,我找医馆去了……” —— “娘亲,娘亲——” 七宝香外,小萌包一见娘亲就欢呼雀跃,把留了一半的小虎糖人分享给娘亲。 “吃了你的糖,你就只能叫我昭昭——” ...... “你懂香料?”俱思服虽不在明场,但刚才的风波都落在眼里。 “一窍不通。” “那你怎么知道香囊里还焚有白檀香?” 他自诩嗅觉灵敏,可是与她并肩同行一下午,确实只闻到苏合香。 得亏平常爱薅羊毛,宋若昭去买东西,从不放过试用的机会,今儿着实误打误撞:“逛香时,我浅捻白檀香试焚了一下,香名不就写在上头么,我又不是不识字。” “……” 俱思服心细如发,揪出不合理之处:“白檀香哪怕是一指盖,更比苏合香通窍醒神,浓郁不散。世家名门都有焚香的习惯,陈颜阅历无数,怎么会嗅不出来。” 宋若昭无奈地摆摆手:“我也没嗅出来啊,只能说明这香掺假了呗!” 噹啷—— 长安城六街荡起尖锐的鼓声,如潮浪高涨一般一浪翻过一浪。 小萌包吓得蹿进了娘亲怀里。 宋若昭也被这“防空警报”唬了一跳,才回过神来明白这就是宵禁了。 与此同时,七宝香里,掌柜的高音也同鼓声一起尖锐:“姓宋的,你、敢、偷、我、香!” 尔后,“禁止试用”的牌子醒目地挂在铺中各处。 无良掌柜很快就调节好了情绪,自我安慰:“还好是纯度不精的劣货,不心疼、不心疼。” 像那城墙背脊上那幕渐渐垂落下去的夕阳,最后一记鼓声也淹在长安城中,夜色推波助澜。武侯一声令下,长安百坊,俨然齐闭。 回到宋家,宋仙姑的话果然不错,贵人自在高处歇。 俱思服也想不到,往日在龙椅上指点牛马的人,如今化身牛马。 即使满脸的苦大仇深,也未影响工程质量。 难怪宋若昭说不需要请工匠。 俱思服甚是好奇:“他连抓个老鼠已是不情愿,是如何愿意上房铺瓦的?” 第10章 废的是针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答案不就在瓦上呢。”宋若昭一语道破。 抬眸,瓦铺得有条不紊。 只有眼尖的人才能看出来,铺出了一道楚河汉界。又道是东边日出西边雨,东边瓦在晒着太阳,西边瓦被淋了雨。 常人计较不出来如此细微的色差,但是在沈郎这类人的眼里,必须要分深浅。 故事说来也曲折,一开始沈郎是请人来修的,工匠也一如既往地工作,三两下就搞定了。 讨工钱的时候却被指责作工不专心,要求拆了重新铺。 工匠大为不解,认为自己兢兢业业,将瓦铺得滴水不漏,这货在吹毛求疵些什么? 沈郎抓毛:“你眼睛被瓦糊了?颜色有深浅也瞧不出来吗!” 工匠抬眸,指着两团洁白无瑕的云问:“郎君,您瞧天上这朵深白色的云,和那朵浅白色的云,瞧着有什么不一样吗?” 沈郎忍了忍:“一样都是白云。” 工匠试图说服:“对啊,它们也一样都是灰瓦啊。” 再也忍不住啦,大郎气得上房揭瓦:“再嚷嚷我戳你个眼珠子!” 有理说不清,工匠宁可舍弃那三瓜两枣的铜板,飞快逃离此处,一路苦诉自己的遭遇,宋弱智的夫君果然是个神经病! 宋若昭决定不请工匠的时候,早算准沈大郎会有此一番丰功伟业。 她十分满意这个结果:“大夫君辛苦了!” “大夫君给家里省钱了!” “给大夫君洗果子吃!” 继而把痛苦转接他人:“小夫君,还不快把果子洗了递过来!” 俱思服:“……” 在修葺屋顶的时候,沈郎食指被瓦片割了一口,光荣受了工伤。这点小伤,于叱咤沙场,拼搏江山的天子来说,原本是不在乎的。 却在宋若昭验收老鼠尸体,批评工作不合格时,他连忙扶额,假装没有在显摆伤口,三尺儿郎狂飙哭戏:“夫人,为夫有辱使命!” “你的手指怎么了?” “捉耗子时被反咬一口。待我伤口愈合,继续把耗子来捉,为这个飘摇破碎的家,作出力所能及的贡献。” 宋若昭铁打的心肠,乍一听这番“肺腑之言”就软下来了,十分自责:“都怪我,不应该让你捉了耗子又补屋顶。没事,耗子明天让小夫君去捉。” 他又小心翼翼地自首:“其实,在屋顶背后,还有一道小小的口子没补好。” “没事,让小夫君去补。” 心中底气渐起:“我今晚想吃炙肥羊。” “好的,让小夫君去做。” 俱思服虎躯一震:“……” 你俩个的良心不会痛吗? 吃过饭,淡黄色的烛光忽明忽灭,一点儿温度也没有,大郎食指上的伤口开始恶化,血肉逐渐溃烂坏死。血液是最脏的东西,宋若昭全程翘着兰花指替他包扎。 他阴着脸,也嫌弃她的嫌弃:“我的血又没毒,那只笨鸡的屁股都没你指头那么翘。” “不是嫌弃你的血,我如果碰到你的伤口,伤口就会感染,感染就要截肢,你知道截肢吗?”宋若昭的语言温柔又郑重。 一旁的小萌包知道沈郎疼,鼓起腮帮子,呼呼地吹,“我唧道,我唧道,截肢(接旨)就是要滚(跪)下来。” 大家欢笑,唯有沈郎望着自己的双手,对着那只丑陋的包扎陷入了纠结、难受、痛苦。 宋若昭秒懂。 很快,左手没有受伤的食指,也获得了丑陋的包扎。 爽得他直拍大腿,成双成对,完美! 宋若昭若有所思:“的亏不是截肢,不然这两只食指我得一块砍了!” “……”大郎惊悚。 —— 一夜好梦。 清晨,系统警报如闹铃一般急促:【昭昭,皇帝需要你!他快要活不成了!】 宋若昭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屋顶。 还好没塌。 第二眼才去看卧床不起的人,沈郞唇色乌青,身体僵直,一脸的半死不活。 中毒了。 毒源是昨天被尖瓦割破的伤口,现在整只手肿得乌紫,像一坨紫色的削开来的佛手山药。 俱思服去请医,请得自己不知所踪。 宋若昭亲自去千金堂请贾神医,他刚采得宝贝灵芝回来,到底好半天才舍得走,偏偏冷风惊着慢郎中:“急什么,又不是皇帝快要死了……” 听说要出人命了,宋家几位姊妹心中忐忑,终归要来一探究竟。 贾逢春诊脉诊得深沉,一炷香过去了,仍然一言未发。 宋若昭松口说:“神医,实在不成,截肢也可接受。” 昨晚的话言犹在耳,沈郎垂死病中惊坐起:“宋若昭,只能截这一只!” “……” 贾神医无奈摇头:“破损的皮肤一旦沾染毒木箭,毒素随血液流遍全身,只能等死。准备棺椁吧,西市有家凶肆与我有行情,便宜你七成。” “……” 宋若昭力挽狂澜:“不是,神医你再看看,人还有气儿啊......” 那位神医跳起七八丈高:“人当然还有气了!不然怎么等死!” “......” “滚开,我自己来治!”掷地有声,宋若昭的脸黑沉的叫人可怕。 一语惊了众人,毕竟人命关天,心存敬畏,三妹连忙阻止:“二姐,咱为的是将人治活,可不是治死!” 四妹也生怕治出人命,警告说:“二姐,别以为三脚猫的功夫就能受万世敬仰,自知之明你最好有!” 破罐子破摔,宋若昭不想再听:“再胡吣吣,当心灌你俩满嘴的毒!” 某郎担心截肢的事始终不敢闭眼:“宋、若昭……敢把我两只手都砍了……我诛你十族!” “这十族里,你头一个先没命。” “......” 一口气没顺上来,那位昏死过去了。 宋若昭使出系统赠送的妙手回春符。 只能她一个人听到的声音响起。 【系统提示:此符不可用于皇帝身上,请换个人使用。】 “......” 夺了神医的药箱,宋若昭大门一关,虽然大学生涯弃医从文,但好歹跟神医师父学艺过两年,国内顶尖医学研究所,也算师出名门。 记得最后师父研究的那招,什么活血解毒针法来着,从前惋惜只能纸上谈兵,如今活生生的小白鼠就在眼前啊! 呔!试手的机会,不试白不试。 试完再备棺椁也不迟,反正优惠天天有。 她取出最粗的针头,改造成三棱针,准备清出毒血,背的扎针诀窍朗朗上口:“毒从指入,十指连心。毒伏心脏,九九归期。期止极泉,针入八因。神门为穴,胸胁有七……” 操作完这一切,沈郎一口鲜血喷出,顿觉噩梦惊醒后一般清爽。视线焦距在自己身上,胸、脏、腹、胳膊……数不清的针头鳞次栉比。 他最关心的是双手还健全否? 糟糕,怎么感觉不到手的存在了? 又听见那个狠心的女人一遍遍地施针:“左边食指扎两根......右手中指扎三根......”忽而瞳孔一直,“糟糕,右手又掉废一只!” 恐怖如斯,承受不住巨大噩耗的沈郎,心一绝,又晕死过去了。 宋若昭:“诶诶,你别这样,废的是针……” 第11章 你究竟是谁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扎了一个时辰的针,宋若昭心想,当年容嬷嬷都没有这么累吧! 大功告成,金盆洗手。 渡过危险期以后,沈郎足足昏迷了十二天。 那只叼毛有一双黑黢黢的鸟眼,比鹌鹑蛋还要大,抖抖那身靓丽的绒毛,惹得让人撸上两把。 “叼毛,你说,他昏迷了十二天,照他的倔脾气,不会要第二十二天才肯醒吧。” 叼毛翘臀一起,崩了满屋子的屁。自从找到了主人,伙食怪好的。 宋若昭捂鼻不满:“屁事多,还趁着拉屎的功夫把我扔在曲江,千穿万穿,穿来这儿当个弱智。” 骂得那鸟一脸茫然,她无聊地拨弄穿越手环,连喊了数十次的“转人工”,终于有了反应,对方姗姗来迟。 一接通,还没说上话,对面就传来冗长的哈欠声。 懒散的声音缓缓响起:“第六维时空旅游局欢迎您,我是您的客服:小六睡不醒,为了保证服务质量,此次通话将会被录音。” 宋若昭连连轰炸:“这不是感业寺啊?合同说好的我要去盛唐,谁要来这落魄的中唐啊?这叼毛怎么回事?路都认不明白!快叫叼毛驮我去找武则天,我真很生气!” “请您不要......”话才开头,一阵哈欠又起。 宋若昭是拒绝的:“凭什么不让我生气,我就要很生气!” 小六睡不醒:??我就打了个哈欠,谁不让她生气了?这破班是一点也上不了! “请您不要、侮辱我们第六维的神鸟!”小六睡不醒特地为后半句加重了音调。 “它自上古而来,号重明,距今鸟龄五千岁,已陪伴无数穿越者度过愉快的旅游时光,是我们公司业务能力第一鸟。” “经过这次,它怕是要掉名次了。”宋若昭忍不住要吐槽,“你告诉它快驮我去感业寺,兴许还能补救。” “稍等,我先核对您的合同。” “快核,一丁点都等不了。” 对方忙音一阵后:“经核实,因为时空故障导致您穿越目的有变,现目的地是双方选择的结果。” “胡说,当日我说‘不绑定’,系统选择性耳聋,我还能怎么办?” “我要重新发起诉求——” 对方的回答着实生硬:“每个时空都配有相关的系统任务,您已启动‘拯救吾皇’的任务,无法变更,需要您拯救所有皇帝后才能功成身退。否则触发时空错乱,风险系数百分之百,您将会滞留时空隧道,灰、飞、烟、灭。” “......” 别说了,再说霸王条款就要从屏幕里溢出来了。 硬碰硬,宋若昭的回答也着实生硬:“第一,是你们时空故障,导致我错失目的地。第二,问我是否接受该目的地时,显然你家的智能人工并不怎么智能,他的选择无法代表我。第三,贵公司未能遵守合同规定,还危及我人身保障,等着,我一定会起诉你们!” “落子无悔,恕不变更。本活动解释权归第六维时空旅游局所有。温馨提示:你不要瞎说哈,我方公司擅长起诉诽谤罪,一告一个准。” “……” 虽然同女皇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美梦破碎,但目前来看,也能抱得皇帝大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过在现代居无定所,亡命天涯。 “那么,拯救吾皇,要是皇帝还是被太监杀死了我该怎么办?” 小六睡不醒:“保证皇帝自然死亡即可。如果失败了,你想办法复活,才不会算你失败。” 宋若昭:“?” 小六,确定你自己睡醒了?要不你听听自己说的什么。 本想着跟人合伙打江山,这会江山就在眼前。可惜,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咬牙接受现实,她被迫营业,但是安全感总归要有的,问道:“人工智能一问三不知,我要怎么呼唤你?” “我们只有月圆之夜才上班,每月十五号,你正常呼叫即可。 “......” 女主羡慕到炸:“请问贵公司还招人吗?” “我方公司每一位客服小六都是985211的时空管理专业博士后,经过九十九八十一天的培训之后,需要通过七七四十九次的笔试考核,三七二十一场的面试考核,最后择优录取第一名。此次旅行体验后,欢迎您投简历。” 不是,前面折腾那么多你就只录取第一名?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宋若昭参加过的国考省考,笔试面试加起来都没有那么多。 可是眼前的小六不仅懒,还趾高气昂,这就是贵公司千淘万漉之后掐尖的人才? 宋若昭真想投诉,但大事要紧:“如果我的异能只对某个人失效,那他是什么来历?” “要么他不是人......”话未完,几乎要被哈欠声淹没。 “要么就跟你一样,不是正常人。” “……” 怎么好好的还骂人呢。 说毕,那头急着要下班睡觉,“服务时间到,再见。” “诶,没问完呢,回来……臭小六……” 【主人,晚上好,人工小六睡不醒,有需要请唤我哦。】 回应她的是智能系统。 宋若昭反复回味那句线索:要么他不是人,要么不是正常人。 她心想,俱思服是人啊,有意识有温度,还能在太阳光底下来去自如,毫发无损。这也不是鬼啊。 又一琢磨,他是人啊,任劳任怨、为奴为婢、当牛做马,罚跪搓衣板也不吭一声,也没有哪个神仙会来人间自讨苦吃。 既然是人,那就不是正常人! 宋若昭大脑里象征智慧的灯光亮起,难道他跟我一样,也是穿越来的? 兴许,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才会排斥我的异能。 对啊!她一拍大腿,只有穿过来的人,才会有主角光环在皇帝跟前露脸,也就只有穿过来的人,才会不喜欢留胡子! “我简直是脑洞鬼才,真相了!”宋若昭沾沾自喜,扔掉两搓把玩的鸟毛夺门而出。 留下叼毛阵阵心痛,照照铜镜,发现又秃了一块,万分悲鸣,我的毛! “啪——”一声,厨房小门被威猛的力量撞开,顷刻间,春光乍泄,无可言喻。 浴斛热气未褪,空气里氤氲着皂荚汤的清香,为这不速之客,场面瞬间噤若寒蝉。 俱思服慌忙披巾,企图遮去那份耻辱,目光似贼一般不敢抬眸。 明明她才是那个贼,目光却光明正大,望着对方最柔软的伤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明自己待他平等的立场。 “你都看见了?”他先冰冷开口,像含着白雪。 “嗯,你,一定很疼吧。” 彼此压抑着呼吸,都快不敢喘气,空气仿佛被冻住了。 “那你今晚总不能是来翻我牌子的吧。”似有似无的自嘲。 “......”宋若昭如拨浪鼓摆头,她才没有那么龌龊! 经过人工小六的点拨,她原幻想着,认亲场面一度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然后热泪相扶,此生不弃,风雨同舟,顺便发誓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却因自己莽撞,她心中也有说不出来的难过。 “俱思服——” 她的呼唤,响亮又坚定,他迫于抬眸,迎上那炽热的目光。 “为了以后方便与你联系,我来找你要一样东西。” “说。” “微信二维码。” “再说一遍。” “二、维、码、” 第12章 它不会再长出来了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系统报喜:主人任务进度3%,获得东海神兵——玻璃龙虾一只。解锁技能:灵宠读心术。】 宋若昭被吵醒的时候,那只玻璃大虾带着满身的腥味,爬行在白璧无瑕间,一对大钳各有分工,这只如切如磋,那只如琢如磨。 所谓的白璧无瑕,正是她逐渐暴躁的脸。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正在为她描眉画眼。 她气毛了,势必要拿出主人的做派,给它颜色瞧瞧,否则早晚要骑在主子头上。于是,顺着感觉精准定位,一个握拳逮住它,伸手不见...... 伸手不见龙虾,只见五指。 咦,那触觉分明不会错啊,明明真切地感受到已经逮住它了! 噫......头皮发麻。 该死的龙虾,果然骑到正主头上了。 彼时,龙虾游于万丛青丝,钳子挥舞,捉住一只只雪莹莹的虮子,大如蝇卵,它一发力便湮没于双钳间。宋若昭听见“吧”的一声,恶心得差点儿要吐出来。 淡定,古代环境使然,算这只龙虾还有点用处。 趁它专心致志捉虫,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龙虾双钳,安置于掌中,亲眼目睹它不甘于摆布,于掌中逐渐透明,从透明度80%、40%、10%...... 最后如一股看不见的清流,于指尖溜走,融入空气之中,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掌中冰冰凉凉的触觉,是它为数不多的足迹。 这虾要是吃进肚子里,那嘴和胃,不得对上一天的账。 倒也不划算。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宋若昭收它为门下弟子:“玻璃龙虾,你有小名吗?” 它闻言现身,挥挥钳子如乞讨:昭昭,你给我起一个吧。 “刚才捉你,像河里的鱼一样滑头可爱,有副词牌名很衬你,往后你就叫摸鱼儿——” 摸鱼儿大喜。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能与对头齐名,也算是给同族争气了。 那只叼毛连忙来抱大腿,眼神诚恳:昭昭,还有我、还有我! 她有很认真地在想:“你就叫口水鸡。” “不好听!”鸟脸挂着鄙夷和嫌弃,“还不如叫叼毛。” “按照我家乡的语言,叼毛是蔑视之意,口水鸡才是大家都喜爱的!” “可是我是鸟,不是鸡。”鹌鹑蛋大的鸟眼装满了委屈。 “那口水鸡也比鸟受欢迎啊!”宋若昭言之凿凿。 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口水鸡心满意足,长鸣一声,荣获新生,再也不用被叫叼毛了。 沈郎从地府鬼差处挣脱,睁眼再看人世间的时候,家中多了一虾一鸡。 庆幸自己遭此一劫,大难不死,必有口福。 如此一想,势必要先将它俩喂得浑身圆滚。 结果渐渐发现,它俩竟然是来争宠的! 宋若昭追查毒木箭源头,精准定位在墙角的那一抹老鼠愁,成分便含有此毒。 老鼠不愁。 人倒是很愁。 本以为大郎苏醒了能够知晓原委,结果毫无头绪。 “沈郎,你确定没有碰过老鼠药?” 被问烦了,他没好气道:“难不成我还跟它抢吃的?” “......” 正午的阳光逐渐酥松,树底下的荫凉一点点褪去,日头逐渐爬上宋若昭的随云髻,她仍以枝为笔,将大家接触的东西罗列出来,又一一排除。 “那些死物件看不出一朵花来,无处遁形的是人性,真相应从嘴里出来,而不是在你眼中。不妨去问问俱思服,为什么他没有将神医请回来。” 这个宅子里恶语伤人听惯了,鲜少听闻谁会意味深长的说教,宋若昭回头看去,三妹立于日光之下,柔美的身型在光影中变得细长坚韧。 难得的和平,宋若昭稍感疑虑:“你从不会对我说有价值的话。” “聪明的人,见不得蠢人自困。” “......”骂谁蠢呢。 见被骂的不服气,她又补充,“蠢人一般都意识不到自己蠢。” “......” 说毕,那条细长坚韧的影子消失在假山甬路之中。 呔,宋若昭扔掉手中的树枝,确实蠢人自困。 找到俱思服的时候,他正在崇贤坊一家不起眼的雕肆,持着刻刀,专心致志在雕琢一块梨木。 那块梨木精致小巧,绕于他清癯修长的指间,或划、或钻、或打薄......最后呈现在他眸底的,立体鲜活,是自由奔跑的骏马,线条张弛,是极具生命的脉络。 他不为宋若昭的出现而感到意外,因为每次都看不见现于身后的她。她是如此,就连她带来的一虾一鸟,亦是如此。 故而见面第一句只能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当这马缺位主人的时候,我就来了。” “......”俱思服沉思,那我还深情款款想什么台词,要不你直接拿走。 不见驳回,她已验证心中所想,顿感失落:“所以,那晚我问你要二维码,你以为是这个马?” “自然不是,能保持联系的码还得是微......” 希望如枯木萌芽,宋若昭伸长了脖子,听他侃侃而谈。 “能保持联系的马,还得是微有灵气的,起码得识人认路......” “......”枯木终究是枯木。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有几分认真:“那时,吕布的赤兔,刘备的的卢,太宗皇帝的昭陵六骏,万马奔腾从我脑海飞过。即便我不认识你口中是何骏马,想来是我轻易寻不到的,只好雕虫小技,聊表心意。” “既如此,我也投桃报李,”她取出白玉瓷瓶,“这是我向贾逢春寻来的膏药,早晚涂上一次,能够让你被割掉的皮肉重新再长出来,保你活力四射!” 俱思服生怕自己耳朵犯了毛病,瞳孔一震,有点难以启齿:“你说能让割掉的什么再长?” 宋若昭:“?” “不是,还能让什么再长?” 她先是狐疑,尔后释然:“也难怪,你只挨过了疼痛,又怎见背后的伤......” 不愿意继续描述那晚她亲眼所见,峻拔身形的背后,是狰狞可怖的暗红色,血色模糊之下坑洼不展,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肩胛骨、脊梁骨,只担着一层薄薄的皮,那样突兀地耸起,仿佛这具身体轻轻扭动,腰以上就会立即折断。 而那些不是鞭伤、烙伤,是硬生生被人扒皮剜肉。是千刀万剐,触目惊心。 比这些伤更狰狞可怖的,是那造就这一切的人。 本想他为人有几分矜敖,以为是因御前行走而体面,原来是经历了无数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后,不甘愿再伏低做小的矜敖。 故而,她不敢提及太多。初见时只觉得他让人亲近,过于亲近了,却又怕伤害了他的自尊。 心中如此想着,悄然望向满是创伤的那位,许是那段可怕的经历淡却了,如今云淡风轻,他的眸子极其平静。 俱思服的平静愈深几许,语气松弛:“所以,那晚你共情我的难过,只是因为看到了我的后背?” 宋若昭:“?” 这话怎么说? 白为他思虑颇多,白照顾他情绪了? 弱弱地问上一句:“那不然,我还能看见什么?” 他应该有的哀伤,这才逐渐从那张云淡风轻的面庞溢出,将药膏丢还回去:“没有用的,是不会再长出来了。” 虽不明其意,但自己还有来意,宋若昭的话锋变得犀利:“你放心用,也不会有人往里头掺毒、木、箭。” 故意加重的音调,引得彼此眸眼相接,刹那交织,瞬间的气氛怪诞不已。 随着人群涌动,周围已然翻腾起来。 “快去看——” “右卫大将军——” 第13章 大可不必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彼时,大家一涌而出,往街头走去,实在挤不过去的,每层阁楼的观景台也是凑齐了一双双眼睛。 宋若昭也是众双眼睛之一,阳光落在军队战袍上,映射出来的光明晃晃着,直刺她的眼睛。 街坊四邻议论纷纷。 有人欢呼指向前方:“快看啊,前头骑着高骑大马的,正是右卫大将军——俱文珍。如今君恩正盛,好不威风凛凛。” 旁边人嗤鼻,不屑一顾:“不过是宦官之流,有啥可神气的!天子一怒,李辅国、鱼朝恩父子......那等人的死状各有千秋。” 对方维护的心立刻被点燃:“俱文珍跟别人不一样!他在朱泚之乱中英勇护主,送圣人安置奉天,因而崭露头角。得圣人亲口赞誉‘忠贞亮节,颇识义理’。” “哪怕圣人亲赐府邸,亲笔牌匾又如何,百年之后又谁来继承呢!” “你倒三条腿全须全眼,传宗接代十分卖力,但你子孙得你继承什么了?” 那厮听得怒火升起:“你羡慕不如进宫去啊!去挨上小刀匠一刀,就怕你没那能耐!” “让你嚷嚷!我戳你个蛋蛋!” “有本事你再戳一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 宋若昭:“......” 俱思服正襟危坐于案头,炉火煎茶,嘴中果脯嚼了许久,平静吐出两个字:“聒噪。” 那俩厮针尖对麦芒,还要继续吵,势必要压倒对方时,“咻——”一记果核直直飞去,先动手戳的人立刻惨痛一声,双手捂紧了菊花。 嗯,清净多了。 他两指捏住茶盅,终于可安心细细品尝这盏精心煎好的香茗,缓缓执杯,唇未先启,突然一只幺蛾子飞扑而来,漂浮在茶汤面,挣扎两下便没了气。俱思服猜测死因,起于烫伤还是溺毙...... 又义无反顾飞来淹死一只。 死一双? 大可不必,他没有强迫症。 只是说不上来,受害者是白煎了这茶的人,还是这双虫子。 哪知茶盅于手中一颠,他死死捏住,两指都捏白了,到底护不住,已被人生生夺了去。 最大的受害者出现了,宋若昭仰脖,一饮而空:“那两厮吵架听得我嘴渴。” 俱思服微呆,人家吵架用你的嘴了? 尔后将空盏归还于那呆子手中,见他怔住,便说:“你随意喝,不用拘束。” 俱思服:“??” 这到底是谁的茶? 于几方坐席中,她挑了个最柔软敦厚的蒲团,面向俱思服坐下:“你和那位内侍将军同姓俱,莫非有渊源?” 闻言,他倏地站起,提起月白色的衣摆,自顾自出门去。 “喂,你去哪?” 头也不回:“太拘束了,我出去随意一下。” 宋若昭:“......” 不是,她嚼着茶叶怎么越觉不对劲? 古书上写唐朝的茶,随心所欲加葱姜大料,没听说加荤的,还加二两肉,过分随意矣! “掌柜——” 肆中进来一光彩夺目的妇人,将钱帛于台面一掷:“前日我订的花名册你可镌好了?” 那方听闻迎面而来,将排排列列镌刻好的册卷奉上去,眉开眼笑:“早已经镌好了,生怕碍着您做生意。” 妇人展开验货,目光闪过一串串的名单,眸中灿亮:“算你上心,再帮我镌块头牌吧。” 宋若昭越是仔细倾听,对话越是逐渐降低音贝。 “恭喜贵坊又得尤物,敢问娘子芳名?” “她咬死不说一句话,我随便写一个,你看着镌就可。” “得,只听新人笑,谁问旧人哭,浅春娘子不可得闹死您!” “笑?她要是愿意笑,我来当旧人哭都行......” ...... 已办好事情,妇人兴致而归,头上钗环琳琅,俨然一椟行走的珠宝匣子,一路叮叮当当,一路招蜂引蝶。不论小生还是郎君,忍不住要觑上这位老熟人几眼,转而故作矜持,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 宋若昭心思竖起: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哐当——” 一块崭新桃木刻的名牌扔在地上,声音刺耳可怖,犹如漫漫黑夜里的凶铃。被绑的二八少女蓦然惊醒。 少女一阵寒颤,醒来,还是那屋,屋里还是那鸨母。 她面无血色,誓死不屈,却更衬得白玉无瑕,品格高贵。听其信誓旦旦道:“我乃咸安公主,你若犯我,我必诛之。” 鸨母仰天长笑,步摇钗环叮当乱响:“进了平康坊的女子,个个是公主,可使得?” “......” “可是你这封号太咸了,要换一下,郎君们喜欢甜的......”鸨母将那块新刻的名字展示出来,“从今晚起,你的名号可就要挂在台上了,挑位如意郎君伺候你吧,我的蜜柳公主——” “......” 少女朝那牌上的“蜜柳”二字吐上唾沫:“蜜你个娘腿子,我阿爷一定会从你的头顶鼻子开始,将你劈成两半!还要诛你九族......哦,不,他会诛你十族,二十族!” ...... 似夜,长安城沉寂在宵禁之中,庄严肃穆。唯有平康坊,牌令笙歌,通宵达旦。此坊堪为风流薮泽地,你说世间鲜少风流才子,我说苦寻当朝探花已久,她说英勇少侠怎么一个也不见? 皆萃集于此。 总之,女人想要的类型,都能在平康坊找到! 就是找不到一个好男人! 宋若昭入乡随俗,也不知道自己算啥类型,姑且算作“好男人”。 可不,她女扮男装,格外点眼。眉目如画,唇红齿白,身形如雕刻出来般轮廓分明,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不食人间..... 哦,散发着一股不识人间路的迷茫。 现实和电视剧不能说完全没有关联,简直完全不搭边!宋若昭一进平康坊,只看见一户户灰白的宅院矮矬穷,门头上也不会挂着那些以文雅来修饰内心流黄的牌匾。 途中遇到一郎君,宋若昭礼貌询问:“请问浅春娘子家怎么走?” 一听是同道中人,对方兴致高涨,当即笑了两排牙齿出来,如狗牙一般尖利,令人见之难忘。宋若昭暗自给他起了个相得益彰的绰号——狗牙。 那就暂且称呼这位路人为狗牙—— 狗牙导航甚溜:“从南曲进,从东边数去第三家便是。只是浅春娘子待客有道——” “有道就好。”宋若昭抬脚就走。 “诶,此道非彼道——” “郎君请继续——” “浅春娘子待客,只挑官道、商道,敢问弟兄是哪条道?我好为您引荐。” 宋若昭脑中空白了会,到底诚实:“崇化坊宋宅,家父饶州司马,这条小道可以吗?” 这名号惊得眼前人跳起:“就是‘五朵金花、一只草包’的宋宅?” “正是......”只图嘴快,想起自己女扮男装,宋若昭忽感不妙。 果然,狗牙甚觉自己聪明:“你就是传说中的草包宋稷?” “......” “是的,我就是那个草包、宋稷......”她挣扎半晌,一拍即合。 狗牙又乐得飞起,一张碎嘴妙语连珠:“为啥你四个姐姐才华过人,而你不行?” “听说你二姐是智障?看来你和你二姐智商共享吧!” “还有,传闻你二姐‘床倒屋塌’那事是真的?” 宋若昭忍得心中火气直烧头发:“你如此嘴碎,当心真让你的嘴、碎掉。” 察觉对方不爽,他这才收敛,伸手来讨:“给点牙人钱,我就引荐你去见浅春娘子。” 那双浓眉大眼费劲地写着:“人都还没瞧见,怎么就管我要钱了?” “宋老弟,怪不得说你草包吧!老行规,新郎君嫖资加倍,得老手带你进去。否则鸨母坐地起价,专坑新人!” “......” 新人没有优惠也就算了,怎么还专门来坑呢! 她思索片刻:“倒也用不着脱衣服,聊个素的要多少钱?” “!!” 狗牙震惊,宋宅唯一的男丁宋稷,不仅草包,且患有隐疾! 既然诚不欺我,我也坦然以对。狗牙很是同情:“如此,便收你二十文钱吧。” 宋若昭掏出十文钱,表明只有这些了。 “算你赊账,回头找你要!”狗牙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 坊中杏花似锦如织,在微风中漱漱而落,将晚春美景勾勒到极致。二人一路闲聊,穿过半个坊,才到南曲三号门。 狗牙导航结束。 临别那厮叮嘱道:“以后不管平康坊各曲,报我名讳,所有鸨母都不敢欺你!” “敢问郎君名讳?” 天地间杏花漫漫,那人牙齿比花还白,“我叫,狗、牙、” 宋若昭石化在原地。 这十文钱,大可不必。 第14章 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狗牙粗人一个,在来的路上一直碎嘴,却将南曲介绍得......简明要厄。 向守门小厮报了狗牙名讳,堪比刷脸。宋若昭一进庭院,远远望着厅中好不热闹,正如狗牙所述:葡萄美酒、酒令歌舞、舞姿飒踏、踏破门槛、槛......门槛修了又修。 由“浅春娘子”顺藤摸瓜,果然找到那位鸨母,眼前走来的正是行走的珠宝匣子,即便化成灰了,那层骨灰都得金光闪闪! 老鸨经过小厮介绍,来到宋若昭跟前作揖:“宋郎君,有失远迎,不知现下在何高就?” 呃,总不能说斗鸡走狗吧。 宋若昭故作迷惑:“狗牙没跟你提过吗?” 鸨母也很迷惑:“他有提过吗?” 宋若昭露出比对方更迷惑的迷惑:“多大的事,还得由我亲口说吗?” “......” 鸨母只得自行脑补,不敢再追问,陪笑说:“浅春娘子今晚有约,待贵客归去,我再为您引荐。” 与之对视,眸中光芒过炽,窥探来龙去脉,宋若昭已逐渐清晰近两日的坊中动向:原来平康坊明面做着合格的生意,私底下囚禁着一些逼良为娼的绝色娘子,先于坊中暗中交易,将其志力摧残,方便发卖到州地、驿馆等地。 而今晚,正是运送一批暗苞出城的交易时日。 宋若昭故作风流:“既如此,我雨露均沾,换一位蜜柳娘子便是。” 过于诡异,鸨母惊觉一身冷汗,暗苞只供于十分信任的老主顾,此前宋家儿郎初次涉足,如何得知名号? 眼前人仿佛是一只怪兽,鸨母一边狐疑,一边假意将她带至楼阁厢房。 记得鸨母记忆中的环境黑冷阴暗,但眼前烛光昼明,依稀可闻嘈杂的酒令声,宋若昭戏谑中带有怒气:“嘈杂之处如何尽兴?别人尚可糊涂,您专门营生的还不知道吗?” 说毕,宋若昭眼角堆着风流,朝墙角轻轻一抵,已将老鸨困在臂弯之下,那张老脸茫然错愕,惊态之下,颈纹深浅不一,柔嫩纤细的手掌扼上喉咙,如捏住一个裂了缝的鹅蛋。 她表现出“一点都等不了”的眼神:“知你有一批好货,我只为尝鲜而来,识趣的,就不要坏了本郎君的兴致。” 老鸨就要呼吸不了了,佯装求饶:“早说,不至于动手,我......这就带你去。” 寻到迷惑的机遇,她上扬的嘴角有反派为胜的得意,袖中发出三根银针,逆光下闪着尖锐的寒光,就要朝宋若昭的细腰扎去...... 猛的,那只作祟的手腕突被扣紧,终不受力,老鸨怒目圆睁,眼睁睁看着三根银针径直刺入自己胸膛,眼皮一翻,当场晕死。 宋若昭望见救命恩人,是一位眼熟的郎君。 再仔细确认,竟是乔装男相的宋三妹。 三妹睥睨着若昭,唇角秉着三分的不屑:“你是来救人还是送死呢,跟我来吧。” 和她一道轻车熟路,与人招呼间无缝衔接了一间厢房,迷倒守卫的小厮,进去打开床板,竟是连接着一条阴暗逼仄的地下通道。 宋若昭不禁刷新了对眼前人的认识:“你是如何得知此事?” 那双丹凤眼带着一抹得意,略微的眼尾上扬:“不然你以为我在万年县是白混的?” 此刻,从她眼神中读取的记忆,皆是协助不良人缉查破案的过往。城中小娘子失踪一案,宋三妹已追查了数日,混入平康坊暗访了一遭,如今发兵救人,这才与宋若昭不期而遇。 点燃绒火,眼前通道得见几分光亮,四周镶有三扇石门,机关布局精致,就是不知道少女被囚在哪一扇。深谙机关术的三妹,即将要去触动最近的一扇...... “不可!” 宋若昭指了指头上那一串的竹木风铃:“这些铃铛是串联而成,牵一发而动全身,必会触动报警装置。” 三妹抬眸,果然如此,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出金点子:“这屋顶比咱俩加起来还高,拆线只怕有难度。” “飞檐走壁。”宋若昭很淡定的回答。 “你会?”三妹不可置否的笑。 宋若昭不会,但是摸鱼儿会。 裂帛声起,她毫不犹豫将绣着木棉花的衣袍撕开,碎帛飘落,似如柳絮纷飞。袖口一张,睡到自然醒的摸鱼儿雄赳赳上场,飞檐走壁间,已将一串串的叮当给裹成了哑铃。 为了节省时间,摸鱼儿竟然号召了百只蜘蛛来一起帮忙。 宋三妹望着那些挥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蜘蛛,心打算盘:“这只灵虾,以后能借我查案用用吗?” “就凭咱俩的交情,怎么能说是借呢......” 在三妹求神得神的笑容中,宋若昭话锋一转:“得聘用,给工钱!” “......” “摸鱼儿,快去看看被拐的少女关在哪扇房间?” 某虾化身为刺探员,从比它虾头还小的洞口一缩,钻进钻出,用那双火红色的大钳子拼命比划,画壮汉,画大刀,画呼噜声。 “这虾说啥?” 宋若昭微微一笑:“要不你给它磕个响头?它说你刚才要开的那扇门有值守的拍花子,就躺在里边打呼噜,枕头边放了两把大刀。” 险些打草惊蛇,功亏一篑,宋三妹后脖沁出冷汗,却还嘴硬:“救命恩人可以,救命恩虾,不行。” 某虾大为感动:三妹人真好,竟然平等待我!视我为人! 宋若昭:我的好大虾,要不你再阅读理解一下? 周围,空气冷寂。 石门缓缓展开,宋若昭手中持的一盏烛火,映入了那些少女们酸涩的眼眸,常年不见天日的屋子,终于有了温度。 纵使火光微薄,却是光,是希望。 拍花子听得外面有动静,正要提刀出门,只见一双虾钳子逐渐在眸中模糊,脖颈莫名一疼,双腿一蹬,晕了。 想不通今晚约好要去吃火明虾炙,怎么倒先被虾吃上了? 宋若昭数过人头:“你们谁知道蜜柳娘子在何处?” 有虚弱的声音答来:“......我听说过,怕是此刻在萧鹜的魔爪之下。” 刹那,整座楼阁颤抖起来,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鸟鸣,老鸨急忙赶来:“快将这坏事的宋稷捉住!” 继而悲惨一吼,气急败坏:“哪里来的骚鸡.....臭爪子瞎掰扯什么!......啊,我衣裳.......” 敌军还有一瞬到达战场,三妹冲在最前,将药末子如扬尘般一撒,那些五大三粗已迷倒大半,与若昭兵分两路:“我带她们逃出去,京兆尹已在外头支援我,你拖住老鸨即可。” 被解救的少女听老鸨喷口大骂宋稷,又见他留下做后盾,眼神皆流露出“他怕是要牺牲”的感动,一群膝盖齐刷刷落地:“感谢宋六郎恩德!永生永世,没齿难忘” 宋若昭:“......” 我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快,要来不及了!养你们是来看我挨打的吗?快拦住她们!——” 老鸨眼睁睁望着曾经掌控的少女此时成了自由流淌的黄金,一去了无痕,破口大骂手下是酒囊饭袋,而自己正与那只骚鸡缠斗,难舍难分。 犹如螃蟹捉虾一般,口水鸡使出了拉屎的力道,纵使老鸨有三头六臂,那也是,多被钳住一道的事儿。 老鸨爪子一握,雁过拔毛。 那群酒囊饭袋之中,一块正方形的脸,配的是精明的头脑,发达的四肢,于人群中脱颖而出,目光锁住宋若昭,打量他全身上下。 嘴中不停呢喃:“奇怪,身形和五官姑且对得上,怎么性别不对?” 恰时,老鸨已痛哭到了惨绝人寰的程度:“骚鸡,竟敢在我头上屙屎拉尿......” 他的味觉顿时唤醒:“就是这个味,够绝!” 随即摇旗呐喊:“弟兄们,咱又见贵人了!快上呀!” 一鼓作气,诸位壮气拔山起,老鸨庆幸,这群酒囊饭袋,终于开窍了—— 下一秒,老鸨看见,自己亲手养的酒囊饭袋,举着亲手为他们配置的大刀,竟然对准了自己? 宋若昭:“?” 还没打,他们怎么就内讧了? 第15章 贵人鸟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那厮方块脸,行军作战还如往常一样,人不够狠,口号来凑。 裂帛一响,整件上衣碎如雪花纷扬,双膀上的宣言赫然在目—— 生不怕京兆尹,死不畏阎王爷。 原是故人之姿,宋若昭纯靠刺青认出眼前人:“方块脸挺大众,刺青倒是,过目不忘。” 想不到这刺青能得贵人青睐,方块脸恨不得要将两条手臂亲出花儿来。 因为前日去算命,大师预言贵人已出现,勿动干戈,要弃暗投明,便可逢凶化吉。 问大师贵人是谁? 大师本想说“贵人名下有只奇鸟”。 但是大师口渴了,舔舔干燥的嘴唇,吐出三个字:贵人鸟。 方块脸不解:“难道咱们的贵人是一只鸟?” 圆脸反驳:“如果咱们的贵人真是只鸟,那大师为何不直接说‘贵鸟’?” 方块脸顿悟:“贵人是宋若昭!她的鸟不就是贵人鸟么!” 果然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于是,宋若昭就看到了这一幕:方块哥携众弟兄行三拜九叩之礼,不求威震一方,只求得到庇佑。 鸨母:? 一张比饼大的圆脸凑过来,硬生生挡住了宋若昭所有的视线:“那条蛇皮腰带你还记得吗?这就拿来孝敬祖宗您嘞!” 宋若昭受宠若惊:“这不是你的传家宝吗?” “那不然怎么说您是祖宗咧!” 满脸都是“认祖归宗”的骄傲。 宋若昭:“......” 这辈分怕是折寿吧?感觉他们下一秒就要大吹唢呐,轰轰烈烈抬她入祖坟了! 眼前场景,打架到一半,对手成了自己人? 宋若昭不禁要问:“那这架,咱还打吗?” “打——必须得打!” 方块哥正气凌然:“弟兄们,平日这老鸨怎么克扣我们,今日一一讨回来!” “慢着,我还有问题要问她——” 接过蛇皮腰带,那条腰带柔软地绕在宋若昭指间,像一条蜿蜒而上的细蛇,冰冷地缠上鸨母的脖颈。 宋若昭每说一个字,力道就重了两分:“拐来的蜜柳娘子,现下何处?” 即使已束手就擒,老鸨手上仍有退路,强让自己镇静:“我一根柳叶子也没有见过。” 方块脸挠挠头,眸中一亮:“是萧鹜,我想我知道贵人要寻的娘子在何处了!” 老鸨气愤至极,早知他带一群弟兄苦苦哀求来寻点差事时,她就不该伸出援手!坏了自己的事倒可恕,要是坏了上头的事,只怕今晚人头就交代在此处了。 偌大的平康坊,各落宅院寻欢作乐声越发高涨,似要盖过这鬼祟腐朽的黑暗。 浅春娘子坐于妆奁前,覆额黄,点妆靥,镜中照出身后人吃茶时的九分淡然,她痴然一笑:“你胸有成竹,看来萧鹜是逃不过今晚了。” 那身月白色的衣袍,在柔和的烛光下,衬得那张脸庞熠如美玉,出口的话却是冰凉:“萧鹜仗着其姊是太子妃,又得太子器重,欺男霸女,该、死。” “那咸安公主呢,只能是一个无辜的牺牲品吗?” “她?”男子眉眼溢出阴鸷,前世那段痛苦的记忆像是影子一般甩不掉,势必要雪去这般耻辱,“享受着宦官的伺候,却又侮辱暴虐,就让她沦于风尘,碾碎她那分文不值的傲骨!” 知他过往,便能体谅他的心狠。浅春娘子怜惜至极,缓缓起身从他背后紧拥入怀,朱唇轻点,仿佛要用自己的柔软为他塑一身铠甲。 门外,宋若昭路过,那扇门半掩,房内的温香软玉,若隐若现。 她发誓,她不是好奇猫,只是屋内男人,分外眼熟。 想起他临走前,只是说出来随意随意。 呔!这也......过分随意了吧。 “老大,就是前方那间厢房了。” 没错,老鸨的记忆便是这扇门了,宋若昭吩咐说:“你在外面等着,我去将人带出来。” 那厮抡起胳膊,展示自己:“那位娘子气性大得很,我好保护你!” 宋若昭没好气道:“我需要你保护的话有何颜面当你老大? 他后知后觉,不太聪明地挠挠头:“好像是这么个理。” “我找到人,那老鸨就物尽其用了,你提了她去给官差。” 那方块哥得了任务,像千里马遇到伯乐一般,满脸壮志凌云地奔走了。 门上挂锁了?幸而刚才有准备,往老鸨身上搜来了钥匙。 一推,推不动? 门在里面被人拴着? 宋若昭要被里面的人气笑,还得仰仗这只摸鱼儿。 那只馋虾直言不该贪嘴蜘蛛兄送的虫子,此刻硬着头皮,屏住吸气,虾肚迅速见瘦,勉强苗条地卡在门缝里,松气,收气...... 仿佛看到了那半死不活的进度条,宋若昭忍不住要抽它一把劲,终于看不见虾尾了,终于看见那张可怜兮兮的脸蛋了。 她仍旧持着仅有的傲骨:“我乃咸安公主,我阿爷知道,必会诛你......” “哎呀呀,诛我十族是吧!”反正已经被诛了千百遍了,宋若昭留有后手,那就是这辈子绝不留后! 咸安公主一脸吃惊:“你怎么知道是十族?” 宋若昭为她解开绳索,“你阿爷吃喝拉撒睡我什么不知道?吃东西要吃双数,吃茶要泡两盏,睡觉要睡对称,恨不得屎都要同时拉出两条来!” “......” 公主眸中热泪,确认过眼神,是来救她的人。 总归是个性子急的:“诛不成你的,诛那老鸨的总成!” 宋若昭赶忙稳住,“这一冲出去,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从狼窝里被救出来的!” 女孩家清誉最重要,更何况是金枝玉叶,她缩回脑袋:“不冲出去,那我们怎么逃?” “飞天。” 咸安公主:“?” 宋若昭吹起哨响,那只叼毛扑着一身丰满鲜红的鸟羽,撞了窗棂一脸:抱歉,差点没刹住。 转而抬眸,看见两个大活人虎视眈眈,鸟眼当即一瞪,立马警告:昭昭,不能超载! “......” 门外,萧鹜幻想着美人与春宵,一身的酒气促使他更加放浪,看见说好的门锁已被打开,他心花怒放:“蜜柳娘子,可是等不及了?” 大脚踹门,又小心关好门。紧接着一眼锁定床上美人,美人害羞,已经躲进被子里啦! 虽然醉了酒,可他动作倒快,三两下身上衣服已落了一地,赤条条往床上钻去...... “啪——” 门被人撞开,惊天动地的一响。 一干军队,身后并着一些吃瓜看客。 头领宣出鱼符:“右卫大将军俱文珍在此,萧鹜诱奸咸安公主,又将其卖入妓院,犯下滔天罪行,罪不容恕!” 在场看客,毕竟南曲精萃,不缺乏皇亲贵族,听得天家公主涉入狼窝,好不唏嘘。 遮羞的被子被人扯开,露出那条赤裸裸的萧鹜,因为惧怕,四肢早已抖成了筛子。 他垂涎咸安公主不假,可老鸨只是允他生米变熟饭,没说会被捉啊! 不等他细想,床边人掩面哭泣,心里想的公主竟然变成了玉面郎君,粗着喉咙骂道:“萧鹜!我敬你和我一道钟情断袖,连日来与你同床共枕,不曾有二心。这会子哪里扯来的公主!” 萧鹜脑子一团雾:“不是,哪里来的腌臜......” “怪我瞎了眼——”宋若昭连忙飚起高音,将他未完的话盖住,“真不该信你这张烂了叮子的嘴!张嘴只会骗人,不如给你堵了——” 一边说,一面气愤不已,将原来堵咸安的那块破布顺势塞进萧鹜嘴中—— 一气之下,他,玉面郎君,羞愧难当,消失在人群中。 萧鹜迷茫,众人看他的目光,已经上了道有色眼镜。 不行我一定要解释清楚,我没有断袖之癖! 征服嘴中的那块破布,不就一吐一呸的事么! 萧鹜心里如此想着,口中如此动着,怎么回事,舌头有点辛辣—— 好像沾着芥辣。 继续动舌头试试看,糟糕—— 这团布,居然绵里藏针! 里外皆藏祸心! 原来,这团破布不怕你吐,就怕你不吐—— 萧鹜嘴角溢出鲜血:已老实,求放过。 暗中目睹这一切的俱思服,满目惊恐如见厉鬼,浑身血液倒流,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为什么?前世不是这样的! 明明这局一箭双雕,既能让萧鹜坐罪落狱,也让咸安名声有愧,羞愤自尽,为什么遇到宋若昭,这一切都会被改变? 第16章 争上名分了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今夜整座平康坊,灯火通明。 左右金吾卫,武侯,两县县令,京兆尹,皆为此案倾巢而出,从买家到卖家,路地到水路,黑暗漫长,迎来了曙光。 宋三娘纵使因亲事和县尉闹了僵冷,并未因私废公,仍与县中衙吏探寻线索,从平康坊到码头,里应突破,破了长久以来的少女失踪案。 她举着火炬,亲眼望着老鸨、萧鹜、一干小厮帮凶被押解而去,火光映在她的眸中,光明灿烂。 远处传来的命令铿锵有力:“今晚出入平康坊的人,严加排查。可疑之人一一捉回审问,不可错放!否则,今夜走漏的鱼籽,就是来日兴风作浪的恶鱼!” 那位少年英姿的语调如山谷空灵,颇为耳熟,宋三娘趁着火光明朗,一眼便认出那位河东柳氏的翘楚,她含笑而去,话中调侃:“柳郎君,得有三年不见了吧,何时学会踩高跷了?” 柳文序一如既往的温和:“三娘,知你一口三舌的本领,打认识起就说不过你,莫要说些我不解的话笑我。” “怎么是笑你呢,两年前你才登科之喜,如今又忽的升任京兆尹,二十出头的年纪,放眼整个京城谁能与你较之高下?如果不是踩着高跷,官运怎么蹭一下就翘上去了呢!” 宋三妹一壁说,一壁比划高跷,柳文序淡然一笑,二人津津乐道。 “郎君,犯人已悉数归案,请示下——” 小吏来报,柳文序与三娘告别,小厮牵来健马,他翻身而上,目光却忽然定住。 远处的南曲门宅前,打着赤膊的地痞悠悠晃来,一张极其方正的脸拽到极致。 胳膊上隐约刺有文字,暮色看得不大真切,柳文序眯眼细看。 将他放在心上的人有很多,将他刻在身上的,还是第一次见。 “狗牙啊——”柳文序顺手揪住小厮的大耳,皮笑肉不笑,“是不是我太勤恳了,你就偷着懒怠呢。” 小厮赔笑,露出两行尖如狼狗的牙齿:“整个京兆府,您克克业业排第一,我敢排第二!” 主子一叹:“狗牙,那个字念jīng。” 狗牙自信地提高声调:“是吧,我克克京京排第二!” “......” “这么会认字,那你给我念念,那方块脸的胳膊上刺着什么字?” 目光顺着自家主子指的方向看去,狗牙一字一句:“生不怕、京兆尹,生不畏......阎王爷。” 柳文序:“可认清楚了?” 一脸得意的狗牙:“认清楚了,也学到了一句新诗词了。” “......” 此等蠢奴,柳文序忍无可忍,随即下马,健步如飞,如老鹰捉小鸡一般将那地痞甩至狗牙面前。 堪比捉贼拿赃,他斥责得很大声:“目无法纪之徒,就在我俩眼皮子下乱晃,还从案发现场大摇大摆走出来?狗牙,你跟我说嫌犯都捉齐了哼?” “郎君,他是正义之士啊!” 狗牙头一次想撞在大树上以死劝诫。 柳文序缓缓叉起腰杆:“怎么,他擒了贼王,拿了反叛?” “是啊——” “您去码头伏击拍花子那会,就是他捉了老鸨交予我的,咱没有理由拿他啊。” “......” 刺青哥劫后余生,终于顿悟了大师的预言,此刻恨不得闪现在宋若昭面前,给她磕上三记响头! 忙乱了这一夜,和煦的晚风轻轻吹着,将月光里浓稠的乌云淡淡化开。 天光破晓。 狗牙给自家郎君送去朝食,喝的是胡荽岑茶,吃的是胡荽岑菜饼。 柳文序伏于案前,仔细查阅昨晚人犯的口供,又将铃铛内塞的碎布条一一取出,按着花纹拼凑成帛。 是木棉花的绣样。 柳文序对着那块布看了又翻,翻了又看,不停呢喃:“对不上......怎么就对不上呢?” 狗牙迷茫:“郎君对上了呀,不就是木棉花的图案。” 吃上一口热茶,嘴中细细嚼着清脆腥辣的岑菜,柳文序耐心十足:“我是说,供词和证物对不上!” 老鸨说是宋稷擒拿的她。 那群少女异口同声也说宋稷是救命恩人。 萧鹜更是鬼哭狼嚎,老鸨原本为他准备的美人,不知怎的变成了位郎君。 狗牙更加迷茫:“郎君,这不更加对上了吗?” 自家郎君提点一二:“你能将‘带有香味的罗裙、木棉花绣纹、草包宋稷’这三样联系在一块吗?” “是有些违和。” 那双睿智的目光扫过绣花布帛,“昨晚解救少女如此顺利,只怕还有第三个人的手笔。” “来人,去请宋家六郎,来京兆府吃茶。” 狗牙心不在焉,只想去追债。 口水鸡报晓的时候,宋若昭刚从债主追杀来讨十文钱的噩梦里惊醒。 她望向眼前排排站的三个人:皇帝、咸安公主、小皇孙。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上门女婿天天有,拖家带口来上门还是头一遭。 这系统只说拯救皇帝,没说养皇帝他全家啊! 真相了的咸安掩嘴偷乐,自从昭德皇后去世,父亲终于梅开二度了,难怪屈尊于这一隅之地,乐不思蜀。 咸安先开口,笃定要隐藏身份:“恩人姐姐,我叫景期,您家这几口人都怎么称呼呀?” 俱思服的嘴堪比5G网速:“我是她的夫君!” 沈郎故意将手举得老高:“我才是正房!” 摸鱼儿扑翅得意:我是主人的偏宠! 某虾一听,直接跳起骑在鸟脖上,宣示主权:你个叼毛,我才是偏宠,你顶多算个司机! 宋若昭:“......” 怎么大家还争上名分了? 桌子角,小萌宝在专心吃着碗里的饭,圆滚滚的小身板努力爬起,踉踉跄跄地:“卧似(我是)小宝!” 2G网果然很迟钝。 “二姐!不好了——” 宛若一道闪电劈下,宋小弟一身白毛妖服,如翅迎风,飞奔而来。 一阵鸡毛才有的臭骚味,漫天飞舞。 味比人先到。 “我事先声明,我这身穿的不是鸡毛,是鹤羽!”他郑重其事。 落座后才讲起正事:“二姐!你听听这等冤案——” “哪里来的小厮,说是奉了狗牙的差,来讨我的债?指名道姓说我欠了他家头子十文钱?” 话说回来,宋稷又懊恼自己:“要是我只欠十文钱那就好了!” 在场人:“......” “我欠铁拳五十贯,欠狂龙十贯,欠刀霸五百贯钱,欠九尧的更是数不清,你说说,我怎么会区区欠他十文钱?” “狗牙是谁?听都没听过!” 冤情才吐槽个开头,唾沫已经飞遍了在场所有人。 “我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二姐,你猜,他说我这十文钱是怎么欠呢?” 宋若昭觑着眼:“他说是你逛窑子的时候欠的?” 啪—— 厉掌拍案而起,“就是气这,我不过斗鸡走狗,气运差了些,可是赏花阅柳这种事是不曾沾染的!谁家的六畜我都认得明明白白,可是娘子一个也不识!” “二姐,你再猜,他说我赖账就要拿我怎么办?” 宋若昭幽幽地说:“他就传遍长安城,说你患有隐疾。” “简直比窦娥还冤!”宋稷已经青筋暴起,“无端欠钱便罢了,还要诽谤我人事不举?” “等等,二姐,你怎么知道的?” 二姐狐疑:“不是你让我猜的吗?” 宋稷半信半疑,二姐猜得真准,堪比当事人。 宅中婢子过来传话:“六郎君,京兆府派人过来,说要请您吃茶。” 宋稷骂骂咧咧:“气煞我也!他如此污蔑我,还敢报官?” 婢女疑惑:“可官差说,您昨晚解救了被拐卖的少女,立了头等功,才邀你去吃茶的。” 又一道惊雷莫名其妙地炸下来,宋稷自我怀疑,再问个清楚:“谁救了被拐少女?” 婢女两倍疑惑:“六郎君你啊!” 宋稷已觉自己人魂分离:“我怎么了?” “你救了被拐的少女啊,立功啦——” 短短的一瞬,从地狱升上天堂,宋稷游魂:“哦,我还没睡醒,我枕头呢?” 第17章 如此双标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走京兆府一趟,冤情是个乌龙,凭空而来的功名也不过天上馅饼,宋稷舔了舔嘴角腥香的茶渍,废了手劲才从牙缝扣出那片香菜。 京兆府的茶,不能说别出心裁,用二姐的话来说就是,雷人。 了结此案,宋稷出了衙门,走至街坊十字路口,与真正的催债人相逢一笑,彼此的笑容凝滞在眉角。 与此同时,京兆府里,狗牙的笑容也凝滞在眉角:“郎君,你怎么能让宋稷走了,这厮老赖,他还欠我十文钱!” 柳文序不曾抬眸,轻执狼毫沾墨,婉约细腻,流转于宣纸之上。 “我替她赔你了。”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如山谷空灵。 随即将笔搁置,宣纸沁墨,墨香犹存。 狗牙认出那只笔,顺势应用最近新学的成语:“郎君最爱家主送的这支宣州猪哥的笔,从不为没有用的字沾墨,一旦落笔,写的,那也是一字千金。” 柳文序纠正:“不对,是宣州诸葛笔——” 狗牙叹气,算是明白何为顾此失彼,只记得吕不韦,却忘了诸葛氏。 “那郎君笔下,是位故人?” “不,是位诸葛。” 笔的主人,嘴角仍然噙着笑意,只是眸光中多了几分隐含的期待,那卷文书一压,轻轻将纸上的名字遮过。 许持安进来禀告:“郎君,连日来追查赌徒九尧的不义之财,突破口在城南归义坊的一处私宅。” 柳文序带着两位手下,匆匆而去。 柳母来送鸡汤,扑了个空。风从窗棂涌入,碎帛拼好的木棉花吹落满地。 似是女子衣物,柳母拾起,转头案上宣纸,“宋若昭”三字,如沐春风,和煦温柔。 宋若昭眼皮子直跳。 才走出宋宅大门,一支箭簇从眼皮子前擦过,气贯长虹,死死钉在梁柱上。 箭簇刺着一封书信,字迹蹒跚崎岖,宋若昭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脑袋一转,总算认了出来: “今天天气很好,再不还钱宋稷就不好。” 落款是“十赌九赢赌坊”。 信才看完,一张方块脸从纸后探了出来,一脸不值钱的笑:“老大,来事了吗?” 宋若昭点头:“算是吧。” 又蹦出一张比饼还圆的脸,笑得更不值钱:“我看看是谁敢找我祖宗挑事。” 一方一圆的脸在宋若昭眼前重叠交替,仿佛一枚方孔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方块脸正式介绍自己:“大家都叫我胆哥,您叫我胆弟就行。” 宋若昭有点凌乱:我成了地痞头子? 圆饼脸略带尴尬的笑:“我姓黄,道上的人都尊称我,皇爷。” 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龙裔,宋若昭带着不可置信的脑洞:“那我叫你皇弟?” “怎么能是‘皇帝’呢,”他一脸纯真,“我敬您为祖宗,您叫我皇孙就行!” “......” 宋若昭彻底凌乱:我不过二十芳华,没想当太祖爷啊! “十赌九赢”乃是整个长安城最大的赌坊,堵的花样层出不穷,大俗诸如骰子、斗鸡之类,略带文雅的六博、樗蒲(chū pú)......花样百出。 只是十赌九赢,这“九”是谁,倒是不太好说。 宋稷混了这么久,时至今日负债累累才明白,这招牌才不是祝福客官们赢,而是那位头目——九尧,他给自个起的别名! 斗鸡场中,助威声此消彼长。在一群纷乱中,九尧眼光锋利,凭着进来人的杏眼与宋稷几分相似,只是不认识是宋家第几位小娘子。 依据传闻猜测,首先排除弱智的二姐,女官的大姐,青涩的小妹。 想必是那一嘴三舌,在京城疑案中崭露头角的宋三妹了。 在她身后,竟然跟着两位黑道上的头目,胆哥与皇爷。 九尧抚了一把青乌的胡茬,眸中玩味,三人已朝这边过来。 他开口,气场具有压迫感:“听闻宋三娘在疑难杂案中学得仵作一职,如今,来给自己亲弟弟收尸来了?” 战爷那张极为方正的脸很是得意:“老赌九,你睁大眼睛认清楚了,这可是宋家二娘子。” 九尧的气场愈加提了几度,“哦,你俩怎么越混越差,跟个脑子有病的混在一起。” “......” 他盘腿坐在蒲草上摆弄樗蒲(chū pú),宋若昭秀木于林,显得她的目光在睥睨天下,“谁脑子有病,比一下不就知道了?” “爽快!如此我不便欺负智力不全的小娘子,我们就逐一场简单的樗蒲如何?” 九尧志在必得,大手一挥,即刻有人凑齐一组五枚的掷具,樗木所斫而成,两头圆锐,中间平广,如一枚饱满的杏仁被压扁了。 “杏仁”有正反两面,一面涂黑,一面涂白。 宋若昭也曾听过五木之戏,为验证所学知识,便指着其中一面问:“是否掷出全黑,称为“卢”,为最胜?” “四黑一白的称为‘雉’,次于卢,其余为杂彩。”九尧唯恐胜之不武,还将自己的看家本领耐心教与七八。 “若我赢了,你就放了宋稷?” “这没意思,若我赢了......”眸光中唯余美色,他向来胆大,“不如就跟了我。” 皇爷和战爷同时拔刀而起,立即左右护法:“呸,无耻之徒!” 宋若昭处之淡然:“换言之,倘若我赢,那就是你跟了我。” 左右护法呼声更盛:“对,主人霸气!” 九尧:食色性也,人之常情。怎么她叫霸气,自己就是无耻了? 好一对双标狗。 话说回来,不论谁赢,这结果都一样。 骰盅掷起,九尧全神倾注,多年靠这一碗饭混得风生水起,他最初掌控樗木做工,再到配合手臂弧线,控制速度和声音,恰到好处地判断落面点。 开盅揭晓,虽然还有一木在摇摆不定,但从弧度来看,定然最高彩,全黑! 却见黑面轻轻一翻,翻过了头,白面朝上。 四黑一白,称为“雉“。 胆哥高呼:“九尧手抖了,才掷出个雉,快记上。” 轮到宋若昭,柔如细柳的手指轻轻扬起,再落地时,四白。 也还剩个黑面惯性未退,摇摆不定。 黑面欲要轻轻翻过,历史势必要重演,九尧大喜:“平局——” 皇爷更喜:“瞧,黑面翻不动了!” 胆哥高呼:“二娘子掷得卢彩,快记上!” 九尧只觉得诡异,两条狗双标也就算了,怎么连自己亲手斫刻的樗蒲,也如此双标? 如此轮番过了五局,历史重演了五次,九尧懊恼,今日手气欠佳。 “九爷我不服,快请出衣食大将军——” 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霸气出场。 形似鸵鸟,白羽赤冠。穿着祥云团纹的锦衣,精致白净,不染一丝污渍。 最点眼的当数那双足爪,佩戴着一对金镯子,闪耀夺目。竟比皇帝还考究一些。 九尧:既然人不行,我就换只鸡上! 第18章 回旋镖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九尧养的战斗鸡百战百胜,全靠它解决衣食住行,故此名声大噪,此等珍禽,称之为“衣食大将军”。 这位“将军”手下败将无数,别人只是领教一二,而宋稷已经是输得底裤都不剩了,他被押困在远处,悲戚地望着二姐轻蔑的眼神。 如此轻敌,二姐这波要完。 宋若昭的笑,愈加轻蔑,指作鸣哨,回应她的,如凤鸣九皋。 “你们快看,门口来了只比衣食大将军还漂亮的鸡!” 闻声望去,门槛正立着的鸡,精致玲珑,近庞的人大为惊叹,它竟生了一双重瞳,羽毛如枫叶一般鲜红亮丽,啼鸣如凤,出尘不俗。 说它是鸡,只还怕辱没了它。 说它如凤,连带它足下的那块陈木做的门槛,都成了春意盎然里的梧桐。 如此压轴精品,惊艳世人。 远处的众人已想象着,那只惊骇世俗的鸡,会已最优美的姿态,如凤凰展翅,耀眼而来。 下一秒,它一瘸一拐地走来。 臀部高高翘着,身后落了一串灰白色的屎。 外秀中干,原来是只鸡拐子,众人掩嘴哄笑,先前谬赞了。 九尧渐渐看着宋二娘子眼中的轻蔑变为惊讶。 惊讶过后,宋若昭眸中只剩下尴尬,眼神问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才这一时,你早不跛晚不跛!” 鹌鹑蛋大的鸟眼,愤怒瞪向躺在骰盅里的罪魁祸首:它抢我鸟粮! 摸鱼儿还抱着黑面的“杏仁”,疲惫得翻不起虾身,如似阵亡,却也不肯输嘴:那我问你,你一路拉的是什么? ...... 九尧憋了很久的笑,“二娘子,不如弃了这只跛脚的鸡,您再另挑一只吧。” “实在不行,我让宋稷来帮忙,他到底比你懂行!” 宋若昭毅然决然,拒绝了这份好意。 那记录战事的小厮在簿上录好参赛的各号雄鸡后,仰脸去问:“宋娘子,您这鸡可有名号?” 宋若昭:“口水鸡。” 小厮有点礼貌,努力咬着嘴,肩膀一抽一抽的,握的笔不停在颤抖。 有很认真地憋笑。 如此稳操胜券,纷纷押衣食大将军赢。 训鸡的指挥官,身着白罗绣衫,手执铎拂,引导群雄有秩序地上了战场。 众双鸡眼面前,那只将军恍然一尊庞然大物,不少胆怯场的已瑟瑟发抖。铜铃一响,盘旋起翼争英雄,羽毛纷扬,一场中原逐鹿,陪跑的小辈已陆续败下阵来。 直至衣食大将军与口水鸡,平分秋色,势均力敌。 那只形似鸵鸟的仍旧气宇轩昂,鸡冠子浅浅淌着血水,更添了几分越挫越勇的魄力。 周遭鲜亮的红羽,随着战事起落,如卷在秋风里的枫叶洋洋洒洒,落了一地。口水鸡受此重创,悲鸣一叹:昭昭,我秃了! 昭昭:没秃啊,那脑袋上还有两根毛呢。 闻言,口水鸡的悲鸣声愈加响彻云霄。 双方摇旗助威,如浪潮般涌动。 方脸和圆脸恨铁不成钢:“口水鸡,别停啊!快用你的尖嘴咬它,翘臀顶它!” 口水鸡宛若勇气重生,一鼓作气。 一串污渍争先恐后地如泉水涌出。 “......” 熏得那指挥官掩面要吐。 趁着拉屎的功夫,鸵鸟般的鸡形,跃起如鹰,将那叼毛死死镇压。 九尧擦掌大笑:“二娘子,你的口水鸡吃喝拉撒很在行。” 宋若昭嘴角逐渐扬起,“自己的鸟,只有做主人的才懂。” 语气平淡,却突兀地闻出一股杀气。 第一声铜铃响起。 指挥官敲至三下,口水鸡还被压着无法反攻,便是弃战投降了。 第三声铜铃欲起,口水鸡反咬的嘴比指挥官的手还要快上一瞬。 衣食大将军措手不及,鸡腿子险些掉了一块肉。 口水鸡的那条脖子看似短小,却如弹簧伸缩有度,以至于衣食大将军不曾防备。彼时两双鸟眼凶狠如饿狼,缠得如胶似漆,互不相让。 衣食大将军到底是久战沙场,洞察如炬,很快就找到了对方的致命点,利爪破空,朝那脑袋上的最后两根红毛逮去...... 地上又多了两根红毛,口水鸡心态崩了,就地摆烂! 这下衣食大将军有了防备,死死压着那条鸡脖,口水鸡如困五指山,不得动弹。 呼声鼎沸:“衣食大将军为胜!” 九尧故作谦虚:“侥幸侥幸!各位堵输的给我五十两便可。” 突然一股恶臭冲天,攻击性极强,在场人纷纷掩鼻。 衣食大将军是最可怜的那个。 人人都能掩鼻,就它掩不得。 铜铃再不响可就忍不住了...... 宋若昭观摩半晌,也瞧出了大将军的弱点,连忙喊道:“口水鸡,你对手有洁癖!” 果然是傻子发言,九尧翻的白眼比那堆鸡屎还要圆润:“鸡能听懂你说话才怪咧!” 诡异地看见,那腌臜翘臀顺势反攻一顶,灰白色的屎抹在大将军那引以为傲的金爪上。 它条件性地松爪,委屈悲鸣:我不干净了! 九尧为之一颤:“我用羊乳为你洗污除晦,快反攻啊!” 宋若昭回敬:“怎么,你的鸡也能听懂你说话?” “......”回旋镖扎在九尧心上。 口水鸡已钻得空子,将对手啄翻在地,又是一鼓作气,七零八落的污秽洋洋洒洒落在那身高贵的将军身上。 衣食大将军说不上是臭晕的,还是气晕的。 铜铃三响,口水鸡昂首挺胸,隶属于冠军的骄傲,一瘸一拐走回主人身边。 宋若昭也学他故作谦虚:“侥幸侥幸!各位输的给我五十两便可。” 回旋镖又扎一刀。 那对左右护法一个念着花名册,一个敞着荷包,将那押注的帛钱一一收齐。 赌这一局,谁能想衣食大将军会败给一只跛脚的鸡呢。 九尧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放了宋稷,五百贯的债款可宽限他半年内还清,足够意思吧。” 那迷人的笑容,迷之又迷:“说好我若赢了,你便跟了我。” “此话当真?”九尧惊喜之余,又有难言之处,试探道,“那我妻女?” 她微微一笑:“放心。” 九尧喜上眉梢,“你既如此说,我纵有十颗心,也都放在你这一处。” 宋若昭指头一勾,笑容有暖化冬雪之势,“房间已备好,九爷请跟我走一趟吧。” 一波风情万种,反勾得这位痴汉受宠若惊,小娘子看上去文雅淑娴,没想到如此心急。 路上越走笑容越减,直至看到不详的衙门。 揣着缉拿令的狗牙正风风火火出兵,左脚才踏出衙门,右脚就踩了狗屎运,嫌疑犯莫名其妙出现在眼前。 五六只手齐齐擒来,九尧五雷轰顶:“!!” “房间在狱里头,请吧!”她的笑容依旧明媚,丝毫不减。 “......” 只因对视间,他富贵险中求的经历如条条稻草,压垮城中无数家庭里的骆驼。宋若昭响指一起,陈列罪状: “半个月前,九尧与宋稷斗鸡,九尧指缝中藏有迷针,以病鸡为由坑了宋稷一只战斗鸡,转手卖出九贯钱。” “不仅是迷针,九尧斫刻樗蒲,陆博等,趁此动了手脚,但凡来投注之人,尝到甜头后都会连输五十贯!” “一年以来,九尧非法获利五百余贯,私账藏在茅厕檐上。” “还在城南归义坊处购置外宅,私养外室,停妻再娶。” “如今,因宋稷欠债未果,便向其家人威逼索财,欲取其命。” “以上罪状,我宋若昭皆能给出物证。” 九尧如见鬼祟,听得冷汗涔涔,被揭得只剩一件事情,唯有自己知晓。 他穿的底裤是上次和姘头私会时,因为逃得慌张,摸黑套上底裤就跑。 结果回家一看,套错了,是那姘头之夫的绣花底裤! 如此想着,九尧见那笑容明媚,却十足渗人。 她饶有趣味,用极低的声音安慰:“九爷,进了狱里头,就再也不用担心穿错人家的绣花底裤了。” “!!” 顿觉眼前站的不是人! 是他的影子!他的蛔虫!他那颗千疮百孔的良心! 狗牙捏着缉拿文书,恨意极盛,两排大牙几乎咬碎。 原本这些罪状应是他的功劳,如今被宋稷给抢了! 还是个穿女装的宋稷! 第19章 香菜配折耳根,比鸳鸯还配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即将沦为阶下囚,九尧只能亮出护身符,呵斥道:“谁敢抓我!” “我替右卫大将军俱文珍办事,替小儿坊置办珍禽,那些珍禽皆是皇宫贵人指定,谁敢治我的罪!” 说毕,挣脱出束缚,腰间一掏,将右卫将军的令牌展示出来。 狗牙也知道俱文珍的名号,右卫大将军兼御前宦官,小儿坊专为皇室置办珍禽宠兽,掠夺百姓心血,饶是蛮横霸道,天子竟然放纵不管。 狗牙眸中闪过无比复杂的眼神。 “怎么,人家有后台京兆府就不敢缉拿了?”宋若昭讥笑。 狗牙长吁一叹:“九尧的后台直指御前,若是惹了俱内侍的人,他吹吹耳边风,我掉脑袋倒是不怕疼,只是担心我家郎君......” 狗牙顿了神情,“我家郎君的脑袋不太好掉。” 宋若昭:“?” “此话怎讲?” 有一双大掌将思绪扯回儿时的记忆,狗牙满脸都是心疼,“我家郎君自启蒙起读书的苦,我作为陪读都默默看在眼里,顺便在郎君身上悟懂了三个成语......” “寒窗苦读,是郎君为了让上苍看到自己的努力,宁愿舍弃温暖的书房——” “悬梁刺股,就说郎君的灵感全靠身体上的疼痛,否则怎么每次一疼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思维源源不断——” “至于夫人说他废寝忘食,想必郎君是害怕吃饱睡足后,再也装不下任何知识,不敢吃饭睡觉——” “多少年来,我家郎君扛了无数次寒冷,头和屁股流的血能汇集成一条小河,而吃的饭却堆不满一间屋子。这等学习方法,便是铁打的人,也遭受不住啊!” “偏偏我家郎君从小到大,不曾生过一点病,可不就是铁打的!” “所以这具铁打的身体,就怕到时候砍头时,不太好掉,这样死得不干脆,很吃苦头!” 这一串听下来,宋若昭无奈地夸:“狗牙思维别致,见解独到。” 正在缉拿的差使手都架酸了,不禁要问上一嘴:“犯人九尧还抓不?” 宋若昭:“抓!既然都说了你家郎君的脑袋不太好掉,干嘛不多用用呢!” 狗牙茅塞顿开:“!!!” 裴文序的内心波澜壮阔。 大好的天气,十分阴间的语言在阳光下幽幽飘起:“你们讨论了半天的脑袋,怎么就没看到那颗脑袋就在自己身后?” 众人回眸,还真是那颗脑袋! “宋娘子擒贼有功,还请赏光,来我京兆府吃茶一叙。”那颗脑袋真诚地发出了邀请。 突然想起宋稷用“惊世骇俗”来评价他家的茶,宋若昭连忙打好招呼:“我不吃胡荽!” “二娘子有心,阔别多年,还记得鄙人之喜好!”裴君自信地扬起嘴角。 宋若昭:“?” 狗牙忍不住插上一句:“郎君,你回答的有点牵强吧!” 郎君即刻吩咐:“狗牙,去为宋娘子备一盏不放胡荽的茶。” 听他如此,宋若昭才放心地去做客。 狗牙在后厨沏着茶,突然想起方才忘记叮嘱郎君:此人不是女儿身! 他是宋郎君,是宋稷,是男扮女装的宋稷! 记得上次去收宋稷的茶盏,从残渣来看,他确实不爱吃芫荽,但是岑草,他嚼得可一点都不剩。 这次的茶,岑草给他多加点! 糕点也一样,不加胡荽,岑草得多来点! 谁让狗牙不计前嫌,心地善良呢! 对了,郎君极爱胡荽配岑草,分量少了可不行! ...... 京兆府中,最闲情逸致的一曲亭台中,能赏满池的菡萏,花骨渐渐绽放,清香缓缓流淌在心头。 宋若昭直赞:“这片花海好香啊,配上红绿错落,视觉拉满,令人心舒,不愧是通感盛宴!” 闻言,裴文序朝岸上红绿交错的叶子猛吸一口,甚觉满足:“确实很香,花做酒饮,叶露入茶,根茎碾末为茶中佐料,还可蒸成茗糕,全株上下,直与山珍海味并肩。” “这一片便是我全家的心头好,因此种了许多,去岁隆冬到如今入夏,一直长势喜人,宋娘子喜欢的话,我命人摘些送你。” “行——它的根、花、叶确实能做成很多美食!我也都爱吃!” 宋若昭应承得太快,又暗自纳罕,谁家荷花能在冬天里长势喜人? 不等发问,狗牙如捧珍物,前来斟茶。 美景如斯,裴文序细细嗅着梦中情茶,胡荽与岑草的香浓郁交织,比鸳鸯还要绝配! 茶后糕点——胡荽岑草糕,赛过任何烧尾宴。 他绅士地请面前佳人:“宋娘子,眼下美景入食,你得尝过才享受了真正的通感盛宴。” 荷花全家做成美食,宋若昭高低要尝个咸淡,满口的茶水灌下去,别样的异味争先恐后地袭击她的味觉。 难以下咽,如喷注的泉眼,她一口气全喷了出来! 裴文序讶异:“难道是狗牙那厮不记事,给加了胡荽?” 吃过人间最大的苦莫过于如此,宋若昭痛苦得眉眼挤成一道麻花,嘴中唾沫吐了又吐,异味驱逐不尽。 裴文序连忙端给一碟糕点,“这是用根茎碾末蒸的糕点,绝对没有加胡荽,你咽一口压压味。” 根茎做的糕点那就是藕粉糕呗。宋若昭感恩戴德地接过,软软地嚼上一口,她的味觉如遭末日世界! 这一回,宋若昭痛苦至极,五官皆失。 裴文序细细回忆方才宋娘子的赞赏,她确实对着岸边那一片红绿错落的岑草大为赞美,还认同花叶根茎皆为美食。 可她为啥呕个不停? 当即大手一挥:“来人,帮宋娘子净面漱口!” 极快的速度,一盆水被抬了上来,微风漾起盆中水,盆中散发着香菜和折耳根独有的香。 洁帕还绣着两根香菜叶和一撮折耳根,有多精致无比,便有多少残忍。 柔弱扶柳的女子白眼一翻,呕得更厉害了。 裴文序茫然无措:“快请府中医师!” 狗牙庆幸,刚才去地里摘配方来做下午茶时,恰巧和医师碰过头,眼下不过顺嘴一喊的事。 于是,狗牙当即对着岸边那片红绿交错的叶子大喊:“医师,快来救人!” 从红绿错落的丛叶里托举出一把折耳根,连声音都散发着别致的味道:“我采筐岑草入药,马上就来!” 宋若昭:“!!” 她知道胡荽是香菜,庆幸避开了雷区。 可是不知道岑草就是折耳根啊! 眼前人吃着香菜和折耳根泡的茶,嚼着同样配方制成的糕点,吃完了还要用这两样泡的汁水洗手? 如此精致多样,命不要啦? 此地不宜久留! 她拼命往外逃,裴文序和狗牙拼命将人往里拽,谁放心让小脸煞白、行如弱柳的病西施爬着离开呢! “系统,我求你,救救我!” 第20章 我家郎君的底裤大有来头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系统:是否确认消耗妙手回春符0.5张?】 原来此符作用在此,竟是自己半条小命! 她恨不得长出三张嘴来回应:“确定!快点帮我消除身体里所有的折耳根!” 消耗成功。犹如换了一副新的肠胃,异味骤然不见,宋若昭瞬间充满了活力,哪里还有弱柳扶风可言? 此时铲平那一片折耳根都不在话下! 恰时医师赶到,裴文序生怕自己东道不够到位,连同药箩一起送:“答应送给你的,自家种的,一点心意。” “夺人所爱,实非君子所为。”她委婉拒绝。 送的哪里是折耳根?分明是要将她小命送走! 那药箩又被推前一步,一番礼轻情意重的话坚决有力:“恰恰此物是本府尹的心头好,宋娘子理应收下。不论是平康坊一案,还是九尧一案,这是宋娘子应得的!” “......” 岸边的东西实在看不上,但是池中之浅浅预谋一下,“裴郎君如此盛情,却之不恭,我见池中菡萏品种不俗,不妨摘一些菡萏谢予我吧。” 裴文序笑容满面:“你怎么知道我要拔了这池荷花来种胡荽!” 宋若昭:“……” 狗牙忍不住那张嘴:“郎君,人家好像不知道呢......” “狗牙,知你事事抢先,如今给你个机会。” 狗牙咬碎了牙,顿感不妙。果然,如自己所想,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去摘这池中的菡萏,拉一车送到宋娘子宅中。” “......”狗牙可以拒绝吗? 他事事爱出头不假,但总得图个功名利禄啊!否则图这天很热,图活儿很累? 狗牙无尽愤恨,九尧的罪证被宋稷抢先一步暂且不论,如今还得给他当牛马? 喊来府中小厮,三两下便将池中荷花尽数采摘,池中肥鱼无可遁形,群鱼潜跃,此起彼伏。 狗牙吆喝起一头驴车,载花载人,穿越半个长安城。 那排比狼狗还尖利的牙齿几近咬成雪沫,知他心中抱怨,宋若昭也有意化解:“狗牙,如果你不想跟我走一趟,我也不强人所难。” 狗牙大喜:“好呀!你去那里雇一辆驴车自己搬回去,我好回去吃一盏胡荽茶乘个凉。” 租驴铺在做特价招揽生意,可惜活动价目表堪比繁文缛节。 宋若昭当即放弃,自己来赶驴,一边吆喝:“花中君子,名贵菡萏,初夏精品,六文钱一支!” 哪位仙女不爱花呢,行人少女频频回头,有双美眸生辉一亮,“阿爷快看,这是不是千瓣莲?” 老翁捋着花白的胡子,一朵朵认出品种:“妙色天香千瓣莲、双心荷花千瓣莲、金缠腰、玉芙蓉......如此视觉盛宴,上一次还是在京兆府见过!” 说毕又叹了口气:“可惜赏花时品的那盏茶,简直惊世骇俗。” “当时老夫很想讨要一株千瓣莲,那厮裴钓翁偏不肯,除非他的鱼肯答应?煞!田舍汉小气也!” 与女儿唠嗑了往事,老翁这才将注意力拉回眼前:“这些稀罕品种,小娘子才卖六文钱一支?” 不太新的脑子倏然清醒,话锋一转:“噫,太贵了,十文钱卖我两支罢!” “……” 宋若昭勉为其难:“开张生意,允许你限购两支!” 老翁挑了日思夜想的一束。 狗牙投入极快:“花中君子,名贵菡萏,初夏精品,六文钱一支!” “别喊!”宋若昭赶紧掩住狗牙的嘴。 说毕重新拾辍一番,越发清脆响亮:“十六文一支,花中君子,名贵菡萏!” 狗牙:“!!” 一朵连花瓣都没长齐的荷花,已经赶上长安城肉价了! 狗牙喝胡荽茶的初心已忘,我吆喝,你收钱,各司其职,协调有序。 连带着装饰用的荷叶都卖了十文钱一片,两人恋恋不舍。 宋若昭在数今日的收入。 狗牙两眼放光,心想其中一半,足够自己置办一身行头。 却眼睁睁看着她收入囊中。 狗牙揭竿起义:“喂,你去逛窑子的路都是我引领的,做人可不能这样忘恩负义!” 宋若昭拿出十个铜板清债:“逛窑子的十文钱还你了。” 狗牙不服:“这个钱,我们应该对半分!” 她微微一笑:“我问你,这花是不是你家郎君送我的?” “是、吧。”略带迟疑的语气。 “是不是你家郎君命你送我回去,而你嫌天热,不想送我,我才卖掉这车花的?” “也、是吧。”狗牙神情逐渐呆滞。 “既如此,你方才替我吆喝了八句就卖完了,我付你八文钱,值当不?” “值、当吧。” 可荷叶都卖了十文钱,他连一片荷叶不如了。 交付工钱后,宋若昭又数出十个子作为封口费:“不可以到处宣扬,那个......我不举的事情!” 扬鞭起落,驴一吃痛,吼出属于牛马才有的悲鸣,狗牙赶着驴车回头走,怎么看怎么像,自己比这头驴更像牛马。 京兆府中,那幕精致的屏风隐约映出正在汇报工作的牛马。 只是屏风精致得令人作呕,胡荽形状的白云,胡荽形状的乔木,折耳根编织的骏马在那丛红绿交错的叶子里里奔驰,惊世骇俗,叹为观止! 许持安根据宋若昭呈上的罪证一一复盘:“郎君,九尧所犯的罪不假,就连底裤也大有来头……” 实在难以启齿,许持安将刚剥下的罪证——那条绣花底裤,呈报上去。 “正如宋娘子所言,九尧穿的绣花底裤,确实是偷了他姘头的郎君的。” 裴文序不可思议,幽幽问道:“持安,你可知道我的底裤从何而来?” 此言恰逢刚挣了窝囊费回来的狗牙:“!!” 狗牙杵在门槛上,脑中却已翻江倒海:郎君的底裤也是大有来头!? 约摸等于,偷来的?! 一直以为自家郎君再寂寞也会守身如玉...... 连许持安都知道了,凭什么他狗牙要被瞒着! 狗牙决定,才不做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宋稷女扮男装的事日后再揭发,得将这条来头不小的底裤先报与当家主母。 毕竟郎主只管钓鱼,眼下除了主母,谁还治得住她儿子呢! 狗牙鬼鬼祟祟地撤回一只右脚,头也不回地溜向另一处宅所。 许持安深知自家郎君的思维向来有悖常人,也知其用意,似笑非笑:“郎君的底裤从何而来,我如何能知?” “是啊,持安,就像我也不知道你的底裤从何而来,如此隐私之事,宋娘子是如何得知?” 裴文序极其欣赏许持安的聪慧沉稳,幸而狗牙不在,否则那顶约摸三斤的头脑,二斤八两全是水。 小厮来禀: “郎君,有人求见,说是为了九尧一案。” “何人?” “俱思服——” 裴文序与许持安互相觑望,异口同声:“大有来头” 第21章 管教不严,说还不信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柳文序步至亭台,远远望向湛蓝色的天际,宛若云霄落鹤,那抹月白色的背影在天地间黯然神伤。 那抹背影知道身后来人,转过身来,怀中握着两支菡萏,水珠微微晕染那抹月白,虽价值不菲,却是花苞紧锁,可惜这束采摘过早,只怕难开,一如他的心头紧紧锁死。 柳文序叹息,女娲将毕生心血赋予了眼前人,让他成为这天地间最标致的人物。 一入宫门,却成了最没用的东西。 命人煎茶待客,胡荽、岑菜以独特的味道交织在空气中,俱思服便道:“柳府尹的茶,以后劲清香闻名,可惜,不对我的胃口。” 那只绣有胡荽的袖子挥一挥,小厮便端茶退下。 “茶,我是不喝的,但是人,我是要带走的。”俱思服直抒胸臆,缓缓放下两支菡萏。 菡萏映于眸中,一脸的神色飞扬:“我来时路过,正逢采花女卖的花很是别致眼熟,若将此花拟人,折采菡萏,便等于扼杀芳华。” 话中藏有剑锋,婉转游刃,柳文序何等聪慧,一听便知,宋若昭就是那二十芳华。 如若不放了九尧,俱思服便拿宋若昭同九尧陪葬。 “此案涉及小儿坊,更甚有朝中大臣,定由三司会审......” 柳文序正说着,那双明澈的瞳孔被刺得晃眼,天子象征的金质鱼符,势不可挡。 随身鱼符,以明贵贱,应征召。 俱思服震慑力极强,“你若不能无罪释放,我便圣旨放人。圣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迁怒于人,不可能只迁怒一个。” 伸出右掌细点了下,“令尊令慈两人,你家中兄弟有三房,加一位刚及笄的妹妹,六口人。恰好双数,圣人喜欢。” “......” 漫不经心的话意裹了层厚重的要挟,狗牙喷沫:“你卑鄙!” “哦?你们关人,我来救人,究竟是谁卑鄙呢?我,还是当今圣人?”俱思服于他微微一笑。 不好驳回御前人的脸面,柳文序佯装自责,声称自己管教下人不严,尔后赔笑:“俱内侍勿怪,算了下时间,人应该就要被放出来了。” 一旁的狗牙:“?” 如此罄竹难书之人,又是黑恶势力的爪牙,郎君竟然答应放人? 狗牙心中蓦然涌起一阵惋惜,我的郎君不干净了!那位出淤泥而不染的郎君,那位刚正不阿的郎君,终于被这可怕的世道给压弯了! 随即又望向许持安。 唉,那厮终究是个自私之徒,眼下郎君被他人胁迫,忘了初心,许持安竟然还在自顾自地揉自己的臂膀! 迎上狗牙带怨的目光,彼此心有灵犀,许持安也埋怨回去:我去搬坛酒闷声干累活的时候,不见得你将胡荽茶留我一盏,日子还是狗牙会过啊! 等了许久,终于在那牢狱的方向,一团黑烟渐渐升空,亦如黑云压城,火势越烧越起。 有人来禀:“狱中起火——” “火源起因,是九尧焚火自尽——” 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被抬了上来,五官皆以烧毁,只能从关押的狱门号来判断是何人遗骸。 正是关押九尧的狱门里抬出来的遗骸。 许持安紧绷着的根神经终于得以放松,郎君果然说到做到,将人带来了。 狗牙:这火起得真妙,我就是传说中的幸运之子吧! 俱思服斜眼看着遗骸,并不恼怒,用一股似有似无的嘲笑嗔道:“柳府尹,正如你所言,你治理下人,确实不到位。” “死了便罢吧,我不走这一趟,他如何投胎呢。” 俱思服面露离去之意,作礼辞别。 柳文序:“送客。” 狗牙:“不送!” 启唇一前一后,但几乎是和主子的声音双双响起,同时落地。 不是对话,胜似对话。 果然,听的人捻指一笑:“啧啧,下人如此叛逆,说他管教不严,还不肯信。” 狗牙:“!!” 风潮涌过,那片红绿交错的叶子任我翻飞,俱思服惬意自得地踏上来时路,京兆府的茶无可恭维,但是酒还不错。 只是这般好酒,偏要用来引火,确实可惜了。 池塘边上,一位老丈才钓鱼回来,就发现天塌了:“我的千瓣莲啊!” “我十金才得一颗种子的千瓣莲,我的养鱼搭子啊!” “但凡给我留一朵啊!” 闻言,路过的俱思服慢条斯理地靠近,好心安慰:“还不至于悲伤如此,我看见还剩着两朵呢。” 独苗虽迟但到,老丈连忙擦了擦眼泪,执手相握:“好人一生平安!” 好人指了指亭台的方向。 五十的年纪,鬓边虽然早生华发,但是眸眼漆黑明亮,顺着方向远远望去,精准定位石桌上摆的两支菡萏。 可是,这顶什么用啊! 他要的是在池里!要的是还能繁衍后代的独苗! 这一下,哭得更大声了。 渐行渐远的俱思服:?? 不是说一朵足矣吗,怎么还越哭越响了呢? 狱卒清算火灾现场后,带着疑惑来回禀:“府尹,人犯倒是齐全,不曾有异,只是有位狱卒兄弟不知何处去,如何都找不着人。” 狗牙不耐烦地挥手:“天这么热,还起火,肯定是偷懒去了,别为这点小事来劳烦郎君。” “兄弟,顺便把这九尧的残骸抬走,五官都烧没了,还能如此吓人。” ...... 有没有一种可能,齐全的是狱卒的兄弟,不知何处去的,才是人犯。 许持安惊呼一口气,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家郎君。 只见郎君瞳孔地震,默默望着被抬走的残骸,神色逐渐恢复平静,脸上却看不到任何表情。 “孽子!你拔我荷花做甚!” 人还未走到跟前,怒吼声已先飞了过来。 “因为想拔。”着实平静的回答。 许持安不由得忧心起来,眼下郎君连种胡荽和岑菜都懒得提了,可见今日之事,备受打击。 一位气度不凡的夫人,也朝这边走来,隔着十米远的距离就喊:“让让!” 如春风细雨,温柔无比。 狗牙就横在路中间,瞧见夫人尊驾,倒也没有让路,他心想,若是俱思服还在,定又骂他刁奴吧。 柳夫人走近后,却见那糙汉两手提着鱼具什物,方才的春风细雨已成了阵阵雷雨,连名带姓地吼:“柳让!” 狗牙耳膜一跳,这下必须得让路! 没有了荷叶的掩护,眼前的池里各色条鱼竞争潜跃,柳夫人算是看明白了。 红唇一启,尖锐的女音恰如火星子炸起:“好你个柳让,我说你平白无故总往京兆府跑什么,原来背着我在这养鱼,这个家你是一点也不顾了!” “还没说你呢,崔莱!你养的儿子可真好,把我鱼的荷花全拔了!”推起一阵浪潮,一点点逼入对方心底。 “柳让,我儿子优秀就是你基因好,儿子犯错了就是我教坏了呗!” “真受不了你了,崔莱,如果哪天我和我的鱼抱团出走,一定是你逼的!” “柳让,我这就让你如愿!等你死了,我不挖墓地,诶!我直接抛尸喂鱼,成全你们,你中有鱼,鱼中有你,太合适了!” “崔莱,你最好说到做到!顺便要给我和鱼们做件衣服!不然水里很冷!” “给鱼做衣服,亏你想得出来!你死都想不到,你儿子在外面沾花惹草,连底裤都是偷有妇之夫的来穿的!” 孩子他娘一面凶着,食指径直戳向柳文序的脑门。 他爹:“!” 柳文序:“?” 许持安:“??” 狗牙人如其名,比狗还要机警些,嗅到危机,便以脚步乘风,人影全无。 到此为止,柳文序真信了俱思服那句话,管教不严,才得如此刁奴。 第22章 攻略小妈,任重而道远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宵禁的暮鼓开始响起,夜色逐渐爬上那张阴狠的脸,朦胧下看不真切。但是,那张过度单薄的背身,异常突兀,一眼便知。 仿佛他轻轻扭动,上半身便会承受不住的瓦解碎裂。 九尧于火中偷梁换柱,死里逃生,当即抱拳道谢:“主子救命之恩,生死不忘。” “让你果断了结宋稷,你为什么还要向宋宅发函?” 质问实在冰冷,仿佛隆冬之雪覆盖于这天地之间,栖在枝头上的寒鸦仓皇地向四处逃窜。 好在主子背手而立,九尧庆幸不用直面那张令人生怖的脸,请罚倒是极为真诚,“坊中资金转圜,我才出此下策,误了您的大事,请责罚!” “赌坊你不用回去了,明日去千金堂当个药徒,潜伏在那,等候差遣。” “是——” 九尧杀心已起,只为弥补自己的过失:“主子,我这就去了结那草包......” “债主这个名目已死,尚无合适的作案动机,暂且勿动。”背影冷寂地阻止。 势必要将功赎过,九尧越是叛逆,就越心计四起,便握紧了身侧的弯刀。 “刀斩断。”背影说。 哐当——屠刀落地成段。 他面服心不服,无意从袖口摸出来一包砒霜。 “砒霜也留下。”背影又说。 吓得毒药散作一地。 找条绳子勒死宋稷总行吧,九尧心想着,探了探裤腰带的长度。 “裤腰带也给我扯出来。”背影的话,着实诡异。 九尧倒抽一口凉气,要是说世上能与主子的眼睛相抗衡的,或许只有长着复眼的苍蝇吧。 如此想着,发间突然瘙痒,九尧刚想伸手去挠,却又忍了下来。 万一主子误会这丛乌黑如瀑的头发,他可不想当光头。 舍弃了一条裤带,提着裤头的人安分地消失在月色之中。 背影依旧侧于晚风之中,如空谷幽兰,孤山玉松,天地间,唯他一人而已。直到月出皎洁,那面单薄的身形缓缓转过来,月光投在俱思服那张阴柔绝尘的面庞上,尽是愁云未解的沉思。 按他的前世进展,草包宋稷应在乱葬岗里成为孤魂野鬼,诏狱里的宋若华不甘掣肘,饮鸠自尽,为什么这一切都不再如他心意。 脑中浮现那位明媚鲜妍的女子,连带她的一虾一鸟,皆是来路不明,断然留不得。 收拾好思绪,他嘴角微扬,走回所谓的家宅。 一虾一鸟正为一只刚死还热乎的蟑螂大打出手。 宋若昭带着那一家几口,红泥小火炉,煮酒煎茶,其乐融融。 那位享天伦之乐的至尊,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哼哟,伺候咱们的人回来了。” 咸安一向高贵矜敖,从她嘴里说来的话,与那匕挖心剜肉的刀子没有什么两样。 “景期!”宋若昭微嗔,大有护短之意,“他是我的人,如果还念着我的救命之恩,你便放尊重些。” “他怎么能当你......”景期差点将实情公布于众,却被那双自带威严的吊眼吓住了。 转念一想,母亲早逝,父亲身边一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如今在这宋宅一隅乐不思蜀,拖家带口地上门,可见,父亲梅开二度,用情极深! 她自然是要助攻的! 提着萌宝出去,眼疾手快将房门一锁,屋里只剩恰到好处的孤男寡女。 景期得意地向俱思服炫耀手中的钥匙,将萌宝赶到厨房去睡,自己则做好了坚守岗位的准备。 取一个蒲草团的坐垫,坐守在门口,低头,看见随手放置的钥匙长了脚似的鬼使神差地走了...... 景期揉揉眼睛,继而脚掌一压,稳稳将钥匙踩在脚底下。 得亏脚掌下摸鱼儿溜得极快:昭昭,我也救不了你了! 宋若昭恨铁不成钢,无可奈何:“你继续睡地铺好了。” 沈郎从容淡定,一如既往躺了下来,吊眼才刚闭上,那句诅咒如影随形,在心头不安分地波动。 “想你娘吗?”他问。 突如其来的话题没来由的攀扯,宋若昭脑中浮现出母亲殚精竭虑的音容,原本母亲是想送自己出国,改头换面,好躲避科研所的通缉。 如今这样安稳的日子,也算是母亲所期待的。 “怎么能不想呢,可惜我不能回去......”话到嘴边,宋若昭忽然反应过来,人家问的是宋宅的主母,名义上的母亲。 将继承的记忆的翻一翻,她自圆其说:“母亲在回清阳老家探亲后病逝,我常常烧香求她庇佑我发财,如此,我在冥界也算是有点人脉。” “……” 空气沉默一晌,呼吸浸在黑暗之中,沈郎闭眼,脑中还在呈现那位妇人决然赴死前的诅咒。 “李适,今日我不幸沦为刀下鬼,届时我的七个儿女知晓真相,定以你的血肉来祭奠我——” 那时四王二帝之乱,宋母自负盛名,同女诗人李冶上诗叛将朱泚,李适知道后责她剑吻自尽。 诅咒言犹在耳,在宋宅的每一晚,他都不得好睡,提心吊胆,生怕哪天房顶塌了,自己又毒发了。 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是以身为饵,出入虎穴好多天了,怎么就找不到宋若昭弑君的证据呢? 再者,当年宋母临死前口中的告密遗书,究竟是藏在哪里?他可是帮宋宅抓遍了老鼠,也不曾探到一二。 他处处皆试探:“你母亲与世长辞,自当很牵挂你们姊妹,想必给你们留了不少遗物以缓相思之苦吧!” 她笑了笑:“她托梦告诉你的?” “……” 哗啦啦,一盆凉水从窗口急降,冰凉地涌了沈郎一身,吓得他虎躯弹起,地铺湿了大片,看来是睡不成了。 窗外人沾沾自喜:“不用谢我哦!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气得李适掀唇:“你帮我什么了??” 宋若昭忽然想到什么,朝着窗口喊:“景期,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帮我送一床毯子给俱思服,好让他睡得舒服些。” 说着,一面裹好的毯子从破落的窗口扔了出去。 沈郎:“?” “我淋一大盆水你没有看到吗?” 宋若昭扬起眉毛,“是我泼的吗?” “......” 窗外人应得甜美,下一秒便将毯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翌日,鸡叫了三遍。 景期兴致盎然地将锁打开,想揪一波恩爱现场,不料,看见自家亲爹蜷缩在未湿的角落将就了一夜。 她轻轻叹息着,要攻略自己的小妈,看来任重而道远。 一夜恶梦缠身,宋若昭骤然觉醒,她同名同姓地穿到这里来鸠占鹊巢,那么真正的弱智二姐去了哪里? 恰时,草包宋稷兴致盎然,雀鸟报喜般飞奔而来:“二姊,城西惊现无头女尸,我们一起去看看!” 第23章 裴家盛产奇葩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阳光投在长安城的槐树上,宛若结着一层晶莹透亮的霜,槐荫下的行人步履不停,皆往城西渠中涌去。 此时的城西渠,宛如一炉杂烩。 无头女尸已经被薄薄地盖上一层白幡,风打一个回旋,枯叶徐徐飞来飘落在白幡上,仿佛是一座新立的坟茔,为此添了一丝哀愁。 万年县县衙陈儒生卸下手头上的什物,命道:“凶手在这里杀人抛尸,先于此地方圆百里,召集目击证人。” “您老糊涂,怎么就确定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 女子的声音洪亮如钟,使人听此为之一震,是宋家三娘子缓缓从人群挤出来走向无头女尸。 掀开尸体的白布,众人惊吓着扭头,独她丝毫不惧,上前查看腐烂肌肤,熟练自然,像是每天都在面对的事。 尸体已高度腐烂,有如一触就会掉落的成熟果实,是无法从胎记等特征辨别死者身份。 “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此条水渠由终南山义谷引进,流经鲍陂,再北入曲江,由人工开匝引入此处。” 从死者袖口的旮旯处钻出一粒浮萍,她笃定道:“是曲江,死者衣物粗糙黄硬,勾带的水草唯有曲江才有。” “建议县尉从曲江之上一路排查,从死者肌肤溃烂的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在清明前后。” 陈儒生略微不爽,“宋三娘,衙里自有仵作查验,你是我陈氏未过门的新妇,应娴淑贞静,此举颇有失德,三娘还是不要染指的好。” 三妹嗤之以鼻,以立场驳回:“若我夫家囿于成见,只将女眷束于宅院,折我双翼,终日仰人鼻息,那么我宋若伦,宁愿永居茅茨,终养父母,此生不与夫家。” “空口大话......”陈儒生横眉竖掌,欲要甩个巴掌给她,伸出去的手掌被迫僵持住。 手腕吃痛,陈儒生别过脸庞,宋若昭锋利的眉眼令他后脊生汗,他强作镇定,竖指怒嗔:“宋家二傻子,你起开!” “陈县尉的手还是先忙着处理这桩案子吧,百姓还等着你呈报案件呢。” 堪比上级使唤下人,宋若昭扬起的面庞也无所畏惧,重重地将他的手掌甩开。 剩下三妹怔怔望着那面张扬的脸庞出神,关于二姐的一切在她脑中迅速闪烁,诡异难辨,想得出神,三妹整个人汗毛倒竖起来。 绣帕掩鼻,宋若昭也顿觉汗毛倒竖,香菜和折耳根的味道交叠翻涌,随即反应:“裴府尹来了。” “本府尹听闻三娘子验尸极为详细,县尉何不抛去成见,让她施展拳脚,帮衬于你。” 裴文序自知三妹对这具尸体满是渴望,索性成人之美。 陈儒生无法反驳:“是,还请三娘子协助我们随行一趟。” 一想到和陈家那桩婚事如荆棘乱刺,进了那窝里只怕尸没验成,又要攀扯旧事,三妹眼中透出一股生不逢时的无可奈何。 宋若昭度其志愿,向裴文序行了礼节,尤为真挚:“府尹的茶甚好,原想拜访叨扰,眼下我得随三妹去验尸,看来机缘不够凑巧。” 霎时,裴文序顿起了同道中人的感触,当即抬手示意:“将尸体抬入京兆府,此桩案件直接归入京兆府审查。” 陈儒生受宠若惊:“多谢府尹体恤下官。” 裴文序:“不,你应该向我的茶致谢。” 陈儒生:“……” 念及此茶,陈儒生想起自己的幼女嫁予裴宅,真是吃了苦头。 京兆府内,同上次一样,又是那人,那茶,那片胡荽和折耳根,只是池中菡萏不再有。 宋若昭杏眼刁钻,看见那片红绿交错的丛里有一位挥锄泪洒的老翁。 裴文序解释说:“家父痛失爱鱼,只为转移思绪找点活干,我父亲一向爱哭,不过等咱们的茶煎好他也就不哭了。” 那位府尹化身茶博士,讲得细致入微,学生有很努力在学,只是地里的老翁化悲愤为力量,哭得越发洪亮,扰得茶艺左耳进,右耳出。 真如他儿子所说,茶好了,他也就不哭了,连忙过来讨一盏祖传的茶吃。 “胡荽不太新鲜。”他点评说。 嘴里沙沙地嚼着,吃了一口泥后,朝茶盅里望去,“你个孽子气煞我也,连折耳根都没有洗干净!” 孽子:“当然了,你那盏是我用来盛废料的。” “……” 远处的身影令他眸光一刺,连忙吩咐:“你娘来了,她不喜淡,记得多下点胡荽。” 眼前一家,盛产奇葩!宋若昭如此想着,裴家主母已然走近,满面笑容地过来:“让让——” 若昭连忙起身,礼貌相让。 却被那位夫人压住肩膀,示意她不用客气,安心坐下。 宋若昭:? 怎么大家都无动于衷,无人让座?自己让座她又推脱不用。 裴主母目光温和,似乎在欣赏一件陈年碧玉:“日子忒快,若昭长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标致!” 宋若昭拘礼致意,又听她问: “二娘是丁未羊年四月二日生。” “正是。” 裴文序偏过头凑趣:“一年三百六十,你偏要和我生在同一日。莫不是喜欢我?” 狗牙实在忍无可忍:“郎君,倒也不至于。” 夫人笑而不语,又问:“你喜欢什么花?” “木棉花。” “可许了人家?” “实不相瞒,半个月前我已得了位小郎君来上门。” 连底裤的事都对上了,裴母已然顿悟! 往事在今日提起:“我与你母亲是闺中故友,恰逢你与阿序同一日生,两家便结下秦晋契约,只是后来你心智不全,你母亲便不再提及。” 裴母说罢凝望着自家儿子,略感失望:“如此看来,倒是配不上。” 母亲当众夺人脸面,裴文序顿时不满:“娘,你怎么能看轻宋娘子!她并非传闻所言,她细心别致,谋略过人,还协助我擒了人犯呢!” “你娘的意思是,你不配!”裴爹云淡风轻地解释。 “......” 宋若昭婉拒:“刚才你们没有听到重点吗?我说,我半个月前得了位小郎君来上门,秦晋契约怎么......” “不要问怎么办,我早已想好对策!”裴母公然抢白,惊呆了若昭未出口的“怎么能作数呢”。 “暗度陈仓始终见不得光明,我给你家那位郎君一笔和离费,你们好聚好散,如此一来,阿序光明正大,也别再穿错你家郎君的花底裤!” 宋若昭:“!” 裴文序:“!!” 第24章 慧极必伤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待三妹验尸归来,宋若昭当即理由充分,逃离了这一家子奇葩。 精致的马车行驶在路上,帘内的香幽静地燃了许久,三妹沉思其中,想要将心中的不解问出口,却见二姐眼睫长长地垂着,在困倦打盹。 到底将呼之欲出的疑问压回了心底。 车外人间烟火逐渐退却,一记不属于城区的鸟鸣幽涧使人惊觉,三妹顿感异常,掐着大腿使自己保持清醒,不被这迷香所惑。 帘子被人掀起,熟悉的口吻落入耳中:“这宋弱智也是命大,萧花柳在曲江的那一刀竟然没有了结了她。” 说话的人,正是三妹心头之恨,帘子被轻轻掀起,那张傲慢无礼的脸庞闯了进来。 “陈演,你如此卑鄙,等着进牢狱吧。”三妹恨恨地说,一壁偷着将手中的墨囊挤出最后一滴,一点如漆,绽落在地,如引向地狱衍生的花。 往日的恩重情浓在撕破脸以后公然成了笑话。 最美的年华里,他们如金风玉露般相逢,是那样的情谊甚笃,他从天而降从地痞魔爪中救下绝望的她,那一刻,她便深深不能自拔。 她担得玉露二字,他却不是人间那缕可贵的金风。 他才是地痞,是与萧鹜一流的劣货,花柳之迹映满陈演那虚妄的人生,点点与斑斑。 那厮昂首,面上更加得意,“宋若伦,我就是牢狱的主,你能奈我何?” 随后吩咐车夫,“把这弱智的拖走,有人买了她的命,城外终南山坡村,自有人与你接头。” 三妹眼睁睁看着二姐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快要消失在山头削尖处,离自己越来越远。那是无关紧要的人,她心中起了不可以言喻的冷漠。 倏忽,那张脸庞睁开一双杏眼。 杏眼之下,长腿一展,将那车夫踢得下巴脱臼,那条原要拿来捆绑宋若昭的条绳子,被她用来鞭舞,顺势将车夫倒吊在悬崖之上。 车夫吓得尿液几乎要倒流到自己嘴里,放眼而去,芸芸众生在他眸中胡乱颠倒。 “要买我的命,只怕他用倾城的黄金也不够。” 那双杏眼分明温柔,却又锋利得像公孙大娘手中的剑。 陈演已进了轿子,将要做梦境中垂涎已久的事情,却被那头的惨叫声打断,掀帘望去,由不得叹服:“弱鸡,连一个女子都打不过。” 正要过去,一方一圆的脸横空出现在他的眼前。 “陈郎君,又见面了。”圆脸笑眯眯地说。 方脸念其往昔,觉得命运甚是有趣:“天道好轮回,这次你做土匪,我们来英雄救美。” 三妹尤记得三年前,她落入土匪魔爪中,陈演来救,这一方一圆亦是主使。 陈演恼羞成怒,击掌示意,四处丛林之中,各自有二三五六位弓箭手做好准备。 随着大掌缓缓落下,万剑齐发,朝着要害击击致命,除了生灵逃游,周遭死物皆已射成了刺猬。 一支利剑破空而来,眼看就要直直刺入宋若昭的胸膛,万千在她念头闪过,三妹下意识推她一躲,箭头方向一失,锋利地没入那纤细的臂膀。 宋若昭心中讶异。 三妹的心眼,其实也没有初次见面时想得那般坏。 一圆一方两台脑子凑一起倒是好使,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趁着陈演形只影单,二人默契擒住。 “不许再放箭!”陈演连忙掌心示意手下停住,生怕自己小命呜呼。 可惜话已经迟了,满弓如月,离弦一松,朝那厮大掌直直飞去。 掌心顿时钻心的疼,“你个瞎了眼的,连你老子都射啊!” 许是被欺压久了,那位射箭手眼见自家主人失势,隐忍在心中的情绪渐渐有了底气,“我要是瞎了眼肯定就不会射到你了。” “就是没瞎眼才能射中的你!” 陈演:“......” 快马翩然疾驰,四妹已经寻着一路的滴墨寻了过来,那墨是珍品。 徽州墨,享有“千金易得,徽墨难求”的美誉。 是三妹向柳家三郎君——柳文毓求来的,不到万不得已,断然不会洒落一地的浪费。 “柳府尹,前面正是三姐他们!”四妹身后跟着一支京兆尹的精兵。 陈演觉得喉间一阵冰凉,额上却在冒着层层细汗,一条蛇皮在他眼皮子底下灵活地交织缠绕,仿佛赋有生灵。 那张圆脸戳了戳方脸的胳肢窝,得意春风的炫耀:“你看,你鄙夷不屑的传家宝,被咱老大珍藏着呢!” 宋若昭就觉得自己挺累的,于这夏日倦意的午后,起床气还凝结在心头,就得亲自来绑这一主一仆。 “你来晚了。”似乎带着责备的语气,宋若昭将那两人踢着滚到柳文序足下。 来活了,狗牙赶忙命令身后虾兵蟹将:“押回去!” 又悄悄望了一眼着女装的宋稷,心里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小郎君如此钟爱女装癖好? 他决定拆穿这虚伪的面孔,毅然决然地对郎君说:“郎君,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他是女......” 这回望见自家郎君沉沦的眼神,如此的春意盎然,好似绵绵垂柳低头恋春水。狗牙犹如破了惊天大案! 怪道郎君从不近女色!原来是......这样啊! 狗牙即刻闭嘴,因为自己嘴碎对夫人泄露了底裤的机密,昨儿下午才受了郎君二十记臀仗,总算明白了慧极必伤的道理。 察觉到异常,柳文序温柔地说:“狗牙,有话就说,这回我不会再罚你。” 狗牙的嘴如被绣花针缝过,闭得更紧了。 “少说话,多做事!”他奔跑过去,自觉赶上活计,押着五花大绑的那两位。 此地为野郊之外,离京城尚远,因为三妹的臂膀受了箭伤,需得原地休整。 一地浅溪绿茵处,燃起熊熊篝火。光芒映亮了那片天际,宛若灿烂红霞。 宋若昭在坡头采草药,四妹在坡底拾柴,一众士兵于浅溪中喜捉鳜鱼,柳文序寻那位“少说话,多做事”的身影,却是一阵呼噜声扬起,欲比天高。 ...... “三年前那场英雄救美的戏,是陈演自导自演,你心中执着的那份美好初遇,可以就此介怀了。” 宋若昭帮三妹上药,三言两语陈诉真相。 转头之际,正好对上那张比饼大的圆脸,眼睛里因为充满惊讶而瞪得圆润的牛眼睛。 第25章 我没嘴碎啊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此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胆哥先是望向远方囚车里昏迷不曾醒来的陈演,又看了看那块方脸的皇爷。 他摊摊手:“我没提起过啊。” 当年知晓此事的唯有四人而已。所谓一假英雄,一真美人,一方一圆便是陈演花钱请来的两位演员,仅四人而已。 三妹心思细腻,也颇为好奇,自己都被埋在鼓里的事情,心智不全的二姐是如何得知?且理解整个过程的? 一双遗传自父亲的丹凤眼,深沉清寒,死死盯着那夺胎换骨,不同凡响的二姐。 “看着我被蒙在葫芦里,你很得意吧。” 涂了草药后正为她包扎伤口,宋若昭忽的下手一重:“如果我真得意,我会将此事一辈子埋在心里,跟着我一起进棺材。再劝你从了那桩婚事,让你踏入火坑。” “......” 火星四处崩开,鱼烤熟后,并着烈焰里红柳枝散发的木香,令人垂涎欲滴。 鱼很香,只是僧多粥少。 分配好士兵们的鱼肉后,柳文序端着最后两条,笑眯眯往宋若昭的方向过来相请。 “我只要鱼眼睛!”脸比饼还圆的人最先点菜,娴熟地抠下四颗白如雪粒的眼珠子。 “我要鱼头!”方脸本来只想掰扯一块鱼头的,因扭头瞧见那厮取了四颗鱼眼。 如此勇敢的人先享受这个世界,他勇敢地将另一条的鱼头也占为己有,一边感叹:“美食成双才好吃!” 三妹极爱鱼尾,偏巧鱼尾极窄,想起二姐极其厌恶鱼的泥腥气,鱼肉从不沾染毫分。 两条鱼尾都归她这个病人了,这并不过分吧。 默默望着这一切的柳文序眉头微蹙,不过也不打紧,黄金部位的鱼腹还在就行! 没了多余的部位,也算正中下怀,他以银针为箸,认真地挑去细刺,递与宋若昭,“够吃吗?” “够呀——” 她正要接过,身后一只大掌毫无征兆地伸了过来...... 那只爪子觉得不够,左右手齐齐上阵,一对鲜香肥美的鱼腹如取自家什物那样轻松自然。 两条肥鱼亦如当今的大唐山河,被藩镇瓜分一空。 美味到连手指头的鱼油都要舔干净,狗牙晃着一对爪子,感动涕零:“多谢多谢,难为有好吃的还特地叫醒我!” 宋若昭眸光微点,似泣非泣,真的很想撤回“够呀”二字。” 与如此刁奴相处已不是一日两日了,柳文序眸中是再正常不过的漠然:“狗牙,回府后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 最后一块鱼肉刚刚塞进嘴里,未来得及吞咽,正因狗牙思绪一滞,鱼肉从虎口处逃了出来,快速落于足下草地。 柳文序侧首看见被浪费的鱼肉,神情复杂,“再加十记军棍。” “??” 狗牙自我检讨,鱼肉已足够堵住他的嘴了都,从没机会嘴碎过啊! 直到许持安又捕得一条鱼,翻香烤过之后,郎君特地绕过众人,独给了宋若昭,狗牙恍然大悟! 三妹盯着二姐兴致勃勃地吃完了整条鱼,眉头不曾皱过。 而三妹轻轻却皱下了眉头,抬眸望着头顶上广阔无垠的那片湛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支箭弩气势磅礴地刺破湛蓝色的天,继而如骤雨般密集,众人纷纷退却抱团,就地防守。 顾及宋家三、四两位小娘子的安危,柳文序指派几位武功信得过的首领,护在他们身侧。 自己则与许持安亲自守在宋若昭身侧。 “剑也忒秀气了,起开,让我来保护老大!”那厮圆脸体型彪悍,如山峰倾来,从怀里掏出两把大刀,硬生生将秉持龙泉剑的许持安挤退。 柳文序余光瞥着,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外。 下一秒,自己却被厮那方脸如海水倒灌般地逼退,他愤然脱掉外衣,里面是一件马甲,恰到好处地让两条臂膀上的刺青呈现出来。 柳文序唇齿微张,大为讶异,曾经将他刻在身上的人,不知何时已换成—— 生入若昭门,死是若昭魂—— 立于一旁茫然无事的柳文序,平生第二次被人如此无视。 她却不甘于现状,身轻如燕,一条好看的弧线自腾空跃起,如蜻蜓点水掠过那一圆一方的脑袋,稳稳地控住即将刺穿柳文序瞳孔的矢箭。 柳文序方才分心,眼下几乎僵住:“......” “箭上被人喂了巨毒!”宋若昭提醒说,“如此致人死地,想来是要灭口了。” 第一箭气势如虹直刺柳府尹,是谁要灭他的口? 那群团抱如同蒜头,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陈演。 他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是我的人!” 宋若昭反映极快:“当心声东击西,保护陈演!” 说毕从靴中抽出一条蛇皮腰带,一卷一扬间,十几支弩箭顿然成了一群无头苍蝇,纷纷撞落在陈演面前。 与宋若昭对峙的蒙面人,从身形来看,是位娘子。两双目光陡然交替,宋若昭窥探到她出自于勾栏北曲,以花柳之资缠绵在贵臣官员间。 “以为平康坊的娘子光有暖帐功夫,没想到这劫囚的本事也不小啊。” 被认出身份,对方眸中的讶异转瞬即逝,挥其华剑向陈演的脖颈刺去。 宋若昭捡起足边木块,顺势飞去,赶上那柄华剑的速度,双方竟是天作之合,木块代替陈演一命,死死封住那柄华剑的刃口。 持剑娘子:“......” 惊魂未定的陈演擦了擦鬓角冷汗,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受欢迎,也算是实现了两位娘子为争夺自己而大打出手的体面梦想。 远处地势上凸起的小丘,清晰可见敌军自红尘滚滚中踏来,厮杀声震耳,原先觅得口粮的溪流,已经血流成河。 对方有备而来,眼看自己寡不敌众,柳文序掏出府中暗哨,欲要呼兵救援,下一秒却是自己也大为不解的局面。 那些敌军纷纷捂着脖子失痛尖叫,明明那一条条粗如树桩的脖上什么都没有,却莫名其妙地横尸在一地旷野之间。 那位蒙面的女子去看友军伤势,脖颈上皆有两道小口,如蛇口咬过的形态,又见诸位伤口在同一处,她即刻将自己的细脖裹得密不透风。 摸鱼儿隐着身形,在温润如羊脂的玉脖上百般纠缠,终究也是无功折返。 宋若昭在腹语:“你就不能尝试头、脑、手等显而易见的部位吗?” 某虾卖力挥钳:“那些皮脂太厚了,我下不去嘴啊!” “......” 许持安的龙泉剑寒光一凛,朝着那位平康坊的娘子突袭而去,趁着缠斗期间,宋若昭赶忙将陈演拉入一丛小树林...... 听见林中传来落水声,狗牙以及那一方一圆得了启发,连忙去蹚这趟浑水。 等敌军追上来之时,那四位人类绿汁涂面,淤泥满身,犹如沼泽地里逃出来的水鬼,从仅看得清的一双黑黢黢大眼来判断—— 第26章 你不是宋若昭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以最快的速度判断—— 也无法肯定谁才是此次的目标陈演。 敌军们用不太聪明的眼神地彼此相觑,仿佛写着“陈演是哪位”五个大字。 四位“水鬼”已朝四个方向逃散而去,敌军如面临十字路口,无法抉择,为先往何处追杀一事各抒己见,争执不清。 他们都看不见自己的头顶上—— 亦如大腿粗的一条枝干,陈演沉重地压在上面,枝头的刺条细密地扎着。 如而树枝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若是树能有自己的想法,这一劫过后势必要减肥。 陈演也说不上来,是自己更痛苦些,还是欲将断裂的树枝更痛苦些。 望着底下那群人为了自己争执,差点没打起来,一股恶臭交织盘旋在这片林间。 摸鱼儿为了不打草惊蛇,翘臀一顶就是憋,所谓臭屁不响,直到树下人被臭秽逼走,它才敢畅快淋漓。 良久,一方一圆卸掉了水鬼妆,已胜利者的姿态回归,“就你们会声东击西,我们老大也会!” “咦,宋稷......宋几娘子来着?哦,宋二娘子呢?”狗牙音调拐了个弯,切换得严丝合缝。 否则别人若是穷追不舍地问“宋稷为何男扮女装?” 自己难免嘴碎一番,搞不好自家郎君的脸面都得丢没。 所有失散的人马汇合,唯独缺了宋家二娘子。 三妹、四妹一道仰头,看见一向只知吃喝拉撒的口水鸡难得的慌张,连一撮最鲜红的羽毛被枝头勾住,它宁愿舍弃疾驰,也不能误了时机。 姐妹俩呼吸滞了一瞬,有不好的预感,眼皮子突突地直跳。 “天快要黑了,只怕山岭之中多有狼虎出没。”四妹如此说。 狗牙听着,已见自家郎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四妹有些不解:“他怎么就笃定人在林中深处?头也不回,步伐如此坚决?” 狗牙准备吐槽一句“我家郎君脑袋总跟别人长得不一样”突出重点,悉数囊括。 许持安已然抢先,顾虑得周到:“两位宋娘子有所不知,我家郎君倔强多思,行事虽悖,却是未雨绸缪,常常消除许多潜在的隐患。” 林中有风卷过,一枝长势赶人的野生胡荽拼命摇晃,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里脱颖而出,似是要博得众人关注。 狗牙扶着薄而翠嫩的叶片,比到头顶之处,“郎君,快看这里有株巨长的胡荽。” 柳郎君耳朵在听着,脚步却没有回头。 手指再顺着枝茎往上一摸,一条木棉花样式的碎帛缠在胡荽之上。 缓缓展开,上有一行眉笔写出来的字。 狗牙大字不识几个,毫无兴趣地任它随风而去,加快赶上郎君的脚步。 ...... 偏向虎山行的,不只是柳文序一人。 宋若昭心想,自己留的信帛,他们不一定能看见。 但是有那株香菜界里的翘楚来加持,可就不一样了。 如此想着,她驾马的力道都放心加重了几分。脱离了俨然规整的长安城,大好河山在她眸中逐渐有了形态。 远处一条蜿蜒曲折的秦岭山脉,如一条盘踞而卧的灵龙。随着骏马踏如流星,夕阳斜落在山脊之间,宛若灵龙睁眼。 睥睨着如今四分五裂的山河。 秦岭淮河的壮观奇景,更加衬得宋若昭于这山河之间沧海一粟,认为自己不一定能改变什么,但是总能带来什么。 比如说真正的宋若昭,死亡真像究竟是如何? 同名同姓,这般缘分使然,甚至共享精致美艳的五官。 说来也幸运,她虽然鸠占鹊巢,倒也为原主本就为数不多的智商,衬得难得可贵。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虽是匆忙客,似去无处,就如真正的宋若昭,究竟去了哪里? 方才陈演口中所言,秦岭山坡脚下的村,那个一心想要宋若昭性命的接头人,自然是她前去探寻的目的地。 既然三妹察觉了异常,那么必须要给一个交代。 一直延伸向远方的路偶尔有拾柴归去的山民,直到村名与陈演说的吻合,宋若昭才翻身下马,试着问道:“阿翁,这村里附近,可有外地来的生面孔?” 老翁挑着捡来的干柴,宽檐的斗笠几乎要将他的大半张脸遮在阴影里,他没有说话,只是遥指山脚处一座红墙黛瓦的小屋。 宋若昭又欲追问,一群五六岁的孩童陆续跑来,嘲弄着唱起童谣: “柴翁哑,柴翁聋,捡了一个红球水正浓!” “红球不能蹴,红球不能拍,破土长出等人摘!” ...... 童谣一边回响着,那群孩子挑衅地将老翁辛苦堆拾的柴薪抽乱一地。 宋若昭清了一阵嗓子,冷淡严肃:“如若不将这些木柴堆回原样,我再让夫子罚你们抄百遍千字文,并且取消今年端午的例假。” 三言两语,即可拿捏命脉,那群孩子悻悻地回头,宛若看见了第二个夫子,七八只手凌乱地将柴火堆在一起。 读取过几双孩童的清眸,天真无邪到底占了几分,更多的是近日来村中发生的新奇事。 童群已然远去,唯剩一位个子高壮,脸蛋晒得黢黑的孩子不停地盯着她瞧。 “我看到有个人的脸,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孩子略微的迟疑过后,终究藏不住话 “不同的是,你有身体,而那个头,没有。” 惊悚的话令人汗毛立起,宋若昭联想到城中的无头女尸,这条奔涌在秦岭的河,确与长安城的主流支渠互通。 “在哪里?” 他指向山脚处一座小屋。 红墙黛瓦,与柴翁说的是同一处。 孩子眸中神色添了一丝慌乱:“那里是座城隍庙,因为无人前去供奉,大人都说是神灵动怒,所以今年清明一过,那里常有鬼祟作怪。” 意识到异常,宋若昭抬眸望去,那位又聋又哑的柴翁已经隐入了山丛之中。 宋若昭又问:“传说中的女鬼可有来历?” “那只无头女鬼啊,听说是从......”孩子眼神飘忽,忽而伸出掌心,朝上。 “给我二十铜板,我去城隍庙睡一晚,替你问问!” 心中计划着忽悠,扬起的下颚满却是凭本事挣钱的执着。 宋若昭:“......” “这二十铜板,我自己也能赚——” 第27章 检测到默认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路程并没有越走越短,仿佛也生一双劲足,在自动延长。宋若昭遮阳望去,城隍庙看似就在眼前,行动起来,又是那样遥不可及。 “啪——”一记闷棍狠狠地揍来。 她的后脊吃痛,痛苦地呻吟着,回头望,是一个高挑苗条的黑衣人。 表情被鬼怪獠牙的驱傩面具掩住,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冷而深幽,丝毫不显生气,世间在他眼里便失去了任何色彩。 眸中越加清冷,一记闷棍继续锤了下来。 黑衣人略微的狐疑:“?” 许是力道不够,粗棍在他手中承起而落,宋若昭又挨了更沉重的一棍,倒地片刻,又踉踉跄跄地站起。 黑衣人觉得这是自己平生以来下手最不利索的一次,“咔”,木裂裂了。 握着这根棍子的人:“......” “来,朝这里打!”宋若昭指着自己的脑袋,索性发起挑衅。 “......?” 对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宋若昭知道自己打记事起,就十分抗打,儿时家中的扫帚,拖把,衣架......无一幸免。 打的是她。 裂的是家具。 铁打的身板,流水的凶器。 黑衣人索性将这弱女子都对付不了的无用棍子扔了,决定去捡一根更加粗壮的过来。 果然,任谁都要怀疑工具,都不可能怀疑这铁打的身板。 她倔强的眸光与他对视,读取不到眼前人的任何记忆。 “俱思服——” 她略带迟疑地呼唤出口。 去寻粗棍的背影明显怔住,他不可置否,缓缓回头,眸中毫无波澜,心头却是乘风破浪。 宋若昭叹气,伤春悲秋的语气:“这些日子的夫妻情分竟是不顾了,你准备打晕我要将我送去何处?” “你不是要去城隍庙么?”俱思服终于开口。 “今天要杀我的人,是你?” “是的——” 很诚实的回答。 “平康坊的浅春娘子是你的老相好?” 迟疑一瞬后,这一声逐渐低弱,“是的。”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真正的宋若昭。” “你是如何得知的?” 俱思服是和宋家三娘子同时知道的,“那日,我潜入京兆府验尸房,宋三姐正验出了女尸有两瓣小脚趾。” “而你,我为你多次洗足,并未看到你足上有家族遗传的标记。” “......”宋若昭一时语塞,也是因为自己懒惰,才被暴露在危墙之下。 宋若昭觉得眼前人的脑回路也挺清奇,“虽然我不是真正的宋家的二娘子,但是人却不是我杀的。正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宋若昭,咱俩才没有才没有那么些前仇旧恨。” 他不想让自己给她留下很蠢的映像,淡淡的应下:“我查过,人确实不是你杀的。” “明白就好!”宋若昭心头的巨石放下,势必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况且,夫妻情分不在,总得有这个马的情分在吧。” 旧日的信物出示在面前。 在橙色窄袖的暖兜里沉睡的玻璃虾,仿佛嗅到了美食的味道,隐着虾身蹒跚地爬出来。 使劲朝着宋若昭手中的马腹啄去。 宋若昭没有看见那只如同啄木鸟疯狂觅食的虾身,但是能够听见。 “昭昭,我从这只马腹里感受到了美食正在活动。” 宋若昭翻了一个白眼:“木马是木,不是肉。” 某虾:“真的很香,不信你再使劲闻闻。” 信它一言,宋若昭猛吸,一口异样的味道争先恐后地窜入鼻孔...... 只此一吸,身体里血液仿佛凝滞不前,四肢逐渐软弱下来...... 说脑子不清醒吧,她却能清醒地知道自己中了迷香。 说清醒吧,可是俱思服就在眼前,那双漆黑的眸子,秀气高挺的鼻梁,刻薄而冰冷的嘴唇...... 五官七窍,源源不竭地跳出一只只鸭子! 宋若昭的眸子若是稍微往下移,只怕是肛门也要拉出一排排的鸭子...... 他一动嘴,鸭子嘎吱乱叫:“若你是真正的宋家弱智,我还不屑杀你......” 宋若昭:“......” 顶个什么用!说得好像真正的宋家若昭还活得好好似的。 “我来亲自动手。”耳中多了一道女音。 说话的那位,风尘犹香的女子,慢慢进入宋若昭的视线,可惜了花魁一张国色天香脸,在此刻也如接力赛似的,五官陆续皆有鸭子欢跳而出...... 坠入迷幻的魔窟,宋若昭仿佛置身于溺水前的窒息,那柄鸭子控制着的刀尖,缓缓刺入自己的心口。 “大唐之旅就要体验结束了。”她恋恋不舍地对自己说,“如果换个世界还是,还难逃一死......” 总得有人垫背吧—— 如此想着,亦不知是何处来的力道,她如落花一个打旋慢慢落仰在俱思服面前,手掌紧紧抓着刀刃,如刺穿薄纸一般轻而易举...... 死死退后,将人抵在一棵树桩前,刀尖径直穿过她的身体,来到俱思服的心脏。 这一切的动作行如流水,如山峰断脊,如海水倒灌,猝不及防,势不可挡。 俱思服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胸口出密涔涔渗出的血液,自己死得这般勤快,已然和阎王爷混了个眼熟,也算是古今第一奇人。 两具生死相依的躯体,在浅春玉容失色中,逐渐倾倒。 ...... 有个垫背的还真是舒服啊! 宋若昭再睁开眸眼时,有地府判官,阎王爷...... 还有城隍庙。 她直挺地起身,由衷地感叹,生前未走到的城隍庙,死后圆满,也算是死得其所。 她从脚到头,摸了摸自己的四肢,直到脑袋还在,庆幸不似原主那般凄惨,死后竟然连个全尸也无。 只是不知道,在这地府中是否能够相遇,听她道冤,为她雪冤。 宋若昭才突然想起,自己也是一道冤,还得仰仗这些地府的官...... 只是眼前的地府官,怎么一动不动? 宋若昭伸手触摸,不由得嘲笑,这地府如此贫穷敷衍,连个坐镇的鬼官也没有,全靠雕像来撑起门面。 彼时,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系统:您曾被反派杀死,为了保护您的安全,是否选择与反派共享痛感?】 生前做人时,便吃了这系统的亏,死后做鬼,自然也留了个心眼。 宋若昭打算不作任何回答。 【好的,系统检测到您的默认,正在为您绑定!】 “!!” 第28章 痛感相通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痛感相通!”如雷轰炸,宋若昭当即跳得八丈高,惊觉心脏尖端一阵剧痛,又是不幸崴脚,顿时肿如肉夹馍。 身旁昏迷的那条俱思服,梦呓之中同她一道哼唧了一声疼痛。 骤然一句模糊不清的骂语,仿佛梦中有人钳住了他的脚踝,显然在埋怨着什么。 彼此一道开口,宋若昭被痛意夺舍的思绪夏然而止。 连忙问系统:“与他痛感相通?” 【系统:是的。】 宋若昭瞪圆了眼睛:“和这个来历不明的娘娘腔痛感相通?” 【系统:我的昭昭,不然你以为呢?】 方才忘记指名道姓了,宋若昭生怕弄错,总不太确信的问:“和这个俱思服痛感相通?” 【系统:时空身份档案局里查不到俱思服的相关哦!请确保您输入的名字是人类物种。】 宋若昭:“......” 若是俱思服能够提取这一段记忆,只怕全身上下的火气能够温暖成千上万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脚上痛意还在略微蔓延着,宋若昭摸着自己凝如脂玉的手掌,有温度,有脉搏! 也并非死而复生,胸口上的纱布微微渗出的血迹,能够证明她的小命是从阎王爷里抢救过来的。 最后宋若昭不可置信地探了探自己的鼻息。 刚走着药罐子过来的浅春:“??” “你死期未到,暂且留你小命。” 浅春说着一壁将药放下,扶起俱思服,利用劈开的竹木缓缓将良药喂下去。 因为汤药吸收得不太顺畅,淋淋洒洒的逐渐沥湿了那抹淡蓝色的衣领。 浓稠艳丽的汤药落在深沉的眸眼中,宋若昭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这个药定然十分珍贵,虽然渗在淡袍上逐渐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看得她十足可惜:“如此浪费良药,此处离京城好有一段路程,皆是需要用再多的好药也无可再寻。” “无妨。”浅春冷若冰花,毫无感情的一言,仿佛不将俱思服的生命放在心上。 可是从她记忆中读取的,又是那般明媚炽热的感情。 浅春缓缓开口:“反正用的也是你的心头血,没了再取便是。” “......” 宋若昭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第六感如此灵验,怪不得心脏尖端如被恶虫噬啃。 此药岂止珍贵,简直是将她的性命置于不公之处! 共用一处心头血,也难怪系统会将他俩个的痛感捆绑在一起。 浅春将煎好的药罐子递了过来:“每隔两个时辰喂一次药,我去山腰深处打只野鸡来。” 宋若昭眦睚必报:“先前你们如此对我,你若是走了,别怪我忍不住要杀了他。” “嗯......” 莫名其妙的相视而笑,显然是各怀鬼胎。 浅春一副不在意心上人性命的样子:“无妨,你杀了他,再用你的心头血去救就是。” “况且,你昏迷时,我叫你下了俱思服秘制的毒药丸,他若不醒,你也无处可逃。” 宋若昭:“......” 眼睁睁看着头也不回的浅春拾起废弃在城隍庙里捕兽的工具,放心地出门去了。 光明所照,逐渐退却。太阳落山处的山脚最是寒冷,随着天色逐渐沉暗,城隍庙里一阵阵冷风海水般灌来。 庙里,剩下两个人,瑟瑟发抖。 宋若昭去揭下那位雕塑挂着的朱红披衣,“阎王爷,虽然未在地府相见,不过在这城隍庙中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今夜困在这里,只怕还有同居的缘分,您的披风为我御寒,就当见面礼了。” “我不嫌弃——”她抖了抖多年积的灰尘,用得十分顺手。 那座阎王爷豹眼狮鼻,一动不动,想来也是有些无语的。 宋若昭叹了一口气,人情世故必不可少,遂取出那枚梨木琢磨的木马来孝敬,“好马堪配您俊采星驰,不妨拿去地府里骑骑,望您笑纳!” 摸鱼儿顿从袖子里遁了出来,虾钳抢过木马,小鸡啄米一般疯狂啃咬着那块木马。 宋若昭只觉得它是捣乱,提起她那两根鲜红的虾须,“外面野虫子多,你自己觅食去。举头三尺有神明,要是阎王爷捉了你去我可不管。” 摸鱼儿摇身隐去,钻了空子持续钳着木马不放,气势充沛,势必要从里面捉出一只肥虫。 随它而去,宋若昭便不再管辖,看见浅春交代的药炉中还剩着最后一吊药。 心想着那药的归处总是被咳出来,真是无端浪费了她的绝世独有的心头血。 若是俱思服不醒,只怕自己的血亏一波。 想到一处妙计,她忽然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直到那厮被疼醒为止。 他恍恍惚惚:“我的手心怎么了?” “你手痒呗。” 越发觉得冷了,宋若昭杏眼一缩,左右肩一齐震动,连打了三四个喷嚏,空气像被撕碎的帛布......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再熟悉不过又来者不善的血液才她身体中流出—— 在柔软的布料似乎生出了一朵细腻的花朵。 算了算日子,确实一个周期过去了! 她的腹部一阵阵被刺穿般的剧痛刺来—— 极力忍住了一声“哎呦”。 摸鱼儿:“你大姨妈来啦!” “哎呦——” 稻草铺成的榻上,俱思服揉着腹部,痛得快要打滚,不由得怀疑人生,从来没有这种感觉的疼痛。 摸鱼儿:“他也来大姨妈了?” 宋若昭:“......” 原本她是不痛的,只是今天受了寒凉,加之在她看不见的视线里,大量的心头血涓涓流出,自然是比不得当初的。 别样坚定的思绪从那双杏眸里溢出来,连带着脚步也是如此坚定。她缓缓过去握住俱思服的手,“缘分如此可怕,以后我们便是生死相随了。” “?” 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神无可抗拒,往日那些柔情顾怜他的话,从未有人如此待他。 几乎要动摇了俱思服杀她的决心。 他咬了咬唇角,梨涡若隐若现,“我还是会杀了你的,纵使你对我有情,我亦不是儿女情长之人。” “??”宋若昭立马甩开他的双手,惊奇地睁圆了双眼。 如此不便含蓄,她直言不讳:“咱们痛感相通了,情分嘛没有,但是夫妻的名义总归是在的,你照顾好我,也算是善待你自己了。” 俱思服如临仙境,云里雾里。:“???” 第29章 不要折断了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我乃不平凡之人,你靠我的心头血捡回了一条命,痛感相通便是我们的宿命。” 俱思服轻蔑地揉了揉太阳穴,重新开始细致地打量着眼前自命不凡的人。 “你如何证明?” 宋若昭打了个响指,“你刚才是否觉得腹部异常的疼痛,女子之例,你总能明白一二的。” 他指尖挑眉,若有所思。 尔后,用最尖利的指甲悄悄掐着自己的大腿根部,并注意着宋若昭的神色。 她真的有在眉头皱起,也知是故意在试探她。 “哪里疼?” “腿最嫩的地方。” “......” 好像是施了什么法术,令人不可置信。他抬眸望着满是蛛丝的屋顶,无可奈何地相信了,连自己都能借尸还魂重生,世间不可道明之事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尽的。 他默然点头:“如此,你多喝热水。” 远处提着田鼠的花魁尽兴而归,林中落花扑在她的细肩上,成了陪衬。 那日平康坊分外妖娆的“随意”在宋若昭脑中忆起,突然的奋发奇想:“那以后你去找浅春娘子随意的时候,也要小心一点,听说那个太过激烈……” “会被折断。” 四个字赶在浅春落脚之时轻轻地吐完。 俱思服冷笑一声,带着点无法言语的悲伤,唯有双方能听见的冷冷三字:“你放心。” 气氛夏然而止的安静,如漩涡般笼罩着所有人。浅春看不出先前发生过什么,开口问,“你们在说什么,是我听不得的?” 被敷衍过去了。 直到炖了一锅田鼠出来,宋若昭一点食欲也没有。 腹中痛意袭来,俱思服硬着头皮盛了一碗鲜香肥美的肉羹,远远的递过去:“吃完。” 浅春神色颇深,眼睛比宋若昭还快地落在那碗汤上。 味道飘来,嫌弃之意更甚,宋若昭摆摆手:“我不兴吃老鼠。” “吃完,否则再取你几滴心头血。”命令之意越发刻薄。 浅春顺势接过:“我还不饱,倒有这个胃口。” 碗口退后了几步,更近宋若昭的怀里,“吃一鼠,当三鸡。” “这不是营养的问题。” 一来二去的推搡,乳白浓醇的汤如浪潮卷出,烫了他一手,“砰”碎在地上。 俱思服强力镇静,而宋若昭已如跳入热锅的青蛙原地飞起,连忙端来一盆凉水。 两双手争着放入凉水中…… 缓解过后,两道舒服惬意的声音在篝火映如晚霞的空中同时响起。 浅春:“?” 醋意大起的她拔出宝剑,径直架在宋若昭的细脖之上。 “想杀我?”宋若昭满眼都是挑衅。 “不然呢,他已经醒了,留你也是白费口粮。” “问问你的心上人可否答应?” 宋若昭有恃无恐,注视着眼前一双怨偶。 俱思服仍已冰冷的口吻应着:“放下。” “……” 不作过多的解释,此等离奇之事,平常人是不肯信的。俱思服郑重其事:“你若杀她,便是杀我。” 浅春知道,他做事向来认真,这一句,认真之上,是不可思议的殊遇。 不知为何,心中委屈渐起,故作转身,眼中噙的泪水终究是倔强地不曾落下来。 …… 摸鱼儿不如往常,眼下极度的不安。 宋若昭侧耳细听,提醒众人:“有虎啸声!” 她的警示才刚落下,贯雷如耳的虎啸声寻着光亮的地方渐渐逼近。 火光闪烁中,那对凶猛的眼神若隐若现,直到望见它身披斑斓的战甲,每一步的逼近,山林都似在颤抖。 锋利的獠牙随着如盆大的口子一张,已向宋若昭扑来…… 她体态轻盈,龙卷风一般的速度越过如山岳般巍峨的老虎,原是绣花拳头,却如铁拳一般砸在老虎头上。 她顺势扬上一道松枝,比松鼠灵巧的爬树技能,于繁盛的树枝间穿梭。 猛虎也不甘示弱,利爪紧箍着书皮,势必要一较高下。 奈何他体重庞大,未登上树腰便已坠落下来。 笨拙地爬起来,方才鲜活肥美的人类已然凭空消失。 活人飞上树了,但死人还是有盼头的,毕竟,它是闻着味来的。 瘸着虎步走至一处小丘,锋利的爪子奋力抛开泥土。 宋若昭屏住呼吸,忐忑地望着猛虎的操作,直到属于人的头发、眼睛、耳朵,七零八落的五官逐渐露了出来…… 如照镜子的一张脸,刚才就被她当做凳子坐在臀下,心中恐惧在一瞬之间提上顶峰,“那是原主被看下来的头!” 她身体向前做势,欲要跳树而下,忽的头皮一扯,两棵近邻的松树上同时传来一男一女的尖叫声。 “蠢虾!”宋若昭怒上心头,“我绑我头发干什么!” “这只大虫是噬天虎,你再激怒它,它会与你颤抖不休,直到耗尽你的体能为止。” “不可白白送一条命。” 望了望俱思服的方向,摸鱼儿慢悠悠地纠正:“哦,是两条命!” “更不得让你去了!”说着又挥舞那一对虾钳,又从发髻里挑出她的几缕头发,在树枝上缠得更深了。 突然,缠得紧紧的青丝如断弦般突然…… 虾眸前火折子已燃到极致,头发一缕一缕地被烧断。 “?” 摸鱼儿思绪中忽然闪过那缕爱毛如命的口水鸡。 “有假发髻在,我不在乎。”她几乎是视死如归的决心,“人生在世,无端枉死已是可怜,死后还眼睁睁看着她受万齿啃噬,便是我之罪孽。” 宋若昭爬下了树,外人眼中看来,她是找死一般地朝着猛虎走去,那位惜命的俱思服,着急地嘴巴都要喊掉了。 身后有鲜活的生命,猛虎自然不再钟情于那枚腐烂的人头,每一爪都有撕天裂地的力量,朝宋若昭而去。 空中哨声尖锐地响起,她轻轻落下手指,嘴中呢喃说着什么,猛虎竟然落泪起来…… 先前令人色变的气势已不在,眸中惊奇眼前异类竟然能够及时给它报来危机。 俱思服大为改观,“你听见她跟老虎说了没有?” 浅春耳朵要比常人厉害些,点点头,“听见了。” “那猛虎怎么就落泪了?” 第30章 裴郎君有病,得治! - 和反派权臣共享痛感后杀疯了 - 木棉序 在俱思服无比期待中,浅春的答复不亚于一盆冷水:“我倒是听见她贴在老虎耳边说了什么。” 俱思服扬起耳朵侧听。 “就是没有听懂。” 俱思服:“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噬天虎仰空长啸,先前的黑云如翻墨一般,现已拨开云雾,月光郎朗堪比白昼,先前敌对的攻击力已不复存在,那庞然大虎临走之前,感激与压抑交织的目光投向宋若昭。 “阿芒,快去吧——” 像是落花时节里故人重逢一般的真挚,宋若昭含着几许真情向它挥手告别。 阿芒头也不回地走了,若是再晚一步,只怕那预谋许久的狼群会将它的幼崽撕得粉碎。 仍旧掩在树丛中的两双眼睛,在茂盛的枝条里莫名其妙地对视。 “不是,你连老虎名字都知道了?” 俱思服于树丛中跃身而下。 并不理睬的那位娘子,如凝脂的手指在徒手刨坑,默默地,丹蠢紧闭。 俱思服缓缓捂着胸口,感受到了她的悲凉。 亲眼看着被老虎挖得凌乱的小坑,愈加圆润。 宋若昭轻轻地将那枚脑袋置入其中:“如此,坑再圆润一些,好让你躺得更加舒服。” “……” 再平常不过的语气,亦如在感叹难忘今宵。 俱思服忍不住要问:“和你一模一样的脸躺在这里,你不害怕?” “凶手看到我,连他都不害怕,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倒是这个理。” “只是凶手还隐在云雾之中。” 如此说着,那双穿梭于迷案中睿智耀人的眉眼浮现在宋若昭心头。 虽然不知她们姐妹情谊究竟如何,但是面对亲姐妹的凶案,终究是过于残忍。 更有可能给自己招来祸端。 她欲要张口,俱思服倒是快了一步,已轻轻说着:“此事就遗忘于此地,入了京城后,不可再向任何人提起。” 如思绪共享一般,跟她未出口的话竟然一字不差。 远处有脚步声沙沙踏着落叶,一道佝偻如柴的影子在树影下摇晃。 浅春拔刀做好防备,宋若昭却手势阻止。 “是那位柴翁!” 柴翁逐渐靠近,宋若昭知道,他并不聋,正想问时,他已缓缓开口。 “终于等到你们到来的。” 原来他也不哑。 宋若昭好奇:“那你为啥装聋作哑?” “为了活命——” 他缓缓掏出鱼袋,其中的鱼符顺势而出,“这块鱼符的主人,是不是真凶我一介山翁不敢妄断,但一定是同伙。” 符契为银制,中间嵌着“同”字。此为宫中官员的象征,看起来刚刚升官,故此鱼符崭新澄亮。 “敢问您何处寻得?” “我记得很清楚,是清明过后,阴雨连绵,山间泥泞不堪,它的主人在挖坑埋头过程中,不做防备,东西便掉了出来。” “山雨朦胧,况且他还蒙着面,我不便窥其真容,后来也有人马回来找过这个东西。” 老翁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但是一字一句,郑重其事。 宋若昭点头,“恁说为了活命而装聋作哑,难道有人欲要杀你灭口?” 柴翁是皱纹爬遍的脸皆是好奇心害死猫的悔恨,“山人粗鄙,当初我自然不知道那蒙面人埋的是何物,势必等人走了要一探究竟。” “谁知挖了个人头出来,况且山中偏巧有一群来拾菌的孩童,他们以为我得了极为珍贵的野菌,纷纷上来凑双眼——” “却是对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珠子,凭着这枚鱼符,自知已然惹祸,只得故作惊吓过度,自此以聋哑示人。” 鱼符细致入微,鱼鳞,鱼鳍等细微末节,栩栩如生,符壁还刻着小小的一行字。 太子中舍人。 见微知著的五个字,俱思服了然于心,“这枚鱼符乃是萧鹜所持。” “他姐姐是太子妃,空为他谋得了太子中舍人一职,此人闲逛花柳,一二等的纨绔子弟。” 平康坊那段记忆涌入脑海,宋若昭忽然大悟:“就是那个萧鹜?” “对,”俱思服倒也乐得几分幽默,“就是与你共同钟情断袖的萧鹜!” “……” 一言惊人,柴翁看向宋若昭的眼神略有变化,将东西交给正义之士后,厚茧结满的掌心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如此,你还是着郎君装扮的好,好自为之吧!” “哈哈哈——” 空中突兀而陌生的笑意陡然入耳,树上寒鸦仓惶逃离。 宋若昭应声而望,是狗牙。 狗牙的极赋趣味的眼神在自家郎君和宋若昭身上来回流转。 其实在来的一路上,他也如这位柴翁委婉含蓄,苦口婆心地劝着郎君—— 奈何郎君装不懂—— 反倒斥责他过分碎嘴,胡言乱语。 动不动便是仗臀警告。 “你们如何寻到这里来了?”宋若昭莞尔一笑,趁着转移视线的机会,悄悄将方才那枚鱼符藏进袖兜里。 俱思服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出声。 三妹迎接上来,卧蚕下挂着一圈熬出来的青黑,淡淡的口吻:“你还好好活着,也算是大难不死……” “必有后患——” 她话锋突变。 柳文序指着落在树间的那只大鸟赞叹:“多亏了它,否则只怕是翻遍整座秦岭,也难寻你的踪迹,你不告而别,忽的来这深山老林,实在叫人后怕。” 分明是日常寒暄的话,落入狗牙耳中,已然失去了其中的单纯。 狗牙一脸吃瓜的表情,眼神挤向那位与他一道苦口婆心的柴翁。 柴翁一脸顿悟了的表情,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只怕是要废了……” 在场人除了狗牙以外:??? 京兆府中,公堂之上,坐着柳文序。 公堂之下,是那两张看似不认识,却又互相狼狈为奸的面孔。 惊木拍案,吓得那两人瑟瑟发抖,抬眼看见做娘子装扮的宋若昭,原先的熊心豹子胆,眼下已然丢到曲江喂了鱼。 可是上一个曲江喂鱼的,还是宋若昭。 萧鹜已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怎么还活着?” 陈演倒是胆子大,“见鬼了,简直见鬼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