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洛不篇》之杏园惊魂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冰冷、阴森的深水之中—— “危险!”他来不及细想,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洛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不顾一切地推开她…… 眼看寒光闪闪、阴气森森的邪物——“血祭”就要不可避免地刺入自己的身体,尚未看清怎么回事,洛不已再次冲了上来,紧紧地拥吻着他。 那一刹那,他感觉到她身体猛烈地震动了一下,轻哼一声,口中的空气开始变得腥咸起来。 “洛不——”望着面前这双强忍着痛不欲生的泪水凄美微笑的眼睛,他突然觉得心如刀绞。 当“血祭”化作殷殷血水,掺杂血液喷涌而出,在她身后,宛若一朵巨大而绚丽的曼殊沙华,妖治地绽放—— “不要!不要!!”一种害怕失去她的巨大恐惧,让他忘记了自己正身处深水之中…… 时间向前推移至五日前,时值异次元人世间2018年7月28日—— 蓝天白云,青山绿树。晶市的风景与美丽的梓海市自是不能相提并论,但重要的是有朋友的相伴,时光便妙不可言。 杳无人烟的小河畔,尕西族(纯属虚构,请勿对号,谢谢各位大虾)青年兰赞昙凹正开开心心地与彬子等友人在草地上搭帐篷、野炊。 在家乡梓海市,今年26岁的兰赞昙凹原本是最白净的一个,可是到了中原地区,他便成了最黝黑的那个。 “昙凹,唱支歌吧!”正在支帐篷主杆的彬子对昙凹说。彬子看上去30岁左右,高高瘦瘦的,性格很和善。 淳朴的兰赞昙凹爽快地点了点头,“好啊,那我唱一首家乡的小调吧!”尕西语小调婉转悠扬,配上他纯净空灵的声音,美丽的高原似乎一秒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天哪,太好听了!”彬子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活,静静地倾听着美如天籁的歌声。 这群青年没想到的是,如此美妙的歌声飘过青青的草地、密密的丛林、蓝蓝的天空,飘过千里之外的城市,一只正卧床小憩的妖闻之突然睁开双眼,“噌”地坐了起来,长长雪发,无风而动…… 一曲终了,彬子、阿铁和宏哥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嚷嚷着“再来一首!”兰赞昙凹羞涩的笑了,却没有推迟,放开嗓子又唱了一曲。 “宏哥,”四个人中矮墩墩的阿铁是最年轻的,也是最喜欢捣蛋的。只见他悄悄推了推身边约35岁的强健汉子,“你猜昙凹胆子是大是小?”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汉子,对突然的打断有些不爽,随口说道,“都说尕西族人力大胆大,昙凹自然胆子大啊。” “哈哈哈,宏哥,我觉得昙凹长得又瘦又秀气,说话像女人一样软绵绵的,还爱脸红,胆子肯定小!” “别瞎说!”宏哥白了阿铁一眼。 “要不,咱们来打个赌,赌一百块钱,你敢不敢?” 打赌原本便是阿铁和宏哥最爱的消遣,此时阿铁一激将,宏哥立马便着了道,“赌就赌,谁怕谁!怎么赌?” 阿铁一听乐了,偷偷叫来彬子—— “彬子,我和宏哥要打个赌,你作裁判。宏哥赌昙凹胆子大,我赌小,赌资一百元。赌法是,晚餐后我们三个偷偷躲到附近,告诉昙凹让他在这里单独呆一个小时,如果他吓哭了,或是躲在帐篷里不出来,就说明胆子小,如果他啥事都没有,就说明他胆子大。” “这个不太好吧,昙凹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好不容易来一次,我们还吓他……”彬子有些过意不去。 “没关系的,我们又不是真的离开,只是潜伏在附近,潜伏,懂吗?就当跟昙凹开个玩笑吧。”阿铁仍执意要打赌。 彬子央不过,加上他也很想知道赌局的结果,于是半推半就地收了两个人的赌资。 当野餐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阿铁故意对兰赞昙凹说道,“昙凹,我们备了一份礼物要送给你,你先呆在帐篷里,数100下才能出来,我们想给你一个惊喜!” “礼物?不用送礼物给我的。”单纯的兰赞昙凹想都没想便回绝了。 阿铁却一边说,一边将兰赞昙凹往帐篷里推。 “阿铁哥,我还没脱鞋子呢……”推迟不过的兰赞昙凹,担心踩脏了帐篷床,只好提醒阿铁。 阿铁却不待兰赞昙凹自己动手,三两下就帮昙凹脱了鞋子,果断将他推进帐篷,拉上了拉链门,并反复交代,“不许偷看啊,一定要数满100下。” 说完,阿铁冲宏哥和彬子作了个“撤”的手势,于是大家偷偷地撤离了现场。 温顺的兰赞昙凹只好老老实实地呆在帐篷里数数。 而众人不知的是,就在此时此刻的山野丛林之中,一双莹莹红光正悄悄飘近…… “……80、81、82,……”数着数着,手机响了一声,兰赞昙凹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爱开玩笑的阿铁哥给自己发来了一个视频,之前他总发些搞笑的段子给兰赞昙凹,每次都逗得兰赞昙凹哈哈大笑。看见他新发来的视频,兰赞昙凹习惯性地笑着点开。 只见视频中,春意盎然,鸟语花香,一位美如冠玉的公子正在郊野信步而行,时而拈花,时而摘柳,不亦乐乎。 公子抬起头来,蓦然发现前方有座杏花小院,满院杏花,娇艳浪漫,如云似霞,引人神往。 待公子一步步走近,一眼便穿过敞开的院门,望见院中背对着自己坐着的一位姑娘。 那姑娘长发及腰,杏裙仙美,身姿娉婷,宛若花仙,正低吟浅唱,嗓音迷人。 似听见了声响,姑娘停下了吟唱,公子连忙向姑娘作辑问好。 姑娘缓缓回转头来,却是一张鲜血淋漓惊骇之极的脸,张着血盆大嘴猛叉过来…… “啊——” 兰赞昙凹吓得将手机丢了出去。良久,他才怯而发声,“阿铁哥,你们在外面吗?……” 帐篷外面安静得有些不对劲,许久也无人应答。 事实上,正如阿铁所料,兰赞昙凹虽已二十出头,却还真是一个胆小的大男孩。 此时此刻,被阿铁别有用心的惊吓后,他更是连冷汗都流了出来。 兰赞昙凹轻轻打开帐篷,四周已静无一人,“宏哥,阿铁哥,彬哥——” 晚餐本就吃得晚,兰赞昙凹刚进帐篷时天上还有些光亮,此时此刻,夜幕已悄然降临。 在这陌生而荒芜的地方,小河在黑夜中藏匿,粼粼的波光在远方不安分地跳跃。 恐惧开始在兰赞昙凹心中加速滋长,“哥哥们快出来吧!我一个人害怕……” 他努力保持着镇定,声音却诚实地出卖了内心的胆怯,喊着喊着便弱了下去。 只是夜幕下除了自己的呼唤声,便只听见河水拍打到石头上,或许还有某种野兽低声咆哮的响声。 兰赞昙凹越来越害怕,眼前总是不自觉地飘过视频中那张令人惊惧的淌着血的脸,让他战战兢兢。 他紧张地退回帐里,拉上拉链。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吓得兰赞昙凹一颤抖,摔倒在地。 电话是阿铁打来的,兰赞昙凹接通后焦急地问道,“阿铁哥,你们去哪里了?” “昙凹,我们去给你拿礼物了,一个小时后就回来。”电话那头,阿铁笑嘻嘻地说。 “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阿铁哥,看了你刚才发过来的恐怖视频,我一个人好害怕……求求你们,快回来!” 兰赞昙凹诚实地乞求道,双颊因为紧张和害怕而变得发烫。 “别怕别怕,那都是假的,就一个小时。”阿铁却哈哈笑着,将兰赞昙凹的乞求声录了下来。待感觉证据够了,便不待他说完,急急挂了电话。 但令阿铁没有料到的是,正当他兴奋地向宏哥和彬子展示证据时…… 第二章 《洛不篇》之我不是人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正当阿铁兴奋地向宏哥和彬子展示证据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跌下山坡。宏哥和彬子紧跟身后,来不及避让,也接二连三地跌了下去。最终,三人无一幸免地落进了猎人涉猎的陷井里。好在陷井虽深,却并没有刀刺暗器之类。 “宏哥,彬子,你们怎么样了?”黑暗中,阿铁大声喊道。 “我没事。” “彬子呢?” “我的腿好像不能动了。” 良久,彬子才发声。 “阿铁,你怎么样?” “我没事,可是我的手机好像丢了,你们快打电话求救。” “我走得太匆忙了,电话可能落在帐篷里了!” 彬子摸遍全身,空空如也,语调开始变得焦虑。 “我的电话摔坏了,打不开啊!” 当宏哥说完这一句,三个人突然陷入了一阵巨大的恐惧中,“昙凹!昙凹!!……”可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离昙凹有好一段距离,除非昙凹寻过来,否则,昙凹又怎么能听得见呢? 问题是,此时的昙凹正战战战兢兢地躲在帐篷里发抖。不知过了多久,捂着被子瑟缩在角落里的昙凹,似乎感觉到有一丝彩色的光亮映透入账篷。 “阿铁哥?!是阿铁哥他们回来了吗?”昙凹心中默问,却不敢发声。静听了一会儿,帐篷外除了风声水流声,并没有别的声响。 望着帐篷外越来越明的光亮,昙凹紧张得掌心都渗出汗来了,大气也不敢吐,一动不动地呆着。许久,帐篷外依然没有什么异样的声响。 当绚丽的光亮将帐篷内映照得通透时,那令人恐惧的野兽咆哮般的水石相击声,不知为何也渐渐消失,一切似乎趋于平静。 或许是宁静与光亮使人感到祥和与温暖,兰赞昙凹逐渐恢复了一些勇气。他悄悄地将帐篷的门帘拉开了一丝缝隙,透过这丝缝隙,他惊讶地发现—— 眼前,晓月清风,星光浪漫。原先藏匿在夜幕中的那条小河,此时烟波起,水雾升,宛若仙境。闪着五彩光芒的河水,轻轻摇,慢慢荡,如梦似幻。不知何处游来万千锦鲤,或蛟潜,或龙跃,美伦美奂。 此情此景,是天上?是人间?痴迷得兰赞昙凹遗忘了恐惧,忍不住拉开门帘。只见帐篷外,奇花异草,绿树婆娑,晶莹萤火,飘飞入帐,如精灵般萦绕着自己。 太美了!兰赞昙凹嗅着沁人心脾的芬芳,情不自禁地闭目凝神,轻声哼唱起歌谣。良辰美景,与空灵缥缈、温柔优美的天籁声,交相辉映,愈发美不胜收。 当一曲终了,兰赞昙凹还美美地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忽听有陌生的女人拍手叫好。在这夜半时分偏僻之地,怎么会出现陌生女人?! 顿时,兰赞昙凹的脑海里又闪现视频中那张淌着血滴令人毛骨竦然的女人的脸,之前忘却的恐惧与紧张瞬间悉数回归,令他如惊弓之鸟般,吓得跌倒在帐篷里。 “咯咯咯”,女人的笑声却如银铃般响起。 兰赞昙凹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神秘的黑衣女子,肤若凝脂,靥似桃花,眉眼清淡,长发飘飘,此时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自己。 时间犹如凝滞了一般,两个人静静地互望着。 兰赞昙凹身体瘦弱单薄,皮肤虽黝黑粗糙,样貌却清秀阳光。受少数民族特有的审美观影响,他自唇下正中开始,留着一溪细细的、若隐若现的须连至下巴,既野气又秀气。 他有一双形如灵凤的迷人眼睛,此时虽然满满的盛着惊恐怯懦,女人却依然在他眼里读出了真诚、善良、羞涩的底色。 这女人并非从未见过胆小害羞的男子,但像兰赞昙凹这样将性子里的温柔羞涩与骨子里的淡然野性结合得如此软萌奇妙不扭捏的,女人暗叹此世间只此一人。 她轻轻向前走了一步,却听兰赞昙凹紧张地叫道,“别,别过来!”兰赞昙凹的声音虽战栗,却天生一种温柔,“你、你是人?是鬼?” 女人微笑着,在一片萤火拥绕中轻轻走进帐篷,坐在了兰赞昙凹身边,轻声道,“你猜猜我是人是鬼。” 女人的临近,似乎自带着一种神秘而微甜的淡香,帐篷里瞬间弥漫着脉脉的芬芳,兰赞昙凹的心里无来由地觉得有了一丝安宁的感觉。 时间又仿佛凝滞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女人友善地向兰赞昙凹伸出手来,提示道,“女鬼身上是没有温度的,可是,我有没有呢?” 兰赞昙凹纠结了片刻,鼓足勇气用略颤的手指轻碰了下女人的指尖,又飞速缩了回去。经过两三秒的回味,兰赞昙凹的大脑作出了冷静地判断,“热的,是人!”他如释重负,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咯咯咯,”女人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花枝微颤地说道,“你没看过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吗,女鬼们个个都美艳动人、娇艳欲滴,哪有我这么丑的?” 听闻此言,兰赞昙凹又偷偷瞧了一眼女人的脸——这女人粉面拂春,丹唇含笑,虽不如神妃仙女般鸟惊庭树,月射寒江,却也在这夜色萤火星光映衬中,宛若娇花照水,霞映澄塘。 “你哪里丑了,明明很美。”“偷看”的行为加上情不自禁地赞美,不知为何让兰赞昙凹的脸悄悄地烫了起来,好在他的肤色黝黑,倒也不易让人察觉那脸红的羞涩。 兰赞昙凹身上有种很朴实真诚的气质,听得出来,他确实说的是心里话。但女人面上却露出了讶异之色,她悄悄掏出一面镜子望了望自己,在她的眼中,镜子里确实是一个相貌平庸的女人,只是面色因为某种原因过于红润,勉强也算得上一般资质的“美女”。 女人笑了笑,感叹道,“这荒野之地,我迷路到此,倒也没什么稀奇,可是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唱歌?”她笑着侧转头,反问兰赞昙凹,“难道,你才是鬼吗?” 兰赞昙凹有些尴尬地笑了,“我和朋友一起来这里露营,朋友有事离开了,要过一个小时才会回来,他们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等着。” “你胆子这么小,怎么还敢唱歌,不怕把野兽引来了吗?”女人故意吓他。 “野兽?这里有野兽吗?”经此提醒,兰赞昙凹果真吓了一跳。 “有啊,犲、狼、蛇、野猪……好多的。”女人接着吓他。 兰赞昙凹紧张地环顾着四周,却见帐篷外景色绚丽多彩,浪漫迷人。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笑了,用带着浓浓乡音的普通话对女人说道,“你、不好!故意吓我,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还敢一个人出来呢?” “我?”女人觉得这个小伙子无意中流露出的朴实羞憨,委实可爱,忍不住想捉弄一下他,于是故意将脸凑到兰赞昙凹面前,吓得毫无准备的兰赞昙凹连连后退。 但每当他后退一分,女人便逼近一分,后退三分,女人便逼近三分。当兰赞昙凹退无可退,因支撑不住再次倒在了床上,女人却笑着趋上前去,逼近兰赞昙凹的脸,幽幽说道—— “我之所以敢来,是因为我……不是人!” 第三章 《洛不篇》之月亮之魂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第三章  《洛不篇》之月亮之魂 女人的声音仿佛来自冰冷的冥世界,令人心凉似铁。 一句“我不是人”果然将兰赞昙凹的目光成功拉回,只是这一次,已经恢复冷静的兰赞昙凹目光中不再闪烁惊慌,他仔细想了想,耿直地说道,“你又在故意吓我了。我已经闻到你身上的酒香了,鬼是不会喝酒的……”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不知什么缘故,听闻兰赞昙凹如此说法,女人脑海里突然飘出曹雪芹所杜撰的宋代学士秦太虚的对联,只是女人记得,在《红楼梦》中,这副对联悬挂在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两边,似乎有种含蓄地暗示男欢女爱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多想了这一层,近距离凝视着兰赞昙凹的女人愈发觉得这小伙子的气息十分独特迷人,以致于心中不知不觉泛起了异样的涟漪…… 却听兰赞昙凹不好意思地问道,“你、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虽然兰赞昙凹的脸黝黑,却依然看得出他脸红心跳,目光闪烁。 女人笑了,“因为你好看啊!”她故意戏弄的这句话,让兰赞昙凹的脸再一次涨得通红。 而她则吃吃笑着正起身来,重新坐好,顺手理了理长发。 直到醉酒的女人“撤离”,怯懦的兰赞昙凹才发现自己早已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偷偷地擦拭着,却听女人幽幽地说,“谁说鬼不会喝酒,你没听说过酒鬼吗?” 兰赞昙凹想了想,似乎也是,但望着面前的陌生女人,他已经开始莫名对她有种信任的感觉,至于这信任从何而来,兰赞昙凹也说不出答案,心中不免暗思,“或许,她真的是一只女鬼,却是一只令我不害怕的女鬼。” 却听女人接着说道,“只是这里真美,让酒鬼也流连忘返。” 兰赞昙凹这才缓缓爬起身来,附和道,“是啊,我也从没有见如此美的河,也不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女人突然有些伤感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想,它叫思月河吧”。话音未落,内心深处一个声音轻声地呼唤着,令她忍不住将思绪飘向了遥远的时空—— 那一年,在那湖畔,他也如眼前这小伙子一般明眸皓齿,神清骨秀,尤其是那两只眼睛形如灵凤,清莹秀澈的如天上的明月。 而今时今夕,不知他是否还会忆起当年那个“凝脂馨腮偷新荔,翦水秋瞳惹秋思,玉倚瑶鼻见犹怜,露诱樱唇香欲滴,手似柔荑,颈如蝤蛴,不动亦婀娜,无风也翩跹”的少女…… “你怎么知道它叫思月河呢?”兰赞昙凹好奇的一句问话打断了女人的思绪。 望着眼前的水流灯火,绚丽美景,女人没有作声。良久,才问道,“你刚才唱的什么语言,好奇妙好动听。” “那是尕西语,”兰赞昙凹终于露出了舒坦的笑容,自豪地说,“是我家乡的语言。” 在这夜里,兰赞昙凹第一次面对女人露出了微笑,这个尕西族小伙子的微笑略带些腼腆,宛若高山上的春风,能轻轻吹散郁积在心头的阴霾,很轻易地便拨动了女人的心弦,这种感觉让女人有些触动。 “尕西族是什么样的民族,居住在哪里呢?”女人第一次听说尕西族,好奇地问道。 “我们的族人很少,全国只有千余户,和藏族、维吾尔族、土家族等民族居住在一起(不好意思啊,请让小鼎继续瞎编会儿哈),我们大多数人住在美丽的雪域高原上。”小伙子的笑容很腼腆,宛若一股清新之风扑面而来。 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女人吃吃地笑了起来,笑得兰赞昙凹一头雾水。只听她语气缓慢却有些调皮地说道,“你唱家乡的歌,好像孩子撒娇一样,温温柔柔的,很可爱!” 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兰赞昙凹,“夸”得兰赞昙凹“啊?!”了一声便咽住了话,黝黑的脸上呈现出鲜艳的红晕,且蔓延到身后颈间。 女人又吃吃地笑了会,接着认真地对兰赞昙凹说,“可是,真的太好听了!你的嗓子就像被天使吻过,有疗愈的功效。你能为我再唱一首吗?” 于是,兰赞昙凹点了点头,轻轻唱起了另一支小调,他的歌声温润透彻,亲切感人,温柔流淌着暖情蜜意。他不知道自己唱歌的时候是多么自信迷人,甚至在水光荧火的映衬下,无意中形成了一种□□裸的“诱惑”。 “诱惑”?! ——当这个词跳进女人脑海时,着实让女人吃了一惊。 没错,面前的这位来自神秘地域的小伙子,略显粗糙黝黑的皮肤、戴着民族耳钉的耳朵,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野性美。 而那修长温柔的凤眼,高挺如峰的鼻梁,瘦削轻翘的下巴,以及随着歌声跳跃的喉结,都在迷离夜色中格外迷人。尤其是那一张上薄下厚、看似倔强却泛着温润光泽的嘴唇,不知不觉便撩拨着女人的心…… 这些意乱情迷的想法,自从遇见这个小伙子,一夜之内竟接连数次出现。女人不禁暗叹,“看来我是孤独得太久、太久了。” 正整理着思绪,兰赞昙凹的歌唱结束了。女人笑了笑,鼓起了掌声。 “你叫什么名字?”女人问道。 “我叫兰赞昙凹。”小伙子微笑着,指着天上的月亮解释道,“在尕西语中,兰赞是灵魂的意思,而昙凹是月亮的意思。” “月亮之魂,名字真有深意!”女人轻轻笑了,心里却感触万千,这名字……她抬起头来,望向遥远的天空,一轮新月,正温柔洒下清辉,不知怎的,女人眼中一片湿润。 “你叫什么名字呢?”兰赞昙凹也好奇地问道。 “我?”女人悄悄地拭去了泪,狡黠地笑了笑,卖了个关子,“你猜?” 第四章 《洛不篇》之莹莹玉佩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那,怎么猜得出呢?”木讷的兰赞昙凹不好意思的笑了,“我的普通话掌握得不好,不可能猜得出你的名字。” “没关系,你可以试试看我在尕西语中叫什么名字。”女人逗他,当她的眼睛离开兰赞昙凹的视线,一缕美丽的神异之光在眼中闪耀了一下。 兰赞昙凹想了想,说,“在我最孤单害怕的时候,你就像一位神女一样,出现在我面前,陪伴着我,我们尕西语中,把神女称作‘苣姎’。” “苣姎?”女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神女。……”她莞尔一笑,她正准备介绍自己,突然发现面前的萤火在空中构织的图案好像一只可爱的小萝卜,有趣极了,不禁脱口而出道,“萝卜!” “你……”兰赞昙凹有些惊讶地问“你叫……洛……不” 女人回过头来,发现兰赞昙凹听见这个名字,不知为何脸红囧得像一只熟透了的蕃茄,于是好奇地问他,“嗯,我叫洛不。尕西语中也有洛不这个发音吗?它在尕西语中是什么意思?” 兰赞昙凹没有作声,只是不好意思。那囧囧的样子,让女人既好奇又好笑。 女人笑了会,接着问道,“你既然是来自遥远的尕西族,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晶市呢?” “我是梓海市白云州的一名老师,要到象城大学去交流学习,路经此地,受朋友的邀请,在这里留宿一夜,明天便出发了。”兰赞昙凹诚恳地说。 “象城?好巧,最近我也会去那里。”女人幽然说道,嘴角浮起一缕神秘的微笑。 “那真是太好了,希望我们在象城可以见面!”兰赞昙凹真诚地发出邀请。 “好。”女人回之一笑。 “哦,我的朋友们说一个小时后便回来,”兰赞昙凹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远方,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现在好像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没回来。” “要不,我陪你去找找他们吧。”女人友好地对兰赞昙凹建议道。 兰赞昙凹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朋友交代我一定要在这里等他们。” “哦,是吗?”女人的眼底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神秘光亮一闪而过,她徐徐说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发现一处猎人的陷井有动静,当时没注意,现在仔细想想,有三个人的脚印呢,你的朋友不会掉在里面了吧?” “真的吗?”兰赞昙凹闻言十分着急,“那我们,快去看看!” 于是女人将兰赞昙凹领到了陷井口, 与宏哥、彬子、阿铁取得联系后,兰赞昙凹连忙打电话报警求救。 当警车、救护车呼啸而来时,兰赞昙凹才发现,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阿铁、宏哥和彬子被送到了医院,好在阿铁和宏哥都没事,彬子的腿也只是轻微骨折。 阿铁、宏哥和彬子很不好意思,最后还是阿铁鼓足了勇气,开口对兰赞昙凹道歉,“对不起啊,兰赞昙凹,我们本来想开个玩笑,没想到……是我们错了,连老天爷都惩罚我们了,但我们真的没有坏心,你看,如果有坏心,老天爷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兰赞昙凹是个豁达的人,连连说,“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大家都没事就好。” 第二天早餐后,兰赞昙凹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宏哥、阿铁和彬子,登上了去象城的火车。 折腾了一夜,兰赞昙凹累坏了,一上车便在靠着走廊的座位上打起盹来。正与周公相谈甚欢,突然被人很粗暴地推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凶巴巴的大胖子,十分渗人。 “喂,进去坐。”兰赞昙凹原本是靠走廊的位置,但面对这个看上去象火药桶一般的大块头,他明智地选择了沉默,站起身来靠窗坐下。大胖子长得真是又高又胖,约两三百斤,当他坐下时,瘦弱的兰赞昙凹便被挤成了一团。 虽然坐得很不舒服,但实在是太困了,没多久,兰赞昙凹又打起盹来。迷迷糊糊中,他坠入了梦境。 梦中,他仿佛回到了学校毕业篝火晚会上,如月亮女神一般美丽圣洁的玉于西西款款向自己走来,伸出纤纤玉手,对自己说,“兰赞昙凹,我们一起为大家唱首歌吧!” 她的笑容是那么的明媚光洁,仿佛春风拂面般令自己心旌摇曳。兰赞昙凹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浪漫的夏夜,热情的篝火熊熊燃烧。和心仪的姑娘一起歌唱,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如梦似幻。西西的歌声如银铃一般悦耳,如白鸽一般灵动,两个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是那么地水乳相融,和谐美妙。 孩子们都听得如痴如醉,当歌声终了的时候,掌声是那么地热烈持久。 可是高大帅气的金乌尼里来了,他牵着西西的手,和学生们一起围着篝火跳起了快乐的锅庄舞,他们在一起笑容是那么的灿烂、幸福。 兰赞昙凹知道自己不应该嫉妒好哥们,可是自己的心太真实,一下子便从云端坠入了深崖。晚会还没有结束,落寞的兰赞昙凹便默默地离开了。 回到家中,正在织补的母亲递给了自己一块泛着莹莹绿光的玉佩,对自己说,“兰赞昙凹,你今年已经26岁了,到了该结婚的年龄。隔壁的顿玉比你还小一岁,娃娃都两个了。听尼里说你下学期开学,要到中部的哪个大学交流学习半年,我已经答应了梅美家的提亲,这是她们家的订情信物,你收好,年底回来时,我们便把婚事办了。” 兰赞昙凹从小便没了父亲,严厉的母亲含辛茹苦地将自己拉扯大,梅美家帮了很多的忙。兰赞昙凹自小便很听母亲的话,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想起当晚美丽的西西和帅气的尼里情意绵绵的画面,兰赞昙凹的心有一点痛。 无论家庭条件,还是自身条件,好哥们尼里各方面都完胜自己。一向乖巧听话的兰赞昙凹默默地接过玉佩,戴在了脖子上。 母亲开始继续织补,口中却仍不忘呤呤叮嘱,反复提醒兰赞昙凹,通常都是男子向女子提亲,梅美家为了兰赞昙凹,打破了这种习俗,兰赞昙凹必须珍惜。那一刻,曾经憧憬的美好世界似乎在他面前无情地支离破碎。 再后来,又出来了更离奇的梦。 第五章 《洛不篇》之离奇的梦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梦中,他似乎看见身边这个大胖子恶狠狠地瞪着他说,“小子,你这胡子太恶心了,我帮你拔干净!” 眼看大胖子的肥手就要伸过来了,兰赞昙凹被挤得动弹不得,根本无法保护自己。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哪里钻出一只女人的手,一下子抓住了大胖子的胳膊。 只听一个女声低沉却颇有威慑地斥道,“住手!”那声音有点熟悉的感觉,好像是、好像是……!名字在兰赞昙凹脑袋里分明呼之欲出,却怎么也不肯露面。 从来没有人敢挡道的大胖子,气得正要用蛮力攘倒女人,谁知那女人似乎是传说中的世外高人,只四两拔千斤,便像拎海绵一般,不费吹灰之力,将大胖子从座位上拎了起来。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大胖子气得火冒三丈高,想揍人的气焰瞬间爆发,整个车厢的人都感觉到了一种暴风雨袭来前的恐怖,吓得大气也不敢吐。 出人意料的是,就在下一秒,谁也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一声巨响,震怒的大胖子便像个被卸了货的超级麻袋,在女人身旁轰然倒地,连车厢都被震了个趔趄。 只是这女人背对着自己,那背影分明有些熟悉,好像是、好像是……不知为什么,兰赞昙凹感觉她的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喊不起来。兰赞昙凹好想看看她的脸,可是意识虽清醒,身体却仍然陷入沉睡,一动也不能动。 一时间,整个车厢都静如死灰,只听女人缓缓说道,“谁敢欺负我的人,我就会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那声调分明不高,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声音之冷如千年冰霜沁人骨髓,音调之狠如万年沉铁摄人魂魄。虽然在梦中,兰赞昙凹还是被“我的人”那么霸气的字眼震慑到了。 那摔得狗啃屎的大胖子原本便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只三两下,便发现自己远远不是女人的对手,趴在地上的他瞬间变脸,扭转头来陪尽小心,“姐,您误会了,我可不敢欺负您的人,我只是看他睡得不舒服,正想安抚一下。只是安抚、安抚!” 让人看得震惊的是,那女人竟又像拎海绵一样,将大胖子的后背轻轻一拎,那大胖子便如卷棉被一般,以膝盖为界,整个上身离地而起,呈一种“跪”的姿态,背对着女人。 只听女人“友好”地对大胖子说道,“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错怪你了,唉,我总是自以为是。” 女人将大胖子腰上的皮带再一拎,那大胖子便整个的“立”了起来,女人接着说,“为了避免我们再次发生误会,不如换个座吧……” “换,这座位坐得太不舒服了,我正想换呢!”还未等女人说完,大胖子已转过身来,将周身翻了个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车票,交与了女人。 两人换了座位以后,大胖子拿着女人的票寻位置去了。 而女人则静静地坐在仍在睡眠中的兰赞昙凹身边,微笑着凑过来,如欣赏珍宝一般地,看了看兰赞昙凹的脸,兰赞昙凹感觉到了她温暖的呼吸,如天使一般让他安宁。 之后,女人便坐回原位,安静地闭目养神。 兰赞昙凹也不知睡了多久,总之昨夜耽误的瞌睡似乎全部补了回来,如果不是饥肠辘辘,他还舍不得睁开眼睛。 看来大胖子已经下车了,望着身边空空如也的座位,兰赞昙凹感觉世界重新变得宽广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在轰隆隆的火车上,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两个梦? 清醒以后,回味着梦境的兰赞昙凹从心情郁闷到脸颊通红。尤其是后面那个似曾相识的女人,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么令人尴尬的梦里? “我的人!”多么霸气又令人羞“臊”的字眼,兰赞昙凹偷偷低下了头,努力忘记这个令人脸红心跳的梦。 看看手机,已经是中午一点多钟了,难怪饿得前胸贴后背。兰赞昙凹从背包里取出泡面,去开水房泡了泡。令人奇怪的是,来去路上车厢里似乎有许多眼睛悄悄打量着自己,也不知是自己什么地方不得体。 兰赞昙凹佯装镇定地回到座位,将泡面封好放在桌上,偷偷“检阅”了一下自己的着装:白色的T裇,配着蓝色的牛仔短外套,外套上的格桑花很低调;黑色的破洞牛仔裤,搭着一双黑白系带板鞋,似乎也很寻常。 再用手机看了看头发,头发乖顺地趴在额前脑后,没有一根“张牙舞爪”。难道是自己太黑了,兰赞昙凹自我揶揄道,梓海市日照那么强,哪位梓海市人皮肤不黑呢,也许他们是少见多怪吧。 突然,他觉得那么多双眼睛中,似乎有一双有些熟悉,却“潜伏”在他难以察觉的某处。他警觉地站起身来搜寻,那熟悉的感觉却一纵而逝,消失了。 “他(她)到底是谁?” 他的心突然跳得越来越快。还好他的脸够黑,几乎没人察觉到他的脸红,但无法藏匿的是那双涨到通红的耳根。 兰赞昙凹不知道的是,搜寻那眼睛的还有一个人,那是一个与他同一节车厢坐在最后一排座位的A国女孩迪奥妮米·M·克莲斯坦森丝,中文名吕神。 她仿佛是上帝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有着如漆一般的黑皮肤,却并不影响她美丽精致的容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顾盼生辉,小巧而尖挺的鼻子下一张樱桃大小的巧克力嘟嘟嘴分外性感,但最性感的是她如魔鬼一般的惹火身材,她的个子不算高,一米六二的样子,肩如刀削,身材苗条,三围的凹凸曲线令男人们馋涎欲垂、让女人们望而兴叹。 与吕神同行的两位*洲男孩子,肤色浅黑、长得瘦高的一个中文名叫帅英俊,与吕神一般漆黑、长得略胖的另一个中文名叫黑可爱,他们殷勤地帮她做着一切能做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们正在一起愉快的聊天,只是吕神似乎心猿意马,那双宛若璀璨宝石的眼睛忽闪忽闪地寻觅着那个身影…… 第六章 《洛不篇》之象山之城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大约下午三点钟左右,象城终于到了。 象城并没有真正的大象,有的只是一座像大象一样的山——象山,这里曾出现过一位在历史上很有名的人物,被当地人尊称为“象山先生”,为了纪念他,这座城市便命名为象城。 兰赞昙凹这一次被派去交流学习的大学是象城大学。快下火车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兰赞老师,您好!我是象城大学派来迎接您的老师任子楚。我们学校在火车站出口设有新生接待处,我就在那里等候您……” 迎新接待处很容易找,兰赞昙凹一出火车站,“热烈欢迎象城大学2018级新同学”几个大字便映入眼帘,超大的迎新横幅由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学生用竹竿高高地撑在空中,十分引人注目。 条幅旁便设着“象城大学迎新接待处”,一群头戴小红帽、身穿天蓝色T裇的学生志愿者正热情地接待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新生。 任子楚老师就站在这群孩子旁,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皮肤白净,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对接上后,任老师热情地将兰赞昙凹带上了象城大学的迎新班车。 兰赞昙凹刚坐好,班车上便已坐满新生及家长,各式行李堆满了车厢。 即将开车时,兰赞昙凹留意到司机旁站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学生志愿者,那女孩有一双清秀的眼睛,披着一头柔顺的长发,由内及外散发的一种清新自然的气息。 只见她拿起话筒,用柔美的声音开始介绍,“各位叔叔阿姨及学弟学妹,大家好!首先欢迎学弟学妹们成为象城大学的18届新生!我叫梁念恩,余音绕梁的梁,念念不忘的念,知遇之恩的恩,是象城大学汉语言文学学院17级一班的学生。下面,由我来为大家简要地介绍一下我们现在所在的城市和我们的学校。” “象城是一个正蓬勃发展的中部城市,国土面积1万多平方公里,人口300万。在这座美丽的城市里,您既能细细品味到5000年前的农耕文化积淀之美,又能切身感受到现代化的航空新城迷人魅力,既能沐浴到2500年前的道家思想智慧光泽,又能体验到健康快乐的养生文化熏陶。……” “我们象城大学建校已有30多年,位于中心城区象山脚下,青山绿水相伴,秀美园林相陪,是一座集聚现代新古典建筑风格元素的大学。学校共有三个校区,占地总面积8000多亩,教学科研设施齐备,条件优良。” “学校设有16个教学学院(部),常年有全日制普通在校生13000余人,建有校外实习实训基地110个、附属医院1家、教学医院3家,并建有一批省市科研平台。学校拥有4个省级科研创新团队,先后承担国家、省市科研项目430余项。……” “下面,我为大家介绍一下学校的衣食住行。我们学校在山顶、山腰、山下共设有四个食堂,天南地北的美食在这里都能品尝到,设有两个超市,小零食应有尽有,快递收取也很方便。” “我们的宿舍分三个片区,其中山上的叫摘星,山腰的叫抚云,山下的叫思卷,每个寝室配电卡一张,学校每月为每名学生赠送八度电;洗澡卡每张100元。学校在南门设有校医院,而象城市第三人民医院就在学校的东面,从学校东门、南门出去都不到500米的距离……” 第一次千里迢迢来到陌生的城市,兰赞昙凹听得很认真。 象城是一座山城,三面环山。象城大学的地理位置极好,既处于中心城区,又坐落在闻名遐迩的象山脚下,正如女学生志愿者所介绍的“青山绿水相伴,秀美园林相陪”。大约二十多分钟的车程,“象城大学”金字招牌便跃然眼前了。 兰赞昙凹来校之前,该校校园向山中扩建工程刚刚完工,新校园占地面积 2000多亩,校舍建筑面积42万多平方米。这座校园宛若一朵绽放的芙蓉花,园中有山,山中有园,一片生机盎然欣欣向荣的景象。 校园里到处是红色的迎新标语,志愿者热情服务的身影穿梭在新生中格外引人注目。他们满脸微笑,热情细心地引导新生办理入学手续,为新生答疑解惑,满腔热情地为新生搬运行李,安排新生入住宿舍,并积极向新生介绍校园环境和交流大学生活经验。 在学校的安排下,兰赞昙凹住进了摘星10号楼。 这座新宿舍楼共有八层,楼平面呈“L”型,每层有宿舍十三间,其中十间并列在一排,拐角后另有三间。除了八楼拐角的三间宿舍,楼上已经住满了学生。 而八楼拐角三间宿舍原本便是预留给来学习培训的异地老师,故而在拐角处设置了铁门,将三间宿舍隔离成了一个单独的世界。这三间宿舍均设有三室一厅一卫一厨,每间可容纳三位老师居住。 兰赞昙凹是第一位住户,目前独享一间套房的感觉还是挺惬意的。隔壁据说这两天将会搬入一位新的女校医,届时将会和他一样,一人独享一间套房。 当晚学校召集教职工召开了简单的欢迎仪式,兰赞昙凹被安排到团校委协助团委书记潘云云开展工作。 见到潘云云的第一面,兰赞昙凹便吓了一跳,这是一个已经怀胎六七个月了的年轻女人,“显山露水”的程度却非于寻常孕妇。 这位二十八岁的书记十分活泼开朗,“你好,兰赞老师!”一见到兰赞昙凹,她便笑呵呵地与兰赞昙凹握了握手,“非常感谢你的及时增援!我需要你帮助的地方太多了,请你提前做好思想准备!” 还没等兰赞昙凹答话,潘云云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列好的长长的工作计划塞到了兰赞昙凹手中,“这学期团委的活动计划我初步列了一下,有五六十项,当前马上要开展或需要配合开展的有军训、庆祝教师节活动、中秋国庆活动、精准扶贫活动、‘创+互联网’活动……” 冗长的一段活动计划让兰赞昙凹眼花缭乱,普通话掌握得不太好的兰赞昙凹眼睁睁地看着说话像打激光枪一样的潘云云兀自噼哩啪啦地说了半天,终于听懂了最后一句,“今天你刚来,到校园里熟悉一下环境,明天再说。” 说罢,潘云云冲兰赞昙凹笑了笑,再次握了握手,道了个晚安便走了。 从会议室出来,握着长长活动计划的兰赞昙凹开始有些紧张和担忧,不知自己能否迅速适应中部学校的工作和生活。 但更令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在这个他从未来过的城市,竟会有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事正等着他…… 第七章 《洛不篇》之等你好久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夜色影响了视线,兰赞昙凹只好将潘云云拟制的长长团委计划叠好,小心地放入了口袋中。 新校园散发着勃勃生机。当夜幕降临时,校园变得热闹非凡。除了本校的学生,还有许多附近的市民也携家带口地来到校园活动。 粉红的跑道上到处是健走、跑步、骑车、打羽毛球、踢毽子的人流,绿草如茵的足球场上,人们三五成群,或坐或立,各种约会。 新校园对兰赞昙凹来说,还是挺新奇的。兰赞昙凹从小就在梓海市长大,连读大学都没有出过梓海市。 人满为患的绿茵场上,一个乐队引起了兰赞昙凹的注意。那个小小的乐队只有四个男生,一个架子鼓手,一个贝斯手,两个电吉他手,除了主唱穿着清闲,其它人都打扮得较为另类。 他们似乎刚刚到场,并不在乎有没有听众,兀自在绿茵场的西南角排开。 主唱皮肤白晰,眉眼含蓄地隐匿在长流海里,鼻翼高挺,唇色如橙。他一米八的样子,背着电吉他站在乐队中间,个子似乎比大家略高一些,很容易吸引大家的注意。 他的嗓音温柔,略带点嘶哑,此时正唱着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听起来还像是那么回事。 渐渐的,听众多了起来,所谓“多”,也不过是二三十个人,以女生为主。 当歌声在掌声中结束时,兰赞昙凹正寻思着去校园别处看看,却听见人群中一个女生大声喊道,“嘉丹,给我一个最炫的音乐!” 兰赞昙凹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橙色T裇、妆容时尚的长卷发女孩,冲乐队中的贝斯手给了个眼神,贝斯手便大叫一声,“好呐”,顿时,舞台便变成了贝斯手耍宝的秀场。 与此同时,女孩身边的同伴们尖叫一片。 只见那女孩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支红玫瑰叼在口中,用涂着奶白色指甲油的手,性感地将T裇打了个漂亮的结,曼妙而惹火的身材便一览无余了。 橙衣女孩有一双摄人心怀的大眼睛,嘟嘟的嘴唇十分迷人,最令人惊羡的是她那如瀑布一般披在身后的棕色长卷发,齐顺而油亮,动感而浪漫,比洗发水广告中的女主角过之而无不及。 她似乎天生便是性感尤物,随着酷炫的音乐,不经意却撩人地舞动着腰身,只三两个转身便来到了主唱身边。 她冲主唱意味深长地眨了一眨眼,场下的同伴们便起哄地齐喊道—— “爱情(艾秦)在一起!爱情(艾秦)在一起!” …… 主唱显然未料到会有此突如其来的一幕,愣在了那里。 兰赞昙凹看见女孩似乎在主唱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主唱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接过了女孩口中的玫瑰,给了女孩一个拥抱。 那女孩便回过身来,对着人群大声地宣示着主权,“从今天开始,我秦西和艾一朗便正式成为男女朋友‘爱情(艾秦)CP’,谁若胆敢怀有觊觎之心,休怪我心狠手辣不讲情面!” “艾秦万岁!秦西万岁!!”女孩的同伴们在人群中的捧场格外响亮。 “现在的女孩可真泼辣啊!”素来循规蹈矩的兰赞昙凹内心暗叹一声,转身离去。 出了足球场,穿过一条马路,便是篮球与网球的地带了。篮网球地带共有四个篮球场、两个网球场,用铁丝网间隔成独立的空间,此时各场均是热火朝天的打球场景。 兰赞昙凹爱唱歌,更爱打篮球。 激情四射的篮球运动,一下子便让兰赞昙凹热血沸腾,技痒难耐。突然一只篮球不知从何处飞来,球技较好的他伸手便抓在了手中。 侧转身去,他忽然愣住了。面前跑来的那个穿着一身运动服、扎着马尾、香汗淋漓的女人似曾相识。 “发什么呆呢?” 女人潋滟一笑,从他手里接过球,“不认识了吗?” 细细端详,他大吃一惊,“洛……你怎么会在这里?” 洛不却一点儿也不意外,“我早就说过我们会在象城见面,我已经等你好久了,快来打球吧!” 洛不一伙共有六个人,占据着东北角的一个篮球架,正在打半场。 “哎哟喂,姐,终于来了个换手的,让我歇一会儿吧,为了陪你,可把我快累死了。”一个名叫洛小健的小伙子早已汗如雨下,不由分说地便跑到场外坐下了。 “好吧,兰赞昙凹,你顶小健的缺,我们和阿志一组,小苏、欧阳和子恩一组,重新开始打半场。” 兰赞昙凹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会这么快在象城遇见洛不,更没想过,为什么会在象城大学里遇见她。他没想过的事情太多了,比如,为什么洛不会说“我已经等你好久了”等等。 可是场上众人正在兴头上,期待的眼神催促他立马上场。兰赞昙凹只好把满脑子的疑问憋住,速速地跑上了场。 篮球是个好东西,一下子,就转移了兰赞昙凹的注意力,还让兰赞昙凹认识了好多朋友,既有场上的,也有场外围观的。例如—— 小健是象城大学18级音乐系新生,约一米七八的个子,顶着一头油亮顺滑的头发既可爱又不失帅气,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还透着些许孩子般的天真和灵气,光滑的皮肤上精致的五官漂亮得让人咋舌。 阿志是居住在大学院内的居民,与兰赞昙凹年纪相仿,身高一米八九,白晰的皮肤,清秀的五官,邪魅的微笑,总会让兰赞昙凹误以为是一位的气质迷人的绝世美人。 小苏是18级新闻系新生,长得眉淡眼细,身高一米七五,虽然和兰赞昙凹差不多高,但圆圆滚滚,看上去块头比兰赞昙凹大了不止一个码号,挺讨人喜欢的。 子恩是小苏的同班同学,身高约一米七,长得黑瘦,虽然不爱言语,却看得出是一个精明的男孩子。 很快,兰赞昙凹便发现自已的队友是多么的强。身高骄人的阿志自是不必说,连洛不都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高手。在兰赞昙凹心目中,篮球场(至少有男人参与的篮球场)是男人的主场,可是—— 貌似青铜的洛不居然是一名王者。 第八章 《洛不篇》之玉于西西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在以男人为主场的篮球场上,灵动的洛不有时候像一只泥鳅,滑得让人防不胜防,有时候又像一个魔术师,还没待人看清情况,已经分分钟上篮得分。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进可攻,退可守,有点像他的好朋友尼里,可是却比高大的尼里矮小而清逸。 兰赞昙凹虽然第一次参与这个群体,进攻不太主动,但也勉强算得攻守兼备的好队友,他的最大优势是三分球,定投命中率可达70%,运动中命中率也可达30%以上。 所以三个人打起配合来,还挺得心应手。 “洛老师,”气喘吁吁的子恩百思不得其解,“您刚才可没这么神勇啊,咋兰赞老师一来,您就像开了挂似的啊?” 洛不微微一笑,“我一直深藏不露,是让着你们呢,现在和远道而来的兰赞老师搭档,可不能让他看扁了。” “洛老师?!”正在奔跑的兰赞昙凹心里的万千疑问又多了一个,“她也是老师吗?” 正纳闷,未防到脚下,不知被谁还未撤走的腿绊了一下,身体猛的失去平衡,眼看要将面前的洛不狠狠撞倒,心地善良的兰赞昙凹本能地用双手紧紧护住洛不。 在倒地的一刹,他手肘就地一借力,将洛不环抱着翻到自己身上,而自己的后背,则重重地摔倒在地,痛到全身麻痹,无法呼吸。 “兰赞昙凹!”洛不的脸色瞬间变白。 “兰赞老师!”大家连忙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兰赞昙凹扶起来。 “没事没事。”虽然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素来和善的兰赞昙凹宽心地安慰大家。 “今天就玩到这里吧,已经不早了,我们下次再约。”兰赞昙凹的掩饰并没有逃过洛不的眼睛,她将大家遣散,执意要送兰赞昙凹回家。 当回到寝室门前,兰赞昙凹正欲与洛不道晚安,却见洛不反手将楼道拐角的铁门关上。 “洛老师,我已经到了。”兰赞昙凹连忙提醒道。 “嗯。”洛不应了一下,却没有开铁门出去的意思。 “时间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去吧”兰赞昙凹再次提醒。 “我也已经到了。”洛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象城大学新来的校医,就住在你隔壁。你刚才摔得太重了,请让我帮你检查一下。” 说着,洛不便要去掀兰赞昙凹后背上的衣襟,惊得兰赞昙凹连连躲避,连耳廓都红了个通透。 “没事,我真的没事,”他尴尬地打开门,“谢谢洛老师!”他急急地向洛不鞠了个躬,便火速地关上了门。 洛不意料中地吃了闭门羹,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刹,她的嘴角已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而这个微微上扬的弧度在她嘴角保持了很久,久到沐浴、更衣、躺下,依然没有散去。 熄灯后,天光合着灯光,透过玻璃窗漫进室内,不知不觉中幻化成一双清灵的眼睛,忽而明媚天真,若皎皎婵娟;忽而温柔羞涩,似梦幻月纱;忽而善良淳朴,于胆怯中变得勇毅…… 各种目光,或此长彼消,尔隐吾现,或相辅相成,相依相偎,不知过了多久,在她湿润的眼中变得朦胧。 “谢谢你,一直都还记得……” 而此时,隔壁的房间里,兰赞昙凹正在编织自己的梦。 今夜的篮球,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故乡和朋友。 梦中的此刻,他正和哥们在篮球场上打得火热。 铁哥们尼里是那么的出众,他长得高大、强健且俊朗,有着鹰一样神勇而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漂亮的嘴巴。 这小子从小便深得女人心,被封为“万人迷”。他的球技炉火纯青,常常被对手重点防守,却往往能轻松突围,不受拘束,他是兰赞昙凹心中的“科比”。 和尼里在一起打球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他总会吸引很多的女生主动来当啦啦队,将篮球场变成自己的主场。他们从小一起玩到大,无论是在情感上,还是在篮球合作上,似乎都有着别人不能替代的默契。 但是有时候默契是也会被某种因素打破,比如这一次,没过多久,兰赞昙凹便发现尼里变得捉摸不定,他不再打配合,开始上演独孤英雄,大秀个人球技。 虽然我方优势不再如从前那么明显,但他强大的个人技艺还是让他勉强能撑得住场面。 球场边,女孩子们一声盖过一声的惊呼与喝彩,似乎更让他满足,他总是神采奕奕地回望着某一个特定的方向。当兰赞昙凹顺着他的眼光寻觅时,终于发现了端倪—— 原来,就在他视线的焦点,婷婷玉立着微笑的女神——玉于西西。 看到他们巧目笑兮、眉目传情的瞬间,兰赞昙凹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了一下,失魂落魄地停下了脚步。可是当进球后的尼里兴奋地冲过来与他拥抱时,他又由衷地为尼里感到高兴和骄傲。 但那个“失魂落魄”的神情,引起的连锁反应却是兰赞昙凹未意料到的。就在球场边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因为兰赞昙凹无意中流露出的失落,而闪过一丝莹莹红光。 当尼里松开与兰赞昙凹的拥抱,再次张开双臂如飞翔一般跑开,兰赞昙凹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出现了问题,因为在他眼中,尼里的背影居然跑着跑着变成了更高更瘦、气质邪魅的阿志…… 兰赞昙凹揉了揉眼睛,正想看得更真切,忽听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兰赞昙凹,接球!” 兰赞昙凹本能地抓住身侧传来的篮球,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洛不正微笑着对他挥手示意,而奔跑在身边的朋友竟然早已变成了小苏等人。 “西西!”兰赞昙凹心中一愣,不由自主地朝着心中惦念的那个方向望去。 那里早已空空如也。视线再扫寻篮球场边,哪还有女神的身影,连那些扮演啦啦队的少数民族女孩也不知何时化作了中原女生。 正恍惚,突然感觉手中一松,原来子恩趁其不备,偷袭成功,此时正带球突破,场上局势瞬间紧张起来…… 第九章 《洛不篇》之花的世界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好在球艺超群的阿志及时出现在子恩身边,果断地抢回了篮球,兰赞昙凹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经此折腾,兰赞昙凹再不敢分心,一心一意与阿志、洛不打配合。 原本与尼里打球时,尼里为了在心爱的姑娘面前显摆,独霸着球不传,让队友十分受冷落。但此刻换作洛不和阿志,他们似乎不管球能不能进,更愿意把重要的投篮机会让给兰赞昙凹,令兰赞昙凹的三分球才艺展现得淋漓尽致,惹得场边的姑娘们掌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一时间,兰赞昙凹的自信也越来越足,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然而,梦中的一切越来越像前一晚真实情景重现。 只听气喘吁吁的子恩在身边怼洛不,“洛老师,您刚才可没这么神勇啊,咋兰赞老师一来,您就像开了挂似的啊?” 洛不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一直深藏不露地让着你们呢,现在和远道而来的兰赞老师搭档,可不能让他看扁了。” “洛老师——” 经子恩一提醒,正在奔跑的兰赞昙凹突然想起,洛不曾说自己的身份是象城大学新来的校医,宿舍就安排在自己寝室的隔壁。 这世界还真小啊,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 正感叹,转念一想,不对啊,为什么在昨晚校园邂逅时她会说“我已经等你很久了”,难道她一直在等我吗?可她为什么要等我呢? 她还说“快来打篮球吧”,似乎她从来就知道我不仅会打篮球,而且非常爱打篮球,甚至未卜先知自己会出现在篮球场边。 还有,前晚遇见她之前,那思月河分明黑布隆冬的,流水声也恐怖,后来恰巧她出现时便美如仙境,令人心境安宁,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巧事奇事啊,难道她真的是传说中的苣姎?!…… 源源不断涌现的疑问,让兰赞昙凹的头绪愈理愈乱,未曾想脚下被谁绊了一下,疾速奔跑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不可避免地撞上身边奔跑的洛不。 兰赞昙凹本能地用双手紧紧护住洛不的脑袋和后背,在倒地的一刹,借力将洛不环抱到胸前翻起,而自己的后背—— 兰赞昙凹以为,又将会与前晚一样,因为所有的防护都给了洛不,这一摔必将再次痛到全身麻痹,无法呼吸。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兰赞昙凹的意料。 他的后背虽重重落下,却似乎落在了一个松软、舒适且温暖的地方——这是后话,先不提。 因为就在倒地前的瞬间,仍旋转在空中的他,看见怀中洛不两颊红云轻飞,唇瓣娇艳妩媚,虽不如女神玉于西西那样美得光彩照人,却也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可爱,特别是她眼中满溢着的感动和幸福,如浪漫的月光洒进兰赞昙凹的心,莫名泛着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切归于宁静,仰躺着的兰赞昙凹越过洛不柔顺的秀发,似乎看到了敞开的帐篷门帘,以及门帘外星星点点的萤火,粼粼跃跃的波光,和如梦似幻的星月。 “思、思月……” 兰赞昙凹一下子便认出这里是自己和阿铁、彬子、宏哥在思月河畔搭起的帐篷。 面前突然出现的神奇一幕,令汉语表达本就不够流畅、咬字也不够准的兰赞昙凹惊讶地瞠目结舌,几乎忘了汉语表达的正确发音方式。 难怪摔得虽重却不痛,原来摔在床铺之上,可刚才分明在热火朝天的篮球场上啊…… 兰赞昙凹的大脑已经跟不上梦境的节奏。 而直到此时,洛不才知道,原来自己内心深处竟是羞涩的,就在与兰赞昙凹身体轻触的刹那,洛不脸红了,身体如触电般弹起,仿佛一只匍匐的猫咪,手足撑地,悬在兰赞昙凹上方。 洛不的呼吸声,一下子将兰赞昙凹从惊讶中拉回现实。当兰赞昙凹意识到自己与洛不的姿态仅咫尺之遥,顿时尴尬到一秒石化。 正欲起身的洛不,忽见兰赞昙凹困窘滑稽的模样,忍不住被逗得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忽然打消了起身的念头,有心捉弄兰赞昙凹,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 “兰赞昙凹,这里是你的梦境,一切都按着你的意识在发展。就连我们现在在美丽的思月河畔这样呆着,也是你潜意识里希望的样子。” 这番话将兰赞昙凹的脸激得更红了,连黑皮肤都掩饰不了那耀眼的红晕。 “洛老师,请您……” “谁是洛老师?” 洛不明知他不好意思唤自己的名字,逮着机会故意问他。 兰赞昙凹有些懵,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就是你啊” 可是洛不仍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叫什么名字?” 兰赞昙凹正欲回答,刚启唇,脸突然涨更红了,沉默了半晌没有作声。 “昙凹,这只是你的梦,而我只是你梦中的影像,真正的我是听不到你的呼唤的。”洛不突然认真地望着他,真诚地说—— “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如果你真心视我为朋友,就请你喊出我的名字。” 这番“希望成为朋友”的话显然击中了兰赞昙凹性子中的友善、真诚与热情,他迟疑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轻唤了一声,“洛、洛不——” 那声音虽小且轻,却温柔动听,仿佛来自春天的清风,夏天的丝雨,美好地令万物萌生。 听得洛不情不自禁地回应了一声。 那轻柔的回应,让兰赞昙凹愣怔了一下。他望了望仍沉浸在梦幻世界里的洛不,内心发生了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见洛不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片刻之后,兰赞昙凹又轻柔地唤了第二声。 这一声明显比第一声清晰了一些。 “洛不——” 那声音仿佛是一只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兰草,雅致的花瓣上晶莹的露珠脉脉散发着春天的芬芳,大自然亦情不禁为之陶醉。 “唔” 莫名地,洛不感觉到丝丝甜蜜开始滋润自己的心。她却不知,其中飘逸而飞的一丝半缕已悄然渗入兰赞昙凹敏感的心。 “洛不——” 当第三声更清晰的呼唤温柔响起,洛不的世界便满是斑斓的繁花芬芳四溢,漫天飞舞。她静静沉醉在甜美微醺的芳香中,美美地享受着无与伦比的美妙,全然忘记了回应。第九章  《洛不篇》之花的世界 好在球艺超群的阿志及时出现在子恩身边,果断地抢回了篮球,兰赞昙凹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经此折腾,兰赞昙凹再不敢分心,一心一意与阿志、洛不打配合。 原本与尼里打球时,尼里为了在心爱的姑娘面前显摆,独霸着球不传,让队友十分受冷落。但此刻换作洛不和阿志,他们似乎不管球能不能进,更愿意把重要的投篮机会让给兰赞昙凹,令兰赞昙凹的三分球才艺展现得淋漓尽致,惹得场边的姑娘们掌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一时间,兰赞昙凹的自信也越来越足,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然而,梦中的一切越来越像前一晚真实情景重现。 只听气喘吁吁的子恩在身边怼洛不,“洛老师,您刚才可没这么神勇啊,咋兰赞老师一来,您就像开了挂似的啊?” 洛不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一直深藏不露地让着你们呢,现在和远道而来的兰赞老师搭档,可不能让他看扁了。” “洛老师——” 经子恩一提醒,正在奔跑的兰赞昙凹突然想起,洛不曾说自己的身份是象城大学新来的校医,宿舍就安排在自己寝室的隔壁。 这世界还真小啊,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 正感叹,转念一想,不对啊,为什么在昨晚校园邂逅时她会说“我已经等你很久了”,难道她一直在等我吗?可她为什么要等我呢? 她还说“快来打篮球吧”,似乎她从来就知道我不仅会打篮球,而且非常爱打篮球,甚至未卜先知自己会出现在篮球场边。 还有,前晚遇见她之前,那思月河分明黑布隆冬的,流水声也恐怖,后来恰巧她出现时便美如仙境,令人心境安宁,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巧事奇事啊,难道她真的是传说中的苣姎?!…… 源源不断涌现的疑问,让兰赞昙凹的头绪愈理愈乱,未曾想脚下被谁绊了一下,疾速奔跑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不可避免地撞上身边奔跑的洛不。 兰赞昙凹本能地用双手紧紧护住洛不的脑袋和后背,在倒地的一刹,借力将洛不环抱到胸前翻起,而自己的后背—— 兰赞昙凹以为,又将会与前晚一样,因为所有的防护都给了洛不,这一摔必将再次痛到全身麻痹,无法呼吸。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兰赞昙凹的意料。 他的后背虽重重落下,却似乎落在了一个松软、舒适且温暖的地方——这是后话,先不提。 因为就在倒地前的瞬间,仍旋转在空中的他,看见怀中洛不两颊红云轻飞,唇瓣娇艳妩媚,虽不如女神玉于西西那样美得光彩照人,却也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可爱,特别是她眼中满溢着的感动和幸福,如浪漫的月光洒进兰赞昙凹的心,莫名泛着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切归于宁静,仰躺着的兰赞昙凹越过洛不柔顺的秀发,似乎看到了敞开的帐篷门帘,以及门帘外星星点点的萤火,粼粼跃跃的波光,和如梦似幻的星月。 “思、思月……” 兰赞昙凹一下子便认出这里是自己和阿铁、彬子、宏哥在思月河畔搭起的帐篷。 面前突然出现的神奇一幕,令汉语表达本就不够流畅、咬字也不够准的兰赞昙凹惊讶地瞠目结舌,几乎忘了汉语表达的正确发音方式。 难怪摔得虽重却不痛,原来摔在床铺之上,可刚才分明在热火朝天的篮球场上啊…… 兰赞昙凹的大脑已经跟不上梦境的节奏。 而直到此时,洛不才知道,原来自己内心深处竟是羞涩的,就在与兰赞昙凹身体轻触的刹那,洛不脸红了,身体如触电般弹起,仿佛一只匍匐的猫咪,手足撑地,悬在兰赞昙凹上方。 洛不的呼吸声,一下子将兰赞昙凹从惊讶中拉回现实。当兰赞昙凹意识到自己与洛不的姿态仅咫尺之遥,顿时尴尬到一秒石化。 正欲起身的洛不,忽见兰赞昙凹困窘滑稽的模样,忍不住被逗得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忽然打消了起身的念头,有心捉弄兰赞昙凹,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 “兰赞昙凹,这里是你的梦境,一切都按着你的意识在发展。就连我们现在在美丽的思月河畔这样呆着,也是你潜意识里希望的样子。” 这番话将兰赞昙凹的脸激得更红了,连黑皮肤都掩饰不了那耀眼的红晕。 “洛老师,请您……” “谁是洛老师?” 洛不明知他不好意思唤自己的名字,逮着机会故意问他。 兰赞昙凹有些懵,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 “就是你啊” 可是洛不仍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叫什么名字?” 兰赞昙凹正欲回答,刚启唇,脸突然涨更红了,沉默了半晌没有作声。 “昙凹,这只是你的梦,而我只是你梦中的影像,真正的我是听不到你的呼唤的。”洛不突然认真地望着他,真诚地说—— “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如果你真心视我为朋友,就请你喊出我的名字。” 这番“希望成为朋友”的话显然击中了兰赞昙凹性子中的友善、真诚与热情,他迟疑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轻唤了一声,“洛、洛不——” 那声音虽小且轻,却温柔动听,仿佛来自春天的清风,夏天的丝雨,美好地令万物萌生。 听得洛不情不自禁地回应了一声。 那轻柔的回应,让兰赞昙凹愣怔了一下。他望了望仍沉浸在梦幻世界里的洛不,内心发生了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见洛不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片刻之后,兰赞昙凹又轻柔地唤了第二声。 这一声明显比第一声清晰了一些。 “洛不——” 那声音仿佛是一只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兰草,雅致的花瓣上晶莹的露珠脉脉散发着春天的芬芳,大自然亦情不禁为之陶醉。 “唔” 莫名地,洛不感觉到丝丝甜蜜开始滋润自己的心。她却不知,其中飘逸而飞的一丝半缕已悄然渗入兰赞昙凹敏感的心。 “洛不——” 当第三声更清晰的呼唤温柔响起,洛不的世界便满是斑斓的繁花芬芳四溢,漫天飞舞。她静静沉醉在甜美微醺的芳香中,美美地享受着无与伦比的美妙,全然忘记了回应。 第十章《洛不篇》之跳楼事件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兰赞昙凹终于勇敢地迎上洛不的目光,脸上虽仍带着些许羞涩,却终于不再回避,“洛不,请你……” 昙凹的呼唤终于将洛不从花的世界中牵引出来,他的羞涩在洛不眼中,宛若高原上的天空一般纯净,看得她怦然心动。 她轻轻说了一句话,便爬起身来静静地坐在了昙凹的身边。 只是她的声音太轻太轻,昙凹只听见开头两个字似乎是“谢谢”,至于谢什么,他没有问。因为洛不终于离开了对他来说十分尴尬的领域。 直到此时,他才如释重负,深吸一口气,缓缓爬坐起来。 星空下的思月河依然那么神秘、浪漫、美好,昙凹正想好好欣赏,却见洛不转过头来,认真而严肃地对自己说—— “兰赞老师,你昨天摔得太重,作为校医,我必须要检查一下才放心。” 话音未落,她已不容躲闪去掀开昙凹后背上的衣襟…… “啊——”昙凹觉得心跳骤停了般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还好,自己正在床上,一切都只是梦。 手机订的闹铃已经响起了轻柔的音乐,他关上闹铃,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为什么会做这么让人羞于启齿的梦,特别是那句“一切都按着你的意识在发展。就连我们现在……这样呆着,也是你潜意识里希望的样子”让昙凹感觉到脸火辣辣的烫。 他跳下床,到卫生间用凉水冲了冲脸,抬起头来,一眼便看见镜子中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玉。 那块绿莹莹的玉,总是让昙凹百感交集,它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两件事情:一件是女神西西与兄弟尼里两情相悦;另一件则是母亲的叮呤,梅美的等待,是不可忘记不能辜负的事情。 他握了握那块玉,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无论梦境多么荒唐,对自己来说,那也只是梦罢了。 洗漱完,他拉开窗帘,六点半的晨光已经唤醒了这座城市沉睡的生灵。昙凹打开窗户,迎接清晨的风,才发现昨天夜里似乎下过雨,地上还残留着水滞。 正观察着,突然感觉窗外有些嘈杂。 他向楼下看了看,不看则已,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楼下不知什么时候聚了七八个人,一律的抬着头往楼顶张望。 “楼项有什么东西吗?” 他也抬头看了看,看不太清。 他一头雾水的走出寝室,打开拐角处的铁门,只见两个学生正在向楼上冲。 “请问同学,发生什么事了吗?”昙凹大声问学生。 “有人要跳楼。”冲在后面的学生回答道。 “跳楼?!” 昙凹吃了一惊,连忙跟着冲了上去。 楼顶上,有个穿着淡绿色长裙的清秀女孩正哭泣着站在西北边角的护栏上。 “梁念恩?!” 昊凹一眼便认出这个女孩就是昨日迎新班车上的播音员志愿者。 只见离她四五米的地方,有两个女学生、一个男学生想劝阻她,正试图靠近,但被她的强烈反应吓得举手无措。 “别过来!” 看见又上来了三个人,念恩大声叫道。晨光中的她看上去生无可恋的绝望,脸上满是被泪水冲洗过的痕迹,红肿的眼中仍闪着晶莹的泪。 “不要过来!” 她伸出双手,仿佛拒绝着全世界。她小声地啜泣着,无尽的悲哀却似乎依然从灵魂深处抽丝拨茧出来,散布在楼顶上空。 因为哭泣,她的身体似乎颤抖地更加厉害,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楼去,引得楼下不时发出惊慌的呼叫。 从未遭遇这种情况的昙凹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正焦急,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问—— “会唱Beyond的《真的爱你》吗?” 昙凹不敢随便回头,怕惊扰了站在护栏上敏感而脆弱的女孩,但他听出了那是洛不的声音。她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了,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从她的声音可以听出,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惊慌,镇定地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昙凹虽然不解此时此刻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不会唱粤语,只会唱汉语。” “这就够了,这个女孩子我了解一点,她和她的母亲相依为命,现在为了爱情一时想不开,她不让我们开口劝她,你就用你能疗伤的歌声去唤醒她。”洛不平静地对昙凹说道。 “可是这样能行吗?” 昙凹不太自信,接着说出自己的顾虑,“而且,这首歌的歌词我也记得不太熟。” “不熟的地方就自己编,我相信你!” 洛不的话给了昙凹很大的鼓励。 于是,他开始轻轻地唱起了那首大家耳熟能详的歌诵母爱的经典歌曲—— “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总是啰嗦始终关注,不懂珍惜太内疚。沉醉于爱情她不赞赏,母亲的爱永远未退让,决心冲开心中挣扎,亲恩终可报答。春风化雨暖透我的心……” 昙凹的声音温柔而纯净,舒缓且优美,饱含着真诚与深情,一开口便让人感动得鼻翼酸楚、泪满盈眶。 歌声中,女孩的反应果然不再像之前那么激烈,她似乎有些触动,挥动的双手渐渐慢了下来,最后怔在那里,但依然随时有坠下楼的危险。 看到女孩若有所思,昙凹便边唱边向女孩缓缓靠近。 而之前靠的较近的一位高个子学生也悄悄绕到了女孩视线盲区,一点点向女孩靠拢。 就在那位学生快要抓住女孩时,女孩不知怎么突然发现了,情绪又变得敏感而激烈,她气恼地背过身,眼看就要跳下楼去,忽然她似乎听见了背后传来了母亲熟悉而焦急的呼唤声,“念恩,念恩——” 女孩再一次怔呆了。 第十一章《洛不篇》之咕噜咕噜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兰赞昙凹趁机冲上前,和高个子学生一起将女孩抓了回来。女孩一下子从护栏上跌下来,整个人跌在了兰赞昙凹的身上。 “昙凹——”又一次被重击,就在兰赞昙凹即将倒地的那一秒,他听见了洛不担心的呼唤。 他以为自己又将象昨晚一样重重摔倒,痛到全身麻木,甚至因为高处坠落的撞击力更重,而伤到后脑。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宛若昨夜的梦,兰赞昙凹整个人虽重重落下,却似乎落在了一个绵软温暖的物什上,他来不及去看清是什么物什。 因为念恩的胳膊肘狠狠地撞到他的左脸,撞得他眼冒金星。 念恩晕了过去,将兰赞昙凹死死地压在了下面。 “洛老师——”直到同学们失声惊叫,兰赞昙凹才发现自己身下的“绵软温暖物件”竟是洛不。 谁也没有看清原本远远站着的洛不,是如何出现在兰赞昙凹身后的,因为当事情发生时,一只雪色身影比闪电更快…… 不可思议的是,洛不在兰赞昙凹和念恩双重压力之下,居然安然无恙。 她和两名女生一起,抱起晕倒的念恩,指挥男生们搀着兰赞昙凹向学校医务室走去。 很快,兰赞昙凹感觉左脸越来越肿胀。 当他被男学生们扶进学校医务室,坐到病床上时,左眼便睁不开了。 洛不一边检查昏倒女孩的身体指标,一边指挥男学生们帮兰赞昙凹擦红药水。 “念恩姐,念恩姐……” 一位戴眼镜的可爱女孩哭哭啼啼地呼唤着昏倒女孩。 洛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温柔提醒她,“不要哭哦,再哭我就听不见她的脉搏和心跳声了。” 眼镜女孩连忙听话地止住了哭泣。 洛不微笑着抬起头来,正暼见窗口闪现的一张男生的脸。 那男生瘦瘦高高的,白晰的皮肤看上去无精打采,被牙齿咬得有些发白的嘴唇,使整张脸看上去更加苍白、焦虑。 他的流海很长,遮住了半张脸,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洛不仍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紧紧地盯着昏倒的念恩。 洛不正想喊他进来,却见一只涂着奶白色指甲的手突然将那男孩拉走。 屋里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动静。洛不眼中一道奇异的红光闪过,她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忙着手中的工作。 念恩的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洛不让眼镜女孩在病床边照看,自己则如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瓶冰水,敷在兰赞昙凹伤口上。 兰赞昙凹的脸突然受到冰水刺激,身体条件反射地避开。 “想要伤口快些好,一定要敷冰块。”洛不对兰赞昙凹笑了笑。 “谢谢你,洛老师。我自己来吧。” 兰赞昙凹从洛不手中接过冰水的刹那,在她的工作服上看到了她的名牌,惊讶地发现上面写着“洛不”两个字,暗暗称奇,“原来她真的叫这个名字,太不可思议了。” 离跳楼事件不到二十分钟,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校领导们便来到学校医务室。校领导衷心地对兰赞昙凹表示了感谢,叮嘱他先将伤口养好再开展工作,并交代洛不一定要照顾好兰赞老师,象城大学将向兰赞老师的学校发送感谢信。 大肚子的潘云云没多久也来了,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滴溜溜盯着兰赞昙凹惨兮兮的“熊猫眼”看了又看,满是既心疼又可怜的神情。 他们安排了专人看护梁念恩,确保她的安全。并联系了她的家人,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当洛不将领导们送走后再回到病房时,正巧兰赞昊凹的手机响了。 一个男同学帮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是兰赞昙凹的好朋友玉于西西打来的微信视频电话。 兰赞昙凹本想示意男同学别接通,但已经来不及了。 男同学好心地帮兰赞昙凹接通了视频。兰赞昙凹尴尬地对着屏幕中的人打了声招呼。 视频里,有一个尕西族帅哥和一位尕西族美女,他们用尕西语交流着,洛不听不懂,只感觉他们的交流中一个类似于“咕噜咕噜”发音的词出现频率非常高。 而每当“咕噜咕噜”出现时,视频中的帅哥美女就会哈哈笑个不停,而兰赞昙凹的表情就会更加尴尬。 帮兰赞昙凹拿手机的男同学是个好奇心重的孩子,一边跟着傻兮兮的笑,一边忍不住问视频中的帅哥美女—— “老师们,‘咕噜咕噜’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你们一提到‘咕噜咕噜’就会笑啊?” 视频中的帅哥指着兰赞昙凹,笑着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 “呵呵,我们是兰赞教师的好朋友,正在跟他开玩笑呢,‘咕噜咕噜’是猪头的意思,帅气的兰赞老师今天这个样子好像一只卤了的猪头啊,哈哈哈哈……” “是啊,昙凹,你今天最好戴了帽子口罩再出门哦。” 视频中的女孩也在一旁笑嘻嘻地“补刀”。 男学生听闻此言,原本稀里糊涂的傻笑突然嘎然而止.他与在场的老师、同学面面相觑,场面十分尴尬。 却见洛不轻轻笑了笑,从男学生手中接过电话,对视频中说道—— “兰赞老师今天确实得戴口罩帽子才能出门了,因为他刚才为了挽救了一个女同学的宝贵生命,而光荣负伤。现在他已经成了我们学校最帅的老师,若是不戴口罩帽子出门,恐怕会引发交通事故了,哈哈哈哈。” “是啊,兰赞老师真帅!” “兰赞老师最帅!” 大家听了洛不的话,异口同声地称赞起来。 尤其是照顾念恩的那个眼镜女孩,竟从花瓶里取出花束,激动地跑到兰赞昙凹面前,涨红着脸将花束递给他,大声说道,“兰赞老师,我喜欢你!” 眼镜女孩的献花行动,不仅让视频中的帅哥美女惊呆了,也让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看傻了,更让当事人兰赞昙凹瞬间傻成了一座泥塑木雕。 还是洛不反应快。 她望着兰赞昙凹,笑呵呵地说道,“兰赞老师,我们都喜欢你!” 房间里的同学们也跟着附和起来,空气中的尴尬气氛才逐渐化解。 于是,视频中的尼里和西西笑嘻嘻地对兰赞昙凹树起了大拇指,接着他们又用尕西语愉快地说了些什么,大约聊了十来分钟才结束了视频电话。 电话挂掉后,兰赞昙凹想对洛不表达感谢,却发现洛不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病房。 待到她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大餐盘,盘中盛了许多热腾腾的早点。 一进门,她便春风满面地对他说道,“兰赞老师,你的救人故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校园,同学们自发地给你端来了早点,我怕影响你休息,没让他们进来。这些早点你和大家趁热吃吧!” 说着,招呼在场的老师、同学围过来一齐吃早点。 大家都饿坏了,齐唰唰地围到兰赞昙凹身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餐盘里的东西几乎将食堂里的花样悉数搬了过来,包子、花卷、馒头、油条、煎饼、饺子、面条、粉条、粥…… 最不可思议的是,连面条、粉条、粥都有好多种。他吃惊地望了望洛不,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办法将这么多东西用一个餐盘全部盛了过来。 却见洛不站在一边,对他微微笑着。 “洛老师,您也趁热吃吧!”他喊了声洛不。 洛不摆了摆手,说,“你们快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兰赞昙凹于是一只手用冰水敷着眼睛,另一只手随便拿了个包子,递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汁多肉鲜,香气盈齿。 老师、同学们也各自挑了心仪的早点大快朵颐。 吃完收拾好,已经快八点了,洛不留眼镜女孩照顾念恩,让其它的学生先回教室上课。 上课的铃声刚停,一个挽着发髻的中年妇女便出现在病房的门口,“念恩——”她的神情十分焦虑。 “阿姨,您来了啊。”眼镜女孩连忙迎了上去。 “小莺,念恩她怎么样了?”中年妇女关切地问。 “阿姨,老师刚刚帮念恩检查过了,没事了……”眼镜女孩话还没说完,便听病床上传来一声弱弱的呼唤,“妈——” 第十二章《洛不篇》之爱与勇气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原来,昏迷女孩刚刚苏醒过来,一见到母亲便泪眼婆娑。母亲听见女儿的呼唤,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落下。一时间,母女俩拥抱在一起,泪如雨下。 洛不帮她们把床边的挂帘拉上,让她们单独说会儿话。 没多久,那位母亲便领着女儿走了出来,“卟通”一声跪在了兰赞昙凹面前,感谢兰赞昙凹的救命之恩,惊得兰赞昙凹连连上前去扶。 洛不和小莺劝了好久,母女俩才缓缓站起来。在小莺的陪伴下,母女俩去校办请了假回家。 直到医务室恢复平静,兰赞昙凹才发现了一件令他焦急万分的事。 前来换冰水的洛不发现了他的焦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的玉……破了。” 兰赞昙凹有些惶惶然,他脖子上的玉可能在念恩落下来时撞到什么,出现了一条可怕裂纹,似乎随时会碎。 一想到母亲的叮嘱,兰赞昙凹的头都大了。 洛不凑上前看了看,笑着伸出手来,“交给我试试,我祖上有修补玉石的秘方,修复这点裂纹应该没问题。” 兰赞昙凹闻言虽将信将疑,但还是从脖子上小心翼翼取下玉佩,交到洛不手中。 “不过,我这秘方还需玉石主人的两样宝物。”洛不神神秘秘地对兰赞昙凹说道。 “宝物?!” 傻乎乎的兰赞昙凹有些焦虑地说,“可是我什么宝物也没有。” “哦,这两样宝物,兰赞老师应该有,就是不知愿不愿为它拿出来?”洛不凝视着兰赞昙凹的眼睛,笑容有些不可捉摸。 “真的吗?” 听闻此言,兰赞昙凹有些欣喜,“只要我有,一定拿出来!” “其实,就是主人对它的爱与勇气。” “爱与勇气?” 兰赞昙凹不知所云,一头雾水地望着洛不。 只听洛不耐心地解释道,“玉石通常都是有灵性的,只有有缘人才能与之心有灵犀、相依相偎。现在这玉石不小心受损,若是主人愿意为它滴下一滴心头血,我想通过我的秘方,它也愿意为主人凝神聚气恢复如初。” “心头血?!” 兰赞昙凹听得有些胆战心惊,“怎么采?开肠破肚吗?” “是啊,”洛不笑得更神秘了,“君为我流血,我为君重生,不知兰赞老师愿意吗?” 若不修复这玉,又如何向母亲和梅美家交代? 兰赞昙凹虽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暗权衡利弊,也只能轻叹一声,硬着头皮对洛不说,“那就烦请洛老师为我取这心头血吧。” 洛不望着他分明胆怯却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样,“扑噗”笑出了声,“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 接着她幽幽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很轻很轻,兰赞昙凹只看到她樱唇轻启,却没听到声音,正想问问她说什么,却见她嫣然一笑。 只听她接着说道,“你没听古人云‘十指连心’,我所说的心头血,其实就是你的手指血。所以,不需要开肠破肚。” 这句话,让兰赞昙凹原本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 抬起头来,却见洛不正咪咪笑着如看戏般观赏着自己的各种反应,瞬间有些尴尬忸怩。 洛不出去拿了抽血工具回来,在兰赞昙凹左手食指上采了一滴血,温柔地对他说,“你安心养伤吧,中午还给你。” 说着洛不给他换了冰水,捧着玉佩出了医务室的门。 兰赞昙凹的眼睛本就肿得不舒服,经过这一折腾,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他不知,就在他昏昏睡去之时,一间封闭得严严实实、光线黯淡的房间里,有人在叹息—— “你这又是何必呢?” 叹息者是一只美艳得几乎分不出性别的男妖,“你明明知道这是他与别的女人的定婚之物,却在此物上施法护他周全,真的值得吗?” 他的面前,立着一只发若琼锦,肤如凝脂的女妖,女妖正俯着身,小心地将容器中的血滴滴在玉佩裂纹中,刚取出一支挽发玉簪,手臂便被那美艳男妖一把抓住。 “我不愿你受伤害,更不愿你再伤害自己。……等了千年,除了他,你的眼里就真的容不下别人了吗?” 男妖一脸心疼地望着女妖,天生邪魅的笑脸透着几分心疼与无奈。 女妖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额前隐隐透着一轮明月之光,可是瞬间画风变了—— 只见女妖白了男妖一眼,“还在演什么话剧啊?那已经是你上一世的记忆了,这一世你是一名记者,行了,快出去当你的记者。” 男妖只好收起精心演绎的表情,悻悻地飘走了,半晌还飘回一句—— “就配合一次,都不行吗?” 女妖只当没听见,闭上眼睛,用手中的玉簪对着心口扎下—— 顿时三两滴珍珠般的鲜血冒着热气滴落,融着先前的血,渗入玉佩之中,那玉石便如得了灵性般,发出璀璨的红光…… 在医务室躺了一上午,兰赞昙凹百无聊赖。 突然医务室门开了,小健笑嘻嘻地拎着满满当当的饭盒走了进来,“兰赞老师,你现在可是学校最受欢迎的人了,你看看同学们多热情,给你带了这么多好吃的,洛老师怕他们打扰你,都挡回去了。” 说着,他在兰赞昙凹病床旁的桌子上一放,那如山一样高的菜盒吓了兰赞昙凹一跳. “这么多……我们哪吃得完啊?” “您放心,有我们呢!” 话音刚落,阿志、小苏、夏侯、子恩已经拎着两提水果走了进来。 心直口快的子恩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兰赞老师,你可得快点好啊!昨晚的球还没打尽兴呢,不能少了您一个!” “放心好了,兰赞老师昨天摔那么重都没事,今天这点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小健哈哈笑道。 “好丰盛啊!” 胖胖的小苏早就肚子饿得咕咕叫了,馋猫似地叫唤道,“这菜香已经诱惑得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洛老师呢?”兰赞昙凹正问着,便见洛不不知从哪里拎来了一张折叠桌打窗子经过。阿志见了,连忙跑过去从洛不手中接过了桌子。 直到阿志站在洛不身边,兰赞昙凹才发现原来阿志不仅仅身材修长健硕,还拥有一张精雕细琢般的脸庞,鼻子英挺秀美,嘴唇天然含笑,虽然素来气质邪魅,但站在洛不身边,眸子里便满溢宠溺与柔情。 第十三章《洛不篇》之校园传闻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洛不果然没有食言,当她将翡翠递给兰赞昙凹时,兰赞兰赞昙凹讶异地发现玉佩真的完好如初,那条可怕的裂痕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唯一诡异之处是原本绿莹莹的玉石之中似乎有一缕赤红之光若隐若现。 “洛老师,你不会换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玉吧。” 兰赞昙凹诚惶诚恐地问。 “扑哧”一声,洛不被他逗笑了,“这么短的时间,我能到哪里找一块一模一样的玉啊。” “那你是用什么办法把玉修补好的啊?”兰赞昙凹非常好奇。 “天机不可泄漏。” 洛不故作神秘,却话锋一转,“兰赞老师,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那当然,你想让我怎么感谢你都可以的。”兰赞昙凹真诚地说。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是我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感谢,等我想好了,你可不能反悔。”洛不笑嘻嘻地说。 “兰赞老师决不会反悔的,我们都做证。”鬼机灵小健在一旁冲着两位老师挤眼睛。 洛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软绵绵的小香囊,那小香囊黑色锦布上低调而雅致得绣着带着异域特色的金丝花纹,正好妥贴地将玉石系在其中。 她将项链小心地戴回到兰赞昙凹脖子上,灿然一笑地对兰赞昙凹说,“这香囊很适合你的气质,还可以好好地保护你的玉佩,不让它摔碎。” 她的眉眼如明媚的阳光,一时间让兰赞昙凹觉得既温暖又沉醉。 而此时,阿志早已撑开桌子,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菜品一样一样铺开,堆堆地摆满了整桌。 许多菜品兰赞昙凹以前没见过,也叫不出名字。只听小苏在一旁兴奋地点着菜名—— “哇,胡萝卜炖羊肉、蕃茄炖牛腩!” “哇,红烧猪蹄、红烧乳鸽!” …… 他似乎每点两个菜名便会忍不住“哇”地叫一声,逗得大家都乐了。 大家围着桌子,坐床的坐床,站立的站立。 “兰赞老师,您快带头开吃吧,我早就迫不及待了!”小苏那馋虫样又将大家逗得乐不可支。 望着满桌色香俱全的菜,兰赞昙凹眼睛都看花了,不知从哪里夹起。正纠结,洛不已经帮他夹来了乳鸽和猪蹄,“这两样有助于伤口愈合,你先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好的,谢谢洛老师!” 兰赞昙凹感激地对洛不笑了笑。 “听说今天跳楼的那个女孩子是@Love乐队主唱的前女友,子恩,你的消息最灵通,你说说。”正吃得欢的小苏突然抛出了一个热门的话题。 原来一直沉默的子恩竟真的是个百事通,他见小苏问他,就爽快地打开了话匣子—— “这女孩子叫梁念恩,与@Love乐队主唱艾一朗是17中文的同学,在一起处男女朋友都一年多了,昨晚18机电的性感女神秦西突然横刀夺爱,把艾一朗抢了过去。听说秦西家超有钱,为了抢艾一朗,直接送了一辆奔驰!” “哇哇——” 小苏羡慕地叫出声来,“你怎么知道的?” 只听子恩接着说道,“也不知谁看不过眼,在大学的贴吧上抖了出来,问题是抖出来不到几分钟,就被删掉了。” “秒删?!”欧阳挺吃惊的。 子恩“嗯”了一声,解释道,“我想秒删的原因应该有两个:一是大学有管制,二是秦西神通广大,总之,贴子我们就不追究了,再说回正题。” “好啊好啊”小苏一边吃,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艾一朗,不过是一个穷小子,突然香车美人都到手了,哪还记得前女友啊,与梁念恩连分手的环节都省了,就和秦西成双成对。这算什么事啊,难怪梁念恩会想不开跳楼……” 听子恩将话题说到这里,兰赞昙凹突然想起洛不在楼顶上说过的那句“这个女孩子我了解一点,她和她的母亲相依为命,现在为了爱情一时想不开……”于是他忍不住问洛不—— “洛老师,你怎么会知道梁念恩的情况呢?” 洛不笑着指了指这一桌子的男孩子,说,“和他们在一起,你也会和我一样,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皆知了。” “可是,昨天那个乐队主唱和秦西当众宣告时,你们在篮球场上打篮球,之后我们便回寝室了,你又怎么会在今早就知道梁念恩的爱情出了问题呢。” 兰赞昙凹打破沙锅问到底。 “嘻嘻,因为我一听说这件超火爆新闻,连夜就给她打电话报告了。”小健嘻嘻哈哈地说。 “你……”兰赞昙凹有些不可思议了,“你半夜给洛老师打电话……报告花边新闻?!” “这没什么呀,洛不是我姐,弟弟半夜给姐姐打电话说些花边新闻有问题吗?” 小健突然又丢了“爆炸新闻”,惊得兰赞昙凹嘴都合不拢。 兰赞昙凹愣了半天,似乎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喃喃地说,“洛老师是你姐姐?!难怪……” 一直静静听着的阿志与小健不动声色地互望了一眼,两人眼中悄悄闪过一紫一蓝两道妖魅之光。 “别聊天了,快吃吧,再不抓紧吃,小苏便要将这些菜一扫而光了!”阿志及时提醒兰赞昙凹,果真小苏的战斗力确实厉害,他面前的骨头啥的堆得已经没地方放了。 再看桌上的菜盒,早已空了一半。 “我们的小苏可是有谋略的,他先丢一个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吸引大家聊天,自己便抓紧时间吃菜……”小健笑着点破。 小苏被看穿了,也不羞不恼,嘻嘻哈哈地自嘲道,“吃饭不积极的人的不是好同志!我是好同志啊,我得绞尽脑汁吃得更积极点!” 大家又被他逗得前仰后翻地笑。 第三天,兰赞昙凹的眼睛已经好了许多。一大早,团校委书记潘云云敲开了兰赞昙凹寝室的门,笑嘻嘻地望了望他,啧啧地说“嗯,看上去好多了,应该不会影响工作了。” 已洗漱完的兰赞昙凹原本就准备上午去消假,还未等他开口,潘书记已经将一大包早点塞到了兰赞昙凹怀中,十二分热情地说道,“兰赞老师,我帮你买了早点,趁热吃吧。” 抱着一大包早点的兰赞昙凹很不好意思,可是面对着国宝级“重点保护对象”,也不敢退回去,唯恐攘到她,傻乎乎地准备表达感谢。只是谢字还没吐出口,大肚子的潘云云已经一脸楚楚可怜地对兰赞昙凹说,“兰赞老师,我这一次产检的情况不太好,医生让我注重休息,这次军训只好拜托你去一趟了……” “军训?!”兰赞昙凹有点懵。 “哦,今天学校里组织新生到军训基地军训,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出发了,兰赞老师,我已经跟你把迷彩服都领来了,你赶快把它穿上,收拾一下行李,到操场上集合。” “哦,”不太清楚情况的兰赞昙凹还是有点懵,“我一个人带他们去吗?” “怎么可能呢?” 潘云云咯咯地笑了,“今年的新生有4800多人呢,全校有135个新生班参加军训,严副校长会亲自带队,学校的综合办、团委、工会、监察委、校医院等各个组织都会派人参加,每个班有两名老师带队,你只是代表我们团委去参加。” 她笑了会,又补充道,“我们学校的军训基地在闻名中外的农耕文化遗址公园旁,风景优美,条件优良,去那里军训就像度假一样。如果不是我现在这个模样,我早就抢着去了。” “哦哦。”兰赞昙凹不好意思地笑了,“您放心,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送走了团校委书记潘云云,兰赞昙凹正准备回寝室收拾行李。 一回头,瞧见隔壁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寝室的门,洛不倚着门双手交叉抱在面前,正望着他咪咪地笑—— “兰赞老师福气好啊,一大早就有人送早点呢。” 兰赞昙凹正愁早点太多,连忙招呼她,“洛老师,一起吃吧。” “好啊,这么多吃不完多浪费。”洛不爽快地夹了两个花卷,说了声谢谢,便准备关门下楼。 “洛老师,你不去军训吗?” 兰赞昙凹见洛不没有带行李,好奇地问了一句。 洛不闻言停下了脚步,意味深长地望着兰赞昙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微笑着反问—— “兰赞老师,你希望我去吗?” 没有料到洛不会如此问自己,兰赞昙凹愣怔了一下,莫名地感觉心跳有些加快,连忙掩饰着回答—— “我当然希望你去,那样打篮球就有人作伴了。” 说完这句话,当他视线掠过洛不的面庞,他似乎看见了洛不眼中亮晶晶的星星。 只见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花卷,笑意甚浓地说,“谢谢兰赞老师的早点,我一定如你所愿。等上午事情处理好了,下午我就到了。” 说完,她咬了口花卷,飘然离开。 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兰赞昙凹不自觉地抓了抓脖子上装着玉佩的锦囊,耳边似乎又传来了母亲的教诲,他发了会呆,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寝室。 八点钟,校园里准时响起了铿镪有力的《运动员进行曲》。兰赞昙凹收拾好行李下楼来,一路上遇到的学生们都穿着迷彩服,精神抖擞地背着包拎着桶,毕恭毕敬地向他打招呼。 自己才到象城大学三天,居然有这么多同学认识自己,兰赞昙凹有些奇怪。 特别是女学生们见到他,一个个笑眯眯的。 为什么? 虽有些疑惑,但兰赞昙凹懒得去思虑这些。 田径运动场边整齐地停着几十辆大巴,运动场的正西方搭了一个会台,会台上方——“象城大学2018级新生开学典礼暨军训动员大会”几个大字十分醒目,会台前方学生们正以班为单位排着队。 “重大新闻,重大新闻!” 昊凹正远望着会台,突然听见身边有群女生在大声谈论什么。他本没留意,问题是,“重大新闻”中似乎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第十四章 《洛不篇》之帅哥标签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第十四章 《洛不篇》之帅哥标签 “听说这一次军训,救艾一朗前女友的兰赞昙凹老师也会参加哟!” “啊啊啊啊” 突然,旁边一群女生在欢呼。乍听到自己名字,昙凹吓了一跳,但这么受女学生欢迎让他挺难为情的,他连忙将迷彩帽檐往下拉了拉,把头低了下来。只听女生们接着议论道—— “象城大学贴吧里有兰赞昙凹照片,如果没认错,我应该在篮球场上见过他,三分球投得超级棒呢!” “听说他来自神秘的少数民族,不仅三分球投得好,还能歌善舞,多才多艺!” “我觉得他有特异功能,这次救人据说唱了首歌就把人给救了。” “歌唱得好,人还特别清秀呢,已经被大家推到校园十大帅哥老师排行榜第二名的宝座上了。” “哇哇哇哇,我也见过他的照片,自带异域风情的野性和灵秀。” “特别是眼睛既温柔又害羞,我超喜欢害羞的帅哥!” “是啊是啊,害羞的帅哥,越害羞越让人好想撩啊” “啊啊啊啊啊” …… 女生们兴奋不矣地谈论着,不时发出欣喜的欢呼,但话风越跑越偏。 一旁的昙凹越听越脸红,直觉得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连忙将帽沿拉得更低,快步走开。 象城大学贴吧是什么?校园十大帅哥老师又是什么? 昙凹拿出手机搜了搜,真是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 只见象城大学贴吧上这两天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他的帖子—— 《嘎西族兰赞昙凹教授用天籁之音救回绝望女生》 《来自神秘异域地带的灵魂歌者用灵魂之音挽救灵魂》 等等。 起初的帖子聚焦跳楼事件,到后来帖子的关注点便扩散了—— 《你对神秘尕西族了解多少》 《尕西族人歌声的神秘力量有哪些》 《兰赞昙凹:一枚极具异域风情的美男子》 《尕西大学校园介绍》 《兰赞昙凹老师家人和他的朋友们》 《兰赞昙凹从小就是妥妥的小帅哥》 等等。 贴吧里几乎将兰赞昙凹的里里外外挖了个通透。最叫绝的是每条贴子都热爆了,条条占据前列,获得上千点赞和评论。 “天啊,这些学生们太厉害了,他们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扒到这么多信息?!”望着满屏的溢美之词,兰赞昙凹仍感到十分的震惊和恐怖。 他从来都是一个低调又低调的人,这么多年都习惯了默默无闻,突然被学生们在网上炒到“爆”,让他觉得很不适应。 贴吧真的将他放到了象城大学十大帅哥老师排行榜中,排位竟冲到了第二名,标签是“一位集聚异域风情、神仙颜值、天籁之音、多才多艺的美男子”。 这标签令昙凹脸“噌”的一声便热得烫手。 他记得那天小苏提到贴吧,只说艾一朗和梁念恩的贴子被秒删,却没告诉他还有这么多让人不好意思的贴子。不行不行,得想办法把这些贴子也删掉。 一时间,他想到了当团校委书记的潘云云,又不好意思直接对她说,便发了条短信,请潘书记帮忙把贴吧里的贴子删一下。刚发完,便听见又一群女生在议论纷纷。 “听说这一次,闾丘老师也要陪我们去军训……”,不知是哪位女生兴奋地说着,话还没说完,便被一片女孩子激动的尖叫给淹没了。 这批尖叫的分贝明显高于之前议论自己的那批。 “闾丘老师?”昙凹觉得这姓氏似乎有些熟,再想想便想起来,就在刚才的“象城大学十大帅哥老师排行榜”中见过。 排在第一名的那位正姓闾丘,名叫青玄,标签“不食人间烟火的极品男神”。 从照片上看,那位老师确实帅,五官硬朗英挺,气质清冷禁欲,据说身高一米九,宽肩窄腰,天生迷人,别说女人为之疯狂,便是男人见过也是过目不忘。 “不过听说,他上午有事,只能下午单独来了……”那女生又接着说。 “唉——”话没说完,便被一片伤心的叹息声淹没了。 没一会儿,也不知谁自我安慰道,“没关系,只要他能来就好!”于是女孩子们又开心起来。 昙凹被她们逗笑了。 “兰赞老师!兰赞老师!”似乎有人在大声呼唤自己,兰赞昙凹闻声望去,只见不远的地方有个可爱的女孩子正开心地挥着手向自己跑来。 昙凹感觉这女孩子有点面熟,可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却见那女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到自己身边,激动地问道,“兰赞老师,您也要陪我们一起去军训吗?!” 昙凹点了点头,有点懵地问道,“你是……” 女孩子嫣然一笑,“兰赞老师,您忘记我了吗?前天您救了我的好姐妹念恩,我还陪她去了校医院呢,还给您献花了,当时戴着眼镜……” 她一边说,一边用双手作出眼镜的模样在脸上比划, 看着她比划的样子,昙凹终于想起来了,没错,正是病房里那个戴眼镜的女孩,他连忙笑着向女孩打招呼,“你好!” 看上去黄莺一点儿也不介意昙凹不记得自己,非常开心地自我介绍道,“我叫黄莺,听起来是一种被称为大自然歌唱家的鸟,但事实上我是一只五音不全的‘黄莺’。” “很高兴认识你,黄莺同学,你不戴眼镜更漂亮了。”昙凹真诚地说。 黄莺被昙凹夸后,粉扑扑的脸蛋上染了点嫣红,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平时都戴隐形眼镜,那天早上听说念恩姐想不开,太着急了,戴着框架眼镜就跑了出去……” “谢谢您,兰赞老师,念恩姐高我一届,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您是她的救命恩人,就等同于是我的救命恩人。”说着说着,她的脸不知什么原因更红了。 “兰赞老师,我来帮您背包吧。”热情的她一边喋喋不休地说话,一边主动上前想从昙凹的肩膀上把背包取下来。 “不用不用,我的包很轻,我自己来,谢谢你,黄莺。”正推迟,大会拉开序幕。黄莺连忙吐了吐舌头,向昙凹笑意盈然地摆了摆手,蹦蹦跳跳回到了自己的队伍。 会台上,学校的领导、武警象城支队的副政委,各学院、相关职能部门的负责人已经入座。校党委黄副书记主持了会议,他简要地介绍了2018年学校招生及生源构成情况。 从他的介绍里,昙凹了解到这所大学留学生教育刚刚起步,目前只有来至A国、巴基斯坦、刚果、喀麦隆、肯利亚等19个国家的59名留学生在校留学就读。 会上,七八位教师和学生代表作了积极上进的发言。令昙凹印象最深的是最后上台的一位A国女学生。她的个子小巧玲珑,身材却是超乎寻常地凹凸有致、性感火爆,一上台便引起了轰动。 “哇——这姑娘的身材比性感女神秦西可火爆多了!”男孩子类似的感叹声此起彼伏。 “秦西,”听到这个名字,昙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了那个穿着橙色T裇的长卷发女孩。 台上这位黑巧克力肤色女孩的自信与迷人确实比那个名叫“秦西”的女孩更甚,尤其是那超级出众并傲挺的胸围、手可盈握的蜂腰,以及*洲女孩独有的浑圆紧致且上翘的臀部,绝非亚洲女孩可能拥有的。 女孩的名字叫吕神,很特别的名字,乍一听是“女神”,当她自我介绍时,台下的学生们竟一齐笑着鼓起掌来。 她的皮肤异常的黑,以致于站在远处的昙凹看不清她的容颜,只觉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像灼灼生辉的宝石。 “女神”之所以让昙凹印象深刻还有一个原因,这女孩一开口,昙凹便感叹她的普通话比自己好许多,相当地标准与流利。 吕神发完言,道了声“谢谢大家!”抬起头来,似乎看见了人海中的昙凹,不知为何,眼神变得极耐人寻味。 会议的最后,校党委书记向承训部队授了军旗,宣布为期12天的2018级新生军训正式开启。于是在老师的指挥下,新生们有序地登上了大巴车。 “兰赞老师!兰赞老师!”兰赞昙凹正准备与其它老师一起坐上教师专巴,却见黄莺和三个女学生蹦蹦跳跳地来了,“兰赞老师,坐我们的车吧,我们车上正好多一个位置。” 那群女学生一脸期待地望着他,教师专巴的联络员老师李大海见了哈哈笑着,对兰赞昙凹打趣道,“兰赞老师,您可别辜负了女孩子们的一片心意啊!我们车上正好少了一个座位,我还打算自带小板凳呢,您这一让位,也让我省了一些麻烦哩。” 李老师的话让女学生们欢呼雀跃起来,不待昙凹回话,便积极地帮昙凹提行李。昙凹原想拒绝,听李老师如此说,也只好由了这群热情的女孩子。 令昙凹没想到的是,热情的不仅仅是这群女孩子,昙凹的到来,让“18中文”整车的老师和学生都激动地鼓起掌来,一时间,掌声雷动,吸引着整校师生的目光。 “兰赞昙凹老师!” “尕西族帅哥!” “灵魂歌者!” 有人认出他来,带头呼喊着他的名字…… 而此时,正在抚云楼3栋爬楼梯的洛不嘴角不由自主地浮出一丝甜蜜微笑。 第十五章 《洛不篇》之坠桥事件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呼喊声、议论声、鼓掌声此起彼伏,大家的眼睛里毫不掩饰自己对兰赞昙凹的喜爱和尊敬。 昙凹不好意思地对大家挥了挥手,连忙快步蹬上车。 18中文的班主任王志帮孩子们把昙凹的行李放好后,将昙凹请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兰赞老师,同学们都听说了你的事迹,非常喜欢你,感谢你来到我们身边。”说着,整车再一次响起了欢迎的掌声。 “谢谢同学们!” 昙凹感觉脸都涨红了。 “兰赞老师,我好想听您唱歌啊!”一位性急的女同学还未待昙凹坐好,就带头提议。 “是啊是啊!” “我们都想!” 顿时车厢里一片提议声。 “你们这帮同学,兰赞老师还没坐下呢,你们就嚷嚷起来啦,”班主任故作严肃地“批评”起同学们来,昙凹正要解围,却见班主任也是一脸期待地对昙凹说道,“兰赞老师,其实,我也很想听。” “哈哈哈哈!” 全班的同学都笑着鼓起掌来,“18中文”大巴车成了整个校园里最欢乐的场所。 当车辆启动时,盛情难却的昙凹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说,“那我为大家唱一支《走进西藏》吧。” “好啊好啊!” 车厢里又是一片叫好声、欢呼声、鼓掌声。 昙凹润了润嗓子,开始唱了起来—— “走进西藏,也许会发现理想;走进西藏,也许能看见天堂。呀拉索走进雪山,呀拉索走进高原,呀拉索走向阳光……” 他的歌声深情而优美,高原人独有的悠扬且婉转的歌声,瞬间飘扬在整个运动场上空。 一时间,熙熙攘攘的人流情不禁安静下来,羡慕地望着缓缓开出运动场的“18中文”大巴车屏息聆听。 此时此刻,正在爬楼梯的洛不也听到了歌声,嘴角不由自主地浮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她放轻了脚步,来到楼道窗户边,静静地望着那传来歌声的大巴车,直到大巴开出校门。她才转过声去接着往上爬。 到象城大学校医院上班的第一天,她便遇到了一位有意思的老人家,这位老人家是王副院长的母亲,自她生病以来,什么医生也不让碰,唯独对洛不十分友善,在洛不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既淘气又听话。王副院长没办法,只好聘请洛不做了老人家的上门医生,约好今天上午到家里复诊。 “叮咚——”她按了按601的门。 只听嘎吱一声,门开了,一位四十岁左右的阿姨笑盈盈地迎了出来,“洛老师,您来了,我们一直在等您。” “不好意思啊,刚才校医院里有点事情耽误了。”洛不微笑着换了鞋子走了进屋。 “我们才不好意思呢,没办法啊,老人家只认您一个人,其它人都不让碰啊。”阿姨有一丝无奈地将洛不领进了房间。 房间里有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见洛不来了,开心地打招呼,“好闺女,你来了。” “王奶奶好!”洛不笑着向老人家致好。 “好闺女,快帮我看看,我觉得胳膊有些举不起来,”老太太像个孩子一样,冲着洛不撒娇,洛不连忙笑着凑了过去。 潘云云没有撒谎,象城大学的军训基地在美丽的金谷县,那里风景优美,环境静谧,有着闻名中外的农耕文化遗址公园。 基地占地面积近400亩,总建筑面积6万多平方米,基础设施完备、基地园林景观优美,建有综合实践大楼、学生公寓、学生食堂、会议中心、教师接待中心、教工公寓、文化中心、标准运动场、拓展基地、自助野炊厨房、风雨操场等。 场馆功能齐全,师资力量雄厚,可同时承接4000名学生和近500名成人团队进行实训活动。 基地围绕学农、学军、学工、安全等主题,建有近10多个体验和实训场馆。 基地后面便是秀丽的巫岭山,但不足的是,金谷县人口较少,工商业不发达,距离中心城区80公里。 热热闹闹的“18中文”大巴车此时便奔驰在这80公里的路程之中,一路上笑声不断。 热情的同学们不停地鼓掌嚷嚷着请兰赞老师再来一首,直到他连续唱了六支歌,班主任亲自出面做工作,大家才勉强放过了他。 “两位老师,请吃水果,”细心的黄莺在家里便备好了多样水果,洗净切块装在几个大大的餐盒里,待昙凹唱完了歌坐下了,连忙与牙签一齐递了过来。 “小莺真细心啊!谢谢你!来,大家一起吃”班主任啧啧地称赞,接过水果与昙凹及身边的同学边吃边聊了起来。 兴致不减的同学们接着玩起了“击鼓传花”的游戏,“中标”的同学们有的讲笑话,有的打谜语,玩得不亦乐乎。 大约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前方出现了一个大湖,粼粼的波光在远处看来犹如一片灿烂的星光。“王老师,前面这是什么湖?”昙凹好奇地问。 “哦,那是星女湖,关于这个湖有一个传说。”已步入中年的王志对象城的山山水水十分了解,昙凹的提问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传说战国末期,貌美如仙的楚国姑娘莫愁,十六七岁时被楚顷襄王征进宫作了歌舞姬女,与屈原、宋玉、景差结识并受其指导,歌舞技艺超群,并将寡和高曲《阳春轻雪》唱起了千古绝唱,深受百姓们喜爱。” “后来因未婚夫放逐三吴扬州而投江,被渔夫救起后便在这湖边郁郁而终。” “这附近不少人在星夜里看见她在湖上歌唱舞蹈,从此便将这湖取名为星女湖……” 王志的故事吸引了同学们的注意力,车上难得安静地听他讲故事。 司机牛安臣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师傅了,这条路开过无数回,星女湖的传说也听说过无数次了。 他是无神主义者,从来不信星夜里会有美女在湖上歌唱舞蹈,此次听到王志绘声绘色的编故事,一车的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不禁觉得好笑。 星女湖上有一座长约千米的大桥,是去基地的必经之路。 过桥时,牛师傅无意中瞟了一眼湖面,明媚阳光之下,粼粼波光之上,似乎真的有个穿着桔色传统长裙的曼妙女子在翩翩起舞。 那女子长发飘逸,玉袖生风,在水中若仙若灵。 牛师傅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湖面上除了两三只水鸟悠闲飞过,哪有什么舞女的影子。 他吐了口气,收回目光正打算一心一意开车,突然发现就在车前咫尺之地,那桔衣美女面对面立着,一脸怨毒地看着自己,惊得他向右猛打方向盘,顿时大巴撞上了大桥的栏杆…… 洛不帮老太太揉完了双腿,老太太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洛不退出房间,正轻轻关门,背后传来了阿姨的询问,“洛老师,老人家怎么样?” “嘘——”洛不示意阿姨轻些声,阿姨连忙点了点头。 洛不微笑着回答,“没事,她好着呢,只是希望有人多关心她,多陪陪她。” “您看您刚刚来学校,就被老人家盯上了,只好麻烦您多来看看她了。”阿姨有些歉意。 “王奶奶喜欢我是我的福气啊,我也挺喜欢她呢。只是学校安排我这个星期陪学生们去基地军训,下午就要出发了,到时候要麻烦您跟王奶奶解释一下,我回来了一定马上来看她。”洛不说着,便去换鞋。 “好的,老人家一醒我就给她说。洛老师,您就在我家吃了午饭再走吧。”阿姨热情地挽留她。 “谢谢阿姨,但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洛不正换着鞋子,突然感到胸口一颤,她警觉地站了起来。 阿姨还准备挽留一下,却只听“抱歉刘阿姨,我有急事……”,眼前影子一晃,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大门已经关上了。 阿姨连忙打开门,只见门前落下了一只洛不的运动鞋,楼道里却早已空空如也,连下楼的脚步声都没有。“洛老师——”刘阿姨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星女湖大桥上,同学们正津津有味的听王老师讲故事,突然车子发疯似地冲向大桥的护栏,大家东倒西歪,形势危险万分。 大巴眼着就要冲破护栏跌落湖中,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车子似乎撞上了更坚固有力的东西,晃了几晃,总算停了下来。 昙凹的头猛烈地撞上了右侧的车窗,只觉得脑袋里“嗡”的麻木一片。他没留意到,就在危险发生的前一秒,脖子上挂着的锦囊隐隐透着红色的光芒…… 车窗被昙凹生生撞出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窟窿,绽出如花般的裂纹,任谁看到都会触目惊心。不可思议的是,昙凹摸了摸脑袋,除了感觉麻木,竟没有一星半点儿皮破血流,也没有包块什么的“异军突起”。 正庆幸,余光扫过车窗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洛老师?!”第一直觉告诉他。“这怎么可能?!”昙凹暗惊,车窗之外二三十米之下就是深不可测的湖水,且不说毫无立足之处,就算真有落脚之地,此时此刻的洛老师也应该还在六七十公里之外的象城市啊? 突然,车身地震般一阵剧烈晃动,一只又长又尖蓄着血红指甲的手破窗而入…… 第十六章 《洛不篇》之翩跹而舞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象城市“爱尚”新媒体制作中心办公楼里。 “仙儿,今晚九点,不见不散,嗯哪~” 电话那边情话绵绵,“爱尚”新媒体制作中心主任岳仙儿听得好生陶醉,娇滴滴地回了声,“嗯哪~不见不散!”似乎意犹未尽地挂掉了电话。 电话一落,岳仙儿脸上的娇媚便随之消散,转身通知全体人员开会。 会议室里,工作时的岳仙儿与私聊时的她判若两人,一看就是精英人士。 “帅哥美女们,活来了。”岳仙儿开门见山。 “刚才电视台与我们约了一个项目。中秋佳节快到了,他们准备制个中秋系列采访节目。” “节目共八集,每集二十五分钟,以采访人物为主,讲述中秋小故事,传播中秋传统文化,要求有新意,有特色。” “其中有三个题目分给了我们,分别是“婵娟”“桂花”“明月”,我是这么设想的……” 岳仙儿用三分钟,简要讲述了自己的意图。接着,便开始分工。 “虹雨负责‘婵娟’,B哥负责‘桂花’,至于‘明月’……”岳仙儿瞟了眼阿志和大头,最终目光落在了阿志身上,“阿志,你与大学联系一下,看看关于‘明月’有没有新点子。” “下午两点,准时给我汇报你们的方案。散会!”岳仙儿安排完工作,大家纷纷起身。 在“爱尚”新媒体制作中心工作,待遇虽高于同行,但标准也同样高于同行。在岳仙儿的眼睛里,是绝不能容下“敷衍”两个字,否则扫地出门。能不能在“爱尚”混,不仅仅关系到待遇问题,还关系到面子问题,不容小觑。 只剩三个小时,要制作一个有创意的好方案,时间显然有些紧张。 阿志正准备离去,忽听岳仙儿在身后喊了一身—— “阿志,你留一下。” 阿志回过头来,见岳仙儿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岳主任,什么事?”阿志温柔问道。 岳仙儿却并不着急回答,待会议室只剩两人,她站起身来,缓缓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岳仙儿是新媒体界的一个传奇,不仅工作能力甩同行几条大街,自身故事都令人茶余饭后谈论不休。 从形象上看,她是一枚娇俏可人的“小仙女”。但真正领略过她招数的人知道,她是一个阴险毒辣的女魔头。她身世极富传奇色彩,够网络写手写成上千章回连载小说。 她本名岳红梅,是一个弃儿,“岳仙儿”是她自己取的昵称,一来她嫌弃本名太土,二来她觉得本尊够美够仙。这女人尚在襁褓之中便被家人装在篮子里弃在了象城福利院门前。 但她从小天赋过人,三岁即能背诵唐诗宋词上千首,小学因成绩过于突出连跳三级,仍遥遥领先,中考、高考均是状元,保送至国内顶级大学——QH大学。在QH大学校园,与出身富贵的高富帅公子花希士谈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 可是毕业时,遭到了男友父母的坚决反对。从此,她从一枚非常马丽苏的勤奋上进“小仙女”摇身变成阴辣奸险的超级女魔头,开启“疯狂杀戮”模式。 她的狗血情事无数,谈过的情人可以开一场报告会,而最著名的莫过于“前女友复仇记”和“父子争宠”事件。 “前女友复仇记”事件的男主角正是QH大学的花希士,这位身高一米八八,相貌、身段、气质超一流的帅哥,是在大学校园排行数一数二的校草。其父乃餐饮界屈指可数的大鳄,在全国开了百余家豪华酒楼,生意常年兴隆;其母龙女士代理世界顶级奢侈品,在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均有旗舰店,财源滚滚。 当花父花母坚决反对其与男友来往时,岳仙儿听从了男友花希士的安排,回到家乡象城等待男友千方百计做父母的思想工作,孰料一年后等到的却是男友选择了逃避,飞去国外从此音讯全无的消息。 一气之下的岳仙儿性情大变,先后投身花父花母商界宿敌旗下,利用超高智商与下流手腕,四五年间便将花父花母斗得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仇报之后,以她的才智与魄力,在大城市随便混混,都可以叱咤风云,她却选择了激流勇退,回到小小象城开起了新媒体公司。且无论获得多少国内外大奖,始终不出象城。 而“父子争宠”事件发生在岳仙儿回象城之后,事件的另一个女主角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名叫郭儿见。用岳仙儿的话说,这女人不知天高地厚,用不地道的手段,抢了她的一个价值五十万的项目。 于是,岳仙儿只用了二三个月,就让郭儿见的老公和儿子败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心甘情愿为她买车买房,付出了五百多万的代价。 最可笑的是,父子二人为她各自离婚,反目成仇,断绝关系,至今不相往来。 郭儿见不过赚了一个小项目,却赔上老公儿子和一生幸福,气急之中翘了辫子。 …… 此时此刻,只见岳仙儿一脸坏笑地望着阿志,问道,“你今天用的唇膏是什么牌子?什么色号?” 阿志露出招牌式邪魅微笑,温柔抬起岳仙儿手臂,将唇在那上面印了印,待唇离开时,方道,“天然唇色,敬请验证。” 岳仙儿没有看手背,却醋溜溜叹道,“我以为自己已经够仙够美,没想到你这妖孽竟比我更仙更美,真羡煞人也!” 阿志笑罢,正欲离去,却被岳仙儿一把拉至身边坐下,“被你白白亲一下,可不是我岳仙儿的风格,我得亲回来!”说着,便凑上来,预备“咬”阿志的脖子。 阿志嘻笑着,轻轻推开她道,“我知道你喜欢的类型,可不是我这一款!” 说完,他站起身来。 阿志今日穿了一身紧身衣裳,露出迷人身材,尤其是转身时,翘翘的臀部在岳仙儿眼中十分诱人,以致于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触碰它。 怎奈阿志笑着轻轻一闪,便完美躲开。 这是怎样的极品男?比自己更美艳更鬼精。 “妖孽!”岳仙儿毫不掩饰自己眼中流露的*相,感叹道,“这上好身段,不去当主持人怪可惜的!” “顶级颜值岂能轻易露与屏幕前?”阿志的笑容颇有深意。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这俏脑门秀逗了么?”岳仙儿叹道。 “你不也是如此吗?” 阿志幽幽一笑。 岳仙儿无语。 却见阿志用指尖戳了戳自己的心脏,接着笑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我却明白自己是为了一个住在这里的人。” 说罢,阿志再次站起身,欲离去。岳仙儿突然伸出葇荑般的玉指,轻轻勾住他的手,心犹不甘地说道,“我瞧你也是同道中人,我们玩玩,约吗?” 虽然面前也是极品女人,但阿志坏坏笑着,将头凑到她耳边,温柔说道,“不约。你的他不同意呢。” 听到这个答复,岳仙儿也不恼,笑了笑,“不约也罢。” 这女人最令人佩服的是,上一秒还在与你打情骂俏玩暧昧,下一秒便能立马挥戟进入办公模式。 只见她严肃对阿志说道,“听说象城大学来了一个尕西族老师,刚刚救了一位女学生。明月专辑,建议你以他为主角,挖掘一下这个神秘少数民族的中秋习俗。” “收到,马上去!”阿志笑着出了办公室的门。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好久,岳仙儿才叹道,“如此花容月貌,可惜还真不对姐的胃。”转瞬,她的眼中露出一抹阴辣笑意,自言自语,“姐可是强*,喜欢超温柔超害羞却不失野性,可以任我'**'的……” 而此同时,星女湖桥上—— “洛老师?!这怎么可能?!” 兰赞昙凹小心翼翼地向窗外探了一下,想看得更清晰明了一些,突然车身地震般又是一阵剧烈晃动。 昙凹正想抓紧前座的靠背,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又长又尖蓄着血红指甲的手破窗而入,将他整个卷出窗外,倒栽葱般向星女湖掷了下去。 “啊——” 天旋地转的兰赞昙凹失声惨叫,却完全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风声像最大的雷声直贯入耳。 失去了依附的身体垂直飞速下坠,狂跳的心脏几乎从喉咙中蹦出来,之前眼中美丽的星女湖此时像一只狰狞的怪兽静候着食物的跌入。 他下意识地护住头,却吃惊地发现——脖子上那只小小的锦囊不知何时因惯性已腾升眼前,那里面似乎藏着一颗神秘的发光体,闪着腥红的光芒。 在一阵剧烈的撞击中昙凹跌入水中,浑浑噩噩的他如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只坠湖底。 奇异的是,那只锦囊似乎有着神奇的力量,放射出红色的光团护佑着他的全身,以致于从高高的大桥跌入湖心,巨大的冲击力并未让他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问题是从小在梓海市长大的他不谙水性,他努力地憋着气,可是水下好冷,冷的他浑身战栗,不一会儿,他便感觉到胸腔内的气息被排挤得消失殆尽。 严重地缺氧使昙凹的意识一丝丝被湖水抽走,幻境中他似乎看见了王志老师故事中的女主角——莫愁女出现在不远处。 那女主角身着桔色洛裙,背对着昙凹,风鬟雾鬓,姿态婀娜,云袖轻摆,衣袂飘飘,在梦幻一般的水光中翩跹而舞…… 第十七章《洛不篇》之血祭之吻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传说战国末期,貌美如仙的楚国姑娘莫愁……歌舞技艺超群……”18中文班主任王志的故事似乎还在耳边,只见那风鬟雾鬓的桔衣女子仙袂飘飘,翩跹而舞。最是那回眸一笑,勾人灵魂,摄人精魄…… 终于,最后一丝气息也烟消云散了,湖水开始无情地呛入兰赞昙凹的身体,就在他痛苦而绝望挣扎之时,一个白色身影从空中直击入水,闪电般来到他身边,环抱着他的身体,用娇柔的唇瓣轻含住他的双唇…… 那一霎那,已经失去知觉的昙凹陷入了迷离恍惚—— 他似乎看见故乡蔚蓝的天空中,一缕缕金色的阳光穿过莲花般的云朵,照耀在油画般的草原和碧玉般的湖泊上。 似乎听见微微春风轻拂草叶发出“沙沙”声响,羊儿撒欢奔跑摇碎的清脆之铃,以及那只名叫雅克的耗牛正低头啃着草。 似乎嗅到美丽的格桑花释放的芬芳、富足的空气透着的清新,以及不知何处飘来的一种神秘而微甜的淡香。 这香气似曾相识,能让他心里无来由感到安宁。 而这种安宁的感觉也好生熟悉,仿佛不久之前刚刚经历,吸引着他痴痴地回想,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曾拥有过这种感觉。 …… “昙凹,我是洛不——” 想着想着,昙凹感觉到自己出现了幻听。 那深情的呼唤自那神秘而微甜的淡香源头娓娓飘来,发自肺腑,启自心灵,有别于唇齿间的发音,却一声高过一声,如浪涌来。 “昙凹,我是洛不——” “昙凹,我是洛不——” …… “月魄,我是洛不——” 到后来,不知怎的,出现了“月魄”这个名字,虽然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可是昙凹觉得好熟悉好熟悉,熟悉到一听到这个名字,便理所当然地觉得呼唤的就是自己! 这真是奇怪的想法啊。 “月魄!” “昙凹!” …… 等等,一激灵中,有句话似乎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那是在梦中的思月河畔,以及在校医室请洛不帮他修复玉佩时,洛不轻启唇瓣,无论昙凹如何静心去听也听不清的那两句话,原来是同一句—— “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月魄!” 她的名字?! “洛不”?! 还记得在如梦似幻的思月河畔第一次见到她,她曾问—— “洛不……在尕西语中是什么意思?” …… 小傻瓜,“洛不”在尕西语中是“心爱的宝贝”的意思,可是害羞的昙凹说不出口,因为见到她的第一面,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已经情不自禁地呼唤出这个名字,让他既震惊又羞躁…… 于是,当她轻轻靠近时,他紧张地叫道,“别、别过来!”面对这个能让他见第一面就叫“心爱的宝贝”的女人,他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 唔,淡香越来越近。 当他拼命睁开困顿而沉重的眼帘,发现自己仍浸泡在冰冷的深水里,而这种熟悉的淡香与心灵的呼唤来自一具正紧紧拥吻自己的温暖身体。 光线虽然暗淡,零距离的“亲密”接触还是让他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正拼尽全力将自己从死神手中拉拽回来的女人。 “洛不?!”他惊呆了,直瞪瞪地望着这双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眼睛——因为近在眉睫,从牵肠挂肚、忧心如焚到喜出望外、安然释怀,这双眼睛里每丝每毫的情绪浮动都让他一览无余。 他震动了,就像受到电击一般,精神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之中,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羞涩,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在何境何地,连心脏也暂时停止了一下。 正发呆,突然一阵巨大的冲击从洛不侧面撞来,原本平静的深水如刮起剧烈的风暴将猝不及防的洛不无情地掀起,随着这波冲击,昙凹也不能幸免地要随之而去,怎料背后伸来一只可怕的爪子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眼睁睁看着洛不飞出了自己的视线。 “咯咯咯咯……”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女人笑声在他身后响起,那笑声极其骄横放肆。 昙凹认出了余光中飞舞的桔色云袖和袖中翘着的血红指甲,立刻意识到之前丧心病狂将自己从车中拖出来扔进冰冷的湖中、此时凶神恶煞掐着自己脖子的,就是那位在水中轻摇曼舞的桔衣女人……玄而又玄的是,这个邪恶的女人在水下居然能放声大笑。 “放开他——” 昙凹正惊诧,却见被狠狠撞飞的洛不不知何时已游回了他的视线,她凛若冰霜,辞色俱厉地冲那邪恶女人斥道,威风凛凛,不怒而威,好似一个不可一世的女王。 “洛不——”昙凹心中焦虑地呼唤着,关切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还好,刚才的撞击似乎没有对她造成一丝一毫伤害。 “你终于找到他了,”桔衣女人却得意洋洋,满是揶揄地说道,“可真是死心塌地啊,连最珍贵的灵犀之血都给了他。可惜,遵照母后大人的指示,我只能让你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手里。” 她的语调不高,甚至笑意盈然,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昙凹原本就被她掐着脖子很不舒服,此时,那女人手中似乎用了一分力道,丝丝痛意由咽喉开始蔓延至昙凹的全身。 可这邪恶的女人似乎不急着让昙凹一招毙命,她似乎很有信心能让面前的这两个人在一种长长久久的痛苦中饱受煎熬,而自己则在一旁愉悦地欣赏。 “哈哈哈哈……”没料到洛不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如银铃般在水中回荡。 邪恶女人深感意外,不知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只听洛不意味深长对着邪恶女人说道,“婼离儿,我原本对权势毫不眷恋,但谁若是敢动他一根手指,我可不敢保证自己对权势永远不在意。” 这些话从她口里缓缓吐出,却字字如铁,个个千钧,让人心头不由自主地满是压抑。 她的话明显对邪恶女人起了反应,那女人沉默片刻,咬牙切齿说道,“婼合,我最讨厌别人对我指手划脚 ,尤其是你!” 她气急败坏,以致于脸庞都变得扭曲起来,“要我就这么放过他,我会觉得很不痛快,但若是你让我在心口捅上一刀……”不知是不是幻觉让她舒畅起来,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再次放肆地响起,笑了片刻,她才恨恨地接着说道,“我痛快了,就从此不再动他一根手指头……” 说着,那女人不知从哪里亮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那匕首通体如冰,邪魅的是,冰体内似有血液流淌,阴气森森,而更邪魅的是,细细聆听,这匕首似有无数冤魂野鬼依附,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 不知是不是受这邪物怨气的侵犯,昙凹的意识竟有些缥缈,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嘴角有些吃力的感觉,看起来不太好受。看来谁若是被这邪物伤了,只怕魂魄皆收…… “血祭?!”洛不一眼就认出了这邪物,眼中讶异之色一闪而过,她轻叹一声,幽幽说道,“婼离儿,你若真想做妖后,又怎么能将灵魂都拱手送人……” “哈哈哈哈……”邪恶女人闻言却再一次放肆大笑,只是这一次,笑得有一丝心酸的意味,笑过之后,她敛容屏息,深恶痛绝地说道,“婼合,我恨你入骨,只要能灭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付出!!” 虽然不知道血祭到底有多恐怖,昙凹却突然感知到洛不万分地危险,“不可以!”早已透不过气来的他心中升腾起巨大的焦虑和恐惧,导致气息大乱,眼看形势再一次变得严竣,只听洛不坚定地说道,“好,随你!” 上一秒还相隔数米,下一秒她已用柔荑一般的芊芊玉手轻捧起昙凹的面庞……紧紧拥吻着他,将氧气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他口中。 突然昙凹看到那个邪恶的女人出现洛不背后阴森恐怖地笑着,笑得令人胆颤心惊。“危险!”他来不及细想,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洛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不顾一切地推开洛不…… 原来婼离儿趁着洛不为昙凹输入氧气之际,将那邪魅的“血祭”对准她的后背心狠狠地刺了下去。怎料昙凹突然推开洛不,眼看“血祭”就要不可避免地刺入昙凹的身体,谁也没看清怎么回事,洛不已再次冲了上来紧紧地拥吻着昙凹。 那一刹那,他感觉到她身体猛烈地震动了一下,轻哼一声,口中的空气开始变得腥咸起来。 “洛不——”昙凹望着面前这双强忍着痛不欲生的泪水凄美微笑的眼睛,突然觉得心如刀绞。 终于得手,让婼离感到极为痛快,她淫笑着心狠手辣地想从洛不背后将那邪物拔出,未曾料想,那邪物竟仿佛被反噬一般,化作殷殷血水,掺杂着洛不的血液,喷涌而出,在洛不的身后,宛若一朵巨大而绚丽的曼殊沙华,妖治地绽放。 “血祭”的消失,令婼离儿目瞪口呆,就在此时,两个身影破水而入,电驰风掣般对婼离儿发起了猛烈的攻击,逼着她仓惶而遁。 “不要,不要——”一种害怕失去洛不的巨大恐惧让昙凹忘记了自己正身处深水之中…… 第十八章《月魄篇》之情魂爱魄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兰赞昙凹绝望地张开嘴呐喊,湖水无情地呛入他的身体,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抨击让他昏迷了过去。就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似乎看见洛不变成了一个美丽晶莹的雪发神女,紧紧地拥吻着他浮上湖面。 …… “不要!不要!” 陷入深度昏迷的兰赞昙凹觉得自己好痛苦好无助,依稀觉得有缕神丝穿越时空,又见到了那个身影——“凝脂馨腮偷新荔,翦水秋瞳惹秋思,玉倚瑶鼻见犹怜,露诱樱唇香欲滴,手似柔荑,颈如蝤蛴,不动亦婀娜,无风也翩跹……” 突然,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隔空传来—— “你是一棵珍贵的月魄树,‘月魄’这个名字,你可喜欢?” “唔”回应她的是少年兴奋的声音,他学着呼唤自己的名字,可是一开口,却变成了—— “洛……不……” “洛……不!?咯咯咯咯”女孩的笑声如银铃一般,“嗯,那从今日开始,你叫‘月魄’,我叫‘洛不’,可好?” …… 时间向前推移一千二百年。 值:异次元人世间公元818年。 亦值:妖界婼武灵帝元年。 一场秋雨一场凉,心境如这深秋一般凄凉的阿顺泪水早已淌干。眉目清妍的她将凌乱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工整的发髻,别上一朵素洁的白花,穿戴好一身麻衣,便拖着爱人阿恒的棺木上路了。 她知道有一个地方,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那里四季如春,风景如画,远离这尘世的烦恼。只有那里配得上她最爱的人永远安息。 妖魔两界战事吃紧,妖帝婼武灵初登基,妖后应琳只给了她一天的时间,她知道那远远不够,可是生来便只知逆来顺受的她,即便世界已经崩塌,她还是一言不发的默默承受。 到达那无名之谷时,已是黎明。弥漫在天地之间夜雾开始流淌,若有若无地映现出莽莽苍苍的山峦。 无论迷雾多么诡秘,对无名谷了如指掌的阿顺轻而易举便找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这个地方,还在阿顺和阿恒相恋时便想好了,她和他离开尘世时一定要葬在这美如仙境的地方,所以她早早地就备好了陵墓。那陵墓忠于山林,依山而建,不立字碑。她与爱人原本就是不追求名利地位的人,他们只想静静地生活,或者静静地安息。 “恒,你在这里等着我。”阿顺眼睛干干的,她将阿恒的棺木推进了早已备好的陵墓,将墓盖盖好。 做完这一切,她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白玉瓶,那玉瓶晶莹剔透,瓶中有一粒神奇的种子,脉脉地散发着皎洁的清辉,在这黑夜中,如小小明月一般,点亮了山谷与湖面,照耀着悄然藏于山谷的无碑陵墓。 阿顺将那种子在陵墓边种下,凄然说道,“当我不在的时候,就让这棵月魄树在这里守护你吧!” 没过多久,第一缕阳光便冲破雾霭,射进了山谷。接着第二缕、第三缕……终于,山谷的面貌在雾中愈来愈清晰,怪石奇峰,山峦叠嶂,恍若仙境。 最秀美的却是这陵墓边的湖水,近看清澈见底,空若无物,远观碧蓝如黛,瑰丽似宝。而当这湖水邂逅五彩阳光之时,便会幻化出无数妙不可言的色彩,或红或黄或蓝或绿或橙或靛或紫,相互渗透,交融辉映,斑斓耀眼,摄人心魄。 奇山秀树、蓝天白云的美丽倒影与小鱼虾米、水草盘根的真实影像和谐共生,美轮美奂,神秘梦幻。 从前,阿恒在世时,阿顺喜欢和阿恒坐在这湖边,静静地凝望着湖光山色,觉得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也莫过如此。如今,阿恒与自己已经阴阳两隔,阿顺再望着湖水,心中的悲凄无以言表…… 时光荏苒,一转眼一百年已经过去。 值:异次元人世间公元918年。 亦值:妖界婼武灵帝100年。 在妖魔交界的九狱山地,刚刚结束一场恶仗。 乌云遮月,秋风萧瑟,妖魔两军皆伤亡惨重,但双方壁垒依然戒备森严,怒目相对。 夜半时分,一道闪着七色炫彩的奇异血光从天而降,直射入妖军后方营账之中—— “哇哇——”伴随着一阵响亮的啼哭,一个妖婴在战地营账中降生。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一道血光闪过,来不及褪下染血战袍的妖帝光影出现在营账之中。 “恭喜帝后,妖界喜添一位公主!”接生妖婆连忙跪拜贺喜。 “感谢爱后为我诞下一位公主。”妖帝又惊喜又怜惜地说道,“爱后,前方战火未熄,寡人不能亲自陪在爱后身边,希望爱后体谅。” “吾帝,您能出现已让琳儿感动万分,您为妖界鞠躬尽瘁,琳儿恨不能陪在您身边,为您鞍前马后。”妖后两眼晶莹。 帝后正情意绵绵,忽听—— “恭喜帝后,大吉大利上上上签!”一位白须老妖推卦完,大喜地匍匐在地,向妖帝妖后道喜。 “喜从何来?” “这位公主妖神之相,天生神力无边,乃是我妖界史无前例的顶级神力之人!!此神力可助我妖界统一四海八荒天地乾坤!!以老奴鼎力之卜,纵是再过千年寰宇亦不出其二。”白须老妖喜极而泣,“能遇上如此神力之相,乃是我妖界大盛之福啊!” 妖帝妖后听闻此言,大喜。 “吾帝,您看给公主娶什么名字好呢?”妖后心切地问道。 妖帝略一思索,便说道,“贱魔屡犯我界,吾女天生神力,可助我妖界一统妖魔,合二为一,合字不错。” “合,好!”妖后喜不自禁。 “爱后,前方有战报,我不能再现身,你要好好休养!”话音未落,妖帝的影像已在一片血光中消失。 是夜,妖后将那女婴看了又看,疼爱异常。 “阿顺!”妖后唤来贴身侍女。 虽已过了一百年,身为女妖的阿顺除了褪去凄伤之色,眉眼依然清秀如初。 “后,请吩咐!” “你将营帐封闭,护佑我施法。”妖后笑意盈然,眼中却是不可捉摸的神色。 “是!”阿顺领旨,退至帐门外,全神贯注施展法力,封住众人耳目七觉,直至将营帐封得水泄不通。 妖后眼中突然闪出一道残忍至可怕的光亮。只见她眉心透出一道蓝光,直射入女婴的印堂,随女婴的一声惨哭,那印堂中逐渐浮出三魂四魄。 五官已狰狞至扭曲的妖后恶狠狠地伸出鬼爪一样的手,无情地将其中的一魂一魄分离出来,捏碎掉,奇异的是,眼看已经湮灭,转眼灭而复生。 大惊失色的妖后十分不解,又使出更凶残的法术,那一魂一魄仿佛有灵性一般,始终能灭而复生,反反复复无数次后,心灰意冷的妖后脑中突然一激灵,“难道我儿竟有永生不灭自愈修复之奇能?!” 一丝喜色浮上嘴角,“看来,得到万灭池去处理了。” 思想至此,妖后索性从自己颈上取下一只黑色的水晶瓶,施法将那一魂一魄封入其内。这才将剩下的二魂三魄送还至女婴印堂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心满意足地唤了声,“阿顺!” “后,请吩咐!”阿顺收功,现身于妖后面前。 “速将此瓶送至万灭池销毁,绝不能失手,否则,提头来见!”妖后的眼神素来凌厉。 妖后一向说一不二,下达命令从来去繁就减,此次如此交代,瞬间让阿顺明白了瓶中之物的重要性。“是!”阿顺迅速接过黑色水晶瓶,转身乘着夜色离宫而去。 无人谷中,一个身影扶着陵墓坐在湖边。 月魄树已经长成了数十米高的大树,修长的枝干,茂密的叶子,无不透着一股灵动,在“空里流霜不觉飞”的月光中,脉脉散发着微微光芒,于低调中更显郁郁葱葱。 “后安排我去万灭池,我想着,途经此地,便忍不住来看你。”只有到了这里,阿顺的脸上才会露出无限的凄凉,一百年过去了,每到此地,泪水总会情不自禁划过脸庞。 “你在这里太孤独了吧,虽然有月魄树陪你,却也没个说话的人。”含着晶莹的泪,阿顺凄凉地笑着。 她怎知,这月魄树在此天杰地灵之地,吸纳天地灵气,竟已有了混沌意识,已然成了树妖之萌态。 “我也想说话,可是我不能,呜呜……”那月魄心里想着,只能请微风吹拂自己的枝叶聊表心声。 “距离上一次来,已经有一百年了吧!”阿顺苦笑着,“可怜我这次也只有片刻的时间陪你。”终于,阿顺忍不住嘤嘤地啜泣起来,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压抑,身体却因为痛苦而剧烈地颤抖起来,以致于怀中的黑色水晶瓶竟在颤抖中跌了出来,滚到了正在偷偷陪着阿顺哭泣的月魄树脚下。 “咦?这是什么?”月魄好奇地伸出枝条拾起水晶瓶。说来也奇怪,妖后亲自封印的黑色水晶瓶到了它手中,竟法力全无。那一魂一魄嗞溜一下飞了出来,钻入了它的身体。 “啊——”月魄吓了一跳,枝条中的水晶瓶又落到了阿顺的脚边。 “是谁?” 妖力超强的阿顺警觉地一跃而起,用法力将山谷搜了个遍,好在那月魄还只是个萌妖,连妖婴亦算不上,竟幸运地躲过了这一劫…… 第十九章《月魄篇》之鬼母之药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直到确认除了走兽飞禽藤木植物没有别的生灵,阿顺才收回法力,低头突然发现脚下的黑色水晶瓶,惊骇的阿顺连忙将其小心拾起放入怀中,却没留意那水晶瓶封印早已解除。为了确保不再出纰漏,阿顺别了阿恒,拭去眼泪,披月而去。 就在身影离去的那一刻,月魄感觉精气神大溢。那一魂一魄竟宛若自己的灵魂,轻易地便融入了月魄的身体。 而当阿顺将黑色水晶瓶扔入万灭池的霎那,月魄已修出妖婴的模样。 白驹过隙,转眼又是十年时光一晃而过。 此时,值:异次元人世间公元928年。 亦值:妖界婼武灵王110年。 “啪!”妖后一记虎尾鞭无情唰到一位小公主身上。那小公主看上去仅人间三四岁女童的模样,生得异常美丽。 这一鞭自她娇嫩的左背斜至腰部,皮开肉绽,热血四溅,触目惊心。生生地挨了这一记鞭子,浑身战栗的她痛得泪水都落了下来,却不敢放声哭。 她天生会读心异能,自她记事以来,第一次被虐时,她便读出了母后心中恨铁不成材的痛恨。那时的她满耳朵里都是母后心中“废物”的骂声。 当她哭得声音越大,母后的情绪就越激动,骂声就越响亮,鞭打脚踢就更盛……可以想象,她是经历了多少血腥的场面,才学会压抑着保护自己。 “啪啪——” 妖后又连甩了两鞭,婼合抱着头趴在地上,实在忍不住,小声而坚强地涰泣着。隐匿在阴影中的阿顺也忍不住别过了头去,不忍直视。 阿顺原本就是唯妖后命令是尊的人,骨子里更不敢去忤逆妖后的任何决定,虽然心疼婼合公主这么年幼就被残暴施虐,却不敢劝只言半语。 妖后暴跳如雷地又甩了几下,终于恨恨地骂了声“废物!”便弃鞭而去。 “妖师!妖师!!” 妖后咆哮的声音几乎掀翻了整个妖宫的屋顶。 “后!老奴在此,请您吩咐!”白须老妖闻声小心翼翼现身。 “你不是说公主是妖神之相天生神力无边,是我妖界史无前例的最神力之人!可是她怎么什么神力都没有,什么法力也教不会!”妖后歇斯底里地大发雷霆。 “后莫急,待老奴细细察看。”白须老妖颔首,再掐指卜算,不禁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 妖后一眼便能看出变数,心中咯噔了一下。 “后,”白须老妖怯怯地望着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不知怎么组织自己的语言。 “快说!” 妖后有些气急败坏。 白须老妖四下望了望,见没有别人,才轻声说道,“公主原本是大吉大利上上上签!但是……”不知为什么,说到这里,他竟有些发虚,“有、有人将她的情魂爱魄分离了去,以致……破坏了她的神力和运势……” 听闻此言,妖后大惊,不待老妖说完,急着问道,“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有,”白须老妖擦了擦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说道,“只需将她的情魂爱魄归还于她便好。” 未料此言竟让妖后脸色煞白,一向气焰嚣张的她竟有些口结起来,“可、可、可还有什么别的破解之法?” 闻言,白须老妖大骇,他吞了吞口水,老实地回答,“除此之外,便没有了。” “后,后,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此时,空中传来妖帝关切地问候。 白须老妖正待说什么,却见妖后眼色大凶,挥袖之间,一记电光闪过,瞬间白须老妖灰飞烟灭。 “后,发生了什么事?”老妖灰烟尚未消散,妖帝的影像已出现在宫殿之中。 “帝,”刚才还凶相毕露的妖后转眼已是泪眼婆娑,凄切地说道,“那老妖上次算卦,不小心动了我们合儿的神力和命运,将合儿变成如今这痴傻愚笨的模样,我太气愤了,就将他灭了。” 妖帝听说白须老妖被灭,正欲叹息,却见妖后楚楚可怜,只好按下那惜才之心,疼爱地对妖后说道,“爱后,再不必为愚笨之人大动肝火,老妖灭了,我们再觅一技艺更盛的妖师,合儿傻了,我们再生七个八个。” 妖后听到如此蜜语甜言,方才“强按”下悲痛的心,破涕而笑。 待妖帝的影像消失在宫殿之中,妖后急忙将阿顺宣入宫中。 “阿顺,公主出生那夜,我让你速送至万灭池销毁之物,你可处理了。”妖后急切地问道。 “已按后令处理妥当。”阿顺老实复命。 “啪——”妖后恼羞成怒,一记耳光将阿顺重重地掀至宫墙上。阿顺闷哼一声,虽不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依然顺从地爬起身来,等待妖后的新一轮发泄。 她怎知,此时此刻,妖后心凉如冰,浑身无力,心中想的却是“魔界欺凌我妖界上千年,我好不容易生下如此神力的女儿,想着只有让她变成不受感情拖累的强者,才能迅速成长为这世间最强悍的霸主,未曾想竟亲手将她变成了废物。” 这十年来,妖后虽频繁出宫忙于战事,却时刻将婼合护在心间。如今希望破灭,怀着抑郁而愤懑的心,心灰意冷的妖后将婼合弃置在离东宫最远的柴房。 果如帝言,接下来数十年,虽战火未熄,妖宫中却接连添得三位公主、两位王子,依次是二公主婼焰儿、三公主婼冰儿、大王子婼瑿然、四公主婼玪儿和小王子婼迪儿,其中婼冰儿和婼焰儿是一对双胞公主。 白须老妖死去的第二年,“鬼母”便来了,她接替了白须老妖的位置,成为了妖界的卜师。她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见到她的模样,传说中是个可怕的女鬼,法术高强。 仿佛雨后的竹笋,公主、王子们一个个会跑会跳了,法力也日益长进,唯独婼合依然如初。 会读心异能的婼合,读出了母后的放弃,兄弟姐妹的嘲笑,父帝的遗忘,她在一片冰冷的世界里成长着。兄弟姐妹们都有自己的宫殿,唯独她被丢进了一个狭小的柴房,那里只有一张铺在地上的草席,任她自生自灭。 因她生来自愈修复能力超强,母后与兄弟姐妹们练功时会经常拿她作靶子,不管她怎么痛哭流泪,也不管她怎么痛苦流血…… 每当夜晚来临,伤痕累累、泪迹斑斑的她回到屋内,她都会感觉到精神有些恍惚,仿佛月光中会隐隐约约地传来优美歌声,若有若无。 她总想着,或许是日子太苦太痛,才会产生这不现实的错觉,她所能做的,便是躺在洒满月光的草席上,在幻想中缥缈的歌声里,看着淌血的伤痕一条条在月光的轻抚下凝滞、结疤、愈合。 妖族最不喜欢的便是每月之朔,那一夜月亮会消失在天际,每每那日从清晨开始妖人便会浑身无力。 而婼合也不喜欢,因为就算是母后和兄弟姐妹如何无力,她们也会想着法对她施虐,仿佛这已经成为了他们每日必须做的事情。 她的心一天天变得麻木,似乎逐渐适应了疼痛的感觉,也渐渐忘记了生存的意义。 一天黄昏,下起了暴雨,浑身伤痕的婼合躺在血污斑斑的塌上,目光散漫中扫过窗棱时,无意发现那上边,居然长出一只无名植物的嫩芽,狼狈地在滂沱大雨中东倒西歪。 婼合苦笑地叹道,“卑贱的东西,这世上沃土无边,老天爷却偏偏把你丢在这非常之地,你又何苦如此卑微又固执地活着?” 她爬起身来,踉跄着走近窗台,“于你而言,生命是戚苦、挫败与无奈的。与其痛苦地开始,不如痛快的结束。让我来帮帮你吧!” 说着,婼合伸出手去,将那无名的植物连根拔起,丢弃在了暴雨之中。 几日后的夜半,当她刚刚拖着满身触目惊心的血痕回到栖身之地,门被粗暴的踢开了,一个如鬼一样的影子出现在门口,挡住了温暖的月光。 那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一瘸一拐地进来了,婼合的视力极好,就算是背着光,她也能分毫无差地看清这个“女鬼”的容颜—— 她的脸上全是狰狞的伤疤,成千上万的疤痕堆积在一起,把她的五官冲挤得四零五散,以致于看不清她本来的相貌。 婼合努力地去寻找“女鬼”的眼睛,想从那里读一些对她有利或者不利的信息。 可是她看不清这“女鬼”的眼睛藏在哪处疤痕里,却能感觉到她邪恶凶狠的目光,那是一种充满了敌意、想要将她撕裂了的凶腾腾的气息。 她拄着阴森白鬼制成的拐杖,拐杖上顶着一颗满是裂纹的骷髅头,两只黑漆漆的眼洞中,闪着一点莹莹的绿光。它昂着头,咧着嘴,露出钢铁一样的牙,似乎随时都会趁人不备咬上一口。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鬼母吧。”习惯了被残暴对待的婼合无所谓地望着这个凶神恶煞的“女鬼”。 “看来我来的是时候,”她的嗓子嘶哑得很彻底,听起来很吃力。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狞笑着将瓶盖打开,“你的母后,让我给你送点药来。” 婼合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母后送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也是让她唯一一件感觉到亲情的事情,她坐了起来,“送药?”木讷的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的伤口可以自己愈合,我并不需要药!” “哦,我想你是误会了。”鬼母阴森森地笑了…… 第二十章《月魄篇》之小小异样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她是怒你不争,怕你痛得还不够!” 虽然没有了情魂爱魄,但鬼母的这句话仍犹如狂风骤雨,在婼合素来平静的心中掀起了惊天巨浪。 她吃惊地望着鬼母,想从她眼睛里确认这些信息,却不可思议地发现鬼母额头上的伤疤里竟藏着第三只眼睛,它邪恶地瞪着自己,将她的眼睛刺得生疼。 就在她捂住眼睛的瞬间,鬼母已经如饿虎一般扑了上来,将脉脉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毒药泼到了婼合的身上。 那毒汁不知是什么配方,渗入伤口,让原本以为自己已麻木到忘记疼痛是什么感觉的婼合,感觉到身体几乎要被扯裂开来,痛彻心扉、浑身战栗。 可是还有什么痛会比从刚刚以为得到了一丝亲情的云端跌进无限冰寒的无底深渊更让人痛苦。 多少年来,婼合被遗忘了的泪渐渐渗了出来,沁入盛满毒药的伤口,不知经过了怎样可怕而痛苦的反应,散发出白雾一样的蒸气。 母后,您就这么恨我、厌我、弃我吗? 在你们眼里,我真的就是一个如此令人痛恨的废物吗? …… 浑身疼痛到不可言喻的她,突然将头深埋进胳膊里,任泪水渗出…… 不知道鬼母是什么时候折腾完的,亦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去的。 这一夜,当远方缥缈的歌声再次飘来,她的泪,情不自禁淋漓而下,不是因为这些皮肉之苦无法承受,不是因为这些伤痕延至天明才愈合,而是因为她原本千疮百孔的心再一次伤到极致。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沿着破墙辛苦爬进窗来,一切罪恶再次隐匿在黑暗中。 年复一年,日日如此。 但这个清晨,她还是感觉到了有一丝异样。 已经麻木到迟钝的神经,很久没有敏感过。 到底有什么异样…… 她原本没打算探究,懒懒散散任目光飘摇,伤口一如从前不争气地全愈,连毒药刺激过的痕迹也没留下一丝一毫证据。榻依然是血渍斑斑的榻,四壁依然是空空荡荡的四壁,漫无目的任视线散慢而去,直到经过那扇窗—— 那小小的窗棱之上,又一粒不知名的种子正悄悄萌芽,迎着温暖的阳光,倔强地将娇嫩的芽瓣向太阳伸展。 微微晨风中,芽的颜色是那么清新,清新地令麻木太久的人感觉有些刺眼;生命是那么鲜活,鲜活地令躲在阴暗里的人不敢直视;姿态是那么昂扬,昂扬地令自卑怯懦的人羞躁不安。 它轻轻摇曳着,竟让婼合莫名其妙有种错觉。 只觉得恍惚之间,这小小的生命,正用它尖细的声音在冲着自己冷嘲热讽—— “软弱的东西,老天给了你万劫不灭的生命,你有什么理由坐以待毙?你看看我,柔弱仅仅是我的外表,坚强却是我如钢铁一般的意志。命运对我不济又如何?我无所畏惧!生命多么可贵,我会积极地、顽强地、认真地、负责任地去面对。纵然每一天都会很辛苦,我也宁愿苦中作乐,为自己谋得更多的生存机遇!” 那一瞬间,婼合的内心最深处突然有一丝触动与羞躁。 她愤愤然生出手去,想如前几日一般,将那植物连根拔起,弃之窗外。 就在指尖触碰到芽瓣的一刹那,自己所遭遇的一切残暴突然一幕幕浮现眼前。 如此平庸、卑微与柔弱的植物,却如此坚强、勇毅追求着生命,抹杀它的生命与那些施虐施暴之人又有什么区别? 上天对它如此不公,它却不自弃,天生万劫不覆的生命,又有什么理由自暴自弃? 婼合轻声叹息。她未意识到,自己的心从这一刻开始,已悄然发生质变。 抬起头来,任视线透过窗,正对着西厢的光亮。 西厢住着一位刚来数日的小厨娘,年方十岁,头脑不太灵光,总是呆里呆气地做错事,受到她那暴脾气的鲍丁师傅的拳打脚踢。 每个夜晚,当婼合在柴房忍受伤口煎熬之时,小厨娘便会在那厢哭泣呻吟。 都是可怜可悲的人儿。 通常这个时候,她已经起床多时了。今日倒是奇怪,为什么她的屋子尚有亮光? 那光亮似乎一只会魔法的手指,冲着婼合勾了勾,婼合便莫名其妙地循着它一步步走去。 屋子里黑黑的,隐约有个弱小的身影趴在床沿。那光亮便忽明忽暗地浮在那身影之上。 婼合想凑近窗户,看的更清晰一些,谁知那厚实的墙壁仿佛突然消失,她一不小心,竟破墙而入。 这让婼合很是震惊,回转身来,伸出手去探了探,手竟真的从那墙壁中轻易穿出。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自己什么时候学会了穿墙术? 正思忖,身后传来小厨娘嘻嘻哈哈的笑声。 婼合吓了一跳,扭头定睛一看,原来小厨娘正在梦呓,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 再看那光亮,宛若一团微弱的彩色星云,在酣睡的小厨娘头顶忽隐忽现。 婼合试着伸出手指探看,竟一个趔趄闪进了小厨娘的梦中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小小人儿正在热火朝天的厨房里,一手执着菜谱,一手翻云覆雨耍着锅碗瓢盆。 突然,师傅在外边喊道,“丫头片子,看见我的传世菜谱了吗?” 小厨娘急忙将菜谱藏到身后,大声回答,“没有啊,师傅!” 师傅焦急地去别处找寻。 隐藏在墙角的婼合,一眼便看见小厨娘身后的菜谱上写着《鲍氏菜谱》四个大字。 见师傅走远,小厨娘拍手笑道,“有了这菜谱,我就是妖界第一厨娘了!哈哈哈哈” 正笑着,突然世界天翻地覆…… 婼合一个激灵,从塌上坐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 奇怪,我怎么会在自己的塌上? 难道刚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梦? 正惊疑,忽然西厢响起一阵叫骂声,哭喊声,拳打脚踢声,以及求饶声。 婼合爬起身,透过窗张望。 只见西厢,粗壮的鲍丁正对着小厨娘一顿猛揍。天生大嗓门的他,凶神恶煞地叫嚣,“无耻小贼,……才入宫就敢赖床,……还偷老*的传家菜谱!……” 眼前的这一切,与刚才的“梦”无缝而合,婼合内心的震惊无法用言语表述。 她将目光收回到窗棂,寻找那让她心灵触动的身影,正迎上它以一种顽强的生命之姿,大大方方向她展示。 这,根本不是梦! …… 等等,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纠结是不是梦,那边小厨娘的声音已渐渐弱下去。 从前,婼合从来不滋事也不理事,习惯性闭上眼睛转身而去,可是今日不知为何,有个声音在内心深处自言自语—— 纵使全世界的妖都唾弃我,我也不能唾弃如我一样可怜卑微的生命。 那声音愈来愈强烈,最后竟然变成了呐喊。 终于,她睁开眼,捡起墙角松动的一块锋利石头,大步流星蹿向西厢,照准那狂施淫威的粗暴鲍丁脑后,狠狠敲了下去…… 那一天—— 西厢空了,那个小小的人儿被人横着抬了出去,四肢无力地垂下。 生命于她,毕竟太过脆弱。 命运于她,毕竟太过苛刻。 她匆匆地走了,妖宫里却没有因为她的离去,泛一丝涟漪。 而凶手却“顽强”地活了下来,虽然头上包扎着厚厚的绷带。 若说,婼合从前只是受尽了无情手足的摧残。 自从那一天开始,宫中一帮恶毒妖仆也加入了迫害她的行列。就在当夜,狠毒的鲍师傅带着一帮恶仆,“光顾”了婼合的柴房…… 妖界,就是如此欺弱怕强、乌烟瘴气! 习惯遍体鳞伤的婼合,不在乎多几道伤。但是小厨娘的离去,仍教婼合愧责不矣。 就在小厨娘走后的第二个清晨—— “啊——” 记不清是多少次摔倒在地了,婼合皱了皱眉头,伸出手将背后的飞刀拔了出来,那飞刀如冰一般寒,伤口溅出的血却冒着腾腾的热气。 嗖嗖,又是几叶飞刀飞来,婼合接连躲过三叶飞刀,可是还有一叶太刁钻,那飞刀竟能在空中转向,直到射中目标。 身后传来欢呼声和叹息声,几家欢乐几家愁。 “二姐三姐最牛!每次都能中!”大王子婼瑿然的声音最洪亮,方圆百里都能听见,“哎,可是为什么我每次都中不了啊?” “没事,瑿儿!下次一定能中!”穿着一身火红裙衫的二公主婼焰儿声音很是悦耳。二公主婼焰儿和三公主婼冰儿是双胞胎公主,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性子却截然相反,一个如火一般烈,一个如水一般静。 如火的婼焰儿喜欢烈焰一般火辣辣的红色,如水的婼冰儿喜欢泉水一般清爽爽的嫩绿。所以两个人倒也比较容易区分。虽然性子迥然不同,但是两个人的法术能力都超群,在一众兄弟姐妹中很是出彩。 “再来!再来!”小王子婼迪儿刚学会走路,由妖仆照顾着,贪玩的在一边哈哈大笑。 “嗯,再比一局!”婼瑿然心有不服,正待出手,忽听背后有声响。 “公主、王子——不好了,后受了重伤,刚送回宫中!” 一众人等大惊失色,立马撇下受伤的婼合,撤回了宫。 拼命奔跑的婼合不知跑了多远,听见身后没了动静,才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太累了,婼合擦干嘴角的血,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后,自出生以来从未做过美梦的她第一次做了一个美梦,美到恨不得不想醒过来…… 第二十一章 《月魄篇》之灵犀之血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梦中,一轮皎皎的明月悬在夜幕中。那明月脉脉挥发着温柔的光辉,宇宙众生因此变得梦幻而神秘。 婼合躺在如毛毯般柔软的草地上,静静望着那轮明月,恍惚之间,突然觉得那月亮好似一张朦朦胧胧的脸,虽然看不清性别,也看不清五官,但她能肯定那是一张友善微笑着的脸,正温柔地哼着美妙的歌。 从前在柴房时,也曾听见这歌声,只是若隐若现,缥缈而虚无。而这次在梦中,她听得很清晰、很真实,也很享受。 那是一种美如天籁、美到极至的歌声,也是一种美到清新脱俗让人忘却烦忧的歌声,仿佛来自大自然,却比大自然更美妙更神奇。 如果说,她拥有伤口自我愈合的奇异功能,那么这歌声便有将心灵创伤抚愈的神奇疗效。这歌声,如春风化丝雨吹进婼合干涸的心,积蓄起一池春水,泛着一圈一圈涟漪。那清清的春水里,映现着美丽的蓝天白云、绿树青山,活泼泼的鱼虾在莲叶间嬉戏,好美好美…… 可是生来的第一场美梦却被可怕的“鬼母”撕碎了。 仿佛生来便愤世嫉俗的鬼母,恶狠狠将她丢在了妖后的面前。 在婼合的印象里,母后既是凶神恶煞的,让她望而生畏,却也是坚毅勇敢的,令她心生敬畏。她见过母后受过很多伤,却很少见母后皱一下眉头,落一滴眼泪。 此时床塌上却传来了厚重的喘息声。婼合抬起头来,正看见妖后失了血色的肌肤和鲜血淋漓的后背,不禁大吃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谁也不会告诉自己。 于是她选择了直视母后的眼睛—— 在那里,她看到了母后与魔后的大战,那场大战战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最终妖后伤了后背,魔后伤了前胸,两败俱伤。若不是妖魔两军及时赶到护驾,结局怎样还真不好说。 “放肆!” 察觉到婼合在直视自己的眼睛,妖后大喝一声。 婼合连忙收回了读心的目光,最后一秒,她读到了母亲当前的心声——“这废物单刀直入的眼神竟看得我心头发怵!” “阿鬼,你把这废物抓来做什么?我此时恨不得将那魔女碎尸万段……”妖后的眼中满是对魔后的怒火。 “后,合公主的心头血是珍贵的灵犀之血,可助您减轻疼痛,加速康复!” 鬼母邪恶的声音听得婼合心惊肉跳。 婼合抬起头来,却见母后闻言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心里的想法却是—— “这废物……还有此用?” 这心声听得她心如死灰。只见鬼母唰地不知从何处亮出一柄雪光闪闪的匕首,一步步向她走来。 “等等!” 突然,身侧传来母后制止的声音,婼合紧绷的心刚刚缓了口气,却见母后从头上拔下一支玉簪,对鬼母说道—— “用这个,伤口小一些,别让她太痛!” 虽然这句话换汤不换药,却依然如春风吹过,婼合紧张而冰冻的心终于再一次有了一丝回暖。她抬起头来,却看见母亲正直视着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却是—— “原来她竟然真的是天赐宝物,有了她,我就有了永生不灭的保障。我要把她好生保护起来,以备我不时之需,哈哈哈哈……” 那笑声刺耳地让婼合恨不能立刻死去,她突然很痛恨自己为什么会有这自我疗愈的功能,为什么会有这永生不灭的身体? 她的情感明明是麻木的,泪水却因身体的本能反应喷涌而出,只是她早已忘记了该怎么去哭…… 当天晚上,妖后便将离东宫最近的雪雁宫赐给婼合。第二日,又赐给了婼合两个侍从——闵安、闵宁。并颁布了禁令,禁止所有人再对婼合人身攻击。 这些待遇,婼合都明白为什么会得到。她不再感恩,心中除了深深的仇恨和淡淡的忧郁,还有她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那小小的异样。 搬家之时,婼合在院子里捡了一只破花盆,将窗棂上的无名植物移入其中,带入了雪雁宫。这是她唯一的行李,事实上,除此之外,她确实也别无一物。 接下来的日子,兄弟姐妹们稍稍收敛了一些,但并不意味着相安无事。在他们心中,婼合依旧比他们低的不止是一等。关心战事与妖帝安危的妖后呆在宫中的时间很少,而每当妖后离宫时,他们依旧会如从前一般,以婼合为猎物,进行技艺高低比试。 而闵安、闵宁最擅长欺软怕硬、见风使舵,明知这是一个人见人踩的主,暗叹时运不济,升迁无望,对婼合冷嘲热讽,视若无睹。 日子与从前相比,终归是平静了一两分。 利用这难得的平静时光,婼合开始静心研究自己。 数日之前,那场奇异的出入小厨娘之梦的“梦”,似乎不是梦。每每凝视着搬入新“家”的无名植物,婼合便会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 既然上天赐予自己非常人之身,想必让其变强大的办法也必然是非常人之办法。除了读心术和万劫不覆,自己一定还有什么尚未察觉的潜能力。 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是如何进入小厨娘的梦?婼合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 她试着用了很多办法,去探知别人的梦,却怎么也不能如愿。 眼看小厨娘的头七到了,婼合索性偷偷在宫中寻了一套与小厨娘离开时相似的衣裳,又偷偷去妖宫染坊寻了些红染料。夜半时,趁着闵安闵宁鼾声正浓时,对着镜子精心“打扮”起来。 小厨娘临走时的模样至今还印在婼合脑海里,只因鲍丁在自己面前轰然倒地时,趴在地上的那惨兮兮的小小人儿曾让自己触目惊心。 事实上,在那之前,她的柴房没有镜子,她无法想象自己每夜的模样是多么的恐怖而狰狞,比起小小人儿有过之而无不即…… 只是想要惟妙惟肖地复原小小人儿的模样,对于从来没有拿过画笔的婼合来说,花费了她很大的心力。 当她终于对自己的形象满意,悄悄“光顾”鲍丁的卧室,正看见那个三大五粗的家伙在睡梦中浑身战栗。头顶之上,升腾起一片阴森森的乌黑云雾。 云雾?! 婼合瞬间想到了小厨娘头顶之上的五彩星云。 这是入梦的通道! 以“小厨娘”之姿态入鲍丁之梦,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婼合伸出手去,轻轻触碰那云雾。有了第一次的经历,这一次,她进入得小心翼翼。 但令她万万没料到的是,刚入梦境,她便听见了小厨娘凄惨的呼喊—— “师傅,我不甘心啊,我还没学到厨艺,你快下来教我啊——” 婼合寻声望去,只见小厨娘的魂魄正举起双爪,哭喊着向鲍师傅飞去…… 霎时,婼合在雪雁宫的纱帐中清醒。 只是这一次,婼合很冷静,很淡定。她褪下一身“行头”,在床榻上一直睡到被闵宁颤抖着的尖叫吵醒。 “阿安!阿安——” “叫什么叫,吵着我做美梦啦!”闵安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睡意。 “庖屋的鲍肥子没了!” “唔,没了就没了,别吵别吵……什么?!没了!!没了是几个意思?!”原本睡得正酣的闵安,似乎回过神来,突然大呼小叫。 “刚才我经过庖屋,听人说鲍肥子今早日照三竿都不见人,连忙派‘胖丁’去喊门,结果没人答理,翻窗进去一看,人蜷缩在床角,口吐白沫,早就归西了。” “谁干的?” “那肥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倒是脸色特别难看,好像看到了鬼一样……” “难不成……是那小丫头片子回来了?” “闹*呀!” “别瞎喊!那鲍肥子天天欺负人,冤死鬼多,要不是咱哥俩机灵,谁知道吃多少亏,死了活该!” “也是啊,那肥子早该死了,从前咱哥俩也受过他的恶气,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 闵安闵宁的对话印证了婼合的推测。 昨夜,不知是什么缘故,婼合入了鲍丁的梦。 只是没想到,那煞气冲天的大块头鲍丁竟是个胆小如鼠之徒,居然能被自己的噩梦吓得一命呜呼,确实令人大跌眼镜。 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连动物之间,都互相怜悯。这闵氏兄弟竟如此幸灾乐祸,实在令婼合心寒。 接下来的日子,婼合依旧摸索着入梦的途径,成效却不明显。 正当婼合快要放弃时,无意间又闯入一个梦,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境金光闪闪,有位清瘦矍铄、白发童颜的老先生轻飘飘坐在云端,一手抚着琴弦,一手执着书卷,引导弟子们摇头晃脑地念着——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 从前婼合也曾在妖宫中的书塾里见过妖师先生摇头晃脑念叨,只是那妖师先生与眼前这位素未蒙面的老先生不同,生得贼眉鼠眼,看上去极其奸诈狡猾、刻薄势利。加之她不愿与冷血凶残之辈同处一室,平白增添自己被恶意攻击的危险,故而选择了避而远之。 如今在梦中,这老先生念一句,徒弟们便跟着念一句,虽然他们念读的句子婼合尚不懂是什么意思,却听得津津有味。 正美美听着,突然—— 第二十二章《月魄篇》之鬼族禁术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啪!” 婼合的脑袋被什么狠狠敲了一下,头皮震得一片麻…… 只见那云端上的老先生不知何时已经飘至自己面前,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握着长长的教鞭。那教鞭显然刚敲击过婼合的脑袋,正嗡嗡地颤着。 “听课要聚精会神,你在开什么小差?”老先生严厉地问道。 “您能看到我吗?”婼合非常地惊讶。之前莫名闯入小厨娘和鲍肥子的梦,他们都看不到自己。话刚出口,婼合便觉得自己问得很白痴。人家都已经敲了自己的脑袋,训斥了自己几句,你说呢? 果然,面前的老先生板着脸,没有回答。这位看上去极严厉极不通情理的老先生,总让婼合莫名觉得铁面无私、高深莫测,以致于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便油然而生一种敬畏之心。 婼合本想说自己不是他的学生,此刻却惴惴地有点心虚,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道行高深的老先生仿佛洞悉了她的心声,厉声斥道—— “我不管你是阿猫阿狗,还是何方神圣,入了我的学堂,就要认真听我讲学!”说着,他吩咐道,“掌心朝上,伸出手来!” 读了从老先生眼中传来的心声,婼合明白这是老先生即将对不认真听讲的学生实施惩罚。不知为什么,婼合的手竟快于大脑反应,自觉地呈送到老先生面前。 “啪!啪!啪!”老先生在婼合的手掌心上,用教鞭接连狠抽了三下,问道,“下次上课,还敢不敢三心二意?” 虽然老先生卯足了劲,但对从小在刀光剑影中长大的婼合而言,这三记教鞭如鸿毛一般轻飘。 只是,如此轻于鸿毛的三记教鞭之后,掌心似乎窜入一团暖流,沿着掌心蔓延全身,整个身心仿佛置于明媚的阳光之中,十分畅意与兴奋。 不想让老先生难堪的她,强忍着惬意,装作呲牙咧嘴的模样,受过这三鞭,“老老实实”回答道,“再也不敢了。” 见孺子可教,老先生斥道,“把书拿好!”随手将书卷抛之于婼合额前。 虽然被书卷砸得眼冒金星,但婼合心里莫名高兴,既狼狈又欣喜地捧起书卷,小心翻开,只见那上面书写的字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闪闪发光,十分好看。 最最奇妙的是,书卷之中的每一个字,都让从未上过学堂、大字也不识一个的婼合看得好生亲切,好生感动。 从小到大,第一次知道亲切与感动是何物的婼合,十分喜爱这两种情感。正喜出望外欣赏着每一个文字,突然觉得老先生那三记教鞭之后已然消失了的融融暖意,在自己看书之时瞬间在身体中复燃,窜至头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更令婼合诧异的是,天地之间,不计其数的文字,仿佛变成了精灵,一个个雀跃着叽叽喳喳,从世界的每一处角落,三五成群、密密麻麻飞到自己的脑海,形成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文字星海。 正惊得目瞪口呆,却听老先生在云端大声诵读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瞬间,十二个大字随着老先生的领读,一个接一个,从文字星海中跃了出来,在婼合脑中金光闪闪地呈现。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弟子们跟着齐声诵读。 婼合连忙学着弟子的模样,加入诵读的行列。 抬起头来,却见老先生正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眼中传递出他的心声,“君之所以为君,必有非常之躯,非常之悟,非常之道。如此时此刻,君所见所思之字字句句,皆有魂灵。” 这一番话语,婼合虽倍感深奥,却觉得字字箴言,甚至依稀觉得某些字句,与自己前几日所思所想“不谋而合”。 弟子们跟读之后,老先生又接着念道——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老先生口中虽然读着诗句,眼中却继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婼合,传递着心声,“劝君惜取少年时,入黄金之屋,养如玉之颜,不负非常之天命,切记!切记!” 不知为什么,婼合突然有种感觉,这位老先生知晓自己会读心术,故意将心声传于自己听。 当弟子们跟读声刚落,婼合听见老先生心口之声继续同时响起。 口中:“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眼中:“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还请妖神君勿为亲人之弃、肌体之伤、心志之苦乱者也……” 婼合怔怔地望着老先生,愈发相信面前之人高深莫测,无所不知。只是妖神君是何人?这位老先生又是何人? 那一天清晨,与前两次不同。婼合并没有蓦然惊醒于榻前,而是怀着疑问在暖暖的阳光中缓缓醒来。 下床后,婼合轻轻走到窗台前。只见窗台之上,花盆之中,那株无名植物一晃已长大了许多,虽长成了其貎不扬的野草模样,却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婼合望着花盆中的野草,正欲自言自语,突然一眼瞥见那花盆之上,似乎有一行小字,定睛一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那小字分明是有人,用锐物小心刻于其上,又怕人看见,雕刻得如米粒大小。若不是婼合眼睛好于寻常妖人数倍,绝不会发现。 这字迹十分娟秀,应是出自女人之手。 这诗句读来,有种无可奈何的淡淡忧伤和可望而不可及的沉沉思念。” 等等,婼合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自降生以来,自己从未读过书,习过字,花盆之上的这娟娟字迹自己如何认得? 认得倒也罢了,为什么会读出一种淡淡忧伤和沉沉思念? 婼合震惊万分地望着花盆,脱口问道—— “难道昨日之梦亦非梦?” “梦中老先生是何人?” “妖神君又是何人?” …… 花盆无语,花盆之中野草亦兀自静默。 之后数日,婼合再也没有入过谁的梦。 对婼合而言,入梦已经不再重要。 “劝君惜取少年时”“一寸光阴一寸金”老先生在梦中说过的话,对婼合产生不可言喻的影响。她开始对妖宫的书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自那日起,她白日在府中呼呼大睡,躲着冷血暴徒,深夜则趁着闵安闵宁熟睡,偷偷溜进书库,在书的星海畅游。 未接触书时,婼合觉得自己仿佛一具行尸走肉,生命的每一天都过得毫无意义。 一旦跃入其中,方知世界之大,妙不可言。她仿佛一只干涸的海绵,在书的星海中尽情地吮吸着精神世界的营养。 一日夜里,婼合在书库抽取书籍时,不小心攘动了一个书架,落下了许多书,幸亏守宫的侍卫们没有发现。婼合收拾地上的书籍时,发现了一本与众不同的书。 妖宫中的其它书籍都很厚,包装得华丽精致。但这本书只有封面和底页,通体漆黑,破烂不堪。 婼合好奇地打开它,只见书中的文字与其它书籍完全不同。妖族的文字有许多的圆圈圈,每个文字都仿佛一幅静止画,而此书中的文字鲜少见圆圈圈,每个文字上半部分如雨丝,有着许多线条,下半部分似云雾,若隐若现,最神奇的是,每个文字似乎都会魔法,在书扉中不停浮动和变幻。 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文字,这些文字却仿佛等了婼合许久,如今终于等到了,便一个个分出身来,嘻嘻哈哈地飞入婼合脑中,以致于婼合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视幻听。再看书籍之时,竟看得明明白白。 原来,这是一本动态的书籍,每分每秒都不停变幻。其中,记录了鬼族许多禁术方法和功效,看得婼合心惊肉跳。 “这是一本很危险的书!若是被居心叵测的人发现,只怕世道将更不太平!”看完这本书,虽然有些内容已经缺失,婼合仍断定这本书不可外泄。 问题是怎样才能不外泄呢? 她在书库中左瞅瞅,右看看,直到看到屋顶上的灯架…… 那天,藏完书已是黎明。回雪雁宫的路上,已有早起的织衣坊妖奴在玉纱树上织着玉纱衣。 妖宫的玉纱树品质上好,织衣坊的妖奴们手艺精湛,常常坐在偌大的玉纱树上便织就了款式新颖的精美衣裳。那些五颜六色的衣裳好像一件件的艺术品,有时候婼合经过时,也忍不住用余光去打量。 但她知道,自己是不配得到它们的,因为它们若是跟了自己,必定会在一日之内灰头土脸,“伤痕”累累。 她小心地躲过这些妖奴,刚入寝室,便听见懒洋洋躺在各自床上的闵安闵宁,正肆无忌惮地大声聊着天。 “……不知这次怀的是位公主,还是王子?”问问题的声音有点女声女气,婼合一听便知道是中气不足的闵安。 “管他公主还是王子,对我们来说还不是一样。”闵宁的语调从来都粗声粗气,大大咧咧。 “那可不一定,我觉得帝后似乎更喜欢王子。” “只要不是像我们这位主一样的废物,帝后都喜欢。” “最好是位王子,我们争取调到新王子府中,嘻嘻……” …… 闵安闵宁的谈话,让婼合大吃一惊——妖后又有了身孕! 这个消息是一个可怕的信息,因为有人将趁着妖后怀孕期间,蠢蠢欲动…… 第二十三章《月魄篇》之误入圈套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妖婴即将出生的那段时间,宫中上下忙成一团。 此时的婼合,正宛若人间十一二岁的少女,在不屑与唾弃中成长的她,虽迁到雪雁宫,闵安闵宁却根本懒得侍侯她的衣食住行。 加之,极度缺乏爱与关怀的她,无意展露自己的真实面目,依旧坚持每日以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之形象示人,更令宫中之人不齿。 妖族怀孕,孕期较短,不似人类十月怀胎。妖族仅一二日或三四个月,便可产下妖胎。孕期之所以有区别,在于妖的生存年限各异。 这生存年限从数月至上千年长短不一,最短命的可能数月便走完一生,而帝后族最长寿,若不出意外,寿命可存活三至五千年,出生数日即可落地爬走,数月后奔跑跳跃,数十年貌似幼儿,一百年宛若少男少女,五百年进入青壮年,一千八百年步入中年,三四千年才入暮年。 因而,对于妖后来言,其孕期大约三至四个月。 但这三四个月,对婼合而言,又开始了灾难一样的日子。那帮公主王子趁着妖后有孕,饶有兴味地打起了“猎杀”婼合的主意。 一日,天蒙蒙亮,婼合刚从书库归来,听见脚步声,连忙跳上床趴下,侍仆闵安便在寝宫门口宣妖后口谕,称婼合是大不祥之人,需出宫赴万灭池为妖后及胎儿祈福。 出宫方百里,婼合便感觉到了不对,身后的闵安和闵宁悄悄地隐退了。直觉告诉她有诈,她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向潜意识中略感安全的方向拼命奔跑。 果不其然,一阵熟悉的狞笑从身后传来。 “哈哈哈哈,被她发现了!”那是大王子婼瑿然的声音,“游戏越来越令人期待了!” “我们还是回去吧,被母后发现了就不好了。”小王子婼迪儿玩性虽大,胆子却最小。 “你害怕就先回去呗!”大王子婼瑿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鄙夷,只听他幽幽地叹道,“那废物还不是很傻嘛!” “别急着追啊!”二公主婼焰儿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只有让猎物跑得更远,才会更刺激!” “你们知道吗?”素来爱故弄玄虚的四公主婼玪儿,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直到将兄弟姐妹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一方,才神秘兮兮地说道,“她不仅仅是个废物,还是一个怪物呢!!” “此话怎讲?”二公主婼焰儿性子最直,开门见山地问道。 “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懂感情,什么亲情爱情恩情都不懂,她就是一个怪物!哈哈哈哈!”四公主婼玪儿竟笑得花枝乱颤,仿佛谈论的并非是自己的亲人。 “你怎么知道?”心直口快的二公主婼焰儿直截了当地问道。 只见四公主婼玪儿对兄弟姐妹们轻轻招了招手,了解她心性的众人不屑地笑了笑,却也配合地将耳朵凑到了她唇边,只听她轻轻吐了两个字—— “鬼母。” 法术高强的鬼母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十分高,来自于鬼母的传说自然可信度百分之百。 众人相视一惊。 只听四公主婼玪儿接着冷笑道,“难怪这怪物这么多年被整得死去活来,却很少见她哭,原来她从来不懂得疼吧,哼!” 婼合虽不通法术,却生来五觉极佳,这些挖苦讽刺的话宛若在她耳朵宣泄,她却没有心思去顾忌。 她拼命奔跑,虽然她知道这么多年来逃跑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如今受过无名植物教诲、读过许多书籍的她,思想发生了许多转变—— 逃跑,有时候是一种态度,是一种示弱、一种自我保护、一种对生命的尊重。 她选择不了死,那不如选择对生命的尊重。 她拼命地奔跑,哪怕被追杀的剧情不可避免将上演。 跑着跑着,她突然觉得视线两侧暗了下来,眼前只剩下一条光明的道路通向远方。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此时此刻,形势如此紧急,哪还顾得上细细思量。 不幸的是,没过多久,她又听到了熟悉的“嗖嗖”声。 她一边拼命奔跑,一边跳跃躲避。这一次飞来的不是飞刀,而是更粗更长的带钩箭。飞刀创伤小,多中几支,早已麻木适应,可是这又粗又糙的带钩箭,会放出很多的血,愈合的过程远长于飞刀。 普通的带钩箭她已经能够轻松地躲过,只是三公主婼冰儿那能跟着目标转弯的武器,岂是一般邪物?而且,若是不被他们命中几支,这一帮无情的兄弟姐妹更不会善罢甘休。 更令她无可奈何的是,他们都已经学会了许多妖术,无论她逃多远,他们都可以运用法术在她面前出现。与其近距离被砍杀鞭打,不如远距离被追击杀戮。奔跑,至少可以获得短暂地安宁。 东躲西藏,上窜下跳,她完美地躲过了七八支箭,必须要中一支了,不然,磨灭了他们的耐性,面对面地受虐,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听声音,那支会转弯的带钩箭已经飞来,她突闪了几次,假装趔趄了一下,于是那支浑身长着刺的可怕之箭从她的后背*过了她的左肩…… “啊——” 她凄*地惨叫一声,既有演的成份,也有真实的成份。那种痛,真的痛*心扉、痛不欲*,就算这百年来被重创过无数次,每一次都宛若凌迟重*,*得九曲回肠,就算她再坚强,也无法阻止泪水不由自主地涌现。 果然,身后传来了欢呼声。 “三姐中了,二姐没中。”大王子婼瑿然的声音响彻云霄。 “再来!”二公主婼焰儿的声音很是气愤。于是,那帮无情的兄弟姐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比赛游戏”。 不知奔跑了多久,也不知奔跑了多远,婼合的身上已经中了四五只带钩箭。就算是再精壮的妖精,只怕也已经一命呜呼了。 可是她不同,她是天生能自愈、生生不灭的妖神。 尽管那帮无情的兄弟姐妹一再嘲笑她是“废物”“怪物”,这,却是最不争的事实。 无奈的是,这条陌生的光明之路通向了悬崖峭壁,待婼合发现之时,已无路可退。 “哈哈哈哈……” 大王子婼瑿然很是兴奋,他的血液里只继承了母后的嚣张与疯狂,甚至青出于蓝而甚于蓝,却丝毫没有继承母后的冷静与理智。 二公主婼焰儿却凌厉着脸,二话不说便上来对着婼合恶**地甩了几记长鞭。 “二姐今天比三姐少射中了一支,火气很大呢!” 四公主婼玪儿最是奸滑,她笑嘻嘻地跟了上来,将婼合*在了脚底。 “哥哥姐姐们,我们今天已经玩得很尽兴了,还是回去吧。母后禁止我们再伤她,若是被母后知道了,就不好了。再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母后万一已经生了……”小王子婼迪儿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分清了“好好玩”和“好可怕”的界限,怕事的他怯怯地劝着。 “没事!没事!!”笑嘻嘻的四公主婼玪儿对小王子婼迪儿说道,“这‘怪物’恢复得很快,不待母后知晓,她便好得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一向沉默寡言的三公主婼冰儿,突然也开口了,她的声音很温柔,“迪儿,要不,我与你先回去。这些打打杀杀的场面,我们就不看了。”说道,她上前几步牵起小王子婼迪儿的手。 “也好。”小王子婼迪儿怯生生地,将三公主婼冰儿的手抓得紧紧的,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生怕三公主婼冰儿反悔松开了自己的手。 说话的同时,他使出遁地术,与三公主婼冰儿一齐消失在众人面前。 “懦夫!”大王子婼瑿然蔑视地嗤之以鼻。 “二姐,大哥,在鬼母那里,我还听说了一个传说,不知你们想不想试试。”四公主婼妗儿又一次故弄玄虚。 “什么传说,怎么试?”二公主婼焰儿最不喜四公主婼玪儿一句话分几次说完。 “听说,这‘怪物’的自我修复之法异常可怕,若是将其全身皮肤都*了,她还可以再生长出来。”四公主婼玪儿笑盈盈地说着。如此令人胆寒发竖、心惊肉跳的事情,从她口里吐出来,竟仿佛在说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被踩在脚底的婼合第一次紧张到呼吸骤停。 “有意思!有意思!”大王子婼瑿然听得血脉喷张,热血沸腾。 “嗤——” 二公主婼焰儿虽喜欢意气用事,但心高气傲的她一向只爱痛痛快快,最讨厌耍花样,“你们玩,我没兴趣,恕不奉陪!”说着摇身消失在眼前。 大王子婼瑿然最喜欢与大家一起打闹,如今只剩下四公主婼玪儿一人,不免有些扫兴,于是对四公主婼玪儿说道,“那,四妹,你一个人玩吧,我也不奉陪了。”说着,追随众人而去。 “二姐!三姐!”大王子婼瑿然急匆匆追着,不知追了多远,仍不见她们的身影。正扫兴,忽然,他敏锐地觉察到不远处潜伏着一丝未知的危险气息,这气息不同于山野小兽,似乎有些奇异之处。 这位桀骜不驯又喜欢刺激的王子,血液里莫名涌起一种兴奋,刚刚有些扫兴的心突然又激烈地雀跃起来。于是,他循着那气息,一步步靠近…… 第二十四章《月魄篇》之不是错觉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而此时此刻,悬崖之巅—— “切,都是懦夫!”四公主婼玪儿阴冷地斥道,“不过,这样更好,我可以先从脸开始,再慢慢地、慢慢地……” 说着,她将婼合拎起来,用绳索绑了个仔细,然后,冷笑着亮出一柄薄如蚕翼、寒光闪闪的短刀…… “啊——” 这一次,凄厉的惨叫声发自肺腑,没有丝毫的演饰,那惨绝人寰的声音持久地在悬崖上回荡。 天地若有情,天地亦垂泪,山水若有知,山水亦战栗。 婼合*得几乎晕厥过去,她趁着四公主婼玪儿奸笑到陶醉的间隙,狠狠地用双脚向四公主婼玪儿蹬去。 四公主婼玪儿大意地受了这充满仇恨的一脚,痛得眼泪直掉,气急败坏的她狠狠地一记长鞭,婼合便被这长鞭甩出了悬崖—— 那一刻,已经气若游丝的婼合,仿佛一道赤色的抛物线在空中划过,不知是不是痛到极致,以致于产生了错觉,在那一刹那,她感觉到了一只温暖的手在空中轻轻托住了自己,一直将她送入温暖的怀中…… 回头再说那无人谷中的月魄树。 自一百年前机缘巧合修出人形的魂灵,天天与日月山水作伴,不是向百灵学歌,便是看鱼儿嬉戏,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虽然脚被拘束在土里,他却自娱自乐地伸展着身体在山谷中左瞅瞅,右看看,偶尔还将枝臂向天空极度延长,幻想着自己在触摸美丽的蓝天,绵软的白云,不亦乐乎。 直到这一日,他正在悠闲的小憩,突然被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吓醒,这声音让他战战兢兢,心如刀绞,他紧张又害怕得将小拳拳举至胸前,恨不得钻进土中躲藏。 原来,婼合所在的悬崖峭壁之下,便是那美丽的无人之谷。可是这*叫声长久不息,到最后仍不绝如缕。胆小而好奇的月魄树最终选择了在害怕的边缘去探看当前的局势。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一个个树冠,将眼睛悄悄冒出巅崖,正看见四公主婼妗儿令人发指地…… 那可怕的场面,吓得他惊恐万状,也气得他义愤填膺。当*淋淋的婼合被长鞭甩下山崖的那一刻,他不顾一切地伸出枝臂将她轻托着,小心翼翼地将婼合送至自己怀中,并用无数的藤蔓掩住了她,生怕她再被坏人伤害。 果然,站在悬崖上的四公主婼妗儿仍不解气,她将“战利品”用器皿小心盛好,便使了个法术寻下山谷。 “奇怪,我分明感觉到了她的气息就在附近,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一气之下,四公主婼妗儿甩出长鞭,在山谷中狂鞭乱鞑。 她的鞭子逢山开山,遇石碎石。 “她已经伤得很重了,不能让她再受伤。”善良的月魄树害怕地连小拳拳都恨不得吞进嘴里,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将整个身子覆在婼合身上。 他紧闭着眼,强咬着牙,生生地代婼合受着鞭鞑。嗅觉灵敏的四公主婼妗儿虽寻不着婼合,却鞭鞭抽在月魄树身上,打得他皮开肉绽,遍体鳞伤,五脏俱*,奄奄一息。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四公主婼妗儿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直到此时,死死咬着牙硬撑的月魄树才晕倒在了婼合的身上…… 是夜,月光如水。 恶梦中的婼合似乎又看到了四公主婼玪儿寒光闪闪的短刀,那锥心的痛让她无法承受,她拼命的挣扎,可是身上不知压着一个什么物什,手脚伸展不开,于是痛不欲生的她张开嘴便狠狠地咬了上去。 说来也奇怪,当她一咬到那物什,便有一点热汁淌入口中,让她瞬间心平气和,甚至有种超凡脱俗的错觉。 那物什很柔软,让她莫名感到好亲切好温暖,如春风拂面,如春雨润物,总之,所有的阴云散尽了,所有的梦魇被驱逐,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 这种感觉让她感动地好想哭。 可是她还没哭出来,便听见了一种类似于鬼哭狼嚎的喊叫声,这喊叫声似乎不是来自于自己,却就在耳边,凄厉而刺耳。 ——是谁? 松开嘴的婼合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只见月光下,一片黑压压的不知是什么压在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大吃一惊的她推开身上之物,一个翻身,警觉地爬了起来, 却见那黑乎乎的物什可怜地哀嚎着,在地上滚了两滚,无力地停了下来。 她定眼一看,竟是一个比自己大一些的少年,正捂着嘴无力地躺在不远处,痛苦而胆怯地望着自己。 那捂着嘴的指缝里淌出大片殷红的血,十分渗人。 “吸血妖?!”婼合的第一反应吓了自己一跳。 可是,面前的这个陌生少年似乎天生有一种让人宁静而温暖的力量,让婼合一下子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人我从未见过?可是为什么会让我感觉很亲切? 她细细打量着,月色下,那少年似乎皮肤很黑,却生得明眸皓齿,神清骨秀,尤其是那两只惊恐万状的眼睛,形如灵凤,异常迷人,眸子却清莹秀澈的如天上的明月。 在那美丽的明月里,婼合吃惊地看到了剧情的反转—— 原来那少年不知为何在自己身上昏睡,而噩梦中的自己在无意识中,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嘴唇,并吮吸了他的血液…… “呸呸——”原来自己才是那吸血的妖。 当婼合在少年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被*了皮、还没有完全愈合的脸是那么的狰狞恐怖,不禁怵惕哀痛。 虽然只吮吸了一小口,但心情复杂的婼合仍觉得自己把自己恶心到了,连连去吐。可那血液早已被身体吸收,哪里还吐得出。 想来必是从前每日伤痕累累,口里已经习惯了腥咸,自己才没有察觉。只是那血液竟宛若来自自己的本体,它们似乎是那么愉悦地与自己融为一体,以致于一时间她竟有了一种超凡脱俗的错觉。 一想到这里,婼合又恶心地“呸呸”起来,我可不是吸血妖啊! 她怎知,就是自己这无心的一口,身体已经发生了玄之又玄的变化。 原来,这月魄树妖百年前无意间吸纳的一魂一魄,因这无心的一口,已有气息输回了婼合的身体。虽然这气息极其微弱,却已令妖神的三魂四魄在婼合体内以“弱弱地”融聚,在她不知觉的情况下已然开启了吸纳天地灵气的模式。 婼合站起身来,突然发现前一日的带钩箭还留在自己的身体里,于是她狠心地咬咬牙,悉数将身体里的箭拔了出来,看得一旁躺着的月魄树妖心惊肉跳。 他拼命地捂着自己的嘴,小心地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可是这场面比自己挨鞭子更恐怖,他实在忍不住叫出了声。 他的叫声惊动了婼合,婼合抬起头来望着他,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对视着。 在少年长长的睫毛下面、那一直满盛着万状惊恐的眼睛里,她听见了他的心声,“天啊,我救了一个魔鬼吗?” “救?!”为什么用这样的字眼?在婼合的身上还从来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情,她有些不解,迟疑了一下,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是谁?” 少年没有任何反应。 是被吓傻了吗?婼合直盯盯地注视着少年的眼睛,少年被她盯得有些手脚无措,想往另一侧翻动身体,怎料一动便痛得双眉倒竖,龇牙咧嘴。 直到此时,婼合才发现这躺在地上的少年居然浑身重伤,且气息已经较弱。只因为他的皮肤太黑,又穿着一身深棕色衣服,所以之前没有留意到他浑身的伤口和斑斑的血迹。 “你为什么会受伤?”她盯着少年的眼睛问道。 少年没有任何反应,依然痛苦且怯懦地望着她。 “难道,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婼合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疑惑。 于是,她指了指少年,手脚并用、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受、伤?” 她的手刚提起来的那一刹那,受伤的少年再一次受到了惊吓,慌张地想爬起来,可是他伤势太重,加上脚似乎被禁锢在土地里,不能如愿地离开这令他毛骨悚然的地方。 直到婼合将整句话说了三遍,少年才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捂着嘴不能言语,眼睛里却浮现了婼合想要的答案。 发生的一切,在少年的眼睛里重演。当婼合看到山崖上令人发指的血腥场面时,仿佛重新经历了那身心俱痛到不能自已的被虐过程,不禁浑身战栗。 当她被甩下山崖那一刻,她看到了少年温暖地援助,直到此时,她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会有那种亲切而温暖的感觉,原来那不是错觉,那种美好的感觉来自于这个少年不顾一切地呵护。 而当少年胆战心惊,却义无反顾扑到血肉模糊且狰狞恐怖的她身上,代她受刑时,她的视线情不自禁地模糊,心中那座堆积了百年的冰山,开始静悄悄地融化。 不知道为什么,那每一道抽到他身上的鞭子,都让她感觉到特别地心痛,似乎比自己受刑,还心痛一万倍。尤其是,看到他多处骨骼被打断了的时候,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战栗,心痛不已地叫出了声。 直到少年奄奄一息地昏倒在她身上,她突然哭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月魄篇》之生命之火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女孩的哭声由小及大,随着肩膀开始用力地颤抖,似乎压抑了一百年的痛苦与无助,在这一刻,正源源不断地倾泻而出…… 自出生以来,婼合从来没有感受到世间的亲情与温暖,可是面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却为了她将生死置之度外,纵是伤到体无完肤,也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 少年被她的反应惊呆了,怔怔地望着她,目光由怯懦逐渐变为悲悯、怜惜与关心,过了好久,他才强忍着痛,轻轻伸出枝臂去安抚女孩的情绪。痛痛快快大哭的婼合,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含着满眶的泪抬起头来,正迎上他充满善意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那么的神奇,能让婼合的心瞬间感觉到温暖和宁静。她渐渐平复了激动的情绪,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枝臂。 “谢谢你!”婼合含着泪,微微笑了。 过了一会儿,她用手比划着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救我?” 少年静静地望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眼眸中的答案让婼合同时听见了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你,但是,我心里只有一个很强烈的信念,我要保护你!” 传达完这句心声,少年似乎透支了太多的气力,气息变得更弱,握在婼合手中的枝臂无力地垂了下去,渐渐地陷入了昏迷。 “不,你不能死!” 婼合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倾盆而出,一种巨大的恐惧与惊慌让她紧张到浑身剧烈地战栗,她迅速捡起地上的带钩箭头,毅然决然地对着自己的心口扎了下去…… 当阳光洒满山谷时,少年醒了。 他小心地动了动身体,没有感觉到疼痛,又轻轻地触了触嘴唇,嘴唇亦安然无恙。于是他自嘲地笑了,“看来昨晚不过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他懒洋洋爬起来,正欲伸个懒腰,忽听湖边有声响,寻声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只见一位豆寇年华的少女正在湖边梳洗—— 说来也巧,就在此时,湖边树上惊叫一片,原来一只幼鸟不慎落了下来,好在少女及时伸出纤纤玉手小心接住。 那幼鸟羽翼未丰,整个身子好似一团蓬松灰球。虚惊一场后,张着一张小金喙,可怜兮兮地,冲着在空中干着急的母鸟“唧唧”叫。 接下来的一幕,令少年十分惊奇,只见那少女一只手捧着“灰球”,另一只手配合着双脚,灵敏而优美得攀爬上树,送幼归巢。 回到湖边的少女洗了洗手,站了起来。似乎心有灵犀,她回头望了一眼,见少年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不禁嫣然一笑。 一百年来,这个女孩饱受冷落虐待,每日生活在腥风血雨中,谁也没有发现在貌似脏兮兮的“面具”之后,女孩隐藏着一张绝世的美颜。 她阴郁、孤独而麻木地活着,无所谓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直到遇见他,说不清什么原因,一大早便爬起来精心拾掇自己。 此时的她一头刚洗过的秀发湿漉漉地散落下来,好似披着几绺光滑的锦缎,温柔地泛着莹莹的光。虽然衣衫破旧,她依然细心洗净穿在身上,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宛若一支芙蓉出清水,神妃仙子落凡尘。 “好美丽好善良的女孩!”少年看呆了。 少年的心声仿佛随着山风轻柔吹入女孩耳中,惹得女孩一张娇小杏脸顿飞彤云,原本铿锵的一只玫瑰,此时因初次娇羞变得流光溢彩、柔情万种,美得惊世骇俗、令人艳羡。 半晌,少年才回过神来,心中暗忖,“她是谁?” “我就是昨日被你救回来的那只像魔鬼一样的妖。”不待少年问出口,女孩已做着自创的手语,柔声细语,莲步轻移,慢慢向少年靠近。 再次见他,她竟有些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毕竟昨日还血淋淋如厉鬼一般,不仅害他遍体鳞伤,还咬其唇,“饮”其血,不知他会否如她的兄弟姐妹一般,视她为“怪物”? 她心怀忐忑地盯着少年的眼睛,出乎意料的是,少年那明亮如星的眸子里只有一句关切的话语,“她全身湿透了,不能让她生病啊!” 这个山谷里土生野长的少年,心思极其单纯朴素,这么想着,便伸出手来牵住了女孩的手,用一双和善温柔的眼睛向她示意,“跟我来!” 女孩刚从水里出来,浑身如冰,少年的手温暖得如冰天雪地中的火炉,融融的暖意从手心一直蔓延至她的心。从未有人这般温情地牵着她的手,仿佛入了梦境,她不敢大声呼吸,害怕一不小心便从美梦中苏醒。 她温顺地跟在少年身后,静静地打量着他的背影。暗叹这少年神奇得像只山谷中的精灵,不知将双脚藏于何处,却在山谷中无限伸展身体、“飞”来“飞”去,自由穿梭。 此时的他,一边捡拾着沿途的枯枝败叶,一边牵着她的手向前“飞”奔。那深棕色的皮肤似乎可以嗅出森林的气息,茂密的头发洋溢了山野的勃勃生机,而小巧的耳朵漂亮地能够望见夜空中的新月…… “只是,为什么耳朵上会有新月?”女孩心生纳闷,好奇凝望,原来少年的耳朵上戴着的一只不知何质的银色耳环,随着奔跑的“步伐”,每遇林间洒落的光晕便会闪如新月。 正凝望,少年停了下来。直到此时,女孩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很隐蔽的石洞。洞外荆棘错杂,陌生人难以靠近。洞口藤蔓缠绕,入口处遮盖严密。 若不是少年牵引,女孩实在想不出原来这无人山谷里还藏着这么一个绝密的藏身之地。 进入洞中,少年示意她在洞口处等待,自己向内“飞”了五六米停住,背对着她将怀中的枯草败枝置在地上拢成一堆。 在这期间,细心的女孩似乎发现了一个小小细节,少年瘦瘦的肩臂不知何因轻微颤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初。 “发生了什么事?” 看不到少年的眼睛,女孩暗自寻思。却见少年回过头来有些尴尬地望着她,眼睛里飘来一句,“你会点火吗?” “点火?!”女孩自出生以来日日伤痕累累,夜夜血迹斑斑,能否再见次日艳阳亦未可知,诸多生存技能她既无瑕亦无心学习钻研。她抱歉地摇了摇头。 少年笑了笑,“没事,我来!” 他的眼睛传递着令女孩心安的信息。这是少年第一次在女孩面前露出笑容,他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温柔与善意,轻咧的嘴唇中露出的整齐小白牙,仿佛天上的新月一般清新好看。这张笑面好似一阵清风吹拂,轻松吹去女孩生命中的浓浓阴霾,让她已经凉透了的心终于看到了世间的美丽。 少年回过头去,开始点火。不一会儿,火星闪现了一下,倏地熄灭。就在火星闪现的那一秒,女孩似乎听见了少年的呻吟,虽然只轻轻地叫了一声,但眼里心底已全是少年的她正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女孩想靠过去,却见少年回头不好意思地望了她一眼,那眼中分明是“我这么胆小,让她见笑了吧”。 “这么坚毅、勇敢的人,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女孩心中很惊讶,善解人意的她装作没看见的模样,露出一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 少年腼腆地笑了笑,再次回过头去。又过了一会儿,火堆终于燃起来了,可是少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整个石洞都能听见他恐慌的声音。 女孩紧张地围上去,只见少年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而他眼中的那堆火愈演愈烈,熊熊燃烧成另一场大火,在那场山林大火中,少年惊恐地奔跑着,火势迎风变得更疯狂更嚣张,直到少年跳入湖水之中奄奄一息…… “他曾经被山火烧伤过,很害怕火!”获知真相的女孩大吃一惊,连忙将少年手中的火苗掐灭。可是这个少年是一只月魄树妖,不仅本能怕火,而且他的木属性非常惹火,一转眼,星星之火已窜至胸前,千钧一发之际,浑身尚在滴水的女孩果断地扑倒他,紧抱着少年在石洞中滚至火苗熄尽,方才停息。 “你怎么样了?”一停下来,女孩便紧张万分地望着少年,直到看到少年眼睛眨了眨,感觉到他鼻息清晰均匀,女孩那颗吊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了下去。 接着,还未等少年有所反应,女孩爬起身来,心如火灼地检查着少年的伤势。当她发现少年身上多处烧伤,一颗心又似乎被什么揪得生疼,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躺在地上的少年虽感觉身上焦灼,望着女孩紧张而关切的脸,不禁心生感动,之前所有的紧张与恐惧瞬间弃之九宵云外,他轻轻伸出手来接住女孩眸中落下的泪,那晶莹的泪滴坠入掌心,溅起的美丽如女孩一般动人心弦。 “我没事,”此时的少年,眼中已满是平静与温柔。 “你怕火,为什么还要点火?”女孩努力克制着自己有些激动的情绪,不忍责备少年。 “我以为有过一次经验,我能控制好火……我不想你生病。”少年眼中的答案质朴而简单。 “我生病没关系的。”女孩拭去眼泪,焦急地对少年说。 “可是……” 第二十六章《月魄篇》之逗小可爱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少年欲言又止的眼中,徐徐展开了一幅凄美的画卷—— 幽静山谷之中的某日清晨,当一缕缕阳光穿越山林薄雾,一只美丽的母鹿产下了一只小鹿宝宝。这只可爱又呆萌的鹿宝,漂亮的睫毛又长又翘,粉嫩的皮肤点缀着雪白的“花朵”,迷得少年目不转睛。 少年欣喜地陪伴着这个小生命成长,见证了它第一次哺乳、第一次睁眼、第一次爬起、第一次迈步…… 每一个第一次,都让少年欢呼雀跃。 可是,一天,当母鹿与刚刚学会走路的鹿宝外出觅食,突降暴雨,无处躲避的母子生生淋了许久,才被漫山遍野找寻它们的少年发现。 当少年心急火燎地将鹿宝抱回它们的“家”,当天夜里,身体羸弱的鹿宝浑身战栗、高烧不退,没多久便命丧黄泉…… 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麻木到无视生死,当目睹了这个由少年视角铺呈的故事,女孩竟感同身受,心起涟漪。 “我不想你也……”少年的眼睛变得湿润,传入女孩耳中的心声更是字字温柔,令人触动。 “原来他宁可自己赴汤蹈火,也要护我周全……”女孩心中百般感慨,万分唏嘘,脑海里突然忆起前晚他说过的那句——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你,但是我心里只有一个很强烈的信念,我要保护你!” 一时间,女孩感动得梨花带雨,无语凝噎。 她心疼地望着被烧伤的少年,跪坐在地,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的伤口,静侯着它们的自愈。 前夜,少年刚服下女孩的灵犀之血,那灵犀之血能令腐肉生肌,伤口自愈,十日之内,功效犹在。果真如她所料,没多久,那神奇的功效便在少年身上展现。 少年躺了片刻,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抬起手来,惊讶地发现,原本触目惊心、焦灼如炭的伤口,不知何时已愈合了大半,一时愣怔得说不出话来。 却见女孩柔情似水地望着他,双手比划着,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答应我,别再做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事,好吗?”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傻傻地笑了。 他爬起身,望了望洞中已熊熊燃起的火堆,开心的示意女孩快去暖身子。 女孩不想辜负少年用生命点燃的温暖,听话地坐了过去。良久,才轻轻地问道,“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在少年腼腆微笑的眼睛里,女孩看见了他的出生与成长,心里暗暗叹道,“难怪他不管身体伸展到哪里,一直都看不到他的双脚,原来他是一只善良的月魄树妖。” 于是,她比划着手语,缓缓说道,“昨夜,你已经服下了我的灵丹妙药,十日之内,不管身体受何伤害,都能康复如初。更重要的是,你的灵气已经大增。现在,你的双脚已经可以从土壤中抽离,你可以试着走走。” 这一大串难懂的话,原本以为少年要听好久才会明白,未料这少年看似呆萌,实则聪明。女孩只比划了一遍,少年便听得清楚明白。他将信将疑地提起脚来,果真两只赤裸裸的脚从洞外倏的收进了石洞中,害得他一屁股倒栽到地上。 “我有脚了!”少年却顾不上屁股痛,喜不自禁地触摸着崭新的双脚,眼中一片闪亮。只是,少年还不会使用双脚,小心翼翼站起来,仍歪歪倒倒,扑腾几下便跌倒在地。 但即便跌倒在地,少年依然开心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翻爬坐起,抱着双脚看了又看,如获至宝,爱不释手。 他的十只手指甲和十只崭新的脚指甲,在深棕色皮肤映衬之下,宛若漂亮的象牙贝壳闪闪发光。而他抱着双脚心花怒放的萌状,更是惹人喜爱,看得女孩莞尔而笑。 少年抱着脚赏玩了一阵,又缓缓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时而学走,时而学跳,时而学跑,时而学爬,不一会儿便将双脚的技艺掌握得七七八八。 他开心地手舞足蹈,忽然想起还未向女孩致谢,连忙抬起头来,正看见女孩微笑着望着他。 女孩本就生得花容月貌,美若天仙,此时一张盈盈笑靥,竟让少年看得有种香风扑面,沁人心脾的幻觉,原本平静纯净的心“嘭嘭嘭”,一声强过一声,如小鹿乱撞般,越来越厉害,到最后似乎要撞出胸膛,整个人陷入一种异样的紧张与惊慌。 “我、我再去捡些枝叶来。”少年连忙找了个借口,用眼睛对女孩说道,一灰溜便跑了出去。 “别……” 女孩本想叫住他,可是内心深处的那个理由有些“烫口”,以致于面红耳赤,噎在了喉咙处。 直到男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女孩才喃喃自语道,“别去……我不需要以火取暖,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觉得很温暖。” 从前,日复一日痛苦并麻木地活着,婼合从未担心害怕过什么。可是,少年才离开了一小会儿,她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再过了一会儿,这空落落竟演变成紧张与担忧——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遇到什么事了吗? 他是不是讨厌我、害怕我、不想再见到我了? 他不会不回来了吧? …… 千奇百怪的问题在婼合脑袋里层出不穷,让她的心乱糟糟的。 敏感的她开始用耳朵努力搜索遥远的声音,这一决定,令她惊讶地发现——自已的听力不知何时、不知何因发生了质的飞跃。 除了听见洞内深处,似有叮叮咚咚的流水声、悉悉索索的风声,以及洞外,某只弱小生命缓缓靠近,并嘤嘤轻叫,她还听见了更多、更远、更细密的声音。比如风吹过每一片叶子发生的不同声响,再比如山林里每一只生灵的呼吸与动静。 咄咄称奇的她惊叹之余,试着用这神奇的听力去寻找他那温柔的气息,很快便锁定了方位。此时此刻,他似乎抱着很多枝叶,却步伐轻快,一步步朝着石洞靠近。 这种细细感知他靠近的感觉,令女孩纠着的心在一种满满的幸福中轻松起来,甚至有种莫名的悸动与兴奋。 当少年出现在石洞边时,似乎被洞外那只小生命吸引到了,发出了开心的叫声。他激动地跑进洞中,将怀中的枝叶交给女孩添加后,便欢天喜地地从洞门口将那只小生命抱了进来。 “呜——”原来是一只如猫般大的小虎仔,不知从哪里爬来,看得出刚出生不久,才睁开了惺忪的眼睛,憨态可鞠,可爱极了。 少年非常喜欢这只毛茸茸的小虎仔,用兴奋的眼神询问女孩想不想与它玩一会儿。 女孩微笑着摇了摇头,她对这些生灵很陌生,暂时没有与它们玩耍的兴趣。 “你不喜欢它吗?”与火堆敬而远之坐着的少年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将小虎仔放在自己身边,正感叹“好可爱”,小家伙已经开始搭他的手,于是他的注意力便被它全部吸引了过去。 他像个快乐的孩子,随着口里发出的“当当当”节奏,手指头一上一下撩拨着小家伙。小家伙似乎刚刚学会走路,在少年的撩拨下踉踉跄跄地走着,并很努力地向上撑着身子用两只小前爪搭他的手指头。 小虎仔虽然生得十分羸弱,却仍然憨萌可爱。 确切得说,在女孩眼中,瘦瘦的他与萌萌的它都是那么的憨萌可爱。 眼见每次都可以搭到“目标”,可是那“目标”总在关键时刻“狡猾”地飞逸,总不能如小家伙的愿。 搭了半晌之后,小家伙不免心急起来。当少年的手指头再次“撩”过来时,它瞅准时机“强势”窜起,完全没有提防的少年吓了一大跳,“唉哟”一声,本能地将手指头“藏”至身后。 一直觉得少年很坚毅很勇敢的女孩看到这一幕,不禁莞尔轻笑。 待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回归”乖巧时,少年才试探着再将手指“撩逗”过来。谁知,已有一次“成功经验”的小家伙,再次“抢抓机遇”,一窜而起“凶猛”搭来,吓得少年更大声“唉哟”了一下,死死地将手藏掖至背后,半天也不敢拿出来。 “咯咯咯咯……” 这一次女孩被逗得花枝乱颤,忍不住发生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少年本玩得很欢,被小虎仔吓了两次,早已忘记身边有人,女孩的笑声让他猛然想起还有人看着昵,不禁面红耳赤地望了望女孩,又爱又怕地指着小家伙用眼睛说道,“这个小可爱,有点坏,呵呵呵……”话还没说完,便被自己逗得傻笑了起来。 没见过这阵势的小家伙,被两个人的笑声唬得后退了两步,抬起头来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有些稀里糊涂、晕头转向,幸好男孩身边落了一根木柴,小家伙索性独自耍起木柴来。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从山顶传来,响彻山谷。少年闻声变了脸色,对女孩尴尬的笑了笑说,“这山谷之中,就属小可爱的妈妈白眉脾气最暴躁。得在她回家之前,把小可爱还给她。我先送它回家。你等着我。”说着,抱起小虎仔转眼就消失在眼前。 望着少年匆匆的身影,回想起之前在男孩眼中看见的一幕幕,女孩不禁感叹万分:这少年并非是…… 第二十七章《月魄篇》之乌黑墨戳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这少年并非是天生勇敢之人,只因心地善良,为人单纯,所以总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不顾一切地救婼合。为她挨打也好,帮她焚身也好,一次次遍体鳞伤却无怨无悔,让婼合觉得好温暖好幸福…… 婼合正想着,少年回来了,头上身上都是枝叶,令人忍俊不止。 少年自己也觉得好笑,连连拍了拍身上的枝叶,坐在洞口,那模样既清秀又不失野趣,性格既温柔又不失坚毅,举止既呆萌又不失机灵,令女孩越看越喜欢。 少年笑了一会儿,腼腆地望着女孩,眼中传递着一句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正想说,张开嘴却又改了主意,轻声问他,“你希望我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让少年有些懵,他自然不知道女孩之所以欲言又止,是因为那个无情的家族,所做的所有冰冷无情的行为,似乎烙在这名字上一样,让这个名字也是如此的冰冷无情,令女孩无比失望和痛恨。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呵呵……”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了, “我想我可能知道你的名字,”女孩神秘地微笑着,妖宫书库中的书籍包罗天下,但婼合之所以能记住他的名字,是因为关于他的叙述十分特别,只听婼合缓缓说道—— “你是一棵珍贵的月魄树。” 之所以说“珍贵”,是因为据藏书所载,“月魄树”的种子,乃是月神之泪。月神生性淡泊,不轻易落泪,故而此树种几千年、几万年才会出现一两颗。而且,如此珍贵的树种,极难存活,只能在月神身边休养生息。当下月神宫中,亦只存活十几棵。面前这棵不知如何来到妖界,并扎根无人谷,化作“月魄树妖”,只是他身上依然留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月神气息,难怪如此温柔又不失灵气。更珍贵的是,在戾气较重的妖界生存了两百年,他依然保存着纯净与善良的本性。 “‘月魄’这个名字,你可喜欢?”女孩望着少年,轻声问道。 “唔,”看得出,少年对这个名字很喜欢,他兴奋地张开口试着呼唤自己的名字,可是一开口,却叫成了“洛——不——” “洛……不!?咯咯咯咯”女孩的笑声清清甜甜。 虽然发音与名字大相径庭,但少年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悦耳,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女孩的心泛起了温柔的涟漪。 只见她一脸认真地对少年问道,“嗯,那从今日开始,你叫月魄,我叫洛不,可好?” 少年开心地点了点头。 洛不教月魄说了会儿话。 半晌,她突然指了指身后隐入阴影中的石洞深处,好奇地问着少年,“那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流水声和风声?” “想去看看吗?”月魄温柔地望着她。 “嗯”,洛不连连点头。 于是月魄站起身来,示意洛不跟在自己身后。 “等等——” 洛不却突然叫住他。 月魄一头雾水地望着洛不,却见她白嫩双颊莫名飞过两片红云,秋眸含羞低垂,缓缓向着自己的方向,伸出柔荑…… 那娇滴姿态一时令月魄看痴,如立于芬芳杏花雨、清新杨柳风中…… 直至洛不抬起头来,见少年愣怔着,莞尔一笑,上前牵上他的手,月魄才如梦方醒。 一棕一白两只手儿轻悠悠地连一起。虽是第二次相牵,两人心意却与之前大不相同。 最单纯不过月魄,第一次相牵只因怕她生病,一心带她取暖,心无旁鹜。如今,女孩主动约牵,只觉得那葱葱玉指美妙可爱,心情亦莫名妙不可言。 而最坚定不过洛不,第一次相牵令她受宠若惊,如梦似幻。这一次,女孩心意已决,她轻声对少年说道,“今既已相牵,心只尔一人,愿与君一世”。 只是从小生于深山野谷的少年哪里听得懂,不解地望着她。 洛不笑了笑,不再言语,相牵的手力道更加了一缕。 少年喜欢与她双手紧紧相牵的感觉,他望向前方之时,心中说不清道不明升腾起一种强烈信念,“洛不,我想一辈子牵着你的手,护你一生平安。” 少年本就生得清新俊逸,如今因女孩怀了这份喜爱之心,再望他之时,只觉得眼中之人从上至下、由里而外,哪里都可爱迷人。 再且说那洞,不入不知道,一入吓一跳。 这石洞鬼斧神工,浑然天成。石洞由外及内有一条长约七八丈的曲折通道,通道之顶是石壁,每隔十步之遥,便有一处天眼,洒落自然之光,为通道照明、换气。通道尽头,别有洞天,洞内有洞,宛若迷宫,洞内之大,不可估量。 洞之天顶、侧壁、地板多为巨岩,有天眼处,尚可视之,无天眼处,不见五指。地下似有暗河,水声潺潺,方才洛不在火堆边取暖时听见的奇怪的流水之声应就是来自此处。 细看几乎每处天眼之下,都有小渠引入暗河,难怪洞内不见积水。 但最吸引洛不的,是那藏匿在黑暗之中悉悉索索的轻微声响。若是从前的洛不,断然发现不了这异常。但今非昔比的她,敏感地发现了它们,并感觉到它们与自己脑海中的文字精灵心有灵犀,心心相惺,呼之欲出,却不知被何人施下的咒语所束缚,困在一片阴森云雾之中。 漆漆之中,洛不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拂那云雾,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些阴云浓雾竟“听话”地消散。藏匿在云雾中的一枚枚夜明球瞬间大放光明,将整个洞府照得有如白昼。 洛不与月魄惊得目瞪口呆。原来,此洞府竟是一处地下书库。此书库之大,不知比妖宫书库大了多少倍。不仅仅有数之不尽的书籍,每隔百步,还设书桌和笔墨纸砚。 而之前那些悉悉索索的轻微声响竟是若干新语种的文字精灵,失去咒语束缚后,从书库中的每一处角落,开开心心地飞往洛不的脑海,在文字星海中穿梭闪烁。 妖族文字有如图画,鬼族文字诡异迷离,但此书库中所藏文字精灵似乎涵盖了世间的所有文字,千奇百怪,五彩缤纷。 洛不随手拿起一本,脑海中的文字精灵们便自觉地安静下来。只见这本书的封面上有一处乌黑的墨戳,乍一看,还以为是笔墨误落,细细瞧来,竟飞旋着四个鬼族文字——“玫玫藏书” 玫玫? 洛不又翻了翻其它书籍,每本书箱封面之上,约同一位置,都落着相似的乌黑墨戳。 想来,这书库的主人必是这位“玫玫”无疑了。 再看月魄,见到如此多的书,眼中满是惊异的神色。 众多书籍之中,少年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喜地取到手中,翻看得津津有味。 从未出过无人谷的少年,会对什么样的书感兴趣呢?洛不挺好奇,于是唤道—— “月魄!” “唔,”少年正开开心心地看着书,听见呼唤,抬起头来。 “你在看什么?”洛不笑咪洣地问。 “不知道,可是,我好像看得懂这上面的东西呢。”少年不知手中所翻是书,也不知书中所载是字,一边扬起手中的书,一边用眼睛喜滋滋的回答。 洛不看了看他手中之物,竟是一本仙界之书——《东望旧事》 难道……月神之泪中,还留存着月神对仙族文字的认知?!洛不既惊讶,又欣喜,于是试着用仙族的语言问道—— “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这一次,洛不并没有做手势,但月魄似乎听得很明白。 “唔,似乎是在说八百年前的故事,挺有意思的!你看看——” 单纯的月魄将手中之物递给了洛不。 洛不惊喜地接过书,大致翻看了一下,果真如月魄所言,是东望州天宫宫主赴玉帝喜宴时记下的日记。 “那你,可会写这些东西?”洛不接着用仙族的语言问道。 “写?!” 洛不于是在一边的书桌旁坐下,打开笔墨纸砚,用溪水调了调墨,润了润笔,示范了一下写字的样子。然后将笔交给月魄,却见月魄望着笔有些发愁,不知如何去拿。 看来,关于写字的记忆没有留存下来,但只要能识字,重新“写”起来也很快。于是,洛不在纸上用仙族文字写下了“月魄”两个字。 月魄看到后,开心地望着洛不,用眼睛问道,“这是我的名字吧。” 洛不笑着点了点头,将月魄拉至自己面前,教他握笔、写字。 做这些动作时,洛不本是心无杂念,可是当两个人零距离相依相偎,两只手紧紧覆在一起,两个人竟都有些面红心跳起来…… 正尴尬,突然洞府深处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笛声。 此洞之中,怎么会有人吹笛? 月魄抬起头来,用清澈的眼睛询问洛不——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洛不,你听到了吗?” 早已一片疑云的洛不,面容凝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去看看吧!”月魄放下笔,不假思索地牵起洛不的手,寻声而去。 洛不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他紧紧握在手里,顿时心中暖融融、甜蜜蜜,也顾不上什么疑云、笛声,乖乖地跟着他的脚步。 当他们走进洞府的最深处,竟出现了一扇漆黑的石门。 第二十八章《月魄篇》之一道青影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月魄方欲推门,被洛不一把拉住。只听她谨慎地说道,“此书库主人似乎是冥界之人,若要入冥人之门,须按冥界之规矩”。 月魄虽不懂洛不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十分信任她。于是,在洛不的带领下,两人一齐对着石门拜了拜。 当两人抬起头来时,漆黑的石门之上突然浮现一张偌大的鬼面…… 洛不知道月魄胆小,本想冲在前面庇护他。未料到,身体单薄的月魄,手心力道却大得惊人,一把将洛不拉于自己身后,警惕地注视着石门。 被掩在身后的洛不,正惊讶面前之人胆子何时变得如此之大,却见月魄浑身不自觉战栗着…… 纵是战栗,月魄却仍紧紧拽着洛不的手,将整个身子挡在洛不的面前。月魄此举,让洛不又好笑又温暖。她悄悄从月魄背后探出头去,只见—— 石门上那张鬼面,两只空洞洞的眼窝里浮动着两团翻滚的云雾,云雾之中,隐约可见两点诡异红光。在那眼窝之下,石门突然咧开一口黑洞,露出两排青森森的獠牙,接着黑洞两侧向上弯了弯,好似一张嘴巴在应允什么。再后来,重重的石门便隆隆开启了。 直到确认没了危险,月魄才掩着洛不,谨慎地走进石门。 石门之后,是一处寝宫,寝宫中有五处天眼,光线恰到好处,增一分则太明,淡一分则太暗。苔藓翠绿,野花点缀,虚窗静室,天然石凳石床。 “这里似乎有人住过啊。”洛不惊讶地问道,却见月魄望着她摇了摇头,表示从未见过有生人出没。 “可那笛声分明是从此处传来的啊。”洛不细细察看,只见洞中确实有生活过的痕迹,只是灰尘甚厚,可见已空置多年。 在石床上石枕边,洛不发现了一只长笛。那长笛之上也是灰尘密布,早已看不出什么材质与颜色。 正察看,突然,“战栗”的月魄又一把将她紧紧拥护住,紧张地四处察看。洛不正吃惊,耳朵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丝异动—— 就在这石洞之中,似乎有种极其微弱的脉动,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洛不吃惊地凝望静听,只见洞中光影斑驳,神秘莫测,而那微弱的脉动似乎就在身边,却茫然不知何处。 疑惑中,见月魄担忧地指了指石床,望向她,心中有话,“那石床上好像有声音,一跳一跳的。” “你听见了声音?”洛不大吃一惊。 月魄点点头,眨巴着漂亮的眼睛,传来心中的疑问,“不知为什么,从前听力虽好,却比不上今日。自今早醒来,这山谷中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听见。” “你也有这种变化?”洛不惊诧地望着月魄,心中暗自寻思,“为什么自我与他相识,两人的听力都发生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她自是不知,一百年前被急功近利的母亲生生剥离的一魂一魄,在机缘巧合下入了月魄体内,前夜两人都互服对方之血,令妖神三魂四魄以极其微弱之形态重聚,尽管如此,其神力亦远超平庸之辈。如今,月魄与洛不的灵力一日千里。而月魄原本就有一百多年的灵力功底,自是比她感受得更分明。 直到感觉到那脉动对洛不并没有威胁,月魄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拥着洛不,而洛不早已脸涨得通红。月魄连忙红着脸松开洛不,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洛不心里却如尝了蜜一般甜丝丝。 两人上下左右将石床摩挲遍,那石床冷冰冰硬邦邦,不像是有脉动的样子。而石床之上,只有一床被子,叠靠着墙,蓄积寸余之灰,一碰连被子亦灰飞烟散,实在想象不出,这神秘脉动来自何处? 最后,当尘埃落定,洛不的目光落在了原先被子所倚的石壁。只见那石壁之上,有一处乌黑墨戳,若不细看,还以为与地下书库中书籍封面的墨戳一模一样。细细一看,那墨戳中浮动的字迹似有不同。 “洛不,你发现了什么?”月魄凑过来,用眼神询问。 “这墨戳上有字,可是我却不认识。”洛不摇了摇头。 月魄却突然笑了,一脸溺爱地望着洛不,问道,“饿了没?要不先去吃点什么?” 他笑的时候真好看,整个阴暗的寝宫似乎因他一笑,突然暗香浮动,灯光朦胧。 他是树妖,只需水和阳光,十天八日进食一次即可,只是他在山谷中生活了这么久,见多了生灵们的日常生活,知道不同的生物有不同的饮食规律,不知洛不是属于哪种。 他怎知洛不体质异于常妖,虽不能化灵力为法力,却可博取众生精华,既不会令众生贫乏,又可养精蓄锐,纵是终生不食不饮,亦无不适之处。 听闻此言,洛不亦是同样的关切月魄,自他清晨醒来,不曾进食,而此时想必已是晌午,若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寻日此时早已饱胀两顿。于是,洛不微笑着点了点头,上前牵上月魄的手,正欲出洞。 忽然,洞口一道青影闪过。 “谁?”洛不正欲问,已被紧张的月魄枝臂紧紧拥裹着,向后跃出一丈开外。自认识洛不以来,月魄变得比从前细心了许多,时刻关注着洛不的安危,一丁点风吹草动,都紧张得剑拔弩张。 “合儿公主别怕,是我!” 一道细细嫩嫩的声音传来,只见那石门背后,影影绰绰之中,走来一个身着粉绿裙衫的可爱小女娃,圆圆的脸蛋,细细的眉毛、溜圆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小小的嘴,竟是似曾相识。 “小厨娘?!”一眼认出眼前之人,洛不震惊不矣。 “正是我,合儿公主,呜呜呜呜……”听见洛不的呼唤,小厨娘竟鼻子一酸,哇哇哭了起来。 见面前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是洛不认识之人,月魄方才松开紧拥洛不的枝臂。 “别哭别哭。”洛不走上前,帮小厨娘抹眼泪。 小厨娘狠狠吸了两下鼻子,边哭边说,“公主,自从我被鲍师傅打死以后,就变成了可怜的孤魂野鬼,到处飘荡,到处受欺负,呜呜呜呜……”说到伤心处,小厨娘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洛不连忙帮小厨娘擦了擦眼泪,问道,“可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您不知道,这世上厉鬼好多,都欺负我年纪小,力量薄,追杀我,要吃我,逃着逃着,我就逃到这里来了。呜呜呜呜……”每说两句,小厨娘就呜呜哭半天。 洛不只好一直帮她抹眼泪。 “好在这里没有厉鬼。”小厨娘边抽泣,边庆幸地说道。“可是这里似乎被人施了咒语,我每每进来,就会心慌意乱。近日,甚至感觉气息很不稳定,随时都有魂飞魄散的可能。呜呜呜呜……听说,只要请人帮我施法,就可以破咒了。” “施法?破咒?”洛不听得一头雾水,“小厨娘,你在说什么呀?” “前几日,我遇见了一位好心的鬼姐姐,她告诉我,若是想要在一个地方住下来,就要请人施法,连施法的咒语她都教给我了。我见你进了洞,连忙将你引了进来,就是想让你帮我。”小厨娘可怜兮兮地望着洛不。 “你是说刚才的笛声是你吹的。” “嗯嗯”,小厨娘两只含泪的大眼睛溜圆溜圆地望着洛不,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哪位鬼姐姐?她在哪?” “两天前,有个厉鬼要吃我,鬼姐姐为了保护我,被厉鬼吃了,呜呜呜呜……”小厨娘提起痛心事,又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洛不一边安慰着,一边回过头去看月魄。 月魄听不懂面前两人在交谈什么,看着女娃娃不停地哭,也不知怎么安慰,只好怔怔地站在洛不身后。 见洛不终于回过头来看自己,连忙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这位小姑娘请我帮她做件事,你可能不太方便在这里。不如,你先到外边寻些吃的,在今早我们见面的湖边等我。我忙完了,就出来找你。”洛不用仙族语言对月魄说道。 “可是,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月魄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 “没事,这里很安全。我很快就会出来的。”洛不很肯定地对月魄说道。 月魄虽然极不放心离去,但想想自己在这里,两个女子有些事情或许不太方便,便示意洛不一定要早些出来,方转身离去。 “哥哥,你要去哪里?”小厨娘正哭得伤心,听见脚步声,一把抓住从面前经过的月魄的腿,抬起头来惨兮兮地问道。 月魄不懂他说什么,连忙望向洛不。 “哦,太饿了,我让他出去寻些吃的。”洛不笑着对小厨娘说道。 “可是,施法时需要两个人在场才有效。”小厨娘可怜兮兮地说。 “没事,我从前在妖宫中见过此类书籍,一个人在场就可以了。”洛不想帮月魄松开小厨娘的手。 “可是鬼姐姐反复交代说,一定要有两个人在场!”小厨娘却非常地固执,眼泪汪汪地说。 “听话,”洛不温柔地摸了摸小厨娘的额头,“我能肯定我一个人,便能施法。问题是,施这个法术,会伤到在场的人,你知道我是万劫不覆的体质,我不会受伤,你现在是鬼魂,也不会受伤,但他不同……” 第二十九章《月魄篇》之一切是局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但是他不同,他是普通妖族,会受伤的。”洛不温柔解释道。 小厨娘还想说什么,却见洛不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接着说道,“小厨娘,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我绝不允许他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若是你一定坚持让他留下来,我想我只能放弃帮你施法。” 小厨娘从未见过洛不如此义正言辞,怯怯地望着洛不,虽极不想松开拽着月魄的手,但终于还是松开了手,委屈地又哭了起来。 月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小姑娘捂着双眼哭,有些不知所措,怔怔地望着洛不。 洛不却对月魄微微笑着,用仙族语言说道,“她只是小孩子心性,想多些人陪她,可是你是男孩子,在这里真的不方便,快去吧。” 月魄理解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月魄刚走,小厨娘便抹开眼泪,急切地催促着洛不,“合儿公主,我们开始吧!” 洛不没有作声。她屏息凝神,静静听着月魄的脚步,直到感觉他出了幽长的通道,又出了取暖的石洞,才回过头来,望着小厨娘,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合儿公主,我知道您是好人,”见洛不不回答,担心洛不反悔的小厨娘连忙讨好道,“我在鲍肥子的梦里见过您,您打扮成我的样子,一定是想为我出口恶气,对吧?” “嗯,所以说,冤有头,债有主,一个人不能做坏事,否则就会得到报应!” 洛不的回答,小厨娘听得不太明白,但她还是连连点头附和,“对对对!那我们开始施法吧!” “好”,洛不终于点了点头。 “我念一句,您跟着我念一句!”小厨娘不待洛不应允,连忙叽哩咕噜念了一串难懂的咒语。 当她正说得带劲的时候,突然感觉心口一痛,竟是那石枕边的长笛从她后背心,穿过了她的心脏。而那长笛的另一端,正是洛不紧握的双手。 眼见自己的魂魄开始抽丝剥茧般消散,小厨娘不敢相信地问道,“公主,您为何要这样对我?” “小厨娘,”此时洛不脸上已经不见了之前的温情,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冰霜,“不,也许我应该称呼你‘小骷髅头’!” “你、你……”洛不面前的“小厨娘”惊惧不矣。 “你是鬼母大人拐杖上的‘小骷髅头’吧!”洛不冷冷说道。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小厨娘的回答有些心慌意乱。 “小厨娘死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洛不却兀自叙述着。 “不可能,我一直背对着你,你根本就不可能看出来!”一不小心脱口而出,小厨娘后悔地捂住自己的嘴。 “没错,在你梦中,你一直背对着我,我没有发现破绽。当我从梦中醒来时,鲍肥子三两下就把你打死了,我也没有发现破绽。可是当我用石头把鲍肥子砸晕的时候,我看见了你的脸,那被打烂的眼睛里有莹莹的绿光……” 说到这里,洛不的眼睛变得深邃起来,“那绿光我印象太深刻了,就在鬼母给我上毒药的时候,我见过。它是那么阴险、恶毒和猖狂。一个柔弱、可怜的小姑娘眼中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绿光?” “不可能,如果你看出来了,又怎么会打扮成小厨娘的样子到鲍肥子的梦里去出气?”洛不面前之人外形已经开始发生变化,“小厨娘”的形象变得模糊,隐约露出“小骷髅头”的影子。 “你说错了,我潜入鲍肥子的卧室,并不是要帮你,而是要——确、认。”洛不却笑了,一字一句说道。 “什么叫确认?”“小厨娘”嫩嫩的声音也消失了,只剩下“小骷髅头”又尖又细的声音。 “那时候,我虽然看到了绿色的莹光,但我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当天夜里,鲍肥子带了一群人来报复我,他对我说……” 洛不眼前浮现了缠着绷带的鲍肥子来到柴房的情形,他红着另一只眼,怒气冲冲地说道—— “我鲍肥子也是苦水中泡大的,我脾气虽暴躁,但从来只恨不争气不努力的人,虽然也动不动就动手,却从没想过要揍死苦命人。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想过要把小丫头片子揍死!我自认为自己下的力道没有那么大,不可能三两下就让她挂掉,这……这只能说天意如此!”说完这些,满脸痛苦的他将婼合狠狠撂倒在地下,率着众人离去…… “他说的这些话,让我不得不多想,究竟是我看错了眼,还是另有阴谋。”洛不望着已经彻底变成小骷髅头的鬼魂,接着说道,“于是,趁着小厨娘‘头七’,我打扮成她的样子,潜入鲍肥子的寝室,就是为了确认他究竟是不是说谎,谁知,竟意外地看到了你……” “意外?!难道……我在这里也露出了破绽?”小骷髅头越来越不自信地问道。 “没错,当我进入鲍肥子梦中,正如我想象的一样,依然看不到你的正面,可是我却在鲍肥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你的的眼睛,那里面有着绿绿的莹光,那一刻,我更加确定,你就是鬼母拐杖上的小骷髅头!” “可是就算是这样……”小骷髅头有些词穷,“我没有伤害你,你为什么要伤害我呢?” “此言差矣,这些年,你跟着鬼母杀了多少妖族,真正的小厨娘应该早已被你灭掉了吧!”洛不恨恨地说道。 小骷髅头听得一颤,却听洛不接着说道—— “而且,你故意在我眼前演那一场戏,不过就是为了让我觉得你是一个弱者,让我怜悯你、帮助你,甚至为了让我生出怜悯之心,你们在窗台变出两株野草来试探我、引导我。”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那是试探?”小骷髅头头脑还是太简单了,总是一不小心,就暴露了真相。 “第一次,当我将野草连根拔起,丢到暴雨中,隐约看见野草似乎没有根。当时还觉得有些奇怪。过了两天,窗台同一个地方,居然又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一株!”洛不却笑了,意味深长地说道—— “于是,我不动声色,那时我还不敢肯定有人在背后耍阴谋,但直到搬至雪雁宫,用花盆带走了窗台上的那株植物,我发现那株植物确实没、有、根。” 洛不一脸不屑地望着小骷髅头,“一株植物怎么可能连根都没有呢?之后,你们又制造一个老先生的梦境来教我认字,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我陷入今天这场局。” “今天的局?!你连这个都知道吗?”小骷髅头的声音十分震惊,忍不住脱口叫嚣道,“你还知道什么?” “还知道什么?”洛不笑了,她指了指那石墙上乌黑墨戳,接着说道,“你们让老先生教我认字,就是为了让我读出那上面的一段文字吧。可是,你们千算万算,却不知道你们口中所说的这场定魂法术,我早已看出它并非是定魂术,而是…… “而是什么?”小骷髅头的心紧张得几乎爆裂。 洛不冷冷地一字一句说道,“而是一场还、魂、阵!”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还魂阵的情况?这可是冥界失传很久了的阵法。”小骷髅头的声音变得既惊慌,又恐惧,以致于声音越来越小。 “连你这个小小骷髅头都知道,我为什么就不能知道呢?”洛不并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随口反问道。 终于,小骷髅头叹了口气,幽幽地对洛不问道,“我还想问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这长笛可以灭我?” 听到这句问话,洛不竟也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因为在这长笛之上,写着‘灭、魂、笛’三个字。” “你、你……”小骷髅头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早就劝过鬼母,让她不要对你抱有幻想,她却偏偏固执地……到最后输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洛不没想到小骷髅头会说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正纳闷,却见它两眼怒火,咬牙切齿地对洛不叫嚣道—— “婼合,你这妖女,我早就应该想到,你根本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你认得这冥印上的每一个字,却故意一个字也不念出来。我今日不是栽在你手里,而是栽在我们鬼母大人的手里,我不甘心……” 在一片凄厉的喊叫声中,小骷髅头化作白灰纷飞。 那长笛失去了凭附,径直下坠,眼疾手快的洛不连连将它接到手中,细细一看,居然没有半点损伤。 说来也奇,似乎感知到小骷髅头的消失,那神秘脉动跳得比先前焦虑了一些,动静也较之前声响大了不少。但动静愈大,洛不的感受愈清晰愈强烈,心中暗道,“不好,这力量似乎邪魅、危险得很,此阵不可留!” 于是,洛不用那长笛将墙上的乌黑墨戳——即小骷髅头口中所指的冥印画出一道裂痕…… 直到感觉那鬼煞脉动渐渐变弱,直至消失,洛不才退出寝宫之门,将那厚厚石门封上,并捣毁了门上的阵法。 做完这一切,洛不轻轻叹了口气,“小骷髅头,事实上,我虽然一直有疑心,却并不能确定针对我这个被你们一直视为‘废物’‘怪物’的妖,真的会有阴谋,若不是……” 第三十章《月魄篇》之怀中缠绵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第三十章《月魄篇》之怀中缠绵 “……若不是昨日被追赶时,你们屏蔽所有,让我眼前只有这条——将我指引到这里来的路,我又怎会突然将这一切都联系在一起,说到底,还是你们的破绽太多、太明显。” 洛不缓缓走在石洞之中,回味着小骷髅头魂飞魄散前的那句话,十分不解,什么叫做鬼母抱有幻想?什么叫做鬼母的偏执?她偏执地对我做了什么?到底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想起那个满脸伤痕、凶神恶煞的影子,洛不的仇恨之心突然恍惚了一下…… 她退至书库,为月魄精心挑了几本仙族之书,又为自己挑了几本,来到之前取暖的门洞时,洞里的火堆已熄。 月魄正掀了洞口的籐蔓进来。 “月魄!”洛不心中一惊,“我不是让你在湖边等我吗?” 月魄抬起头来看见她,眼中神色瞬间明亮,燦然一笑中传来心语,“我担心你,想了想,还是回到洞中等你更稳妥,可又怕打扰你们,只好等在此处。” 这少年虽出身于郊野,粗衣褴褛,满身的灵气却宛若空谷之月,眼中自有水晶之玲珑,美好而迷人。 “那个小妹妹呢?”月魄关心地问道。 “哦,她是鬼魂。我已帮她将那洞府变成了她的家,她让我们再也不要进洞打扰她。我们都不要再进去,好吗?” “好。”月魄听话地点了点头。 见月魄答应不再入危险之地,洛不一直高悬的心方才落了下来。 “洞外有白眉,你怕吗?”月魄用关切的眼神望了望洛不。没遇见月魄之前,洛不连生死都不怕,自然是不怕老虎的,可是如今在月魄面前,洛不连自己都不可置信地“娇柔”点头,扭捏之态将自己恶心地腻歪了一下。 没一会儿,她便庆幸自己惺惺作态,只因那少年见状,眼中满溢怜惜之情,示意她“扶紧我,我带你‘飞’过去”,便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接着,洛不便感觉到双脚凌空而起,在月魄温暖的拥抱中轻盈飞出洞外,“唰”的从那威风凛凛的吊睛白额虎眼前流星般划过,扶摇直上蔚蓝天空。 此时,洞外已艳阳高照,彩云绚丽,明媚阳光之下,莺歌燕舞之中,湖水如黛蓝宝石,既璀璨又神秘,山谷如碧玉牡丹,既瑰丽又妩媚,沐浴着清爽山风,眺望着良辰美景,笑逐言开的洛不忍不住轻声欢呼。 月魄亦心情大好。他们飞至篷篷草边,采了几片柔软的篷篷草,制成简易的草叶包。 然后,他微笑着示意她“扶好了,我们要上山下水了”。洛不开心地点了点头。 于是,月魄拥着洛不小心地闪过一棵棵树桩,越过一个个枝头,采了许多新鲜野果;又宛若水鸟一般,迎着粼粼的波光,贴着宁静的湖面,在水面上将水果清洗得干干净净。 最后,他们爬上了山谷中最伟岸的大树,那大树离地三十来米之处,有一根约三五米宽阔的枝桠,上边浓密枝叶铺层,在那枝桠上天然形成一个既安全又舒适的“小屋舍”,正好容月魄与洛不休憩。 “尝尝甜佛果吧。”月魄递给洛不一支金灿灿的宛若小猕僧一样水果,“很甜。” “嗯,”洛不轻轻咬了一口,甘饴之汁盈溢唇齿,顿时神清气爽。 于是两人相视一笑,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美好的时光总是一晃而过,两人吃了会儿果子,洛不又教了会儿月魄说话,月魄的语言学习天分很高,很快便掌握了一些日常短语的发音。不知不觉中,已是夜幕时分。 原来这“小屋舍”居高临下,是无人谷的最佳赏据点。两人坐在屋舍之中,整个无人谷的满天星辰与湖色山光便尽收眼底了。 自从有了月魄陪伴,洛不眼里心中尽是甜蜜,所见所闻也与从前大不相同。在她的视角里,整个山谷宛若童话世界,一湖为蕊,环山是瓣,静朝夜空,浪漫绽放,湖蕊粼粼,欣然而跃,化作星光,华耀月庭。 尤其是那湖水之上,烟波浩淼,不时有五彩锦鲤跃然而出,与夜空中的浪漫星光和皎皎朗月相互辉映,美伦美奂,宛若仙境。 “好美!”她情不自禁地赞叹。 正在咿咿呀呀学习说话的月魄闻声望向她,少女正面朝星空,托腮浅笑,美得动人心弦。 “是啊,好美!”他无意识地附和道。 洛不亦闻声望向他,却见他那双灵凤之眼光彩闪耀,满天星月在他身后黯淡而去,一时不禁看痴。 从次日清晨开始,洛不与月魄在无人谷中过起了快乐的日子。洛不教月魄看书识字说话,月魄载着洛不在山谷中、湖面上飞耍。 不知是否留存着月神的认知,月魄在语言学习能力方面很有天赋,只两三日,不仅能够用仙族语言与洛不口语交流,还能执笔书写一些仙族文字。 每当洛不睁开眼睛,顽皮而可爱的月魄总会送给她许多的惊喜,或是一朵美丽的野花,或是一只有趣的昆虫。世界是如此的美好,生命是如此的值得珍惜。 而最让洛不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是在月魄身边的这几日,她发现自己那些不同寻常的能力日益飞涨,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听见方圆百里的声音,看见山林里每一只如蚂蚁般的微小生灵,她的全身还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在浮动,等着她的调遣与释放。她试着采摘彼岸的花朵,轻易便拿到手中。她又试着倾听山谷附近的声音,竟连每只野兽的脚步、呼吸,甚至指间的摩擦,都听得真切。 不是说,她今生今世都是一个废物吗?为什么她的法力不需要去学,便轻而易举地得以施展?她不知道自己的法力从何而来,也不知道目前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更不知道对它的驾御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不是说,她今生今世都是一个怪物吗?为什么他伸出手来托住自己的那一瞬,她感觉到了温暖?为什么她看见他的第一眼,便会觉得亲切?为什么他的每一次微笑,能轻易地让自己的心泛起涟漪?为什么他的每一次受伤,都会让自己心痛到无法呼吸? 这么多的问题,或许在白须老妖离去之时,便成了无解之谜。对自己充满着无限敌意的鬼母,似乎第三只眼能够抵抗她的读心异能,她究竟如何才能从鬼母的心里获知答案? 当她听到白眉家“小可爱”的呼吸时,不知不觉便想起了月魄逗小可爱时的模样,调皮中溺着宠爱,怯懦中透着呆萌,似乎比小可爱更可爱。于是洛不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既然拥有了不同寻常的能力,不如试试变幻之术。 才这么想着,身体突然一收缩,已然是“小可爱”一枚。洛不大吃一惊。从前,每每看父母兄弟施法,他们总是口中叽哩咕噜念着长长的咒语,如今自己变身居然连咒语都省了,实在是不可思议。 正惊奇,突然听见一声欢呼,“小可爱!” 随着月魄的声音传来,洛不已经被两只棕褐色嵌着美丽“珍珠贝壳”的手抱了起来,拥入温暖而宽阔的怀中。 “啊!”心中惊叫一声的洛不,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与心跳随着他的拥抱暂停了两三秒,之后又跳得飞快,差些从嗓子眼跃了出来,一张“虎”脸涨得通红…… 好半天,洛不回过神来,才觉得这怀抱好亲切好温暖,便静静地将红红的头趴在他的臂弯上,既心惊肉跳,又甜甜蜜蜜地,偎着他。 “洛不,洛不——”月魄左呼右唤,没见洛不影踪,不禁纳闷自语,“去哪里了呢?” 这个天生喜欢小动物的少年,轻柔地抚着“小可爱”的脑袋,轻轻问道,“小可爱,你知道洛不去哪儿了吗?” “小可爱”正开开心心趴在少年怀中享受“岁月静好”的惬意,突然“空降”的抚头杀,让她又懵怔住,半晌方回过神来,任由自己坠入温馨浪漫的梦境,恨不能永远变作真正的“小可爱”,在他怀中缠缠绵绵,腻腻歪歪。 “看来,‘小可爱’是不知道‘大可爱’去哪儿了。”月魄笑眯眯地对它说道。 “大可爱?!”听到这个昵称,正白日作梦的洛不感觉自己又痴傻又甜蜜,心旌轻轻摇曳。 正在此时,她感觉到了月魄越来越近的气息,心跳再一次停止,“他、他……” 没错,月魄正想亲吻怀中的“小可爱”,就在递上嘴唇的半途中,他似乎发现了端倪,“咦,‘小可爱’,今天怎么这么乖?” 于是,他凑了上来,与之四目相对,然后…… 两个人都羞红了脸。 “我变得不像么?”好久,化作原形的她讪讪问道,声音轻若游丝,头低得只看得见自己的脚趾。 “像。”月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你的气息,似乎已经存入了我的骨髓……无论你化作什么模样,我都会认出来,不过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月魄老老实实的回答,却宛若蜜糖,一丝丝化入洛不心里。她抬起头来,甜蜜蜜地望着月魄。却见月魄挠了挠脑后,说,“我再去采点果子。”转身便“逃”走了。 没多久,当洛不躺在“小屋舍”仍傻笑着回忆误入月魄怀中的温存时,突然…… 第三十一章《月魄篇》之小鸢是谁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突然,她听见了那个熟悉的美如天籁的歌声。 那歌声,似乎从小到大若隐若现在她耳边,温暖着她、鼓励着她咬紧牙关不顾一切生存下去。那歌声从来没有歌词,只是宛转而优美的哼唱,却一直是那么温暖疗愈。 此时此刻,歌唱之人正朝着“小屋舍”走来,他的脚步、他的呼吸,都是那么的熟悉。她大吃一惊,“难道、难道……” 她心中分明有了答案,却仍情不自禁地寻声望去,终于确认—— 没错,一直以来,自己听到的歌声真的来自于这个既温柔又善良的少年口中。 当月魄回到“小屋舍”时,见洛不沉默中,梨花一枝春带雨,不禁大吃一惊,来不及放下采摘的果子,紧张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月魄,”洛不紧紧抓住他的手,泣不成声地说道,“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这话让月魄如坠云里,不知何解,面前之人已扑入他怀中。 月魄愣怔了片刻,轻轻拥着她,直到她激动的情绪渐渐归于平息。 正欲询问,突然听见山头似乎有异常风声呼啸,月魄闻声脸色大变,焦急扶起洛不的双肩,示意她小心藏好——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千万别出来!” 语音未落,他已匆匆飞至湖边。 见月魄如此惊慌的反应,一脸泪痕的洛不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他。她听话地将身子深隐在“小屋舍”中。那湖本是山谷中地势最低之处,纵是深藏,月魄的一举一动依然尽在洛不眼底。 只见空中一片黑影压低掠过,洛不细细瞧去,竟是一只鸢鸟。 转眼,那只鸢鸟化作一位少女,娇滴滴地用鸟语呼唤着“小哥哥”,落在了月魄身边。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少女落地时姿态“优美”地摔倒在月魄身边。 洛不是妖神之身,生来便通万物之语,鸟语之间的交流洛不听起来没有丝毫的障碍。加上这两日听力突飞猛进,今非昔比,虽远隔数里开外,仍宛若耳边呓语。 “唉哟——” 少女的声音酥麻得令洛不瞠目结舌,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她是谁?!”洛不心中瞬间升起莫大的疑问。 “小鸢!”月魄关切地呼唤了一声,他居然会说鸟族语言?洛不有些惊讶。眼见他上前一步欲搀扶少女。这举动宛若凌空幻化出一只无形巨手,将置身高远的洛不几乎“揪”出屋舍来。 “小鸢是谁,为什么他待她如此之好?”一时间,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溜溜滋味涌上洛不心头,一颗心不知为何乱跳,惹得呼吸也急促了不少。 说时迟,那时快,月魄分明弯下腰,却敏锐听见远处洛不反常的呼吸声,心中不免挂牵,不自觉停止上前“搀扶”之举,立身而起却又不敢回头眺望,一时愣怔在原地。 小鸢正喜滋滋等待月魄相扶,却见月魄身影莫名“缩”回,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哥哥,拉我一把嘛。”她娇滴滴地向月魄伸出手去。那纤纤玉手,伸向月魄的方向。 而对于洛不,这纤纤玉手似乎凌空幻化成无形巨手,悄然无声地便将洛不从小屋舍中揪出了小半个身子。 “什么声音?”原先还娇滴滴姿态的小鸢闻声,不待月魄相扶,“噌”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脸色凶神恶煞。 说来也巧,林间正好一只猫头鹰扑棱飞起。 “别——” 月魄正想制止,只听“唰”的一声,宛若闪电一般,还没看清什么情况,小鸢嘴角已露着一羽茸毛,以及一缕殷血。 再望那林间,哪里还有猫头鹰的身影。 顿时,洛不寒毛倒立,背心冰凉,想起月魄也不是天生胆大之人,连忙纠着一颗心眺望去,果见那少年脸色煞白,几乎晕厥过去,他努力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 目露凶光的小鸢扫视了一圈山谷,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上的血缕,舒展开双臂,悠悠说道,“味道还行。” 接着又“哎哟”一声假装脚下绊了一下,柔若无骨地欲跌进月魄怀里。 这突然之举,令早如惊弓之鸟般的月魄没来得及多想,便条件反射闪开,害得小鸢没及时稳住,跌倒在地。 “呜呜呜呜,小哥哥,你为什么不扶住我,我摔伤了。”小鸢假模假样地哭了起来。 月魄迟疑了会,终究伸出手去。说不清是何原因,这举止竟令洛不双眼溜圆,屏息凝神,只觉得那酸溜溜的心纠成一团,透不过气来。 谁知就在月魄指尖触及小鸢手指的一刹那,小鸢猛的将月魄拉倒,一翻身将其压至身下。 “啊——”大吃一惊的洛不“哗啦”一下从树上跌落。 “谁?”小鸢闻声再次凶神恶煞般飞袭而去,眼看躲闪不及的洛不就要遭遇不测,一个影子快至无形地闪电扑倒洛不。 “小哥哥!”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小鸢,她的袭击速度太迅猛,为了不伤及月魄,她竭尽全力地收爪转向,只是爪风太凶悍,仍有三分侧力抓到了月魄后背,抓破的衣衫中露出几道见血的爪痕。 直到此时,洛不才发现不顾一切扑在自己身上紧紧护着自己的影子竟是月魄。 月魄其实十分紧张害怕,他眉头紧锁,双眼紧闭,浑身颤抖。直到小鸢的利爪抓过,他才强忍着疼痛睁开双眼,目不转睛地望着洛不,心中暗道,“还好她没事。” 正暗自庆幸,却听身后传来小鸢又心疼又懊恼的哭声,“呜呜呜呜……你为什么冲上来?” 月魄连忙爬起身来,可是小鸢已经看见了他守护的人。 “她是谁?!”原本泪花四溅的小鸢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指着正从地上缓缓爬起的洛不,低沉可怕地问道。 月魄不敢贸然开口,唯恐激发小鸢的火爆脾气。 见月魄迟迟不肯说话,小鸢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森恐怖,“我绝不能允许你身边有女人出现!”说着,她凌空飞起,全身释放着滔天的霸道气焰。 她身形如风,气势如虹,闪电掠过月魄,一双利爪直刺洛不要害。说时迟,那时快,月魄转身与洛不不约而同做了同一种反应——挥手推开小鸢寒气逼人的魔爪…… 令三人深感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一个被妖师认定今生无法拥有灵力的少女,和一个在无人谷自生自长灵力低下的少年,竟合力将一只功力阴狠高强的妖鸢掀到了一边,极其狼狈地滚了无数滚…… 三只妖都懵圈了。 “原来月魄法术如此之高。”洛不满是崇拜地望了望月魄。 “原来小鸢只是装腔作势,我却这么伤害她。”月魄非常懊恼惭愧,连忙跑过去扶已滚至十几米开外的小鸢。 “我去,没看出来这丫头功力如此强悍!”小鸢却一边滚着,一边惊异万分。 三人各自这么想着,忽听山谷之外传来一阵振聋发聩的鹰啸,小鸢面色立刻变得焦虑且急躁,她望了望鹰啸之处,又心犹不甘地望了望洛不,最后视线落在了前来扶自己的清秀少年脸上。 于是,她旁若无人地撒着娇对月魄说道,“小哥哥,我有事要先走了,你送我一程吧。” 月魄闻言正求之不得,连连点头。 再于是,小鸢牵了月魄的手,向鹰啸之处飞去。留下一脸愕然的洛不,心中空空如也。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林间,洛不怅然地爬起身来,心中思绪万千—— 这百年来,日日腥风血雨,尝尽人心险恶,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待自己好、又令自己心动的少年,谁知这少年…… 也不知小鸢是何方神圣,似乎对他一往情深,不知他们何时相识,感情几何…… 或许是思忖得太认真,一向谨慎的洛不竟没有发现威胁的靠近,待到嗅到野兽气息,回转头时,白眉已近在眼前。 这只名叫白眉的吊睛白额虎是一只庞然大物,生得威武厚重,若是一掌呼过,定能让人身首异处。 空气仿佛凝滞般,危险一触即发。 此时,白眉已有后蹲前跃之势。 “白眉——” 洛不却突然开口了,“你的腿受伤了。” 原来白眉的右后腿不知在哪里扎了一根长长的刺针,深深地陷进了肉里,害它近两日觅食深受影响,绞尽脑汁亦无法拔出,故寻月魄相助。 只是胆小的月魄平日总对其避而远之,令其不得相近。今日寻来时,亦见那鸢鸟妖秒食猫头鹰,心有所惧,藏匿在山林深处。直到洛不出现,心想先解决饥饿问题再作打算。 未料到,面前这美如天仙的少女似乎能看透它的心思,并能用虎语与它交流。它惊讶地望着少女,一时愣怔。 “没关系,我可以帮助你。”洛不努力不触怒白眉,小心翼翼向它靠近。 闻言,那白眉如猫般温顺地趴了下来。洛不上前认真察看,白眉的右后腿扎了一根如指粗的金属刺针,针已生锈,肉已化脓,惨不忍睹。 她用轻缓的语气对白眉说道,“我将刺针拔出时,你会很痛,你一定要忍住,只要把刺针拔出,伤口便能康复。” 白眉深吐了口气,猛兽气息直扑洛不而来,洛不纹丝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于是,白眉将虎头贴至地上。洛不明白它是同意了,便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刺针从其右后腿抽拔出来,痛得白眉猛跃而起,惊天动地地咆哮一声,虎尾横扫过来,眼看洛不躲避不及…… 第三十二章《月魄篇》之天地为鉴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突然,洛不觉得身体一轻,双脚“噌”的腾空而起,流星般飞向森林上空…… 原来,山谷之外,刚刚送别小鸢的月魄敏感地察觉到了危险,焦急地飞身返回。千钧一发之际,及时赶到的月魄飞身而出,将洛不带离了危险境地。 夜空中的明月清风好惬意,夜色中的湖光山色似梦幻,被他揽在怀中的感觉,浪漫得令洛不几乎忘记了凶狠的小鸢和凶猛的白眉…… 重回到“小屋舍”中,月魄望着洛不,心情十分复杂。“她会不会……因为我朋友中有吃人妖怪,而疏远我?” 这个问题一下子抓住了洛不的心,在月魄的眼中,她看到了几十年前发生的往事—— 那一天,艳阳高照,懒散的小月魄树却还在美梦中呓语,一阵惊惧的鸟叫惊醒了他,他揉揉眼,只见一只幼鸢正神色慌张地向自己逃来,它的翅膀似乎受了很重的伤,飞得异常艰难。善良的月魄连忙伸出枝叶,刚将其揽入怀中,它便晕了过去。月魄用枝叶将其层层包裹。 没一会儿,便有一只雄健的苍鹰出现在无人谷上空,它凌厉的眼睛似乎能杀人于无形,投身于山谷中的庞大身影亦令人望而生畏。好在苍鹰的盘旋在山谷中刮起飓风,万木倾伏,如惊涛骇浪的大海,瑟瑟发抖的月魄隐匿其中,才不致被发现。 苍鹰盘旋了片刻,不知何处响起的鸟叫吸引了它的注意,它快如闪电般消失在山谷上空。 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大物的月魄被吓傻了,一动不动地愣怔着。正是这种愣怔救了它和小鸢。原来苍鹰极其狡猾,假意离去,蛰伏一旁,静待目标出现,良久未见动静,方才再次盘旋山谷一周半,悻悻离去。 “原来小鸢有着和我一样的遭遇……”看到这里,洛不心中一片感慨,她接着去读月魄的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月魄才清醒过来,他伸出枝臂,在山谷中采摘了草药敷在小鸢伤口上,悉心照料了半日,小鸢才苏醒。 苏醒过来的小鸢十分依赖月魄,总是偎依在他怀中呼唤“小哥哥”。 月魄为她采来了许多果子,她吃得索然无味。黄昏时恰巧一对猕猴母女经过,母猴正值最佳年华,幼猴亦有半岁大小,不待月魄回过神来,小鸢已旋风般掠过,再看时,幼猴早已不见,母猴被小鸢利爪抓透肩胛骨,凄厉叫着,而小鸢嘴角淌着的鲜血尚散发着一缕缕热气。 这鲜血似乎能让小鸢兴奋,她利爪一抓,母猴的喉咙便喷涌出一股红色的喷泉,小鸢毫不迟疑地迎口接住,三两下便将母猴塞入了腹中。 “啊——”这血腥的一幕令月魄浑身战栗,当场晕倒。再醒来时,已不见小鸢。 只是从此,每过一段时间,小鸢便会来看他。她十分珍惜月魄,从来不伤他一丝一毫。 纵是如此,每次她的到来,仍让胆小的月魄胆战心惊。因为她总会冷不丁地,当着月魄的面吃些小鸟松鼠。 洛不见过太多血腥场面,见怪不怪,但月魄不管见多少回,总是见一次就晕倒一次,难怪刚才见小鸢吃掉猫头鹰,月魄会面色惨白,几欲倒下,全因心中牵挂着洛不,强忍着不让自己晕倒。 在月魄的记忆里,小鸢吃掉的最大一只,是一整头野猪,以致于她娇小的身子一瞬间发生可怕变形。虽然只是在回忆,那血腥的一幕幕仍会让月魄心惊肉跳,恶心异常。 洛不心疼地握住他颤抖的双手,将他从可怕的回忆中拉回现实。月魄眸中终于出现洛不温暖的脸,心情也慢慢舒缓下来。 “请不要因为小鸢疏远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不敢看洛不,就在他回转头去望向夜空的眼中,洛不读到了让自己一辈子刻骨铭心的话语—— “洛不,我好喜欢你,好害怕失去你。” 回想起悬崖边、四公主婼离儿鞭下、石洞之中、小鸢爪前、白眉尾后……连小虎仔扑一扑都害怕的月魄,一次次为她奋不顾身,她感动得泪眼朦胧。 “月魄,”洛不将他的双手拥到自己心口,在那里,月魄感觉到了一只小鹿在心头怦怦乱跳。 她的突然之举令月魄不知所以,他缓缓回过头来凝望着洛不,只见美丽的少女秋波含泪,一脸认真地对自己说道,“今夜,你可愿请天地为鉴,对我说三句誓言。” 月魄听得一头雾水。却见洛不泪眼含笑,宛若一支圣洁的梨花,春风中带雨绽放,美得令人惊艳。 在她的示范下,两人面朝美丽的湖面,跪对浪漫的星月—— 只听她微笑着对月魄说道,“这三句誓言,你若能做到便说与我听;不能做到便保持沉默,我不怪你。” 月魄点了点头。于是洛不说道,“第一句,今生今世,月魄要好好地活着。” 这一句如此浅显,月魄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到,于是点点头,一字一句学说道,“今生今世,月魄和洛不都要好好地活着。” 这誓言在月魄口中突然加上了自己的名字,让洛不愣了愣,只觉得甘之若贻,甜蜜回味片刻,她微笑着接着说道,“第二句,月魄双手只牵洛不一人。” 这一句也是如此浅显,月魄觉得不仅能够做到,而且极其乐意做到,于是又点点头,一字一句学说道,“今生今世,月魄双手只牵洛不一人。” 说完这一句,他看见洛不眼中似有星星,闪闪发光,比夜幕中的星月更美丽更动人。 最后,洛不说道,“第三句,今生今世,月魄一心只予洛不独居。” 这一句似乎有些难度,月魄想起了山洞中洛不牵起自己手时说的那句话,“今既已相牵,心只尔一人,愿与君一世”,那时不甚懂,如今听来,似乎与这句有相似之处,却依然不甚懂,他懵懂地望了望洛不,心中暗道,“我不太懂,可如何是好?” 洛不脸微微有些红,小声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今生今世,月魄心里只能喜欢洛不一个人。” 这下,转不过弯来的月魄有些窘迫了,“可是我也喜欢小虎仔、还有小鹿小兔小花小草……这喜欢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我作不了主啊!” 却见洛不的脸更红了,红得像一只熟透了正脉脉散发芬芳的苹果,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你心里可以喜欢很多很多,但只爱……一个人……” 那个“爱”字说得很轻很轻,听觉灵敏的月魄却依然听得丝丝分明,“什么是爱?”第一次听说这个字,他傻乎乎地望着洛不。 这一次,轮到洛不彻底懵了,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就是、就是……”了半天,只好退而求其次,“没关系,就算你只能做到前两条,我也很开心。”不知是安慰月魄,还是安慰自己,洛不傻傻笑了起来。 笑得月魄一头雾水,却见洛不笑了一会儿,再次一脸认真地对月魄说道,“现在轮到我来向月魄发誓了。” 她挺直了背,长跪向月,一字一句说道,“今夜,我,洛不愿请天地为鉴,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手中眼中心中,只有月魄一人!” 虽然不理解其中更深层次的含义,但这誓言在月魄耳中三“中”“一人”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令他热血沸腾,激动万分。直到洛不最后吐出一句“若有违背,身首异处!”吓得月魄魂飞魄散—— “不,不可以!”月魄紧张地抓住洛不的手,“‘三中’怎么可能只有‘一人’?” 月魄的话一下子将洛不也说迷糊了,“什么山中一人?” “若说手中一生只牵一人,尚可做到,但眼中怎么可能只看得见一个人?心中怎么可能只想着一个人?便是神仙也做不到,还有,你刚才让我发誓时第一句便是要好好活着,如今轮到你发誓了,怎么没了,我不要你发这誓!” 话说月魄语言学习略欠火候,此时此刻,却伶牙俐齿地又将洛不说懵了去。 只见他满腹忧虑,对着天地拜了又拜,“求求天地,不要听洛不刚才‘三中一人’的誓言,我只求她永远好好地活着!永远好好地活着!永远好好地活着!” 重要的事情被他说了三遍,听得洛不哭笑不得,又温暖如春,香甜如蜜。 这天夜里,两人倚坐在“小屋舍”中,望着美丽的星月,洛不听着月魄哼了很多很多的歌。月魄就像一个灵魂疗愈师,他随口的哼唱都让洛不觉得无限的美好。 “洛不——”不知哼完多少曲,月魄突然有些害羞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嗯,”洛不温柔地回应着。 “虽然我做不到你让我做的事情,”月魄鼓起勇气望着她,真诚地说,“但我只想守护你一生,用我全部的力量。” 这句话虽简单质朴,在洛不耳中却美如天籁。就在刚才洛不还在教他说情话,可是那些情话太花哨,太繁琐,他听不明白。而他发自内心的话语,分明比那些情话更真诚更动人。 她感动地含泪而笑。细思量,又摇了摇头,说,“不,我不要你守护,我只要你今生今世好好地活着,哪怕有朝一日,牵了别人的手。”她笑得有些凄然。 虽然不能明白地告知他原因,她的心里…… 第三十三章《月魄篇》之织玉纱衣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洛不心如滴血,面对着心爱的月魄,心中默默说道,“月魄,今生的我,注定会不断地受伤流血,我不要你卷进我悲惨的人生。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我才会觉得人生还有希望……” 洛不心里清楚,自己与月魄在无人谷中已生活了好几日,算算日子,母后就要生产了。产后大虚的母后第一时间一定会饮她的灵犀之血来滋补自己。 而那些冷酷无情的兄弟姐妹,会在母后发现之前,回到悬崖边来寻找她。还有那可怕的鬼母,小骷髅头魂飞魄散,她不可能毫无察觉,这段时日她或许酝酿着什么更恐怖的阴谋,洛不却无从得知。 总之,不能让美丽的无人谷被发现,不能让心爱的月魄被发现,她必须全身而退。想到这些,洛不轻轻叹了口气,望着美丽的无人谷,强咽苦泪,故作欢颜道—— “明天我要回家了,我想我的家人也在想我了。” “回家?!” 乍听此言,犹如晴空霹雳,月魄惊得目瞪口呆。愣怔了半响,才万分不舍地问,“你的家,在哪里?” 洛不不敢看月魄难过的脸,抬头望向星月,说道,“我的家很远很远,远得说不清在哪里。” “为什么从未听你提起?”月魄依然接受不了洛不即将回家的现实。 “为什么?”洛不心中一阵苦笑,暗道,“何止家不愿提及,连那个家赋予我的、那个悲惨的名字,我也不愿提起啊。” 回转头来,望着月魄清秀的容颜,洛不何尝不是难舍难分。沉默片刻,方才笑道—— “因为我被一个人迷住了,迷得忘了自己姓什么,迷得忘了家在哪里……” “哪个人?”心急的月魄不待洛不说完,便切切问道。 却见洛不冲着自己微笑,突然想起那句“三中一人”,瞬间意识到那个人就是自己,一时间,脸涨得通红,却仿佛品尝了甜佛果一般,甜蜜蜜。 “既然被……迷住了,就不能不回家了吗?”情到深处,便是口拙的人,也会憋出情话。月魄不敢看洛不的眼睛,却轻轻问道。 他怎知,在家与他之间,洛不更想和他在一起海枯石烂,天长地久。若是没有遇见他,洛不才不想回到那个鬼地方。而今,正是因为害怕伤害到他,才硬着头皮往刀山火海里闯。 一时间,洛不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没有说话,心中却对着他暗暗发誓,“月魄,为了你,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摆脱悲惨的人生!只是,在此之前,请原谅我,我还不能和你长相厮守。” 良久,才听他又轻声问道,“你若回家了,我可以去看你吗?” “不可以!”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一句令洛不觉得有多恐怖的话,以致于她来不及细思,便一口回绝了。 斩钉截铁地回绝,令刚“尝”了甜佛果的月魄一下子掉进了冰窖子,他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我家太远,怕你迷路,”洛不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令月魄有误解,吞吞吐吐间,突然灵光一闪,开着玩笑说道,“你忘了,我可是吸血妖,我们全家都是……”说着,她装模作样地吓月魄。 谁知,素来胆怯的月魄,这一次连眉毛都没颤一下,一字一句说道,“我不怕!” 这个少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是一处迷人的风景。明月因他而光影朦胧,山谷因他而暗香浮动。 洛不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怕自己迷失地更深更远,她突然笑着望向远方,只是这笑容里藏着多少辛酸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只听她轻轻说道,“月魄,今后每个月的此时,我会来看你!” “每个月?!” 她怎知,如今,我若是一日不见她,便如隔三秋,若是能再早一些该多好,月魄心里如是想着,却不敢太贪心,害怕洛不真的有不便之处,连忙点点头,道—— “好!一言为定!” 说着,他从耳朵上取下那只闪闪发光的新月耳钉,用青绿而结实的龙须籐编织成一只精致的手链,一边亲手戴在洛不手腕上,一边说道—— “洛不,这只耳钉自我懂事以来,便戴在我身上,从未离身,如今你就要离去,把它戴上好吗?” 那新月耳钉上,似乎还有月魄的体温,暖暖的,洛不感动地点点头,却见月魄眼中满是依依不舍的神情,眼睛深处响起了他颤抖的心声—— “洛不,从此以后,见手链如见我,请你不要忘记我!” 洛不听得感慨万千,泪眼朦胧。 之后,两人偎依着吃了些野果,看了会儿书,月魄还写了会儿字。月魄每次写字,总是神神秘秘藏着掖着,问之,则答曰写得太难看,不好意思贻笑大方。于是,洛不一笑而过。 那天夜里,洛不为辗转难眠的月魄薰了一片迷草。 迷草,一直是她的必备品,妖界随处可见,采而备之。从前,在宫里疼痛难眠时,偶尔也会为自己点一片。自从遇上了月魄,洛不夜夜睡得香甜,差点忘记了口袋里还有两片。 当月魄在湖边倚月熟睡,“小屋舍”中的洛不轻手轻脚爬了起来。就要分离了,洛不一直想帮月魄亲手添置一身新衣。 她记得那日逃来的路上有一棵古老的玉纱树,上边早已挂满藏蓝色的玉纱。细长的玉纱树枝可作织针,将韧性极好的玉纱织成妖人们最喜爱的款式。而那藏蓝色配上皮肤麦黄容颜清秀的月魄必定最合适。 这么想着,她轻轻爬到书桌边去取那篷篷草制成的草叶包,回首间不小心弄落月魄卷起的小小白纸,拾起时,想起月魄神神秘秘的表情,便笑着将那纸卷轻轻散开,趁临走之前看看他字迹的庐山真面。 却见清清月光下,米白的纸卷上,展露一行涂了又涂的墨迹,似乎是一首小诗,题为《大可爱》。 看到这个名字,洛不情不禁想起那日变成小虎仔时,月魄曾笑眯眯地对“它”说,“看来‘小可爱’是不知道‘大可爱’去哪儿了。” 一时间,洛不立刻明了“大可爱”所指何人,脸上微微一红,迎着月光,忍不住细细往下看,只见白纸黑字写着—— “凝脂馨腮偷新荔, 翦水秋瞳惹秋思。 玉倚瑶鼻见犹怜, 露诱樱唇香欲滴。 手似柔荑, 颈如蝤蛴, 不动亦婀娜, 无风也翩跹。” 这个刚刚学会写字的少年,还不会写诗。 只语片言,既没有动人的情感描写,也没有出彩的句子点缀。与其说是诗,不如说是简单地描绘了这位“大可爱”的容颜,可是纵是写法拙劣了些,画面却是那般美好。 洛不感动得无语哽咽。 含泪望去,只见那英俊清秀的少年正静静地睡卧湖边,在美丽湖光和温柔月光中宛若精灵一般…… 月魄,好想和你永不分离,可是,我做不到…… 时间越来越紧迫,洛不必须争分夺秒。满面晶莹的她狠狠心,收起万千不舍,将那小诗轻轻卷起,如珍宝般,珍藏于怀中,手脚并用,爬下树去。 这两日在月魄身边,不知为何,洛不灵力与日倍增,正好可以一试身手。虽然浑身上下满溢着灵力,但洛不实在不知如何驾御。只知道一定不能惊醒月魄。 她试着如月魄一般飞起来,只是,飞是飞起来了,却头朝下,脚朝上,晃晃悠悠。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有改变。也罢,不能浪费时间,不然天亮之前织不完一身新衣。于是,洛不狼狈地“飞”过山谷。 林间,白眉刚逮住一只肥兔,正咬着带回窝,不期而遇洛不“特立独行”的速飞姿态,以为是哪里来的怪物,唬了一跳,一松口,狡猾的肥兔便三两下钻进荆棘后石窟不见了。 果然“飞”比“跑”快了数倍。若从无人谷奔跑至玉纱树所在之处,至少需要两个时辰,而“飞”只用了片刻。 倒着飞得头晕目眩的洛不,“飞”上树丫,采了两束最好的玉纱,摘得几支最细滑的玉纱枝,便骑坐在树上,小心翼翼织了起来。从小到大,她从未织过衣裳,只是见过妖仆们在妖宫中玉纱树上编织。那时,虽然有些感兴趣,却也没敢大模大样地细细查看。 如今存了心思去织,方知远非想象得那么简单。这两束新纱,细软而柔滑,却仿佛存了自己的心思,总与洛不对着干,不是绕不进针里,便是缠成了死结。于是,洛不织了拆,拆了织,反复数次,都不见好。 幸亏天生便是冰雪聪明、心灵手巧之人的她,铁了心地要在一夜之间织就一件新衣,耐着性子,反复摸索,终于渐入佳境。 夜雾弥漫,却丝毫不能影响她愉快的心情,她一边精心编织,一边回想他的脖颈、肩宽、胸围、腰身……,想着想着,脸庞竟飞起红云,含羞浅笑。 他的脖颈比自己长一分,肩宽宽三分,他的身高……洛不回忆着,自己的眼睛似乎只比齐他的嘴唇。一想到嘴唇,便想起那次差一点点便吻上来……洛不脸庞上的红云霎时娇艳若赤霞,羞涩间更加妩媚明艳。 转眼,天已蒙蒙亮,新衣亦开始收尾。她织得太用心太投入,竟未察觉几个身影正向她靠近…… 第三十四章《月魄篇》之回雪雁宫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大王子婼瑿然初看到四公主婼玪儿示意的眼神时,是不相信的。薄薄晨雾之中,那棵玉纱树上身影曼妙的丽人,让人如何能联想起从前那个“废物”? 那“废物”肮脏得让人不愿多看一眼,可这树上的丽人虽衣衫破旧,但素雅整洁,面凝玉脂,腮惹新荔,秋瞳泛水,香唇含樱,动亦婀娜,静也娇羞,美得宛若天使落入妖界,让人既深深爱慕,又无尽怜惜。 洛不织完最后一针,将整套衣服披在身上比了又比,觉得大小差不离,又前后、左右、上下看了几看,觉得还算满意,便精心叠好,放入之前备好的蓬蓬草叶包中。 刚背置身后,忽然察觉四周氛围不对,空气中除了自己,似乎还夹杂着几个愈来愈近的可怕呼吸声。 抬起头,才发现早已被几个手执弓箭长鞭的身影紧紧包围。她紧张地摸了摸斜倚在面前的草绳,那绳索将自己辛苦一夜的心血系在身后,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若是此刻随他们归去,这玉纱衣想必不会完好无损。”转念再想,更觉可怕,“但若是不随他们回去……不不不,衣服废损了,还可再织,月魄只有一个,决不能让他们发现!”洛不心意坚决。 “果然是怪物!”四公主婼玪儿邪恶的笑容,令洛不有些翻胃,“你们看,我把她的整张脸都剥下来了,她竟然又长了出来,一丝伤痕也没留下,哼!” 此言不提倒也罢了,再次提起,洛不恨不能立刻捅她几刀。无奈心系月魄,洛不顾虑重重—— “这玉纱树离无人谷不太远,如今月魄听觉大增,不知会不会被吸引过来……不可,这会令月魄身临险境,还是先束手就擒,待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 这么寻思着,洛不准备放弃抵抗。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虎啸好似平地惊雷,在身边炸裂,不知何处窜来一阵黄色飓风,惊得众人作鸟兽散。 洛不定睛一看,原来那白眉不知何时从天而降。 只听它威风凛凛地冲洛不吼着,示意洛不上后背。 事不迟疑,洛不连忙纵身跃上,“黄色飓风”朝无人谷迅猛刮去。 “不可!” 深知此举后果必将引祸入谷的洛不当机立断,从身后取下装着新衣的蓬蓬草叶包,系在白眉身上,用虎语恳求道,“白眉,求你代我将此物送给月魄,你可做得到?” 白眉轻“嗯”一声,表示没问题。 洛不含泪笑了,接着说,“谢谢你!白眉,我不能将坏人引到无人谷。不管我发生什么事情,只求你奔跑别停,你可做得到?” 白眉虽不懂她此番话语是何用意,但依然轻“嗯”一声。 于是,洛不一跃而下。 白眉吃惊地回转身,望向她。 “别停下,将背上之物送给月魄!”洛不用虎语冲白眉大喊。 白眉感受到了她的心急与心痛,躁动地左右跳了两跳,一转身,飞奔而去。 望着无人谷的方向,洛不心痛如割—— “月魄,对不起,我又何尝舍得离开你……” 身后的脚步在逼近,冷箭呼啸而来。自从恢复集纳灵力之妖神体质以后,洛不看这世间万物的动态,都是那么缓慢且清晰,包括现在闪着寒光迎面而来的冷箭。 她认得出前两支便是二公主婼焰儿的火凤箭,和三公主婼冰儿水灵箭。火凤箭最凶险,水灵箭最刁钻,但此时此刻,在洛不眼中,如同小儿之玩具,可轻易采摘。 只是牵挂无人谷和月魄安危的她,宁愿选择隐忍低调,用伤痛换取一帮无情手足的快乐,于是,她泰然地闭上了双眼。 “啪——” 令她吃惊的是,意料中的冷箭并没有插入她的身体。 她睁开眼睛,只见面前背对着自己,站着一个手执长鞭的戎装少年。那少年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那火凤箭、水灵箭等正凌乱地跌落在他的脚边。 “这身影好生熟悉。”洛不望着面前的少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婼瑿然,你这是做什么?”心急的二公主婼焰儿气急败坏地问道。 “临出门前,鬼母特意交代了,今日母后要见她,不能伤她。”大王子婼瑿然坦然地回答道。 “屁!怎么没交代我?”四公主婼玪儿笑得很是邪恶。 “我也在场,我听见了。”功力最弱被大家远远甩在身后的小王子婼迪儿气喘吁吁地赶上众兄弟姐妹,心领神会地附和道,并偷偷冲大王子婼瑿然眨了眨眼。 “母后一直都有禁令,现在即将分娩,情绪波动必定很大,我们还是不要惹母后生气了。”性格相对温和的三公主婼冰儿一向扮演“和事佬”,好言好语地奉劝大家。 “也罢,机会多,留待下次。”二公主婼焰儿是性情中人,说话干脆利落。“那我先撤了!”傲气的她,一转身施了个法术,便消失眼前。 “我们跟你一起走!”三公主婼冰儿见二公主婼焰儿先撤,连忙唤过小王子婼迪儿,施了个法术也跟着撤了。 奸滑的四公主婼玪儿冷笑着,望了望大王子婼瑿然,阴阳怪气地说道,“什么鬼母交代?她们信,我可不信。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废物’可不是你能玩的,既低贱又不合伦理!”说着她狞笑而去。 大王子婼瑿然本就是任性不羁之人,对四公主婼玪儿的嘲笑嗤之以鼻,回转身来,璀璨的眸子冲洛不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洛不不解他的眼神是何意,但听之前的谈话已知他不会伤害自己,便任由他走至身后环抱住自己的腰身。未料到他站定之后,调皮地在她耳畔吹出一口幽幽的热气,柔声细语提醒道,“几日不见,合儿竟变得如此美艳。我要施法了,抓好啊!” 话未说完,便念起咒语,只见轻风起,四周景物越来越模糊,片刻两人便回到了婼合的寝宫——雪雁宫。 雪雁宫庭院里候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眉目清妍,衣衫素白,正是妖后身边一等贴身女侍阿顺。阿顺自妖后年少时即跟在身边,法力极其高强,深得妖后信赖,在宫中实际地位比一等侍卫更高,一向影踪神秘,极少露面,此次前来,定是妖后亲自安排。 “阿顺见过大公主,大王子。”她上前一步,行过礼,接着说道,“后有密令传于大公主,还请大王子回避。” 大王子婼瑿然无奈地对阿顺回了句“知道了”,依依不舍地松开洛不,冲洛不耐人寻味地笑道,“合儿身上好香,我还会来看你的。”转身,便出了雪雁宫。 其实大王子婼瑿然的内心,远不如外表所表现出来的轻松潇洒。自这天清晨见到洛不的第一眼,他便不停在问自己,这位清新脱俗的天使,真的会是从前那个“废物”吗?为什么今日看她会怦然心动?为什么不忍心再让她受到伤害?为什么会为她胡编乱绉些理由欺骗兄弟姐妹?为什么抱住她的刹那心跳加快?…… 无数个为什么层出不穷,此生彼长,令他应接不暇,头晕目眩。或许他是有答案的,却喜欢这种喋喋不休自言自语的感觉。 大王子婼瑿然一句“合儿”,听得洛不浑身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半晌才回过神来。回神之后,洛不连忙毕恭毕敬跪拜在阿顺面前,道,“合儿拜见顺姨,还请顺姨代传母后密令。” 阿顺素来不是一惊一乍之人,只是法力高强的她一眼便瞧出大公主浑身无法抑制的灵力,让她这位“误废妖神灵力”事件的亲身经历者,如何不心惊? 虽然当年妖后什么也没有告诉她,但她从小陪伴妖后左右,对妖后的所思所想、所做所为了如指掌。更何况当日守在宫外的她,耳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白须老妖的话。 若是没有猜错,当年必是妖后一时糊涂,将大公主情魂爱魄灭掉,害她从此成为无法凝聚灵力的废人。而自己,则是亲手将其一魂一魄掷入万灭池的帮凶。 于情于理,妖后与自己都是万分愧对婼合,怎奈妖后为人乖张任性,心狠手辣,虽是自己一手造成妖神悲剧,却毫无悔恨之意,不念母女之情,对已成“废物”的婼合唾而弃之,凶残暴虐。 而卑微的自己却只能选择坐壁上观,冷眼相对,实在于心不忍。如今忽见大公主突生灵力,且灵力喷涌,不禁又惊又喜。 见阿顺许久没有回话,洛不抬起头来,只见阿顺正怔怔盯着自己,满眼惊疑,连忙轻唤道—— “顺姨!顺姨……” 直到阿顺神情清醒,才将先前的跪拜又毕恭毕敬行了一遍,复道,“合儿拜见顺姨,还请顺姨代传母后密令。” “密令?”阿顺凄然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惜与温柔,“后密令,临盆时,即大公主被召见之时。” 自在庭院中见到阿顺第一眼,洛不已猜出她的来意。如今印证了猜想,她淡然笑道,“合儿领令。” 言罢,洛不起身退去。 唯留清素的阿顺一人独立于庭院之中,独自惊喜不提。 闵安、闵宁还赖在床上睡懒觉,当婼合踏进寝宫的一刹那,两个人的床瞬间坍塌了…… 第三十五章《月魄篇》之忘掉她吧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无人谷中。 迷草的效力尤在,月魄睡得昏天黑地。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见白眉在身边怒啸,若在平日听见这震耳欲聋的吼声必定远远逃逸,但今日不知为何,昏昏沉沉,任凭怎么努力,亦睁不开沉重的眼皮。 待到月魄终于苏醒,阳光已洒满山谷。他挣扎着坐起身来,双手插进乌发中,傻坐了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 “洛不!” 她今日将离去。这个信息,好似一盆冰水浇来,月魄彻底清醒。 他正欲飞起,余光掠见一个蓬蓬草叶包倚在脚边—— “洛不的草叶包,怎么丢在这里了?” 怔怔拾起,打开来,月魄惊喜地发现,里面叠放着一件精美的藏蓝色玉纱新衣。 “洛、不……” 意识到这是洛不送给自己的礼物,月魄喜不自禁,小心翼翼收好,采来香豆皂草,飞身跃入水中,将全身洗净薰香,才喜滋滋穿上它。 玉纱质地轻柔,新衣剪裁用心,行而不受约束,静则舒爽雅致,极其称心合意。著了新衣,他愈加小心,手不触物,脚不沾地,飘然湖上,含羞端详。 月魄天生清秀,一番清洗梳理,换上精致新衣,瞬间出尘脱俗,俊美绝伦。 待穿戴妥当,月魄红着脸,在小屋舍外呼唤许久,亦不见回音。怀揣一颗忐忑之心,步入屋舍之中,却见人去楼空,大惊之余的他,疯了一般漫山遍野地呼唤、寻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踪影。 月魄怅然若失,无力跌坐在地—— “洛不,你真的走了吗?” 呆呆望着空空如也的屋舍,月魄只觉得心一会儿如这屋舍一般空空如也,一会儿又不可言喻地隐隐作痛。还记得前一晚,洛不一脸认真地让自己面对天地发誓…… “第一句,今生今世,月魄要好好活着。”看似简单的一句,当时想也没想便应允了,原来你一刻不在我身边,我便度日度年,如何能好好活着? “第二句,今生今世,月魄手中只牵洛不一人。”此时此刻,多想再牵,可是你又在何处? “第三句,今生今世,月魄心中只予洛不独居。”满以为心很大,可以装很多,今时今日,天地依旧,美景如昨,奈何眼中心里全是你,所望之处,所视之物,全都幻化成你,原来我心中早已只予你独居,而不自知。 月魄静静坐在小屋舍中,失魂落魄地望着山谷从斑斓喧闹到漆黑宁静,再从漆黑宁静到斑斓喧闹…… 最触景伤情的,是洛不为月魄编织的玉纱新衣。那新衣仿佛为月魄量身定制,穿在身上,既舒适又大方,可是月魄怎么舍得去穿呢,那上面似乎还沾染着洛不的气息,太珍贵了。月魄将它叠得整整齐齐,放回蓬蓬草叶包,珍藏在最隐蔽的地方。 如今,月魄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将“小可爱”搂在怀里。有时候他甚至想,自己从前是不是太傻,那一天明明已经将她搂在怀里,那种搂在怀里的感觉多么美好啊,他抚摸着她的头,她乖乖的、静静的伏在自己的怀抱。 那种感觉是那么温馨浪漫,却又刻骨铭心。 当时分明是要吻上去的,为什么停在了半空,纵然发现是她,为什么不假装不知,吻上去呢? 如今,只能抱着“小可爱”,怀念当时的美好…… 自从洛不走后,月魄疯了一般,天天抱着“小可爱”,无论走到哪里,做什么,都只想紧紧的抱着小可爱,为此常常惹的白眉勃然大怒。 收不到洛不的信息,月魄好焦虑,常常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从未失眠的他,如今失眠已经变成了常态。好不容易有一次倚着小屋舍的门睡着了,还梦见了洛不—— 梦中,洛不正从水里跃起,浑身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宛若一朵出水芙蓉,美到令蓝天、白云、碧水皆黯然失色。 小鸟停在她的指尖,与她一齐歌唱。蝴蝶、蜻蜓翩翩飞舞,鱼儿也围着她舞蹈。 于是,月魄摘采了一朵含着晶莹露珠的桃花,深情地唱着歌儿向她走近。在无人谷所有生灵的祝福中,他们走到了一起。 款款深情中,月魄将芬芳的花儿别在洛不的耳畔,人面桃花相映红,流光溢彩的她,美得令他陶醉。 “洛不——” 月魄深情地呼唤着。 “小哥哥——” 洛不幸福地伸开双手,扑入他的怀抱,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可是,有点不对—— 无论洛不变成什么模样,月魄之所以能认出她来,是因为她身上有种神秘而微甜的淡香,能让月魄感觉到美好而甜蜜,这个拥抱却没有。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洛不伸出双手扑入他怀抱时,唤他作“小哥哥”?! 月魄睁开惺忪的眼睛,却见此时此刻,紧紧拥抱着自己的竟是—— “小鸢?!” 月魄忘了自己正坐在高空中小屋舍的门槛上,惊慌地想推开女孩的怀抱,女孩又不愿意被推开,于是两人“哗啦啦”抱着滚落下树,摔了个狗啃屎。 “唉哟——好痛哦。”小鸢憋着娇滴滴的嗓子,装模作样地叫着。 “你、你明明会飞,为什么不飞起来呢?”听到小鸢的叫声,尴尬的月魄不知是推开她好,还是扶着她好。 “你也会飞,你为什么也不飞呢?”小鸢撒娇地撇了撇嘴,终于松开了月魄。 “我……”月魄本想说“被你抱得那么紧,我想飞也飞不起来啊”,可是吐出一个字后,脸一阵红又一阵白。半晌,才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小鸢拍了拍身上的灰,突然一脸坏笑的说道,“听见你喊了一声‘小鸢’,就把我抱在怀里了。我推也推不动,就只好任由你抱了。” 谁被谁拥抱着,一目了然的事情。 月魄没有争论。 纠结了片刻,他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小鸢,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自从小鸢在月魄面前杀生之后,每每小鸢到来,胆小的月魄总是浑身哆嗦,魂不守舍。无论小鸢伪装成一个多么“天真无邪”的女娇娃,对他多么真诚、友善,他始终不怎么言语。 此次,突然轻声细语与她说话,让小鸢有些受宠若惊。 “什么话?” 小鸢开心地问道。 月魄理了理书卷中看到的那些话语,直视着小鸢如花似玉的面庞,大胆地说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们都已不再是小孩子。世人云,男女有别,授受不亲……我们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想牵手就牵手,想拥抱就拥抱……” “屁!” 不待月魄说完,性急的小鸢粗鲁地打断了他,“你刚才在梦里明明喊着洛、洛什么,还张开双手要抱的样子。” 一席话,将月魄尴尬得外焦里嫩,愣怔了好半天,竟不好意思再开口。 而心直口快的小鸢冲动完,才发现自己一个不小心,竟暴露了月魄究竟梦着谁的真相。更重要的是,一直以来在月魄面前精心伪装的娇滴可爱形象,也被自己撕了个粉碎。 小鸢后悔地直吐舌头。 事到如此,也罢也罢,破罐子破摔的小鸢,索性一把将脸轰到月魄面前,恨恨地问道,“老实交代,洛什么的,是不是上次那个妖女?” 月魄被突然压过来的脸吓得猛然后退,后脑勺“啪”的一声,撞到了架着小屋舍的参天大树上,麻木地嗡嗡作响。 还没来得及去揉,已见那脸进一步压至面前,恶狠狠威胁道—— “我不许你再想那个‘洛什么’,否则,我就吃了你!” 小鸢本不想用“吃”这个字眼来恐吓月魄,怪就怪自己太冲动,一时没忍住,还是脱口而出了。正懊恼,却发现面前之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与从前有些不同,而这不同竟是质的不同! 若是从前,月魄定是吓得浑身筛糠,哆嗦不停,甚至晕厥过去。可是眼前之人原本还有些怯懦和惊慌的眼睛,突然变得平静而淡然。只听他认真地说道—— “对不起,小鸢,我爱上了一个人。” 这句话的效力,让在场的两个人都很震惊。 小鸢之所以感觉到震惊,是因为原本恶狠狠、凶巴巴的她突然惊慌起来,害怕月魄那么认真地说出的名字是别人,而不是自己。可是她又是多么、多么希望他能这么认真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月魄之所以感觉到震惊,是因为他在浑然不知的状态中,情不自禁地选择了“爱”字来表达对她的感情,而不是一直以来以为的“喜欢”。还记得前几日对天发誓,尚不知“爱”为何物,何以几日之间,竟会…… 正当月魄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小鸢突然毅然决然地堵上了他的嘴。只见她缓缓低下头去,说出了一番令月魄更加震惊的话—— “妖界……即将覆灭……我不会……弃你于不顾……一个月后,我来接你迁移……” 当她抬起头来时,脸上不再凶神恶煞,取而代之是一种冷酷和霸道,只听她冰冷而坚决地说道,“我不管你之前爱上谁,如果不是我,那从现在开始,忘掉她吧!今生今世,只许你,爱我一人!” 说完这些话,小鸢突然冲着月魄背后的参天大树发力一击,那大树瞬间应声倒下。 不待月魄再说什么,小鸢张开双翼,腾空而去…… 第三十六章《月魄篇》之灵力传音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妖宫中某处寝宫里,虽是清晨,却阴暗地透不过一缕阳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三点红光突然乍现—— “她回来了!” 那声音嘶哑地让人听起来有些难受。 “嘻嘻嘻嘻,好玩好玩。”黑暗中传来一道纤细的声音,“白骨不爱学习、不思进取,还自以为是,如今魂飞魄散,也是自食其果,嘻嘻嘻嘻。”这声音来自两点飘飘乎乎的莹莹蓝光,看不清是什么物什。 “可惜可惜,第一计白骨若是中了,该多完美啊。”一个幽幽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嘻嘻嘻嘻……”纤细之音闻言笑个不停。 “邪鬼,你傻笑什么?”幽幽之音有些恼。 “幽魂,我笑你看不透啊”,莹莹蓝光继续笑道,“从一开始,就没有‘中’与‘不中’,‘中’便是中了,‘不中’,嘻嘻嘻嘻,依然是中了……” 那纤细之音随着蓝光嘻笑着飘远,“既然是这样,我倒期待着不中哩。如果一开始就结束,那多没趣……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登场了!” “主人,邪鬼在您的伤口上撒盐哩,您就任由着它吗?”那不知身在何处的幽幽之音挑拨着。 三点红光突然大耀一下,无声无息消失。屋子里又陷入漆黑与宁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自婼合回到雪雁宫的清晨开始,被摔得鼻青脸肿的闵安、闵宁从梦中惊醒,开启了恶梦一样的生活。 玄乎恐怖的事一件接连一件发生,无论闵安、闵宁如何谨慎小心,亦会无缘无故撞墙、噎食、摔跟头、听鬼泣,吃不下饭,喝不下水,睡不了觉,甚至走不了路…… 终日担心吊胆、抖抖嗦嗦抱在一起的闵安、闵宁,经不起惊吓,很快便瘦如枯柴。 不足一周,两人求神拜佛,纷纷寻找借口调离了雪雁宫。 将闵安、闵宁赶走之后,洛不的身边安宁了很多。 第七日晌午,侍卫在宫墙外抓了一只妖精。侍卫们吵吵嚷嚷地将他押入宫来。 洛不从窗边经过时,余光中正遇见那妖精经过。原本,洛不并没留意,谁知那押着妖精的络腮胡侍卫长,故意推了妖精一把—— 柔若无骨的妖精“啊”地叫了一声,倒在了雪雁宫外的路上。那叫声凄凄然,似乎含着泪,在洛不的耳朵里传递着几分怯懦、几分无奈,还有几分撩人。 于是,洛不的视线便被这“啊”的一声牵扯了过去。只见窗外那横卧在地的妖精,衣不遮体,一袭乌黑如漆的长发,散乱地掩着修长的身体,露出如藕一般的胳膊与长腿,光洁细滑的皮肤白嫩得可以掐出水来,难怪那络腮胡侍卫长一副口水直流的色样。 妖精似乎感觉到了洛不的目光,幽幽抬起头来,楚楚可怜的眉眼令洛不的心无来由地颤了一下。若不是看到他脖颈中微微隆起的喉结,洛不几乎以为他是一只女妖。 只是,一只男妖,怎么会有如此细滑白嫩的皮肤和阴柔绝世的容颜?!美而艳,又不失清丽,令人艳羡和怜惜。 洛不正讶异,却见那男妖略带潮气的眼睛对着洛不邪魅一笑,幽幽传来心声,“救——我——” 他的声音亦如他的容颜一样,雌雄同体,清柔中透着磁性,撩人心魄。 “啪——”络腮胡侍卫长一记长鞭抽在他白嫩发亮的长腿上。鲜红的鞭痕,瞬间渗出几粒血色的珍珠,狼狈中透着一种凄然的美,看得洛不的心隐隐作痛。 “快走!”侍卫们一把将男妖拉起,推攘着他踉踉跄跄走远…… 良久,洛不才回过神来。 这真是一只奇怪的妖精,如此凄苦、落魄,却依然保持着阴柔、邪魅、撩人的本性。不知道他来自哪里,竟让洛不为他有些纠心…… 好在这一日,夜半时分,月魄美如天籁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洛不心中的阴霾才一扫而去。 自从无人谷回来,洛不夜夜惦念这歌声,却总也听不见,忍不住有些担忧。 多年来,她就是在月魄充满虔诚和善意的声音中让心宁静。如今因听力发生质的飞跃,轻抚着新月手链,洛不感觉到月魄仿佛就在自己耳边温柔地浅吟低唱,不禁满心欢喜。 只是今日歌者似乎有些忧郁,声音略显低沉。哼完一曲,只听他轻叹一声,幽幽自语,“第七日了……” 纵是忧郁、低沉,这声音依旧那么美好、迷人。 而此时此刻的无人谷中,一枝斜倚入湖面天空的枝丫上—— 月魄正拥着闭目养神的小可爱,静静地坐着。他一手执着洛不精心挑选的书,一手化作长长的枝臂,在粼粼湖面写着字。这几日,“月魄”已写了上百遍,而“洛不”则写了上千遍。 从前,没有遇见洛不时,月魄的日子过得无忧无虑。自遇见洛不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无忧无虑,更美好更甜蜜的事。 没想到,有一天洛不离去,消失的不仅仅是这种美好和甜蜜,连从前的无忧无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每每清晨醒来,他总以为洛不还在小屋舍,总会情不自禁的去呼唤。可是,这座无人谷,自从洛不离去,仿佛真的变成了无人之谷,空荡荡、静悄悄,死气沉沉。 于是,月魄常常抱着小可爱坐在这枝丫上,看一会儿书,写一会儿字,再望着无人谷发一会儿呆。洛不笑意盈盈的脸庞总会时不时浮现眼前,耳边亦不时飘过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虽然,前几日小鸢来,说了些奇怪的话,但很快便淹没在思念的孤独与寂寞中。就如这一刻,清晨湖边遇见洛不的情境仿佛再次在月魄眼前上演—— “凝脂馨腮偷新荔, 翦水秋瞳惹秋思。 玉倚瑶鼻见犹怜, 露诱樱唇香欲滴。 手似柔荑, 颈如蝤蛴, 不动亦婀娜, 无风也翩跹。” 吟着自己写的诗,月魄轻轻叹了口气,“第七日了,离我们再见还有二十三日,不知她到家了没有?也不知她现在可好?”此番牵挂之言,虽朴实无华,了了几句,洛不听来,却比甜言蜜语更美妙更动听。 “月魄,月魄。”她尝试着用灵力将心声送至月魄耳边。 “洛不?!”感应到她的呼唤,少年激动地站了起来,惊得小可爱连忙跃到湖畔,三两步便入了丛林。 可是环视许久,月魄也没找到那个让他牵挂的女孩。 “是我,月魄。我就是洛不。”感觉到月魄能听见,洛不十分惊喜,没想到自己的灵力能强大到可以千里传递心声,这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月魄屏息凝神,静听洛不声音,细心觉察到这声音虽清晰可辨,却与直面交谈略显缥缈,不禁问道,“你在哪里?” 洛不努力按纳下内心的狂喜,答道,“我在很远很远的家里,但我可以很清晰地听见你的声音。” “哇,好神奇!”月魄惊呆了,一想到能与洛不随时随地联系,突然又觉得心中无限甜蜜,可是…… 正沉浸在欣喜与甜蜜中的洛不感觉到月魄的呼吸变得有些紧张,不禁关心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若是洛不站在月魄面前,便会发现,那个单纯的少年已面红耳赤,“我只是不好意思,一想到你什么都能听见,我……” “哈哈哈哈”,洛不开怀地笑了,突然想起自己正立于妖宫之中,连忙捂住嘴,谨慎探试四周,还好一切安全,才用心语接着对月魄说道,“我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见,只是知道你的方向,并感应到你呼唤我,我才能听见。” “嗯嗯。” 少年羞得低下头,愈发不好意思地笑了。 “新衣……收到了吗?”那夜彻夜不眠,只想为他织就新衣,多少心意融于其中,不知他可曾察觉。 “收到了。”月魄的喜悦溢于言表。 “那就好,不知合不合身?”洛不等待答案的心有些忐忑。 “很合身呢,我好喜欢。”月魄快乐得像个孩子。 “那……现在正穿着吗?”得到肯定的答案,洛不也很快乐,情不禁幻想着他穿上新衣的模样。 却听月魄轻轻答道,“没有,因为太珍贵。我想等到再相见时穿给你看。” 洛不听得甜甜蜜蜜,含羞娇斥,“哪里珍贵?我以后会给你织许多,快穿上吧!下次见面时,我再带给你一套,不不,带很多套。”口里这么说着,洛不心里已寻思着宫里那些五彩缤纷的玉纱树,明晚便去谋一谋。 聊着聊着,已是凌晨时分。洛不突然感觉困乏无力,算算日子,竟又到了一月之朔。 “不早了,快休息一会儿吧。”想到月魄也会如自己一般绵软,洛不依依不舍地与月魄道别。 “嗯嗯。” 没多久,洛不便听见了月魄渐入梦乡的呼吸,这感觉是多么的温馨而美妙。她喜欢他所有的样子,喜欢他健康发亮的皮肤,喜欢他亮若星辰的眼睛,喜欢他一笑便露出的如新月一样的白牙,甚至喜欢他因为紧张紧锁眉头、呲牙裂嘴、拳缩胸前的模样,好萌好可爱。 洛不正甜甜地回忆着,突然宁静的宫殿响起一片嘈杂的喊叫声。月朔正是仙、魔、妖、鬼各界困顿之日,何以如此嘈杂? 难道…… 第三十七章《月魄篇》之月朔之日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月朔之日,受黑月影响,天地灵力消殒严重。每每此日,便是仙、魔、妖、鬼、精灵等各界人氏最绵软乏力之日。众人都会选择在此日卧床休憩,养精蓄锐。 妖宫之中,此时却突然陷入一片嘈杂。 洛不正要细听,“咚咚咚咚”,突然有人急切地敲着自己寝宫的门。 “大公主!”门外传来阿顺焦急的声音。 洛不刚拉开门,见面色煞白的阿顺跪拜门前,说道,“后难产,形势十分危急,请大公主恕小人不敬之罪……” 说着,阿顺抱起洛不便匆匆往东宫飞去。 东宫之中,进进出出的仆人们,咬着牙努力克服月朔之日带来的身体不适,现场一片忙乱。 阿顺带着洛不摇摇晃晃地飞进了产房。 刚入产房,遍地的血令洛不触目惊心。 只见一个女妖医歪歪倒倒地出去,结结巴巴地禀报道,“胎、胎儿逆、逆生,后、后大、大出血,晕、晕……” “废物!”空中,影像中的妖帝强耐着性子,听女妖医说完,好容易明白了什么意思,气极地训斥,“迅、迅速再传妖医,一、一定要保后性命!” 再见屋内,桌上地下,盆盆碗碗,瓶瓶罐罐,数十个面容臃肿的女仆,或端热水、或递毛巾,东倒西歪中,忙得不可开交。 向里望,三四个女妖医围着妖后,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焦头烂额,手忙脚乱,呼唤妖后。 洛不虽见惯腥风血雨,却从未见过女妖生产,未料生产场面竟如生死战场一般壮烈。视线穿过团团乱转的众妖,洛不见到妖后满头是汗,面容苍白,已陷于深度昏迷之中。 “母后!” 洛不心中大惊。曾经深深仇恨冷酷无情的家人,但自遇见月魄,感受人间温情之后,洛不心中亦有了一片温柔之地。见妖后形势危急,她二话不说,拿起一只空碗,抽过阿顺腰间短刃,背过身去,对着心口便是一刀。 待到阿顺抬眼望来之时,面前公主胸口已涌出殷殷鲜血,静静流入碗内,腾腾吐着热气。再见那公主紧咬嘴唇,眉头深蹙,却始终未哼一声。 待到盛至大半碗,洛不才按住伤口,将血碗递予阿顺。月朔的阿顺虽手脚发颤,但心中十分清楚这碗冒着热气的鲜血极其珍贵,双手小心翼翼捧好,慎重地来到妖后床前,将灵犀之血灌入妖后口中。 良久,妖后才苏醒。 洛不眼睁睁看着妖后痛苦煎熬,不禁心疼地潸然泪下。 这一日,众妖亦倍受煎熬。 一位身体羸瘦的女妖医和几位灵力低下的小妖仆,累得虚脱倒地,鼾声如注,也无人搬挪。 洛不一直守在妖后产房中,月朔之日,又为大虚的妖后盛了四碗灵犀之血,才保住了妖后的命。 只是,本就疲软无力的洛不,受月朔之日影响,灵犀之血复元得很慢,以至采到第五碗时,滴了近半个时辰,才滴了小半碗。 阿顺心疼地让妖仆为失血过多、浑身苍白如纸的洛不,备了补血的药材和食物,亲自给公主喂下。 回头再说无人谷中—— 自凌晨时分,与洛不灵力传音中恋恋不舍地道别后,长久失眠的月魄终于在香甜中入眠。 睡得正沉时,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虎啸,将他惊醒。 通常,白眉的虎啸声在无人谷中回荡三两声,便归于平静。可是今日似乎与寻日不同,白眉吼叫地十分焦虑和急躁,一声赛过一声。 发生了什么事?月魄感觉到了不对。 他爬起身来,寻着虎啸声,轻飘飘绕过林间枝叶,小心翼翼察看。 只见山坡之上,白眉正用两只前爪在地上拼命刨着什么。 月魄谨慎地靠近,仔细一看,原来地上有一个坑,坑沿泥土松垮,沾染着些许血迹。那坑似乎很深,隐隐传来风声、滴水声,还有……微弱的呜咽声。 ——“小可爱”?! 那熟悉的呜咽声一下子让月魄意识到,一定是“小可爱”跌落洞中。 原本因惧怕白眉怯怯悬在空中的他,连忙跃至坑前。只见那坑碗口大小,内里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正观望,坑中的呜咽之声突然弱了下去,片刻之后,只听“小可爱”发出一声凄厉又可怕的惨叫,躁地白眉在坑沿乱蹦乱跳。 原来,今日夜里白眉出去觅食,“小可爱”偷偷跟着她。白眉发现后便把它叼了回去。谁知,白眉一出虎穴,贪玩的小家伙又跟了出来,怎么轰也轰不回去。 最后,白眉只好妥协。于是,庞然大物的白眉,带着山猫一样的小不点一起向丛林走去。 这几日,无人谷中下了几场雨,雨后的空气极为清新,树枝上,草叶上,满是露珠,在夜色中闪着晶莹的光泽。第一次见到雨后的大自然,“小可爱”既好奇又兴奋。它憨态可掬的去品尝这些露珠,甚至与他们逗着玩耍。 走着走着,白眉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小可爱”一声尖叫,回转身来,“小可爱”已消失在视线里。 从现场的情形推算,小家伙应是在草丛里发现了一个坑,里面漆黑一片,却似乎有风啸声、滴水声,十分好奇,于是趴在坑旁用爪子扒了扒。雨后的泥土异常松软,扒着扒着,坑大了些许,小家伙一滑便跌落下去。 白眉找了好久,才发现了这口坑。只是吊睛白额虎白眉是一只庞然大物,如此小的气孔它如何进得去?焦急中,白眉发出一声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 再说这个坑真深啊,坑中全是岩石。“小可爱”跌落时,撞得筋骨俱碎,动弹不得。黑漆之中,它瑟瑟发抖,好久才适应黑暗,呜呜呼唤着白眉。 唤着唤着,它忽然听到了很重的呼吸声,从远处一点点靠近,惊得它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冷静的月魄细细察看了坑四围地形,发现坑下应是上次与洛不一起去过的地下书库之寝宫,而此坑正是寝宫之顶的气孔。于是,二话不说的月魄转身飞至那日曾与洛不取暖的洞穴之中。 犹记得当日洛不曾在此洞中对自己说过,“……我们都不要再进去,好吗?”虽然当时自己听话地点了点头,但今时不同往日,“小可爱”落入其中,似乎有生命危险,他不能置之不理。 没有丝毫犹豫,月魄穿过通道与书库,冲到寝宫门前,只是这漆黑的寝宫石门,早已被洛不捣毁,眼见一缕血渍从门缝中渗出,焦急的月魄用尽全身力气撞了上去…… 没想到,那厚实的石门竟似乎早已被人打开,月魄一下子便跌入寝宫之中。 于是,他又感知到了那久违的脉动,似乎比从前更清晰。伴随着那个脉动的,还有一阵紧过一阵的呼吸——很吃力,很沉缓,很恐怖。 闻着那呼吸声,月魄的目光落在了石床之上。 只见那冰冷的石床之上,一只小小身影无力地躺在血泊之中。 “小可爱?!” 月魄惊叫一声,冲上床去,一把抱起小虎仔,正欲离去。突然,血泊之中,浮起一只影子,缠绕住月魄—— “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你好久。”那个声音甚是可怕。 “你是谁?要做什么?”月魄拼命挣扎,失去意识的“小可爱”从他怀中再一次跌落在石床上。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影子的力量似乎无穷大,缠缚得月魄根本使不上力。 “不……要……”月魄感觉到自己越来越透不过气。 “哈哈哈哈,这可就由不得你了!” …… 眼看月魄无法呼吸,神智即将陷入昏迷。突然,月魄的身体奇异释放红、白、黄三色光芒,那影子一触到这三色光芒,若受了腐蚀一般,发出“嗞嗞嗞嗞”可怕的声响。 “啊——” 瞬间,影子凄厉地哀嚎着,退回到了血泊之中。 好不容易挣脱可怕影子的月魄,拔腿正欲逃走,突然石床之上,“小可爱”呜咽了一声,月魄连忙抱起它冲出洞府…… 好在月朔终于过去—— 第二日,恢复一丝元气的洛不又为妖后盛了两碗灵犀之血。在洛不灵犀之血的支撑下,妖后终于挺了过来。 直到第三日清晨,随着一声响遏行云地啼哭,千呼万唤的五公主终于逆着出世。 “辛苦爱后了。”一道血光闪现,妖帝的影像第一时间出现在妖后面前,他疼爱地望着产后极度虚弱的妖后,示意她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谢谢爱帝,夜深了,还请爱帝早些歇息。”妖后虽不能语,会说话的眼眸却是柔情似水。 妖帝爱怜地点点头,“爱后也要早些歇息。”说完,叮嘱妖仆们好生伺候,于血光之中消失在空中。 待到妖后沉沉睡去。洛不才回到雪雁宫中。从与月魄聊天到陪妖后生产,她已有四日四夜不休不眠,双眼视物如棉,双腿重如灌铅,一见到床便趴将上去,睡得天昏地暗。 太累了,呜啦! 回头再提无人谷—— 白眉疯了。 就在救回小可爱的第三天清晨,月魄听见虎穴中传来白眉暴怒的吼叫和小可爱的凄惨的呼救声。吃惊的月魄连忙闻声望去,吃惊地发现,双眼通红的白眉正狠狠地咬着小可爱的后颈,乱甩乱窜,乱叫乱撞。 而那小可爱本就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形势十分紧急…… 第三十八章 《月魄篇》之白眉疯了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眼见凶神恶煞的白眉狠狠咬着“小可爱”的后颈,乱甩乱蹦,而小可爱在白眉齿缝间气若游丝,震惊之余,战战栗栗的月魄奋不顾身地冲至白眉面前,拼命去扒白眉的森森利齿。 怒极的白眉上窜下跳,虎尾乱扫,想把多事的月魄赶走。暴躁之中,虎身重重撞到岩石之上。 趁着白眉咧嘴松齿之机,机敏的月魄从白眉的血盆大嘴中一把夺过小可爱,飞逃而去。 发了疯的白眉在月魄身后拼命追赶。 气喘吁吁、浑身是汗的月魄爬上大树之巅。 白眉却毫不放弃,在树下狂蹦乱蹿,怒吼暴撞。它的力气本就大得出奇,发狂之后,竟撞断了五六棵大树。 一脸煞白的月魄不得不抱着小可爱在树巅上飞来窜去。 绕着树追了月魄四天三夜之后,疲惫不堪的白眉无奈地发出长长一阵虎啸,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无人谷…… 回头再说雪雁宫中—— 助妖后艰难产下五公主的洛不,一直睡到次日夜晚,月上枝头。 不过幸福的是,快清醒之时,做了一个好美好美的梦—— 梦中,穿着玉纱新衣的月魄抱着萌萌的“小可爱”来了。 他坐在洛不的睡榻上,将“小可爱”放在腿上,兴冲冲地给它套了一件花衣裳,从背后环抱着它,手把手教它向洛不作辑。 “嘻嘻,洛不快看,‘小可爱’在拜你呢!” 月魄顽皮得像个孩子,和“小可爱”一齐憨萌可掬地望着洛不,睡眼惺忪的洛不被他们逗乐了,瞬间睡意全无,“我也要,我也要!” 她抱着枕头爬过去,将枕头递给“小可爱”,哄它一边耍去了。 然后,一咕噜溜进月魄的怀里,忽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撅着粉嘟嘟的小嘴,撒着娇儿地央道,“月哥哥,月哥哥,我也要抱抱!” 月魄被她的娇萌模样看呆了,情不自禁伸出手来轻抚她的面庞…… 这本是多么温柔多么美妙的画面,可是为什么会有种怪怪的感觉?洛不睁开眼一看,轻抚她面庞的手指,没有那闪闪发光的如白色贝壳一样的指甲,这分明是一只陌生的手! “啊——” 她惊呼一声,一跃而起,只见大王子婼瑿然正坐在床沿微笑着望着她。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洛不忽然觉得毛骨竦然,再看看自身,还好她素来睡觉穿戴整齐,此时并无不雅之态。 那大王子婼瑿然披着一肩乌黑的长发,身着一席月白色睡袍,温柔儒雅,玉树临风,笑意盈然望着她。 若是没有亲身经历,连洛不都要相信此时的他,正如姑娘们所梦想的那般——“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可是记忆中他是那么地嚣张不羁,凶残暴虐。 难道他……疯了?! 只听他温柔问道,“月哥哥是谁?” “什么月哥哥?!”洛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冷冷问道。 “你刚才睡着了,”大王子婼瑿然提醒了一下,思量后边的话会不会破坏他自以为玉树临风的形象,却见洛不依然没有反应,只好憋着嗓子学着洛不“撒娇”,“月哥哥,我也要抱抱!” 这声音一下子令洛不醍醐灌顶,呆若木鸡,脸色忽红忽白,好生尴尬。 “月哥哥?!” 为什么会在梦里喊出这么肉麻的字眼?若是月魄听见,可怎生是好?尤其是大王子婼瑿然的鹦鹉学舌,更是不堪到让洛不几乎吐出来。 大王子婼瑿然在一旁笑眯眯地欣赏着她的囧态,良久,再次温柔问道,“谁是月哥哥?” “不用你管!”洛不对她的一众无情手足,潜意识里早已划作仇敌。她如临大敌,谨慎地用灵力探试了一圈,确认整个雪雁宫,除了大王子婼瑿然便没有第三人,才冷冷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大王子婼瑿然微笑着向她靠近。 洛不向来不惧恶势力,但大王子婼瑿然现在的样子不仅不凶不恶,而且温柔宠溺,让她莫名有种惊慌的窘迫。 床只有那么大,洛不向后让了两让,便抵上床头,无路可退,大王子婼瑿然笑着凑上来,嗅了嗅,叹道,“好香!合儿,你真的秀色可餐呢!” 一声“合儿”,肉麻得洛不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眼见大王子婼瑿然闭上双眼,要吻自己的唇,惊得她一脚踹了上去。 “啊——” 这次轮到大王子婼瑿然一声惨叫,在空中画出一个优美的弧线,飞下床去。 “你疯了!?” 洛不气极,“我是你亲姐姐!” 却见大王子婼瑿然一点儿也不恼,在地上翻了个身,抬起头来接着笑道—— “亲姐姐又怎么呢?妖界之中,但凡我看中的妖也好、物也罢,父王母后都会送到我的手中,就算是亲姐姐,也不例外。你放心,我会看在这一点上,对你格外温柔。” 说着,他跃然而起,浮至空中。大王子婼瑿然本就生得俊美绝伦,此时,白衣慵懒,长发飘然,眉目传情,眼泛桃花,万千蜜意流溢。 若是换作别的女子,早已沦陷进去,偏偏此时面对他的,是曾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且与他有着血缘之亲的洛不,无论他如何勾引,都不可能有半点动心。 当他飞至洛不身边,想要温柔拥抱她时,洛不毫不客气地又踹了一脚,这一脚力道之大,把洛不自己都吓得倒吸了一口气,只见那大王子婼瑿然撞破房间厚厚的墙壁,飞了出去。 “也罢!” 洛不望着这个狼狈不堪的王子,悻悻叹道,“反正昔日旧恨良多,再添新仇又有无妨!” 她回转身,正欲出房门,忽听背后再次响起轻悠悠飞来的声音。 回头望去,已是灰头土脸的大王子婼瑿然,竟还是一点也不恼,嘴角虽淌着殷红的血,脸上浮现的笑容却令人目眩,只听他坏坏笑道—— “看来,合儿不喜欢柔情似水的,没事,激情似火更对我的胃口。” 说着,他就要强势上前,气得洛不怒火冲天,用尽全身气力踹出了第三脚,并伴着一声歇斯底里地吼叫: “滚——开——” 浑身灵力不知如何驾御的她,这一脚到底用了多少灵力她不自知,可是,大王子婼瑿然却惨兮兮,穿破七八道宫墙,头破血流地横飞出去。 “原来我竟可以如此强大……” 望着眼前的一切,洛不惊得目瞪口呆。 “大王子!” “大王子!” …… 只听一片惊呼,瞬间从雪雁宫左右两侧,涌出五六个侍卫。 “大王子遇袭!” “保护大王子!” …… 将大王子婼瑿然扶起的,是一位面庞黧黑的第十侍卫长,他正欲发射紧急信号召集侍卫团,突然伸来一只白晰修长的手制止了他。 第十侍卫长顺着手望过去,只见晕头转向的大王子婼瑿然正轻轻甩了甩头,片刻后似乎清醒了些,才缓缓抬起头来,说道—— “我没有遇袭,我……只是正在练习一种新的法术,力度没掌控好。” 话虽然说给第十侍卫长听,他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却闪着坏坏的笑容,没羞没臊地直盯着废墟另一头那少女美如天仙的脸。 一众王子公主中,唯有大王子婼瑿然生来最似妖帝,相貌堂堂,天生神勇,最得妖帝妖后宠溺。问题是,妖帝妖后只养不教,只宠不管,以致于他连根本的伦理道德,礼仪良知,全然不知。 大王子婼瑿然从小玩性太盛,在妖后误导之下,与一众兄弟姐妹以虐杀婼合为乐,而不知何为“暴”;直至见到因爱蝶变的洛不,惊为天人,夜夜思慕,却又不知何为“爱”。 此番变化,天翻地覆,他自己也不曾意识。加上他向来喜强爱才,如今亲身体验洛不的强大攻击,更是爱慕的五体投地。 “大王子,您伤得不轻,我们先送您回宫吧。”不解风情的第十侍卫长没看懂大王子婼瑿然的心,吩咐手下一起来扶。 婼瑿然冲洛不眨了眨眼,一语双关的说道,“也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明日再接着练习新法术吧。” 婼瑿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常言行,令洛不震惊到失语,恶心到呕吐,无奈到叹息。 待众人离去,洛不望了望天色,月明星稀,她试着呼唤了几声月魄,没有回音。 无意间,她的目光掠过窗台,看见了那只花盆,或许因小骷髅头法力消失的影响,花盆中那无名植物早已不见,泥土之中,尚有一星半点白色的灰泥。 心心念念着月魄的新衣,洛不懒得去打理遍地的废墟,与空空的花盆,迫不及待地往紫鹃冷宫走去…… 偏僻的紫鹃冷宫离雪雁宫很远,原是妖帝婼武灵任妖太子时的太子妃冰梧被废后所住的冷宫。传闻冰梧是一只卑贱低下的被魔界驱逐的魔族女子,却美得不可一世。那时,仍是妖太子的婼武灵出巡,偶遇正在玉纱树上织衣的她,一见钟情,不顾朝野反对,迎娶入宫,封为妖后。 怎料一年后,爆出冰梧竟是魔界细作,伤心欲绝的妖太子婼武灵将其废后,打入紫鹃冷宫,并赐了至毒之酒。冰梧饮毒之后,魂魄久久不散,化为千丝万缕怨气,缠绕宫中。从此,每每入夜,紫鹃冷宫中便有哭泣之声此起彼伏,有传言道,废太子妃心有怨念,怨念化为厉鬼,守着冷宫。 数月后,一日㫾午,妖帝途经此地,想起昔日与废太子妃初见,感慨万千…… 第三十九章《月魄篇》之邪魅之妖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妖太子婼武灵命人在紫鹃冷宫中种植许多玉纱树,至此,紫鹃冷宫中的哭泣才略为停息。 又过数月,几位夜间执勤的侍卫,见到废太子妃魂魄在玉纱林间游荡,惊吓过度,终日胡言乱语。几日后,纷纷离奇丧命。从此,人人谈紫鹃冷宫色变,自黄昏不敢靠近,转眼已是一百多年。 众人皆惧,唯洛不无所畏惧。 有两次身负重伤的洛不,慌不择路逃入紫鹃冷宫中,任林间光怪陆离,诡状异形,气若游丝的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攀上大树,抱枝晕厥。次日,迎着晨光苏醒,无非是胸前背后,多了几道即将愈合的狰狞伤口。 一路上,洛不小心地绕开了巡逻的侍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紫鹃冷宫。 虽来过两次,但每次无心赏景,无暇惊惧。此次翻墙而入,只见那清清月光之下,依依玉纱,婆娑一宫。丝丝如雨,缕缕若发,白似冰雪,红似朱砂,粉似胭脂,蓝似沧海,黄似金桔,棕似蜜糖,绿似翡翠,紫似葡萄,黑似翳漆…… 色彩缤纷,风绕云缭。一时间,那玉纱,他人视之不足为奇,她却视之灼灼生辉;那枝条,他人视之鬼发千根,她却视之柔情万种;那树影,他人视如魑魅魍魉,她却视若娇媚佳人。 “从即日起,各种颜色,都为他织一件。英俊的月魄,穿什么都帅。嘻嘻……” 这么想着,洛不眉眼尽是甜蜜—— “最甜蜜莫过于蜜糖,第一件就织如蜜糖一般色泽的衣裳。” 洛不“噌噌”登上棕色的玉纱树,采了几只纤细光滑的嫩枝,话不多说,开始干活。 这个欢喜的少女,因满心都是“月魄的新衣”,完全没有留意树上缓缓沁出的殷殷血滴;因满脑子都在回味月魄美妙的哼唱,完全没有听见风中夹杂的凄凄鬼泣;因满眼都是色泽如蜜糖的玉纱,完全没有看见林间飘浮的骇人白影…… “上次肩臂似乎紧了点,这次尽量阔绰些。” 有了第一次织衣经验,心灵手巧的洛不,驾轻就熟。她摘下如丝如缕、绵软柔韧的玉纱,兴冲冲地就地编织。 “上次织的是一套短装,这次就织一件长衫吧。”洛不喜滋滋地想着。说来也奇怪,血泪愈淌愈多,洛不手中的新衣却一点也未沾染。 就在她身后,一个披头散发、血迹斑斑的白衣鬼影伸出凌厉尖爪,正欲刺入她的前胸后背,却见那如水月光下,少女举起已织就一半的新衣,迎着明月看了看,甜甜一笑,那笑容如花,芬芳四溢。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望见明月,洛不脑中竟突然闪过花盆上的那句诗。 还记得第一次读这句诗时,觉得好惆怅,好无奈。如今,沐入甜甜的爱河,虽不能与心爱的月魄相依相伴,但有明月作陪,为他编织玉纱衣,也觉得好幸福。故而这诗句竟在她口中念出丝丝甜蜜。 最诡异的是,飘浮空中的白衣鬼影听闻此诗,竟浑身一怔,片刻之后,凌厉鬼爪无力放下,玉纱树上异像消散,乱发遮掩的苍白脸上淌下一行触目惊心的血泪…… 待到夜雾散去,晨星闪烁,月魄的新衣已大功告成。 “这件可比上件织得精巧多了。” 洛不一边甜甜蜜蜜地想着,一边开开心心地将新衣叠好,抱在怀中,正欲沿原路返回。 突然,只听“轰——” 墙角传来物体落地的声音和一阵淫笑声。 洛不警觉地往树影里靠了靠。闻声望去,只见月光下,一个粗壮的黑影正向墙角靠近。 “不要——” 在那黑影之后,墙角之中,传来一个凄然而轻柔的声音,那声音有些怯懦、有些无奈、有些撩人,还有些熟悉…… 无来由的,洛不一下子想到了几天前见过的那只衣不遮体的妖。 果真那黑影也有些眼熟,从体型看,不是那络腮胡侍卫长是谁? 在黑影之后,邪魅之妖靠着墙挣扎着想坐起来,柔美的面庞从络腮胡侍卫长身影边露了出来,楚楚可人的眼睛似是对着远方的天空无声地呼唤—— “天啊,谁来救救我?” 说不清为什么,听到这声呼唤,洛不心头一颤。 为什么会遇见她(他)? 为什么每次遇见她(他),她(他)都会面对我的方向发出求救的信号?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每次她(他)求救,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去救她(他)? …… 层出不穷的疑问在洛不心头涌出。 只见那细滑白嫩的妖,身上鞭痕累累,血迹斑斑,没有一丝一毫抵抗力…… 等等,为什么一只妖,会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力? 她(他)的灵力呢? 她(他)居然是一只没有灵力的妖?! 不是说,除了我以外,所有的妖天生都会集聚灵力吗? 难道这就是为什么每次遇见她(他),我都会关注她(他)的原因? …… 正思忖,络腮胡侍卫长狞笑着扑了上去…… 居然敢在众人闻之色变的紫鹃冷宫行苟且之事,而且还是NN,这位络腮胡侍卫长还真是色胆包天啊! 更重要的是,居然敢在一只没有灵力的妖面前,欺负另一只没有灵力的妖! …… 洛不隔空抓取了地上一块残砖,对着络腮胡侍卫长的头便狠狠掷了过去。 只听络腮胡侍卫长闷哼一声,头埋了下去。 当邪魅之妖推开身上晕倒的络腮胡侍卫长,站了起来,洛不才发现这厮竟一丝不挂! 她(他)可真是一只奇怪的妖! ——雌雄同体、男女共爱。在男性眼中,她(他)是妩媚明艳的;在女性眼中,她(他)是邪魅迷人的。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只要是喜欢美好事物的,似乎都会被她(他)迷惑。 ——虽然有着女妖艳羡的绝美容颜和白嫩皮肤,但身材却是上好的男儿躯体。在如漆的长发掩映下,隐隐可见八块腹肌和人鱼线…… ——面对这么美艳又撩人的男妖,寻常女妖一定会沉溺。(而沉溺的方式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害羞地捂住眼睛,却忍不住从指缝中偷偷欣赏;还有一种,则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或温柔如水,或“生吞活剥”。) 可是,洛不偏偏不属于这两种。 她既不关注这厮美丽的容颜,也不关注这厮上好的身材。她只关注自己刚刚为月魄新织的玉纱衣—— 也是,面前这邪魅之妖原本便褴褛得不能遮体的衣物,早已零落地散在草丛中。 更何况,那衣物——与其说是衣物,不如说是碎片。如今碎片更碎,早已失去了“遮体”的功能。 而洛不怀里的,可是月魄的新衣,是凝聚着自己一整夜心血的新衣,不能沾染其他妖人的体息,否则,在洛不心里,便觉得是对月魄的一种“玷污”。 已是月落之时,风中带着丝丝寒气。洛不褪下自己的外衣,凌空披在了男妖身上。 不过,这女妖的外衣,穿在身材修长的妖身上,显得格外小巧,以致那厮仍坦胸露腿。 “谢谢!”那厮轻笑着,感激地凝望着洛不。 洛不没有说话,转身正欲离去。 “既然救了我,为什么不问问我是谁?”那厮突然在她背后幽幽问道。 说不清为什么,洛不停下了脚步。 他(她)是谁?洛不不是没有想过。这只奇怪的妖,雌雄同体,没有灵力,浑身邪里邪气却不令她讨厌。 “你不就是为了我来的吗?”洛不没有回答那厮的问题,叹了口气,开门见山地反问道。 被洛不一言说中,那厮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你、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虽然你没有灵力,但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摆脱当前面临的困境,而你却让自己如此凄惨,无非是……故意呈现给我看。”洛不冷冷说道。 没错,如果他(她)想要摆脱困境,只需对被迷惑者勾一勾手指,他(她)是那么的邪魅,轻易就能将人迷惑。就算不能做到万无一失,也能做到十之**,可是他(她)故意两次在洛不面前卖惨…… 为什么要故意在自己面前卖惨?洛不尚没有想到原因,他(她)没说,她亦不想去问。迟早是要说的,又何必提前去问。 “既然已经出手救我了,”一向对自己的邪魅深感自信的妖,面对勾引两次仍不受迷惑的洛不,终于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低声乞求道,“不如救我救到底,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洛不没有回头,接着那厮的话说道,“我想你完全没搞清状况。我虽是妖界大公主,却过得与你一般落魄,没有能力去帮助一个同样落魄的妖。世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这宫中多的是有能力的主,你擦亮眼睛再去寻一寻吧!” “众人被迷惑,皆是因色而起。我从内心厌恶出卖色相,无奈没有灵力,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你是唯一一只不受迷惑却依然愿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妖。我想留在你身边……”男妖凝望着洛不的背影,努力争取着留在她身边的机会。 听到这番言语,洛不终于回过头来看他(她),只见那厮眼中的邪魅之色早已散尽,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里盛着满满的诚意。 “谢谢你有这心意!只是,我在这妖宫之中,一个人处了上百年,身边不习惯多一个人。”虽然看到了他(她)的真心,洛不依然选择了离去,刚走了两三步,听见那厮在洛不身后不甘心地问—— “公主,您不希望自己身边有一只可信之妖吗?” 第四十章 《月魄篇》之东宫对话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洛不没有回答,亦没有停下脚步。 “我姓浮,名若之。……我会一直等您!”那邪魅之妖愈来愈远的声音,随着夜风幽幽飘进洛不的耳中。 天边已泛白,洛不必须在被发现之前回到宫中,她加快了回宫的脚步。 在她身后,那厮沉鱼落雁的面庞渐渐苍白如纸,他(她)无力地跪坐在地,眼中一片凄凉与黯淡。 说来也巧,刚回到雪雁宫中,将月魄的新衣衫收好,阿顺就来了。洛不于是随着阿顺去了东宫。 “后,大公主已到。” 妖后听到禀报,吩咐乳娘将五公主带下休息,命众仆人退下。 片刻之后,洛不才被带至妖后面前,“合儿给母后大人请安!” 洛不跪拜时,妖后正在榻上侧卧,托腮垂眸,涵养精神。她本是妖界最美的女妖,虽诞下五女二子,遭遇难产大出血,但在洛不灵犀之血的滋补下,加上日夜调息,面容已恢复三四分颜色。 听见洛不声音,她缓缓睁开眼,隔着芙蓉纱帐,放眼望去,原以为又会见到那个蓬头垢面、宛若乞丐的孩子,熟料朦朦胧胧之间,仿佛望见千年前的自己,不禁愣怔住。只见眼前之人—— 青丝如缎,娇面似玉,春山之眉,秋波之眼;蛮腰纤纤,身姿袅娜,一笑百媚俱生,一颦众生失魂。 “这孩子……是我的合儿吗?” 妖后的心声令洛不心中一震,还记得这百年来,妖后但凡见到自己不是视若无物,便是斥之“废物”……“合儿”?“我的合儿”?母后大人曾几何时如此称呼于我? 洛不按下心中疑问,继续听妖后思忖道,“这容颜百般妩媚,万般妖冶,分明比我年少时更娇艳!等等……” 突然,妖后似乎发现了什么,这个发现令面色仍有些虚白的妖后情不禁正起身来,拨开纱帐,惊得阿顺连忙上前搀扶,劝道,“后,快躺下!” 妖后切切将阿顺推至一旁,目不转睛盯着洛不,满眼迟疑,“为什么她浑身灵力腾涌?”片刻,妖后突然眼绽神采,面露喜颜,“难道我合儿的天生神力又回来了?” “天生神力?”听得洛不一头雾水。 却见妖后情绪起伏,阴晴不定。刚才还欣喜雀跃,转眼又怒火有烧,“那老妖竟敢欺骗我,说什么天生神力再也无法寻回,哼!还好早早灭了他……” 妖后眼中怒火一闪即逝,无限欣喜复取而代之。 她向前靠了靠,对洛不轻轻招招手,百年来第一次慈爱地对洛不唤道,“合儿,快、快坐到榻上来。”这神情、这姿态、这呼唤,与洛不所认识的母后判若两人,令洛不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 “顺,将合儿扶过来。”妖后连忙命令阿顺,阿顺得令,连连上前搀扶洛不。 洛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后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吗?”若坠梦中的她被阿顺扶至榻前,倚榻沿坐下。 妖后端详着她,伸出双手感受着她浑身喷涌的灵力,心中窃喜—— “果真是妖神,几日不见,这孩子的灵力磅礴、嚣张、任性、霸道……纵是妖中龙凤亦不及合儿万分之一。想来我妖族统领寰宇指日可待,任他什么神仙鬼魔统统俯首称臣。哈哈哈哈,风水轮流转,终看我妖族!” 想得太开心了,妖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阿顺唤了声“后!”急急上前搀扶。 “妖神?!什么妖神?!” 妖后的反常言行令洛不惊异之余,心中暗忖,早闻世间传言,有产妇产后性情大异,此为病,母后莫不也得了此病? 但不管妖后如何反常,洛不心中早已决定,献心头之血,哄母后开心,以寻得良机,赴一月之约。于是,她乖巧起身跪于妖后榻前,善解人意地说道—— “母后产后体虚,合儿愿再取心头之血,助母后早日康复!” “不不不!” 谁知,妖后的反应令洛不和阿顺再次惊呆,只听妖后一脸严肃地对阿顺命令道—— “从即日起,任何人不可再取我合儿灵犀之血!” 妖后的命令令洛不惊异之极。 母后莫不是病得很重? 却见妖后温情满满地望着洛不,分明慈母一位。 “顺”,妖后问道,“合儿近日需好生静养,她宫中服侍之人安排得可妥贴?” 阿顺未料到妖后突然有此一问,愣怔了一下,老老实实答道,“大公主府上原安排了两只小妖,近日大病,均已调到别处,如今大公主府上并无一仆。” 见妖后眉头一蹙,阿顺连忙话峰一转,接着说道,“阿顺马上下去安排妥帖之人。” 听闻此言,妖后点了点头,亲切地对洛不说道,“合儿,这些时日你与我都还需休养,数日后我会让阿顺来唤你入宫。你先去吧。” “谢母后恩宠!”洛不连忙跪谢。 …… 初浴母爱,洛不宛如痴人做梦,不知该不该醒。临退之时,洛不仍忍不住回首再望,却听妖后心中喜言,“待我一月之后,元气恢复,一定要亲自将合儿调教成天地之主!” “天地之主?!”母后莫非是……疯了? 压着满腹疑问,洛不与阿顺退出妖后寝宫。 寝宫之外,是一个小花园。小花园里,满是芬芳的名花贵草,点缀着精巧的亭台楼阁,既雅致,又不失大气。 出花园时,不知为何,洛不脑海中突然浮现今日凌晨在紫鹃冷宫遇见的不堪一幕,那厮凄苦无依,怯懦、无奈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边—— “我从内心厌恶出卖色相,……为了生存不得已……我想留在你身边……” “救——我——” 尤其是那略带潮气、邪魅一笑的眼睛在洛不面前飘来浮去,久久不散…… 那厮没有一丝灵力,邪魅之功却深入骨髓,洛不警觉地心头一震。 不知他意欲何为,但既来之,则安之。不如…… 想到此处,洛不转身对阿顺唤道,“顺姨——” 阿顺听唤正欲行礼,却被洛不扶住,连忙问道,“不知公主有何事吩咐?” “顺姨,合儿确有一事,不知当不当求。” “公主尽管吩咐。” “近日,有只被抓入宫的小妖,与合儿一般,没有灵力,合儿想把他纳为宫奴,留在身边,特向顺姨求他,不知顺姨愿不愿赐予我。”洛不谦恭地说道。 “公主抬举阿顺了,公主府上,自当留公主称心之人。但不知这小妖叫什么名字?” “名字?!”洛不努力回忆了一下,那时身后似乎传来那厮幽幽的一句“我姓浮,名若之……” 她犹豫了会,轻声答道,“浮、若、之。” 阿顺点了点头。 …… 当洛不与阿顺去侍卫处领浮若之时,那厮已晕死过去,身上伤痕又添了许多,嘴角淌着一缕殷殷的血。阿顺安排妖仆为他上了药,配了一身妖仆之服,抬入雪雁宫中,安置在从前闵安居住的耳房里。 阿顺离去后,洛不试着探了探浮若之的鼻息,还好,无甚大碍。 于是,一宿未睡的洛不,回到寝宫便倒床沉沉睡去。 这一场沉睡,让她错过了聆听东宫一场重要的对话—— 就在洛不刚刚睡着之时,妖后已将鬼母请至东宫。 “鬼母,从前白须妖师断定合儿此生无法再凝聚灵力,但为何我刚才却见她浑身腾腾散发巨大灵力?”妖后不解地问道。 “请后稍安,容我卜算一卜。” 只见那面容狰狞、疤痕累叠的鬼母拜了拜天地,口中念念有词,良久掐指一算,眼中惊异之色大绽,面露喜色地对妖后禀道—— “恭喜后!小人已算出,大公主体内妖神已苏醒。想来应是白须误断。妖神命中注定在此时苏醒。” 一席话,说得妖后大喜,情不自禁叫嚣,“我合儿命中注定是妖神,命数岂能轻易篡改?白须这老庸妖,竟敢骗我!” 说罢,便急着吩咐阿顺将婼合安置入自己宫殿,三日后亲授法术。阿顺正欲领命,却听鬼母劝道,“后,且慢,请容小人进言两句,后再定夺亦不迟。” 妖后见鬼母有话,连忙暂时收回成命,问鬼母道,“鬼母,莫非还有什么玄机?” 鬼母说道,“后,妖神天生能采世间万物灵力,纵是不传授法术,亦能自通,只是迟早问题。依小人刚才卜算,大公主体内妖神虽已苏醒,但仍处于浑沌状态。” “浑沌状态,此话何意?”妖后焦急问道。 “浑沌状态,意即,大公主体内妖神虽已苏醒,但尚未完全清醒,介于迷蒙之间。” “迷蒙之间?”妖后依然不解。 只听鬼母徐徐解释道,“此状态有两个特点:一是清醒时间不确定。或许很快便清醒,亦或许很久才能清醒。二是局面不可控。此期间,若是情绪稳定,后亲自指点,徐徐图之,可促早日清醒;但若是情绪失控,其法力无人可敌,恐引发妖界大乱。” 说到此处,鬼母突然话锋一转—— “但不管妖神是处于浑沌状态,还是清醒状态,都存在一个最大的问题,那便是因白须当年误断,害众人对她丧失信心,近百年来,大公主日子极不好过,只怕其身上怨念和戾气过盛……” 鬼母的话点到为止,眼中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笑意闪过。 第四十一章《月魄篇》之你要小心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妖后的神情却是异常复杂。 这百年来,自己唾弃合儿是废物,时而愤怒,时而失落,时而冷漠,鞭鞑刺杀,并纵容其他子女对她凶残暴虐,她若变身妖神,谁能确保她不会计较? …… 思来想去,愈想愈后怕。 于是,妖后问计于鬼母,“依鬼母所见,如何才能避免合儿身上怨念和戾气过盛?” 鬼母想了想,良久,才道,“后,我知此世间有一物,或许可以避免。” “何物?”妖后心切地问道。 “小人听闻,在冥界、仙界交汇地,有一剑屏岭,岭内逍遥峰星月洞洞主琼玉子,机缘巧合中曾得一冰释水,可令服下之人失去爱恨记忆。” “失去爱恨记忆?!”一想起百年前自己恣意妄为,剥夺了合儿的情魂爱魄,害其气运逆转,差些失去妖神之质,不禁忧心忡忡,“那合儿岂不是又成了废人?” “后请放心,绝不会发生这种事情。”鬼母笑了笑,“此冰释水的奇异之处在于,它并不会令服下之人失去爱恨能力,而只是失去了这百年的爱恨记忆。更重要的是,服水之人神智与灵力丝毫不受影响。” “你怎知这冰释水的真实效力?”妖后仍不放心,继续追问。 鬼母犹豫片刻,老老实实交代道,“不敢瞒后,那琼玉子乃是小人师兄,小人八百年前与之积下深仇大恨,故而早已断了师兄妹情谊。只是此仇恨牵涉太多,错综复杂,请恕小人不便相告。” 此时此刻的妖后,对鬼母与师兄的仇恨不甚关心,确定冰释水可以化解婼合的怨念与戾气,妖后眼中终于出现一丝喜色,但这喜色尚不明显,她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合儿天生异于常人,自愈能力极强,这冰释水在她身上只怕……” 妖后的话未说完,已是思绪万千。 妖神之体,岂是寻常药水能入效的?妖后不是没试过,那日气极,将婼合伤得体无完肤后,仍令鬼母将毒药敷于她全身,次日婼合竟完好如初。 同情弱者从来都不是妖族的生存之道。 正是因为妖神之体异于寻常妖族,妖后才将她作为其他子女磨炼妖性、提升法术的最佳陪练体…… 妖后虽未言尽,鬼母已知妖后所虑,候了半晌见妖后没有继续说明的意思,便大声说道,“后请放心,这冰释水非寻常药水。此水乃先天帝亲酿,内含先天帝禁符,除非先天帝再世亲自解除,便是现任天帝亦无力破解。” 鬼母之言虽说得有些深晦拗口,妖后回味了片刻,方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只是……”谁知,鬼母话锋一转,似有难言之隐。 “只是什么?”好容易有了破解良药,还未来得及窃喜,似乎又有难处,不禁教妖后好生担心,急切问道。 “只是这冰释水在琼玉子身上。您知道,我与他有着深仇大恨,若是我去要,他定然不给。”鬼母如实说道。 “那依鬼母之见,何人问他要,他才会给?”妖后焦虑地问道。 鬼母摇摇头,道,“那琼玉子是个石木疙瘩,无论谁去要,他都不会给。” 听闻此言,妖后大失所望,不甘心地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其实办法有一个,但不知能不能说,且不知可不可行。”鬼母有些惶然。 “什么办法?你只管说!”眼见有一线希望,妖后连忙问道。 鬼母犹豫了会,才开口道,“我那师兄非常爱他的夫人,但他夫人一百年前已经过世,我曾见宫中有一人与她有八分相似,若是让此相似之人假扮去借,或许还有几分机会。” “是谁?谁与她有八分相似?”妖后惊讶问道。 “小人不敢说。”鬼母突然跪倒在地。 妖后望着她的举动,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顺,你且退下。”她吩咐道。 “是!”阿顺领命而去。 “鬼母,如今只有你我,你且大胆说。”妖后说道。 “小人说之前,还请后先赐小人无罪。”鬼母极其谨慎。 “赐无罪!你且说。” 鬼母对妖后拜了拜,才说道,“这与琼玉子先夫人有八分相似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您自己——” 妖后心中早已料到,如今听鬼母真的说出,还是有些讶异和失望。毕竟,若是别人,可以马上去办,但自己刚刚分娩,至少要休养时日才能出宫。 她思虑了会,不死心地问道,“若是对他施以幻术,不知可不可行?” “不可行。”鬼母坚定地说,“我那师兄是幻术高手,且修为在我之上不止一倍。” 妖后叹了叹气,复问道,“除此冰释水之外,可还有别的办法?” “据我所知,除此冰释水,似乎没有别的办法。”鬼母轻声说道。 妖后低头又思虑了番,唤道,“顺!” 唤声刚落,阿顺已跪于妖后床榻之前,“后有何事,请吩咐。” “传我令,即日起,禁止任何人靠近和忤逆合儿。”妖后严肃赐令,随后接着对阿顺说道,“此外,你亲自挑选人手保护合儿,确保她一月之内不发怒。” “是!”阿顺领命退去。 妖后望了望鬼母,说道,“鬼母,你且再想一想,若是想到其它办法,迅速来报。” “是!”鬼母跪下领命。 “你也去吧。”妖后对她挥了挥手。 鬼母退下不提。 再说洛不,当昏昏沉睡的她再次醒来时,又至傍晚时分。她伸伸懒腰,打打呵欠,突然敏感察觉氛围不对,破损的墙壁修复如初。 当她以灵力探试,惊异发现宫外竟有约二十位侍卫守卫,一时不知发生何事,不敢冒然行动。 望着在夜色中闪闪发光新月手链,情不禁睹物思人,她试着用灵力唤了唤月魄,亦不见回音。 之后,洛不又去耳房看了看浮若之,不料这厮竟比自己还会睡。 帮这厮上了药,去宫中厨房取了些食物后,洛不把这厮推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睁开眼睛看见陌生的环境,浮若之大吃一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知为什么,和这怪里怪气、邪里邪气的家伙在一起,洛不的口气也变得很阴阳怪气起来,“本以为你完全有能力救自己,没想到若是我再晚去一步,你就从妖界子民变成冥界子民了。” 本以为这家伙听了这些讽刺的话,会尴尬,未料到那厮又惊又喜,良久才笑道,“公主弃我而去,让我伤心欲绝,我以为公主彻底放弃我了,便任由他们欺负……” 如此凄惨的话从他口中笑着说出,竟让洛不听得有些不滋味。她将手中的食物递给他,“先吃点东西吧!” 浮若之感激地望着洛不,接过食物,斯文地吃了起来。 这厮卸下邪魅,竟有些女儿家的羞涩。他低着头,白晰的脸庞略略透了些粉红之意。看得洛不眼睛都直了。 “你,”洛不白了他一眼,“一只男妖,怎么这么女的女气?!” 浮若之抬起头来,冲着洛不温柔而邪魅一笑,没有说话。洛不心头上却莫名一颤。 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也罢,你喜欢女相,就女相吧。不过,我早说过,自己是个凄惨的主,没有能力照拂你,你好自为之。” 见那厮点了点头,洛不接着说道,“我一个人惯了,你也不需要照拂我。” 那厮惯性地点了点头,想想似有些不对,又摇了摇头,正欲说话。却见洛不面上浮现一缕可怕的笑意,她的声音仿佛变了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我知道你处心积虑地来到我身边,一定有所图。我顺了你来的意思,却并不表示我也顺了你对我的任何企图。我从小在腥风血雨中长大,习惯了杀戮,你可要小心!” 一席话,惊得浮若之眉目微颤了一下…… 不待那厮言语,洛不便坏坏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对这样不知来意的家伙,该恐吓就要恐吓,必要时,甚至该出手就要出手。 得意的她在寝宫里转悠了会,毕竟方才睡醒,一丝睡意也没有,于是她又将月魄的玉纱新衣取出,看了看,觉得新衣中的一些细节处理地不甚满意。 待到夜深时分,趁着侍卫打盹,洛不偷偷溜出雪雁宫,再次潜入紫鹃冷宫。 “昨日已经织了一件蜜糖色,今日为他织一件什么颜色好呢?”洛不满心欢喜地望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缤纷色彩,挑来挑去,最终选了一件浅碧色。 “碧绿是月魄枝叶的颜色,他应当喜欢。”这么想着,洛不又“噌噌”登上浅碧色的玉纱树,“昨日腰身似乎织得宽松了些,月魄的身材那么纤瘦,还是紧一些的好。” 这么想着,无意间的一抬头,望见那弯新月—— 今夜的夜幕可真干净呀,一颗星星亦没有。独独一弯新月,却绽放着如钻石一般的璀璨光芒,灼灼生辉。 不知为何,洛不脑海中又飘过了那句诗——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为什么每次到这冷宫,都会想起那句诗? 而一提到这句诗,空空如也的花盆、无翼而飞的植物、小厨娘、鲍肥子、老先生、地下寝宫、小骷髅头……便一个一个浮上心头,说不清为什么,她的心隐隐开始焦虑。 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被自己发现了,又忽略掉。 究竟是什么呢? 第四十二章《月魄篇》之美艳尤物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洛不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只是这被忽略掉的线索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 也罢,既然想不通,不如暂且放一放,还是先想想月魄的新衣吧。 放眼望去,如水月色下的紫鹃冷宫,满宫玉纱如雨如丝,温柔细腻;如梦如幻,绚丽浪漫,如云如霞,云蒸霞蔚。 这一次,树上没有再渗出瘆人的血滴,风中亦没有夹杂凄凄鬼泣,只有远远的宫角阴影之中,依稀飘浮着前夜的白影,但雀跃不矣的洛不依旧没有发现。 有了前两次织衣经验,洛不胸有成竹。 “短装、长衫已经各织了一件。”洛不喜滋滋地想着,“相比之下,短装织得差了些,这一次,还是再为月魄织一套短装吧。” 又是一夜的辛劳,待到夜雾再次散去,月魄的碧绿新衣亦大功告成。 未料到,回到雪雁宫,月魄正穿着洛不为其纺织的蜜糖色新衣,对着铜镜,左右比试。 “月魄!” 洛不惊讶非常,他怎会寻到这里来? 刚欲唤,突然发现,不对—— 眼前之人虽背对着自己,但似乎比月魄高瘦几分,以至于那新衣在他身上短了一分,更重要的是,这身影没有月魄的灵动之感,反而多了些女儿之态。 “浮若之?!”这一发现,让洛不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你、你……” 身着新衣之人,听到呼唤,回到头来,果真是娇嫩而邪魅的男妖,新衣的蜜糖之色更映衬得这美艳尤物面若桃花,他极是满意。 见洛不又惊又怒,浮若之连忙微微笑道,“公主,你怎生将新衣织成男儿之款,这、这可教你怎么穿呀?不如送给我吧,我甚是喜欢。” “啊啊啊啊啊,谁让你碰我的东西?!” 洛不气得火山暴发,冲上去,想将那新衣扯了下来,可是刚抓到手中,突然发现那厮内里似乎一丝不挂,气得她只得作罢,转身便走,即将跨出寝宫之门时,突然想起此处乃是自己的寝宫,不禁抓狂叫道—— “浮若之,你、你给我滚出去,禁止你进入我的寝宫!” 浮若之闻言却一点儿也不羞躁,脸上浮着招牌式的邪魅微笑。他轻轻抚平了面前被洛不弄皱的衣衫,款款离去。 这厮已经习惯了众人对自己或温柔或粗鲁,只是刚才她抓住自己衣衫之时,说不清为什么,他的呼吸竟变得有些急促,心中似乎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正回味,忽听洛不冷若冰霜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我早就说过,我从小在腥风血雨中长大,习惯了杀戮。这一次我就不追究了,但绝不允许有下一次。你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这声音似寒剑一般刺来,令他脊梁柱一阵冰凉…… 待这厮飘远,洛不气得淌下泪来,这玉纱新衣,在自己心中等同于定情信物,一想到被别的男妖沾染过,洛不更觉得对不住月魄,以致于心虚得不好意思用灵力传音呼唤月魄,甚至连手腕上月魄亲手戴上的新月手链都不敢去看。 她浑身无力地趴在了床上,将头蒙住,郁闷睡去。 有了妖后的命令和侍卫的守护,雪雁宫安宁得宛若世外桃源。接下来的几日,洛不也乐于享受清静不受干扰的生活。就这样,她每日深夜潜入紫鹃冷宫中织些衣裳,偶尔也会潜入书库看看书,白天便躺在雪雁宫中睡睡觉, 自洛不大发雷霆之后,浮若之也不敢再来惹她。 只是这小子,自生来桃花运便很旺。 也是,这厮绝世美颜亦男亦女。在男妖眼中,是美艳的尤物。在女妖眼中,亦是邪魅的美男。 自他来后,不时有小女妖、小男妖啥的来送送他们亲做的美食和亲织的衣物。但更令洛不惊诧的是,连妖大妈大婶、妖大爷大舅也加入了送礼物的行列。 这家伙,既然不愁吃喝,为何还来招惹月魄的新衣? 洛不恨恨地想了想。她不心疼自己一整夜辛辛苦苦地劳作,只是这厮若是想要我帮他织一件,我织便是,但你绝不能动我为心上之人织就的…… 不过,现在何需她动手,浮若之多的是新衣。其中有几位心灵手巧的小妖女送的新衣货色还不错,连洛不心中都赞叹不矣。 一日,洛不刚刚睡醒,便听见门前有声响,细细一听,是大王子婼瑿然的声音,看来这家伙想来骚扰,被挡在了门外,又不肯离去,正在纠缠守宫的侍卫。 于是,洛不嗞溜翻身下床,悄悄来到浮若之房间,那厮正愁洛不不理她,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见洛不突然不请自来,不禁喜上眉梢,只见她一勾手指并没有,浮若之便开心地爬下床来。 “公主,有什么事吩咐?” 洛不慎重地点了点头,“嗯,确实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交给你去办”。 “请公主吩咐,若之一定不辱使命。” “这事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洛不笑了笑。 她翻了翻众妖们送给浮若之的新衣,选了件最仙气最娇媚的衣衫,递给浮若之,“把这身换上,打扮得美一点” 说完,她便背过身去,悄悄注视着大门外仍在纠缠的大王子婼瑿然,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当初,之所以把这厮留在身边,洛不的考虑有多重,其中之一,便是针对眼前之人—— 那大王子婼瑿然天性招花惹草,男女通吃,遇上浮若之这种令人心动不矣的美丽尤物,自然便会忘了自己。如此想着,不禁笑靥如花。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宫门,却不知他人的注意力全放在她的身上。 浮若之对洛不的主动前来很是欣喜,对她亲自为自己挑选衣衫更是受宠若惊。一直以来,男女之妖皆对他迷恋,令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喜欢哪种性别,直到遇见她—— 他承认自己是为了她而来,但却不知自己见到她的第一面,心中便浮起了一丝丝别样的情愫,之前他尚分不清,直到她抓住自己衣衫的刹那,他居然感觉到了一种欲望与兴奋。 而此时此刻,他徐徐走向她,望着她美丽的笑靥一点点展现在自己眼中,他便感觉到了无比的快乐。 她注视宫门的神情太专注。 浮若之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洛不的肩。 洛不回过头来,不禁大吃一惊——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这美丽尤物美得不同寻常,但未料到,穿了这仙气飘飘的月白色衣衫,这厮竟美得令人惊人动魄,瞠目结舌。 浮若之很满意洛不的反应,他微微笑着,便是这微微一笑,也是邪魅之极。 “公主——” 浮若之轻柔唤了一声。 洛不这才回过神来,对浮若之说道,“若之,在门口喧哗的是大王子,你去对他说,我此时已睡下了,请他先回去吧。” “是。”洛不如此亲昵地呼唤自己,浮若之心里甜蜜非常,领命便喜滋滋去了。 洛不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很是满意。 见浮若之到了门前,便与大王子退到了宫门之外,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有种终于摆脱无聊纠缠的惬意感,转身回到寝宫,拿了一本书,坐在窗前,美美读了起来。 未料到,洛不方坐下,浮若之便站在院子里,趴在她寝宫的窗台上,冲着她微笑。 “你怎么都回来了?”洛不好生惊讶。 见洛不与自己说话,浮若之连忙答道,“我将公主的话转告给大王子后,他转身就走了。我自然就回来复命了呀。” “你这么美,他就没多看你两眼吗?”洛不太惊讶了,问完这句,忍不住又追问一句,“他怎么舍得走呢?” “公主,你真的认为我很美吗?”浮若之听到洛不的感叹,不由得心中好甜。 洛不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现实与想象差距也太大了,我设了局,他却没上钩。这一点儿也不像从前那个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家伙呀! 连我都看得入迷的妖精,居然迷不倒他…… 自这一天起,浮若之便当洛不原谅他了,也不管洛不同不同意,洛不走到哪,他便要跟到哪,还动不动就往洛不寝宫中轰,这让洛不十分不爽。 只是这厮从此不听劝不怕威胁,软硬兼施亦不妥协。到最后,洛不也只好麻痹自己,“算了,就当这厮是个姐妹吧!” 洛不的妥协,让浮若之更兴奋。跟着洛不溜书库,窜冷宫,不亦乐乎。 浮若之最喜欢的是到书库。每每到了书库,他便会问洛不,哪里能找到可以学法术的书,哪里能找到能解除封印的书,哪里能找到兵法战术的书。 总之,这厮有问不完的问题。 而近日的小鸢也十分头疼—— 望着眼前的师傅,小鸢心中有些发怵。 千万不要被她纯洁的羽毛所迷惑,这只浑身雪白的白鹰母妖,眼中如血的底色,在纯白羽毛的映衬下,更加凶残与阴毒。 她立在那里是一座雪山,比雄鹰更庞然、更雄健、更彪悍。小鸢常常被吞没在她身后的阴影里,望其项背,理智地选择沉默是金。 白鹰母妖是什么妖? ——疯狂之妖、肆虐之妖、杀人如麻之妖。 跟着她这么多年来,她生吞活剥的飞禽走兽、妖魔鬼怪数不胜数。 虽然,之前小鸢曾对月魄说,一个月之后,会带着他远走高飞,可是师傅——白鹰母妖这道槛怎么过? 第四十三章《月魄篇》之炼狱之火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仇人杀来了,白鹰母妖一口囵了。 情人变心了,白鹰母妖一口囵了。 弟子战败了,白鹰母妖一口囵了。 最可怕的是—— 白鹰母妖的亲妹子怯懦地哭泣,她一口囵了。 白鹰母妖的亲生子重伤不治,她竟也一口囵了! 能入口的,白鹰母妖都能一口囵掉。不能入口的,白鹰母妖亦能一口囵掉! 在师傅白鹰母妖面前—— 不能哭泣,不能生病,不能失败,不能背叛…… 只能服从! 面对如此暴戾恣睢、六亲不认的师傅,小鸢的字典里却从来没有害怕两个字。这也是为什么白鹰母妖在千余弟子中,最宠爱小鸢的原因。 从小跟着师傅耳熏目染长大的小鸢,骨子里浸着一种对白鹰母妖变态的尊敬、仰慕与自豪。她也想变成白鹰母妖一样强大、凶狠的妖,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 直到遇见他——一只生存在山野之间的无名小树妖。 没遇见他之前,她痛恨一切柔弱的、怯懦的、法力低下的妖,她觉得那样的妖不佩在这刀枪绵连的妖魔战火中苟延残喘。 偏偏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 见到他的第一眼,小鸢便惊诧于他的英俊与温柔。 他仿佛是这混沌妖界的一道白月光,那么与众不同,纯洁地令内心阴暗的她,情不自禁地被这片如梦似比的光明所迷惑。 因为他,让她遗忘了很久的“恐惧”两个字浮上心头。 他不强大、不勇敢、不凶狠、不毒辣…… 无论是哪一点,都不是师傅白鹰母妖喜欢的类型。他若是出现在白鹰母妖面前,那一定是被师傅一口囵掉的食物。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他,害怕被师傅发现。可是现在,师傅要带着她迁移,如何才能将他也一并带上呢? 而此时此刻,无人谷中的月魄更是头疼,这也是他这几日没有心情哼唱、没有时间探寻洛不灵力传音的原因。 他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这些时日既紧张又疲惫。 白眉虽然离去有些时日了,可月魄总担心它悄无声息折返。他曾经目睹过白眉的偷袭术。一只庞然大物,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临近,杀得猎物措手不及。 他自己便曾经遭遇过白眉的惊吓,好长一段时间不敢从虎穴旁经过。 但这只是他头疼的缘由之一,更让他头疼并胆战心惊的是—— 近日来,无人谷莫名出现一些动物的尸体,小到鸟雀、山鼠,大到麋鹿、野猪,这些动物的尸体上似乎什么伤痕也没有。 心惊肉跳的月魄寻了好久,才发现在它们的脖颈之侧有两点极细小的伤口,隐没在毛皮之中。若是不细细察看,根本无从发现。 就比如今日,月魄将小家伙安置在一处隐蔽的山穴中,悄悄去林间采了些草药和野果,返回时听见奇怪声响,连忙寻声察看。 走了几步,便发现一只灰兔趴在草丛间一动不动,月魄触了触灰兔的背,体温尚热,却已经没了呼吸。 于是,月魄将灰兔拎起来察看,果真在其脖颈之侧又发现了两点极细小的伤口。 这究竟是什么干的? 正思忖,突然听见附近似有轻微的呼吸,惊得月魄连忙飞身上树,紧张地透过枝叶关注林间。 良久,林间却没有一丝一毫动静。 想到小可爱仍孤身躺在山穴之中,不知为何月魄有种强烈的预感——小可爱会有危险! 于是,他按纳下查探究竟的心,悄悄离去。 当初白眉莫名其妙疯了,将小家伙咬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浑身冰凉,那几日,月魄总担心它再也不能苏醒。 好在这小家伙看上去脆弱,生命力却格外顽强,在月魄的照料下,终于又睁开了眼睛。只是,它对月魄的野果一点食欲也没有,终日哼哼叽叽。 也是,谁见过老虎吃素? 但让月魄这善良的树妖去杀生,他于心不忍。便是林间突然出现的野兽尸体,月魄本也不忍心去拾。若不是看着小家伙一天天衰弱下去,这才狠了狠心,偶尔捡一两只回去。 刚飞到山穴之外,忽又听到那细微的呼吸声—— “小可爱!” 月魄惊地飞窜而入,却见那小小身影正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嘴角沁着几缕鲜红的血…… 妖宫之中,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寝宫里—— 一缕森森青光悄然出现,飘忽来飘忽去。 片刻之后,似是有人睁开了眼睛,两朵腥红恐怖之光由弱而强,到最后竟仿佛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炼狱之火。 “主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青光幽幽说道。 奇怪的是,听了这句话,那炼狱之火竟渐渐弱了下来。良久,才听见一个声音嘶哑地说道—— “如此漫长的岁月我都熬过来了,绝不允许功亏一篑。” “主人,仇人就在眼前,我真想……” “忍无可忍,依然要忍!幽魂,这就是为什么我宁愿放冒冒失失的白骨和不按常理出牌的邪鬼出去,也不放心思缜密却情感丰富的你出去的原因。” “白骨已经弄丢了您最好的一步棋,您就不怕邪鬼弄巧成拙,坏了您的大事吗?” “邪鬼确实邪气,但它足够精明,不达目的不罢休。我要的就是它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和机灵劲。” “是吗?”幽魂的口气有些酸溜溜的,“我还是觉得白骨比它好太多。” “幽魂,”听到这句话,嘶哑之音突然说道,“你可知白骨曾去过荆一州……” “您是说,它曾经去找过……夏侯莄?”幽魂大吃一惊。 嘶哑之音没有说话。 “或许,它是为了去……”幽魂正想说点什么。 没待幽魂说完,嘶哑之音缓缓而沉重地响起—— “白骨跟了我这么久,到现在我才发现,它居然与夏侯有纠葛。” “您是说……”幽魂本想说些什么,刚说了三个字,竟无力表达后面的话语,良久,才幽幽道,“所以,婼合轻易便发现了它的破绽……或许,这些破绽本不是它留下的。从一开始,您就已经打算……” “我绝不允许身边有不忠于我的部属!”两朵腥红之光上空又燃起一朵,红光再次熊熊燃烧成炼狱之火,嘶哑之音激昂地说道—— “幽魂,也许你觉得白骨跟了我八百年,我应该相信它的赤胆忠心,应该手下留情。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还会来更多更多……这是老天赐给我的无上良机,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正说着,天庭轰隆隆一阵闷雷压过,急促的雨滴敲打着窗棂,仿佛万千成蚕食桑,埋没了寝宫中的声响。 在这沙沙雨声之中,炼狱之火淡了下去,莹莹青光也消逝不见。 突然来的一场大雨将洛不惊醒,难得今日浮若之没有纠缠在身边。 前几日,这厮尚没心没肺地嘻嘻哈哈,不知什么缘故,自昨夜开始,他便有些魂不守舍。去看他的眼睛,他不是躲闪便是遮挡,也不知心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尚在紫鹃冷宫,洛不便已经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这厮的从前—— 这只苦命的妖,与洛不相仿,没有灵力,让他从小受尽冷嘲热讽。尚在襁褓之中,便没了父母,跟着体弱多病的奶奶生活。 为了让他远离他人的白眼欺凌,奶奶将他带到了深山老林,可是不待他成年,老人家便撒手人寰。 流离失所的他,被妖贩子掳到妖奴贩卖市场,卖来卖去,吃尽苦头。好在这厮终有一天出落成一只美艳尤物,艰辛的生活让他学会了察言观色,也学会了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色在夹缝中生存。 可贵的是,有残酷的生存中,浮若之并没有被社会的染缸染得奸毒险恶,相反,在他身上虽有丝缕风尘气息,但更多的是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与追求。 通过这几日接触,洛不已经从他眼中发现了他对自己的期盼,但这期盼真是可笑—— 不知何时,市井之中流传着一个传言,妖界大公主是妖神之体,不仅可以一统天下,而且可以帮助妖人实现愿望。不料,原妖师白须老妖被仙魔冥三界收买,逆转了妖神运势,害妖神进入漫长的历劫期。但妖人们都相信,妖神一定能顺利渡过劫难,帮助妖人过上美好而幸福的生活。 这传言,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众人皆知了。这厮听第一次笑笑而过,听第二次不言不语,直到听了上十遍上百遍,便开始留心了。 没有灵力,是一只妖的终生遗憾。 在哪里不是为奴,不如去大公主身边当奴。 为了一个能够拥有灵力的愿望,他想千方设百计弄到了洛不的画像,又绞尽脑汁被抓进妖宫。 见到洛不的第一眼,他便认出来了。当初见画像时,便惊为天人,未料到见到本尊,本尊竟比画像美上千千万万倍。 他自认为自己闭月羞花,风情万种,见到了洛不,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自看到的第一眼,他的心里便产生了一些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一直深信自己会说话的眼睛,间接胜直接,无声胜有声,这一招,他一直在自己物色的对象面前屡试不爽。 可是,当他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向她释放了无声的求救信号,他却第一次遭遇了滑铁卢。 第二次的巧遇则是他的一场临时谋划—— 第四十四章 《月魄篇》之天仙美人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那日晚上,当浮若之机敏地溜出侍卫府,潜入雪雁宫,却扑了场空。眼见天色将白,无功而返的他经过紫鹃冷宫时,正遇上络腮胡侍卫长迎面而来。 为了躲蔽这位好色的侍卫长,浮若之悄悄躲进冷宫,竟看见了玉纱树上正沉浸于甜蜜之中、美滋滋织着月魄新衣的洛不。 如此大好机遇,怎能错过? 于是,浮若之故意褪下了褴褛的衣衫,在络腮胡侍卫长面前一闪而过。 好色的络腮胡侍卫长,怎经得起美艳尤物如此的诱惑? 再于是,便有了洛不所见到的那幕…… 只是他的巧心经营,又怎能瞒得过洛不的眼睛?! 他想不明白的事很多—— 例如,诸多多金的小妖女为了一亲他的“芳泽”,多少银两都舍得抛洒。他虽是沉浮于风尘中的妖,却最多只让她们亲一下额头或脸蛋。 他是那么的邪魅,随便笑笑,轻言细语几句,便能打发她们傻兮兮地呆在那里,花痴笑上个把时辰。 男妖倒是可怕一些,所以他素不接待。毕竟他不愁对他泛花痴、纯情又多金的小女妖摩肩接踵。 如今为了大公主,他连底线亦全抛弃了,洛不居然面对着一丝不挂的他,一丝涟漪都不起。 在紫鹃冷宫时,他曾亲眼见洛不甜蜜编织这新衣,见他无衣可穿时,她却宁愿脱下自己的外衣,也不舍得将手中的新衣借予他遮羞…… 尤其是,当他在洛不寝宫,发现那件新衣竟然是男款时,说不清为什么,心里滋生一片酸涩。 明知这新衣之主另有其人,他褪尽一身衣物,大胆地披上了自己的身体。 正如他所料,洛不大发雷霆,想撕掉穿在他身上的新衣,却顾忌他内里…… 最终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这身新衣。 他不怕她抓狂,他不顾一切做这一切,就是要在她与这件新衣真正主人之间插上一只小小的肉刺。 有的时候,一只从未爱过的男妖,突然懵懵懂懂开始爱了,便悍然不顾地去爱了,泼洒而出的爱之力度强广是众妖所不能想象的,沉溺其中的爱之智商低傻亦是众妖所不能理解的,表现而出的爱之姿态痴迷更是众妖所无法比拟的。 洛不不知道浮若之有多么珍惜她所触碰过的衣物—— 她的外衣、她亲手织就的玉纱新衣、她亲自为他挑选的衣裳…… 她在紫鹃冷宫丢给他的外衣,浮若之不舍得洗,因为总感觉上面还留存着她的气息。更不舍得还,宁愿珍藏在自己身边。 她亲手织就的玉纱新衣,虽不是为自己所织,但每一针每一缕都渗透着她的浓情蜜意。那日大王子来时,倘若她不曾转过身去,便会发现,自己亲手织就的玉纱新衣,被他天天穿着里层,仿佛这么穿着,便是被她的甜蜜包裹的感觉,很美好,很幸福。 还有她亲自为浮若之挑选的衣裳。原本,那只纯情小妖女送来时,他只是敷衍地笑了笑,便收下了。待小妖女离去,他便弃之一边,直到洛不亲自从那一堆衣物中挑选出来,他便觉得这衣裳突然变得芬芳四溢、仙气飘飘。 他明明知道,洛不亲自为他挑选衣裳,是为了让他去迷惑大王子。他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甜蜜,因为至少这意味着,自己对她来说,是有价值的。 但他未料到,除了洛不,这妖宫之中,还有一只妖对自己也有免疫力,这个人就是大王子婼瑿然。 那日将洛不的话传予大王子,大王子只是冲着院子里笑了笑,看得出来,他一丁点儿也不信。但是他依然转身走了。 直到离开,大王子的眼睛都没有正着瞧过浮若之。 一连遇上两只不受自己美色诱惑的妖,着实令浮若之吃惊。 大王子不受自己诱惑,他既高兴,又失望,之所以高兴,是因为,浮若之不太爱与男妖打交道,尤其是好色的男妖。但失望的是,自己在大公主心中的价值会不会因此而打折。 但不管是高兴还是失望,浮若之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今生今世都是大公主的人了,无论她到哪里,自己都会跟着他,无论她喜不喜欢,他都会默默地喜欢她。 他知道,洛不心里早已有了一个人。但他不知道的是,洛不眼中、手中、心中都只有这一只叫做“月魄”的男妖。 …… “月魄!” “月魄——” 浮若之的不在场,终于给了洛不单独的空间,让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去探寻月魄的讯息。 只是很遗憾,她用灵力传音试了几次,均没有成功。 窗外,雨正淋淋地下着。 收不到月魄的讯息,望着新月手链的洛不,忍不住胡思乱想。 不知此时此刻,月魄在无人谷做什么? 好久没有听到他的歌声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难道,我走之后,小鸢趁我不在天天纠缠于他? 小鸢虽然脾气坏了些,但长得漂亮,会撒娇,而且似乎很爱很爱他…… 不好!月魄是否已经对小鸢动了心? 或者,还有别的女孩来到了他身边? 他会不会再编织一条新月手链送给别的女孩? 这世上漂亮的女孩太多了,他这么善良又可爱,一定会被别的女孩喜欢……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离一月之约还有不到十天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想尽办法赴一月之约! 月魄,你可一定要等我啊! …… 望着窗外淋淋的雨,她心中不免又生起一片惆怅。 这潮湿的天气,可惜不能去冷宫织新衣了。 想到新衣,趁着那厮不在,看看近段时间的辛勤劳作成果吧,于是,洛不打开了存放新衣的柜子。 为了防止那厮再触碰月魄的新衣,洛不将其藏在衣柜的隔层中。 如今打开来看,不知不觉,已为月魄针织了十几件。 从颜色上看,但凡紫鹃冷宫玉纱有的颜色,洛不都织了。既有纯色的红黄蓝绿青靛紫,也有精心设计的花色。 从衣型上看,短装、长衫各半。 从功能上看,家居服、会客服、练功服、睡眠服等,但凡洛不能想到的,都为他添置了。 一想到,到时赴约时,将自己编织的所有,连同自己的心一齐交到他手中,洛不的脸上瞬间飞过一片胭脂红。 看到这些新衣,洛不觉得近段时间的辛勤付出非常值。 她甜蜜蜜地欣赏完后,细心叠好,放回柜中。转身拿起一卷书坐到窗前。 当翻开第一页时,她的余光似乎瞟见迷蒙的雨幕之中,三两个黑影从天空闪电般掠过…… “下这么大的雨,谁会在空中飞?”她不相信地摇了摇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接着,翻开第二页,她认真地读了起来。 事实上,除了天生神力的她,谁也没有发现从妖宫上空掠过的黑影。 正读着,忽听“啪——”的一声,院子里似乎有声响。 洛不连忙探身望去,只见一个白衣人影倒在潮湿的院子里,任雨打风吹,一动不动。 “浮若之?!” 洛不一眼便认出了地上之人,连忙放下手中之书,跑了出去。 她从宫门口唤来两三个侍卫,将昏迷的浮若之抬进房间。待侍卫们帮他换了衣服之后,洛不发现浮若之紧闭着眼,脸色潮红,全身热气扑面而来,似乎病得不轻。 于是,她请来宫中妖医看了看。 经验丰富的妖医见病人只是一只妖小厮,简单地瞟了一眼,便开了个药方,抓了点药,交给洛不—— “大公主,病人淋了大雨,正发高烧,我为他开些药,烧退之后,便没事了。” 说完便走了。 这厮在哪里淋了很久的雨吗? 这机灵的家伙为什么要淋雨? …… 虽然妖界此时正大雨淋漓,万里之外,冥界、仙界交汇地,却碧空无去。 在此交汇地,方圆八百里,名曰剑屏岭。 此岭千峰若剑,秀天地勃勃英姿;万山如屏,展日月流光溢彩。一年四季,奇花香草不谢,长年累月,修竹乔松常青。祥瑞之鸟处处娇恰,清灵之泉时时轻鸣。 而剑屏岭之中,藏着一座逍遥峰。 此峰真是灵福宝地,日日彩霞相伴,夜夜祥云相偎。 逍遥峰上,古柏青冉,修竹含烟,石崖奇秀,悬壁高张。 玄猿跃于繁枝之上,白鹿潜于幽林之中。时闻仙鹤唳,每见凤凰翔。不是天堂,胜似天堂。 逍遥峰上,有一口星月洞。这日清晨,洞主琼玉子正端坐于洞前思雨台上轻抚“玉雨”琴。洞主两侧立有二十个小侍。 只见那洞主身着一袭玄黑长衫,面容胜雪引霞光散彩,双眸如海然水波不兴,散发如瀑虽无风自舞,十指轻盈任琴声摇光。 不知弹了多久,只知弹到最激扬时,琴声突然嘎然而止。弹琴之人正欲令小侍将琴撤下,忽闻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玉郎,莫将那‘玉雨’撤下。” 那声音温柔可人,宛若先夫人瑶雨姬重现。一时间,琼玉子如坠梦中,不禁愣怔。“玉郎?!”除了先夫人,这四百多年来已不曾听人如此唤过自己,不知何人如此轻薄? 琼玉子回转身去,只见一天仙美人款款走近。 那美人肌肤娇嫩,气质秀雅,美目流盼,桃腮带笑,相貌、身段、声音、气质,不是瑶雨姬是何人? “雨姬!”琼玉子情不自禁地轻唤出声。 “玉郞,还记得当年你为我弹奏的琴曲《玉飞雨》吗?” 第四十五章 《月魄篇》之封印结界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那美人吐气若兰,娉娉婷婷走到琼玉子琴台前三米开外,回眸轻笑道—— “当年,我们在后山亭台相识,这玉雨琴亦如今日,断了一弦,玉郎的一曲即兴之作,成了我们琴瑟和鸣的定情信物,转眼已是六百年,不知玉郎还记得否?” 美人声音如美妙天音,余音袅袅,绕耳不绝。 琼玉子微微点了点头, 见琼玉子未作回应。 “玉郎!玉郎!” 女子又轻唤了几声,才见琼玉子的眼中有了几缕温柔之色,他冲女子微微笑了笑,点点头。便将玉雨琴重新置好,凝气沉思片刻,温柔拨开琴弦。 瞬间,山间飘起柔情似水的琴声。 女子见状,笑意盈盈,随着琴声,莲步轻移,翩跹起舞,云袖翩翩惹蝶飞,玉腰纤纤拧花钿,舞步轻盈,舞姿清雅,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玉郎抚琴,雨姬轻舞,郎情妾意,绵绵不绝,此情此景,令人沉醉。 一曲终了,一舞方歇…… “师父,请喝茶——” 不解风情的小侍端着茶水奉了上来,将琼玉子从美梦中惊醒,待抬头再看时,刚才还在琴台前笑意盈盈的天仙美人早已消失不见。 “清风!”琼玉子唤小侍道,“方才可有仙人前来?” 小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左右望了望,除了师父和师兄弟,并不见有其他人,只好傻乎乎回答道—— “师父,荆一州天宫兆真人原定今日前来,因有事改成明日,今日并不曾收到其他仙人的拜访函。” 琼玉子又望了望其他弟子,个个脸上全是懵懵的表情。心中不免暗叹道,“六百年了,雨姬,我还是对您念念不忘啊!” …… 回头再说无人谷中—— 那日,月魄飞窜入山穴,正见小可爱软绵绵地倒下去,嘴角淌着血缕。山穴之中,却并不见凶手的影踪。但那可怕的呼吸声似乎还在耳边,紧张又害怕的月魄抱起小可爱,便慌慌张张飞出了山穴。 怀中小可爱的体温一直冰凉。这段日子,它可真是多灾多难,先是从气洞落入地下寝宫遭遇生命危险,接着母亲白眉又疯掉了,差些将它咬死,最后竟弃它而出走。这一次,不知它在山穴之中,又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昏死了过去,不知道还活不活得过来。 最让月魄担心的是,它的体温一直冰凉。似乎自月魄从地下寝宫中抱出来,它的身体便没有温热过。 爬上山穴之外的大树之巅,月魄连忙看了看小可爱的脖颈,还好,没有那可怕的细小伤口。 这段时日,无人谷里一直迷漫着诡秘又恐怖的气息,虽然不知道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凶手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它到底隐藏在哪里,但月魄一直觉得有一双既邪恶又饥渴的眼睛,正在暗处死死盯着自己。 无论他走在那里,那目光如影随行,令他芒刺在背,胆战心惊。 此时此刻,他不知道抱着小可爱藏到哪里才算安全,他警惕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无人谷的大树之巅窜来窜去。一直窜到他认为最高的一棵大树之上,他才停了下来。 这棵大树枝叶茂密,藏于其中,外人很难发现。最重要的是,还能挡风遮雨。 这不,一场山雨说来便来,在无人谷中瓢泼而下。 自在地下寝宫遭遇可怕事件之后,月魄一直不敢扎扎实实睡觉。这场大雨仿佛一首催眠曲,疲惫不堪的月魄帮小可爱敷了些草药,便昏昏睡去。 睡着睡着,迷迷糊糊中,月魄竟作了一个噩梦。 梦中,他恍惚看见—— 一向呆萌乖巧的小可爱,望向自己的眼,变成了那双既邪恶且饥渴的眼睛,正贪婪地凝望着自己的咽喉,口中涎着潺潺的口水。 这恐怖的一幕,吓得月魄浑身一激灵,醒了过来。却见怀中的小可爱仍昏迷不醒,尚未脱离危险。 而自己,早已满头大汗。 他将浑身冰凉的小可爱搂得更紧了些。 虽然依旧很困,月魄却怎么也睡不着,望着无人谷中的如泼大雨,心中暗自庆幸—— 还好洛不已经离开了无人谷! 若是她现在还在无人谷,可怎么办呀? 问题是,还有不到十日,洛不就会前来赴一月之约。 从前风平浪静时,天天想着她,希望一月之约快些来临。如今无人谷如此危险,月魄又担心一月之约来得太早,害怕洛不遭遇凶手。 烦心的事一件又一件涌上月魄心头—— 上次小鸢离开时,也说过一个月后,会回到无人谷来找他。小鸢和洛不可千万不能撞见啊? 一想到小鸢将一整头野猪吞到肚子里的那一幕,月魄便浑身发抖。 天性怯懦的他,好想带着小可爱,逃离危险的无人谷,可是一想到洛不和一月之约,又只好将自己的怯懦暂时按纳下。无论如何,就剩这几天了,一定要撑到洛不来。 就算要逃走,也要带着洛不和小可爱一起逃走。 突然一阵响雷在身边炸起,惊得月魄差些跌下树去。山雨疯狂地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 相比无人谷之中的倾盆山雨,妖宫上空飘下的淋淋之雨要“温柔”些许。 没有灵力的妖很容易被人歧视,更何况浮若之邪魅妖冶,不知在宫中会不会得罪什么人。想想自己悲惨的过去,洛不不放心别人煎药,只好自己向守宫的侍卫要来一只火炉,询问了煎药的方法,自己煮了起来。 这厮只是淋了雨,喝过药应该很快就会好。还不至于用自己珍贵的灵犀之血。更何况在洛不心目中,浮若之还不能与月魄和母后相提并论。 若是月魄淋了雨,想必洛不二话不说,就刀刃相内了。 不过,洛不也算对得起这厮了。从来没有煎过药的她,很快便被火炉中的烟薰火燎弄得灰头土脸。 没办法,外面下着雨,只能在屋子里煎。 轻易不滴一滴泪的她,居然被这小小的火炉薰得眼泪都落了下来,这可真是一件丢人的事。还好这厮还昏迷不醒,否则被瞧了去,多尴尬。 甭管历尽怎样的艰辛,遭遇怎样的狼狈,终于将整整一大罐药材和水煎成了浓浓一小碗药汁。 很有成就感的洛不,将热腾腾的药端到浮若之房间,刚走到房门前,便听见那厮昏迷中胡乱喊着什么,细细听来,似乎是—— “不要离开我……求求您,不要离开我……” 这厮难道是在想亲人了吗? 洛不连忙走了进去,想方设法将那药水灌入浮若之口中,烫得浮若之哇哇大叫。 好在,药水没有洒多少。大多入了这厮的肚子。 看着这厮昏迷中仍露着痛苦的表情,洛不有些自责,或许,药是真的烫了些。 她正欲出去,却见浮若之突然浑身哆嗦,连忙将被子又加了一床,帮他捂的严严实实。可是刚捂严实,这厮又浑身发烫,烫得热浪往洛不脸上直轰而来。 “好热——” 浮若之一边梦呓着,一边掀开被子和衣服,翻了个身,露出白晳的后背。 这厮,便是昏迷了还这么不老实,时时、处处,都要把自己的身体展示给别人看吗?! 洛不有些恼。正欲转身离去,突然发现这厮后背的左肩胛骨处,似乎有隐隐的紫光。 “咦,这是伤吗?” 洛不好奇地凑上去。 只见那紫光在浮若之身体内脉脉散发着光芒,并不似伤痕,反而有些像图案。洛不细细察看,竟是一个掌印,掌印之上,似乎还有些模糊的文字,只是看不清。 这掌印似乎在哪里见过。 洛不认真回忆了一下。隐约记起,上次去妖宫书库好似看过一本书,书中便有这图案。记得浮若之曾反复问自己,哪里能找到可以学法术的书,哪里能找到解除封印的书,哪里能找到兵法战术的书。 似乎就在浮若之寻找的这几些书里。 到底是哪本书来着? 洛不试着用指尖去碰触了一下那紫光,竟感觉到了一丝极绵柔极细微的灵力。 奇怪?! 这厮明明是一只没有灵力的妖啊,为何身上这紫光竟有灵力存在? 那掌印似乎是左手的样子,洛不伸出自己的左手,对着那只掌印覆了上去,瞬间身体一颤,便感觉自己被吸入了一个浑沌的紫色世界,跌落在地—— “这是哪里?”洛不一骨碌爬了起来,“难道我进入了浮若之的梦中?” “浮若之,这是你的封印结界。”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洛不大吃一惊,转过身去,只见紫雾缭绕之中,缓缓走来两个人影。洛不定睛一看,竟是一男一女。 男妖与浮若之身高相仿,眉眼相似。身着一身蓝色长衫的他,玉树临风,虽与浮若之一般邪魅,却不同于浮若之可男可女的气质,更多的是男性之美。 而当洛不看到男妖身边那位有着沉鱼落雁美貌的女子,她惊讶了。 惊讶的原因却是多重的。 一则,除了身高与性别,这位身着一袭白色玉纱长裙的女子,与浮若之简直如出一辙,皮肤白晳,如雪似霜,两弯天然含情眉,一双楚楚可人眼,阴柔之美美得令人艳羡。 二则,这女子身上竟没有一丝一毫灵力,更重要的是连妖气、魔气、仙气、鬼气等等各种属于这个世界的身体属性,她都没有。 她——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第四十六章《月魄篇》之凶光大溢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洛不一眼便看出了女人的与众不同。 “你们……”她太惊讶了,以致于不知说什么好。 但他们为什么要呼唤“若之”,自己与浮若之长得并不想像啊。 却见那对相依相扶的俊男美女,虽然望着自己的方向,目光却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难道…… 正思忖,只听那男妖深情唤道,“若之——” 洛不试探地伸出手去,在俊男美女眼前晃了晃,发现他们果真不受自己的干扰。 “……我们是你的父母。”男妖望着前方,轻声说道。 事实上,洛不见到他们的第一眼,便看出来了。毕竟浮若之与他们长得太像了。但浮若之尚在襁褓之中,便没了父母,他的父母怎会出现在他的封印结界之中? “这是我们生前最后施下的法术——结影术。”男妖接着说道。“若之,如果你能在这里见到我们,说明你终于经受住了这个世界给你的磨难……” 他动情地说道,眼中一片晶莹。 “我们……一点儿也不想离开你啊。”身边的女人突然哽咽着开了口,“只是这个世界容不下我们,为了保护你,我们不得不离开……” 话未说完,女人便嘤嘤地哭了起来,一连串泪水从她美丽的脸上不受控制地落下。她只好用颤抖的双手捂住悲伤的眼睛。 这哭声无来由地让洛不鼻翼一酸,也跟着落下泪来。 男妖心疼地把女人拥入怀中,影像便淡了下去。 接着,一片黑暗之中,洛不听见若之娘哭着述说道—— “我原本是异次元人世间的明朝公主,名叫朱婉柔。一日外出时,明明晴空万里的天地之间,突然飞沙走石……” 正说着,洛不感觉封印结界中一片电闪雷鸣,天翻地覆。 忽听“啊”的一声惊吓,一位穿戴富贵的美丽少女从陡峭的山坡上滚落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救人心切的洛不想也未想,飞跃而去,伸开双手扑向她。未料到,就在她与少女之间,一只男妖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先行一步,将那少女抱入怀中。 然后,相拥的两人翻滚着从洛不身体里“穿越”而过,惊得洛不瞠目结舌…… 直到此时,洛不才反映过来,原来,这结界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浮若之父母生前留下的影像。 正思忖,朱婉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被卷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就在我遇到危险时,遇到一只善良的妖救了我。” 影像中,受尽惊吓的美丽少女抬起头来,正迎上拥着她的男妖那清秀中透着邪魅的眼睛,两人竟同时看痴…… “谢谢你!”片刻之后,意识到自己尚在他人怀中的少女,脸羞得一片通红,挣开男妖怀抱,爬坐起来。 “你……你好像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男妖的声音娓娓道来,温柔而动听。 “听到救我的人这么说,”朱婉柔哽咽的声音再次从影像外幽幽传来,“我看了看他,又环顾了四野,吃惊地发现,这里的人和物,真的与我们世界的人和物有很大的不同。就在我吃惊的时候,他友善地叮嘱我要小心,便离开了。” 接着,洛不便听见影像中少女冲着离开的男妖背影,大声问道,“恩人,能留下您的尊姓大名吗?” 那男妖虽没回头,画面却180度旋转,切至他面前—— 只见俊美的男妖放慢脚步,悄悄用手按着自己心的位置,犹豫片刻,方才答道,“我叫浮昆儿。”说完,便飞身而去…… 而此时此刻,逍遥峰上星月洞前—— 洞主琼玉子让众弟子先行退下,自己抚了抚“玉雨”琴,正欲收入匣中。 在他心中,这“玉雨”琴最是珍贵,从不让人触碰。那琴上似乎还有至爱雨姬的气息,他每日小心置于枕边,总以为雨姬还在自己身边。 “玉郎,莫将那‘玉雨’撤下。” 突然,琼玉子又听到了那温柔可人的声音。 琼玉子抬起头来,只见一娇嫩肌肤,秀雅气质的天仙美人盈盈笑着,娉婷走来。 今日,我竟如此思念于她,怎生一而再地出现幻觉? 琼玉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没有理会,继续小心抱起“玉雨琴”。 “玉郞,还记得你我初见时的那曲《玉飞雨》吗?” 突然,一双纤纤玉手,轻柔触碰到琼玉子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那指尖传递的温度令琼玉子浑身一震…… 这不是梦,真的有人在唤自己。 “玉郎”,可是先夫人瑶雨姬称呼自己的专用昵称,何人竟敢如此轻薄大胆? 琼玉子再次抬起头来,只见面前这天仙美人,无论是美丽的相貌、窈窕的身段、绝妙的声音、迷人的气质,以及扑面而来的幽幽体香,真真切切—— 就是先夫人瑶雨姬本尊! 这怎么可能? 先夫人六百年前分明在自己面前香销玉殒。那时,眼看着雨姬的魂魄烟销云散,绝望的他直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那是多么刻骨铭心的往事啊…… “当年,正是玉郎的玉雨琴,引你我二人在后山亭台中初见,成就一段美好姻缘,转眼六百年已经逝去,不知玉郎还记得否?” 瑶雨姬的声音美妙袅袅,绕耳不绝。她娉娉婷婷走近,对琼玉子唤道,“玉郎,人生最美不过初见,雨姬已为你在后山亭台小备酒菜,你可愿与我重温美好?” 琼玉子望着眼前之人,听着美妙天音,明知不现实,却忍不住任自己痴想去。 良久,他点了点头,对着空中一声哨响—— 霎时,天空之中,一白一粉两只仙鹤悠悠飞来,甚是美丽。 琼玉子抱着飞雨琴乘着白鹤,瑶雨姬乘着粉鹤,迎着朝霞,沐着晨风,笑眼传情,相看不厌,往后山亭台飞去。 此话暂且不提,回头再说无人谷中—— 连绵的山雨在无人谷中,宛若一曲催眠曲。 怀抱着小可爱的月魄,看着枝叶间如珠帘一般的雨幕,看着看着,双眼如绵,终是浑浑噩噩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若有若无的笛声,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月魄唤醒。 这无人谷之中怎会有人? 月魄警觉地坐了起来,突然发现—— 山雨何时竟停了? 更重要的是—— 怀中的小可爱居然不翼而飞! 它没有翅膀,难道从大树上跌落下去了吗? 月魄惊得浑身是汗。小家伙如今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哪里还经得起如此折腾? 心急如焚的月魄,一边小心呼唤着,一边飞下树来,围着粗大的树杆摸索了半天,也没发现小家伙的踪迹。 夜色如漆,伸手不见五指。阴冷之气在空气中蔓延,一丝丝浸入月魄的身体,月魄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难道,小家伙醒了吗? 月魄印象中老虎并不会爬树啊。记得自己每次躲避白眉时,便采取飞身上树的战术。上次白眉疯掉,月魄便是抱着小家伙躲到树上的—— 当时,怒不可遏的白眉弹跳力惊人,好几次,锋利的虎爪险些擦到自己,虽然有惊无险,却让月魄后怕不矣。 但白眉,却从来没有尝试过爬树。 难道小可爱是一只与众不同的老虎吗? 月魄被一个又一个问题搞得晕头转向。 如今的无人谷诡秘而危险,它可千万不要再遇到危险啊。 月魄一边轻声呼唤着小可爱,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山谷中寻找。 寻着寻着,那笛声便愈来愈近。 那绮叠萦散飘零流转的笛声,似乎诉说着无尽的痛楚,吹进月魄最柔弱的心底。原本异常警觉的他,竟渐渐放下紧张与惊慌,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说不清、道不尽的哀伤,一步步向前走去。 舒缓优雅,不哀而伤,恍如桃花树下的万点飞红,穿过悠悠岁月纷纷扬扬飘落;又袅袅而起,如痴如醉,仿佛月林中的溪水无意于花花草草的百般撩拨,兀自蜿蜒流淌。 不知走了多远,渐渐的,阴冷之气愈来愈重,远处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紫色光亮。月魄寻着那光亮,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那藏书之地下洞府。 自上次在此遭遇阴森恐怖事件,这个洞府便被月魄划为危险地域,不再靠近。此次,被美妙笛声吸引的他,来到此地,竟发现,不过半个月光景,这洞府竟令人耳目一新。 只见洞府前的杂乱藤蔓不知被何人清理过,取而代之的是一帘帘精心修剪的花藤枝蔓,将书库之门妆扮得清雅又精致。 而那光亮竟来自一颗镶嵌于宝戟之柄上的紫色宝石。那宝戟插地而立,戟身如墨般玄黑,戟柄上的紫色宝石璀璨夺目,犹如无尽黑暗中一只眼睛,虽然给人带来一丝光明,更多的却是源源不尽的孤独和凄冷。 就在宝剑旁边,一个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的黑衣男人正侧坐着,闭目吹笛。虽然只在月魄面前呈现了半张脸,但当月魄的目光落在这面庞之上,顿时觉得那璀璨的紫色宝石黯然失色,而如漆的无边黑暗瞬间亮了起来。 一个男人竟美得那般不可一世,于无比尊贵中却又透着低调的儒雅。 当一曲已终了时,那男子静坐片刻,缓缓睁开如梦似幻的眼睛,月魄不禁看痴了去。 正犯傻,却见男人眼中凶光大溢,大喝一声,“妖孽,吃我一戟!” 原本插地而立的宝戟应声而起,寒光闪闪地冲着月魄,直射而来…… 第四十七章《月魄篇》之若之降生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啊!”毫无防备的月魄惨叫一声,抱头闭目,浑身战栗,吓得险些灵魂出窍。 本以为那可怕的宝戟叉身而过,必会一命呜呼,却听身后传来更凄厉的一声怪异惨叫,不知何物重重跌落在地。 面色如纸的月魄惊讶地睁开眼睛,果断用双手摩挲全身,直到发现没有一个窟窿,这才心惊胆跳地转过身去,只见—— 他身后半米之处,一只面目狰狞的蝙蝠巨妖在草丛中,扑愣了两下,渐渐没有了气息。而那闪着璀璨紫光的宝戟森森可怖地没入它的胸膛,嗡嗡直响。 从它伤口喷薄而出的绿色血液在地上泼洒出一轮巨型扇面,腾腾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 “这、这……”月魄惊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无人谷中虽有蝙蝠,却并未出现过蝙蝠妖,更别提如此巨大的家伙,它来自哪里? 月魄正惊诧,却听背后传来一道铿锵的命令—— “收!” 那宝戟又“嗡嗡”地从蝙蝠巨妖体内抽身而退,呼啸着从月魄身边闪过。 深受惊吓的月魄,胆战心惊地看着宝戟飞回尊贵男子身边,只觉得这宝戟仿佛有灵性一般,绕着男子飞了两圈,复插于原处。 “太不可思议了!”月魄心中暗叹—— 这宝戟刚刚斩杀一只腥臭的庞然巨妖,从那妖物体内退出时,竟滴血不沾。从未见过兵器的月魄,惊赞此物定是绝世珍宝,看得目不转睛! 原本以为,面前男子的盛世美颜比紫光宝戟更胜,此时此刻,忽又觉得紫光宝戟比男子的盛世美颜更加光彩照人…… “喜欢吗,月魄?” 忽然,身边有人轻声问道。 沉浸在艳羡世界中的月魄连连点头,“喜欢,甚是喜欢!” …… 而此时此刻,在浮若之封印结界之中,朱婉柔悲凄地追忆着往事—— “在这个充满灵力和法术的世界,什么也不会的我根本无法生存……” 影像中,一阵雷鸣电闪而过,柔弱的少女,孤苦无依的行走在雨淋风啸的山林中,浑身颤抖地避开恐怖的野兽…… “我只能躲在山林里,日日以野果充饥。直到有一天,山下村子发生了瘟疫,举村行祭典大礼。我实在太饿了,待村人们离去,便跑下山,偷食祭品,未料到——” 少女婉柔偷偷捧起一块烤肉,狼吞虎咽起来。 “谁?!” 正在此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惊慌的少女连忙躲到大树之后。 一只皮肤胴黑、身材粗壮的男妖出现了,他看了看餐盘中被动过了的食物,十分恼怒,吼吼而道,“难怪刚才法师指出瘟疫是异人引起,看来就是这不敬神明的异人害的!” 说着,他便要绕到大树之后,突然又一个温柔的男性声音飘起—— “阿黑哥,我养的小狐又馋嘴了,刚叨着烤肉跑开,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它!” 阿黑将信将疑,仍打算绕到树后看看,又听那温柔的声音说道,“我过来时,伯母好像有急事找你,也不知道是何急事,只是让我喊你快快回家。” “阿母找我有何急事?”阿黑似是自言自语,终于停下了前行的脚步,转身对温柔男妖喝斥道—— “昆儿,你要好好管管你家的小狐,不敬神明,可是要遭报应的!说不定前些时日的怪异天相,以及村里近日爆发的瘟疫,便是你家小狐引起的。我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转身往村里的方向跑去。 再于是,美丽少女又见到了那只名叫浮昆儿的男妖。 影像外又飘来了朱婉柔的声音—— “你父亲是一只善良的妖,见我可怜,便救了我,并把我放回了山林。” 画卷中,自那以后,浮昆儿但凡食物,都为婉柔偷留一份,每每夜晚偷送上山。 两人本就一见钟情。你来我往,更是浓情蜜意—— “柔儿,我想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浮昆儿宠溺地望着婉柔。 婉柔甜甜地笑了笑,说道,“昆儿哥,柔儿也想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虽不能同日生,但愿与你同日死。” “傻瓜,昆儿哥不是和你谈生死,而是——想和你双宿双飞,白头偕老。”浮昆儿一脸认真地说道。 少女惊讶地问,“昆儿哥,你难道不嫌弃我是的异族之人?难道不害怕村里的瘟疫是由我引起的吗?” “傻瓜,瘟疫若是因你而起,我和你为何没事?”浮昆儿温柔地拥着婉柔,说道—— “柔儿,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爱上了你,我也曾顾忌过、逃避过,可是越逃避,越喜欢你。我想娶你,不知你愿不愿意?” 婉柔感动地落下泪来,幸福地扑入男妖的怀抱,“昆儿哥,我愿意!” 于是,婉柔与昆儿以天地为证,私定终身。 没多久,婉柔怀孕了。 “昆儿哥,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婉柔甜蜜地问浮昆儿。 浮昆儿温柔地笑道,“孩子的娘这么美,就叫浮若柔吧。” “不好,不好,万一是个男孩呢,叫浮若昆,嘻嘻……”婉柔撒着娇。 “要不,女孩叫浮若柔,男孩叫浮若昆。”浮昆儿灿然一笑。 “容我再想想,”婉柔托腮思忖片刻,方才慎重地说道,“昆儿哥,不如叫浮若之吧,不管男孩女孩,若之若之,若你我二人。” “这名字好,”浮昆儿伸出食指,爱怜地点了点婉柔娇翘的小鼻子,说道,“就叫浮若之!” 可是,就在婉柔分娩的当天,村里的妖人发现了她—— 众妖人叫嚣着冲上山来,为了躲蔽失去理智的族人,浮昆儿抱着已经动红的婉柔藏进了山洞…… 望着漫山遍野搜寻的妖人,洛不紧张地心都快跳了出来,恨不能冲进去帮浮若之爹娘把满身杀气的妖人们引开。 再看山洞之中—— 脸色煞白、浑身冒着滚滚汗滴的婉柔,死死咬着衣衫,痛得死去活来,也不敢发声…… 在一片灼心煎熬之中,随着一声冲透云宵的啼哭—— 浮若之终于降生了。 洛不紧张地捂住了自己差些失声尖叫的嘴巴,仿佛婴儿降生时的那声啼哭是自己发出的一样,恨不得将那哭声吞回肚子里。 因为,正是这声惊天动地的啼哭,将铺天盖地找寻他们的妖人引了过来—— 熊熊燃烧的大火将洞口封住,大火之外,妖人们疯狂叫嚣声此起彼伏…… “烧死来路不明的异人和杂种!” “烧死带来瘟疫、十恶不赦的家伙!” “烧死胆敢偷吃祭品、触怒上天的歹人!” …… 也有一两道奉劝浮昆儿放弃异族女人和杂种孩子迷途归返的呼喊,淹没在叫嚣声中。 一片烟薰火燎之中,婴儿啼哭声,女人哭泣声,男妖咳嗽声,十分凄惨。 如此危险而紧迫的局势,令洛不紧张到几欲窒息。 见浮昆儿结下了一个避烟结界,将一家三口罩入其中。浑身无力的婉柔顽强地坐了起来,一边抱着婴儿,一边淌着眼泪劝着浮昆儿—— “昆儿哥,村民只想杀我和若之。洞口已被封住,我和孩子已经无法脱身了,可你有灵力和法术,快快逃走吧!” 却见浮昆儿从脖颈之间,利索地解下一颗如樱桃大小的珠子,对着婉柔怀中念念有词,转眼之间,小小的浮若之竟消失不见…… “若之……我们的若之呢?”婉柔惊得花容失色。 “柔儿,”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浮昆儿突然跪在婉柔面前,双手扶住婉柔的双肩,温柔而又严肃地问道—— “我们曾说过,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为了我们的若之,你可敢与我一同赴死!” 婉柔被浮昆儿的话弄懵了,一脸的不解,只见浮昆儿将那樱桃珠子置于掌心,继续说道—— “为了我们的孩子,两天前,我已用自己九层的灵力,与巫师换取了这只封印结界珠。这颗封印结界珠可以保佑我们的若之单独逃出。” 婉柔还是听得不太明白,仍是怔怔地望着浮昆儿,只听他继续说道—— “早在一周之前,我已与我的忘年挚友谈妥,若是你我不幸遇难,请她帮我抚养我们的孩子。而这封印结界珠一旦开启,半个时辰后,若之便会与它一起出现在我的忘年挚友手中。” 婉柔似乎听明白了一点,她将视线从浮昆儿的脸上转移到封印结界珠上。 浮昆儿说到这里,有些哽咽—— “对不起,柔儿,我不仅没有能力保佑你不受到妖人伤害,更害你因为我而遭到族人的追杀。” 浮昆儿的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我的族人历来从骨子里仇视异人,不仅仅是因为瘟疫。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也容不下你我双宿双飞、白头偕老,更容不下你我的宝贝若之降生。” 他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我们诞下若之,只要在这妖界,我们便逃不出族人们的追杀。但若之不同,他有我的血脉,只要他单独逃出,便无人能发现他的身世。” 听到这里,婉柔终于明白了浮昆儿的全部心思,笑意渐渐浮上她的面庞,她坚定地说道—— “谢谢你,昆儿哥。但我一个人去死就可以了,你必须用你最后的一层灵力,逃出去,照顾我们的若之长大!” “不可!”浮昆儿的语气也是一样的坚定,“若是我出去,一定会给若之带来危险!” 望着婉柔眼中的不解,浮昆儿叹了口气…… 第四十八章《月魄篇》之你最珍贵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浮昆儿叹了口气,一把拥住面前之人,含着泪,深情地说道—— “柔儿,我爱你,也爱我们的孩子。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一个人赴死,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苦受难而不靠近!” 他的脸庞满是泪水,“问题是,若我靠近若之,我的族人就会知道,他是我们的血肉,就会给他引来杀身之祸。所以,只有我与你一同赴死,族人们才无从查起……” “昆儿哥,”听闻此言,婉柔感动得泪如雨下,“对不起,对不起!不是你害了我,而是我害了你,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遇见你,更不应该跑进你们村子……” “傻瓜,遇见你,与你一起生下若之,是我今生今世最幸福的两件事情。”虽然自己亦是泪流满面,浮昆儿却扶起婉柔,轻轻为她拭去满面的泪,温柔说道,“柔儿,我留着最后一层灵力,其实是为了施展结影术。” “结影术?”婉柔不太明白。 “将我们最想对若之的话,留在结影术里,一齐封入封印结界珠里。当若之出现在我忘年挚友手中时,这颗封印结界珠将会化为封印结界,封入若之的身体。等他长大了,便会看到我们生前最后的影像,听到我们最想对他说的话。” “真的吗?”婉柔终于破涕而笑,可是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无担忧地问道,“万一被别人听了去,知道了他的身世,他又会落入危险之中啊。” “你放心,”浮昆儿轻柔地帮婉柔理顺凌乱的头发,说道,“为了保证若之的安全,我已将封印结界设置为只能他自己进入。” “好,好,”婉柔咳了两声,一边帮浮昆儿理了理衣裳,一边催促快快开始, 看到这里,双眼潮湿一片的洛不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们一直唤的是浮若之的名字,原来,这段影像是留给浮若之看的。可是,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以致于让洛不——这个局外之人进入了他的封印结界。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浮若之降生时,洛不分明看到他身上浮着丝缕灵力,虽然不多,但可以肯定确实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何以现在的他一丝灵力也没有。 正思忖间,影像已从烟薰火燎又切换到了紫雾燎绕之中。 浮昆儿与朱婉柔双依双偎,他们面朝前方,含泪微笑着。只听浮昆儿说道,“若之,对不起,爹娘都好想亲眼看着你长大,但我们……做不到啊,今天,之所以将我们的遭遇都告诉你,并不是想让你为我们报仇,而是想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世虽然与众不同,但你的生命却最最珍贵!……” 望着眼前如此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从小生活在冷血至亲残忍虐待中洛不突然情绪失控地大哭起来。 正哭地带劲——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突然有人推了推她,洛不抬起头来,隐约见到一张脸,细细辨认,竟是浮若之!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伤心?”脸色虚白的浮若之正坐在床上,既惊讶又心疼地望着正坐在床前的洛不。 洛不大吃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伏在浮若之床边睡着了。 环顾四周,哪里有紫雾缭绕?哪里有浮若之爹娘的影子? 难道是我做了一个梦吗? 脸上的泪却是真的,甚至淌到了唇齿之间,三分苦涩七分咸。 如果是梦,这梦未免也太真实了。 洛不站起身来,一把扯开这厮的衣领,露出他后背的左肩胛骨,细细察看。 奇怪,没有紫色的掌印啊?难道封印结界真的是我的梦境吗? 她不知道,自己急于核实的举止,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爱慕她的浮若之,被她的一“扯”,惹得心脏呯呯暴跳,险些晕厥过去。 在紫鹃冷宫,自己褪去衣裳,一丝不挂站在她面前时,心跳也没有如此激烈过! 在公主寝宫,洛不勃然大怒想扯而未扯那件新衣时,这厮心跳虽然也很激烈,但怎生比得上此时这般惨烈! 洛不只是察看了一下他的左肩胛骨,这厮却感觉,她正在察看他的全身一般。 ——这只在风尘中混大的男妖,早以为廉耻、羞涩被自己丢到了爪洼国,但此时此刻,何以会面红耳赤?! 这太不可思议了! “你、你想做什么?”这厮羞怯地问道。 没有发现浮若之的封印结界,洛不正失望地准备将扯开的衣领再拉回去,听闻此言,惊得浑身突起一层鸡皮疙瘩,连忙松开手去,退回床边,吩咐道—— “自己把衣服穿好!” 却见这厮不知何时悄悄用手按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脸上粉扑扑地愣怔着。 “你、你……”洛不惊讶不矣,这厮这动作,与浮昆儿救朱婉柔后离去时的动作一模一样,乍一看,竟似同一个人。 被洛不唤回的浮若之,见她一脸的惊诧,渐渐露出了邪魅的微笑,撩人地问道—— “公主,我好看吗?” 听闻此言,洛不差点吐了出来。 虽然洛不的表情都被这厮看在眼里,但他一点都不介意,依旧保持着招牌的笑容,缓缓地将衣领整理好。 话说这厮,除了容貌,性格可真是一丁点也不像他浮昆儿和朱婉柔啊。问题是,浮昆儿和朱婉柔真的只是梦中之人吗?于是,洛不试探地问道—— “若之,你可知你爹娘的名字?”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浮若之有些莫名其妙。他凝望着洛不,想知道她究竟意欲何为。 于是,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互相凝视了片刻。 之后,浮若之的笑容更邪魅了,“公主,你莫不是喜欢上我了?”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洛不望着他,是因为在他身上发现了新大陆—— “你、你何时……竟有了灵力?!” 洛不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什么?!”浮若之闻言更为惊诧。 原本,昏昏沉沉中被嚎啕大哭的洛不吵醒,一心担忧她的浮若之心思全部放在洛不身上,后来洛不突然一“扯”更让浮若之心脏暴跳,所以,这厮一直没发现清醒以后,自己的身体与寻常有异—— 如今被洛不指出,这厮才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正四处游走,十分舒爽与畅意。 “我、我……怎么可能……灵力?!”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突然莫名其妙实现了,浮若之惊得话都捋不直了,“难道……奶奶……显灵了吗?” “奶奶显灵?”洛不没听懂。 “是啊,一定是奶奶”,这个总是没心没肺活着的家伙,突然感动地落下了泪,对洛不说道—— “今日是我奶奶的祭日,虽然下着大雨,但我还是特意请人给我弄了一块宫牌,在宫外给她老人家拜了拜,陪她说了许久的话……” 洛不知道浮若之说的“请人”之“人”,便是寻日隔三差五来看他的爱慕者,但突然听到这厮提到“奶奶”,洛不突然联想起浮昆儿临死之前托付的忘年挚友,一时没忍住,问道,“若之,你奶奶……可是你的亲生奶奶?” 浮若之闻言怔了一下,吱唔说道,“是,当然是我的亲奶奶。” 但洛不从他眼中看到了真实的一面—— 一位躺在病榻上的白发老太太正淌着眼泪,吃力地叹道—— “对不起,昆儿,看来我要辜负了你的托付,还、还没将若之抚养成人,便要离开了……” 昆儿?! 是浮昆儿吗? 是封印结界中的那只男妖吗?! 洛不暗吃一惊,连忙接着看去。 只见浮若之眼中,一只小小的手拂着老人家眼角的泪,同时,一个幼小的声音轻轻传来,“奶奶,您为什么会哭?昆儿是谁呀?是他把您弄哭的吗?” 听闻此言,老人家更伤心了,混浊的老泪滚滚而下,“若之乖——” 若之?! 这是若之小的时候吗?洛不紧张地看着,只听老人家继续说道,“奶奶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奶奶接下来说的话,若之要一辈子记住,好不好?” “好,若之一定记住!”那幼小声音甜甜地说道。 “不是昆儿把奶奶弄哭的,这位昆儿,名叫浮昆儿,是你的亲生父亲!而我也并不是你的亲生奶奶,只是一只被你父亲救过命的精灵,你可以忘记奶奶,但一定不能忘记你父亲的名字!” “那昆儿为什么不来看我呢?”小若之天真地问。 “因为……”老太太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小若之真相,“你的亲生父母都、都已经不在了。” “那我的母亲叫什么名字呢?”小若之无邪地问道。 “奶奶从未见过她,所、所以……”老太太说着说着,眼中神采突然黯淡,头无力地偏向了一侧。 “奶奶,‘所以’什么呀?您怎么睡着了……” 洛不看得泪雨纷飞,却见面前这厮也是满面泪水,正拂起衣袖,欲擦拭。 原来,浮若之的父亲真的是浮昆儿! 原来,浮若之的封印结界真的存在! 原来,洛不见到的一切真的是浮若之的父母临死之前留给他的! 原来,他们真的为了浮若之…… 洛不突然觉得鼻子根部好生酸涩。一直都知道这家伙的身世凄惨,但亲自看到听到他亲生父母的叙述,洛不才切身体会到这家伙的身世竟比自己更凄惨,于是她…… 第四十九章 《月魄篇》之莲花祥云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若之——” 情不禁地,洛不轻唤了一声。 当浮若之闻声望来时,惊讶地发现洛不双眼红肿,连忙从床上爬到洛不身边,关切地问道—— “公主,你怎么哭了?刚才在梦中你便一直大哭,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若之,”洛不泪水簌簌而下,“对不起,我可能不小心误入了……” 她本想将自己在封印结界中看到的一切都告诉若之,毕竟这是他亲生父母的真实意愿。但转念又想到若之目前虽然有了些许灵力,但灵力低弱,万一他的身世暴露,可能会给他引来杀身之祸…… “误入了什么?”浮若之正听得认真,却见洛不半晌没有说话,连忙追问道。 洛不想了想,改口说道,“没什么,但若之,你要记住——” 她突然一脸严肃,“你的亲生父母虽然一直不在你身边,但他们一定好想亲眼看着你长大。你的身世虽然与众不同,但你的生命却是最最珍贵的,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一句“最最珍贵”,让浮若之惊讶地嘴都合不拢。毕竟,这只很小便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妖,曾几何时,察颜观色便成了他的看家本领。在他心目中,洛不似乎从来就没正眼瞧过他,如今如此严肃地说道“你的生命却是最最珍贵的”,让他仿佛做梦一样,不敢相信地问道—— “公主,你说的可是心里话?” 只见洛不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是!” 他没有洛不的读心术,自然不知此时此刻洛不心里正暗暗对他说,“若之,我刚才对你说的,可是你亲生父母的临终遗言,你今生今世都要铭记在心啊。” 浮若之欣喜若狂,一个姑娘家的,说“你的生命却是最最珍贵的”,那不是变相的表白,说“我喜欢你”吗,自己被多少小妖女们表白过,这点情商还是有的。 这厮一激动,从床上跳了下来,正想抱起洛不,却被洛不轻轻一挥,便滚到了地上,既惊讶又狼狈,不解地问洛不—— “公主,你不是说我最最珍贵吗?” “是,你的亲生父母托梦让我转告你,你是最最珍贵的。”洛不依旧一脸严肃,“快上床躺着,你的病还没好呢,小心病情加重。” 说完,洛不转身离去,留下莫名其妙的浮若之坐在地上一脸错愕。 回头再说逍遥峰的后山亭台中—— 琼香缭绕,瑞霭缤纷。 晶莹剔透的冰镇佛池黄金莲子、色香俱全的青丘花蜜浇赤狐、热气腾腾的**玄武汤、芬芳四溢的瑶池碧玉琼酿…… 纤纤描秀桌上,精美的佳肴异品盛于精致的千花碧玉碟中,香气溢人的琼浆玉液盛于小巧的美人玉壶内,真正是珍馐之味般般美,异果嘉肴色色新。 当一白一粉两鹤乘着琼玉子与瑶雨姬来到亭中,琼玉子看着桌上的酒菜,如坠梦里—— 只见那亭台之上,晶莹剔透的冰镇佛池黄金莲子是琼玉子的最爱,这佛池黄金莲子只有在西天极乐世界的佛池才有,非常人可得,可欲而不可求。 色香俱全的青丘花蜜浇赤狐、热气腾腾的**玄武汤,均是先夫人瑶雨姬的自创厨艺,食材难得,手艺更是难得,非瑶雨姬本人亲自制作而不可得。 而这芬芳四溢的瑶池碧玉琼酿,酒方亦是瑶雨姬家独门酿酒秘籍,酿造极其讲究。 此酒乃是岁岁相接零时零分,于仙界瑶池月光消逝之处,取池水三斗三升,配妖界青丘碧玉春曲三斤三两,加精灵谷玲珑黍米三斗三升,精心配制,每次只能酿一瓮,藏至次年岁岁相接时方可开封。 瑶池碧玉琼酿至寒至阴,色泽如碧玉,入口清凉且甘醇,不仅舌尖回味无穷,而且酒劲荡气回肠,直沁心脾,令人神智顿感清明,饮后酒香于肌体脉脉散发,缭绕数日仍有芬芳。 此桌酒菜,若非瑶雨姬再世,如何能再现? 琼玉子不是大惊大喜之人,脸色看似徐波不兴,但此情此景映入眼帘,内心深处又如何不震惊? 自鹤背上飞下,瑶雨姬正欲牵着琼玉子的手,却听琼玉子说道,“雨姬,稍等,容我将玉雨琴先行放好。” 瑶雨姬便笑盈盈看着他伸手拂来一片雪白莲花祥云,将玉雨琴置于其上。这才又上前复挽着琼玉子的胳膊,温柔扶他入席。 “玉郎,快坐下,尝尝看我做的酒菜可口与否。”瑶雨姬殷勤地帮夫君递上极天霜白玉筷。 琼玉子接过极天霜白玉筷,就近夹了一块青丘花蜜浇赤狐,嗅了嗅,如从前一般花蜜香浓,看了看,如从前一般外焦里嫩。 他轻轻置入口中,赤狐之肉取之酥脯,香浓花蜜于狐肉中呯然而出,亦如从前一般,一分咸,二分甜,三分焦,四分嫩,让人心情舒爽而兴奋。 此滋此味,非先夫人瑶雨姬本尊不可烹出也! 貌似波澜不兴的琼玉子,内心之震撼却是翻江搅海。极天霜白玉筷在他手中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 “可口吗?”瑶雨姬仿佛初见时那个婀娜、清雅又不失活泼的少女飞仙,明亮如秋水般的眼睛笑盈盈地“讨要”着夫君琼玉子的称赞。 “夫人的厨艺素来令人惊艳,纵是品尝千万回,亦如初尝一般,令人欣喜不矣!”琼玉子微笑着赞道。 “玉郎,再尝尝这小酒可爽口?”瑶雨姬将那小巧的美人玉壶轻轻拎起,一丝碧绿丝线般的琼液从细细壶嘴滑出美丽的弧线,恰到好处地注入玉爵之中,滴酒不溢却酒香漫溢,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琼玉子微笑着点点头,浅尝一口,果真这酒亦如从前一般,如冰似玉,清甜爽口。琼酿于舌尖回荡片刻,只觉得心神清明,及至喉中,酒劲徐来,芬芳萦绕,直沁心脾,回肠荡气,好不尽兴。 只是,这酒中…… 琼玉子眉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他不露声色地笑道,“爽口!雨姬酿的瑶池碧玉琼酿,极是爽口!” 瑶雨姬闻言,更加欣喜,连忙帮夫君夹了许多菜,笑道,“玉郎,老规矩,瑶池碧玉琼酿,天下至寒至阴,每饮不过两爵,雨姬帮玉郎再添一爵,今日可不能再饮!” 琼玉子微笑着点点头,听话地又饮下了一爵,说道,“夫人说的极是,瑶池碧玉琼酿虽好,但玉郎谨记夫人教诲,绝不贪杯……” 话音未落,琼玉子便醉倒在纤纤描秀桌上。 “玉郎,你怎么醉了?”瑶雨姬微笑地站了起来,却听琼玉子鼻息均匀,已入深度睡眠。 “玉郎,玉郎——”她轻轻又唤了两声,琼玉子依旧没有反应。 于是,瑶雨姬快步走至雪白莲花祥云旁,抱起那玉雨琴,仔细瞧了瞧,这玉雨琴所用的材质,乃是上古女娲补天时修炼的巨石,补天之时参差巨石相切相磋蹭落一块。 这块上古奇石,石色通灰,上有天然三朵白莲,被月神拾得后,镶以日月之金银琴丝,制成音色至妙之古莲琴,赠于琼玉子。 直至琼玉子初见瑶雨姬,一见倾心,琴瑟和鸣,歌舞同曲,便将古莲琴更名为“玉雨琴”,意乃佳郎琼玉子与美人瑶雨姬天作之合,如此上古奇石天长地久。 瑶雨姬细细察看着这张“玉雨琴”,眼中不知不觉,竟出现丝缕惊疑之色,“这琴怎生……” 望着那琴,一滴晶莹之泪莫名自瑶雨姬美眸之中夺眶而出,她颤抖着轻抚着琴身半晌,如痴如醉,真乃上古灵物,不弹亦有妙音。 良久,视线落至那三朵栩栩如生的白莲之上,左右两朵各侧一方,唯中间那朵莲蕊可见,仪态万方。瑶雨姬缓缓伸出手去,果真,在那白莲之下,有一个暗匣,内里…… 正摸索,忽然身后有人伸出双臂,拦腰抱住了自己—— “雨姬,你终于回来了……” 瑶雨姬惊慌回头,只见吐纳着酒香的琼玉子已将脖颈覆上自己的左肩,闭着双眼,垂着泪水,喃喃说着,“你可知,我有多想你啊……” 语音未落,忽听玉雨琴美妙之音轻轻弹起,天边浮来百千朵雪白莲花祥云,片刻便将二人浮于其中,环成一间如雪般纯美的空中之房,而二人身下,即是轻柔温暖的雪白莲花祥云绒床。 芬芳缭绕的琼玉子,仍闭着含泪的双眼,温柔抚着瑶雨姬的三千青丝,将炽热的唇覆上她如花似玉的面颊…… 而离这温情的纤纤描秀桌上千万里之外,无人谷地下书库门洞前—— “喜欢吗,小月魄树?”气质尊贵的男子轻声问道。 沉浸在艳羡世界中的月魄连连点头,“喜欢,甚是喜欢!” 说完,月魄突然意识到,不对呀,身边这位与自己素未蒙面,他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于是,急忙将视线拉回到气质尊贵的男子身上。只见这男子微笑着走近,幽幽说道,“喜欢就送给你了!” 什么?!送给我?!这绝世的宝贝?! 听闻尊贵男子之言,月魄震惊极了,连连摆手,“这是你的宝贝,我不能收。” 男子笑了笑,转身看了一眼紫光宝戟。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紫光宝戟“嗡”地颤抖着,再次拔地而起,在男子身边缓缓绕了两圈,似是依依不舍道别,转身又绕了月魄三圈,由缓而急,最后竟雀跃着飞入月魄手中…… ———————————————————————— 【铭儿鼎鼎写在2020年1月24日凌晨0:30】恭祝各位读者除夕快乐!新春大发!万事如意!好运连连! 真的太不容易了啊,为了今天这个除夕,铭儿鼎鼎自昨日中午十二点一直战斗到现在。终于完成了昨天和今天的稿子。 尤其是为了迎合除夕这个喜庆吉祥的氛围,铭儿鼎鼎绞尽脑汁,在今天的稿子里写了佳肴美酒,佳郎美人,白莲祥云,还有绝世珍宝!!妈呀,鼎鼎的脑细胞啊…… 最后,再次恭祝大家尝得佳肴美酒!配得佳郎美人!时伞白莲祥云!皆是绝世珍宝!! 加油,2020,铭儿鼎鼎和大家一起: 只争朝夕,不负韶华! 第五十章 《月魄篇》之何方神圣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月魄惊异不矣,却听男子笑道,“此宝物乃是冥界圣物——紫夜戟,如今它已选择了你作它的新主人,便是你的宝贝了。” 月魄本还想推辞,怎料,那紫夜戟竟自己扑入月魄怀中,顿时,月魄脑海之中飘过一个如精灵一般的声音,“嘻嘻嘻嘻,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声音神秘中透着欣喜,让人甚是惊奇。尤其是,月魄仿佛与这圣物心有灵犀,能够感知它的情绪波动,领会它的哀乐怒喜。 半晌,月魄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不曾知晓赠戟之人是何人。抬起头来,正欲问,却见—— 那男子面对面目狰狞的蝙蝠巨妖蹙了蹙眉,那蝙蝠巨妖如山的尸体与溅落的扇形血迹,瞬间在嗞嗞声中,蒸腾起一片浓浓白烟。 最神奇的是,白烟过后,那尸体与血迹都消失不见,徒剩零星灰白色粉尘,在风飘浮片刻,散落在枝叶、草丛之间。方才刺鼻难闻的腥臭气味,亦随着蝙蝠巨妖的消失而消散。 “你……,它……” 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瞠目结舌的月魄自己都忘了想问什么。 那男子听见月魄的声音,冲月魄友善地笑了笑。 “小月魄树,你是想问那怪物是什么,为何消失不见了?”男子善解人意地问道。 小月魄树?这男子一直这么称呼自己,可是他分明看上去与自己…… 见月魄没有说话,男子笑着说道,“这怪物是一只修炼了三百年的吸血蝙蝠小妖。” “修炼了三百年的吸血蝙蝠小妖?!”月魄有些吃惊,三百年、大如山——还是小妖? 看来面前之人的见识比自己要多许许多多。于是月魄虚心地问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它呢?” “我想它可能是近日才闯入这山谷的。”男子保持着笑容。 也是啊,联想起近日无人谷总是莫名出现动物尸体的事情,月魄心中的迷雾开始渐渐拨散。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 “我记得那些遇害动物的伤口,细小得如蚂蚁一样,但是这只吸血蝙蝠小妖却如此巨大,它怎么可能留下那么小的伤口啊?”月魄将心中的疑惑和盘托出。 “小月魄树,你从来没有见过吸血蝙蝠妖吧?”男子笑眯眯地问道。 自月魄破土发芽以来,无人谷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吸血蝙蝠,更别提吸血蝙蝠妖了。月魄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了。”男子一点也不惊奇,仿佛科普一般—— “吸血蝙蝠妖的牙不同与我们,它的牙如针管一般,又细又长,可以从口里伸出来数米之长,趁着猎物尚未发觉,便将牙管插入猎物的脖颈之间,在不知不觉中,一边放毒使猎物晕厥,一边吸取猎物的血,待猎物发觉之时,中毒已深,豪无还手之力,便只有任它将全身之血吸干喝尽。” “吸干喝尽?!”一席话惊得月魄面无血色,刚才自己闻着笛声寻来,那吸血蝙蝠小妖离自己不过咫尺之远,自己却无知无觉,若不是面前这身外高人出手相救,只怕那吸血蝙蝠小妖可怕的牙管早已将自己周身之血吸干喝尽了。 联想至此,月魄更是觉得后背脊梁如冰水突然浇泼一般,凉得浑身战栗。 见月魄颤抖着伸出手去,摸索自己脖颈两侧,男人被逗得笑了起来—— “别害怕,小月魄树,那怪物牙管尚未触及到你,便被我击毙了!” “谢谢恩人救命之恩!”月魄闻言连忙对男子大声拜谢。 “不必谢。”男子缓缓走近月魄,微笑着绕着月魄走了两圈,时而点头,时而叹息,看得月魄一头雾水—— “恩人,您这是……” 男子笑道,“小月魄树,我见你骨格清奇,极适合修炼法术,若是加以指点,道行必定突飞猛进,此可喜可贺。但在这山谷之中,无人指点一二,以至荒废至今,灵力不足,甚是可惜!” 月魄听恩人头头是道地品评自己,钦佩之心油然而生。 突然,那男子问道,“小月魄树,你可愿随我学习法术?” “学习法术?!……”月魄从未想过会有人主动提出教自己法术,尤其还是一招便将那阴森恐怖的吸血蝙蝠巨妖击毙的世外高人,不禁欢天喜地。 毕竟,将来月魄可是打算保护心上人一生一世,不不!是生生世世!他打心底里想强大起来! 于是,月魄连连点头,附掌笑道,“恩人,我愿意!甚是愿意!!” “哦,既愿意,可不能再称我‘恩人’,得拜我‘师父’了!” “拜您师父?!”月魄不习礼术,有些懵。 “嘻嘻嘻嘻,小月魄树儿,还不赶快跪下。”突然脑海之中又传来那如精灵一般的声音,神秘又活泼——是紫光戟。 紫光戟突然开口,让月魄既意外又欣喜,他一边跪下,一边用心灵对紫光戟说道,“紫光戟,我从来没有拜过师父,你教教我啊。” “嘻嘻嘻嘻,没问题,但是你可不能叫我紫光戟哦。”那声音骄傲地说道。 人都已经跪下了,这家伙还在计较这个,月魄不禁莞尔一笑,暗暗问道,“那,我应该叫您什么好呢?” 紫光戟思忖片刻,“嘻嘻嘻嘻,你就叫我紫紫大大吧。” “紫紫大大?!”这名字可真是…… “哎!”那紫光戟答应地却是很爽快,开开心心地教道,“接下来要喊师父了!” 月魄原本生性机灵,只是从未见过世面。在紫光戟的调教下,月魄连忙大喊一声“师父!” 突然,怀中一沉,月魄立刻明白了紫光戟的用意,连忙随着暗自发力的它拜了下去。 “嘻嘻嘻嘻,如此再拜两次,即可即可!” 在紫光戟的引导下,月魄听话地冲着面前的男子拜了三拜。 当拜下第三拜时,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望了望即将泛白的天边,说道,“小月魄树,明日凌晨时分,到此候我。”说完,摇身不见。 待到月魄拜完,抬起头来,才想起自己还不知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连忙朝着师父消失的方向,大声追问—— “师父,您还没告诉我,您是……” 这呼唤之声在空空荡荡、漆黑一片的地下洞府中反复回旋,愈传愈远,却不闻回音。 正遗憾,突然脑海之中,又传来那神秘而活泼的声音,“嘻嘻,为何不问我呢?月月小小” “月月小小?!”月魄听到这名字不太明白。 “就是你啊,你一棵才200岁的小月魄树,我只能这么称呼你啦!月月小小多好听啊,与我紫紫大大很对仗呢。”紫光戟兀自欢喜着。 月魄尴尬地听着这一对称呼,感觉紫光戟口气好大的样子,不禁好奇问道,“那请问紫紫大大,您今年多大啊?” “我啊,嘻嘻嘻嘻,容我算算”,紫光戟似是回忆了半晌,方才答道,“可能是一万三千岁,或许一万四千岁,唔,时间太久了,记不到,记不到了吔!” 听到紫光戟的回答,月魄着实吃了一惊,怔了片刻,方才继续追问道,“那您怎么称呼我的恩人呢?” “哦,他啊……”紫光戟突然缄默了,半晌才幽幽地说道,“他也是大大,协协大大吧。” “鞋鞋大大?!”这名字…… “没办法啊,他都1500岁了,虽然比我小多了,可是零头比你都大呢!” “1500岁?!”月魄惊得嘴都合不拢,“可是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啊!” “真正高深的人都是深藏不露的……”紫光戟又幽幽说道。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月魄问道。 “我的主人呗。”紫光戟滑头地笑道。 “那我……”紫光戟的回话,让月魄有些不明白。 “嘻嘻嘻嘻,你傻啊,我的主人只有一个,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呗……”紫光戟的调子有些邪里邪气。 “怎么可能啊,你不是说他1500岁吗?我才200岁,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孰料,那紫光戟嘻嘻笑了半晌,便不再说话了。 “紫紫大大……紫紫大大,快说话呀!”月魄唤了良久,却听那紫光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仿佛睡着了一般。 突然,一个小小的黄色身影从地下书库中闪出,发出呜呜的声音。 “小可爱?!” 月魄惊喜地将紫光戟别在后腰带中,上前抱了那小家伙,看了又看。 “小可爱,身体这么冰凉,伤口也还没好彻底,怎么能到底乱跑呢?”月魄口里虽责怪着,双手却第一时间伸过去,将它拥入怀中。 无人谷的阴云终于散了,小可爱也寻回来了,最重要的是,再过几天,洛不就要回来了,在她回来之前,危险都除解了,真是天从人愿、大快人心呀。 好久没有这么惬意又舒畅,月魄一边往回走,一边愉快地哼起了歌儿。 “还有五天,就是一月之约了,洛不,我一直在等着你呢!” 话说,此时的洛不也正回到寝宫,联想起在浮若之封印结界中看到的一幕幕,唏嘘不矣。尤其是浮昆儿与朱婉柔在临终前的那段话,总是萦绕耳边。 “你的生命却最最珍贵!” 当时在封印结界中听到这句话时,便联想起无人谷中与月魄发誓时的情景,这一句似乎与“要好好地活着”有异曲相通之处。 尤记得…… ———————————————— 2020春节,对铭儿来说,是有生以来最刻骨铭心的春节! 疫情噬虐着整个湖北。我们这里,昨天封城了,前天确诊4例,昨天9例,今天21例,亲戚们拜年也只是在微信里打个招呼。大家都蜗居在家里。 全国都在为武汉加油,但我好想说,天佑JM,天佑HB,天佑祖国!! 今天是大年初一,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祝你们在天堂安好!! 第五十一章《月魄篇》之青梅竹马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尤记得当时自己让月魄发誓“要好好地活着”,他却一字一句学说道—— “今生今世,月魄和洛不都要好好地活着。” 那誓言,令自己多么感动啊! 特别是,当轮到洛不发誓时,不过是加了一句“若有违背,身首异处!”便吓得月魄魂飞魄散,紧张地抓着自己的手,切切追问—— “‘三中’怎么可能只有‘一人’?” 之后他又对着天地拜了又拜,“求求天地,不要听洛不刚才‘三中一人’的誓言,我只求她永远好好地活着!永远好好地活着!永远好好地活着!” “永远好好地活着”被他说了三遍,听得洛不哭笑不得,却温暖如春,香甜如蜜。 正抚着新月手链甜蜜回忆着,突然耳畔依稀飘来那久违的美妙歌声,洛不惊喜地冲到窗前,望着天边,用灵力传音唤道—— “月魄!月魄!” 正哼着曲儿抱着小可爱往回走的月魄,听见洛不亲切的呼唤,激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洛不!是你吗,洛不?”他惊喜地回应着。 “是我,是我,我好想你,月魄——” “我好想你”这思念的话语竟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相思的泪水更是不受控制地从洛不脸庞大滴大滴滚落。 “我也是……自上次灵力传音,我已经整整二十天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洛不,我也好想你……” 月魄欢天喜地地笑着,他不明白,明明是高兴的事,怎么眼泪却哗啦啦而下。 突然,他的声音弱了下来,小心翼翼问道,“还有三天,就是一月之约了,洛不……你会来吗?” 就在月魄紧张地等待回答之时,一轮雄纠纠的太阳跃上了山冈,无人谷中一片灿烂。 “会……” 月魄似乎听见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无奈后边的话语听不清晰。 “洛不,洛不——”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呼唤,再怎么揪着耳朵倾听,却再也听不见那个让自己日夜思念的声音。 再次中断联系之后,孤单立于窗台之前的洛不,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满面晶莹—— 月魄,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见到你!! 只有喷薄而出的朝阳知晓,此时无人谷的上空亦回旋着同样强烈的呼唤—— 洛不,我一直都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而朝阳却不知,在它跃上山冈之前的这个夜里,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寝宫,孤独地飘忽着一缕极微弱的青光—— “今日,她不在宫中,我才能偷偷地拜祭你,阿骨哥。” 幽魂的声音无限惆怅,她在青光中隐约现出身来,竟是一只身着青纱的少女。 “难怪之前我一直对她说,让我去扮那只小厨娘,她却总也不同意……原来,她一直处心积虑地要置你于死地,我却不知,呜呜呜呜……” 幽魂凄凄怨怨地哭了起来。 自那日知道真相之后,她眼前总是浮现几百年前的那一幕—— “梅儿,”一只穿着素白玉纱袄的少年小妖,手里晃着一支青梅花儿,喜滋滋地对她说道,“我今日学了一个新鲜词儿,挺有趣的。” 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一只少女小妖,对什么事都充满好奇,“阿骨哥,什么词呀,说与我听听。” 于是,阿骨将手中的青梅递到梅儿手里,问道,“梅儿,你瞧这梅花好看吗?” “这梅花啊,颜色说白吧,又没有雪花白,说黄吧,又没有菊花黄,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精神,有啥好看的呀。” “梅儿还是小丫头,只知道雪花、菊花好看,却不知青梅在阿骨哥眼中最美!”阿骨嘻嘻笑道,“青梅虽然朴素,配上竹马,就是你与我的关系呢。” “青梅配竹马?啥意思呀?”梅儿听不明白。 “梅儿还小,不懂,等阿骨哥出门后回来,做一只竹马与你,你便明白‘青梅竹马’这个词的意思啦……”阿骨笑得神神秘秘的。 “出门,阿骨哥要出门吗?”梅儿吃惊地问。 “嗯,明日陪爹爹出去办件事儿,一个月后就回来啦。” “一个月呀?”梅儿听到回话,心里空落落的,闷闷不乐。 “怎么?嫌时间久了吗?”阿骨故意逗他,“嘻嘻,梅儿莫非会想我啊?” “切,我才不会想你呢,你去多久,与我有什么关系?”梅儿故意撇了撇嘴,转身跑远了。 第二日,阿骨离开时,梅儿虽没现身,却藏在村子边的大树后,偷偷目送他。 她记得,阿骨的双眼一直在村子这边瞟来瞟去。她知道他在等她出现。可是,她还有些气恼呢,为什么要出去那么久啊,一个月三十天,没有他陪在身边,可教她怎么过呀? 最终,阿骨没有等到她出现,只好一步三回头,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可是过了几日,村子上空突然划过一道可怕的红光,撞上村边的梅花岭。自那日开始,村里便开始出现了瘟疫,先是一只老妖发了高烧,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去了。 接着两三只、七八只妖陆陆续续出现了同样的症状,一只只都倒下了。 青梅村虽是一个村落,却历史悠久,人口众多。村落之大,堪比一个镇。村里的妖人有二千多户,上万人,不到半个月,竟倒下了二三百只。 这些倒下之妖个个发高烧、咳嗽、胸闷、无力,还有的嗜睡、拉肚子,更恐怖的是一个月下来,“走”了二十多只。 可是,无论村长带着族人怎么查、怎么治,既查不出患病的原因,又治不好病重的妖人。 直到有一天,族人们到青梅岭下拜祭时,村里请的巫师做过法事之后,方才告诉族人们天机,原来是因为有异人侵入,青梅村若想不被灭族,必须铁下心来做两件事—— 一是杀死入侵的异人,二是集中烧死已患病的妖人。 青梅村村长原本狠不下心来,可是三天之内,青梅村又倒下了上百人,“走”了三十多只妖。最可怜的便是,梅儿也在这三天之内,有了咳嗽、发烧、无力的症状…… 妖人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只好痛下决心,将染上瘟疫之妖人,集中丢弃到离青梅村几百里外的山谷…… 当梅儿被捆住手脚、用白布包裹着抬走时,害怕得拼命哭喊着爹娘和阿姊。可是爹娘和阿姊虽哭得嘶心裂肺,却被族人们死死地控制着,根本无法来救她。 当熊熊的大火燃起,山谷里一片鬼哭狼嚎,有些病得较轻的病人挣扎着想逃走,被挡了回来。 梅儿被捆绑得太紧了,好不容易爬起身来,却又被到处慌乱奔跑的病人推倒在地,踩踏了几脚。 其中两脚狠狠地踩到了她的前胸后背,还有一脚踩到了她的头,踩得她口吐鲜血,爬不起身来。 呛人的浓烟弥漫过来,呛得她吐不过气。 梅儿害怕而绝望地哭着,眼看就要昏迷过去。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一把背起了她—— 当梅儿再次醒来之时,已经躺在一片陌生的青梅花林之中,身上的绳索不知被谁解去。 从来没有觉得青梅花香的梅儿,似乎第一次嗅到了它的芬芳。 当她轻轻侧过头来,发现身边放着一只用竹子精心制做的小马。只是这小马仿佛在火中炙烤过一般,马身薰得漆黑。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是他—— 梅儿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抬起头来,果真发现阿骨哥正用叶子捧着水,从那清丽的青梅花林之中走了过来。 虽然他那时的形象,仿佛从灰堆里爬出来一样,原本素白的玉纱袄已经看不出本色,头发被烧枯了许多,脸上、手上到处是灼伤,到处是水泡。 “梅儿,你醒了?”发现梅儿睁开了眼睛,阿骨高兴地跑了过来,“渴了吧,快喝点水。” “阿、阿骨哥”,刚唤出声,梅儿的泪便涌了出来,欣喜、委屈、心疼、难过……百感交集。 “梅儿别动,先别说话,喝点水吧!”阿骨小心地将水渗入她的唇齿之间。 那平淡如常的水,从他指尖落入唇中,梅儿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好生甘甜与幸福。 但纵是如此,她依然感觉到—— 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害怕的泪水从眼角滚落下去,“阿骨哥,我快不行了,好、好害怕……” “别怕!梅儿别怕!”阿骨跪下身子,轻轻将她的头放在自己双膝之上,“阿骨哥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 “可是,他们说,我得了瘟、瘟疫,会传染给你们的……” “阿骨哥不怕。”阿骨劝慰着梅儿,从地上拾起那只小小的竹马,放在她手中,将她的手和竹马一齐举到她眼前,“阿骨哥说过,等我回来要做一只竹马给你,快看,已经做好了。” 那小小的竹马虽然被薰得黑不溜秋的,在梅儿颤抖着的手和恍惚的视线中仿佛活了一般,载着阿骨和自己在清雅芬芳的青梅林间跳跃着,欢声笑语…… 原来青梅竹马是如此的快乐与美好! “梅儿,我说过,我与你就是青梅与竹马的关系,你不是问我青梅与竹马是啥意思吗?”阿骨含着泪笑着说道,却听梅儿轻轻吐出最后一口气—— “真、真好……” 说完这句,她的手指在阿骨手中无力松开,那黑炭般的小竹马悄然坠落…… ———————————— 【铭儿鼎鼎】以此章纪念2020这个与众不同的春节:加油JM!加油HB!加油祖国! 第五十二章 《月魄篇》之今夜无月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梅儿!梅儿!……”阿骨抱着梅儿哭了起来。 片片素白的青梅花瓣,在这幽幽哭唤声中,飘飘洒洒,纷纷扬扬,飞落在生死相离的少男少女衣发之上,飞落在黑炭般漆黑的小竹马旁,徒留脉脉幽香,无限凄凉。 数日之后,染上瘟疫的阿骨亦在梅儿身边撒手人寰,这一双青梅竹马、相厮相守的恋人终于在黄泉路上相依相伴…… 隐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寝宫,幽魂幽幽叹了一口气,森森青光在她手中化作青梅竹马。只听她哽咽说道,“阿骨哥,谢谢你一直对我不离不弃……” 她将那青梅竹马之青光,如珍宝一般,小心收回心间,转瞬,凌厉之色在她眼中大炫—— “他们如此算计你,梅儿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 此时此刻,无人谷中,月魄怔怔望着天空绚丽的朝霞,不知立了多久,直到怀中小家伙哼哼两声,方才回过神来。 记忆中,小家伙已有好几日不曾食物了…… 可惜方才师父已经将吸血蝙蝠尸身全部处理,今日无肉。 月魄寻了些菇菌和野果,便抱着小家伙飞回大树上。 谁知安排好一切,小家伙早已头歪一边,进入深度睡眠。 细细一看,它肚子鼓鼓囊囊,难怪搂在怀中比寻日重了几分,看来失踪的这段时间,它定是自己觅食去了,而且挺有收获。 也罢,一日一夜未眠的月魄,将菇菌和野果放置一边,任浓浓的困意扰上头来,搂着小家伙沉沉睡去。 太久没有放心大胆休息了,如今拜了高师,得了至宝,心情大好的他,一倒下便睡地昏天暗地。若不是紫天戟及时叫醒他,只怕再睡一日一夜亦不见醒。 “嘻嘻嘻嘻,月魄,快醒醒!”紫光戟在月魄后背腰间捣腾着。 “嗯……嗯……”月魄翻了个身,又睡过去。 “嘻嘻,你今日与师父可有约呢!”紫光戟鬼精地戳着他。 说来也神奇,“师父”二字仿佛是叫醒月魄的神器。 双眼本粘粘乎乎的月魄一听见“师父”二字,眼睛“噌”的便睁开了。 如今可是拜了世外高人,岂可放任自己偷懒懈怠? “洛不,我一定会好好学习法术,强大自己,保护你一生一世平安!”这么想着,月魄三两下便爬了起来。 见小家伙还在呼呼大睡,连忙对紫光戟作了一个“嘘”的手势,蹑手蹑脚将小家伙藏在了一处隐秘的山穴,便朝着地下书库而去。 法术还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月魄虽有着两百多年的灵力,但自小封闭在无人谷中的他,根本不知灵力与法术结合,竟能产生无限奇妙的效力。故学得饶有兴味,甚见成效。 “鞋鞋大大”“紫紫大大”对“月月小小”的资质十分满意,月魄的灵力明显高于他的年纪,且头脑机敏,身体灵活,简单的法术很快便能领悟真谛。 望着月魄认真学习的身影,“鞋鞋大大”“紫紫大大”均甚是称心地点了点头。 当月落屋梁时,洛不终于在床榻上醒来。 刚睁开眼,便看见一张偌大的脸递在自己面前。 “啊!”惊叫一声的她一把将这脸扇开,呼啦爬了起来。 只见一只捂着脸的妖跌坐在床前,不是浮若之是何人? “浮若之!”洛不又气又尴尬,“我已经不止一次警告你,禁止进入我的寝宫!你、你……” 洛不抓狂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脸上掌印清晰可见的这厮,却一点也不恼,眯眯笑着爬起身来,举起双手示意道,“公主放心,我什么也没碰。” “啊啊啊啊”,自从将这厮招到身边,洛不便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脑的疯子,动不动尖叫,若是被月魄看了去,定会被吓跑…… 想到此,她好懊恼。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在侍卫府自生自灭,于是恨恨说道—— “浮若之,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你再进入我的寝宫,我就让你卷铺盖走人!” “哦。”怎料,这厮只轻哦一声,继续眯眯笑道,“公主放心,这一次,我真的听进去了。” 说完,他轻轻“飘”了出去。 洛不刚松了口气,孰料,这厮如鬼魅一般,从窗台幽幽伸出笑意盈盈的脸,温柔问道,“公主,今晚我们去哪?” 洛不无语地望着他,半晌,才对这厮挥挥手,“今晚我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不方便跟着,爱干嘛干嘛去吧……” “好!我就爱跟着你!”话还没说完,这厮已微笑着回答。 望着这家伙,洛不有时候也会困惑,这厮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什么不管是喜怒哀乐,他都能始终保持一张微笑的脸。 就比如现在,分明拒绝着,却还是端的一副微笑的脸。这修为,不知自己修炼多久才能拥有。 更重要的是,昨日这厮还大病压身,似乎命不久矣,何以一汤药水灌入,便生龙活虎起来。早知道,自己就不那辛苦煎药,让他在病榻之上再趴上几天。 想及此,洛不叹了口气,既然不吃硬的,那就只好施软招了。 “若之,你今晚确实不能跟着我,因为——你要帮我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她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说道。 “真的吗?”果真,这厮的笑容明快了许多,兴奋地将耳朵往寝宫里钻,生怕听得不甚明白。 洛不清了一下嗓子,走出寝宫之外,附到这厮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些话。 说完,却见这厮傻了一般,木木呆在那里。 “听明白了吗?” 洛不问他。 没见动静。 “听明白了吗?” 洛不又问了一遍。 依然没见动静。 洛不只好推了推这厮,复问了一遍,“浮若之,你到底听明白了没?” 这厮才醒过神来,两腮泛粉,如桃花一般,望着洛不,娇怯说道,“没、没听清,烦请公主再说一遍。” 我去—— 洛不讶异地望着这厮,如此机灵的家伙何以……? 也罢,只好从头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遍。 这厮听完,微笑着点了点头。守宫的侍卫知他是大公主安排出去办事的,没有为难他,便放他出了雪雁宫。 自浮若之与守宫侍卫开始言语,洛不便悄悄从后院翻了出去…… 今夜目标:紫鹃冷宫。 今夜安排:非织玉纱衣也。 每每翻入紫鹃冷宫,满院如梦似幻的玉纱树,都会令洛不叹为观止。在她眼里,那些都是月魄的上好衣物原料。只是今日…… 她一步一步朝着冷宫走去。 这紫鹃冷宫历经百年风霜,早已断壁残垣,蛛丝缠绕了。 当她轻轻伸出手,去推破烂不堪的木门,刚触及,门板便咣当一声倒了下去。 顿时,阴风阵阵扑面而来—— 洛不打了一个寒噤,拂了拂空中的灰尘,大步走了进去。 今夜黯然,屋子里的事物虽看得不甚分明,但空空落落,大致一目了然。靠着内墙,只有一张搭着烂纱的破榻,积满了粉白的灰尘,在夜色中微微泛着凄惨的光。 断了的蛛丝到处翻飞,几缕飘落到洛不的身上,仿佛谁的愁思,不甚了了。 突然,“啪——” 方才还落于地上的破门无人自动地关上…… “吱呀——” 门上的木栓亦自动锁上。 “呜呜呜呜……” 突然,一阵令人毛骨辣然的凄厉哭声传来,忽远忽近,无法捉摸。 洛不寻声环顾一周,回头之时,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影不知何时已经坐于破榻之上…… 就在这瞬间,屋子里呼啸风声、凄厉哭声四起,光影迷离而恍惚,白衣女影凄厉斥道—— “来者何人,竟敢深夜惊扰本后!” 若是换作其他人等,早就吓得晕厥过去。偏偏立于如此阴森恐怖冷宫之中的洛不,脸色没有一丝怯懦之色,她似乎不曾看见什么,亦不曾听闻什么,轻轻走至窗前,将紧闭的扉页推开,望着远远的夜幕,兀自叹息—— “今夜无月,有些可惜……” 女影不容察觉地颤了一下,继续厉声喝斥—— “放肆!本后问你话,你疯言乱语些什么?!” 突然,洛不清澈明亮的双眸,直视着白衣女影,一字一顿地回答着,“您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那女影十分惊讶,“你,不怕我吗?!” 她浑身血迹斑斑,双眼之中令人惊骇地涎着血泪,这百年以来,但凡见过她的人,不是疯掉,就是惊亡。 但眼前少女,面不改色,着实令她不敢置信。 “世人皆有怕的资格,唯独我……”洛不幽幽叹了口气,“我何惧之有……” 白衣女影凄凄厉厉、晃晃悠悠飘至洛不面前,渗人血泪在洛不眼前翻滚,洛不双眼却眨亦不眨,目不转睛直盯着她。 白衣女影冷笑着点了点头,道,“看来,你所言不虚,确实不怕。”说完此句,笑容突然在她脸色变得异常阴森恐怖,只听她磨牙凿齿说道,“但你惊扰本后,本后绝不姑息!” 话音未落,房屋之中四面八方飞出十来道道染血白绫,缚住洛不手脚,缠住她的全身,将她如“大”字一般吊裹至空中,愈束愈紧,势有将她勒至窒息之意。 眼看洛不情形十分危急,却听她不急不徐,幽幽叹道——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第五十三章 《月魄篇》之不翼而飞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吟诵之时,两行清泪从她眼中溢出。 那晶莹泪光映至白衣女影眼中之时,宛若百年之前,那皎皎明月之下孤独之人的眼眸…… 白衣女影身形一怔。瞬间,空中白绫失了力道,随洛不从空中重重跌落。 “你究竟是何人?”白衣女影声音百般忧伤,落寞望着地上之人。 洛不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兀自叹道,“这首诗,原是诗人对宇宙和人生哲理的思索。未料到,竟被痴情之人引入我妖魔仙冥之界。” 她拂去落在身上的白绫,缓缓爬坐起来,凝视着白衣女影的眼睛,幽幽说道,“明月朗朗,光彩照人,偏偏可望而不可即,多么令人哀婉惆怅。举樽问月,月既不可得,又何以相随?生生教人朝思暮想、兀自情伤……” “你居然……”听闻洛不如此叙说,白衣女影脸色渐渐呈现惊愕之色,她怎知我心中所思所想?她怎知此诗来处,难道她…… “其实,前辈您早知我是何人。”洛不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白衣女影,说道,“毕竟我们在此见面,早已不下十次。” 白衣女影对洛不的回答惊得张目结舌,半晌,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每次……” 她眼前浮现婼合每每潜入冷宫欢喜织衣的镜头,难怪树上缓缓沁出殷殷血滴,风中回荡凄凄鬼泣,林间飘浮骇人身影,婼合都不曾瞧见,原来并非未见未闻,只是故意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见洛不点头,白衣女影忍不住问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每次都假装没有发现吗?” “我一直深信,紫鹃宫传闻绝非空穴来风。”洛不平静说道,“见过前辈您的人最终死于非命,充分证明您不希望有人知道,更不希望有人打扰。” 言及此,她凄然一笑,无可奈何地说—— “偏偏我是万劫不灭之体……” “万劫不灭之体?!”听洛不如是说,白衣女影心中暗道,难怪之前这丫头每次闯入,任我如何杀戮,她皆能起死复生。 转念又想,也罢,她虽是那应琳贱人之后,但从未享受那贱人半点亲情,与我却亦算得同是命运悲催之人。只是为何她……,难道她亦知…… 思及此,白衣女影冷笑问道,“为何你一直称我为前辈?我乃你父王的第一任妻子,你不应尊我为冰梧母妃吗?” 却见洛不幽幽叹了口气,拱手作辑,缓缓说道,“前辈,请恕合儿直言,冰梧母妃此时若是真立于合儿面前,合儿见面之时早已拜见。” 此言一出,白衣女影惊骇万分。未料面前之人真的知道事情真相,她是如何得知,还有何人知晓? 于是,白衣女影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厉声斥道,“大胆!你为何说出如此疯言疯语?” 却见洛不面对白衣女影肃然跪下,诚恳拜道,“前辈,合儿并非有意冒犯,您忠良护主,合儿万分敬仰!更感激您不杀之恩!恕晚辈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告知。” 却见白衣女影眼中凶光大露,十指狰狞,知她杀心已起,洛不连忙说道,“合儿明知您忌讳有人知晓,却仍恣意前来,正是因为钦慕您的为人,感念您不杀之恩,特意前来相救!” “相救?!”白衣女影鬼厉之手微颤一下—— 面前之人究竟意欲何为?先听闻,再动手不迟!白衣女影暂时按纳住心中杀意。 “自一百年前,您的主人来到宫中,您就知晓危机已到。”洛不凝视着白衣女影的眼睛,轻声说道。 被人说中忧虑,白衣女影不免焦虑暗思—— 主人素来最恨背叛,自百年前来到妖宫,容颜俱移,形象全变,不知到底经历何事?但纵是全天下不认识她,自小便跟随“她”左右的我又如何认不出?只是被困于此,无处可藏,难道近日……主人要重翻旧账? 心中虽如此忐忑,脸上却强装平静,白衣女影冷笑道,“你也说了,已是一百年前,既然百年无事,又何谈什么危机?” 却见洛不缓缓走至她身边,附耳说了一番话。顿时,白衣女影浑身战栗。 半晌,女影长长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也罢,重翻旧账,不过是早晚而已。”她转过身去,望着洛不幽幽说道,“你还知些什么,不如一齐说与我听。” “我还知,您是冥界中人,精通定魂之术。”洛不缓缓说道。 白衣女影突然笑了,“婼合,你还真是应琳那奸险之辈的亲生骨血!绕了这么大一个弯,终于露出了尾巴——原来说了做了那么多,最终都只是为了定魂之术……” 洛不听闻此言,连忙再次跪下拜道,“婼合之心,天地可鉴,既是为了前辈,也是为了一位故人。” “我并非不愿相救,只是这定魂之术,所定之魂必是冥界之人方可。”白衣女影缓缓说道。 “前辈,可巧,合儿这位故人,正是冥界之人。”洛不抬起头来,恳切说道。 …… 从紫鹃冷宫中出来,走了很远很远,洛不才敢长长舒了口气。 早知今夜会九死一生,若非万劫不灭之体,洛不断断不敢恣意犯险。 她小心抹了抹一头的细汗。刚才在那冷宫之中,便是半滴汗也不敢渗。直到此时,这细汗才敢明目张胆渗出。 真是不虚此行! 原本,为一不知该不该救之人,一时冲动而行。 未料所收之获,数倍、甚至数十倍大于预期。 这白衣女影所知之事、牵涉之人,真正是令洛不想所未想,闻所未闻…… 原来,自昨日清晨与月魄灵力传音失联之后—— 洛不怔怔地不知站了多久,当目光掠过那窗台,突然想起了那株不知名的植物。那植物曾经那么清新、鲜活,而又那么昂扬地立在那里,用它全部的力量努力拥抱阳光。 虽然,那株植物从未真实存在过,但它追求生命的姿态却一直深深地印刻在洛不的脑海里。 正因了那株植物,洛不情不自禁想起了小骷髅头。 不知为什么,洛不总觉得那个小骷髅头,虽是鬼母爪牙,但阴险中,似乎透着一丝天真,一丝善良,甚至一丝良苦用心。 它化作的那株无名植物,寓意深刻,一语惊醒麻木的婼合。 它化作的那个小厨娘,虽出身卑微,却怀揣着美好的梦想。 它化作的那位老先生,传授给婼合真正的知识,鼓励她到知识的海洋徜徉。 撇去阴谋的外衣,它似乎自始至终都引导着婼合昂扬向上。 尤其是,直到死,它对它的主人,都怀着一种无比信任的愚忠与敬仰。 或许是因为这一切,让洛不明知这是一场小骷髅头针对自己设下的局,却依然无法对它狠下心去下毒手。 所以,当日在无人谷地下书库之中,洛不虽将灭魂笛插入它的身体,但却并没有启动笛上的灭魂咒语。 当她将寝宫墙上的冥印画出一道裂痕之后,便将小骷髅头化作的白灰尽数收起。 为什么会尽数收起?当时她说不清道不明,以致于自己都吃惊不矣,但冥冥之中,她还是觉得应该尊崇自己的内心。 这个小骷髅头,不管它的初衷是什么,它曾经引导自己于万念俱灰中看到了第一缕光明。 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她都快要忘记小骷髅头了,直到目光再次掠过窗棂,想起那株无名植物…… 回到雪雁宫时,浮若之已经等候多时。这厮虽轻轻笑着,却笑得楚楚可怜。 只这一脸楚楚可怜的表情,洛不便知所交办之事定是出了问题。 “公主真的如此厌恶若之吗?”却见这厮凄凄楚楚笑道,“所以,随意诓个借口,便把若之打发了去。” 原来,洛不交待这厮去办的所谓“更重要的事情”,是到妖宫书库之中,去取她之前亲藏的冥界之书。 原本,洛不确实是敷衍他,好不容易想到这个可无可有之事,唬他去办。 但如今,浮若之这种表情,确实令洛不大吃一惊,连忙问道,“那所藏之书不见了吗?” 见洛不表情如此惊讶且严肃,这厮顿时觉察不似诓骗,笑意竟明媚起来。 于是,这厮摇摇头,将自己今夜的遭遇娓娓道出。而他眼中的回忆,直接带着洛不身临其境—— 自别了洛不之后,心思细致的这厮,先到爱慕自己的小妖女虹儿处,借了一只小小的夜明珠,便速速潜入妖宫书库之中。 书库虽大,光线虽暗,但有公主指引,这厮没多久便找到了公主所说的灯架。 爬上书柜,跳上灯架,摸了半晌,空无一物。 于是浮若之取出夜明珠,却见灯架之内除了灰尘,并未见到任何书籍。 这厮还真是一只不肯轻易放弃之妖,生生将那书库之中近百盏灯架悉数爬了个遍,最终灰头土脸,依旧一无所获。 如此,这厮才得出公主只是诓了个借口将自己支开的结论。 浮若之的一无所获,让洛不既深感失望,又深感恐怖。 那本冥界之书,所涉及到的法术,阴险邪恶,若是被居心叵测之人得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此书放在书库之中好端端的,何以自己藏起后,便被人拿了去? 这拿书之人又是何人? 早知此书会不翼而飞,还不如当初藏在身上带走。 如今,可怎生是好? 第五十四章 《月魄篇》之赐一小妖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如今只能祈祷拿走此物之人非歹毒之人。 洛不如此想着,恍惚着进了自己的寝宫。 虽又是一宿未眠,趴在塌上,却睡得极不踏实,翻来覆去都是关于冥界之书千奇百怪的梦境。 说来也奇怪,洛不脑海里的冥界文字精灵叽叽喳喳不休,似乎告知些什么。 回头接着说逍遥峰后山亭台之上,雪白莲花云房之中—— 芬芳幽幽,久久萦绕。情丝缕缕,柔情万千。 一番情意绵绵的翻云覆雨之后,如玉佳郎、似花美人酩酊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美人突然警觉地睁开双眼—— 酒香有异! 她轻轻爬起,披上霓裳,三千青丝无风而动。即将出那雪白莲花云房,身子却不自觉微怔一下,余光柔柔,拂过绒床之上那美好身影,只觉得每寸肌肤,仍回味着他万缕千丝蜜意柔情。 何人竟敢在这瑶池碧玉琼酿之中……? 美人如画眉目之间,闪过一丝凌厉之色。果断收回余光,她拂袖而去。 就在美人身影消失于云房的刹那,琼玉子睁开了如秋池之水的眼睛,双眸之中,雨雾迷蒙。 飞至后山亭台,美人自玉雨琴中如愿取得一物,正欲离去,突然天边一只粉鹤,亲唳一声,飞至身边,依依可人。 情不自禁,拂着它的仙翎,温存片刻,美人一跃而上,乘鹤而去。 就在她身后,一双秋池般的眼眸,自雪白莲花云房之中,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恋恋不舍说道—— “雨姬,我许你三十日,了却尘缘,便来……接你……” 乘着粉色仙鹤,穿梭在缭绕仙雾之中,妖后应琳思绪万千—— 今日之事,实在蹊跷。 初见那琼玉子,竟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觉。 初触那玉雨琴,亦有一种莫可名状之熟悉。 而初乘这粉色仙鹤,更有一种相亲相近之情愫。 虽说酒香有异,但那琼玉子临近之时,不知为何让人不由自主,想与之缠缠绵绵、雨润云温,甚至天荒地老、厮守终生。 这林林种种,胡思乱想,究竟是何缘故? 难道,在这仙冥交界之境,瑶雨姬的魂魄附上身来? 妖后应琳浑身一怔。 切切不可! 我,贵为一界妖后,且不说一心向着夫君婼灵武帝,与他诞下一众儿女。 自嫁与灵武,更一心向着妖界子民! 如今妖魔两界,刀兵连绵,生灵涂炭。多少子民等着灵武与我率领他们重振妖界雄风? 便是今日,亦是为了将来合儿大展妖神神武而来,怎可眷念芙蓉帐暖,儿女情长?! 更何况,还是一陌生男子,异界中人? 如此思想计议,妖后应琳面上神情逐渐变得冰冷而绝决,她立起身来,施下一个飞身之术,自那徐徐而飞的粉鹤之上,纵身一跃,便消失在逍遥峰天空之中。 及至逍遥峰与仙冥界边缘之地,鬼母、阿顺早已恭候多时。 妖后应琳方现身,便一记耳光将鬼母抽至三山之外。 习以为常的阿顺,早已见怪不怪,眉眼淡漠,一言不发地紧跟在妖后应琳身后。 鬼母亦跟了妖后应琳近百年,对她的脾气亦已适应。 生生挨了这一记耳光,虽摔得鼻青脸肿,老腰生痛,仍施展法术疾步追上。见妖后应琳脸色铁青不再发问,亦不敢自行招惹,亦步亦趋,小心谨慎跟在身后。 而此时妖界之中,天虽大亮,却满天青云,天地萧萧,冷风乍起。 蛰伏岩洞中多时的小鸢,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着岩洞之外。 在那里,一白一黑两只凶悍的巨鹰妖正斗得沙石如卷、天翻地覆,广袤的山塬在飓风之中,一片混沌。 黑鹰老妖既是白鹰母妖的师兄,又是白鹰母妖的宿敌。自八百年前,一同拜入无敌墨凰门下,一直明争暗斗,崇尚团结的无敌墨凰门终是不能容忍内斗,便将两妖同时驱逐门外。黑白两妖不思悔改,各自创下黑鹰门和白鹰门,从无敌墨凰门内斗到门外,从孩提斗到苍老。 每次都是两败俱伤,两不服输。 此次,白鹰母妖将弃妖界而去,临走之前,本就打算与黑鹰老妖上演一场终级对决。 未料到还没筹备好,便在此山塬之中不期而遇。 此时,两妖已各率近百名弟子斗了五天五夜。放眼望去,遍地伏尸,血流成河。 弟子们似乎都倒下了,天地之间只剩这两只恶斗的庞然大妖。 他们还真是同门宿敌,招式既相似,又都那么毒辣,时时处处皆想置对手于死地! 小鸢能在白鹰母妖门下存活并迅速成长,除了天资聪明、造诣了得之外,还得益于“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不会贸然地将自己暴露在更强大的敌人面前,徒赠一条冤命。每每遭遇强敌,她都会提前藏身于有利地形,学而习之,取精吐锐。 而此刻,两只庞然老妖体力终于略显不支。 眼见白鹰母妖趁黑鹰老妖转身变缓,巨爪直碾老妖肩臂。熟料那黑鹰老妖比白鹰母妖更奸毒,早在肩臂羽翼中藏下数十柄巨毒墨刃。那巨毒墨刃与其羽翼相似,任谁也看不出端倪。 这黑鹰老妖知白鹰母妖奸滑,怕她不上钩,故意在五天五夜大战之后待双方疲软,才假意露出一个破绽。 当黑鹰老妖左翼被粉碎之时,白鹰母妖惨叫一声,鲜血淋漓的巨爪,露出白骨森森。 这损人不利己的黑鹰老妖,左翼也伤得惨不忍睹,却抹去嘴角的一抹殷红之血,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老白婆,你中了妖界至毒之药,即将命不久矣,你我之争,终是我胜!” 孰料白鹰母妖却一点不惊慌,亦厉声笑道,“蠢老黑!毒药也渗入了你的伤口,你也别想苟活!” “哈哈哈哈,你才是蠢物,我早已服下解药,怎么可能与你一起赴死!”黑鹰老妖奸笑道。 谁知,白鹰母妖阴冷笑道,“蠢老黑,我自是知道你服下了解药,不过是……核实一下。” 黑鹰老妖不太明白白鹰母妖此话之意,熟料,母妖话音未落,突然两只青色利爪,穿透正迷糊的黑鹰老妖后背心。 顿时,黑鹰老妖血流如柱。 已经五天五夜,在场弟子不是皆已……为何还有……? 黑鹰老妖不敢相信地望着白鹰母妖。它摇晃了几下,重重跌落在地。露出背后正收回利爪的小鸢……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趁着黑鹰老妖自以为胜利得意忘形之际,该出手时即出手,是小鸢的致胜法宝。 却见端着骨肉分离双爪的白鹰母妖,神情恐怖,大口一囵,将面前的庞然大物——黑鹰老妖吞入腹中。 身体严重夸张变形的白鹰母妖,半响之后,打了个饱隔,笑道,“说了你是蠢老黑,还绞嘴。中毒有什么可怕,你不是已将解药送入了我腹中吗?哈哈哈哈……” 终于杀得终年宿敌,白鹰母妖分外兴奋,赞许地望着小鸢,说道—— “离开妖界之前,终于灭得这蠢物黑鹰。小鸢,为师寻日当真是没有白疼你!……你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御血羽,作为奖励,今天为师就赐予你!” 御血羽是何物?白鹰门门主继承人的信物。得御血羽者,得白鹰门。白鹰门下,弟子三千余人,纵是损了今日的几百人,还有两千余众,谁不想得? “谢谢师傅对小鸢高看一眼,厚爱三分!”机敏小鸢对着师父殷勤上前,三叩九拜,谢毕,却转言道—— “师傅,虽说不想得御血羽的弟子,不是好弟子。但御血羽关系白鹰门命运,还请师傅再三慎重考虑。今时今日,弟子年纪尚轻,不足以服众,弟子愿随师傅继续深造!” 言毕,小鸢乖巧上前帮白鹰母妖细致清理伤口。 听闻小鸢如此说法,白鹰母妖甚是欣慰,赞许点头。 却见小鸢嘻嘻一笑,话峰又转,讨好说道,“当然,师傅素来一言九鼎,说了奖励徒儿,若是徒儿顶逆不受,也太不识好歹。” 她熟练而灵巧地帮白鹰母妖包扎好伤口,殷殷笑道,“若是师傅一定要奖励徒儿,徒儿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还望师傅能够成全。” “你这丫头,我就知道你有小心思。什么心愿?”白鹰母妖就喜欢小鸢的鬼精和乖巧。 见白鹰母妖开口问了,小鸢连忙手脚利索跪下,再行三跪九拜之礼,小心说道,“师傅,徒儿一百年前,曾遭遇此黑鹰老妖袭击,在一山谷之中,得一小妖相救,此次迁徙,徒儿想带上他,还望师傅成全。” 白鹰母妖眼中一丝诡异的笑容飘过,“小妖?!是男是女?” 小鸢犹豫了一下,轻声答道,“是男……” “哈哈哈哈”,白鹰母妖爽朗大笑,“看来我家小鸢是长大了。” 听闻此言,小鸢连忙跪行上前,“师傅,这个小妖法力低下,若是弃置不顾,只怕会随着妖界一起覆亡。但您放心,徒儿眼中只有您和白鹰门。法力低下的小妖是绝对入不了徒儿之眼的……” 为了表示对师傅的忠心,小鸢接着大声表示,“……到了精灵谷,徒儿便将他丢弃,便算还了他的恩情,任他自生自灭,亦与徒儿无关。” “是吗?”白鹰母妖狡猾地笑了笑,故意说道,“也罢,为师今日灭掉终年宿敌,心里高兴……小鸢,若是你真心喜欢这只小妖,师傅就将他赐予你了!” 第五十五章 《月魄篇》之阴谋算计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小鸢原本还想巧言令色,说些言语,谁知听闻白鹰母妖竟答应,将“月魄”如此“奖赐”予自己,一时被诱惑得不忍心再“拒绝”、再“搪塞”、再“隐藏”,连忙见好就收,识趣笑道—— “谢谢师傅!这小妖法力低下,入不了师傅的眼,但小鸢会在师傅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竭尽全力调教他,直到他达到您的高标准、严要求,与小鸢一起为您鞍前马后,侍奉一生、效劳一世!” “嗯,这样最好。”白鹰母妖“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 而此时此刻,仍被噩梦纠缠的洛不突然一跃而起。 一定忽略了什么! 可是到底忽略了什么? 关于这个疑问,那夜在紫鹃冷宫织玉纱衣时,也曾经有过。 难道是紫鹃冷宫? 不不不! 昨夜在白衣女影眼中该知道的,似乎都知道了。 记得上次有这个疑问时,自己正想着那句吟月诗,然后与诗相关联的花盆、与花盆相关联的植物……以及小厨娘、鲍肥子、老先生、地下寝宫、小骷髅头……便一个一个浮上心头。 那时,自己有种焦虑,被忽略掉的线索便藏匿在这些物事之中。 而这一次,却是冥界之书不翼而飞。 冥界之书与它们有什么关联? 洛不将这些物事一件件、一桩桩在脑海中正反排列、横竖比较,从白昼琢磨到黄昏,又从深夜琢磨到凌晨。 直到小骷髅头第一千零一次在她脑海中化作白灰,她突然眼前一道灵光闪过—— 白灰!! 小骷髅头化作了白灰…… 小骷髅头法力消失后,无名植物不见,花盆泥土之中尚有一星半点白灰…… 浮若之取出夜明珠,却见灯架之内没有书籍,只有……灰! 莫非这冥界之书是冥界法术? 莫非这冥界之书亦是这场局的一部分? 所以,虽然从前自己半点灵力也没有,却可以轻松进入宫中书库。 所以,当自己在书库中漫无目的地看书时,那书柜却莫名倾覆,将这冥界之书送至自己面前。 洛不心中一紧,哗啦跳下床来。 窗外一片漆黑,洛不估测了一下,天亮约莫还有一个时辰。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去宫中书库中再核实核实。 刚欲推门—— 等等! 今日,便是与月魄约定的一月之约。 此时需去宫中书库,若是时间来得及,尚可回到雪雁宫再出发,但若是时间来不及…… 洛不打开衣柜的隔层,这些时日为他针织的新衣已有十几件,此时全部带上不太现实,先挑一件最中意的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于是洛不挑了最后为他织的那件—— 那是一件彩色长衫,用紫鹃宫中最细软柔韧玉纱,单线织就。胸前皎皎明月,周身花鸟虫鱼,腰带配以美珞,整件衣衫无论颜色、款式、质量,还是构图、技艺,都巧尽心思,不仅质地轻盈,而且精美绝伦。 仅这一件,便用了洛不一天两夜的心血。 精心将这件彩衫包好,系在身后。洛不推开门便准备出发。却见浮若之正坐在寝宫之外的台阶上,似乎恭候多时。见她出来,微笑说道—— “公主,我还以为你今夜不出来了哩!” 这厮自来宫中,虽口口声声尊洛不为公主,在人称上却从不用敬语,其心思由此可见。只是洛不从不计较,也不多想,倒也任由他随意。 此时,问此一句,皆因洛不素来白日趴觉,深夜“玩耍”。这厮的生物钟早已调整的与她同频共振。 “夜光珠还在身上吗?”见这厮在,洛不切切问道。 “在,昨日去还时,虹儿送给我了。”浮若之嘻嘻笑答。 “借我一用!”洛不伸出手去。 “好的!”浮若之连忙从怀中掏出小小夜明珠,轻轻放在洛不手心,看着洛不收到怀中,心中莫名有些欣喜。 在这厮眼里,那夜明珠正带着自己的体温,如今又去感受她的体温…… 正思想着,忽见洛不转身拔腿便跑。于是,这厮连忙紧跟其后。 在洛不示范下,两人翻过后墙,朝着宫中书库的方向,愈跑愈快。 咦,公主为何今日背着包袱? 今夜无月,公主背着包袱,与我于夜幕中速速奔跑,好似……私奔…… 这厮这么想着,脸上娇羞笑意甚浓。 他却不知,洛不此时此刻心中仿佛泰山压顶,压抑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踩着书柜,洛不爬上自己藏书的灯架,在小小夜明珠的照耀下—— 那灯架上明显有曾经存物的痕迹。 虽然原本便落着厚厚的灰,但细细察看,点点白灰,在这寻常略暗的灰尘中仍有些明显。 没错! 这是冥界法术留下的痕迹! 一定有阴谋! ——为什么要让自己看到这本冥界之书? 因为这本冥界之书要诱导自己! ——为什么要诱导自己? 洛不凝眉苦思。 难道……无人谷地下书库寝宫之中……那还魂阵的启动方法……不是念出乌黑墨戳中咒语? 而是—— 用那所谓的“灭魂笛”在冥印上画出裂痕?! 洛不大惊失色。 ——为什么他们自己不去做,却要绕出如此大的圈子来诱导我去做?! 洛不紧锁眉头,全然忘了身边还有一只妖。 这厮静静欣赏着洛不思考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却从她专注的神情看出了此时此刻切不可惊扰。 她认真思考的样子,真的好美! 美得仿佛一幅画! 浮若之便是这赏画之人,静静地托腮凝望,可是他忘了他们一同处在这灯架之上。 一个灯架,承载着两只妖。 没过多久,灯架终于“战栗”起来,不待二人撤退,“啪——”地落了下去。 正在全神贯注冥思苦想的洛不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护在了怀中。虽重重落下,却落在一温暖柔软的物什之上。 洛不惊得一跃而起,只见身下之人正是浮若之。 这厮嘴角已渗出一缕血,正悄悄拂起手欲抹去,见洛不望来,强忍着疼痛,温柔一笑。 “若之!”洛不连忙上前扶他,关切询问,“伤了哪里没有?” 毕竟,这厮没什么灵力,又不懂法术。 “没事。”浮若之温温柔柔的回答着,微笑着拍去身上的灰。 洛不发现这厮虽惨兮兮,眼中竟浮着甜蜜心声—— 啊,太幸福了,我刚才……居然抱着她…… 暂停! ——这厮的眼睛! 洛不突然想起,从前正是在浮若之眼中听到那个市井传言—— “妖界大公主是妖神之体,不仅可以一统天下,而且可以帮助妖人实现愿望……” 而浮若之正是因为这个传闻,挖空心思来到自己身边。 妖神?!当时自己不予置信地一笑置之。 可是,这个词在母后的眼睛里似乎也曾被自己捕获过—— 那日,在东宫之中见母后时,母后态度离奇转变。尤记得她端详着她,心中发出窃喜的惊呼,“果真是妖神,几日不见,这孩子的灵力磅礴、嚣张、任性、霸道……” 难道自己真的是—— 妖神?! 难道那个“还魂阵”亦或某种更可怕的阵法,必须妖神等“神”级人物方可启动?! 所以,他们变出无名植物、小厨娘、老先生、冥界之书……绕出如此大的圈子来诱导我?! “扑通!扑通!……” 洛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不自觉地快了不止一倍。 浮若之也发现了洛不今日的异常,素来善于察颜观色的他感觉到了洛不的紧张,便静静立于她身侧,凝望着她。 突然,洛不想到了地下书库寝宫之中的脉动。 记得自己“破坏”那阵法之后,脉动分明弱了下去,如果真的如自己想象的一样可怕,那阵法应当场显灵才对,为什么……? 想到这里,洛不按了按自己的心口,不停安慰自己,没事,一定是自己多想了,一定是! 可是不管她如何安慰自己,她的眉头依然不自觉地紧锁着,她的心依然隐隐担忧,直到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到新月手链之上…… 霎时,“小厨娘”和它在地下书库寝宫说的话,一句一句回响在洛不耳边—— “哥哥,你要去哪里?”当时,小厨娘哭得正伤心,听见月魄离去的脚步声,突然一把抓住月魄的腿,惨兮兮问道…… “可是,施法时需要两个人在场才有效。”小厨娘始终不肯松开月魄的腿,可怜兮兮地说…… “可是鬼姐姐反复交代说,一定要有两个人在场!”小厨娘依旧固执地抱着月魄的腿,眼泪汪汪地说…… 月魄刚走,小厨娘便抹开眼泪,急切地催促洛不,“合儿公主,我们开始吧!” ——月魄?! 说不清为什么,洛不一下子将月魄放到了局中。 难道自己从头到尾都搞错了,这场阴谋一直算计的重点是月魄?! 洛不惊得毛发乍开,浑身是汗! “月魄!月魄!”洛不立刻闭上眼,抚着新月手链,用灵力传音去搜寻月魄。 可是此时此刻,无人谷中的月魄正为了“保护洛不一生一世”的梦想,专心致志地修炼着法术。 如寻日一般,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即将出现之时,“协协大大”消失了。 东方已经泛白,今日是一月之约的日子。 月魄等了整整一个月! 纵是一宿未眠,他亦激动得没有一点睡意…… 第五十六章 《月魄篇》之陷入包围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别了师父,月魄快乐的仿佛一只小鸟。 从前,洛不呆过的小屋舍被小鸢推倒。为了迎接洛不的归来,月魄自昨日起,便在那小屋舍附近,物色了另一棵大树,比照从前小屋舍的样子,重新搭建了一间。 同时比照地下书库的书桌椅,在小屋舍内亦设置了一套,相信洛不见到,一定会开心的。 采来香豆皂草,月魄飞身跃入湖中,粼粼水波之中,隐隐呈现健美的肌体,泛着诱人的光泽。 直到每一丝头发、每一寸肌肤都搓揉洗净,清秀绝伦的月魄才飞上岸来。一双灵气逼人的凤眼,满是喜悦。 穿上洛不亲自为自己编织的玉纱新衣,如白色珍珠般的指甲在衣袖口闪闪发光。新衣上浮着香豆的清新,好似她身上幽甜的气息。 而为了这清新,月魄寻了好久,才在谷涧之中,发现一种赤色香豆,与她身上的芬芳相似。于是,他将这香豆采来洗净,与新衣一并精心收藏,直至今日她即将回来,方才取出穿上。 接着,他于林间采了缤纷的花,铺满小屋舍。 最后,便是小可爱了。不管这小家伙怎么逃,月魄都将它拎到湖边,洗了个干净。 只是这小家伙身体一直这么冰凉倒也罢了,身上这气味不知为何总也洗不去。 森林之王或许就是这种洗不去的味道吧! 最后只好作罢。 万事具备,只欠—— 洛不! 而此时的洛不—— 莫急!莫急!一定要镇定! 地下书库寝宫中发生之事已是一月之前,而两日前自己与月魄灵力传音时,月魄并不像有危险的样子。 或许,自己的推测不准! …… 可是,不管推测是否准确,只要预感到月魄可能有危险,洛不仍会不由自主担忧…… 别再“或许”了—— 月魄,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早已将身边的浮若之忘得一干二净,忧则生乱的洛不,顾不上形象,连忙用那半调子的“飞术”冲出宫中书库,惊得浮若之差点把下巴丢掉。 “飞术”就是“飞术”,比跑快了不知多少倍。 浮若之眼看洛不突然倒立,闪电一般“逃离”,待他回过神来,已经连洛不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可是越急越添乱! 那“飞术”本就头下脚上,加之急不可耐,飞着飞着,竟撞上了宫墙,跌落在地。 不幸之中的万幸—— 撞上之时,洛不与宫墙之间隔了一物,即包裹着月魄新衣的包袱,所以这一“撞”倒也无声无息。 待她狼狈爬起,忽闻有人说话—— “听说母后几日之前,便和鬼母出宫了。此时正是我们耍的最好时机。我们直接杀进雪雁宫吧!” 那是四公主婼玪儿的声音,她一向消息灵通。 “好啊!许久没有耍那‘废物’,心里早就憋坏了!”二公主婼焰儿积极拥护。 “姐姐们,我看……还是算了吧,母后才下了命令,禁止任何人忤逆大公主,禁止任何人靠近雪雁宫。而且……上一次她过了好久才回来。”小王子婼迪儿反对的声音非常微弱。 “你怎么越长大,胆越小啊!”四公主婼玪儿嫌弃地说道,“你怕,就不要跟着我们!” “没有没有,迪儿没有反对,我们一起去好了。”三公主婼冰儿似乎很护着小王子,连忙调和谈话氛围。 “对了,婼瑿然呢?”二公主婼焰儿问道。 “去传了几次,都说大王子一大早不知何事出去了,近身侍卫也未带一个,到现在都没回来。”四公主婼玪儿的声音总是怪声怪气。 “不管他了,他的玩物多着呢!我们自己乐去吧!”二公主婼焰儿一向心直口快。 洛不心中“咯噔”一下,原来自己慌不择路,竟撞到了二公主的寝宫——荼蘼宫宫墙之上。还好他们正急不可耐、兴致勃勃策划恶毒之事,尚未发现“猎物”自撞“家门”! “天都未亮,为何他们如此早起?”洛不又气又急。 看来他们要出动了,切不可被他们发现啊!洛不望望四下,正巧身边有一棵高大的金桐树。于是,她轻手轻脚飞爬上树,屏息凝神,直到一众公主王子离开。 “不好,看来今日离宫可能不太顺利!月魄,在我赶去山谷之前,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洛不急得汗流浃背,擦拭之间,无意触到胸前的包袱—— “如今看来,新衣还是先藏起来更稳妥。” 她的目光顺着金桐树枝,绕至荼蘼宫宫牌之上,不禁脑中亮光一闪…… 却说公主王子们刚进雪雁宫,便感觉到不对。 最渗人的是,庭中大树之下,反手吊着一个披头散发、血迹斑斑的白袍之人,乍看之下,好似鬼魅,恐怖异常。 “啊——” 胆子最怯的小王子婼迪儿本就不想来,见此一幕,惊叫一声,撒腿就跑,转眼无踪。 “懦夫!” 二公主婼焰儿无限嫌弃地斥道,胆子最大的她将长鞭凌空一甩,第一个踏进宫去。 三公主婼冰儿、四公主婼玪儿连忙紧随其后。 “唰——” 三公主婼冰儿放出一道冷箭。 几乎同一时刻,那白袍“鬼”人跌落在地。再看那晃悠悠的绳索,早已齐整断裂。 三人小心走至大树之下,眼尖的三公主婼冰儿大惊失色,指着地上之“鬼”,叫道—— “瑿然!” 二公主婼焰儿、四公主婼妗儿细细一看,那躺在地上、负手被缚之人,不是大王子婼瑿然是谁?! 却见大王子婼瑿然哈哈大笑,鱼跃而起。 “你……怎么回事?” 三公主婼冰儿连忙上前,欲帮婼瑿然解开绳索。 谁知,不待她上前,大王子婼瑿然早将那绳索挣开了去,笑叹道,“无趣!无趣!本想吓吓主人,怎料主人未归,客人们却闯了进来,太无趣了!” 原来大王子婼瑿然,昨夜便得到可靠消息——母后与鬼母早已不在宫中!这位素来胆大包天、恣意妄为的王子兴奋不矣,盘算着次日,定来雪雁宫戏耍。 孰料这厮太过激动,半夜醒来,辗转难眠。 想起前些时日,与婼合近在咫尺,轻抚伊人面庞,只觉得指尖尚触未触,皆是柔滑。与伊同行,扑面而来,气息如兰,沁入肌理,体香幽芬,直教他神魂颠倒,痴迷难待。 未至天亮,他便欣然潜入东宫之中,弄了个假令,将一宫守卫散去。 怎料,寻遍雪雁宫,亦未寻到惦念之人。 正欲败兴而归,突然想到一个自以为绝妙的捉弄把戏,于是兴味盎然地将自己妆点成之前众人看到的诡异模样。 谁知,迎来的却是一帮…… “她昨夜不在宫中?!”心思奸滑的四公主婼玪儿嗔笑问道,似乎话中有话。 大王子婼瑿然本未多想,如此问话,突然令他想起了婼合的梦呓,不由得眼中黯了几分,暗暗思忖,“难道昨夜她去了……‘月哥哥’处?” 正寻思,忽听不远处小王子婼迪儿惊叫一声,众人连忙寻声而去。 原来,先前被大王子婼瑿然成功捉弄的小王子婼迪儿,吓得失魂落魄,拔腿便跑。谁知,跑着跑着,竟撞见刚藏好包袱跳下树的洛不,不禁惨叫一声,惊厥晕倒。 “不好!”洛不暗叫一声,正欲再用那半调子“飞术”逃离现场—— “啪!” 说时迟,那时快,一记长鞭已呼啸而至。 眼见避无可避,洛不锁眉闭目抱首,突然感到身体一轻,似是有人抱住自己,向后飘出数丈之远。 睁开眼睛,只见正前方—— 除了晕倒在地的小王子婼迪儿和三位执鞭公主,还有众多闻风而来的侍卫。 “合儿莫怕,有我!” 耳边一阵温热之气传来,说话之人,正是抱着自己、笑意盈盈的大王子婼瑿然! 洛不欲挣开他的怀抱,怎料,大王子婼瑿然自上次吃了她的几脚之后,早有防备,这怀抱可是用了他九牛二虎之力,紧紧束着,不容怀中之人有一丝一毫挣扎的余地。 而此时,不管大王子婼瑿然与二、三、四公主们想法如何大相径庭,他们对众侍卫的命令却是如出一辙:莫管闲事,视若无睹! 众侍卫退亦不是,不退亦不是,连忙望向侍卫长们,一位机灵的侍卫长大叫道,“先送小王子回宫!”于是众人得令,速速将小王子婼迪儿送回宫中,然后远远围着,隔岸观火。 最沉不住气的数二公主婼焰儿,只听她气急败坏斥道,“婼瑿然,你这是何意?你不耍,还不让我们耍了吗?” 却见大王子婼瑿然一脸坏笑,说出了一句惊世骇俗之话—— “自今日开始,合儿便是我的女人。谁也不能再对她无礼!” 此话,惊得在场的公主、侍卫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只有四公主婼玪儿听了大王子婼瑿然的话,一点儿也不意外。只听她悠悠地说了一句—— “夜不归宿的女人而已,有什么不能耍?” 此话令大王子婼瑿然面色一阵纸白,本想问问洛不昨夜去了哪里,低头望向她时,正瞧见怀中之人,宛若一只惊弓之鸟,楚楚可人,瞬间杂念全抛,看痴了去。 但事实上,大王子婼瑿然眼中“楚楚可人”的“惊弓之鸟”,不过是因心里担忧着月魄急得浑身发抖。 急于脱身的她,陷入众王子公主的束缚与包围,正紧张盘算如何突围…… 第五十七章 《月魄篇》之妖神觉醒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不能反抗,否则会拖延时间! ——也不能让婼瑿然与公主们对抗,否则也会拖延时间! ——如今看来,想要速战速绝,只有达成三位公主们的心愿! 洛不心中盘算到此,凄然一笑,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瞬间,三位公主互视一眼,一齐攻了上来,三支鞭子虎虎生威,硬生生将大王子婼瑿然与洛不分离开来。 四公主婼玪儿一记长鞭将洛不抽得滚落在地,以一根缚妖绳将她缚了。 转身之间,二公主婼焰儿、三公主婼冰儿已将大王子婼瑿然按下。 “你们连我也要耍吗?”大王子婼瑿然十分震惊,冲众侍卫怒吼道,“你们还不快上来帮我!” 三位公主也怒斥道,“谁敢上来,我就劈了谁!” 一时间,众侍卫不知如何是好,纷纷望着侍卫长们。 这可是公主王子们的家事,怎么办?办不好,大家吃不了兜着走! 侍卫长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表面上看起来,他们皆默契地选择了继续按纳不动,隔岸观火。但事实上,侍卫长们已偷偷派出一位小侍,给帝后通风报信去了。 而此时无人谷中,做完一切准备工作的月魄,抱着小家伙,坐在崭新又温馨的小屋舍中,等着等着,突然想起一件可怕之事,惊得毛骨悚然,后背冰凉! 原来,自无人谷危机解除之后,月魄心中满满当当,只想着洛不,居然忘记—— 今日,不仅仅是与洛不的一月之约,上次小鸢说的日子,似乎也是今日! 尤记得小鸢冷酷而霸道地说道,“一个月后,我来接你……不管你之前爱上谁,如果不是我,那从现在开始,忘掉她吧!今生今世,只许你,爱我一人!” 最恐怖的是,说完这些,那棵参天大树在她掌中一击而毙! 这可怎生是好?! 月魄惊慌得坐立不安—— 躲起来吧,怕错过了洛不! 不躲吧,又怕真的被小鸢擒了去! 更可怕的是—— 洛不、小鸢她们可千万别撞上啊! …… 而此时此刻,妖宫之中,形势对洛不极其不利! 三位公主不待分说,一齐用缚妖索将大王子婼瑿然绑了个细致。 “冰儿,你为何也与我作对?”大王子婼瑿然惊讶地问道。 “婼瑿然,你给我听好了!”不待三公主婼冰儿开口,心急口快的二公主婼焰儿厉声斥道—— “第一,我们不会耍你!” “第二,就算我们再不屑与这‘废物’为伍,但这‘废物’毕竟是你亲姐!你竟敢当着众人之面,对她动心思,叫我们这一帮公主颜面何在?” “第三,这‘怪物’居然敢公开勾引你,我们今天不仅要当着你的面耍她,还要替天行道,灭了她!” 早已在三位公主眼中读到如此歹毒心声的洛不,宁愿被“灭”,也不愿在大王子婼瑿然怀中焦虑与拖延。 这种被“耍”被“灭”的日子,能躲则躲,不能躲对她来说,亦有何畏惧? 被缚妖绳缚住的洛不,翻身趴下,只因这个姿势可以将右手藏至身下,只因那手腕之上—— 有月魄亲手为她戴上的新月手链! “洛不,从此以后,见手链如见我……” 他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嘤咛着,洛不怎可忘记? 新月手链,在洛不心目之中,如同月魄一般珍贵! 更何况,此手链由龙须籐草编织而成,哪经得起公主们的凌厉长鞭? “只要月魄无事,受些伤痛又何妨?”她闭目锁眉,紧咬牙关,任三条长鞭在身上狂乱抽鞑…… “不要打!不要打!!……我命令你们,不要抽打她!!” 从前亲自参与虐耍的大王子婼瑿然,不知为何,此时看得心疼不矣,在一旁疯狂叫嚣。见公主们毫无住手的意思,转声喝斥围观的众侍卫—— “母后严禁动她!公主们疯了,你们也敢抗命?!” 可是,这帮侍卫从未得到妖后的命令。 而之前得到妖后命令的那帮侍卫,正是被大王子婼瑿然本人一道假令散了!辛苦了十来日好不容易可以休息的他们,此时不知歪在哪里补瞌睡呢。 到最后,见侍卫们不敢动弹,大王子婼瑿然只好自己挣扎着冲上来,扑在了洛不的身上。 怎料,三位公主似乎早有准备,又取出一条缚妖索,将他缚在一旁大树上,连嘴巴都狠狠堵住! 于是,一桩惨绝人寰的惨案在妖宫之中公然上演。 直到打得洛不头脑昏沉,皮开肉绽,森森见骨,二公主婼焰儿和三公主婼冰儿才住了手。 唯有四公主婼玪儿心犹不甘,将气若游丝的洛不翻过身来,又欲抽打。突然—— 一道亮光晃了晃她的眼睛。 于是,四公主婼玪儿走上前去,发现了洛不手腕上的草藤手链。 “什么玩艺儿?”她冷笑一声,一鞭下去,便将那新月手链抽得粉碎。 这一鞭,一下子将头脑昏沉的洛不,抽打得醍醐灌顶! 新月手链?! 洛不迷迷糊糊中睁开双眼,鲜血覆染的视线中,似乎出现月魄神清骨秀的脸—— 只见他慎重取下耳上新月耳钉,采来青翠龙须籐,精心编成手链,亲自为她戴上……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便是现在,依然萦绕耳边—— “见手链如见我,不要忘记我!” “月魄?!” 洛不大惊失色,抬起头来,正望着空中被抽成碎屑的龙须籐草四散飞落,一时间,只觉得心脏爆裂一般,怒不可抑…… 且说众侍卫见此惨态,正纷纷侧目。 大王子婼瑿然闭着双睛,亦不忍相看。 二公主婼焰儿、三公主婼冰儿已一边小憩。 四公主婼玪儿得意收鞭,嗤之以鼻。 忽听,背后一声尖厉吼叫“啊——” 这吼叫—— 如千妖万魔死而复苏,如万马千军驰骋疆场,谁闻谁胆寒,天地亦战栗! 现场众人顿感一股咄咄逼人怒气,不可抑制地熊熊燃烧! 放眼望去,一件令众妖惊异之事当场发生! 只见,原本鲜血淋漓、奄奄一息、惨不忍睹的大公主,此时全身蒸腾起一片血色赤雾,在这赤雾之中,她徐徐升至空中,宛若一只涅槃的火凤,气焰凌厉而狰狞! 紧接着,在场众人便发现了第二件令众妖惊异之事—— 不知何时开始,天地之间,万生万物,游离星星点点灵力,源源不断,自四面八方集聚而来。且游离之势愈来愈旺!集聚之势越来越强! 而置身于集聚中心的—— 正是如“涅槃火凤”的大公主! 只是,此时此刻的她,凶神恶煞附体一般,完完全全变成妖魔一尊,浑身释放出咄咄逼人煞气! 只见她一双赤如浆血的眼睛,释放着耀眼的邪恶之光,嘴角狰狞的弧度,让人不寒而栗,胆战心惊! “妖神!妖神觉醒了!” 不知何妖大喊一声,现场众人惊恐万状。 市井之中的那个传说,早已传遍南北西东,哪妖不知,何妖不晓?! “妖神?!”四公主婼玪儿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 三公主婼冰儿见势不对,连忙为大王子婼瑿然懈了缚妖索,欲带着他逃逸。 “乱喊什么?” 二公主婼焰儿强按下心中恐惧,对众侍卫怒斥道,“还不快上,灭了这‘废物’!” 正看得一脸震惊的大王子婼瑿然,听闻此言,连忙揪出堵口之物,厉声喝道,“谁、谁敢伤了大公主!” 众侍卫面面相觑,只听一位侍卫长抽出配刀喊道,“保护公主王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侍卫长们将众侍卫分成五队,四队分别护住大王子婼瑿然、二公主婼焰儿、三公主婼冰儿和四公主婼玪儿,还有一队,迅速撤退,禀报帝后!顺便察看先前禀报之人死哪去了,怎生还不滚来?! 而此时,阴风四起,不知何处鬼哭神嚎,众妖脸色皆苍若白纸。 却听悬在空中之“涅槃火凤”,悠悠问道—— “谁弄坏了新月手链?” 那声音不同于寻日里的大公主,竟有一种蹊跷怪僻之气注于其中,舒缓异常,却清晰明了,在场之人莫不闻之惊惧。 见无人应答,那空中之“涅槃火凤”复问了一遍—— “是谁,弄坏了新月手链?” 这句问话,似乎依旧漫不经心,怪气阴阳。 “涅槃火凤”凌空缓缓展开如火焰一般的双翼,一只赤色琥珀般透着红光的手,掌心向上,伸向前方,瞬间,第三件令人惊异之事发生了! 只见,那坠落在草叶间的新月耳钉,仿佛有了生命,轻悠悠跃了起来,殷殷笑着,朝着“涅槃火凤”伸向自己的掌心飞奔而去。 此情此景,看得众人一脸惊惧。 四公主婼玪儿见势不对,想偷偷撤退。 却见“涅槃火凤”望了望掌心之中的新月耳钉,邪恶一笑,阴声问道—— “他们都不乖,不肯告诉我是谁伤了你……新月,你告诉我,好不好?” 新月耳钉,仿佛一只小妖儿一般,欣喜雀跃道—— “好啊好啊!把我的龙须籐链弄坏了的……是四公主婼玪儿!” 说到“四公主婼玪儿”几个字时,耳钉小妖儿与“涅槃火凤”,一齐望向正在撤退的四公主婼玪儿,眼中凶光大耀。 吓得四公主婼玪儿浑身战栗,拔腿就跑。 说时迟,那时快,第四件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第五十八章《月魄篇》之细思极恐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只听“嗖嗖嗖——” 数枝冷箭不知何处飞来,四公主婼玪儿的胳膊、腿、脚,但凡非重要部位纷纷中箭,惨叫连连,惊得众人不敢相看。 而她所中之箭,竟是她本人箭鞘之中的原装配箭,支支锋利无比。 这究竟是如何回事? “四妹!”二公主婼焰儿大惊,冲侍卫们命令道,“速速护驾!” 众侍卫听令,欲冲上前去。 未料到,第五件令众妖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路边树木、花圃中花草,甚至宫墙内的枝叶……各类形形色色植物,瞬间仿佛有了神力,只听一片嘈杂而疯狂的滋滋声响,它们疯了似的生长着、蔓延着,将在场众妖层层缠裹住,砍也砍不断,挣也挣不脱。 便是法力高强的公主王子和侍卫长们亦无可奈何,望而兴叹。 却听“涅槃火凤”继续漫不经心地问掌心之中的耳钉小妖人—— “新月,你说,将一整张脸皮剥下来,好不好玩?” 此言一出,在场众妖莫不惊骇战栗。 “不好玩,不好玩,大血腥!太可怕了!” 直到听见耳钉小妖人的回答,大多数妖人的心才缓缓落了下来,一时间,纷纷觉得这耳钉小妖人分外亲切可爱。 “肯定好玩!” 谁知,一个可怕的回答横空而来。 众人惊目望去,原来“涅槃火凤”根本不信,继续阴笑着问道,“否则,当初,怎会有人坚定地玩了这种游戏?!” “是谁?” “谁会玩如此血腥的游戏?” “谁这么招天谴!惨绝人寰?!” …… 这一次,不待耳钉小妖人回答,许多害怕殃及池鱼的声音纷纷厉声谴责。一时之间,谴责之声此起彼伏。 “不如……”悬在空中的“涅槃火凤”邪恶地笑了笑—— “让那玩过之人,也来感受一下,被剥掉一整张脸皮的滋味,好不好?” 瞬间,现场一片鸦雀无声,静得让众妖们心寒胆战。 而此时,无人谷中,月魄虽战战兢兢,依然抱着小家伙坐在小木屋中,等侯着无人谷中的来客。 “老天爷,求求你,一定要让洛不先出现!” 他不停地祈祷着。 如此一来,月魄便可以牵着洛不的手,逃出这令人窒息的情势。 正祈祷着—— “小哥哥!”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一声娇唤,惊得月魄差些从小屋舍中跌落下去。 “小鸢?!你今日怎么……?”月魄的话没敢说完。 每每小鸢来时,无人谷中都会刮起一阵可怕飓风,仿佛预警一般。月魄之所以敢明目张胆坐在此处,便是盘算着,一旦听见这飓风之声,就赶紧躲避。 未料,今日小鸢竟来得如此悄无声息。 “嘻嘻嘻嘻。”自小绷着一颗紧绷之心的小鸢,难得今日心情如此大好,她喜滋滋地张开双翼在小屋舍旁飞旋着。 面前,便是师傅奖赐给自己的一只“小妖”—— 可是,这哪里是一只“小妖”?! 精心妆扮过的月魄,宛若山谷之中的精灵王子,坐在铺满鲜花的小屋舍中等她,眉眼迷人、容颜清秀、唇齿温柔、芬芳氤氲…… 真正教人一见钟情,二见思慕,三见心旌摇曳! 看来他亦是欢喜自己的。当初说了今日来接他,他竟将自己打扮得好似俊美绝伦的精灵王子! 不不不! 他就是自己的王子!曾经在梦中,如今在眼前。 月魄树儿,今生今世,你待我如宝,我珍你如命! “小哥哥!” 她欢天喜地地飞旋着,兴奋地与他分享着关于他们之间的好消息—— “师傅已经答应让我们在一起了!” 她喜不自禁地附掌嘻笑,“嘻嘻,你可能还不知我师傅是何人吧?也是,我从来都没有在你面前提过!……总之,她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妖呢!……我以为她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真正未料想,她居然同意了!” 小鸢太兴奋了,语无伦次地侃侃而谈,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从此与月魄相亲相爱、长相厮守的画卷,以致爽朗大笑道,“从此,你和我便可以相依相伴,双宿双飞了!” 她满心欢喜,却不知,此时此刻,月魄见她如鬼魅,早已惊得魂不守舍。刚待支吾些什么,却见小鸢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骇人,冲着自己厉声斥道—— “放肆!何方厉鬼?!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在姑奶奶面前显形?!” 月魄正纳闷,却见小鸢犀利鹰爪已迎面抓来,连忙抱着小家伙飞身躲避。 但小鸢是何人? 自小在白鹰门残酷的优胜劣汰法则中脱颖而出的姣姣者,岂是你想逃就能逃的? 飞身逃出之时,月魄忽觉怀中一轻,低头一看,小家伙早已不在怀中,回头看去,只见小鸢正张开一张血盆大喙,欲将那小家伙一口囵掉。 “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 月魄拼命扑了上去。 小鸢未料月魄如此不要命扑将上来,那利如刃锋般的大喙叉上月魄之时,硬生生撤离。但凶悍的喙风依旧在月魄前胸后背擦出了两道血淋淋伤痕。 连正呼呼大睡的紫光戟都被震了一下,睁着惺忪的睡眼瞟了瞟,见无甚大的危险,又未听闻主人呼唤,便接着呼呼大睡。 好不容易从小鸢口中抢下小家伙,月魄抱着小家伙跳下树去,正欲逃走,却听小鸢尖声叫道—— “站住!” 月魄不敢回头看她,浑身不自觉地战栗起来。 未料,小鸢继续说出的一句,竟是一句令月魄惊恐万分的言语—— “小哥哥,你可知怀中抱着的,是一具僵尸!” 僵尸?! 月魄不敢相信地低下头去,正欲看怀中之物,耳边却传来小鸢喋喋不休的一大串阴森恐怖的问句—— “你不知它已经死了二十来日了吗?” “你没察觉它没有体温吗?” “你不觉得它身上有僵尸的味道吗?” “你没发现附在它身上的是一只吸血小鬼吗?” “你没见过它吸血吗?” “无人谷中近日是否出现诸多无血死尸?” “你没看见那吸血小鬼被我吓跑吗?” …… 月魄的脑袋,快要被小鸢抛出的一古脑问题问爆了! 可是不可否认,小鸢的这些层出不穷的问题,似乎牵引着他,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记得洛不离去的第七日,小家伙跌入地下书库寝宫之中,从呜咽之声到凄厉惨叫。当月魄赶到时,小家伙已躺在血泊之中,而月魄却遭遇可怕血影差些丧命! 洛不离去的第十日,即救回小家伙的第三天,小家伙的亲生母亲疯了,差些咬死了它,追了四天三夜之后,毅然离开无人谷。 从那以后,无人谷中总是莫名出现动物尸体,尸体脖颈之处只有两点细小伤口。那日月魄飞窜入山穴时,正见小家伙倒下去,嘴角淌着血缕,可是现场不见凶手影踪,小家伙身上亦没有新的伤口。 山雨之中,月魄似乎在梦中看见它贪婪地凝望着自己的咽喉,口中涎着潺潺口水。 重要的是,一直以来,小家伙体温冰凉,气味异常,便是今日浆洗亦无法洗去。 这经历的一切,若是与小鸢的话关联起来…… 月魄细思极恐。 不对不对! “协协大大”分明在自己面前灭掉了一只如山般巨大的吸血蝙蝠妖,自那以后,谷中的危险已经解除了啊…… “紫紫大大!紫紫大大!快出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月魄心中默唤着紫光戟,半晌才听见紫光戟懒洋洋的声音,“何事骚扰?” 月魄正欲细细讲解,却感觉那圣物已攀上自己的肩头,只一眼便明白了七八分,“我仍冥界圣物,不伤害主人之冥界中人,我自也不惊扰。” 言罢,“紫紫大大”伸了个懒腰,又趴到月魄背后瞌睡去了。 紫光戟言下之意? 月魄似乎听明白了,又不甚明白。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白眉孤独地眺望着无人谷的方向,如今的它,枯骨嶙峋,容颜憔悴,一身沧桑。 无人谷,曾经是它生存栖息之地,却也是令它心碎如梦魇的地方。 因为,就在二十日之前,在无人谷虎穴之中—— 白眉望着面前小小的身影发呆,自月魄从地下书库之中救回它,这小家伙已经两日不动了。无论白眉如何充满母性地去轻抚它、呼唤它,它始终一动不动。 白眉有种感觉,小家伙生命体症早已消失。 它含着热泪念念不舍躺在小家伙身边,寻思着,再与它睡一日,便狠下心来处理它的后事吧。 朦朦胧胧之中,白眉感觉脖颈有异。睁开眼来,正看见小家伙口中伸出两只可怕管牙,缠绕着自己的脖颈,而它眼中一反寻日呆萌,满眼邪恶贪婪的荧荧蓝光。 一时间,白眉意识到了危险,小家伙的尸身已被吸血鬼附上! 白眉一掌将它拍至洞壁之上。而后,便呈现了月魄所见到的一幕。 月魄救小家伙心切,平素害怕白眉的他,从未钻研虎语,不知焦躁暴怒的白眉在对他示警。白眉纠缠了月魄四天三夜,心力交瘁,疲惫不矣,最终只好离开了生它养它如今危机四伏的无人谷。 而这些,月魄并无从知晓,直到小鸢出现…… 见月魄仍愣怔,小鸢将其巨大的羽翼在月魄胸前伤口染过一缕红,自月魄眼前一扇而过,口中大声叫道,“大开天眼!” 瞬间,月魄双眼之前,仿佛一阵青烟浮过,再看怀中…… 第五十九章《月魄篇》之因果轮回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怀中之物,早已骨黑肉腐,腥臭难闻…… 不觉眼前一黑,月魄差些晕倒在地。 眼见小鸢得意的张开血盆大喙,又要来囵。 月魄连忙含泪求道,“小鸢,不要!” …… 片刻之后,无人谷中,山雾迷离,风声凄切。满面泪水的月魄,跪在虎穴旁,哽咽埋尸。 站在身后的小鸢,望着月魄的背影,心中十分不解,若不是月魄阻止她,她早就大喙一囵,将月魄手中之物囵至腹中了。如此变质之物,为何还要埋下? 若不是月魄哭着说什么“亲眼看着小可爱出生,亲眼见证小可爱成长,小可爱生前为我带来了许多欢乐,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它……”之类的话,她才不会演一出陪着他埋尸的戏。 毕竟,若是如此处理,那吸血小鬼还会附身。可是“小哥哥”太伤心了…… 也罢也罢,反正他要与自己离开这山谷,便陪他将这生死离别的戏演完吧!如此想着,小鸢从口中沾了些口水,点在眼睛两侧,偎到月魄身边,假模假样地哭了两声,然后,对月魄劝道—— “小哥哥,这小老虎知道你对它这么好,做鬼都哭晕了,它分明想着赶快去投胎,你却在这里抽抽答答,让它放心不下,如何再去投更好的胎哟?!” 月魄本是伤心不矣,听小鸢如此一说,不禁愣怔住。细细一想,却也十分有理。于是,连忙抹干眼泪,对小家伙说道—— “小可爱,月魄这辈子就不打扰你了!你可一定要投一个好胎呀!将这辈子没有得到的幸福,下辈子加倍享受回来!” “对对对,加倍!加倍!”小鸢在一边听得好笑,却强忍着附和了两声,然后问月魄—— “小哥哥,你说完了吗?” “嗯。”月魄轻轻地点了点头。 于是,小鸢笑嘻嘻挽住月魄的胳膊,“既然说完了,便跟我走吧!” 月魄被“小可爱”之事一闹,早已忘记了小鸢的来意,如今被她这么一提醒,顿时,想起了一月之约,连忙看了看身上的新衣—— 这新衣,别说脏得一塌糊涂,之前从小鸢血盆大喙中抢小家伙时,前胸后背都被划破,染着血渍。 “啊!” 月魄尖叫一声,倒把不知何事的小鸢惊得闪到了一边。 却见月魄脸色煞白,焦急乱跳,仿佛身上着了火一般,口里叫个不停,“啊啊啊啊——” 然后,莫名其妙地小鸢便看着月魄慌慌张张冲进了湖里。 她怎知,冲进湖水中的月魄心乱如焚。 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是洛不亲手为自己织的新衣呀! 若不是浸泡在湖水之中,小鸢定发现月魄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顾不上湖水对伤口的刺激,月魄不停地浆洗着—— 既浆洗着自己,又浆洗着新衣! 还好,清晨沐浴时所用香豆皂草还有一些,身上异味虽已除去了些,但辛苦薰染的香氛如此短暂的时间定是无法炮制了。 好在,自己是只男妖,有无香氛无妨大碍。 幸亏,这藏蓝之色是遮瑕的高明之色。不一会儿,血渍和脏污都在浆洗中看得不甚分明。 可是,前胸后背均划破了很大一条口子,这可真是急煞月魄,却又莫可奈何。 而此时,正在岸上候着的小鸢,见月魄跃入水中,那神情、那架势,一时半晌看样子不会上来了。 于是,百无聊赖的她将那小家伙翻了出来,囵入腹中,享受完毕,口中还振振有词—— “小老虎,我可是看在小哥哥的面子上,解救于你。从你目前情形来看,定是中了冥界中人所施的法术,若是将你这么弃之不顾,你定会再被那吸血小鬼上身的……想必这绝对不是你想要的结局,对不对?不过,你也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小哥哥哈!” 说完这洋洋洒洒的一大篇,小鸢挥了挥羽翼,一切又恢复成原状,最后装模作样的祈祷着,“希望你能如小哥哥所愿,下辈子将这辈子未享之福,全部享回来哈。” 鸢鸟妖的肠胃可是铁胃,自有一套超台免疫系统,但凡能入口的食物,不管变质与否,都能消化吸收。 自得了师傅的奖赐,五日五夜不曾进食的小鸢太兴奋了,送师傅归白鹰门后,顾不上好好饱餐一顿,便兴冲冲地来到了无人谷。 屈指一数,她可是六日六夜不曾进食,早已饥肠辘辘,便是面前出现一头大象,都囵的进去,更何况一只小小的幼虎。 而此时,妖宫之中—— “不如……”悬在空中的“涅槃火凤”邪恶地笑了笑—— “让那玩过之人,也来感受一下,被剥掉一整张脸皮的滋味,好不好?” 瞬间,现场一片鸦雀无声,静得让众妖们心寒胆战。 “不要啊!呜呜呜……”这一次,又不待耳钉小妖人回答,一个女人的声音鬼哭狼嚎般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正是那四肢中箭、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四公主婼玪儿,大家再次面面相觑,心中各种暗叹。 老实之人忍不住发出惊疑之问,“四公主竟如此歹毒,连亲手足都下此毒手?!” 机灵之人暗自嘲笑,“这四公主莫非猪头?明知妖神迟早会显灵,却傻不拉几招惹她!真正蠢不可及也!” 迷信之人悄然感叹,“冤有头,债有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而曾被四公主欺压之人则偷偷皆大欢呼,“活该!叫你平素奸险狡诈,因果轮回,如今终得报应了吧!” 却见“涅槃火凤”宛若置若罔闻,温柔对耳钉小妖人说道—— “他们都说这种游戏太血腥太可怕。新月,你快快藏起来。我可要动手了!” 耳钉小妖人一边天真地叫道,“好可怕,我要藏起来喽”,一边三蹦两跳地钻入“涅槃火凤”衣襟之中。 就在耳钉小妖人消失的一刹那,“涅槃火凤”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面无表情抬起头来,向着那正用尽一切气力,像“蠕虫”一般缓缓爬行的身影,慢悠悠飘了过去。 当她的影子投射到那“蠕虫”身上,只听见那“蠕虫”吓得哇哇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凄厉乞道—— “啊啊啊,大公主!大姐!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我吧!呜呜呜……” 一向奸险毒辣的四公主婼玪儿,此时面无人色,言无伦次。见“涅槃火凤”不言不闻,她又凄厉地呼喊道,“大哥、二姐,三姐,快救我!母后、父帝,快救我!” 二公主婼焰儿、三公主婼冰儿被这场面吓得噤若寒蝉。 大王子婼瑿然见婼合宛若“涅槃火凤”,本是欣喜雀跃。但如今四妹呼救,心中不禁一软。 回想起当初,自己本对这“剥面”游戏是有兴趣的,若非二公主婼焰儿、三公主婼冰儿与小王子婼迪儿都撤了,他可能早已成了帮凶。 于是,他不顾惹怒“涅槃火凤”,直言道,“合儿,你是永生不灭之体,任谁伤了都能自愈,但四妹不是,你惹剥了她的皮,她不仅容颜俱毁,甚至一命呜呼。还请合儿刀下留人!” “哼!” “涅槃火凤”一声冷笑。 “别说了,大哥。”二公主婼焰儿、三公主婼冰儿连连提醒。 却听“涅槃火凤”由弱而强、滔滔不绝、江河直下质问道—— “永生不灭之体,就该被箭穿鞭鞑吗?” “永生不灭之体,就该被剥皮剔骨吗?” “永生不灭之体,就该被千刀万剐吗?” 这一句句,问得在场众妖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盛怒之下,“涅槃火凤”眼中凶光再次大耀! 霎时,阴风四起,“嗖嗖嗖”,数十枝冷箭,犹如急雨,纷纷射来—— 四位公主王子除却五脏六脏重要部位,纷纷中箭,惨叫之声,此起彼伏,血腥气味,四处弥漫。 “涅槃火凤”却视若无睹,充耳不闻,轻悠悠问道,“剥面神器现在何处?” “已经丢了。”四公主婼玪儿哭喊着,“求求大姐,饶了妹妹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那哭喊之声狼嚎鬼吒,惊恐得在场众妖恨不得灵魂出窍。 “是吗?”“涅槃火凤”似乎并不相信,悠悠问道,“那么珍贵的东西,你怎生舍得丢弃?” 她再次凌空伸出如赤色琥珀般透着红光的手,于是第六件令众妖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四公主婼玪儿腰上传来,一柄薄如蚕翼、寒光闪闪的短刀脱鞘而出,飞到空中,嗅了一圈,欣欣然跃入“涅槃火凤”手中,刀柄若首,刀刃若脚,阴阴笑道—— “我就是嗜血如命的冰翼,嘻嘻,我闻到了血腥的气味,这让我很兴奋!” “哦,冰翼,当初剥皮时可畅意?”“涅槃火凤”亦阴笑着问道。 “畅意!畅意!”那冰翼小妖人欢欣跳跃,“完美地剥一张面皮,让我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哦,你现在可准备好了?”“涅槃火凤”冷冷问道。 “随时待命!” 冰翼小妖人声音尖细而铿镪,令在场众妖无不觉得刺耳可怕,心惊胆寒,人人自危,屏息凝神。 “好!” “涅槃火凤”抓住刀柄,不闻那已渐渐嘶哑的求饶声,一把抓住浑身战栗的四公主婼玪儿…… 第六十章《月魄篇》之精灵王子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涅槃火凤”一把抓住浑身战栗的四公主婼玪儿,尚未下刀,手中之人已白眼翻起,惊骇晕厥。 “这胆小鼠辈已昏倒,是不是饶过她?” “涅槃火凤”悠悠地问着冰翼小妖人。 却听冰翼小妖人狞笑着回答道,“昏倒有什么关系,不影响我们剥皮的快乐!哈哈哈哈……” “涅槃火凤”冷笑道,“有其主,必有其器。也罢,听你的罢!” 一言落定,松开冰翼小妖人,任它欣喜若狂地飞至四公主婼玪儿脸上,顺着发额沿线刺了下去—— “啊!”阴森恐怖的惨叫刀落声起。 突然,一刃飞刀闪电而来,将冰翼小妖人拦腰削成两断。 接着,现场众妖目睹了第七件令众妖们惊异的事情发生—— 只见那拦腰削断的两截冰翼被击落在地,弹了几弹,竟变成两只小妖人,叽叽喳喳,蹦蹦跳跳。 那刀刃小妖人对刀柄小妖人斥道,“你怎么没防御?让人家偷袭了?” 却听刀柄小妖人对刀刃小妖人笑道,“偷袭有什么关系,我们一起合作,岂不事半功倍?” 如此对话,听得众妖们触耳惊心! 说着,两只小妖人嘻嘻哈哈,又飞至四公主婼玪儿脸上,正欲重新开剥,突然又听“唰唰”声响,两刃飞刀闪电而来。 两只小妖人早有防备,灵巧闪过。谁知那两刃飞刀好似长了眼睛,在空中转了个弯,又折了回来。 “唉呀妈呀!”两只小妖人一见形势不对,连忙哭喊着,纷纷向“涅槃火凤”逃去…… 两只小妖人一边逃,一边哭喊,“救命啊,大公主!救命啊,大公主!” “涅槃火凤”闻声,冷笑着伸出手去,将那刀刃、刀柄两只小妖人收至手心,紧追其后的两刃飞刀,追至离手心一米开外,纷纷折刃而落。 “刀下留人啊,大公主!”一个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却令人悚然心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虽是上午时分,天色却突然暗如黑夜,一个拄着阴森骷髅头拐杖的鬼影由远而近。 鬼影之脸婼合见得不多,却刻骨铭心,那是一张被无数伤疤挤得狰狞变形之脸,在婼合的印象中,它总是无时无刻不散发毒意。 拐杖上换了一只满是裂纹的黑色骷髅头,钢牙更加嚣张。 此时引刻,在“涅槃火凤”之前,鬼母和她的黑骷髅头收敛了许多,低三下四对“涅槃火凤”拜道,“小人拜见大公主,传后令,还请大公主刀下留人!” “不敢当,鬼母,岂敢劳烦您来拜见?”“涅槃火凤”幽幽一笑,突然,她脸色一沉,缓缓说道,“只是,您既敬我为大公主,那就劳烦您回去问问母后,这么多年来我被人宰被人杀时,她在哪里?!” “这、这……”鬼母无言以对,杵在那里。 却见“涅槃火凤”低下头来,对手中刀柄、刀刃两只小妖人说道,“俗话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可今日有人要阻拦我们,我只好问问你们,这仇和怨还报不报?” “为什么不报?报仇雪恨是多么畅意的事情。” “只要大公主庇护我们,我们就一往无前!” 刀柄、刀刃两只小妖人在“涅槃火凤”手中叫嚣着,跳跃着。 “哦,既然是这样,我就少数服从多数吧。”“涅槃火凤”面色阴森,道了一声“去吧”!便将刀柄、刀刃两只小妖人送了出去。 眼看刀柄、刀刃两只小妖人又狞笑着飞起,鬼母急忙跪道,“请大公主饶了四公主吧。” “涅槃火凤”冷冷笑道,“我若不饶,你想咋样?” 鬼母为难地说道,“大公主,遵照后令,若是您不肯饶恕,小人只好冒犯了!”说罢,鬼母拐杖上的黑色骷髅头,原本空洞无物的两只眼窝突然大放寒光,仿佛苏醒一般,张开阴森森的钢牙,挣开拐杖,凌空飞起,向刀柄、刀刃两只小妖人急扑过去。 “不好,快跑!” 刀柄、刀刃两只小妖人慌不择路,四处逃窜。 黑色骷髅头紧追不放。 就在这时,鬼母口中念念有词,天色更加阴暗,一片飞沙走石,茫茫大地之上,无数骷髅破土而出,世界宛若跌入炼狱,众人骇然不敢言语。 却见“涅槃火凤”泰然自若,轻轻一挥手,阴云消散,日耀苍穹,形势立即逆转,破土而出的骷髅皆似得了命令,怎么爬出来的,便怎么爬了回去。 须臾之间,恢复如初。惊得众妖人呆若木鸡,再看鬼母,正怒瞪三眼,嘴中喷出一道血注,已然身负重伤。 正惊异,黑色骷髅头追着刀柄、刀刃两只小妖人绕了回来,“涅槃火凤”冷笑道,“废物!” 一言落定,那黑色骷髅头与刀柄、刀刃两只小妖人瞬间自爆。众妖人尚未看清怎么回事,空中已烟散云消。 “黑骨!”鬼母痛心地呼唤。 正在此时,四公主婼玪儿渐渐苏醒。 “涅槃火凤”随手一招,一柄短匕不知从何处飞入手中。 一名刚入宫的小侍卫认出那是自己之物,低头再看腰间,果然只剩空鞘。 “涅槃火凤”幽幽叹道,“剥面还是神器好,刃薄锋利,偏偏有人要毁了它,如今只好用这钝物了。”说着,举起短匕,狞笑着向四公主婼玪儿走来。 刚刚苏醒的四公主婼玪儿大骇,瞬间又闭气晕厥。 “住手!”忽听空中传来洪钟般的声音。只闻其声,已令人臣服。 “涅槃火凤”没有回头,已知来者是谁,不禁凄然一笑。 只见空中一人由远而近—— 此人头戴紫金王冠,亮光闪闪,引人注目;身着金丝黑袍,胸脯横阔,身躯凛凛;脚登着青蛟缎靴.霸气天成,万夫莫敌。眉如鲲鹏,目射寒星,气宇轩昂,威风八面。 瞬间,在场之人,除了“涅槃火凤”,趴着的,躺着的,吊着的,跪着的,无论被缚成何种姿态,纷纷山呼万岁。 来者正是妖界至尊——妖帝婼武灵是也。 “合儿,你为何不拜?”妖帝不怒而威。 “涅槃火凤”望了望妖帝,笑着收起手中短匕,缓缓行礼道,“合儿拜见父帝!” 接着明知故问道,“不知父帝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妖帝闻言,脸色大变,斥道,“你残害手足,被抓现行,还有脸问?” “残害手足?!哈哈哈哈……”“涅槃火凤”仰天大笑,笑得砂石飞旋,地暗天昏,心中却无限悲凄…… 而此时此刻无人谷中—— 填饱了肚子的小鸢觉得心情大好,于是振开双翼,飞至月魄身边。 只见此时的月魄正浮在湖面上对着湖中之影发呆。 今日阳光虽不甚明媚,但拂过月魄淌着湖水的麦色肌肤,仿佛神来之笔,为他增添了些许清秀、灵气与野性。 湿漉漉的发缕,释放着神奇的光泽,而那一颗颗滚坠在发缕之上的水滴,好似仙草之上的露珠,闪烁着迷人光泽,让他在小鸢眼中更加“Buling-Buling”闪闪发光。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潘安。 刁钻、任性、凶猛、霸气且小鸢,素来不喜欢那些面若敷粉、唇红齿白的奶油小妖,总觉得他们有种骚里骚气的感觉。 她爱看天然生于山谷湖泊之中的月魄。这采纳天地精华的少年,浑身散发着清灵与淡然,有种与众不同甚至欲盖弥彰的诱人气质。 坐在山谷小木屋中,他就是她的森林王子! 浮在湛蓝湖水之中,他就是她的湖泊王子! 日后,与她共赴精灵谷,他就是她俊美绝伦的精灵王子! 此时此刻,他前胸后背衣衫破了(咳,咳,当然是小鸢的杰作),健康的肌肤与渗血的伤口若隐若现,却更增添了他的英气与勇毅。 在她记忆中,他分明是一只胆小怯懦的妖,但见到他的第一眼,她便能感到,在他怯懦的外表之下,潜藏着无穷的勇气与力量。 这便是为何一眼望去,他明明不符合自己的标准,却依然让她欢喜地不得了的原因。 因为,无论是之前救自己、之后救洛不,还是方才救小可爱,他表现出来的却是勇往直前,绝不退缩,哪怕心中分明害怕着,只要他觉得应该去做,他便义无反顾地置生死于不顾。 树妖月魄,无需法术,便轻松浮于湖面。 此时的他,正对着倒影中破烂的衣衫暗自神伤,无意之中,突然发现小鸢的脸亦映在其中,不禁心中一惊。 “小哥哥!”小鸢嘻嘻笑着,“你在湖中已经沐浴了大半个时辰了,莫非是想与我同床共枕?” 此言一出,月魄羞得面红耳赤,连忙从湖中跃出,转身即飞。 小鸢本是说着玩笑话儿。怎料,那月魄在水中之时,衣衫浮开,甚是好看。而此时此刻,“精灵王子”自水中淋淋跃出,潮湿的衣衫,紧贴肌肤,俊美绝伦的身材便一览无余了。 妖龄之中,100余岁的洛不,亦算得青春期情窦初开的少女。比她大一百来岁的小鸢与月魄,更是正当谈情说爱的美好年华。 月魄自是不知,自己如此“诱人”地出现在小鸢面前,让一心爱慕他的小鸢,如何按纳得住心中爱火的汹涌澎湃? 月魄正轻盈飞着,突然有人从身后抓住他的双肩,一阵暴风压过,转瞬整个人便被压倒在新建的小屋舍之中…… 第六十一章《月魄篇》之三中一人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无人谷小屋舍中精心铺满的缤纷之花,在这场狂劲暴风之中,零乱飞散,狼籍一片。 尚来不及反应的月魄,感觉有人死死压住了自己。接着,不知何物,温润柔软却强悍凶勇,在他发缕之上、双耳之侧,劈天盖地“碾压”而来。 出于本能自我保护,惊慌之中的月魂用尽浑身气力,大喝一声“开——” 于是,那压住自己之人“啊”地一声惨叫,从他身上震飞出去。 动静之大,惊天动地! 这一个月来,月魄的灵力突飞猛进,加之近两日又有世外高人指点,今时之他早已不同往日。 待爬起看清形势,月魄大吃一惊—— 只见小鸢不知何故,正可怜兮兮躺在小屋舍下的林地之上,“唉哟唉哟”直叫唤。而小屋舍的屋顶,就在刚才那瞬间,似乎被什么重物撞了开去,摔成七零八落的几大块,散在小鸢身边 “小鸢?!” 看清呻吟之人,月魄连忙飞跃而下去扶她。 事实上,这一撞,对小鸢来说,并无甚重伤。这只鸢鸟妖,从小经得千锤百炼。月魄这一震,不过是出乎她意料之外,没有丝毫防备,才马失前蹄,惨遭掀翻。 此时此刻,小鸢故意“唉哟唉哟”叫唤,不过是想诱惑心上之人前来相扶。 “小鸢,怎么你……?”月魄尴尬解释,“我以为有坏人来了,我……” “我……”听闻此言,小鸢的脸也红一阵,白一阵,自我掩饰道,“刚才风太大,我没站稳,一下子就被风刮到你……” 风?! 月魄一头雾水。 也罢,无事便是万事大吉。 “小哥哥,几日不见,你的功力可是大涨呢!”小鸢夸奖道,心中窃喜不矣,毕竟如此以来,月魄便离师傅的标准更近了一分。 只是此时的月魄却没有心思听这些称赞之话。扶起小鸢的他,望着一地的碎花破木,心里无限惆怅—— 天啊,洛不还没来,自己却把一切都搞砸了。 玉纱新衣脏了破了。 小屋舍也毁了。 花儿也散了。 小可爱也不在了。 …… 突然,一只娇嫩的手,将心不在焉的月魄的脸,支到小鸢面前。只听她娇滴滴唤道—— “小哥哥,这一切都毁了正好呢,我们出发吧!” 出发?! 月魄有些懵,等等,容我捋捋,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了—— 先是关于小家伙的真相,后是暴风之袭,月魄早已忘记了小鸢来的目的。 直到此时,小鸢再次提出来。月魄才又想起这个让他胆战心惊又头痛不矣的问题。 “我……”月魄望着小鸢一脸期待的脸,不知如何是好。 “小哥哥,”小鸢将月魄从若即若离的状态里唤回现实,直到确认他眼中自己的影像变得真实存在,方才接着笑道,“小哥哥,我们一起去精灵谷吧,精灵谷比这破山谷美上百倍千倍……” 月魄沉默地注视着口若悬河的小鸢,半晌方才轻声说道—— “对不起,小鸢,我不能跟你走!” 听到这个答案,小鸢脸上明媚的微笑渐渐消散开去。良久,才听见她冷冷的声音—— “你……方才说什么?” 月魄依旧沉默的望着小鸢,半晌,再次启开双唇,刚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小鸢便大喝一声“住口!” 这一刻,月魄面前的小鸢突然变身,浑身羽翼张牙舞爪,在山谷风暴之中格外吓人。而羽翼之中的小鸢,仿佛愤怒的雷神,随时将要爆发。 而这一刻,小鸢眼中的月魄,亦让她看得触目心惊—— 面前此人,真的是我认识的小哥哥吗? 尤记得,他每每看到自己,总会浑身战栗,眼中从来不敢正眼瞧自己,仿佛自己是死神一般。便是今日刚刚到来之时,他亦是如此。 小鸢明知月魄的灵魂里暗刻着坚强勇毅,但每当他表现这种坚强勇毅之时,仍然浑身筛糠,仿佛被人架着脖子,逼上梁山,不得不为之。 曾几何时,他竟如此如此大胆、镇定,面对自己说“对不起”之时,眼中竟没有一丝一毫怯懦? “今日,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跟我走!” 小鸢不容月魄反驳,冷酷霸道说道。她的眼中满是冰寒,身体愈来愈大,一双利爪闪着凌厉之光…… 顿时,山谷中风暴又起。 眼看小鸢的利爪迎面抓来,月魄急忙飞身而逃。不料,小鸢的强势爪风轻轻一扫,月魄便跌落在地。 原来,这小鸢平素在月魄面前展示的功力,不过是自己真实功力的十分之一。在白鹰母妖的悉心调教下,在优胜劣劣的残酷竞争中,她的真实功力大得令月魄无法想象。 凌厉利爪呼啸而来,月魄避无可避,只好伸出枝臂,缠绕四周大树大桩,将自己死死固定在山谷之中。 “不要惹怒我!” 小鸢如可怕的魔鬼,双眼怒圆。 心惊肉跳的月魄望着小鸢,心中感慨万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既便月魄只是一棵大树,也是修炼二百余年的树妖,小鸢对他的情谊,他心中何尝没有一丝一毫的知觉。只是他无法接受她的道德观和价值观,无法接受她的凶狠与残酷。 不是同一类人,又如何能相依相伴一生? 既然无从选择,不如赌上一把—— 能否活下去,全看小鸢你是否真的舍得……杀了我。月魄心中暗自思忖。若真舍得,便算我还与你的情义;若真舍不得,便放我而去! “对不起,小鸢!”心中如此思定之后,月魄横下心来,一脸认真地对小鸢说道,“我真的爱上了一个人,我早已答应她,今生今世,手中、眼中、心中只有她一个!” 小鸢气不可耐,怒道,“若是你胆敢不跟我走,我便吃掉你!” 说完,暴怒之下的她,宛若混世魔王一般,凶神恶煞,瞪着月魄。 却见浑身不自觉瑟瑟发抖的月魄,含着泪凝视着她,却始终一言不发。 “啊——” 小鸢一声凌厉啸鸣,于山谷之中,掀起可怕风暴,张开一张血盆大喙,冲着月魄直叉而去。 …… 再说妖宫之中,听完妖帝质问—— “残害手足?!哈哈哈哈……”婼合仰天大笑,笑得砂石飞旋,地暗天昏,心中却无限悲凄。 “放肆!”妖帝一记耳光将婼合掀出数里开外…… 婼合脸上顿时呈现五个清晰的指印,即便如此,婼合接着笑道,“一百年了,我日日被手足残害,不见有人相问。” 她回转头来,望着妖帝,冷笑道,“这三万多日的仇,我不过想还一日,便连父王母后都惊动了,莫非我不是亲生的?既不是亲生的,又何谈残害手足?” 此话说得妖帝面露愧疚,良久才语重心长地劝道—— “合儿,这些年确实苦了你了!但能忍天下难忍之事,方能成常人难成之功。你是长姐,又是万劫不灭之体,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既磨炼了你的意志,又锻炼了你的手足!” 他轻叹一口气,接着说道,“然而,你的兄弟姐妹并没有万劫不灭之体,你若对他们痛下毒手,他们便万劫不复了呀!” 这一席话貌似冠冕堂皇、义正言辞,却只有亲身经历的婼合听来是多么的阴险狠毒、绝望无助。 “哦,用三万多日的残害来磨炼我的意志,父帝母后可曾想过,女儿的心会阴暗扭曲到如何程度?”婼合狞笑道—— “不如今天,合儿来为您展示一下!”她眉头一皱,寒光一闪,短刃已经执于手中,惊得阴风四起,天地失色。 “合儿!”妖帝气极,大喝道,“你怎能执迷不悔?” 说着,妖帝在空中张开双臂,只见他浑身紫光闪耀,瞬间,缚着众人的草叶、枝条都乖乖地缩了回去。 众人被缚得太久,早已手脚麻木,不少人依旧瘫软在地,努力挣扎着起身。 “快将大王子和焰儿、冰儿、妗儿公主送去救治!” 鬼母连忙指挥侍卫,话音未落,只见一阵强风袭来,整个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被刮飞得不见影踪。 众人回头望向大公主,只见她指着一个人,幽幽说道,“众人皆可走,唯她不能走!” 这声音听似轻缓,却字字铿锵,那手指不偏不倚正指着刚刚醒来浑身筛糠的四公主婼玪儿。 妖帝闻言大怒,“不知好歹的东西!” 只见他伸出两指,往地上一叩,瞬间,泥土砂石拔地而起,化作巨龙轰隆腾空,张牙舞爪向婼合叉去。 眼看婼合落入龙口,众人大惊,却见土龙一阵痉挛,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待灰飞尽,烟灭无,婼合依旧纹丝不动,谁也没看清她是如何冲破石龙身体,如何粉碎石龙,只看清她安然无恙,立于原地。 妖帝见状,再次伸出双手凌空覆去,婼合所立之地顿时卷起数丈土石之墙,将婼合层层包围,强压下去。 眼看婼合被活活埋住,众人又惊,却见土墙强势压倒,浓烟弥漫,待尘埃落定,婼合依然纹丝不动,谁也没看清她是如何冲破千钧石墙,如何将石墙沦陷入地,只看清她安然无恙,立于原地。 妖帝大惊,正束手无策,却见婼合动了,她手执短匕,缓缓走近四公主婼玪儿,冷冷地抓起她的脸。 “大公主,”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您看谁来了?” 第六十二章《月魄篇》之那个少年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这声音太温柔,温柔得令洛不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正看见阿顺的双眼。 阿顺那双眼,原本清如一泓无波无澜的湖水,此时竟烟波浩渺,深不可测…… “洛不——” 几乎与此同时,洛不身后传来了一个令她魂牵梦萦的声音。 洛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在原地,只听那熟悉的呼唤再次传来,“洛不——” 没错,真的是月魄的声音! 那一刻,洛不觉得自己有些迷离,仿佛真正的自己刚刚大睡一场,被心上的少年轻轻唤醒。 月魄,我分明要急着去见你,我想提醒你,你可能会有危险!可是,我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何我手中…… 洛不惊异不矣,回转身去—— 就在她身后,不远之处,那个明眸皓齿、神清骨秀、俊美绝伦的少年,正缓缓向自己走来。 月魄,还好你没事!我…… 心中的话万万千千,尚没说出口,洛不眼中的热泪已滚滚而出。 月魄灵秀的眼中充满着对洛不的关切与忧虑,他轻声呼唤着,温柔对她说道—— “洛不,让我们放下心中的仇怨,好吗?……我不想看见你们亲人相残。” 他那美如天籁、温情似水的声音,此时是那么地亲切动听,仿佛一池春水,徐徐流进洛不心田。 就在看见他的一刹那,洛不眼中嚣张的邪焰瞬间黯淡,周身蒸腾的煞气亦烟消云散。 游离于世间的星星点点灵力,静静回归。万生万物回归原位。 一时间,她仿佛变了一个人,既不是先前那个受尽虐待亦不屈服的“怪物”,也不是刚才那个凶神恶煞势必复仇的妖魔,而只是一个温顺乖巧、美丽可人的少女。 看得众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齐痴傻了去…… “嗯。”她听话地点了点头,松开仍昏迷的四公主婼玪儿的脸,放下手中的短刃。 “在顺姨的手里,有一杯水,你需要喝水,冷静一下。”月魄温柔地望着她。 洛不回过头去,阿顺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盏白瓷杯,那白瓷杯纯净得像一朵素白的玉兰花。而阿顺正低着头,稳稳地端着它。 洛不回头冲月魄温柔一笑,“嗯”了一声,便听话地从阿顺手中接过了那盏如白玉兰一般的瓷杯,望了望杯中清可见底的水,听话地喝了下去…… 但为什么这杯水的味道有些奇怪? 洛不喝到一半,放了杯来。她回转身,去望月魄,可身后空空如也。 那个清秀且温柔的少年去了哪里? 而此时此刻无人谷中—— 小鸢张开一张血盆大喙,冲着月魄直叉而去。 眼睁睁看着恐怖的黑洞直逼而来,心惊胆寒的月魄害怕地紧闭双眼,口中喃喃抱歉道,“小鸢,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好,但是真的对不起!” 血盆大喙最终虚晃一招,飘移了月魄。 山谷之中,暴风渐停,树木渐静…… 突然,一滴冰凉的水落在月魄脸庞之上。正闭目锁眉的月魄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只见已由疯狂鸢鸟妖复变为清秀少女的小鸢,正伤心地垂着眼泪。 她轻叹一声,伤心地对月魄说道,“你为了她……居然连死都不怕了吗?” 原以为,可以利用他怯懦怕死的这个弱点,将他死死控制于手心,一生一世。如今,他竟为了另一个女人,视死如归,这是多么讽刺、无情而令她心痛的事情。 若是依照她历来的心性——如此男妖,不如吃了他! 但是,她终于狠不下心。 毕竟,自己真的喜欢他! 200多年来,他是真正走进自己内心深处的第一只男妖。 从前的他不完美,她没有嫌弃。 如今的他法力猛进,勇气见涨,人才更优,心里却装着别人,她却依然没有办法对他狠心。 试问自己从来便不是一只优柔寡断的鸢鸟,为何偏偏遇上他,便连自己的原则都抛了去? 小鸢既心灰意冷,又隐隐心痛,垂着眼泪,竟无语哽咽。 突然—— 无人谷中,一阵白色飓风骤起,声势之大,整个山谷都战栗起来。 “不好!” 回望飓风起处,小鸢大惊,速速抹去眼中晶莹。 月魄枝臂所缚的大树大桩,在此白色飓风之中,东倒西歪着,片刻之后,竟一齐倾轧下来。 眼疾手快的小鸢,扶起月魄,灵敏绕过正倾倒的大树,于混乱且危险的山谷之中,双双冲上天空。 “师傅来了!”小鸢的语气极其严肃,对月魄叮嘱道,“呆会儿,不管她说什么,你一定要答应!否则她真的会吞了你!” 话音未落,只听天空中一片恐怖的淫笑之声,仿佛咆哮的山雷,连环炸来。 炸得月魄耳膜险些裂开。 小鸢潜意识里,总觉得月魄还是怯懦之人,不由自主,便将月魄掩在身后。 谁知白色飓风一扫而来,挡在前方的她,宛若断了线的风筝,被扫得直飞出去。 “小鸢!”月魄挺身而出,一把抱住她,大叫一声,“紫紫大大!” 于是,一片巨大的紫色阴影强悍袭来,“嗡嗡嗡”罩住白色飓风,任月魄抱着小鸢安然落地。 “紫紫大大?!” 小鸢异常惊讶,眼瞧着能将彪悍极致的白鹰母妖全盘罩住的紫色阴影,她心里惊叹万分—— 曾几何时,他竟有了神兵宝物? 却见此时的月魄,眼中满是关怀地注视着她。 还好,她没有危险。月魄如是想着。 他的眼神多么令小鸢心醉,却也多么令她心碎—— 既然得不到你,你又为何如此温柔待我?你可知,如今你给我多少温柔之醉,就如同给了我多少心碎之泪。 “你有如此神兵,为何刚才任我……肆虐,却不亮出?”心情复杂的小鸢轻声问道。 “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很好。”他的声线一向轻柔迷人,只是这回答却教小鸢心痛不矣。 如此温柔、善良、聪明之男妖,既然连我的心都明了了,为何宁愿死,也不愿和我在一起?你不愿在我面前用这神兵,那与怜悯又有何异? 小鸢心中有些生气,可是被他拥在怀里,却连怒火也窜不起来,瞬间消散去。 他的怀抱,多么可望而不可即。曾经她用尽多少心机,亦难如愿,如今,却被他温柔拥在怀里,多么温馨,多么浪漫。 正思忖间,却见一道血光“噌”地大耀于天地,晃得小鸢与月魄眼睛失明片刻。 “御血羽!”小鸢心中一惊,认出那血光定是白鹰门圣物。 只见紫光戟与御血羽在血光之中,各显原型,回归各自主人手中。 “快跪下!”机敏的小鸢撩起一脚,踢在月魄双膝之内。 两人双双跪在来人之前。 “师傅!”小鸢毕恭毕敬唤着,乖巧问道,“您……怎么正好经过这山谷里?” 月魄毫无防备,被小鸢一脚踹中,两腿自觉跪下。惊讶之中,抬起头来,只见面前一只浑身洁白如雪的庞然大鹰…… 自出生以来,月魄见过的庞然大物便是白眉,一只庞然白眉,相当于五只自己。 前不久,见到那吸血蝙蝠巨妖,月魄立马惊叹了,那巨妖竟有十只白眉那么大! 如今面前这庞然大鹰,几乎侵占了三分之一个无人谷,岂是白眉、蝙蝠巨妖所能比拟? 正思量,却听庞然大鹰“哈哈哈哈”仰天大笑好久,她似乎没有理会小鸢的问话,颔首看了月魄一眼。 只这一眼,凶光逼人,便看得月魄胆寒心惊,浑身战栗。正手足无措,却听庞然大鹰问月魄道,“小妖,你叫什么名字?” 它的声音虽尖厉,却如洪钟一般,在山谷中久久回旋,森森可怖。 没来由的,月魄便打了几个寒战。 小鸢担心他怯懦失语,正欲代他回答,张口嘴巴,才发现自己竟回答不出。原来这些年来,自己只知道他是一只小月魄树妖儿,唤他“小哥哥”,却从未问他名字。 正担心,却听身边之人轻轻答道—— “前辈,小妖名叫月魄。” 原来,“小哥哥”的真姓大名叫“月魄”。 小鸢突然有些悲哀,认识了他百年,居然今日才知,他叫“月魄”。可见自己是多么地自以为是,只知道唤他作“小哥哥”,为什么从来不问他叫什么名字? 却听师傅白鹰母妖笑道,“嗯,月魄小妖,我徒儿眼光不错!” 闻言,小鸢惊讶地抬起头来,只见白鹰母妖正冲她微笑,机灵如小鸢,速速起身飞至师傅身后,乖巧帮她捶背。 却听闻白鹰母妖继续问月魄道—— “月魄,你喜欢小鸢吗?” 这个问题?! 小鸢惊得一身是汗。师傅今日不请自来,已经令她震憾不矣。她是如何知晓此山谷?果真如自己所说是“经过”吗?可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但若是尾随自己而来,自己已经来此山谷一两个时辰了,为何此时才现身? 更令她不解的是,今日师傅现身,为何会以如此霸气强悍的形象,在月魄面前登场,这不是想吓死胆小月魄的节奏吗? 还好如今的月魄,胆子较从前有了质的飞跃,否则岂不是吓得当场口吐白沫? 难道……师傅想出耳反尔吗,答应了将“月魄”奖赐予我,如今又后悔了? “你喜欢小鸢吗?”如此问题,若是月魄回答“不喜欢”,岂不是会被一口…… 第六十三章《月魄篇》之我在等你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小鸢惊得一身冷汗。却听月魄轻声答道—— “喜欢。” 这答案,将小鸢惊得当场目瞪口呆! 方才,他明明……如何现在又回答…… 大惊之后,又大喜,眉眼之中全是欢喜。看来,这月魄哥哥是识时务之妖。之前吃定我动了真感情,不忍伤他,便宁死不从。如今遇见更凶悍的师傅,立马又乖巧听话了。 不知觉中,正为白鹰母妖捶背的小鸢手中技艺更灵巧了许多。 “嗯”,白鹰母妖微笑点点头,接着,兀自说了一句惊煞四野的话—— “我也觉得你们天生一对!……今日是个好日子,选日不如撞日,月魄、小鸢,我作证婚人,今日你们便成婚了吧!” “成婚?!”此言一出,小鸢、月魄面面相觑。 小鸢自是知道月魄心意,见月魄欲解释,连忙飞到月魄身边,压着他拜道,“谢谢师傅!”起身之时,严肃传音至月魄耳畔,郑重警告,“千万不可拒绝,否则师傅真的会吃了你!” 见月魄战战兢兢,小鸢心中竟有些怯喜。 谁知,望着面前骇然大鹰,沉默有顷的月魄,最终选择勇敢上前,拜道—— “谢谢前辈好意!但月魄与小鸢只是兄妹之情,而月魄心中,已经有了心上之人!” 此言一出,眼见白鹰母妖眼中凶光大露。 小鸢连忙一巴掌将月魄扇倒在地,恶狠狠说道,“师傅亲自做证婚人,是瞧得起你。将你许配予我,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月魄未料到小鸢突然来袭,重重吃了一掌,被扇到几米之外,连紫光戟都摔了出去,“嗡”的飞到了空中,剑拔弩张。 感应到紫光戟的震慑,御血羽“唰”地冲了出来,两件圣物不待主人吩咐,便自我开战,战得不可开交,直轰到了山谷之外。 “小鸢——”月魄缓缓爬起身来,吃惊望着身前凶悍的少女。在师傅白鹰母妖面前,她似乎已经不再是从前自己所认识的小鸢。 却听一道如天煞一般浑厚而凶恶的声音,在白鹰母妖之处响起,“月魄,你好大胆!今日,我看在小鸢面子上,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跟了小鸢,立马拜天地,要么,我吃了你!” 那声音在无人谷中久久回荡,震得山谷之中树木嗡嗡作响,近处略单薄的枝叶竟簌簌而落。 当浑身战栗的月魄再望向小鸢之时,小鸢眼中满是焦急、恐惧与担忧的神情。只这一眼,月魄便知这庞然巨鹰并非危言耸听!其徒儿小鸢曾在月魄面前生吞过一整头野猪,更何况面前这占据山谷三分之一的师傅庞然巨鹰! 望了望屋顶被毁的小屋舍、碾落成泥的众花瓣、狼藉一片的无人谷,又望了望曾经与洛不欢笑过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天空,眼中潮气一片的月魄,心中痛苦不矣—— “对不起,洛不!看来今日,我是等不到你了……” 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小鸢面前,轻声说道,“对不起,小鸢……” 话音未落,月魄突然感觉腹中一痛,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捂,却摸到一股温热液体。 当他不敢相信地低下头去,瞪大眼睛,惊异发现一柄锋利短剑,已被一只白晳之手狠狠捅入痛处,鲜红的血正顺着剑柄,从自己双手之中淋淋滴下。 抬起头来,小鸢美丽而绝情的脸让他觉得好陌生。 只听她冷冷说道,“没有什么‘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她将月魄狠狠推倒在地,任月魄浑身抽搐着…… 转过身来,小鸢低头对师父跪拜道—— “师傅,是徒儿眼拙,喜欢上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不识好歹的东西!看在他曾经救我一命,留他一个全尸吧!” 白鹰母妖未料到小鸢会突然痛下杀手,犀利眼神瞬间变得惊疑而飘闪,她望了望躺在地上的少年,又望了望一脸冰霜的小鸢。半晌,方才点了点头,赞许说道—— “女人,最怕深陷情海,执迷不悔!今日,我愿留他全尸,并非是因为他救过你,而是赞赏你有如此理智与魄力!……也罢,我们走吧!” 话音落点,白鹰母妖收回御血羽,带着小鸢展翼飞去…… 天宇苍苍,山谷冷寂。高高飞翔的小鸢,看起来面无表情,内心深处却痛苦难受—— “对不起,月魄哥哥,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就必死无疑!” 就在方才,她取出短剑之前,已偷偷将前刃断掉三分之一,当短剑捅进月魄腹部的那霎,趁着背对师傅的空当,她又偷偷在月魄口中塞进一颗续命丹…… 虽痛苦不矣,却不敢表露一丝一毫,虽注视前方,却多想回头望一望他倒下的地方,小鸢的心在无声地抽泣—— 月魄哥哥,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 我救你,只能救到这份上了。 能否活下去,全靠你自己的意志! 小鸢心中,如滴血一般—— 既然你与我之间是一段孽缘,那今生今世,还是不要再见了吧! …… 而她身边同样面无表情的白鹰母妖,心中更是波澜起伏—— 小鸢,你真的以为你做的小动作,能逃过我的眼睛吗? 其实,你这么喜欢他,我可以成全你。但是,你选择了放弃,这样更好! 正因如此,我才假装没看破,坚决不说破。 小鸢,你是因为听说了我的传闻,害怕我会吞掉他吗?我也听说过这个传闻—— “仇人杀来了,白鹰母妖一口囵了。情人变心了,白鹰母妖一口囵了。弟子战败了,白鹰母妖一口囵了。最可怕的是——白鹰母妖的亲妹子怯懦地哭泣,她一口囵了。白鹰母妖的亲生子重伤不治,她竟也一口囵了!” 小鸢不知,白鹰母妖眼中早已变得一片潮湿—— 约是百年前的一个夏日,白鹰母妖应黑鹰老妖五莲山挑战之约,欣然带着门下众徒前往,未料刚出门不久,想起御血羽落在家府之中,只好让众徒儿稍侯,只身返回府中去取。 未料到,刚进府,便听见寝宫之中有女妖的声音传来,“你这色鬼胆子也忒大了,老婆前脚才出门,你后边就把我丢床上来,不怕她知晓了,一口吞了你么?”一个听起来十分熟悉的女人声音传来。 “飞儿真是操些瞎心,那白痴哪回与黑老蠢斗,不斗个三天五夜怎会回来?回来还是一身伤,养个一年半载才落地。……如今五儿这个药罐子看来是指望不了了,我与你还不抓紧再造一个,哈哈哈……” 这强词夺理男妖的声音,白鹰老妖一听便是爱人辉耀。她心中咯噔一声,连忙蹑手蹑脚靠近聆听,竟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咯咯咯,你这重男轻女的坏男人,亏我姐带了五儿一百多年,居然不知她亲生的,其实是一只丫头片子……” “我的不就是她的吗?五儿是你与我的亲生子,她是我老婆,自然也是她的亲生子了!来来来,我们抓紧时间再造一个强壮的五儿!……” 寝宫之中,放荡的淫笑声顿时令人浑身鸡皮疙瘩乍起。听到此处,气得浑身战栗的白鹰母妖,一腿踹开寝宫之门,惊得床上白花花一对鸡飞狗跳…… 就在那一天,白鹰母妖问得亲生女儿下落,便一口囵掉了变心的爱人辉耀,却让背版自己的亲妹子飞点仓皇逃走…… 往事不堪回首,白鹰母妖满眼爱抚地望了望身边振翅高飞的小鸢,心中感慨万千。 小鸢,你可知,母亲并不是你所听闻的那么坚强凶猛,母亲有时候也很脆弱,很无助…… 那一夜,白鹰母妖好想把五儿也一口囵掉,可是怒不可抑的她冲到五儿病塌之前,望着楚楚可怜的五儿,自己却下不了狠心。 毕竟,面前药不离口的五儿,她亲手带了100多年,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在她心中,这孩子与自己亲生又有何异? 可是没过多久,这个天生病秧子便重伤不治,撒手人寰。 她将五儿埋下,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小鸢,将她纳入自己门下,悉心调教。 那个时候,听闻白鹰母妖一口囵掉变心情人和病故儿子流言的小鸢,后来又亲眼见到师傅一口囵掉自己的亲生妹子飞点、宿敌黑鹰老妖,自然是深信关于师傅的传闻—— “能入口的,白鹰母妖都能一口囵掉。不能入口的,白鹰母妖亦能一口囵掉!白鹰母妖就是一只疯狂之妖、肆虐之妖、杀人如麻之妖!” 望着身边假装坚强的小鸢,白鹰母妖充满母爱地眼睛里泛起一片晶莹。 看得出来,小鸢,你是真心喜欢那只小妖! 你这么难过,我却不能安慰你! 心痛是一时的,幸福却是一世的。 既然你与他没有缘份,放弃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你做得对,你比母亲更理智,更坚强,更有气魄! 母亲为有你这样的女儿而感到舒心和骄傲! …… 而此时,静谧无人谷中,幽幽山风轻轻吹过枝叶,仿佛有谁在叹息。 殷红的血从月魄的伤口淋淋流出,他突然觉得生命好脆弱,神智似乎就要离自己而去。 月魄,月魄,再坚持一下,今天是她回来的日子,我等了好久好久,就像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洛不,我在等你! 我真的做到了,我的手中、眼中、心中只有你一个人! 第六十四章 《婼合篇》之曾经沧海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此时此刻,妖宫之中,那个名叫“月魄”的少年不知何故消失不见。 婼合回过头来,在阿顺的眼中,她看见了曾经错过的一场重要的东宫对话—— “依小人刚才卜算,大公主体内妖神虽已苏醒,但仍处于浑沌状态。……只怕其身上戾气过盛……冰释水可令服下之人失去爱恨记忆……”鬼母说了很多很多。 最后,鬼母话锋一转,又叹道,“奇效冰释水虽无色,却并非无味。目前尚缺一能令大公主心甘情愿服下这冰释水之人。” …… “冰释水?”婼合听得一头雾水,来不及理顺思绪,却见阿顺眼中,又出现了不久前刚刚在东宫发生的情景—— “报!”一个小侍卫急匆匆跪在东宫前。 “何事?”疲惫不堪的妖后似乎刚上床休息,脸色不好,闭着眼睛问道。 “大公主妖神附体,在荼蘼宫附近,将众公主王子飞箭射伤。此时此刻,正要剥四公主的脸。” “什么?!”妖后大惊,翻身下床,望了望荼蘼宫方向,一片火红之光,十分耀眼,急忙对阿顺吩咐道,“顺,快帮我着衣,我去看看。” “请后稍安勿躁,您刚回宫,好好歇息。待我请鬼母前去看看。”阿顺关切地将妖后扶上床。 谁知,妖后刚刚躺下,又见荼蘼宫方向一片大阴。 “看来鬼母已经去了,但若真如鬼母所言,只怕她并不是已成妖神的合儿的对手。” 正说着—— “报!”又一个小侍卫急匆匆跪在东宫前。 “快说!”妖后连忙吩咐。 “大公主在荼蘼宫附近将鬼母打败,正持刀要剥四公主的脸!” “此事不妙。”妖后又惊,“上次鬼母曾说虽有冰释水,但还缺少能让合儿心甘情愿服下之人。如今看来,我亦不一定能让已成妖神的她,服下此水。” 正说着,荼蘼宫方向一片金光闪耀。 “帝?!帝亲自……”妖后再次大惊,心中既担心帝受伤,又担心合儿受伤,正焦虑万分,突然看见了一旁的阿顺,眉头一皱,心生一计。 “顺!” “属下在!” “虽然不知此计可不可行,但如今也只能让你去冒险一试。” “还请后明示。”阿顺道。 妖后从怀中取出冰释水,对阿顺指示,“用您的迷幻**去试试吧,但愿合儿心中还有可信之人。” “是!” …… 从阿顺眼中看到了一切真相,婼合惊慌失措,方才看到的“月魄”,原来是阿顺的迷幻**! “这、这不是真的。” 她想把刚刚饮下的冰释水吐出来,可那冰释水非同寻常,遇肤即渗,无论如何想方设法,亦吐不出一口。 “顺姨,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婼合心里默默地祈祷着,摇摇已经开始略微模糊的视线,定定神智,冲着阿顺再望过去。 阿顺——这个在外人眼中素来沉默寡言、神情冷漠、鲜少露面的女人,近百年来,虽路过婼合身边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路过,婼合都能在她眼里捕捉到怜悯与无奈,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一闪即纵。 阿顺是唯一一个同情过婼合悲惨命运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在此妖宫中令婼合尚存一丝信任之人。 此时此刻,在阿顺的眼睛里,婼合读到了同情、愧疚、无奈、慰籍…… 那重重叠叠交织在一起的每一种情愫,一点点粉碎婼合可怜而卑微的愿望。 更让她胆战心惊的是,来自阿顺心底那抱歉的话语。 阿顺的语调是那么地真诚而平静,却不知这句话在婼合心里掀起了多么可怕的骇浪惊涛—— “对不起,合儿公主,虽然欺骗了您,但这杯冰释水,可以让您忘却这一百年的爱恨记忆,忘却您出生以来,所经历的所有磨难和痛苦。当您再醒来时,将迎来一个崭新而美好的世界!” “忘却……一百年的爱恨记忆?!” 这些字眼,让婼合听得毛骨悚然,眼中、脑中、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喜欢腼腆微笑、名叫“月魄”的少年。 霎时,婼合的心宛若被无数把刺刀狠狠宰割,以致身体呈现出痛苦到不可承受的姿态。 “不要,我不要你们所说的崭新而美好的世界!我不要忘却……” 她颤抖着嘴唇,惊慌失措,喃喃自语,无助的泪水簌簌而下。 突然,她周身大绽耀眼光芒,炫得众人双睛瞬间丧失视物能力。 还没等大家弄清怎么回事,她整个人便消失在妖宫之中。 还记得初遇他时,他惊恐万状,却勇往直前,将血肉模糊、面目狰狞、跌落悬崖的她揽入温暖的怀中。 还记得凶悍鞭下,他浑身战栗,却义无反顾,代她受鞭鞑,伤筋动骨,奄奄一息,最后晕倒在她身上。 还记得石洞之中,他帮她取暖,虽天生怕火,却赴汤蹈火,引火烧身,只为不让她重蹈小鹿的悲剧。 还记得地下书库之中、白眉发狂之时、小鸢逞凶之际…… 多少次,他不顾一切冲上来,只因他想用他全部的力量,来守护她的一生。 还记得野果甜甜,还记得欢笑声声,还记得相牵依依,还记得相拥暖暖,还记得誓言旦旦…… 多么温暖而勇毅的少年,多么刻骨又铭心的往事,老天,你怎么忍心让我忘记?! 多么可爱而迷人的少年,多么甜蜜又美好的往事,老天,你怎么忍心让我忘记?! 从妖宫中飞出,婼合只想迅速飞到无人谷。 可是飞着飞着,那清澈的湖泊、温馨的“小屋舍”、神秘的地下书库,还有整个承载着她甜蜜回忆的美丽山谷,在她记忆里逐渐迷失了方位…… 眼看着双眼愈来愈眩晕,意识愈来愈模糊,行动愈来愈艰难,她的心亦愈来愈惶恐和焦虑。 “月魄!” “月魄!” …… 她不停地呼唤着他,却一直得不到他的回应。 冰释水的效力愈来愈明显。 渐渐地,她开始辨不清方位,呼吸愈来愈紊乱,身体愈来愈无力,直至虚脱跌落在地。 “月魄,你究竟在哪里?” 绝望而无助的婼合开始嘤嘤哭泣。 可是此时的月魄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意识正在流失,根本听不见她的呼唤,如何有回应? 多么不想忘记,临走那晚,月魄将新月耳钉织成手链戴在自己手腕之上,依依不舍地对她说,从此以后见手链如见他。“不要忘记我。”他对她说这句话时,眼中是多么的不舍。 “月魄,我不要忘记你!” 满面泪水的婼合从怀中取出那只新月耳钉,想戴在耳朵上,可是颤抖的双手已经开始不听使唤。 戴环心切的她,动作粗鲁地扎穿耳朵,可是依然怎么也戴不上。 怎么办? 怎么办? 焦虑万分的婼合横下心来,将那新月耳钉置于掌心,狠狠摁入前额之中,任凭鲜血淋漓。 心痛到极至,她浑身战栗,歇斯底里地冲天哭喊—— “老天,我爱月魄!我多想与他长相厮守、比翼双飞,为什么我等了一个世纪,用一百年的苦难,也换不到这个呵护我的人?” 从隐忍地嘤嘤而泣,到放肆地嚎啕大哭,她的精神开始迷离恍惚。 突然,大地似乎在脚下剧烈起伏,景物似乎在四周加速旋转,这一切症状都是即将晕倒的前兆—— “不能晕倒!” 冰雪如她,太清楚“晕倒就意味着一百年的记忆从此消失!” 她强忍着悲痛与绝望,摸索着从地上捡起一块长棱石,用最尖厉的棱角对着大腿狠狠地扎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一时间,血花四溅,痛彻心扉。 但此时此刻,身体和内心的剧痛都必须抛之脑后,因为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趁着头脑清醒一分,她竭尽全身气力,仰天长啸一声。随着这声怒吼,最后一波妖神煞气终于全然释放。 一瞬间,穹苍之下,极光骤现,势不可挡,天地万物堙没其中。 极光灭时,方圆数里,每石每柱,寸土寸金,都烙上了“婼合爱月魄”的字迹。 若有一天,经过这里,希望这些字迹,能够提醒自己,那年那月,我曾经爱过一个叫做“月魄”的少年。老天,求求你,一定要让我想起他…… “月魄!” 双眼红肿的婼合生无可恋,对着不知身在何处的少年,轻声说道—— “这一世,我先负你。我允你从前的誓言都不作数,我、允、你、爱上别人……” 一字一泪,字字滴血。 说完,血泪斑斑、肝胆俱碎的她,一注抑郁的鲜血,脱口而出,昏死过去。 就在昏迷的一瞬,她浑身苍白如纸。 昔日三千青丝,化作凄凄银缕。 血梅触目惊心,幽然迎风绽放。 哀哀怨怨之风,起于浮萍之末。 冷冷清清之雪,飘于宇宙之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可怜真心遭冰封,从此明月何处寻? …… 三两片随着雪风吹散的树叶,似乎承载着婼合的心意,遥遥千里,飘入无人谷中,落在满身血渍的少年身边。 只是这个已经陷入昏迷的少年,还来不及看到上边“婼合爱月魄”的印记,这些树叶便吹落在了湖水之中…… 得知冰释水已被婼合服下,妖后喜形于色,命妖宫举宫出动,四下寻找婼合。 无奈风雪纷飞,天地茫然,千踪径灭,万物藏匿。 浩浩妖界,难寻婼合尚存之一息。 第六十五章 《婼合篇》之来世今生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妖宫之外,风雪交加,鬼母静静地呆在无名山头,任鬼哭狼嚎之声在身边叫嚣。 “主人,计划推行得十分顺畅!”幽魂欣然而来。 计划才刚刚开始,有什么值得骄傲? 鬼母虽然不言不语,心中却是一声苦笑。 这几日,为了配合妖后与婼合,她不惜暗藏功力,任她们将自己摔地鼻青脸肿、浑身是伤。但这些皮外之伤从来都不算什么。 她脸上沟壑纵横,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邪鬼传来消息,阿玉一切顺利!”见鬼母望着无人谷的方向,幽魂贴心地说道。 她却不知,鬼母此时心中感慨的却是另外一番话语—— “合儿,我也不想让你饮下这冰释水,只是,当年白须老妖,只算出了你的妖神之体,殊不知,你远远不止……” 鬼母幽幽叹了一口气,“你的心性,连你自己都无法控制,更何况你的母后父帝,只有这冰释水,方能调和你的心性……” 尚记得,她入妖宫的第一天,看到那浑身鞭痕、惨不忍睹的美丽女孩在凌厉长鞭之下,死死咬着牙,默默忍受着,她便知道,这个女孩就是自己苦苦寻觅了300多年的那一位。 “合儿,忘掉从前的苦难吧,虽然现在的你,对于失去痛不欲生,但将来,你会发现,其实,得到的远远比失去的多!” 鬼母心中久久难以平息。 幽魂以为自己能读懂鬼母的心,但此刻,望着她一脸累累的伤痕,实在不懂面前之人,为何望着山谷的方向,宛若磐石一般,屹立不动。 良久,方听鬼母询问,“阿玉何时来?” “今明两日之内。”幽魂静立着,轻声说道。 “不急,血海深仇当前……”鬼母望了望空中飘落的雪,任它们在掌心之中渐渐融化,“阿玉心浮气躁,只怕会露出破绽,让他迟些来,徐徐图之。” “是。”幽魂得令,隐身而去。 鬼母孤身立在山中,许久许久。鹅毛大雨覆在她身上,宛若白色毛毯披在全身…… 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一千年前,也是如此冰天雪地之中,一个身披红狐斗篷的美丽少女端坐于亭中,手执长卷看得痴迷,贴心的仆人为她备了四处燎炉炭火,她挥挥手,让仆人撤下。 就在那一天,一位英武威猛的将领宛若天神一般,从天而降。他头戴一顶红缨头盔,盔矛尖锐锋利,熠熠生辉。身着坚挺厚重的黑色甲胄,却行动自若,英姿勃发。一袭丝绒大红金丝披风,在皑皑雪光之中大放光华。 那将领威严华贵,昂昂走来,竟让美丽少女看痴了去…… 鬼母默然望着扑面而来的风雪,良久方才回过头去,苍老而痛苦的脸上淌下两行浑浊的泪。 浮若之被婼合遗忘在妖宫书库之后,这厮跑了许久,y料寻不着公主的影迹,只好默默往雪雁宫方向回走。 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宫中妖仆似乎都在往同一处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之哥,”正在此时,小妖女虹儿出现在身边,脸上娇羞一片。 “哦,是虹儿呀。”若之取出小小夜明珠,微微笑道,“谢谢你的夜明珠,给我帮了许多忙啊。” 这厮随便一笑,便邪魅勾人。 小妖女虹儿原本随众妖去看热闹,遇见心心念念爱慕的美男若之,早已将热闹二字丢去了爪洼国。如今再见若之迷人笑靥,霎时红着脸低着头,左手指尖儿对着右手指尖儿,没话找话地说道,“若之哥,这夜明珠已经送给你了,能帮上你的忙真好。……若之哥此时正往哪儿去?” “回雪雁宫啊。”浮若之声音天生柔媚,这声音听在虹儿耳中,仿佛故意撩人一般,惹得虹儿心中小鹿乱蹦。 “不过,这多么人都在往哪儿跑啊,发生什么事了吗?”浮若之随口一问,方才将虹儿拉回了现实。 “哦,听说公主王子们打起来了。闹得可凶呢!”虹儿连忙笑道。 “公主王子?”浮若之原本以为,定没有婼合什么事,正欲离开。突然身边一个满头大汗的小侍卫匆匆跑过,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不得了了,要出人命了,这一次大公主肯定死翘翘了!” 一听到“大公主”三个字,惊得浮若之拔腿便跑。 可是,现场围观的人太多了,浮若之怎么挤也挤不进去。 只听得现场凌厉鞭声呼啸,前面围观妖人说什么血肉模糊,回天无力,急得他恨不得插翅飞起。 可是,就当他好不容易挤到前边,形势却变了。 婼合似乎恶魔附身,变作“涅槃火凤”疯狂报复。那一刻,在浮若之眼中,她竟浑身散发着一种与平素完全不同的“美”,那是一种惩恶除强的逆转之美,一种所向披靡的强势之美,亦或是一种极度疯癫的邪恶之美! 美得不可一世,美得令浮若之崇拜沉迷。 看着妖宫天翻地覆,这厮竟大感痛快畅意! 可是,再后来婼合不知为何,痛苦大叫一声,消失在妖宫之中。 “公主!公主!”不待妖后命令,浮若之便四处寻觅。 “你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浮若之心中隐隐有种担忧,不停祈祷。 而无人谷中,当御血羽撤退之时,“紫紫大大”本想回到月魄身边,可是身子微颤了一下,最终,它还是退缩到阴暗之中。 “月魄,你何以如此痴傻,执迷不悟?……” 时值初秋,冰雪却在寒风中抖落,紫光戟不是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它对月魄一直嗤之以鼻。一只小妖,为何要那么单纯?为何要那么善良?为何要那么痴情? 如此之妖,如何能成为千年冥界圣物的主人? 咳,咳,原本自己也没有想过让他真正成为自己的主人,可是为何此时会不自觉发此一问? 当寒冷的夜风夹卷着鹅毛般的大雪飞飞扬扬,“紫紫大大”又忍不住有些担忧,这小妖会不会被…… 正担忧,心中不免又斥责自己—— 你疯了吗? 等的不就是他被…… 如今怎么优柔寡断起来? 如此纠结,令紫光戟越来越惊疑。自己可是一件沉睡了400多年的冥界圣器,不过才与他呆了三两日,为何心中会莫名挂牵于这么一只令自己不齿的小妖? 突来之雪,宛若不速之客,掩埋了无人谷中的一片狼藉,也掩埋了血泊之中的少年。 一百年来,这无人谷犹如世外桃源,月魄在此茁壮成长,且不说气候风调雨顺,便是这山谷之中,各种生灵亦是一片和谐。除去那片突然而来的山火,月魄似乎从未受到过生命威胁。 如今,小鸢捅下的这一剑,若不是她临走前塞入他口中一颗珍贵的续命丹,月魄又岂能支撑到此时? 可是小鸢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初秋之日,妖界竟会雪虐风饕,天气骤转。纵使她断去了三分之一的剑刃,这一剑却依然不可逆转地威胁到了月魄的生命。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山谷之中的凶寒之气愈来愈重。 被寒气浸透冻醒的月魄,睁开惺忪的双眼,恍恍惚惚之中,望了望空空如也的山谷—— 她还没来…… 月魄静静闭上眼睛。 或许,不来更好,若是让她瞧见我如此模样,只怕会伤心难过…… 天好冷,他的身体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雪光好刺眼,纵使闭着眼睛,月魄依然能感觉到眼睛的不适。 忽然,一缕若有若无的笛声轻轻飘来。那宛转空灵的笛声,舒缓优雅,袅袅而来,有种熟悉的感觉。 只是,上次听到这笛声时,尚哀婉凄切,何以此次竟有一种淡淡的喜悦。 还有,这一片紫色光影是…… 月魄吃力地睁开眼睛,一眼便看见了紫光戟,还有—— “师傅——”他轻声唤道。 这位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的黑衣男人闭目吹笛而来,脸上浮着些许笑意。 可是,还有一只可怕的…… 邪鬼的眼睛一直笑眯眯地盯着月魄身上的血,眼中闪闪莹光让人好生恐怖。它似乎实在忍不住,跳上前来,贪婪地用双手抹着血渍,往口中送食。 “滚开!”紫光戟一记狠抽,邪鬼宛若猴狲般凄厉跳远,逃至一边。 “其实,我不是你师傅。” 直到此时,站于紫光戟身边,拥有倾世容颜的黑衣男子微微笑道。不待月魄再问,他似乎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一句令月魄不可思议的话—— “我,只是你的来生。” “来生?”月魄眼中飘过惊疑之色,口中却没有气力再过问。 “你的灵魂到今日便消散了……为了你生命的延续,我一直等候在这里。”黑衣男人轻声说道—— “其实,早在半个月前,我就准备上任了,若不是你……” 半个月前?! 那时,小可爱落入地下书库寝宫之中,那个掐住自己脖颈的血影…… 不知不觉,那狰狞的一幕,缓缓浮现在月魄脑海之中。 月魄已然没有气力再害怕,他的目光飘过一向活泼、此时却保持沉默的紫光戟,那冥界圣物竟有些心虚地躲在了黑衣男人之后。 “对不起,月魄,我是一只孤独了400多年的灵魂,太孤独了……”黑衣男人幽幽叹了一口气,缓缓对月魄说道,“别怪我见死不救,我等这一天,太久太久了。” 第六十六章 《婼合篇》之你在哪里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眼看月魄心犹不甘望了望山谷之外, 黑衣灵魂顺着他的眼望去,不无揶揄地笑了,“月魄,别太傻了!你可知,你等侯之人,是何人?!” 见月魄没有理睬,黑衣灵魂接着笑道,“那姑娘,不仅仅贵为妖界大公主,而且还是千百年难遇的无上妖神……试问,如此尊贵的姑娘,怎么会喜欢你这山野小妖?” 听闻此言,奄奄一息的月魄,宛若回光返照,回过头来,震惊地望着黑衣灵魂。却听这黑衣赤魂继续幽幽笑道,“就算那姑娘真心喜欢你,高高在上的妖帝妖后又怎会同意?妖界众侯又怎会认可?……我若是你,必定早就断了这颗攀附之心!” 话音落定,月魄眼中无限讶异神色飘闪而过,心中默默问道,“洛不……你真的是公主吗,你真的……是妖神吗?” 一片凄然琼光,于他眼中溢出,无人谷中晶莹雪色亦为之黯然…… 良久,紫光戟方才轻声说道,“主人,他的灵魂已经散了。” 黑衣灵魂点点头,徐徐飘近。望着月魄默然静立,心中却是思绪难平—— 对不起,月魄,唯有如此劝你,你的灵魂才肯全心以退。 感谢你,让她对你情根深种! 放心吧,我会帮你珍惜她的爱,我亦会帮你……爱、她。 毕竟,我需要妖神之力! 思忖之后,伪装多日的低调儒雅气息在他眼中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尊贵无比、凌厉无双的滟潋之光。 黑衣灵魂抬起头来,瞥了一眼不远处形同猕猴的邪鬼。 那邪鬼虽生生挨了冥界圣物紫光戟的一记狠抽,却并未对身体造成大伤。毕竟,同舟共济的紫光戟心中自有定数,端出的架式凶猛,实际落点却恰到好处。 邪鬼这家伙见不得血腥,一见血腥,便头脑发胀,难以控制。见到月魄偌大的伤口,一不留神,便忘乎所以,不给它点棍棒警醒,它便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在做何事。 此时正嘻皮笑脸的它,被黑衣灵魂这一瞥,只觉得后背心悚然发凉,顿时浑身哆嗦着转过身去。 接着,黑衣灵魂又看了冥界圣物紫光戟一眼,跟随他几百年的紫光戟心领神会地在他身旁震了震。 最后,他望了望躺在血泊之中的月魄。 这只小妖的身体,黑衣灵魂是满意的。自己拥有绝世美颜,这只小妖虽如璞玉,不曾修饰,却依然拥有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以及一副趋近完美的身材。 虽然容颜和身材不如从前的自己,但这些都不是问题。月魄太不懂得展示自己容颜和身体之美。只要这具身体为黑衣灵魂所驾驭,定能让它瞬间脱胎换骨。 原本以为,轻松便能获得这具身体,未料这只小妖的灵魂之中,似乎存在什么神奇力量,能够抵挡黑衣灵魂的强势侵入。 这些时日,黑衣灵魂让邪鬼附着小老虎的尸体,天天偎在月魄怀中,偷偷吸取他的至阳至刚之气。 直到前两日,自己方可试着靠近他,并以教授法术的名义,试了试月魄身体的灵敏度、柔韧度以及对灵力的承载度。 就算今日鸢鸟妖不刺下这一剑,黑衣灵魂也会在近日选择最好时机,对他下手。 毕竟,黑衣灵魂身上承载的血海深仇太沉重。卷土重来、志在必得……众多执念在他沉睡期间,亦如铁锤凿斧,一锤一锤,锤凿入自己的灵魂,永世不忘。 他太需要月魄的这具身体,一个被诅咒的冥界灵魂,只有神之泪,方可重生。 原本以为,必须到仙界之中才能得到神之泪,但没有想到如此珍贵的月魄树儿,居然能在自己沉睡的洞府之前存活,并生长成如此一具绝好的身体。 他太需要从黑暗洞穴之中,走到灿烂阳光之下,需要向当初迫害他的仇人们一一报仇雪恨。 黑衣灵魂立在乱飞乱扬的风雪之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走入了月魄的身体…… 而此时,妖宫之中,一片混乱—— 宫**有两位王子四位公主,其中,一位王子和三位公主伤重卧床,一位王子晕厥未醒,还有一位公主失踪不见! 妖医们忙得晕头转向。妖仆们纷纷煎药端汤。 而东宫之中,妖后应琳一记耳光将阿顺和一众妖侍掀翻在地,杏眼圆睁的她怒不可遏,大发雷霆—— “我早已传令,禁止任何人靠近和忤逆大公主,并交由你们亲自护卫,确保她一月之内不出事。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后,大王子侍着你的调令……”被摔得四脚朝天的第一侍卫长南晋迅速爬起,正欲解释,却被一记凌空掌风,掀出东宫之外。 “就算把整个妖界全部翻过来,也必须找到大公主!”妖后应琳怒火中烧,浑身气焰嚣张。 此命令宛若天雷,在妖宫之中,惊天动地。 命令一出,三千多名妖侍在宫廷总侍卫长孟火的指挥下,紧急出动。众妖侍十妖一组,配一火妖仆,加一抬榻,以妖宫为中心,向四野辐射,火速展开地毯式搜索。 虽然已经安排三千余名妖侍出宫寻找,妖后应琳还是怒心难下。 深受责难的阿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毕竟,妖后应琳诞下五公主后,还未出月子。为了大公主,妖后应琳破除月子禁忌,亲赴逍遥峰,谋回冰释水。如今方回宫,尚未卧下,便被公主王子们内讧惊扰在心。 如此大动肝火,必对身体有害。 而此时此刻,只有阿顺明白,妖后应琳盛气凌人之下,端的是一颗担忧大公主(确切而讲,是妖神)安危之心。 看妖后应琳如此气势,必定会亲自出宫寻找,可是天气如此恶劣,尚未康复的妖后应琳身体,如何吃得消?若是不好好调养,必将烙下永久病根。 “后,已经安排三千侍卫,出宫寻找大公主,您就先上床休息一下吧!”一心忧虑妖后应琳身体安康的阿顺,不顾被训斥责骂风险,膝行至焦躁不安的妖后应琳面前,苦口婆心劝道。 “啪——” 果不出然,妖后应琳又一记愤怒耳光,将阿顺掀翻至宫墙,重重撞落。 “谁、也不许在我面前提‘上床’‘休息’几个字!”妖后应琳恨恨愤斥道,眼中怒火汹汹而出,惊得一众妖仆胆战心惊。 阿顺明知如此结局,只能爬身而起,跪拜在地,焦急唤道,“后……” 万千担忧,只在此一呼唤之中。 心急如焚的妖后应琳,没有理会阿顺。回头看看天色,她眉头紧锁,心中焦躁万分,吐下一句,“不行,我必须亲自出宫去找合儿,才能放心!” 话音未落,妖后应琳身影已飞出宫去。 “后,后!” 阿顺惊得脸色大色,焦虑的妖后应琳寒衣未添一件,若是如此出宫,身体真是不堪设想。 紧急唤了几名贴身小仆,备上毛皮披风、兽皮大裘,紧跟飞去。 风雪趋紧,天气愈变愈恶劣。 盛怒之后,无限悲痛的妖后应琳,心里顾虑重重—— 几百年来,妖魔两界战火不断。一直占据下风的妖族,为求和已献出了半数肥沃之地。近年魔族更是骚扰频繁,誓有将妖族全盘灭掉的野心。 虽有仙界调和,但眼看魔族气焰愈来愈嚣张,妖族士气愈来愈低迷,妖族战事却屡屡败绩,妖后应琳如何不心急。 此次为何妖帝对妖神复苏、陷入浑沌的婼合束手无策,正是因为年初与魔族交战时身负重伤,尚未痊愈。 如今,婼合体内妖神复苏,真可谓天不灭妖族,这可能是妖族生存并强大起来的唯一希望,绝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事! “合儿,合儿!” 产后尚未复元便远赴仙冥两界交界的妖后应琳身体明显有些吃力,但她寻找婼合的脚步,依然毅然决然。 当年灭掉合儿情魂爱魄,原本是想让身为妖神的合儿,心无旁鹜迅速强大,未料到,一着错棋,竟险点亲手灭了婼合的妖神之体。 这百年来,妖后应琳每每想起,追悔莫及,默然神伤。 正因为此,每见婼合,妖后应琳都会油然而生一股熊熊恨火。既恨自己武断专行,又恨婼合是铁不成钢。 正是在这种恨火驱使下,一而再、再而三、变本加厉伤害婼合。 若不是自己一错再错,又怎会担心她记恨亲人? 若不是担心婼合记恨,又怎会骗她喝下冰释水? 如今想来,骗她喝下那冰释水,究竟是对是错? 会不会是自己太草率? 为什么合儿喝下冰释水,反应如此之大? 难道这冰释水会对她造成巨大伤害? 这种伤害究竟会伤她到什么程度,妖神还能复苏吗? …… 妖后应琳心中层出不穷的疑问,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一边寻觅,一边揉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突然想起婼合喝冰释水的情景,无数新的疑虑又层出迭现—— 幻术中,婼合必定看到了某个人,这个人能让合儿听话得喝下冰释水,但合儿眼中看到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此幻术最大的缺陷,即在于只有被施幻之人,才能看清她想看到的那个人的脸。 都怪自己这么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虽然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己却连她的气息都不熟悉…… 茫茫天地中,合儿,你究竟在哪里?! 第六十七章 《婼合篇》之冰雪大作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妖界之中,天气骤冷,冰雪大作,对搜寻大公主造成了很大的阻碍。 妖后身体尚未康复,连日操劳透支,让紧紧跟着她的阿顺和众妖仆心中十分担忧。 任凭阿顺和妖仆们如何规劝,独断专行的妖后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阿顺知道,这个妖界权势第一的女人,从来说一不二,只好放弃劝说。在寻找的路上,叫上了两只火妖侍卫,让火侍在妖后身边施以温暖法术。 而五六只妖仆们时时紧盯妖后,随时搀扶左右,阿顺则全力以赴寻找婼合的气息。 寒风呼啸,冰雪无情。 “好痛!”黑衣灵魂一心一意附入月魄身体,伤口传来的巨大刺痛,令他浑身战栗不矣。 通灵主人心声的冥界圣物紫光戟,脉脉散发紫色荧光,努力为黑衣灵魂施展疗愈法术。但这紫色荧光却无法带给这具身体一丝一毫温暖。 透过重重枝叶,黑衣灵魂望着风雪大作的天空,暗自思忖—— 月魄,你便是在这种剐心剔骨的巨痛中离世的么? 黑衣灵魂紧锁眉眼,狠咬牙关,默默忍受着来自这具身体不可抑制的巨痛。 只听紫光戟一片“嗡嗡”震动之声,一大片荧荧紫光包围了黑衣灵魂和承载着着它的月魄身体,徐徐飞至地下书库寝宫之中。 虽说邪鬼是吸血小鬼,但此时主人上了月魄之身,他亦不敢再行放肆,如猕狲一般,速速飞爬至寝宫之中,从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草药,忍着血腥对自己的无限魅惑,将草药敷于月魄身体的伤口之上。 当草药悉数敷完,立于月魄身体之侧的邪鬼实在忍不住,身子愣怔了一下。 怎料正在此时,“啪”的一声,邪鬼脑袋不知被什么狠狠扫过,横飞出几尺开外,重重跌撞洞壁之上,直撞得脑袋嗡嗡乱响,双眼大冒金星。 这一次,紫光戟发现邪鬼开小差,没留任何情面。 毕竟,真正的主人正在深受煎熬,不容任何鬼魔妖仙觊觎。 恍惚之间,紫光戟便觉得石床之上所躺之人,就是那只小妖月魄。 对不起,月魄…… 为何要说对不起? 冥界圣物紫光戟近日对自己反复纠结之心十分羞恼。 毕竟,一件已经几千余岁的冥界圣物曾经欺骗了一只单纯小妖的心。就在几日之前,自己曾扑入他怀中,嘻嘻嘻嘻地诓骗他“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是多么羞于启齿的事情! 当然,也算不上诓骗,因为主人玫玉迟早会占据这具身体。我只不过早些与这具身体在一起。 而且,我早就告诉过月魄,我的主人只有一个,月魄就是玫玉,玫玉就是月魄,只不过单纯的月魄小妖没往细处想罢了。 可是,为了让月魄不再对无人谷中系列尸体案件予以追究,自己与主人玫玉、邪鬼联手,制造了“吸血蝙蝠巨妖”骗局。让月魄本已开始怀疑附在小老虎身上的邪鬼之心,又放松了警惕。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紫光戟更加厌恶善用鬼蜮伎俩的邪鬼。 黑衣灵魂玫玉早知入月魄之身,会有一番痛不欲生的时日,想到400余年前,自己所经历之痛应有过之而无不及,便并未放在心上。 未料到400年时光虽一晃而过,但再经历生死之痛之时,仿佛重渡鬼门关,再踏奈何桥,这过程依旧痛苦难熬。 而此时,离无人谷千里之外,一个面朝大地绝望卧下的少女,被封于厚厚冰层之中,她雪发晶莹,万千血泪与冰雪融为一体。 风雪夜里,一道幽幽鬼影飘来。 当鬼影立定,冰上出现一个佝偻的身影,她战战兢兢伸出满是沟壑的手,隔着冰层,摸了摸被封塑在其中的少女。 良久,鬼母立起身来,徐徐巡视一周,突然全身释放浓浓鬼魅烟幕。待那烟幕弥漫过后,方圆数里之内,每一粒石头、每一根树木、每一寸土地,每一块金属之上,所烙印的“婼合爱月魄”字迹均淡隐而去。 “合儿,你知道吗?”鬼母凝望着冰封之中的少女,仿佛凝望着自己的孩子,“自打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希望我们能成为一家人。” 所以,她打心底地支持白骨变出那一系列的法术,来引导、激励婼合。 “我喜欢你读书的样子,就像我年轻时一样。”鬼母微笑着,用嘶哑的声音喃喃说道—— “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也是一个善良的姑娘,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却依然保持本性,你可知,这是多么难能可贵。” 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一片灯火,鬼母站起身来,对冰封之中的婼合最后说道,“从今以后,忘记那只小妖吧,当你爱上玫玉之时,你便真的拥有了幸福的未来!” 她知道不久妖侍们便会发现被冰封的婼合,于是轻轻拄了拄手中的拐杖,在一片黑烟中消失而去。 只是,她以为所有痕迹都已被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抹去,却不知还有一片漏网之叶,早已被风雪吹远到数百里之外…… 天气骤然大降,早早追赶出宫的浮若之,只穿了薄薄两件单衣,冰天雪地之中,冻得瑟瑟发抖,却不甘心撤退。 路上,遇见持着火把的妖侍,才知妖后早已派出三千余妖人正在找寻大公主婼合。 望着漫山遍野流动的火把,浮若之料定,众妖定是尚未找到公主,否则如此天寒地冻,大家早已蜷缩炉火之侧。 “公主,你在哪里?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虽然与婼合相处不过一二十日而已,莫可奈何中,浮若之感觉自己早已将一颗心全部交给了她。 有些事,真的可遇而不可求。多少纯情小妖女对自己微微一笑,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可惜自己对她们提不起一丁点兴趣。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却怎么也抓不到她的心。 即使如此,浮若之仍一意孤行地任自己沉溺于对她的喜爱之中。 毕竟,心动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 尝到了这种感觉,明白了这个道理,浮若之也便明白了那些小妖女们对自己的痴迷。 只是今天,总感觉眼皮跳个不停,浮若之十分担心。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冰雪前行,突来的一阵寒风,将一片冻叶吹至脸上。浮若之伸手去拂,感觉冻叶从眼前飘过时,似乎有闪闪字迹。连忙又将那冻叶从冰雪之中捡起, 于是,他看见了冻叶之上的娟娟字迹—— “婼合爱月魄”。 那一刻,他的心既激动又害怕。 激动的是,“婼合”,不是大公主的闺名吗? 这片冻叶,是否是大公主留下的? 害怕的是,这“月魄”是何人? 大公主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 不管怎说,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大公主的安危,不管这冻叶之上的话语是真是假,是何人所写,浮若之有种强烈的感觉,公主应该就在这冻叶附近! 于是,这厮将冻叶收入怀中,继续朝着冻叶飘来的方向前行。 却说小妖女虹儿看着浮若之飞奔出宫,没多久,便见风雪乍起,心中十分担忧。 小妖女虹儿初见浮若之时,这厮正衣不遮体被擒入宫,当时虹儿正赴各宫分发例银,经过天生邪魅尤物身边,只一眼,这只美得令人惊艳的男妖便捕获了小妖女的心。 小妖女虹儿虽非高职,但手中活计,与各宫妖仆利益相关,寻常妖等,十分买帐。恰好络腮胡侍卫长是虹儿亲表哥,见他扬鞭欺凌浮若之,虹儿连忙好言相劝。并叮嘱相关人等,请予照顾若之。 这便是为何浮若之在侍卫府初期所受监管较松的原因。若不是后来他惹怒了“络腮胡”,也不会被揍得昏迷。 后来,虹儿利用手中职务便利,为浮若之谋了一件衣裳,可巧的是,那衣裳正是婼合为挡大王子时,为浮若之挑选的那件。 见浮若之欣然穿在身上,且经常穿戴,便误以为浮若之待自己不同。加之前不久,这厮又主动去借夜明珠,便更是误导虹儿,以为浮若之对自己有意。 之后,虹儿又为他谋了一件冬衣,原本准备深秋之时送去,未料今日天气骤寒,虹儿连忙从柜中寻出,一路打探寻觅,终于在山野之中寻到这厮。 只是寻到之时,刚大病一场、元气尚未恢复的浮若之遭此冰寒突袭,早已冻得晕倒在地。虹儿连忙帮他裹了冬衣。 正好两位就熟的抬榻侍卫大哥经过,一向活络乖巧的虹儿,连忙暗揣两位一些碎银,抬榻侍卫便双双对了眼色,笑眯眯帮虹儿将这厮抬回宫来。 虹儿将这厮安置在床榻之上,将屋中的炭火架了起来,寻出一套干衣,去换他一身湿衣之时,才发现这厮已经冻成一支冰棍。 但即便是一支冰棍,也是绝世冰冻睡美男,那冰清玉润的肌肤,且不说如画的眉眼,如樱的唇瓣,还有那修长迷人的身段,妖媚诱人的气息…… 顿时,看得虹儿体内一股热流汹涌澎湃,眼神不由得变得痴迷而摇曳。 也罢,心爱的若之,我早知你对我有意,既然你已经冻得魂不附身、冰棍一支,不如让虹儿我用如火的体温暖暖你吧,如此以来,既救了你一命,又…… 第六十八章 《婼合篇》之冰封之人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如此想着,小妖女虹儿轻轻爬到浮若之身旁,为陷入昏迷的他,披了一件大大的睡袍,便覆上松松软软的棉被,将一张涨着红通通的脸儿,紧紧贴近那宽阔却冰凉的胸膛,激动地拥着这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妖魅美男,美美睡去…… 自大公主婼合失踪后,大风大雪已疯狂吹刮了四天四夜。出乎鬼母意料的是,妖后应琳亲自率着妖侍满妖界寻了四天四夜,竟始终未寻到婼合。 若不是知晓婼合是万劫不灭之体,在家“卧床养病”的鬼母几乎急得欲亲自扛着担榻去救人了。 “一群废物!”病榻上的鬼母一坐而起,气得将敷在额头上的“染血”白帛扔出数丈之远,喉咙中发出的“呼哧”“呼哧”之声听起来极为可怕。 “主人,别生气,要不……我去引导引导他们。”幽魂轻轻拾起鬼母掷出的白帛,幽幽飘近,劝慰着怒火中烧的鬼母。 “不必了。妖后应琳素来疑心重,上次赴逍遥峰琼玉子处谋冰释水……”一脸沟壑纵横的鬼母,强按住心中的怒火,眼中露出错综复杂的神情。 回想起在仙冥两界交界处,被怒气冲天的妖后应琳,一记耳光横扫出三山之外,鬼母心中仍有余悸,“这次,我们先不要掺合……” 幽魂望着老谋深算的鬼母,心中自是明白,以冰释水化婼合之恨,本是鬼母的主意,但婼合饮下冰释水反应如此之大,却是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若是此时此刻,鬼母亲自寻到大公主,谁也难保妖后应琳不怀疑鬼母自始至终…… 幽魂帮鬼母重新敷上染血的白帛,徐徐隐至鬼母身后,偷偷露出阴森恐怖的神色,心中暗自笑道—— “我自是不必引导他们发现那妖魔之女,但却暗中施展了些手段,足以让他们……再迟些时日发现那……” 幽魂心中最是痛恨婼合,白骨最终在婼合手中魂飞魄散,此仇不共戴天!自那日起,她便不愿承认婼合是妖神,而宁愿以“妖魔之女”称而呼之。 原来那日,幽魂去无人谷传了鬼母消息,回来复命之时,正遇上鬼母独自出宫,便悄悄尾随,孰知无意发现了婼合冰封之处。 听到鬼母对婼合说的那席话,幽魂心中极不平静。尤其是那句“我喜欢你读书的样子”,让她不由得想起了阿骨哥,心中无限痛楚。 若不是阿骨哥幻出那梦中老先生,那妖魔之女怎会识文认字,又怎会对书籍产生浓厚兴趣? 主人鬼母对自己有再造之恩。战友邪鬼亦与自己齐肩共战几百年。她是一个感恩的灵魂,不能将婼合藏了去,坏了他们辛苦谋划了几百年的大计。可是他们对阿骨哥的算计,却让幽魂对他们的感情,一念之间发生了微妙转变。 还有那无人谷中的黑衣灵魂玫玉,虽然白骨离去时,他尚未复活,但阿骨哥却是因为他而魂飞魄散。只这一层,亦让幽魂难以释怀。 最令幽魂深感恐怖的是,鬼母居然对婼合说,“自打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希望我们能成为一家人。”如此以来,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岂不都是谋害阿骨哥的仇人! 思来想去,幽魂的心既痛苦不矣又惶惶不安。 自己的力量太单薄了,想做些什么,却无从做起。既然如此,那便让这最令自己厌恶的妖魔之女,迟一些被人发现! 甚至,她也曾怨毒地想着,如若,这妖魔之女经不起这冥界玄冰死了去,那才真正是大快人心! 第五天拂晓,天气依然没有好转。妖后应琳仍率着阿顺和众妖侍四处寻觅。 四日四夜不曾休息,大家都疲惫不矣。尤其是妖后应琳体力已达到大限,但她仍苦苦支撑,决不后撤。她跌跌撞撞地一会儿冲到这里瞅瞅,一会儿趴到那里看看。却始终不让人搀扶自己。 妖后应琳不休息,众妖仆哪敢休息? 在这四天四夜之中,大家在妖后应琳的带领下,凿铲了大大小小几百块寒冰,铲损了七把剑、凿断了六张戟,可是除了凿出一只冻僵的麋鹿、两只落入冰窟的狐狸、三只翘了辫子的野兔,连合儿公主的头发都未见到一根。 就比如此时,跌跌撞撞的妖后应琳突然一个趔趄,幸亏她身旁眼急手快的小妖仆画眉及时搀住,方才没有摔倒在地。 众妖仆刚舒了口气,忽听妖后轻轻说了一句—— “我……好像绊到合儿了……” 众妖仆寻声望去,只见地面除了厚厚的冰层,哪有合儿公主的踪影? 于是众妖仆们便一致料定这位寻人心切、疲惫之极的妖后眼中定是出现了幻境。 正待散去,却见妖后脸上神色,从一分迟疑缓缓到三分惊喜,最后,竟紧张而激动地蹲下身去,不顾一切地用手中的断戟,凿铲地上的厚厚冰层。 众妖自是不知,这冰层,早已冥界玄冰加厚加固,别说难以看清冰中形迹,而且坚固厚实异常。 加之众妖四日四夜不曾休息,早已法力不济,恨不得架着疯疯癫癫的妖后立马打道回宫。 虽没见到合儿公主的影子,但素来唯妖后马首是瞻的阿顺,毫不犹豫地跟着妖后应琳凿铲起冰来。 “后,求您了,你就别动手了,让我们来吧!” 看着妖后手指在凿铲中蹭出几道血口,小妖仆画眉急得哭了。两名火侍跟上前来,施以冰融之术,可是已经施了四日四夜温暖术的火妖,法力早已处在崩溃边际,融冰效果极不理想。 相比之下,之前看上去已经精疲力竭的妖后应琳,此时竟好似打了兴奋剂,干脆将整个身子扑将上去,拼命凿铲着地上厚厚的冰层。 那坚硬的玄冰,将她手中的断戟撞得卷成了花,根本使不上力,焦躁的妖后干脆弃掉手中的废戟,将双手变出鬼爪,在玄冰中刨了起来,任玄冰在她手上划出一道道狰狞而可怖的血口…… “侍卫!侍卫!”小妖仆画眉见屡劝妖后没有成效,急得大声呼喊,可是这一地域,妖侍们已经反复寻了好几遍,早已流入其他地域。 画眉与另一位小妖仆百灵对了对眼色,机灵的百灵连忙撤向附近寻找人力。画眉则与火侍们陪着妖后应琳、阿顺接着铲冰。 自诞下五公主后尚未出月子,妖后应琳便为冰释水远赴仙冥交界,如今又为了寻找妖神,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又冻又累…… 妖后的状况令阿顺心急如焚,她希望自己凿冰的动作更快一些,这样妖后就会相对凿得少一些。可是,令她深感恐怖的是,不管自己如何拼命、如何努力,竟如何也超越不了妖后的凿铲速度。 小妖仆画眉的功力在现场众妖之中最弱,双手的动作自是比不上众妖,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个疯了一样拼命凿冰的女人,就是平日那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妖界第一天后。 而更令在场众妖不敢置信的是,这一眼望不透的厚厚冰层之中—— 真的封着一个人! 当眼尖的阿顺第一个发现冰层之中隐约有人之时,浑身激动得颤抖起来。她不顾一切地扔掉手中早已卷边的废剑,变出鬼手凿铲冰层,终于触到被埋之人的头发,可是这头发…… 看到被埋之人的头发时,阿顺有些失望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后,她不是……合儿公主。” 那冰层之中所封之人,虽枕着一只胳膊,脸面朝下,被冻成一整块人冰,但凌乱的银白长发,让阿顺一眼就给出否定的答案。 妖后应琳却并没有因此停止手里的动作,她只轻轻瞟过去一眼,顿时泪水大作,嘴唇颤抖地说道—— “她就是合儿!她就是我的合儿!” 她更疯狂了,凿铲冰层的动作更快了,腥红血滴在她双手上飞溅! 阿顺和画眉都觉得妖后应琳现在的状态非常令人担忧,虽然她们都不认同妖后应琳的判断,但她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跟着拼命凿冰。 未料到,凿铲到最后,众妖仆们大吃一惊! 当阿顺第一个认出婼合的衣物,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此冰封之人,真的是合儿公主! 可是,紧接着,众妖仆们又疑虑团团—— 为什么合儿公主的头发变成了晶莹雪白? 合儿公主的模样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妖后应琳究竟是如何认出来的?! 难道这就是世人所说的母女连心? 可是这么多年,妖后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一眼这位可怜的公主啊……她又是如何感应到……? “合儿!我的合儿!” 确认冰封之人就是婼合,妖后应琳不顾自己身体已经超级虚脱,一把抱住已凝结成冰人的婼合,浑身颤抖地痛哭起来。 “后,您不能抱合儿公主啊!” 小妖仆画眉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合儿公主此时已然是冰柱一根,尚未出月子的大虚产妇如何能抱着冰柱子? 正在此时,百灵带着二三十名妖侍赶过来,还抬来了两副担榻。阿顺连忙指挥新赶到的四名火侍围在妖后应琳和大公主施以温暖法术。 阿顺本想松开妖后拥着合儿公主的双臂,无奈满面泪水的妖后应琳,好不容易寻到婼合死也不肯放手…… 第六十九章《婼合篇》之造化弄人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阿顺只好命人将妖后和合儿公主一齐“抬”上了担榻。 “对不起,合儿,是母后不好!将你害到如此田地……”妖后应琳望着怀中冰凉的婼合,悔恨之泪宛若江河决堤,滚滚而下。 回到妖宫,妖后将婼合安排在东宫之中,命宫中所有妖医汇聚东宫,全力医治。 可怜妖医们一见大公主身冷如冰,气息若无,心中早已断定回天无力,又不敢明语。虽一个个看上去手忙脚乱,势如救火,榻上之人却毫无起色。 一日下来,气得妖后应琳大发雷霆—— “就算是寻遍整个妖界,也要寻得奇士高人,治好大公主的病!” 妖后应琳的咆哮掀翻了整个妖界。一时间,妖界妖医纷纷涌入都城魁阳,云集妖宫之中,妖宫内一片灯火通明。 无论阿顺如何劝慰,妖后应琳亦不肯上榻休息。 她静静地坐在一侧,透过忙忙碌碌的妖医背影,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婼合,心中波澜难平—— 还记得上一次,合儿来见自己时,青丝如墨,娇靥若花,最是一身灵力蓬勃汹涌……如今,不过饮下半杯冰释水,却害得她银丝三千,身冰似铁,死生不明。 陪在妖后身边的阿顺,望着病榻之上,亦是感慨万千—— 真是造化弄人! 二十多天前,后亦是躺在这张榻上,生死未卜。身边妖医忙忙碌碌,却束手无策。那时合儿公主整日整夜守在身边,二话不说,便挥刀自取灵犀之血,将她母后从鬼门关口强势拖回。 而今,却换作合儿公主躺在这张榻上,生死未卜,身边亦是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的妖医,却换作后如此执着地守在她身边。看来,若是后也有那能起死回生的灵犀之血,想必后亦会二话不说,挥刀自取为公主端上啊! 回头却说三日之前,小妖女虹儿拥着心上人睡了一宿,虽盖着厚厚柔软棉被,但浮若之身体却始终上不了热气。抱到半夜,虹儿冷得牙齿打战,仍舍不得松开这妖魅美男。 纵使如此,这一宿在虹儿心中,依然如一场美梦,甜蜜非常。孰料到了第二日,“梦境”竟急转直下—— 当虹儿为浮若之再添两床棉被、灌他喝下一碗祛寒热汤之后,方去宫中当值。 那日上午,不知怎的,精神老是恍恍惚惚,不是帐算不清,就是东西发错。不到两个时辰,顶头上司黑着脸进来,将一本账目掷在她脸上,气急败坏训斥了她半个时辰。 更可怕的是,没多久宫中纪务司来了人,说有妖人举报虹儿贪赃枉法、假公济私,将她拿下。经顶头上司竭力擀旋,纪务司虽没有将虹儿押入大牢,却将她一纸判书赶出宫去。 一夜之间,从风风光光的账房丫头,变成了一无所有的街头小妖,虹儿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加之心上人还生着病,不知醒了没。虹儿望着高高的宫墙,正兴叹,突然不知何处,几叶冷箭嗖嗖而来…… 不知睡了多久,冥冥之中的浮若之闻到了一缕淡淡幽香,当他睁开眼睛,顿时以为自己来到了天上。 这是哪位仙子的闺房,粉纱飘飘,雪羽片片,风铃叮当,自己为什么会睡在如此粉嫩的床上? 他轻轻坐起来,惊异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崭新的雪白睡衣,睡衣极其柔软,松松敞开,露出凝脂般的胸膛,还有泛着迷人光泽的…… 何人帮自己换了衣裳? 我的衣裳呢? 合儿公主亲手织就那件的玉纱衣裳呢? 浮若之正欲寻觅,突然身旁传来一声呼唤。 “公子,您醒了?” 这厮侧过身来,只见床边站着一位身着兰色宫服的男妖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 “您已经睡了三日三夜,快将这乌鸡汤喝了吧。”说着,那妖童走过来,将汤碗递于浮若之。 这只妖童又矮又瘦的,长得倒是乖巧机灵。 浮若之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一切,有些迷惑。见妖童将汤水递给自己,顿时觉得腹中早已饥不可待,于是轻轻尝了一口,温度适中,美味可口,便一饮而尽。 难道我真的来到了天上?如此美丽的闺房,如此乖巧的妖童,还有如此美味的汤水。 “谢谢你,小弟弟,请问这里是……?”浮若之微笑问道。 谁知那妖童甜甜一笑,给了一个令他十分震惊的答案—— “公子,这里是您的寝宫。” “什么?”浮若之以为自己耳朵没错了,又问了一遍。 “公子,这里是您的寝宫呢!”妖童走近一步,从这厮手中接过空空汤碗,笑笑说道,“我叫小男,是您的仆人。您有什么事,安排小男来做便好了。” 浮若之惊呆了。 “公子,您今日想吃些什么,我去准备准备?”小男贴心问道。 “等等……”浮若之有些懵,“我想,小弟弟,你可能认错人了,我叫浮若之,这里不是我的寝宫。” 小男眼睛虽小,却贼有神,他定定地望着浮若之,笑眯眯说道,“小男没认错人,这里就是阿爷送给若之公子的寝宫。” “阿爷?!”浮若之印象中并不认识有哪位叫做阿爷的人,最不爱与男妖打交道的他心中一惊,“哪位阿爷?” “小男也是近日才分到宫中,所以小男也不清楚。”小男笑着闪烁其词—— “要不中午就喝娇牛汤吧,公子大病初愈,喝汤最滋补……对了,阿爷让我提醒公子,公子寝宫建在深山老林之中,周围设了迷阵防护,公子切莫到处乱跑,小心危险。” 说完,小男手脚利索退了出去。 一头雾水的浮若之还有许多事没弄明白,还想追问,急忙跟着跑出寝宫,谁知那小男早已不见影踪。 让他诧异的是,寝宫之外,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奇花异树,鸟语花香,云雾缭绕,美不胜收。 这厮记得妖界分明风雪大作,自己便冻晕在冰天雪地之中,这是何处,为何如此温暖? 等等,这花香似乎有迷人神智的效力,头脑又开始昏沉的浮若之,悚然警醒。 此地不宜久留! 正欲逃跑,这厮想起自己仍穿着“性感”睡袍,连忙退回寝宫之中,打开衣柜。 衣柜之中,全是质地上好的睡袍,各种款式,各种颜色,各种透明,却没有一件可以穿出宫外的衣裳。 环顾一周,寝宫之内,飘飞的粉色纱帐、柔软的雪色羽毛,顿时令浮若之想起小男说的“阿爷”,之前隐隐觉得不妙的感觉更加强烈。 这厮虽然是一只男女同体的妖冶尤物,但他并不喜欢男妖,更不想成为男妖的玩物。这里不能久留,否则这香气必会令自己丧失神智。 挑来挑去,浮若之挑了三件睡袍,最贴身的黑色睡袍穿在内里,接着套了件紫色睡袍,最后又在外边套了一件宽宽大大的白色睡袍。 纵是这样,这厮身材曲线和重要部位,在铜镜之中依旧隐隐可见。浮若之眼神一瞟,望见床上粉色绒被…… 于是,这厮将绒被披在身上,以飘飘粉纱作腰带系了。 如此,镜中这厮异常蠢萌可笑。一只男妖,全身粉乎乎的,虽然浮若之天生柔媚,但这厮却并不想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如此“可爱”的“粉红毛绒玩具”。 望着铜镜中的身影,浮若之脸上一片绯红,还好,公主没看见,否则,多不好意思啊…… 可是,这云雾缭绕之地十分神秘,浮若之捂住口鼻走了许久,仍在丛林之中,走着走着,竟迷失了方向。 情况有些不妙,浮若之想起小男说的“周围设有迷阵”“小心危险”,顿时感觉到花草之间,似乎可闻某种恐怖气息,不禁脸色微变。 越往前走,云雾越浓,浮若之心中的寒意越重。摸索前行,突然脚下一空,“啊——”这厮尖叫一声,跌下悬崖。 千钧一刻之际,一个紫色身影凌空飞来,一把抱住了浮若之。 直到安全着陆,深受惊吓的这厮,身子仍然瑟瑟发抖。 “这位姑娘,受伤了没有?” 一个男人的声音自耳边传来,那声音洪亮中透着磁性,听起来既阳刚又好听。 浮若之抬起头来,才发现救自己之人,是一个身着紫色长衫的男人。 浮若之身高在妖人之中已属凤毛麟角,未料此人竟比他更高,体魄更强健。这个男人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虽一肩长发飘飘,却一丝也不影响他英武昂昂的男儿气概。以致于天生柔媚的浮若之伏在他怀中,更显得小鸟依人一般。 “姑娘?!”浮若之脸上飞过一片红云。 也是啊,这厮本就生得细皮嫩肉,花容月貌,更何况此时身上还裹着一身粉色绒被,腰里系着一支粉纱。 见怀中“姑娘”娇羞若桃,裹在一床粉色绒被之中,仿佛与自己“同床共枕”…… 当“同床共枕”这个词突然闯进紫衣男人脑海之中,男人不禁一震,顿时觉得心跳飞快。 他稳了稳神智,见“姑娘”半晌没作声,便松开拥着“姑娘”的双臂,爽朗笑道,“姑娘别害怕,已经安全了。” 明明是一位英武的男子,话语间竟突然添了几分柔情。 浮若之也是一位男性,虽然邪魅了些,但被另一位男性如此“宠”着,心中不免有些尴尬。 明知面前之人将自己认错,这厮竟不好意思纠正过来,毕竟自己这粉乎乎的形象…… 第七十章《婼合篇》之七夕佳节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浮若之心中不免有些尴尬。 明知面前之人将自己认错,这厮竟不好意思纠正过来,毕竟自己这粉乎乎的形象…… 于是,这厮干脆不予纠正,错就错到底。 只是,这位高大威武的男子看得好生眼熟,浮若之总觉得自己曾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请问恩人尊姓大名?” 这厮声音本就男女同体,在男人之中算清亮细嫩,在女人之中算低沉磁性。总之,不管哪种,在旁人耳中都是迷人温柔。 “我姓林名吾,不知姑娘芳名……”紫衣男子谦谦有礼,拱手问道。 “浮……”这厮张口正欲回答,想起自己如此模样,于是随口绉了个名字,“阿合”。 阿合,婼合——公主芳名,暂借一用,切莫见怪啊! 这厮心中暗自祈祷。没办法,谁叫公主在我心中最最重要。 “阿合姑娘要去哪里,让吾哥送你去吧。”紫衣男子觉得眼前这“粉绒姑娘”十分合自己眼缘耳缘,友善说道。 “我……”浮若之正想说想回妖宫,可是向前迈步时,竟被粉色绒被绊了一下,身子一趔趄…… 紫衣男子以为这“粉绒姑娘”被刚才跌崖吓坏了,还没缓过神来,拦腰竟将浮若“公主抱”了起来,昂然说道,“阿合姑娘别害怕,有吾哥在,姑娘想去哪儿,就让吾哥抱你去哪儿吧!” 虽然浮若之在众男妖眼中身姿轻盈,但无论如何,他也是一只身长一米九的妖。这吾哥竟轻轻松松将这厮“公主抱”起,令浮若之心中既惊讶,又崇拜,更尴尬。 “我、我也不知道去哪。”原本,浮若之想说回妖宫,可是想起自己一身粉绒,又闹了这么一出,只好支支吾吾改了口。 “哦,我看姑娘受了惊吓,不如到寒舍之中小憩一下,不知阿合姑娘愿意否?”林吾微笑着问道。 只要能离开这丛林迷阵,浮若之自信自己可以马上返回妖宫,于是,这厮点了点头。 林吾微微一笑,抱着“粉绒姑娘”浮到空中。 从前毫无灵力、如今亦是灵力低下的浮若之,何曾在空中飞过?突然被人抱至空中,一开始还有些惊慌,不禁将脸偷偷往林吾怀中靠了靠,悄悄拽紧了林吾的衣衫。 怀中“粉绒姑娘”小鸟依人的模样,看得林吾心中爱怜之意油然而生,这厮天生若兰的气息徐徐拂面,更令林吾心神摇曳。 于是,两人轻盈盈飞着,任清风阵阵,仙气飘飘。 待到适应了空中的感觉,好奇的浮若之忍不住往下瞄了瞄,真是不瞄不知道,一瞄竟将这厮惊艳住了。 从空中看这云雾缭绕的丛林,仿佛一座巨大的花园,巧斧神工,五彩斑斓。尤其是那成千上万的奇花异草拼成无数神秘图案,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看得浮若之惊叹连连。 从小在市井之中长大的浮若之,何时见过如此神奇的画卷,一时竟看得目不转睛。 这厮原本天生女儿之态,如此含情脉脉望着美丽丛林,当一身神力的林吾,视线无意掠过怀中“粉绒姑娘”的脸,竟被迷得神智飘渺,心旌摇曳。 这真是—— 你躺在我怀中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你身旁看你 丛林装饰了你的眼睛 你装饰了我的梦境 林吾的家府竟也在这丛林之中,十分清幽。浮若之望着清幽的宫院,心中一片焦虑,早知道,就不答应来了,如今还在丛林之中,如何回妖宫啊? 林吾家府中有一位家老,见公子抱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回来,连忙钻进厨屋做饭。 林吾将浮若之带进一间厢房,微笑说道,“阿合姑娘,你先在此休息一下,待山伯饭菜做好了,我便来请你。” 说完,林吾欲转身离去。 “等等,吾哥——”浮若之有些不好意思地唤住他。 林吾正巴不得“粉绒姑娘”留下自己,听见呼唤,开心地回过头来。却见这厮红着脸对他轻声说道—— “吾哥可有男装,我想换一下。” 林吾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笑道,“也是,在这丛林之中,穿男装更便利些。阿合姑娘稍等,我一会儿就送来。” 浮若之望着自己一身的粉绒,糗得不知如何是好。 没一会儿,林吾果真敲门进来,递给浮若之一套素白的衣衫,“阿合姑娘,此寒舍是我平素打猎时暂居之地。除了我和家老山伯的衣裳,便没有其它了。阿合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将就穿了我这身吧。” 说完,林吾将衣衫递给浮若之,转身出了厢房。 终于可以把这一身粉绒抛下了,还有那…… 这厮不好意思让人家看见自己所穿之物,便将那三件睡袍叠好,裹在粉色绒被之中。 素白衣衫,套在浮若之身上,大了些许,但不碍事,松松大大的披挂在他身上,更有一种仙气飘飘的感觉。 这厮穿好衣衫,尴尬出门,本想对林吾解释自己其实是一只男妖。 谁知这厮一出门,便见英俊潇洒的林吾正在院中习练法术。浮若之从小便对法术痴迷,从前没有灵力,只好敬而远之中,如今不知为何有了灵力,便对法术更感兴趣,一时竟看得兴味盎然。 林吾手持长剑正舞得带劲,忽见一袭白衫的浮若之,如天仙一般静立一旁,看得入迷,于是笑着问他,“阿合姑娘,也想舞剑?” “嗯嗯。”听闻林吾如此问自己,浮若之连连点头,可是想了想,又摇头说道,“但……我不会。” “要不要吾哥教你?”一身紫衣的林吾,持剑而立,英武无比。 浮若之听闻十分高兴,轻声问道,“吾哥真的愿意教我吗?” 林吾笑笑,对他招了招手,浮若之喜死啦,哪还敢对他说自己是男妖之事。万一说了,人家不教自己了,岂不是很悲催。 于是,这厮开心地跑到了林吾面前。林吾将剑递于他,便绕至他身后,指点“阿合姑娘”持剑身姿。 当林吾强劲有力的手握上浮若之嫩白如葱的玉指,林吾的心神又出现了一丝恍惚。面前这位“姑娘”天然的诱人气息,竟让这位铮铮如钢的汉子一日之内,方寸乱了好几回。 浮若之虽从未接触过法术,却对法术一点即通。仿佛天生心中便有基底一般,只片刻功夫,便能御剑而飞。 这厮欢天喜地的模样竟也美极妙极,看得林吾分分钟出神,“还好,在战场上没遇见如此惑人心智的敌人,否则……”强稳心智的林吾,不禁偷偷拭了拭额上渗出的晶晶细汗。 山伯做好饭菜整肃利落呈上桌时,突然发现“姑娘”换了男装,一时分不清这客人到底是姑娘,还是男儿。总之,见自家公子望着客人眼角眉梢都是柔情蜜意,便不再打听。 眨眼功夫,桌上已呈上四只深褚色盆钵,一盆野山笋炒野鸡,一盆老秋鱼炖莴莲,一盆三蒸秋果,一盆生拌野菊菜,另有一坛老妖葵酒,和一碗甜米酿。 “公子、姑娘可知今日是何日?”山伯突然神神秘秘笑问。 “何日?”浮若之这些日子,不是昏迷,就是昏迷,过得浑浑噩噩,早就搞不清楚过到哪一日,于是随口问道。 “今日是七夕佳节。”山伯意味悠长地微笑提醒,“我家公子本来只喝老妖葵酒,可是姑娘来了,我便连自己偷偷酿的甜米酿也呈了上来。良辰美景奈何天,两位可不要辜负家老的一片心意啊。” 说完,山伯笑着回厨屋了。 浮若之近日晕睡了几天几夜,仅早晨在阿爷寝宫喝过一碗汤,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山伯刚呈上这桌色香俱全的饭菜,这厮便口水直流,一眼瞧见那野鸡大腿,便出动筷子夹住,听见山伯这话,一下子愣住了。于是,香喷喷的野鸡大腿便从筷中又落了下去—— 七夕佳节?! 多么美好的节日,这可是遇见合儿公主的第一个七夕,如今却不知公主在何处,自己在何方。 一想到这里,浮若之眼中竟有些水雾。 眼见浮若之想吃野鸡大腿,却没成功夹住,细心的林吾帮他夹到碗中,笑着问道,“阿合姑娘在想什么?怎么忘了吃饭。” 林吾的话将浮若之从恍惚中拉回餐桌之上。浮若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突然放下碗筷,认真地对林吾说道—— “吾哥,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说,可是没机会说。如果此时说了,你会不会怪我?” 林吾却顽皮地笑了笑,“阿合姑娘,我早就听见姑娘腹中唱空城曲了。边吃边说吧。” 林吾如此点醒,竟令浮若之甚是窘迫,一张粉白的脸染上绯红的霞,霎时将堂堂男儿林吾看得…… “姑娘……真好看,可曾说了人家?”林吾突然有些羞涩地问道。 “说……人家?”浮若之一时没反应过来,懵住。 “姑娘,见我可好?”林吾突然大胆表白。 还没来得及吃什么的浮若之,一下子被林吾的话噎住,正欲咳嗽,却听林吾接着说道—— “若是阿合姑娘愿与吾哥成双成对,吾哥愿日日教姑娘习练法术,以姑娘冰雪聪明、一点即通之资质,保管一个月内卓见成效!” 这条件开的可是…… 浮若之竟无法拒绝。 可是,我不是姑娘!怎么办? 第七十一章《婼合篇》之灯火通明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阿合姑娘先别拒绝我,三五日给我回复也可!”林吾生怕浮若之拒绝,连忙殷勤帮这厮夹菜,并将甜米酿递到浮若之手边,自己则盛了一大碗老妖葵酒,汩汩饮下。 “姑娘吃菜!” “姑娘喝甜米酿!” 林吾一会儿这么劝,一会儿那么说,总之,就是阿合姑娘您现在先别急着回复。 浮若之的心也乱了,一直想学法术,苦于无人教授,如今有个高手自己送上门来,让他好不舍得拒绝。 可是人家要的是姑娘,相伴一生的姑娘,我…… 于是这厮只好选择了沉默。不是我不想给你答案,只是我也很纠结,我也没想好啊。 这一晚,林吾喝了很多酒,这位帅哥酒量很大,那么大一坛喝完了,才有了醉意。浮若之本是陪他,将甜米酿喝下。可是没想到山伯这甜米酿居然…… 这厮是被林吾抱回厢房的,林吾为浮若之盖了被子,醉意浓浓的林吾,望着面泛桃花的浮若之,实在忍不住,便将自己炙热的唇,偷偷在他粉嫩的面庞上,轻轻触了上去…… 这位姑娘真的好甜,林吾真觉得自己唇间、心里都甜蜜无比。 然后,他便醉了过去…… 回头再说妖宫之中,依然灯火通明。 前线有战事,妖帝早已披挂上阵去了,留下一众受伤儿女在宫中养伤。 麒麟府中,侍卫二子、六子正守在大王子婼瑿然榻前。 大王子婼瑿然虽没伤到要害,但四肢全是箭伤,血流过多,醒来时已是五天之後,贴身侍卫六子睁着熬得通红的眼,兴奋的手舞足蹈—— “大王子,您可醒过来了!” 六子两手抹着泪,又哭又笑,“差点吓死我了!”话还未说完,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二子把他推到一边,“你哭什么,丧门星,大王子不是好好的吗?” “合儿怎么样了?”大王子婼瑿然吃力问道。 二子刚开始有点蒙,“什么合儿?” 毕竟,从前妖宫之中提起大公主婼合都是“废物”,从未有人称之“合儿”。 “大公主怎么样了?”大王子婼瑿然只好又问了一遍。 听闻大王子问,生性火暴脾气的二子非常气躁,“呸!我说主子,您怎么还想着她呢?她这次可把您害惨了!” 这答案不是大王子婼瑿然要的答案。见大王子仍注视着自己,极不愿提起大公主的二子,只好恨恨说道,“谁知道那个怪物发什么神经?把自己整的死翘翘了!” “什么?!”大王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别,大王子,您可别听他乱说。”正嗷嗷哭着的六子闻言连忙用手背抹干了泪。本就爱叽叽喳喳的他,挤上前来说道—— “大公主果然是传说中的妖神啊!她发怒的时候浑身通红通红,像火一样的可怕。后来,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跑掉了。” 六子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绘声绘色讲道,“不可思议的是,自从她跑掉以后,天昏地暗,雨雪冰雹,下得一阵紧一阵!皇后娘娘亲自带着三千侍卫,满妖界地找了她三日三夜,掘地三尺三寸,方才在冰天雪地之中找到了她。” “那根本不是她!”二子倔强的反驳道,“大家都知道,那怪物近来虽然不打扮,但仍漂亮得像仙女一样。可是皇后娘娘找到的那个,据说白发苍苍,分明是老妪。怎么可能是那怪物?” “皇后娘娘找到的,就是大公主。”六子不服气地争辩道,“听说大公主被皇后娘娘用幻术骗着喝下了冰什么水,所以才会变得像个冰人一样的” “绝对不可能是那废物!”二子有些固执,干脆和六子杠上了—— “皇后娘娘找到的,应该是真正的怪物,而且是已经死翘翘了的怪物。据说浑身冰冷,一点气息也没有。可是皇后娘娘硬是把它当做那废物,哭着嚷着要把它死怪物抱回来……” 二子和六子喋喋不休的争吵着。 “妖神……幻术……冰人……”大王子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而此时,东宫之中。 鬼母被阿顺请来之时,头上尚敷着染血白帛,拄着没了骷髅头的拐杖,一瘸一拐地崴着。 那些惶惶然忙碌的妖医们已经退至寝宫外等候,而妖后应琳坐在病榻边,静静地凝望着榻上之人。 “小人拜见后!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鬼母跪拜良久,未见回音,便偷偷抬头打量,却见妖后应琳仍发着呆,再看榻上之人,心脏竟颤了一下,“合儿这情形似乎……” 正惊疑,忽听妖后应琳幽幽问道—— “鬼母,你说合儿饮下冰释水后,为什么会是如今模样?” 早知妖后会有此一问,鬼母连忙说道,“后莫急,待我卜一卜。”接着,她伸出疤痕累累的手指,嘴里哼哼了两声,突然愣怔住。 待妖后望向她,她才大声说道,“后,合儿公主并无性命之忧,只是……” 见鬼母半天未说明,妖后不动神色地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合儿公主心中阴郁太重,她不愿醒来。” “不愿?为什么?”妖后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情,鬼母实在琢磨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虽然不清楚真正的理由,但据小人猜测,她可能误会我们给她喝下的冰释水是毒药,过于绝望,所以一心求死。”鬼母小心翼翼回答。 “胡说!我们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合儿公主怎么会误会?”小妖仆画眉性子较急,在一边早已憋了半天,一不留神,心中的质问已经脱口而出。 “对鬼母不得无理!”妖后应琳轻声喝止。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只是一双眼睛不怒而威,直直地盯着鬼母。 竟盯得鬼母有些慌张起来。 “画眉姑娘问得好!”鬼母强行按下心中的慌张,对妖后说道,“那冰释水,虽看上去如水般清透,闻不到一丝味道,但实则难以下咽。” “你又未尝过,怎知难以下咽?”妖后淡淡问道。 “后,小人曾亲自见人尝过,那人尝了一口,便说好难喝。” 见妖后眉毛挑了一下,鬼母连忙说道,“相信合儿公主应该在阿顺的幻术中看到了什么,但当她服下难以下咽的冰释水,发现幻术消失……联想起这百年经历,不免会产生中毒的误会,因此心灰意冷,不愿再醒。” “狡辩!合儿公主这一百年被重伤得还少吗,为什么之前昏迷都没有这种念头,服下冰释水就有了?而且,为什么服下这冰释水,合儿公主的头发全白了、样貌全变了?” 画眉原是妖帝宫中的小妖仆,因妖后分娩,近日才调入东宫之中,妖帝素来怜香惜玉,对不懂宫规但忠心耿耿的美丽小妖仆从不训斥,以致于心直口快的画眉实在按纳不住心中想法,喋喋不休对鬼母质问道。 画眉的质问让妖后的眉头微微蹙了蹙,她冷冰冰地对阿顺命令道,“顺,将画眉带出去掌嘴!” “是。”阿顺领命。 画眉不服气地瞪了鬼母一眼,老老实实面朝妖后跪下,“后,奴婢心浮气燥,知道错了,甘愿受罚。”说完起身,老老实实随阿顺出去了。 画眉的心一直都是向着妖帝妖后,只是她太年轻,太执拗。这冰释水是妖后亲自寻回,又亲自命令阿顺施以幻术让婼合服下,妖后本就追悔不矣。 画眉这一问,无疑是给了妖后应琳心上一刀,若不是明知她忠心耿耿,以她这火爆性子,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啪!啪!……” 门外传来刺耳的掌嘴声,听得鬼母心中极不是滋味。 她不是不明白,妖后应琳这么做,明里护着她,实际上却是杀鸡儆猴。 这冰释水鬼母曾亲自验过,与之前她见过的那杯应该是一模一样。难道琼玉子…… 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合儿公主服下这“冰释水”,千万别出什么问题啊! 心里虽然忐忑不安,但鬼母强装波澜不惊。她拜了拜妖后,说道,“后,您放心,这冰释水我验过,没有问题。而且小人也曾亲眼见人用过之后没有任何后遗症。” 她偷偷打量了一下妖后,见妖后依旧面无表情,于是她继续说道—— “小人侄儿乃是隐世神医,最会看治疑难杂症,对合儿公主的心病,能人到病除。我已派人请他,他近两日即来宫中为合儿公主医治……” 见妖后依旧不言不语,鬼母接着说道,“我刚才已经卜算过,合儿公主并没有性命之忧,她是万劫不灭之体,相信只要用爱温暖她,她一定会醒来。倒是您,一路颠簸操劳,若不好好休养,只怕合儿公主醒来,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 说到此处,鬼母也不知再说些什么,便住了口。良久,方才传来妖后疲惫的声音,“没有性命之忧就好,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今天我太累了,你先回吧。” “是!”鬼母领命,连忙退下。 望着鬼母离去的身影,妖后脸上阴晴不定。 直到出了东宫,鬼母才稍稍正了正佝偻的身子,回想起榻上宛若冰雪一般的婼合,心中不免有些忧虑,“合儿,你可不要辜负你万劫不灭的身体啊,不过是半杯小小的冰释水而已!”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如今,方才遇上第一道劫……你一定要坚强面对!你可知,你不仅仅是……” 第七十二章《婼合篇》之状况百出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当阿顺和画眉再进寝宫时,坐在婼合榻边以手撑面睡着的妖后应琳,脸色更苍白了,体力严重透支的她身子晃了晃。眼疾手快的阿顺,一个箭步上前及时扶住。 画眉吓得正要惊叫,又怕吵醒了好不容易入睡的妖后,硬生生将惊叫声吞回腹中。 她们将妖后应琳抱上隔壁的床榻,小心盖上被褥。 做完这一切,阿顺对画眉招了招手,在画眉耳畔轻声吩咐画眉先回去休息,待到休息好了来伺候。 画眉坚决不同意,她明白阿顺跟着妖后外出的这几日必定亦是辛苦万分,十分固执地将阿顺赶回房睡去了。 接着,画眉安排宫女们十人一班,分三班轮值,每班除两名乖巧伶俐的宫女守妖后榻前,及时应对突发情况,其余均守在寝宫门前待命。 画眉自己则席地坐在合儿公主病榻旁,闭目小憩。 无边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一缕诡异幽香飘入寝宫之中。 半晌之后,一个黑衣人悄悄潜入。 床榻边的画眉已经进入梦境。床榻之上,一个长发如雪的少女躺在一片莹莹光芒之中。 黑衣人迎着莹光走上前去,静静凝视那个少女。只见她浑身苍白如纸,没有半丝血色,却仿佛冰雕玉砌,一种出尘脱俗的冷艳之美迎面袭来,拨动人心。 黑衣人身影不宜察觉的颤动了一下,伸出手去,似乎想抚摸那张绝美的脸,却在空中停下,无力收回。 “对不起,合儿——” 突然,黑衣人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绽放出一种恐怖的睛光,他举起一把泛着寒光的短剑,朝着少女的心脏,狠狠捅了下去。 只听少女闷哼一声,黑衣人一阵战栗,拔起短剑便仓皇逃去。 七夕佳节后的第二天,浮若之是被吓醒的。 这厮本睡得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中睁了睁眼,便看见一片硬朗宽阔的胸膛呈现在自己面前,那里满满肌肉、熊熊力量。 然后,大吃一惊地这厮,发现自己竟与林吾抱得紧紧的—— “啊!”他硬生生地将自己的惊声尖叫吞进了肚子里。 妈呀,他想爬起来,可有只胳膊被正呼呼大睡的林吾压住了。 他试着推了推林吾,人高马大、强健雄壮的林吾一动不动。 没办法,他只好用自己的一缕头发,撩了撩林吾的脸,于是林吾翻了个身,这才将浮若之的胳膊放了出来。 浮若之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臊得轻手轻脚跳下床去,拎着鞋子便逃了出去。 “要死了!要死了!我怎么会……”浮若之只觉得自己快疯掉。 浮若之穿上鞋子便冲进了丛林之中,不知冲了多久,突然发现前面有一片湖泊,便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吾哥有没有发现我是……? 我会不会被吾哥吃了?! 妈呀,虽然吾哥什么都好,可是我不想跟男人有一腿! 这厮在湖中一边想着,一边拼命地搓洗身体。 一大清晨,跳入湖中,湖水冰冷刺骨,这厮的身体极不适应。突然,浮若之感觉左腿开始抽筋,心中暗叫“不好”,便在湖中折腾起来。 “救命啊!” “救命啊!” 这厮大喊了几声,呛了好几口水,眼看就要落入湖中……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道紫色闪电“噌”地冲进湖中,将浮若之救了起来。 “哇!哇!哇!……” 这厮呛出好几大口湖水,才发现救自己的人竟又是—— 林吾! 好在一身紫衫的林吾,此时虽很担忧“阿合姑娘”,却侧着身子,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她”。 估摸着“阿合姑娘”似乎缓过劲来了,林吾连忙背对着“她”,支支吾吾说了一番令浮若之大感惊讶的话—— “阿合姑娘,吾哥昨日喝醉了,对姑娘无礼了,但是吾哥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姑娘放心!吾哥对你是真心的,绝对对你负责任!吾哥在这里,对着苍天发誓,今生今世,吾哥只爱浮阿合一个,只娶浮阿合一人。若是违背,雷打电劈!” 林吾的这一番誓言,倒是说得愈来愈气势恢弘,江河直下,可是却把浮若之惊得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难道,你没发现我……不是姑娘! 这“玩笑”开得未免也太大了呀。 “不过,阿合姑娘,早晨寒气重,你全身都湿透了,还是让我先送你回府换身干衣裳吧。”林吾期期艾艾说道。 “不要!”一想到,如此这般,林吾便会发现自己不是女儿身,浮若之连忙大声拒绝。 林吾身子颤了一下,有些灰心。 却听浮若之轻声说道,“我想……自己……走回去。” 这怎么可以?山林之中寒气毒雾都重于山林之外。 林吾本就是铮铮汉子,血气方刚的他“噌”的站起身来,二话不说伸出手去,将浮若之拦腰“公主抱”于胸前,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堂堂正正说道—— “既然阿合姑娘已经答应回府换衣裳,还请姑娘让我送回去更快更稳妥些。” 说完,不容“浮阿合”拒绝,林吾便抱着这厮飞身而去。 当“浮阿合”换上林吾的一身灰色衣衫,在厢房门后立了许久,这厮亦不好意思出门。 毕竟,这次的尴尬有些大啊,这厮一时不知如何处理。 刚立了会,忽然,厢房门板传来“当当”两声,这厮竟惊慌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阿合姑娘,早餐好了,您看是送到房中来,还是在堂屋中,与公子一齐吃?” 门外传来山伯的声音。 “送、送到房中来。”浮若之慌慌张张说道。 听见山伯趟着步子走远了,这厮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怎么办?外边是迷阵丛林,这里是尴尬境地,可教我怎生是好? 这厮爬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左思右想,觉得还是逃的好。毕竟,自己是只有心上人的男妖。 先把肚子弄饱,便逃。 计议已定,浮若之安心踱回房中。 没过多久,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浮若之连忙打开房门,未料到,此次立于门前的却是—— 端着一餐盘热气腾腾早点的林吾! 这厮一惊慌,又一屁股跌了下去。 好在林吾眼疾手快,飞身而来,一手将浮若之揽在怀中,另一手端着的早点餐盘仍稳稳当当。 为什么每次林吾在自己面前,自己都会状况百出,浮若之囧死了。 可是这厮真是天生妖魅尤物,无论如何神情姿态,都是美仑美奂,更何况在爱慕之心满满的林吾眼中,一切宛若梦境,一切都是美好。 便是此时,一件寻寻常常的灰色衣裳,披在他身上,突然便有种仪态万千的美。 林吾殷勤将浮若之扶至桌椅旁,将餐盘摆到桌上,直到此时,浮若之才惊异地发现,餐盘中竟有两套餐具,只听林吾温柔说道—— “阿合姑娘,山伯说姑娘想与我在姑娘厢房中一齐吃早餐,我便速速来了。” 什么? 浮若之一惊,我几时说过要与他一起在房中吃早餐?我明明说…… 浮若之细细回味了一下山伯的问话“……您看是送到房中来,还是在堂屋中与公子一齐吃?” 这山伯的问话,还真是一语双关,暗藏机关啊! 浮若之不禁感叹。 却见桌上呈着一碟翡翠玉菜,一碟红汁香蹄,一碟白笋蜗牛,样样精致,碟碟味美。 面前一脸春风的林吾已经为两人各盛了一碗黑湖鱼汤,一碗百合甜粥,正递给他一双青竹木筷。 算了,还追究啥,肚子最大,先吃第一。 于是浮若之从林吾手中接过青竹木筷,静静吃了起来。 妈呀,这吾哥究竟从哪里找到的家老山伯啊,为啥做的每样小菜大菜,汤汤水水,都这么可口。 这厮舌头一尝,便止不住,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碟碟碗碗一扫而空。 直到将最后一片翡翠玉菜放入口中,才发现对面的林吾竟还没动筷子。 林吾未料到“浮阿合”的胃口如此之好,他原本拿起筷子正准备开动,却见“阿合姑娘”动作既优雅又迅猛,惊得张口结舌,到后来,竟忍不住放下碗筷,来欣赏“她”的可爱与特别。 直到,最后一片翡翠玉菜被“她”放入口中,林吾连忙殷勤地将自己的黑湖鱼汤和百合甜粥递到“阿合姑娘”面前,“姑娘,这里还有。” 望着面前自己创下的“辉煌业绩”,浮若之惊得心中暗叫一声“妈呀”,这、这、这不是我干的吧。 可是人家林吾的筷子干燥地可以生火。 于是,这厮脸“噌”的便红了。 “阿合姑娘,谢谢你没有计较我昨晚的无礼行为,还让我陪你一起早餐。”林吾真诚地说道。 美食当前,浮若之本来早就忘了昨夜之事,林吾突然一提,这厮的脸原本只是桃花,瞬间变成玫瑰。 能不能不要提这一茬? 他心中尴尬万分。 突然,林吾站了起来,从腰上间取下一只极其精致的细剑。 那细剑十分特别,乍一看是雪白腰带,细细看来,竟是薄薄剑身。平时束在身上,用时取下即可。 自见到林吾的第一面,他便戴着这雪白腰带,原来,竟是一支珍贵的宝剑。 却见林吾双手托剑,呈至浮若之面前,“阿合姑娘,练剑岂可没有宝剑?吾哥想把这支跟随了自己三百年的玉带剑……” 第七十三章《婼合篇》之幽幽冥界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太苦了! 太痛了! 太累了! 虽然大脑一片空白,但这种又苦又痛又累的感觉让婼合实在不愿醒来。 可是谁在哭? 哭得婼合根本无法入睡。 婼合翻了翻身,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 入夜了么? 天阴阴沉沉,浓浓云雾之中,似乎透着一抹腥红。 四围丛林阴森密布,漆黑的灌木阴影,仿佛密密麻麻的狰狞鬼影,张牙舞爪,触目惊心。 诡异的是,自己的身体仿佛腥红的浓雾,浮在空中,四围万物仿佛感知了自己的苏醒,一缕缕阴气向自己靠近。而自己就仿佛一个可怕的磁场,将那无尽的阴气悉数吸纳。 无来由的,情绪很恼怒! 婼合伸出手去,想宣泄些什么。 突然,眉心之间沁出一缕淡淡的荧光,这荧光似乎有镇定的奇效,它静静地安抚着婼合满是怒火的心。 良久,婼合感觉自己平静下来,腥红血色在身体之中,逐渐被一种淡淡的荧光所取代。 到底是谁在哭泣? 为何会有那么多哭泣声? 婼合寻着哭泣之声而去。 哭泣之声渐渐清晰起来。原来—— 是许许多多人在哭,有的放声痛哭,有的凄凄厉厉,有的怒骂涕泣,有的胆战心惊…… 男人在哭,女人亦在哭!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哭? 不知过了多久,婼合看见了一片河,河边走着一队很奇怪的人。 高矮不一的他们,妖魔仙怪,各类人等皆有,但最多的还是妖魔之族。他们穿着形形色色的衣裳,有的男装,有的女装,有的富贵,有的贫寒,但更多的是血迹斑斑的将士和衣衫褴褛的草民。 唯一相同的便是,这队人都被黑色的布袋罩住了头,被结实的绳索圈住了脖子,排成幻绵延几千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 是他们在哭! 他们是谁? 其中有的人边哭边说着什么,婼合听见各种声音—— “……臭魔狗,只差一刀我就砍了你,不服啊我不服……” “……妖崽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大丈夫能屈能伸,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我好冤啊……” “……我不想离开我的亲人啊……” “……老天爷,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 这些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婼合顺着向前走,看见了几个没有罩头、没有圈脖子的人,他们浑身是汗,长得甚是丑陋吓人,穿着黑色的衣裳,胸前背后白字写着一个“勾”字。 “请问……”婼合飘了过去。 那几位“勾”者正举着鞭子抽打不老老实实排队走路的人,听见有人问话,凶神恶煞地回过头来,正要训斥,见到婼合,竟突然变得恭敬起来,一齐上前跪拜道—— “参见冥神,不知冥神有何事吩咐?” 冥神?! 什么冥神? 婼合一头雾水,“你们是什么人?” “冥神,小人是勾魂冥侍。”见婼合仍是不解,其中一位瘦高的勾魂冥侍往河水方向指了指,接着说道,“冥神,您刚刚苏醒,可能不知,这里是幽冥界。” 婼合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滚滚的河水尽头,有一座黑色之城,城门之上,书写着腥红的三个大字—— “幽冥界”! 瞬间,婼合感觉到脑海里叽叽喳喳一片,文字精灵们在文字的星海里雀跃奔腾。 幽冥界?! 那我不是……? 见婼合回头望了望那哭声一片的队伍,高个子的勾魂冥侍连忙接着说道,“这些人阳寿已尽,小人正押送他们去奈何桥喝孟婆汤。” “奈何桥?” 婼合迟疑地望了望勾魂冥侍,只见这位勾魂冥侍又指了指队伍的最前方,那里有一座古香古色的大桥,大桥上支着一张桌,几张椅,桌边站着一位美人,正盛着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汤水,递给坐在椅上的来人。 于是,婼合别了勾魂冥侍,轻悠悠飘到了美人身边。 这美人真美,但凡见她一笑者,凡尘之事皆可抛。 一个个哭得死去活来的男人们和女人们,摘下头罩看见她,竟都不约而同地止住了哭泣。 “喝下它吧,喝了便是一个纯洁之人,从此踏上来生之路。”美人微微笑着,声音幽宁迷人。 于是,但凡来到美人之前忘记哭泣之人,便小心接过美人递过来的腾腾汤水,一饮而尽。 我也想做一个纯洁之人,我也想踏上来生之路,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好渴…… 婼合徐徐飘到美人之前,坐在椅上,想接过美人递过来的汤水。 美人却笑了,将汤水绕过她,递给了婼合身后站着的一位。 “姑娘为何不给我喝?”婼合有些不明白。 “冥神,您也看到这队伍无边无尽,小人正忙得不可开交哩,还望冥神恕小人不敬之罪。”美人微微一笑,接着将手中所盛汤水递给源源不断过来之人,悠悠说道—— “小人是孟婆,水中所盛汤水乃是忘却今生今世之水……您心中的挂念,岂是此水所能化解的……” “忘却今生今世之水?可是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什么也想不起来啊,而且,我很渴,好想喝水……” 婼合眼巴巴地望着美人,却见美人浅浅笑着,从身后变出一杯清水,递给婼合,便继续忙碌着自己的事。 这清水寡淡,看上去不如那汤水好喝啊! 婼合喝下这杯清水,见桌旁有张椅子,便坐下歇息。 浑身又苦又痛又累的感觉,还是久久不散,但是望着这倾国倾城的美人,婼合觉得心情好了些许。 今日来饮这汤水的,虽以惨死者、饿死者居多,但亦有许多俊男美女,婼合静静地坐一边,欣赏着孟婆美人忙忙碌碌,突然听见队伍后边似有动静。 婼合寻声望去,只见一位陌生的勾魂冥侍正套着一位衣衫褴褛之人单独前行,那人身后却有两位一模一样的少女正与一个牛头、一个马面打得不可开交,一边打一边喊着—— “……回来——” “放开他!” 两位少女如婼合一般,浑身发着莹莹之光,一位白色,一位红色。那光芒有些迷眼,看不清她们的真实模样,只觉得身姿曼妙。 那陌生的勾魂冥侍速速将那衣衫褴褛之人勾至孟婆面前,一把掀开黑色面罩,原来是一位英俊清秀的少年。 孟婆已经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那汤水晶莹芬芳,孟婆依然笑意盈盈,可是微笑眼神之中却有不易觉察地一丝关切飘向婼合,只见此时此刻的婼合…… 在倾城倾国的孟婆身边,见了一日的俊男美女,婼合觉得自己的审美观已经出现了疲劳,可是当黑色面罩从少年脸上揭下之时,婼合觉得自己的整个灵魂都颤抖了…… 他是谁,为什么会让我看得心惊魄动? 少年看见婼合之时,同样亦颤抖起来,迷人凤眼之中,惊涛骇浪的心声一**传来—— 洛不! 不,她不是洛不! 虽然很神似,可是她身上没有洛不的那缕淡香。 接着他的眼睛有些落寞,心声变得无限惆怅—— 我的洛不,凝脂馨腮偷新荔,翦水秋瞳惹秋思,玉倚瑶鼻见犹怜,露诱樱唇香欲滴,手似柔荑,颈如蝤蛴,不动亦婀娜,无风也翩跹…… 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个娉娉婷婷的少女。 那少女好美。之前,婼合觉得孟婆已经美得不可一世了,可是那少女一出,孟婆身上滟滟的光芒便黯淡了下去。 “喝下它吧,喝了便是一个纯洁之人,从此踏上来生之路。”孟婆依旧微微笑着,声音幽宁且迷人。 清秀的少年温顺接过那碗孟婆汤,轻启迷人唇瓣,正欲浅尝,婼合突然一掌掀翻了它,接着一把抓住少年的手,拉着他飞向夜空。 说不清为什么,婼合不想让这少年喝下那碗忘却今生今世的汤水。 为什么他会那样看着我? 他心中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 婼合心中思绪万千。 少年惊愕地望着婼合,任她牵着自己飞去。 只有倾城倾国的孟婆,望着一地泼洒的汤和破碎的碗,凄然一笑,“冰释水亦无法磨灭你心中的……更何况我这孟婆之汤。” 见少年被人拉着冲向夜空,原先与一红一白两位少女纠缠的牛头马面,愣怔着慢下了手中的动作。 而两位少女亦无心再战,纷纷追向少年。 “孟婆,这……灵魂被劫,可怎生是好?”牛头马面望了望奈何桥上的美人,齐声发问。 “怎生是好?”美人端着腾腾的汤水,幽幽笑着,“冥神挂念,随他去吧……” 见无人追来,婼合回头望向少年。 这少年一身藏蓝玉纱衣虽破破烂烂,却掩不住他浑身出尘脱俗的清新,最是一身澎湃灵气,直摄人心。 “你是谁?”浮在夜空之中的婼合,情不自禁问道。 “我是……”灵秀少年正要回答,突然一白一红两道光束直冲上来,将二人狠狠撞开。 婼合定睛一看,原来是先前与牛头马面纠缠的两位少女。直至立于近前,婼合才发现,这两位散发莹莹光芒的少女,竟与少年眼中那位娉娉婷婷的少女,长得一模一样。 原来,他心上的人,是她们…… 不知为何,婼合心中涌出无边无际的失望与惆怅。 第七十四章《婼合篇》之君子一言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林吾家府厢房之中—— “阿合姑娘,练剑岂可没有宝剑?吾哥想把这支跟随了自己三百年的玉带剑赠予姑娘,这支玉带剑,姑娘佩带起来极其方便。还请姑娘不要拒绝。” 林吾的神情十分真诚。 浮若之本就喜欢美丽精致的事物,如此一支精致细剑一呈出,这厮早就看得目不转睛,如今听说要赠给自己,开心地接过剑来细细打量。 见“阿合姑娘”似乎中意的样子,林吾很激动,接着说道,“如此以来,姑娘今后出门,都可以施展御剑术,便不会再跌落悬崖或水中了。” 我去,哪壶不开提哪壶! 为什么总是提起我的糗事? 浮若之的脸瞬间又涨成了红苹果。 打心底来说,浮若之恨不得马上把这宝剑揣在身上,转身就跑,可是自己哪里跑得过面前这看上去法力高强、个子高大、体型健壮的男子? 如此想来,只好—— 浮若之将剑十万个不愿意地退了回去,“吾哥,这么珍贵的宝剑跟随吾哥三百年了,想必早已经离不开,阿合不敢夺吾哥心头之好。” 明明见“阿合姑娘”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如今却推辞,林吾十分惊讶,便将玉带剑又推回“浮阿合”怀中,慨然说道—— “吾哥轻言不开口,但一旦开口,便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此剑吾哥已经赠给了阿合姑娘,便绝不会再收回。诚望姑娘收下为盼。” “当真……不收回?”听见林吾如此一说,浮若之难掩心中的欣喜。 见林吾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厮还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吾哥今日将玉带剑交予我手中,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从我手中收回?” 林吾听“浮阿合”喋喋不休,反复追问,不禁被“她”逗笑了,拍着胸脯保证道,“吾哥对天发誓,此剑从此便是阿合姑娘的,绝不收回!” 这罢好了! 浮若之连忙将剑佩在腰间,可是为何我…… 见这厮怎么也佩不上,林吾笑了,大步走到“她”身边,轻轻一摁,剑便老老实实、服服贴贴佩在了浮若之腰间。 这剑,莫非还认人么? 浮若之抬头望了望林吾,却见林吾正笑意盈然地望着他,“阿合姑娘,我来教你,可好?” 浮若之又想学,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林吾伸出他骨节分明的手,牵起“浮阿合”玉白嫩滑的柔指,教“她”如何开,如何关。 直到林吾松开手去,紧张的冒出津津细汗的浮若之,才悄悄地吐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终于学会了。 “阿合姑娘,如今有了玉带剑,可愿随吾哥去院子里习练法术。”吾哥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浮若之。 “好啊!”这厮一听说法术二字,想都没想,便欢呼雀跃地答应了。 刚才分明说吃了早餐以后逃跑的,你、你怎么……? 浮若之确实有习练法术的天分,林吾不过教了数日,这厮便学会了好几种法术。 他愈是如此,林吾便愈觉得喜欢“阿合姑娘”。 比如此刻,他与浮若之一齐御剑凌空而飞,“她”在他身边的感觉让他觉得双宿双飞一般。 两人轻悠悠地飞着,真是快乐似神仙。 浮若之正飞得起劲,突然发现地上似有一座小院,不看还好,一看竟是前些日自己逃出的地方,一想起小男说的“第爷”,这厮心中一紧张,顿时失了平衡,“啊”地尖叫一声,便跌了下去。 还好林吾在这厮身边,见他跌落,连忙拥他入怀中。却见“阿合姑娘”一脸津津细汗,眼中似有恐惧之色。 于是,林于低头望了一眼,看见了那座小院,心中一惊。拥着浮若之的双臂更紧了一分。 回到家府中,山伯已经备好晚餐。却见公子与“阿合姑娘”坐在餐桌前各有心事,不禁疑问重重。 浮若之虽坐在餐桌之前,心中一片惊慌,原先迷失在丛林之中,不曾发现。今日御剑飞行,方知,原来吾哥的家府与“第爷”的寝宫相距似乎不远。 一想到第爷,这厮便想到了那粉乎乎的房间,还有一柜子的……睡衣,立刻浑身的鸡皮疙瘩便浮了起来。 浮若之的不安神情悉数落在林吾眼中。 那日遇见她时,她似乎从哪里逃出,身上的妆扮…… 难道阿合姑娘来自……? 林吾不敢往深处想。 面前如此水灵灵的好姑娘,若是来自那里…… 林吾的心似乎被什么夹住了,生疼! 两个人心事重重地吃着饭,突然一起唤了起来。 “吾哥——” “阿合姑娘——” 两人互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说道: “吾哥,您先讲。” “阿合姑娘,你先说。” 于是,两人又互相凝望了片刻。 吾哥真正是男儿中的男儿,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哪位姑娘若是得到他的心,一生一世足矣。 只可惜我不是一位真正的姑娘,否则我的心早已被他擒获。 浮若之望着林吾感慨着,心中有些怅然。 这厮真的是美,一只男妖,生得如此雌雄莫辨,却美得灼灼耀眼。 林吾望着他的脸,心中不知想了些什么,心中亦是一片怅然。 “吾哥,还是你先说吧。”虽然浮若之此时很想知道怎么才能逃离这可怕丛林,望着林吾情意绵绵的脸,这厮选择了暂且按下心中的疑问。 “阿合姑娘,当初吾哥遇见你时,你从何而来?”林吾纠结了半天,终于问出了心中疑问。 这个问题,确实令浮若之大吃一惊—— 莫非,吾哥与那“第爷”相识? 如果是这样,我岂不是仍在危险之中。 他“噌”的便站了起来…… 没想到浮若之的反应那么大,林吾见他突然站起,不知为何,早已忘记了自己在问什么,早已忘记了自己想知道什么,很害怕浮若之会转身离去,心慌意乱地也“噌”的站起来,一把抓住浮若之的手,“不、不要走……” 这个铁血男儿,连自己都惊讶地用着一种几乎是乞求的口吻对浮若之说道—— “请……不要离开我!” 浮若之没有想到林吾会絮絮叨叨说出如此一番话来,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和一声呼喊—— “公子,姑娘,热汤来了!” 直到此时,仿佛惊醒的浮若之和林吾连忙坐了下来,各自端起饭碗,掩饰着各自的尴尬。 山伯端着热汤走了进来,嘻嘻笑道,“今日才捕的一只彩花鸟,做汤最滋补了。快来尝尝山伯的厨艺。” “好啊,我来盛。”心性沉稳的林吾先从尴尬中解脱出来,拿起空碗开始盛。 见林吾亲自盛,山伯连连说道,“哦,我锅里还下道菜,我去抄一抄,别糊了。”说着便退了出去。 林吾碗盛了满满两碗,将其中一碗递向浮若之,“阿合姑娘,山伯的厨艺百里挑一,快尝尝吧。” 浮若之从他手中接过香气四溢的汤水,刚欲说一声谢谢,却见林吾深情款款地凝望着自己的眼睛,朗声说道—— “阿合姑娘,不管你来自哪里,吾哥曾对着苍天发过誓,今生今世,只爱姑娘一个,只娶姑娘一人。若是违背,雷打电劈!” 吾哥,你为何会如此痴情? 浮若之眼中一片潮气。 此时此刻,这厮恨不得自己真的变成姑娘,一来不辜负面前如此优秀男子的深情,二来……在危险之中,觅得一棵值得依靠的大树。 那一夜,浮若之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而林吾,亦是难眠辗转。 不知熬了多久,才见东方渐露一抹微亮。 直到此时,浮若之才昏昏睡去。 而另一边,林吾则爬起身来,洗漱整装之后,推开房门,却见门前正立着一个人影。 “公子,您……” 山伯端着热水,拿着毛巾,惊诧地望着林吾。 “嘘——”林吾连忙作出噤声的手势,望了望浮若之睡觉的厢房。 “您这身正装,是要去见他吗?” 山伯面前的林吾,与寻日一身朴素的他不同,一只镶玉发带将油亮黑发高高束起,整肃而轩昂。腰间一款精致腰带,系着名贵玉佩与幽幽香囊。一袭立体剪裁的宝蓝色绣金长袍,穿出了他尊贵非凡的气质。 见林吾未说话,山伯放下热水和毛巾,跪拜在地—— “公子,您在这里苦闷无聊,让阿合姑娘陪你舒心几日便可,实在不值得为她去……” “嘘——”林吾连忙又作出噤声的手势,惊慌的目光不断地往浮若之睡处飘闪。 山伯见状,将公子拉进房中,压低嗓门,焦急说道—— “公子,500年来您不是冲杀在战场上,便是被禁在此处,不知这世上如阿合姑娘一般美貌的女子万万千千。亦不知世间情爱对您来说,无处不在,垂手可得……” “山伯,”林吾爽朗笑了,如星月一般的眼睛明亮而坦荡,“500年来,我见过无数美女,让我心动的,却唯有阿合姑娘一位,她既能让我心潮澎湃,亦能让我放下一切。今生今世,若能与她一起,便是最幸福之事,我又何必再追求更多……” 山伯急得一把抓住林吾的双肩,老泪纵横,“可是他不会答应,您又何必去触怒他!……您吃了500多年苦,才让他对您放松警惕……” 第七十五章《婼合篇》之岂可觊觎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您不能为了一个姑娘,又惹得他与您针锋相对啊!”山伯苦口婆心劝道。 “可是,不去试试,怎知他不会同意。”林吾慨然一笑,“针锋相对的日子已经500年了,我已经习惯了。山伯,呆会儿,阿合姑娘醒来,还请您帮她备好早点。” 说完,他松开山伯的手,坚定地走了出去。 “公子,他不会放过您的……”山伯突然意识到了林吾爱上浮阿合的可怕后果,为自己从前的推波助澜后悔起来,他望了望浮若之的厢房,脸上一片复杂的神色。 却说无人谷中,经过一段时日的调养,玫玉终于康复。 许久没有嗅到尘世间的气息了。 玫玉在一处上等客栈住下,泡在热气腾腾的牛奶浴池之中,望着水面上浮起的玫瑰花…… 拥有了月魄的身体,让他觉得自己宛若新生一般,惬意无比。 不知泡了多久,直到牛奶温凉,玫玉才从牛奶之中淋漓而出。 这是一具在山谷之中修炼得很完美的躯体,为了更灵活机敏地适应山谷生活,那小妖选择了让自己单薄一点,低矮一点,如今离开了山谷…… 玫玉展开双臂,浮在空中,只觉得身子上下左右伸展了些许,变得更加完美。 他披上幽魂为他送来的一袭青色长衫,这长衫已提前薰了一夜上等香料。用丝绸精细织就的长衫上,绣着些许考究的暗花。玫玉拿起一根黑绸,将乌黑的长发束好,插上一支青色玉簪,配上青底白纹木屐。 铜镜之前的他,便成了一位风度翩翩、俊美非凡的佳郎。 如此之美,不次于从前的自己。 玫玉满意的转过身去,随着邪鬼,来到鬼母宫中。 鬼母宫中,一片漆黑,玫玉刚入宫时,眼睛尚不能适应。 片刻之后,感觉到鬼母的气息,玫玉跪下,刚欲开口,便被鬼母一声打住—— “玉儿,自今日开始,我是你姑母青鬼,你是我亲侄青维儿,你父亲是冥族青恨,你母亲是树妖血亥,师承妖医老祖风言子,你可记住!” 玫玉愣了愣,心中默记一遍,轻声应道,“是,姑母大人!” 一言毕,原本黑暗一片的宫殿,突然灯火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最后满堂辉煌。 青维儿抬起头来,只见面前坐着一个狰狞伤痕密布全身的佝偻老妪,惊得一下子坐在地上,良久,突然泪如雨下—— “母……姑母大人,您……” “维儿——” 听见鬼母殷殷呼唤,满面泪水的青维儿膝行爬上前,一把抱住鬼母,浑身颤抖地哭了起来—— “都是孩儿不好,都是孩儿不好!……是孩儿把自己害死了,又把您害成这个样子!呜呜呜呜……” 一时间,鬼母宫中痛哭一片,幽魂邪鬼亦陪着垂泪。 不知过了多久,鬼母颤微微伸出满是伤痕的手,拂着青维儿清秀的脸,缓缓说道—— “维儿,今日你来之前,姑母已经在宫中结下结界,外人听不见宫中发生的任何动静。但你要记住,出了这道门,不管心中还有多少泪,都要化作复仇的力量,切不可再露破绽!” 青维儿用衣袖抹去满面的泪,痛苦仇恨之心让他双手紧紧地捏成拳头,许久方才说道,“姑母,您放心!维儿今日方才真正重生,心中只有熊熊仇恨,不报此仇,难消我恨!” “好,好!”鬼母含泪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不枉我为你苦心经营。合儿公主如今饮下冰释水,早已忘了从前的爱恨情仇,但她命中注定会与你所附小妖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情缘,你且好好珍惜。明日,姑母将带你进宫,你在那里安心为她治疗,直到她醒来。” “可是,维儿并不曾学过医术,不知如何为合儿公主诊治?”听闻此言,青维儿眼中浮过一丝忧虑之色。 鬼母笑了,“公主天生万劫不灭之体,如今身体早已康复,不过是心中苦闷,不愿醒来。” “您不是说她已经忘了从前的爱恨情仇,为何她心中仍有苦闷?” “爱恨情仇之事虽已忘记,但那积蓄百年的情绪早已深入骨髓,岂是那么容易消逝?”鬼母凄幽叹了口气,目光不知落向了远方的何处。 “那……维儿岂不是更难为她诊治?”青维儿疑虑重重。 鬼母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望着青维儿笑了。笑得青维儿不知鬼母在想些什么,央着呼道,“姑母——” 却听鬼母嘶哑的声音传来,“药不是已经在你身上了吗?” 青维儿闻之,细细回味,方才恍然大悟,合儿公主虽已忘记爱恨情仇之事,但深入骨髓的爱会指引她找到…… 却说林吾一身正装跪拜行礼,却没有回音,悄悄抬起头来,望着眼前如自己一般魁梧高大的背影,突然对自己的今日之行有些忧虑起来。 良久,才听那雄浑的声音响起,“你不在结界之中,私自到这里做什么?” “大哥,吾儿斗胆一问,自出生以来,可曾向大哥央求过什么?” 那身影沉默了片刻,没有言语。 “大哥,吾儿今生今世只求一事,若是大哥能答应吾儿,吾儿誓将性命皆交与大哥,任大哥随意差遣!” 面前之人依旧没有回头,良久方才轻声问了一句,“何事?” “大哥,吾儿想向大哥求……一位姑娘。”林吾坦然说道。 “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那背影问道。 “浮阿合。”当林吾期期艾艾地吐出这个名字,心一下子揪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等待着答案。 孰知,面前之人疑惑地问道,“这是哪位姑娘,不曾听说过。” 林吾暗吃一惊,难道,阿合不是…… “那……您幽宫中之人……”林吾试探地问道。 “浮若之?!”那魁梧高大之人心中一惊,瞬间怒火中烧,回头一记耳光将林吾打得口吐鲜血,趴在地上—— “幽宫,岂是你可觊觎?!” 趴在地上的林吾,望着地上的血迹,没有言语。 却听身后冷冷说道,“西边战事趋紧,你来的正是时候,就不必回去了,到麾下待命!” 听到这道命令,林吾惊惧地回过头去,却见魁梧高大之人已挥袖而去。 看来我确实应该听山伯的话,如今不管阿合姑娘是否幽宫中人,我似乎都不应该到这里来…… 回头再说,幽幽冥界之中—— 见浮在夜空之中的婼合问自己是谁,灵秀少年正要回答,突然一白一红两位少女直冲上来,将二人狠狠撞开。 只见白衣少女抱住少年,封了他的目、鼻、舌、口、耳七窍,红衣少女瞪着婼合,一脸恨之入骨的神情,而后,她们仿佛同一个人,淌着泪,咬牙切齿冲婼合齐声怒斥道—— “无情女人,一百年前,你抛弃了我俩。一百年后,你又抛弃了心上人。今生今世,我们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两人一齐提脚横扫而来,将正愣怔的婼合狠狠踹入滚滚忘川河中,而后拥着少年消失在幽冥界夜空…… 为什么是我抛弃了她们? 为什么是我抛弃了心上人? 我是谁? 冥神吗? 可是为何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婼合跌入忘川河中,只觉得先前那又苦又痛又累的感觉袭卷全身。 太苦了!太痛了!太累了! 我实在不愿醒来! 而此时,幽幽冥界,森罗殿中,十代冥王正各自忙碌,忽闻殿外一片喧嚣,三两个鬼卒奔呼而来—— “大王!祸事!祸事!” 慌得十代冥王急忙整衣来看。只见漂渺冥界之外,翻滚忘川之水浊浪排空,古香古色的奈何桥岌岌可危,大有被吞没之势。 秦广冥王、楚江冥王等纷纷大惊失色。 却见转轮冥王镇定说道,“莫慌!莫慌!祸事虽当头,却不至祸及我幽冥界。大家只管放心各忙各事!” 阎罗冥王掐指一算,点了点头,“阎罗王所言极是,大家莫慌,近日冥神复醒,仍处于神智不稳状态,有些反复无常。牛头马面,且带百名鬼卒,在忘川河边随时察探!” 牛头马面各“嗨”一声,领命率着百名鬼卒,顶盔披甲,纠纠而去。 及至忘川河上,风号鬼泣,王婆之桥已然摇摇欲坠,唯有孟婆美人不惊不慌,不急不徐,微笑如故。 而此时,林吾家府之中—— 一宿没睡的浮若之,浑浑噩噩不知睡了多久,才醒过来。望望窗户,太阳都照屁股了。 榻前已经放了一些早点,温度居然刚刚好。 奇怪,今日吾哥不来陪我吃早点了吗? 也罢,这厮三五下吃了,戴上玉带剑,便出了厢房。 院中为何如此僻静? 寻常每次起床到院中,吾哥都在此习练法术,为何今日……? “山伯,山伯——” 浮若之唤了几声,院子里没有动静。 他们都出去了吗? 浮若之到屋子里寻了寻。 屋子院子里除了自己,便没有第二个人。 他们都去哪儿了? 浮若之寻不到人,缓缓回到院中。如此,只好自己一个人习练法术了。这厮从腰间抽出玉带剑,念了声口决,整个人便御剑飞起。 “不知这丛林,何处是出口,不如我今日自己寻找寻找。”这厮如此想着,正轻悠悠地飞着,突然身后一阵飓风袭来,一个庞然黑影向自己猛压过来。 惊慌失措的浮若之正欲逃跑,一只…… 第七十六章《婼合篇》之支离破碎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一只巨大的手从背后一把抓住浮若之。 “啊——” 浮若之惊叫一声,被人拎着极速飞越迷阵丛林,穿过宫殿殿堂,狠狠掷入水池之中。 毫无防备的浮若之呛了好几口水,难受得快要窒息,仓皇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被掷在一个热气腾腾的浴池之中。 余光里,一脸胆战心惊的小男,放下浴巾飞快跑掉。 一种极其不妙的感觉迅速袭卷浮若之全身! 这厮战战兢兢,望着池水中那片好似混世魔王一样庞然的阴影,一步步向自己走近,心中竟默默呼唤起林吾来—— “吾哥救我!” “吾哥救我!” …… 眼看那庞然阴影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浮若之一把操起手中细薄玉带剑,用尽全身力气疾速转身刺去…… 背后之人显然没料到他会剑术,因为在情况收集中,这厮没有灵力,没有法术,不会武功,是只软弱可欺、任人蹂躏的妖。 鲜血溅了浮若之一脸,可是心惊肉跳的这厮定眼望去,自己竟转身太猛,只刺中了面前之人的右肩。 而面前被自己刺中之人,威风凛凛、魁梧高大,五官与林吾好些相似,但没有一丝林吾的爽朗与友善,年纪也大许多。 此人显然被这厮激怒,正如狼似虎、凶神恶煞地瞪着一双铜铃一般的眼睛看浮若之,似乎能喷火一般,好不吓人! 那人一把抽出玉带剑,那剑便从浑身抖若筛糠的浮若之手中脱手而飞。 这厮太紧张太害怕了,看着面前混世魔王一般的男子,雷霆大怒地撂了几句话,大脑一片混乱,一句亦没听清,隐约只有“送”“寝宫”几个字眼转入耳朵。 这,难道就是小男口中的“第爷”吗? 惊恐万状的浮若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他飞快转身,想跃出浴池,却被人被背后一把抓住,只听“嘶”的一声,衣衫撕开大片,后背风卷而入,接着又惨兮兮被那人掷入浴池之中。 一阵恐怖而刺耳的淫笑回荡在浴室之中,那个雄壮的身体压了上来,被吓得灵魂出窃的浮若之失声狂呼—— “救命啊!” “救命啊,合儿公主!” …… 那一刻,为什么会喊出婼合的名字?!这事过后,浮若之也没弄明白,或许上次这种情况,便是婼合…… 但此时此刻,眼看这厮就要被“吃”掉,正在此时,浮若之肩膀之上,一片紫光大耀…… 而此时,鬼母正带着青维儿入了妖宫—— 青维儿静静地跟在鬼母身后,妖宫中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新鲜。 披甲顶盔的妖侍们整齐地在宫殿中执守,风情万种的女妖仆在身边鱼贯而去。 他见到了头上敷着白帛的大王子婼瑿然。 当青维儿跪拜在地时,仍感受到大王子婼瑿然一身贵气、玉树临风的气度拂面而来。以致于当大王子婼瑿然走远,青维儿仍忍不住回头去追随他的背影。 “维儿——”鬼母不动声色,用心语提醒着他在宫中要遵守宫规,谨慎小心。 青维儿点了点头,再也不随意东张西望。 进入东宫时,妖后应琳刚刚醒来。 青维儿随鬼母拜见了妖后,鬼母向妖后介绍了青维儿,妖后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来到寝宫之中。 此时此刻,婼合身上的伤口早已悄无声息地愈合。画眉早已在病榻前拉上了一层纱帘。 纱帘之中,画眉将婼合的手伸出,手上覆着丝帛。 坐在诊疗椅上的青维儿隔着丝帛握住了婼合的手。 抬起头来,隐约可见纱帘之后病榻之上,躺着一位浑身散发莹莹光泽之人。 “妖神,我终于牵到你的手!” 青维儿强按着心中的激动,隔着纱帛,默默摩挲着婼合的手,心中默默念道—— “妖神,请快睁开眼睛,你会发现,最心爱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你放心,我会和月魄小妖一样,珍惜你,疼爱你,一生一世,天荒地老!” 青维儿正暗自念叨,突然背后缓缓传来妖后应琳的问话,“青神医,您看合儿公主病情如何?” 青维儿微微笑了笑,跪拜妖后道,“后莫急,公主无碍,只需我们每日陪陪她,与她聊聊,三五日之内,便能苏醒。” 说完,青维儿从怀中掏出一粒红艳艳的小丹丸,对妖后说道,“此乃我师父风言子的独门秘药——莲香返魂丹,以佛门圣莲秘制,服下即可。” 于是,画眉将莲香返魂丹接过,退下备茶,此话不提。 回头却说忘川水中,冥冥睡着的婼合正在喃喃呓语—— 痛死啦! 苦死啦! 累死啦! 困死啦! 我要睡到天昏地暗…… 可是,他的眼睛真好看。 他的声音真好听。 为什么他心上之人是她们? 为什么她们那么恨我? …… 突然,一片紫光袭来,还想再睡会儿的婼合被刺眼的紫光晃醒。 瞬间她一片翻滚,从冰冷的忘川河中翻入了一片温水之中…… “救命啊!” “救命啊,合儿公主!” 谁在身边尖叫,耳膜都被叫破了。 婼合极不耐烦地大叫“啊啊啊啊”! 于是—— 被“第爷”压着的浮若之 和压着浮若之的“第爷” 一齐看着面前平空出现的雪发冥神,震呆了! 她是哪里冒出来的?! 婼合极其不想睁开眼睛,可是这里的空气似乎让她很不舒服,她揉了揉眼,睁开那双如冰雪一般的眸子,瞬间,浮若之觉得自己的心魄都被摄了去—— 这种感觉,只有她才能做到! 浮若之惊讶地望着面前之人,虽然这雪发冥神浑身冰雕玉琢,但五官神情分明就是—— “合儿公主!” 而当他唤出这声之时,忽然觉得身上一轻,回头看时,那可怕的混世魔王竟消失在浴池之中。 顿时,这厮觉得婼合就是守护他的女神,一边激动地呼喊“合儿公主”,一边连滚带爬地向她奔去。 当婼合看清面前的一切,有些惊讶,面前跑来的这厮虽衣不遮体,却美得令人惊艳。 “你是谁?”她淡淡问道。 “我……”正激动奔跑的浮若之听到问话,惊呆了,不自觉停下了脚下的动作。却见面无表情的公主脸上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样子。 合儿公主,你忘记我了吗?这厮眼中满是失望之色。 既然如此,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难道你……不是来救我的? 疑问一个个涌上这厮心头,半晌才老老实实回答道,“合儿公主,我是浮若之。” 却听公主继续问道,“这是哪里?” 公主,你出现在这里,居然不知道这里哪里? 那您是怎么冲进来的?呆会儿……又如何带我出去? 浮若之满腹疑问地望着婼合,继续老老实实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这厮呆呆地望着合儿公主,仿佛重新认识面前之人。 “你认识我吗?”公主接着问道。 这个问题对浮若之的打击有些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合儿公主真的忘记了我? 这厮点了点头,轻声答道,“认识。” 但令浮若之大吃一惊的是,公主又问了一句,“我是谁?” 这个问题? 浮若之张目结舌地愣了良久,回过神时,突然有些高兴,原来她不仅仅忘记了我,她连自己都忘记了。 于是,这厮心怀愧疚地念叨了几句—— 对不起,吾哥,虽然我也很喜欢你,但是我……不是姑娘,不能与你相伴一生。 我发誓,如果来生做了姑娘,我一定还你今世的情意。 但是今生,我是一只男妖,而且还是有心上人的男妖。 如今心上人就在我面前…… 念叨完这些,这厮突然笑了,脸上浮起他招牌式的邪魅微笑。 “您是妖界大公主,姓婼名合。” 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虽然衣衫被人撕破了,但他自信那更能释放自己诱人的魅力,他一步步走近婼合。 直到立在她面前,身材修长、气质邪魅的他,缓缓低下头来,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她,用最温柔最迷人的嗓音对她说道—— “公主,您不是问我是谁、您是谁吗?” 见婼合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浮若之情意绵绵地说,“我是您的心上人浮若之,您是我的至爱婼合。我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他缓缓地闭上眼,将自己如花瓣一般诱人的唇,轻轻向婼合美丽的脸庞印去…… 一切都是那么浪漫。 一切都美好如梦境。 但愿不要醒来。 浮若之心中无限的蜜意柔情,此时此刻腾腾倾泻而出,浓浓地包围着面前的少女…… 合儿公主,我喜欢你! …… 可是,为什么总是触不到她的脸? 这厮身子一时没站稳,“叭哒”一声,跌入池水之中,一脸水渍的他回过头去,却见公主依旧站在那里,只是身影如烟雾一般,渐渐淡去。 “合儿公主——” 浮若之心中莫名惊慌,伸手去抓她,却陷入烟雾之中,什么也抓不到,大惊失色的他,急唤道—— “合儿公主!合儿公主!” 却见婼合回过头来,淡淡凝望着他—— “浮若之,一切尘事,我皆已忘……虽说,你生得如此美丽,令人一见就很喜欢。但是,女子如何能喜欢女子?……容我再想想。” 说完,一缕幽风飘来,人影便随风而去。 女子?! 为什么合儿公主会说“女子如何能喜欢女子”? 浮若之震惊地杵在浴池中,望着水中闭月羞花的影子,忽然觉得一颗心支离破碎…… 第七十七章《婼合篇》之妖界皇后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却说重返忘川睡下的婼合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个叫浮若之的人能将我唤至他身边? 为什么最后,他会那个样子靠近自己? 突然,那个令自己心惊魄动灵秀少年的脸又闯入了婼合的梦境,如果他亦能那样…… 沉睡中的婼合凄然一笑。 还是再睡会儿吧,只有这幽冥界,能让我全身又苦又痛又累的感觉得到释放。 只是,这哭泣之声为何愈来愈多,愈来愈杂,绵延不断? 婼合捂上耳朵,趴将过去,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冥神——” 那声音苍劲有力,穿透滚滚的忘川河水,来到婼合身边,竟让她难以抗拒…… 婼合揉揉眼睛,爬了起来,只见空中浮着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着赤红色官服之人—— “您是……” 见婼合相问,那人拱手谦谦而答,“冥神,我是转轮冥王。” 转轮冥王?! 婼合虽不知冥王是何人,但见此装束,定是幽冥界中权贵之人,连忙学着拱手施礼,“转轮冥王唤我,不知所为何事?” “冥神,您近日苏醒,可曾发现幽冥界中,形势紧急?”转轮冥王轻声叹息道。 婼合望了望滚滚的忘川河,又望了望绵延不断魂灵队伍,还有鬼哭狼嚎的声音,只觉得幽冥界既凄苦又拥堵。 见婼合不言不语,转轮冥王指着幽冥城对婼合说道,“冥神,幽冥城内已魂满为患,冥界上下虽日夜辛劳,却依然不能缓解鬼魂愈来愈多的紧急形势。” 幽冥城中,魂灵嘈杂。 想起勾魂冥侍头上的津津细汗,婼合再望那些冥侍们,果真见他们个个汗流浃背,疲惫不堪。 “冥神可知,如今世间,纷争不断,战火绵延。战死、饿死者,彼彼皆是。魂灵之多,已是百年之前的百倍、二百倍之多。这些魂灵,若是及时抓捕入城受罚或转轮,尚好,但若是三月之内,不能入城或转轮,便会烟消云散。” 转轮冥王忧虑重重,指起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魂灵队伍,对婼合沉重说道—— “冥神请看,正因幽冥城中魂满为患,有的恶类没有办法得到惩罚,便转轮入世,有的善类没有办法得到转轮,便烟消云散,引起世间纷争更多,怨念更甚。如此恶性循环反复,只会更加生灵涂炭、怨声载道!” 原本大脑空如白纸的婼合,闻此一言,虽不甚明了,却仍感警钟突鸣,悚然警醒…… 而此时,东宫之中,已是深夜。 妖后应琳命画眉与寝宫内的宫女们都退至门前守候,自己独自一人守在病榻上。 望着浑身如冰的婼合,妖后应琳心疼地将其揽如怀中。良久,她含着泪对婼合轻声说道,“合儿,这么多年,你一定非常恨我吧!” 她望了望怀中没有一丝生气的婼合,幽幽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对不起啊,合儿,母后自从当上这个皇后,便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母后,而是整个妖族的皇后,心中时刻装着妖族的生死存亡。” 她满面泪痕,“为了妖族的明天,我和你的父帝求贤若渴,唯才是举,偏偏你……” 她痛心地望了望怀中双目紧闭之人,难过地说道,“你,作为我们的大公主,却无法集聚灵力,连一个最普通妖人应具备的能力都没有,这让我们耿耿于怀,甚至深感耻辱……” 一百年前,婼合刚出生时发生的事情,似乎又在她的眼前重演,历历在目,刻骨铭心,令她悔不自禁,泪如雨下。 “虽然这些后果都是我亲手种下,但我也是多么懊悔,多么气恼,我不仅仅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我也做了很多惩罚自己的事情啊……”妖后嘤嘤地哭着。 “这么多年,我很少留在宫中享受,随你父帝南征北战,驰骋疆场,多少次身陷险境,亦绝不脱逃!多少次身负重伤,亦再所不惜!因为我知道,是我阻碍了我们的妖神苏醒……” 妖后应琳的声音愈来愈激动,到最后竟颤抖起来—— “可是,合儿,不管母后如何待你,不管你的兄弟姐妹如何待你,你身为妖界大公主,自你出生之日起,身上便肩负着同父帝母后同样的责任!” “你可知,除了父帝母后,还有多少族人为了我们妖族的存亡抛下妻儿,冲锋在前,还有多少族人为了我们妖族的明天舍生忘死,浴血奋战?……” 说到痛心处,妖后满面泪水,浑身战栗,将婼合抱得更紧了,轻声乞求道,“合儿,如今妖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求求你,快快醒过来吧!” 她很久没有敞开自己的心扉了,以致于说这些话时,很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却又不得不压抑着。 她只能让族人们听见自己的振臂高呼,却不能让他们听见自己的哭泣。她心力交瘁,却不能让族人们发现自己的疲惫与狼狈,只能紧紧地抱着婼合,无声地痛哭。 当她滚烫的泪滴到婼合脸上时,一滴晶莹的泪从婼合眼中溢出,划过脸庞,滴落。 紧接着,一件神奇的事情静静发生,婼合那雪白的头发与眉毛晶莹的光芒似乎随着泪水轻轻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当满含泪水的妖后应琳发现这一细微变化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急急抹干眼泪,用一双通红得有些肿胀的眼,仔细察看怀中的婼合—— 虽然婼合全身一直泛着莹莹光芒,但此时的光芒明显有异于之前,由静止不动变作了微微流淌。 妖后应琳能断定怀中之人,确实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而最令妖后应琳欣喜的是,婼合的身上已经开始游荡一丝灵力,虽气若游丝,但弱弱地在游走。 于是,她激动地大唤—— “阿顺!” “画眉!” 门外时刻待命的阿顺和画眉,闻声速速跑进寝宫,却被妖后的姿态惊得大骇。 只见,妖后紧紧搂抱着合儿公主,以致怀中之人的脸都被搂抱地变了形。这模样,仿佛要掐死合儿公主一样。 从阿顺和画眉的反应中,妖后应琳发现自己过于激动,连忙松开紧搂的双臂,让婼合以最舒服的姿态躺在自己怀里。 做完这些,妖后应琳方才对画眉吩咐道,“画眉,速去备些汤汁、粥品来!” 画眉以为妖后饿了,得令正要退出,忽闻妖后又唤—— “等等,去御膳房问问,合儿公主喜欢吃什么汤汁、粥品……一定要是她最喜欢吃的!” 直到此时,画眉和阿顺方才明白,原来这汤汁、粥品并非为妖后准备。两人惊讶地望了望妖后怀中的合儿公主,发现公主身上的细微变化,连忙欣喜回答,“是!” 当夜,妖后应琳亲自为婼合喂粥,虽然昏迷的婼合不太配合,但妖后应琳有的是耐心。 接下来的日子,妖后应琳不是抱着婼合说话,便是想方设法让她进食。 婼合一直“睡”到第三日中午方醒。 这些日子里,她感觉自己迷迷糊糊中被一个美丽女人抱着,这个女人时而哭,时而笑,不停对她说话。说些什么,她也不明白。 当她轻轻睁开眼睛时,这个女人又激动地哭了—— “合儿,合儿!我的合儿!”女人一把抱住她,抱得她几乎要窒息了。 她一把推开女人,她的力气是那么地大,以致于轻轻一推,那女人惊叫一声,便翻下床去。 听见寝宫之中有动静,男男女女约二三十个人一齐冲进寝宫。女的一个个眉清目秀,环髻绿裙。男的一个个体格健壮,软甲英武。 虽然他们鱼贯而入,风驰电掣,但在婼合眼中,却若鹅行鸭步,慢慢吞吞。 虽然他们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但在婼合眼中每个人的皮肤纹理她都看得丝丝分明。 这么多人突然出现,让沉睡太久,大脑仍昏沉一片的婼合有些愣怔。 “后!后——”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漂亮小姑娘,她惊慌失措地扶起来地上的美丽女人。 接着,婼合从众目睽睽的眼中听到了嘈杂一片的心声—— 她寻声望去,漂亮小姑娘方位传来的声音既惊喜又惊恐,“合儿公主终于醒了,可是她……怎么敢把后掀倒在地?” 再见那美丽女人,两眼泪光闪闪,眼中传来的心声如江河直下,喋喋不休—— “合儿,你忘了这百年的记忆了吗?你不记得母后了吗?……也罢,也罢,幸好,你的灵力没有受到冰释水的影响,你的功力连我都招架不住……看来,冰释水服下不仅仅只忘却爱恨情仇,还忘记了你所认识的人……但愿没有别的后遗症……” 那心声喋喋不休地说着,太多听不懂的内容听得婼合脑袋都要爆了,她摇了摇头,让脑袋清醒些。又去听后面那些男女的心声—— 有的很惊讶,“天哪,那个冻成冰棍、神魂归天的大公主,醒了?!” 有的很惊喜,“哇,果然是妖神,连后都不是她的对手!” 有的很惊恐,“妖神,不会像上次一样血染整个妖宫,甚至整个妖界吧……” 也有的无感,“她终于醒了,我们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 这些声音太嘈杂,让她既躁动又警觉。 婼合如同一只剑拔弩张的刺猬,双眼一眨不眨地,瞪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第七十八章《婼合篇》之口口声声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你们退下,别吓到合儿公主。”美丽女人发现了婼合似乎有惊慌的反应,抬起手臂对身后众男女挥挥手。 “是!”那群男男女女领命退出。 “画眉,去将午餐端上来!”美丽女人一脸的欣喜,对扶她的漂亮小姑娘吩咐道。 “是!”漂亮小姑娘领命,飞般飘去。 那美丽女人微笑望着婼合,眼中无限温柔,轻声说道,“合儿,我是你的母后,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没关系,慢慢来!已经饿了吧,我们先上饭!” 她见婼合怔怔地望着她,以为婼合连语言的表达能力也丧失了,便将话语缓缓地又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细心地做着手势。 婼合不过是睡了太久太久,脑子睡懵了。但妖后应琳的此番举动,似乎在她眼前勾起了一些朦朦胧胧的影子—— 何时何地,自己似乎也曾经对着某个人,一边慢慢地说着话,一边耐心地做着手势。 只是那个人的影子太模糊,看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一想到这些,身体仍很虚弱的婼合,突然觉得头痛欲裂,她不自觉双手抱头,来不及叫唤,便晕了过去。 “合儿,合儿!”妖后应琳紧张上前抱住她,不停呼喊…… 婼合能醒来,并保持妖神的蓬勃灵力,妖后应琳既欣喜又振奋。她有信心,在自己的悉心照顾和全力指导之下,婼合一定能成为真正的妖神。 王子公主们早已脱离了生命危险,自经历妖神复仇事件之后,他们一个个蛰伏在自己宫里,除了大王子婼瑿然有时出来晃晃,大家都老老实实养着病。 谁知,妖后应琳一道命令,将他们传到东宫,自己亲自坐殿监督,命人将王子公主们的屁股鞭鞑了二十鞭。 一个个本身就是大病尚未痊愈的身体,如今又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淋,顿时哀号连连。 大殿之中,妖后应琳气仍未消,杀气腾腾训道—— “母后不止一次警告你们,禁止忤逆大公主婼合!你们从来只当耳旁风,这一次对你们只是鞭鞑,下一次再犯,休要怪我翻脸不认骨肉亲情!这么多年来,你们也知道,母后从来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既说得出,即做得到!” 一席话,说得大家心惊肉跳,刻骨铭心。 将这群公主王子抬走后,妖后应琳传了鬼母和青维子。对年青有为的青神医,妖后赞口不绝。之后,她问鬼母,“那冰释水,何以让合儿连记忆一并忘了?” “后,冰释水或许因人而异,合儿公主饮下,失了全部记忆,更不会记得从前的恩恩怨怨,小人觉得是桩好事。甚至觉得,若将宫中但凡能勾起合儿公主半点记忆之人全部调走、物品全部销毁,如此,合儿公主便与悲催的过去彻底绝断。” 听鬼母如是说,妖后应琳点点头,即刻传下禁令,禁止宫中任何人再提大公主之前任何事情。同时,将婼合迁至朝霞宫中,将雪雁宫宫匾换成“玉卿宫”,宫中一应物事,全部销毁。 而妖仆浮若之逃宫一事,不再追究,但禁其再入妖宫。 当洛不为月魄精心编织的各种玉纱新衣等等,在火中烧成灰烬,两具封条将玉卿宫宫门从此封住。 第四日清晨,当婼合醒来之时,大王子婼瑿然已经立于她床榻之前。 他头戴精致翡翠头饰,身着一席亮绿色长袍,腰佩翡翠玉佩与白玫香囊,玉树临风,风流潇洒,笑意盈然凝望着榻上之人。 轻风拂来,花香馥郁,环佩铿镪。 自婼合醒来,除了妖侍,还不曾见其他男妖。这是何人,婼合正纳闷,却听面前之人温柔唤道,“合儿——” 此人刚欲坐到婼合身边,忽然屁股好似遇见针毡,“唉哟”一声,一跃而起。 但他一点也不尴尬,微笑说道,“合儿,你可算醒了,愁死我!想死我了!” 见婼合不言不语,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大王子婼瑿然接着笑道,“我知道你这一病啊,忘记了从前所有的恩恩怨怨,可是你忘记谁都可以,万万不能忘记我啊。” 也不管婼合听不听得懂,大王子婼瑿然蹲在婼合榻前,轻轻握起婼合的手,努力将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看起来亮若晨辰,然后温柔对婼合笑道—— “合儿,我是你的至爱婼黳然,我们虽是亲兄弟姐妹,但我们的爱情跨越了血肉亲情,我们曾经对天发誓,要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见婼合依然面无表情。 大王子婼瑿然从怀中取出一只翡翠玉镯,套在婼合的手腕之上,接着笑道—— “如果这场大病,让你暂时忘记了我们的爱情,我不气馁。我相信你一定还会爱上我。我要用这个镯子一生一世套着你,你可不能擅自摘下啊。” 劈里啪啦说完精心准备的一套套情话,大王子婼瑿然突然用双手握住婼合的手,深情款款地望着她,说道—— “合儿,看着我的眼睛,你能感觉到我的心吗?……我真的爱上你了!” 婼合迎着他的眼睛望去,只听那里的心声一句紧一句,十分诚恳—— “我爱你,合儿!” “求求你,爱上我吧!” 正迟疑,忽听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而他的嘴唇,正慢慢向婼合靠近…… 浮若之! 一大早被大王子婼瑿然搞得云里雾里的婼合,见到这个动作,突然想起浴池之中的浮若之,于是一巴掌将面前之人推了出去。 只听“妈呀”,大王子婼瑿然惨叫一声,如弹簧一般,速速跳起,屁股上竟渗了些血色。 跳了片刻,大王子婼瑿然感觉痛得没那么厉害了,方才又笑意盈盈,望着婼合大声说道,“合儿,我知道你暂时忘记了爱情,我不生气,我相信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正在此时,听见寝宫之外,似乎有脚步靠近,一丝惊慌飞上大王子婼瑿然的脸庞,他压低嗓门,对婼合说道,“母后来了,我先撤了,明天再来见你。”说完,便从寝宫的窗户跳了出去。 只是,此次来的人不是妖后应琳,却是被妖后奉为神医的青维儿。 大王子婼瑿然这一跳,正跳至奔朝霞宫而来的青维儿面前,嘘得青维儿吓了一大跳,正欲跪拜,却见大王子婼瑿然已经一溜烟地跑了。 望了望大王子远去的背影,青维儿嘴角浮现一抹复杂的笑容。 听见窗外有动静,婼合走至窗前,正看见青维儿望着大王子远去的背影,眼中浮现了一张满是疤痕的女人脸—— 那女人笑着说道,“维儿,合儿已经苏醒,你要早些见她,告诉她你们是生死恋人,让她第一时间爱上你。” “您放心,姑母,维儿一定会让妖神今生今世死心塌地爱着我。”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 妖神? 记得自己初醒时,围着自己的那帮男女叽叽喳喳议论时也曾这么称呼过自己。 又是一只来与自己说生死相恋的男妖,加上他,已经是第三只了。 只是,为什么他长得与幽冥界中遇到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却没有那少年的……? “画眉——”婼合轻唤一声。失忆以后,大脑还是一片混沌的她,在还没弄清情况之前,不想再见这些口口声声说与自己是恋人的男妖。 她原本想让妖仆放下纱帘,诓这些人说自己还在休息。 自她清醒以来,妖后已经妖仆画眉赐给了她。只是此时,画眉早已被大王子婼瑿然设计骗到别处去了,还没回来。 想想也罢,来人毕竟长得太像那少年,不如听听他如何说词。 于是,婼合在桌前坐下,见画眉已泡好花茶,便斟了一杯。 正浅酌着,青维儿走了进来,望见婼合的刹那,不知为何,有些恍惚,抚了抚额头,身子竟软了下去。 婼合原本捧着一颗看戏的心,忽见那身影一倾,亦不知为何,心一颤,竟飞了过去,在来人即将倒地的刹那,跪着抱扶住他的头和肩膀。 却见来人已经陷入昏迷。 这是……那“维儿”在……演戏么?! 如此近距离看着怀中之人,虽然他穿着考究的青色长衫,头上束着青簪,可是…… 方才在窗外看见他身上分明没有一丝那少年的气息,为何此时,那少年的气息却蓬勃腾涌,迎面扑来? 正思忖间,忽听那少年似有呓语,细细听来却是—— “我在等你……我真的做到了手中、眼中、心中只有你一个人。” 这话语听得为何……? 突然,一滴晶莹的泪,滴在少年脸上。 哪里来的泪水? 为何我的视线有些迷蒙。 为什么我在流泪? 婼合十分惊疑。 却见这晶莹之泪,仿佛唤醒了昏迷的少年。 少年想睁开眼睛,可是身体太沉重,有些不听使唤,冥冥之中,他似乎看见一缕皎洁的月光,渗入心灵…… 月光之中,有个晶莹美丽的少女身影,好生熟悉,却又好生朦胧。 “洛不”,他试着唤了一声。 那声音虽然很轻很飘渺,却温柔动听,仿佛来自春天的一缕柔柔轻风,又好似来自夏日的一丝清清细雨。 美好的令万生万物忍不住想要萌发些什么。 洛不是谁? 婼合正纳闷,却不可思议地发现,有人已轻柔地“唔”了一声…… 第七十九章《婼合篇》之毛骨悚然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莫名其妙落下一滴眼泪的婼合自己! 这一声回应,似乎将怀中少年的意识增添了些许,那少年努力想睁开双眼,轻柔地唤了第二声。 这一声明显比第一声清晰了一丝。 “洛不——” 那声音仍很飘渺,却更梦幻。 仿佛是春日里,正随风轻轻摇曳的一株空谷幽兰,灵秀花蕊上剔透的露珠脉脉散发着幽幽的芬芳。 那声音梦幻的令万生万物情不自禁为之陶醉。 “唔……” 又轻柔的回应了。 为何一丝甜蜜已经不可思议地开始滋润自己的心? 不是有人告诉我,我是合儿吗? 不是有人告诉我,我是婼合吗? 不是有人唤我冥神,有人唤我妖神吗? 洛不是谁? 为什么我会忍不住去应答? 婼合很是迷茫,可是眼中的泪水和心中的甜蜜却真实存在,这是怎么回事? 听见婼合的回应,少年不顾一切地挣脱身体给自己的束缚,微微睁开他如灵凤一样美丽的眼睛。 “洛不——” 当第三声更清晰的呼唤温柔响起。 婼合已经无法解释自己的精神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满世界开满了斑斓的繁花,芬芳四溢,漫天飞舞。 在这甜美微醺的芳香之中,自己已经全身心沉浸在无与伦比的美妙里,泪水却不受控制的淋漓而下。 而此时此刻,少年似乎开始清醒,望着面前垂泪的少女,清灵的面庞浮过一丝惊疑的神情,灿若明月的眼中传来他不解的疑惑—— 她……是谁? 为什么长得那么像洛不? 突然,完全清醒的他惊慌推开婼合的怀抱,一下子站了起来。 原本沉浸在一片莫名其妙美妙之中的婼合,完全没有提防少年突然的一推,顿时狼狈跌倒在地,一头雾水的望着少年。 却见少年一脸尴尬,满怀歉意地对自己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少年匆匆将她扶起,转身跑了出去。 你…… 婼合吃惊地望着面前发生的一幕—— 说好的“生死相恋”的戏码呢? 说好的“第一时间”让我爱上你…… 那些台词呢? 等等,我原本是看戏之人,何时竟……入了戏? 婼合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却忍不住又想,为什么在奈何桥上少年看见自己,亦是如此表情。 洛不?! 婼合忽然迫不及待地要搞清楚一件事情,她回过头去,看见梳妆台上的铜镜,伸出手,那铜镜便飞到了自己手中,只见铜镜中那张脸,婼合大惊失色,那铜镜便“咣当”一声摔落在地。 “公主!”正办完事归来的画眉闻声飞跑进来。 却见婼合正一脸震惊地立在宫中,地上的铜镜仍在战栗。 而少年从朝霞宫仓皇逃出之后,也不知往哪个方向奔跑,晕头转向中,竟跑到了一处无人宫院。 靠在一棵玉纱树,少年坐了下来。望着陌生的宫院,又望了望一身的奇异装束,心中迷雾愈来愈浓—— 小鸢不是已经杀死我了么? 他摸了摸腹部的伤口,那里已经痊愈。 可是疼痛的感觉仍让他难以忘记。 突然,少年脑海之中飘过冰雪大作那夜的情境,师傅吹笛而来,笑着对他说,“我,只是你的来生。” 难道,我竟在来生复活? 只是,那时的自己意识已开始流失,隐隐约约感觉师傅后来似乎还说什么,到底说了什么…… 一想到这些事情,少年的头便又痛又昏沉,不知觉中竟睡了过去。 当青维儿再次清醒之时,已是入夜时分。 我分明在朝霞宫中,何以此时竟在这里? 青维儿非常惊讶。 这似乎是一座被弃置多年的宫殿,苍凉不矣。唯有这一院子的玉纱树缤纷婆娑,尚有些生气。 正思忖间,忽然感觉到一丝煞气…… 他警觉地站了起来,警惕地扫视着这座宫殿。 一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影在他身后缓缓飘来,眼看两只鬼手就要抓住青维儿的双肩,忽听青维儿大喊一声“紫光戟!” 一片紫光大耀,镶着紫色宝石、戟身如墨般玄黑的紫光戟,凭空袭来,那白衣女影脸色大变,消失在空中。 “何处鬼魅,还不快快现身?”青维儿一身凛然喝道。 却听空中传来一个惊奇的女声,“你是何人,为何会有紫光戟?” 青维儿眼中一道凶光闪过,伸手朝紫光戟一挥,那紫光戟便如流星一般飞向阴影。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只白衣女影喷着乌黑的血,跌落在地。 青维儿一脸冰霜地走向前去,正欲灭了那女影,待看清她的脸,忽然身子一颤,“你、你是冰桐?” 却见白衣女影惊讶地望着青维儿,“你怎会认识我?” “桐儿,梧儿在哪?”青维儿连忙上前扶住受伤的白衣女影,关切问道。 “为什么你会认识我们姐妹?”白衣女影脸上的惊讶之色更重。 “我……”青维儿望了望四围,抱起白衣女影飞至紫鹃宫宫殿之中,方才含着泪轻声说道,“我是玉哥。” “啊!” 白衣女影惊叹一声,望着面前之人,又望了望空中的紫光戟,泪水簌簌而下,突然疯了一般,伸出鬼手在青维儿身上乱抓乱打。 紫光戟见状,正欲护主,却被青维儿伸出手去,拒绝在外。却见青维儿泪如雨下,任白衣女影在自己身上疯狂发泄。 那白衣女影哭着打着,手中的动作却慢了轻了下来。 “呜呜呜……”到最后,她捂着面抽泣起来,哭得极其伤心。 “桐儿,对不起,玉哥对不起你们俩姐妹。”青维儿一把抱住她,亦陪着哭着。 不知过了多久,白衣女影的哭声才缓了下来,抬头望着青维儿,“太子,您为什么现在才来?” 青维儿满面愧疚,“对不起,对不起……” “太子,你可知姐姐有多苦多惨么?”这句话刚出口,白衣女影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滂沱而出。 “对不起,桐儿,是玉哥不好。”青维儿心疼地又将白衣女影冰桐拥在怀里。 却听怀中之人边哭边断断续续说道,“自你……上次离去,姐姐……怀了你的……” “什么?梧儿怀了什么?!”听闻此言,青维儿一把抓住冰桐的双肩,震惊问道。 “怀了你的骨血,呜呜呜……”那冰桐话音未落,已哭得愈发伤心痛苦。 听到这个答案,青维儿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要爆了。良久,才缓过劲来。他连忙环顾一周,看不见冰梧的身影,闻不到冰梧的气息,心中不知为何油然而生一种可怕的感觉。 于是,怯怯问冰桐,“梧儿……如今何处?” “姐姐……”一提到冰梧,冰桐便哽咽难语,调息许久,方才说道,“姐姐已经……消失了。” 一言毕了,冰桐仰天痛哭起来。 这个回答虽然是青维儿已经猜到的答案,未料到被冰桐真的说出来后,青维儿只觉得浑身无力。 回头再说幽宫之中—— 婼合无心的一句话,令浮若之深受打击。 从前,最引以为傲的如花似玉容颜,不止令林吾产生误会,也令失忆后的合儿公主产生误会。 不想拥有的爱情,因为它,莫名其妙的来了。 想要拥有的爱情,亦因为它,莫名其妙惨遭到拒绝。 本以为合儿公主失忆,自己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而今公主竟如此一句…… 浮若之怔怔地忤在浴池之中,许久许久,才回过神来。 合儿公主消失了,可是我还在……这危险的宫中。 这一回神,顿时将他惊出一身冷汗,若是那宛若混世魔王的第爷再回来,我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思想到此,这厮寻了玉带剑,便御剑而逃。 一定要逃出此地! 这厮慌慌张张,横冲直撞,也不知出口在哪个方向,到最后,累得筋疲力尽,跌落在地。待爬起,才发现所落之地,是一个别具一格的花园。 这丛林之中,怎会有如此花园? 正走着,浮若之发现,不远处站着一只看上去温柔善良的男妖,正静静凝望着自己。于是,这厮上前拱手问道,“请问公子,这丛林出口在何处?” 半晌,没有回音。 这厮又问了一遍,依然没有回音。 浮若之抬起头来,仔细端详,良久,才惊讶发现,面前之人竟是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塑。 又往前方走了走,他更惊讶了—— 园中竟立着许许多多姿态万千的雕塑,看上去似乎都是异常俊美的男妖: 或英俊潇洒,或清秀儒雅,或婉约妩媚,或妖艳惑人。 或持剑而立,或抚卷沉思,或醉卧花间,或抽鞭而起。 或惊恐非凡,或扶袖哭泣,或泼口大骂,或怒不可遏。 一只只,神情样貌,喜怒笑骂,与真人无异。 只是为何,大多数雕塑眼中,都有些惊慌的感觉。 一日之内,先受惊吓,后狂逃命的浮若之太累了,顾不上深思,便爬至花间醉卧的男妖身边,正欲歇息。 手一伸,正触到雕塑胳膊,竟感觉肉滑绵软,好似真人,于是,这厮讶异爬起,将那男妖浑身触了一遍。 瞬间,这厮震惊了,这似乎…… 回想起,之前的感觉—— 大多数雕塑眼中,都有惊慌之色! 这厮顿时毛骨悚然。 妈呀,这些都是真人,在死去的那刻被制成雕塑,难怪如真人大小,与真人无异!! 第八十章《婼合篇》之鼻青脸肿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回想起之前在浴池中与“第爷”的那幕,浮若之霎时明白了些什么,肉跳心惊,哆嗦战栗。 今日,如果不是合儿公主及时赶到,最后自己可能也会是此花园中雕塑一座。 这厮拔腿正欲逃,忽听附近似有声响,连忙悄悄隐在暗处。 没一会儿,鬼鬼祟祟来了一个人影,那人影左顾右盼,来到抚卷沉思的雕塑旁,大声说了句咒语,那雕塑便移至一边,露出一个地洞。 于是人影跳了下去,雕塑便回到了原处。 这是谁?为什么看上去有些熟悉的感觉?似乎…… 浮若之焦急伏在暗处,等了片刻,约莫人影应走远了,便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学着那人将咒语念了一遍,那雕塑果然移至一边。 惊喜若狂的浮若之纵身跳了下去…… 孰料这厮好不容易出了危险之地,回到妖宫宫门前时,却被告知自己已经被当作逃宫之人,虽不再追究,但禁止再入妖宫。 望着高高的宫墙。 这厮十分落寞,回想起婼合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更是倍受打击。 落寞之时,忽听身边有人群议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城墙之上贴着招兵公示。 这厮突然头脑发热—— “合儿公主,既然你失忆之后,错认我为女子,我且去那兵营之中,练就铮铮男儿铁血之气,回头再来见你!” 如此想着,便拨开人群,到报名处报了名,一心当兵去了。 而此时,一只雪鸽从蓝天飞过,停在魔宫窗台之上,妖冶魔后取下雪鸽爪上纸条,展开看后,眉头蹙了蹙,勾起了嘴角。 只是,这张纸条所带来的内容,却引起了魔宫中一番小小的纷争。 诸位王子都有自己的设想。 魔后举起一只手来,示意安静。 只见老魔王抬起头来,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威风摄摄,一时间,众位王子都不再争执。 “既然妖神之说是真,那不如我们先歇歇战火,以合亲的名义,去魁阳探探究竟。”老魔王声如洪钟,余音久久回荡。 “可是,以哪位王子合亲的名义呢?”三王子协恶叫嚷道。 “自然是以太子的名义啊。”四王子协煞望了望笑而不语的太子协血,慨然笑道。 “哈哈哈哈,太子,笑死我了!”三王子协恶捧着肚子夸张笑道,“听说那妖神婼合不过是一百年的小丫头,而我们太子已经一千二百多岁,与妖老头年纪相仿,这岂不是老老牛吃娕嫩草,人家怎么舍得把妖神让给我们的太子殿下?一点诚意也没有啊!” 协恶毫不客气的说辞,令太子协血极为不快,一双浓眉迅速皱起。 却听四王子协煞笑道,“太子身份尊贵,更显出了我们魔笑的诚意。若不是妖神横空出世,那妖界被我魔族吞灭,不过是百年之事而已,妖老头喜都喜不得,怎会拒绝?” 三王子协恶狠狠瞪了四王子协煞一眼,对老魔王拜道,“父王,儿臣还是认为,为了我们魔族长远的未来,应该以年轻有为王子的名义,与那妖神合亲。如此,魔族之盛世更长久!” 三王子协恶如此说法,不过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矣。魔界谁人不知,除太子协血1200多岁,其余三位王子皆500岁以下。尤其是年仅500岁的三王子协恶天资过人,200余岁时不知在何处获一神器,令他功力斗增,直至目前已与太子协血功力相当。而300余岁四王子协煞、200余岁的五王子协变皆不能与三王子协恶相抗衡。 偏偏这老魔王只娶了魔后,未纳旁妃,此四位王子皆是魔后所诞,手心手背都是肉。老魔王可以灭天灭地,唯独对自己的四位王子心有柔情。 此时,见大家纷争不定,老魔王大喝一声,“罢了!罢了!众王子一齐去魁阳耍耍,看那丫头自己挑谁吧!” 如此一说,太子协血甚是恼怒,而三王子邪恶、四王子邪煞眼中却各有喜色。 此话按下不提。 却说一纸休战书传至大营中时,身披盔甲的林吾正屏息凝神,立在沙盘前研究战事。 当从士兵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心性沉稳的林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抓过士兵手中的休战书,直到亲眼看见白纸黑字写着“休战”二字,方才抬起头来,任内心最深处的笑,悄悄浮上他的脸。 三日之后,“他”才准许林吾回去。 当大汗淋漓的林吾盔甲亦来不及卸下,便火急火燎地赶回家府之中时,府中已经没有了“浮阿合”的身影。 “山伯,阿合姑娘……”眼前的一幕,让林吾心中隐隐预料的答案呼之而出,他却不肯去相信。 山伯抱歉地望着林吾,回答道,“公子,‘他’来过了……您还是忘了阿合姑娘吧。” 明明知道是这个答案,林吾依然觉得好像被一把重锤,狠狠锤在胸口上,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这个在战场上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沉着冷静面对的年轻将军,唯独在感情的战场上,仿佛一个初出茅庐的楞头青,轻易便撞得鼻青脸肿。 他趔趄一步,山伯正要扶住他,他却突然飞身而去。 “公子,不要去啊!”待到反应过来,惊慌的山伯连忙跟着追去。 可是路被封了,根本飞不过去。林吾重重撞在结界上,撞得浑身骨头都碎了一般,不气馁的他爬起身来,又要去撞。 “公子!公子!”山伯满面老泪,一把抓住发疯了的林吾,紧紧抱着他,“这本就是两个结界,不过是年久有些间隙,如今‘他’已经重新设置,您根本飞不进去呀。求求您,清醒清醒吧!” 林吾推开山伯,全身突然奔腾起浓浓黑雾。 吓得山伯想飞身去阻止他,却被黑雾撞开去。 “公子,你不能用这禁术,你会被反噬,有生命危险的!”山伯跪在地上,苦口婆心哭劝着。 却见林吾身上黑雾愈来愈浓,眼看就要消失在山伯面前,山伯只好大声哭道,“公子,阿合姑娘已经离开了幽宫,我亲自带她离开的……” 听闻此言,林吾脸上一片惊疑,身上的黑雾逐渐散去。 他一把扶住山伯的双肩,“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吾紧张地等待着山伯的答案。 于是,山伯讲起了当天的情形。 原来那日,山伯为浮若之置好早点后,便去丛林中打猎筹备午餐,回到府中,才发现浮若之已经离开。想起林吾的交代,山伯连忙出去找寻,谁知,正撞见“他”擒着浮若之回幽宫。 大吃一惊的山伯,原本准备逃跑,思虑再三还是伏到幽宫附近,看看能否寻机帮帮浮若之。 更没想到的是,“他”刚进去便逃也似地跑了。 山伯等了很久,才见浮若之逃出来,只是这厮不知往哪里逃,到处横冲直撞。最后,山伯趁着夜色,故意在他面前催动出口的咒语,引导浮若之逃了出去。 但此时,面对着一片痴情的林吾,担心公子胡来的山伯最后撒了谎,“阿合姑娘已经被‘他’……了,哭了很久,待‘他’走后,我便设法引导她从出口逃了出去……” 林吾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眼前全是“浮阿合”微笑的模样,“对不起,阿合姑娘……我害了你……” 却说自少年跑出去,婼合看到铜镜中自己的那霎,惊呆了—— 这满头晶莹雪发的……是谁? 为什么陌生地自己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 当画眉慌慌张张跑进来唤“合儿公主”时,婼合忍不住问她—— “画眉,我失忆之前……是什么样子?” “合儿公主,”画眉笑了,捡起摔得“鼻青脸肿”的铜镜,交到婼合手中,“您失忆之前的模样,自然是铜镜中的模样啊?” 婼合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浑身洁白无瑕,晶莹剔透。 “您看,多纯洁,多好看!”画眉笑道,“您自出生以来,就是如此模样,真是羡煞人也!” “唉——” 画眉不知,婼合心中竟有一丝怅惘。 若不是这一头晶莹雪发,真的与那少年眼中的少女百分之九十的相似…… 正说着,妖后应琳来了,阿顺差人摆上早点和…… 婼合望着琳琅满目、色香俱全的一大桌子菜品,随意挑了两道尝了尝,便放下了碗筷。 回头一看,书桌上,竟摆着堆堆如山儿的书。 见婼合用完早点,坐在书堆前的妖后应琳对婼合招了招手,原来担心婼合失去语言表达能力的妖后,打算从教她习字读书开始,耐心教她。 本以为看见这么多书,婼合会一脸苦逼。 未料到,婼合自吃早点时,脑海里的文字精灵便叽叽喳喳雀跃不矣。用过早点,婼合一捧上书,妖后便惊呆了—— 这是什么效率? 那书在婼合面前“哗啦啦”三五下,一本便看完了。 这算啥? 囫囵吞枣? 学习就该有学习的样子啊。 演戏,也得演得真一点吧? 哎哎,合儿,来,我考考…… 妖后强压住想发飙的心,试着提了几个书中的问题。 孰料,随意考问,婼合倒背如流! 不过片刻功夫,如山的书她便看完了。 婼合意犹未尽,看了看妖后应琳与阿顺。勿用妖后交代,阿顺便吩咐道,“来人,快去运书!” “等等,”婼合却制止了她…… 第八十一章《婼合篇》之一盆冰水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婼合望了望妖后应琳,轻轻唤了一声,“母后——” 这可是妖神婼合苏醒以后,第一次唤自己,妖后应琳又喜又惊,连忙问道,“合儿,有何事?” “母后,这书看得挺有意思,我想自己去看,搬来搬去太废时间。” 听闻此言,妖后大喜。连忙吩咐画眉带着婼合去妖宫书库中看书。想想觉得不太妥,又安排阿顺一并去。 于是,画眉与阿顺一同陪着婼合去书库中看书。 来到书库之中,婼合吩咐画眉和阿顺在书库外等候,自己独自入库。 一望无际的书库,成万上亿的书籍,婼合挥挥手,那些书便兀自悠悠飞到空中,自己翻开了厚厚的书页。 婼合边走边看,只觉得许多内容很熟悉,似乎之前已经读了不下一遍。 挥一挥手,那些书便回到了原处。没多久,整个妖宫书库中的书,婼合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了。 她走着走着,来到了那顶落下的灯架前。 原本目光一扫而过,却又感觉—— 为什么有些熟悉? 婼合缓缓走了过去,多看了两眼。 不知为何,有种焦虑和心慌的感觉。 可是再看看,却又恢复了平静。 …… 待到天近黄昏时,婼合在阿顺与画眉的陪同下,从书库折返。 婼合的读书效率如此之高,让阿顺和画眉非常惊讶,她们悄悄对视了惊叹的眼神,而后陷入沉默。 为何看到那顶灯架,会有焦虑和心慌的感觉? 婼合不动声色地回想着。 或许是思考这个问题,婼合走错了路,阿顺和画眉想提醒,却见她凝神思想,便只好紧紧跟在身后。 一路上,不管是花鸟虫鱼,还是亭台楼榭,似乎都引不起她的兴趣。 自苏醒以来,婼合脚步如风,便是轻功极好的阿顺亦感觉追得有些吃力。没多久,画眉便被远远甩在了身后,只好先回朝霞宫等待。 经过一处宫殿时,不知为何,婼合的脚有停下的意愿,她抬头一看,宫上写着“玉卿宫”。 眼见婼合正欲向宫殿迈步,阿顺连忙说道,“合儿公主,此宫殿已被封禁,还请您移步别处。” 婼合正欲离去,脚却不乐意。 这是为何? 她眉头微微皱了皱,于是顺着自己的心,径直往宫中走去。 “合儿公主!”阿顺想拦住婼合,谁知婼合身子异常灵敏,便是阿顺这种妖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连拦三次,亦触不到她的衣袖丝毫。 情急之下,阿顺暗施隐形盾法,在婼合前进路上变出一柄又高又厚的隐形之盾,意图截住她。 孰料,婼合身子一碰到那隐形之盾,法术便烟消云散。 原本,阿顺担心伤到大公主,只用了三层功力,如今为了阻止她,只好竭尽全力又施了一道更高更厚的隐形之盾。 谁知,此盾遇到婼合,依旧土崩瓦解。 婼合轻轻松松走进宫殿,留下阿顺在宫门处呆若木鸡。 为什么想入这宫院? 步入院中,婼合环顾一周,只觉得这宫院既狭小又冷清,徒留着几根树桩,空空荡荡。 宫墙亦破破烂烂,偶有倒塌之处。 但她的脚步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婼合一步不停地走至一间小小房间,除了地上残留的两片尚未燃尽的帐纱碎片,透露此处曾是寝宫,房间里寒碜凄凉,空无一物。 婼合在房间里了徘徊了良久,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怅然感觉,于是淡淡漠漠走了出来。 直到此时,阿顺才舒了一口长气。 约莫半个时辰,阿顺在婼合“飞”一般的速度引领下,转完了大半个妖宫。 眼看天色已黑,阿顺劝道,“不早了,合儿公主,我们先回宫歇息吧。” 正说道,婼合停了下来。阿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婼合正透过一堵宫墙小窗向院子里眺望。 那院子里,除了几棵普通的玉纱树,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婼合接下来的反应,令阿顺大吃一惊。 只见婼合突然飞身而起,跃墙而入,轻悠悠落在一棵藏蓝色玉纱树上,将那柔软的玉纱撩于指尖,轻轻摩挲。 “玉纱?……她喜欢玉纱吗?!” 阿顺十分惊讶。印象中,从前婼合极不喜打扮,常常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从来不艳羡别人的华衣美服? 难道她一直将爱美之心藏匿于心? 只是众人不知吗? 却见婼合轻轻抚摸着玉纱,自她清醒以后,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温柔地光泽…… 然后,阿顺惊讶地发现,婼合极熟练地编织着玉纱衣,三五下,便编织出一二十件玉纱新衣。 各种款式、各种颜色、各种花样、各种功能的新衣,堆在阿顺手中,惊得阿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是这衣裳,似乎都是同一只男妖的尺寸。 “顺姨,请帮我送回宫中。”织第二十件时,婼合突然对阿顺吩咐道。 阿顺迟疑片刻,见婼合仍坐在树上织衣,料想不会有事,方才点点头,退了下去。 而此时,青维儿已从紫鹃宫中退了出来。 走了一段,青维儿回头冷冷望了望已经看不见的紫鹃宫,暗叫一声,“紫光戟!” “是,主人!”紫光戟轻悠悠飞了出来。 “今日清晨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我会出现在此宫之中?” “没有发生特别之事,您慢悠悠便游步到了此宫,睡了几个时辰。”紫光戟违心答着,心中却暗道—— 月魄小妖,我曾经骗过你,这一次,又代你骗了主人,我们之间也算是两清了。你可不要再怪我。 为了掩饰自己的违心,紫光戟转口问道,“主人,那紫鹃宫中冰桐如何处理?” 却见青维儿冷冷一笑,缓缓说道,“先留着,或许会有用时。” 紫光戟一向知道青维儿为人冷酷无情,方才在紫鹃宫中便看出是在演戏。已经厌倦了虚情假意的紫光戟,总是不自觉中便被月魄的单纯与善良所吸引。 而此刻的青维儿却纳闷非常,今日到底怎么了,为何到了朝霞宫外,却没有向公主表白,还跑到了这鬼地方? 却说阿顺刚离开,婼合便从树下跳了下来,她顺着自己的心,一步不停来到另一处宫殿。 “拜见大公主!”宫殿前门卫见到她,连忙跪下。 婼合木然望着面前一切,潜意识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唤自己向上看,于是她抬起头来,望着宫殿正门上挂着的门匾,门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荼蘼宫”。 突然,风声异动,一只红影从宫内如箭飞出,长鞭如毒蛇吐信,直取婼合要害而来。殿前众门卫大惊失色,不知如何保护大公主。 他们却不知,那迅如闪电的长鞭在婼合眼中,却慢如蜗牛。不动声色的她心中暗笑一声,正欲伸出手去,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危险!” 那声音,有些熟悉…… 她闻声望去,一个清灵俊秀的少年已飞驰而来,伸开双手,拥她入怀,双双飞上夜空…… 明明可以轻易化解危机,看见少年,不知为何,婼合更想被他呵护,毅然绝然放弃一切抵抗,任由他抱着自己飞起。 那红影却不甘心地追来,长鞭呼啸,眼看要伤及婼合与少年,却听少年大喊一声“紫紫大大!” 瞬间,一道紫光飞来。 一只镶着紫色宝石、戟身如墨般玄黑的宝戟,击中那持鞭之人,红影应声凄惨而落。 再看拥着自己的少年,一双俊美绝伦的灵凤之眼,正关切凝视着自己,一时间,婼合心中涌出几缕柔情…… 待落在安全地带,少年面上突然绯红,慌张松开婼合,怯怯说道,“对不起,姑娘,上次……很抱歉!” 婼合自苏醒以来,但凡有男妖搭腔,从不回话,但此刻,她竟不可思议地温柔笑道,“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这是几个意思?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肉麻? 婼合的脸有些飞红,却听—— “公子?!” 那少年愣怔一下,脸比婼合更红,半晌方才温柔说道,“不、不必谢我,我之所以救你,只是因为你长得太像……我的心上人洛不。” 只因为……长得像……他的心上人?! 这句话,仿佛一盆冰水,将满腹柔情的婼合,从头浇到了脚底,透心凉。 再看少年,已飘然而去。 不对啊,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台词? 那—— “生死相恋” “第一时间” “爱上你” 等等字眼呢? 你究竟何时才对我说?! 暂停! 为什么我这看戏之人,比他这演戏之人更猴急?! 却说心慌意乱离开婼合之后,捂着自己的心潮澎湃的胸膛,跑了好远,半晌,才跪着对天边忏悔道—— “洛不,我不好,我刚才居然把她当作了你,想都没想就冲出去了……我发誓,我说到做到,今生今世只对你‘三中一人’,绝不会对她动心!” “哦,你确定吗?”突然,一个嘻嘻笑声幽幽传来。 少年环顾一周,突然意识到是它,羞红了脸唤道,“紫紫大大——” “嘻嘻嘻嘻,”一道紫光闪过,紫光戟跃了出来,“你就别再自己骗自己了,我敢发誓,你已经对她动心了!” 这一席话,更让少年羞得无地自容。 “嘻嘻嘻,男欢女爱,有什么可否认的,既然她也那么喜欢你,你又何必傻了叭叽的,错过美好姻缘?”紫光戟依然嘻嘻笑着…… 第八十二章《婼合篇》之五体投地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少年对天发誓的拳头还举在空中,眼中虽有些黯然,语气却坚定地说道,“我曾在书上见过一句话,世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便是最好。我已经遇上了洛不,从此眼中、手中、心中便全是她,已经……再容不下别的女子。” 这傻小子,紫光戟忍不住心中一顿臭骂。 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明白吗? 靠! 我这是什么运气,遇上两个主,却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对谁都虚情假意,一个却是认准谁便付了真心。 可是,我好像更喜欢……的那个。 眼看着少年又开始出现头晕的迹象,紫光戟狠狠撞了少年一下。 “月月小小,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最好在哪里醒来,就在哪里卧倒!” “紫紫大大,你这是……何意?”月魄被紫光戟一撞,头又清醒了几分,迟疑问道。 紫光戟却没回答,紫光一闪,消失在空中。 月魄本就是机灵之妖,稍一回味,便明白过来,连忙冲着自己苏醒的地方而去。 却说阿顺将今日陪婼合出去的情况带给妖后应琳之后,妖后大吃一惊。 阿顺说道,“今日,合儿公主看完书后,居然回到雪……玉卿宫看了看,小人拦也拦不住。不过似乎没发现什么。” 妖后应琳虽吃惊,听到此,心方才落到了肚子里,悄悄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暗道“还好将那宫中的一切尽数毁了。” 正庆幸,谁知阿顺接下来的话令她更心惊,只听阿顺说道—— “问题是,合儿公主又玉卿宫出来后,竟飞到玉纱树上,织了一二十件玉纱衣。小人拿回朝霞宫时,认真察看了一下,这些玉纱衣都是男款,且皆是同一个尺码。” 男款?! 妖后应琳有些懵了。这合儿几时学的织衣?为什么会织男款?! 正思量,却听阿顺接着说道,“小人记得当初烧毁玉卿宫中所有物事时,似乎也有一二十件玉纱衣,其中有一件在搬运时掉落下来,好像也是这个尺码的男款。” 什么?! “宣鬼母——” 当夜,鬼母便被请到了东宫之中。 “鬼母,你不是说喝下冰释水,会让合儿忘记所有的爱恨情仇吗?为何她似乎什么都记得,尤其是还为男妖织衣裳!”妖后应琳气急败坏。 当得知这天在婼合身上发生的一切,鬼母似乎并没有太多意外,“后,您先别急,请听小人慢慢说。” “那你还不快说。”心急的妖后应琳迫切说道。 “是,后,这冰释水饮下之后,虽立竿见效,但还是一段神智恍惚期。在此段时间内,合儿公主心中隐约会有某些人某些事的影子。但她却只能记得百分之一二。所以,您大可放心。” “神智恍惚期?!……这段期限是多久?”妖后应琳追问。 “这个期限,不太好说,快的话,十天足以。慢的话,可能要一个月之久。”鬼母不急不躁说道,“而目前,合儿公主自饮下冰释水已约十日,后莫心急。” 一个月之久?! 还好,只一个月,妖后应琳这才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阿顺带来的消息不过只引起了一场小风波,令众妖们都未料到的是,接下来魔界使者送来的一封合亲书信引起的,却是一场轩然大波。 什么?! 当合亲书送到妖宫之中时,妖后应琳和鬼母都震惊了。 妖后应琳不同意让妖神婼合合亲。 妖界好不容易才出了一位妖神,还历尽了那么多曲折,才恢复妖神之资,岂可便宜了魔界?! 但妖帝婼武灵却不这么想。 “合亲更好!”他条理清晰地对妖后应琳分析道—— 这几百年来,妖魔纷争不断,妖界越打越穷,可是疆土却越来越少,存粮快吃光了,精壮的男妖也越来越少,妖界如何再打得下去? 而这种战争对魔界这样占据着富饶域土的富强族类,纵是再打几百年,也无伤元气。 妖界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成了没有根基的风中纸鹞,在刀兵连绵的时代,这已经是极为危险的最后境地。 若是合亲罢兵,便可以缓上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妖界也许还有重振雄的希望。 否则,妖界将从妖魔仙冥行列中消失。 妖后应琳却有自己的考虑—— 合儿是千年难遇甚至万年难遇的妖神之资,应该把她迅速锻炼培养出来,带着妖界子民,一齐扭转妖界现有的不利局面,让妖界在妖魔仙冥之中迅速崛起。 若是让合儿委屈合亲,妖界便失去了迅速崛起的最大优势,相反却将妖神拱手送给贪婪无厌的魔界。 魔界若是得到妖神,万一更加强盛,岂不是助纣为虐? 妖后应琳苦口婆心劝着,却听妖帝婼武灵哈哈笑道,“琳儿分析的也有道理,但合亲终归比不合亲,利大于弊。此事就这么定了,合亲!” 说完,妖帝婼武灵大袖一甩,大摇大摆去了。 “帝!帝啊!”望着妖帝婼武灵拂袖而去的背影,妖后急得肝火寸断,却又无可奈何。 而此时,鬼母宫中,听闻此信,鬼母气得把拐杖都掷了出去,险些掷到青维儿身上。 “姑母,可是发生了什么可怕之事,令您如此生气?”青维儿拾起地上的拐杖,大步走进宫去。 见青维儿来了,鬼母的火气才弱了些,微笑着问道,“维儿,今日可见到合儿?” “见……到了。”青维儿支支吾吾道。 “可将话儿都与公主摊开说明了?”鬼母接着笑问。 “说……明了。”青维儿不敢看鬼母的眼睛。 “那公主是什么反应?”鬼母紧张问道。 “公主……说,她已忘记从前的一切,她会好好想想的。”青维儿答道。 “她竟如此说?”鬼母有些失望,想了想,接着问道,“她今日对你笑了没有?” “笑……了,当然笑了,维儿现在可是她心上人的模样,她怎会不笑?”青维儿圆滑地答道。 “那她还说了些什么没有?”鬼母打破砂锅问道底。 “嗯……好像还说,第一眼见到我就觉得有一种亲切的感觉。”青维儿想了想,继续圆道。 “哦……这很好。”听闻此言,鬼母脸上露出了笑容,接着对青维儿说道,“魔界送来了合亲书信,要合儿与魔王子联姻。” 一席话,说得青维儿脸色大变,“姑母,那可怎生是好?” “莫怕,我相信妖后比我们更着急……我们只须在合儿意识恍惚期内,利用她对这具身体的亲切感,将合儿的心牢牢抓到你的身上。”鬼母伸出鬼爪,眼神极其复杂。 而此时的婼合,自月魄离去后,发了会儿傻,回头又望了望“荼蘼宫”。 那里应该有我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既然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就不能放过。 婼合又重新回到了荼蘼宫,宫前门卫们连忙再行跪拜之礼,眼中却是惊慌的神色。 “拜见大公主!” 婼合看了看门卫们的眼睛,只见那里飘来几道焦虑的心声—— “糟了!二公主刚回宫,大公主就来了,不会又打起来吧?” “您都已经走了,怎么又回来,这……不是送死吗?万一您出了问题,我们可怎么办呀!?” …… 正听着,风声再次异动,一个红影再次从宫内如箭飞出,一道长鞭再次如毒蛇吐信,直取婼合要害而来。 殿前众门卫再次大惊失色,不知如何保护大公主。却见婼合只轻轻挥了挥手—— “啊!”一声惊叫中跌落一个红衣少女。 “二公主!” 众门卫惊得齐呼,连忙上去搀扶。 不待众人上前,二公主婼焰儿一咕噜爬起来,亮出长鞭,“啪”地扬向婼合,惊得众妖胆战心跳。 却见岿然不动的婼合,随意伸出两指,稳稳将那凶如蛇蝎的长鞭,掐于指中,轻轻一抖,长鞭疯狂抖荡而去,将执鞭之人猛荡至宫墙上。 只听闷“哼”一声,二公主婼焰儿重重跌落。 “二公主!” 众妖再次惊得齐呼,正欲上前搀扶。 未待他们迈步,满身是血的二公主婼焰儿已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飞身向婼合刺来。 那软剑薄如蝉翼,绵里藏针,剑来之时,数针同至。 却见依旧正怔怔望着门匾的婼合,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二公主婼焰儿便“唉哟”叫唤着,再次被狠狠抛至宫墙之上。 待众妖再望之时,那二公主婼焰儿已身中数针,满是血污。 “二公主!”众妖吓得魂飞魄散。 二公主婼焰儿却“呸”地吐出一口血沫,哈哈大笑着爬起,一瘸一拐地崴到婼合面前,五体投地跪下,声如银铃般地叫道—— “二妹拜见大姐!大姐果真是我妖中之神,二妹从今日起,愿与大姐肝胆相照,誓死相随!” 妖族人素来崇拜强者,蔑视弱者,二公主婼焰儿更是性情中人,三次袭击败得惨烈,反而让她死心塌地崇拜起——从前被自己唾之为“废物”的大公主。 见婼合一直怔怔地望着宫匾不语,性格爽直的二公主婼焰儿自己爬起身来,站在婼合身边朝着宫匾望了望,并未瞧出什么异常,于是问道—— “大姐,莫非你喜欢这宫匾?” 婼合不言不语地立在那里。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目不转睛地…… 第八十三章《婼合篇》之不动声色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婼合自己也不知道望着宫匾做什么。 于是,二公主婼焰儿飞身而上,将那宫匾摘了下来,递至婼合手中,爽朗地笑道—— “这宫匾,二妹送与大姐!从今以后,二妹的任何东西,只要大姐瞧得上,便是大姐的!” 听闻此言,婼合终于望了二公主婼焰儿一眼。 二公主婼焰儿眼中,滟滟潋潋,皆是火辣豪迈、坦坦荡荡的神色。一时间,婼合竟对这如火一样暴烈的姑娘有了些好感。 低下头来,婼合望了望手中的宫匾,不知想做什么。于是,她上下、左右、前后都翻了翻,只见宫匾后有夹层。 婼合伸出手去,从中取出一只包袱。虽不知这包袱里是何物,但婼合不想在众妖面前打开。然后,她将宫匾完璧归赵,交还给二公主婼焰儿,莞尔笑道—— “谢谢二妹!我想我已经得到了我要找的东西,宫匾还你!” 说罢,婼合转身而去。 眼前一幕,惊得二公主婼焰儿一时没拿稳手中之物,“哐当”一声将宫匾跌落,怔怔望着远去的身影,惊讶自言自语—— “她、她不是失忆了吗?这是她何时留下的……” 东宫之中,灯影摇曳。 “后,鬼母求见。”阿顺进入寝宫,见身披睡衣的妖后应琳,神情落寞地望着窗外夜空,轻声说道。 良久,妖后应琳方才收回目光,有气无力说了声“宣”。 鬼母跪在殿中静侯片刻,妖后应琳着装进殿,“鬼母方才不是已经归宫了么,如何三更夜又来东宫?” “后,今日小人得知和亲一事,知后心中烦忧,特来为后解忧。”鬼母小心答道。 “和亲?”此话题令妖后应琳心中甚凄凉,却又不能流露,淡淡漠漠说道,“我有何烦忧,帝已有定数,就按帝的意旨办,便是了。” “后如此苦心经营,怎舍得将妖神拱手送给仇敌?”鬼母笑了,“小人以为,若是谋划一二,也未尚不可。” 听闻此言,妖后落寞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她不动声色地问道,“哦,此话怎讲?” 于是,鬼母附上妖后耳畔,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妖后认真听罢,点了点头,此话不提。 而当夜,婼合回到宫中,将那包袱打开,一眼便看见了那件编织十分用心的彩色玉纱长衫,望着长衫上的皎皎明月、花鸟虫鱼、美珞腰带,婼合都觉得好眼熟。 这件衣衫无论颜色、款式、质量,还是构图、技艺,都比今日自己随意织就的新衣更精美。 不出意外,这长衫应是我自己编织的。 只是为什么这件长衫与今日自己新织的那些长衫都是一个尺码?而且都是男款? 更让她费解的是,这个尺码似乎与目前对自己口口声声说生死相恋过的男妖,一只也对不上。 甚至,包括那个少年…… 次日,妖后应琳宣大公主婼合入东宫晋见。 “合儿,魔界王子们请求与你和亲,你父帝已经同意。我想既然如此,在你和亲之前,去庙里拜拜,求个上好的姻缘签吧。”妖后应琳微笑问道。 和亲? 婼合不太明白这个陌生词汇的意思,还来不及问,脑海中的文字精灵便叽叽喳喳雀跃起来。 婼合瞬间明白了,只好请它们安静。 于是文字精灵们乖乖地闭上了嘴。 “合儿还太小,不想和亲。”婼合一口便回绝了。 “可是父帝已经允诺了魔族,我们不得不和亲啊。”话虽如此说,当婼合抬起头来,却从妖后眼中听见了她欣喜的心声—— “嗯,我也觉得和亲不适合你,所以今日我安排你去庙中,将有人接应你‘消失’几日,待那魔族来了,我自有安排……” 于是,婼合装作闷闷不乐地答应了。 听说大公主婼合要出宫去拜神,二公主婼焰儿吵着也要去。妖后正欲回绝,婼合却同意了,如此情景令妖后又惊又喜。 惊的是一向孤行的婼合,居然同意妹妹婼焰儿与之同往,不知会不会坏了自己安排的局。 喜的是,婼合居然已经不记恨婼焰儿从前的暴虐行为,看来冰释水果真有效。 刚出宫,正欲上轿,二公主婼焰儿一记长鞭已经虎虎抽来,惊得画眉灵魂出窍。 正上轿的婼合头也未抬,手随意一伸,便将那长鞭掐入指中,轻轻一拽,一道红影“哎哟”一声,便入了轿中。 “嘻嘻,大姐果真厉害。”已端坐在轿中的二公主婼焰儿,满脸的崇拜。一身火红裙装,看上去十分娇艳,精神抖擞。 婼合刚欲坐下,二公主婼焰儿的飞针又到,她原以为婼合又要将那飞针拂回,正严阵以待准备接招,孰料婼合丝巾一拂,那些飞针已经悉数收至丝巾之中。 “咦,大姐应对的,怎与上次不同了哩?”二公主婼焰儿还有些小小的失望。 “还给你。”婼合将那丝巾递与她,笑道,“上次在空旷之地,你的四肢便于伸展……但仍伤成那个样子,这轿中太小,不方便。” “大姐!”一席话,竟将二公主婼焰儿说得心中好一片温暖,眼中不免有了些许潮气,“从前是二妹太不懂事,我……” “我已经失忆,从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二妹如此活泼上进,我挺欢喜。”婼合真诚说道, “谢谢大姐!”听闻此言,婼焰儿本有些潮气的眼睛瞬间晶亮起来。 “嗯,今日长鞭和飞针速度都较昨日快了几分,”婼合笑着望向婼焰儿,“可见昨天二妹定是苦练了一宿。” “大姐可真厉害,一眼便看出了妹妹付出的努力。”一席话,更是听得婼焰儿拍手称赞,“妹妹定会更加努力的,大姐可要随时小心呀,嘻嘻。” “欢迎二妹随时出招,大姐就怕无聊!”婼合也慷慨地笑了起来。 “不要啊!不要啊!”婼合、婼焰儿姐妹俩在轿中相谈甚欢,却不知画眉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二公主,您可千万不要伤到大公主啊。” 姐妹俩见画眉焦急的样子,不禁同时哈哈大笑。 这、这还是两位公主吗?明明就是两位王子! 画眉噘了噘嘴,帮她们放下了轿帘。 男孩子性格的婼焰儿从未到庙中来过,拜神求签更不是她感兴趣之事。一到庙中,她便嚷嚷着到附近转转,眨眼便没影了。 在方丈的指引下,婼合刚进入大堂,便听见堂外有人似乎附耳交谈,声音十分微小。 “一切可安排妥了?”那应该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声音。 “是,万事俱备,只等合儿了。”接着,又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 合儿?! 那不就是我吗? 有人在设局?! 婼合不动声色,按照庙中主持方丈慈心大师指引,点香跪拜。 “虽说迟早会得到她的心……但形势……今天你务必要得到她的……”女人的声音弱得几乎听不清,“记得用……” 难道他们不是附耳交谈,而是用的灵力传音? 婼合依旧不动声色,按照慈心大师指引,坐下求签。 “合儿公主,不知您今日想求何签?”慈心方丈缓缓问道。 何签? 婼合心念刚动,脑海中的文字精灵们又噼里㕷啦激动不矣地做了各种演说。 OK,我明白了,谢谢! 于是,文字精灵们知趣的住了嘴。 “大师,公主欲求姻缘签。”画眉按照妖后的吩咐,连忙说道。 婼合知妖后欲求姻缘签。可是那个……为什么要求呢? “时运吧。”婼合更正道。 “公主?”画眉迟疑地望着婼合。 “姻缘天定,随它去吧。”婼合笑了笑。 她心中自是明白,姻缘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何必要交给老天爷去决定? 不如不求! 于是,慈心大师将签筒交到婼合手中。婼合摇了摇,一支长签飞了出来。 慈心大师拾起一见,大惊,抬起头来,凝望着大公主婼合,却不知如何开口。 “大师,是何签?”画眉心急地问道。 慈心大师却不知,婼合早已经在他眼中听到了他想说的话—— 面前这位公主,浑身灵力蓬勃腾涌,精气神各方面都极佳,为何所中之签竟是下下签?! 下下签?! 婼合每每有名词需解释,文字精灵们便群涌而出,千万张嘴解释着,听得婼合头昏脑胀。 谢谢,我已经明白了,还请各位……安静。 好的。 一片应允声后,小小的文字精灵们又乖乖地闭了嘴。 “大师,没关系的,下下签就下下签吧。”婼合站起身来,满脸敬重地向慈心大师拜了拜。 公主,您怎么知道是下下签? 慈心大师虽然心中十分惊讶,但仍平心静气地对婼合说道,“公主,请容老纳为您讲讲破解之法。” “大师,下下签,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可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便何况时运素来没有定数。此时是下下签,说不定过一时片刻,便又成上上签了。”婼合微笑着说道。 听闻婼合之言,慈心大师眼中十分明亮,“公主心中看得如此通透甚好,老纳只送公主四个字:时来运转。” “谢谢大师。”婼合又对慈心大师拜了拜。 “公主,老纳已安排斋菜,还请公主在厢房稍候片刻。” “谢谢大师。”婼合在与慈心大师一齐向庙外走去。 刚欲出庙,忽见庙外两个人影一闪…… 第八十四章《婼合篇》之我要坐实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却说二公主婼焰儿早早溜出庙,见轿儿空置着,嘻嘻笑道,“大姐,论速度我是败了,可是,论……” 于是,鬼精的她悄悄溜入轿中…… 片刻之后,二公主婼焰儿掀起帘来,正欲下轿,突然面前飞过一位白衣公子。 这位白衣公子面如银盘,剑眉朗目,手中持着一柄檀香玉扇,英气勃勃,玉树临风。 试问二公主婼焰儿,也是见过无数美男的公主殿下,风风火火、性格如男的她,素来对男女之事不感冒。只是说不清为什么,这持扇的白衣公子,让她隐隐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是谁?” 二公婼焰儿正思忖,却见那持扇的白衣公子,宛若一阵清风,飞越高高寺院,瞬间跃入庙内。 而此时,慈心大师正将婼合引入厢房门前。 “公主,这里便是为您安排的厢房,您可以在厢房中歇息,也可以到寺院中转转,我们千佛寺的风景,既清静又雅致。” “谢谢大师!”婼合恭恭敬敬地拱手拜道。 待慈心大师离开,婼合望了望那间偏僻又肃静的厢房,微微笑了笑。 想必那里,便是等我跳进去的陷井了。 她蹙了蹙眉,那就让房中之人再待一待吧,容我先去散散心。 于是,婼合对贴身妖仆画眉说道,“画眉,你去寻寻二公主,我有事儿与她说。” 毕竟婼合失忆方醒,一心担忧她的画眉,虽不想离开婼合,但见婼合微笑命令,只好应下,娉娉婷婷出庙寻觅去了。 待画眉走远,婼合正欲迈步,突然一个红色身影从空中直扑下来。 这种雕虫小技,岂能扑到她? 婼合笑着让了让,那红色身影“叭哒”便摔趴在地上。 “哎哟!”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二妹!”婼合心中好笑,正欲去扶。 却见地上之人一个鲤鱼打挺,便跃了起来,嘻嘻笑道,“大姐,论速度我还真是胜不了你!” 这人不是二公主婼焰儿是谁? “对了,刚才我见一摇小扇的白衣帅哥进来了,我跟在他身边,不知怎的,竟跟丢了?”二公主婼焰儿一边拍打身上的灰,一边左顾右盼寻找。 “二妹莫不是……对那白衣帅哥动了心。”婼合笑道。 “没有没有!只是这白衣帅哥我从未见过,却有种熟悉的感觉,所以心中甚是奇怪。不过……”二公主婼焰儿话峰一转,神神秘秘对婼合笑道—— “最奇怪的是,今年妖界天气入秋已冷,这白衣帅哥为什么还摇着小扇,真是有趣,便想探个究竟。” 眼见二公主婼焰儿要往厢房中去—— “等等,二妹!”婼合唤住了她,明知那里有陷井,婼合不想让婼焰儿落入陷井之中。 “我方才似乎见到一位摇扇儿的白衣人影往那处去了,”婼合随意指了个方向。 “那我去看看!”性子急的二公主婼焰儿深信不疑,一溜烟儿去了。 婼合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正欲离开,忽听有人笑道,“哦,合儿,你真的见到一位白衣帅哥往那里去了么?” 婼合闻声望去,只见面前轻飘飘飞来一位白衣公子,手中正摇着一柄檀香玉扇。那公子俊朗帅气,衣袂飘飘,姿态既潇洒又风流。 他是谁? 为何称我“合儿”? 婼合一头雾水地望着面前之人。 “合儿,不记得我了么?”白衣公子一脸甜甜的笑意,“我知道你失忆了。我是与你情投意合……” “等等,你是不是想说,我与你情投意合,恩爱非凡,我们是生死恋人,是么?”见那白衣公子说得带劲,婼合忍不住打断他,宛若背台词一般问道。 果真,面前那白衣公子十分惊喜,潇洒地将手中檀香玉扇“啪”地合上,笑道,“合儿,你都记起来了,那真是太好了!我就是你最最最……深爱的变儿。” 那白衣公子激动地说了无数个“最”。 可是,面前的婼合恨不得想走人。 我记起来啥? 加上面前这位公子,截至目前,已有四位对自己说是“生死之恋”的情人了。 婼合啊婼合,你从前到底惹了多少男妖?结了多少情债? 虽很无奈,却听婼合一脸无情说道,“对不起,帅哥,已经有一百多位公子对合儿说过这些话,合儿谁都不记得了。” 说完,正欲拂袖而去。 那白衣公子连忙伸出手去,想抓住婼合的袖子。 可是今时婼合的袖子,岂是你想抓,就抓得住么? 婼合身子轻轻一晃,那白衣公子便抓了个空。却见这公子不急不恼,飞至婼合身前,笑盈盈说道—— “合儿,我不怕你忘记我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叫变儿,很高兴再次认识你!” 婼合望了望他的眼睛,感觉确实如婼焰儿所说,真的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却听他眼中传来十分真诚与期待的心声—— “合儿,自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疯狂地喜欢上你了。求求你,爱上我吧!我叫变儿,你一定要记住这个名字啊。” “对不起,我真的都不记得了,请容我再想想。”婼合无奈转身,正欲离开。 变儿却始终不恼,笑盈盈围绕着她。 婼合被缠不过,只好大喊一声—— “二妹,那持扇的白衣帅哥这此!” 孰料,铁了心死缠蛮缠的变儿听到这声呼唤,不待二公主婼焰儿出现,一转身便消失在婼合身边。 这位帅哥……是几个意思? 为什么他……会怕二公主婼焰儿? 难道这是他的软肋? 而二公主婼焰儿也是风疾电驰赶来,见白衣帅哥飞走,“唰”的一声亦跟着飞走了。 如今想逛逛的心,都被两位败光了。婼合望了望厢房—— 既然都为我准备好了,那不如我去看看吧。 如此想着,婼合推开了厢房,刚走进去,便感觉有种异香,不好! 待她再想退出时,已经昏倒在地。 再听“咣当”一声,房门便自动关上。 阴影中走出来一个身影,缓缓向她靠近,可是不知什么缘故,停下了。等了许久,也未动。 我说那个谁,你到底想干什么能不能快点? 总不能叫我一个妖界的大公主,就这么一直趴在地上吧! 婼合恨不得当场跳起来,可就当她产生这种想法时,突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洛不!” 是他?! 算了,我还是趴在地上吧。 实在说不清心里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每次遇见他,一介神力鼎鼎的妖神,宁愿一心一意当只心无缚鸡之力的小妖女? 不过,先说好,今日请按剧本演,好不? 正思忖间,那身影跑了上来,见婼合昏倒在地,十分惊慌,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焦急唤道,“洛不,洛不!” 唤了几声,见婼合没动静,连忙将她“公主抱”起,大声喊道“来人啊!”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情节啊! 眼看此人要将自己抱出去了,婼合只好“醒”了过来,轻轻推了推面前之人。 那一瞬间,月魄低下头去,正望见怀中晶莹的婼合“虚弱”地望着自己,连忙小心将婼合放到床上,焦急凝望着她。 “你怎么会倒在地上?”他关切问道。 这不是你早就设计好的吗? 我只不过配合了一下而已。 为何问出如此白痴的问题? 婼合心中许多疑惑,望着他的眼睛,却发现那里除了关切与焦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虚伪与肮脏。 “你哪里不舒服吗?”他接着问道。 “我、我……”婼合恨不得说自己浑身都不舒服,可是一介妖神,说不出口。 见婼合似无大碍,月魄轻轻说了声,“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就不打扰你了。” 眼看面前之人要走,一心想看戏的婼合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住月魄的手,“等等——” “什么?”月魄一头云雾地望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那手与手之间传递的温度,竟让两人的心都有些颤抖。 月魄惊慌地推开她的手。 或许,自己真的不想让他走! 婼合简直要被自己打败了。 “你还有话没有对我说。”婼合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什么话?”月魄不太明白。 “什么话?!”婼合恨不得“噌”地站起来。 这简直是让人既崩溃,又无可奈何的对话啊! 你既然不想说那些台词,为何当初又让我知道? 既然让我知道了那些台词,为何现在又不想说? 也罢,既然你不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婼合横下一颗心,兀自说道,“你不是应该对我说,我们是生死恋人,你会让我今生今世死心塌地爱着你!” “你、你……”月魄惊讶地后退了两步, 想否认,没门! “很抱歉,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婼合坐实地说道,抬起头来,毫不客气地盯着月魄的眼睛。 “你不要乱说!”月魄转身便要跑出去。 孰料,一道紫光闪来,对着月魄的头便要敲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婼合一把将那紫光戟拽在手里,紫光戟“哎哟”一声,连忙对月魄喊道,“别出去,有危险!” 上次月魄救自己时曾唤过这紫光戟,婼合听闻,连忙抬头望去,却见月魄已经冲出了厢房…… “为什么会有危险?!有什么危险?!”婼合焦急问道。 却听紫光戟回答的声音万分焦急,“他身上……” 第八十五章《婼合篇》之虚虚假相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他身上有两个灵魂,可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灵魂还在他身上!” 你在说什么?婼合一头雾水地望着紫光戟。 绕口令么? 迷药都没把我迷晕,你却要用绕口令把我说晕么? 可是一言难尽,紫光戟也无从说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 婼合心中“咯噔”一声,有种极不妙的感觉在心中油然而生。 忽听院中传来鬼母的声音,“维儿——” “完了!”紫光戟一声惊叫,紫色光芒顿时消失…… 月魄正冲到院中,感觉头又有些晕,便停下了脚步。忽然,身边有人在呼唤,也不知唤谁。月魄抬起晕晕沉沉的头,迷迷糊糊中似乎看见一个陌生的人影走来。 正在此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另一声呼唤—— “维儿——” 维儿是谁? 为什么她们都在呼唤他? 正思忖间,一个娇柔的身子从背后轻轻拥住了他。他回过头去,恍惚间,看见一片皎皎月光。而那月光之中,一个面色红润的美丽少女,痴痴笑着,对自己唤道—— “维儿,不要走——” 那少女分明是……洛不?! 月魄迷怔着,任洛不拥着自己,双双飞回厢房之中。房门应声关闭。 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幕,鬼母险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按照预订计划,不应该是维儿拥着合儿吗?为何此时却是合儿拥着维儿? 看合儿那神情、姿态……应该是中了迷药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母疾步上前,催念咒语,关闭的窗扉瞬间开启一丝细缝。透过那丝细缝,只见合儿和维儿的外衣凌乱扔在地上,而朦胧纱帘之中,隐约可见床上一双人影…… 窃喜的笑弯上她的嘴角,正在此时,一串脚步由远而近,警觉的鬼母连忙闭合窗扉。 回头望去,公主的妖仆画眉正娉婷走来,见到鬼母,微笑施礼,“见过鬼母大人!” 鬼母点头回道,“原来是画眉姑娘,我正在等你。合儿公主说累了,已经睡下,吩咐我在此等你回来后,让你随我去取一样东西。” “公主已经睡下了?”画眉望了望厢房,又回过头来问道,“公主让我随您去取什么东西?” “一个宝贝,画眉姑娘见了便知道了。”鬼母随口笑答。 “是,鬼母大人。”听闻此言,画眉随着鬼母离开。 而此时,厢房纱帘之中,婼合正捂着月魄的嘴,望着逐渐清醒过来却惊慌不矣的月魄,做了一个不要作声的手势。 待厢房外两人脚步远远离去,婼合方才松开捂着月魄嘴巴的手。 望了望眼前衣衫不整的婼合,又望了望衣衫不整的自己,月魄惊慌地飞缩床角,伸出手来,正欲擦自己的汗,突然发现身背之上,绽着三两枚—— 唇印?! 这一发现,让月魄更加惊慌,再看胳膊之上、胸前……似乎到处都是。 抬起头来,望向婼合,月魄更是大吃一惊。 面前之人,全身亦是! 你、你…… 月魄羞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婼合正欲解释,却从月魄眼中听到无恨心痛又失落的心声—— “对不起,洛不,我终于……还是负了你!” 负了她……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可以放弃她?! 不知为何,婼合十分关注这个问题,她紧张地注视着月魄的眼睛,却听那心声凄然说道—— 或许,我就不应该再醒来。 眼看着他的眼神又开始迷离,魂灵似乎要消失…… 说不清为什么,婼合的心颤得异常厉害,来不及细想,便大声说道—— “等等!” 见月魄眼中终于有了些明亮,婼合接着说道,“你没有碰我,我也没有……你。我们身上所有的‘草莓’都是……”婼合不好意思说“吻”和“唇印”,她“唰”地亮出自己的手背,手背是赫然是一只嫣红的唇印—— “我们身上所有的‘草莓’都是它印下的。而做这一切,不过是在演戏!” 演戏?! 演什么戏? 月魄莫名其妙地望着面前之人,却见婼合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眼中神色,却从担忧,到失望,再到嘲讽。 尚未等他发出心中的疑问,便听婼合冷冷笑道—— “这算什么?虽然你我未着外衫,却都还穿着贴身玄衣。虽然全身都印了些……‘花纹’,却不过是掩人耳目,做些假相。你岂可……为了这些虚虚假相,便弃生命于不顾?” 见月魄惊讶望着自己,婼合继续冷笑道,“你的心意我已明白,你是有心上人的妖,心上人叫洛不。你专一痴情,今生今世不会爱上别人。” 她话峰一转,眼神凌厉斥责道,“但这世上,并非只有情爱二字……你一只堂堂男妖,生命多么珍贵,尚未实现价值,怎能轻易放弃?” 一番义正严词,虽寥寥数言,却宛若汹涌波涛,将月魄正迷茫而怅惘的心,激荡得通透且振奋。 一时间,月魄觉得面前女子不同于自己所爱恋的洛不。洛不让他品尝到了人世间小女儿的柔情与美好,但面前女子,却让他看到了另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大女人的理智与情怀。 正感慨,却听婼合接着说道,“我对你也不过只有一点好感罢了,从没想过要……强迫你。” 话虽如此说道,婼合心中却是一片惆怅,她努力隐藏起自己的真情实感,从月魄身上收回已经逐渐迷离的视线,任它们散漫地不知何处,一字一顿说道—— “你且放心。从此以后,我……不会爱上你。” 此言一出,婼合脸上虽浮着浅浅笑意,心中却莫名滴下苦涩之泪。 而之前拽着的心早已放下的月魄,听闻此言,却突然觉得身子无来由轻颤了一下,灵魂深处有些失落…… “姑娘……谢谢你,点醒了我。”沉默片刻,心情复杂的月魄,感激地望着婼合。 “这有什么值得谢的。”婼合亦按下惆怅的心,自我揶揄地苦笑一下。 时间在静止中一分一秒过去。最后,还是婼合打破了沉默的尴尬。 她微笑着望向月魄,“公子,虽说你我不能产生儿女之情,但看在我长得如此像洛不的缘份上,我们是不是可以交个朋友?” “当然可以”,求之不得的月魄欣喜点头,心中暗道—— 这位姑娘身上的襟怀、心性、气度与才智,让我既能感到一种如春风拂面般的轻松欢畅,又能感到一种如江河入海的纵情奔放。能与如此姑娘做知音,真是三生有幸。 听见月魄如此心声,婼合心中的阴云终于一散而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人一齐问道—— “姑娘,请问芳名是……?” “公子,你贵姓?” 两人一齐笑了笑。于是又坐在了一起。 “我叫月魄,是一只树妖,我的名字,是洛不为我取的。”月魄的声音天生温柔而动听。 月魄?!可是刚才那人不是唤他作维儿么? 还有上次在他眼中,也曾见到有人如此唤他。 婼合有些惊讶地问道,“那维儿又是何人?” “维儿?”月魄一头雾水。 半晌,方才想起一个人,“难道是师父?”月魄暗自思忖。 “师父?!”婼合心中暗惊,却见月魄眼中出现了一个人影。直到看见那黑衣男人说,“我是一只孤独了400多年的灵魂……别怪我见死不救,我等这一天,太久太久了。”一切便在月魄眼中云散而去。 而婼合的双手早已握起了拳头。 原来这只可怕的魂灵便是维儿! 他竟附着在月魄身上。 婼合正想做些什么,却听月魄笑道,“也许我也叫维儿吧。” 你不恨他吗?婼合吃惊地望向月魄眼中,却听他心中释然说道—— “师父是一只孤独了400多年的灵魂,他曾说过他太孤独,或许他还有许多未了之事,所以才会附上我的身体吧。” 原来如此。 回头再说那浮若之。 这厮一时头脑发热,到征兵处报了名,征兵小队长列浑见此男妖,生得如此细皮嫩肉、美艳动人,竟动了怜香惜玉之心,担心他吃不了兵营之苦,便唬他道—— “那兵营一去,皮肉儿要掉一百多层,身板儿要摔千万多回,手脚血泡更是不计其数,唯有钢铁汉子才吃得那苦、受得那罪,你这长得跟姑娘儿一样的,还是别去了吧。” 哼! 我不就是因为被心上人——合儿公主认作了姑娘,才要去那兵营练就钢铁汉子的身板…… 浮若之恨恨想道,一把夺过征兵小队长列浑手中的登记簿,画上了自己的名字。写罢,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够铁血男儿的阳刚之气,又将那“之”字圈了去,改作了浮若“志”。 “阿志!”征兵小队长列浑倒是人来熟,看了看登记簿上的名字,朗朗笑着一巴掌拍在浮若之肩上,差些没把这厮拍到地上去。 却听征兵小队长列浑大声说道,“我是浑哥,你若喊我一声,浑哥便从此罩着你哈。” 虽说这列浑长得不是高大威猛的体型,可是一看便是在兵营呆过十年八年,浑身的肌肉结实地比石头还硬。 原本头脑发胀的浮若之,被征兵小队长列浑一巴掌拍得晃晃悠悠,脑袋才渐渐清醒过来。 见列浑的手掌上老茧又厚又糙,将自己的衣服都戳破了,这厮心中才“咯噔”一声。再望向那登记簿…… 第八十六章《婼合篇》之冥界禁阵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那登记簿竟早已被两名老兵收了进去,要也要不回来。 浮若之只好胆战心惊,舔着笑冲列浑唤了声,“浑哥,阿志今后还要靠您多多照应了。” “好说!”列浑又是一巴掌拍来,吃一堑长一智的浮若之连忙将肩膀及时“矮”了“矮”,却依旧重重吃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而这列浑一见“阿志”甚是喜欢,已是手下留情,只是在这兵营之中,日日披重盔、挥重器,早就练得力大如斗,就算他用再轻的力,浮若之依旧吃不消。 最无奈的是,浮若之来报名时已是黄昏,报完名次日便踏上了去边关的路。 这一趟边关之行,征兵小队长列浑亲自带队,老兵嘎子和胖锤护卫,浮若之和一二十名青壮男妖一齐列队出发。 幸亏之前有林吾指点了这厮的御剑术,浮若之才不至于掉队。可是,令众人未料到的是,这一路竟异常危险。 而此时,寺庙厢房之中—— 婼合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张清灵的脸庞,突然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件:为什么那么多好看的男妖对自己表白,自己却不为所动,唯独他不曾表白,自己心中却时不是泛起涟漪。 第二件:为什么维儿在此清灵身体之上,与月魄在此身上,自己的心会有不同的感觉。 在这混沌的妖魔世界,一只心灵如此纯净、善良、真诚、豁达的月魄树妖,与众不同的光泽不知不觉中便吸引了自己。 可惜,已有一位洛不捷足先登,入了他的心房。 洛不,你可知你有多幸福? 你又可知,我有多羡慕? 婼合心中一声叹息。 “姑娘,可否告知你的芳名?”月魄微笑问道。 “我?”婼合亦笑了笑,“听说我曾经大病一场,几日前才苏醒,醒来后便失忆了,不认得从前之人,不记得从事之事,大家都说我是妖界大公主,姓婼名合。” 失忆?! 月魄同情地望了望婼合,不知为何感觉有个字眼吸引了他的注意。 公主?! 这个身份,似乎从前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过。月魄脑海中依稀飘过些什么,尚未明朗,却又随风散去。 “很高兴认识你,大公主。”月魄微笑着望着面前之人。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月魄。”婼合回之一笑。 这一笑,竟让月魄觉得有些恍惚,仿佛面前之人便是洛不,她的声音、笑容、神态……实在是太像了,除了…… “月魄,你能闭一会儿眼吗?让我帮你看看你身体里灵魂的状态。”婼合问道。 “你能看到我身体里的魂灵?!”月魄十分惊讶。 婼合笑了笑,自她苏醒以来,这世上之事,对她来说,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她不仅仅是众妖口中的妖神,还是幽幽冥界的冥神! 见婼合笑着点头,月魄乖乖端坐好,闭上眼睛。 婼合开启冥神之眼,可是她在月魄身上看见的情况却令她大吃一惊! 只见月魄冥海之中,浮着两只魂灵—— 一只宛若月亮天神一般,散发着柔和的米色光芒,虽闭着眼睛,却轻轻微笑着,那笑容如月光一般,既柔和又温馨。 在他背后凌空展开两只羽翼,红白相间,巨大而美丽,轻灵飘飞着。只是这两只羽翼,让婼合无来由感觉到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 心念电闪之间,她想起在幽冥界见到的那两位少女,可是那时她们分明对自己咬牙切齿,恶言相向。为何此时又……?婼合不太明白。 回头却看一只魂灵,如漆漆黑夜一般,浑身散发着浓浓黑雾,虽闭着眼睛,却让人感觉到一股既邪恶又危险的气息。 婼合眉头一皱,伸出手去,正欲碎了那黑夜魂灵,突听一个声音大叫而来,“手下留情啊,冥神!” 回头一看,却是那闪着紫光的冥界圣器紫光戟。 “冥神若是灭了这魂灵,不仅幽冥界会覆灭,而且此魂灵所在方圆千里之内,万生万物亦会摧毁……包括您面前的这月魄小妖。”紫光戟大声劝道。 “你……吓唬我?!”听到这番耸听危言,婼合有些不信。 “不敢不敢!”紫光戟连连说道,“冥神,小的可是冥界法器,绝不敢在冥神面前胡口乱绉。” 平素嘻哈成性的紫光戟,此刻在冥神面前,十分严肃。 见婼合不言不语,神情莫测,紫光戟连忙解释道,“您方才想灭的这位魂灵是小的主人玫玉,平等冥王的亲外孙,也就是您刚才唤的青维儿。我的主人原本并不邪恶,只因他身负血海深仇,若是不报……” 见紫光戟说到重要之处突然停下,似有隐言,于是婼合追问道,“不报如何?难道平等冥王要怎么招吗?” “不不!”紫光戟回答道,“与您说的恰恰相反,虽然平等冥王的亲生女儿与亲外孙均身负血海深仇,但平等冥王身为冥界之王,早已看淡恩怨情仇,认为冤冤相报何时了,不与理会。所以平等冥王的亲生女儿一怒之下设了冥界禁阵。” “冥界禁阵?”婼合听得不甚明白。 瞬间,婼合脑海中“嗡嗡嗡嗡”响起一片,不计其数的文字精灵们叽叽喳喳解释道,“冥界禁阵就是禁止运行的冥界阵法!” 好的,谢谢精灵们,我已经明白了。 婼合的脑袋都快被吵炸了。 “此冥界禁阵,为小的主人玫玉报血海深仇所设,一旦启动,玫玉魂灵若在报仇之前便消散,会造成冥界覆灭、万物摧毁的可怕局面。” 听闻紫光戟如此说,婼合正欲问“可有破解之法”,孰料紫光戟之后紧跟了一句令她震惊万分。 “公主,您已经忘记了从前之事,”紫光戟幽幽说道,“可是这冥界禁阵,却是您亲自开启的。” 什么?! 为何会扯上我?! 这与我有何干系?! 婼合震惊之余,却听紫光戟接着说道,“这威力极大的冥界禁阵,只有冥神才能开启。” 冥神?! 幽冥界中勾魂冥侍、孟婆美人、转轮冥王,还有面前这冥界圣器皆唤我为冥神,可是……为什么? 我为什么是冥神?! “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我是冥神?”既然面前这冥界圣器似是知晓甚多,心中早有存疑的婼合,趁机问道。 “冥神复活时,冥界众生皆有感应,只要遇见冥神,便能辨认出。” 听闻紫光戟如此答案,婼合有些无语,孰料又听这法器接着说道,“听闻冥神可以随意出入忘川之水,此世间,连十位冥王都无法做到。” 好吧,我似乎真的在忘川水中睡了很久,还进进出出。 等等,圈重点——冥王居然有十位?! 此魂灵是平等冥王的亲外孙,而上次见我的却是转轮冥王,这冥王都有十位,我这冥神难道……? “这世上有几位冥神?”婼合问道。 “据传冥神十万年才出一位,目前,您是唯一!”紫光戟斩钉截铁地答道。 你……怎么可以这么武断?! 万一不是唯一,我岂不背了黑锅?! 如此想着,婼合侥幸问道,“你怎知是唯一?” “小的已经在冥界生存了一万三四千岁,可以肯定,您就是唯一!”紫光戟一口咬定道,“这禁阵苦守400年,就是为了等您100岁时冥神之气附体,方可入阵启动。” 原来你们早就算计好了,只等我入瓮?! 婼合脸上看似波澜不惊,心中早已气得咬牙切齿。 只是,我为何会启动这冥界禁阵? 婼合心里既懊恼又自责。 婼合只好问道,“我何时……开启那禁阵的?” “冥神,您开启之时,紫光戟还在冥界沉睡,并不知晓。此阵开启之后,我主人才唤我回到他身边。我只知回到他身边已有一个月之久。” 这是什么回答? 避而不谈么? KAO 婼合幽怨地望着眼着一片紫光。 为何你这紫光戟在冥界一万三四千年,连个人形都没修成?教我如何通过你的眼睛来读你的心? 于是,她接着问道,“那……有没有人知道我是何时……为什么启动禁阵的?”婼合有气无力问道。 “对不起,冥神,您若自己都不知晓,紫光戟更无从知道。”紫光戟老老实实回答。 我怎么知晓?! 我不是已经失忆了么? 婼合心中既感慨又无奈,只好接着问道—— “你主人的血海深仇……到底是什么?” “主人被杀时,我……不在身边。”紫光戟有些支支吾吾。 “怎么可能?”婼合冷笑。 “我当时被……控制了,所以……到现在仍很自责。”紫光戟的声音显得既懊恼,又憋屈,似乎还尴尬,心中暗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定要护着他的原因。 “那……我如何才能救月魄?”原本基于妖神、冥神之上的自信突然坍塌了一般,婼合郁闷问道。 紫光戟沉默半晌,方才说道,“其实冥神,若是真心想救这月魄小妖,或许也是有办法的。” “或许?是什么意思?”听闻此言,婼合连忙追问。 瞬间,脑海中,叽叽喳喳…… 嘘!婼合只好对文字精灵们解释道,“或许”的本意我明白,我只是问冥界圣器为什么要用“或许”这个词? 哦,明白了,文字精灵们终于住了嘴。 紫光戟有些迟疑地说道,“小的发现了一个……” 第八十七章《婼合篇》之恍恍惚惚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回头再说拜了“浑哥”去当兵的浮若之。 征兵小队长列浑带着浮若之之流,原本打算从别处回边关,无奈遇上山洪暴发,冲毁了原定道路,只好改道纵横阴阳岭。 纵横阴阳岭高大巍峨,地形险峻。岭外是一片宽阔的谷地,若不熟悉地形,尚不知峡谷之凶险。待行至三分之一路程,方才发现,愈往谷中去,道路愈狭窄。再行三分之一路程,便仅容一人勉强通行,御剑术亦难以施展。 偏偏世逢妖魔大战不断,妖界中寇匪猖獗,多地猂匪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此阴阳岭一带便有一伙寇匪,据传匪首为一凶悍女妖,名号“一片云”。 此日,“一片云”正在阴阳寨中趴觉,乳臭未干的放哨小妖刀子一声“报”字飞了进来。 “有事说事,没事滚。”犯困的“一片云”不耐烦哼道。 “大当家的,谷中来了一队人马。”刀子报道。 “一队人马?”“一片云”恹恹睁开一只眼,“钱财几多?” “貌似无。”刀子回道。 “无钱报个屁啊~”“一片云”随手将怀里的枕头掷了出去,“还不滚!” 吃过N次亏的刀子机灵闪过,“哦”了一声,临走前丢下一句—— “可是……有一二十只青壮男妖。” “青壮男妖?!”“一片云”原本粘乎乎的眼睛“波”的一下便瞪得圆溜溜。 话说“一片云”虽出落得窈窕美丽,毕竟一千多岁,早已徐娘半老,可是还没觅着一只中意男妖。眼看一天天衰老下去,心中早已开始着急。 可是,这战争不断的乱世,纵横阴阳岭一带不是老弱病残,便是妇人孺小,再不然,寻几只男妖,多半也是缺胳膊少腿。 虽说自己手下有二三十只青壮男妖,但不是长得歪瓜裂枣,寒碜得狠,便是老得太老,小得太小。比如这刀子,虽生得还算清秀,可是才八十岁,乳臭未干的小毛头,“一片云”看也懒得看。 “貌似自己没有桃花运啊!”“一片云”常常如此感叹。 那刀子是鬼精小妖,早就将寨主的心思摸得**不离十,要不怎敢趁她趴觉去惹她。 一听说谷中来了一二只青壮男妖,原本浑身无力犯困的大当家,瞬间好似打了鸡血,精神抖擞飞冲而去,也顾不上带兵带将带刀子了。 这阴阳寨建在地势凶险的阴阳峰上,一出寨,便可将入谷队伍看个大概。 可巧,正当“一片云”趴将在峰顶,山谷之中云雾大盛,虽远远看着来了一队人马,却看得不太分明。等了片刻,“一片云”终于看清打头的征兵小队长列浑。 列浑虽不出众,人才相貌倒也算得中流,至少比“一片云”手下那帮歪瓜强个七八分。 “一片云”心想着,若是没有更好的,就抢他了! 再看那第二三只,一般般。 第四、五只…… 一只只看下去,“一片云”还是觉得第一只更顺眼,正准备动手。 突然一阵大风吹散云雾,最后三只男妖出现了。 这三只造型奇特,两只架着、拉着、拽着一只。 只是,看见被架着这只的瞬间,“一片云”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暂停了一下。 一只男妖,怎能生得如此美艳妖魅?人才、身高样样出众,最是一双眸子,似勾还撩,一下子便将“一片云”的魂都勾了去。 原本自己只想求一只模样还行的男妖,这只岂能用“还行”来形容?——简直便是妖间极品啊! “啊啊啊啊,就是他了!” 而此时此刻,在月魄的冥海之中—— “小的发现了一个现象,但不知准否。”紫光戟说道。 “什么现象?”听闻此言,婼合连忙望着紫光戟。 只见紫光戟一边闪着紫光,一边说道,“月魄小妖的眼睛似乎只要看见您的真身,月魄便会出现,而只要离开您,青维儿便会取代。” 这么玄乎? 那我……不如试试? 婼合望了望紫光戟,转身正欲飞出,突然回头学着月魄唤了声,“紫紫大大——” 这么亲昵的一唤,惊得紫光戟一颤,“冥神,您还是唤小的紫光戟,或小紫吧,‘紫紫大大’这称呼,是小的糊弄月魄小妖的。” 婼合看了月魄魂灵一眼,突然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对紫光戟说道,“我还是随了月魄吧,紫紫大大……你应该还知道许多我不知晓之事吧。” 紫光戟闻言瞬间闪身不见,只听远远传来它惊惧的声音,“冥神,您饶了我吧,剩下的我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哼! 不知道还跑那么快! 不怕你跑得快,就怕你不知道。下一次,可不会让你如此轻松跑掉! 她闪身飞出月魄冥海之外,见这单纯少年仍乖乖闭着眼睛,一时精神有些恍惚。 我为什么会启动那冥界禁阵? 那青维儿为何偏偏又附上了你的身体? 如此说来,将你害成如此田地的罪魁祸首便是我啊,我岂能置身事外? 那青维儿的血海深仇会不会伤害到你? 或许……我也应该帮那青维儿报仇雪恨? 不不不……婼合岂能做那杀人放火之事? 可是虽不杀人放火……我却一定会救你! 望着面前的少年,婼合的眼神变得愈来愈坚定。 正思忖间—— 似乎感觉到身上有目光,月魄身体不自觉晃了晃,试探问道,“公主,我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么?” 此问一出,瞬间将婼合从恍惚中拉从现实。婼合连忙阻止道,“等等!” 此时此刻,我还没准备好呢。 方才,紫光戟说的,此时正是试试的大好时机。 于是,婼合伸出手去,将地上衣物凌空拂去灰尘,只一挥手,衣物便已服帖穿上二人之身。 环顾室内,墙上有一斗笠。于是,婼合将那床上纱帐取下,罩在斗笠之上,跃下床去,戴上斗笠,见全身都隐入纱帐之中,方才说道,“月魄,可以睁开眼睛了。” 月魄听见回答,睁开眼睛,只见床前立着一个披纱帐的人影,看不清面容,正奇怪。却见床上纱帐不见,瞬间明白那人影身上的纱帐从何而来,不禁有些好笑。 无意间,又发现自己外衣已穿戴齐整,而身上的“草莓”已然消失,霎时月魄面红耳赤。 却说月魄看不清纱帐中婼合的面容,婼合却能透过眼前纱帐将月魄的神情、举止看得七七八八,心中亦觉得好笑。 看着看着,那月魄突然抚了抚头,似有些困意。身子晃了晃,躺在了床上。 “莫非那紫紫大大说的是真的?”婼合连忙快步走至月魄身边。只见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复又缓缓睁开了眼。 只是这一次,眼中神色很是不同。 婼合明显地感觉到月魄的气息收敛不见,此时此刻,应该便是青维儿吧。 却说床上之人恍恍惚惚,突然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披纱帐的怪异之人,惊得大喊一声,“紫光戟!” 寻常那紫光戟总是应声而到,可是此时的紫光戟晕乎了半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晃进屋来。 “维儿哥哥莫怕,我是合儿。”婼合自是知晓那紫光戟为何磨磨蹭蹭,于是对那床上之人微笑说道。 “合儿?”那人愣怔了一下,迅速反映过来,连忙柔声唤道,“合儿公主,我……?” “哦,维儿好像走错了房间,晕在我厢房之中,所以,我将维儿扶到床上,歇了会儿。”婼合随口绉了个理由。 这几日已经不止一次如此,难道,月魄树妖儿这身体,对我来说,还需要一个适应期? 婼合从青维儿眼中读到了他的心声,见他不曾起疑,悬在半空中的心方才落地。 却见青维儿又接着问道,“公主,您怎么浑身披着……?” “哦,我方才出去转了转,身体似乎对什么过敏,长了些难看之物,所以以纱帐遮掩。”婼合搪塞说道。 听闻此言,青维儿笑了,“合儿公主,维儿懂些医术,还是让我帮你看看吧。” “不了,合儿不想在……爱慕男子面前献丑。”婼合故意害羞说道。 爱慕男子?! 这个词果真在青维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只见他惊喜对婼合说道,“合儿,真的觉得我是你……爱慕男子?” 婼合“红”着脸点了点头。 青维儿开心地跳下床来。正要抱住婼合,婼合连忙一闪,说道—— “合儿目前正过敏,可不能传染给维儿。维儿,你身体最近有些虚弱,我去帮你熬些汤水,你快快上榻歇息。” 青维儿满心欢喜,根本睡不着,可听说婼合要亲自为自己熬汤,连忙乖乖地上了床,刚闭上眼。 便听见婼合“温柔”说道,“不许偷看哦。” 闭着眼睛的青维儿,春风拂面说道,“合儿放心,维儿一定好好休息。” 于是婼合将一身纱帐揭去,缓缓靠近床前,轻轻推了推床上之人。 却见床上之人揉了揉眼,再睁开时,月魄清灵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公主,我刚才好像睡着了……不好意思啊!”月魄为自己在婼合面前如此失态,感到很尴尬。 却见婼合嫣然一笑,“有甚不好意思,既是真心朋友,便应坦坦荡荡,毫无顾忌。” 月魄一怔,恍然笑道,“公主说的极是。” 倏忽之间,爱害羞的月魄…… 第八十八章《婼合篇》之只笑不语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月魄觉得与婼合在一起,心情既明媚又舒畅。 而此时此刻,婼合的内心却是疑问重重—— 为什么见到我,月魄就会出现? 为什么只有见到我,月魄才会出现? 还好,这几次月魄出现时,身边没有青维儿的同伴,否则,月魄将相当危险。 庆幸的同时,婼合心中又多了许多担忧。 我究竟如何做,才能解救月魄? 她回过头去寻紫光戟,那鬼精的冥界圣器早已溜之大吉…… 却说二公主婼焰儿自听见婼合的呼唤,见那白衣帅哥飞身而去,连忙飞身去追。 谁知那白衣帅哥见她追来,愈飞愈快,二公主婼焰儿便愈追愈疾。 刚才看他晃悠悠进去,居然跟丢了,真是奇耻大辱。 最恼怒的是,这帅哥看见她好似看了鬼似的,在大姐婼合面前都能逗留,为什么看见我就跑呢? 一定有鬼! 二公主婼焰儿恨恨想着。 而这白衣变儿确实很想甩了二公主婼焰儿,只是又恐被她知晓了行踪,于是在那寺庙外的山林,兜兜绕绕。 两个时辰过去,二人气喘吁吁,却仍在山林中追追赶赶。 “站住,我说前面那个!”二公主婼焰儿又气又躁。 “我的妈呀,你就不要追了,行不!”变儿心里求爹爹告奶奶,又不敢开口说话。 “我以二公主的身份命令你,给我站住!”明明看得见,偏偏捉不着,二公主婼焰儿浑身的火发也发不出,气得七窍生烟。 “站住?!那是蚂蚁坐沙发——弹(谈)都不弹(谈)啊!”满头大汗的变儿如是想着想,催念咒语,兜兜转转。 “你!……为什么不停下来?”白衣帅哥愈是不停,二公主婼焰儿愈是不放弃。 于是,这一男一女,从飞来飞去,到蹦来蹦去,再到跑来跑去、走到走去,最后变成了爬来爬去。 “站……站住!”二公主婼焰儿累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呜呜呜……变儿恨不得哭啊,我们俩法力、灵力、功力旗鼓相当,甩也甩不掉,就算是逃出她视线片刻也好啊,这可怎么办? 回头再说纵横阴阳岭之中—— 被色字冲昏头脑的“一片云”,喜不自禁,正欲跃起,却被后边赶来的小刀一把抓住,“大当家的,他们好像是去边关的应征男妖,您看打头那个是位兵爷爷哩。” 一见帅哥就昏头的“一片云”,经小刀提醒,细细一看,“哦,是滴咧。快叫兄弟们,帮老娘抢压寨夫人!” “大当家的,压寨夫人是指抢女人,您这是……”小刀无语地望着喜极而疯的“一片云”。 “我管他男的女的,老娘看中的,就是压寨啦!”欢天喜地的“一片云”冲着寨子里大喊大叫道,“兄弟们,集合啦!” 正在午休的各位歪瓜裂枣们,颜值虽不在线,打家劫舍的战斗力和执行力还是满强的,“一片云”一声令下,一秒之内二十余只男男女女云集而来。 “兄弟姐妹们,谷中来了十几只男妖,除了最后那只被架着的是老娘的压寨,其余众妖,你们随便挑。冲啊——” 这“一片云”太兴奋了,两句话说完,自己便带着冲下谷中。 远远见此山谷,列浑尚未发现危险,谁知走至谷中,道路愈行愈窄,方才有些着急,叮嘱大家要快速通过。 虽说学会了御剑飞行术,但浮若之灵力太低,几日奔波,浑身力气早已散尽,不知不觉便被甩在了队伍之末,若不是两位老兵架着拖着,浮若之早就溜之大吉了。 如今行至谷中,忽闻谷顶一声喊叫,只觉得一片阴云压来,这厮抬起头来,一群匪寇如天兵突降,拎着晃闪闪的家伙朝头上砍来,刚才还被架着的浮若之,瞬间抱着头狂奔而去。 “站住!” 发现自己的“压寨”跑了,“一片云”大喝一声,冲上去。 “啊呀呀!”见那女匪提着明晃晃的尖枪,浮若之连忙抽出玉带剑使着口决,御剑而飞,可是这峡谷,愈飞愈窄,跌跌撞撞。 “救命啊,吾哥!” “救命啊,吾哥!” 不知觉,这厮竟喊起林吾救命来。 送上门的压寨,岂会让你飞掉?! “一片云”眼看就要抓住浮若之的后背,这厮惊得一甩身,头便撞在山岩之上,而肩上的衣裳被“一片云”撕了去。 “救命啊,合儿公主!” 被山岩撞晕的浮若之失去意识的瞬间,不自觉唤了一声…… 而此时此刻,寺庙厢房之中—— “月魄,你可知青维儿与你现在共用着你的身体?”婼合开门见山问道。 月魄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不害怕吗?”婼合对月魄的反应既有一种惊异,又有一种钦佩。 “有甚可怕?”月魄笑笑,“他也是可怜之人,孤独了400年。” “可是世人皆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若是霸着你的身子做可怕之事,你也不担心么?”婼合善意提醒道。 月魄素来心思单纯,听婼合如此说,不禁愣怔住,默默的沉思不语。 “比如,他会杀人放火。”婼合一句话说出,月魄的眼神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一只孤独了400年的灵魂,难道还会不珍惜美好的生命么? 月魄心中正暗自思忖,却听婼合说道,“他原本就是为了复仇而生。可是却会将无辜的你卷入杀人放火之中,你也不介意么?” 婼合目不转睛地望着月魄,只听他心中暗思道—— 师父,您真的会去杀人放火吗? 你的法术那么高超,才智那么出众,好不容易获得重生的机会,真的值得不顾一切去复仇么? 这一串心声,听得婼合心中更是感慨万分。 这月魄虽被奸险的青维儿霸占了身体,眼中看到的,却是青维儿的好,心中担忧的,却是青维儿的未来。 世人道,你心中有什么,看别人就是什么。 月魄虽出自山野,心性却比青维儿纯净高洁几万分。婼合原本只想着如何灭了那奸险之人,听到月魄的心声,一时间,心念竟有了一丝转变。 “既然你不愿意看到青维儿在复仇的路上愈行愈远,那不如我们并肩作战,一齐去拉他一把吧。”婼合笑着对月魄说道。 “真的吗?”月魄望向婼合的眼睛瞬间变得明亮起来,欣喜地对婼合点头笑道,“谢谢公主!” “莫谢。”婼合回之一笑,心中暗道,谁叫我把你害到如此田地,谁又叫你…… 于是,婼合将月魄目前与青维儿的魂灵交换秘密、青维儿身边的人、物、事,以及自己现在所面临的形势,一一详细讲述与月魄听。 单纯的月魄原本对此事不甚了了,听着婼合的讲述与分析,尤其是听到青维儿等妖寺庙之中的算计,方才悚然心惊。 “难怪公主会做些虚虚假相,原来是为了保护我……”月魄既尴尬又抱歉,“对不起,公主,我真的没想到,师父居然利用我来伤害你。”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还得谢谢他呢。”见月魄不解,婼合明媚一笑,“他把你送到了我身边,我不仅多了一个朋友,还多了一个保镖呢!” 婼合的话,让月魄原本愧疚的心逐渐豁朗起来,他感激地望着婼合,心中想着,合儿公主,真的是一位值得珍惜的朋友,若是有一天洛不回到我身边,相信她也一定会很喜欢她。 听到月魄的心声,婼合幽幽暗叹道—— 也许吧,但我……还是很嫉妒她呢! “接下来,他们将会以我的笔迹,留下一封书信,信的内容应是告知我的父帝母后,我心中已有所属,绝不合亲,若是五日之后,父帝母后仍坚持合亲,我便永不回妖宫。”婼合接着对月魄分析道。 “那万一这五日,帝后还是坚持合亲呢?”月魄担心地问道。 “你放心,他们已经得到了我母后的支持。”婼合笑道。 听闻此言,月魄担忧的心才放了下来,心中思道,“如此好的公主,我也不希望她去合亲呢。” “那这五日,他们打算将你藏于何处呢?”月魄凝望着婼合问道。 却听婼合神秘笑道,“不是他们打算,还是我打算。” 月魄一头雾水地望着婼合,婼合却只笑不语—— 月魄,当我留下那封信,便会…… “维儿哥哥!” 当青维儿被婼合唤醒时,心中一惊。 原本只想假寐一下,如何真的睡了去? 却见戴着斗笠、披着纱帐的婼合端着汤水呈到自己手中,一时间,青维儿心中的惊异又消散了去。 “谢谢合儿。”他笑着端过汤水,“情意绵绵”凝望着婼合,心中却是—— 这婼合一个堂堂公主,如何这般不注意形象?在衣品之上,比起当年的冰梧,那差的不是一个档次。还好,你尚有着绝世的美貌,否则,如何配得上我,一界…… 青维儿望着面前奇异妆扮的婼合,打心眼里有些瞧不上。 “一界什么?”婼合正在读他的心,他却在关键时刻低下头去,浅啜着那碗汤水。 冰梧是谁? 婼合饮下冰释水后,早已忘了紫鹃冷宫和白衣女影,自是将那废后忘得一干二净。 这汤水也熬得寡淡,厨艺与冰梧亦是无法相提并论。青维儿暗自想着,却笑意盈盈地抬起头来,对婼合温柔说道…… 第八十九章《婼合篇》之四目相对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合儿的汤熬得甚好,浓淡恰到好处。” 听青维儿如是说,婼合附手“天真”笑道,“维儿哥哥喜欢便是最好。” 突然,笑着笑着的青维儿有些不安地问道,“合儿,听说魔王子们送来了合亲书……” 终于转入正题了。 婼合心中暗笑道,早在庙中听闻了你与鬼母的阴谋,等的就是你这一句,于是,婼合“抽抽泣泣”说道—— “合儿不想合亲,只想和维儿哥哥白头偕老,呜呜呜……” “合儿别急啊,”见计划实施得如此顺畅,青维儿脸上情不自禁浮上笑意,“只要合儿愿意,维儿哥哥愿意抛下世间牵绊,与合儿一齐远走高飞,” “此话当真?”听闻此言,合儿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睛,“惊喜”地望着青维儿,“破涕而笑”。 未料到这妖神如何傻白甜,与你藏匿几日尚可,远走高飞怎么可能,我还要复仇呢。青维儿心中万千阴险,化作脸上温柔一笑,“当真。” 于是,在青维儿的指点下,“傻白甜”公主提笔给妖帝妖后写下了一封家信。 望着那原汁原味如假包换的家信,青维儿十分畅意。 这妖神也太好拿捏了,月魄小妖,谢谢你啊。 问世间,还有谁敢与我抢妖神?哈哈哈哈…… 他将家信封好,放置在桌上。 孰不知,就在他身边的婼合心中更是畅意。月魄,一切正按我们的计划在实施,我们一起…… 当婼合徐徐站起—— “那这五日……”她一边“羞答答”问道,一边去摘那斗笠与纱帐。 青维儿幽然笑道,“维儿哥哥有一处私居十分隐蔽,这五日,将与合儿公主在那里……” 青维儿正“妥善”安排着,谁知面前斗笠与纱帐突然落地,而其中之人消失不见。 “合儿!”青维儿大惊。 正在此时,庙中突然传来一声“大王子驾到!” 青维儿不得不慌忙打开窗户,飞身而去。 原来,正欲将青维儿换作月魄的婼合,在摘下斗笠与纱帐的刹那,突然眼前一阵恍惚,只听耳边有人大喊—— “救命啊,合儿公主!” 婼合闻声望去,便望见了一片紫光之中,正被“一片云”抓烂肩上衣裳的浮若之。 眼见浮若之挣扎之时,头撞山岩晕了过去,婼合闪电而去,将那厮劫走。 “啊啊啊啊!”眼看就要到手的极品男妖,突然被人劫去,“一片云”气得破口大骂,“什么人,敢跟老娘抢压寨?!” 可恨的是,她睁着一双铜铃大眼,恁是没看清自己的“压寨”被什么人劫去了“何方”。 却说那阴阳寨寇匪虽人多势众,但除了寨主“一片云”,众匪皆是些三脚猫功夫之流。 小队长列浑毕竟武卒出身,早练得一身铁肌,刀枪不入,只他一个,便将众妖打得落花流水。 于是,列浑率着两只老兵和入征男妖速速撤退,未料到,眼看就要退出峡谷,“一片云”却正候在那里。 原来,自婼合劫走浮若之,“一片云”便朝拼命去追,追到出口处,仍不见人影,想着男妖中似乎还有一个看得过眼的。丢了西瓜,总还要捡颗芝麻吧。 如此一想,“一片云”便又往回赶,正撞见列浑带着队伍赶过来。 好吧,就是你了! “一片云”二话不说,冲上去,便要去抢列浑。 她以为,这列浑也如那浮若之,半点功力也没有。 孰知,列浑的功力却比她强许多。只是这兵卒之妖,不喜与女妖交手,怕落个“连女妖都欺负”的浑名。 见只有“一片云”一只女妖,列浑也不好碰,只能见招拆招,盼着这女妖知好歹快离开。 怎料,那“一片云”还有点真本领,列浑赶也赶不走。于是,一男一女两只妖,从峡中打到谷外,从地上打到空中。 这列浑打得越来越焦急,那“一片云”却打得愈来愈开心,“帅哥,不错啊!”“一片云”边打边称赞。 “美女,你说我们一没钱二没货,你拦着我们图啥呀?”列浑想不通。 “老娘不劫财,”“一片云”兴奋笑道,“老娘只劫色!” 啊?! 列浑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回头一望,阿志已不在队伍之中,连忙焦急问道,“我们中确实有个美若天仙的男妖,是不是被你们劫走了?” 哼,不提还好,一提“一片云”火气直冒,“我也想啊,可是半路被截胡了!” 截胡?!难道还有另一班土匪?列浑听得冷汗直冒,“那你还不去追他们,干嘛又来纠缠我们?” “鬼知道截哪去啦,算啦,反正老娘还看上了一个。”“一片云”哈哈大笑说道,“现在是愈看愈顺眼,愈看愈欢喜。” “你看上了谁?”列浑回头将自己的队伍又看了一圈,没看出哪个有多帅,只好问道。 “你!” “啥?!” 原本列浑还见招拆招,如今听到这话,一时愣住。 于是,“一片云”趁机上前将他拎住,“走,跟老娘回寨洞房去!” KAO!若是被女妖胁迫洞房,那不是奇耻大辱? “等等!”列浑一把挣开她。认真打量了面前的女妖。虽说这“一片云”年纪是大了些,但模样还不错。更何况自己也老大不小了。问题是她一是女妖匪啊。 哎哟,这兵哥比自己想象地更强悍哩!“一片云”正喜滋滋的暗思,却听列浑试探问道,“美女,你有几个汉子?” “就你一个!”“一片云”老老实实说道。 “我不相信!”列浑直截了当反驳道。 “那你怎么才能相信?”“一片云”听这话似乎有戏,焦急问道。 正在此时,哨匪小妖刀子悠悠飞了来。 哎哟,正需要人证的时候,你就冒了出来,刀子,你可真是个好娃儿。 “一片云”欣喜地将那小妖刀子唤上前来,指着列浑说道,“刀子,快快!给这位帅哥说说,你大当家的我有几个汉子?” 一时间,列浑和他那队男妖,个个瞪圆了眼瞧着小妖刀子,伸展开耳廓去听,生怕听漏听错。 却见小妖刀子鬼精地笑了笑,对列浑说道,“十万八千个!一周一换咧……” 啊?! 别说列浑惊得转身便跑,连他那队男妖听了跑得比他还快。 “一片云”亦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 “你、你……刚才说啥?!”“一片云”眼看着到手的“压寨”被小妖刀子吓走,瞬间浑身升腾起熊熊怒火。 小妖刀子见形势不对,转身便逃,眼疾手快的“一片云”一下子便将他拽在手里,正欲刮他一大耳刮子,却见小妖刀子眼神飘闪着,怯怯说道,“大当家的,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八十年了。” 喜欢我八十年了,可是你总共才八十岁啊?! “一片云”望着乳臭未干的小妖刀子,一时惊得无语。 半晌,她才大声嚷道,“太小了你!连老娘岁数零头都不够,老娘可比你大一千多岁哩,就算再缺汉子,也不能欺负娃儿。别再胡思乱想!” 这一耳刮子是打不下去了,“一片云”只好松开手,再望望列浑逃跑的方向,连尘土都落净,哪还有人影。 而此时寺庙之中—— 当鬼母与妖仆画眉闻声赶来之时,厢房之中立着一人——大王子婼瑿然。 原来当他得知婼合与婼焰儿一齐来庙中拜神抽签,便闻风赶来了。 “眉儿,你家主子呢?为何我寻遍庙中内外,不见合儿踪影?”大王子婼瑿然见画眉娉婷而来,连忙问道。 听闻此言,画眉惊得花容失色,“合儿公主方才还在此处小憩……” 正说着,突然身边传来鬼母的声音,“咦,那桌上好像有一封信。” 于是众妖连忙走过去。 只见那信封之上,写着“合儿已经不辞而别,此信请送帝后亲启”。 “合儿公主?!” 众人大惊失色。 却说那婼合劫走浮若之后—— “合儿公主!合儿公主!……”见昏迷的浮若之不停地呼唤自己,婼合心中既惊异又焦急。 惊异的是,为什么面前之人能屡次三番将自己召唤到他身边? 焦急的是,自己精心策划的与月魄……,却功亏一篑。 也罢,或许这是天意吧。 “合儿公主!合儿公主!”浮若之的呼唤,将婼合从思忖间引回现实。 已经离开了危险地带,婼合将仍在昏迷中的浮若之,平置于一片草地上。 刚放好,这厮突然翻了个身,肩上被“一片云”撕破之处,隐隐透出些紫光,吸引了婼合的注意力。 记得每次被浮若之召唤时,婼合都会看见一片紫光,难道这厮的后背上有什么奇异之处? 于是,想一探究竟的婼合,趁着浮若之还在昏迷之中,伸出手去,将那撕破之处,又轻轻撕了一下。 只听“嘶——”的一声。 可巧就在此时,浮若之竟清醒过来,他警觉地睁开眼睛,捂着衣裳,“腾”地坐起,回过头来,竟看见—— 婼合公主?! 原本婼合只是轻轻地撕了一下,未料到这厮突然坐起,那衣服竟如纸一般,撕破了不说,还有一片碎布正掐在婼合的手指中。 两人四目相对。 这可真是尴尬啊,婼合的脸瞬间红了。 公主,原来你还是喜欢我的。 浮若之欣喜地望着婼合…… 第九十章《婼合篇》之又羞又躁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这厮嘴角浮上一丝邪魅的微笑。 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呢? 当婼合从浮若之眼中读到这些心声,只觉得自己怕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别想多了,我只是……”婼合正想解释,浮若之却突然转过身去,捋了捋如瀑布一般的长发,而后—— 轻轻褪下上衣…… “住手!”婼合面红耳赤的大喝一声,又惊又羞,又躁又气,扔下这厮,转身便飞逃而去。 却说二公主婼焰儿在那山林中寻了许久,方才发现自己还是将那白衣帅哥跟丢了,正怏怏不乐地往回走,谁知回到寺庙,却听说婼合出走了,心中竟有些遗憾,暗道,“大姐,出走这好玩的事,为何不将二妹一并捎上啊。” 见众妖速速赶回宫,二公主婼焰儿也只好往回走。本不打算坐轿的她,偏偏与白衣帅哥在山林气力用尽,此时浑身绵软,丁点之力亦无,便任妖仆画眉将自己扶上了轿。 刚坐上,“哎哟”“哎哟”,二公主婼焰儿便惨叫连连,惊得画眉连忙来看。 原来,二公主婼焰儿早在轿上藏了暗针,本准备试试婼合能否察觉,未料到被那白衣师哥一搅和,自己忘了这茬,中了自己的阴招! 当婼合出走的书信传至妖宫之中,妖帝婼武灵大发雷霆。 而早知此事的妖后应琳,装作大惊失色,唉声叹气。心中却是十分欣喜,故意问前来禀报此事的鬼母、画眉,“合儿出走之事,目前有哪些人知晓?” “报告后,除大王子、二公主、鬼母大人和小的,目前,尚无人知晓。经鬼母大人提醒,我们连庙中之人亦没有明说。” “做得好!”妖后应琳说道,转身她又故意试探问道,“帝,这和亲……” “已经应允之事,如何能改?难得边缰战事刚息,岂能再任战火烧起?”妖帝婼武灵仍十分恼怒,“更何况,老魔头三日后便到我魁阳……” 妖后应琳“急”得直落泪珠,只好转身对鬼母说道,“速速下去安排人手,秘密查找合儿公主,一定要在魔王子来魁阳之前,将合儿找到!” “是!”鬼母领命而退。 见妖帝婼武灵仍眉头深锁,妖后连忙柔声劝道,“帝莫急,不如我们先让一位公主暂替合儿……” “老魔头点名要合儿,怎么替?”妖帝婼武灵幽幽叹了口气。 妖后应琳笑道,“我们的公主王子们素来不出妖宫,料想那帮魔王子不曾知晓合儿的庐山真面,让焰儿、冰合或妗儿暂替下合儿,同时,加大人手去寻合儿……” 听闻此言,妖帝婼武灵抬起头来,微微点了点头,“如今也只有暂且如此了。”说完,他唤来近侍鑫多,让他迅速安排人手,去寻婼合。 多管齐下,一定要将婼合捉拿回宫。 当日深夜,东宫之中。 待三位“大病初愈”的公主都到齐了,妖后将婼合出走的消息说与众公主听后,几家欢喜几家愁。 最兴奋的是四公主婼妗儿,这怪物可算是走了,吓死我了。 最忧虑的是三公主婼冰儿,冰雪聪明的她见母后紧急召集她们入宫,料想定是想机变应对“和亲”之事,十分担忧自己会被选中,嫁与那可怕的魔族。 而最失落的是二公主婼焰儿,唉,大姐,你明明都说了喜欢我了,为啥不带我走? “如今,你们父帝已经答应了魔族和亲请求,魔王子三日后便到魁阳。若是不和亲,只怕战火又起。”妖后将当前的紧迫形势分析与众位公主听,接着说道—— “所以唯今之计,只有请在你们三位公主中选一位,先顶替大公主,迎接魔王子的到来。不知你们谁愿意?” 三位公主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时无语。 三公主婼冰儿早就预料到,心里自觉得三位公主中,自己最稳重,亦是最易被寄予厚望的一位,此时更是大气也不敢吐一下,生怕被母后点名。 二公主婼焰儿见大家都不说话,估摸着大家都不愿意。三妹虽稳重,但性格仍有些懦弱。四妹虽小聪明多,但她趋利避害,这种远嫁他乡的事,只怕她不乐意。 唯有自己,虽然性子急了些,但素来敢做敢当,于是,她正欲出列,忽听身边传来一声—— “我!” 二公主婼焰儿寻声望去,只见四公主婼吟儿站了出来。 “四妹?!”二公主婼焰儿十分惊讶。 妖后应琳亦有些惊讶,在她心中亦是看好二公主婼焰儿,未料到四公主婼吟儿会挺身而出。 事实上,四公主婼吟儿之所以愿意代婼合和亲,心中早已罗列三条理由。 第一,从前对婼合最恶之人便是自己,若是她知自己此次为她解难,一定会冰释前嫌。 第二,若是那婼合在和亲前回来了,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第三,若是那婼合在和亲时仍未回来,自己嫁与魔王子,指不定将来某天成为魔后,亦不失为一件美事。 基于如上考虑,这四公主婼妗儿方才自告奋勇挺身而出。 “好、好!”见自己的女儿们都如此有担当,妖后应琳感动得眼中一片晶莹。 回头再说那征兵小队长列浑率着一众入征男妖,慌慌张张从阴阳岭逃出后,没多久,便遇见了吓走婼合的浮若之。 “阿志!”故人重逢,列浑十分欣喜。 可是浮若之一点儿也不欣喜,明明已经开始“染指”自身身体的心上人,莫名其妙飞走了,正郁闷,未料到征兵小队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其实……现在已经不想当兵了啊! 可是,看见列浑,浮若之却不敢开口。 因为之前,这厮曾试探着问列浑,“浑哥,你说若是有个应征了的男妖,又不想当兵了,怎么办?” 那时,列浑本来挺开心的,一听这个话题,脸色突然暗沉下来,“那就是逃兵啊,在妖界我们对逃兵……” “怎样?”见列浑突然停了下来,浮若之连忙问道。 只见列浑做了一个砍脑袋的手势,大声吐出了三个字—— “杀无赦!” 这三个字,顿时令浮若之脖子倍感冰凉。 然后,列浑打趣道,“阿志,不会是你吧?” 这厮连忙昂昂挺起胸膛,边拍边笑道,“怎么可能是我啊,浑哥,我可是自己拼死拼活都要去当兵的,我要像浑哥一样充满阳刚之气!” 如今不管是什么原因,好不容易逃了出去,为什么冤家路窄,又在此处遇上了哩? 心里虽这么想,这厮却拼命挤出比哭更难看的笑,“欢喜”地喊道,“浑哥,好巧哦~” 见阿志额头上有伤,列浑从怀中拿出金创药,为这厮上了药,看着阿志一张美到极致的脸,列浑忍不住对这厮说道—— “阿志,莫怪浑哥没提醒你,你这性子温温柔柔,像个大姑娘,皮肤又生得如此水光嫩滑,浑哥心正没啥的,可是兵营中的大老爷们多,会不会有对你动歪心思的,可真不敢说啊。” 浮若之刚接过老兵的水袋,正仰头喝着水,听到列浑的一番话,惊得浑身一战栗,一下子呛住,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此话不无道理。 浮若之自知自己的容貌出众,不仅迷倒了许多女妖,亦迷倒了许多男妖,比如络腮胡侍卫长、第爷,甚至林吾。 寻日里,这厮对爱慕自己的男妖敬而远之,可是这次去兵营,那里除了男妖,还是男妖。 这可怎生是好? “浑哥,那我该怎么办呢?”浮若之焦急问道。 列浑端详着浮若之美如天仙的脸,开着玩笑说道,“那能怎么办,难道弄张面具,天天戴着,哈哈哈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浮若之觉得列浑的这个主意切实可行。 再经过小镇时,这厮趁夜宿时嚷嚷着要去逛逛,列浑便陪着他去。 经过一家铁铺时,浮若之看见壁上挂着几张铁面具,正欲进去,未料列浑晚上不知吃了啥,闹肚子,便让浮若之一人先进去等着,自己上了茅厕再来寻他。 于是,浮若之只好孤身一人,先进去了。 那铁铺墙壁之上,一共挂了三张面具:一张狰狞如怪,腥红可怕;一张邪魅美艳,雪色莹白;还有一张十分寻常,黑不拉叽。 自己本忌讳自己的容颜邪魅美艳,狰狞如怪亦让自己心中不喜,只有这张寻常面具,浮若之越看越喜欢。可是一摸身上分文没有,只好等浑哥来了再说。 回头再说林吾—— 自那日山伯告诉他,阿合姑娘已经离去之后。林吾将自己关在结界之中不吃亦不喝,不言亦不语。 硬是将山伯急得计上心来,打着“他”的名义,诓林吾回军营。情场失意的林吾,只好离开了结界,郁郁寡欢地踏上了回营之路。 原本施个法术便可以回营的林吾,可是每每施展御剑术,就会忍不住思念浮阿合,加之如今边关已无战事,林吾便任由自己纵马回营,一路晃晃悠悠。 孰料,此世间就有这么巧之事。正是这日晚,林吾亦行至浮若之落脚的小镇。 山伯在镇上客栈安排住下后,林吾便孤身晃到镇上散步。 浮若之呆在铁铺之中看面具时,林吾正巧经过铁铺。 原本这位俊朗将军已经走了过去,忽想起…… 第九十一章《婼合篇》之倾尽所有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忽想起玉带剑送给了浮阿合,不知这小镇铁铺是否有相似剑器,便折了回来。 当林吾踏进铁铺时,浮若之正背对着他看壁上的面具。目不斜视的林吾,直接上前询问铁匠,“师傅,您这里可有腰剑出售?” 听见身旁有声音,似乎有些熟悉,浮若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当发现问话之人是林吾时,这厮第一反应异常高兴,正欲亲亲热热唤“吾哥”,忽又想起二人之间的误会,一时愣怔住。 说来也巧,正在此时,林吾不经意向周围瞟了一眼,这一眼原本已经收回,但瞬间林吾感觉到就在这不经意的一眼中,似乎有个闪闪发光的人影,好像…… 他不敢相信的向那人影复又望去—— “阿合姑娘!”终于又见到浮若之,林吾激动地大踏一步,靠了过去。 孰料面前之人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幽幽说道,“公子,您认错人了。”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一时焦急的林吾,急忙伸出手去,一把握住那人手腕,斩钉斩铁说道,“阿合姑娘,明明是你,声音、样貌都一模一样,我不会认错的。” 谁知,面前之人仍是极其陌生的表情,淡淡说了一句令林吾震惊无比的话—— “公子,您确实认错了,我……是男妖。” 说着,他轻轻掰开林吾的手,将林吾的指尖对着自己的胸膛缓缓靠上去…… 就在即将靠上、尚未靠上的刹那,林吾只觉得心脏快要爆了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林吾慌忙挣脱那人之手,仓皇逃走。 但林吾不知的是,就在自己的手即将靠上、尚未靠上那人胸膛的刹那,浮若之的心也快懪了,只觉得…… 天啊,为什么会这样?! 这厮拔腿亦欲逃走,正撞上刚上完茅厕寻来的列浑。列浑见浮若之脸上神情古怪,一巴掌拍上这厮肩膀,险些将这厮肩膀折了。 瞬间,浮若之痛得呲牙咧嘴,不得不暂忘了林吾之事。列浑倒是个大方的兵哥,大声嚷嚷—— “阿志,看上啥了没?” 正捂着肩膀哇哇乱叫的浮若之,吃痛地指了指壁上的面具。列浑本是十分惊讶这厮不买兵器竟买面具,后来想想,便也理解了。 于是列浑翻遍浑身兜袋,终于凑够了铜板,为浮若之买了他最心仪的那个。 此话不提。 却说此时魔宫之中—— “母后,您明知我等了八百多年,为何父王询问之时,您不帮我?”魔太子协血有些幽怨地问道。 魔后露思思早知魔太子协血会来质问,左防右防,绕着他走,未料他今日竟直接轰入寝宫之中。 “阿血,你看这个……”魔后露思思有些气短,一脸无奈地伸出手来,“你与你的兄弟们,都是母后手心手背之肉,叫母后如何……” “可是八百年前,您不是这么对我承诺的……”魔太子协血愤怒说道,“如果不是您对我说那一番话,我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负了她?” “不允许你在母后面前提到她!”原本涎着脸的魔后露思思,一听到“她”字,眼神突然变得凌厉。 “那您就应兑现您的承诺!”魔太子协血的眼神亦变得凌厉。 “啪!”魔后露思思狠狠甩给魔太子协血一记耳光,“你竟敢威胁母后?!滚出去!” 这一记耳光,令魔太子协血浑身散发起腾腾怒气,他恶狠狠地瞪了瞪魔后露思思,甩袖而去。 早知有今朝,见魔太子协血终于离去,魔后露思思捂着一团乱麻的心,既忐忑难受,又不知所措! “得妖神者,得天下!” 当初魔界巫师说这句话时,协血还只是一位稚气未脱的少年。而当时魔后露思思亦只有协血一个儿子,便承诺着帮他谋娶妖神。 谁知,这妖神迟迟不降世,待到降世之时,已经过了七八百年。 而今,魔后露思思又添了三个儿子。扪心而问,四个骨肉都很优秀,年龄都比这妖神大。三王子协恶所说,也不无道理,若说与如今才一百余岁的妖神配对,似乎协恶、协煞等弟弟们更适合。 可是,作为大哥的协血已经等了八百年,为了等妖神,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弃自己遇上的心仪之女。 为娘也确实好为难! 只是,协血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提起令魔后露思思最厌恶的“她”…… 魔太子协血回到太子宫中十分恼怒,将宫中一应物事掀翻在地,惊得众魔仆魔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大动肝火会伤神伤身,还望太子息怒,息怒啊!”近身魔侍闪电儿连忙劝道。 “滚!全部给我滚下去!”魔太子协血愤怒咆哮。 瞬间,太子宫中众魔仆魔侍逃了个精光,近身魔侍闪电儿巴巴地从门框边探出半个脑袋,“太子,息怒,珍重身体!” “滚!”魔太子协血一脚将地上的坐垫踢向门框,知趣的闪电儿“哎哟”一声溜走了。 父王、母后、众兄弟…… 魔太子协血恨恨地想着,他将双手紧紧捏成拳头,“咯吱咯吱”响,“既然你们不仁,休怪我不义!” 他狠狠地将那墙上的挂饰一把扯下,恼怒地掷了出去。 什么都能掷能踢,唯独…… 魔太子协血望着书桌上的那支凤尾秋毫,眼中熊熊的怒火,逐渐化为无限哀戚和一缕柔情。 那年那月,那如花笑靥在身边,多少蜜意,多少柔情…… 时光飞逝800年前—— 仍是少年的魔王子协血心中不甚烦忧,那日独自在林间赏景练字,排解心中烦忧。 突然,提笔之提,他敏锐察觉四围悄然发生变化,落叶、清风、幽香……似乎都在瞬间静止。 是谁……在施展静止之术? 少年协血生来异于常人,静止之术对他没有任何作用。就在察觉到变化的那刻,他顺势停止手中动作,以不变应万变。 没多久,一位少女悠然飘来。那少女容貌不算出众,却生得明艳动人。 她在协血面前落定,一脸惊喜且娇羞地凝望着他。 从没有人如此大胆,竟敢如此近距离凝望魔王子。协血正欲呵斥,却听她轻声叹道,“世上竟有如此迷人之人,更未料到,你我能在此处再次相逢。” 如此迷人之人?! 此世间,生得极美的少男少女随处可见,少年协血从不觉得自己容貌“迷人”,忽闻眼前少女如此溢美赞誉,竟让他既羞愧,又汗颜。 但最让他诧异的是,这位少女竟说“再次相逢”。协血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位少女,不禁按纳住心中不悦,想看看她究竟是何人,又有何举动。 此少女并不知少年协血未受静止之术控制,她轻轻走至协血身边,见他手中握着凤尾秋毫,欣喜叹道,“凤尾秋毫吔……我家也有!” 她双颊飞红地望了协血一眼,轻轻感叹,“如此说来,你我或许有些缘份哩!” 见协血书写的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少女拍手叹道—— “字迹苍劲且不失飘逸,大气亦不失秀美!未料到,你生得如此迷人,书法竟也如此了得!” 听着面前花痴少女的赞美,协血虽有些惭愧,却打心底肯定她的赞许,于是依旧一动不动,想看看她还有什么动静。 这少女一边细赏字迹,一边轻轻念道,“畸重畸轻”。瞬间,少女抬起头来,笑叹—— “是啊,此世间,从来就不是公平的。就比如你,如此光彩照人,而我却如此碌碌平庸,或许今生今世,亦不敢大大方方出现在你眼前……” 叹完,少女又笑了笑,将目光飘远,“虽说如此,我却并不觉得悲哀,只因君如明月,‘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我的心却会一直追随你皎洁的月光!”少女说着,凌空变出一只九天凤尾笔,在协血书写的四个大字旁认真地书写了几个字。 当她写完,抬起头来,满心喜悦地凝望着少年协血的脸,仿佛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突然,少女似乎在协血脸上发现了什么—— 她犹豫着伸出手来,手指在空中纠结了片刻,最后鼓足勇气,红着脸,既轻又快且准地,从少年协血额前发丝上,将一片小小的银李落叶采了下来,转身便跑开了…… 就在少女身影完全消失的刹那,清风、落叶与幽香似乎得到了什么神秘指令,瞬间恢复原样,唯有少年协血宛若仍被静止之术控制着,静静凝望着少女消失的方向…… “我的心却会一直追随你皎洁的月光!”少女的话意味深长,在少年协血心中弥久回味。 思虑片刻,他低下头去,只见自己书写的四个大字旁多了四个大字——“物之情也”,不禁一怔,这位少女的四个大字,书写得十分娟秀,却不失潇洒,不禁感叹——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是何人?” 最微妙的是,不知为何,自打这位少女出现以后,少年协血烦躁的心,逐渐趋于平静,甚至还有丝丝愉悦的甜意。 自那一日起,这位明艳动人的少女,便不可思议地走进了协血的视线…… 目光自记忆深处收回,现已为魔太子的协血眼中光焰逐渐变得既凶狠又邪恶—— 妖神,我已经倾尽所有,绝不会允许你落入别人手中! 第九十二章《婼合篇》之一道惊雷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此时鬼母宫中—— “什么,你说合儿突然自己消失了?”鬼母十分惊讶。 “合儿分明与我说好,要与我一起远走高飞,连信也按我说的写了,可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莫名其妙地,人便不见了。”青维儿百思不得其解。 “此事确实怪异。”鬼母抚着手中那失了骷髅头的拐杖,思虑片刻,催念起咒语来。 瞬间,邪异之光星星点点布满宫中大堂。 “自今日起,各鬼各魂秘密游动,一定要在老魔头到达魁阳之前,找到婼合公主!”鬼母严肃命令道。 “是!”众鬼众魂纷纷领命而去。 待大堂之中,只剩青维儿与自己,鬼母问道,“维儿,你再细细述说一下当日情形。” “是,姑母。”于是,青维儿将当时自己与合儿的情形一一说来。 当听到青维儿说自己精神不佳,两次昏睡,鬼母凝神片刻,说道,“你当日精神确实有些恍惚。但我能肯定合儿中了迷药,因为我亲眼见到她主动寻你,并与你缠绵。” “缠绵?!”青维儿暗暗吃惊,“姑母,难道您看见了什么?” 鬼母幽幽一笑,“我都见到了,你们在床上……” 鬼母话虽没说完,点到即止,但青维儿却异常震惊。 床上?! 青维儿悄悄查看了自己的身体,讶异发现在胳膊之上,竟留有一处嫣红唇印! 原来,婼合抹去痕迹之时过于匆忙,竟遗漏了一处。 “未料到此妖女竟趁我昏迷,行如此苟且之事……?!”如此想着,一抹诡异笑容浮上青维儿唇角。 “但是,合儿为何会失踪?”鬼母亦想不出原因。 话说婼合已饮冰释之水,除妖后与她身边妖仆,她并不认识其他人等,如今究竟去了哪里?又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直以来,事情皆在掌控之中的鬼母,第一次感觉到头痛。 良久,她望了望窗外夜色,回首对青维儿提醒道,“维儿,再过半个时辰,便是一月之朔。冥妖仙魔都将进入调养之日,你重生不久,还不曾经历,速速回房歇息。” “是,姑母。”青维儿顺从退下。 上月经历调养之日时,青维儿还是一只魂灵,在无人谷地下书库调养歇息。如今上了月魄小妖之身,此小妖法力、灵力低下,只怕调养之日不甚安全。 不如再回那无人谷地下书库寝宫之中调养歇息,如此,人不知鬼不觉,方才万无一失。 这般想着,青维儿便催念咒语而去。 只是冥妖仙魔惧怕的调养之日,月魄却不知为何不受影响。 当月魄从一片漆黑中睡来,讶异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下书库寝宫之中,只是自己为什么会躺在此处? 那青维儿和婼合究竟是梦中之人? 还是…… 他一头雾水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出了寝宫。 当经过地下书库之时,望着阴森云雾,突然想起与洛不在此发生的往事,月魄不禁一声唏嘘。 说不清为什么,月魄骤然有种冲动,想去这云雾之中,看看当初与洛不一起读书写字的地方。 于是,他朝着阴森云雾走去。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迎面而来的浓浓云雾,似乎感应到他的到来,竟自行散出一条通道。那通道之上,露出一排整齐的夜明珠,将通道照得亮如白昼。 为什么会这样? 月魄惊讶地望着面前的一幕,一步步向前走去。 当他徐徐行至当初与洛不坐过的书桌之旁,突然听见山谷之中—— “啪!” 一声巨响,震得山谷都战栗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事? 月魄连忙飞出地下书库。 此时,仍是凌晨时分,山谷之中漆黑一片。却有一道光亮,如注一般,直冲上天。 那似乎是……谷中湖泊的方位。 光亮好生熟悉,仿佛与自己心心相惺,月魄正欲寻光而去,突然讶异发现自己浑身散发着莹莹光芒。 不待自己迈步,身体似乎受了那光亮的吸引,已情不自禁朝着光亮飘去。 这是什么情况? 云雾不明的月魄索性任由自己飘飞,直到飞出山林,看见潋滟湖水之中,似乎有一个大大的新月倒影。 可是,天空之中,却没有月亮。这倒影来自何方? 或许,一切判断都言之过早。 当飘飞至光亮之中,月魄浑身一灿。皎洁的光亮瞬间包裹住他,变作一只银白圆球,仿佛月亮一般。 而那光芒之中,似乎载着无穷力量,源源不断融入月魄身体,令他的身心无限舒爽畅意。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这神奇光亮方才消失。而此时的月魄,身上灵力已经翻腾百倍不止。 月魄欣喜调息灵力,竟发现那灵力似乎天生来自自己体内,十分得心应手。 这是什么光亮? 为什么自己在无人谷中居住二百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光亮? 满心好奇的他,纵身跃入湖泊之中,一眼便看见湖底隐隐透着亮光。 当他寻着亮光而去,发现那光亮之中竟躺着—— “婼合?!” 大吃一惊的月魄飞身而至,一把抱起水底之人,冲出湖面。 “婼合?!婼合?!”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异常焦急恐惧,以致全身战栗,泪水涟涟。 婼合不是水妖,却在水底已呆多时,那岂不是…… 月魄浑身战栗,不敢细想,只觉得怀中之人浑身如冰,气息全无。 不要!婼合,求求你,不要有事! 心急如焚的他,慌乱解开婼合略紧的衣衫,想把她吞入之水挤出,可是一滴亦无。 “婼合,求求你不要死!” 既然挤不出,只能想办法吸出她腹中之水。 如此想着,月魄捧起婼合的头,果断地朝着她已经没有血色的唇,深深地埋了下去…… 却说—— 婼合自上次莫名其妙被浮若之召唤去,又被那厮惊吓着逃离,在陌生的纵横阴阳岭地带,不知何去何从。 她迷茫地飘游着,偏偏月朔之日又至。 这位失忆的公主,浑然不知月朔之日的存在与威力,当凌晨时分到来之时,一个恍惚,便从云端跌了下去。 未料到,便是这么巧,竟跌入了无人谷湖泊之中。 一时间,当初摁入婼合前额的定情之物——新月,感应到月魄的存在,一入水中,便散发出闪闪光芒。 原来这新月,本是月魄天生灵物,可助月魄吸取天地精华,增长自身灵力。如今存于妖神体内,效力更是增至百倍不止,竟生生将婼合灵力吸取良多。 不过,对于天生万劫不灭的婼合而言,随时随地尽可吸取万物灵力,体内灵力流失再多,亦没有丝毫危险。 虽落入无人谷湖泊之中,但在忘川水中亦能休养生息的婼合,却并没有任何生命之忧。只是遇上月朔之日,婼合本就浑身无力,加之新月吸取灵力,夜半泡水良久,方才气息若无,身凉如冰。 难怪救人心切的月魄,误以为婼合已停止呼吸。 只是,被月魄“捣腾”了半天,既困又乏的婼合,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极不情愿地微微睁开眼睛,突然隐约看见—— 月魄正将一张莹莹润泽的唇递了上来…… 一时间,婼合以为自己相思成灾,正做着美梦,便任他疯狂吮吸唇齿。 那感觉,浑身触电一般,大脑在嗡鸣中一片空白。 原来温柔清灵的月魄,在梦中竟是如此疯狂。 原来我竟奢望与他…… 可是,月魄的“吻”愈来愈疯狂,疯狂到令她无法呼吸,到最后,婼合实在忍不住咳了起来。 “婼合!婼合!” 喜极而泣的月魄一把拥住怀中之人,激动不矣地呼唤着。 这……似乎不是梦! 绵软无力的婼合,渐渐恢复了一丝理智。此时此刻,拥着自己的怀抱多么温暖,以致于好想沉溺不醒。 等等,似乎有些不对劲!婼合偷偷打量了自己的…… “啊!” 一声惊叫瞬间响起,惊慌的婼合一把将月魄推了出去。 而原本正庆幸婼合无事的月魄,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竟在惊慌之中…… “我、我……!” 月魄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婼合,耳根子顿时红透。 天啊,我怎么会……? 她会不会认为我……? 啊啊啊啊啊啊! 心慌意乱的月魄,恨不得拔腿就跑。又怕婼合想不开出事,只好尴尬恳求道—— “合儿公主,我、真的……只是想救你,我……” 他话尚未说完,却听身后幽幽传来一句什么,便没了动静。 她说什么? 月魄愣怔良久,方才回味到那句似乎是—— “你要负责”!! 这一句,宛若一道惊雷,将月魄的世界炸得天昏地暗。 待到月魄终于回过神来,方才想起身后许久没有声音,大声呼唤,亦没有回音。最后,月魄无可奈何,只好掩面回身,却在指缝之间,发现婼合双手紧拽着衣裳,又倒在了地上。 “合儿公主!”月魄大惊,连忙上前抱起她,伸出手来在鼻下探了探,还好,虽说气若游丝,但……还活着。 活着便好! 月魄将婼合抱着,飞至地下书库入口。 当初便是在此帮洛不取暖。 放下婼合,月魄取来枯草败枝,置于地上,拢成一堆。做这一切之时,眼前情不自禁浮现洛不的身影,当初洛不发现自己害怕火,紧紧拥着自己,急得满眼晶莹。 而今—— “洛不,我还怕火,可你……在哪里?” 第九十三章《婼合篇》之我的爱人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月魄轻轻叹息一声。就在火星闪现了一刹那—— “不要!” 他似乎听见了洛不的呼喊,瞬间,有人从背后一把抱住自己,在石洞之中翻滚起来。 那身体冰冷潮湿,一如当初的洛不。 “洛不!” 月魄惊喜地回过头去,却见紧紧拥着自己之人竟是—— 满头晶莹雪发的婼合! 她不是昏迷了么?什么时候醒的? 她正紧张万分地望着月魄,直到看到月魄双眼有神,呼吸均匀,婼合才“腾”的爬起身来,火急火燎地察看月魄全身,看得月魄不知不觉面红耳赤。 当发现月魄身上并无火星,婼合才如释重负,轻声责怪道,“你怕火,为什么还要点火?” 婼合怎知……我怕火?! 月魄十分震惊。 只是这句问话,何其熟悉,一个月前,洛不在此也曾问过一模一样的一句。声音亦如这般轻柔,亦带着几分紧张、几分担忧。 心情无比复杂的月魄,恍若回到一个月前,情不自禁回答道—— “我以为有过一次经验,我能控制好火……我不想你生病。” “我生病没关系的。”婼合又急又气,竟垂下泪来。 一切如往事重演,月魄望着婼合紧张而关切的脸,仿佛看到了当日的洛不。瞬间,月魄对火的紧张与惧怕被弃之九宵云外。 他轻轻伸出手来,接住婼合眸中落下的泪,那晶莹的泪滴,坠入掌心,溅起的美丽,如洛不一般动人心弦。 “我没事,”此时的月魄,仿佛与洛不重逢一般,感动地涌出泪来。 却见虚弱的婼合身体一恍,瘫软在自己身上。 “洛不!” 一时间,月魄已经分不清楚,拥着自己的人,到底是洛不,还是婼合。 他将婼合抱至怀中,凝望着她美丽的脸,心中疑云愈来愈多。 婼合,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有和洛不一样的言语和神情? 为什么会有和她一样的紧张和关心? …… 突然,他感觉到婼合眉心之间,隐隐似有光亮,而那光亮好生熟悉,以致于他忍不住将食指轻轻靠了上去。 瞬间,一道新月之光在指尖释放。 新月?! 当初送给洛不的定情信物,为什么会出现在婼合身上?! 新月的出现,令月魄震惊不矣。 那新月与月魄心有灵犀,遥遥感应,仿佛在欢呼雀跃,却藏在婼合体内,无法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婼合……难道就是洛不吗? 洛不这个名字,月魄清楚地记得是自己第一次试着念“月魄”时,一开口却叫成了“洛——不——” “洛……不!?咯咯咯咯”那时,洛不的笑声清清甜甜,她一脸认真地对自己说道,“嗯,那从今日开始,你叫月魄,我叫洛不,可好?” “从今日开始”,那应该意味着“洛不”并不是她的本名。 “听说我曾经大病一场……醒来后便失忆了,不认得从前之人,不记得从事之事……”婼合的话浮现在月魄耳边。 自遇上婼合以来的一幕幕,在月魄脑海之中不断上演。 朝霞宫相见、荼蘼宫相救、纱帐中相识…… 突然,月魄的记忆深处若隐若现一楼揶揄的笑声,“月魄,别太傻了!你可知,你等侯之人,是何人?!” “那姑娘,不仅仅贵为妖界大公主,而且还是千百年难遇的无上妖神……试问,如此尊贵的姑娘,怎么会喜欢你这山野小妖?” 那是师父的声音,自己弥留之际,似乎也曾问过—— “洛不……你真的是公主吗,你真的……是妖神吗?” 正惊疑,怀中的婼合突然歪在一侧,身体似乎更加冰凉,气息似乎更加微弱。 “不要!洛不,不要离开我!” 月魄紧张万分地将婼合抱于怀中,飞身出谷寻求帮助。 可是除了洛不,月魄从未与其他妖人打过交道,并不知婼合的反应是月朔之日妖人的正常反应。 如今,月魄抱着婼合,出了山谷,方才发现,山林、小镇、大都之中,空空如也。 好不容易寻着几位席地而睡的小妖,亦如婼合一般,不是昏迷不醒,便是气若游丝。 “醒醒,醒醒!” 善良的月魄好不容易推醒几位,那些小妖一个个又气又恼地直嚷嚷—— “为何打扰我休息,神精病啊!” “……已经很虚弱了,别闹……” “嘘,要好好睡觉。” …… 他们都怎么了? 这一日,似乎全天下只有他没有倒下,可是他却不知道为何如此。 正急得泪如雨下,突然身后有人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洛不!” 眼看怀中之人被撞飞了出去,月魄拼尽全力地扑上前小心抱起。 而那撞人之妖,正是留宿在小镇的山伯,林吾一宿未归,山伯半夜醒来,发现后连忙出门寻找。 此时此刻,他神智亦不清晰,摇摇晃晃,一边喊着“公子”,一边往前走着, “老伯,老伯!” 而月魄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抱着洛不追了过去。 经过一家餐馆,山伯终于停了下来,正欲迈步,突然有人拦住了他—— “老伯,帮帮我吧!我……爱人生病了” 月魄抱着婼合满脸是泪地求助。 山伯非常惊讶这小子为何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没事,他晃了晃昏昏沉沉的头,瞟了一眼月魄怀中的婼合,不耐烦地嘟哝了一声—— “发什么傻,月朔之日,个个都这鬼样子,你不抱着她跑来跑去,便是帮她了。” 说完,山伯一攘他,摇晃着往餐馆里去了。 月朔之日?! 月魄一头云雾,细细回想,今日所遇众妖,似乎都如婼合一般…… 却说山伯摇摇晃晃着进了餐馆—— 只见自家公子林吾正坐在大堂中,面无表情,不言不语,自斟自酌。 原来,餐馆老板和店小二早在月朔之日到来前,便温馨提醒各位客官回房歇息。可是林吾受了浮若之的刺激,喝得酩酊大醉,却仍不愿归去。 餐馆老板和店小二又不能将客官一人弃之大堂不理,只好拼着老命陪着。此时此刻,二人已歪在前台,鼾声如注。 “公子!” 终于找到了林吾,山伯强提意志,速速靠近,谁知那林吾早已烂醉,山伯只一碰,便倒了下去。 大惊的山伯只好强打精神,扶起他歪歪倒倒回客栈。 好不容易出了餐馆大门,又撞上仍在大街上发呆的月魄。山伯连忙说道,“小伙子,你爱人一点事儿也没有,只是在睡觉。” 恍然大悟的月魄正要感激老人家,却听山伯喘着粗气,接着说道,“但我有事儿需要你帮忙……快帮我把我家公子送回去。” 见山伯扶着一位年青公子似乎要倒了下去。月魄连忙又伸出一双枝臂,将山伯和年青公子一齐背至背后。 于是,月魄怀中抱着婼合,山伯趴在月魄肩上,指挥着月魄将二人送回客栈。 一路上,山伯赞不绝口,“小伙子,你真是奇人异士,今日的恩情,山伯将永远铭记在心。好男儿志在战场,你既有如此奇异禀赋,应随我入伍报效妖族,才是正途……” 战场?入伍?正途? 这些说法,月魄曾在洛不送给自己的书上见过一两句,但并不太理解,今日山伯如此说法,月魄听得十分新鲜。 正想着,只听山伯说道,“到了到了!” 在山伯的指挥下,月魄将二人送回了房间。 只是将林吾送至房间时,发生了一点小插曲,月魄出门之时,婼合突然动了一下,月魄只顾着去护怀中之人,竟将房门没有掩好…… 下楼来,月魄见院中有一个空房间,房间里一应物事具备,于是他闭上眼睛,用法术帮婼合换了干衣,送至榻上,刚盖好被子。 未料婼合一勾手,便将他撂倒在榻上,拥住了他…… 却说,世上巧事何其多。 浮若之亦在此客栈落脚。 知月朔之日到来,列浑一行提前闹了闹酒,便两两为伴,寻榻睡下。 列浑喝得最多,浮若之扶他上楼后,大家已经趴下,浮若之只好和列浑合睡一张榻。 这厮自己也喝得七八分醉,睡下前总觉得口渴,便多喝了几杯水。未料,月朔之日正睡得迷迷糊糊,却被“内存”不够涨醒。 这厮只好昏头昏脑爬起来,眯着眼摸索下楼小解,复又摸索上楼。 这厮住三楼二号,出门前未关门,复上楼时稀里糊涂爬至二层,便以为到了。恰巧二楼二号的门亦未关严,房里四窗紧闭,光线昏暗。 这厮隐隐约约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又闻酒气熏天,以为是列浑,便摇摇晃晃着爬上了床。 刚睡下不久,便迷迷糊糊听见榻上之人轻声唤着“阿合姑娘——” 这厮一愣,再听,确实是林吾的声音。 “阿合姑娘——” 林吾声音很轻,却没来由让人听得心碎。 浮若之正愣怔,林吾一翻身便将他拥入怀中。 原本一个人大大咧咧睡着,突然怀中多了一个人,林吾警觉地睁开眼睛,正望见闭月羞花的“浮阿合”,怔怔地望着自己。 这厮双眼天生含情,迷人魅惑。 “是梦?!”林吾心中一惊。 阿合,终于梦见你了! 林吾闭上双眼,害怕再睁之时“浮阿合”消失不见。 而此时此刻,心怀愧疚的浮若之亦闭上了双眼—— “或许是我太对不起吾哥,竟罚我将浑哥误认作他。” 第九十四章《婼合篇》之历历在目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谢谢你来到我梦里!”林吾紧紧拥着浮阿合,沉沉睡去。 意识恍惚的浮阿合,回想起在小镇铁铺中发生的事情,深感歉意,“对不起,吾哥,我并不是不想认你……” 任由“梦境”之中的林吾紧拥着自己,浮阿合亦沉沉睡去。 而此时客栈另一间房间里,月魄正绞尽脑汁想摆脱当前的尴尬境地。 他轻抬婼合拥着自己的胳膊,突然,方才还昏昏睡着的婼合睁开了眼睛——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 婼合那翦水秋瞳,一眨不眨,怔怔盯着月魄,直盯得月魄惊心动魄,大气也不敢吐。 想起之前在无人谷湖边,因误会婼合一把将自己推开的情景,月魄心中不免惴惴不安。 正惊慌,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只见婼合似变了一个人,忽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撅起嘴,撒娇央道—— “月哥哥,我也要抱抱!……就像小可爱一样!” 当听到“月哥哥”,月魄的鸡皮疙瘩瞬间落了一地。 忽又听到“小可爱”,月魄不禁大惊。 婼合……居然提到了小可爱?! 那是只有洛不和我才知道的小虎仔。 瞬间,月魄又惊又喜。 洛不?! 婼合,你便是洛不吗? 月魄望着眼前一头晶莹雪发的婼合,心疼不矣,“究竟……生了一场什么样的大病,将你害成如此模样?”一时间,他双眼朦胧,万分自责—— “对不起,洛不,我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没有认出你……” 原来,洛不曾经做过的梦,在这月朔之日,不知怎的重现婼合脑中。 那梦境之中—— 月魄正手把手地教“小可爱”,对洛不作辑,“嘻嘻,洛不快看,‘小可爱’在拜你呢!” 他顽皮得像个孩子,和“小可爱”一齐憨萌可掬地望着洛不,睡眼惺忪的洛不被他们逗乐了,瞬间睡意全无,“月哥哥,我也要……” 梦境中的婼合,原本充满期待地“注视”着月魄,孰料月魄正陷入重新认出洛不的恍惚之中。 仍沉醉在梦境之中的婼合,一骨碌钻进月魄怀中,背靠着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将月魄双手从左右掖下分别穿过,紧贴在自己的腹上。 如此,月魄便三百六十度地环抱着她。 做完这一切,婼合感觉到好幸福,接着美美睡去。 她却不知,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诱惑的事情。 一只年青力壮的男妖,怀抱着心上人美好的身体,听着她陷入沉睡的呼吸,肌肤相亲所产生的触电效应,令月魄情不自禁热血沸腾。 尤其是,双手掌心传递着她身上的暖意,更令他无法抑制地浑身战栗。 “洛不,我好想要你!” 身体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呐喊。 这呐喊,让月魄面红心跳。 从未涉世的他,不知道这是一只成年男妖身体的本能反应,却误以为是青维儿的邪恶意念正在入侵自己的魂灵。 月魄闭上双眼,竭力让自己冷静、镇定。 当夜幕降临,月魄终于拥着婼合,静静睡去。 浮若之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也不知浑哥去了哪里,这厮一个人躺在床上,想起梦中的林吾,不知不觉脸红起来。 又想到再过几日,到了兵营之中,便得终日戴着面具,睡觉亦不能取下,不知不觉心情便开始灰暗一片。 没办法,谁叫自己当时头脑一时发热,竟跑去“兵营”这种只有男妖的地方。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膝行向前! 伸出手去,仍眯着眼的这厮,在桌上探了探,摸索半晌,亦没摸到。 “咦,我的面具呢?”这厮蛮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奇怪,房间里似乎有些变化? 浮若之慢腾腾爬起来,梳洗完毕,喊了几声“浑哥”,也没人回应。 就在这厮趟着走出房间时,视线不经意瞟过房门,突然惊讶地发现房门号竟是“二楼二号”! 我昨日似乎是三楼二号啊? 难道是我记错了,这厮晃了晃脑袋,突然听见楼上一个熟悉的大嗓门传来—— “阿志!” 浑哥! 浮若之瞬间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睡了一觉,便换了房间? 他警觉地将全身摸索了一遍,确认安全,方才“噌噌噌”登上三楼。 这厮在三楼二号房间桌上,找到面具便二话不说戴了上去,再也不敢随意摘下。 “但愿昨日什么事也没发生。”这厮暗暗祷告。 可是昨日确实有事情发生了,只不过你不知道。 “阿合姑娘!阿合姑娘!” 在梦中,林吾正骑在血汗宝马之上,美若天仙的浮阿合,亲密坐在身后,双手紧紧地拥着他。 “吾哥,前面是什么地方?” 林吾望了望前方,巍峨的大山下,茂密的丛林间,隐约藏着一个结界,那里人影绰约,马鸣啾啾…… “阿合姑娘,再往前走,入了那片丛林,便到了吾哥的练兵营了。”林吾爽朗笑道。 “练兵营?!”浮若合惊讶的声音,亦那么温柔好听。 “抱紧我,吾哥要带姑娘穿越结界了。”林吾回头望着浮阿合如花似玉的脸。 “嗯。”浮阿合脸蛋红扑扑地点了点头。 于是,林吾一边拽着马缰,一边紧紧握着阿合姑娘的双手,任宝马在一阵嘶鸣中飞跃而起。 “哎哟”,突然林吾大喊一声,自己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在心上人面前出糗,这多尴尬! 顿时惊醒的林吾,“噌”的睁开眼睛—— 还好,那是梦,只是现实之中,自己竟真的骑在宝马之上,身边还牵着一匹空座的俊马。 一双苍老的男妖之手,正紧紧地拦腰抱着他。 “山伯?!”林吾大吃一惊。 “公子,您总算醒了。昨日是月朔之日,您却喝得不省人事。‘他’传来飞令,让我们早日回练兵营,所以家老没待您清醒,便自作主张带您上路了。望公子切莫见怪!”忠诚的山伯忐忑说道。 “山伯待吾儿之心,犹如生父。吾儿怎会见怪。”林吾慨然大笑。 他纵身飞起,坐上身边的空骑,大喝一声,“驾!”只见一串尘土飞起,林吾与山伯纵马而去。 “阿合姑娘——” 虽然目不斜视,林吾心中却默默呼唤着浮阿合,“感谢姑娘昨日来梦中一见,今生今世,不知还有缘相见否……” 却说婼合在一片明媚阳光中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一张陌生的塌上! 更惊异的是,自己竟将一双男妖的手死死扣在自己小腹之上。 可是,虽然有如此多惊异之事,婼合的心情却莫名美好而幸福。 尤其是那双男妖之手,浅麦色肤肌泛着迷人光泽,十指闪闪发光,宛若珍珠贝壳,既温暖又好看! 月魄! 婼合的第一反应,便是他。 她轻轻回过头去,那张清灵地令自己心动的脸,正伏在自己肩上未醒。 这少年,眉毛如凤翼飞起,睫毛如蛱蝶翩翩,鼻子如小山英挺…… 如此近距离欣赏他,只觉得少年精致无比,吐纳的气息亦浪漫氤氲。 看着看着,一片红云不知不觉飞上婼合双颊。 “洛不,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突然,月魄梦呓了一声。 婼合原本甜美如蜜的心,瞬间有些苦涩酸咸。 ——这月魄虽好,却是洛不的月魄! 她轻轻从月魄怀中溜出来,下塌之时,突然发现自己全身衣衫…… 霎时,月朔之日的一些片断在婼合脑海中浮现—— 迷人的无人谷湖边,月魄疯狂到令人窒息的吻,还有凌乱地衣衫不整的自己…… 婼合浑身一激灵。 月魄,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你明明…… 既然两情相悦,我不会将你拱手送人! 心念电闪之间,榻上纱帐无风而起—— 面色潮红的婼合,眼中异光闪现,她缓缓回转身来,一把掀去覆在月魄身上的薄被,正欲拥上去,榻上之人突然睁开了美如灵凤的眼睛,那里传来他温柔的心声—— “合儿,原来你就是我的洛不!” 一时间,婼合眼中的异光消散而去。 她惊讶地望着月魄,在他眼中,看到了从前的一幕一幕—— 从悬崖之上的血腥,到悬崖之下的鞭鞑。 从夜幕之中的惊醒,到清晨湖边的回眸。 从丛林之间的奔跑,到石洞之中的火焰。 从地下书库的识字,到邪恶魂灵的脉动。 从上天入湖的采食,到树上屋舍的誓言。 …… 四公主、小可爱、小厨娘、白眉、小鸢…… 一件件往事,都仿佛在梦中经历过。一个个人物,都清晰地历历在目。 那个时候,教着月魄练说自己的名字,可是这少年一开口,竟是“洛……不……” 月魄念出的第一个名字,多好听! 比婼合这个名字好听一千遍一万遍。 突然之间,婼合脑海之中,万生万物,每石每柱,寸土寸金,都烙上了“婼合爱月魄”的字迹,那字迹闪闪发光,灼灼耀眼,以致于晃得婼合只觉得一片眩晕,她踉跄了一下。惊得月魄连忙上前扶住她。 却见婼合似醉似醒,恍恍惚惚中,从喃喃自语,到泣血哭喊—— “那年那月,我曾经爱过一个叫做‘月魄’的少年。老天,求求你,一定要让我想起他……” “月魄!这一世,我先负你。我允你从前的誓言都不作数,我、允、你、爱上别人……” “洛不!洛不!”眼见…… 第九十五章《婼合篇》之甜蜜如糖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眼看婼合突然神情恍惚、泪迹斑斑,月魄冥冥之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紧紧抱住婼合,感动得泣不成声—— “洛不!你从来就没有负过我,即使失忆……亦没有忘记我。” 一言未了,感觉到怀中之人仍瑟瑟颤抖,情不自禁的月魄,顺着婼合的发缕、耳根、脖颈温柔吻了下去。 他的吻,仿佛融化冰川的暖光,让陷入痛苦回忆的婼合,在一片云雾之中,被柔情蜜意瞬间包围。 渐渐的,她紧张而难受的心,归入宁静与祥和。 感觉到婼合情绪逐渐平息,月魄方才松开怀抱来看婼合,却见婼合痴迷了一般愣怔着。 他轻柔帮婼合拭去眼泪,正欲说些什么,婼合突然扑了上来—— “月魄,抱紧我,不要松开!” 月魄听话地拥紧她,闭上眼睛,感受重新相认、相亲的浪漫与温馨。 多么美好的一刻,若能天长地久多好! 倘若这是梦,但愿今生今世不要醒来。 二人不约而同祈祷着。 正浪漫,突然院中一片嘈杂,将二人从美梦中惊醒,羞怯的二人,一齐望了望门窗方向,面红耳赤地分了开来。 原来,列浑带着浮若之等众男妖,已梳洗完毕,正集结出发。 身材修长的浮若之,虽戴着黑色面具,却依然在众男妖中,分外引人注目。他的体型仿佛天生衣架子,无论多平庸的衣裳穿在身上,皆十分好看。 若不是倾世美颜被遮,相信整个院子的目光都将在他身上聚焦。 列浑昂昂吆喝一声,领先走了出去。浮若之站在队伍之末,临走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二楼二号。就在他回首离去时,似乎看见婼合的身影闪现…… “这面具难道自带梦幻功能?”这厮自我揶揄地笑叹,“合儿是公主,怎会出现在如此偏僻无名的小镇之中?” 没再回首,他跟着列浑走了。 只是这厮无论如何亦未想到,自己看到的,确实是婼合本尊。 此时此刻,满面羞涩的月魄牵着一脸娇羞的婼合,从房间中缓缓走了出来。 关上房门,正欲离去,月魄的肩膀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月魄回过头来,只见一只身着粗衣的年青男妖,一边抚平月魄衣服上的褶皱,一边点头哈腰笑道,“二位客官,烦请结账后再走。” “结账?!” 月魄与婼合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一只从未涉世的山林小妖,加上一只深居宫闱的妖界公主,“结账”一词对两位既新鲜又陌生。 “一间客房一宿二十个铜板。”小男妖不知他们底细,一边笑眯眯说着,一边伸出两根指头。 二十个铜板?! 见面前二位半晌呆若木鸡的样子,年青男妖心中“咯噔”一声,寻思着“这二位莫不是想赖账吧。” “老板……”婼合正欲开口,那男妖手一摆,“客官,我不是老板,我是店小二。” “小二哥,我们没有铜板。”月魄连忙解释。 “没钱?!”店小二眼睛瞪得溜圆,仔细察看眼前二人,衣服妆扮连个金银首饰亦无,既没带钱,又没带货,于是转身大叫一声—— “老板,有人不交房租!” 这叫声响遏行云。瞬间,三四只虎头熊腰的男妖,轰轰然从院子四方扑了出来,水牛一般,喘着粗气,十分骇人。 从未见过这种阵仗的月魄一见,连忙将婼合拉至身后,吞了吞口水,怯怯问道,“几位老板,我们一定会交房租的,只是您看我们怎样才能得到二十个铜板,来交您?” 正说着,一阵“咯咯咯”笑声由远而近,月魄定眼一看,一只矮如冬瓜的老男妖已笑容可掬出现在面前—— “好说好说,我看这位客官也不是故意赖账的样子,正好月朔之前,我们这里做清洁的下人们请假还没赶来。如此只好有劳二位客官代为收收房间,洗洗衣裳,一日四个铜板,五日后便可离开,不知可否?” 虽一前一后站着,月魄和婼合却仿佛约好一般,见老男妖相问,连连点头称好。 于是,在店小二引领下,月魄与婼合手牵着手,来到客房门前。 小二手一推,一间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的客房便呈现眼睛,只听他嘻嘻笑道,“本店房间不多,共一百二十间,辰时之前必须收完,有劳二位客官!” 说完店小二便离开了。 月魄听完,点了点头。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打扫能力和清洁速度。 伸出枝臂,月魄从客房里收拾干净一张椅子,移至门前,牵婼合坐下,温柔笑道,“这活儿轻松,我一个人做便好了,你在外边乖乖等我……” “不要!”恢复了洛不的记忆,婼合对月魄更加依恋,恨不能时时刻刻粘着他。听他如此说法,婼合立即撅了撅嘴。 恋爱中的少女,一反寻常模样,时时撒娇,处处卖萌,看得月魄甚是喜欢。 他爱怜地点了点婼合鼻子,耐心劝道,“听话,就一会儿的功夫……” “不要不要!”婼合轻盈从椅子上跃起,一把揽住月魄,“我就要与你同进退,共甘苦!” 月魄被她抱得无法做事,心里却甜蜜如糖,笑道,“那……你再唤我一声月哥哥,我便答应。” 月哥哥?! 婼合一下子松开拥着月魄的双手,怪不好意思。 当时如此呼唤月魄时,婼合还在梦中,尚未清醒,这个称呼一下子便让她想起了洛不的梦,瞬间满脸通红,他怎么知道我曾经这么呼唤过他? 见婼合的脸“噌”的红透,月魄更是喜爱,一脸溺爱地望着她,“好了好了,不唤便不唤吧。” 一言未落,却听一声轻轻的呼唤,自婼合唇间传来—— “月哥哥”。 虽然这个称呼好生肉麻,月魄的脸也“噌”的红透,但他听得心里如蜜香甜,情不自禁“嗯”的回应一声。 “吔~”未料到店小二正好送笤帚撮子回来,仍是单身狗一只的年青男妖在一边看得、听得怪害臊,捂着眼睛扔下手中之物,不放心地又交代了一遍—— “两位客官加油干吧。一百二十间房辰时之前必须收完,辰时之后还有许多清洗任务。” 说完,这店小二一转身,便“噌噌噌”跑掉了。 收拾房间对月魄和婼合来说,确实是小事一桩。但这种二人携手做家务的感觉却真的很甜蜜,很浪漫,很温馨。 “月哥哥!” “月哥哥!” “月哥哥!” 整个院子里,都是婼合甜蜜蜜的呼唤声。 每当她一开口,楼下的几只虎背熊腰大块头便仿佛唤自己一般,浑身酥麻麻的,迈步都绵软。 其中一只,正欲将酒窖百来斤重的酒坛子搬至大堂,刚卬足了劲,将酒坛抱离地面,恰巧楼上婼合又甜腻腻唤了一声“月哥哥”,于是一整坛酒“轰”地跌在地上,险些坛破酒溅,嘘得他直抹额上之汗。 偏偏这婼合美得令人惊艳,听她如此唤着,只只男妖都觉得很享受,谁亦不肯对她发脾气,谁亦不舍得叫她住嘴。 最不舍得的,自然是月魄。 今日是月魄最开心的日子,虽然忙得满头大汗、汗流浃背,心中的欢喜与甜蜜却是无法抑制的。 而婼合自失忆以来,虽依然对月魄颇有好感,怎奈未认出她的月魄,对她各种拒绝、各种闪躲。 如今恋人相认,两情相悦。在心爱的月魄面前,婼合竟不由自主,随心撒娇、纵意卖萌,亦是欢喜地不得了。 忙着忙着,二人之手不小心碰在一起,婼合手指尖儿便忍不住在月魄手背儿上揉揉,月魄笑笑回应回应。 如此快乐又美好的劳作,令月魄忍不住哼起小曲儿来。 回过头来,婼合正小迷妹一样地望着自己,月魄又笑笑。 一时间,楼上楼下,客房之中,千种甜蜜,万种缠绵。 这小镇客栈真有福气,整院子甜蜜浪漫气息弥漫天际,整院子撒娇卖萌呼唤**,还有整院子天籁歌声引人入胜。 今日生意特别兴隆,但凡路经小镇的旅客都被吸引过来,有的吃饭喝酒,有的住宿歇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尽管如此,未到辰时,一百二十间客房依旧全部清理干净。 各房床单、被套、桌套、衣裳悉数搬出来,在月魄和婼合面前堆成了近十座高过院墙的大山。 “刚才月哥哥听了洛不的话,让洛不忙到这时。”月魄将婼合抱到椅上复坐下,“现在轮到洛不听月哥哥的话了,休息一下。” “不要!”婼合依旧嘟着嘴儿,“月哥哥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我们永远不分开!” “听话,月哥哥唱歌给你听。”月魄满是溺爱地劝着。 “不要!”婼合再次从椅上轻盈跃起,一把抱住月魄,“我既要陪月哥哥洗衣裳,也要听月哥哥唱歌。” 一只是俊美非凡的男妖,一只是倾国倾城的女妖,两只皆是妖中鲜有的极品美颜。金童玉女一起,更是吸引了来往客人的眼光。 当婼合撒着娇儿的话音未落,一院子便是“不分开”“不分开”的附和声。 一直沉浸在二人世间的月魄与婼合,闻声抬起头来,方才发现,客栈之中不知何时早已人满为患。 而且,众妖视线皆聚焦二人身上,顿时月魄与婼合如惊弓之鸟一般…… 第九十六章《婼合篇》之孰不可忍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娇羞二人弹跳开来,面红心跳。于是不再言语,埋头苦干起来。 “我既要陪月哥哥洗衣裳,也要听月哥哥唱歌。”楼上不知谁学着婼合嚷了一句,众妖又齐声附和起来—— “唱歌!” “唱歌!” “唱歌!” 众目睽睽之下,多不好意思再唱。月魄悄悄望了望婼合,却见婼合正偷偷瞄着他笑。 正尴尬,老板飘了过来,拱手作辑,对月魄央道—— “客官,今日劳损二位为小店费力了。只是……这个……应众位客官请求,诚盼您能唱唱歌助个兴儿。若是您答应,今日工钱翻番!” 翻番?! 这个好! “月哥哥,唱嘛唱嘛!”婼合在一边嘻嘻笑着,不嫌事大。 “嗯!”在婼合怂恿下,月魄按纳下羞涩,大大方方唱起了歌。 他的歌声美妙而温润,亲切而细腻,如朦胧月光,流淌着暖情蜜意。不仅婼合被迷得神魂颠倒,而且整个客栈的旅客,都情不禁停下脚步,屏息凝神,聆听这天籁之音。 一曲终了,客栈上下,一片宁静,半晌,方才响起如雷掌声。 “再来一首!” 不知谁带了个头,众妖又纷纷嚷嚷着—— “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 …… 月魄又瞧了瞧婼合,婼合正小迷妹一般,两只眼睛凝神望着他痴笑。 于是,月魄不再推辞,便边唱边做起活来。 婼合也学着他的样子,一边做事,一边听歌,心情如歌声一般美妙。 又一曲终了,众妖还嫌不够,又在嚷嚷,月魄笑了笑,学着店老板对大家拱手作了个辑,话不多说,埋头干起活来。 突然,“叭哒——” 不知何物落入月魄洗衣盆中。月魄与婼合一齐望去,只见一锭诺大的金子,闪闪发光,只晃眼睛。 “哎哟,黄金哩!”突然有只眼尖之妖带头叫道。 “哇,黄金!” “啧啧……” 一片羡慕之声瞬间在楼上响起。 黄金?!又不是铜板。 月魄与婼合不识钱财,只知道铜板可以交房租。 见大家都眼红,也不知眼红啥,于是,月魄捡起黄金,站发起来,向楼上问道,“哪位丢了东西?” 正问着,突然,又有东西落在他洗衣盆中。未曾防备的月魄惊得后退一步。 只见,又是两块金光闪闪的黄金。 “哇哇,三锭黄金啊!” 羡慕的惊叹声此起彼伏。 月魄正吃惊,却听楼上传来吃吃笑声,闻声望去,只见一个打扮艳丽的红衣少女,对他抛了个耐人寻味的眼神,率着一众高高大大的肌肉壮男,从楼上一跃而下,立于月魄面前。 那少女有些傲慢,抚弄着长长的卷发,对月魄笑道—— “小妖,这可不是丢的,而是公主我……!” 话还未说完—— “公主?!” 客栈众妖惊叹之声再一起“嗡嗡”而起。 而那少女似乎等着大家的惊叹,故意话说一半停了下来。 月魄细细一瞧,那少女一身打扮不同于妖族女子。 妖族女子喜爱长衫飘飘,既有仙族女子的仙气,又不失妖族女子的媚惑。 但月魄面前的这位“公主”,一头长卷发俏皮妩媚,配一身**火红劲装,露着性感小蛮腰,浑身异族气息扑面而来,既华贵又性感,既娇俏又火爆。 而她身后的那些壮男,亦比寻常男妖高大强壮。 “魔族公主?!”不知谁第一个认了出来。 客栈众妖又开始议论纷纭。 红衣少女笑了笑,冲身后招了招手。一个块头最大的肌肉壮男“嗨”了一声,上前一步,雷鸣一般对月魄说道—— “小子有福了!我们公主看上你了,这是买你的钱!” 看上……买?! 月魄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愣怔,眼看那超级巨无霸的大手直抓月魄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已经挡在了月魄面前。 婼合?!月魄大吃一惊。 超级巨无霸亦大吃一惊,原本以为面前穷小子手无缚鸡之力,轻轻松松便可抓住,孰料半路杀出一只天仙般的小妖女,似有天生神力,令大手骤“停”空中。 一脸冰霜的婼合立于魔族公主与月魄之间,看似风平浪静,心中却是一肚子怒火—— 岂有此理,竟敢大庭广众之下,跟我抢月魄?! 魔界公主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是妖界公主呢! 只不过,婼合悄悄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一身公主服早已被月魄“救”她时,换作补丁粗衣衫,看不出一丁点儿公主模样。 若是此时亮出公主身份,只怕丢了妖界的脸。 但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什么都可以给,唯有月魄不能! 眼见一场争夺情郎戏码即将激情上演。楼上吃瓜众妖都兴奋异常。 就在大家搬来小板凳,等着大饱眼福之时,一个忒煞风景的声音“大胆”响起—— “各位客官,息怒息怒啊~”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婼合与魔界公主中间,原来是那矮如冬瓜的店老板。他满头大汗,点头哈腰,陪尽小心,“有事好商量,动怒伤身体,小店薄利经营,万莫在此开打啊。” 店老板苦口婆心,一脸讨好。 “哪来的野丫头片子,敢与公主我抢人?!” 却见那魔界公主一双杏眼,威风凛凛直瞪婼合吼道,看亦不看店老板,只向身侧拂了一下,店老板即被掀出三米开外。 “唉呀喂——”店老板一声哀嚎。 见店老板被人欺负,那三四只虎背熊腰的男妖,连忙扑将出来。可是这些男妖,在一众肌肉壮男面前,宛如山猫遇老虎,无论身高、体型还是气势,瞬间被秒杀。 “我……”婼合正欲还口,害怕她被欺负的月魄,已伸出双手揽住她的腰,未待她说话,已抱着她风驰电掣飞走。 “想逃,没门!”魔族公主带着手下疾追而去。 切! 众妖一见没歌听、没戏看了,瞬间作鸟兽散。 望着众人离去的身影,店老板惊得浑身发凉。 “老板!老板!”见现场危险解除,店小二连忙跑上来搀扶老板,顺便问了一句,“那二位客官的房租不追了吗?” 听见问话,店老板一袖子甩至小二脸上,“还追啥?没给我把店拆了就不错了!” 又气又躁的店老板,自个儿爬了起来,到店中寻酒压惊去了。 却说魔界公主带着几个肌肉壮男,自以为追几只乡野小妖轻而易举,孰知一出店,早已不见月魄和婼合身影。 “呜呜呜……” 月魄正“逃”得飞快,忽闻怀中似有哭声,低头一看,婼合正可怜兮兮地小声抽泣。 “洛不!”顿时,月魄心中一惊,“你怎么哭了?” “月哥哥,有人要抢你……”婼合哭哭啼啼的样子,十分楚楚可怜。 月魄笑了,温柔说道,“傻瓜,月哥哥已经与你死别过一次,最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事实上,婼合一点儿也不怕,她相信自己,更相信月魄。只是,忍不住想在他面前撒娇。 听见月魄如此安慰,婼合“破涕而笑”。 从小受尽冷嘲热讽、残忍虐待,长大以后的婼合,在别人面前,可以冷漠,可以淡然,唯独在心爱的月魄面前,她只想撒娇,只想套他的甜言蜜语。 “月哥哥,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呢?”婼合好奇问道。 “你想去哪里?”月魄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 “只要有月哥哥的地方,我都想去。”婼合将脸紧紧贴在月魄怀中,感受着来自他身体的暖流。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挣挣钱,去还那店老板吧。”月魄笑着征求婼合的意见。 “可是……会不会再遇上那只魔女呢?”婼合迟疑问道。 “不怕,有月哥哥在,绝不会让洛不受欺负。”月魄坚定说道。 在月魄心目中,婼合是永远是需要自己保护的柔弱少女,打不过便带着她逃走,只要她一生一世好好的。 他相信自己的飞行速度。 他从未见过婼合的疯狂与强大,对于“妖神”二字没有一点直观的认识。 “嗯!”婼合听话地点点头,“怎么挣呢?” “我已经有想法了。” 听到月魄的回答,婼合在他微笑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原来,在月朔之日,月魄带着婼合到处乱跑时,见到了许多药店、食品店。 无人谷中有许多珍贵药材和珍奇水果,从前的月魄守着满山谷的宝贝却不知道,如今知道了,随便采点便可以发点小财了。 “饿了没?想不想吃甜佛果?”月魄微笑着问婼合。 “唔”,婼合连连点头,“好久没有吃过了,好想好想!” 于是,月魄带着婼合回到无人谷中,穿越丛林,采到些果子,飞至湖面之上浆洗。 一只只金灿灿的甜佛果,宛若小猕僧在湖面上起起浮浮,既顽皮,又诱人。 婼合正认认真真洗着,突然,一条青花大鱼从水底突然跃起,叼起一只,便沉了下去。 “哎呀,我的甜佛果!”婼合连忙挣脱月魄怀抱,扎了水中。 未料到婼合突然有此惊人之举,月魄吓得面色大变。 “洛不,洛不!” 月魄正要冲进湖中,却见湖中白光大耀,一片新月之光,自洛不身上源源不断冲自己而来,令自己身上灵力瞬间飞涨,十分舒爽。 此情此景,与月朔之日一模一样。 不好,洛不有危险! 意识到自己正在吸纳婼不灵力…… 第九十七章《婼合篇》之绝不允许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洛不!洛不!” 焦急的月魄伸出枝臂,一把捞起沉入水中的婼合。 婼合正专心致至追青花大鱼,眼看只差一丁点儿,便要抓住它了。突然腰中被月魄枝臂一缠,直“收”回去,“哎呀”一声,落到月魄怀中。 就在婼合出水的刹那,婼合身上的新月之光消失不见。 “原来,洛不体内的新月只有遇见水,方才吸纳灵力。”月魄心中暗暗惊叹。 而此时此刻的婼合,正躺在月魄怀中,望着月魄,眼中一片讶异之色,“月哥哥——” 只见月魄此时,浑身皎皎光芒,宛若月亮之神,清新脱俗,圣洁灵秀,异常迷人。 “洛不,告诉我,为什么新月在你额头之上?”月魄指着婼合前额,关切问道。 “新月?!”婼合早已忘了此事。 原来,自她饮下冰释之水,对洛不的记忆基本消散殆尽,直到见到月魄,方才又有星星点点隐约游离脑海之中。便是方才在客栈之中,回忆起来的往事亦不过十分之一,关于昔日影像更多来自对月魄心灵的阅读。 听月魄如此问,婼合怔怔望着月魄眼睛,在那里她见到了那条新月手链,从前心心念念的感觉瞬间回归。 以致于,当月魄眼中出现新月之光时,她已迷失在自己的追忆之中。 想了良久,婼合方才依稀想起,自己害怕失忆后弄丢新月,便将它生生摁入前额之中,如今伤口愈合,那新月便封在其中。 若不是月魄提醒,婼合险些忘了额头之中,还藏着月魄赠予自己的定情信物。 重拾重要信息,婼合十分兴奋,她上上下下打量月魄和自己,二人皆没有金属器具。 失望中视线无意掠过手指,指尖的光芒顿时令她茅塞顿开,于是婼合伸出尖尖指甲正欲下手,已被眼疾手快的月魄一把抓住。 原来,月魄见婼合神色奇怪,一直留意,见她竟想用手指从前额中将新月摘出,不禁大惊失色。 “洛不,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月魄有些生气。 婼合从未见过他生气,有些迷糊,却觉得他生气时,亦是那么温柔好看。 “我只想把它……”在生气的月魄面前,婼合感觉自己像个乖乖的小孩,正想解释自己的用意。 孰料话未说完—— “月哥哥绝不允许洛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月魄一脸严肃地望着婼合,坚定说道,“想亦不可以!” 虽然月魄语气有些凶,但他眼中的心声却是款款情深—— “不要伤害自己,洛不,求求你,我好害怕你受到伤害……一星半点伤害亦不可以!“ 一时间,婼合愣怔住。说不清为什么,心中暖暖的,眼中却一片晶莹。 未料到婼合会流泪,月魄以为自己吓坏她了,连忙柔声道歉,“洛不,别哭,月哥哥不是故意要凶你……” “月哥哥——” 却听婼合一声娇唤,一下子扑入月魄怀中,嘤嘤哭了起来。 “我流泪,不是因为被你凶到,而是被你感动到。我庆幸自己是洛不,我庆幸遇到了你,我庆幸得到了真心。” 听婼合喃喃轻语,月魄才明白自己误会了她,脸上情不自禁浮上幸福甜蜜的笑容,温柔拥着她。 待婼合痛痛快快哭好,方才想到甜佛果呢,低头一望,“唉呀”! 湖面上空空如也,估计那一只只可爱的甜佛果,早已作了青花大鱼腹中之物。 正遗憾,突然岸上传来了一个声音—— “合儿公主!” 婼合和月魄大吃一惊,无人谷中何时来了人? 二人闻声望去,只见湖岸林荫深处,隐约有个身影。 “鬼母大人!” 这一发现,惊得婼合面色如纸。 原来,就在一个时辰之前—— 漆黑的鬼母宫殿里,听闻拐杖光影之中小鬼的回话,鬼母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是,”那小小鬼头重新说道,“大人,小的素来昼伏夜出,但今日在龙鳞镇中昼伏之时,被维儿公子歌声吵醒,见到合儿公主与维儿公子正在一起……” 听闻消息,鬼母既惊讶,又欣喜。 惊讶的是,维儿找到了合儿,为何没第一时间告知自己? 欣喜的是,合儿与维儿这么快便在一起了,这真是太好了。 听闻他们遇见魔族公主,鬼母眼中的神色异常复杂,幽幽问道,“他们此时在何地?” “小的只看见合儿公主与维儿公子一同离去,并不知晓他们现在何处。” 龙鳞镇?! 从地形上看,龙鳞镇东南隅便是无人谷,鬼母推算他们十有**在此,于是只身前来。 而月魄并不认识岸上之人,正眺望,却听见怀中之人用灵力传音对自己说道—— “月魄,她是青维儿的姑母,你要小心!” 听闻此言,月魄方知危险来临。 “姑母……”,月魄生硬地唤了一声,他对鬼母一无所知,如何应对当前局面,心中一点底数亦没有。 他不能将身为青维儿姑母的鬼母一人撂在岸上不管,只好硬着头皮抱着婼合往岸上飘。 “不要!”却听婼合娇滴滴说道,“维儿哥哥,我要和你一起在湖中捉鱼。” 捉鱼?! “不不不!洛……公主若是入了水,会很危险!”月魄连忙阻止道。 他担心,只要有水和他在,新月便会源源不断吸纳洛不灵力,最后,洛不……会不会力竭而亡? 这比遇上鬼母更危险。 于是,月魄没有理会婼合的“无理取闹”,依旧抱着她向湖岸飘去。 可是,在婼合眼中,月魄离鬼母愈近一分,便离危险愈近一丈,她绝不允许任何威胁月魄之事发生。 “等等!维儿哥哥,合儿此时想吃湖中的青花大鱼,你帮我捉,我去看看鬼母大人找我何事。”说完,婼合挣脱月魄怀抱,向鬼母飞去。 “合儿公主!”鬼母正欲行礼,却被婼合微笑扶住。 “鬼母大人,合儿与维儿哥哥正在捉鱼呢,不知您找我何事?”婼合笑意盈盈问道。 “合儿公主,后担心您有危险,特让我来寻觅,如今见您安然无恙,甚是欣喜。” 婼合明知鬼母与青维儿联手欲让她“失踪”,定不是寻她回宫。听闻此言,亦不担心,依旧盈盈笑着说道,“大人,我将与维儿哥哥在此游玩数日,您可安心返程报告母后。” “是。”鬼母笑答,却不急于离去,继续说道,“合儿公主,小的想与侄儿说几句。” 真是哪壶不开拎哪壶。婼合最担心的便是这个,岂能让鬼母与月魄说话? “维儿哥哥正帮合儿捉鱼呢,大人若有什么话儿,直接说与我,我传给他吧。”婼合硬着头皮说道。 却见鬼母笑了笑,望向了月魄的方向。 月魄看似捉鱼,心思全在婼合身上。他早知青维儿居心叵测,对婼合不怀好意,便料定青维儿身边之人个个心怀鬼胎,因此十分担心婼合。 正偷偷凝望,却见鬼母望向他的眼中似有冥火闪烁,惊得心中一颤。 “维儿!”鬼母竟用灵力传音。 婼合虽亦用灵力传音与他联系过,但婼合灵力强大,不需月魄使用灵力传音法术,她便能交流。 如今鬼母竟用灵力传音与青维儿打招呼,月魄却并不会用灵力传音来回复,这可怎生是好? 却说那傲慢的魔族公主,眼睁睁望着两只乡野小妖逃走,十分恼怒。 “哼,一群废物,竟让两只小妖生生逃走!”魔族公主气得暴跳。 几只肌肉壮男尴尬万状。半晌,那块头最大的壮男方才劝道,“公主,在妖界众目睽睽之下……只怕有损我魔族王室形象。我们还是回客栈之中吧!” 回那客栈之中多丢人,全妖界都将嘲笑,魔族公主连乡野小妖都抓不住。 “赶路!” 魔族公主愤愤说道。 “是”。肌肉壮男们听到命令,十分无奈。毕竟肚子正咕噜噜叫呢。 昨日是月朔之日,众魔伏在山林里,一日一夜未吃。今日好不容易到这小镇之上,刚寻了间客栈准备吃饭,谁知—— 那小子唱什么歌。唱得好听倒也罢了,干嘛又长得那么好看。偏偏我们这公主最喜欢帅哥,一见帅哥就“买”“买”“买”。 “买”不到就抢! 怎料,今日这穷小子是“买”也“买”不到,抢也抢不到。竟害得大家饭也没得吃。 问题是,公主她小姑娘体型小,所需的能量少。这一众高高大大的魔族老少爷们,一餐不吃都饿得慌。 算了算了,乖乖上路吧! 魔王魔后共生四位王子,一位公主。 公主年龄最小,最受疼爱。别说魔王魔后视如掌上明珠,连四个斗得死去活来的哥哥,唯独对她皆疼爱有加。今日这个送珍贵首饰,明日那个送珍奇法宝。一家子将她宠到天上,更令她恃宠而骄,不知不觉便变得傲慢刁蛮。 自情窦打开以来,这位公主对小鲜肉小帅哥之类的特别感兴趣,三天两头换“男友”,速度令人咋舌。 前些日,听说几个哥哥都在争一位妖界公主,一家子约着到妖都魁都玩耍,唯独不带她去,那怎么能行? 也罢,你们去你们的,我自己偷偷去吧! 不过,这妖族小帅哥似乎与魔族小帅哥不同。魔族小帅哥更强悍更高大,性情如火般浓烈。而…… 第九十八章《婼合篇》之诅咒真毒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而这妖族小帅哥更邪魅更迷人。 最令她心动的,便是今日这位乡野小帅哥了,话说—— 若只灵秀如水,时间久了便寡淡无味。 若只野里野气,乡土味浓亦没甚有趣。 唯独他,长得既灵秀非凡,又不失淡淡野性。最令人惊奇的是,他身上似乎没有一丁点儿妖族魔族男子的气息,加上性子既温柔又甜蜜,她的“男友”方阵里从未有过此款,甚至相似款亦没有。 必须“买”! 在魔界骄横跋扈惯了的魔族公主早已忘记自己正在妖界的土地上,习惯性地干起了不“卖”即抢的勾当。 孰料,这乡野小帅哥不仅傲气,还有些功底哩,不仅“买”不到,竟抢也抢不到。 哼,有本事别再在我面前出现,否则,绝不放过你! 如此恨恨想着,魔族公主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回头却说浮若之跟着列浑,从飞着走着,到爬着架着,最后终于到达了大营。 大营在边关山野结界之中。边关山野共有十个大营。列浑带着浮若之入了蛮荡将军旗下。 一入结界,一股难闻的臭脚丫、臭汗味扑面而来。薰得这厮当场吐了出来,先吐腹中食物,又吐苦水酸水,只吐得浮若之七晕八素,魂不守舍。 列浑早料到浮若之有此一朝,哈哈大笑着将他拎入帐内。每个军帐,住五只妖,住满便选出伍长,作为五人一支的小队。 新兵小妖到齐,下午便集结训话。 训话之人,是一名百夫长,姓粗名大广,长得五大三粗,一身老黑糙皮可比犀牛。 “我们蛮将军麾下,素来军令如山,执法森严。今众妖入列,需记蛮军三禁,一禁不服军令,二禁懈怠偷懒,三禁贪生怕死。谁若胆敢抵抗,可以项上头颅试探!” 粗大广的嗓门大如洪钟,短短几句,震得众新兵小妖胆战心惊。 接着,粗大广话峰一转,又昂昂说道,“但若大家严守军令,勤学苦练,便会成为我赫赫蛮军中的威武勇士!” 说完,粗大广后退一步,大手一挥—— “咚咚咚!”一阵紧密的军鼓敲响起来,新兵小妖面前整齐上来一队兵卒,个个顶盔披甲,手持重器,神勇威武。 “吼!吼!”这队威武之卒,随着鼓点,左亮大刀,右轮重锤,操练起来,威力无穷,气场强大。 瞧得一群新兵小妖羡慕无比,亢奋异常,“哇哇”乱叫。 浮若之亦羡慕得眼神发光,兴奋得热血沸腾,早忘了自己呕吐之事,也跟着哇哇叫了起来。 “我也要练得如此阳刚!我也要变成威武勇士!合儿公主,我一定会变成你的超级大英雄!” 这厮心中呐喊着,似乎看见自己已经变成了台上亮刀轮锤的威武勇士,而婼合宛若小迷妹一样,看他的眼神,满是桃花!桃花!!桃花!!! 正爽歪歪,突然粗大广手又一挥,新兵小妖们的装备被送至面前。 蛮荡将军人如其姓,擅用蛮力,擅使重兵,麾下之卒所配皆是重约七八十斤的甲胄和重约一两百斤的重兵器。 当重约两三百斤的装备送到浮若之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的这厮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身装备,自己如何披得动、拎得起? 但若是披不动、拎不起,岂不是—— 不服军令?懈怠偷懒?贪生怕死? 无论哪一条,都是违反禁令,都可“以项上头颅试探!” 妈呀,我不会还没变成合儿公主心目中的英雄,便“咯吱”了吧! 浮若之吞了吞口水,直觉得脖子上有寒光闪过,瞬间浑身抖若筛糠。 正发怵,这厮感觉到了几道明晃晃的光亮直晃眼睛,寻光望去,身边不知何时已经立了一位威武勇士,那勇士手中的大刀与铁锤闪闪发光。 原来,台上那队威武勇士退了下来,打这厮身边经过。见这厮面若纸白,最后一位停了下来。 “阿志,发生了什么事?” 浑身的厚重装备,竟让浮若之没认出,面前勇士便是小队长列浑。一时间,宛若抓住救命稻草,这厮左右顾盼后,小声对列浑说道。 “浑哥,这么重的装备,我好担心自己穿不了,提不动……” “哈哈哈哈!”列浑被这厮的神情逗得开怀大笑。 “别笑啊,”浮若之顾忌左右地央道。 “别怕,你们是刚来的新兵,要先训练你们的负重,待力量够了,才会让你们穿上甲胄。”列浑朗声说道。 听到这席话,浮若之悬着的心方才回到肚子里。 谁知,正在此时,“那谁——”如雷霆一般的声音在台上响起。 浮若之瞬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戴面具那个!”那雷声又喝道。 不妙啊!这厮胆战心惊寻声望去。只见粗大广正指着他,整个新兵小妖方阵目光都顺着百夫长的手指瞄着他。 一时间,这厮惊慌地手足无措。 “谁让你戴面具的?”粗大广喝道。 我、我……浮若之一急之下,怯怯笑道,“长、长官,蛮军三禁里没有禁戴面具啊。” 粗大广愣了一下,仔细想想,军令里确实没有这条,于是这百夫长摸摸头盔,也笑笑说道,“最好摘了。我们蛮军最崇尚光明磊落。” 一言说了,似乎没有强求之意。浮若之松了口气。 但是,既然已有人想问,相信将来必定还有,必须思虑对应之策,这厮暗暗思道。 正思忖,粗大广手一挥,军鼓又响了起来。 “各位新兵,大家速将装备收回帐中放好。听到军鼓集合。”粗大广雷霆传令。 众妖接令,纷纷使出吃奶力气搬那厚重装备回帐。 浮若之望着面前的装备,有些无可奈何。本以为大刀最轻,便先拎那大刀,怎料这大刀竟是千年玄铁所制,看上去不厚重,实际上很沉重。 这厮拼尽全身气力方才堪堪提起,急得满头大汗。 列浑笑了笑,上前轻轻一捧,所有的装备都捧入怀中。 “走吧,浑哥先照顾你几天,等你练习了负重,浑哥可就不帮你啦!” 看着列浑在前轻轻松松迈着步子,浮若之连连点头跟在身后。 在军帐中卸下装备,列浑拍了拍浮若之,说道,“阿志,加油,浑哥看好你!” 言罢,列浑笑笑离去。 孰料,浮若之帐中有一新兵,名叫史命,如粗大广一般强壮,正是此帐之中的伍长。此人虽仗义,却爱惹些是非。 方才见百夫长指着戴面具的家伙,史命便好奇面具之下是张什么样的脸儿,可惜百夫长没强迫那家伙摘下面具,搞得史命心里好痒痒,恨不得立马上前掀开它。 如今,这家伙竟走进了自己的军帐,史命眼睛一亮,待列浑离开后,学着粗大广吆喝道,“那谁——” 浮若之听得浑身一震,以为粗大广追来了,连忙回头去看,却见一个长得与粗大广差不离的大块头,正不怀好意地冲着自己嚷嚷,“说的就是你,戴面具的!” “大、大哥,您找小弟有何事?”浮若之最怕有人针对自己,心里不自觉得有些害怕。 听这厮喊自己大哥,史命听着还是挺舒服的,口气也变得没有那么强硬了,大笑说道,“刚才长官说了,最好摘了面具。你若不在我帐中,我便不管你了,可你既然在我帐中,我们帐中之人,必须光明磊落!” 浮若之心中“咯噔”一声,明白了史命的想法。 好在刚才粗大广当着众妖之面问他后,这厮已经想了无数种回答。如今见面前这位“大哥”相问,这厮一酝酿,立马“戏精”上身,“心痛”唤道—— “大哥,我不是不想摘给您看,只是……” 这厮故意哽咽了一下,幽幽说道,“我浮氏一族本是浮家岭大户人家,谁料一夜之间,除我侥幸逃离,一族老小,三十余口,皆遭仇人灭杀,惨不忍睹!” 言及此,他努力泪如雨下,“颤抖”说道,“我曾在浮家祠堂戴此面具发誓,今生今世,若不报此血海深仇,永不摘下此面具,誓不以真面目示人!” 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听得同帐数妖陪着落泪,义愤填膺。 接着,这厮又幽幽说道,“而且当日,我还曾发誓,此仇若未报,面具被谁摘下,便咒此人永不好死!” 最后这句,嘘得史命眉头一颤。 这诅咒真毒啊! 只是,诅咒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好汉不吃眼前亏,史命瞬间变了主意,笑笑说道,“未料到,浮小弟戴面具竟负如此沉重使命,说得好,是条汉子!不报此仇,不摘面具!” 正说着,军鼓响起,一帐五人纷纷出帐集合。浮若之走在最后,抹了抹身上之汗,心中暗道—— “妈呀,还好之前有准备!” 待他冲入校场,场上已经摆了上百块大石。小队长列浑代替了粗大广,立在新兵小妖队伍前方,见众妖聚齐,大声说道。 “各位新兵,我姓列名浑,是你们的入门训练官。从今日开始,负责训练你们的负重。看见场上大石了没,每人挑一块,绕山林十周,方可吃晚饭。” 山林?! 这结界中只有军营和校场,哪有山林,众新兵小妖纳闷地东张西望。 却见列浑抽出一把玄铁宝刀,冲着身后一划,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第九十九章《婼合篇》之判若两人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只见训练官列浑身后,一条坎坷不平的山林小道浮现众人眼前。 “结界术!” 有个别精通法术的男妖惊讶叹道。 众妖听闻,莫不惊叹。 “没错,大家现在看到的,正是我们即将训练的山林小道结界,当大家进去以后,只有抱着石头跑完十圈,结界才会在你面前打开出口。”训练官列浑大声说道—— “如果有人想偷懒,把石头丢在一边,或想作弊,御剑飞行,你们一定会受到结界的惩罚。我现在不会告诉你们,是什么样的惩罚,好奇的新兵,可以试一试。” 听到列浑如此说,几个准备耍小聪明的新兵,立刻掐灭了自己侥幸的想法。 只听列浑一声哨响,训练正式开始。 站在队伍第一排第一位的是史命。史命带头出列,跑至大石堆前。虽说石头有大有小,但史命相信自己的实力,他挑了一块最大的,拔腿就跑。 自史命带头后,众妖纷纷出列,各自挑选大石。 轮到浮若之出列时,石头已挑选的七七八八,剩下的都是仅比史命手中之石小一丁点儿的石头。 这厮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暗祈祷—— 合儿公主,请赐我变成英雄的力量吧! 使出浑身气力,浮若之终于搬起一块,踉跄着朝山林跑去。 原来山林之中,并非只有铁将军的队伍。小道之上,不少身披重盔的兵卒,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负重前行。 真牛叉啊!浮若之一万个羡慕。 只是,羡慕归羡慕,这厮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屎,怀中石头,滚入路边,糗死了! “别放弃,阿志!”列浑的声音从山林外传来,“加油!” 难道,浑哥看得见山林之中发生的事情? 浮若之大吃一惊。 “可是,浑哥”,浮若之刚唤了,声音却不好意思地弱了下来,“我真的抱不动啊……” 见列浑再没说话,浮若之只好怏怏抱起石头,接着往前跑。 一圈、两圈、三圈,浮若之抱着石头,浑身湿透,累得恨不得去死。正气喘如牛,史命兴奋地跑到他身边,大叫一声,“第一名诞生啦!” 于是,浮若之便看见他神奇地消失在自己面前。 哇! 有人十圈都跑完了,自己第四圈才开始。正准备休息的浮若之抹了抹汗,抱起石头向前迈步。 眼看着,山林之中,人愈来愈少,这厮开始着急起来。待这厮跑到第八圈时,最后几个体力不济的亦爬出了出口,只剩下浮若之在结界中摇摇晃晃。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暗了下来。乌云遮月,凉风萧瑟,刁斗声声,山雾在山林小道中开始弥漫。 孤独让浮若之总感觉林间似乎有野兽的呼吸,心中害怕不矣。拽着一颗紧张的心,浑身是汗的这厮,又累又饿。 还剩两圈了,可是浮若之此时连爬亦爬不动了。好想放弃,可是这个结界若不打开出口,想出亦出不去啊。 虽然列浑曾经提醒过大家,不要使有御剑飞行术,但这厮实在跑不动了。管它三七二十一,姑且试试吧。 自上次在小镇邂逅林吾,浮若之总担心又被林吾遇到,便在玉带剑上缠了一层腰带。此时此刻,这厮将玉带剑取出,抱上石头,催念口决,晃晃悠悠飘了两圈。 果真如列浑所说,出口并没有出现。 这厮沮丧极了。 看来今夜不仅没晚餐吃,整夜都要在这可怕的地方孤零零渡过了。 这厮却不知,就在他御剑飞行最后一圈时,还有一人入了山林小道结界,此人正是浮若之在小镇上邂逅的林吾。 原来,自林吾回营后,操练军士之事已由手下在办,他自己倒闲不住,白日看看兵书,研习阵法,早晚跑跑山道,练练体能。 此时的他,全身黑亮铁甲铁盔,兼护耳护鼻护嘴,从上至下齐配铁锤、宝戟、长枪、刀剑等十八般兵器!负重约千钧。 若是换作寻常男妖,早已累趴,但林吾天生异能,不仅不受牵制,而且宛若神兵天将,威风凛凛! 若是浮若之不作弊,以林吾的体能很快便遇见他了。偏偏这厮作弊了。 沮丧不矣的浮若之,垂头丧气扑在地上。虽然又累又饿又怕,但浑身乏力的他实在挪不动脚步。这厮打算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将就过一夜算了。突然—— 不知什么“吃吃”从草丛中浮来,一下子缠住他的双脚,将他倒挂空中,这厮以为是蟒蛇,连忙伸出玉带剑去砍、去刺,孰料那“吃吃”之物十分彪悍,不仅愈缠愈紧,而且乱甩乱荡。 甩荡中,浮若之的衣衫被杂乱无章的枝叶划破,玉带剑亦被撞飞,眼看这厮就要撞上粗壮的树杆,惊慌失措的浮若之不自觉中失声大喊,“吾哥,合儿救命啊!” …… 原来,训练官列浑没有明说的惩罚规则是:当有人违规,身边大树便会化作树精,伸出枝叶,缠住违规者双脚,将其倒挂半个时辰。违规者愈挣扎,枝叶便缠得愈紧。 可是,浮若之并不知晓其中道道,拼命挣扎,那枝叶自然拼命缠绕他。就在这厮失声大喊之时,只见一片紫光闪过…… 于是,正在无人谷中与鬼母斡旋的婼合凭空消失。 “合儿公主!”月魄大惊。 鬼母正在等青维儿的回应,突闻“青维儿”大叫,回头一见,身边之人早已不见了踪迹,连忙闪身追出谷去。 月魄亦想去追,却感觉背后受力一痛,不禁晕了过去。原来紫光戟见势不好,连忙敲了月魄一下,拦腰将他挑起,速速向地下书库寝宫之中飞去。 却说正在山林小道上昂昂进行负重体能训练的林吾,突然听见“吾哥……救命啊!” 那声音神似浮阿合,林吾第一反应迅速闻声而飞,刚飞起又落了下来。 这是哪里?妖界军营结界之中的山林小道训练场结界。每层结界都有明哨、暗哨双重数百妖卒把守。别说妖界军营结界,外边苍蝇飞不进来,这结界之中的结界,除了男妖只有男妖,又怎会出现阿合姑娘的声音? 明知自己相思成灾,林吾自我揶揄地笑了笑,放弃灵力与法术,继续体能训练。 而此时此刻,婼合莫名其妙出现在山林小道结界之中,见树精正拼命缠绕已经晕倒的某人,连忙大喝一声,“放下!” 却说青维儿自地下书库寝宫中醒来,觉得肩膀有些胀痛。“未料到这月魄小妖的身子对月朔之日的反应这么大。”他这么想着,飘了起来。 婼合公主究竟去了哪里? 青维儿对婼合的记忆仍停留在寺庙之中,斗笠、纱巾宛若帽子戏法般落下,而其中的她凭空在自己面前消失。 他没有感觉到一丝灵力的异动,亦没有察觉到一点法术的迹象。 太奇怪了! 素来洁癖的他,低头望了望身上的衣衫,这衣衫在床上躺得不堪入目。 青维儿撇了撇嘴,再次飘然来到上等客栈——香春客栈,泡在热气腾腾的牛奶浴池中,任水面上的玫瑰花浮起沉下。 收到青维儿的讯息,幽魂已经为他送来了一身墨底紫纹长衫,那长衫上浮着上好的幽香。 “维儿公子,衣衫已经送来。”幽魂幽幽说道。 “魂儿,”泡在牛奶之中闭目养神的青维儿,唤住正欲退出的幽魂,“帮我更衣之后,再走吧”。 幽魂愣了一下,良久方冷笑道,“抱歉,维儿公子,这不属于幽魂的职责范围。” 言罢,一缕幽魂散去。 幽魂的拒绝,勾起了青维儿嘴角的一抹微笑。 从前多少美女投怀送抱,青维儿从不拒绝。他相信自己的魅力,更相信女人对自己的拒绝从来口是心非,甚至是一种战术勾引。 他见过幽魂显形,是一位上佳的丽人儿。 深入魂灵的纨绔贵族习性无法更改,就算被拒绝,他亦一笑了之。 着好衣衫,铜镜之前,好一位俊美非凡、无上尊贵的翩翩佳郎! 好久不曾进食,他飘然来到二楼,一路引无数美女侧目。 他择了一处近窗雅座,正欲坐下,突然感觉背后有风,顺势一让,眼看一位美女就要跌倒,青维儿轻轻一揽,那美女已然在他怀中。 “你……”显然青维儿的举动让美女有些吃惊。 我们见过吗? 这位美女方才百来岁,应不是自己生前所识,但自重生以来,青维儿并不曾见过非妖族女子。 只见怀中女子一头长卷发,十分娇俏可人,贴身的劲装凸显了她美好的身材,那性感的小蛮腰、平坦的小腹,分外迷人。 原来,这便是魔族公主。她正好与魔侍在此处进餐。 未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懊恼没抓住月魄,青维儿竟十分“高调”地从自己身边走过。 “小妖,看你如何再逃出本公主的手掌心。”魔族公主心中暗喜。于是不动声色,悄然袭击,怎知青维儿的造诣岂是她一介小丫头所能抓住的。 再于是,便出现了青维儿眼前的一幕。 “奇怪,这小妖虽与上午那只长得一模一样,可是神情、气质判若两人。”魔族公主心中暗暗思道。 上午那只清灵中透点淡淡野性,身上全无妖魔气息。可是这一只,虽然同样得俊美绝伦,却完全没有清灵、淡野的感觉…… 第一百章 《婼合篇》之欲擒故纵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但是面前之人,却将邪魅与尊贵——两种看上去格格不入的气质,融合得极其完美。 总之,不管是清灵加淡野的小妖,还是邪魅加尊贵的公子,我都喜欢,魔族公主心中呵呵笑着。 只是在单纯的月魄面前,魔族公主可以毫无顾忌地上演抢人大战,可是在情场老手青维儿面前,她竟有些被动。 “姑娘,你打算在我怀中躺多久?”青维儿幽幽笑道。 魔族公主自是不知月魄与青维儿是两只魂灵,她心想难道这小妖本性沾花惹草,上午只是因为那“乡野丫头”在场,不便露出庐山真面目,其实早已被我迷得七荤八素。 故而想办法甩了那丫头,变身尊贵公子,装作一副初见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 既然你如此有心,“尊贵公子初见魔族公主”,哦呵呵呵呵,妙哉妙哉,那本公主就不客气笑纳了。 于是,魔族公主轻轻勾住青维儿脖颈(若是被婼合看到,一定会发飙),探起身来,坐在他腿上,妩媚笑道,“公子,我们好有缘哦。” 见这姑娘如此主动,青维儿眉眼之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 他虽喜欢美女,更喜欢略“矜持”一点的。面前这姑娘初次见面,竟动手动脚,还如此坐姿,实在风尘气太盛。 “姑娘,你坐错了地方。”他微笑提醒道。 “哦呵呵呵”,魔族公主却一点儿也不尴尬,她扭扭小蛮腰,从青维儿腿上轻轻滑落,紧贴着青维儿坐下。 “小二!”魔族公主大唤一声。 “客官,来了!”机灵的店小二连忙跑了过来,殷勤问道,“两位客官,我们香春客栈的卤水牛肉和老坛妖酒最有名,不知两位客官愿意尝否。” “尝尝尝!卤水牛肉,再加五道特色荤菜,三道时令小菜,你自己看着办。老坛妖酒上两坛!”魔族公主大大方方点了菜,扭头看了看青维儿,笑吟吟问道,“公子,你看还需加点啥菜好……” 青维儿笑笑,对小二说道,“就按这位姑娘点的上吧。” 小二大喜,退下忙活去了。 哦呵呵呵,这小妖不仅不逃,还冲我笑呢,果真是被本公主迷倒了。本公主便屈尊与你一起就餐吧(此处配青维儿心声一句:姑娘你太主动、太一厢情愿啦)! 魔族公主相当自信,托腮笑眯眯凝望着青维儿,暗自思量—— 他说我坐错了地方,却不气不恼,对我点的菜,亦十分满意,分明是欲推还抱、欲罢还休,勾引战术嘛,本公主懂的。 魔族公主暗自笑着,将媚眼儿抛了一打。 就在他们身后,几个肌肉壮男魔侍,早已对自家公主的花痴外加自以为是禀性了如指掌,见那小妖主动送上门来,猜想问题应该不大。 趁他们打情骂俏,魔侍们抓紧时间囫囵吞咽,以免风声再起时,饿着肚子上阵打架抢人。 只听魔族公主妖滴滴自我介绍道,“公子,我名叫协年,是魔族公主,不知公主尊姓大名?” 青维儿原本不太喜欢她这种类型,只是他从不拒绝投怀送抱的女人,故儿强忍着不悦,任她坐下,听她说话。 未料她竟说自己是魔族公主! 青维儿暗吃一惊,细细察看,似乎不是假话。 于是他伸出手来,轻轻抚了抚魔族公主协年的额头,幽幽说道,“姑娘好似并未发烧,可别乱说话哦。” 说完,他便收回手,托着下巴凝望窗外。 这招叫作欲擒故纵。 看得出魔族公主对自己十分感兴趣。伸出手去轻抚她额头,是为了让她感受自己的轻柔,和来自男性身体的温度。幽幽说话,则是用男性最具媚惑的声线,去撩拨她蠢蠢欲动的心。 他曾经用这招擒获了倾城倾国的冰山美人冰梧,深谙情场勾引之道。 果然不出他所料,感受到额上来自他指尖的轻柔和温度,魔族公主协年浑身一酥,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这位自以为在情场驰骋无数的魔族公主,毕竟太年轻太幼稚。以百岁心智来撩拨千岁魂灵,只有被反撩拨之份。 “我真的是魔族公主!”见青维儿不信,魔族公主协年有些着急,可是青维儿的视线已经瞟向了窗外,不知落到了哪里。 窗外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似乎有许多有趣事儿正在发生。 于是,魔族公主协年像只小鸟儿一样,从青维儿左侧,飞跃至青维儿右侧,将一张如花似玉的之脸,凑至青维儿面前,忽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充满诚意地说道—— “你看看我的眼睛,我真的没诓你!” 青维儿笑了笑,将双眼焦距由窗外收回到少女脸上,温柔叹了一声,关切说道,“姑娘,这可是在妖界,别有事儿没事儿,说自己是魔族公主,容易惹祸上身。” 正说着,小二上菜了。 青维儿细心为魔族公主协年递上碗筷,为她斟茶上饭,又为自己斟满一杯老坛妖酒。 眼见青维儿要独酌,魔族公主协年“滋溜”将那清茶一饮而尽,迫不及待地在青维儿面前,呈上一只空空如也的杯子,眯眯笑道,“公子,酒要成双成对喝,才够香甜。” 青维儿笑笑,亦不推辞,帮她满斟一杯,轻声说道,“不要再‘公子’前‘公子’后地叫了,唤我维儿哥哥吧。” “维儿哥哥?”虽然青维儿说话时,并未看自己一眼,但听青维儿此言,便是将自己与他的关系拉近了无数倍,魔族公主协年受宠若惊,甜甜笑道,“妙哉!真好听哩!” 她本就长得可爱,偏要将自己打扮得性感,还自以为很迷人。如今在情场老手青维儿的几句勾撩之下,瞬间打回原型。 事实上,原型的她更娇俏可人。只听她盈盈笑问,“维儿哥哥,那你怎么呼唤我呢。” 青维儿放下酒壶,一道撩人秋波送来。 千年以来,青维儿最高明之处在于,他的撩人秋波从来不显山不露水,似乎随意眨了眨眼睛,却恰到好处地能将对手的心拿捏得刚刚好。 魔族公主协年收到这道秋波,霎时心中泛起层层涟漪,却听青维儿迷人声线徐徐响起,“年儿妹妹——” 年儿妹妹! 多么亲昵的感觉,多么温柔的呼唤! 一时间,魔族公主协年浑身酥麻绵软,情不自禁扶住青维儿肩膀。 回头却说山林小道结界之中—— 正与鬼母斡的婼合莫名出现结界之中,见有人被树精拼命缠绕,已经深陷昏迷,来不及细思的婼合大喝一声,“放下!” 孰料,这树精并非天然,而是受结界规则控制的异象,感觉到婼合强行干涉的气息,它伸展枝叶,宛若天罗地网,直扑婼合而来。 曾被月魄无意“掠”取灵力的婼合,立即开启吸纳天地精华模式,万生万物灵力精华源源不断向她集聚,腾腾气焰瞬间于婼合全身燃起,不过须臾,已将树精天罗地网枝叶焚化成灰。 “吃吃”声中,树精消散,方圆百米之内,仿佛遭受熊熊大火焚灭,草木徒留一片灰渣,或漆黑如炭、或惨白似粉。 灰渣之中,一只昏迷男妖匍匐在地,婼合只瞟了一眼背影,便认出浮若之,上前拎起这厮飞离而去。 没多久,一阵“轰隆轰隆”声中,负重千钧、全副武装的林吾出场了。他的目力极好,刚拐弯便发现异象。 眼前一幕,显然有人挑战了结界规则。但他知晓近日新兵初来乍到,不懂规则莽撞行事亦是寻常,正欲继续前行,突然粉白草灰之中,有光亮晃了晃他的眼。 林吾停下了脚步,抽出长枪于粉白草灰之中,挑起光亮之物,就在那物飞起瞬间,林吾的心紧抽了一下,情不自禁伸出手去,将那光亮之物抓至手中。 只见那亮光闪闪之物,竟是一只极其精致的细剑,薄薄剑身白若玉带。 玉带剑?! 林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将剑柄轻轻转动,雪白的剑柄之上,迎着光隐约看见一个暗字——“吾”! 联想起之前听到的“吾哥……救命”,林吾不由浑身一颤,“阿、阿合!” 环顾四周,空空如也。 当初林吾手把手教浮阿合时,便已清楚阿合的灵力和法术底细,再看这一方焚灭之地,非普通法术留下之痕迹,更非灵力低下、法术贫乏的阿合留下之痕迹,林吾心中顿时感觉到恐慌。 他大喝一声“开”,便飞身退出山林小道结界。 纵是大敌压境,心性沉稳的林吾亦从未感觉到如此惊慌。 结界之中的结界,本以为固若金汤,非请莫入,如今不仅有外人进入,而且还是一位姑娘。更令他恐惧的是,这位姑娘不偏不倚,竟是自己的心尖之人。 方退出山林小道结界,他便迅速拿出结界法器——玄铁宝刀,开启全覆盖探寻模式。 只见玄铁宝刀之上,浮起山林小道结界微型影象。但夜光之中,无论林吾如何寻找,除了植物,他查寻不到一丝生命气息。 阿合,刚才唤救命之人是你么? 如果是,可有生命危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不是,玉带剑又从何而来? 林吾感觉到心好乱,他情愿听到的不是浮阿合的呼救,他宁愿她…… 第一百零一章 《婼合篇》之为之倾倒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宁愿阿合在离自己远远的地方,只要她安然无恙。 只是,令林吾绝对未料到的是,他深以为信的结界法器似乎并非百分之百精准,比如此次…… 一声警哨长鸣,林吾紧急唤醒十营兵将。众妖从睡梦中惊醒,紧急集合。 值此非战时分,十大将军仅剩蛮荡、铁兰与林吾留守营中,其他大营均是副将代领。听闻警哨,各营负责人均汇聚林吾身边。 “林将军,何事吹哨?”匆匆赶来的众将纷纷问道。 虽担心浮阿合卷入其中,但素来大局为重的林吾冷静说道,“方才本将军在山林小道训练场结界中,见到可疑现象,怀疑有外来者潜入。请各大营迅速清点人员,展开地毯搜索,确保各营安全!” “林将军一向慎重,轻易不兴师动众,铁营必将迅速清点人员、认真开展搜索。”以睿智著称的铁兰将军第一个附和,向林吾拱手一拜,便匆匆去了。 众将见状,亦纷纷附和,匆匆而去。 唯有以蛮力著称的蛮荡将军不以为然,转身回营向副将山火大致部署一番,便回到军帐之中。 待山火来报时,刚刚沐浴完的蛮荡开门见山问道,“可曾搜到可疑人等?” “没有。”山火大声回答道。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蛮荡笑笑,上榻睡下。 山火本还想报告新兵尚有一人在训练场未归之事,见蛮将军已经开始打鼾,只好作罢。 却说一心牵挂月魄的婼合十分焦急。 自己突然消失,月魄如何应对鬼母?他会不会被青维儿他们发现? 月魄!月魄!她试着用灵力传音,亦感觉不到月魄的回应。 从未入过结界的她,不知自己正处在循环结界之中,当她重新回到被焚之地,大吃一惊。 这是哪里? 怎么回事? 有了前两次的教训,婼合原打算将浮若之带到安全地带,不待他醒来便离开。可是这结界却让她泛了迷糊。 转了几转,依然如此。 难道这里只有我们俩人?! 一头雾水的婼合,不得不放下仍在昏迷之中的浮若之。正欲推醒这厮,突然身边一道光门闪过,闯进来一个人。 原来,一直在等浮若之的列浑,见夜色已深,仍不见浮若之出来,正欲去寻。谁知警哨长鸣,一会儿清点人数,一会儿搜查可疑人员,闹腾了半天。 形势似乎不大对啊! 待副将山火宣布结束之后,列浑连忙冲进山林小道之中。谁知,第一眼便“看见”有只女妖,竟将手伸向昏迷的阿志,那岂不是—— 欲行“不轨”! 焦急之中,列浑大喝一声,“住手!” 孰料,这女妖回过头来—— 美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美得不能称之为女妖; 美得赛过天仙神娥; 美得令他惊心动魄! 列浑瞬间忘记了呼吸…… 在列浑心中,阿志虽是一只男妖,却比美女中的极品还美,如今面前这位,却比阿志美过千万。以至于列浑原本想接着喝一句,“妖女,放开阿志!” 谁知一开口,却变成了,“女神,欢迎光临!” 脑袋被门卡了一般,迸出来的这句话,不仅令列浑尴尬万状,亦令面前的美女莫名非常。 “你……方才说什么?”婼合以为自己听错了。 钢铁汉子列浑听问,竟不可思议地脸红起来,他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笑道,“姑娘……我是来找阿志的。” 说罢,便指了指婼合身边昏迷之人。 浮若之?! 婼合正回头望浮若之,便听列浑傻笑着说道,“我是阿志的浑哥,天黑了见他没回来,便来寻他。” 婼合觉得这只男妖蛮有趣,便对他笑了笑。 这一笑,瞬间将列浑笑傻了去。 生于行伍,长于行伍的列浑,一直以为自己不善言辞,未料到此时此刻见到这笑容—— 桃花天使、清水芙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各种溢美之词在他脑中,宛如天花乱坠般翻飞。 正犯傻,却听面前美女笑着问道—— “浑哥,这是哪里?为什么我出不去?” 浑哥,女神居然叫我浑哥?! 列浑欣喜地简直要晕死过去。 半晌,方才回过神来。等等,她问什么?这是哪里?为什么她出不去? “这里是妖界军营之中的山林小道训练场结界。”一个没留神,列浑便老老实实将答案揭晓,待到他捂住“大嘴”,为时已晚。 不对啊!这里是军营结界中的结界,不可能出现外来者,更不可能出现女妖,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细思极恐的列浑,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慌忙从身上摸出警哨放在口中…… 而听闻答案的婼合同样的震惊不矣—— 妖界军营?! 军营禁地,非准莫入,这点常识,书中不止一次点到。 浮若之何时入了军营,又为何将我唤入军营之内?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撤! 眼见列浑就要吹响警,婼合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绝不能让人知道我来过军营禁地! 她挥了挥衣袖,列浑瞬间晕倒在地上。 知道了此处是结界,便知道了出结界的方法。于是,婼合左手拎着浮若之,右手拎着列浑,闪身出了山林小道。 只是这山林小道结界不同于寻常结界,它是十个军营结界之中的共享结界,寻常结界出去了便是现实世界,可是山林小道结界出去了却是十个军营结界。 婼合随意闪出的军营结界,正是铁兰将军军营。 此时此刻,铁兰将军早已清点人数、查完军帐,正组织众妖认真搜查军营四围。 见军营之中人影绰绰,婼合闪身入了一个军帐。军帐中有五张榻,婼合将列浑放入其中一张,盖好军被,便闪身又入了另一个军帐。 只是,这个军帐十分特别,只有一张桌、一张榻,还有许许多多堆积如山的书,收拾得十分齐整。 但最特别的是,书桌之上浮着一个奇怪的世界,有山有水,十分有趣。 婼合本没有心思去打量它。只是无意中蹭了一下,那被蹭之处,竟数倍放大开来,树木、山石、道路等等历历可见,太神奇了。 于是,婼合将浮若之放在榻上,认真察看桌上的山水世界。 那山山水水,仿佛真的一般,三百六十度栩栩如生。 婼合伸出手指又点了几处,看得似乎有点名堂,却又说不清,只到看见一处青光,触开来看,竟是妖宫。 这是……微型天下活山水! 大吃一惊的婼合险些叫出声来。 连忙细致察看,只见青的是妖界,红的是魔界,白的是仙界,黑的是冥界。 仅此一方小小的世界,便将整个乾坤寰宇浓缩在眼前。 正惊讶,突然听见帐外传来动静,婼合连忙隐身而出。 一只戴着面罩、全身甲胄的军士走了进来,从他的发束与身形,可以看出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年轻将军。进门之后,他取下头盔与面罩,正欲上榻…… 却说被微型天下活山水看得痴迷的婼合,发现动静后便隐身而出,及至帐外走了两步,总感觉胳膊上少了什么,又走了两步,方才想起浮若之,连忙悄然返回帐中,却看见—— 已经清醒的浮若之正跌坐地上,面前一道寒光闪闪的剑正对着,可是握剑将军已经摘下头盔和护目面罩,竟是一只英气勃勃的女将军! 婼合读过相关书籍,知晓军营之中并非没有女妖,只是女妖应在女军营中,此处皆是男妖,有些不对啊! 再见她,浑身披着男妖铠甲,婼合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是谁?为何会在我帐中?”女将军看上去又惊又恼,声音却压得极低。 “我、我……不知道。”浮若之吓得失魂落魄,瑟瑟发抖。 女将军用剑轻轻一挑,便挑去面前之人的面具。 当面具飞去的刹那,一张美得不可比拟的面庞,呈现在女将军面前,婼合留意到—— 这位女将军的眼中,竟有丝惊羡神色一闪而过。 婼合对浮若之的容颜十分自信,这是一张男女皆能沦陷的脸,若不是自己早已有了心仪的月魄,说不定亦会为之倾倒。 “报,铁将军!”突然帐外传来军士报声。 “等等!”如梦初醒的女将军大声喝道,转身轻轻对浮若之说道,“迅速藏起来,绝不能被人发现你的存在!” 吓得不轻的浮若之点点头,慌忙躲入书堆之中。 女将军戴上头盔与面罩,俨然又成了威风凛凛的“男将军”,她稳了稳心神,肃然宣道,“进来!” “是!”应声中,一名小小军士掀帘进帐,“报铁将军,在我营中发现蛮将军营中佰长列浑……” 小小军士正昂声报告,突然听见书堆之中有动静。 原来,本就紧张的浮若之,赫然听见列浑的大名,猛吃一惊,不慎将身边的书碰落一本。 婼合连忙将浮若之隐身不见。 铁将军强作镇定,道,“书堆太高,落一两本,亦是寻常,不要打断,继续报!” 小小军士望了望书堆,未发现破绽,接着报道,“蛮将军营中佰长列浑,非令而入,请将军定夺。” “速送蛮将军营中,交蛮将军处置。”铁将军果断命令。 “是!”小小军士领命而去。 待门帐落定,铁将军连忙去寻浮若之,那厮早已被婼合隐身,哪里可见? 第一百零二章 《婼合篇》之凶险之极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一时间,女将军眼中神色既失望,又担忧。 为什么担忧,可想而知。 至于,为什么失望—— 正如婼合所知,妖界之中虽有女妖军营。只是铁兰心性甚高,自认为一身灵力、法术、智慧比男妖更甚,瞧不上规模、装备皆不如男妖的女妖军营。 此为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却是为了一位将军—— 那将军无论相貌、才智、能力,皆令铁兰盛赞,更令她倾心。只是在他身边“潜伏”如此多年,他似乎对女妖一丁点儿兴趣亦没有,总是独来独往,踪迹神秘。 好容易摸到几回他去的方向,以女妖之身在目的地等他,他却目不斜视,熟若无睹。试着与他交谈,他亦不苟言笑,避而远之,令她心灰意冷。 军营之中,钢铁之躯的铮铮汉子千千万万,没有一只能胜过他。得不到他的心,便对其他男妖亦提不起兴趣。 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对感情淡漠了,不再多想男女之事。未料到浮若之的出现,只一眼便让她惊为天人,心泛涟漪。 她见惯力量型男妖,已经审美疲劳,突然见到柔美型若之,力量与智慧均不输男妖的她,霎时感觉到心又活了过来。她喜欢这种活过来的感觉,又新鲜、又刺激、又美妙。 可是,正当她思忖如何去应对这一切时,这只柔美男妖竟消失在面前,这便难怪她为何失望。 看清了这位女将军的心,婼合为浮若之欣喜。 婼合喜欢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真心希望浮若之与她能有美好的开始。于是,婼合挥了挥衣袖,仍躲在书堆中的浮若之,便呈现在铁兰面前。 正失望,突然再次看到浮若之,女将军眼中的欣喜竟有些明显。只是不敢睁开眼睛的浮若之,仍低着头,怯怯抱着自己,坐在书堆之中,不曾见到女将军的神情。 “你是谁?”铁兰拍了拍浮若之的肩膀,轻声问道,声音之中已经没有一丝敌意。 宛若惊弓之鸟的浮若之,被这一拍骇了一大跳。抬起头来,一张面庞,虽惊慌不矣,却依然若春花般明艳,若夏莲般清新,若秋波般摄魂,若冬梅般含香。 多看一眼,便能令人多爱一分。 见女将军正友善笑望自己,这厮紧绷之心方才松了下来,跪在铁兰面前,拱手说道,“铁将军,我叫阿志,是入征的新兵,今日刚入蛮将军营中。” “你为何会出现在我帐中?”铁兰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令浮若之极其尴尬,脸上顿起红云,却更添几分俊秀,“今日下午负重训练,可是我……我体能不够,被困山林小道之中,因施展御剑术,被结界惩罚。后来,便不知怎的出现在此处……” 原来如此,铁兰和婼合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力量不够……为何会当兵?”铁兰差些点出“阳气不足”的事实,笑着问道。 “我……想变成女孩子心中的英雄。”浮若之低着头尴尬答道。他不好意思说出“婼合”的名字,只好含糊地以“女孩子”一词代替。 “英雄并不一定是肌肉型的,也可以是睿智型的!”铁兰笑道,“就比如我,虽是一只女妖,但足够睿智,依然能在男妖军营中当上将军。” 浮若之听闻,偷偷抬眼打量面前的女将军。只觉得铁兰身上散发出来的精、气、神,既蓬勃,又强大,十分令他钦佩。 “如果你愿意帮我保守秘密,”铁兰故意将“秘密”二字说得略重,“我便设法将你从蛮将军营中,调到我身边来,帮我整理兵书,同我一起研习。” 铁兰的话,令婼合很赞许。 从前,浮若之在妖宫之中,便爱与她一齐去书库读书。这厮若是跟着女将军,多多研习兵法,相信很快便能脱胎换骨。 可是,浮若之却没有作声。 “怎么,你不愿意吗?”铁兰惊异问道。 “铁将军,您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保守秘密!”浮若之坚定地说道,“只是……” 眼见这厮陷入沉默,婼合望向他的眼睛,在那里听到了他真实的心声—— “合儿公主竟将我误认作女人,若是跟着这位女将军,只怕我身上仍然不会有阳刚之气。” 我去! 我误认作女人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阳刚之气有什么关系吗? 婼合只差想显身来开解他了。却突然联想起前两次被召唤时的情景,突然似乎明白了一件事…… 却说青维儿与魔族公主协年吃过晚餐,叫来小二结了帐,窗外已是夜幕降临,灯火一片。 若是月魄认得财物,知晓青维儿身上何时何地都备有银两,便不会与婼合在龙鳞镇客栈被店小二抓个现行,罚做粗活。 见青维儿十分大方地结了账,协年不得不怀疑自己见到的可能真是两只男妖,一只清贫得打工为生,一只富贵得出手阔绰。 “维儿哥哥,今晚你会在此歇息吗?”协年将脸蛋贴在青维儿肩上,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笑问。 青维儿原本准备吃完晚餐,便回妖都魁城。见协年相问,正欲回答,忽听鬼母灵力传音呼唤自己,抬起头来,只见夜色之中,鬼母若隐若现地笑道—— “维儿,这年儿公主对你有意,你务必好好利用。” 听闻此言,青维儿已知鬼母定是来了有一会儿,连忙用灵力回道,“是,姑母。” “维儿哥哥!”见青维儿愣怔不动,协年又唤了一声。 于是,青维儿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幽幽一笑,“香春镇的秋夜十分迷人,我打算今夜在此赏景,不知年儿妹妹可愿与我同行?” “愿意!愿意!”协年的心里直呼妙哉。连忙挽起青维儿的胳膊,就要出行。 几位肌肉壮男魔侍一见,连忙跟了过来。青维儿见状,故意露出一丝扫兴的神情。 此时此刻,眼中心中全是青维儿的协年立刻心领神会,对众魔侍挥了挥手,“你们就别去了,在客栈等我。” “公主,这不太好吧!”大块头面露难色,万一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几个可是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别说了,我叫你们别去,就别去!”魔族公主协年对自己的法术、灵力十分自信,何其霸气地命令道。 说完,便拉着青维儿匆匆离去了。 这位高调的公主从来不忌讳亮明自己的身份,几位魔侍如何不担心。众魔侍望了大块头一眼,大块头做了一个尾随的动作,众魔便悄悄跟了去。 香春镇是最美丽最热闹的小镇之一。熙熙攘攘的人流、色色各异的望旗,灯火通明的店面,浓郁醇馥的酒香,油光滑亮的骏马,辚辚穿梭的车辆,明眸善睐的美人,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协年目不瑕接。 魔界民风生猛,喜爱械斗与侵占,不爱商农。协年第一次在如此热闹的小镇夜市中游逛,只觉得目炫神摇。 “维儿哥哥,看这个!” “维儿哥哥,看那个!” 骤然之间,协年早已忘记了父母兄弟的和亲之行,她仿佛一只刚出笼的小鸟,看见香春镇的每一件光闪闪的物事觉得新鲜。 青维儿看着蹦蹦跳跳的协年,觉得这位小公主拂去了伪装的“性感”,还是一位挺可爱的。 突然,协年来到一家灯铺前停下了,灯铺门前浮着一对金童玉女灯,那灯以五彩帛纱制作,栩栩如生的金童玉女执手相看,情意绵绵。 “维儿哥哥,这灯好漂亮!”协年由衷地赞道。 “姑娘,这是长相厮守许愿灯,情人一起许愿后放飞,此生此世必定恩恩爱爱,百年好合。”白发苍苍的老板适时地吹嘘叫卖,随后又指了指远处灯光闪闪的天空,笑道—— “姑娘快看,那边满是许愿灯的地方便是香春镇最美的情人河,河边漫步既浪漫又迷人,最适合放金童玉女许愿灯了。” “恩恩爱爱、百年好合、浪漫迷人。”协年喜欢这些词,听老板提到情人河,顿时特别感兴趣,兴奋地问青维儿,“维儿哥哥,我们一起去放许愿灯吧!” 青维儿笑着点了点头。 买下了金童玉女,协年便拉着青维儿的手飞奔到满是许愿灯的地方。 这里与热闹喧嚣的夜市完全不同,除了满天朦朦胧胧的许愿灯愈飞愈高,既没有店家的灯火,又没有拥挤的人流,只有水雾迷蒙的河水、五彩缤纷的花朵与若隐若现的情侣,香气氤氲,光影浪漫。 这光线最适宜情人在此呢喃依偎。 协年与青维儿捧着金童玉女,闭上眼睛,许了心愿,那许愿灯便仿佛得了灵性,一双人儿,笑意盈盈、深情款款离开了二人的掌心,晃晃悠悠升上天际。 正开心,突然有人用布袋罩住了二人,扛起布袋正欲跑,似乎被一直尾随的魔侍拦住了,跌跌撞撞中二人惊呼着被撞下了情人河。 “救命啊……”只听河面传来协年的惊慌失措的声音。 这情人河在一片水雾中,似乎平静着,其实暗流涌动,凶险之极。 布袋中的协年呛了几口水,十分痛苦,她却不知—— 其实青维儿早在客栈之中,便发现了有人尾随协年,只是这位张扬而大意的公主不得而知。他故意与协年一同落入这帮劫匪的手中,为的便是看着她死! 第一百零三章 《婼合篇》之银李树下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但青维儿未料到的是,这帮愚蠢的劫匪,居然将协年与自己用麻袋套了,逃跑之时,竟跌入水中。 水—— 多么可怕的东西! 自他重生以来,宁可在香春客栈以木桶泡牛奶浴,亦不愿在无人谷诺大湖水之中沐天然浴。 八百年前被人摁入水中窒息的一幕,似乎刻入骨髓,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老天,好不容易重生,血海深仇尚未报,便这么去了么?! 潜意识中的恐惧让他忘了,重生之后依附的是月魄树小妖的身体。 木虽怕火,却浮于水。纵是放弃一切自救,亦不会下沉。 偏偏他惊慌失措地挣扎着,被水呛得难受之极。就在他无比绝望之时,麻袋被人打开,即将陷入昏迷的青维儿看见一张美丽的脸…… 而此时此刻,魔界太子协血正在宫中处理事务。 “殿下,”近身魔侍闪电儿旋风般飞了进来。 正沉浸在思虑之中的协血,顺口问道,“何事?” “三殿下已赴妖界。”闪电儿火急火燎说道。 协血手中之笔顿了一下,却并未理会闪电儿报告的消息,接着处理事务。 “殿下,我们要不要去追?”闪电儿巴巴问道。 协血面无表情看着手中文书,始终未曾抬眼,良久方才说道,“父王母后既已定了明日出发,我们一切听从安排。” “可是,三殿下若是先见到妖神……”闪电儿忍不住为太子捏了一把汗。 未待闪电儿说完,协血不屑一顾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作为魔太子心腹,见协血一脸冷静如常,闪电儿十分疑惑不解。 前几日,正是面前的魔太子本尊,因为众王子掺和合亲之事,大发雷霆、怒不可遏,将宫中物什掀踢砸摔,今日怎又变成无事人一般,如此不上心? “那你先退下吧。”协血自始至终都未抬头,一心一意处理手中之事。 “是!”闪电儿摸摸后脑勺,讪讪退下。 魔太子协血,极少感情用事,只是和亲之事已经谋划了800多年,倾尽所有,一时之间,才会勃然大怒。 待静下心来,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他的心思,从来都不在儿女私情,殚精竭虑忧虑的是魔族的休养生息。 亿万年前,神族衍生仙、冥、妖魔三界,本性傲岸的神族不喜仙、冥、妖魔之喧嚣,放任三界自生自灭。仙、冥、妖魔本互相牵制抗衡。无奈数万年之前,妖魔尊将疆域一分为二,交予魔王、妖帝兄弟二人。 起初妖魔两族血肉相联,共荣共生。转眼沧海桑田,感情淡去,纷争便起。 千百年前,妖族又分出一支谄媚仙族的精灵族,在仙妖两族交汇处圈了一方精灵谷,因多数族人自甘堕落为仙族灵宠,精灵谷得到仙族庇护。 至此,妖魔族分裂为互不往来的三族,灵力、法术、实力均不能再与仙冥之族抗衡。 好在仙族自视神族近亲,高人一等,不懈欺压妖魔冥族。而冥族掌管生死,忙得应接不暇。 唯有妖魔之族,战火不断。尤其是近百年来,黩武穷兵的魔族虽一直占据上风,但不得不承认,好战之弊端已显现得愈来愈明显。 其一,魔民只思烧杀抢掠,不思自力更生,农耕商贸早已荒废多年。若有一日,妖族被灭,魔族难道要将眼睛再盯向仙冥之族吗?只是法术灵力天生优于、疆域人力历来多于妖魔的仙冥之族岂是魔族轻易便可觊觎的吗? 其二,长年刀光血影助长了魔族嚣张气焰和残忍心性,私斗之风此起彼伏。若不加以约束引导,只怕未被外族攻陷,魔族已祸起萧墙。 协血相信,若是妖魔之战再战三五百年,魔族定能一统妖魔。可是若不趁早引导魔民转变观念,只怕妖族覆灭之日,亦是魔族走向颓废之时。 虽有忧患意识,早已看出弊端的魔太子协血,却有太多无可奈何。 其一,虽然协血非常自信,若是能将魔族交给自己全权管理,他定能让魔族大耀天下。只是崇尚武功、独揽大权的父王身体一直硬朗,他最喜爱攻城拔寨,最厌恶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其二,据传三王子协恶与魔王年轻时不仅长得毫无二致,而且治族理念如出一辙。虽然自己是太子,但父王似乎更喜欢风华正茂的三王子协恶。 魔太子协血甚至有种感觉,在此次妖神之争中,父王母后已经站到了支持协恶的方阵里。 按照巫师之言,得妖神者得天下。他们笃定得到妖神的协恶定能得到天下。但协血却坚信,无论协恶有没有有得到妖神,魔族若是落到协恶手中,必定覆灭。 未料到,自己苦心经营了近千年,仍有可能功篑一亏。协血苦笑着将手中的文书放下。 自上次在太子宫大发雷霆,他感觉到自己的内疾又开始发作了,一转眼,又是400年了。 “400!”多么令他胆战心惊的数字。 天性聪颖、天资过人的他,从小便将至阳之术修炼得举世无双。天下皆以为他是神童转世,未料到当他400岁时,突然走火入魔,百死一生。 经多方求治,方才得知,他本是至阴之体,却修得一身至阳之术,阴阳相克,偏偏已经克入他的骨髓,弃之不得,修之不可,不仅一夜之间变成一个废人,而且险些危及生命。 经世外神医指点,求得一方,但只保得性命。而且每每400年便会发作一次。 当年初见她时,便是自己第一次走火入魔,心中不甚烦忧,独自在在银李林间赏景练字,排解心中烦忧。自打她出现,少年协血烦躁的心,竟不可思议地逐渐平静,至今仍令自己难以忘怀。 魔太子协血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书桌之上的那支凤尾秋毫,一缕柔情再次飘过, “小莄——”他轻声唤道,思绪飘飞到800年前,尤记得第二日黄昏…… “我并非是为了去见她,我只是觉得银李树下能让我心情宁静。”少年协血暗自为自己找了个理由,又来到了银李树下,石桌椅旁。 摊开锦云纸卷,少年协血提笔思忖,又写了四个大字。 如他所料,没过多久,清风又停息,落叶又静止,幽香又消失。少年协血静静的等待着,那个少女果真又出现了。这一次,她蹦蹦跳跳来到少年协血面前,“迷人公子,真开心再次看见你!” 在少年协血对面石椅上坐下,少女托着香腮,喜滋滋地望着少年协血,“你知道吗?谢谢你赐予我的银李树叶,我已经把它珍藏在这里了。” 少女脸红通通的,从颈项里掏出一个香囊,在少年协血面前轻轻晃了晃,“此物无价,我会贴心珍藏……不知你今日在思虑什么?” 少女目光娇羞,轻轻靠近少年协血,只见少年协血面前的锦云纸卷上写着,“万物之本”,少女不禁再次拍手赞叹,“啧啧,气魄之大,可吞山河,公子之虑,非常人也!……且让我祝福祝福你吧!” 少女再次凌空变出凤尾笔,在四个大字之后,认真地书写了两行小字。写完突然发现少年协血在另一张纸还写了一个字,“鹏”。 “啧啧!这个鹏字也写得好,气运丹田,劲透纸背,若大鹏展翅,于锦云之端!”少女忍不住拍手道好,回头一脸“迷妹”的表情望着“迷人公子”—— “公子,你就是大鹏!……但,纵是大鹏之资质,也不能太自傲哦!” 于是,她提笔“唰唰唰”,又在“鹏”字右侧书写了两行字,当她书写作罢,抬起头来,差点撞上少年协血的下巴。 零距离迎上他神采奕奕的眼睛,少女敏感的神经瞬间被他温热的气息包围,紧张得一秒忘了如何呼吸,只觉得心跳愈来愈紧密、剧烈,“嘭嘭嘭”,连少年协血都听得一清二楚,脸红到耳后跟的少女羞得转身便跑掉了…… 待到一切恢复正常,少年协血素来阴郁的眼睛,突然变得纯净。虽然那段时间身体极其不适,嘴角却仍情不自禁浮起一丝笑意。 他低下头来看了看少女写下的字,只见“万物之本”四个大字之后,写着洒脱的两行小字—— “万物得其本者生,百事得其道者成。” 少年协血连连点头赞许。看来这个少女是真的知道那个神秘世界的至理名言。 接着,他又回过头来,看看自己在另一张纸上写下的“鹏”字,只见少女竟加了三个大字,合自己所书的“鹏”字一起,变作“大鹏之动”。 此三个大字,充满劲道而又如行云流水。最妙的是,大字之旁还有一段娟秀潇洒的小字,写着“大鹏之动,非一羽之轻也;骐骥之速,非一足之力也。” 看得少年协血连连点头微笑,“她果真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及至第三日,少年协血没有找任何理由,便来到了银李树下。 几乎与前一日同一时刻,那少女又来了。只是这一次,少女的脸上满是忧伤,她凄然笑道—— “迷人公子,我多想像现在这样,一辈子静静凝望着你,可是……”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我要回去了,不知道今生今世,可还有再见之时。” 第一百零四章《婼合篇》之如鲠在喉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少女忧郁地凝视着少年协血,不知不觉,竟滴落一滴晶莹的泪。 那一日,她一直痴傻地坐在他面前,恨不能将他装进自己的眼睛里,带到海角天涯。 就在静止术即将失去效力时,她突然擦了擦眼泪。环顾四野后,做贼心虚一般,小心而轻快的将少年协血腰间的锦囊解了下来。 少年协血静静地望着她,这个少女总有让他意料不到的举止。所以,他很好奇,少女接下来会做什么? 只见少女将自己的头发掐断几根,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根针,用青丝在锦囊上悄悄绣了些什么。锦囊原本便是紫底彩绣,那青丝若有若无,若不仔细察看,便不会发现。 接着少女羞涩地望着少年协血,吞吞吐吐说道,“迷人公子,今生今世,或许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可是我与你见了几日,也不知你尊姓大名,恕小女子无礼了……” 她面红耳赤地将少年协血的香囊,轻轻地还到少年协血腰间的同时,找到协血腰间系着的印章,轻轻读出声来,“‘李礼’,这名字真好听。” 少女放下印章,笑眯眯对少年协血说道,“‘少郎引我银李亭,礼空遥请真仙官’。李郎,我是小莄,常言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既赠了公子一物,还请公子还我一物……” 说着,少女脸更红了,她敞开双臂,似乎想拥抱少年协血,却太难为情,在空中怔了怔,最终只伸出两只手指,从少年协血披肩长发之中,挑出一根,轻轻掐断,便头亦不回的跑掉了。 少女的反应,让少年协血也痴了去,她的害羞似乎传染给了他,他的脸亦涨得红红的。 当少女消失,一切回归原位时,少年协血突然想起少女似乎在他的香囊上绣了什么。 他从腰间解下香囊,只见那紫底彩绣香囊,若是不经意看,是不会发现那上边,若隐若现用青丝绣着一个小字,迎光望去——好一个字迹娟秀的“莄”字。 这少女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在他的香囊上绣上自己的名字,少年协血正想施法术将它抹去,可是,想起少女说的“今生今世,或许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竟突然觉得怅然若失,犹豫片刻,最终放弃了抹去的念头。 当见到这个少女的第一眼,少年协血便从她的装束、口音断定她的来处…… 少年协血笑了笑,谁说今生今世不会再相见?既然你闯进了我的生命,吸引了我的注意,你就永远离不开我的世界。自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少年协血便敏锐察觉到走火入魔后身体的伤痛减轻了不少。 这天夜里,少年协血忍不住又想施展一下功力。就在即将走火入魔的一刹,眼看他就要受到反噬,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香囊上的发丝,瞬间发射出清如水、赤如焰的双重光芒,瞬间融入到他的身体里,顿时少年协血感觉到一阵清凉与一阵温暖双重舒适,在身体里回旋,直至将各种不适驱逐至尽。 这种情形,让协血感到不可思议,又感到心中一喜,“如此来看,我的走火入魔有救了。”可是当他再看香囊之时,却发现那上边用少女青丝绣成的“莄”字竟无影无踪,不禁愣怔住。 这奇异的一幕,正巧被协血母亲露思思看见。那段时日,露思思正为协血走火入魔伤透脑筋,反复告诫协血不要运功,见此一幕,十分惊讶。 待协血恢复如常,连忙抓住他的手,激动问道,“方才光芒是怎么回事?” 少年协血于是将事情来龙去脉和盘托出。露思思听完协血的奇遇,神情却是异常复杂,尤其是当她听说“莄”字,更是…… 800年前的往事,每每想起,便令魔太子协血感到唏嘘不矣。他却不知此时此刻,关于这位少女,魔宫之中,还有一位亦在回忆,她便是—— 魔后露思思。 虽躺在床上,魔后露思思却辗转难眠。 当年,巫师推算出得妖神者得天下。为了血儿和自己的未来,露思思斩断了血儿对莄的情愫。但这并不是真下的原因。 莄对血儿一往情深,纵是将太子妃之位留于妖神,她仍可以良娣身份嫁给血儿。但是,露思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只因有一道鲠,如鲠在喉,令她永远难以释怀。 800年前,天帝大寿,设宴三日,魔王一家赴天宫拜寿。血儿竟在天宫之中遇见了莄。最后一日宴散之时,血儿将莄远远指给她看。只一眼,她便认出了莄的真实身份。 只因,莄与她的母亲露思思长得一模一样。怪就怪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是露思思的女儿。 此话说来,一言难尽。 魔后原名露萱儿,自小失去父母,被姑父姑母所养,与比自己大两岁的堂姐露思思一同长大。 堂组露思思性子善良温和,将露萱儿视作自己的亲妹妹,美食美衣从不吝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当初露家与魔王订亲时,许的是露思思。露萱儿自告奋勇作了陪嫁丫头,陪着露思思出嫁。 事实上,她十分嫉妒露思思的婚姻。在她心目中,露思思不管是相貌、才智、能力,都不如自己。凭什么她能嫁于魔界之王。 于是,途中夜宿之时,心思歹毒的的露萱儿狠下毒手,将露思思神不知鬼不觉推入河中,冒名顶替嫁给了魔王。 为了一手遮天,露萱儿串通姑父死敌,诬告姑父姑母一家,害他们满门处死。 孰料,露思思福大命大,竟被一仙官相救,并诞下了莄。当露萱儿得知此事,大吃一惊,亲自率兵蒙面追杀,斩草除根。 至今她仍记得亲自捅杀亲堂姐、堂姐夫的情景,满身是血的露思思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哭着求她,“求求你,留孩子一条性命吧,求求你啊……” 直到死,她都不知蒙面杀她之人,就是与她一同长大的露萱儿。她是何其软弱无能,愚蠢之极! 天资过人的露萱儿,打心底里瞧不起事事不如她的露思思。心地善良的堂姐对她的真诚与友善,在她眼中更多得被扭曲地解读为一种被施舍,让她深感耻辱。 但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狡猾的露萱儿收藏起自己的阴险,表露出无比感恩戴德。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无论她如何扭曲解读,露思思对她的好,不可能一点儿也感染不了她。 当时想取而代之,只是临时起议,无奈一步错,步步错。她并非蓄意要灭了姑父姑母一家,到最后,为了自己的幸福,终究将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堂姐一家赶尽杀绝。 当森森剑光逼近孩子之时,孩子的啼哭声,勾起了她的回忆。想当初,自己亦是在襁褓之中失去双亲,露萱儿犹豫良久,最终放下了屠刀。 “虫儿,”她轻唤道。 “娘娘请吩咐。”虫儿上前一步。 “这孩子天生就是一道鲠,无论是对她家人,还是对我,皆如鲠在喉。你速速将她送走,送到我永远见不到的地方。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见到她。” “是,娘娘!”虫儿抱起那孩子匆匆去了。 一次中秋,露萱儿陪魔王喝了些小酒,抬头望月之时,突然想起当年在露家过中秋的情景,竟莫名有些伤感。 魔王走后,露萱儿突然问虫儿,“那孩子怎么样了?” 她突然一问,令虫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于是,她望着天上的满月,含着泪笑了,“那道鲠,终究鲠在我喉头,偶尔也会想起……” 直到此时,虫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娘娘,那孩子已经送到了仙界最偏僻的荆一州,被一夏侯氏孤老收留,取名‘莄’,草头的莄……” 她挥了挥手,突然又不想听了,这个如鲠在喉的孩子,竟取了这个名字,令她极不舒适。 未料到400年后,血儿居然与她有一段缘。起初当血儿告诉自己那姑娘名“莄”时,她便有些怀疑,毕竟谁会为一个女孩儿取一个如此怪异的名字。直到莄出现在自己视线之中,竟宛若堂姐露思思重生,令她触目心惊。 说自己心狠手辣也好,做贼心虚也好,明知这姑娘命中注定是一道鲠,如鲠在喉。魔后绝不会让协血迎娶她入门。 只是她,似乎对于血儿的意义,不仅仅是初开了他的情窦,更重要的是能救他于死生之中。 800年前,魔后亦曾如今夜,辗转难眠…… 而此时此刻,剑屏岭逍遥峰星月洞中,琼玉子刚刚弹罢一曲。 “清风、明月”,他轻唤一声。 “师父”,两位大弟子应声出列。 “明日为师将出游数日。出门期间,你二人要组织众弟子认真习练法术,并将星月洞内外认真打扫。”琼玉子肃然吩咐。 “是!”清风明月领命。 “寒玉”,琼玉子又唤了一声。 “寒玉在,师父!”一位乖巧听话的小弟子应声出列。 “你收拾一下,明日与为师一同出游。”琼玉子抱起“玉雨琴”,飘然而去。 “是!”寒玉退下。 转眼三十日已快来临,琼玉子刚飘至空中,一声鹤唳,轻盈飞来一只雪色仙鹤,承载琼玉子而去。 星月洞已清心寡欲600年,从前的温馨可会如愿回归? 第一百零五章《婼合篇》之契约封印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铁兰将军营帐中—— “铁将军,您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保守秘密!只是……”浮若之正欲婉拒铁兰的好意,忽然身边传来一道呼唤—— “铁将军”,婼合突然出现,令帐中之人大吃一惊。 “你是谁?!”铁兰将军剑已出鞘,凌厉剑锋直指婼合。 “不要!”不可思议的是,浮若之身体竟比铁兰长剑更快,已跃至婼合面前,挡住寒锋。 铁兰之剑无论多快多险,在婼合眼中亦不能构成一丝一毫威胁,但浮若之——这只几乎没有灵力法术的小妖,竟敢面对刀光剑影舍身相救,竟婼合和铁兰均感意外。 面对寒气森森剑锋,说不怕是骗人的,这厮颤颤微微伸出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掐住剑锋,心惊肉跳地对铁兰说道,“将军,别……她是我们大公主!” 问题是,此时婼合穿着一身贫苦人家闺女才穿的粗麻衣裳,加上干了半日重活,又在无人谷耍了半日,一看就是个野丫头,教铁兰如何相信? 况且,婼合不喜礼术,从不强求属下对自己行礼。若是寻常妖仆见到公主,第一反应应是行跪拜之礼。偏偏浮若之爱慕婼合,潜意识之中嗅到一丝危险气息,便整个人扑了出去,于礼不合。 如此看来,铁兰更是不能轻信。 于是,她用剑轻轻一拨浮若之腰身,这厮便一个趔趄,被拨至一边。 “不管是谁,军营重地,非请勿入。”铁兰义正言辞说道。 “说得好!”婼合赞许说道,一双如水秋瞳神采奕奕地望着铁兰,“只是铁将军,我非请勿入,你却女扮男妆,欺君罔世,此事如何处置才好?” 听闻此言,铁兰有些惊愕,“你……来了多久?!” “不久,”婼合淡淡笑笑,“阿志便是我带入此营之中。” 此言一出,铁兰手中之剑已呼啸而来。 “公主!”浮若之失声惊叫着,再次扑上来,将婼合推开。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深情而绝望地凝望着婼合,泪水簌簌而落。 可是一切突然静止一般,铁兰之剑即将触到这厮之时,连人带剑定住。 婼合虽被浮若之推倒,却斜倚空中,轻轻笑着,未待浮若之看清笑靥,已如云烟飘闪至铁兰面前,劫走铁兰之剑。 然后,身着一身重甲的铁兰便失了重心,眼看要将浮若之狠狠扑压至身上,铁兰双手从浮若之腋下穿过,死死撑住地面。 只是在跌落的瞬间,浮若之如漆的长发从她眼前拂过,淡淡的幽香沁入铁兰的心肺,那一瞬,铁兰竟有些遗憾自己正戴着护目面罩。 感觉到婼合正微笑地看着自己,铁兰尴尬爬起。 铁已经在婼合手中,婼合正欲还给铁兰,却见铁兰眼中有思绪—— “此二人皆不知真实身份,这女妖功力竟如此了得,万一他们真是细作,只怕……不能因我隐瞒女身,便纵容二人胡来!” 眼见铁兰欲吹响警哨,婼合急忙伸出手去,将那警哨隔空抓入手中,同时封住铁兰穴道,令她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夺剑、抢哨、封哨…… 婼合一系列“恐怖”操作,不得不令铁兰心中生出莫大恐惧。铁兰自问,自己功力在军营之中,虽不算数一数二,亦算上乘。 面前女妖,实在可怕! 正思量,却见婼合拱手说道,“铁将军,请恕合儿无礼。将军宁受牢狱之灾,亦顾全妖族大义,实在令合儿仰慕不矣!” 婼合眼中满是真诚,接着说道,“合儿确实是妖族大公主,姓婼名合。原本可以一直隐身,退出军营。只因钦佩将军才识,喜欢将军为人,实在忍不住现身,想与将军交个朋友。” 婼合指了指微型天下活山水,接着说道,“将军请看,合儿原本在龙鳞镇中,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军营结界里。……这种瞬间转移情形,已有三次经历。” 说着,婼合将前两次情形,通过微型天下活山水,大致解说一番,一言以蔽之,“合儿发现,每每此类情形发生,均是阿志出现凶险之时。” 最后,婼合再次拱手说道,“将军饱览群书,说不定可以助合儿一解疑惑。” 听闻婼合一番言论,浮若之惊讶之中,竟有些欣喜。 婼合前两次突然出现,不是婉拒,便是逃跑,令之厮深受打击,从未细细研思婼合出现缘由。 直到此时,婼合自己说出来,这厮细细回想,确实如此,竟又生出一番误会—— “想来公主早已将我作为她心上之人,只因害羞,才欲迎还拒。她若不欢喜我,又怎会在我危难之时,屡屡出手相救?” 婼合此时一心关注铁兰反应,若是知晓这厮此时如此自作多情,必定三言两语,绝了这厮念想。 此时此刻,铁兰暗自思忖,“民间早就传说大公主是妖神转世,以我铁兰的灵力、法术,竟轻易被她控制,看来她十之**是大公主本人。” 见铁兰心中疑虑消散,婼合心才落定,连忙微笑解开铁兰穴道,友好说道—— “合儿打心底喜欢铁将军。虽说合儿早已将妖宫书库之书悉数读完,却没有一本比得上将军的微型天下活山水,令合儿一见欢喜。合儿真的很想与将军促膝畅聊,以阔思想。” 被解穴后的铁兰,只觉得浑身舒坦,她向公主行了一个军礼,说道,“合儿公主谬赞。铁兰也很希望与合儿公主促膝畅聊。” “太好了!你们快坐下,我来为你们煮茶!”刚爬将起来的浮若之,见公主与将军握手言和,相谈甚欢,一时忘记在铁兰营中,高兴地要去服侍,惊得二人一致伸出手去阻止,“不可!” 言行不约而同,婼合与铁兰不由自主相视而笑。浮若之及时得到提醒,方才想起此时境地,不禁亦哑然失笑。 “公主,您所述情形,似乎是某种奇异法术所致。我曾在某本藏书中见过关于此类法术的描述,却一时想不起出自哪本藏书。”铁兰轻轻说道。 “哦,那太好了,我们再寻寻看。”婼合满脸欣喜。 于是浮若之掌灯,铁兰正欲去搬弄藏书,婼合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笑道,“铁将军,你且在一旁歇息,我自己来。” 言罢,婼合朝着书堆一挥手,瞬间一二十本书籍浮起,围绕她一字排开,自动翻阅。 与此同时,婼合脑海之中的文字精灵欢天喜地忙碌起来。 婼合阅读速度令铁兰咋舌,只见她再一挥手,已阅完的一批书藉自动回归,又换上一批。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已经阅了半数。 天啊,我一目十行,自以为是妖族中读书姣姣者,未料到世间竟有人,能一目数十行?亦或百行?实在太不可思议!铁兰暗自惊叹。 浮若之早知婼合阅读技艺,见此情景,宛若回到妖宫书库之中,想起当初抱着婼合从灯架上跌落,虽已过了近一个月,但仿佛就在昨天,只觉得怀中无限温馨,心中无限甜蜜,不禁暗暗发誓—— “公主,今日我已知你真实心意,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二人正各自思想,婼合已捧起一本,对铁兰晃晃笑道,“将军快看,可是这本?” 铁兰与浮若之双双将眼睛递去,只见那书名曰《封印之术》。婼合手中翻开之页正介绍着“契约封印”,这种封印之术实施极艰难,需“天时地利人和”—— 所谓“天时”,即实施封印者离世之时、被封印者出生之时;所谓“地利”,即实施场地需金木水火土五行皆备之地;所谓“人和”,即实施封印者与被封印者有血肉亲情。 婼合依稀记得浮若之封印结界之中,曾听若之父母谈起他的身世。“天时”“人和”具备,至于“地利”,只记得他父母被大火封洞,是不是五行皆备已经记不清楚。 但为什么若之父母当时呼唤的是若之? 为什么自己会被召唤? 婼合细细读那封印效力,无奈此书年代久远,此页已经破损,她最关心的封印效力,除了打头的“移”字,后边不知是被人撕去,还是损坏,已不可再察。 婼合有些失望。 “若真是实施此法,想必阿志身上定有封印。”铁兰说道。 于是二人一齐望了望浮若之。 浮若之一头雾水。 婼合凝望着浮若之,轻轻说道,“阿志,还记得上次你淋雨生病那次吗,我在你肩臂处发现了一个封印结界,你父母曾在那里施行结影术,留下了他们的临终遗言。” 听闻此言,浮若之十分震惊,“公主,为何此事你从未向我提及?” “我曾……”不知为何,一想起若之父母说过的话,原本微笑的婼合,突然鼻翼一片酸楚,“……提醒过你,你的亲生父母好想亲眼看着你长大……你的生命最最珍贵……” 对素未谋面的父母,浮若之谈不上感情有多深,却见婼合突然眼中有泪,心疼不矣。 正欲帮婼合拭泪,浮若之刚伸出手,便听铁兰轻声问道,“阿志,不知你介不介意……” 介意什么?浮若之一愣怔。 “此封印结界定然还在你身上。”铁兰指了指他的背说道,“不知你介不介意,将封印结界展示给我们看看。” 浮若之…… 第一百零六章《婼合篇》之目眩神晕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浮若之顿时明白。 这厮自是不会介意,但一想到上次自己褪下衣衫,婼合“仓皇”逃走,这厮有些顾虑地望了望婼合,却见婼合正抬起头来,关切凝望他左肩胛骨处。 于是浮若之对铁兰点点头,再不敢如上次那般鲁莽,回过身去,缓缓露出婼合所凝视之处,绝不多露一分。 只见浮若之肩臂一片凝脂般雪白,并无一指半痕印记。 虽说在军营之中见过千万男妖赤臂上阵,但那些皆是糙皮汉子,突然见到另类男妖,且又如此妖魅迷人,铁兰竟看得有些走神。 这柔美男妖,皮肤竟比自己不知好了多少倍,细细滑滑,教人恨不得去触碰。还好铁兰是极自律之人,心中啪啪甩了自己几记耳光—— “想什么呢,铁兰,赤胳膊露腿的男妖见的还少么,个个都教你想入非非,还打个屁的仗啊!” 婼合亦有些恍惚,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吗?她的目光自觉地从浮若之左肩飘至右肩。 扭过头来的浮若之,发现婼合视线飘移,自觉将左肩衣衫拢上,缓缓露出右肩,依然绝不多露一分。但这厮明白,有时候,行动徐缓更撩人,一拢一褪更勾魂。 “啊啊啊啊啊啊!” 果真,这厮一系列欲露还掩操作,勾撩得铁兰心中如土拨鼠在呐喊。她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心神又不知飘乎到何处,心中不免再甩自己几巴掌,“清醒,清醒!铁兰,你可是将军,要冷静!要镇定!” 她及时将视线上移,正看见浮若之扭过来的半张脸。 仅半张脸,便美得令她心神摇曳。尤其是这厮脸上天然有种邪魅浅笑,见妖勾魂,见鬼摄魄。 铁兰已经算是定力很强的女妖,依旧被这厮天然笑容勾得三魂去了六魄,她连忙将视线转移至婼合脸上,却见婼合一脸懵圈—— 奇了怪了! 难道是我记错了? 我分明记得那封印结界印记在他肩胛骨处,如今两边都察看了,都没有,总不能教他把衣衫全褪了吧。 婼合时而望望左肩,时而望望右肩,最后望向铁兰,却见铁兰满脸通红望着自己,眼中全是“小心心”,心中更是一高一低两个声音吵闹不休—— 高的那个尖叫着,“啊啊啊啊,太诱人了,好想再看看呀!” 低的那个泼冷水,“喂喂那谁,别那么色,你可是将军!将军!” 婼合一时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公主,您笑什么?”铁兰和浮若之莫名其妙,双双望向她。 婼合连忙收了笑容,有意成全铁兰,却装作一本正经,与浮若之商量道,“阿志,我可能记错了,你介意让我们看看……后背吗?” 浮若之身材虽不是肌肉猛男型,却高挑好看,不仅皮肤白晰紧致,而且薄薄肌肉恰到好处,是一具男妖女妖见到都怦然心跳的好身材。 这厮对自己身材极有自信,甚至有些恐慌,原打算到了这男妖聚堆的军营,绝不轻易露出好身材,避免引祸上身。 但婼合不同。 想当初,这厮故意在她面前超尺度“展示”,无奈她……,令这厮挺有挫败感。此时听心怡婼合主动提及,这厮正求之不得,岂会拒绝。 不怕你看,就怕你不看! 浮若之回转身去,挺直身板,不急不徐褪下衣衫,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意。 铁兰几乎不敢将视线移至浮若之背上,可是此时若不看,衣衫一拢就看不到了,她狠狠咽下口水,偷偷对自己训斥道,“铁兰,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可是在帮公主办正事,莫慌!勿乱!” 这么说了,铁兰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去。只一眼,她便觉得那一片细腻玉白,令自己目眩神晕。尤其是那双肩胛骨宛若迷人蛱蝶,欲飞还停,欲撩还休,直教铁兰心跳漏去好几拍。 婼合一向都喜欢浮若之美貌,只觉得看这厮,令人爽心悦目。或许当初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美貌亦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但除此之外,她便再亦没有其它想法。 更何况,婼合对男妖身体似乎无感。或许是心智情商尚未成熟,亦或许她还未见过心中那位的…… 自月魄走进婼合心里,这世上,便再无一只男妖可以撼动月魄地位。 在婼合心中,浮若之与月魄,是两种截然不同类型的男妖。 浮若之妖冶邪魅,亦男亦女。 月魄清爽灵秀,宛若少年。 浮若之柔柔弱弱,却美得勾魂摄魄。 月魄骨子里藏着坚毅,又不失淡然野性,十分耐人寻味,而且历久弥香。 浮若之在她心中是朋友,亦是家人,而月魄在她心中是恋人,是至爱。 婼合的目光是那么冷静,铁兰的目光却是一片火辣灼热。 突然,婼合走近一步,伸出手去,惊得铁兰—— 啊呀! 啊呀! 啊呀! 铁兰心中连甩三个“啊呀”,暗暗尖叫,“公主竟比我更压制不住,居然动手动脚了,我靠!” 只见婼合伸出手去,凭着记忆,将手掌落在浮若之左肩胛骨之处,这厮突然感觉到一片暖意,扭过头去,正看见那张令他着迷的脸,一时间,激动地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此时,一片紫光自浮若之左肩胛骨之处大耀,迅速窜至婼合全身。 “公主小心!”眼急手快的铁兰一把抓住婼合,就在同一时刻,浮若之亦焦急地伸出手去…… 当青维儿再次醒来之时,已躺在鬼母寝宫之中,。 “嘻嘻嘻嘻”,邪鬼笑道,“公子,醒了就好!” “姑母呢?”青维儿轻问。 “大人和幽魂正在忙碌呢,我一般都被大人收在小瓶子里,此时为了陪公子,才把我放出来散散心,过会儿了,又要把我收回去了。”邪鬼有点郁闷。 青维儿知道这邪鬼虽有些鬼灵精,但邪气太重,容易招惹是非,鬼母不放心,轻易不放出来。 “嘻嘻嘻嘻,”郁闷归郁闷,邪鬼邪里邪气的笑声却不绝如缕,“公子,你就那么怕水么?” 水! 不提到水还好,一提到水,那种难以忍受的窒息感便又袭了过来,青维儿捂着胸口咳了好几声。 “嘻嘻嘻嘻,公子忘记自己现在可是树妖之身,哪有木头怕水的啊,嘻嘻,想沉也沉不下去呀……”邪鬼像只猴子一样,手舞足蹈,笑个不停。 这话,咳! 青维儿突然感觉到有点躁。 一时紧张害怕,竟忘了这一茬!端的是树妖之身,没溺死,却吓晕,是挺丢人的!而且自己还有紫光戟呢,居然没有召唤它来救自己。 重生之后,胆子怎会变得如此之小? “咳咳!那个……跟我一起落入水中之人现在如何了?”青维儿连忙转移话题。 “嘻嘻,您是问魔界公主吧?”邪鬼跳到青维儿床沿,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这邪鬼长得像只老得皱皱巴巴的猴子,那眼睛倒是贼亮。 “嗯。”青维儿点点头。 “死了。”邪鬼嘻嘻笑着答道。 死了?! 到底还是死了。 死了好。 原本就是打算看着她死,只可惜错过了…… 虽这么想着,青维儿却无来由地,幽幽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会叹气? 青维儿眼前突然浮现与协年一起放飞“金童玉女”许愿灯的一幕,那时协年已经褪下伪装,露出天真活泼真性情。 多么可爱的小姑娘…… 那些魔侍怎的如此无用,几个大块头竟保护不了一个小姑娘。 青维儿莫名有些气恼。 看来,这怜香惜玉的老毛病还没改掉…… 青维儿有些无奈,随口唤了声,“紫光戟!” “到!”一道紫光闪过,紫光戟出现在主人身边。 “落水之时,你哪去了?”青维儿低着头,质问道。 “小的以为木克水,还以为您……演戏”,紫光戟小心翼翼答道。 毕竟青维儿总是将自己真实一面藏埋起来,比如对月魄、对冰桐、对协年,紫光戟确实没搞明白。 “咳,”青维儿被紫光戟实话呛住,一时无语。良久,方才又问道,“你为什么打伤我肩膀?” 肩膀?! 紫光戟惊得一颤,嘻嘻笑道,“主人,我哪敢啊?” “沐浴时我在铜镜里看到了,肩膀上有你宝石的印子。”青维儿抬起头,幽幽望着紫光戟。 我去!这都被发现了?! 紫光戟连忙找了个借口嘻嘻笑道,“主人,那可不是我打伤的。您在山谷寝宫中时,我睡在您身边陪您,正睡得开心,谁知您就压上来了……” “嘻嘻嘻嘻,紫光戟,你可真不要脸儿!我听着便是你打了。”邪鬼蹦上蹦下,笑道,“打了就打了,敢做不敢当!” “去你的!”紫光戟朝着邪鬼追去,邪鬼连忙化作一道鬼火,逃之夭夭。 这俩家伙都是鬼精之角,闹腾死了,青维儿唤出紫光戟来,就是为了驱走吵闹邪鬼。 待俩家伙走远了,青维儿视线落到窗外,窗外已是一片星光。在那星光之中,有个冰山美人,缓缓侧过身来,满面冰霜化作晶莹之泪,温柔唤道,“玉——” “梧儿!”他有些感慨,或许冰桐那句话刺着他了,冰梧竟怀了他的孩子,可是…… 生前与那么多美人缠绵,最遗憾的,便是没有诞下一儿半女。可是他明白,自己悄悄看遍天下神医,吃了许多汤药…… 第一百零七章《婼合篇》之心明眼亮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却差强人意。 难道最后见效了吗? 只可惜,冰梧还是消失了,而且怀着他的孩子消失了。 记得巫师曾说过,玫玉此生有一个女儿。看来,这不过是巫师安慰自己的说法。 但若说是巫师安慰自己,尚也说不过去。 因为巫师的后半句,却是玫玉的这个女儿,最后…… 如果真是那样的结局,不如从来没有。 而且如今,揣着小妖之体,就算有了儿女,流淌的亦是小妖之血。 有意义么? 想着想着,青维儿陷入沉默。 但有时候,沉默其实是最大的呐喊! 大王子婼瑿然醒来时,见帐前有双眼睛正巴巴地望着,没来由地一惊,跃了起来。 “大王子,您醒了啊!”却听六子惊喜的声音传来。 婼瑿然定眼一看,这小白脸,不是贴身侍卫六子是谁。 婼瑿然抹了抹脸,训斥道,“六子,你没事巴在帐前干嘛?吓我一跳。” “小的该死……”六子正欲解释,床上帘幔早已拉开,一个女人的声音嘻笑传来—— “是我让他来看你醒了没。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咋的,大哥亏心事做得太多,怕了吧!” 婼瑿然抬眼望去,乐了,“四妹,你思春啊?一大清早的跑到男人房里看男人睡觉。” “去你的!”四公主婼妗儿也不恼,笑笑说道,“我只来看看,心上人要和亲了,某人还睡得着不。” “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还和什么亲?”婼瑿然哈哈大笑。 “哦,需要我给你透个信么?”婼妗儿冷冷一笑,“昨天夜里,她已经回到朝霞宫。大哥一向消息灵通,怎的连此事也不知?” 婼瑿然有些惊愕。 婼妗儿欣赏着他的惊愕,却见他突然拍手笑道,“如此看来,合儿想通了。想通了好,妖魔两界和个亲,天下至少太平百来年哩!” “没趣,没趣!前两天还像情圣一般,今日又还原成浪荡王子。”原本来看笑话的婼妗儿,竟有些失望,揶揄笑道—— “也罢,那啥的改不了吃啥。我是来提醒你,一窝魔头已经在路上了,今日便到,你可别在中间捣乱!” “烂嘴巴的丫头,损人不利己!”婼瑿然又乐了,“我可是你哥!你这损了一屋子,我若告诉父王母后二妹三妹……指不定他们怎么惩罚你!” “切!”四公主婼妗儿冷笑着白了他一眼,飘然而去。 婼瑿然本没心没肺乐着,见四公主婼妗儿走远了,脸上笑意渐渐散去。 “大王子,您可真是心明眼亮的主子!大公主嫁过去的好处,让您一句话说得真精辟!”六子正自顾自笑着说着,回头见主子脸色由晴转阴,怔怔坐着,心里顿时明白他的真心,连忙打住,好心劝道—— “您说您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美女扎堆儿送上门,有些事儿啊,真犯不着……” 六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劝着,大王子婼瑿然只怔怔坐着,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六子扶主子下塌,梳洗更衣完毕。大王子婼瑿然望着铜镜中身着紫色衣衫的自己,怔了一会儿,突然叹道,“六子,换件红色的吧。” 换件红色的?! 啥意思?六子有些懵。半晌,才明白过来,主子是要换衣衫。 红色?! 六子更惊讶了,主子素不喜莺红柳绿之色,今日怎的突然想穿红艳艳衣衫,他摸了摸后脑勺,应道,“好的,小的下去寻寻,只是不知有没有。” 见主子不再说话,仍愣怔在那里。六子连忙跑出寝宫,将此事与二子说了。 二子也很惊讶,想了想说道,“去年绣衣房曾送来一件红色衣衫,我记得主子说妖娆得像姑娘家穿的,让我扔了去。我好像没扔,收在什么地方了。” 二人连忙去找,翻了半天,终于寻了出来。 待二人服侍主子穿上,方才发现大王子婼瑿然确实很适合穿红色,一团火样的红披在他身上,显得他更加精神抖擞,英俊夺目。 “大王子,您这……好像新郎倌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要结婚哩。”六子嘻嘻笑道。 大王子婼瑿然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走了出去。二子和六子也不再说什么,跟着主子出去了。 只是大公主并不在朝霞宫,守门侍卫说是去了东宫。 大王子婼瑿然正欲拔步,忽又停住,转身问守门侍卫,“那个……大公主何时回的宫?” “听说合儿公主昨夜回的宫,当时不是小的当值,所以小的不清楚。”守门侍卫老老实实说道。 “那个……画眉在吗?”婼瑿然又问道。 “画眉姑娘也跟着大公主去了东宫。”守门侍卫答道。 总共俩问题,跟没问一般。 大王子婼瑿然怏怏挥了挥手,带着二子与六子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望望朝霞宫。 二子与六子亦停下来,也不知主子此时想啥,对望一眼,半晌见主子仍伫立不动,性子活泼的六子忍不住问道,“大王子,我们回宫,还是去东宫?” 正思忖,小王子婼迪儿带着两个贴身侍卫飞来,“大哥,你可让我好找!” “迪儿,干嘛呢?”见到婼迪儿,婼瑿然的脸上突然有了笑容,仿佛这笑容一直在他脸上一般,来得十分蹊跷。 “哥,母后宣我们入东宫。”小王子婼迪儿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气喘吁吁嚷道。 “正想去哩。”婼瑿然笑笑摸了摸婼迪儿的脑门,“一起去吧。” 于是,二人来到东宫大殿。 东宫中人不少,妖帝、妖后、二公主、三公主、鬼母、阿顺都在。 大王子婼瑿然却一眼望见了画眉,她正侍奉着一只披着面纱的女妖。 合儿?! 大王子婼瑿然有些吃惊,因为这身影不太像婼合啊,反倒有些像…… 他将视线在大殿中扫了扫,没有瞧见那人,心中顿时明白了些什么,笑容不知不觉浮现。 拜见过父帝母后,他故意走至面纱女妖面前拜道,“瑿然见过大姐。” “嗯。” 那面纱女妖应了一声,似乎含着冷冷的笑意。 只这一声,婼瑿然便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婼迪儿在他的带动下,亦拜过大殿中众人。 妖后笑着望了望妖帝,一直提心吊胆的妖帝总算舒了口气。于是,妖后令宫中妖侍妖仆屏退。面纱女妖摘下面纱…… 在浮若之的封印世界里,当影像从烟薰火燎到了紫雾燎绕,婼合有些愣怔。 她虽恢复许多记忆,但毕竟饮过冰释水,对浮昆儿和朱婉柔的故事断断续续记得一些,却亦记不清晰。此时此刻,重温一遍,不知为何,隐隐感觉心境有些不同。 画卷还是那幅画卷。主角还是那双主角。故事还是那个故事。到底为什么会不同?说不清楚。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进入浮若之的封印结界,她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带着铁兰和浮若之进入他的封印结界。 既然再次进来了,她便屏息凝视关注着画卷中的点点滴滴。其中,最关注的便是——施法场地是否金木水火土五行皆备?可是,烟薰火燎的洞穴之中,光线黯淡,看不分明。 或许是因为过多地关注细节,婼合没有再像上次一般情绪失控,但依然双眼朦胧、鼻翼酸楚。她担忧地望了望浮若之。 只见浮若之满面泪痕,不知何时已经跪在地上,两只手握得紧紧的,双肩不由自主地抽搐。而铁兰含着泪,亦十分触动,正半蹲在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安抚他。 “阿之——”了解了浮若之的身世,铁兰知道了阿志的真正姓名,轻唤一声。 浮若之抽泣许久,方才缓缓侧过脸来,一双红肿的眼睛,宛若桃花一般,看得铁兰又心疼又痴迷。 见浮若之如此痛苦,婼合按下心中所有杂念,半蹲在浮若之另一边,正欲安慰几句,孰料浮若之感觉她靠近,转身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伸开双臂紧紧拥住了她…… 婼合原以为,一向柔弱的浮若之,会淋漓尽致大哭一场,谁知他竟无声无息淌着泪。当他身体紧贴自己之时,她感觉到他浑身无法抑制的战栗。 瞬间,婼合明白他正拼命压抑心中之痛。 这只从未见过父母的男妖,一直以为自己被亲生父母抛弃,才活得如此可怜兮兮。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原来双亲不仅没有抛弃自己,反而对自己爱得那么深沉,连性命都可以拱手奉上…… 一时间,浮若之觉得自己好没用,既没有活出父母所期望的幸福模样,亦没有活出父母所期盼的坚强模样…… 婼合看不到他的眼睛,却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心痛与难过。或许从接受他到自己身边那一刻开始,她心中已将浮若之当作值得信任的家人,无所顾忌地说说话儿,偶尔还欺负欺负他。 所以看到他心痛与难过,婼合会忍不住担忧与心疼,她伸出双手,轻轻地在浮若之背上拍了拍,就像姐姐拍弟弟一样。 见浮若之与婼合相依相拥,铁兰有些落寞,暗暗叹道,“原来,他们彼此相知相爱……” “铁将军,并不是你想的这样。” 突然,铁兰察觉有人灵力传音,抬起头来,正看见婼合秋水般明亮的眼睛。 “关于这个误会,我们以后再解释。”婼合静静注视着铁兰,“铁将军,你可曾发现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婼合篇》之侵梦之术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婼合虽半蹲在地,拥着浮若之,脸却正对着铁兰。 发现什么? 婼合的话令铁兰一头雾水。 铁兰原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当婼合此时问起,细细回想,确实在某个时刻、某幅画卷,亦或是某个人、某段对话,曾经勾起她丝丝疑惑。 只是第一次进入浮若之封印结界,关于浮昆儿和朱婉柔的故事,输入给铁兰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时半会儿竟无从捕捉。 见婼合仍关注着自己,铁兰慎重点了点头。 一丝耀眼亮光在婼合眼中闪现,她连忙用灵力传音追问,“发现了什么?” 铁兰摇了摇头,诚实地用灵力传音回道,“只感觉到了有些疑惑,却说不清这疑惑来自哪里。” 婼合有些失望,幽幽用灵力传音叹道,“原来,不止我一人察觉到有疑惑。只可惜,我也说不清这疑惑来自哪里。” 当回到铁兰军帐之中时,天边已经隐约快要泛起白光。 浮若之答应了铁兰的提议。婼合将浮若之送回他军帐之时,史命等人如雷鼾声此起彼伏。 婼合正欲离去,浮若之一把抓住了婼合的手腕。他没有说话,可是一双含着晶莹泪光的桃花眼里,缓缓传来他担忧的心声—— 合儿公主,你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了。 我真的希望你不要离开,因为我好想留在你身边。 可是……还是……离开吧,毕竟军营非请莫入,好害怕你会有危险。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坚强很勇敢很有男子气概,你会不会接受我…… 他怔怔地望着婼合,迷人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真诚光芒。婼合看得历历分明,听得清清楚楚,却没忍心戳破,她用灵力轻唤一声,“若之——” 当浮若之眼中跃出一星惊异之色时,婼合莞尔一笑,拍拍浮若之的手,轻轻说道,“一直想要告诉你,在遇见你之前,我便有一个心上人,我会带他来看你,因为你……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家人!” 说完,宛若一缕幽风飘来,婼合人影随风而去,只留下浮若之怔怔呆在那里。 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 从山林小道到铁兰军帐,从封印结界到自己榻上,地点不停变幻着。 树精、铁兰、婼合、双亲,许多人物在眼前飞来绕去。 惊恐、慌张、欣喜、感动、痛苦、难过,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浮若之很累很累…… 对婼合而言,浮若之是比父帝、母后、兄弟、姐妹,这些形式上的家人,情感上更亲近的家人。不能否认,婼合喜欢浮若之,但这种喜欢与对月魄的喜欢完全不同。 毕竟,习惯了孤孤单单的婼合,莫名其妙便留他在身边。而且三次被召唤,打乱了婼合的计划,甚至可能陷月魄于危险境地,她却没办法对浮若之生气,更没办法弃他不顾。 除了月魄,当全世界唾弃她时,这只身无长物、灵力低下、法术缺乏的男妖,明明可以攀附高枝,或者随波逐流,却偏偏选择逆行到她身边,一心一意待她。 她怎么可能不感动? 在婼合心中,对浮若之的喜欢,是希望他过得好、永远都好。而对月魄的喜欢,却是生生世世愿与他长相厮守,一日不见便思之若狂。 一想到月魄,婼合又开始紧张和担忧。可是如今自己困于军营结界,如何回到月魄身边,还得请教铁兰。 只是,当婼合回到铁兰军帐之时,铁兰已经睡下了。一宿没睡,她已经累坏了。 婼合不忍心唤醒她,想着天反正就快大亮,不如等等。于是,她绕着微型山水活天下仔仔细细又研究了片刻,只觉得这山山水水已经完全刻入了自己的脑海,方才坐下继续阅读铁兰的藏书。 铁兰的这堆藏书,均是妖宫书库之中未收藏的,却较之更有价值。婼合读得津津有味,直到看到侵梦之术,顿时一惊。 原来,真的可以侵入别人的梦境! 以婼合的灵力,实施起侵梦之术,毫无难度。眼见铁兰一时半会儿不醒,婼合想试着侵入月魄的梦境。 只要有魂灵,就会有梦境。就算此时月魄的身体已经被青维儿所侵,但月魄的魂灵,应该仍有梦境。 如此想着,婼合闭上双眼,屏息凝神,在思海中晃动月魄身影,只感觉魂灵飘乎,真的入了某个梦境。 只是,令她未料到的是,这个梦境却不是月魄的梦境,而是青维儿的梦境。 此时此刻,青维儿正怔怔立于香春镇情人河边。河水雾气迷蒙,花草五彩缤纷,情侣若隐若现,香气芬芳氤氲,光影浪漫诡异。 但青维儿却一点儿也不快乐,他望着天上飘飞的金童玉女许愿灯发着呆。 婼合以为,在青维儿梦里,青维儿一定会以本尊面容出现。更何况自己施法时想着月魄,必定入的是月魄的梦境。 所以,一见到心心念念的月魄背对着自己,立于浪漫河边,既欣喜又感动。 欣喜的是,能入月魄梦中,说明月魄没有性命之忧,还能做梦哩。 感动的是,月魄梦境竟如此浪漫,很适合自己与他…… “月魄——”如此想着,婼合轻唤一声,不知为何,泪簌簌而下。 青维儿本在情人河边回忆与协年放许愿灯的情景,隐约听见身边传来唤声,不知是幻是真,竟有些迟疑。 当他徐徐回过头来,只见一位美得摄人心魄的美人,含泪笑望着自己,莲步翩跹向前移了两步,突然轻轻飘飞而来。 青维儿虽见过美人万千,自以为早已审美疲劳,见到再美的美人亦不会泛起一丝涟漪。 可是面前这位美人,竟比魔界第一冰山美人冰梧美了不知多少倍。惊鸿一瞥,令他动魄惊心。再见她投怀送抱,更是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仿佛回到情窦初开少年之时。 本就对美女来之不拒的他,此时此刻更是张开双臂,将迎面飘来的美人揽入怀中,心脏“扑通扑通”一阵乱跳。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 当怀中美人温柔将头贴他胸膛之上,青维儿顿感大脑一片空白。 这……不应该呀!青维儿自己都难以相信,在花丛中流连那么多年,怎会还有如此青涩感觉。难道是因为附着月魄这浑浑噩噩不知情爱为何物的小妖之身吗? 他当然不知自己正在梦境之中,真实反应如此,任何猜测和解释都是多余。 虽说之前,青维儿亦见过婼合两次,一次是在婼合寝宫隔着帘子为她“诊病”,另一次是在庙中厢房亦隔着帘子看她“表演”,说白了相当于从未见过庐山真面,以致青维儿根本不知所拥是谁。 正懵怔,却听怀中之人哽咽说道,“还好你没事,我好害怕……发现你。” 害怕谁发现我? 这句话的关键之处,美人哽咽了一下,青维儿竟没听清,可又不知如何称呼她,不便追问。 思虑这些,尚是其次。 美人声音真好听,悠悠传来,令青维儿浑身酥麻。还有,在这浪漫之夜,水气氤氲的情人河边,与如花似玉的美人美美拥抱,竟能令他暂时放下心头之恨与痛,感受难得的轻松与畅意。 甚至,竟有种好想与她一生一世相依相伴的冲动。 青维儿正沉浸在如梦似幻、妙不可言的梦境里,忽听怀中美人轻声问道,“鬼母没有为难你吗?” 青维儿一惊,正欲问个分明,眼前一个恍惚…… “嘻嘻嘻嘻,维儿公子你梦见啥了,把我抱得紧紧的?”一个又细又尖的声音嘻笑着。 青维儿睁开眼睛一看,一只满是皱纹堆积的猴脸近在咫尺,惊得他连忙推了开去。 “唉呀!”邪鬼怪叫一声,闪着光儿不见了。 青维儿缓缓坐起,突然想起方才之梦,十分疑惑。 为什么会梦见一位素未蒙面的绝色美人? 为什么美人会提起姑母? 为什么…… 不计其数的疑问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令青维儿十分头胀脑昏。 算了,不过是梦而已。 青维儿按了按额头,不知为什么,原本在梦中未听清的那声呼唤,突然清晰了几分,似乎是唤着……“月魄”! 为什么梦里,会有一位陌生美人,唤着月魄小妖的名字? 按理说,月魄小妖在山谷中孤零零呆了那么多年,似乎鲜少与外人接触。除了—— 婼合?! 想到这个名字,青维儿愣了一下,自己一直想要与她……,却始终不曾见过她的容颜。 难道现在占着月魄小妖身体,便做梦也被小妖的脑袋瓜和神经元植入了他生前的记忆? 可是那句“鬼母没有为难你吗”又是什么意思?姑母从未见过月魄呀,别说不会为难那小妖,更不会为难我啊…… 正思忖,耳边又响起了邪鬼的“嘻嘻”笑声。青维儿望了望邪鬼,问道,“姑母回来了么?” “没呢!”邪鬼本闷得无聊,见青维儿搭理他,故意撩他说道,“嘻嘻,维儿公子,你方才做的是不是春梦呀,差些抱着我啃哩。” 听邪鬼如此说,青维儿险些吐了出来。一时间,心中乱七八糟疑云全散去,他冷笑问道,“你这猴鬼,知道什么是春梦吗?” “当然知道!”邪鬼嘻嘻笑着,突然变出一堆书,散到青维儿怀中,青维儿定眼望去—— KAO! 第一百零九章《婼合篇》之鬼话连篇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看着一本本图画清晰、记叙明白的书,青维儿不禁哑然失笑。 “你一只猴鬼,哪里来的这么多描叙翻云覆雨的读物?”他嘲讽着随手拿起一本,朝着邪鬼掷去。 邪鬼眼疾手快,一道闪光消失不见,嘻嘻笑声却不绝入耳,“谁说我是猴鬼啦,我就算是猴鬼,猴儿也要繁衍生息呀……” “鬼话连篇!”青维儿皮笑肉不笑,将一摊书拢到枕边,用一床被子盖住。随便摸了一本,翻看起来。 别人羞于视之,青维儿可是情场老手,这些书所述,还不如他经验丰富。 “这猴鬼,如此小儿科的书还看,莫非上辈子还是处……”青维儿正挖苦,已听邪鬼在耳边嘻嘻笑道,“看破别点破,都遗憾死了啊啊啊!” 青维儿凭空拍了一下,那邪鬼便“唉哟”一声落了下来。 “都化作鬼了,还耿耿于怀!”青维儿冷笑着打量着如猴儿的邪鬼,问道,“你生前亦是这猴儿模样么?” “不是啊!”邪鬼拨浪鼓一般摇着头。 “哦,那如何化作鬼了,便变作如此模样?”青维儿一边翻书,一边问道。 半晌,无人应答,青维儿抬头一看,邪鬼不知何时又藏了起来。 莫非有难言之隐? 青维儿将床尾的另一床被子拉上来,搭在身上,继续翻看了几页,幽幽说道,“猴鬼,你若助我报了血海深仇,我便央姑母助你转世,化作翩翩美少年。” “真的?!”邪鬼本就没有离去,闻言连忙蹦了出来,在床上窜上窜下,欢天喜地,“维儿公子,莫诓我哩。” “别闹,床都要被你蹦塌了!”青维儿打了个呵欠,“不诓你,我困了,再睡睡。” 邪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都睡了好几发了,怎么又要睡啊?!” “别吵,快去!”青维儿恹恹挥挥手。 正在兴头上的邪鬼,顿时大煞风景,闪身去了。 或许是睡绞着了?或许此书催眠?亦或许,还想到梦中见那绝色美人,一消心中疑问? 青维儿自己也不明白瞌睡如何如此之多,拉上被子睡下。 却说婼合刚刚潜入青维儿梦境,说了三句话儿,便被邪鬼打搅,跌将出来。看看天边已经泛白,婼合料想月魄已醒,便不再施那侵梦之术。 待铁兰醒时,婼合已经将铁兰藏书全部看完。 我的天! 铁兰震惊不矣。这些宝贝藏书,铁兰用了十年方才全部读完,又用了一百年,反复精研。直到现在,她仍有许多地方,记得不甚清楚,每每走到哪里,便拖到哪里。 婼合却在一夜之间,将这一堆藏书全部读完,教铁兰如何不震惊? “铁将军,你醒了啊”,见婼合站在微型山水活天下旁,笑着与自己打招呼,铁兰连忙迎了过去。 “将军,你看这山水我察看得是否正确。”婼合凭着记忆,对那青的妖界、红的魔界、白的仙界、黑的冥界细细解说,竟是一字不差,一点不错。 听得铁兰更是震惊,不敢相信地问道,“公主,难道你已上天入地,行遍世界么?” 婼合笑了笑,摇摇头,“我昨夜已将这山水地图悉数点开看了看。” 过目不忘啊?! 铁兰羡慕死了,她已经研究这微型山水活天下一百多年,自问记忆力已经超出同龄数倍,可是在婼合面前,竟相形见拙。 “大公主,您真是让铁兰太佩服了!”铁兰说得是心里话。 却听婼合真诚笑道,“合儿十分喜欢将军,不知将军可愿与合儿姐妹相称?” “愿意!十万个愿意!” 于是二人对着天地拜了拜,义结金兰。婼合称铁兰为兰姐,铁兰称婼合为合妹。在铁兰指点下,婼合对妖魔两界形势、妖界军营有了大概了解。 当晨练军鼓响起时,铁兰便去找蛮荡,蛮荡正在处理列浑之事,有些犯愁。 你说吧,好生生的,跑到人家营帐之中做什么?可又确实啥也没做。 正犯愁,铁兰掀帘进来,笑道是场误会,自家军士是列浑兄弟,病了列浑正探望时被逮个正着。现在已经解释清楚了。 如此说了,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接着,铁兰又与蛮荡说了浮若之之事,糙将蛮荡是性情中人,听说新兵浮若之是铁兰远房亲戚,亦不为难她,让人叫了浮若之,随铁兰去了。 而此时此刻,青维儿正躺下睡去。 只是青维儿绝对未料到的是,月魄竟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一头雾水的月魄望望四围。 好在洛不早已对他说了关于青维儿的事情,月魄心理已经有了一些准备。 问题是,为何不见洛不呢? 月魄正欲翻开被子,突然手中触到什么东西,他掀开来看,竟是许多许多的书。 在洛不的培养下,月魄对书还是挺有兴趣的,于是将那书取了一本,翻开来看。 奇怪,这是什么书?月魄看不懂鬼族文字,只认得仙族文字和部分妖族文字。好在书中有许多图画。每一幅图画之中,都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可是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他们不着衣衫? 说不清为什么,月魄被这看不懂的一幅幅图画所吸引,翻着翻着,竟莫名面红心跳,全身紧绷绷的。 身体变得紧绷奇异,这种感觉曾经有过,当此念头出现时,月魄脑海之中瞬间浮现龙鳞镇客栈的那夜…… “嘻嘻嘻嘻,维儿公子,我就知道你诓我!”突然,一阵嘻笑声自床上传来,惊得月魄一震,手中之书落了下来。 “说什么要睡觉,故意把我赶走,其实就是为了看这些书吧!”邪鬼像只猴子一样,嘻嘻笑着跳至月魄面前。 月魄一眼便认出邪鬼,想起它嗜血的情景,心中十分恐惧。 邪鬼却以为青维儿想偷看小黄书,被自己“识破”才尴尬不矣,忍不住翻跃蹦跳拍手笑道,“情情爱爱,本就正常,为啥要躲着看嘛,搞得好像做贼一般。” 月魄不懂他说什么,傻愣着。 “来来来,我们探讨一番。虽说我上辈子抱憾而终,可是自从做了鬼,在这方面理论研学却是颇有心得哩。”见月魄不言不语,邪鬼笑嘻嘻跃上来,将那一堆书悉数翻出,如数家珍一般,一本一本讲给月魄听。 月魄本就云里雾里,听他嘻嘻哈哈说着,揣着一颗忐忑之心,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见青维儿如此“认真”聆听,邪鬼兴奋异常,仿佛亲身经历,抑扬顿挫,添油加醋,讲得分外生动活泼。 听着听着,月魄似乎听明白些什么,脸便红透了,羞躁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嘻嘻,”突然,口若悬河的邪鬼打住,仔细瞧了瞧月魄,只瞧得月魄胆战心惊。却听邪鬼嘻笑说道—— “羞躁个啥啊,脸跟那猪血似的。” 月魄也不敢看它,只好将视线落在一边。 突然,邪鬼伸出手指,勾住他的下巴,将月魄脸移正,邪里邪气笑道,“这男男女女,爱了便睡了,睡了方才诞下子子孙孙,你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月魄更羞躁了,虽正对着邪鬼,却不敢看它的眼睛。 “咦?!”邪鬼正纳闷,突然脑门被狠狠敲了一下。 “哎呀,痛死了!”邪鬼猴子一般,揉着脑门胡乱窜掇,一不小心,滚跌下床。 只见紫光闪现,邪鬼又气又躁,“死臭戟,你是要打死我么?” 话不多说,一道鬼火闪过,邪鬼死心塌地逃走。 “紫紫大大!”月魄有些吃惊。 KAO! 紫光戟亦很吃惊。 你怎么出现了? 婼合公主不在啊?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婼合公主不在,月魄小妖竟然出现了?! 紫光戟不知该怎么梳理自己的头绪,它只知道从前推理似乎出现问题。 可是月魄如此出现,危险异常,若是被鬼母发现,岂不铁定死翘翘?! 方才,邪鬼便险些发现了! 若不是紫光戟来得及时,只怕…… 紫光戟后怕不矣。 “听我说,小妖,”它不敢再与月魄开玩笑,“你现在是青维儿,见我要唤紫光戟,切不可唤紫紫大大。见到众人,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不能害羞,在青维儿的字典里就没有害羞这两个字!” 紫光戟长话短说,又与月魄交代一番,最后方才切切说道,“小妖,现在我与你,已是拴在一根草绳上的蚂蚱,若是你被揪出来,我肯定也会被怀疑知情不报、背叛原主,以青维儿心性,我必死无疑!” “什么?紫……光戟,你不是冥界圣器么,你还会死吗?”月魄不解问道。 “我虽是冥界圣器,但若主人有心摧毁,我亦在劫难逃!”紫光戟愤愤说道—— “你这小妖,我就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你与婼合公主逍遥快活。你若是露了陷儿,一死便是一双!我可不想给你垫背,你得打起精神,把那害羞害躁啥的丢了,脸皮厚点儿,人放机灵点,给我撑住!” 紫光戟如此一说,月魄方才意识到形势挺严峻。 “唉!我会在暗处帮你。”紫光戟幽幽叹了口气,毕竟这小妖在山谷中长大,不曾与外人打过交道,只怕这次只能听天由命了。 婼合公主,你快回来呀,我和月魄就指望你来救命了! 紫光戟正暗自祈祷,一道诡异青影飘来…… 第一百一十章《婼合篇》之必强必胜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紫光戟连忙伏到月魄身后,轻声提醒道,“幽魂来了,小心应对。” 月魄抬起头来,只见一位清秀的姑娘已经立在自己面前。 “幽魂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 月魄一开口,紫光戟便惊得颤了一下。 KAO! 忘记交代了,青维儿对手下可没有这么客气。 完了!完了! 紫光戟简直不敢想象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转身溜之大吉。 这声呼唤确实令幽魂有些吃惊,她望了望床上之人,顿时发现此人清澈见底的眸子里,没有青维儿的冷傲、轻浮、虚伪与不羁,却满满盛着虔诚、纯洁与善意。 幽魂生得宛若邻家小妹,清婉秀丽,月魄一见便觉得亲切。见幽魂愣怔着,月魄笑了笑,又唤道,“幽魂姑娘!” 听到呼唤,幽魂方才醒来,亦笑笑说道,“大人让我来看看公子醒了没,醒了就好!” 说罢,幽魂正欲离去,目光无意飘到某处,愣了愣。 月魄顺着她的目光,一眼便看到邪鬼之前散了满床的书,原本已被月光戟唬得纸白的脸,瞬间又羞得通红,恨不得立马跳起将书藏掖,忽又想起紫光戟说过不能害羞,只好硬着头皮装作视而不见。 待幽魂离去,月魄方才触电般跳起,将一床小黄书拢堆,藏到被子里。 尴尬死了! 还好不是洛不! 若是被洛不逮个正着…… 月魄想亦不敢想,迅速趴下装睡。 此时,东宫大殿之中,众人计议已定,陆续离开。 四公主婼妗儿假扮的婼合,在画眉陪伴下正欲跨出大殿,大王子婼瑿然极有风度地上前搀一把,笑赞道,“大姐,今天真漂亮!” 婼妗儿白了他一眼,带着画眉离去。 鬼母正欲退下,看见妖后应琳的眼睛,心领神会留了下来。 当殿中只剩二人,妖后应琳轻声问道,“合儿找到了吗?” “回禀后,合儿公主已经找到,”鬼母应道。 妖后应琳微笑点了点头,思虑片刻,又问,“冰释水饮下快一个月了吧?” “是的,”鬼母答道,“再过三日,便是整整一月。” “真的会有效力吗?”妖后应琳仍半信半疑。 “会!再过三日,您便可以见到成效。”鬼母似乎胸有成竹。 妖后幽幽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几分顾虑,“老魔头回去之前,切不可让合儿出现宫中!” “后,您放心,合儿公主三日之内不会出现在宫中!”鬼母坚定说道。 “嗯,”妖后应琳点点头,挥了挥手,轻声说道,“你也退下吧。” “是”,鬼母缓缓退出。 自婼合走了以后,浮若之一宿未睡。及至被蛮荡唤去,又跟着铁兰离去,他都失魂落魄。 父母双亲的遭遇,让他十分震惊。奶奶从未对他提起过(或许奶奶自己也不知道)。 婼合的话,亦让他很震惊。仿佛给了他一巴掌,又给了他一颗甜枣。在认识他之前,她便有了心上人,这件事从她口里说出来,让他好难过。可是,她又说“你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家人”,如果不能做她的心上人,能做她很重要的家人,也能给他一丝安慰。 可是,心里终归是痛苦更多,乱糟糟的,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沉浸着落魄里的浮若之,跨出蛮荡营帐后,低头闷声跟在铁兰身后,未提防她突然停下,直接撞到铁兰身上,被撞得退了好几步。 偏偏这厮意识依旧浑沌,稀里糊涂绕过铁兰,又撞在另一个高高大大男人身上,被撞得踉踉跄跄,若不是那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便已滚到不知何处。 仿佛一只没有魂灵的木头人,当那人松开他的胳膊,这厮便晃晃悠悠继续前行。 见他如此魂不守舍,铁兰狠狠给了浮若之一记耳光,直打得他面具横飞,脸庞肿痛,跌落在地。 只听铁兰厉声吼道,“没出息的东西!一点打击都扛不住,算什么大丈夫?有本事,就给我活出精气神来,活得对得起你爹娘为你而死!” 吼完,她一把抓起地上的面具,狠狠掷在这厮怀中—— “没本事,就给我永远躲在这破‘脸’之后,一辈子不见人!” 一巴掌打醒浮若之,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浮若之望着怀中的面具,感慨万分—— 苟且窝囊活着,怎对得起为自己而死的父母双亲? 苟且窝囊活着,谈什么感情?要什么人生? …… 痛定思痛,浮若之狠狠咬了咬嘴唇,任殷红的血从嘴角淌落。这厮将那面具戴上,暗暗发誓道,“浮若之,从今往后,你叫阿志!志必强,志必胜!何时变得强大,何时取下这面具!” 铁兰见浮若之眼中神色变得坚毅,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转身便走了。 事实上,看到浮若之白晰面庞上鲜红的指印,和樱红唇瓣边淌下的血缕,铁兰有些心疼,但她必须这么做,她不希望自己看上的男妖一蹶不振。 铁兰挺胸阔步走在前,浮若之爬起身来,大步赶上,跟在身后,去了。 这厮不知,方才扶他之人,竟是林吾。 若是别人撞向林吾,林吾闪一闪,便让过去了。可是他一出现,林吾便有些恍惚,不知为什么,觉得他的身形很像浮阿合。鬼使神差,任他撞过来,一把扶住他。 那句“谢谢”,声音亦像阿合,听得林吾浑身一震,手中一松,他便晃晃悠悠去了。 直到铁兰一记耳光将他掀翻在地,林吾险些要上前抱住他…… “……算什么大丈夫?……”铁兰掷地有声的话,在点醒浮若之之时,亦点醒了林吾。 这段时间,林吾眼中、心中晃来晃去总是浮阿合的影子,见到身高、身形或声音相似之人,总误会是浮阿合,比如面前的“大丈夫”男妖,林吾对自己产生的错觉简直要无语了。 他没有听完铁兰的教导,便转身进了蛮荡军帐。与蛮荡商量了一两个时辰,又想着还有些事需与铁兰计议,便去了铁兰军营。 刚至铁兰军营,便见营地附近林间似有人影,副手正欲吆喝,林吾及时制止。 悄悄靠近,只见两只男妖正在林间纠缠,一只粗壮些的一脚踢倒另一只,骑坐到他身上,狠狠揍他。 林吾定睛一看,被揍那只正是清晨冒冒失失撞自己的男妖。林吾记得铁兰曾训斥他“没本事,就给我永远躲在这破‘脸’之后,一辈子不见人!” 而此时,那男妖依然戴着面具,林吾摇摇头,转身走开。刚走了两步,一张面具飞到他脚边,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光芒,说不清什么原因,林吾终于停下脚步。 揍妖之妖动静很大,被揍之妖却没有呻吟求饶,但林吾能肯定,被揍之妖并未昏迷,轻微喘息就在耳畔,似乎透着坚毅与隐忍。 这种坚毅与隐忍,最打动林吾的心。林吾便是经历500年坚毅和隐忍,方才立于此地。 林吾早看出被揍之妖灵力低下,动了恻隐之心,回头正欲救他,却看见被揍之妖身上突然冒出紫色异光。 在这片异光之中,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妖一记重拳,便将那粗壮之妖打得晕死过去。 然后,那异光男妖仰躺地上,粗重地喘息着。一声声,如浪花一般涌入林吾耳中。 那一刻,林吾竟觉得无论是那喘息之声,还是那张青肿之脸,都好似浮阿合。 真要命!为什么看谁都是浮阿合? 无语的林吾再次转身,带着副手匆匆离去。 只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那仰躺地上之妖,不偏不倚,正是他相思成灾的“浮阿合”。 从今日开始,他叫阿志。 他的到来,取代了铁兰原先军帐侍卫费墩子位置,虽然铁兰已经将费墩子提升到更好位置,但费墩子仍然心有不甘。 这小子谁啊,凭什么取代我?怎么感觉自己像做错了事,被赶走一般? 于是,费墩子将阿志骗到营外林间,想教训这小子,方才有了林吾见到的一幕。 被动挨打的阿志,若是从前遭遇这事,定是哭哭涕涕,跪地求饶了,可自经历昨夜以来,阿志心境早与从前不同。 我是阿志! 志必强! 志必胜! 正是有了这种心境,他身体里封印的灵力被他的坚毅与隐忍释放出来,浮昆儿与朱婉柔或许没想到,浮若之与众不同,不仅仅是身世。 当婼合终于回到无人谷之时,月魄早已不在无人谷中。 如今,月魄身体应是青维儿魂灵霸占着,青维儿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便是鬼母宫中了。 婼合可以轻视一切对手,唯独鬼母,这个她唯一无法读心的可怕鬼魂,总令婼合有种隐隐担忧与防备。 但月魄若真在她宫中,纵是龙潭虎穴,婼合也必须硬着头皮闯一闯。 鬼母宫殿之中,阴冷之气森森可怖,隐身的婼合与猴儿一样的邪鬼擦肩,与莹莹泛光的幽魂迎面,与纵横密布的鬼侍交错,寻遍宫殿里里外外,终于在一间幽静寝宫寻到他。 此时的他,正趴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看一本书。看一会儿,便东瞅瞅,再看一会儿,又西望望。 那清澈灵秀的眼睛,一看便是月魄。 “看啥呢?”婼合笑着凑上去。 婼合突然出现,令月魄惊慌失措,一把将书藏在枕下,羞得满脸通红…… 第一百一十一章《婼合篇》之定情信物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怎么办? 若是洛不知道我在看……的书,会不会觉得我……? 即便是月魄暗自思想,亦不好意思点明“羞羞”的那几个字。 可是婼合已经在他眼里看见那些封面,第一反应有些吃惊。 我为什么会……一时好奇?月魄面红耳赤地自责。 原本他已将书藏在被子里,可是这个山谷长大的少年,正是懵懵懂懂年纪,之前邪鬼唾沫横飞讲解时,月魄没好意思认真听。 此时“装睡”片刻,见无人打扰,便偷摸了一本瞧看。谁知刚翻两三面,便被婼合逮个正着。 太太太……丢人了! 或许……我应该装作是师父……可是……那样太恶心了…… 月魄尴尬又纠结,半晌没见动静,硬起头皮抬头来看,竟发现房间空无一人。 “洛不——”他试着轻唤一声,无人回应。 “洛不!”他将声音放大一些再唤,依然无人应答。 莫非刚才是自己的幻境?! 如此一想,月魄立马跳起,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书拢在怀里,在房中左瞧右看寻了半天,跳下榻来爬进床底,直到把书全部堆在榻下最里,方才灰头土脸爬出,长长吁了口气。 妈呀,吓死我了! 今生今世都不要再碰这些书了。 月魄滑稽的一幕,将偷偷隐身宫中的婼合乐得险些笑出声来。 四公主婼妗儿在画眉陪伴下,回到朝霞宫。 “我有些累了,”婼妗儿对画眉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画眉本欲帮她更衣,婼妗儿极不耐烦。画眉只好作罢。 若说这世上什么人最令自己讨厌,除了婼合,竟还是婼合。 明明是废物,为什么拥有万劫不复的身体? 明明是废物,为什么最终仍变回妖神? 不对,她不是妖神,根本就是一只妖魔! 妖的身,魔的性! 同一双父母所生,为什么她拥有这世间最令人艳羡的身体和气运? 婼妗儿极不服气,又无可奈何。 如今,竟在最令自己厌恶之人的寝宫里妆作她,婼妗儿内心深处有一种凄凉。 她不愿碰婼合床榻,凭窗倚桌坐下。 这是婼合最爱坐的位置,桌上堆了一堆她爱读的法术之书。 传说,灵力有千级,法术有万级。但妖界灵力修得最高方百级,法术方千级。能修成如此,已是叱咤风云顶级人物。 婼妗儿辛辛苦苦修炼,灵力才九级,法术才三十级出头。一众姐妹中,以三公主婼冰儿天分最高,二公主婼焰儿修炼最勤,她们的灵力也才十一二级,法术五六十级。 最让婼妗儿呕的,是婼合这个完全未修炼过的“废物”,突然间便轻轻松松,呈现灵力上百级、法术上千级的状态。 难道她天生妖神,只看看这些书,便可以恣意碾压我们了么?! 四公主婼妗儿气得将那一推书掀了出去。 这些天,她内心气愤,却在众妖面前假装婼合,真让她恶心!偏偏这些阴暗的思想,又不敢与人分享,“折磨”得她觉也睡不着。 此时宣泄出来了,再倚窗坐靠,没一会儿,竟睡了过去。 这一睡,婼妗儿竟做了一个梦,起初是舒爽的…… 梦里回到无人谷悬崖之上,婼妗儿酣畅淋漓地继续着对婼合的欺凌施虐。她不仅要那张脸,还要更多更多。 寒刃之下已不能算作婼合,应是被大家公认的妖神!听着妖神凄厉惨叫声声入耳,婼妗儿畅意极了。 但她未料到的,有人侵入了她的梦。 魔界三王子协恶早早潜入妖界,查得婼合住处,便伏在朝霞宫中。入妖宫对他而言,如入无人之境, 他不仅是魔界质资最佳的王子,亦是魔界年轻才俊中千年难遇的奇材,即便被众魔公认的太子协血亦不如他。 或许,更确切的说,协血资质曾在他之上,可惜输在了第一步。 当他在朝霞寝宫中见到婼妗儿,便以为遇见妖神正主,见到她疯狂发泄,协血嘴角勾起笑意——这丫头对味,都是狂野的主! 再潜入婼妗儿梦中,见她血腥暴行,震惊之余,协恶竟有种想征服的冲动。 婼妗儿没想到在梦中亦会觉得累。被溅得满脸血渍的婼妗儿*完最后一刀,瘫坐在地上,满头汗滴淋淋落落。 虽然累坏了,心情还行。 她冷冷笑着。 就在此时,一只男人的手握着一方青色汗巾,递至婼妗儿面前。 婼妗儿惊讶抬头,只见一位身着深色衣衫的强健男子,坏坏笑着将脸凑至自己面前。他身上魔气冲天,婼妗儿一眼便认出他是魔族。 危险! 婼妗儿正欲跃起,魔王子协恶一把按住她的肩头,笑着问道,“怎么,怕我吃了你?” 他力道极大,婼妗儿根本无法动弹,紧张地微微颤抖。 协恶喜欢“妖神”被自己降住的感觉,在婼妗儿面前缓缓蹲下,吊儿郎当地伸出手指,想摸婼妗儿的脸。 婼妗儿偏过头去,协恶于是笑着将她的脸勾正,手指离开时,从她下巴划到脸上,带着淌血的血渍,放在嘴里。 “咸甜……可口!”协恶诡异笑着评价,吓得婼妗儿脸色纸白。 “方才,挺神气的啊,如何到了此时……”协恶压低了声音撩着,用手中汗巾一下、两下……帮婼妗儿温柔擦着汗滴。 他瞟了瞟一旁,冷笑说道,“……接下来,应该是烤了吃吧。” 这么说着,身边已经架起了火堆,木头在火焰中噼里啪啦作响。 婼妗儿依然不敢作声,她其实一直就是一个怂人。欺弱怕强。 没一会儿,烤肉之香飘来。 “吃吗?”协恶奸笑道,在婼妗儿面前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剑,本想去火堆里插块烤肉,谁知婼妗儿一见寒光闪过,竟昏了过去,梦便消失了。 这妖神模样还凑和。只是为何胆子如此小? 魔王子婼恶有些遗憾地隐在寝宫之中。 “啊——” 原本倚桌凭窗睡着的婼妗儿,一下子跌坐在地。 怎么会做如何恶梦?! 婼妗儿摸摸额头,才发现浑身津津是汗。 只是,脸上那魔男划过的地方,似乎还透着他的力度,挺带感的! 思及此,婼妗儿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胸脯起伏变得剧烈。 还有他的眼睛,虽凌厉却不失温柔,笑容既诡异又……有些勾人。 婼妗儿明明害怕着,却莫名有些小紧张、小兴奋,这个情窦初开的歧途少女,竟被协恶身上的霸道、强势、血腥和温柔所吸引,只觉得刺激又勾人。 或许,今生今世,我就应该找一个如此的男子,与他轰轰烈烈爱一场。 如此想着,之前对婼合的不痛快渐渐消散,化作对危险游戏的满腔热情和无限憧憬。 看着婼妗儿脸上突然飞起红云,傻傻杵在那里,隐在暗处的协恶对她的心思看得通透。他原本想着要不要直接现身,考虑到处身妖宫有些不便,正犹豫。 未料到计划实施得如此顺畅,协恶阴阴笑着,化作一阵魔烟散去。 自从下定决心叫作浮阿志,浮若之真的变了。 林吾离去时,阿志正戴着面具一瘸一拐回来,见到林吾,低头施了军礼。 林吾看了他一眼,便去了。 阿志回到铁兰军帐之中,坐入书堆里。铁兰今日对他的命令,是天黑前必须读完负重之术。被费墩子打搅了半个时辰,他必须抓紧时间。 还记得今日踏入铁氏大营第一步,铁兰郑重对他说道,“灵力、法术基本上零级,你身上的这一切,必须从今日开始改变。” 铁兰严肃起来六亲不认! 天黑之时,铁兰亲自教了他负重之术。做错之时,铁兰的鞭子便狠狠抽在他身上,毫不留情。 书本加实践,阿志很快掌握了要领。来不及吁一口气,铁兰便将重重盔甲掷在他面前,“穿上,去场上跑二十圈!” 场上,便是山林小道训练场。 浮若之二话没说,套上盔甲,入了山林小道训练场。 学了负重之术,身上盔甲确实轻了许多,但二十圈依旧是个艰巨任务,毕竟法术要靠灵力支撑,阿志灵力约等于零。 林吾依然夜半时分准时训练,刚入场便看见被烧毁之地已修复如初。因玉带剑在这里重拾,林吾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于是,看见了一个鬼鬼崇崇的身影。 新兵初到训练场,喜欢躲在此处偷懒,林吾不屑地瞟了一眼,便迈步去了。 可是第二圈、第三圈,那身影还在此处晃悠。 通常此时,训练场上除了自己,便鲜少有人。路过之时,林吾的余光里,见那身影猫着,在草丛中来来回回,似乎在寻觅。 寻觅?! 林吾心中“咯噔”一声。 他按下猜测之心,继续奔跑第四圈、第五圈,那身影还在。这身高、这身形,不知怎的,林吾的心又开始狂蹦乱跳。趁那身影不注意,他将玉带剑悄悄丢在草丛中,隐身暗处。 果真,那身影再寻来时,见到玉带剑便扑了上来,正窃喜,突然一柄长剑架在他脖颈之上。 “你是谁?”林吾胸膛剧烈起伏地问道。面前之人,正是戴着面具的…… “阿志。”那人淡然回答。 熟悉的声音,令林吾心脏快要爆裂,接着问道,“这剑是你的吗?” 却见阿志转过身来,正视林吾的眼睛,点了点头说道,“是心上的姑娘……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第一百一十二章《婼合篇》之两个活宝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心上的姑娘?! 浮阿合?! 林吾突然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原本觉得军营之中怎么可能潜入一位姑娘,原来……这只与浮阿合相似的男妖,竟是她的心上人。 早就听说相恋之人有两个极端,要么极端互补,要么极端相似。 原来阿合喜欢的是这种。 林吾失魂落魄地怔在那里。 阿志突然觉得心有些痛。对不起,吾哥,长痛不如短痛。我无法对你说出真相,请你忘记浮阿合吧。 正思忖,不防林吾突然抓住玉带剑锋利剑锋。阿志低头看去,虽说林吾戴着手护,可是手护竟被他硬生生捏得粉碎,鲜血淋漓,顺着剑锋汩汩流下。 阿志心一紧,险些唤出“吾哥”二字,却听林吾压低声音,一字一顿说道,“既然接受了姑娘的定情信物,今生今世还请好好待她。” 说完,林吾转身离去。 阿志望着地上手护碎片,和剑锋上滴滴落落的鲜血,深知这力道完全可以将薄薄剑锋一齐粉碎,看来他终是不忍…… 突然间,阿志觉得自己的心好空好空,空得仿佛失去了一切。转瞬,又痛得难以呼吸,支撑不住,跪落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 当初得知双亲悲惨遭遇、被婼合婉言拒绝时,自己都没有如此空过、痛过,阿志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颤抖着抚触剑上淋淋的血,泪水止不住地落…… 魔后露思思本可以不来妖界。 几个儿子只需有一位娶了妖神便可,无论是谁,对她来说都一样。问题是公主协年不见了,这胆大包天的丫头只留下一封书信,便带着魔侍跑到了妖界。 于是,魔后露思思只好来了。 而此时此刻,荆一州天宫中,一级飞仙苏素忙完了一天的事务,正回府休息。 他刚到荆一州天宫一个月,只觉得这里什么都很新鲜。从事务府回寝宫,必经美丽的荆心湖。听说湖中潜着上古神兽猛哈儿,只是鲜少露面,见过的仙官屈指可数。 苏素挺好奇猛哈儿长得什么模样。每每经过,总会驻足片刻,碰碰运气。 今天他刚靠近,便感觉荆心湖有些动静,莫非猛哈儿要出来了? 苏素心中不禁欣喜雀跃,正探头望去,孰料湖中突然甩出一条庞然巨尾,苏素来不及避让,被这重重一拍横扫出去,撞上荆心亭柱,立即昏倒在地。 湖水汹涌大动,一只四爪巨型火龙破水而起,眼如铜铃,血嘴喷火,疯了一般,巨尾乱荡,锁着它的万年玄铁冰链被扯得哗哗作响,十分骇人。 眼见荆心亭倒,即将压在苏素身上,他仍昏迷不醒。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现,抱起苏素仓皇躲闪。 发狂的上古神兽,见到活物出现,更加兴奋暴戾,张嘴扑咬过来,险将二人咬住,追逐之中,片片染血碎衣飞上空中。 白影淌着血,抱着苏素,拼命逃逸,终于冲出猛哈儿噬咬范围。怎知,一道熊熊烈火自心犹不甘的猛哈儿口中汹涌喷出…… “啊!” 一声惨叫,白影化作黑影,背后冒着浓浓青烟而逃。不知逃了多久,黑影无力跌落佛花林间,喘息不止地望着怀中之人。 感觉到他即将醒来,黑影欣喜不矣,想起自己衣衫不整、狼狈不堪,她放下苏素,躲在了树后。 一阵银铃响起,空中飞过一位飞仙,见到昏迷的苏素,连忙跃下云驾,扶起苏素飞速离开。 良久,黑影才从藏身之处踉跄走出,正发呆,突然耳边传来尖厉吼叫—— “夏侯莄,死哪去了!深更半夜还不回来!迅速、马上、立刻给我滚回家!” 这如警笛一般的尖叫声,听得夏侯莄头皮发麻,连忙召来一朵破云驾,“嗖”的回到寝宫。 “啊啊啊啊啊啊!” 见到夏侯莄的那一刻,灵宠凤宝快要疯掉。 面前这只一级飞仙哪还像只飞仙,根本就是烧烤堆里烧到一半的炭材,刚扒出来,外焦里嫩,还冒着烟。最恐怖的是,头发烧了大半,一碰就落;腿皮掉了大块,鲜血淋漓。 气得凤宝化作原型九天凤尾笔,朝着夏侯莄头上连敲直敲。 “唉呀呀,好凤宝,我再也不敢啦!”见势不妙,夏侯莄满院子抱头鼠窜。 “别别别呀!”新入府的仙仆翠儿,原型是一只鹦鹉精灵,连忙飞起,拉住暴跳如雷的凤宝,“莄子已经这样啦,哪还经得起你敲啊!” “这不争气的东西,我灭了她,眼不见,心不烦!”凤宝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她都一千多岁了,还屁事无成!你瞧她这狼狈样,呜呜……有我这么倒霉的灵宠吗,跟着这么不求上进的主!” 凤宝气得哇哇大哭。 脸比城墙厚的夏侯莄早已见怪不怪,涎皮赖脸劝道,“好凤宝,我没有不求上进,今天运气不好,正碰上紫哈儿发狂,我……” “住嘴!”凤宝听见夏侯莄狡辩,气得直咆哮,“你都不打那儿经过,滚那里去找什么死啊?!” 翠儿被这两个活宝吵得头都快炸了,连忙拉着火山暴发一般的凤宝回房歇息。 终于平静了。 夏侯莄舒了口气。 浑身是伤,挺疼的。心也很累。凤宝在时,夏侯莄强撑着,此时一个人,狠不得爬进屋去。 艰难沐浴更衣后,夏侯莄趴在塌上,视线穿过窗,望着院子里的银李树,温柔月光下,粉色树叶如蝴蝶一般纷飞。那斑驳树影里,似乎站着那个紫衣少年,眉清目秀,才华卓绝,温柔笑着。 还好你没事…… 夏侯莄幽幽叹息着。 夜半,痛得睡不着,夏侯莄抓了个枕头抱在怀里。屋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时,她知道是凤宝来了,连忙闭上眼睛。 凤宝说是她的灵宠,其实并没有享受她多少宠溺。相反的,它更像一位管家,一个亲人,甚至是一位长辈,对她事无世细地管束着,刀子嘴豆腐心地疼爱着。 凤宝曾经那么可爱,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人见人爱,跟了自己一千二百年,生生被不争气的自己憋成出口即吼的“泼妇”,夏侯莄挺愧疚的。 凤宝拿了药来,小心给夏侯莄上药。一边轻轻上药,一边默默流泪。 小莄,你怎么总是这么惨?为什么就不能活成幸福的样子?有些事,求求你,放下吧。不要再那么傻…… 药上得好疼,夏侯莄闭着眼睛,强忍着泪。 这一对,一个装睡,一个明知装睡。 一个上药,一个假装不知道被上药。 八百多年,都忍着。 谢谢你,凤宝。泪在夏侯莄心中流淌。 装睡了一天,月魄睡得腰酸背痛。 “紫、紫……光戟。”他悄悄唤着。 许久,紫光戟亦不出现。 “紫紫大大!”月魄实在憋不住了,声音大了些。 “我滴乖乖,”紫光戟听见这唤声,惊得紫光一闪,考虑到婼合隐身在场,也不敢“教训”他,只好胆战心惊说道,“小妖,告诉你了,别喊这个,会被人发现。” “不是说洛不不在时师父就会出场吗,为什么我会出现,我该怎么办?”月魄心虚地问紫光戟。 紫光戟哀怨地望了望隐身的婼合,“我想,可能合儿公主正在附近吧。” 什么?!月魄的脸瞬间一阵白,一阵红。暗暗思忖,刚才,偷看那书……她没看见吧? 瞧得婼合捂嘴差点笑声来,想想不对,又灵力传音问紫光戟,“可是,我来的时候月魄便已经出现了,这是怎么回事?” “冥神,我亦不知道啊。”紫光戟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出场,想溜。 “站住!”婼合一把抓住它,“每次话只说一半,你又藏着掖着什么了?” “冥神,我哪敢啊?”紫光戟哆哆嗦嗦。 “不对,一定有问题!”婼合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正欲追问紫光戟。 却听紫光戟问月魄,“小妖,会演戏么?” 演戏?! 问得月魄和婼合一头雾水。 “我方才感应到合儿公主正在宫殿门口等你,你若想见她,就必须想办法溜出去。”紫光戟兀自说道。 洛不在宫门口等我? 月魄十分欣喜,轻唤一声“洛不”,便跳下榻来,想偷偷溜出去。 却听紫光戟接着说道,“若是中途遇见谁,便要不动声色演戏,装作你师父青维儿,你已经200多岁了,得学会用演戏保护自己。试试吧!” 我的天! 婼合倒吸一口凉气。明知道月魄不会演戏,紫光戟竟蛊惑他去演戏。 趁婼合紧张地望着月魄之际,紫光戟连忙逃之夭夭。 伏在寝宫门口探了探,鬼母宫殿之中鬼侍甚多,影影绰绰。 加油,月魄! 月魄咽了咽口水,给自己鼓了鼓劲。对着铜镜整好衣冠,自我催眠道,“此时此刻,我便是师父了,切不要乱了身份。” 言罢,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走了两步,发现大家都对自己客客气气,月魄心中更有底气。但凡有人行礼,他都点头回礼。眼看大门遥遥在望,月魄激动地脚步都有些乱了。 谁知,正在此时,背后传来一个听起来耳熟的声音—— “维儿公子!” 月魄瞬间想起之前见过的那个幽魂,怔了一下,狠下心来,权当作未曾听闻,继续向前走。 孰料,幽魂如鬼影般飘至面前,唤道,“维儿公子,大人传唤你。” 第一百一十三章《婼合篇》之仓皇逃走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什么?! 月魄心中咯噔一声。 婼合心里亦咯噔一声。 不管了,婼合正欲冲上前,抢了人就走,却听幽魂突然说道—— “维儿公子,危险!您若踏出此宫殿之门,身体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什么意思? 月魄和婼合大吃一惊。 只见幽魂诡异笑着,转身离去。月魄和婼合只好乖乖跟着她。当他们步入一团黑雾之中,幽魂便不见了。 月魄环顾四周,心中十分忐忑,忽听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月魄,你来了。” 这个声音令月魄汗毛倒竖,细细察看,才发现就在自己身边,立着一位佝偻老妇,身体如云雾一般,与黑雾融为一团。 “您怎么知道是我?”月魄十分惊讶。 “自己施法,岂会不知?”鬼母笑了,她双手柱着骷髅拐杖,咳了一下,整个黑雾便动荡了起来。 原来如此? 婼合和月魄听得分明。 可是鬼母怎知月魄魂灵还在? 她又是何时知晓的? 月魄正欲问,却听鬼母说道,“起初我也不知,只是有些人和事,脱离了我的预测和掌控,直到在无人谷见到你。” 鬼母幽幽笑道,“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你不是维儿。” 望着鬼母眼中跳跃的鬼火,月魄后退了一步。 “别怕,只要你们听话,我不会伤害你!”鬼母手中的骷髅拐杖突然发出吱吱声响,仿佛老鼠一般。 你们?! 月魄有些疑惑。 婼合亦很纳闷。虽然鬼母有三只眼睛,婼合却从鬼母眼中探不到任何信息。 却听鬼母笑着用灵力传音对婼合说道,“合儿公主,小的有事与您商议呢。” 鬼母显然不知婼合具体方位,但她笃定婼合就在现场。 婼合不想现身,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鬼母与她商议之事可能不太妙。 见婼合不出声,鬼母接着说道,“我已对月魄魂灵施下七窍阵,三日之内,他的魂灵只能在此宫中,出宫必散。三日之后,若不解阵,永不复生!” 鬼母依旧笑着,说出的话却令婼合毛骨悚然。月魄是婼合的软肋,料想鬼母拿定此事,方才故意在婼合面前唤月魄。 虽看穿鬼母心思,婼合却无可奈何,怏怏问道,“鬼母大人,您……想与我商议何事?” 鬼母的笑意更明显了,明显到婼合想揍人。笑着笑着,笑容突然不见了,一种错综复杂的神情涌上鬼母满是伤疤与皱纹的脸,她的声音亦有些阴冷,“合儿公主,我只要您三日之内,……” 铁兰这两天正在攻克一个战术难题,她历来做事不喜有人打扰。 可是自阿志来后,她便无法凝神聚力做事。 自她训斥阿志之后,阿志似乎变了一个人,一头扎进学习之中,除了读书,便是练功,沉默寡言,勤奋异常。 一只不言不语却勤奋努力的男妖,是十分有魅力的。更何况这是一只让自己第一眼见到便心动的男妖。一不小心,铁兰就会被他俊美的脸迷惑。 有时甚至胡思乱想! 例如今日清晨,阿志与兵士开展力量训练,挥汗如雨的训练,兵士通常都会褪去上衣,露出健子肉。铁兰竟很期待看他褪去上衣的样子,毕竟上次与婼合看他背上封印结界之时,她便心旌摇曳。 可是无论流了多少汗,阿志亦不褪一件衣衫。 虽说衣衫湿透后,贴在身上亦能秀出迷人身段,但铁兰还是有些遗憾。 傍晚时分,一身臭汗的兵士纷纷跳进营边河里,大剌剌沐浴,阿志却捧着书看得分外用功。 阿志用功,铁兰更用功,她能有今天的地位,付出的艰辛努力是寻常妖族所不能想象的。 于是,她带着阿志入了冥思结界,这里河水滟潋,青草柔软,云淡风清,氛围安宁,适合学习冥思。 军营汉子都喜闹不喜静,所以此结界中人很少。 “你就在这里看书吧。今天的任务是学习防御之术,两个时辰后,我来教你。” 说完,铁兰便消失了。 铁兰不爱在温馨之地学习思考,她更喜以艰苦环境磨砺自己。回到军帐之中,铁兰终于能静心思考问题。 留在结界中的阿志,很快便投入了学习。 事实上现在的阿志心里时而空荡,时而痛苦,两种极端的情绪仿佛在惩罚他,令他难受到快窒息。 婼合也好,林吾也罢。阿志需要将精神意志转移到学习中,只有拼命学,不让自己有一分一秒多想的机会,心情才能稍微好受些。 冥思结界中,与他同样用功的还有一位,便是坐在河对岸的林吾。林吾本就是刻苦之人,此时此刻,情场失意的他更需要用书本来麻痹自己的痛苦和空虚。 若不是河对面闹起来,林吾是不会抬头的。 原来,被阿志揍过的费墩儿怨念难消,见铁兰单独指点阿志分外眼红。在他心中,最瞧不起柔弱之辈。不巧的是,阿志在他眼中,无论形象,还是说话,都柔柔弱弱。 他不明白为什么铁兰将他这铮铮铁汉调走,换上那扭扭捏捏的“娘炮”在身边。铁兰将阿志带入冥思结界时,费墩儿正好瞧见,超级不爽。见铁兰只身出来,料定阿志还在结界中,便吆喝一帮哥们,到结界中闹事。 阿志正聚精会神读着书,听见风声,下意识跳开,已被五个大汉围住,定眼一看,领头的正是费墩儿。 “费哥,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阿志故意抛出一句。 费墩儿不傻,吃过阿志的教训,自是不会单挑,嚷道,“在你这不男不女的家伙面前,谈什么汉子不汉子?”他对哥们一招手,大家便如狼似虎冲了上去。 阿志趁之前说话的空档,早已抽出玉带剑,施展御剑之术,腾空而起,费墩儿眼疾手快,抄起手中的棍子掷去,正中阿志胳膊,阿志应声跌落水中,于是众妖冲上去,拳打脚踢。 从前,每遇危险,阿志都喜欢呼喊婼合、林吾救命,可是如今婼合和林吾已是他心中之痛,任费墩儿往死里揍,他亦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玉带剑在空中一闪的刹那,林吾便感应到了,大吼“住手”,如天神飞来。 费墩儿等人见是林吾,顿时四散而逃。 见阿志趴在水中一动不动,似乎陷入昏迷。明知道是情敌,林吾心情很复杂,一把将阿志拎上岸,寻了一块大石,放他趴上去。 没一会儿,水便从阿志口中汩汩吐出,人却没醒。 林吾怔怔望着昏睡的阿志,一时间有种冲动,好想揭开那张黑色面具,看看阿合心上之人究竟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可是当手指靠近面具之时,一向堂堂正正的林吾颤了颤,终于还是收回。 担心费墩儿再来寻事,林吾便捧了书,坐在阿志身边,看起书来。只是不知为何,注意力总被阿志吸引。 他是何时认识阿合姑娘的?在我之前还是之后? 阿合姑娘现在何处?他们快……结婚了么? 就当林吾分神之时,阿志却睡得黑天暗地。 太累了,心累,身体也累。自遇见婼合那天起,阿志便没有好好睡过,如今被费墩儿胖揍了一顿,索性任意识分崩离析而去。 可是穿着湿漉漉衣衫趴着,水风阵阵,没多久,他便浑身哆嗦起来。林吾感觉他气息不对时,发现阿志已经发起高烧,全身滚烫。 分明可以直接将阿志送回铁兰营中,可是说不清为什么,林吾却带着阿志回了自己军帐,请军医诊治,并派军士去告知铁兰。 只是,铁兰将军做事很专注。仍在冥思苦想的她,早已忘了与阿志两个时辰之约,到林吾军士在她身边说话时,她其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于是,阿志一心一意在林吾军帐中接受治疗,直到醒来。 在陌生的环境醒来,阿志有些恍惚,直到看见灯前的林吾,竟以为回到了林吾家府,轻唤了一声“吾哥”,还好声音很轻,林吾正聚精会神看书,没有听见。 待他意识到自己在林吾军帐中时,吓了一跳,紧张得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还好面具还在! 忽然,阿志发现自己换了干净衣衫,这尺寸分明是林吾的大小,阿志的心又紧张起来。 谁换的? 不会是…… 应该不会,他是将军,换衣裳是小兵的事。 若是此时取下面具,旁人便会发现阿志的脸涨得通红。 突然,他察觉林吾动了一下,连忙继续装睡。于是,他听见了林吾走过来的脚步声,感觉到林吾将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测了测体温,又将被子细心拉好,转身离去。 吾哥,求你离开军帐,离开军帐,离开军帐……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阿志急切又虔诚的祈祷,林吾的脚步果真渐行渐远,拉开军帐出去了。 阿志偷偷睁开眼,只见军帐中空无一人,连忙从榻上跳下,正欲逃走,余光中感觉桌上有片熟悉的亮光,扭头一看,竟是那把精致的玉带剑。 阿志忍不住上前摸了一下,心中有些迟疑。 或许,是该还给吾哥的时候了! 他竟有些依依不舍,轻轻收回手,咬着牙,狠心向前大踏两步,突然停下叹了口气,返身将那玉带剑捧起,小心藏在腰上,逃出军帐。 他逃得那么慌张,以至并未看见军帐边那个高大强健的背影…… 第一百一十四章《婼合篇》之趴着看吧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这一夜,阿志失眠了。被费墩儿一伙揍的浑身痛,又生着病,于是他干脆爬起来,看了一夜的书。 早晨起来,经过军医帐,听见有人大呼小叫,声音挺耳熟,小医侍掀帘时,阿志一眼便看见费墩儿一伙惨兮兮趴在医榻上,横七树八,似乎被人海锤了,十天八天下不了床。 一时间,阿志觉得心里好舒爽。 虽然身体没有康复,但阿志还是来到了冥思结界。 正读着,感觉有人靠近,担心是费墩儿同伙来闹事,阿志抽剑便刺,未料到剑却被来人轻轻掐住。 吾哥! 定眼一看,阿志险些唤出声来,下意识松开剑,怔了一下,方才恭恭敬敬拜道,“见过林将军!” 今日林吾穿着第一次遇见阿合时的那件紫衫,剑眉星目,英武俊秀,既有文人风度,又有将军气度。 林吾面无表情地将剑还给他,淡淡地说,“是叫阿志吧,我们挺有缘分,喜欢同一位姑娘,在同一处当兵,现在又在同一处读书,一起坐吧。”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先坐下了。 阿志本想逃走,可是林吾淡漠的神情,竟让阿志尴尬和惊慌的感觉消散了大半。他迟疑了一会,在吾哥身边一米开外,亦坐下了。 “最近读什么书?”林吾问道。 “负重之术、防御之术。”阿志低着头回答。 “防御之术,还没学好吧。”林吾突然望向他。 “唔,”阿志没敢抬头,“这几日铁将军有些忙,还没时间教我。” “起来吧,我来教你!”林吾放下书,站了起来。 阿志有些犹豫,正想推辞,却听林吾严肃说道,“既然阿合选择了你,你就必须强大到能够保护她。” 林吾这句话,音调很低,仿佛说着并不重要的事情。可是尽管如此,听到这句,阿志眼中突然上了些潮气。 每每林吾来到身边,阿志总会感到安全和温暖。从前是阿合时如此,现在是阿志时亦如此。 与林吾面对面站着,阿志不敢抬头,望着吾哥腿脚边随风轻扬的紫色衣角,仿佛回到从前一般。 “看着我。”林吾平静说道。 林吾何尝不是如此,当初阿合一直以男装陪伴他身边,他喜欢阿合穿男装的样子,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一只女妖能将男装穿得那么好看。 但此时早已不是彼时,二人心境已然不同。 阿志努力平复心绪,缓缓抬头,明媚阳光正照在林吾帅气的脸上,坚毅、刚强的男子汉轮廓,在阳光中仿佛镀上一层金色光环,整个人灼灼生辉。 “试着用灵力来看我。”林吾淡淡说道。 灵力?! 阿志从来不知道如何用灵力来看一个人。 “放弃耳、喉、鼻、口、目五官第一感,用自己潜意识里奔腾的灵力……”林吾耐心指导着。 阿志按着林吾的话试着去做,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林吾仿佛一轮金碧辉煌的太阳,有些刺目,阿志的手不自觉遮住视线。 却听林吾说道,“把手放下吧,说说发现了什么?” 阿志听话地放下手,轻声说道,“有一片灿烂的光芒。” “还有呢?” 还有吗?! 阿志细细察看,“似乎……有一个很小的阴影。” “知道那是什么吗?” 阿志摇摇头,突然灵光闪过,“难道是……” “嗯。”林吾点头说道,“这是对手的薄弱之处,无论仙鬼妖魔,除了数一数二的顶级高手,几乎谁都有。当我们防御之时,攻击对手的重点就是这里。躲闪之时,亦要朝这个方向躲闪。” 阿志第一次听说这些,有些吃惊地点点头。 “收回灵力吧,第一次看,眼睛一定很不适应。”林吾淡淡说道。 阿志收回灵力,看见阳光之中的林吾,仿佛太阳之神一般,既温暖又MAN。 一向自恋的阿志不喜欢太强壮刚阳的男妖,总觉得他们有些蛮气、莽气,但林吾是个例外。 高大强健的林吾,身材比例非常好,尤其是身上却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书香。在阿志心中,吾哥是将文武气质结合得最完美的男妖。在林吾家府中时,阿志的目光便常常莫名为之吸引。 阿志对自己也有足够的认识,一只天生柔美邪魅的男妖,不仅获得了许多女妖的芳心,亦勾引了不少男妖的邪念。正因如此,他总是对男妖敬而远之,时时警惕。 他厌恶那些被自己一不小心便成功勾引的男妖,但他却不厌恶林吾,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厌恶过,甚至还挺遗憾为什么自己不是女妖。 此时,阿志凝望着他,好想一直就这么凝望着他。 生来坦荡的林吾,从不避讳别人的目光,纵是被阿志直直盯着,亦未觉得不妥,只是淡漠问道,“若是遇到群攻,应该怎么做?” 阿志神思恍惚,没有听见问话。 林吾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他才梦醒一般,尴尬低头。 “知道遇见群攻,怎么救自己吗?”林吾又问了一遍。 阿志摇了摇头,忽又想起什么,轻声答道,“要寻众人最薄弱处。” “不对。”林吾的声音很严肃,阿志抬头望去,只见林吾依旧淡漠着脸,直言相告,“以你现在的功底,寻攻对手最薄弱处,对你没用。” 阿志本就是只机灵男妖,细思片刻便明白过来。 却见林吾向他伸出手来,手心之中,握着一黑一白两只小球。 “这是什么?”阿志没敢去接,怔怔问道。 林吾一把拉起他的手,将小球放入他的手心,两人手与手相触摩挲的瞬间,阿志只觉得触电一般,大脑“嘶嘶”作响,一片空白,整个人傻傻懵怔在那里。许久许久,酥麻电感都未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啊——” 一声未压制住的闷哼,从阿志喉间无意识发出,那声音有些**,令阿志十分窘迫和惊慌。若是此时将面具摘下,林吾便会发现面前之人,一张嫩白之脸早已涨如红桃般娇艳。 好糗! 阿志想逃跑,刚退半步,却被林吾上前推了一把,“唉呀”一屁股跌坐在地。 “我最讨厌不学无术,却又不认真学习之辈!”林吾的声音有些愤怒,“知道我给你的是什么东西吗?还没弄清楚,跑什么?” 阿志从未见过林吾发怒,在他心中,林吾一直是心平气和、理智第一之人。都是因为自己一直“伤”他,阿志有些愧疚地抬眼望去,只见吾哥生气时,脸和耳朵都红透了。 本来林吾一推,阿志屁股落得有些重,疼痛感迅速取代触电感,又见吾哥生气,阿志的心终于冷静下来。 吾哥递来的球仍紧紧拽在手心,上面还带着吾哥身上的温度,好温暖。 阿志咬咬牙,挣扎着站起来,却不敢再看林吾的脸,轻声说道,“对不起,林将军,还请您继续赐教。” 从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可以听出这一跤跌得疼痛仍在继续,以致说话略带喘息。 良久,方才听见林吾轻声说道,“这两只球是法术球,催动口诀都很简单。” 他先指了指黑色那只小球,介绍道,“黑的叫爆裂弹,掷地之时,喊一声‘爆’便可炸裂,威力很大。但掷球之人,一定要逃出一丈开外。” 接着,林吾又指了指白色那只,“白的叫隔离球,持在手中喊一声‘离’,它便弹出结界,将你与敌人隔离,三个时辰之内,敌人无法伤害你。” 如此高级的东西,阿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感激地望着林吾,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却见林吾一脸严肃地说道,“你的灵力太低、功力太浅,必须勤奋!建议你每日清晨到此处学习,晚上去山林小道开展力量训练。不要害怕遇见我,只有超越我,你才配得起阿合!” “是!”阿志含泪点点头。 他庆幸自己遇见吾哥,无论是以阿合的身份,还是以阿合心上人的身份。 “你先看看书,呆会儿,我们再练练防御之术。”林吾坐了下来,在身边拍了拍,“过来坐吧。” 阿志连忙捡起书,靠了过去,忘记屁股好痛,一触地面,便“哎呀”弹了起来,尴尬死了。 却见林吾目不斜视地看着书,随口说道,“趴着看吧。” 于是,阿志趴在了林吾身边,认真看起书来。只是,这个姿势有些催眠,没一会儿,失眠一宿的阿志竟睡了过去。 听见他均匀的呼吸,林吾知他已经入睡,放下书来,望着阿志,心情十分复杂。 昨日,林吾将阿志救下后,守在一边看书,可是心思总是被他牵扰,尤其是后来阿志竟在发烧昏迷之中喃喃呓语。 林吾不想听,害怕听见阿合的名字,捂着耳朵想坐远些。可是刚起身,隐约听见一个熟悉的称呼,那分明是—— “吾哥!” 林吾大吃一惊,凑了耳朵细听,果真,阿志一声又一声,呼唤的竟都是“吾哥”。 林吾惊呆了。 阿志的身形、身高、声音与阿合一模一样,若不是阿志故意说些旁的话来诓他,他觉得自己不会被干扰。 要知道,家老称林吾“公子”,旁人称林吾“将军”,唯有“吾哥”这个称呼,是阿合的专属昵称。 林吾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欲揭下黑色面具,刚触到阿志身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婼合篇》之啪啪打脸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便发现他浑身滚烫,正在高烧。 “吾哥,吾哥……”听着昏迷之人熟悉的呼唤,林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阿合病了! 阿合病了!! 霎时,林吾紧张得浑身发抖。一时间,早忘记正纠结的任何问题,抱着阿志便飞奔回自己军帐。 阿志的衣衫是他亲自换下的,说不清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是要确认阿志的性别,或许是害怕别人触碰阿志的身体,或许还有许多别的原因。可是看见阿志被人揍得浑身青紫淤痕,林吾有些抓狂。 林吾的近身军士黑子很惊讶,他从未见过阿志,不知这位戴着面具的小子从何而来。他想帮阿志换衣衫,却被林吾制止,待他请来军医之时,榻上之人早已换上干净衣衫,而且还是林将军本人的衣衫。 军医来诊治时,望着这只不断呼唤“吾哥”的昏迷男妖,亦有些惊讶,军营中的林将军十分高冷孤僻,从未听说他有亲人,亦从未见过他拜兄弟,传说中林吾一直是孤家寡人,独来独往,既没有女朋友,亦没有男朋友。 没多久,军医开了药方退下,黑子煎药端进来后亦去了,军帐中只剩下林吾和阿志二人。 林吾最终没有揭下阿志的面具。 不用揭面具,他便能肯定阿志就是阿合。 未料到自己居然看错性别,这可真是打脸! 林吾与“他”不同。第一次在“他”寝宫结界发现男妖标本林时,林吾觉得很震惊。一只男妖,怎么可以如此变态、如此恶心? 在遇见阿合之前,林吾虽然从未喜欢过谁,但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总有一天,不管喜欢与否,会与一位姑娘成婚,诞下子子孙孙。 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婚姻不过是延续后代的需要。 一个正常男人的一生,便是如此简单。 直到遇见阿合,他才发现自己或许一直都错了。他虽然很重视事业,但他更珍视阿合,他可以为阿合付出一切,只因这位让他一见钟情的“姑娘”,能让他热血沸腾、生死不顾。 与阿合在一起,人生突然变得温馨、浪漫、美好。 阿合真的改变他太多,不仅仅是事业观、爱情观、人生观。在小镇铁铺,见到与阿合相似的男妖,林吾居然亦会心脏狂跳,浑身战栗。甚至,当听说阿合心中另有其人时,痛苦难过的林吾,竟愿意为了她,去接受阿合的心上人。 可是,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原来阿合与阿合心上人,竟是同一只妖。甚至阿合与铁铺中邂逅的男妖,亦是同一只妖。 都是真真正正的男妖! 这可真是可怕的事实! “爱情”竟如迷药一般,令一个睿智男人轻易便冲昏头脑,眼神拙劣! 望着躺在军榻之上的阿志,林吾觉得思绪需要好好捋捋。他觉得自己仍是一只正常男妖,不应为另一只男妖伤神,于是转身坐在灯下看书。 可是,真的坐下,心却更乱了。 怀抱里似乎仍抱着昏迷的阿志,那种紧张、担忧、惶恐的心是那么真切,无论他如何抑制,亦挥之不去。 决定为阿志换衣衫时,一触及肌肤,林吾便浑身酥麻,心神摇曳,直到看见浑身淤痕,无名之火瞬间燃起。 一想到阿合被人拳打脚踢,林吾怒火中烧。 谁都不可以伤他! 即便他是男妖! 即便他是阿志! 若不是阿志正发着高烧,若不是军医和黑子的脚步愈来愈近,林吾狂战的拳头立马便要揍人了! 这一切心绪,都是那么真实。 可是,我是一只正常的男妖! 林吾不断地提醒自己。 “吾哥,吾哥……”榻上之人的呼唤却在身后不断传来,唤得他心更乱。 林吾无可奈何放下书,来到军榻前,探了探阿志额头,烧似乎退了。可是阿志浓密的睫毛却轻颤了一下。看来他已经醒了,只是不敢面对自己。 无论阿志是故意诱惑自己,还是无意诱惑自己,都是自己眼拙,与他有什么关系。 林吾站起身来,走出军帐,却并未将帐帘关严。 看见阿志轻抚玉带剑后转身便走,林吾的心竟有些怅然若失。他垂下眼帘,轻身走至军账之侧。待阿志走远后,林吾便做了一件与他身份、理智极不匹配之事—— 这位将军居然蒙着面,将睡梦中的费墩儿狠狠K了一顿。 费墩儿这帮人也太好找了,竟是一个军帐的,一锤一窝。 但令林吾没料到的是,回到军帐之中,才发现玉带剑竟然不见了。 这一夜,林吾也没有睡好。 心矛盾着。 喜欢的姑娘为什么就变成了男妖呢? 明知他是男妖,为什么自己还牵挂,甚至心动? 林吾,你可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别恶心自己! 他翻来覆去,军榻被他翻得哗哗作响。还好山伯近两个月有事不在身边,若是被他知道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直到东方泛白,林吾终于做了一个决定,正常的自己不可能接受一只男妖作自己的心上人,可是又受不了他被人欺负。也罢,帮他变得强大之后,永远地远离他。 这便是林吾今日出现在阿志面前的缘由。 但林吾却不知,自己的这个决定,或许错的更离谱。尤其是,他竟莫名其妙穿上了第一次遇见阿合时的衣衫。 当林吾看见阿志的第一眼,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他依然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了微妙变化。 虽然阿志腰上缠着麻质腰带,林吾仍一眼看出腰带之下别着玉带剑。 仍在阿志身上,林吾竟有些兴奋。 “等等,林吾,你只是来帮助他变强大的,从此,与他一刀两断!”理智在脑海中及时提醒着,“也对!”林吾努力理清思绪,快步走了过去。 阿志的反应有些慢,抽剑之时,林吾已与他咫尺距离。若是真正的敌人来临,这是非常危险的。而且阿志用剑速度、角度都有问题,在灵力和法术的世界,阿志宛若一张白纸。 教阿志法术之时,看着不敢抬头的他,林吾的心居然有些温柔,仿佛看着自己未来的媳妇儿。 “用词错误!”理智一盆冷水及时泼来。“我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字眼?!”林吾自己也有些愕然和慌张,却努力装作波澜不惊,平静对阿志说道,“看着我。” 怎料阿志真的听话地抬起头来望着他时,林吾的心竟漏跳了一拍。他竭力保持着冰冷淡漠的神情,引导阿志用灵力看自己。 当阿志在灵力中看着一片耀眼光芒的林吾时,林吾却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阿志—— 与家府结界中相比,阿合似乎瘦了些,笑容也少了许多。从前,阿合总是不知不觉中,便莞尔笑着,明媚地宛若怒放的桃花。 “林吾,你又开小差了。”理智有些生气。“是啊,一只男妖,怎么能用桃花来形容?”林吾努力定了定神。 当阿志收回灵力,怔怔凝视着阳光之中的自己。虽然阿志戴着面具,林吾却依然在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柔情。瞬间,林吾知道阿志亦如自己一般神思恍惚。 冥冥之中,林吾似乎明白了些事情。 阿志明明可以继续欺骗林吾,却努力推开他,因为阿志从未想过一直欺骗林吾。 可是阿志亦没敢直接告诉林吾真相。明明坦白真相便能轻易推开他,他却选择了隐晦的办法。 真相是什么,或许就在这一丝柔情的目光里。 当林吾拉起阿志的手,将小球放入他的手心,两人手与手相触摩挲的瞬间,林吾亦如触电一般,懵怔了许久。 直到阿志发出那声令人**的闷哼,林吾感觉到自己全身热血翻腾,整个人躁动得几乎失去理智。也就在这瞬,林吾突然意识到,其实阿志和自己的反应一模一样。 阿志虽然是男妖,却对自己有感觉,他正在拼命否认和逃避这种真实得令人可怕的感觉! 一时间,林吾又激动又羞躁,面红耳赤,浑身潮红。 察觉到阿志想逃跑,林吾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逃! 这么想着,他便上前推了一把,可是这一把似乎重了些,听见他“唉呀”的惨叫和重重落地的声音,林吾有些心疼原本就带着伤的阿志,更后悔自己出手没轻没重。 但最重要的是,要灭了他见到自己就想逃的心! “我最讨厌不学无术,却又不认真学习之辈!”林吾故意愤怒的说,只有愤怒才可以伪装自己的面红耳赤和满身潮红,“知道我给你的是什么东西吗?还没弄清楚,跑什么?” 见阿志咬咬牙,艰难地爬起,林吾拼命抑制自己想去搀扶他的心,又见阿志低着头,略带喘息地说话,林吾察觉到自己的心好痛好疼。 若是阿志当时抬着眼看他,就会发现面前的吾哥早已露出原形,一脸温柔与怜惜。 按纳了好久,林吾才稳住心神,继续为阿志讲解两只小球的用法和效力,并趁热打铁,为阿志规划了学习时间、场地和安排。 “林吾,你确定为阿志规划这些,是为了尽快提升他、远离他,还是你揣着私心,想与他朝夕相处?”理智冷冷问着。 林吾却顾不上思考这些,最后为了完全灭掉阿志害怕见到自己的想法,“义正言辞”说道,“不要害怕遇见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婼合篇》之洞房之夜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只有超越我,你才配得起阿合!” 心疼阿志带病之身,林吾决定与他先看看书,他坐了下来,在身边拍了拍,示意阿志在身边坐下。 阿志捡起书,靠了过去。林吾仿佛回到家府结界之中,心中不知不觉生出几缕柔情蜜意,直到阿志惨叫一声弹起,林吾心疼死了,却还装视而不见,淡淡说道,“趴着看吧。” 看着他乖乖趴在身边,一颗男人的心被撩拨地不能自已。 “没错,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心爱的人温顺地趴在身边,不吵不闹,宁静中弥漫着甜蜜与浪漫。 见阿志睡了过去,林吾放下书,轻轻去触阿志的头发,看着手指不受控制地轻颤,心中无限迷惘,“我好像……还是很喜欢你呢,阿志,我该怎么办?” 他温柔抚了抚阿志的头发,望着他脸上的面具,自言自语道,“这么趴着,一定不舒服吧。”他的手探过去,犹豫片刻,又缩了回来。 不能动它! 那么美好的容颜,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真实模样,这是多么令人幸福的事情。 阿志,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在我面前摘下它。 他的目光飘到阿志方才伤情加重的地方,虽然隔着衣衫,却依然勾勒出迷人的形状,非常性感。 这些稀奇古怪的杂念源源不断冒出来,令林吾十分震惊与羞躁。 “将军,你究竟在想什么?!”屏蔽良久的理智瞬间回归,将一张英俊的脸涨得通红。 原本打算帮阿志上药的想法,被林吾揉碎,他努力将视线投向远方的池水,怎奈一池秋水滟滟潋潋,更加撩拨情思。 500年了,难道是**压抑得太久太狠? 你与“他”不同,你不能做变恋恶心之男,你不能行龌龊苟且之事! 林吾只好打开书,强迫自己看了起来。 却说此时此刻鬼母宫殿之中—— 鬼母真的是一只可怕魂灵,她竟能将紫光戟与婼合摸索的规律全盘打乱。婼合感觉鬼母无形的手已经狠狠掐上自己的脖颈,快要窒息。 饮下冰释水后,脑子一直浑沌,但这不能成为落败的理由。这段时日,过得太逍遥大意,从未留心身边发生的人和事,以致暴露在别人阴险的眼光中,还不自知。 “合儿公主,我只要您三日之内,唯我命是从。”鬼母收起笑容,声音阴冷却不容抗拒。 月魄在鬼母掌控之间。婼合很为难。她既害怕月魄出事,又害怕自己违心做伤天害理之事。但未料到,鬼母命令的第一桩,竟是与青维儿结为夫妻。 虽说青维儿之身是月魄之身,可是魂灵不同,性质亦迥然不同。 自遇见月魄,婼合便打算与他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可婼合不仅要他的人,还要他的魂! 三拜天地,送入洞房,盖着红盖头的婼合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还好,青维儿并不着急掀盖头。他原本就不在乎与自己同床共枕之人什么模样,只要嫁给自己的是妖神,就万事大吉。哪怕所娶之人奇丑无比,亦无所谓。 至于洞房…… 他坐在妖神面前,静静品酒,金色秤杆呈在红盘之中,置在桌上。 得妖神者,得天下。 终于娶到你了,妖神! 青维儿冷笑一声。 事实上,他觉得婼合太陌生,连协年都比她亲近。一想到婼合在寺庙厢房之中,将破斗笠和脏纱帐裹在身上,就觉得她又俗又脏。 高冷温柔的冰梧,活泼性感的协年,甚至淡淡漠漠的幽魂……每一种美丽女人都让他能接受,唯独不能接受的就是又俗又脏。 灌醉了,敷衍着上吧。 这么想着,青维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略带调戏地问道,“合儿,喝酒吗?” 这腔调……失望归失望,婼合却自有主意,喝酒好,闷倒了,一切OK! “维儿哥哥,合儿陪你喝!”想起在书库里学到的花样喝酒助兴法,婼合顶着红盖头凑了过去,“今天可是大喜之日,得玩点有趣的,哥哥喜欢划拳,还是吟诗、唱歌、斗剑?” 青维儿从未想过一个公主在喝酒方面竟如此“内行”,他只知晓吟诗、唱歌、斗剑,还从没听过划拳,便问了句,“怎么划拳?” 婼合听了哈哈笑道,“划拳最简单,来来来!” 当初在书库中时,婼合便研究过划拳手势与口决,觉得相当有趣,今日正好一试。她将规则讲了讲,教了教手势与口决,申明错了的罚喝酒,青维儿听了兴趣盎然,跃跃欲试。 于是洞房之中,一会儿,“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六顺风,七个巧,八匹马,久久久,十全美。”一会儿,“一两二两漱漱口,三两四两不算酒,五两六两扶墙走,七两八两还在吼。” 婼合的机灵劲儿,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每每错的都是青维儿,没一会儿便被罚得滚桌子空里去了。 邪鬼、幽魂和几只小鬼本被招来搬酒,看了两眼,觉得过瘾,也加入了猜拳行列,孰料一夜下来,全趴在青维儿身边作伴。 只是,喝多了的婼合,神魂亦有些不清,两眼一片迷蒙,拽掉红盖头,摇摇晃晃走到青维儿身边,“月哥哥快出来啊!” 她推攘着月魄,想将月魄魂灵推醒。可是月魄身体消化系统从未碰过酒,醉得太深。就算月魄魂灵上了身体,亦醒不过来,更何况…… “冥神,别喊月魄了。”明知青维儿在此,不敢显身的紫光戟只能偷偷灵力传音给婼合,“鬼母大人已将小妖魂灵关起来了。” 可是,刚与一众人等划拳喝酒的婼合,亦喝得酩酊大醉,这些话竟如耳旁风一般飘走了。 “月哥哥,月哥哥。”婼合仍不停推攘着青维儿。 紫光戟见此情景,知道再劝亦是枉然,索性消失不见。 心上之人就在自己面前,那么温柔地躺着,多么清秀绝伦的脸,多么迷人美好的唇,婼合心神恍惚着,轻轻闭上眼睛,缓缓凑了上去…… 第一个倒在桌子空里的青维儿,当后边邪鬼、幽魂、几个小鬼一只一只倒下时,他已经睡了好一会儿。月魄的酒量不行,青维儿的酒量却还可以。 被婼合拼命推攘着,青维儿的意识似乎回归了一丝一缕。微微睁开眼,突然发现梦中那位令自己心动的姑娘就蹲在自己身边,正闭着眼,将樱唇轻凑上来。 说不清为什么,这个阅女无数的纨绔公子,心跳竟如青涩少年,漏跳了好几拍。 眼看一个美好的吻就要开始,喝多了的幽魂无意中猛蹬一脚,青维儿便整个人惨兮兮横飞出去,一头撞在墙壁上。本就晕头转向的他,接着沉沉睡去。 而婼合则醉倒在幽魂身上。 当老魔王一家到达妖宫之时,妖宫便下了一道令。 全族动员,寻找魔族公主协年! 虽说妖帝婼灵武、妖后应琳以及妖族众公主王子、上上下下,巴不得老魔王死全家,可是魔族公主协年若真在妖界出了事,之前停下来的战火,只怕又要惨烈打响。 其实妖后应琳更希望死的是魔后露思思,两后相争,必有一死。更何况,她们之间的梁子结的可谓“天长地久”,私斗公斗无数! 同是王后,可不能被比下去! 说是王子们来相公主,但更像两位当娘当后的争芳斗艳。 妖后应琳身着一袭火烈烈的凤凰长裙,妖艳又不失尊贵,让人眼前发亮!发亮!发亮! 魔后露思思身着黑色蕾丝郁金香礼服,性感亦不失高雅,让人眼睛勾魂!勾魂!勾魂! 可是这两位王后,却你看我俗,我嫌你贱,内心早剑拔弩张,表面却亲密无间。 虽说寻找协年是头等大事,却并不妨碍魔族王子们与传说中的妖神——妖界大公主婼合见面。若是王子与公主真的结合了,这两位王后可就成了亲家。但纵是成了亲家,亦不会改变她们明争暗斗的本性。 婼焰儿和婼冰儿皆知此次主角是“婼合”,知趣地穿得相当低调。毕竟,这一对双胞胎内心超级一致不想嫁到魔界。 可是,纵使“婼合”打扮得富丽堂皇,天姿不够的她,站在两位绝色王后身边,瞬间惨成路人甲。还好“妖神”的光环飞在她头顶上,众王子视线齐唰唰追着她。 “婼合”今日穿了一件粉色拖地长裙,平素短衣戎装穿惯了的她,好不习惯。走路还得小心提裙,生怕一个不小心,当着众人摔个狗啃屎,那就丢大发了! 虽说从容颜等次上看,一百余岁的“婼合”与一千多岁夏侯莄差不离,但魔太子协血仍觉得夏侯莄更明艳可爱一些。“婼合”长得阴气有些重。话虽如此,魔太子协血仍不动声色地对“婼合”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收到这个特别眼神,“婼合”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这个少女还从未接触过爱情,有些心动,更有些不知所措。 年轻魔王子协煞亦好生英俊,正对自己有意无意地挑了挑眉,“婼合”亦看得心跳不矣,神思恍惚,防了又防,竟还是踩到长长拖裙之上。 “啊!”“婼合”惊呼一声,瞬间好几双手及时来扶,除了画眉,一双是魔太子协血,一双是魔王子协煞,还有一双竟是…… 第一百一十七章《婼合篇》之真假糊弄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竟是梦中曾经见过的舔血魔男! “婼合”浑身一颤,连忙挣开众位之手,强作镇定,对众位笑了笑。 却见舔血魔男坏坏笑着伸出一只手指,仿佛隔着空气,从她下巴划到脸上,最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诡异地眨着眼睛。 “婼合”忍不住浑身又颤了颤。 舔血魔男却笑着,动了动唇形,似乎在说“咸甜可口”。一时间,“婼合”脸上仿佛真的被舔血魔男划过,那种带感的力量又回到意识之中,胸脯起伏变得剧烈。 “合儿公主!”画眉敏感察觉到“婼合”不对劲,连忙轻唤她,却见她正目不转睛望着魔界三王子协恶。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梦中情人?“婼合”有些迷惑。面前舔血魔男凌厉却不失温柔的眼睛,一直在挑逗自己,撩拨得她呼吸急促,心跳剧烈。 他的笑容好勾人,气质霸道、强势又温柔。“婼合”的心里面害怕,里面又紧张兴奋。 “妖神”的直白反应,令魔界三王子协恶极有成就感。对,妖神,就是这种感觉!他暗自赞许着。 魔界四王子协煞正在玩弄一个精致的小瓶子,看到协恶与“妖神”眉目传情,小瓶子突然就在他手中碎掉。 “质量有点……差。”妖后应琳尴尬地笑了笑。 “不不不,是我太不小心。”魔王子协煞收回自己嫉妒的眼睛,满脸愧疚地对妖后说道。 妖仆们迅速上前清理干净。 魔太子协血也看到了协恶与“妖神”的眉目传情,笑了笑,没有说话。 几个儿子的反应,当娘的都看见了,魔后露思思对三王子协恶的魅力从不怀疑。姑娘们喜欢坏小子,协恶正巧便是这种类型,撩起人来杠杠的。 可是魔太子协血竟如此平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毕竟前不久还在她寝宫大吵了一顿。 不管发生什么花絮,之后,两家终于和和气气坐在一起吃了个饭。妖魔两族仗打了几百年,难以想象如此相敬如宾地坐到了同一张桌上。 魔王魔后、妖帝妖后便不说了,原本客人应先上桌,可是几位魔王子硬是拉着“妖神”坐下了,然后一哄而上,抢坐在她身边。 魔太子协血步子慢些,没抢到位置。“婼合”一左一右,分别坐着魔王子协恶和协煞。协恶刚为“婼合”递上碗,协煞已为“婼合”夹了菜。两位魔王子不可思议的反客为主。 魔后露思思吃惊地发现,魔太子协血依旧轻轻笑着,与世无争地坐在婼焰儿和婼冰儿中间。 没见到几位魔王子时,婼焰儿和婼冰儿把他们想象的如同魔鬼一般可怕,可是真正见到这些魔王子,婼焰儿和婼冰儿竟觉得截然相反。 别说魔王子们长得并不凶神恶煞,还一个个挺好看的。魔太子协血,听说已经一千二百多岁,可是既有颜值,又有气质,高冷禁欲,沉稳尊贵。三王子协恶,痞帅痞帅,性感魅惑。四王子协煞,彬彬有礼,笑容感人。 一桌子帅哥,还好大王子婼瑿然和小王子婼迪儿亦不逊色。婼焰儿、婼冰儿对了对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太子哥哥,听说魔界的毒煞气十分凶险,是什么样子的呀?”婼焰儿主动打破沉默。 魔太子协血微微一笑,用简单明了的字句,说道,“魔界的毒煞之气天然生成,魔族出入无甚大碍,妖族出入只伤不死,仙族出入却命入膏肓。” 婼冰儿有些吃惊,轻声问道,“为什么呢?” “我想因为我们的体质不一样吧。”婼焰儿心直口快猜道。 协血望了望婼冰儿说道,“冰儿公主问得好。”又回头望了望婼焰儿赞许道,“焰儿公主亦答得好。” “太子哥哥,您怎么分得出我姐妹俩谁是谁?”婼焰儿有些惊讶,婼冰儿眼神亦写着“同问”。 协血笑了,“听闻焰儿公主活泼如火,冰儿公主宁静如水,两位公主的性格还真是一眼就能区分开来呢。” 两位公主佩服地点点头。 只是,魔太子协血接下来的一句问话,骇了妖帝家族一大跳。 只见他端着酒杯,笑着敬了妖帝妖后一杯,然后轻轻问道,“听闻妖族四位公主国色天香,秀外惠中,如今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均在场,不知四公主现在何处?” 这突然的一句,惊得妖帝婼武灵险些将酒尊跌落在地,二公主婼焰儿刚夹起的一块肉又滑了出去,三公主婼冰儿心中“咯噔”一声,大王子婼瑿然倒是吃得欢没听见,小王子婼迪儿却骇得动亦不敢动,最惨的是“大公主”婼妗儿正在吃鸡,惊得一块鸡骨卡在喉咙里,咳了半天,画眉、协恶、协煞连忙帮忙拍背的拍背,倒茶的倒茶。 却听妖后应琳笑道,“四公主妗儿对刺绣极感兴趣,近日正在我族刺绣名镇——湘南镇,跟随刺绣大家湘秀儿学刺绣。这孩儿年纪小,玩兴大,我们便随她去了。” 听闻此言,魔帝笑了笑,亦附和道,“孩子们都爱玩,我们年儿自从跑到妖界,到现在连封信都没传回来,真是无语啊!” 一场风波眼看就要平息,谁知魔太子协血又说了一番令妖帝家庭大吃一惊的话,“我魔界彩塑巧夺天工,特意寻了四位公主的画像,请特级匠师为公主们制作了彩塑作品。” 说完,他拍了拍手,贴身侍卫闪电儿人如其名,闪电一般,出现在他身边,呈上一尊彩塑雕像。 彩塑中,四位公主栩栩如生,只是…… “一点儿都不像!”“婼合”冷笑一声,“把我雕得完全变了一个人。” 婼妗儿倒是先发制人。 协恶、协煞齐齐望去,只见彩塑之中的大公主婼合仙姿佚貌,确实与现实中大相径庭。 协恶、协煞深知协血若是没有七八分把握,绝不会轻举妄动。一时间,对身边“婼合”起了疑心。 魔后露思思眉头一皱,冷冷说道,“妖帝,我们诚心来和亲,您可别弄个假的来糊弄我们啊。” 妖后应琳正想否认,突然一阵笑声从殿外传来。 你猜这笑声来自哪位之口? KAO,女主! 妖神体质还真不是吹的。虽然喝得酩酊大醉,但当阴森森鬼母出现在身边,婼合“噌”地便清醒了。 望着一地酒鬼,原本脸色狰狞的鬼母,脸色更不好看了。刷了几巴掌,幽魂是唤不醒了,邪鬼勉勉强强睁开失焦的眼。青维儿被鬼母拎起来的,晃了许久,仍神智恍惚。 没想到,鬼母给婼合下达的第二个命令,是牵着青维儿去妖宫发通告、秀恩爱。 这不是砸场子嘛?! 明知道妖帝、魔王两大家族正在餐桌上为妖神和亲之事,喝酒联谊,主角却牵着旁人来郑重申明:本妖神已经结婚了! 虽说所牵之手真正是月魄之手,可毕竟附着的是旁的魂灵。 性质不同啊! 所以,当鬼母在宫殿之外一个手势,示意你们二位可以登场了,婼合只好发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声,牵着此时此刻仍呆如木鸡的青维儿,闪亮登场。 却说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牵着一位清秀绝伦的少年,从宫殿之外悠悠飘来,“妖界大公主婼合,医师青维儿,见过帝后、魔王魔后和各位兄弟姐妹。” 见到彩塑时,大家已经惊诧于婼合的倾城美貌,未料到见到真人,真人竟比彩塑美了千万倍。别说协恶、协煞惊为天人,连一向心性沉稳的协血亦看得目不转睛。 “小的见过帝后、魔王魔后和各位王子公主!”在婼合、青维儿身后,还跟着一位佝偻老妇,浑身伤痕令人触目惊心。魔后露思思最不爱看这样“可悲”之人,眼光瞬间扫到了别处。 画眉十分震惊,大公主为何与鬼母姑侄在一起。她却不知,这一切正按着妖后应琳与鬼母的计划进行着。 却听婼合“笑”着说道,“还请魔王魔后和各位哥哥不要见怪,是我让四妹假扮我的样子,因为一女不能嫁二夫,我早与医师青维儿成婚了。” 最后那句“一女不能嫁二夫……与医师青维儿成婚”,几乎字字被咬得粉碎,从婼合牙缝里挤了出来。 除了妖后、鬼母,婼合的话令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合儿,你可是妖界大公主,”竭力压制自己怒火的妖帝婼武灵,以灵力传音对婼合说道,“这么做会将妖族子民推入连绵不断的战火中,你想过吗?” 婼合原本盘算着,如何过了这三天,再来弥补自己被胁迫时所制造的事端,但妖帝不负责任“甩锅”的说法,令婼合不能接受。 “父帝!”婼合笑了笑,亦以灵力传音回道,“魔族何曾言而有信?你就这么相信和亲能平息战火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妖帝的怒气在灵力传音听得丝丝分明。 “不试也知道。”婼合理直气壮,“他们贪得无厌恶,不鲸吞整个妖族,绝不会善罢甘休!” “放肆!”妖帝婼武灵终于沉不住气,一边掷杯在地,一边大声怒吼,“没有经过我的批准,这婚姻不作数!” 妖帝之言尚未落点,红着眼圈的大王子婼瑿然也大声抗议,“不能作数!” 原本以为,魔族会掀桌子走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婼合篇》之暧昧升级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阿志醒来之时,有些惊慌。 怎么就睡着了呢? 还好吾哥没发现,要不多丢人。抬起头来,却发现林吾亦靠着大树静静睡着,书本无力垂在身边。 难得吾哥亦有小憩之时。 自林吾误会阿志以来,虽说并非主观欺骗,阿志仍觉得对不住林吾。明明可以直截了当告诉他是个误会,偏偏说不清为什么,宁可珍藏误会,亦不舍撕破。 于是,为了掩饰这个误会,莫名其妙扯出乱七八糟的慌,不知不觉反而将二人间距愈推愈远。 早知如此,扯什么“阿合心上人”啊?!一想起那日林吾握着剑锋鲜血淋淋的样子,阿志便心痛不矣。 一定伤得很重吧! 他爬起身,关切望去,一眼便看见林吾缠着纱布的手,霎时眼泪簌簌而落。 “对不起,吾哥,我没想过要伤害你!”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太多道歉与感激藏在阿志心底,既不敢、亦没有机会说出来。 如今每每见到林吾,不是愧疚地低着头,便是心虚地视线飘闪。 可是明明我还是很想见到你,吾哥。 阿志轻轻爬过去,细细端详沉睡的林吾—— 这张英姿勃勃的脸,几日不见,竟让人好生想念。多么浓密的眉毛,多么高挺的鼻子,多么健康的肤色,多么阳刚、坚毅、担当、自重、有为的男儿气概! 这就是我梦想成为的样子! 听着林吾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他强健肌体脉脉散发的氤氲热气,阿志的心不知不觉愈跳愈快。恍惚之间,视线掠过外形硬朗的唇,唇上泛着的坚毅却不失温柔的光泽,竟令他神智渐渐迷失…… 等等,我在做什么? 直到冰凉的面具突然阻隔林吾的面庞,阿志才恍然梦醒。 他紧张地捂着自己的唇,面红耳赤—— 我竟然对吾哥产生了非分之想?! 我竟然……对一位男子产生了非分之想?! 惊慌失措的阿志探起身,想逃离现场,怎料正在此时,睡梦中的林吾一个翻身,竟将他搂在怀中,双双趴卧在地。 还好吾哥没有醒。阿志满头大汗地庆幸着。但是二人如此睡姿,竟有种……肌肤相亲的感觉,纵是隔着薄薄衣衫,这感觉依然宛若**,瞬间燃遍全身,以致兴奋得浑身战栗,连分身亦发生了羞于启齿的变化…… 难道我真的喜欢…… 不会,不会! 我是一只正常的男妖! 我曾为合儿公主怦然心动! 阿志正努力安慰自己,突然林吾又翻身放开了他,如释重负的阿志爬起身来,连滚带爬逃走。 眼看快到傍晚时分,阿志的心还在纠结。山林小道训练场,去?不去? 林吾的建议仿佛仍回荡耳边。 可是阿志挺害怕见到林吾,因为见到他阿志便会浑身战栗。 可是浑身战栗却并非因为害怕。 问题是,不管有多害怕,还是想见到他。 可是就算再想再到他,也得顾及后果,万一…… 一想到自己上午是携着帐篷逃跑的,阿志便满脸通红。 这些绕口令一般的杂念纠结在一起,阿志感觉自己被拉扯得有些晕。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去山林小道训练场。 和同伴们练完强体基础训练后,浑身是汗的阿志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趟。孰料同伴中有三个调皮捣蛋的家伙,分别叫石头、抹布和草根。 这三个,心不坏,就是喜欢胡闹。见阿志每次都不跟大家群浴,有心想逗他。这不,训练完三人一对眼,便一哄而上,从背后架起阿志就跑,边跑还边嚷嚷,“阿志哥,一起搓洗去!” “不去,我没带衣裳!”阿志大惊。 “阿志哥放心,我多带了一套,借你穿。”草根嘻嘻笑着。 “我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沐浴,快放我下来!”阿志气得大叫。 “都是男人,怕什么,何况你还戴着面具,谁都不认识。”石头哈哈笑个不停。 “快放开我!我真的要生气了!”阿志拼命挣扎。 “阿志哥,一起洗嘛,到军营就是要打成一片,不能太生分了!”抹布也起哄。 阿志急得恨不得启动林吾送他的“隔离球”,可又舍不得大材小用。 事实上,林吾亦没有去山林小道训练场。当初对阿志说出训练计划时,其实林吾是有私心的。于公而言,便于及时指点阿志;于仅而言,便于增加见面机遇。未料到今日上午一事,让他有些惶惶然。 林吾是很谨慎之人,纵使睡梦中亦会保持警惕之心。阿志目光一扫到他身上,他便醒了。他能感觉到阿志温柔的眼神和炽热的气息。 觉察到阿志在靠近,他的心跳亦很快。 若是凭空想象男男亲近画面,林吾是拒绝的。可是真切感受到阿志愈靠愈近的暧昧气息,说不清为什么,理智、道德等等都不见了…… 尤其是,当发现阿志打算逃跑,想都来不及想,林吾的一只胳膊便不受控制地勾了上去…… 未料到,二人压在一起,阿志从发丝到趾尖都在战栗,接着浑身躁热地生出津津细汗,甚至下边的变化都那么清晰…… 但最最可怕的,却是林吾自己的身体反应,竟与阿志一模一样! 震惊之中,他果断翻身“放”阿志逃离…… 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难道……吗?! 他不想用太恶劣的词来形容自己,更不想把自己与变态恶心的“他”划上等号。林吾最大的优点,便是足够理智。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么? 怎么试? 到哪里试? ——就到军营露天温泉结界看美男沐浴! 每到黄昏时分,军营中的大老爷们便将自己脱得像泥鳅一般,在里面嬉耍沐浴。 虽说将军们有单独的沐浴室,但仍有不少将军不避讳这些,与大家打成一片,比如蛮荡就经常在那温泉中闷骚地与一众汉子们比枪的尺寸与大小。 这么想着,林吾唤了近身侍卫黑子,带了换洗衣衫去了。 果真不出林吾所料,虽隔着腾腾的热气,还是能一眼看到露天温泉里堆堆的肌肉男,清一色黝黑糙皮,斯文点的用毛巾包着臀,豪放的大咧咧光着腚。 总之,军营中的汉子,无论高矮胖瘦,个个身材健美。 解开衣衫,走下温泉,林吾动了动脖颈,倚着温泉壁泡着,任目光放肆地扫来扫去,试探自己的身体反应。 这个长得挺俊俏的,那个身材超级好,远处有个高大威猛的,左边身形略与阿志相仿…… 总之,但凡算得上美男的,林吾都“色色”地多看两眼。看了许久许久,亦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想法。林吾长长舒了口气,正闭目养神,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岸边传来—— “放开我,放开我!” 似乎是……?! 林吾闻声望去,却见对面岸上跑来三个嘻嘻哈哈的汉子,抬着一只拼命挣扎的男妖。汉子们大笑着说,“好的好的,这就放您下去咧!” 说完,一把将男妖掷入水中,掀起巨大水花。 接着,三个汉子亦嘻嘻哈哈跳下水去,一把捞起被掷之人,毫不顾忌正痛苦呛水的男妖,嬉闹着去扯他的衣衫,眼看白晰诱人的肩膀已经坦露出来—— 瞬间,林吾的呼吸停滞了…… 说时迟,那时快,黑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家将军已如离弦之箭般飞了上去。再接着,三个嬉闹汉子也傻了,刚才还在捞在手中之人呢?! 对林吾来说,只有一个念头—— 带阿志到安全的地方。 哪里安全? 自己的军帐。 于是,浑身湿透的阿志被抱到了自己的军帐之中。 只是,密封的军帐,狭小的空间,潮湿的两人……暧昧正在升级! 林吾有些后悔。 因为三个嬉闹汉子的撕扯,阿志上身大半裸露在空气中,亮白的肤色挺晃眼。偏偏抱着他的自己,一只手正紧贴着他果露的皮肤…… 好嫩好滑好心动的感觉! 林吾都不敢低头看怀中之人,只因他湿透了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清晰勾勒出迷人身段。 而喘过气来的阿志望着林吾,亦尴尬不矣,刚从温泉中起身的林吾,潮湿的头发、赤果的上身、冷峻的表情…… 林将军,好|性感撩人! 当这个想法飘入自己的大脑,阿志的脸唰的便红了,好在有面具罩着,林吾看不到,只是阿志浑身的潮红,却无法遮掩。 但最大的问题却是,阿志的臀正触着林吾的…… 一系列连锁反应,二人都清清楚楚地感应到了。 林吾拼命地咽了咽口水,喉结咕咚直响,“平静”说道,“军帐后有专用浴室,你先去洗洗。” 他原本之意,是阿志病体还没好,别又冻出新毛病。 可是这话说的,什么叫“你先去洗洗”,好像洗完了要干什么似的…… 总之,不管说成咋样,林吾把阿志送了进去,趁着他低着头靠墙站的功夫,帮他把水温调好,“我去帮你找件衣衫。” 说完,林吾退了出来,心脏怦怦乱跳。他努力让自己冷静、镇定。可是那哗哗水声…… 真要命! 抓狂的林吾冲出军帐,将冰凉的井水泼在自己的脸上、身上,直到身上的躁热散去。 被折腾得够呛的林吾靠着井壁坐下,心中有些乱。自从遇见阿合(阿志),自己好像一个刚入伍的新兵,在一个…… 第一百一十九章《婼合篇》之大事不好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全新的战场上,什么都不懂,傻乎乎地欢喜着、惊慌着、狼狈着。正思忖,军帐边似乎有人窃窃私语,林吾本没留心,突然传来“羞羞”的声音。 军营之中,全是汉子,怎么出现如此声响? 林吾悄悄靠近,只见一壮一瘦两只男妖正偎依在一起,壮的那个要亲瘦的那个,嘴里“波、波”隔空发着声响,瘦的说“田子,小心让人看见”。 那田子回道,“看见就看见了,我就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我媳妇儿”。 媳妇儿?! 林吾一脸吃惊。却见瘦的脸一红,狠狠给了田子一拳,“你才是我媳妇儿!” “别怕,林将军、黑子泡温泉去了,这一块儿没人。”田子挨了揍也不恼,呵呵笑着,趁瘦的张望,终于偷亲了一口。 “别闹,”瘦的推了推田子,却欲拒还迎。 “小西儿,我们结婚吧。”田子一把揽过瘦的,紧紧拥着,温柔说道。 “嗯。”小西儿甜蜜点头,看得林吾一脸懵逼。再瞧时二人已在草地上翻滚起来。 “咳!咳!” 毕竟在自己军帐旁,这个不可好吧。林吾尴尬地咳了两声。 草地上二人抬头一看,高高大大的林吾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胆小的小西儿想逃,糙爷们田子一把拽住他。 二人拉扯着走到林吾面前,行了个军礼,喊了声“林将军”。 林吾本想骇他们离开,未料到二人竟如此大胆站在自己面前,只好黑着脸问,“干什么呢,你们?” 见林吾相问,二人一齐开了口,答案却是天差地别。 “闹、着……玩。”小西儿脸涨得通红。 “和媳妇儿谈婚论嫁。”田子的声音倒是洪亮。 “两个大男人,哪来的什么媳妇?……谈什么婚嫁?”林吾一脸的严肃。 “报告林将军,妖界法令、军营禁令都没有规定媳妇儿必须是女的,更没有规定两个男人不能谈婚论嫁。”糙爷们田子的回答倒是理直气壮,铿锵有力。 “……”林吾本想教训些什么,却突然没了词。细细一想,田子所言并无破绽。 原本媳妇儿是女的,婚姻是男女之事,只是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并无明文规定,未料到竟让田子钻了空子。 “田子以为,只要两情相悦、你情我愿便可以谈婚论嫁。我爱媳妇儿,就想和他天长地久。”田子声如洪钟地说着。 “你才是我媳妇儿。”小西儿的脸红的像蕃茄,用肩狠狠撞了田子一下,田子被撞得一歪,立马又嘿嘿立正,一点儿也不恼。 这“小两口”恩爱秀的…… 若是放在从前,林吾甭管三七二十一,罚了再说。可是现在,竟有点私心。 面前这田子,身板儿壮实高大,酷帅酷帅。小西儿,眉清目秀,极品美妖。 林吾一双眼,瞅了半晌没说话,田子瞧见这眼神“不善”,连忙将小西儿拉到自己身后。 还好!虽然都是妖中高颜值、好身材,自己对他们却并没有一丝胡思乱想。林吾悄悄舒了口气,对面前二人说道—— “我不管你们谁是媳妇儿,谈什么婚嫁,但你们要知道,这军营里几十万个憋红了眼的纯爷们,‘媳妇儿’是极其敏感和危险的词汇,谁能保证有人不动歪心思?!你们地下谈情说爱,人不知鬼不觉,可是一旦转到地上……” 林吾没有点破后果,但田子与小西儿也不是傻子,之前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并不曾想过有什么后果,如今林吾引导他们去想了,二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将军提醒的极是!”田子性子很爷们,见林吾如此开明,已心存感动,如今还暗中“帮助”他们,立马感激涕零。 “明白就好,不管你们地下地上,总之不能扰乱军纪,更不能违反军纪,你们好自为之。”说完,林吾转身正欲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唤住田子,“那个……田子, 你过来一下。” 田子原本牵着小西儿正准备走,闻言连忙停下脚步。 见小西儿亦停下脚步,林吾竟有些尴尬,说,“小西儿,你先走吧,我找田子问个事。” 不知为何,糙爷们田子竟有些秒懂,将小西儿推了推,“没事的,你先走,我一会儿就来。” 小西儿有些担心,望了望田子,又望了望林吾,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见小西儿走远了,田子大声问道,“林将军,您想问什么事?” “咳!咳!”没想到大嗓门的田子一问,林吾自己倒唬了一跳,脸憋得红一阵,又白一阵,半晌才说了句“没事”,转身走了。 见林吾那神情,田子偷偷笑了笑,亦转身走了。 却说阿志原本就挺囧,三两下洗完,没见林吾递衣服,只好竖起耳朵听,谁知这一听,竟听到田子和小西儿这段插曲。 林吾声音传来时,阿志意识到林吾不在军帐之中,连忙潜入军帐,慌乱找了件衣裳刚套上,便听见—— “……没有规定媳妇儿必须是女的,更没有规定两个男人不能谈婚论嫁。”糙爷儿田子掷地有声的话振聋发聩,一下子将阿志近段时间的空虚、心痛、迷茫、纠结和徘徊激荡得一干二净。 阿志挺好奇吾哥会怎么处置这“出格”之事,听到最后,竟莫名感动。只是当“没事”二字从林吾口中蹦出时,阿志明白林吾和自己一样,还没作好思想准备。 当林吾掀开军帐门帘,才发现浴室水声已停,可自己还没帮阿志取衣裳,连忙随便抓了件干净衣裳,跑到浴室外唤了几声,见无人应答,提着心入室一看,室中早已空空如也。 一时间,林吾的心有些怅惘。 黑子帮他烧的热水已经给阿志用完了,他将干净衣裳甩在衣架上,取了些冷水冲了冲,便换上衣衫走了出来。刚坐在书桌前捧起书,便听见门帘外有人说话,“林将军在吗?” 是田子?! “进来吧。”林吾“镇定”说道。 田子应声掀帘而入,见到林吾,行了个军礼,便从怀中取出两本捂着热乎乎的书,放在林吾面前,“林将军,感谢您不反对小的和媳妇儿在一起,小的藏书借您看两天,两天后我来取。” 说完,田子便笑嘻嘻跑开了。 田子藏书? 林吾一头雾水,取出一本,只写封面上写着《至美之情》,什么意思?林吾掀开一看,竟是…… 大吃一惊的林吾,猎书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书,他本有些顾虑,但书中用语既唯美婉约又真挚诚恳,细述男男之情来龙去脉,以及如何健康和谐相处。 从一开始面红心跳,到后来……,林吾竟看得手不释卷。正细细品读,突然帘外传来近身侍卫黑子气喘吁吁的声音,林吾慌忙将田子藏书揣入怀中,却见黑子满头大汗掀帘而入,大声说道,“报告林将军,大事不好!……” 回头却说妖宫之中,妖帝魔王家族之宴上—— 未料到,魔王、魔后正要发飙,魔族三王子协恶、四王子协煞齐唰唰站起来,纷纷表白—— “合儿公主,我亦觉得婚姻大事,必须父母批准才能作数,我愿等你!” “合儿公主,我等了你500年,我相信自己一定会等到你!” 一时间,魔王、魔后的火竟发不出来。 儿子们都不介意了,当爹当娘的若是发飙,岂不显得太小气? 一时间,婼合竟有些小感动,眼中亦有些小晶莹。 谢谢,谢谢各位粉丝,我也希望不作数啊,我要嫁的人真不是青维儿! 一时间,四公主婼妗儿两只小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MD!刚才这俩家伙还对我大献殷勤,风向转得真快!难怪有人说,相信男人靠得住,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唯有魔太子协血没有作声,默默望着眼前一幕。 他早知婼合很美,却未料到妖神美得千百年难得一遇。他倾尽所有等了800年,就是为了等她,谁知真的见到她时,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场面,也出乎妖后应琳的预料,她原本劝不了一意孤行的妖帝婼武灵,打算激怒老魔王走人。反正仗已经打了几百年,现在和了亲,将来还是会打下去,与其温水煮青蛙,不如血战到底,和什么亲啊? 妖后应琳坚信,得妖神者得天下。 妖神是妖界的,绝不能拱手让给魔界,可是这矛盾火花怎么一下子就浇熄了呢。她望了望鬼母,却见鬼母对她笑了笑,妖后应琳的心方才稍稍落了落。 虽说,挺感激父帝、兄弟以及二位素未蒙面的魔王子及时相助,但婼合依旧挺糟心。 既要和在场之人周旋,又要提防鬼母逼自己害人,还要保障月魄真身。却见青维儿怔怔如木头人,婼合心中后悔不矣,早知道就不灌他那多酒,只有他安全,月魄才安全。 问题是,自己好像亦没完全从大醉中醒来,脑袋有些晕,看人如隔雾,走路如踩棉。婼合不知是因为冰释水饮下一月效力将二次发作的缘故,更不知危险在逼近。 正左防右护,忽然宫殿上空垂下一根绳子,婼合努力睁着有些云雾的眼睛望去,只见这绳子上头套着明晃晃的殿灯,另一头—— KAO! 套在一个人的脖颈之上…… 第一百二十章《婼合篇》之炸开了锅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那人披头散发,全身浮肿,淋淋滴水,面容狰狞! 瞬间,一股死耗子的薰天恶臭弥漫在大殿之中。 死尸?! 当婼合闻到绳子上女尸身上异味之时,冰释之水的二次效力正式发作,不同于第一次发作时的缓和,她感觉到呼吸愈来愈急促,身体愈来愈痛苦。 而此时此刻,妖宫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最先炸的是妖帝家族—— “啊!!” 小王子婼迪儿胆子最小,突如其来的恐怖场面,令他当场晕倒。 “迪儿!”三公主婼冰儿、四公主婼妗儿连忙将婼迪儿护住。 “侍卫!侍卫!!”妖帝婼武灵十分震惊。 是谁神不知鬼不觉在众人眼皮之下、在妖宫大殿之中、在妖魔聚会之时,祭出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这绝非寻常人等能做到的! 大王子婼瑿然和二公主婼焰儿急忙上前一步察看。 妖后应琳虽然也很震惊,但她更担心的是妖神,见婼合摇摇欲坠,连忙飞扶过去。 紧接着,魔王家族也炸了—— “年儿?!”魔后露思思认出所吊之人,凄厉惨叫一声,浑身颤抖着扑了上去。 “妹妹!”三王子协恶、四王子协煞亦先后认出,纷纷飞上去解绳索。 “这……”妖帝婼武灵、妖后应琳十分震惊。 却见魔王家族个个怒气冲冲。 “死老妖,你不想嫁妖神就算了,竟敢对我年儿下此毒手,还公然挑衅……”老魔王怒不可抑,一把掀翻餐桌,在杯盘碗碟粉碎声中歇斯底里吼道,“我要灭了你们妖族!” “魔王,这中间一定有误会……不对,一定有阴谋!阴谋!!我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妖帝婼武灵急得满头冷汗。 “该死,我要你们抵命!”最疼协年的魔界三王子协恶气得浑身颤抖,暴怒之中施展“雷霆之术”,隆隆雷电劈头盖脸朝妖帝婼武灵压去。 “恶魔,休得伤我父帝!”妖族大王子婼瑿然和二公主婼焰儿双双扑上前,护住妖帝婼武灵。 三公主婼冰儿见状,连忙将小王子婼迪儿托付给四公主婼妗儿,加入了保护妖帝的行列。 一时之间,大殿中,协恶、协煞与婼瑿然、婼焰儿、婼冰儿打得不可开交。 气急的老魔王狠下重手,步步紧逼。而一心想挽回局势的妖帝婼武灵边防守,边解释—— “魔王,你得信我!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一定是误会!一定有阴谋!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查明真相,给你们一个交代……” “去死吧你!”老魔王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妖帝解释。 妖侍、魔侍亦不由分说,纷纷开打。 只有魔太子协血,望着惨不忍睹的协年尸身,既没有靠上去察看,亦没有加入打斗行列,兀自喘着粗气。 “太子!”近身魔侍闪电儿发现了魔太子的异常,一把搀住他,焦急问道,“莫非又发病了?” 协血没有说话,困扰了他千年的内疾终于时隔400年又开始隐隐作痛。惊得闪电儿扶着他欲飞离大殿,却见协血摆了摆手。 而大殿的另一角,妖后应琳亦焦急扶着神智恍惚的婼合,见她满头虚汗,急忙问鬼母“怎么回事?” “冰释水二次效力发作了。”似乎在意料之中,鬼母很平静地说道,“合儿出现了不适反应。” 不适?! 妖后应琳气得想当场甩鬼母一记耳光,可是一掌过去,鬼母却消失不见。 妖后有些惊讶,一向唯唯诺诺的鬼母从来不敢触怒自己。但此时此刻,妖后没有心思与鬼母纠缠,一心担忧妖神的她抱起婼合,打算离开危险之地。突然,背后风声呼啸而至,妖后急忙让了让,肩臂仍然被刺伤。 “啊——”妖后凄厉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洒,紧紧抱着婼合的手却始终不松一丝一毫。滴着血的刃尖从肩臂冒出,险些伤到婼合。 原来,哭得呼天抢地的魔后露思思,抬头看见妖后想抑着妖神逃离,十分恼怒,偷袭而来。此时的她恶狠狠瞪着妖后,拼命抢夺妖后怀中的婼合。 正欲阿顺,却见阿顺与魔后贴身侍女左纤纤打得一片火热。 不可,绝不能让魔族得到妖神!妖后应琳心急如焚,顾不得肩臂钻心之痛,一脚向魔后露思思踹去。 而此时,大殿中央,正与婼瑿然、婼焰儿姐妹纠缠的协恶和协煞,逐渐找回了一点理智—— 得妖神者得天下,我可是来谋妖神的,切不可恋战。 目光搜索中,两位视线空中邂逅,顿时一惊。 不好,不能让他抢了先! 协恶、协煞打着打着,便向婼合冲去,婼瑿然、婼焰儿姐妹连忙紧追。 孰料,正在此时,一直静观其变的魔太子协血出手了,他趁妖族大王子婼瑿然不备,一掌击中他后背,婼瑿然吐着鲜血横飞至妖帝婼武灵身前。 “瑿然!”见最心爱的儿子身负重伤,原本只防不攻的妖帝婼武灵,心中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他将大王子婼瑿然藏在身后,运起全部灵力,狠狠朝着老魔王发起顶级法术——“万劫不复”。 这项顶级法术,是妖帝婼武灵最骇人的杀手锏,杀伤力堪比冥神降临,但反噬亦大,往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三五天才能恢复功力。 若不是看到妖后应琳、大王子婼瑿然身负重伤,妖帝亦不会贸然启动此项顶级法术。 而老魔王一向堤防“万动不复”,从不与妖帝近身过招,只是此时被协年惨状激得红了眼,便什么也不顾了。 正当妖帝婼武灵凝神聚力,推出“万动不复”之时,突然背后一痛,一柄长剑从背后刺入,滴血的剑锋上刻着一个熟悉的“瑿”字。 妖帝婼武灵不敢相信地望着胸前,这柄长剑是大王子婼瑿然十岁时,妖帝亲赐给他的。 “瑿然、你、你……”妖帝震惊地望着背后的婼瑿然,只觉得全身气力渐渐消散。 老魔王趁机对妖帝婼武灵痛下杀手,婼武灵腹背受敌,在一片血泊中倒了下去。 “帝!” “父帝!” 一时间,妖后应琳和几位公主失声惊叫着扑过去。 魔界三王子协恶、四王子协煞趁机抢夺婼合,谁也不顾魔后露思思在一旁大声劝阻。 刀光血影之中,晕乎的青维儿终于清醒过来,见婼合被众魔哄抢,大唤一声“紫光戟!” 一片紫光大闪,直刺向魔后露思思。 “危险!”魔太子协血脸色大变,推开闪电儿,大喝一声,“魔灵剑!” 一道黑色魔光直撞紫光,在大殿上宫纠缠不休。 却见大殿中央,妖后抱着血泊中的妖帝痛哭流涕,怒吼道,“瑿然,你怎么可以弑父?!” 突然一阵阴风吹来,灯光全灭,大殿陷入黑暗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紧接着,一片阴森笑声响起,这笑声十分刺耳,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笑声之中,一点、两点……无数点鬼火依次燃起。强大的冥族气焰令在场众人皆感压抑,纷纷停下手中动作。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狰狞恐怖的鬼母不知何时已经飘浮在大殿上空,对妖后幽幽笑道,“应琳,你还真是可笑,请你仔细看看,面前之人真是你亲生儿子吗?!” 听闻鬼母之言,妖后应琳、二公主婼焰儿、三公主婼冰儿、四公主婼妗儿,以及刚刚苏醒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王子婼迪儿个个震惊,纷纷朝大王子看去。 黑暗中看不清大王子婼瑿然的脸色,却听他轻轻说了声,“妖后,各位公主王子,魔界五王子协变对不住大家了!” 说完,他一把扯下真皮面具。 “是你?!”光线虽然黯淡,二公主婼焰儿仍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寺庙之中遇见的白衣男子,难怪当时觉得他的眼神有些熟悉,原来他竟是…… 眼前一幕宛然霹雳惊雷,令妖后应琳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我不可能分辨不出瑿然的气息?!” “枉你还是婼瑿然的亲生母亲,恶魔披着你儿子的真皮,你竟闻不到一丝血腥和魔气,哈哈哈哈……”鬼母仰天嘲笑道。 “真皮?!”妖后应琳脸色大白,浑身战栗,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只是此时此刻,妖帝已薨,几个孩子还在凶险之中,自己无论如何要硬撑住,她对着鬼母质问道—— “你……到底是谁?” 妖后应琳终于察觉到鬼母的可怕,这个看上去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鬼族,一直掩藏着自己的险恶用心。听她所言,便知她早已看破“瑿然”之事,却一直不点破。 为什么? 难道她亦与老魔王是一伙的吗? 想起自己曾听她蛊惑,给婼合灌下冰释之水。 “不好,冰释之水……婼合!”妖后大惊,却听鬼母再次酣畅大笑,“妖后,枉你自以为有多聪明,此时才想起冰释之水和妖神,哈哈哈哈哈哈!” 一听妖神,在场众人都慌张了,四下张望,大殿之中哪有婼合人影。 “你、你是谁?!”老魔王亦忍不住大声问道。 却见鬼母前方,燃起一黑一紫两团光亮,众人望去,黑色的是魔灵剑,紫色的竟是—— “紫光戟?!”魔后露思思脸色大变。 “哈哈哈哈哈哈……”鬼母仿佛听到非常滑稽可笑的事情,兀自笑了许久 第一百二十一章《明月篇》之夏侯飞仙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突然收住笑,冷冷望着殿中之人,“得妖神者得天下,我是……得妖神者!” 说罢,紫光大耀,照亮不远处正拥着婼合的青维儿,他对着魔王、魔后和魔太子幽幽笑道,“好久不见,父王、露姬、血弟,我在地下已经等了400年,你们怎忍心……还、不、死?” 此言一出,大厅之中一片惊惧。 “玉……玉儿?!”魔后露思思最是震惊,不由自主后退几步。 “玉儿,你……能重生,父王高兴都来不及,你怎能说出如此歹毒之话?”老魔王面上的表情错综复杂,欣喜、震惊、恼怒、不解…… “父王,他不是玫玉,他只是六亲不认的厉鬼,您千万不要被他所蒙蔽!”魔太子协血阴冷说道。 “不错,我确实是六亲不认的厉鬼。”青维儿幽幽笑着,“血弟,这也是拜你亲自送我赴黄泉,灭我魂魄、咒我永不复生所赐。” “这……是什么意思,玫玉,你不是在战场上牺牲的吗?血儿都没去过战场,怎么可能亲自送你赴黄泉?你是不是弄错了,你们兄弟手足,可不能自相残杀啊!”老魔王纠心地说道。 “你这个老恶魔!”鬼母咬牙切齿吼道,瞬间化作一道恐怖红焰,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已越过众魔众妖,将老魔王和魔后露思思狠狠推至墙壁上方,只听两道凄厉惨叫—— 众妖魔闻声望去,老魔王和魔后露思思二人仿佛两个“大”字被寒刃钉在墙壁之上…… “父王!母后!”魔王子们惊叫着,想去解救,却听鬼母猖狂大笑着,瞬间大厅之中星星点点鬼火化作无数厉鬼,嘲着大厅之中众魔撕咬而去。 一时之间,魔王子们纷纷与厉鬼开战。 “应琳,感谢你这么多年关照,我玫玫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今日就让你免费参观轼你夫君的魔王家族是如何惨灭!” 鬼母嘶哑的声音仿佛灌入万年寒冰,冷得大殿之中仿佛结下厚厚玄冰。 “玫、玫?!”妖后应琳愣住了,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玫玫?!”而此时此刻本已陷入昏迷的婼合,梦中传来鬼母的声音,神思仿佛回到无人谷地下书库之中,那些不计其数的藏书上,每一本封面上都盖着一个乌黑墨戳,上边写着“玫玫藏书”。 梦中,一位身披红狐斗篷的冥族少女,正在书柜前捧书阅读,感觉到有人走来,她回过头,微笑着伸出手,仿佛等了许久一般,轻柔说道,“你来了。” 夜明珠照着她美丽迷人的脸,竟与母后应琳长得非常像,只是更年轻,更多几分恬静温婉气质。 婼合忍不住去牵她的手,却见一双骨节分明的男人之手从自己身体中冒出,定眼一看,原来是一位头戴红缨头盔、身披大红金丝披风,穿着黑色甲胄的英武将领朗声笑着唤道,“玫玫!” 他们郎才女貌,情意绵绵,婼合正想走近,他们却化为一道云烟,消散而去…… “玫玫?!”大殿之中,疼痛难忍的老魔王听见鬼母的自称,惊得大叫一声,“你……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你当然希望我死,我若死了,你便可以崴正这蝎毒娼妇!我若死了,你们便可以高枕无忧,肆无忌惮!”鬼母的音调不高,却字字咬牙切齿,仿佛无数钢钉打入听者的身体之中,十人渗人。 “玫玫……为什么你也这么恨我?……自你去世以来,我日日夜夜都很思念你。”老魔王泪流满面。 “思念?哈哈哈哈……”鬼母笑得更欢了,可是笑到最后,泪便淌了下来,“不必了……” “王,不要相信这个老丑鬼,她绝对不是玫玫!”魔后露思思惊恐地说道,她很想挣扎,可是全身无力,“玫玫早已魂飞魄散永不复生。老丑鬼,你究竟何时对我们下了散功之毒?!” “住口!”老魔王突然对魔后露思思吼道。 露思思从未被老魔王吼过,一时愣怔住。 “不错,我绝对不是玫玫,因为蝎毒娼妇和她奸险恶子已在玫玫和玉儿临死之前施下咒阵,咒玫玫和玉儿魂飞魄散、永不复生!”鬼母冷冷望着老魔王和魔后露思思。 老魔王听得全身颤抖,“这不可能,玫玫,你可能真的搞错了,他们明明……”话没说完,他突然想到什么,痛苦问道,“难怪我屡屡闯入冥界,却见不到你与玉儿的魂灵……可是为什么冥王宁肯不见我,也不告诉我真相?” “负心、无情之人,何须再见!”鬼母冷冷笑着。 “玫玫,我一直爱你,从没改变过。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想你和玉儿!”老魔王泪流满面。 却见鬼母冷哼一声,眼中突然凶光大溢,恶狠狠说道,“你不配!” 说完,鬼母手中生出两道冥火,那冥火如刀刃一般,朝着老魔王和魔后飞去。血肉飞溅中,墙上二人凄厉惨叫连连…… “父王!母后!”被厉鬼死死纠缠的魔王子协恶、协煞、协变焦躁不矣,但很快便发现自己力不从心。 “中毒了!”魔族三王子协恶终于发现了问题,厉声问鬼母,“老丑鬼,你给我们下了什么毒?” 鬼母幽幽笑了笑,“毒确实是下了,却是你们亲妹妹亲自下的,毒性不大,不过是一个时辰后,暴、毙、而、已……哈哈哈哈,你们兄妹很亲嘛,生是兄妹,死亦相随!” 魔后露思思、魔族三王子协恶、四王子协煞均触过魔族公主协年的尸体,众魔听得毛骨悚然。 只有魔太子协血和五王子协变没有触过,众魔王子互望一眼,不得不多想。 却听魔太子协血大喝一声,“恶鬼,魂飞魄散吧!”众魔望去,不知何时,他已用匕首在掌心划出一道偌大伤口,汩汩冒着鲜血,却听他冷冷唤道,“魔灵剑!” 瞬间,空中黑光飞来,噬血而欢,化作熊熊血光,直刺鬼母而去,鬼母伸出手去,笑道,“小子,你也太小瞧我了,这魔灵剑岂能伤我?!” 正说着,那血光魔灵剑竟穿过鬼母的手心,直刺青维儿而去。 “不好!” 鬼母大惊,未料到这协血400年未见,竟学得如此禁术,——血御魔灵,若连冥族顶级高手亦无法阻挡,那级别定已达到巅峰。 我已承受过一次失子之痛,今生今世,绝不能再承受一次! 说时迟,那时快,鬼母大叫一声“玉儿”,便朝玫玉扑去。但哪里还来得及。 眼见玫(协)玉躲无可躲…… “月魄!”婼合察觉到危险逼近,毅然睁开双眼,一把抱住玫(协)玉,二人雪光大耀,“破!” 婼合大喝一声,当雪光与血光相撞的一瞬,爆出宇宙爆炸的恐怖威力,整个妖宫大殿光耀中坍塌…… 却说仙界荆一州天宫之中,前一日夜里,一级飞仙夏侯莄仙侍翠儿拎了包袱正偷偷逃离,不巧被另一位新入仙界的侍婢莲儿看见。 “翠儿,你要做什么去?”莲儿见翠儿模样,吃惊问道。 见是同乡姐妹,翠儿便偷偷对她说道,“我侍奉的夏侯莄和凤宝都是疯子,我可不想跟着他们一起疯掉,我要逃走!” “是啊,我也受不了,你等等我,我收了包袱,咱俩一起逃吧。”仙侍莲儿一脸的承受不了。 “也好。”翠儿点点头,“咱们一起回精灵谷。” 于是,莲儿回屋匆忙捡了几样重要东西,带上便急急赶回,准备与翠儿会合,谁知刚走到林间,便见到了可怕的一幕…… 第二日清晨,夏侯莄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百无聊赖。 “叽——” 夏侯莄一眼便认出了窗外流星般飞来的灵鸟,“晴姐的妙灵!”喜悦之情顿时盈上眉梢。 “莄子,三缺一哦~”荆一州天宫理事府一品飞仙巫木晴娇小的身影浮现在莄子眼前。 “等我!”夏侯莄欣然从床上一跃而起。 “不好了,小莄,翠儿真的逃走了。”凤宝慌慌张张地从门外闯了进来。 夏侯骇了一大跳,“逃了就逃了呗!或许她太不喜欢仙界约束了。”夏侯暗藏着奔赴三缺一的喜悦,她偷偷对镜飞快打理了发型,小心翼翼对凤宝说道,“凤宝,灵人找我有事,我出去下,你守好门啊。” 凤宝正为翠儿逃走心慌意乱,见夏侯莄有事出门,便随口叮嘱道,“小莄,今年是先先帝薨一千周年,天宫不得筵宴音乐,雀牌游戏……” “好的。”夏侯莄“乖乖”点头,交代了一句“凤宝,看好家啊”,便跳上一朵小云驾不见踪影。 等到夏侯莄飞远了,凤宝突然想起一件事,惊得哆嗦了一下,“对了,昨日仙纪宫传来禁令,说今日是天帝生母祭辰,除了严禁筵宴音乐,雀牌游戏,还不得饮酒作乐,自酌自饮也不可!” 一想起小有酒瘾的夏侯莄养病多日,早已牵肠挂肚想酒酌,不禁大惊失色,“小莄!小莄!!”凤宝尖叫了两声追出去。 无奈夏侯莄早已不见人影,凤宝慌忙祈祷道,“老天爷,你可一定要保佑小莄,千万别出事啊!” 但是魔太子协血的初恋情人——一级飞仙夏侯莄素来气运背得要死,不知此次能否时来运转…… 第一百二十二章《明月篇》之佛花醉驾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仙界设一殿、十际、百州、千届、万地五级天宫。 殿天宫一统天界,下辖碧湖、彩理等十际。一级飞仙夏侯莄所在的荆一等十州,为碧湖际天宫所辖。 仙界仙官设上仙、次仙、太上真人、飞天真人、灵仙、真人、灵人、飞仙、仙人九等,每等又分为四级,一级为大。夏侯莄、苏素、巫木晴等都是一级飞仙。 荆一州天宫宫主恒十八为一级真人,副宫主共有六名,分别为二级真人兆巧,三级真人琼兮(女)、笑果、珍麓、凉天,四级真人京晶。苏素便是二品真人兆巧的近身仙侍。 荆一州天宫设理事府、妙妍府。其中理事府相当于州天府的综合办事机构,负责上传下达,处理各类公文、会务,而妙妍府则相当于州天府的思想库、智囊团、参谋部,具体负责各类文字书拟。 妙妍府虽小,仅有十位才思敏捷的仙官,但府主一级灵人眉若之年方一千四百岁,是灵人中年龄最轻、才华最胜、灵力最盛、道行最深的仙官,在荆一州天宫赫赫有名,十分受人敬重。 与眉灵人只差二百岁的夏侯莄,才华、灵力、道行、品级无论哪项,都被一级灵人眉若之远远甩在不知何处,教凤宝如何不恨铁不成钢。 于是夏侯府中常常传来凤宝咆哮的声音—— “夏侯,你都一千二百岁高龄了,还只混个妙研宫一级飞仙,如此不思进取,只图享乐,亏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还只是一只小小的……我看你迟早会被天宫除名,连累我一起滚出仙界!……坏莄臭莄!跟着你这么不争气不上进的主子,还不如早早被天庭赶出去,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精灵!” 却说此时此刻的夏侯飞仙正与巫木晴姐妹四人他们偷猫在阴影里—— “地胡,来来来,每人半年灵力!” “天胡,谢谢姊妹们赞助,哈哈哈,每人一年灵力!” 几家欢乐几家愁,原本欢天喜地的夏侯飞仙便再也欢喜不起来了。除了夏侯莄,其他三位飞仙火气都旺得不得了。只三个时辰,夏侯飞仙已经输掉了二十八年灵力。 这对于大伤尚未痊愈的她来说无疑雪上加霜,加上久坐,让她极其吃力,又不好意思扫了三个姊妹的雅兴,只好硬撑着到姊妹们欢喜散场,她才悻悻地踢着云驾往家里趟。 不知什么时候,趟到诵经声此起彼伏的千佛树下,突然想起千年前自己似乎在这里藏了一坛佛花酒,今日如此败兴,不如捞上来喝了,一扫晦气。 想到这里,夏侯莄亦顾不上腰颈酸痛,三下五除二,挖出酒坛来。刚拧开盖,一阵清香四溢开来。 轻抿一口,幽幽琼浆,于舌尖齿际温柔缠绵,回旋入喉,忽生出一丝丝甜,香笼甜欣间透着一股绵柔劲道…… “好酒!”有点小酒瘾的夏侯飞仙在千佛树的圣经吟唱中,欣欣然飘飘意,只觉得如此美妙的意境不饮尚且自醉,更何况如此美妙的玉液更令人畅意淋漓、激情四射。 “此时不喝更待何时?”她豪气冲天,抱着酒坛,跃上云驾,手舞足蹈,风驰电掣般穿梭在云端,好不开心。 正兴奋,突然一个震荡,震得她人仰云翻,满眼金星乱窜的她半晌才渐渐从云雾中清醒,“发生了什么事?” 她眯着眼望了望被自己踢到天边的云驾,只见驾座的一角似乎有点红晕。 “这是什么?”她晃了晃仍有些眩晕的脑袋,定眼望去,这可真是,不望不知道,一望吓一跳—— 那驾座的一角哪里是什么红晕,分明是冒着热气的鲜血,正淋淋地淌着,看得她触目惊心。 “不好!撞着了什么?”夏侯顿时酒醒了一大半。 她围着彩云寻了片刻,便发现一个血肉模糊的物什被撞飞在千里开外。 “啊——”刚想尖叫突然想起近来天庭禁令吓得她瞬间用双手紧紧捂住了嘴巴。 “怎么办?”她心惊胆跳地凑过去,拼命按捺着几乎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定睛细看——是仙?是妖?是魔?撞得太狠,那物什气若游丝,已分不清是个什么? 此时此刻的夏侯哪里还计较输掉的二十八年灵力,连忙使出浑身灵力罩住那血物,跃上彩云便朝自家宫殿飞驰而去。 凤宝在一片惊诧和惶恐中看着自己的主人托了个血物冲进寝宫,在里边捣腾了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天庭召集仙官大会的鼓声便紧密响起。 “小莄……”吓得浑身哆嗦的凤宝望着比她更受惊吓,却拼命装出一幅镇定自若模样的夏侯莄从屋子里走出来…… “怎、怎么办……”凤宝惊恐地舌头都捋不直了。 “什么怎么办?”夏侯故作一头雾水,大言不惭地胡言乱语,“我昨天出门不久,便见有人受伤,一心救人,没玩没耍,没吃没喝,没有触犯任何禁令啊。” 话虽如此,心中有“鬼”的她早忘了自己蓬头垢面,直奔着会场走去。 “等等,”好在凤宝虽心慌意乱,却还记着礼数,连忙将夏侯莄拦了回来,“快换身衣裳,洗把脸,昨晚一身酒气和血腥味,还没散尽呢。” 当场被拆穿谎言,夏侯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也不恼,依然嘻皮笑脸地对凤宝说道,“嗯嗯,易求无价宝,难得小凤宝。谢谢凤宝提醒。”说着便立马火速沐浴更衣梳妆打理出门而去。 执掌天宫纪律的三级灵人,名叫元初,是一位刚上任的仙官。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再加上他原为天宫少儿学府的一级飞仙师官,被破例提到天宫任执纪三级灵人,虽生得一张天然娃娃脸,浓眉大眼,脸蛋圆圆,顶着一头茂密的乌发,但他不仅从不言笑,而且溜圆的眼睛里甚至释放出一种森森寒意凶凶杀气,让人望而生畏,退避三舍。 前一秒还在家府与凤宝嘻皮笑脸的夏侯,此时见元灵人现身,连忙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吐地站在妙研宫八大仙官的最末端。还未站正,便听见—— “近日天宫三令五申,严禁牌娱筵乐酌酒醉驾,但仍有仙人蔑视宫规,无法无天。”开门见山的元灵人冷冷丢出一句话,原本略有言语的大殿瞬间寂静。 “蔑视”“无法无天”……在一班仙官听来,这帽子扣在哪里都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虽站在众仙官之末,元灵人的话还是一字不漏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夏侯莄的耳朵里,惊得她屏息凝神。 只听元灵人继续冷冷说道,“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我们先不指明,给他(她)一个坦白的机会,”元灵人寒森森的眼光招过众人,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支香来,只是这香只有一指之长,与寻日里众仙所见的香要短五分之四左右。 “大家看见我手中的香了,坦白的机会就在这一柱香燃烧的时间里,担白从宽,香烬之后我们将从严处置。”说着,元灵人指间闪现一息灵火,将香点燃。 “到底是哪个沙?”言语间仍留存着浓浓山野口音的四级仙人芒科,站在众仙官末端、夏侯之前,此时正用心音术窃窃问着四级仙人祥宇。 这两人都是百年前由妙妍宫宫主一级灵人眉若之从凡界挑选的精灵,因进宫时间短,目前还只是四级仙人,处于仙官官职的末端,只比无品仙人高一级,事实上两人的灵力与法术早已不是一般飞仙所能降服。 发量极节省的芒科让人实在不敢想象他来自郁郁葱葱的苗鹤州山麓,集万年天地山林之灵气幻化成精灵,得一品灵人眉若之点拨与提携,带回宫中。 皮肤黝黑、外表淳朴的他,铜铃般的眼睛里忽闪着只有山林深处方有的灵秀精光。 白净肥胖的祥宇来自长寿之届——玉钟,生得一双眯眯小眼,看上去憨态可掬,惹人喜爱,但在夏侯莄心中,祥宇却是妙妍宫最聪明的人。 此时此刻,只听他带着玉钟届特有的弯弯调儿,满不在乎地说道,“别听他扯!他这是诈术,能诈一个是一个,能诈一双是一双。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抓到任何人的把柄。但他丢出定性如此之重的话,此时必定细细观察在场每位仙官的表情,心虚的仙官也必定会被他诈出……” 听到祥宇的话,原本正纠结要不要坦白从宽的夏侯莄刚欲迈出的脚连忙悄悄收了回来。依着祥宇的话,夏侯连忙偷偷打量元灵人的神情。 果真见元灵人目光如炬,正细细察看在场的每一位。还好自己站在离元灵人极远极偏的地方,他的视线还没有扫过来。 再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真在场的仙官中有三两个新手,心虚的抖抖缩缩,面白如纸,汗流如注。夏侯莄连忙暗暗抹了抹额头,自己不知何时竟也是冷汗淋漓。 再偷偷望了望理事府的巫木晴等三位飞仙,却见三位飞仙无事人一般站姿轻盈,正四处帮着察看犯事之人,便是与夏侯莄对视之时,也不起一丝涟漪,瞧得夏侯莄暗中对三位飞仙直树大拇指。 “元灵人,小仙前两日刚入天宫,还不知天宫的禁令,因有心口有旧疾,只喝了药酒一盅。” 终于有一个…… 第一百二十三章《明月篇》之被人举报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一个心理承受能力超级差的无品小仙人战栗着跪在地上,抽抽泣泣地坦白起来。 这小仙人或许是被吓坏了,连头冠都吓得有点歪,看上去既凌乱又狼狈。 夏侯仔细一打量,突然发现地上之人自己似乎认识,她不正是上前日才进宫的小仙人吗,自己宫中刚逃走的仙侍翠儿未进宫之前她们是老乡呢,进宫第一天,还来找翠儿聊了好久。 当无品小仙人坦白完,见半晌没人言语,悄悄瞟了一眼元灵人,却见元灵人正冷冷地瞪着她,似乎知晓更多秘密,不禁浑身哆嗦起来,继续坦白道—— “我自知一向不甚酒力,所以每每旧疾复发,便只喝一小口,通常无事。前日明明也只喝了一小口,却不知为何那药酒劲道比往日胜了十分,一服下便觉得天昏地转,当时刚在理事府执完勤便连忙乘了云驾赶回寝宫,谁知经过桃花岭便晕了过去,直到今日清晨听见召集大会的鼓声才醒来时,赶来了才知已在那岭上卧了一天两宿……” “你是理事府小仙侍?”听完事情的经过,元灵人冷冷地问。 小仙人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 “元灵人,她是前日由琼副宫主带回天宫的到理事府报到的小仙莲儿,报到时已经是黄昏,我们还没来得及给她讲规矩,就寻她不着了,昨日我们已经发动全府仙官将府中查了个遍,也没找到她,原以为她过不惯天宫的生活,已经逃走了,想着还没有到天宫登记,便没有上报,谁知她竟是醉在了桃花岭……”理事府二品飞仙彩霞连忙出列报告。 “前日?”夏侯一听便知道彩霞飞仙没有说实事,上前日小仙人进宫时还来自己家府与翠儿叙旧了呢。但她不动声色,事不关己,还是不要惹事生非了吧。 “既是琼副宫主带回天宫,那就报告琼副宫主,等候她发落。”元灵人冷冷说道。 “不要啊……”一听说要报告琼副宫主,莲儿急得大喊道,“小仙再也不敢了,请元灵人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仙侍,将她带下。”元灵人不为所动,吩咐左右道。 “元灵人,我向您举报天宫中还有人违纪,只求您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手足无措、梨花带雨的莲儿,突然铤而走险,语出惊人。 听闻有人违纪,元灵人眼中突然一亮,对左右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示意莲儿接着说。 只求自保的莲儿突然沉默着望向了一处方向,元灵人和众人也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站在队伍最偏最末位置的夏侯莄,自听了无品小仙人的叙述,便一直在猜想,小仙人的头冠可能不是吓歪的,或许之前在桃花岭晕倒时便撞歪了,被召集开会钟声惊醒时,还未来得及打理,便匆匆忙忙赶了来。当这位仙人发现自己衣冠凌乱,根本躲不过元灵人的火眼金睛,才不得不选择坦白从宽的。 思到此,夏侯心中暗呼万幸,“易得无价宝,难得小凤宝”,夏侯庆幸自己幸亏有小凤宝提醒,否则此时说不定瘫在地的便是自己了。 不料,当她正欲舒心一笑时,突然发现吵吵嚷嚷的世界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更可怕的是,全世界的眼光似乎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发生了什么事?”她心中“咯噔”一声,只听莲儿盯着自己,一字一句说道,“我举报妙妍府夏侯飞仙管人不力,她的仙侍翠儿前日晚便逃出了天宫。” 听到“翠儿”的名字,夏侯莄一激灵…… 夏侯莄走后,凤宝突然想起莄子昨日风风火火抱回来的血物,不禁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东东,便悄悄靠近翠儿的房间,昨夜莄子就是在这间屋子晨忙碌了一宿。 推开门去,只见床上躺着一个被渗着血的白纱绷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不禁大吃一惊,心里焦虑万分道,“这可怎么是好?昨日才逃走了一个翠儿,今日又来了一个不知什么底细的人,若是被天庭知道了,可怎生是好?” 提起翠儿,凤宝眼中一片黯然,“这丫头还真是不念及我与莄子的感情啊,当初是她嚷着要当神仙,莄子下了多大的力,才把她弄进天庭,她倒好,没两三百年,又嚷着不自由、太拘束,要逃走,也不管天庭是什么地方,能随便进进出出吗?她这一走,莄子可怎么办呀?莄子虽然不上进,心肠却是极好的,宁愿自己受罚,也不愿翠儿受一点委屈……” 喃喃自语中,凤宝的思绪不知不觉飘飞到三百年前。 那时候,莄子正失去四万年的灵力,已虚脱得命悬一线。凤宝急得六神无主。一千二百岁的莄子八百年前已失去四百年灵力,未料这个傻主子四百年后又在同一个坑里跌倒。 凤宝不忍心失去相依为命一千多年的莄子,明知精灵灵力与神仙灵力不能相融,强行将自己的灵力输了三分给莄子,眼见莄子反应很不妙,正在此时,一阵美妙的歌声传来。 那歌声如渡了佛光的天籁一般,竟神奇得能拂去听者的疼痛与疲倦,唤起听者生存下去的勇气与信心,三天三夜之后,莄子终于在歌声中苏醒过来了。 第四天清晨,凤宝见莄子口干渴得厉害,便去泉边采了些泉水,回来时,便看见一只浑身长着靓丽羽毛的鹦鹉正立在莄子肩上,神奇的是,它一见到凤宝就笑嘻嘻地叫道—— “姐姐,姐姐,你可回来了,我问问你,我身边这位是女神仙吗?你看她象个乞丐一样,这么脏,我可是见过好多好多神仙的,她们好美好美,天天唱歌跳舞,日子过得别提多美好……” 凤宝一眼便看出这是一只还未修炼成人形的鹦鹉精灵,正好奇它从哪里来,听见这个问题,不知为何既气恼又好笑,不禁故意对鹦鹉精说道—— “你说得很对,她啊,就是一个乞丐,拼命乞讨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连命都搭进去了,还不知悔改,这不又成了这个鬼模样!” 莄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也不气恼,听话得让凤宝喂水给自己喝。 “可怜!可怜!那我还是哼哼曲子安慰安慰你吧。”于是鹦鹉开始哼唱了起来。 原来那如渡了佛光、天籁一般的歌声竟是从它的嘴里发出来的,在这充满疗伤奇效的歌声中,莄子的身体似乎又开始浮起灵力。 唱着歌儿的鹦鹉不可思议地发现,面见这如乞丐似乎病入膏肓的病人,没多久就缓过劲来,变成了仙气飘飘的女仙官。 不知睡了多久,婼合只觉得眼睑好重,艰难睁开眼,眼睛似乎被什么遮挡了一些,她想用手去拂一拂,手却被什么厚厚缠绕着,无法动弹。她想翻个身看看,才发现全身也被厚厚缠裹着,动弹不得。 若是此时眼前有面镜子,她一定会惊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被包裹得像只大粽子,可是此刻,她的大脑有些空白,反应极其迟钝,以致于她都记不起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又昏睡了过去,睡去醒来,醒来睡去,也不知反复了多少次,只记得最后一次醒来时,眼前似乎有些阴影。 婼合努力将黑眼珠向阴影处挪了挪,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粉嫩粉嫩的床上,四围精心妆点着许多粉色系的羽毛和新纱。 就在这些美丽的羽毛和新纱下、床沿边,面对着自己,侧坐着一个豆蔻年华的漂亮小姑娘,不知为何正在叹息。 小姑娘皮肤嫩得似乎可以滴出水来,粉扑扑的脸蛋宛若桃花,最引人注目的是,小姑娘有一双盈亮而灵动的大眼睛,只是此时此刻,正凝望着空中不知何处发着呆。 令她更吃惊的是,在小姑娘的大眼睛里,她看到了小姑娘自己,小姑娘正眼泪汪汪地抱着一位奄奄一息的白衣仙官无助地呼唤着,“小莄,小莄……” 后来,小姑娘渡灵力给白衣仙官。接着,那只名叫翠儿的鹦鹉出现了。再后来,关于小莄和翠儿的来龙去脉,关于小姑娘的各种烦忧,她全部看到了。 凤宝正怔怔地出着神,突然听见门外吵吵嚷嚷,连忙三两步走出房间掩上门,只见百米开外,莄子正竭尽全力拦着五六位仙侍,大声说着什么,凝神一听,竟是—— “翠儿没逃跑,她正在房里休息呢,你们这样子冲进一个小姑娘的房间里,会吓着她的……” 顿时,凤宝惊得一身冷汗,连忙上去帮莄子拦,无奈人单力薄,哪拦得住。不一会儿,大家就拥到了翠儿房间外。 一想到房间里还躺着一个来路不明的血物,凤宝慌张得手足无措。 当房门即将推开的刹那,站在众人身后的莄子,无奈地启动了双唇,几乎就在唇启的同时—— 凤宝急得滴落的那滴泪凝滞在空中,冲在最前方的仙侍因用力过大呈着即将跌倒的姿态,房间里那些轻柔的羽毛与新纱在推门惹来的那缕风中不何思议地停息,天地之间万事万物似乎都静止了,除了绕过众人,速速走进房间的莄子。 失去了八百年灵力,常常被凤宝嘲笑“手无缚鸡之力”的莄子,与生俱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明月篇》之欣喜重逢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便拥有一种让世界静止片刻的异能。 这种异能除了夏侯莄自己,谁也不知,因为每启动一次,便会伤一些元气,需休养三五日才能复元,所以莄子施展得很少很少。 此时此刻,东窗事发,只能启动异能,将房间里来路不明的“人”藏起来,但愿能够躲过一劫吧。心里虽这么想着,却也不免有些凄然,别说无处藏掖这来路不明之“人”,便是成功藏好,翠儿又去哪里找呢? 正凄笑着,房间里的一幕令莄子惊得呆若木鸡。 原来,那粉嫩粉嫩的房间里,被美丽羽毛与新纱妆点的床前,一位身着清绿纱裙的妙龄少女正端端坐着。 这妙龄少女似乎刚起床,一只绣花鞋还没穿好,脸上仍略带点睡意,那张瓜子小脸上一双纤长的眼睛,纵是迷离亦不失灵气,樱桃小嘴嘴角天然带着微笑的弧度,任其喜怒哀骂,都保持着笑意盈盈。 这熟悉的表情、熟悉的脸庞、熟悉的身段,不是她是谁?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翠儿?!”就在莄子惊呼的瞬间—— 凤宝眼中滴落的那滴泪落在了她的胸前,打湿了她粉红色的纱衣。冲在最前方因用力过猛,呈即将跌倒姿态的仙侍们无可避免地摔倒在地,房间里那些美丽的羽毛,与新纱迎风轻柔地舞弄,翠儿弯身将脚上的绣花鞋穿好,抬起头来看着众人吓得尖叫了一声。 但受到惊吓的不止她一人,夏侯莄身后的众人也被她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然而最后的那声尖叫却是凤宝发出来的! 凤宝惊慌地推开众人冲进房间,看到床前坐着的翠儿,正欲尖叫,又害怕众人看出端倪,硬生生用双手将尖叫捂回肚子里,喉咙间吞口水之声还清晰可见。 但更令凤宝吃惊的是,她突然发现寻日被自己反复嘲笑“手无缚鸡之力”的主人,不知何时竟立在翠儿身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惊叫之声终于脱口而出。 “她是假的!”仙侍莲儿不敢相信地一把抓住翠儿,上上下下将翠儿打量了个通透,“如果你是翠儿,你可知我们昨日何时遇见元灵人?遇见他时,发生了什么特别之事?” 莲儿眼睛瞪得溜圆地望着翠儿,心中暗自思忖道,“这个假冒之人一定不知道这是一个陷井,因为我和翠儿昨日根本没有遇见过元灵人。” 莲儿的问话,一下子把现场的每一个人眼球都抓住了,眼前之人是真是假,只此一答或许就会真相大白。 元灵人也被莲儿的问话吸引住,直勾勾盯着翠儿,思道,“我昨日赴天庭聚会不在宫中,眼前之人若是答错了,必定就是假冒之人。” “她会答得出莲儿的问题吗?”终日里不是为莄子心急如焚、便是为翠儿提心吊胆的凤宝,紧张兮兮地望着翠儿。 却见众目睽睽中,翠儿一会儿望着莲儿,一会儿望着夏侯和凤宝,一会儿又望着现场的每一个人,最后笑眯眯地对元灵人说道,“元灵人,莲儿昨日见到您没有,翠儿不知,但我昨日却是未曾遇见您呢。” “这不可能!” 熟料翠儿的回答竟让莲儿惊得灵魂出窍,“我亲眼见到翠儿被人用雷火灭成灰烬,我亲眼见到的……” “既然是你亲眼所见,那你倒是说说是被何人所灭?”凤宝冷不丁插进一句。 “是被、是被……”莲儿的眼光不知为何变得有点闪躲,她的口中虽然吐出了那个名字,但声音却非常的微弱。 “胡言乱语!”元灵人恼怒地训斥道。 夏侯莄知道元灵人为什么会恼怒,因为莲儿说出的那个名字她也听见了——“苏素飞仙”,苏素飞仙是二级真人兆巧的贴身仙官,三日前便与兆真人赴碧湖际天宫办事未归。更何况一向品性温驯的苏素仙人修炼的是御水之术,根本不会雷火之术。 但即使如此,这个名字依然让夏侯的心泛起了一丝涟漪。 哭着喊着的莲儿终是被元灵人等仙官带走了。 凤宝按捺住一颗不时大起大落的心,直到众人消失眼前,方才走到翠儿面前,将翠儿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方位、全视角看了个仔细,确认与翠儿一模一样,方才试探问道,“翠儿,你知道我是谁吗?” 原来,翠儿是只古灵精怪的鹦鹉,其他仙官都随莄子唤凤宝“凤宝”,唯独翠儿与众不同。 却见翠儿一脸招牌似的迷人微笑,缓缓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早晨起床时,你是我的凤婆婆,因为每天早晨你都会像个婆婆一样,婆婆妈妈念叨不停,拖我起床,帮我梳妆打扮;但晚上就寝时,你是我的凤妹妹,因为我曾在幼时与妹妹离散,每到就寝熄灯时就会忍不住想起她……” 一提到妹妹,翠儿眼中浮出点点晶莹的泪,虽微笑着,却看得让人心疼。 “翠儿,你真的是我的翠儿!”凤宝激动地哭了起来,一把将翠儿拥入怀中,哭得稀里哗啦,“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莄子和我,就这么无情地跑了……” 正说着,却听见一旁莄子一声惨叫,两人定睛望去—— 原来,相比重逢的喜悦,莄子心里更担心被自己撞得惨不忍睹的那个“血物”,早已焦急地将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可是哪里有“血物”的影踪?直到在床褥下翻出满是污血的绷带—— “那个被撞的……呢?”夏侯莄不知道怎么来称呼那“血物”,心里十万个恐惧。 “就是我啊。”翠儿笑眯眯地回答。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不认得……” 夏侯莄话虽这么说,后面的名字却情不禁吞进肚子里。 毕竟,当时酩酊大醉的自己将那“物什”撞得血肉模糊,惊慌失措之中,根本分不清是仙是魔是人是妖,只想着快救性命,哪还敢仔细端详。 如此想来,相比重逢喜悦,夏侯莄的罪恶感如烈火一般在心里熊熊燃烧, 原来,我竟撞了翠儿?! 原来,我竟将翠儿撞得差点挂掉?! 原来,我竟恩将仇报、十恶不赦?! 这么想着,一声“翠儿”,两眼泪光,一向大大咧咧的莄子轻轻地将翠儿拥在怀中…… 也不知抱了不知多久,突然想起她的伤势,又担心地松开怀中之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将翠儿瞧了个透彻,确认伤口已经痊愈,不禁大吃一惊问道,“翠儿……你昨日还伤痕累累,今日怎生好得如此之快?!” 还未待翠儿回答,凤宝已经气呼呼地在一旁咆哮道,“夏侯莄,你还好意思问?!叫你不要喝酒,你居然连禁令都敢破,现在好了,居然将翠儿撞得血肉模糊,还有脸问,我早就说了,跟着你这么不争气不上进的主子,还不如早早被天庭赶出去,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精灵!……” 凤宝一顿抢白,令夏侯莄脸蛋又是一阵白一阵红。这飞仙脸皮早已堪比城墙,涎着脸嘻皮笑脸地对凤宝说道,“世界上最最最好的凤宝,一定舍不得最最最爱你的小莄,对不对?” 凤宝白了莄子一眼,挽着翠儿向院子走去,只剩莄子一人在翠儿房间里。 “我是谁?这是哪里?为什么我能看到别人的心,听到别人心里说的话?” 这一宿,婼合无眠。冰释之水二次效力的发作,令她记忆再次由零开始。当清晨时分有人点灯,婼合索性起床,寻着灯光而去。 点灯的人是夏侯莄,夏侯家府很小,房间左右各设了一个小耳房,凤宝、翠儿的房间分别设在两个小耳房里。院子不大,只种了九棵清一色的银李树。 银李树浅浅粉叶如大小蝴蝶般满满当当,无花却似有花,每每清风吹过,叶微摇,蝶轻曳,总有三两片随风而去,随风而落,星星点点,淡淡清香弥漫。 不可思议,大大咧咧的莄子和暴烈天性的凤宝居然住在这样清幽小院里。轻轻走着,婼合已到莄子窗前。 透过纱窗,一脸惺忪的莄子正披上轻纱,打着呵欠,望了一眼铜花镜—— 不望则已,一望竟吓得跳了起来。 只见铜花镜里,莄子大大的黑眼圈如熊猫一般,更可怕的是白眼球里血丝狰狞。 “太恐怖了!”望着铜花镜里莄子的眼睛,翠儿听见了莄子心中无限悲戚的声音,“如此模样,怎么见他啊?” 他?他是谁?婼合正待看仔细,突然感觉到脸旁有丝丝热气,扭头正碰上一张肉乎乎的小脸,惊得差点失声尖叫,原来凤宝见婼合猫在纱窗旁,也好奇地凑贴上来,一边巴巴地往里望,一边悄悄地问“今天咋舍得起来这么早,床也不赖了,还巴在这儿看啥呢?” 婼合吐了吐舌头,故作镇定地开玩笑,“没啥,看美女。” 孰料话音未落,“举报!翠儿偷看小莄穿衣服……”凤宝的声音洪亮响起,惊得婼合连忙去捂她的嘴。屋里人早已听见,回过头来望着她们。 翠儿瞠目结舌,倒是凤宝大大方方地拉着她走进屋里,“我们仨还需要偷看吗,正大光明地看沙!” 待婼合尴尬地再看莄子时…… 第一百二十五章《明月篇》之寸步不离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莄子眼里全是大写地“妈呀”,哪里还有那个叫做“他”的人? “别看啦,别看啦!我要去妙妍府了。”莄子悻悻地边走边说。 “小莄,你已经很久带没有带我去妙研府了,离开了我,你总爱闯祸,让我提心吊胆,比如昨天……”一想到昨天一大帮天兵天将闯进家府,凤宝不禁一哆嗦,“不行,不行,从今天开始,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不要!”夏侯莄突然一声尖叫,把凤宝和婼合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不要?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一脸狐疑盯着小莄的凤宝声音更尖,把婼合的耳膜都快戳破了。 却见夏侯莄由惊恐脸一秒变成嘻皮笑脸,拉着凤宝的手,讨好地说道,“好凤宝,乖凤宝,我哪有什么事敢瞒你啊?只是你知道的……” 她对凤宝眨了眨眼,“凤宝要守护好我们的家,对不对……我发誓,从今天开始,我一定老实做事,低调做人,绝不闯祸!” “这天宫安全的很,有什么好天天守着的?!”凤宝冲着夏侯莄白了白眼睛,恨恨地说,“不行,我一定要跟着你!看看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说着,不待夏侯莄同意,凤宝已经唰的变成了一只凤首玉钗,插入她的头发。 婼合见状,心中不禁暗道,“我正愁不知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正好借这个机会跟着出去瞧瞧,于是也嚷嚷道,“我也要去!我也想去!” 说着,婼合变成一小串吊坠儿,飞入玉钗的凤喙中,还没落稳,便瞧见小莄眼中惊慌失措的心声—— “妈呀,今天可千万不能碰见他呀,否则凤宝还不灭了我!” “什么他?”婼合急急望去,只见小莄眼中晃过一个人的身影,未待婼合看清,夏侯莄已将凤钗速速拨去向脑后,莫可奈何地说道,“行行行,带你们一起去,可你们一定要答应我两个条件:一不要挡住我的视线,二要听话呀!” “知道啦,知道啦!”凤宝不耐烦地说道。 婼合也连忙应和。 刚出家府,便听见前方有一群仙官边走边议论纷纷。 婼合凑着耳朵去听,只见坐在一头油亮皮毛大黑熊灵宠精灵身上的蓝衣仙官压低嗓子对同伴说道,“这事可不得了了,搞得不好,天宫也要被搅进去。” “可不是嘛,城池失火,殃及池鱼,天界肯定要掺和进去的。”他身边矮些的黄衣仙官抱着一只乖乖猫咪灵宠精灵,踩着云驾,也小声附和,神情有些忧伤。 “殃什么池鱼?别想得那么恐怖。”一脸僵尸白的白衣仙官不屑地说道。当他说话时,他头上的白色毛帽动了动,婼合定睛一看,竟是一只滴溜溜转着眼珠子的白狐狸灵宠,眼神狡猾又傲慢,不知道在打着什么歪主意。 “妖王魔尊都翘辫子了,两界的王子公主也死的死,伤的伤,天界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这妖魔两界几千年的仇恨现在可好,火山爆发了,不灭掉一方,我看是不可能平息的。”蓝衣仙官的大黑熊冲得快了些,他不耐烦地踹了大黑熊一脚,回过头来,白了白衣仙官一眼。大黑熊被踹痛了,忍不住想发怒,望了望主人,最终还是委屈地将怒火吞进了肚子,老老实实放慢了脚步。 “这不正好吗?妖魔那些孽畜正好斗个你死我亡,两边都死翘翘,天地乾坤只剩我神圣仙族,多么美好!”白衣仙官冷冷笑道。他笑的同时,他的白狐帽也阴阳怪气地冷笑着。 “傻冒,你以为这天地间只有妖魔神仙三界啊?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了。”蓝衣仙官似乎很喜欢白眼,又白了白衣仙官一眼,杠着说_ “别说还有冥界啥的,听说在我们不知道的异次元,就有一个凡族呢,那里的族人虽然不会仙术魔法,没有灵力道行,但特别聪明,一般的神仙都不一定斗得过呢。” “问题是,据说他们战争的焦点离仙界最近的地方就在我们荆一州,仙界若要掺和,肯定首先动用的就是我们荆一州天宫的天兵天将啊。” 另一个看上去有些懦弱的矮胖仙官虽一直没吭声,他的灵宠却忍不住哆哆嗦嗦地嚷了一句,婼合寻声望去,这位仙官的灵宠竟是一只粉红色的小猪仔。 黄衣仙官的灵宠猫咪也忍不住附和道,“是啊是啊,据最可靠消息透露,前两日,兆真人已经赴界天宫开会去了,应该就是商量带兵掺和的事。” 听到灵宠猫咪泄露机密,黄衣仙官连忙去捂猫咪的嘴,并将猫咪狠狠地拧了一下,痛得猫咪哇哇直叫。 “怕什么怕?!”白衣仙官冷笑道,“越掺和越好,再浇一瓢油,让妖魔两族的战争之火越烧越旺。”这位爱冷笑的仙官,每每冷笑时,白狐狸帽便会与他一齐冷笑,听得人心里瘆得慌。 这好像是在谈论些仙界外的新鲜事呢,婼合正想尖着耳朵细细听,突然莫名感到一阵眩晕和头痛,她连忙定了定神,用全部的意念去支撑自己的神志,好一会儿,才舒服了些。 想着仙、妖、魔那话题接着会说些什么,婼合连忙定神去寻,谁知,那帮仙官早已不知所踪。 再看夏侯莄却宛若坐花轿般,一步晃三晃,晕着时间,急得婼合正欲催催,凤宝却早就尖着嗓子叫开了—— “小莄,你是几个意思?你都把我晃晕了,怎么还不乘云驾?人家都急着去做事,唯有你懒得抽牛筋。难怪你都成了老神仙了,道行还如此肤浅,等级还如此低下?你好意思吗?更重要的是,你对得起我这个跟了你几万年、出生入死的精灵吗?你真正是要气死我吗,我怎么会跟着你这不知羞耻不肯上进的主人?……” 凤宝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唠唠叨叨,又是骂又是凶,甚至恨不得急得哭,婼合好不容易清醒些的神志,感觉又被念晕了。 “别恼,乖凤宝,我走快些哈,我们家府与乐妍府这么近还乘什么云驾呀,我好久没运动了,需要伸展伸展筋骨,嘻嘻嘻……”夏侯倒是好脾气,一脸恬不知耻地讨好样。 “不行,必须乘云驾!”凤宝瞪着亮晶晶的圆眼珠,不给夏侯商量的余地。 “啊……那个……那个……”夏侯支支唔唔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上次撞翠儿时撞坏了,第二天怎么也不听使唤了……唉呀!” 夏侯莄一声惨叫响起时,婼合也被颠了个天翻地覆,半晌才看清原来凤宝正在一团怒火中拼命啄着夏侯莄的额头,三两下,夏侯莄的额头便滴出几滴血来。 “好凤宝,乖凤宝,饶了我吧,我保证两天内把云驾修好。”夏侯莄的模样甭提有多凄惨狼狈。 “饶了她吧,凤妹妹,我也被啄晕了。”婼合也帮着小莄求饶。 “小莄,你这个好吃懒做的家伙,今天要不是翠儿帮你说话,我绝不会饶过你的。你都是一千多岁的老神仙了,居然连云驾都玩不转,啊呀呀呀……”凤宝一腔怒气没处撒,气得又啄了两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住了嘴。 自苏醒以来,婼合在天宫也算呆了两日,早已瞧出夏侯莄与凤宝的关系有些特别。尤其是与这一路上所见其他仙官与灵宠精灵作比较,更是觉得不一般。 其他仙官与灵宠精灵之间均是主仆关系,唯独貌似神经大条、实则胆小懦弱的夏侯莄,在凤宝面前不仅没有多少权威,甚至还莫名揣着些怯意与讨好。 突然,婼合敏感察觉到一丝异样的目光,不知是敌是友,藏在某处隐蔽角落,悄悄窥视她们,婼合急忙寻去,那目光却一逝即纵,以致婼合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 “凤宝,你察觉到什么了吗?”婼合试探地问。 凤宝仍在埋怨夏侯,怒气还未消尽,尖着嗓门说,“当然察觉到了!” 婼合正想着果然是有异样,却听凤宝继续尖着嗓子说,“我察觉到小莄今生今世彻底完蛋了!”一语将婼合噎在了那里。 “或许确实是我多虑了。毕竟前两日刚受过大伤,现在仍处于失忆中。”有了这想法,婼合便重新将目光放到了一路的景致上。 天宫中,灵光四溢,仙气缥缈,亭台楼阁,若隐若现,花香鸟语,莺歌燕舞,美不胜收,婼合的眼神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最是一班班男女仙官。婼合原以为夏侯莄已经够美了,出了夏侯家府,才知天宫中的仙男仙女一个个宛若金童玉女,看得她爽心悦目,忍不住在夏侯莄头上摇来晃去地看。 好在仙官们身上的头饰、配饰很多都是灵宠幻化的,它们自顾自的在仙官们身上耍着乐着,甚至小声议论,所以婼合变成的凤钗坠子摇头晃脑,倒也不甚稀奇。 正瞧着,突然有位小仙女驾着云驾嗖地飞过去,速度太快,把凤宝都撞歪了,婼合就更不用说了,天翻地覆,地动山摇。 还没待两个小家伙归位,只听身边嗖嗖,飞过去的小仙女渐渐多了起来。 “前面出了什么事?”性子急的凤宝问夏侯莄。 唯独夏侯莄最不着急,也不乘云驾,慢慢趟着…… 第一百二十六章《明月篇》之催命之符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在人流中,若不留神,还以为她在倒退。 婼合也很纳闷,仔细观望身边飞过去的小仙女,只见她们有的满脸惊喜,有的眼带娇羞,总之兴味盎然地向前飞冲。再侧耳听闻,毫不费功夫便听见了小仙女灵宠们的此起彼伏的呼声—— “沈醒!沈醒!沈醒在前面!” “沈醒是谁?”婼合正纳闷,又听见身边跑过去两个小仙女的灵宠们相互议论甚欢—— “荆一州天宫极品男神沈醒来了!” “哇!哇!哇!” 连灵宠的眼神都是无限的花痴,可以想象州天宫极品男神沈醒是多么迷人啊! “难道莄子心里的他,便是这位极品男神吗?”婼合的心也被撩拨的好奇极了。 正思忖,一股淡雅异香飘溢而来,直沁入婼合心脾,令她神清气爽,好不惬意。 这天宫中原本亭台楼阁、云山云海无处不点缀着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妩媚娇艳,花气袭人,但这异香竟能于众香中脱颖而出,令人第一时间察觉并喜爱,令婼合啧啧称赞。 自闻到这异香,沿途花色由娇艳缓变淡雅,花品由百千渐归其一——雪梅。放眼望去,一枝枝雪梅洁白典雅,冰晶玉剔,如瑞雪,似祥云,自凝百种寒,更透千分傲。这境界,令人莫名涌出一种敬佩。 行九百九十九步,雪梅林后出现一片嶙峋的兰石林,各种兰草点缀其中,清新脱俗,精彩妙哉。石林中不乏大家落墨,或龙飞凤舞,或仙露明珠,各种精妙,各有千秋,更是惊赞妙绝。 复约行九百步,间有簇簇青翠玉竹点缀其中,再行九十九步,便只见玉竹,不见兰石了。绵绵青纱帐一般的玉竹林,在浮云漫雾中,若隐若现,若不是一帮花痴般的小仙女小灵宠在一旁叽叽喳喳,这景致将是多么幽静和清雅。 又行九百九十九步,绕过兰石林,便是一大片淡菊花丛,一朵朵菊花拔蕊怒放,花色或水清,或娇黄,或微粉,于秀丽淡雅中呈现千百种恬淡姿态。 经过“梅、兰、竹、菊”四景,婼合不禁觉得心境变得超脱而宁静,正赞叹,却忽现正前方云层之上浮现一座若巨型千瓣玉莲的晶莹宫殿,宫殿浮在空中,微微自转,玉莲花瓣似有生命,随风轻轻张合,最绝妙的是,花瓣之中的娇黄色花蕊之上,浮着一只百尺长超级大毫笔,宛若被隐身之人握着,笔尖向上,以天为纸,龙飞凤舞地书写着“妙研府”三个大字。字如花开,昙花一现,便消散不见,徒留书香悠悠。 再看那只大笔,却愤笔不辍,反复耕耘,“妙妍府”三个大字,书而散去,散去再书,字字闪闪发光,格外引人注目。 婼合正在感叹那字迹,苍劲有力,力透苍穹,既苍劲又不失飘逸,突然小仙女扎堆雀跃着,将婼合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穿越小仙女们的身影,就在她们目光的交汇处,一个衣袂飘飘的红衣男子正抱着双臂,倚靠着墙。他仿佛没有看见这帮小仙女,兀自闭目养神。虽然只在小仙女们面前呈现了半张脸,但依然令小仙女们觉得他身边的任何绝美景致都黯然失色。 天宫中有许多如画的美男子,但面前这一身艳丽红衣的男子竟然可以让骄阳朗月暗淡,让天地乾坤闪耀。 他的美是那般的不可一世,自带着耀人的光环。难怪小仙女们如花痴一般,看得目不转睛。 那男子静立了片刻,才缓缓睁开如梦似幻的眼睛,瞬间空气中便弥漫着撩人的魅惑,妙不可言。他回转头来,向小仙女们望过来,顿时小仙女们忘了如何呼吸。 “好帅啊!” “荆一州天宫第三的极品男神呢!” 半晌,仙女们的感叹声才此起彼伏。 “如此妖冶,也能封极品男神啊,看来这些仙女们的审美观还真是令人惊叹啊。那排行第一第二的男神岂不是更加娘?”听到仙女们的花痴言论,婼合有些好笑,暗暗思道,“夏侯莄眼中的他不会是眼前之人吧?” 于是,婼合牌吊坠故意晃来晃去,晃到夏侯莄的眼前,却见夏侯莄面无表情,视若无睹,径直走了过去。 “还好还好,至少夏侯莄是位正常的飞仙。”婼合正暗自庆幸,却突然被震得天翻地覆,原来凤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脑后呼的冲到了莄子的额前,浑身颤抖。 “凤宝,凤宝,你怎么啦?”婼合忍不住问,却见凤宝的眼睛里,心事重重——“天呐,为什么他又出现了?” “他?!”婼合心中一惊,顺着凤宝的眼神望去。 只见远远处,走来了一位书卷气浓的年轻男子,婼合的目光刚从妖冶的红衣男神处挪来,看到这一身素衣的男子,竟觉得有种清新雅致的感觉。这位仙官约四百岁模样,容貌清雅,目光柔善,只是一见到夏侯莄,眼中传来的心声十分怪异—— “唉,愈是不想碰到,愈是碰到。真教人尴尬……” 为什么见到夏侯莄会让他觉得尴尬? 婼合疑惑地望着他,却见他目光一撇,移到了别处。 婼合连忙去看夏侯莄,只见夏侯莄一脸的孰视无睹,冷若冰霜。可她眼中传来的心声却将她出卖,那心声似乎在不停的自我催眠—— “我没看见他,没看见他,没看见他……” 什么情况?! 婼合正想多探究点,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被移到了莄子的脑后,原来,凤宝心切地追着素衣男子的身影,在莄子的脑袋上实现了一百八十度乾坤大挪移。 那素衣仙官出了妙研府门,望了一眼在殿柱边侯着的沈醒,婼合似乎听见沈醒唤了一声“苏素”,二人便一前一后乘着云驾飞走。 直到与那素衣男子擦肩而过,夏侯莄的眼中才轻轻传来叹息,“唉,他不是与兆真人出门了么,为什么偏偏这时来妙研府?姐姐我一宿没睡好,诺大的熊猫眼就罢了,偏偏……刚才又被凤宝啄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唉!” 原来夏侯莄心中的“他”,正是这位素衣仙官——苏素! 夏侯莄入妙研府时,正逢第一副宫主三级真人兆巧的贴身文官苏素来宫,向妙研宫副殿主三级灵人青连子转达兆真人令。 苏素是个年仅四百岁的年轻一级飞仙,虽算不上极品帅哥,但容貌清雅,性格友善,与州天宫众仙官皆称兄道友,关系融洽。唯独每每遇见面若冰霜、目不斜视的夏侯飞仙,便感觉好似被一堵无形之墙挡在百米开外,既尴尬又生分,久而久之,两人倒也生成默契,你视我为空气,我见你如墙壁。 苏素、沈醒与三级飞仙耳心三人关系密切,常常形影不离,加上三人都使御剑术,被仙官们封为“荆一州御剑三仙”,三仙时常相约小酌、戏耍、练功、论道,如今天宫严禁小酌戏耍,他们便只练功论道。 昨夜在使御剑术时,苏素遇见一处疑惑,今日适逢兆真人赴界天宫有私事,得空一日,便约三仙解惑悟道。 来到桑黄林,身材魁梧高大的耳心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三人你飞我越,磋练两三个时辰,悟了些术法,待到午时,三个皆已浑身湿透。苏素想起兆真人吩咐,连连告别二仙,忙事去了。 却说苏素从夏侯莄面前经过之后—— 在婼合牌吊坠正上方的凤宝牌凤钗,彻彻底底的“疯”了! “啊呀呀呀……”凤宝拼命啄着夏侯莄,夏侯莄狼狈地护着头,却只防守不攻击。 婼合惊呆了,连忙化作翠儿去劝,一把抱住凤宝,冲夏侯莄嚷道,“还不快跑,小莄,这么下去会死人的!” 披头散发的夏侯莄闻言,连忙抱头鼠窜逃走。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拦着我,我要杀了她!”凤宝仿佛一个已经点燃的炸药,全身炸了毛。 婼合拼命抱着浑身气得发颤的凤宝,好言好语安慰道,“好妹妹,别生气,这样生气真的会死人的,还没等小莄挂,你自己就先气炸了……” 劝了半晌,怀中的凤宝终于不再咆哮乱吼了,却仍抖抖缩缩,只听凄厉一声呼唤“翠儿——”,凤宝便哭得稀里哗啦了。 “好妹妹,别哭,别哭……”听见凤宝的哭声,婼合挺心疼。 却听凤宝边哭边絮絮叨叨说道,“小莄命怎么这么苦呢?这个人已经让她死了两次,为什么又出现了……她明明知道这个人是她的催命符,为什么她就是不逃走呢,呜呜呜呜……” 什么“命苦”? 什么“死了两次”? 什么“催命符”? 婼合听得心中一紧,连忙扶着凤宝的双肩,关切问道,“好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却见满面泪痕的凤宝,对婼合说道,“翠儿,你就别问了,总之都是痛苦的过去,怪只怪小莄太专一、太痴情、太天真……” 见凤宝不愿说,婼合不好再问,却见凤宝眼中浮现一幅悲惨的画面,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两幅! 一幅是400岁左右的夏侯莄,嘴角渗着殷殷血迹,双目紧闭,面白若纸,凤宝哭着呼唤着。 一幅是800岁左右的夏侯莄,嘴角亦渗着殷殷血迹,双目紧闭,面白若纸,凤宝亦哭着呼唤着…… 第一百二十七章《明月篇》之因为是你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却说阿志回到军帐中,从前堵在心中的许多不清不楚情绪突然明朗许多,消散许多。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加上这件,自己已经穿了林吾三套衣裳了。之前两件早已洗得干干净净。其中,从寝宫结界逃出时穿的那件,被撕了很大几条口子,他用了好几个晚上,缝了拆、拆了缝。 或许,应该寻个时候将它们还了。要不,就明天吧。阿志将两件衣裳精心叠好。 至于身上这件,以后洗净后再还。他放好衣裳,来到铁兰军营。如今比不得从前,做了铁兰近身军侍,得早些强大起来,才能不辜负铁兰和婼合的厚望。 来到铁兰军帐时,铁兰恰好不在。夜幕降临,阿志挑灯看了约两个时辰的书,铁兰突然回来了。 “阿志,迅速通知所有千夫长、百夫长、什长到中军大帐集合!” 见铁兰语气严肃,阿志猜想定有大事,连忙应了声“是”,便速速掀帘而去。 没多久,中军大帐中人头攒动,阿志清点人数后,向铁兰报告人已到齐,便领命退下。就在退出之时,他听到了一个重大军事信息。 “妖魔交界已发现魔军气息,预计魔军不少于百万。当前,经研究,决定由昭将军挂帅,从中路迎敌,蛮将军率军攻守左路,林将军率军攻守右路。剩下七军,在营中随时待命……” 吾哥要出征?! 阿志心怦怦直跳。他回到营中,拿了床头叠好的衣裳,便朝林吾军帐跑去。 可是,此时林吾并不在军帐之中,近身侍卫黑子亦不见。 阿志唤了两声,没人应答,便掀帘而入。军帐里乌七八黑,空空如也。他将衣衫放在了林吾枕边,心中有些怅然若失。怔了怔,便朝林吾中军大帐走去。 此时此刻,林吾中军大帐灯火通明,军令声声。军士们如梭进出,一片紧张忙碌。 阿志从小对沙场征战充满向往,若不是灵力异于常人,或许毫不犹豫选择铁马生涯,从此世间便少了一个柔美男妖,多了一个热血男儿。 如今,心中不知不觉牵挂着某个人,恨不能陪他出生入死。可惜自己灵力差、法术差、身手差,不仅不能帮衬他,反倒会成为他的拖累。 军中大帐不时传来调遣声,高亢,频繁。虽听不清具体内容,阿志却打心底对林吾更加奉若神明。 晚来更深,冷月如弦,刁斗声声,更显幽静。不知过了多久,调度似乎结束。人影散去,林吾终于走了出来,正低头思虑什么,黑子跟在其后。 等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他,阿志向前走了两步,说不清害怕什么,竟又后退三步,慌忙躲进林间。 高大魁梧、剑眉星目的林吾,天生帅气,愈是大敌压境,愈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不知何时,才能如吾哥一般,有如此才干气魄,笑傲战场?阿志定定望着林吾远去的身影,直到林吾拐弯不见,他依旧痴傻发呆。 却说林吾一心思谋战场之事,虽隐隐感觉背后有光,却无瑕顾看。直到回到军帐中,思谋妥当,正欲上榻,方才发现枕边衣裳。 阿志?! 第一件衣裳是阿志昏迷后,林吾亲自换的。 可是第二件…… 林吾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阿合?! 早就猜出阿志就是阿合,但未料到看见第二件时,林吾竟像一个青涩少年一般,心怦怦乱跳。突然,他想到了从中军大帐出来时背后的目光,转身飞去寻。 时间过了那么久,未料到,那人竟还在林间发怔。 “阿志!”林吾轻唤一声。 “吾哥!”正愣怔的阿志,眼见气宇轩昂的林吾突然出现面前,一时之间竟唤了从前昵称,待醒悟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呆呆望着林吾。 却见林吾笑了,笑得很爽朗,“好久没有听到你这么呼唤,我一直在等。” 原本以为林吾会生气,原本以为真相大白时自己很难堪,未料到听见林吾的话,阿志的眼中竟有些潮气。 不能哭。阿志忍住泪,亦笑了,“吾哥,当初阿志收了玉带剑,便下定决心,一生一世珍藏。如今,吾哥即将上战场,阿志却身无一物相赠……” “别急,”林吾并不介意,笑着回答,“阿志,待吾哥打了胜仗回来,再向你讨,可好?”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阿志笑着向前伸出手掌,林吾爽快地与之击掌为定。 就在二人手掌相合的霎那,阿志手指突然插入林吾指间,十指相扣。 这个动作,一下子点燃林吾满身热血。林吾愣了一下,手臂往回一带,阿志便被拉至林吾面前。 二人微距离定定立着,呼吸急促炽热,胸膛起伏剧烈,氛围暧昧氤氲。 “对不起,阿志……”林吾用尽全身意志,抵抗自己对阿志的进一步“侵犯”。 “吾哥……”阿志本想问林吾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谁知刚唤出声,便听林吾说道,“别说话,我怕自己抑制不住……伤害你!” 比阿志高半个头的林吾,目光越过阿志头顶的发缕,怔怔望着前方。 心跳飞快的阿志,突然猛的抽回自己的手,趁着林吾恢复冷静,他飞快啄了一下林吾的脸,轻声说了一句“我不害怕,因为是你。我会一直等你!”转身便逃走了。 半晌,林吾仿佛才从梦中醒来,浑身忍出一层晶晶细汗。却觉得脸上又酥又麻,心中仿佛吞了蜜一般,脸上露出浅浅的笑。 而当妖后应琳醒来之时,正躺在一个陌生房间里一张陌生床榻之上,头很沉,懵懵的。她想爬起,突然听见屋外似乎有人说话,一男一女,声音都是有些熟悉。 只听男的幽幽说道,“师妹,你这是何苦?” 女人的声音很嘶哑,却似乎在苦笑,“世上男人最无情,一旦变心,便不闻不顾。” 男人幽幽叹了口气,“所以,你亲自设局杀了他。在尸体上施毒,宁可误伤与你无怨无仇的妖帝家族。” 妖帝家族? 听到他们提及亲人,妖后应琳的心瞬间纠了起来。 “我这也算是帮你肃清了他们,将她重新还予你。”女人的笑声很邪恶。 “师妹,……你何时变得如此可怕?”男人惊疑问道。 “可怕?!哈哈哈哈”女人笑了,笑得既恐怖又凄凉,“我说过世上男人最无情,我之所以变得如此可怕,也是拜你们这些无情男人所赐!” 男人再次幽幽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并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无情。” “你想说,你便是例外么?”女人笑了,反问道,“见到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瑶雨姬,你还不是将我忘记。” 瑶雨姬?! 妖后应琳惊得险些叫出声来。顿时意识到屋外之人,女的是鬼母,男的是琼玉子。难怪方才女人恐怖的笑声那么熟悉。 只是,琼玉子为何会出现? 正吃惊,却听屋外传来琼玉子无奈的声音,“师妹,从头到尾,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已经嫁给了魔王,我又怎能再去破坏你的幸福?” “所以,你就随便找一个长得像我的女人,与她长相厮守、一生一世?”鬼母质问的声音咄咄逼人,“从此不顾我死活,不与我相见,不是无情是什么?” 什么叫像她的女人? 瑶雨姬竟与鬼母长得相像吗?!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想,我也不想再解释什么。”琼玉子轻轻说道,接着传来脚步,似乎想离去。 “师兄”,突然,鬼母崩溃了,哭着喊了一声,似乎抱住琼玉子,脚步声亦随之消失,“我错了,”只听鬼母哭着说道,“那时我太年轻,我不该放开你,去选择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因为我的错,我已经付出了玉儿的性命,和我自己的……一切,求求你,原谅我!” “师妹,当初是你自己选择魔王,放弃我们青梅竹马恋情,我不怪你。”琼玉子轻声说道。 青梅竹马恋情?! 鬼母与琼玉子曾经是恋人?! 妖后应琳十分震惊,却听琼玉子又说道,“不存在什么原不原谅。但你偷偷骗雨姬喝下冰释之水,设下暴毙假象,斩断她与我的情缘,还将她送给妖帝,我绝不能原谅!” 什么?! 这句话信息含量太大:一是瑶雨姬曾喝下冰释之水;二是瑶雨姬并没有死;三是瑶雨姬与琼玉子被人设计“阴阳两隔”的假象;四是瑶雨姬被人送给了妖帝…… 原来,我就是瑶雨姬! 妖后应琳被震得外焦里嫩。 原来,鬼母一直说,曾亲眼见有人喝下冰释之水,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妖后应琳本人! 应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听屋外传来鬼母哭喊的声音,“师兄,你明明是喜欢我的,要不为什么会找一张像我的脸来代替?甚至过去了这么多年还忘不了她?” “师妹,”素来温文尔雅的琼玉子终于肃然说道,“你错了,或许一开始,我接受雨姬,确实有这个原因,但最终雨姬赢得了我的心。自你出嫁的那天,我便放下你,但自雨姬离开我的那一天,她就一直在我心上,从未离开过!” 说完,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近。鬼母凄厉地哭了,却又凄厉地笑了,仿佛疯了一般,喃喃自语,“什么放下?什么赢得?不过是花言巧语。真正的原因,……” 第一百二十八章《明月篇》之蚀骨之蛊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分明是她还美人如玉,我却鬼颜狰狞。我早就说过,世上男人最无情,一旦变心,便不闻不顾……” 琼玉子进屋时,躺在榻上的妖后应琳正愣怔地望着门口。他望了望奄奄一息的妖后,心疼地问,“都听见了?” 妖后应琳怔怔望着他,有些发傻。不管鬼母与琼玉子所说的是真是假,这一些都像在编撰别人的狗血故事,妖后应琳没办法接受。 愣了半晌,她突然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我的孩子们怎么样了?” “救出了四个。”琼玉子答道。 “还有谁没救出来?”经历爆炸重伤的妖后应琳虽有些焦急,却有气无力。 没有救出的那个,正是榻上之人最关心的那个,琼玉子不想伤害她,正寻思着如何开导,却听妖后应琳轻声问道,“是合儿吧?” 看见琼玉子的表情,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琼玉子不想欺骗她,只好点点头。 未料,妖后应琳脸上的焦虑竟渐渐化作浅浅的笑,轻声叹道,“还好是她。” 不得不承认,妖后应琳一直是铁石心肠。婼合经历生死,早已百次千次,每每起死回生,皆因拥有人人艳羡的万劫不复体质。可焰儿、冰儿、妗儿、迪然不同,妖后应琳已经失去瑿然,绝不能再失去其他几个。 “合儿现在还在大殿中吧?”与其说是在问琼玉子,不如说妖后应琳正自言自语。 “大殿塌陷了,”琼玉子定定望着浑身伤痕累累之人,不确定下一句会不会让她崩溃,“我走之时,能确定废墟之中……没有一丝生命气息。” “那她,就一定不再那里了。”妖后应琳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焦急,“冰释水二次效力已经发作,合儿的记忆将彻底丧失,我必须在魔族之前找到她,绝不能让她落入恶人之手。” 妖后应琳强按着浑身的不适,挣扎着爬起来,却感觉天旋地转。 “快躺下,你伤得很重。”琼玉子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将她按在床上。 妖后应琳躺下后,神智方才复元了些,突然发现琼玉子正扶着自己的双肩,心疼地凝望自己,连忙将他推开。 “雨姬……”琼玉子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终于咽了下去。 “对不起,洞主。”妖后应琳抱歉说道,“虽然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和孩子们,但无论如何,我已是有夫君、儿女之人,纵是……” 想起妖帝被魔族设计害死,应琳眼中有些晶莹,“纵是夫君已经不在,但我贵为一界之后,在乱世之中,肩上担子不能随意卸下。” “雨姬……”听到这些言语,琼玉子并未恼怒,而是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已不记得从前的一切,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如果你不喜欢我像从前一样称呼你,请你告诉我你现在的名字,好吗?” 妖后应琳不相信琼玉子从未听说过自己的名字,但她仍坦然迎上琼玉子明亮的眼睛,大方说道,“本后姓应名琳。” “很好听的名字,和从前的名字一样好听。”琼玉子凄然笑着。见妖后应琳仍挣扎着爬起,想去寻婼合,琼玉子一把抱住她,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 “求你,不要动。爆炸时你靠得太近,受了严重内伤,我渡了千年灵力才保住你性命……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求你不要出去,好好养伤。” 千年灵力?!听闻此言,震惊的妖后应琳暗自审视自身,方才发现确实如此…… 待怀中之人平静,琼玉子才轻声说道,“别急,冰释之水并非传说中那么神奇。” 此言一出,妖后应琳不解地望着琼玉子。 “你自己便是最好的例子。”见怀中之人不再挣扎,琼玉子松开怀抱,坐在床榻边轻声说道,“还记得上个月,当你重新回到我身边,我已经发现端倪。若不是雨姬本人,不可能拥有一模一样的容颜、神情、才华、厨艺。冰释之水或许只能让大脑忘记情感,身体的记忆却保留着。” 见妖后应琳仍然不解,琼玉子耐心解释道,“不知你有没有发现,某些事,现在的你似乎从未做过,可是却不可思议地得心应手?” 回想起当初鬼母向自己解说琼玉子喜好时,妖后应琳虽然从未见过这个人,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可就是觉得这个人、这个名字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特别是当鬼母教做琼玉子喜爱的酒菜时,妖后应琳竟觉得自己极有天赋,一点即通。 难怪初见他时,心中莫名涌现异样情愫。难怪步入白莲云房,与他翻云覆雨亦不抗拒。 妖后应琳苦笑一声,“合儿饮下冰释之水,没多久便恢复记忆,而我……或许,她比我爱得更深更不顾一切。” 这句话,令琼玉子有些喜色。听话听音,妖后应琳显然已经默认曾经饮下冰释之水。于是,琼玉子微笑着安慰她,“不是这样。合儿体质与我们不同,冰释之水在她体内并未发挥最大效力,甚至永远不能发挥最大效力。” “可是,二次效力究竟会对她产生多大的影响?”妖后应琳关切问道。 琼玉子笑了,“其实,并没有什么二次效力,不过是师妹在骗你。若是没猜错,师妹应在很早以前,便在合儿身上施下蚀骨之蛊。” 蚀骨之骨?!妖后应琳闻所未闻。 “当初师尊传给我师兄妹冰释之水和蚀骨之蛊,一个可以使人忘记爱恨情仇,一个可以教人生不如死。若是两相结合,两种效力都可发挥至极致。师妹选择了蚀骨之蛊,冰释之水便落入我手中。” 谈起往事,琼玉子幽幽叹了一口气。 “看来师妹应是很早就推算出合儿是妖神。趁妖神之质尚未显露,便将蚀骨之蛊给她施下。再加上后来的冰释之水,所以才有二次效力之说。”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妖后不明白。 “因为复仇。”琼玉子望着妖后美丽绝伦的脸,说道,“若是我没猜错,师妹给合儿施下蚀骨之蛊,一是为了之后冰释之水发挥最大效力;二是若是有一天妖神强大了,此蚀骨之蛊便可以控制她。” “控制?!”妖后应琳听得心中一片后怕。 “不错,正是控制。为什么蚀骨之蛊称之为蛊?”琼玉子没有展开说,但妖后应琳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担心地问道,“我合儿若是真的被控制了,该怎么办?” “别怕,师妹这如意算盘打得太天真。”琼玉子笑了。 “天真?!”妖后应琳不明白。 “对,太天真。她以为蚀骨之蛊与冰释之水效力无敌,她以为利用蚀骨之蛊可以控制妖神,可是合儿却不仅仅是妖神体质……” 不仅仅?!妖后应琳再一次震惊了。 却听琼玉子接着说道,“合儿其实……是妖魔仙冥之神。” 妖魔仙冥之神?! 妖后应琳细细琢磨着,心中豁然开朗: 难怪婼合拥有万劫不灭之体,因为她是冥神! 难怪她可以轻易得到万生万物灵力,因为她是仙神! 难怪她无师自通可驾御各种法术,因为她是妖神! 难怪她震怒之时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因为她是魔神! “她是世间的奇迹,可以率领妖魔仙冥共循规矩,走向大一统世界,但若是误入歧途,便是世界末日制造者,任谁也无法阻挡世界崩塌。”琼玉子一语道破天机。 头一次听人如此说婼合,妖后应琳刚刚平息的心又焦急起来,“那……我们得赶快找到她,不能让她被恶人利用。” “别怕,”琼玉子却笑了,“我相信合儿,见到她的第一眼,我便知道,她心有大善。” “可是蚀骨之蛊加冰释之水,我们不能大意啊!”妖后应琳不敢心怀侥幸。 “与其去找合儿,不如去找合儿至爱之人。”琼玉子笑着说。 “为什么?” “因为,合儿心中有真爱,而且爱得纯洁,爱得真诚,爱得热烈。”琼玉子温柔地望着妖后应琳,“就像从前的我们……” “哈哈哈哈哈哈……”未料到,鬼哭狼嚎一般的笑声在二人身后刺耳响起,“不错,正像从前的你们!” 面容狰狞的鬼母出现在门前,纵情嘲笑道,“一个道行多高,却高得连所爱之人生死假像亦看不破。一个爱得多痴,却痴得饮下一滴冰释之水便不记得所爱之人。” 琼玉子没有回头,亦没有去驳斥鬼母,只是抱歉地对妖后应琳说道,“对不起,雨……应琳,是我太孤傲、太轻狂,是我对自己的爱还没有足够的理智,才被假像蒙蔽。几百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你,今后更不会轻易放弃你!”琼玉子微笑着,笑得十分凄凉。 妖后应琳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地说了一句,“我相信你,玉郎,雨姬一定会原谅你!” 这句话,惊得琼玉子与鬼母纷纷侧目,却听妖后应琳幽幽说道,“我从来就不是一只墨守陈规的女妖,谁对我好,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琼玉子十分感动,当他含着泪启唇欲唤之时,鬼母却淌着泪狠狠瞪了妖后应琳一眼,转身飞走了。 而此时此刻,在一个朦胧冷清的宫殿里,还有一个人醒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明月篇》之婵与洛不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你终于醒了。”一个清秀的女人坐在他身边,浑身散发着莹莹光芒,仿佛月亮一般。 月魄轻轻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已经认不出我了,是吗?”那女人凄然一笑,淡淡说道,“我是女月神,名娟。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名婵,是这世界的男月神。200多年前,他为了一个爱他的卑微侍女,放弃了高贵身份,不知所踪。” 女月神娟冷冷追忆着,月魄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给自己讲这些,一头雾水的听着。 女月神娟望了望远方,目光仿佛落入从前的回忆,自言自语着,“无情无义了上万年的男月神婵,从不轻易言笑,在我的记忆里,他便仿佛一个木头人,似乎谁亦不能在他心里惹一丝涟漪。可是有一天……” 女月神娟幽幽叹了一口气,“有一天,他留下一封书信,悄无声息去了,不管我能否承担起双倍的事务。我用了一百年,才适应了他不在,又用了一百年,才找到了他。” 她突然望着月魄,轻声唤了一声,“婵,你还记得我吗?” 月魄十分惊讶,面前这浑身泛着荧光的女月神,为何要称自己婵? 却见娟眼中浮起一丝哀怨,对着月魄说道,“你若是爱她,为何当初不告诉我?我绝不会赐她一死。可是你分明是无情之人,究竟何时被她偷去了心?” 女月神娟心痛地望着月魄,眼中缓缓淌出一滴晶莹的月神之泪。泪水划过她美丽的面庞,滴落空中之时,化作一颗美丽的月魄树种子,温柔释放着莹莹光芒。 突然,月魄想到了洛不曾经说过的话—— 你是一棵珍贵的月魄树。 “原来,我就是这样一粒种子。”月魄轻轻接住那月神之泪,叹道。 “看来,你是真的……将从前忘得一干二净。”女月神娟非常戚伤。 心地善良的月魄想帮她拭泪,可是抬起手来,怔在空中良久,又轻轻放下。 就在放下那一霎,女月神娟抓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跟我来。” 于是,在女月神娟的带领下,月魄来到了一间清雅的书房,房间设施简单,一张书桌,一席坐毯,点点繁星,藏着书卷。窗外是疏影横斜的月魄树,冷清而幽静。书桌旁浮着一个大写的“禁”字,更增添了清冷的感觉。 从未来过此处的月魄,却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特别是空气之中,脉脉散发着淡淡幽香,“这香味……?!” 月魄一时愣怔。 “很熟悉吧?”女月神娟淡淡问道。 “唔。”月魄轻轻点点头。这幽香与当初洛不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当洛不饮下冰释之水后,便不曾再闻过。 “或许我早该发现,从前的你连香味都禁,直到她来到你身边。”女月神娟凄然一笑,“她总是做一些我们不能接受的事情,无论我怎么训诫,她总是一笑而过,比如这幽香,我和你起初都是拒绝的,可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我们渐渐的也便接受了。但她却得寸进尺。” 女月神娟脸上神情突然陡转直下,有些激动地说道,“她一个小小的侍女,竟敢爱慕高贵的月神,实在是太不顾廉耻……我绝不允许这种有辱高贵血统之事发生!” 可是,说完这一切,女月神娟又陷入了迷茫,她轻轻抓住月魄的双肩,有些神经质地感叹道,“我们是月亮之神、冷清淡漠的月亮之神、不需要有任何情感起伏的月亮之神,上万年,我们都这么过来了,为什么你会为了她放弃了你自己,也放弃了与你相依相伴的亲妹妹?!” 这上万年,女月神娟习惯了与男月神婵一般,极少哭,极少笑,极少言语,亦极少情绪起伏。 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再见到婵,她很想痛痛快快地哭、痛痛快快地笑、痛痛快快地抛出心底的话。 “婵,你就算想笑,也应该对着我笑。就算你想哭,也应该对着我哭。就算你想改变,也应该对着我改变!因为我才是你最最亲密的人,我才是陪伴了你上万年的亲妹妹!呜呜……” 女月神娟觉得委屈极了,情不自禁扑入月魄怀里,淋漓尽致哭了起来。 月魄有些手足无措。虽然娟自顾自说了那么多,自己却没有一丝一毫关于婵的记忆。 但他还是很心疼娟,一个女子孤独万年,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事情。 “辛苦你了,”月魄努力把自己当作婵,温柔地安慰着娟。 听到月魄的这句话,娟惊讶地从他怀中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你真的变了,好温暖。” 她静静偎着月魄怀中,直到平复心绪,方才递给他一封书信。信是婵200多年前写给娟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八个仙族文字,“此生了矣,不若偕去”。 当看到这隽秀的字迹,月魄突然有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一时之间,脑海中千翻万涌各种画面,多得令他应接不瑕,无法承受。隐约中,月魄似乎听见娟说了些什么,却听不太清,渐渐的便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女月神娟已在天庭之中。 月魄睡在床榻之上,隔着纱帘,望着窗外的月魄树,有一刻心境仿佛回到从前的婵,日日做着相同之事,周而复始,了无生趣。沉默万年,孤独万年,麻木万年,早已忘记生之意义。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位美丽的小侍女。 那一日,婵一如从前,目不斜视看着书。突然闻到一种幽幽的淡香。婵素来不喜香,但那幽香不知为何,沁人心脾,令人惬意。 婵没有抬头,换了种姿式,继续读书。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如琼脂般嫩白的手指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那手指指了指一个极其潦草的文字,笑着问道,“咦,这是什么字?” 声音十分悦耳,仿佛一股清泉,融入婵干涸了万年的心。 原来,新来的小侍女收拾完房中之事,不知何时猫在婵身边,一同看着书。 只是习惯淡漠的婵没有理会,翻了一页,正准备继续往下看。孰料,一张笑盈盈的脸突然遮住书扉,呈现在他面前,“公子,那到底是什么字呀?” 那张笑脸,看得婵万年不惊不扰的心,突然漏跳了一下。 “洛”,当那个字轻轻从口中吐出,婵自己都骇了一跳。 我竟然……回答了她的问题。 上一次说话是多少年前,婵已经不记得了。 正懵怔,却听小侍女甜甜回答道,“谢谢!”。 “不……”婵正待说“不客气”,刚吐出一个字,便咽了下去,他还不习惯与人说话。 “月哥哥,你的声音真好听。我正巧还没名字呢,‘洛’‘不’,真好听,就叫洛不吧。”小侍女笑嘻嘻地离开了。 为什么……她没有名字? 不对,这不是重点,她竟然唤我“月哥哥”?! 婵怔怔望着洛不,却见洛不即将踏出书房门时,突然回头来,对着婵莞尔笑道,“谢谢月哥哥,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说完,洛不便哼着歌跑开了。 直到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婵才震惊发现,自己的目光不知何时离开了书扉,一直追随她的身影。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婵不习惯自己的条条框框被打破。 第二天,感知到她快来了,婵故意捧着书装睡。他不想再和这个仅见一次面的陌生小侍女说话。 洛不很快收拾妥当。不出婵所料,她靠了过来。见婵托腮睡着,便凑在他身边看了会儿书,方才离去。 感知到洛不离去,婵睁开了眼睛,突然觉得自己的做法很幼稚好笑,便笑了笑。 可是,当他嘴角勾起之时,婵突然发现,许久许久不曾有过的笑容又回到了自己脸上。 习惯又被打破,婵的笑意逐渐在唇角变僵…… 第三天,婵有些纠结,装睡?亦或不装。 可是纠结对他来说,亦是一件新鲜事。婵对自己不停地打破习惯有些恼羞成怒。 当她的脚步响起,婵瞬间闭上了眼睛。 洛不收拾完一切,如从前一般看了看书,可是看着看着,又遇到书写潦草的字。 “月哥哥,这是什么字?”当洛不抬起头去看婵时,才想起婵正睡着。 婵睡着的时候真好看,眉眼如画,清秀逼人,浑身泛着淡淡的月光,温柔而美好,看得洛不有些发痴。 洛不轻轻放下书,托着腮去看婵,半晌方才轻声说道,“月哥哥,你……”那话只说了一半,便弱了下去。 婵侧耳去听,却还是没听清。洛不却转身走了。 “她说什么?” 这个问题纠扰了婵一日一夜。素来对任何事提不起任何兴趣的婵,对这个问题表现出浓厚兴趣。 他太想知道答案了,于是第四天,他决定不再装睡,去问她。可是等了一日一夜,洛不却没有来,来的是另一位小侍女,那小侍女身上没有洛不的幽香,婵竟觉得有些失落。 第五天,来的亦不是洛不。 第六天,等得有些烦躁的婵终于决定不再等待。他打开书房的门,装作静静散步,满月宫寻找洛不。直到在一棵月魄树下,方才嗅到那幽幽的淡香。 此时此刻,洛不正小心翼翼地用着小刀,在树杆上一刀一刀刻着字。 “如果我是月魄树,我会觉得……很痛。”突然,他开口说了一句话。 第一百三十章《婼合篇》之神魂‘电’倒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听到这句话,洛不手中的小刀颤了颤,便落了下来,刀刃插过她的脚背,只听“唉哟”一声,洛不捂起脚。 婵突然感觉有种陌生的情绪——似乎有些心疼,他正欲上前,却见洛不明媚笑着抬起头来,“月哥哥说的对!真的很痛。” 说完,她面对月魄树跪下,乖乖拜了拜,口中喃喃说道,“月魄树儿,对不起啊,洛不知错了,从今往后,天天都来照顾你,希望你能原谅我!” 看着洛不知错就改的模样,婵“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洛不闻声看去,明媚笑容浮在婵如画的眉眼里,仿佛春风一般清新,宛若夏月一般温润。 “月哥哥,你笑的时候……真好看。”洛不痴傻地望着婵,心中默默感叹着。 一丝柔情蜜意萦绕在二人心间。 “知错即改,孺子可教。”婵故意笑道。洛不亦笑了。 笑了会儿,婵轻声问道,“何以这几日没有到书房来?” 洛不扬着脸来,撇了撇嘴,“吔,月哥哥不想见我,我岂敢再去?” “我几时不想见你?”一语方出,婵突然意识到洛不已发现自己“装睡”,不禁有些脸红心跳。却见洛不抿嘴笑着,婵便亦笑了。 “明日来吗?”他轻声问道。 “来哪里?”洛不一脸“疑惑”地反问。 “明,知,故,问。”婵笑着却不点破。 洛不亦笑而不语。 “我明日……亦在书房看书。”离开的时候,婵突然轻轻一语,一抹浅浅烟霞染上他的面庞,看得洛不心中好欢喜。 自洛不来到月宫,她仿佛一只灵巧的水车,将婵一潭死水的内心世界搅得美妙而悦动。月宫之中从不乏美女帅哥,可是从没有一个人能在婵心中泛起涟漪。 或许这世上,缘份早注定,不是那个人,便破不了沉年死寂,化不了万年玄冰。 就当女月神娟依然对万事万物无感之时,男月神婵的心已悄无声息发生翻天覆地变化,只是娟没有察觉而已。 事实上,没到第七天,洛不便来了。 当婵离开之时,手脚麻利的洛不三下五除二,便做完手中活计,天擦黑时,她蹦蹦跳跳来到书房。可是书房之中并没有婵的身影,洛不有些失望。 月光如水一般,轻轻照拂书房。 洛不缓缓走了进去,学着婵的样子,坐在书桌之前,正欲捧起婵放置一边的书,突然发现桌上有一只小小药瓶,她记得从前收拾书房时从未见过,便打开闻了闻,一股红花的味道扑鼻而来,不禁心中一紧,“难道他受伤了?” 于是,洛不飞奔至婵寝宫之外,那里已经一片漆黑。她怔怔望着寝宫,不知站了多久,方才回到自己房间。 这一夜,洛不没怎么睡,天未亮便起身忙开了。忙一会儿,便往书房中瞄一瞄;再忙一会儿,再往书房中瞄一瞄。 直到婵的身影出现洛不眼中,她连忙飞奔上去,从上到下,从左往右、从前至后看了好几圈,确认没有一处伤痕,方才舒了口气。被看得一头雾水的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洛不已经飞走了。 从前,洛不喜欢在上午入书房做事。第七日,洛不争分夺秒做完全天活计,直到午时才跑入书房,刚踏入房门,便听见婵的声音徐徐飘来—— “我以为你今日不来了。”望着气喘吁吁的洛不,婵淡淡说道。 “我刚忙完今天的事,以为月哥哥吃饭去了,便想在书房候着。”洛不嘻嘻笑道。 “唔,我正准备吃饭。”婵不动声色说道。 听闻此言,洛不才发现婵书桌边放着一个小小餐桌,桌上摆着六七样精致菜品,还有两副碗筷,不禁怔怔问道,“月哥哥,有客要来吗?” “嗯”,婵点点头。 洛不不好意思地笑笑,后退两步,“那……我迟些来。”正欲退出,却听婵说道,“等的……就是你。” 主仆……同席?! 洛不虽有些高高低低,但月宫中的大规矩还是懂的,不禁愣怔。却见婵温柔笑着,“你若再不入席,我便要开动了。” 一时之间,洛不欣喜不矣,也顾不上什么主仆约束,宛若小鸟一般飞过去,嘻嘻笑着坐在婵对面。 “早上……为什么要那样看我?”婵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早上?”洛不正端起碗筷,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吐了吐舌头笑道,“我以为你受伤了。” “真傻……”突然,婵感叹一句。 洛不听得莫名其妙,却见婵伸出手来,问道,“药呢?” “什么药?”洛不不太明白。 “昨日放在书桌上的药。”婵轻声说道。 “哦,”洛不连忙从怀中取出小药瓶,递到婵手中。却见婵站起身来,走至她面前蹲下。接下来的婵的言行,令洛不大吃一惊,只见他轻轻抬起洛不的脚,又轻轻脱去绣花鞋,心疼说道,“见到药瓶,不知道先为自己上药么?” 昨日被小刀擦伤的地方伤了些皮,对顽皮长大的洛不来说,这种小伤约等于无,早已忘得干干净净,未料到婵竟放在心上。 一时间,这个活泼有余的小姑娘挺感动。但感动之余,又有些害躁,毕竟一只小脚丫赤果果暴露人前…… 从昨晚到今日蹦蹦跳跳跑来跑去,洛不自是将伤口蹭得红肿,看得婵好心疼。 “昨日应先帮你上了药,再去当执。”婵一边小心翼翼为洛不上药,一边轻声细语“责怪”她,“未料到你这么傻,自己受了伤却拿着药,跑到人家寝宫外傻站,还担心人家……” “你怎么知道?”洛不挺纳闷,忽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婵。 原本有些忧伤的婵,竟被她一句话逗笑了。 “明明鬼精的姑娘,却傻得令人好笑。”他轻轻叹道,凝望着洛不美丽的眼睛,“我是月神,昨夜正当值,寝宫之中自是无人,天宫之中却见得分明。” 哦! 洛不也被自己逗乐了,发出一阵欢快的鹅叫声,大叹,“我真的……好傻!” 婵为洛不上了药,洗过手,方才重新坐回原位。“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便让厨房随便做了些。你看看可不可口。”他温柔望着洛不。 只见洛不笑嘻嘻点着头,咬着筷子叹道,“月哥哥,有你在,我觉得什么都可口。” “真傻。”婵笑着,却将各色菜品一一夹入洛不碗中。 “不能再夹了,月哥哥。”洛不双手护住堆成小山的碗口,“再夹我的碗就要堆不下了。” “嗯,那快吃。”婵放下筷子,静静望着她。 洛不拼命扒了几口,见婵一口没吃,连忙问道,“月哥哥,你为什么不吃呢?” “我不饿,只想看着你吃。”婵微笑着回答。 从前的他最爱独来独往,独处独食,但今时今日,婵突然发现,他更爱看面前这位小姑娘美美吃饭。 在清秀绝伦的婵身边,从来不乏风情万种的爱慕者。但天性淡漠的婵素来没有兴趣去欣赏她们。包括婵的堂妹——霄。 霄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便有三百日缠在婵身边,婵不堪其扰,将书房与寝宫设了结界,霄方才作罢。但每每当执,婵便鞭长莫及了,同在天宫之中,不管婵如何冷若冰霜,霄总是千方百计相依相偎。 “不要,我不要独吞美食!” 洛不的清脆动听的声音将婵拉回现实。只见面前少女噘起樱桃小嘴,不知何时已经拿起婵的筷子,将一块香甜果肉夹起,递至婵唇间。 从来没有人在婵面前做过喂食的亲密举动,便是女月神娟亦不曾有过。 婵愣了愣,不明就里地望着洛不,却见洛不笑盈盈望着他,“尝一尝嘛,看好不好吃。” 让别人喂自己,婵有些尴尬,他迟疑了片刻,不再推辞,红着脸启开如樱之唇去尝,谁知扑了个空,瞬间脸红了。却见洛不咯咯笑着将筷子收回怀中,一脸灿烂的笑容,温馨又迷人,素爱孤傲淡漠的婵亦被她感染,淡淡笑了。 笑了片刻,见洛不再将果肉递至唇前诱惑自己,婵故意不张嘴,待洛不离得更近一些,一把抓住她的手,飞快地将果肉咬入齿间。 熟料,洛不却傻了,怔怔呆了半晌,方才缓缓问道,“月哥哥,你为什么……要电我,浑身麻麻的。” 电?! 婵亦愣住。 他并没有放电,可是听到这句话时,婵突然觉得自己全身亦被电流穿过,又麻又酥。 原来,这就是电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再留意她的感觉。 从她第一次出现在书房,从她第一次开口说话,从她第一次伸出指头,从她第一次将娇俏可爱的脸呈现自己面前,那种又麻又酥的感觉便从淡到浓、由弱至强,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只是此时此刻,被她点破,婵才发现,自己早已被她电得神魂颠倒。 “唔,因为被你电多了,控制不了,只好回电你。”婵笑了。 洛不摸摸脑袋,想了半天亦没明白,“可是我……没有电你呀。” “傻瓜,你天生电多,已经习惯了。”婵笑道。 这句话挺深奥,洛不听得更糊涂了。可是她突然站了起来,骇了婵一跳,“干嘛?” 却见洛不“坏坏”笑着,“你刚才电我了,我得还回去。” “你想……怎么还?” 第一百三十一章《明月篇》之翻云覆雨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婵有些紧张地望着洛不,心中却揣着些许期待。 眼见洛不笑着向他伸出手去,婵笑着向后退让。洛不玩兴大起,“噌”地站了起来,从小餐桌边绕了过去,再向婵伸手时,却被婵恶作剧一般,一把拉入自己怀中,惊得洛不跳了起来,一个没站住,便跌落在地。 婵被逗乐了,笑着去扶她,未料笑得浑身绵软,竟没有力气,仰躺在洛不身边。洛不自己亦被逗乐,笑嘻嘻去推婵,亦绵软无力。 二人笑躺在垫上,不知不觉偎在一处笑了半晌,虽有些面红心跳,却觉得异常甜蜜。 “洛不——”婵轻抚着洛不的肩,柔声唤道。 “唔”,洛不轻哼一声。 “你今年多大年纪?”婵问道。 “不知道。”洛不笑了笑,诚实回答。 “自己的年纪怎么会不知道呢?”婵有些好奇,探起上身,去看偎在身边之人。 “或许一百五六十岁吧。”洛不望着屋顶想了想,“我从小便被弃了,被心姨收养,记事以来已经有一百五十年左右。” 被弃了?婵心疼地望着躺在身边的少女,轻声问道,“心姨……是莲心吗?” “唔,”洛不乖乖点头,“心姨一直生病,在后院中养着,我便在她身边照料她,直到她十几日前魂飞魄散。” 难怪从前没有见过她,原来…… 婵心中一片感叹。莲心是月宫中的侍女,传说一百年前霄来月宫玩时,被莲心误伤,女月神娟为此惩罚莲心,将莲心的七魂分了六魂送予霄调养,从此只剩一魂的莲心奄奄一息,卧床养病。 当年之事,到底如何,婵不曾过问,一无所知。但婵素来知晓霄有些嚣张跋扈,而小小侍女莲心若是惹上她,便如飞蛾扑火一般,命不久矣。看来莲心能熬过一百多年,皆是洛不的功劳。 若是从前听闻哪位侍女魂飞魄散,婵心不会为之所动。但今日,婵竟有些感伤。 却见洛不轻轻笑着,一点儿也不悲伤。“月哥哥,别人都说我心姨命不好,早些走了早些了。我也这么认为呢。我觉得她好善良,也好坚强。” “洛不,”婵望着面前少女天真无邪的笑靥,情不自禁将她轻拥入怀,“对不起。” 突然被婵揽入怀中,洛不的心怦怦直跳。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却听他轻轻说道,“没有遇见你之前,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魂魄,甚至没有生命的人,每日麻木做着一模一样之事,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从未想过关心身边之人。” 婵的手指轻轻划过洛不柔顺的青丝,接着说道,“可是遇到了你,我觉得生命焕然一新。突然很后悔——若是早些关心身边之人,会不会让莲心过得好一些,会不会让你过得好一些,会不会早些认识你……” 说到动情处,婵眼中竟有一丝潮气。 “月哥哥,我现在过得也很好啊,”洛不轻轻推开婵,吟吟笑着,“现在遇见,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听见洛不欢快的心声,婵幽幽叹了一口气,伸出指头,轻轻触了一下洛不的鼻子,“傻丫头,还好你不懂什么是伤悲。” 婵还记得昨日见到洛不之时,洛不正用小刀在树上画了许多许多痕迹,其中有几个字,似乎写着——“婵”。 婵早在书上听闻这世间有一见钟情,未料到自己一见钟情于洛不之时,她竟在月魄树上写着自己的名字。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这又是一件多么值得去珍惜的事情。 婵无限爱怜地轻抚着洛不的发缕,关切问道,“心姨一直没有给你取名字吗?” “嗯,”在婵的怀中,洛不觉得好温暖,温暖得仿佛得到了一整个春天的阳光,“心姨一直唤我闺女。” “洛不,”婵轻唤道。 “唔,”洛不回应着。 “让我用一生来疼你,好吗?”婵轻声说着。 洛不愣住了。 “不要,”半晌,洛不才笑着回答,“你是大神,寿命有上亿年,而我不过是一只小小的侍女,只有短短的几百年。我才不要你用一生来疼我呢,这么做你就亏大了。” 望了望桌上渐凉的饭菜,洛不连忙换了话题,“吔,菜都凉了,快吃饭吧。” 她一骨碌爬起来,却听婵在她身后轻轻吐出四个字,“我不怕亏。” 那声音虽轻柔,却韧性十足,拼命往洛不心里钻着,洛不刚拎起的筷子轻颤了一下,好久才稳住心神。 婵亦缓缓爬了起来,却不再纠缠方才的话题,开始笑着呼唤,“洛不——” “嗯。”洛不不是淑女,满口的食物将脸蛋撑得鼓鼓的,仿佛一个小笼包,忽闪着漂亮的大眼睛望着婵,可爱极了。 婵忍不住又唤道,“洛不——” “唔,”洛不仿佛水晶阁里的小玉兔,小嘴不停运动,带着粉润的脸蛋鼓来鼓去,真有趣。 “洛不——”婵一直唤着。 洛不终于不再回应了,只笑着吃菜。 “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近来很少认真吃饭,为什么会饿成这样?”婵心疼问道。 “嗯。”洛不一边夹菜,一边点头,想想,又摇了摇头。 “为什么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婵追问着。 听到这句问话,洛不口中终于停下了动作,许久方才轻声答道,“自月哥哥昨日对我说会等我,我便急着做事,顾不上……” 洛不的答案,令婵有些欣喜,欣喜过后,却又有些心疼,他一把扶住洛不的双肩,认真说道,“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饿着自己,好吗?” 婵认真的样子,很深情,洛不不得不承认,婵所有的样子都很让她动心,她点点头,便低下头去,只顾着吃饭。 好久,才听见婵轻声唤道,“洛不——” “唔,”洛不应了一声。 “为什么会唤我月哥哥?”婵温柔问道。 除了亲妹妹娟和堂妹霄唤婵“哥哥”,月宫上下皆唤他“月神”,洛不特立独行的呼唤,竟令他一点儿也不反感,反而很喜欢。 “不能这么唤您吗?”洛不一脸好奇。 “当然可以。”婵微笑着,“我只是想知道。” “因为心姨曾对我这么称呼您。”洛不的回答令婵有些惊异。 “她……怎么说?”婵问道。 洛不笑了笑,轻声说道,“有一次,心姨躺得受不住了,便让我扶着走到后院门,指着前院说道,在那里有一位很帅的月哥哥,和一位很美的月姐姐,每到夜晚,他们便会轮流在东起西落,为黑夜带来丝缕光明与温暖。” 听着洛不的话,婵有些忧伤,却听洛不接着说道,“那天好巧,正介绍着,你们便走了过来。” 婵惊讶地抬起头来,望着洛不,只见陷入回忆中的她一脸的微笑,“我看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哥哥和两位很美丽的姐姐,只是姐姐们唤着哥哥的名字,哥哥没听见,兀自走了。好美的画面!” 婵大致猜出了是哪一天,那是婵当执归来,霄穷追不舍,烦闷的婵便设置了结界。那个时候,虽然感觉到了有些不同的目光,但婵急切地想要离开霄的视线。 原来,那时,洛不亦在,或许自己只需一个眼神,便会看见她,可是淡漠成性的自己没想太多,便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洛不与婵如沐春风,徜徉花海,既美好又浪漫,二人感情愈来愈深,滋味愈来愈甜蜜。 约是半年之后,洛不与婵在书房中边看书边打闹,身材修长的婵抢走了洛不手中的书,举得高高的,娇小玲珑的洛不跳了几跳亦够不着。 “洛不,你有许久没有喊我月哥哥了,快些求我,我便还予你。”婵故意逗着她。 “不好,”洛不咬着牙,一脸的不认输,又跳了几跳,逗得婵仰面大笑。 孰料,这一激将,洛不捋了袖子,勾住婵的脖子,便把婵当做月魄树一般,噌噌地往上爬,一时间,温润柔软的身子宛若引线,点燃婵身体内沉封万年的**,婵手中的书颤了颤,落了下去,婵一把将洛不揽入怀中,温热的唇便含住了她甜美樱瓣。 “月……”洛不惊讶地想唤他,却被一只温柔湿热之物抵入口齿之间,霎时嗡的一声,只觉得大脑闪烁着星星点点一片麻麻酥酥,情难自禁被带入热爱之中。 清风拂动着窗外的枝叶,影影绰绰之中,书房内撩起的无限温存与甜蜜,令情人醉生梦死。 情到深处自然浓。 待到风息叶静,喘息转弱,“洛不,”婵的声音原本便动听,翻云覆雨之后更添诱人风情。 “唔。”香汗津津的洛不回答应亦温柔迷人。 “我爱你,”婵紧紧拥着洛不,“生生世世。” “吔,”洛不撒着娇笑着,“上次还说一生,这次便变作生生世世了。” “一生不够,”婵亲吻着洛不的脸,这美丽面庞仿佛有蜜糖一般,怎么亲也亲不够,“生生世世,婵都想和洛不在一起。” 洛不将脸钻入婵怀中,娇羞回应着,“月哥哥,我亦爱你,永永远远!” 世上若是只有美好,该有多好。 偏偏,此时此刻,一双怨毒的眼睛,听着水晶球中传来的深情对话,气急败坏,歇斯底里—— “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一百三十二章《明月篇》之一枚棋子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洛不,”婵爱怜地轻唤着。 “唔,”洛不偎在婵怀里,温温柔柔回应着,突然颈上多了一丝冰凉,原来是背后拥着她的婵,从自己脖颈上取下一条新月项链,轻柔戴在洛不脖子上,闪闪发光。 “这……”洛不抚着那银色的新月,心中满是甜甜蜜蜜的感觉。 “这是我出生时身上所携之物,从不离身。但从今日开始,便戴在你身上,象征你整个人合整颗心,被我圈在怀里,生生世世,永永远远。”婵紧紧地搂着洛不,亲吻着她的发缕和脖颈,惹着洛不吃吃地笑,“别闹了,痒痒!” “那你求我,我便不闹了。”婵逗着洛不。 “嘻嘻,我才不要呢。”洛不撒着娇。 婵便在洛不脖颈上不停呵气,挠得洛不笑得花枝乱颤,只好求月哥哥饶命。 看着洛不在怀中乖乖的样子,婵心中无限爱怜,伸出手来,温柔抚着洛不顺滑的长发,轻声说道,“你睡一会儿吧,我要去当执了。” 婵探起身来,正欲爬起,洛不却抓住了他的胳膊,婵低头望去,只见洛不昂着如花似玉的面庞,一双晶晶水亮的眼睛满是期盼地望着自己,“月哥哥,我也好想去夜空看看。” 婵笑了笑,“那里既枯燥又无聊,你若去了,片刻便想回来。” 听这话风,似乎有希望,洛不欣喜地一跃而起,拉起婵便要走,嘴里嚷嚷着,“我不怕枯燥无聊,只要有月哥哥在,哪里都有趣。” 婵笑了,站起身来,满是宠溺地拥住洛不,“别急,我们……还没沐浴更衣呢。” 听闻此言,洛不方才想起自己刚与婵**缠绵,顿时羞得双手覆面。 “要不,我们……一起沐浴?”婵轻声问道。 婵极爱干净,月宫中除了有专用浴池,他的寝宫、书房、客厅等,都备有浴房。 “你想什么呢?”洛不从婵怀中钻出来,“忿忿”说道,“不要乱想……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我,我完了,你再来。” “已经是我的人了,还分什么你我先后?”婵故意逗着洛不。 “总之不可以。”洛不警惕地望着婵,突然一把将自己抱得紧紧的,撇嘴说道,“要不,还是你先,我等你。” 她愈是如此,愈着惹得婵心中无限怜爱。婵笑着伸出指头,轻柔点了点洛不的鼻子,一脸真诚地说道,“我怎么舍得让你等,快去吧,我等你。” 听闻此言,洛不方才轻吁一口气,入了浴房。 直到浴室中水声响起,婵方才坐下,正欲捧一本书阅读,当视线掠过洛不方才所卧之处,发现一团殷殷之血如花绽放。素来孤独淡漠的婵对房事所识有限,惊叫一声,便冲入了浴室…… 无论洛不如何惊慌、如何解释、如何羞臊,婵小心翼翼将她抱起,轻手轻脚放在床上,“不可以乱动,我去请医师。” “不要!”洛不羞死了,“我真的没事,你若让医师来看了,我便真的有事了。” 关心则乱的婵不听洛不反驳,随手设了一个结界,将洛不封在床上,便飞去了医师处。 离月宫不远,有一处药苑,住着一位姓剧的老医师。这位老医师虽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谁也不知他真实年纪到底几何。 “剧医师,”婵敲门之时,老医师正在炼药。 老医师记忆力极好,自认为但凡自己听过的声音,他基本上过耳不忘。可是他从未听过婵说话,忽然听见陌生声音十分好奇,出门一看,竟是被他私下封为“冰山木神”的婵不请自来,顿时诧异地瞠目结舌,忤在门口。 却见婵拱手一拜,谦谦有礼说道,“剧医师,在下有一对好友夫妇近日完婚,事后突然发现新娘下身有血,新娘自己不好意思看医生,新郎亦不好意识亲自来问,便差我代他请教,不知如何妥善处置。” 这问题问得剧老医师更加目瞪口呆,虽说男月神婵天生少年模样,可是毕竟在世间已经渡过一万余年,竟然对房事完全不懂,教老医师如何不吃惊。 然而,面前之人问得谦逊大方,气定神闲,倒教老医师自责少见多怪,连忙问道,“请教不敢当,您好友夫妇之事本是正常。但月神及好友三人对相关知识不懂,确实需要学习。” 说完,他转身回到屋中翻箱倒柜寻了两本关于房事科普之书,递予婵,“在下手中正好有两本,内容简单易学,分别赠予您及您好友夫妇。若是还有不懂,或是更高深的问题,再来探讨。” 婵恭敬接过书卷,收入怀中,再三谢过剧老医生,方才转身离去。 直到确定剧老医生视线绝对看不到自己了,婵才抹去一头晶晶细汗,连忙从怀中取出书来,看了看终于明白。 这一夜,不管洛不如何吵着要去夜空,婵始终不肯答应,他轻轻抚着洛不的额头,温柔说道,“听话,乖乖睡了,明日月哥哥亲自为你做早点。” 亲自做早点?! 洛不十分惊讶。 婵笑了笑,回到书房,寻了些做菜的书,便上了天庭。原来,并非只有大雅之书方才可读,从前自己不屑一顾之书亦大有益处。 譬如之医书、食谱……甚至某某秘籍,都应博采而广闻。 婵乘着月车,捧着食谱,悉心研究洛不的喜好,玲珑鱼粥、翡翠虾饺、富贵花糕比较简单易学,应该对洛不的胃口,婵用法术变来食材,试着在天庭之中练习着,正学得带劲,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惊讶的声音—— “婵哥,你是在做菜吗?” 婵有种天生的本事,便是无论心中多么惊慌,表面上都镇定自若,平静如水。他已经听出了来者的声音,不仅不欢迎她,甚至不堪其扰。 以婵的道行,不可能不发现有人来,只是今夜,婵初学厨艺,学得太用心太投入,完全没有防备。待到发现之时,来者已经立在自己面前。 只见霄欢喜拍着手,不顾婵允许与否,便伸出手去,欲取富贵花糕,孰料手尚未触及,婵面前的所有食材与半成品,瞬间烟消云散去。 “婵哥,”霄故意撒着娇往婵肩上蹭,“你好坏啊,只顾自己玩,人家都没看清楚是什么好东西。” 天庭之中,婵不好推开霄。古往今来,皎皎霄月,载盈载微。但并非便任霄恣意“揩油”。他将身子化作无形,众人眼里仍是淡淡之月,霄却失了偎依飞滑一边。 “婵哥,你老是这样捉弄人家,好讨厌啊。”霄笑嘻嘻道,“你可知,男人愈是喜欢一个女人,愈是喜欢捉弄她么。” 婵不言不语,闭目养神。 却听霄故意压低了声音,笑道,“婵哥,有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亦不管婵听不听,霄便兴致勃勃地讲了起来,“从前有个卑贱恶毒的侍女,因厌恶主人堂妹,设计害她命不久矣。被主人发现后,将侍女七魂分了六魂作药引,救活了堂妹。但侍女之命却因此奄奄一息。” 这个故事霄已经讲得很浅显很明晰,她望着婵冰冷如铁的眼睛,接着说道,“此事本是因果循环,恶有恶报。未料这侍女不肯善罢甘休。她明知主人堂妹喜欢主人,不知从何处偷得一个丫头收养,将她从小灌输报仇思想,蓄意养得恶毒奸滑。侍女临死前,长大成人的丫头,便发誓勾引主人,为养母报仇雪恨。” 婵依旧不言不语,冷若冰霜。 霄嘴角向上一勾,从月车之座上浮起,飞至婵正面,直直盯着婵说道,“那主人从来目不斜视,坐怀不乱,未料到这小丫头媚术不同寻常,竟一招见效,勾引得主人不顾主仆尊卑,将美人拥在怀里。可怜主人却不知,这丫头一心只要报仇,主人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此言方落,突然天边一道闪电,惊雷隆隆随之而来。 天有不测风云,便意味着婵与霄可提前结束当执。 婵速速起身,正欲离去,却听霄大声说道,“我知道你听进去了,那侍女便是莲心,丫头便是洛不!” 眼见婵突然停了下来,霄十分欣喜,却见婵冷冷望着自己,狠狠说道,“谁亦不许动洛不!” 在霄的心中,婵除了清秀,便是俊美,无论他不言不语,还是冷若冰霜,都是世间最美的样子。她却从未见过婵凶神恶煞,原来,清秀的眼睛若是释放无数浸着毒汁的冰刃,亦会令人胆战心惊。 这句话听得霄浑身一震。却听婵继续冷冷说道,“收起你所有法器,从今以后,绝不允许你侵犯我的**!” 婵的话令霄脸一阵白,又一阵青。 待婵转身飞离之后,霄突然感觉心中千万把尖刀剜着自己的心,而自己的心早已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爱了他成千上万年,却比不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霄拼命捂着自己痛不欲生的心脏,眼泪簌簌而下。 洛不醒来时,热气腾腾、色香俱全的早点已经摆在自己面前。 “真香!”洛不兴奋地舔了舔舌头,探起身来,便去抓五彩缤纷的富贵花糕,却被一只修长白晰、骨节分明的手抓住手腕。 洛不,你真的只是把我当作一枚报仇雪恨的棋子么? 婵望着榻上心爱的姑娘…… 第一百三十三章《明月篇》之绝不是梦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洛不抬起头来,只见婵微笑着说道,“别急,先洗个脸。” “唔。”洛不老老实实呆着,任婵将巾帕用温水浸湿,拧干,轻柔帮她洗面,接着又漱了口。 “月哥哥,”洛不突然唤道。 “嗯,”婵宠溺地望着洛不,只听她温柔说道,“和你在一起,真幸福。” 婵笑了,为她递去富贵花糕,洛不轻尝一口,啧啧赞个不停。 吃完早餐,洛不爬起来,“你先读会儿书。我得忙事去了。” “从今天开始,别去了,就在我身边吧。”婵拉住洛不的手腕,“你是我的女人,我想告诉全天下。” “别说出去,月哥哥,我喜欢二人世界,不喜欢被全天下的人打扰,”洛不顽皮一笑,“而且,生命在于运动,我若是一动不动,便肥成圆球,还是让我每天出去透透气吧。” 见洛不如此说,婵只好松开她的手,目送她离开。 过了一些时日,洛不又开始提想到天庭玩的事。 婵为她准备了布满鲜花的浪漫月车,可是洛不一闻到花香,脸色煞白,捂着口鼻,似乎想吐。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婵关切地问。 “没,只是闻不惯这花香。”洛不不好意思地笑了。 婵连忙挥了挥衣袖,撤去了鲜花,换作乳色的纱,月车依旧浪漫。 洛不开开心心地拥着婵的胳膊,一齐上了月车。 见洛不坐好,婵又挥了挥衣袖,一个巨大如水晶球一般的结界,将整个月车笼在其中。 “这是……?”洛不惊异地问道。 “这是结界,可以保护我们。”婵温柔一笑。 “保护?!……有人会伤害我们吗?”洛不更惊讶了。 婵望了望洛不,轻声说道,“没人能伤害我们……这个结界能帮我们遮风挡雨。” “哦,原来是这样啊。”洛不笑了,“那还是撤了吧,我想和月哥哥在天庭中吹吹风,那多浪漫。若是真的淋了雨,也是挺难忘的记忆。” 婵犹豫片刻,还是撤去了结界。 二人乘着月车,飞上天庭。 “原来,月哥哥就是月亮,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洛不笑道。 “非也。”婵温柔望着洛不,“人心浮躁,忙不完之事,哪有时间看月亮。只有孤独思乡人,借月抒发乡愁。与你所说诗境大不同。” “月哥哥,”原本笑嘻嘻的洛不,突然抱住婵,怜惜叹道,“诗境由心而生,月哥哥心中孤独,所以只看到了落寞人的愁与悲。在我眼中,月哥哥光芒四射,任谁亦不及万分之一。” “傻丫头,”婵被洛不逗笑了,“月哥哥早已不再孤独落寞,因为有你有身边。” 洛不抬起头来望婵,一脸的幸福,“今生今世,感谢苍天让我遇见你。” 婵亦一脸幸福地望着洛不,“也谢谢苍天将你送到我身边。” 孰料,二人正幸福浪漫,突然乌云阵阵,天雷滚滚。电闪霹雳之中,豆大的雨劈头盖脸砸下来,将二人淋了个透湿。 婵连忙施下结界,却见洛不哈哈大笑,“月哥哥,苍天看不过眼,嫉妒我们幸福呢。” 婵只笑不语,帮洛不拂去身上的雨。 洛不却看呆了,浑身是雨的婵,仿佛露珠加身,除去清秀绝伦,更添性感魅惑,迷得洛不忍不住靠近。 感觉到洛不逐渐紊乱的气息,婵一把拥住她,“别,这可是天庭之上,多少人望着……” 他的脸上难得有一抹羞涩,当洛不被婵拥入怀中的刹那,捕捉到了那抹羞涩,心中十分甜蜜,“月哥哥,我……” 她正说着,天雷炸裂一般响起,婵没有听见,连忙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洛不却再没作声,只是紧紧拥着他…… 当清晨来临时,洛不又要去做事了,婵拦住她劝道,“昨夜一宿没睡,今日别去了。” 洛不笑着从他掖下钻了过去,“不要,我已经习惯了,突然无事可做,会无聊的。” “可是,你昨夜……”婵有些担忧。 “没事的,我元气满满。你看看,我都被你喂成大胖子了,若不多做些事消化消化,你都要嫌弃我了。”洛不捂了捂脸。 “不会,月哥哥对天发誓,无论洛不变成什么样子,婵永远不会嫌弃!”婵诚恳地凝望着洛不,一字一句说道。 “唔,我相信!可是我已经习惯了做事,若是不去干干活,一天都没精神。”洛不将婵按到榻上,“你快快休息,等我忙完了,便来找你。” 说完,洛不转身便跑了。 婵无可奈何地目送她离去,躺了片刻,亦睡不着,便起身在月宫中徘徊。 不知不觉中,婵来到月魄树下,想起那一日洛不在此树上似乎刻着自己的名字,便靠过去,细细端详。 洛不写的“婵”字,挺好看的。大大小小,一共写了三个,他绕着树又寻了寻,却在树后,发现了一个“霄”,一个“娟”,只是这两个字写得极其用力,以至扭曲狰狞。看到这两个字的刹那,婵的心一紧…… 那一日,婵心乱如麻,漫无目的地,飘出了月宫,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有人呼唤,方才从迷茫中惊醒。 “婵月神,今日怎有瑕到小的洞中?”一位黑衣男子笑盈盈地问道。 “玉子?!”婵十分惊讶,自己竟不知不觉飘到离月宫三万八千里的逍遥峰星月洞,面前黑衣男子不是洞主琼玉子是谁? 琼玉子“坏坏”地望着婵,露出洞悉一切的笑容,“常年足不出户的男月神,到小的洞中居然没有迷路,不知是哪位神女有如此大的魅力?” “弹首曲子给我听听吧,”婵没有回答琼玉子的问题,兀自说道。 琼玉子笑笑不再问,吩咐弟子斟上小酒,便招来玉雨琴弹了起来。 最真的朋友不必天天相见,无论何时何地相逢,只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能明了彼此心境。 琼玉子看得出婵心中的落寞与痛,他明白婵从不屑于倾诉,或者说,婵从不懂得如何倾诉。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婵总是一个人默默承受。 琼玉子弹的是一首舒缓的曲子,排遣好友心中郁闷。 一曲终了,又换弟子接着弹,自己便为婵斟满小酒。婵很少饮酒,琼玉子自夫人瑶雨姬去后,亦很少饮酒。如今二人闷头不语,或对视而酌,或兀自独饮。 虽一句亦不说,却各自心明如镜。 不知不觉,天暗下来,琼玉子终于开口了,“婵,今日可当值?” 婵摇摇头,接着喝。 琼玉子便不再问。 待开口再提醒时,已是第二日黄昏,“婵,即将入夜了。” 婵却摇了摇头,琼玉子愣了一下,又笑笑,“嗯,难得你酒量见涨,我陪你喝好。” 于是二人接着喝。不知换了多少弟子弹琴,婵终于一头伏在桌子上。 琼玉子醉眼笑道,“没想到,从不喝酒之人,酒量竟如此骇人。”说完,亦困在桌上。 若是婵知晓自己如此一醉,会让自己终生后悔,他无论如何亦不会放任自己买醉。 当他醒来之时,琼玉子正笑望着他,“婵,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一醉不起了。知道过了多少天了吗?” 见婵不言不语,琼玉子道,“整整五日五夜。” 五日五夜?! 婵一激灵,他跃下床便想跑,可是浑身酸软。眼疾手快的琼玉子连忙扶住他,笑道,“想干嘛?一夜不见,如隔三秋了?!” 婵亦不言语,只是往洞外奔,琼玉子连忙劝道,“小心,我送你回去。” 未料到,刚迈进月宫中,婵便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 “洛不!”婵推开琼玉子,直往书房而去,书房中空空如也。正欲转身去寻,便遇见了款款而来的娟。 “哥哥,”她唤了一声。 “你这几日去了哪里,不当值亦不告知我,误了事可怎生是好?”娟冷冷冰冰走至婵面前,突然一道亮光从她手中闪出,“这项链何时丢了,你竟不知?还好我寻了回来,完璧归赵。” 那亮光晃着婵的眼睛,婵一眼便看见娟手中的新月,顿时有些心惊肉跳,他一把抓住娟的肩膀,“你从何处得到这项链?洛不呢?” 娟一边将项链放入婵手中,一边淡淡说道,“这项链是我在走廊中拾到的,洛不是谁,我并不知。” 说完,娟欲转身离去。 “妹妹,”婵连忙拉住娟的衣袖,“我已将项链赠予我的爱人——洛不,请你告诉我,洛不在哪里?” 婵感觉到了娟双肩微微颤抖了一下,却听娟反问道,“你是不是喝酒喝傻了,身上一股酒味。你几时结过婚,何时来的爱人?”娟回过头来,冷冷说道,“月宫之中,从未有名叫洛不之人,想必你醉酒之后做梦了。” 说完,娟大袖一挥,走了。 婵怔了片刻,满月宫去寻,可是整个月宫之中,亦探不到洛不的气息。最奇的是,那棵刻有“婵”“娟”“霄”的月魄树,树身已经不见那雕刻之字。问遍宫中上下,无一人说见过洛不,仿佛洛不从未在月宫中出现一般。 绝不是梦!婵坚信。 想起洛不那天将自己按在榻上,笑着劝自己快快休息,可是自己却跑去琼玉子处喝酒寻醉…… 在夜空当值的婵无比自责地望着手中项链,突然发现新月之上似有一星暗红,定睛一看—— 竟是血! 第一百三十四章《明月篇》之笑中之泪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骇得婵浑身一震,正欲去寻天巫神,却听有人呼唤,“婵哥。” 是霄。 若是从前,婵毋须理会,便去了。可是今时今日,婵停下了脚步,开门见山问道,“洛不在哪里?” “什么洛不?”霄“一头雾水”地问道。 “别人若是不知也便算了,可是你……”婵冷冷望着霄。 婵很少说话,突然开口,霄其实很开心,可是开口便是洛不,又让霄有些伤心。 霄本就是一位任性的姑娘,根本不屑于装傻,于是直白说道,“洛不真的是一个城府深、心肠毒的丫头,不信你看——” 霄一拂衣袖,只见面前出现一幅恐怖景象,景象之中,洛不伤痕累累,浑身是血,凄然笑道,“没错,只恨你们视他人性命如草芥蝼蚁,害我心姨含恨离世。我不服!”正说着,一注热血从洛不口中吐出,幻象便消失了…… “洛不!”婵大吃一惊。 却听霄骄傲说道,“婵哥,这丫头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你打击娟和我……” 话未说完,霄突然发现婵素来冷若冰霜的脸,突然变得凶神恶煞,他狠狠抓住霄双肩,恨不得揉碎了去,一时间,霄的话噎在喉咙里不敢说话。 “你们……究竟把洛不怎么了?”婵咆哮着,非常骇人。 “婵哥!”霄痛得淌出泪来,却惊恐地不敢求饶,老老实实说道,“她死了,死得很惨,很痛,不是一刀毙命那种,而是一刀刀、一下下,直到哭不出,喊不出……” “她在哪里?”愤怒到浑身颤抖的婵死死盯着霄,恨不得将她吃掉。 “烧、烧成了灰,灰飞烟灭。”素来嚣张的霄遇上狠人便立怂,吓得神魂离身,筛糠一般哆嗦不停。 婵重重推开霄,转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霄的神魂才重归原位。 直到那一刻,她才回想起婵离去时眼中似乎有……晶莹之泪,骤然之间,霄感叹自己爱得多么宠溺多么卑微,“婵哥,我这么深情这么专一苦爱你千年,你竟为了一个蝎毒女人流泪……” 泪水如决堤一般,从霄眼中滚滚而下。一时间,霄心中满满扭曲的嫉妒和钻心的痛。 …… “婵哥——” 不知谁一直在耳边呼唤,月魄揉了揉眼睛,隐约看见床边人影,骇了一跳,连忙爬起身来。 “霄?!”这女人竟与梦中之人长得一模一样,月魄有些惊讶。 “哦,婵哥还记得我?”霄笑意盈盈,兀自点评着,“看来重生之后失去了灵力,记忆却还留存丝缕。虽说皮肤没有从前白晰,但模样却还是那么清秀可人。看来是为了我而重生的吧。” 说着,霄上前一步,“婵哥,我是你的心上人、未婚妻,你可还记得?” “不好意思啊,霄姑娘,我不是你的婵哥,我叫月魄,”月魄羞涩笑道。 从未见过婵羞涩的样子,霄看呆了,却听月魄接着说道,“我已经有心上人、未婚妻,她叫洛不。” 洛不?! 这个名字仿佛一道引火索,瞬间将霄心中的怨恨、嫉妒点燃,她奸险一笑,“婵哥,从前你神力无双,高不可攀,但今时不同往日……” 月魄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见一双飘带飞上床来,将他双臂缚着送至霄面前,顿时涨得满脸通红,“你、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之事,已经等了几千年。”霄盈盈笑着,便要去吻月魄的唇,突然胸口一痛,低头看见寒光闪闪的剑头穿胸而过,鲜血汩汩流出。 “谁?谁敢……?!”霄满脸铁青,话未说完,眼白一翻,软下身去。 “啊!”被眼前血腥一幕吓得月魄失声惊叫,顾不得自己重重摔下全身酸痛,却见娟冷白的脸在霄身后露了出来。 “娟、娟姑娘,她、她可是你的堂妹啊!”月魄舌头亦捋不直。 “你终于想起来了。”娟冷冷一笑,望了望地下的霄,绝情说道,“从前设计害我伤了侍女便罢了,后来又设计害婵舍我而去,如今竟敢在月宫之中行不齿之事,实在可恶!” 说完,娟一拂袖霄便烟消云散。紧接着,她自己亦不见。 这一夜,月魄只觉得月宫好可怕…… 却说就在这一天上午,夏侯莄从荆一州天宫阶梯旁绕过,余光里掠过从阶梯上款款而下的一角衣衫,依稀觉得是他。 习惯了有他在时装作目不斜视,她径直走过,在阶梯旁书阁里取了巫木晴需要的字画,为她送去。 刚出府,一眼便望见府前熙熙攮攮的仙官群中苏素的背影。他走路的姿态极具个人特色,总是背挺得笔直,气定神闲昂着头,仿佛一只尊贵的黑天鹅,纵是隔了一丈开外,纵是隔了多少仙官,在密密麻麻的身影间隙里,她仍能一眼发现他。 “真的是他!”莄子唏嘘不矣,苏素的气息似乎已侵入自己肌理,仅凭衣衫一角便能认出。 走在苏素身后是一件幸福之事,不用戴着厚厚伪装,任视线一览无余尽情追随他的身影,心情一片大好。若是能一直这么跟在他身后,该有多好。 此时的他正与铁哥们一行并排走在人群中,穿着一身质感极佳的亮黑色衣衫。在旁人眼里或许极品男神沈醒更教人爱慕,但在夏侯莄眼里,除了他,所有一切都变成模糊的幕景。 亮黑色锦衫,对于风华正茂的他,既显尊贵,又不张扬,还不失儒雅,更重要的是,与他天然儒雅气质水乳`交融,对仍保持少女心的熟女仙官——夏侯莄具有着致命诱惑。 可是美好时光总是一晃而过。没走几步,他们便分道扬镳。莄子暗暗叹了口气,悄然离去。 送完字画,巫木睛让夏侯莄返回时顺道给一级飞仙留怡带封书信,夏侯莄爽快答应。 未料到,当夏侯莄大喊一声“留飞仙”,踏入阁中之时,留怡正与一人说话,那人闻声转过身来,仿佛看见仇人一般,满脸黑线冰冷阴沉。 那一刻,空气中仿佛有柄无形短刃,狠狠刺入夏侯莄心中,钻心地痛。 而这人不是别人,竟正是苏素。 苏素冰冷回过头去,旁若无人继续与留怡交谈。 夏侯莄尴尬怔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讪讪笑着退出留怡阁,落寞走了很久很久。 直到夜里,心中阴霾依然挥之不去,夏侯莄便偷偷约洛不去喝酒。 “凤宝不是说不能喝酒吗?”洛不好心劝道。 “心里……难受。”夏侯莄的胳膊圈着洛不的脖子,可怜兮兮望着她,将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展露在洛不面前,瞬间获得了十二万分同情。 “等一下哈。”洛不给了她一个怜悯的眼神,回头将凤宝哄骗上榻睡下。而后跟着夏侯莄去了松花岭。 “你这丫头,藏酒的地方真不少啊。”洛不望着夏侯莄挖出来的两坛松花酒,满满惊讶。 “没办法,情路坎坷,又好这一口。”夏侯莄递给洛不一坛,“跟着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夏侯莄唤来云驾,与洛不共乘着,到了琼浆池。 “天上真好,花林池水,处处美不胜收。”洛不叹道。 “此处比较偏,安全。”夏侯莄对洛不笑道,她拧开酒坛,一股馥郁酒香瞬间飘散。 “哇,真香,难怪你要跑这么远。”洛不笑着摇了摇头。 “除此以外,你有没发现这里还有一个特色。”夏侯神神秘秘说道。 洛不四下望了望,“天上都很美,在我看来,都一样哩。” “不同不同,这里离月宫近,月神出宫可以看得分分明明……”夏侯笑道。 “有人看你饮酒,你不怕被告密?”洛不不解问道。 “嘻嘻,若是别人,或许多嘴。偏偏月神不同。”夏侯莄自信说道,“男月神亦好,女月神亦好,他们十分淡漠,从不多言。” “哦,月神还有男女之分?”洛不挺好奇。 夏侯莄笑了,将嘴递到洛不耳边悄悄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月神不仅有男女之分,而且男女月神皆是禁欲级极品神颜。” “哇,我已经觉得天上仙子个个都美,还有更极品的,真想一睹为快。”洛不羡慕叹道。 “来来来,我指你看,月神就快出来了,就在那个方向。”夏侯莄拉起洛不的手,指向烟波浩渺的远方。 洛不定眼望去,只见一片莹润微光,不知为何,这陌生的地方竟有丝熟悉的感觉。“真奇怪,为什么会这么想?”她有些发怔。 “不过,男月神似乎闭关了,已经有两百多年未见了。”夏侯莄有些感叹,转念又急急推攘洛不肩膀,提醒道,“快快快,喝酒喝酒,别被月神分了心!” 夏侯莄却洛不乐了,叹道,“这天上某位帅哥可真不得了,竟将我们莄子伤得如此之重,急不可待要以酒浇愁啊。” “嘻嘻,别说了,先来一口。”夏侯莄豪爽地将两坛坛身一撞,险些将洛不手中酒坛撞飞。 “嗞——”只听一大口满足的抿酒之声,夏侯莄赞道,“好酒!” “我去!”洛不被她吓了一跳,这一口好似喝了半坛,“缓点,莄子,这么下去,没一会儿就醉了,那有个甚意思?” “就是要借酒浇愁,不喝咋浇?”夏侯莄只是笑,洛不却似乎看见了她笑中掩藏的泪。 方才望向月宫之时,自己似乎亦是这种心情…… 第一百三十五章《明月篇》之朝思暮想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嗞——”又是一大口抿酒之声,洛不骇着拍了拍夏侯莄的手,“莄子,慢些,没备下酒菜很容易醉的。” 却见夏侯莄的泪已经淌了下来,对洛不徐徐说道,“原来儒雅之人只瞪一眼,便叫我心痛难忍。” 洛不心疼地望着含泪笑着的她,将胳膊绕到她脖子上,“喝酒!”说完洛不亦品了一口,故意将话题引开,“好莄子,这酒真不错啊!难怪你抱着咕咚咕咚地喝。” 夏侯莄听了,笑得灿烂许多,“翠儿,你今日可斯文了许多,从前还没待我喝,你便先干为净了。” 翠儿酒量竟如此之大?! 洛不听得“咯噔”一声,连忙喝下一大口,“坏坏”笑着对夏侯莄说道,“我这不是先让让你吗,还不领情。” “这酒极易入口,后劲却来得又快又猛。从前我们都会备些花生瓜子,可是今日,只想买醉。”夏侯莄的泪又落了下来。 我去! 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原点。洛不望着身边落寞的夏侯莄,见她脸蛋已雪中带粉,便知这酒了不得。正想提醒自己小心,却发现自己亦有些飘忽。 “干!”夏侯莄又将手中酒坛撞了过来,震得洛不一颤。待回过神来,夏侯莄抽起酒坛一气而饮。 “莄子!”洛不吓了一大跳,如此喝法,只怕醉得更快更猛。 夏侯莄却一把将手中空坛摔碎在地上,笑道,“翠儿,该你了!” 什么叫该我了? 洛不望着一地的碎片,莫名有些惊恐。连忙喝下一大口,说道,“酒虽好,但你今日如此伤心,这酒便留你买醉,我得保持清醒,确保你大醉无忧。” 这理由充分,洛不正窃喜自己口才不错,却见夏侯莄将食指勾起,自洛不鼻子上划过,“我的好翠儿,太久没喝酒,你竟忘了上次我们没喝完的酒,正在此处哩。” 说完,她便跑到一棵大树下挖了起来。 鼻子上划过的触感尚在,洛不却是神思恍惚,“奇怪,从前似乎有谁经常对我做这个动作……” 正恍惚,夏侯莄已在树下唤她,“翠儿快来,这里还有四坛呢!” “四坛?!”洛不听得头皮都麻了。 “我竟忘了这里有四坛,还担心不够,”夏侯莄笑着又开了一坛,“今日我们不醉不休!” 虽说这酒坛不大,但一坛亦有一斤,洛不方才堪堪喝下半坛,便觉得如坠云雾,如此陪喝,只怕酒后…… “莄子,”洛不连忙说道,“想不想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夏侯莄虽有一千余岁,玩兴却仍如孩童,加上此时喝了酒,更是兴奋莫名,连忙追问。 “送你去见朝思暮想之人。”洛不神秘说道。 “不要!”夏侯莄听到此话,脸上却似被霜打了的茄子。清醒时亦不敢看他,此时酒后疯癫哪敢相见。 “不是见真人哩,”洛不笑道。 “不是见真人有甚意思?”夏侯莄恹恹说道。 “却与见真人无二般。”洛不只觉得好笑。 “什么意思?”夏侯莄一头雾水地望着洛不。 “不敢见真人,亦不愿见不真之人。”洛不故意调笑夏侯莄,品了口手中之酒道,“只好带你入朝思暮想之人梦中一见了。” “梦中?!”夏侯莄有些懵。 “对,你相思谁,就入谁梦中。虽不是真人,却有真人的气息。”洛不笑眯眯地望着夏侯莄。 不是真人,却有真人的气息。夏侯莄回味片刻,方才回过神来,“翠儿,这办法虽好,但怎么入他的梦?!” “既然我能提出来,自然我就有办法让你入他梦中。”洛不笑道。 话未说完,夏侯莄已经抱着酒坛子跑上来,激动抱住洛不,“好翠儿,这好办法,咋今日才想起?” 洛不和夏侯莄各抱一坛酒,这突然一抱,险些将酒坛撞碎了去。 “别、别激动!”洛不亦感觉到了浑身有些热气,看来这酒劲是上来了。 “快,我先干为净,便开始游戏。”夏侯莄急急将怀中之酒一口灌入,满是期待地望着洛不。 我去! 这飞仙竟然已经干了两坛! 洛不眼睛都望直了。算了算了,看来今日横竖躲不过了,也不知自己酒量到底如何,洛不亦学着夏侯莄豪爽举起酒坛,咕噜咕噜喝完,将坛子摔碎在地,“入口微甜,酒意阑珊,好生惬意!” 一时间,洛不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她努力稳了稳心神,将夏侯莄的双手握在手间,笑道,“莄子,跟我来。” 夏侯莄双手刚被握住,便觉得天地一颤,还以为自己喝多了,连忙定定神,却见洛不一脸“坏笑”说了几句,便转身入了一间庭院。 夏侯莄急切追上去,只见如水的月光里,美丽的银李树花叶纷飞,翠儿早已不见身影,却有一位身着淡紫色长衫的男子衣袂飘飘,背对着她练习御剑术。那熟悉的身影似乎比从前更清瘦,却也更加撩拨莄子的心。 “是他……”莄子每次遇见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努力装作不尴尬地静静离去,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潜意识里的习惯。 就在转身一瞬,脑海里突然飘过翠儿方才说过的话,之前有些恍惚,此时此刻反应过来—— “现在,已在你最朝思暮想之人梦里,你不是真实的你,他亦不是真实的他,有德报德,有怨报怨……” 翠儿那一脸“坏笑”似乎潜移默化了夏侯的心。 原来这是他的梦,如此好的机会,让夏侯莄蠢蠢欲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莄子毅然转过身去。 那男子似乎已经练习完毕,正唤来云驾,准备离去,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站住!” 他正欲转身看看是谁,身子却被猛然冲来的夏侯莄狠狠摁倒在软软草地之上——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不是很友善很儒雅很温柔吗?苏素,只许我对你冷漠,不许你对我冷漠!因为我对你冷漠,你不会受伤;但你对我冷漠,我会遍体鳞伤……” 男人怔怔望着情绪激动喋喋不休哭诉的夏侯莄,不大明白她在说什么,却听她任性说道,“总之,你狠狠地伤害了我,我要……报复你!” 就在最后这句掷下的瞬间,炽热的吻已在他脸上封印。 酒意上头激情四射的夏侯莄不顾一切地肆虐着他的唇齿、鼻尖、额前、发丝、耳根、颈颊…… 一向慢条斯里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大脑“嗡”的一声便陷入一片空白。她的吻是那么的炽热疯狂,却又不失温柔细腻,如星火燎原般,让慢热的男人从一星两点到浑身炽热而酥麻。 他望着全身心投入的夏侯莄,情不自禁闭上眼睛,从一丝一缕到丝丝缕缕,去回应…… 他的回应是那么的轻柔温暖,仿佛带着天生的魔性,能让夏侯莄冲动而狂躁的心渐渐平息。 他们闭着眼睛静静享受这美妙的一刻,美妙得夏侯莄恨不能长醉不起。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被自己狠狠摁倒在身下的男人正温柔微笑着凝望着自己…… 瞬间,莄子觉得自己的脸和耳朵都滚烫得可以滴出血来。 太尴尬了—— 夏侯莄爬起身来,想逃走,却被男人一把抓回,抱在怀里。 他的怀抱是那么宽阔、温暖、浪漫、甜蜜,偎依在他的怀里,看着头顶上随风轻轻摇曳的银李树,枝叶如一簇簇花环妩媚妆点着满空星光,还有什么比这一切更美好?虽然只是在梦里,可是莄子已经幸福地仿佛真的得到了整个世界。 又不知过了多久,莄子忍不住轻轻唤道,“苏素——”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伸出手温柔的抚了抚莄子的头发。这个甜蜜的举动,让莄子宛若回到情窦未开的羞涩时代。 莄子红着脸,犹豫了会,才轻轻道歉,“对不起我,我一时没控制住……” (莄子,你明明知道是在他的梦里,你明明记得翠儿的话,你明明想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如何自欺欺人说“一时没控制住”?也罢,算编者多话,再看——) “毕竟,我比你大那么多,我知道自己不该喜欢你,我已经用尽全部的意志去抵抗你,可是我做不到。每次见到你,我都会特别心动,我已经努力躲你远远的,不去招惹你,可总会不经意就遇到你,我已竭尽全力让你疏远我,可当你真的疏远我、讨厌我,对我冰冷,给我黑脸,我便会痛不欲生。虽然表面上,我对你冷冰冰的,但心里却好想多看你一眼,好想在你身边多呆一会儿。” 男人静静地听着莄子的真心话,有些触动,抚摸她秀发的举动更加轻柔。 “苏素——” 莄子突然转过身来,凝望着他的脸。或许在别人眼里,他算不上天宫中的极品男神,但在莄子眼里,他身上那独特的尊贵儒雅气质,以及他那如春风精心裁剪的眉眼,都那么光耀灼灼。 太迷人太魅惑了! 从没有如此近距离凝望他,夏侯莄的心仿佛揣了只小鹿,怦怦直跳,气息不由自主变得紧张微妙起来。她心虚地将视线挪到一旁,不敢再去看他。 男人微微笑了笑,轻轻伸出一只手指,将她的下巴挪回原位,用温柔的目光鼓励她…… 第一百三十六章《明月篇》之打击更甚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勇敢地凝视自己。 别看夏侯莄平时神经大条,自视清高,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却是端着诸多自卑。 “你太令我心动了,总是轻易让我犯花痴,可是这样只会令我更自卑。因为我……”莄子不好意思去提及自己的年纪,“……若是我爱慕你,简直就是……欺负你!” 夏侯莄幽幽叹了口气,似乎去意已定,突然坚决地推开男子,起身欲去。 谁知,一直温柔如水的男子,再次紧紧地抓住了她,虽然这一次,因夏侯莄的坚决,男子没有成功地将她抓回怀里,但却牢牢地抓着她的手,不放。 “我喜欢……你欺负我。”许久,男人才轻声说道。这声音是那么的有磁性,与他身上的尊贵儒雅浑然天成,莄子愣了愣,这声音仿佛…… 恍惚之中,夏侯莄宛若回到800年前,翩翩银李树下,浅紫色衣衫的少年郎,令情窦未开涉世未深的羞涩少女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从此误终身。 夏侯莄之所以如此迷恋苏素,是因为他们之间似乎是前世今生,当苏素不言不语不笑不颦时,无论容颜气质都与他如出一辙,能勾起夏侯莄多少美好回忆。 只是苏素似乎比他更活泼更友善更爱笑,谈笑风生之中似乎缺少了他的儒雅与尊贵。最鲜明的区别在于苏素的声音更单纯,口音更质朴,而他的声音却带着一种令能莄子耳朵怀孕的磁性,美如天籁。 “你、你不是苏素,你是……” “我想你好久好久了,小莄!”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此时此刻,正在最朝思暮想之人的梦里,那这究竟是苏素的梦?还是他的梦? 如果是他的梦,他已逝去八百年,如何有梦? 如果是苏素的梦,为何他出现在苏素的梦里,难道梦里可以穿越前世? 夏侯莄惊呆了,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不知如何梳理? 但此时此刻,又何必梳理这些千头万绪,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涌的夏侯莄心里全是他,“李礼、李礼,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呜……”她哭得像个孩子,满面晶莹,紧紧抱住了面前的男人。 而此时此刻,从夏侯莄侵入之梦境退出的洛不有些糟,那梦境出口竟在——琼浆池上空。 酒意已上头,洛不双眼浑沌,刚迈步便踏空,身体一失重,垂直跌入冰水之中。 原本洛不是冥神,不怕水,只是醉意朦胧突受冰水刺激,仍忍不住惊叫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另一道身影应声跃入。 待洛不回过神来时,已被一个温暖怀抱拥着飞出水面,落在池边。 “洛不?!”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些熟悉,更有些梦幻,唤得洛不心尖有些颤。 寻声望去,那个浑身透湿的少年正凝望着自己,眼神中几分惊喜,少年皮肤略黑,眉眼极其清秀,透着一丝山野气息,只一眼,洛不便觉得之前心尖上的颤,已经漾及全身。 当少年看到洛不的脸,浑身一颤,便松开了紧紧拥着的双臂,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说完,便欲离去。 说不清为什么,洛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少年想挣脱,却被洛不抓得牢牢的。 “你刚才唤我什么?” “对不起,我以为是我的朋友……洛不。” “洛不?”洛不怔怔地回味着这个名字,只觉得好熟悉,似乎前世、前前世……都是这个名字,但更熟悉的是面前人的声音、容颜和气息,以致于她忍不住唤了一声,“婵——” 少年愣了愣,笑了,“姑娘,你也认错人了,我叫月魄。” 当“月魄”这两个字从少年口中说出时,仿佛一把钥匙,一下子打开了洛不的记忆。正如琼玉子所说,什么二次效力对体质异于常人的洛不来说都不存在。之所以会失忆,是因为洛不被妖宫大殿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震得大脑暂时空白。 “月哥哥!”恍然如隔世,离别再重逢,多么珍贵。洛不情不自禁颤抖着,紧握月魄的手,泪水簌簌而下。 月哥哥—— 这声呼唤,听得月魄浑身一震。再望向她,竟惊讶发现,面前黑发少女“翠儿”正徐徐化作雪发女妖“婼合”,霎时呼吸愈来愈紧,心跳愈来愈快。 “洛不!”从没想过,会在陌生之地重逢,月魄惊喜唤出她的名字。 自相识以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似有千山万水之远,远得每次分离都胆战心惊。但弥足珍贵的是,经历那么多生离死别,两颗心却始终紧紧相依,不离不弃。 “是我!”洛不泪流满面答着,任月魄将自己紧紧拥着。 好喜欢听他呼唤自己的名字,好喜欢回应他的呼唤。 “洛不!” “嗯,月哥哥……是我。”洛不含泪笑着,将头熨贴在他温暖怀中。正温馨,突然身体一阵乱晃。原来,月魄揽着她在地方滚了几滚,滚得洛不不知发生何事。抬起头来,只见月魄正望着二人原先所立之处。 顺着目光望去,地上竟一动不动趴着一个人。 “莄子!”洛不大吃一惊。 夏侯莄那样子,不知是醉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亦或是在梦中出了事…… 洛不慌忙爬起去扶,谁知夏侯莄像块木头,挺挺笔直,全身上下,却是完好。此时的她正瞪着一双大眼睛,呆若木鸡。难道是中了什么法术? 洛不切切唤了半天,夏侯莄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缓缓望向洛不,眼中却已是一片晶莹。 在她眼中,洛不看到了夏侯莄经历之事。 原来,夏侯莄自认出李礼后,二人深情相拥,含泪倾诉了许久相思之苦。直到天快拂晓,梦境恍惚,夏侯莄方才依依不舍与李礼道别。 离开李礼梦境之时,她一脚刚踏出,忽又想起还有句话未问,连忙折身去寻,谁知院里已静无一人。 虽说有些失望,但毕竟刚与心上人相聚,夏侯莄仍满心欢喜。踏出院门,正欲离去,路边一间屋子里的灯正巧亮了,窗边有个人影正捧书早读,那人不是李礼是谁。 又见到他的身影,夏侯莄开心极了,笑着飞入屋去,落在他身侧,轻捧李礼的脸,正欲一啄玉面,却被人狠狠推倒在地,心中顿时一沉,回头望去—— 只见面前之人,虽有着与李礼一模一样的容颜,却年轻些许,此时此刻,面容羞躁,目光阴鸷,憋了许久,方才喝道,“夏侯……请自重!” 说完,那人怒然立身,摔掷书卷,拂袖而去。 此人的反应犹如晴天霹雳,炸得夏侯莄目瞪口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打量四周,只见屋中有一塌,塌上暖被未叠…… 这是……寝宫?! 苏素的寝宫! 苏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夏侯莄死硬憋住心中万千惊叫,双手抱头仓皇逃走。刚从梦境踏出,便自空中砸向琼浆池边相依相偎二人…… 好在月魄反应快。 只是,夏侯莄狼狈砸在地上之时,苏素横眉冷对的那张脸骤然浮现眼前,尤其是他那既愤怒又嫌弃的一推,宛若冰水泼头而下,将阑珊醉意、月如蜜甜香泼得嗞嗞作响,丝毫不存。 一时之间,酸楚、落寞、心痛、羞耻……齐齐涌上心头,难受得夏侯莄心如死灰,动亦不想动。 “莄子——” 读到了夏侯莄的梦中经历,洛不不知如何安慰。原想让她开心开心,未料此次梦境之行,竟比现实打击更甚。 洛不心疼得正欲抱起夏侯莄,却听耳畔有人轻声说道,“我来——” 当那宛若嵌着十颗白色珍珠的手伸出之时,洛不一把抓住了月魄的手腕,声音怪怪地说道,“别,还是我来吧。” 一头雾水的月魄寻声望去,只见洛不脸上飞起一丝红云,冲月魄调皮地眨了眨眼,唇角一丝“诡异”笑容由浅至深绽放。 不容置疑,她一把抱起夏侯莄,刚走两步,忽觉身子一轻,整个竟被人横抱胸前。原来,莫名其妙的月魄细细一悟,不禁心中甜蜜,于是大方将洛不“公主抱”在怀中。 “帮我指方向。”月魄温柔对洛不笑道。 有些话不说二人亦明白。当初“三中一人”的誓言犹在耳边,洛不未忘,月魄又怎能忘记。原本抱一个仙子,对洛不算不了什么。可是月魄怎么舍得让她独自负重前行。 你抱着她,我抱着你。 洛不的小心思被月魄看透,脸上红云更盛。月魄的怀抱好温暖,洛不美美躺着,不愿挣扎,乖乖点了点头。 在洛不的口头指引下,月魄抱着她踏上了回夏侯家府的路。从洛不的视角望月魄,茫茫夜幕中的他,俊美的轮廓淡淡地散发着光芒,好像天上那轮明月。 有一刻,洛不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出了问题,月魄似乎比那轮明月更亮更美,以致明月之中似乎浮现一张美丽绝伦的女神之脸,神情复杂地望着自己…… 走了一会儿,月魄轻声问道,“洛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不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你呢?” 月魄愣了一下,只记得自己在鬼母宫中,后来青维儿上了身,再清醒之时便看见了娟,于是月魄亦摇了摇头道,“我亦不知。” 沉默片刻,月魄又轻声问道,“方才,你为何将我认作他?” 第一百三十七章《明月篇》之蹊跷迷雾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他?”突然听见这句问话,洛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婵。”月魄轻声说着,脸上保持着温柔的笑。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在他眼神稍纵即逝。 婵?! 分明之前脱口而出的名字,洛不竟自己有些恍惚,“我方才……将你认作婵?” 月魄有些惊讶,低下头来望着被夏侯莄压着的洛不,只见洛不一脸云雾。他却不知,在洛不的视角里,夜幕中的明月正正悬在他身后,将浑身散发莹莹光芒的他,烘托得宛若…… 宛若谁? 那个名字从洛不心底最深处颤抖着跳了出来。 ——男月神婵。 洛不心神摇曳而迷糊。为什么会这么以为? 但这些问题都来不及思考,因为月魄脸上最迷人的光芒正诱惑着她,以致洛不顾不得怀中抱着的超级大电灯泡——夏侯莄,情不自禁地想去吻他。 就在这个念头产生的刹那,一声恐怖的咆哮传来,震得渐入缠绵的二人和呆若木鸡的夏侯浑身发颤。 “夏侯莄,你死哪去啦!” 不用说,那必是怒火冲天的凤宝! 自妖魔之战再次打响,林吾便率着部队冲入了战场。 阿志被铁将军抽到妖医部帮忙。看着缺胳膊断腿的伤员源源不断地送回来,他拼命帮伤员包扎伤口,问得最多的是看见林将军没有。 虽然前线战事惨烈,还好林吾的部队似乎形势不坏。 可是几日之后,一场白色大雾突然漫来,自那天开始,战场上的厮杀声似乎暂停,从前线抬回的伤员亦变得稀稀疏疏。更奇怪的是,三五天之后,战事似乎停滞了。这场大雾来得莫名其妙。 与前线的诡异宁静相反的是,阿志的心纠成了一团乱麻。 在那白色迷雾之中,前线的部队失去了消息。等了十多日,迷雾变得更浓了。整个军营只剩铁家军和另一支部队。铁兰决定安排一支小分队上前线打探消息,领头的便是费墩儿。 阿志想参加,便寻到了铁兰。 “铁将军,阿志恳请随小分队上前线。” “你方才入伍,什么都不懂,冒冒失失上前线只会枉送性命。”铁兰冷静答道。 “我不怕。只有上前线,才能得到更好的历练。”阿志态度坚决,斩钉截铁。 “不可。”铁兰望着阿志态度亦很坚决。她已从侧面听闻费墩儿与阿志不合,若是放他前去,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神不知鬼不觉他或许便消失不见。 更重要的是,面前之人是自己难得的心动对象,必须圈起来,好好养着。于是,无论阿志如何央求,铁兰始终不同意。 就在小分队即将出发的前夜,阿志寻到了队长费墩儿,“求费哥帮我想想办法,让我上前线吧。” 白雾来得蹊跷,大家避之不及,毕竟在生死之地视线受扰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情。更何况自己与阿志形同水火,难道他不怕自己……费墩儿十分惊讶,“……” “求费哥帮我想想办法,让我上前线吧。”阿志跪在费墩儿面前,又说了一遍。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费墩儿有点恼,“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打仗是玩儿,绵软得像个婆娘,还啥都不懂,别说拖后腿,只怕一上场,小命就没了。” 阿志将面具揭下,往脚边一撂,昂起头来望着费墩儿,态度诚恳而坚定地说道,“长相是父母给的,热血却是自己流的!阿志亦是铁血男儿,不想躲在后方!” 虽然费墩儿一直觉得阿志说话、走路若杨柳扶风,娘炮得很,但未料到揭下面具的阿志,竟美得令人眼前一亮,蓬荜生辉。正惊叹,却见阿志膝行向前,一字一句朗声说道,“求费哥让我上前线!” 费墩儿从前瞧不起阿志,最重要的原因是觉得阿志太柔弱,没有一丁点儿男子汉气慨,不配接他的手。如今阿志寻来帮忙,露出比女人更美的容颜,却反而觉得他没那么娘,甚至有些感慨。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费墩儿不解地问道。 “不怕,小的相信费哥为人。更何况,小的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阿志倔强答道。 “为什么会想到找我?” “在这铁家军中,除了铁将军,小的只认识费哥,真的不知道还能请谁帮忙……” 费墩儿本就是一条铮铮汉子,最喜欢的就是打起仗来不要命的家伙,他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做自己的哥们和手下。更何况阿志的话,像灌**汤一样,听在耳中有些爽。 他心里已经答应帮忙,但仍装作敷衍,“不耐烦”说道,“你先退下,容我想想。” “费哥!”阿志有些焦急,紧紧抓住费墩儿垂在自己眼前的手,“求求你!” 费墩儿望着阿志眼中闪烁的晶莹有些吃惊,一把撂开阿志的手,咋咋呼呼喝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么娘怎么跟我混?”言罢,转身欲走。 若是从前,愈是危险,浮若之愈是避之不及。可如今牵挂之人在前线,纵是刀山火海,阿志都想冲上去。见费墩儿将自己推开,阿志急得爬起抱住费墩儿的胳膊,不停喊“费哥,求你!”。 跟在费墩儿身后的几个人拉了半天才将他们分开,其中有个名叫夭鸣的,是费墩儿铁杆兄弟,曾一齐揍过阿志,最讨厌男生女相,趁乱踢了阿志几脚。 但无论阿志多么心灰意冷,当天夜里,费墩儿还是帮他去找了铁兰。不得不说费墩儿很有办法,好说歹说,竟真让铁兰松了口。于是第二天一亮,阿志便随费墩儿一行出发了。 可是,这场白雾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诡异。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之中,费墩儿让大家牵着一根长索,以免走失。可是走了三天三夜,地上除了妖的魔的横七竖八的死尸,并不见一个活人,连喜欢吃尸肉的秃鹰亦不见一只。 最奇诡的是,无论妖尸魔尸,个个口吐白沫,脸色铁青。就在第四天,终于让他们寻到了一位奄奄一息的妖兵。那妖兵浑身无伤,亦是白沫吐得一身,脸色阴森。 阿志喂给妖兵两颗丹药和一口水,妖兵方才回过神来。 “你是哪个部队的?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的部队在哪里?”阿志问道。 妖兵气若游丝,蚊蚋一般,众妖一个字也没听清。阿志正欲将耳朵贴得近一些,那妖兵却口中如注,大泻浑浊之物,一仰头断了气。 “这是中了什么毒?”费墩儿惊疑问道。 众妖中有位名叫泊苏的妖医,细细察看一番,对费墩儿摇了摇头,“不知中的什么毒。” 没过多久,费墩儿便发现自己出了问题,心里翻江捣海想吐,强打精神坚持三个时辰,终于跌落在地。 当费墩儿发现不对时,泊苏等人满口吐着浑浊之物,身体虚弱,瘫软在地。 “费哥,费哥,怎么回事?”阿志正欲扶费墩儿坐下,余光中忽见有道寒光闪来,连忙避开,却早已避之不急,肩膀一痛,血溅四方。 只见不远处有位妖兵血红着眼,操着妖刀,气呼呼喝道,“你小子,肯定是你小子,下了毒!” 这妖兵正是从前与费墩儿一齐揍过阿志的夭鸣,见阿志入列的第一时间便防着他。众妖听闻此说,顿时警惕起来,紧握手中家伙。 “没有,不是我下的毒!”阿志边退边解释。 “费哥没接触中毒之人却中了毒,而你抱过中毒之人却没事,唬谁呢?”夭鸣呲牙咧嘴继续挥着手中妖刀。 “真的不是我!”阿志委屈大叫。 眼看妖刀无情,就要伤到阿志,突然阿志脚下被什么撂倒,正好险险避过至命之刀。 却听远远处一声惨叫,竟是方才还在阿志身边的夭鸣不知为何飞出数丈之外。 形势突然逆转,在场众妖看得云雾一片。 正在此时,传来一声冷笑,“同是妖族,竟以小人之心伤人性命,太可耻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阿志心中一哆嗦,连忙爬了起来,“浑哥?!” 众人寻声望去,正巧一阵阴风吹来,迷雾淡了些,似乎有个人影靠坐树边。当众人靠近,方才发现那人亦瘫软着,口角吐着沌浊之物。 “浑哥!”阿志急得泪水打转,正欲上前。 “别过来!”列浑对他摆摆手,友善提醒道,“会传染!一旦传染,无药可治,三五天便丧命!” 听见列浑的话,妖医泊苏突然脑中光亮闪过,对费墩儿小声说道,“费哥,我们似乎不是被人下毒,而是……瘟疫。” 瘟疫?! 这两个字自泊苏口中说出,虽咬字极轻,但众妖脸上仍大惊失色。 “什么瘟疫?”费墩儿焦急追问。 “这症状很特别……没见过。”泊苏老老实实回答。 本就浑身无力,听闻此言,费墩儿觉得精神力亦恍惚,愣了半晌,唤道,“夭鸣。” 谁知,没有声响。 难不成刚才列浑下手太重?阿志心中一惊,连忙去看,哪还有夭鸣的人影。 “费哥,夭鸣人不见了。”阿志大声回道。 这一声回答竟好似一声口令,几个没症状的闻声飞奔而去。 费墩儿十分恼怒,铁青的脸被涨得紫红,大喝道,“站住!” 却听列浑冷冷笑道,“让他们去吧,逃走是最好的选择。” 第一百三十八章《明月篇》之吃谁的醋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志心如火焚,急急地问。 列浑骂了声娘,气喘吁吁笑道,“不知哪来的雾,邪门的很,妖魔军兵都中了道,个个呕吐酸软,想了任何办法,仍逃不过死字。” 眼看列浑身体支撑不住,有些倾斜。阿志想去扶他,却见列浑将手中武器扔掷他面前,“说了别过来!” 这一扔一吼,费了列浑极大之力,他气若游丝,却凄然笑道,“浑哥我威武一世,就算死亦盼着在战场上死个痛快,未料到人算不如天算,亦死得如此窝囊。连将军们都没躲过。” 听到将军二字,阿志心中一震,顿时想起自己急急赶上战场的真正目的,小心问道,“浑哥……可曾见过林将军?” “……”列浑的意识却似乎变得虚弱。 阿志一急,连忙扑了过去,“浑哥!” “见过……”列浑嘴角浮着一丝笑,人却软在了阿志臂弯之中。 “浑哥!浑哥!”阿志紧张地抱住列浑。 泊苏上前探了探气息,对阿志和费墩儿摇了摇头。 自从认识列浑以来,皮糙肉厚的列浑对阿志百般照顾,如今说走就走,阿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目瞪口呆地望着怀中的列浑,浑身颤抖不停,不知过了多久,竟悲痛地放声大哭。 哭着哭着,突然又一阵阴风吹来,迷雾更盛,阿志打了个冷战,擦擦眼泪,方才发现费墩儿、泊苏等人早已在不身边。 “费哥!费哥!”阿志大惊地唤道。 战场上却没有一人应答,阿志踉踉跄跄在绊着脚下的尸体,摸索着向前行,地上尸体皆是陌生面孔。雾太大,阿志迷失了方向,连忙拿出罗盘,却见罗盘上指针乱转。 心思大乱的阿志又向前摸索着前行了两个时辰,突然听见似有轻微声响。 “谁?”阿志立身问道。 “黎黑!”那人听见问话,答道。 阿志快步向前,只见横七竖八的尸体中,有个人正努力昂起头来看他,那张阴黑的脸让阿志眼睛一亮,“黑子!” 黎黑似乎已是强弩之末,用尽全身力气对指指身后,“快……去!” 说完这句,黎黑的头便栽了下去。 “黑子!黑子!”阿志连忙上前扶他,却发现黎黑已经没了气息。 虽说已手刃老魔王与露丝丝,但头号仇人协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妖神婼合、儿子青维儿以及鬼仆幽魂、邪鬼在大殿爆炸中亦不见影踪,更可悲的是曾经的爱慕者——琼玉子揭开了自己的阴谋…… 鬼母觉得烦心的事一件一件,开始脱离自己的掌控。 鬼母从前名叫玫玫,是冥王之女。曾经极爱读书,冥王为她在无人谷建了一处地下书库。师从玄灵真人,幼年学艺时,师兄琼玉儿对她一见钟情,从此百般宠溺,言听计从。 若不是当年她偶遇魔王,或许会与琼玉子比案齐眉,共度一生。可偏偏她遇上了,沉伦了,为魔王诞下大王子——协玫玉。 若是魔王一心一意,她倒也幸福。偏偏来了一个心狠手辣的露丝丝,让从小众星捧月不涉尘埃宛若“白莲花”一样的自己落得一败涂地。 被毒杀还不够,竟连累独子玫玉身首异处,遭受禁术。若不是当年师尊算得她将有大劫,提前为她积蓄一命,她又如何能起死回生,手刃仇人。 只是说到底,自己也算不上“白莲花”。 她一直坚信,瑶雨姬是自己的替代品。当年与露丝丝斗得天昏地暗之时,看到师兄琼玉子竟对七八分神似自己的瑶雨姬各种宠溺,不禁黯然神伤。 自己选择了魔王,却犹放不下琼玉子。 既然你曾经深深爱过,为何做不到专一痴情,为何不能为我厮守一生? 未料到最后,无论是魔王,还是琼玉子,没有一个人如她所愿。 斗不过“小三”,恨男人不争。 命运为何如此悲催? 正苦闷,却听身后有人失声尖叫,痛彻心扉。玫玫本不想搭理,但她察觉到…… 当玫玫赶到现场时,婼妗儿满脸是血,痛得浑身打滚。琼玉子为她封穴止血。 “婼合……我要你去死!”婼妗儿一边翻滚,一边鬼哭狼嚎。 琼玉子取出瑶雨琴,用灵力为婼妗儿奏了一曲静心曲,发疯了一般的婼妗儿才渐渐静下,昏了过去。 “妗儿,妗儿!”应琳在一旁急得泪如雨下。 却听昏迷之中的婼妗儿恨恨说道,“从今以后,我叫婼离,与婼合誓不两立。” 众人听得眉头紧锁,一片云雾。 玫玫退出房间,向林幽之处一记飞掌。 “啊!”一个身影应掌而落。 “大人!”幽魂的声音传来。 “你在捣什么鬼?!”玫玫皱着眉头问道。 幽魂抖抖缩缩,没有应答。 “你不说便以为我不知吗?”玫玫气极反笑,“婼妗儿是你下的手吧。” “没、有,是她自己离婼合太近……”幽魂正欲辩解,却见玫玫眼中洞明,声音立刻弱了下去。 “她明明离婼合最远,是你将她推过去的!”玫玫厉声说道。 幽魂吓得浑身一颤,跌倒在地,老老实实坦白道,“大人,那婼妗儿最是狠毒,本与婼合有宿怨,小的只想添一把火……大人知道白骨曾对我有恩,婼合害他魂飞魄散,此仇不报,我对不起白骨。之前大人大仇未报,小的不敢造次,如今大人和公子已手刃仇人,小的……” 幽魂抬起头来怯懦地望着玫玫,虽然是一只无泪可流的鬼魂,眼中却似乎有晶莹之色。 “为白骨报仇?!”玫玫听得震怒,“那你是不是还要灭了我和维儿?” “不会的!不会的!大人的再造之恩,小的永生难忘。大人若是让小的再不去烦那婼合,小的便再亦不去烦了。” 幽魂抬起头来,见玫玫眼中凶光大溢,暗叹不好,抽身便逃,却被玫玫一记飞掌拍来。 只听一声凄厉惨叫,一缕魂魄在天边拍散,大伤未愈的玫玫心中十分阴郁,“还有两个未死,怎算大仇已报?” 被凤宝一阵抓狂乱啄,酒气薰天的夏侯莄在洛不身后狼狈不矣嚷道“我去办事了”,便屁滚尿流想跑。 “滚回来!”凤宝气得浑身发颤,将一身干净衣裳掷到夏侯莄脸上,“还不滚去沐浴更衣!” “凤宝最好!我滚,我马上滚去沐浴!”夏侯莄抓起已经落到地上的衣裳拔腿便往浴房跑。 月魄简直不敢相信之前躺在洛不怀里的“木头”,在灵宠凤宝的厉声咆哮中一跃而起,毫无尊严地在院子里与凤宝展开“猫与老鼠”大战,最后在洛不千劝万劝协助下,一脸谄笑地“滚”入浴房。 “啊啊啊啊啊啊!”当凤宝气极怒吼的咆哮传遍整个家府,月魄觉得自己的耳朵都震麻了。 “好姐姐,别气了,她就好那口,就让她偶尔喝喝,别把她憋坏了!”洛不一把抱着凤宝,像哄孩子一样轻拍着她的肩膀。 谁知,拍着拍着,凤宝竟嚎啕大哭起来,“命都已经丢了两回,一大把年纪还不知道争气……” 洛不已经不止一次听凤宝说夏侯莄险些丧命的事,正想细细问问,却见凤宝哭得太伤心,又不好再问,往她眼睛看去,全是哗哗的泪,根本连眼珠都瞧不见,只好作罢。 未料夏侯莄收拾妥当出去一日回来,竟带回一个惊人消息——妖魔两界出事了,荆一州天宫将派人察探情势。 “你也被派下去了?”坐在餐桌前,凤宝吃惊问道。 夏侯莄点了点头,大口吃饭。 “就不能不去吗?”凤宝的眼神既紧张又担心,似乎早已忘记餐桌上还有洛不和月魄。 “被点名要去,怎么能不去呢?”夏侯莄将凤宝最爱吃的仙蕃菜夹到凤宝碗中,讨好笑道,“好凤宝,别担心,又不止我一个,人挺多,没事的。” 凤宝本还想说什么,夏侯莄已经将话岔开,她指了指月魄问洛不,坏笑地问道,“好翠儿,这位是……” 不待洛不开口,月魄大方拱手作了自我介绍。 “啧啧,眼光不错哩。”夏侯莄双眼贼贼地盯着月魄打量。 “那是当然!”洛不望了望身边的清秀绝伦的月魄,心里如此想着,却不好意思回答。 “月公子,”夏侯莄却仿佛有些失望地说道,“你若是昨日早些来便好了,我们三人一醉方休!” “休你的头!”凤宝一听到夏侯莄大言不惭地提喝酒,气得狠狠啄了她一下。 “唉哟唉哟!”夏侯莄也不恼,笑嘻嘻讨好道,“好凤宝,我就此一说,别啊!” 经历了早晨更暴力的一幕,月魄已经见怪不怪了,笑着对凤宝说道,“凤宝别怪夏侯姑娘了,她的真性情多好啊。” 不知为何,一听到月魄口中吐出“多好”二字,洛不眉毛挑了一下,跳起来捂住月魄的眼,“别看了,这世界上好姑娘太多,会看花眼的。” 凤宝本气呼呼,见洛不与月魄一闹,也觉得好笑,便对洛不说道,“好翠儿,你吃谁的醋不好,疯小莄的醋你就别吃了。” “哎呀哎呀,为什么不能吃我的醋?”夏侯莄故意装作生气,撅着嘴去凤宝面前撒娇,“我也很可爱,不是吗?凤宝,你快说,我是不是很可爱嘛?” 夏侯莄笑着闹着,洛不在她眼中却看到了真相…… 第一百三十九章《明月篇》之至友小莄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待到晚餐结束凤宝收了碗筷进屋,洛不笑着撞了撞夏侯莄的肩膀,“老实交代,明明没安排你,为什么要自告奋勇跳出来?是因为苏飞仙?还是……?” 先前在夏侯莄眼中,洛不已洞悉一切,此时趁着凤宝不在,偷偷逗她。听闻此言,夏侯莄瞬间吓得炸毛一般,将食指竖到唇边“嘘”了一声,眼神已不自觉瞟向厨屋方向。 “放心,凤宝听不见。”见夏侯莄的怂样,洛不忍笑忍到快内伤。 “她耳朵可灵呢。”夏侯莄擦了擦额头的汗,讪讪笑道。 “真没骨气,就这么怕凤宝?”洛不小声咯咯笑着。 确认凤宝没听见,夏侯莄活了,手大样搭在洛不肩上,“我的好翠儿,你几时变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是不是今日偷偷跟着我了……没理由啊,你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没发现?” 洛不故作神秘,“让你发现了,我还是翠儿吗?” “算了算了,你们鸟精灵的过人之处,我也参不透。不过我很好奇……”夏侯莄突然“坏坏”笑着话峰一转,“你什么时候勾回来了一个小鲜肉?” “不是当着你的面勾的吗?”洛不亦“坏坏”笑着。 “鲜肉”这样的词,月魄听不懂,但在他靠近夏侯家府之前,洛不便已经化作了“翠儿”模样,并叮嘱了他一些事情,故而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只观不语。 此时此刻,夏侯莄与洛不突然都坏坏笑着互相凝望,半晌憋出一句“你好坏……” 正笑着,突然背着大包小包的凤宝走了出来,瞬间满院子的“不良之风”得以扼杀。 “凤宝,你干嘛?”夏侯莄愕然望着凤宝。 “东西我都收拾好了,这次赴妖魔界,我也必须去。”凤宝坚定说道。 “别、别呀!”夏侯莄杀猪一般地惨叫,“你是我的好管家,我不在时家里就靠你打理了,你若不打理……” “就你这破家,还有什么好打理的,塌了重建都不过一个时辰。”凤宝脸色铁青,不待夏侯莄说完,便一盆冷水泼来。 “好凤宝,这次出行由州天宫宫主亲自带队,一点儿危险也没有,你若是去了……”夏侯莄不敢说“只怕我还没到妖魔界,路上便被你啄死了。” 也是,堂堂一个一品飞仙,若是当着众人之面被自家灵宠啄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那真是大写的尴尬! 当夏侯莄向洛不示以求救眼神,洛不连忙上前笑嘻嘻f哄凤宝,“好凤宝,你不一直怪莄子不求上进吗,难得她想追求上进忙正事,你就放手让她好好干吧。” “我当然希望她忙正事,可那是……”凤宝欲言又止,望着翠儿的眼神竟有潮潮之意。 那眼中分明说着“她去哪我都不管,可是不能去魔界。” 为什么不能去魔界?洛不有些不解,正在此时,夏侯莄却轰上来一手揽住凤宝,一手揽住洛不,“我真的去忙正事呢,翠儿已经答应和我一块儿去,”她对洛不使了个眼色,接着说道,“凤宝放心,有宫主罩着,有翠儿盯着,我绝不会出事的!” 听闻此言,凤宝望了望洛不。洛不早已对夏侯莄眼神心领神会,见凤宝望来,连忙慎重点了点头。 见洛不点头,凤宝满腹心事,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月魄亦走了过来笑道,“凤宝放心,我亦会同去。” “对啊对啊,翠儿和她的情哥哥在我身边保护我,凤宝就乖乖在家帮我守门哈。”夏侯莄嘻皮笑脸地附和着。 最终,凤宝只好作罢,将身上的包袱往夏侯莄一掷,“东西已经收好了,既然你不让我去,我也懒得招你厌,自己拿着。”说完转身回了屋。 “明天早上才出发,这么早就收了啊……”夏侯莄本想感叹,硬生生将这话吞进了肚子。 第二日一大早,约二百余人在宫门前集合。 夏侯莄本与与洛不并排立着谈笑风生,突然闭了口,神情冷漠肃然立正站好,等候宫主整装出发命令。 洛不顾盼四周,立刻发现端倪。就在身后不远处,一位身着白衣,清雅俊秀的男子款款走来,不是苏素是谁。 “哪有你这样的,心中愈喜欢,脸上愈冷淡,这不是分明把人家愈推愈远吗?”洛不用灵力与夏侯莄耳语。 “切!谁说我喜欢他了。”夏侯莄面上没有表情,灵力传音的语调却是打死不承认,“我怎么可能喜欢小鲜肉?”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洛不窃笑,自从遇上爱笑爱闹又爱“作死”的夏侯莄以来,孤独惯了的洛不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心想若是早些遇上她,早就结为至交。在夏侯莄身侧,洛不自觉性格比从前开朗许多,总是忍不住想撩逗她。 二人正在痛快打嘴仗,突然身边一个温柔女声响起,“苏飞仙!” 夏侯莄仍是一动不动,洛不却敏感地发现她身子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连忙闻声望去,只见一位美丽动人的女飞仙正与苏素打招呼,而苏素见了她分外开心,快步上前招呼道,“是上宫飞仙啊,此次你也一同前行吗?” “嗯。”上官飞仙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们一起!”苏素口中发出愉快的笑声,与上宫飞仙一同列入队伍,眉飞色舞交谈着。 回头却见夏侯莄面色铁青,洛不拍拍她的肩,用灵力关切问道,“还好吗?” 夏侯莄嘴角生硬勾起一抹笑,点了点头,没作声,但那眼中却是浓醋万千,洛不正想笑,却见那醋处之中依稀有画面,原来上次夏侯莄救过苏素之后,被半道“劫胡”之人正是上宫飞仙,苏素一直以为救自己之人是上宫,自然对她无限感激,或许心生爱慕。 “你这傻冒!”洛不扶在夏侯莄背上的手还未收回,却心疼地发抖,“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洛不不解,却亦不好去问。只是面前之人,是自己的第一位友人,虽与自己相处才几日,却早已将她视作毕生至友,见至友心中仿佛被凌迟一般,心中也莫名觉得好痛,面色不知觉中变得苍白。 正难受,突然一只温柔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洛不只觉得一暖,回头望去,正是站在自己身后的月魄。这个曾经被爱慕之人杀身、被信任之人夺魄的少年,历经重重磨难却依然如月光一般透澈,略带着山林间的清新。 此时此刻,月魄正关切望着自己,温柔的眸子令人心醉。一时之间,洛不心中惬意了许多,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我和月魄从一开始便两心相悦山盟海誓。还好,我们一直相互信任心心相印。” 在荆一州宫主的带领上,众仙到了妖魔交界处,只见诡异迷雾重重封锁。 宫主整顿了队伍,将众仙分作好几队,其中苏素与上官飞仙去魔宫,夏侯莄等一行去妖魔之界。 这番调整下来,苏素长长吁了口气,看得出来,他很高兴夏侯莄没有分到自己一组,同行的正是自己欢喜的荆一州天宫第一美人——上官飞仙。而夏侯莄脸上虽不动声色,眼中神情却复杂。 洛不知那一分失望定是未与苏素分到一组,可未料到夏侯莄眼中还有四分担忧和五分恐惧。洛不切切望去,只听夏侯莄心中纠心思道,“那魔宫附近毒煞气十分凶险,魔族出入无甚大碍,妖族出入只伤不死,仙族出入却命入膏肓,不知他们防备可做得充分。” 洛不知夏侯莄定不好意思去提醒苏素,连忙牵着月魄的手,快步走到苏素身边,边走边故意大声说道,“月哥哥,听说魔宫附近毒煞气要人命呢,我们可有什么防护措施没?” 月魄不明白洛不在做什么,诚恳摇头道,“没听说过毒煞气呢。” 于是,洛不扭头大声喊道,“夏侯飞仙,你听说过毒煞气没?” 夏侯莄正欲回答,上官飞仙已笑声说道,“这位小妹妹,仙族天生百毒不侵,毒煞气伤不了我们。” 说罢,上官飞仙与苏素对视一笑,与他们那队齐齐飞走。 “百毒不侵?”洛不暗自惊叹,难道夏侯莄连仙族百毒不侵的体质亦忘了吗?却见夏侯莄眼中满是黯然神伤的神情,“她和他站在一起,无论是样貌、年纪,还是灵力、法术真般配。郎才女貎玉人,天造地设一对。” “这傻瓜,明明自己也很美,为什么总是抬高别人,贬低自己?”洛不暗叹一声,一手牵了月魄,另一只手揽了夏侯莄,冲入了迷雾之中。 可是迷雾太浓,遍地横七竖八的尸体有些已经风干,奇怪的是没有一具腐烂,空气之中亦没有刺鼻之味。洛不与月魄对视一眼,二人认真上前察看。 “这是什么毒?”洛不吃惊地问月魄。 月魄察看半晌,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自怀中取出一片方巾,遮住洛不口鼻,“此雾诡异,需小心!” “那你怎么办?”洛不急切地想将方巾摘下让予月魄,却被月魄制止,温柔说道,“没事,我是木体质,对这些毒雾有抵抗。” 听闻洛不与月魄如此说法,同行之人纷纷取物遮掩口鼻。素来喜欢闹腾的夏侯莄,半晌未闹,洛不还有些不能适应,连忙唤她,孰知—— 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第一百四十章《明月篇》之九天浴火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小莄!小莄!”洛不惊得四处呼唤,仍不见她的身影。 “迷雾大太,大家互相牵扶,小心走散!”领队大声提醒大家。 洛不心中大骇,暗思道,“我曾对凤宝保证要好好照顾小莄,如今刚入妖魔界,便弄丢了,可怎生是好?” 她望了望月魄,月魄与之心有灵犀,低声说道,“我们随夏侯飞仙而来,她不见了,我们就得去寻她。” 洛不点点头,与月魄悄悄散去。 却说之前目送苏素与上官飞仙离去,夏侯莄心乱如麻。 在苏素梦中遇见初恋李礼,想来苏素应是李礼的今世。或许今生今世与苏素做不了恋人,但好不容易寻到李礼的气息,怎能再失去…… 身子被洛不拖着,心却随苏素远去,当洛不察看迷雾状况时,夏侯莄终于忍不住悄然转身而去。 魔煞气太危险,绝不是上官飞仙所说的天生百毒不侵便可以防备。它不仅有毒,且对仙族而言煞气极重。 当苏素、上官等仙族靠近魔宫之时,阴森森的毒煞气迎面而来。没多久,众仙便发现云驾逐渐失去灵力支撑,悉数从空中跌落。 问题是,不仅仅云驾出状况,众仙想御剑飞行之时,方才发现灵力宛若丧失,根本无法运转。 当众仙狼狈跌落,已被魔族士兵重重围困。众仙纷纷举剑相迎,无奈毒煞气沁入心肺,令他们难以呼吸。 事实上,魔族素来防备异族,在魔宫附近大量布署于己无害、于异族大害的毒煞气。寻常礼上往来,魔族便将毒煞气收敛,但此时魔王家族遭受重创,加之魔太子协血不知所踪,作为保护魔宫的最强屏障——毒煞气便被大加释放。 苏素等年轻仙族不知毒煞气利害,大意轻敌,顿时伤亡惨重。没多久,苏素便被魔族士兵长戟刺中左肩,鲜血淋淋,晕倒在地。 紧要关头,一朵云驾速速飞来,正是私自脱离自己队伍的夏侯莄。原来她天生阴阳双极体质,云驾不受毒煞气所扰,她将晕倒的苏素救上云驾。 见上官飞仙被魔族所困,夏侯莄连忙上去支援。孰料被魔族暗卫纠缠不休,一时无法分身。 却说渐渐苏醒的苏素睁开惺忪之眼,一眼看见体力不支的上官飞仙似乎晕了过去,连忙一把救起她,乘云而去。 苏素原本并未看到夏侯莄,但他此举令深陷危险之中夏侯莄心凉似铁,夏侯莄浴血奋战,无奈魔族士兵源源不断。眼看形势愈来愈危险,一道金光闪现,竟是凤宝及时赶到。 “凤宝,你……”夏侯莄惊讶地望着面前原型毕露的灵宠。不用多言,自是明白凤宝虽口头答应在家守护,其实一直跟在她身后。平时对夏侯莄恨铁不成钢、骂骂咧咧、刀子嘴豆腐心的凤宝,心中一直牵挂自家主人。 此时此地,魔族气焰熊熊如火,仙族却只剩遍体鳞伤的夏侯莄与方才现身的凤宝二人。 “傻凤宝,你打不过他们,别管我,快走!”夏侯莄忧心忡忡吼道。 一向洒脱的夏侯莄若是孤身一人,倒不怕死个痛快,但亲若家人的凤宝加入,不得不让她害怕,她绝不能让凤宝随自己枉死! 她想催动静止术,可是毒煞气影响太甚,从当初咬牙冲进来时,她便发现此术无法施展。毒煞气对仙族影响甚重,但凤宝是精灵,受影响轻微,只要她肯逃,便能逃出升天。 夏侯莄催动仙剑拼命拦住层出不穷的魔族,最终被重重掀翻在地。眼看无数闪着阴森寒光的长戟向她刺去,只听—— “凤凰于飞!” 一声口令自凤宝口中冲出,一双金色凤凰光翼化作一道金光,团成护卫结界将夏侯莄团团围住。 再听—— “九天浴火!” 又一道口令自凤宝口中响起,一片耀眼火光冲天而起,毒煞气瞬间被点燃,火光四溢。 “凤宝!凤宝!”夏侯莄从未见过凤宝使过如此骇人的法术。 凤宝原是上古神兽九天凤凰身上的一支羽毛,遇见夏侯莄方才化作九天凤尾笔,从此与之相伴千年。若不是生死关头,凤宝绝不会燃尽生命释放九天凤凰的致命绝招。 问题是,凤宝强行以一羽之身催动上古神兽的强**术,定会导致灵力枯竭而神魂俱散。 “凤宝!凤宝!”深知凤宝已抱与魔族士兵同归于尽之心的夏侯莄,急得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不要啊,凤宝!” 却见火焰心源之中的凤宝光芒四射,神情异常镇定,冲着结界中的夏侯莄,发出最后一击,将她送出魔界。 “不要,凤宝,不要!”浑身是泪的夏侯莄在结界内哭得撕心裂肺,只听凤宝熟悉的声音愈来愈远,那是凤宝在生命最后一刻发自肺腑的声音—— “对不起,只能陪你到此了,小莄。”她的声音里透着凄然笑意,“平日总怒你不争,骂了许多,实在是害怕你为情所困。求你好好活着,忘了他吧……” 话没说完,远处一片更汹涌的火焰直捣九天,释放出恐怖而炫目的光芒。 “凤宝!凤宝!” 那一刹那,夏侯莄只觉得心被撕碎,五脏六腑捣得稀烂,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洛不和月魄闻声赶来之时,夏侯莄仍深陷昏迷,不停呼唤着凤宝。 洛不和月魄为她施了药。许久,夏侯莄方才醒来。在夏侯莄眼中,洛不看到了发生的一切,感动得泪如雨下。 原来,夏侯莄八百年前将全部的灵力付于生命垂危的初恋情人李礼,自己却险些死去,却只保得李礼将元神附于一位失去神智三百年、名叫秦清的魔族男子。 虽被凤宝刻意带出千里之外,小心防备,但心心念念挂心上人的夏侯莄,四百年前仍忍不住偷偷前往魔界探望,意外发现秦清及其夫人被人暗算。夫人当场殒命,秦清亦气若游丝。 为保得心上人李礼的最后一丝气息,夏侯莄不顾凤宝劝阻,再次将全部灵力付于秦清,却依然未留住秦清性命,反将自己性命险些枉送。若不是恰巧遇见懂佛光曲的精灵翠儿疗治,或许早已命丧黄泉。 只是,凤宝千防万防,仍防不住夏侯莄的心。当知道荆一州天宫新晋飞仙苏素与李礼长得一模一样,如何不叫凤宝心急气躁。 知晓这一切,洛不既感动又心疼。 凤宝对夏侯莄生死追随,夏侯莄对李礼一往深情,皆感天动地,令人唏嘘。 只是这其中似乎…… 洛不一时说不清问题在哪,只是心疼地抱着满是泪痕的夏侯莄…… “吾哥!吾哥!” 而此时此刻,阿志在弥漫的迷雾中终于发现已陷入昏迷的林吾,一把抱住,正急得嚎啕而哭,突然被怀中之人掀出一丈开外,重重跌落。 “吾哥,是我!” 阿志顾不得被摔得生疼,连滚带爬向林吾靠近。 背靠大树的林吾抬起头来,神情却是异常冰冷,眼看阿志愈爬愈近,林吾吃力地举起剑,以凌厉剑锋正对浮若之,厉声斥道,“走开!” 他病得很严重,以致大声说话时喘着粗气。 “吾哥!我是阿志!”浮若之跪在林吾面前不远处,两行清泪淌落,含泪乞道,“求吾哥让我靠近!” 林吾浑身颤抖,厉声说道,“走开,我不认识你!” 虽知林吾不愿让自己靠近是怕传染给自己,但听到这句话,浮若之的心仍像被一把无形之刀捅了一下,痛得泪水簌簌而下,他含着泪凝望着林吾,缓缓说道,“吾哥……我是阿合!” 当“阿合”二字从浮若之口中说出时,林吾没有作声,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亮,手中的剑亦颤了颤。 “求吾哥让我靠近!”浮若之一边说着,一边向林吾爬着靠近。 “走开!” 眼见浮若之愈靠愈近,林吾眼中露出骇色,拼命晃着手中之剑,一字一句说道,“我亦不认识……阿合!” “吾哥,”浮若之捂着心口,泪如雨下,却含泪笑道,“无论我是阿合,还是阿志,欠你的命已经还不清,我愿死在你手里!” 说完,他不惧林吾手中森寒之剑,继续爬向林吾,眼见锋利的剑尖在他靠近的瞬间,于他胸前染上一星赤色,林吾手一抖,长剑“咣当”跌落在地。 从来泪不轻弹的林吾眼中突然浮上一片潮气,口中的语气弱了下来,“别、别过来,求你……好好活下去!” 听闻此言,浮若之飞身而上,跪于林吾面前,泪如䠙跎大雨哭道,“吾哥,对不起,对不起!……阿志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求吾哥原谅我,呜呜呜……” 在浮若之面前,林吾从来都是英姿飒爽,笑声朗朗,突然有一天虚弱得即将命不久矣,浮若之的天仿佛即将坍塌,异常恐慌。 “没什么对不起与原谅。”林吾却露出了一丝笑意,缓缓说道,“很高兴认识你,阿志。” 他很想拥着阿志,胳膊颤了颤,忍了下来。 “吾哥!”浮若之却伸出双手,将林吾拥于怀中,“我……” 林吾想挣脱,却浑身没有力气,只感觉一片湿润而温暖的柔软之物沿着自己的耳朵、下颚、脸颊,最后覆上了自己的嘴唇…… 这感觉让他如梦似幻,以致于忘记如何去推开他,只听他边吻边轻声说道,“……心悦你!喜欢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第一百四十一章《明月篇》之款款深情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这是一场可怕的瘟疫。”月魄认真察看了迷雾中的情形,对洛不说道,“在还没弄清情况之前,我们不能再前行,必须撤出迷雾。” 洛不赞同地点了点头。可是,就在二人准备离去之时,突然发现夏侯莄不见了。 “小莄!小莄!”洛不大吃一惊,正要去寻,胳膊却被一只绿色藤蔓轻轻缠绕,藤蔓来自月魄的枝臂,只听他轻声说道,“雾太大,我不想和你走散。” “嗯。”洛不感动地点点头,莞尔一笑。就在此时,她听见有人哭泣。 “似乎有人在哭?”洛不望向月魄。 月魄静静听了听,轻声答道,“一个孩子在哭。” “战场上怎么会有孩子?”洛不很惊讶。 二人寻声而去,没多久,便找到了一个一两岁的魔族小孩。 这孩子仿佛来自水中,满头湛蓝短发,一双满是泪水的大眼睛,如蓝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看上去天真无邪。 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孩子,洛不看得一双眼目不转睛,从怀中大方掏出凤宝塞的糖果零食,递到孩子手中,“小弟弟,你是谁啊?为什么在这里哭呢?” 听见好听的声音,孩子拭去眼泪,一抽一抽地望着面前一双俊男美女,奶声奶气答道,“我叫浮若间,我娘亲不见了。” 浮若间?这个名字与浮若之可真像啊。不过世上姓浮之人无数,名字相似亦无可厚非。 洛不心中暗思,她蹲在浮若间面前,接着问道,“你娘亲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与你走散的?” “我不知道我娘亲叫什么名字,我已经有一天一夜没见到她了。”那孩子似乎很信任洛不,眼中满是亮晶晶的小星星,有问必答。 “这是战场,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月魄问道。 “我不知道,娘亲带我来,我便来了。”浮若间天真无邪地问道,“哥哥姐姐,你们可以带我去找娘亲吗?” 月魄一把抱起漂亮的浮若间,笑道,“好啊,但你能告诉我,你娘亲可能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不知道。”浮若间摇了摇头。 月魄和洛不互望一眼,有些犯愁。 “哥哥姐姐正在找另一位姐姐,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找?”月魄轻声问道。 “好啊!”浮若间附掌而笑。 那一刻,洛不眼中的月魄和浮若间,竟让她有些错觉,仿佛那如水般天真可爱的孩子便是自己和月魄的结晶,一家三口正郊游在外,十分欢乐。 可是欢乐的氛围没多久便散去。 走着走着,呻吟声、哭泣声彼彼皆是,一路上,妖魔族伤患遍地,偶尔还有一两位仙族伤患。 “迷雾在扩散,”月魄对洛不说道,“我们曾经过此处,那时此处尚无迷雾。看来雾已从战场弥漫到妖、魔、仙界境内。” “怎么会这样?”洛不不由忧虑起来。 “因为他们都该死!”突然,月魄怀中的浮若间“邪恶”地说道。 “什么?”洛不有些惊讶,望向浮若间,“小间,你刚才说什么?” 浮若间天真无邪地望着洛不,眉头突然皱起,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邪恶说道,“因为他们都该死!” 瞬间,洛不被这个表情震惊到。 “小间,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月魄惊讶地问浮若间。 浮若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亲就是这么说的。” 这个答案将月魄和洛不都惊呆了,洛不问道,“这迷雾有毒,小间和你娘亲也会中它的毒,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不会呀,并不是每一位都会中毒。”浮若间心无城府,坦白说道。 “那什么样的人不会中毒?”洛不好奇追问。 “比如我娘亲和我,再比如……哥哥姐姐。”浮若间笑了,这孩子眼中有星星,笑起来世界无限美好,根本无法想象刚才“恶毒”之话出自他的口中。事实上,他亦并非有心想说“恶毒”之话,只是完整复述了他娘亲的原话。 “小间知道这毒怎么解吗?”月魄突然问道。 “不知道,小间只知道娘亲说无解。”浮若间天真地回答。 “小间真聪明,知道这么多大家不知道的事啊!”月魄故意逗浮若间,“小间还知道些什么吗?” 浮若间摇摇头,“娘亲只说了这些。” 洛不与月魄面面相觑。 “月哥哥,你可听见什么?”突然洛不感觉到了一丝异常,用眼神询问月魄。 月魄嗅到一丝熟悉,迟疑唤道,“紫紫大大!” “当啷!”一声紫光在地上闪耀,尴尬的声音传来,“月魄小妖,我早说过别在冥神面前如此唤我!” “紫光戟!”洛不惊讶唤道。 “小的见过冥神!”紫光戟尴尬地浮起来。 “你怎么来了?”洛不挺好奇。 “小的代冥王请冥神赴幽冥界有事相商。”紫光戟肃然答道。 “紫紫大……大,你何时为冥王做事了?”月魄惊讶问道。 紫光戟沉默片刻,声音有些忧伤,“小的本就是冥王之物,玫玫公主出嫁后便将我赠予玉太子,自玉太子不在后,公主气得要毁了小的,幸亏冥王及时出手,收了回去……” “什么叫做玉太子不在了?”洛不听得有些愣怔,“你是说青维儿的魂魄已经不在了?” 紫光戟有些惊讶,“冥神和月魄难道不知玉太子魂魄之事么?” 月魄和洛不面面相觑,均摇了摇头。 “……”紫光戟有些懵,“小的与玉太子的主仆契约已解,前提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主人已经不在。” “也罢,连冥王都觉得应该生死由命。玉太子……”洛不望着月魄的眼睛说道,“玉太子亲眼见到了自己仇人的覆灭,总算没有遗憾了。” “冥神一定忘了,他的仇人一共有四位,现在除了魔王魔妃偿命了,还有两位逃之夭夭,所以世界末日到了。”紫光戟的语调有些悲催。 “你是说这迷雾与青维儿未完成的禁咒有关?!”洛不十分震惊。 “小的不敢说有关,却更不敢说无关。”紫光戟一改平素嘻皮笑脸的模样,老老实实回答。 洛不沉默了,她望了望月魄,月魄眼中传来心声,“暂且别想太多,我们先去会会冥王再说。” 洛不点点头。 再入幽幽冥界时,洛不和月魄都震惊了。幽幽冥界早就人满为患,此时此刻,却是连空中都塞了三层,哭泣声、呻吟声如同涛涛江水跌宕起伏。 勾魂鬼侍、王婆美人皆手忙脚乱,根本无瑕拜会冥神。 “迷雾之祸已经殃及幽冥界了吗?”月魄吃惊地望着洛不。 “是!”空中一道深厚的声音传来。 “拜见冥神!”冥王破空出现,对洛不行礼道,“正如冥神所见,此迷雾之祸来势汹涌,亘古难见。” 洛不回礼问道,“此祸可有破解之法?” 冥王脸色铁青,沉默无语。 “我早就说过,无法可解。”浮若间在月魄怀中童言无忌地说道。 “别乱说话哦。”月魄温柔地对浮若间笑了笑,回头用眼神对洛不示意,“冥王既然请你来,定是有计相商。我带小间到旁边玩,你和冥神好好说。” “嗯,”洛不点点头。见月魄走远,她再次对冥王拜道,“还请冥王直言相告,无须顾忌。” “冥神,其实……有一计可救天下苍生。”冥王面露迟疑。 “有计便好,冥王但说无妨。”洛不爽朗说道。 “冥神可知,您身上之血无比珍贵……”冥王思前想后,心一横,和盘托出。 洛不眼前一亮,“冥王是说,我身上之血可解此毒?” 冥王点了点头。 “那有何难?”洛不笑了。 “会危及冥神性命。”冥王真诚说道。 “冥王有所不知,我拥有天生万劫不灭之体。”洛不宽心地对冥王说道。 “不!”冥王摇了摇头,“冥神,此世间并没有万劫不灭之体,您只是天生灵力修复得比常人快无数倍。但如今迷雾之祸已殃及万生万物,万生万物无法再提供灵力给您迅速补及,偏偏此祸需您大量珍贵之血,只怕会……危及您的性命。” 洛不吃惊地望了冥王一眼,铁面无私的冥王没有一句诳语。说不清为什么,洛不的眼神迅速从冥王处移至月魄身上。 此时的月魄正与浮若间相逗甚欢—— “小间,糖好吃吗?”月魄笑眯眯问道。 “太好吃了!”浮若间一边吃洛不给的糖,一边大声回答。 “为什么呢?”月魄没话找话地问。 浮若间指了指洛不的方向,笑道,“因为和姐姐一样甜。” “小间喜欢甜姐姐?”月魄乐了。 “是啊,甜姐姐和娘亲一样好看,但比娘亲待我更好呢!”浮若间没心没肺说着,突然憋出一句惊天动地之话,“……小间长大了好想和她成亲!” 浮若间孩童之语惊得月魄半晌没合拢嘴,待回过神来,又觉得好笑,不禁哈哈笑个不停。 “月哥哥,你笑什么?”浮若间一头雾水。 “小间才多大,就在想成亲的事?”月魄嘻嘻笑着。 “我才不小呢,我已经两岁了!”浮若间吃着糖反问道,“月哥哥,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月魄笑着回答道。 “为什么?” “因为……月哥哥爱甜姐姐。”月魄温柔地回过头来,正邂逅洛不的目光,眼中款款深情。 第一百四十二章 《明月篇》之同生共死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冥神——” 听见冥王的呼唤,洛不收回落在月魄身上的目光。 只见冥王心怀忐忑地望着洛不,徐徐说道,“您也看到了,冥界已经不堪重负。如果放任迷雾之祸不管,相信过不了多久,妖、魔、仙界必将不复存在。” 冥王心事重重召来一个魂灵,“冥神请看,此魂灵可有异常?” 洛不细细察看,那魂灵气息极弱,散去的煞气虽重,却是入不敷出。 “这魂灵似乎有消散的迹象。”洛不说出自己的推断。 “不错。”冥王点点头,“问题是,不仅仅有消散的迹象,此魂灵居然有毒,还能传染,并且……不,能,超,生。” “不,能,超,生?”洛不细思极恐,“那岂不是……” 洛不放眼望向幽幽冥界,水泄不通的三层魂灵十有**与冥王召来魂灵相同,“这些……都是因迷雾之祸产生的魂灵?” 冥王点点头,半晌才说道,“冥神也看到了,如此下去,冥界亦将……不复存在。” “除了我……便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洛不轻声问道。 冥王幽幽叹了口气,“目前没有找到别的办法……我们正努力在寻找别的办法,只是形势愈来愈紧急,时间拖的愈久,世界愈不可逆转!” 洛不点点头,凄然笑道,“冥王放心,既然万生万物尊我为冥神,我定不会负了天地之意……只是还给我一夜时间,可否?” 冥王眼中闪闪有泪,不再作声。 洛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微笑着转过身去,温柔唤了一声,“月魄——” “唔。”正与浮若间逗趣的月魄笑着回过头来,抱着孩子的他,仿佛从清秀少年,变作温情郎君。 未遇见他之前,洛不无所谓万劫不灭,还是万劫不复。生命于她而言,是痛苦,是劫难,她可以对这个世界弃之不理。 可是偏偏遇见温柔善良、三观极正的他,在他的影响下,一颗冰冷的心变得温暖而美好。 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失忆多少回,都对他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定终生。 他就是她生命中命定那位! 可是既然命定天生一对,为何才刚刚走到一起,还没来得及携手共赴前程,便要…… 洛不心中既遗憾又辛酸,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微笑着,飞至月魄面前,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我们走吧!” “去哪里?”月魄轻声问道。 “无人谷。”洛不笑着回答。 月魄点点头,与冥王远远道了别,与洛不一同飞去。 无人谷中亦有了一些迷雾,朦朦胧胧。 浮若间很喜欢湖泊,一见到水便扎了进去,嘻嘻哈哈地游个不停。 “小间居然会游泳,还游得挺不错呢。”坐在湖畔树枝上的月魄惊喜望着水中游来游去的浮若间,不时冲他招手。 “快看,他居然在玩花样!”月魄乐呵呵地用手指给洛不看,却发现洛不正聚精会神望着自己。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月魄笑了。 “月魄。”洛不轻唤一声。 “唔,”月魄笑着应道,“甜姐姐今天为什么不唤月哥哥了? “因为……我们与小间不同,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洛不微笑着凝望月魄。 “不同?”月魄有些不解。 “嗯。”洛不认真点点头。 “有什么不同?”月魄笑着问道。 “想知道?”洛不故意逗他,对他勾了勾手指。 于是,月魄将耳朵递了过去—— 一团氤氲热气在他耳畔绽放。瞬间,月魄感到心跳加快,血液喷张。笑意在他脸上凝滞,他回过头去,只见洛不粉红着脸微笑,那笑容令他目眩神迷。 突然,洛不轻轻昂起头,浓密卷翘的睫毛缓缓覆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如花瓣一样甜美芬芳的嘴唇吸引着月魄情不自禁靠近…… 正当二人气息即将相融之时,一片冰凉之水“哗啦”浇来。 “啊!”二人惊叫着跌入湖泊之中。 “月哥哥,甜姐姐,陪我玩水啊。”小间的童音叽叽喳喳响起。 月魄察觉到自己又在吸收洛不的灵力,连忙用枝臂将洛不送上湖畔,对浮若间笑道,“小间,月哥哥陪你玩好了!” 说完,回过头来望了望洛不,只见洛不正怔怔地望着自己发呆。 “甜姐姐!”他唤了一声,见洛不仍在发呆,便大声又唤了一道,“洛不!” 终于将洛不从愣怔中唤了出来,洛不笑了笑,嘴角勉强挤出一道弯,温柔问道,“月魄,什么事?” “麻烦甜姐姐采些甜佛果哈,我们玩累了一起吃。”月魄望着洛不,微笑递上一个情意绵绵的眼神。 收到这个眼神,洛不的笑容才自然了许多,她点点头,转身去了。 当洛不归来之时,月魄已经与浮若间捉了不少鱼,于是洛不洗净了甜佛果给二人吃,并递给二人一人一件玉纱衣。 “谢谢甜姐姐!”浮若间开心极了,脱下湿漉漉的衣衫,便要往身上套。 “等等,”洛不一丝不苟地帮他擦干身上的水。 “新织的?!”月魄望着手中的玉纱衣十分惊讶。 “嗯。”洛不点点头。 “这么快,便织好了两件新衣?”月魄讶异问道。 “织了几十件,都没机会送给你,但织衣速度倒是练出来了。”洛不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到地下书库石洞架起火堆。 洛不的话仿佛一道暖阳洒进月魄心里,月魄既欣喜又甜蜜,换上了新衣裳。 月白色的玉纱衣穿在月魄身上,将他衬托得宛若皎皎明月,在山谷间流光溢彩,俊秀绝伦。 当浮若间和月魄移步入洞时,火堆上的鱼都快烤好了,油油地发亮。穿上新衣的二人都没烤过鱼,乖乖坐在离火堆三步开外,等着洛不将晚餐递到他们手中。 “啧啧,真香!”浮若间不吝赞美。 当香喷喷的烤鱼递到月魄面前时,月魄轻轻牵住洛不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一起吃。” “嗯。”洛不点点头。 “先吃果子,还是先吃鱼?”月魄的眼睛温柔如月光。 “果子?”洛不惊讶地望着月魄。 月魄伸出手来,手中握着两只洗净的甜佛果。 “果子!”洛不乐了,正欲去取,却听耳边传来月魄温柔的声音,“让我喂你吃吧。” “嗯!”洛不开心地在月魄身边坐下,甜佛果自带一种淡淡的奶香,轻轻咬下,汁水四溢,溅在月魄手指之上,洛不吃完之时,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月魄的手指,月魄便酥麻得动亦不敢动了。 “我来喂你吃鱼!”洛不顽皮一笑,将手中烤鱼递上,仍在酥麻中的月魄怔了半晌,正欲递上嘴,已经有张嘴巴叉了上来。 “啧啧,真香!”浮若间挤到二人中间坐下,“我也要姐姐喂!” 洛不见月魄目瞪口呆的模样,笑了,“好好,姐姐喂小间吃鱼。” 直到吃了五条鱼,浮若间才打了个饱隔,宣布自己吃饱了,玩着玩着睡去。 将浮若间抱到寝宫床上后,月魄突然从洛不身后抱住她,一片暖洋洋的感觉迅速弥漫二人全身。 “洛不——”月魄的声音非常温柔。 “嗯。”洛不微笑回应。 “对不起!”月魄的声音有些伤感。 “对不起什么?”洛不一头雾水。 月魄紧紧地拥着洛不,自责地说道,“我总是被动地等着你。还好你……” 洛不笑了,“那我……得谢谢你!” “谢什么?”月魄不解问道。 “谢谢你藏着,在我出现之前几乎无人发现。”洛不调皮地笑了会,动情说道,“你可知自己像一轮朗朗明月,为我暗无天日的世界带来温暖与光亮。今生今世我都不舍得放弃。” “不舍得放弃?”月魄一脸认真地望着洛不的脸。 “嗯,不舍得!”洛不笑道。 “那好,”月魄转过洛不的身体,二人面对面站着,“我支持你做的每一个决定,只求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想起今天说过的话。” “月魄,你……”洛不望着月魄的眼睛,那里有他无言的真心在倾诉—— “洛不,我已经听到了冥王的话,也已经明白你的选择。我很庆幸自己爱的人是如此勇敢、如此优秀!若是能拯救这个世界,我愿意与你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在听到月魄心声之前,洛不早已抱定必死之心。但当她听到“同生共死”四个字时,心突然颤了一下。 不,我不能死! 月魄,我会不顾一切去拯救世界,但我亦不会放弃你,不管有多艰难,我亦会努力为你、为我们勇敢地活下去! 正思忖,山谷突然动荡了一下。 “娘亲!”睡梦之中的浮若间唤了一声。 出事了! 月魄与洛不互望一眼,迅速抱起浮若间跑了出去。 山谷正在地动山摇。洛不突然想起冥王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神情,大唤一声,“紫光戟!” “到!”紫光戟应声出现。 “怎么回事?”洛不大声问道。 “天地气运大乱。” “什么意思?” “迷雾之祸让支撑我们世界的妖魔仙冥四界灵力消散,我们的世界正在覆灭!” “娘亲!”月魄怀中的浮若间突然惊恐地睁大眼睛,“你不能丢下小间!” 洛不闻声望去,在浮若间眼眸之中隐约见到一个女人身影,正待她凝视细看之时…… 第一百四十三章《明月篇》之共克时艰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浮若间又沉沉睡了过去。 山谷已经开始战栗,不少树枝滚石纷纷落下。 “这里太危险,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月魄望了洛不一眼,二人心领神会,一齐飞出无人谷。 “紫光戟,你带月魄和小间往妖宫方向去!”洛不令道。 “是!”紫光戟领命正欲离去。 “不!”月魄将小间递予紫光戟,“紫紫大大,请你照顾好这个孩子,我要与洛不同进退!” 洛不闻言望了一眼紫光戟,紫光戟不待洛不命令,便故计重施欲敲月魄之头,不料月魄一把将它牢牢抓住,坚定说道,“紫光戟,我亦曾是你的主人,你总不希望你曾经的主人,是一个永远被人保护的懦夫吧!” 听闻此言,紫光一震,任凭洛不再都怎么用眼神示意,紫光戟亦不再理睬。 “紫光戟!”洛不急地厉声叫道。 “对不起,冥神,我必须服从我主人的命令!”紫光戟掷地有声地回答道。 “谢谢你,紫光戟!”月魄感动地说道。 紫光一闪,束之月魄身后。 曾几何时,青维儿的一个阴谋,令紫光戟“认”了这个山野小妖作“主人”。待青维儿魂飞魄散,阴谋不在,它亦将此戏言抛之脑后。如今月魄一番真诚之言,竟与它产生共鸣,冥界圣物——紫光戟真心诚意愿与月魄签订主仆契约。 洛不心急如焚地望着月魄,“求你和小间离开,如果你有任何一个闪失,我就会心神大乱。” “相信我,洛不,我绝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月魄眼中潮气大涨,“如果你爱我,请给我保护你的机会!” 这番话,听得洛不泪眼朦胧,终于点了点头。 当三人寻到迷雾之源——鹿九塬,洛不望了望月魄,轻声说道,“是你说会保护我的!” 月魄含着泪点头。他放下浮若间,与洛不背靠着背。 洛不轻轻扯开自己衣领,从头上取下一只玉簪,对着胸口坚定地插了进去—— 一时之间,赤血变作细碎的赤珠,随着她磅礴的灵力向整个世界弥漫。 但凡神奇赤雾经过之处,乳色迷雾瞬间消散,被感染瘟疫的病患开始逐渐复元。 一两个时辰之后,一缕久违的阳光终于透了进来。洛不吃惊地发现,就在离自己百米开外,有两个身影正拥抱着坐在大树之下。 “若之!” 洛不心中轻唤一声。 只见,浮若之心如死灰地拥着身体已经冰冷的林吾,一动不动…… “不要分神!”月魄转身将手覆上洛不的肩,一股暖流缓缓输入。 洛不闻言缓缓闭上眼睛,在潜意识之中,眼观鼻,鼻观心…… 就在此时,一道寒光呼啸而来,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之心的月魄心起戟闪,寒光落地。 谁知,紧接着“嗖嗖嗖——” 寒光闪闪,如漫天冰刃飞来。 “散!” 月魄手执紫光戟大斥一声,紫光大耀而起,击落闪闪寒光。 “不要伤害姐姐!”突然,睡醒了的浮若间翻身而起,“娘亲!” 月魄惊讶地望着浮若间,顺着浮若间的目光,只见一个女人的身影缓缓走近。 “小间,过来!”女人大声唤道。 这声音……?! 洛不有些耳熟,稍一分神,嘴角竟淌出血来。 “姐姐!”浮若间失声尖叫。 “洛不!”月魄心慌意乱,竟让女人一记寒光伤了左肩。眼看女人的剑就要重伤月魄,一记飞剑破空而来。 “夏侯飞仙!”月魄轻唤一声。 原来,恢复神智的夏侯莄回到凤宝魂飞魄散之地拜祭之后回来寻找翠儿,正遇见月魄出现危险,便飞身而来。 趁夏侯莄与妇人纠缠之际,顾不上自己伤口的月魄,飞至洛不身侧,轻抚她的肩膀,温柔劝道,“别分神,洛不!” “你是谁?为什么要害她们?”夏侯莄厉声问道。 女人奸险一笑,“分明是他们坏了我的计划在先,我不杀你们,如何释我心头之恨?” 刀光剑影,打得不可开交。 “哥哥姐姐,不要伤害我娘亲!”浮若间在一旁急得呜呜地哭,劝了这边劝那边,“娘亲,哥哥姐姐是好人,求你不要伤害他们!” “白养你了,吃里扒外的废物!”女人的话十分恶毒。 “废物”二字如同毒药一般,刺激着洛不的神经,她努力稳了稳神,睁开眼睛,认出了眼前的女人。 “是你?!”洛不的声音十分震惊,心神一乱,鼻子里亦淌出血来。 “姐姐!”浮若间吓得声音都变了。 “稳住,洛不!”月魄口里劝着洛不,自己心中却又慌又乱,他努力稳着自己的心神,为洛不输入温暖气息。 却说夏侯莄被浮若间的叫声吓了一跳,不小心被女人伤了几剑,跌落在地。 “咯咯咯咯!”女人笑得花枝乱颤,举起剑来正欲一剑击穿夏侯莄的心脏,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了一声呼唤。 “婉柔!” 女人一震,回过头去,只见温柔的阳光之下,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深情款款地对自己呼唤。 “昆儿!”婉柔手中之剑颤了一颤,跌落在地。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抢拾地上之剑,剑却早已被夏侯莄先一步抢走。 “你个骗子!”婉柔指着阳光下的人影厉声斥道。 “婉柔!”昆儿温柔呼唤着,身影在阳光之中散去。 婉柔吃惊地望着正一边拯救世界、一边强行用幻术七窍淌血的洛不,“你是谁?” “朱婉柔,请你回过头去,在那大树之下,有一位男妖,名叫浮,若,之。” “浮,若,之?!”朱婉柔浑身一震,回过头去,果真见到大树之下,有个人生无可恋地拥着一具尸体,阳光下,他的神情样貎竟与当年的浮昆儿一模一样。 朱婉柔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缓缓走近大树,在距离浮若之五步开外,突然瘫软在地。 “娘亲!娘亲!”浮若间跑过去,无论他如何摇摆朱婉柔的肩膀,她亦不再有动弹。 在月魄、夏侯莄双眼一眨不眨的高度关注中,过了一日一夜,洛不全身变得苍白,神智亦变得恍惚,眼看就要倒下,心有灵犀的月魄转身抱住她,将自己掌心划出一道血口,覆上她的唇。 夏侯莄亦将灵力传递到洛不身上。 就在此时,十代冥王的声音在世界各地此起彼伏响起—— “各族兄弟姐妹、父老乡亲!” “天地即将覆灭,妖魔仙冥之神——洛不,将用自己的生命来拯救世界!” “但仅凭她一人之力,还远远不够!” “让我们团结起来,一同共克时艰!” “让我们一齐面朝妖魔两境交界、迷雾之源——鹿九塬输送我们的灵力!能输多少输多少!” “拯救世界,便是拯救我们自己!” …… 从十代冥王的呼唤,到世间各族人士的响应,天地之间的血雾灵力即将稀薄之时,来自各族各地的或强或弱灵力补给源源不断供上。 逐渐恢复健康的人们开始朝着迷雾之源——鹿九塬靠近。 “洛不!”月魄含着泪呼唤着怀中之人,洛不天生万劫不灭之体质在她昏迷之时,自觉地吸食着月魄掌心输送的血液,补充着自身大大流逝的养分。 第三日,灵力终于发生不可思议的逆转! 原先从洛不胸口汩汩而出的灵力,夹杂着或妖或魔或仙或冥族灵力地反补,回到洛不身上。 虽然洛不的面色依然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如纸,但之前已经变得冰凉的身体逐渐开始回暖。 “洛不!”面色同样苍白的月魄紧拥着她,“一定要坚持住!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在各族人士共同的努力下,迷雾终于消散地七七八八。 当洛不再次苏醒过来之时,已经是三日三夜之后,重重叠叠的人影将洛不与月魄围得水泄不通。 无论是妖族魔族,还是仙族冥族,人们都焦急地关注着洛不的动静。 当发现她睫毛轻颤了一下,人群涌动了起来,大家感动落泪,感谢上苍将妖魔仙冥之神——洛不,还予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如此团结过。 从前战争不断的妖魔之族,此时已放下了芥蒂,携手合作。 从前瞧不起妖魔的高傲仙族,此时已放下了身段,关心地注意着为拯救这个世界奄奄一息的少女。 “洛不!”月魄喜极而泣,拥着她好久,洛不才回过神来。 直到此时,她才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母后!”洛不轻声唤道。 “合儿!”妖后应琳早已哭得双眼红肿,听见洛不的呼唤,已经流干了的泪水竟再次涌了出来。 “合儿!”妖后好想抱着自己的女儿,可是面前的“青维儿”紧紧抱着洛不不放,她竟无从下手,只好在一边不停地落泪。而琼玉子则陪在她身边,悉心照顾着她。 “大姐!”二公主婼焰儿、三公主婼冰儿、小王子婼迪儿都围在身边。尤其是婼焰儿与洛不早已建立感情,此时此刻,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亦是肿得像一对水蜜桃。 在十代冥王、妖王家族的劝导下,重重围着洛不的各族人士方才散去。 身体早已透支的月魄不让任何人接触洛不,亲自抱着气若游丝的她。 就在此时,洛不听见身边传来夏侯莄低声的轻问,“月魄,你抱着合儿,那我家翠儿怎么办?” 第一百四十四章《明月篇》之林吾光影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小莄!”洛不轻唤了一声。 夏侯莄诧异地望着月魄怀中面容苍白的少女,“你……” 洛不虚弱地闭上眼,这个满头晶莹雪发的少女渐渐化作秀美的翠儿。 “翠儿!”夏侯莄不可思议地望着洛不,目瞪口呆。 “夏侯飞仙,你架也帮忙打了,人也帮忙救了,原来你还没认出我来!”洛不喘息着笑道。 一万个怎么会在夏侯莄脑子里飞过—— “你……你怎么会变得与翠儿一模一样?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和翠儿的私房话?你怎么会……” “夏侯飞仙……”月魄扭头望了夏侯莄一眼,夏侯莄知趣地住了嘴。 虽然心中还有一万个“怎么可能”“为什么”想问,但她强忍下来,静静地看着月魄温柔望着洛不的眼神,曾经这专注、疼爱的眼神让她羡慕万分,一时之间,她不得不选择相信月魄怀中的“翠儿”确实就是洛不。 “对不起,被你撞晕后醒来,见你们陷入困境,一时救急便……”洛不吃力地解释道。 夏侯莄作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别说话,我会心疼。”刚说完这一句,她感觉到一种醋酸,忍不住战栗一下,自觉退缩月魄身后。 “等等,”经过大树时,洛不示意月魄停下。 “哥哥,姐姐,我娘亲、我娘亲……呜呜……”浮若间看见月魄和洛不,哭着扑过来,抱住了月魄的腿。 “让我下来。”洛不挣扎了一下,月魄劝不过她,只好轻轻放她落地。 “若之,若之——”跪坐地面的朱婉柔满面泪水地呼唤着面前之人。 可是,拥着已经没有呼吸林吾的浮若之目光散漫,仿佛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 看到眼前的一幕,说不清为什么,洛不的泪水涌了上来。在月魄的搀扶下,她一步步走向这只美得宛若一幅没有生命之画的男妖。 “阿志——” 在男妖身边,她缓缓蹲下,在阿志眼睛里,她看到了浮若之与林吾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相离。 故事不停地重播。相遇相识的欢笑声,相知相恋的心跳声,生离死别的痛哭声错综相交,此起彼伏。可是旁白的心声却是那么苦楚、凄凉、低沉—— “吾哥,我是阿合。” “吾哥,我是阿志。” “吾哥,我姓浮,名若之。” “吾哥,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吾哥,我不是故意要躲着你。” “我,爱,你,吾哥!” …… 就在洛不全神贯注凝望阿志的时候,一个若隐若现的哭声从远方传来,夏侯莄听着听着,突然眼角挑了一下,闻声悄然而去。 “阿志!”一个光影蓦然伫立阿志面前。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阿志没有反应。 “阿志!”光影又唤了一声。 浮若之终于被熟悉的声线吸引,抬起头来,只见不远处,有道光影,光影中心立着一位高大的紫衫男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虽长发飘飘,却一丝亦不影响他英武昂昂的男儿气概,一如昔日结界中初见时的…… “吾哥!” 浮若之原本没有神采的眼睛瞬间出现星光,他抱着林吾冰冷的尸体,哭着爬起来,奔向光影,却遗憾地穿影而过。 “吾哥——” 浮若之绝望地跪在光影面前,肝肠雨断地哭了起来—— “对不起,吾哥,我是阿合。” “对不起,吾哥,我是阿志。” “对不起,吾哥,我是浮若之。” “对不起,吾哥,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被你吸引,我没有拆穿误会,不是因为害怕尴尬,而是因为我一直为你心动,不愿意失去你……” “对不起,吾哥,我不是故意要躲着你。我好想见你,又害怕被你发现我的真心,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吾哥,对不起,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你,求求你,快回来,吾哥!” …… 压抑满腹的泪水与心声宛若决堤一般,汹涌而出,闻之莫不令人动容。 “别哭,阿志!”光影之中,林吾眼眶微红,对浮若之朗声笑道,“吾哥很高兴这一生能遇见你,阿志,你要好好活下去……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 正说着,一阵微风吹来,光影恍惚了一下,渐渐散去。 “吾哥!” “别离开我,吾哥!” 浮若之抱着冰冷的林吾之身,望着面前消散作星星点点的光影,哭得天昏地暗。 强行施展幻影术,洛不已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月魄连忙将她再次拥入怀中。他知道洛不正不顾一切在做这件事情,却无法阻止她。他总是如此纵容心爱的女孩,哪怕心里酿满酸醋。 “洛不,洛不!”月魄心慌意乱地抱起洛不,抬头间,一丝嫉妒飘向正哭得泪雨倾盆的浮若之。那只男妖,他美得不象话,便是哭得狼狈不堪,亦有一种悲凄落魄之美。 难怪优秀如林吾,亦为他心动。 洛不,对不起,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懵懂少年,不再单纯,不再纯真。当年青维儿夺去身体,我亦不曾在乎,可是我却害怕有人夺去你的视线、你的心。 浑身颤抖的月魄将怀中之人牢牢抱住,坚定地离开。 “维儿附马,你歇一会儿,让我抱一下吧。”妖后应琳一直跟在月魄身后,央央求着。谁也不敢相信,一代妖后应琳竟如此低声下气求着一只小妖。 上次在妖宫大殿,婼合与青维儿不宣而婚,妖后应琳异常震惊。在她心目中这只平凡小妖怎可与非凡妖神举案齐眉。 可是妖后应琳自己清楚,当初冰释之水为什么能轻易哄得怒火冲天立地成魔的婼合喝下,只因婼合心中有一个分量极重之人,如今看来,除了面前“青维儿”,还有何人可以取而代之? 尤其今日并肩作战的二人,眼底眉梢都是情,相爱至深至极,已不是妖后应琳所能干涉。既然如此,不如接受。 月魄谦谦有礼地对妖后应琳回了一句“我不累”,便继续前行。 “维儿附马!”妖后应琳还想争取一下,琼玉子轻轻扶住她的肩,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我……”妖后应琳有些委屈,自己的女儿自己捞不到抱,一代妖神竟如此被一只小妖截胡。 “母后,您这么想抱,就抱我吧!”二公主婼焰儿调皮地逗她。 “去去去,别捣乱!”妖后应琳将婼焰儿“掀”至一边。 四公主婼妗儿一直跟在众人之后,她本就不想来,若不是看到全家出动,连琼玉子这个外人都来了,她绝不会来“关心”妖神死活。她恨婼合—— 明明是个废物,曾任她踩在脚底随意发泄,怎么就突然摇身一变逆袭成妖神? 明明是个怪物,被她砍砍杀杀毫无感情,怎么就突然有一天被面前清秀绝伦的少年爱得死去活来? 当看到婼合快要支撑不住之时,婼妗儿有些矛盾,既害怕世界覆灭,又希望婼合挂掉。虽然心底最深处,她还是有些佩服,但扪心自问,若是老天给自己一个万劫不灭之身,她相信自己亦会不顾一切拯救苍生! 于是,当全世界都关心婼合之时,她心中的妒嫉便如洪水猛兽在身体里乱冲乱撞——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废物兼怪物……就可以得到全天下?” 她不情不愿跟在妖后应琳身后,听到妖后应琳对二公主婼焰儿“不耐烦”的话语,心中的嫉妒之火再次爆炸—— “婼合,你去死!!” “妗儿,”婼焰儿突然想到一句笑话,正想分享给婼妗儿,却见婼妗儿面若冰霜冷冷说道—— “我是婼离儿,今后别喊错了。” “这是怎么啦?”婼焰儿有些懵。但眼见月魄抱着陷入昏迷的洛不离开,小小的浮若间仍在哭泣,便笑着走了上去…… 洛不元气大伤,妖后应琳坚持就近调养。众人被铁兰安置在军营之中。 若是从前,纵是伤到濒临死亡,洛不也能一夜康复。但此次为了拯救世界,洛不散尽全身灵犀之血与灵力,为了将浮若之拉回现实,整个人已经没有半丝生命迹象。 正如冥王所言,万生万物灵力受摧,严重影响了洛不的恢复。当洛不再次醒来之时,已是深夜,月魄倚靠着床边的扶手,正在闭目养神。 军营大帐?! 洛不一眼便认出了所在之地。她曾经被浮若之召入此处,正是在这军营之中与铁兰一齐进入浮若之的结界。 洛不口干舌燥,想起身喝水,才发现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察觉到洛不有动静,月魄如灵凤一般的眼睛瞬间睁开,“饿了?还是渴了?喝点汤好吗?” 见洛不眨了眨眼表示同意,月魄心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他端了汤来,扶起洛不靠在自己胸膛,盛了一勺,细心吹了许久,用嘴唇触了触,确认温度刚好,才喂入洛不口中。 洛不感激地望着月魄,却见月魄眼中晶莹一片。 “谢谢你”,月魄没有看她,只是心疼不矣地吹着勺中汤水。 “谢什么?”洛不吃力地问道。 “别说话,你灵力消耗太盛。”月魄一丝不苟地边吹边喂。 “合儿公主!”帐外突然有人轻唤。 月魄不想有人打扰洛不休息,正想回绝,怀中之人却已脱口而出—— “快进来,铁将军,我正想找你。” 第一百四十五章《明月篇》之婉柔疑团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声音虽轻,却足以让铁兰听得分明。 未料到帘子里探出一个漂亮的女孩脑袋,却是笑嘻嘻的二公主婼焰儿。 “嘻嘻,姐姐,我也来了!” 铁兰在其后掀帘而入,尴尬笑道,“我……本不想打扰公主休息……未曾想公主听觉如此灵敏。” “是我是我!”二公主婼焰儿一跃到洛不床前坐下,“是我们让铁将军叫姐姐的,因为我想进来。” 这个回答,让月魄忍不住看了婼焰儿一眼,十分无奈。 “我们?”洛不讶异地望着婼焰儿,正说着,帘外又走进两人—— “大姐,我们也来了。” 洛不闻声一看,竟是三公主婼冰儿和小王子婼迪然,二人有些拘泥,婼冰儿红着脸说道,“我们怕焰儿打扰姐姐休息,想制止她,谁知竟被她拖到这里来了。” “大家这么关心我,我好感动,快、快坐下。”洛不庆幸自己喝了几口汤,灵力虽大损,气力倒是回来了些,殷勤招呼大家坐下。 “姐姐,”婼焰儿正欲伸手去抚洛不的脸,被婼冰儿一巴掌拍回。 “大姐还虚弱着,手别犯贱。”婼冰儿用眼神“警示”婼焰儿。 “嘻嘻,”婼焰儿亦不恼,坏坏笑着对洛不说道,“姐姐,你快些好嘛,我心好痒痒……” 洛不早就从婼焰儿眼中看到端倪,知她性子如此,并不介意她使些小花招,笑了。 月魄见此情景,猜出七八,却是如临大敌,一双眼恨不得将婼焰儿盯得紧紧的,如果眼光能拍人,婼焰儿早就被拍成标本趴在床榻上。 “好了,二组,你已经看到大家了,她需要休息,我们先回去吧。”小王子婼迪然轻轻攘着婼焰儿的衣衫。自从在鹿九塬见到拯救世界的婼合,婼迪然便成了婼合的迷弟,怎么看婼合都觉得金光闪闪。 “别呀,我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告诉大姐呢。”婼焰儿嘻嘻笑着拂开婼迪然的手,又往前靠了靠,月魄恨不得将紫光戟召唤出来拦着她。 却见婼焰儿一脸求表扬的神情,说道,“大姐,你用幻影术劝的那位美男子,一家子我都带回来了,我是不是很贴心!” “若之?!”洛不惊讶地望着婼焰儿。 月魄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紧了一分,埋下头吹着碗里的热气。 “对对对,就是那个说自己是阿合、阿志什么的那位,奇怪,他的名字怎么那么多?”婼焰儿摸了摸脑袋,懒得再想,接着说道,“我见姐姐命都不要了,还用幻影术去劝他,想来定是对姐姐很重要的人,所以请铁将军安置在大营中。” “铁将军……”洛不顾不上喝月魄递上来的汤水,刚唤了一声,想起之前铁兰对浮若之的心思,连忙望向铁兰,这才发现,铁兰的脸色有些黯然神伤。 听见洛不唤自己,铁兰强颜微笑,“合儿公主放心,都安排好了,林将军为国捐躯,经请示后,将于明日国葬。” 见帐内人众多,洛不不忍心再问,只对铁兰点了点头,“谢谢铁将军妥善安置。” “那个小娃娃好可爱,一直吵着要见你,我怪吵着你休息,便哄他睡下了。”婼焰儿正叽叽歪歪说着,一向性格安静的婼冰儿也忍不住“怼”了婼焰儿一句,“你不也和他一样,吵死人了。” “好了好了,我们先回去吧,大姐好累的样子,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休息了。”迷弟婼迪然自踏入大帐以来,一双眼始终停留在洛不身上,见她脸色苍白,心中担心死了,不停提醒大家。 刚说完,突然发现有道暖光落在自己身上,寻光望去,竟是姐夫“青维儿”微笑望着自己,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去。 “臭小子!”婼焰儿拍了一下婼迪然的头,“我知道我知道,不要一直催我!” 婼焰儿讪讪地望着洛不笑道,“迪儿好烦,我若再不走,他要念叨我一晚上了。” 说完,她从床榻上立了起来,众人一见仿佛收到信号,自觉与洛不、月魄道晚安。 突然,一道微光闪过,月魄眼疾手快,戟光闪耀,孰料,铁兰的长剑早已将微光之中的银针击落。 “哇!好棒好棒!”婼焰儿眼睛瞪得像铜铃,不停拍着掌。 “啊啊,”已经走到帐帘前的婼冰儿快被婼焰儿气疯了,“婼,焰,儿!你明知大姐有伤,你还出手伤她?!” “你、你……”婼迪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别,别呀!”婼焰儿坏笑着,“我只是帮大姐施个银针,针上涂着安神促眠的上好药品。” 洛不自始至终都知道婼焰儿的小把戏,只笑不语。 “姐姐,我知道你喜欢我,特意提醒你身边之人也要时刻提防。”婼焰儿舔着脸笑道,“你可知有人恨你恨得连名字都改成婼离儿了。” 婼冰儿与婼迪然听闻此言,仿佛被霜打了一样,顿时没了精神。 洛不望向自己的三姐弟,只见迷弟婼迪然正尴尬万分望着自己,眼中的心声满是不解和抱歉—— “对不起,妖神姐姐,我亦不知像你这么神奇、善良、美丽(此处省略一万个美好定语),四姐为何……” 洛不洒脱地笑了笑,“无所谓,我一直都知道她恨我。” 爱找麻烦的婼焰儿在婼冰儿、婼迪然姐弟一左一右“驾押”下,终于离开,出帐之前,仍心犹不甘回头对洛不说道—— “姐姐,快些好啊,我等得心好痒痒……唉哟,冰儿,别阴我啊,疼,疼……” 铁兰羡慕地望了望月魄和洛不,对二人礼别,正欲离去,却听洛不唤了一声,“铁将军,请留步。” 铁兰迟疑了一下,立住身子,回过头来。 望着铁兰一脸的情伤,洛不的心微微一颤,指了指床榻,“铁将军,到我身边坐下吧。” 铁兰点点头,在之前婼焰儿捣乱的地方坐下。 显然,铁兰并不知阿志与林吾是怎么开始的。原本,她留下阿志,是想自己与他发展成一对情侣,怎料事业心太强的她,还没来得及思考情感之事如何展开,人便已经是别人的人了,还是铁兰不敢想象的……断袖之侣。 若是林吾是位姑娘,离开了人世,洛不还可以搓合铁兰和阿志,可是如今知道阿志爱上了一位男将军,而且还爱得那么意乱情迷刻骨铭心,洛不竟不知该如何劝铁兰和阿志。 “他们都是我喜欢的人。”铁兰突然抬起头来,说了一句令洛不更尴尬的话。 “林将军、阿志,都是让我一见钟情的人。”铁兰幽幽说着,脸上浮现一缕让人心疼的微笑。 “知道阿志爱上了林将军,我……不嫉妒,”铁兰惨惨笑着,“如今林将军遗憾地离世,我竟然为阿志婉惜。” 洛不惊讶地望着铁兰的眼睛,那里除了忧伤,便是真诚。 “怪我……来晚了。”洛不心中暗暗自责,“若是我早些……或许林将军便不会离开阿志。在阿志的回忆里,我看得出,林吾是真的爱他。” “咳,咳……”突然,月魄咳了两声,正为浮若之忧伤的二位女子骤然想起在场还有一只男妖,他拥着洛不,身子被洛不遮住大半,以致大家都险些忘了他的存在。 “月魄,你……”洛不关切地望去。 “我没事……你今日元气大伤,还是早些休息吧。”月魄贴心说道。 铁兰正欲知趣退下,却听洛不介绍道,“林将军,这位是我的爱人月魄。” 听见洛不的介绍,月魄一直黯淡的眼睛终于有了光亮。 “铁兰见过附马。”铁兰连忙行礼。 “铁将军好。”月魄回道。 若不是月魄突然“打断”,洛不险些忘了自己找铁兰的真正目的,“铁将军,你还记得阿志的结界么?” 洛不的话将铁兰从情伤中拖了出来,闻言瞬间变作一丝不苟研究“军情”般的将军,望向洛不,“记得,当时我们三人从结界出来,兰儿还和公主一起讨论过结界的事情。” “当时,我们便觉得结界有些不对劲,可一时想不出哪里不对劲。”洛不提醒道。 “是,后来兰儿又想了想,理清了些,不知对不对。”铁兰眸子冷清而闪亮。 “你且说说看。”听闻此言,洛不眼睛一亮。 月魄叹了口气,放开洛不,下床去又盛一碗汤,边吹边喂。 “那夜未细想不对之处,今日听焰儿公主说了……阿志之事,突然察觉到若之母亲——朱婉柔身上有许多疑团。”铁兰说道。 见洛不正目不转睛望着自己,铁兰接着说道,“若之母亲说自己是一位异世空而来的公主,没有灵力,可是听焰儿公主所说,今日她分别灵力浑厚,若是她突然发力,只怕焰儿、冰儿公主和迪然公主携手亦敌不过。此其一。” “嗯,纵是母后与众兄弟姐妹灵力不损一分,联手攻她亦不是她的对手。”洛不点点头,“幸亏小莄及时出现……” 小莄?! 洛不望了望月魄,醒来后她还未曾见过荆一州天宫一级飞仙夏侯莄。 月魄不知道怎么回答洛不,可他的眼睛已经说出了答案,“你施幻影术时,她便独自离开了。” 独自离开?!洛不很吃惊,却听铁兰继续说道,“疑团之二:在影像之中……” 第一百四十六章《明月篇》之来者不善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她分明告诉我们与若之父亲浮昆儿选择了自杀,可今日她却突然出现。” 洛不点点头,示意铁兰接着分析。 “疑团之三:影像之中,一直告诉我们是浮昆儿在施展法术,可是从头至尾都以她的视角展示,以她的声音倾诉,这不是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洛不点了点头。 看着洛不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铁兰坦诚说道,“我只察觉到这些疑团。” “还有,”一直沉默不语的月魄突然开口了。 铁兰和洛不吃惊望向月魄,他却不紧不慢一边喂洛不喝汤,一边说道,“突然出现的小间,曾道破迷雾由来。” 月魄的话勾起了洛不的回忆,没错,当浮若间天真无邪的脸上突然出现“邪恶”神情,并诡异说道“因为他们都该死”之时,洛不曾被震惊到。 以浮若间的性格不可能有这样迥异神情,如此推算,只有一种可能,便是说这句话以及这个表情是在模仿他身边之人——浮若间的娘亲朱婉柔。 “铁将军,你可还记得,当时阿志父母被困山洞之时,洞外之人都在叫嚷什么?”洛不突然望向铁兰。 铁兰努力回忆了一下,断断续续说道,“似乎是说,烧死异人、烧死瘟疫、烧死偷吃祭品之人什么的。” “我也记得当时洞外之人提到瘟疫二字,闯入浮若之结界二次,我可以确定自己没记错,阿志父母被困山洞之时,洞外的族人说的不是烧死被感染瘟疫之人,而是要烧死带来瘟疫之人。” “带来瘟疫之人?”铁兰吃了一惊,又细细寻思一遍,记忆中熊熊燃烧的大火将洞口封住,大火之外,妖人们疯狂叫嚣声此起彼伏…… “烧死……异人和杂种!” “烧死带来瘟疫……的家伙!” “昆儿,放弃异族女人和杂种孩子,迷途归返吧!” …… “没错,族人确实说的是烧死带来瘟疫之人!”铁兰坚定说道。 “他们曾经规劝浮昆儿,这带来瘟疫之人定不是指他,可是……朱婉柔……”铁兰望着洛不接着说道,“似乎亦不是带来瘟疫之人。” 见洛不不解地望着自己,铁兰红着脸说道,“与合儿公主在结界中看若之父母经历时,我留意到地标。” “地标?”洛不刻意在结界中查找过,没有发现有浮昆儿家族的印记。 “对,是地标。浮昆儿族人祭拜时,朱婉柔藏身的那棵大树,名叫浮家树。那树认主,只长在有浮氏族人生存的地方,浮氏族人出生后便会与树相认,每逝世一位浮氏族人,树上就会多一片叶子。逝者生前做得贡献愈大,叶子便愈大。若是仔细辨认,叶子上会有逝者的名字。我隐约见到最大那片叶子上有个名字:浮十鉴儿。通常我们妖族的名字都是双字或三个字,那名字太特别了,所以只一眼,我便记住了。” 见洛不听得很认真,铁兰接着说道,“一百多年前,我曾受过一次重伤,为浮氏族人所救,曾见过浮家树,但没有这么粗壮。我目测结界中的浮家树至少已存活五千年以上。所以,从结界出来的第二日,我便派人去查询。整个妖界共有二十多支浮氏族群,但历史上最近几百年发生瘟疫的只有三支,其中浮家树如此之大,且最大叶面上显示‘浮十鉴儿’名字的,只有一支。” 铁兰面容凝重地说道,“这一支浮氏族群,发生瘟疫之时,族人遗弃并烧死了患疫之人,手法残忍,效果却好。” “你是说,那场瘟疫因为一场大火便销声匿迹了?”洛不追问一句。 “嗯”,铁兰点点头,“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支发生过瘟疫的浮氏族群已在两年前消失了。” “消失了?”洛不惊讶地问道,“什么意思。” “一夜之间被付之一炬,烧得干干净净,连人带畜生,影子都不留一个。”铁兰一五一十说道。 “整个村庄消失了?”洛不忍不住追问,“那你怎么会查到他们的信息呢?” “因为去查消息的,不止我一个。”铁兰老老实实回答,“还有一只不甘心离去的孤魂野魄。” 洛不在铁兰的眼中只看到了回来复命的妖兵,没有一星半点关于孤魂野魄的讯息。 “如果浮氏族人变成了孤魂野魄,那应该有很多只啊,为什么只有一只呢?”洛不一头雾水,“而且从影像中看,那可是大村庄啊,当年就有成千上万户,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被烧光,妖宫却没收到任何讯息?” 一阵幽风吹过,将三人心中的疑团吹得更加扑朔迷离。 “问题是,如今这场瘟疫明显比那场来势更汹,且更顽固。我曾试着给患病士兵火疗,没有一点作用。”铁兰望着洛不说道,“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若要弄清这些疑团,必须当面请教若之的母亲。合儿公主,等您休养调息几天,我们再作计议。” “不必了,”洛不脸色微变,“她……已经来了。” 此言一出,月魄与铁兰如临大敌,四下张望。 洛不身体没有康复,元气大损,朱婉柔白日曾对洛不屡下毒手,此时不请自来,如何不令二人高度紧张。 可是,骤然之间高度紧张,月魄与铁兰立刻察觉到头脑发胀,眼前飘棉,“糟了,风有古怪……”铁兰话未说完,便晕倒在地。 “洛不!”月魄迷失神智之前,将洛不双手紧握拥入怀中。 “咯咯咯!”一个女人的笑声从帐外由远而近,只见朱婉柔娉娉婷婷飘了进来。 此时此刻的洛不浑身无力,根本无法抵抗朱婉柔,索性坦然面对微笑道,“合儿见过前辈!” “真是命大!”朱婉柔诡异地笑着飘至洛不身边,啧啧叹道,“血尽而不亡,魂迷而不倒。” “与前辈相比,合儿逊色太多,前辈能从十面埋伏中逃出,让合儿亦佩服不矣!”洛不谦逊说道。 “同是命大之人,本应惺惺相惜。只是……”朱婉柔话峰一转,眼中奸毒之色亮起,“你真的很讨厌!我辛辛苦苦谋了几百年,竟让你三下五除二便坏了大事。” 她手中寒光一闪,亮出一柄飞刀,似是自言自语,“怎么办?见到令我讨厌之人,我从来都不会怜悯。” 见此情景,洛不心中清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从小被虐至大,穿堂之箭受过、人皮亦被剥过,最可怕莫过于此。更何况一心护着她的月魄昏迷之前,将浑身无力的她紧紧拥在怀中,如此凶险之际洛不竟无力脱身。 “不过,看在你安抚若之的份上,我会下手轻一些。”朱婉柔手中的飞刀轻轻碰了一下洛不的脸,如花似玉的面容立刻出现一条滴血的红线,十分渗人。 以洛不此时的境况,根本无法阻止面前女人行凶,她幽幽叹了口气,还好,能死在爱人怀里亦不算太糟。 “连疼都不怕,那我就放心了。”见洛不既未皱眉,亦未呻吟,朱婉柔眼中飘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亮。她吹了吹飞刀上的血。那飞刀不知是何材质,只一吹,血珠滚落,却滴血不沾。 朱婉柔的目光从洛不脖颈之间划过,最后落在洛不眉心之间,幽幽笑道,“世人皆视你为万物之神,在我眼中,你与我又有何异,不过是此世间难得一见的怪物而已。” 言语间,朱婉柔飞刀刃尖对准洛不眉心,正欲下手,说时迟那时快,一叶幽火飞来,朱婉柔眼疾手快险险避过。 “咦——”朱婉柔显然有些吃惊,唇间不由自主发出一丝惊叹。 不知什么时候,帐中竟多了一片阴影。那阴影之中似有电光火石,不时嗞嗞作响,令人听觉极端不悦。 “鬼母大人!”洛不一眼认出阴影中狰狞恐怖的骷髅拐杖,那拐杖之上换了一颗硕大的银灰色骷髅头,那丝丝电光火石便来自漆不可见的两只眼洞。 见来者不善,朱婉柔飞身而退,闪着电光的鬼母随即追了出去。 “大人……”洛不本想劝鬼母勿追,怎料刚开口便察觉空气中一丝异样声音,好在她与朱婉柔擀旋之时,已积蓄丝缕元气,眼见凛烈长剑破空而来,洛不拖着月魄倒卧床上。 只是,如此以来,二人“如胶如漆”,姿势十分“尴尬”,月魄的唇不偏不倚压在洛不唇上,以致于说话都有些勉强。但再尴尬也得说啊,“等……一下,就算要杀我,也得让我知道是何方高人啊?” “……白夫人。”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传来。 “等……一下,我好像不认识你啊,能不能给个杀我的理由?” 那女人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想等鬼母大人回来救你,是吧?” 洛不心中“咯噔”一声,自己努力拖延时间的想法已被杀手看破。她倒不在乎生死,可是月魄和铁兰就在自己身边,而且月魄此时正压在自己身上,杀手无从下手,万一杀手一剑从月魄背后…… 洛不打了个寒战,不敢细想。 “别担心,我会同你一齐上路,路上自会对你说个明白。”那女人幽幽说道,声音十分冰冷低沉。 眼见一道幽影走近…… 第一百四十七章《明月篇》之抱团取暖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等等!我愿意陪你上路,求你只带走我一个人!”洛不大声喊道。 与杀手讨价还价,本是无可奈何之举。 未料此言一出,那幽影的凌厉长剑在空中不知为何怔了一下,就在此时,一道彩色闪电从帐外破空袭来,将那长剑一击为二。 “云驾?!” 洛不惊呼之时,方才发现惊呼之人不止自己。 “夏侯莄?!”白夫人亦惊叫了一声。 夏侯莄的出现似乎提醒了什么,白夫人一脚将洛不踢下床去,趁着洛不露出后背,不顾一切将一只短剑刺向洛不背心窝。 “住手!”说时迟那时快,飞身而入的夏侯莄手中长剑挑向短剑,劲道之大,竟将白夫人掀翻在地。 “小莄,你去哪里了啊?还好回来得及时啊!”洛不暗自庆幸,对夏侯莄笑道,“快把我扶起来一下,这种姿势我不舒服。” 夏侯莄闻言望去,只见洛不“趴”在月魄身上,姿势十分暧昧。 夏侯莄想将二人分开,无奈月魄纵使昏迷,手劲仍旧极大,二人就像连体婴一样,根本无从分开。在云驾的帮助下,夏侯莄将洛不、月魄及铁兰扶到床上躺好。 做这一切之时,夏侯莄一直防着白夫人,奇怪的是,白夫人既不再行刺,亦没有逃走,只是默默地望着她。 “你是何方魂魄?为何认识我?”为洛不、月魄盖上被子之后,夏侯莄望着白夫人,开门见山问道。 白夫人脸上神情十分复杂,沉默半晌,方才收起手中短剑,拱手道,“在下姓浮名梅儿,见过夏侯飞仙!请问飞仙,我姐姐浮翠儿去了哪里?” 浮翠儿?!洛不隐约觉得这名字…… “翠儿是你姐姐?”夏侯莄惊讶地望了望浮梅儿。 翠儿姓浮?!洛不十分震惊,只听浮梅儿满是阴郁的声音幽幽传来—— “是的,浮翠儿是我亲姐姐。自她到您宫中后,我悄悄去探过。可是此次前去,您宫中空无一人,不知她现在是否在您身边?” 听闻此言,夏侯莄愣了一下,自翠儿逃走后,夏侯莄再次见到“翠儿”已是洛不所变,真正的翠儿去了哪里,夏侯莄无从知晓。 夏侯莄摇了摇头,“梅儿姑娘,实不相瞒,你姐姐觉得天宫之中的生活太枯燥,前些日子已悄悄离开,并不曾告诉我们她的去向。” 浮梅儿一脸失望,“既然如此,那梅儿也不应再打扰夏侯飞仙。只是床上之人欠梅儿亡夫一条性命,还请夏侯飞仙不要插手。” 床上之人?眼见浮梅儿手中寒光一闪,又要来刺,洛不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又被盯上了。 还好夏侯莄眼疾手快,长剑及时出手,架住了浮梅儿的短剑。 “冤冤相报何时了,”夏侯莄轻叹一声,“还请梅儿姑娘宽宏大量,床上之人是在下至友,且刚刚拯救了这个世界,恕在下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等等,白……白夫人,本姑娘从未无故伤人性命,就算你想要我去死,亦要让我死个明白啊,你的亡夫到底是谁啊?”洛不实在忍不住脱口问道。 “你……”浮梅儿虽是一只魂魄,眼睛之中的红光却有些水气,只听她如泣如诉道,“若我爱人是一个普通人被杀,还有魂灵可以投胎转世,可偏偏他是一只魂魄,魂飞魄散,叫我如何去找他?” 说着,浮梅儿竟嘤嘤哭了起来。 “我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洛不十分恼怒,正欲大声与浮梅儿对质,突然脑海之中浮过一道青影…… “不会不会,它明明是女的,这世上难道还有女老公?”洛不自言自语。 等等,它好像不止变过小姑娘,亦变过其它,比如窗台上的无名植物,还有送给自己文字精灵的老先生…… 一想到文字精灵,许久不曾被问候的文字精灵们瞬间涌了出来,叽叽喳喳吵个不休,吵得洛不脑袋嗡嗡一片。 “小厨娘?!”洛不不敢相信地问着浮梅儿。 只见正捂脸嘤嘤哭着的浮梅儿,听到“小厨娘”三个字,哭声瞬间放大,哭得更加撕心裂肺起来。 真的是它?!小骷髅头! 洛不的脑袋被兴奋过头的文字精灵和伤心欲绝的浮梅儿吵得快爆炸。 “别吵了!”洛不拼尽全身力气大喝一声,文字精灵们闻令乖乖住了嘴,浮梅儿亦被吓了一跳,忘记自己正在大哭,怔怔立着,半晌肩头才不自觉地抽一下。 这一大喝,用尽洛不全身气力,良久,她才怏怏说道,“你家白先生还在,梅儿姑娘就别哭了。” “这……怎么可能?!”浮梅儿震惊无比地望着洛不,这只看上去楚楚可怜的魂魄想靠近床榻问个仔细,刚迈一步,夏侯莄便警惕地紧了紧手中之剑。 “别……小莄,让梅儿姑娘过来。”洛不有气无力地说道,她已经没力气与相隔“甚远”的浮梅儿说话。 听洛不如此说,夏侯莄收了手中之剑,坐在了她身边。 浮梅儿红着眼睛幽幽飘了过来。 “它在妖宫中,等我恢复一些气力,带你去找它。”洛不软绵绵说道。 “妖宫?!”浮梅儿觉得异常不可思议,“我明明在那里……” 不知道她想说些什么,当她的目光扫过已经无力闭上眼睛的洛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洛不太累了! 从婼焰儿姐弟三人、铁兰到朱婉柔、鬼母、浮梅儿,有吵闹的,有计议的,有夺命的,若不是月魄喂下一碗汤,她根本撑不到此时。 夏侯莄探了探洛不额头,抬起头来看浮梅儿,只见后者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连忙说道,“没事,她只是过度劳累昏睡过去,并无大碍。” “哦,”浮梅儿幽幽地吐了一口长气。这只魂灵恨一个人时,恨不得将之挫骨扬灰,而一旦恨的理由没有了,又恨不得将自己附之身上,弥补之前犯过的错,一会儿帮洛不掩掩被子,一会儿又帮洛不顺顺头发,生怕洛不有个三长两短。 见浮梅儿角色彻底转换,夏侯莄松了口气,抱着长剑坐在洛不床前。她的脸色苍白若纸,心情十分低落,若不是洛不遭遇危险,或许她早已躺下歇息。 “莄子姐,你好像很累,要不你先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合儿姐姐。”不知什么时候,浮梅儿对夏侯莄和洛不的称呼都发生了转变,听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没事,我就在这儿眯一下。”夏侯莄笑了笑,眯上了眼睛,还有一句话憋在她心里没说,那便是“现在,凤宝不在了,我只有这一个至友,在她身边才能抱团取暖。” 浮梅儿见小小的床上已经挤了三个人,实在挤不下第四个,只好轻叹一声作罢。 闭上眼睛的夏侯莄眼中浮现与洛不在荆一州天宫偷偷喝酒的情景,默默说道,“未料到,你我相见虽晚,却是气味相投。还好,你比我幸运,有爱你的人在身边……” “可怜我此时今日,被心仪之人厌弃,还赔上凤宝……都是我不好,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留下她,到最后……对不起,凤宝,我又要辜负你了……” 闭着双眼的夏侯莄紧紧抱着长剑,美丽的长睫之中泪光隐隐。 洛不再醒来时,大帐之中十分安静,只剩月魄一人。 “小莄呢?”洛不轻声问道,探了探自身灵力,灵力只恢复了两层。 见洛不终于睡来,月魄有些激动,“你终于醒了!”他冲出大帐,没一会儿,便端来了食物,“几日没吃没喝,真怕你再也醒不来。” 洛不笑了笑,“我是万劫不灭之……” 话还没说完,嘴便被月魄的手封住,月魄心疼说道,“险些命都没了,再不许说什么万劫不灭……” 洛不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听话地点了点头,见月魄吹好了青菜粥来喂自己,连忙乖乖张嘴。 “好喝吗?”月魄眼中传来心中问话。 “好喝”,洛不点点头,问道,“小莄和铁将军去哪了?” 月魄有些迟疑,一边喂粥,一边回道,“今天是林将军大葬的日子,大家都去了。” “林将军?”刚睡醒的洛不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会,瞬间想起一个人。 “若之!”洛不担心地爬了起来。自林吾去世后,浮若之似乎失了魂魄一般,若不是上次自己强行施展幻影术,只怕浮若之一心随林吾去了。 “洛不,”月魄想阻止洛不,话到嘴边,终变成了,“你几天没吃没喝,吃点东西再去吧。” 洛不听话地点点头,但粥太烫太费时间,洛不眼见餐盘之中还有小米薯,连忙拿起几个揣到嘴里,一边狼吞虎咽着,一边往帐外走,“我吃饱了,我们去看看吧。” 月魄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跟在她后出了帐。 妖后应琳为林吾举办了声势浩大的国葬,规模之大、规格之高,令洛不瞠目结舌。 洛不本不懂这些,只是人群中的议论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事好奇怪啊,所说这位将军战功累累,可是好像被藏着掖着,林吾这个名字,我们老百姓听都没听说过!” “是啊,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将军葬礼居然行的是亲王的规格,王族倾巢而动,真正不可思议!” “将军和王的名字,是巧合吗?” 名字?! 第一百四十八章《明月篇》之猝不及防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洛不脑海之中一道光亮闪过,“林吾”“婼武灵”——这名字还真是巧。正思忖,忽听众人议论之声更盛。 “听说这位将军是位……嘻嘻,他居然喜欢男妖……”不知谁笑得那么“YING荡”。 “那是因为你没看见被他喜欢的那只男妖”,一个登徒子邪里邪气笑道,“那男妖可真是漂亮得不像话,比女妖都漂亮百倍千倍,而且还是捏到手里能化成水的那种柔媚,谁看到都想……” “哈哈哈哈。”有人附和地大笑起来。 “嘘,这可是国葬,别被人听去了。”一只怯懦小妖好心劝道。 “怕什么,我们说的是事实!”“YING荡”喝道。 “死者为大,大家还是怀些敬畏之心的好。”怯懦小妖嚅嚅说道。 “哈哈哈哈,老妖我就是要笑,谁敢管?”登徒子不在乎地叫嚣。 那笑声极其夸张、刺耳,穿云拨日,突然嘎然而止。 一阵血腥随风飘来,洛不正欲看个仔细,已被月魄召唤出紫光戟抱起就飞。 “好像出事了……”洛不想提醒月魄,却听月魄小声说道,“别出声,危险!” 洛不扭头望去,远远见那议论之地,笑得最欢的几只妖人均已身首异处,而那只怯懦小妖和几只自始至终未曾附和的妖人抖若筛糠,惊叫着鸟兽散。 而血雨腥风之中,一张女人的笑脸看得洛不打了个寒战,难怪月魄二话不说就拥着自己逃走,那女人…… “朱婉柔?!”一个名字从洛不脑中掠过,鬼母那夜追她之后不见回来,不知凶吉如何。 当洛不、月魄赶到陵园之时,林吾已经入土为安。 林吾的陵园就在妖帝婼武灵陵园的后边,整个陵园四处飘飞着如雪般的纸钱,高僧仍在吟诵,妖后应琳、小王子婼迪然等王族身最隆重身着神情肃穆地拜完起身。 在妖后应琳眼中,洛不见到了许多令她震惊的内幕,她怔怔望着墓碑上力透碑背的大字,脑海之中突然浮现一幕已被自己遗忘的情景—— 当浮若之将洛不从冥界中召唤出来时,她隐约见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那身影闪得太快,加上当时自己记忆受损,那一幕没多久便被自己遗忘了。 她从小便知道母后应琳很可怕,但那种可怕十分直观,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现母后应琳不仅仅是自己双眼所见到的直观可怕。一个女人明知丈夫一张虚伪的面具之后,暗搞残害手足、乱搞一气的事情,却能做到对丈夫的背叛与隐瞒不动声色,甚至纵容,内心是多么强悍,又多么可悲! 最令洛不不齿的是,自己眼中终日为战争奔波忙碌、母后生产亦不归家的父帝,以及众妖口中爱子若民、一世痴情只付于妖后应琳的妖帝,竟将同父异母的亲手足林吾从小幽禁结界之中各种迫害。长年累月对外宣称在前线打仗,其实躲在结界之中各种花天酒地、风花雪月。将亲兄弟差遣前线打仗,战果却被自己据为己有。甚至—— 在洛不饮下冰释之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妖后为寻洛不日以继夜不眠不休之际,婼武灵竟因看中女儿身边的妖仆浮若之,灭了守护若之的虹儿,将其关入寝宫结界之中…… 这奸恶、虚伪、乱情的一幕幕,看得洛不腹中极端不适,“哇哇”想吐,可是几日几夜没怎么吃东西,腹中空空如也,洛不干呕半天,胆汁和眼泪都呕了出来。 “怎么了?”月魄心疼地问洛不,洛不却无从说起。她抬起头来四处寻找浮若之,终于在陵园附近的小树林找到了他的身影。 早已哭干眼泪的浮若之木头一般跪着,对着陵墓的方向。显然,他不愿林吾死后被人指指点点,强忍着一颗悲痛之心,默默追随在国葬队伍附近。 “若之!”望着这只形神俱损不成人形的男妖,洛不有些愧疚。 一方面来自父帝对他的迫害,另一方面来自自己的心。 毕竟,这只男妖曾死心塌地跟随自己,也曾真心实意地爱过自己,只是自己从来没有珍惜过他,甚至还有过将他作为对付大王子婼瑿然的“利器”加以利用的念头。 每每在他需要洛不的时候,将她召至身边,洛不却躲之不及,次次仓皇而逃。对这只第一个站出来要做自己仆人的男妖,洛不自觉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当初将他“丢”在铁兰身边,洛不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却不知原来自己一直错点鸳鸯谱。 虽然洛不一直以为自己将浮若之拒之门外,可是曾几何时,他已在洛不心中成为家人一般的存在,甚至比妖后应琳更亲。 好在浮若之终是遇上了对的人。只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如今二人生离死别,浮若之魂不守舍,实在令人悲天悯人,纠心不矣。 “若之——”洛不轻唤一声。 一想到林吾竟是父帝的亲弟弟、自己的亲叔叔,却被父帝各种迫害,洛不的心更愧疚了—— 或许当冥王劝我出手之时,我不犹豫不推迟,林将军就不会死,若之就不会变成这样…… 洛不暗暗自责着,眼泪簌簌而下。 “公主……”一直像个木头人的浮若之对洛不的声音有了反应,他徐徐回过头来,望着洛不的眼神无限哀伤、凄婉、幽怨,在那里,洛不听到了一个声音,“我好累,公主……能不能到我身边来?” 听见浮若之内心的呼唤,洛不大步走过去,在他身边陪着跪下。 “公主!”疲惫不矣的浮若之轻唤一声,缓缓将头靠在她肩上,轻声说道,“他走了……我感觉不到他的魂魄……好害怕……” 一直望着洛不的月魄,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缓缓转过身去,退至小树林边,耳畔传来洛不温柔的声音,她正在安抚浮若之—— “别怕,若之,林将军修为不是你我所能比,相信我,一定会寻到他的魂魄,只要我们不放弃!”洛不含着泪劝道。 “一定会寻到……只要我们不放弃?”浮若之喃喃复述着洛不的话,压抑了许久许久的悲痛开始缓缓泻*出来,从星星点点,到排山倒海,浮若之紧紧拥着洛不,淋漓尽致哭了起来。 就在此时,树林边传来打斗声,月魄退至二人身边,紧张地望着打斗之处,提醒身后紧紧相拥的二人,“……若之母亲和鬼母大人打起来了。” 听闻此言,洛不一把拉过月魄,将浮若之交给他,自己站起来就要往打斗之处走。 月魄望着被洛不送入自己怀中的浮若之,浑身一激灵,狼狈跌倒在地,心里却惦着洛不,将浮若之小心扶好,像劝孩子一般轻声细语道,“若之乖,在这里等我。” 说着,连滚带爬飞身而去,拼命抓住洛不衣衫,不敢大声叫喊担心惊动打斗之人,只好用焦急的眼神示意—— “别去,那里危险!” “没事,我是万劫不……”洛不正想安慰月魄,忽想起月魄不爱听这句,连忙打住,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们不能让鬼母大人杀了若之母亲,还有许多事情没弄明白。” “洛不,”月魄忧心忡忡,紧紧抓住洛不的手不放,“什么疑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出事。” 这句话仿佛蜜糖一般,听得洛不心里甜丝丝的,久违的笑容浮上她的面庞,她轻轻拍了拍月魄的手背,“相信我,我不会出事的,因为有你在身边。” 被洛不“冷落”许久的月魄,听到最后这句猝不及防的“情话”,一时愣怔,双脸瞬间涨得通红。 见月魄手中的阻力弱了许多,洛不微笑牵着月魄一齐向打斗之处靠近。好巧不巧,二人到达现场时,朱婉柔已重伤在地,嘴角滴血,鬼母毫不客气地将骷髅头拐杖正对她心口袭去。 “杖下留人!” 说时迟那时快,紫光一闪,电光火石之中,月魄的紫光戟已与鬼母的骷髅头拐杖撞击着飞出了射向朱婉柔的轨道。 “小的见过合儿公主!”见洛不出现,鬼母召回骷髅头拐杖,对她行礼。 洛不和月魄连忙回礼。 “大人,此女是合儿朋友的母亲,还请大人饶她一命。”洛不指了指重伤的朱婉柔,为她求情。 “公主求情,小的就先饶她一命,但此女不仅威胁公主性命,而且是瘟疫制造嫌疑犯,必须收押大牢。”鬼母铁面无私回道。 听闻此言,洛不和月魄只好退至一边,眼睁睁看着鬼母手下邪鬼上前擒拿朱婉柔。 谁知,当朱婉柔被妖侍押着,踉踉跄跄走至洛不、月魄身边之时,脸上再次浮现诡异笑容,“妖神公主?!……你若真是妖神,岂有看不破之处。” 见朱婉柔对公主无礼,邪鬼呲牙咧嘴欲对着朱婉柔乱抓一气,却被洛不一把拧住,严肃正告,“别对女性无礼!” 邪鬼手腕被洛不拧得生疼,连忙向月魄嚷嚷,“维儿公子救我!” 谁知月魄“置之不理”,邪鬼捂着被洛不拧红的手臂,嘻皮笑脸调侃道,“公子好坏,**之术长进时,怎可忘了阿邪赠书之情?” 赠书?! 月魄的反应有些迟钝,待到反应过来,瞬间心虚地望向洛不…… 第一百四十九章《明月篇》之是你的人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还好洛不的心思在朱婉柔身上,只见她对鬼母说道,“大人,能否给片刻时间,我想与朱婉柔前辈说几句话。” “合儿公主,此人甚是危险,还请公主不要给她接近的机会。”鬼母肃然说道。 问世间,有几桩事情令洛不深感遗憾与恐怖,鬼母的眼睛便是其中一桩。普天之下,唯鬼母眼睛无法让洛不看到内心,不知道鬼母天然生成,还是习练何种法术。 “就片刻,还请大人给予方便。”虽看不透,洛不却坚持正视鬼母的眼睛,那里一片黯淡。 鬼母犹豫了一下,终是点点头,却并不唤回邪鬼,自己退于十步之外,目不转睛地望着瘟疫制造嫌疑犯。 众目睽睽中,朱婉柔笑了,在白晰皮肤衬托下,唇角一缕鲜血异常刺眼与凄凉。 “妖神公主何其尊贵,竟尊一个瘟魔为前辈,我是否应该偷着乐?”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味道怪怪的。 洛不却并不恼,开门见山说道,“前辈明知鬼母大人守在此处,却并未选择远离,可见若之在您心中地位之重,即是如此,为何几百年不曾相见?” 只此一句问话,朱婉柔骄傲的假相有了一秒的恍惚,但当她看到若之从小树林走出来的身影,瞬间恢复邪魅而诡异的笑容,“不过恰巧经过此处,我并不知什么若之鬼母。” 此言一出,若之本就虚弱的身体一个踉跄,好在月魄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你撒谎!”洛不亦笑了,“既不在乎,为什么听不得别人议论若之,宁可血光相见?” “什么听不得?什么血光相见?”朱婉柔依旧邪魅笑着,只是笑容里多了几分奸毒,“那些人都该死!” 这个表情瞬间让洛不与月魄想到了浮若间。 “浮昆儿在哪里?” 未料到洛不的问题跳跃如此之大,朱婉柔闻言笑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瞬间又恢复了邪魅与诡异。 “若之父亲——浮昆儿在哪里?”洛不打破砂锅继续追问。 “看来,你已经在结界之中看到了事情的真相。”朱婉柔笑得有些得意。 “不,不是看到了真相,那不过是你布下的幻境。”洛不一语道破。 听闻此言,浮若之脸色苍白如纸,朱婉柔终于轻颤一下,脸上笑容散去,露出奸毒的神情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那些都是你虚构的假相。”洛不毫不畏惧,步步紧逼,“浮昆儿去了哪里?” “那些都是真相!”一向有着骄傲、邪魅招牌笑容的朱婉柔此时此刻毫不掩饰脸上的凶险,“浮昆儿死了!” “你们那么相爱,说好一起赴死,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死掉,自己却苟且偷生?”这句问话原本有问题,但凡理智之人皆知,万事皆有可能,只是洛不已看出朱婉柔情绪开始失控,故意刺激她。 果真,听到这句问话,朱婉柔内心的最后一丝理智似乎亦散去,双眼赤红地咆哮起来—— “屁话?!什么相爱?什么一起赴死?” “从头到尾,都是他的美男计……” “他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利用我对他的爱,宁可自杀亦要置我于死地!” 朱婉柔赤红的眼睛里满含泪水,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可怜我不顾一切为他生下若之,他却要我死!” “你……”洛不正想再追问些什么,浮若之突然疯了一般推开搀扶着自己的月魄,一边冲向洛不,一边哭喊着“不要再问了!” 眼见浮若之身心俱碎,还没冲到洛不面前,便倒了下去,洛不正要飞身去扶,月魄已经抢先一步,搀起已经陷入昏迷的浮若之。 洛不连忙回头去看朱婉柔,只见她仿佛被若之的哭喊唤醒了一般,又恢复了邪魅与诡异的笑容,只是洛不却从她眼睛里读到的心声却她的神情迥然相反,那声音凄然却充满深情—— “若之,对不起,你真的很珍贵,我却不能告诉你真相。抛弃你才能让你不受连累,只求你好好活下去,我和昆儿都爱你!” 这心声十分真挚,当朱婉柔被邪鬼推攘着带走,月魄吃惊地问洛不“你怎么哭了?”洛不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落下了眼泪。 表面邪恶的朱婉柔,对浮若之爱得太隐匿太深沉。或许不应该说“朱婉柔”,而应该说…… “合儿公主,你元身大伤,小的手里正好有几粒乾坤补气丸,采妖魔鬼神四界至纯灵气制成,对恢复元气具有神效。”鬼母的话打断了洛不的思绪,洛不怔怔望去,只见鬼母已将手伸至自己面前,掌心之中一粒彩色小丹丸芬芳十分亮眼。 “谢谢大人!”洛不拈起小丹丸,微笑致谢,“只是合儿天生特殊体质恢复的快,而附马……元气亦受损严重……”说着,洛不的目光已经飘向了正扶着浮若之坐在地上的月魄。 “哪有人灵力枯竭还说特殊体质恢复快的?”月魄有些生气地望着洛不,语气仍是一如既往温柔不矣,听得洛不心里十分甜蜜。 “合儿公主放心,小的亦为附马备了一粒。”鬼母笑着又取出一粒,“附马是小的亲侄子,小的怎会不顾他?但看你们如此相爱,小的甚是欣慰。” 鬼母说道,“合儿公主,附马,此地是妖族帝王陵园,积蓄列代妖帝妖后灵力,在此地服下乾坤补气丸,对二位迅速恢复元气极有裨益。小的将和侍卫在百步之外护卫您,您就放心在此服丸调息,三个时辰便能康复。” “谢谢大人事事周全考虑。”洛不点点头,目送鬼母及妖侍退出百步之外。 她和月魄对视一眼,为昏迷的浮若之设置了一个悬浮结界,便背对背盘退坐好,服下乾坤补气丸。 洛不的灵气本已恢复二三层,服丸之后,只觉得整个人精神抖擞,芬芳四溢。 自服下冰释水,洛不身上天然淡香不知何故消失不见,此时此刻,因这粒乾坤补气丸又恢复从前,连背对着她的月魄都忍不住吃惊回头望她。 一直以来,最令月魄愧疚的便是洛不容颜变化之后,月魄再见之时虽第一眼便感觉到熟悉气息,却因淡香不复而始终否认,险些断了与洛不的情缘,幸亏失忆后的洛不仍对他一见钟情念念不忘,方才有惊无险再续前缘。 约莫两个时辰,洛不元气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见浮若之仍在悬浮结界中昏迷,朱婉柔的眼睛再次浮现洛不眼前。 “月魄——”洛不试着轻唤一声。 “我在。”月魄温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知道吗?若之母亲朱婉柔其实……”洛不欲言又止。 洛不从未在人前谈论第三人,便是当初问月魄小鸢是谁,亦是点到为止,如今突然想与他谈一谈朱婉柔,说不清为什么,月魄竟有些感动,温柔说道,“我在听。” “月魄,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突然,洛不有些犹豫,声音小如蚊蚋说道,“我天生……会读心术。” “我知道。”月魄一点儿也不吃惊,语气非常平淡。 “你知道?”洛不倒是有些吃惊,忍不住回头去看。 “嗯,”虽然坐在洛不身后,月魄依然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当我还不懂和你交流时,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再后来,听凤宝说了翠儿的事,我就更肯定了。” “你……不害怕吗?”洛不心里有些忐忑。 “为什么要害怕?”月魄回头望她,一头雾水。 洛不却突然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好像犯了错了孩子,“因为在我面前,你什么秘密也没有。” 月魄喜欢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轻声说道,“我早已是你的人,还需要什么秘密呢。” 这句话不是反问句,还是一句肯定陈述句,声音很轻语调却肯定。但此时此刻,这句陈述句在洛不耳朵里却变成了突如其来的情话,听得她心跳漏了一拍,脸涨得通红却甜蜜如糖。 从小被人当成“废物”“怪物”,被人嫌弃,在洛不心中一直以为能看到别人的心,会让人更加厌恶。她小心隐藏这个秘密,生怕月魄害怕她、离开她。 “谢谢你,月魄。”洛不甜丝丝地说道。 “对你的人,不用说感谢。”月魄将洛不的每一缕笑容收至眼底,这几日因她关心浮若之,月魄已默默饮了许久许久陈酣,如今终于再次撒糖,他要好好品尝。 洛不似乎对“你的人”三个字特别敏感,每每听到,心跳都会漏一拍,之后便是甜蜜蜜的笑。笑着笑着,洛不突然回过头来,正迎上月魄温柔望着她的眼睛,那清澈的眼睛里,毫不避讳地说道,“知道我吃了多久的醋了么,你要安慰安慰我。” 吃醋? 不知为什么,洛不突然想起在荆一州天宫夏侯莄晕倒时,自己好害怕月魄抱她,抢先一步抱起夏侯莄,最后却被心疼自己的月魄一齐抱了。 “扑哧”一下,洛不突然笑了。 “在笑什么……”一头雾水的月魄正想问她,突然洛不温柔的唇覆了上来,月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他们从来没有好好亲吻过。至少没有像现在这样,在清风吹拂的宁静树林里…… 第一百五十章《明月篇》之回忆影像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享受美好的亲吻。 月魄本意只是让洛不多说几句动听的话,多做几个可爱的表情……来“安慰”他,但他未料到这个亲吻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以致他怔怔望着闭上双眸的洛不,许久才拂了拂枝叶,将悬浮结界中昏迷的浮若之遮挡得严严实实。 浓情爱意在唇间缠绕,带着芬芳而甜蜜的淡香,细腻的阳光从林间洒落在洛不浓密的睫毛上,月魄感觉到梦幻的星光令人沉醉,正当月魄幸福地闭上眼睛想要好好享受之时,洛不的唇却离他而去…… 洛不原本并未想要亲吻,只是月魄清秀绝伦的脸近在咫尺,令她情不自禁,可是恋爱中女孩太主动会不会被他嫌弃,洛不有些不安。却见月魄突然睁开眼睛,用心对她“说”,“别离开,还想……” 洛不脸红了,来不及思考,月魄的唇已经追上来。或许被“阿邪”之书启蒙,一触到洛不香甜的唇,月魄温热的柔荑便轻柔探入洛不的唇齿。柔柔相依的感觉令二人如梦似幻。月魄整个身体回转过来,紧紧拥着洛不,二人呼吸交融一起,空气瞬间变得那么浪漫…… 若不是百步之外立着鬼母和妖侍,或许邪鬼更深一步的教材便见了成效。 不知过了多久,面红耳赤的二人方才依依不舍分开。 “月魄——” “唔” “今生今世,我们……”情到深处,无须人教,洛不好想说甜言蜜语。月魄却笑着“啄”了她一下,说道,“永远!” “我还没说完,你……”洛不红着脸笑望过去,只见月魄眼中温柔地“说”着,“只要你愿意,我们都是永远!” 一下子“吃”了那么多的糖,洛不浑身早已炽热又酥麻,但月魄无师自通的这句情话却依然让洛不感动不矣。 过了半晌,才听月魄问道,“对了,你方才有话还没说完。” “什么话?”经过一番甜蜜缠绵,洛不早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在说自己会天生读心术之前……”月魄提醒道。从未在人前说过他人的洛不突然在月魄面前提到朱婉柔,他相信一定是洛不发现了什么秘密。他要做她身边最亲密的人,共享她所有的秘密。 在月魄的引导下,洛不终于记起来,她望了望正前方。顺着她的目光,月魄看到被枝叶遮挡的悬浮结界,那里躺着仍陷入昏迷的浮若之,心中不由得又“酸”了一把。 突然,洛不轻声说道,“若之母亲其实很爱他。” “嗯,我知道。”月魄似乎并不意外,语调非常平淡。 洛不吃惊地望向他,“你也会读心术?” 月魄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会,但事实摆在眼前。” “事实?”洛不一头雾水。 “嗯,”月魄有条不紊说道,“第一个事实是,那些背地嘲笑若之的人都被若之母亲毫不留情灭掉,但不曾附和的人却毫发无伤,若不是若之的缘故,怎么可能如此爱憎分明?” “第二个事实,朱婉柔明知鬼母及侍卫守卫森严,她依然徘徊在若之身边,因为若之身世已被人知晓,她怕若之遭遇不测。” “第三个事实,她收养的孩子名叫浮若间,若是她不爱浮若之,她就不会为养子取如此相似的名字,可是养子毕竟代替不了自己的亲生孩子,所以名字也并不一样。” “我甚至觉得,养子名字中的‘间’字有更深一层的涵义。我曾在书上见过‘间’的释义,表示‘两段时间相接之处,或介于两桩事物当中及其相互关系’。我想,朱婉柔用这个‘间’,一则表示她虽然收养若间,却始终对若之刻骨铭心地思念。二则表示她试着以带养子的时光幻想与若之的相处,却又忘不掉与若之生生分离的时光,所以才选择了‘间’做养子的名字。” 洛不虽读到了朱婉柔的心,却并不曾多思,如今听月魄深入地条分缕析,只觉得头头是道,连连点头,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暗示我的。”月魄缓缓偏过头来望向洛不。 “我?暗示?”洛不不记得自己在月魄面前暗示了什么,一头雾水地望着他,只听月魄接着说道,“当朱婉柔被带走时,你看着她,却落下了眼泪。一开始我不明白,仔细想想,其实是你读到了她的真心。” “是,”洛不恍然大悟,赞许地点点头,“她其实是一个很痛苦很悲催的人,明明对若之爱得那么深沉,却将自己的心藏得严严实实,伪装成抛夫弃子的样子……因为她害怕若之受她的牵连。” “可是,她究竟是什么人?”月魄云雾不明地问道。 “她……”洛不的思绪被带回到朱婉柔被带走之前,那一刻,她故意刺激有些失去理智的朱婉柔,质问她“浮昆儿去了哪里?” 在朱婉柔的眼睛里,她读到的信息量太大,大到她第一时间并没有完全读懂,直到此时与月魄谈到这个话题,洛不不得不重新整理读到的信息。 “洛不——”见洛不有些愣怔,月魄轻轻握住她的手。 洛不望着月魄,神情有些迷离,“我看到了她所回忆的过往,是一桢桢节奏很快的回忆影像,影像很多,跳跃太快,我不知道自己记不记得住,读得准不准。” “你说说看,我试着帮你分析。” “嗯。” 洛不努力回想着。 “第一个影像一晃而过,似乎泼了许多血,画面颠簸得很厉害,耳边有许多呐喊声,漫山遍野都是烟火,有很重很重的喘息声……” “第二个影像是黑白色的,看到的一切都朦朦胧胧、恍恍惚惚,甚至东倒西歪,中间黑屏了一次,睁开眼时,正望着一张脸,似乎是若之父亲浮昆儿的脸,可是浮昆儿说什么,听不见,只知道望着浮昆儿脸时,画面里有“扑通扑通”好像心跳的声音,浮昆儿喂了一颗丹药,便又黑屏了。但令我奇怪的是,在浮昆儿眼中,我看到了一张脸,却不是朱婉柔的,而是一只魔,若隐若现……” 洛不不可思议地望着月魄,月魄认真听着,不言不语。因为看得太不分明,其实洛不心里还有一句没说出的话,那张脸一闪而过,那只魔似乎……她不敢肯定自己看到的是……她或许看错了,如此想了想,她甩甩脑袋,既然看不清,便不能瞎说。 “第三个影像与第二个相比,有了一点色彩,但仍有失真的感觉。似乎从山林之中,看到很远的田野,田野里有只男妖正逗着一团火,或许……是一只动物,离得太远,看不清楚。” “第四个影像是在草丛之中,一双曾经被严重烧伤的手捉到一团火……不不,应该是一只皮色油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火狐狸,火狐狸的眼睛很小,却贼亮,眼睛里似乎有个人影,感觉与浮昆儿眼中的人影相似,但太小了,无法看清,奇怪的是在与火狐狸的对视之中,画面突然飞旋起来……” 洛不抱着头,感觉到头好晕。 “洛不!洛不!”月魄连忙拥住她,问道,“不舒服了吗?那就别想了,不说了。” “没事,”洛不甩甩头,“画面太旋,我太想看清,便头晕目眩,没事的。” “第五个影像特别奇怪,野草变得特别高大粗壮,有个巨人似乎倒在地上,有人唤着‘小狐’愈来愈近,是浮昆儿!他变成了巨人,他看到躺在地上的巨人,探了探他的鼻息,说已经死了,等等……浮昆儿好像对若之母亲唤的是‘小狐’……”洛不有些不可思议。 “也就是说,若之母亲可能上了火狐狸的身。”月魄猜测道。 洛不望着月魄不惊不诧的脸,细细一想,亦点了点,“应该是,因为当时在若之母亲的眼睛里总是看到一片火红的云,时不时从视线后晃到视线前,现在想想,那云应该是火狐狸的尾巴。” 洛不接着回忆,“浮昆儿将那巨人埋了,便抱着变成火狐狸回家了。后面的有几幅很欢快的画面,都是浮昆儿或抱着,或喂着,或逗着火狐狸的画面。火狐狸似乎与浮昆儿寸步不离,若是浮昆儿出去办事,它便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其中有一次,它跟着浮昆儿上了山,突然电闪雷鸣,山林剧烈摇晃,飞沙走石,有的树都倒了,……”洛不脸色变得煞白,身体忍不住随着记忆中的影像晃动起来。 “洛不,洛不,”看着陷入“回忆”中的洛不似乎很“危险”很“痛苦”,月魄脸色大变,拥住不由自主摇晃的洛不,大声劝道,“算了,我们不要再想了,也别再分析了,朱婉柔已经被抓走,不关我们的事,都结束了!” 洛不却仍陷入“回忆”兀自说着,“突然有人惊叫,一位穿红色衣裳的姑娘……不不,应该说,居然是她——朱婉柔从山坡上滚了来。走在火狐狸前面的浮昆儿冲了上去,抱住朱婉柔,两人一同滚下山去……” 听到这里,月魄亦有些懵,感觉到洛不不再摇晃,放下心来的他认真听洛不继续说,“当影像不再晃动,远远看到浮昆儿拥着那姑娘,我能感觉到火狐狸浑身的怒火……” 第一百五十一章《明月篇》之可还算数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因为它一直在咆哮,却是一种低沉的压抑的咆哮,它的尾巴变得硬邦邦的,在影像中出现地更频繁。尤其是当朱婉柔问,‘恩人,能留下您的尊姓大名吗?’已经跑至火狐狸面前的浮昆儿放慢脚步,悄悄用手按着心的位置,犹豫片刻,方才答道,‘我叫浮昆儿。’说完,抱起火狐狸便飞身而去……” “接下来的几幅画面,似乎是火狐狸在山林中到处乱跑的画面,它应该在寻找什么,不停跑着,直到在雷鸣电闪中,看到那个饿坏了的朱婉柔不顾形象地在雨中啃着野果,那时一只觅食的狮子似乎发现了她,正要采取行动,火狐狸……” 洛不不解地望着月魄,继续回忆道,“……却故意出现狮子面前,帮她引走了狮子,它拼命往灌木中逃,好几次险些被狮子的血盆大口咬住,还好有惊无险,火狐狸最终带着浑身的伤,逃回了村子。” “可是村子里……不知为何,开始发生瘟疫,当火狐狸终于养好伤,跟着浮昆儿参加村里的祭典大礼。它又看到了朱婉柔,那时的她正偷偷捧起一块祭肉狼吞虎咽。” “当朱婉柔被值守的人发现,连忙躲到大树之后。浮昆儿让火狐狸藏了起来,对执守人说道,‘阿黑哥,我养的小狐又馋嘴了,刚叨着烤肉跑开,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它!’那一刻,火狐狸气呼呼地将爪子在地上刨了很多很多土。浮昆儿将执守人骗走后,将朱婉柔送回了山林。” “从那天开始,浮昆儿每日将食物偷留一份,趁着夜晚为朱婉柔偷送上山。终于有一天,火狐狸趁着大白天,冲进山林,寻到朱婉柔。朱婉柔认出是每天跟着浮昆儿的火狐狸,笑着唤了声‘小狐’便抱住了它,然后……” 洛不望着月魄,又开始抱起头来,“发生了与第四个影像一样的画面,在与朱婉柔的对视中,画面突然飞旋,根本无法看清,再后来……朱婉柔便从视线里消失了,那只毛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火狐狸嘴角淌着血……死在了穿着红色衣衫之人的怀里?!” “看来,若之母亲又舍弃了火狐狸,上了朱婉柔的身。”月魄的语气变得肯定起来。 洛不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原来,若之母亲并不是真正的朱婉柔。”月魄小结洛不之前看到的影像。 “但若之却是朱婉柔生下来的。”洛不说这句话时,又想起第一个影像中,浮昆儿眼中的那个人影,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从眼中闪过。 “如果你没有看错,我没有听错,我觉得,若之母亲应该很爱若之父亲浮昆儿,她曾为浮昆儿所救,而且一见钟情,所以才会选择上浮昆儿灵宠——小狐的身。” 洛不点了点头,“可是,浮昆儿与朱婉柔一见钟情,若之母亲非常生气,但也看到了不可失去的机遇,于是下定决心上朱婉柔的身。” “这便是为什么她拼死帮助朱婉柔摆脱狮子的原因,她需要朱婉柔的身子。”月魄接着分析道。 “我也觉得是这样。”洛不终于理顺了头绪,继续“回忆”道,“所以接下来的影像又变得很快乐,若之母亲将自己打扮得非常干净漂亮,当浮昆儿唤着‘柔儿’上山时,若之母亲便以朱婉柔的形象与他谈天说地,你来我往,浓情蜜意,直到有一天天地为证,私定终身,怀上若之。” 回忆里是满满的幸福与甜蜜,洛不也情不自禁甜甜笑着,可是当最后一个影像出现时,洛不的脸又变得惊恐起来。就在若之母亲分娩的当天,村里妖人发现了她,画面切换到山洞之中,浑身冒着滚滚汗滴的婉柔,死死咬着衣衫,痛得死去活来,也不敢发声,在一片灼心煎熬之中,随着一声冲透云宵的啼哭,若之终于降生了。 熊熊燃烧的大火将洞口封住,洞外此起彼伏的妖人叫嚣声与若之结界之中的叫嚣声一模一样…… 浮昆儿结下一个避烟结界,将一家三口罩入其中,并用封印结界珠将襁褓中的若之送出了山洞,温柔而又严肃地问若之母亲—— “我们曾说过,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为了我们的若之,你可敢与我一同赴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与洛不在浮若之结界中发生的事情截然不同—— “为什么要选择死?”若之母亲吃惊地问道。 浮昆儿含着泪说道,“对不起,柔儿,我不仅没有能力保佑你不受到妖人伤害,更害你因为我而遭到族人的追杀。” 浮昆儿的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说了许多许多关于族人仇视异人,容不下族人与异人双宿双飞的话。 “既然他们容不下我们”,若之母亲温柔说道,“那我们可以借这场火金蝉脱壳啊。” “金蝉脱壳?”浮昆儿吃惊地望着若之母亲。 “对,昆儿哥,我有办法让我们离开……”若之母亲虽很虚弱,但很从容。 “你……”浮昆儿不可思议地望着若之母亲。通常妖魔仙冥,但凡女性,生产之后体虚无力,就算有法术亦无力施展。 若之母亲笑道,“昆儿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是一只魔。” “这怎么可能,柔儿你明明是从异时空跌入我们妖界的女子,你根本没有灵力和法术,你……”浮昆儿的脸色大变,一把抓住若之母亲的手,不敢相信地问道,“难道你……真的是他们口中的瘟魔吗?” 最后这句冷冰冰的问话,犹如一柄利剑插入若之母亲胸口,洛不明显感觉到了她身子一震,“我……” “请你告诉我真相,”浮昆儿紧紧抓住若之母亲的双肩,满脸期待地望着她,“求求你,柔儿!” 从影像画面的垂直晃动和浮昆儿几欲死去的绝望表情,洛不相信若之母亲在浮昆儿面前选择了点头。 浮昆儿看上去心如死灰,双手无力垂下。 “昆儿哥,我并不想骗你……从见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爱上你了。我随时随地都在收敛自己身上的瘟魔之气,我没有蓄意去伤害你的族人……你想想,若是我真的要害人,你和莲姨……天天在我身边,第一个就倒下了,可是你现在安然无恙,我……”若之母亲哭着辩白着。 “莲姨?!”浮昆儿的表情十分震惊。 自知说漏了嘴,若之母亲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从来没有带你见过我的母亲,你怎么会认识她?……还说我和她天天在你身边?”浮昆儿追问道。 “我……”若之母亲退了一步,低下头不敢看浮昆儿的脸。 “你……到底是谁?”浮昆儿冷冷问道。 “呜呜……”若之母亲哭了起来,“昆儿哥,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的很爱你。” “你到底是谁?”浮昆儿手中一晃,竟举起了长剑,横眉冷对问道,“你把我的柔儿弄去了哪里? 望着浮昆儿冰冷的脸,若之母亲泣不成声,“昆儿哥,你还记得一年前,在村口救的那只魔吗?” 浮昆儿努力回忆着,似乎有这么一件事,可是他已记不得不太分明。 若之母亲接着说道,“你曾经喂给它一颗救命的丹药。当它第一次见到你,便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胡说八道!一只魔在奄奄一息之中,怎么可能产生非分之想?”浮昆儿非常生气。 “我是你的柔儿,”若之母亲声音十分凄凉。 “你不是!”浮昆儿坚定地反驳着。 若之母亲却并没有争执,接着说道,“也是你的小狐。” 听到这句,浮昆儿惊呆了。 “准确地说,我其实……”若之母亲的声音变得十分卑微,“是你一年前曾经救过的那只魔。” 浮昆儿惊得目瞪口呆,“你、你……”他踉踉跄跄退了几步,不敢置信地望着若之母亲,“你……” 虽然记不得那只魔长得什么模样,但浮昆儿却记得那只魔是一只“男魔”! “昆儿哥……” “不要这么喊我!”浮昆儿几乎咆哮起来,脸上满是恶心至极的神情。 “我……真的很爱你!”若之母亲嘤嘤哭了起来。 “不准你……这么说!”浮昆儿大喝着,双手按着胃,哇哇吐了起来。 “呜呜……”若之母亲伤心欲绝地哭着。 不知过了多久,灵力受损的浮昆儿施下的结界破了,二人呛呛地咳了起来。若之母亲挥了挥手,修复了结界。 浮昆儿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糟糕,他背过身去,轻声问若之母亲,“柔……儿,我想问你。” “昆……”若之母亲正想唤他,却见浮昆儿浑身颤抖了一下,知趣地打住,“你问。” “我们曾说过,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可还算数?”浮昆儿连看亦不愿看若之母亲一眼,让若之母亲十分难受。 “算!”若之母亲坚定地回答。 浮昆儿幽幽叹了口气,回转身来,一张俊美的脸此时此刻,竟白若无常,“你的真名叫什么?” “微……纳……”若之母亲卑微答道。 “微纳,”浮昆儿将漫无目的飘散的视线落到若之母亲身上,缓缓说道,“为了若之,为了族人,也为了妖界,请原谅我……” 第一百五十二章《明月篇》之情为何物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不能让你出这个山洞!” 听闻此言,微纳心如死灰。 …… “洛不,洛不!”随着月魄的呼唤,洛不从回忆中“醒”来,这才发现自己眼中有些潮气。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听到洛不说若之父母在一起很甜蜜,却没了后文,月魄忍不住追问。 洛不摇了摇头,“月魄,不要再问了。” 这毕竟是若之父母的秘密,甚至是禁忌级秘密,她不能说出来,哪怕是月魄,她亦不能说。 见洛不摇头,虽然很想知道些什么,月魄仍选择不再问。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颤抖的声音传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声音与浮昆儿太像了,以致于洛不以为自己又陷入了微纳的“回忆”,她愣了一下。 见洛不没作声,那声音又飘了过来,“公主,请你告诉我,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志?!” “若之!” 是浮若之的声音。洛不和月魄大吃一惊。之前二人亲吻时,曾以枝叶将浮若之所在的结界遮住,以致述说微纳回忆时,二人皆忘了现场还有一位回忆中最重要的当事人,而这只曾经昏迷的当事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月魄连忙将枝叶拂去,打开结界。只见浮若之一张脸上神情十分复杂,不知道他到底听了多少。 接二连三遭受打击,浮若之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洛不看了看月魄,月魄心领神会退出五十步外,背对着洛不与浮若之。 见浮若之缓缓走到身边,洛不有些恍惚,似乎看见浮昆儿、朱婉柔甚至是微纳走了过来,那一刻,洛不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浮若之身上有三个人的基因,除了遗传三人绝佳的颜值,还遗传了微纳…… “难怪他会爱上林将军。”洛不暗叹一声。 突然,浮若之身体虚晃了一下,洛不连忙上前扶住他。 “公主,我……是一只……怪物,是吗?”浮若之的声音又低又哑。 “怪物”——这个词,好生熟悉。 “从小我便被人当成‘怪物’‘废物’,觉得自己好孤独,你若愿意加入我的队伍,我会不甚感激。”洛不凄然笑着,声音十分真诚。 未料至洛不如此说法,浮若之冰凉的身体竟有了一丝暖意,“我们在结界里看到的都不是真相,是吗?” 不知道浮若之听到了多少,洛不怔怔地望着浮若之,心中暗暗将在微纳眼中看到的一切梳理了一下,缓缓说道,“我不这么认为。” 听闻此言,浮若之有些吃惊,只听洛不用肯定的声音说道,“九层以上是真的。” 可是这个想法,与浮若之心中的答案大相径庭,他低下头,眸中之光十分黯淡,“公主……其实你不必安慰我。” “我说的是真的”,洛不的语气依旧真诚,“在你结界中看到的,是你父母想告诉你的一切,那是他们的真心。如果说你母亲的身份发生变化算一层,那么,剩下的九层都是真的。因为在你父母心中,你最珍贵。” “你最珍贵”,再次听到这四个字,浮若之缓缓抬起头来,含着泪的眼睛十分凄美,“那公主能否告诉我……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后面发生的一切,便是你在结界之中看到的一切。”望着面前一脸憔悴的浮若之,洛不选择了将真相藏在心底。 在微纳的回忆影像里,浮昆儿的灵力已经无法支撑结影术的启动,微纳根据他的想法,结合自己的心,施展了结影术,她含着泪努力将一切编织得真实可信。 可是施展完结影术,当她看到浮昆儿“敬而远之”的脸,洛不听见了微纳心碎的声音。事实上,在知道真相的一刻,接受不了事实的浮昆儿早已一心求死,他木然拭着长剑,指腹被划破亦不自知,鲜血沿着剑刃滴答落下。 “昆……”微纳已经不知如何去呼唤他,心痛地望着面前自己最至爱的人。 “结界已经撑不住了……被烧死,会是一个很痛苦很煎熬的过程,”突然,浮昆儿轻声问道,“我这里有一柄长剑,你可愿意与我一同……” “我愿意。”未等浮昆儿说完,微纳已经从浮昆儿手中取过了长剑。这是一柄普通的长剑,没有灵力加持,极不耀眼,但却是一具十分下乘的凶器,因为它的普通,会让人“走”得不爽不快。 梨花带雨的微纳毫不掩饰自己的怯懦,任眼泪随着颤抖的身体簌簌而下。 有一刻,洛不甚至觉得她的怯懦有一种“演”的成份在其中,毕竟当初为了得到朱婉柔的身体,她曾不顾一切,以“小狐”之身去引开庞然巨狮。但洛不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多想了,不想死的微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真的惧怕死,只是为情所迫,她又不得不为之。 她将长剑举至面前,浑身已如筛糠不停战栗。突然,微纳望着浮昆儿,泪眼朦胧乞求道,“昆……儿哥,我好害怕,看在我即将死去的份上,你可不可以……最后抱着我。” 在浮昆儿俊秀的黑眸里,洛不见到了朱婉柔如花似玉的脸,虽苍白却绝美。 浮昆儿没有说话,身子却微颤一下,缓缓走到微纳身后,将她揽入怀中,双手轻覆在她手上。 生死瞬间,洛不竟感觉到微纳的快乐,这快乐是如此卑微,以致洛不油然而生一种怜悯。 就在长剑即将刺入微纳身体的刹那,结界破了,洞顶似有岩石重重落在微纳头上,影像陷入一团漆黑…… 再醒来时,洞中烟火已灭,微纳踉踉跄跄摸着头走出洞时,天色已黑,一轮惨白弯月勾在山林之巅。但奇怪的是,一向心思敏感的微纳此时的心绪一片淡漠,洛不已感觉不到一丝一毫波动。 后来,淡漠的微纳似乎开始流浪,在妖魔界兜兜转转。直到有一天,恍恍惚惚的视线里出现那棵巨大的浮家树,当一片有着“浮昆儿”名字的叶子映入她眼帘,洛不感觉到许多记忆的碎片铺天盖地向她砸来…… “昆、昆儿哥!”突然,微纳仿佛从迷茫中醒来,轻声唤道,那沉寂许久的情绪由弱到强震动起来,就在震动最强那刻,微纳浑身开始战栗,疯了一般,扭头就跑,穿过繁枝密叶,跳过小溪河流,冲进一个隐在绿色藤蔓之后的山洞…… “昆儿哥!昆儿哥!……” 微纳在山洞里哭喊着,可是洞中光线甚暗,好久才适应。她摸索着,不知被何物绊到,跌落在地,伸手一摸,触到一根细长硬物。 微纳触电般爬起,跪在那硬物面前,只见那埋在灰烬之中的硬物焦黑中透着一抹黄,虽年代久远,从形状上仍依稀可辨是一柄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长剑。 “昆、昆儿哥”,微纳浑身战栗,抽抽涕涕了不知多久,到最后终于无法抑制内心之痛,歇斯底里仰天长啸一声“啊——”,那悲痛欲绝的凄厉惨叫,震得整个影像支离破碎。 再后来,微纳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个骨灰玉盒,将长剑周围的灰烬,和着滴滴答答的泪,悉数装入玉盒捧入怀中。那一夜,熊熊大火烧尽山林、村庄,只有那棵写着“浮昆儿”名字的浮家树幸免于难…… 这一次,洛不留意到,这棵浮家树上,那片最大的叶子显现的名字,正是铁兰所见过的“浮十鉴儿”,洛不浑身一颤,立刻意识到铁兰所说的浮昆儿族群灭族之灾便是来自这场大火。 虽然洛不从未问过浮若之年龄几何,但目测亦有一两百岁,浮昆儿族群灭族之灾却是发生在两年之前,可见微纳自洞中被砸伤头部,神智迷糊竟有一两百年之久。而关于当年洞中最后发生的一幕,微纳显然并不知晓。 或许重物砸中微纳,浮昆儿以为她已经死去,仍不能接受其真实身份的浮昆儿,内心拒绝与之拥着死于同一柄长剑之下,最终放开她,选择独自死去。亦或许结界破灭时洞顶塌落重物,砸中浮昆儿,害他当场死亡,而微纳只是受伤昏倒。 总之,浮昆儿那柄长剑最终并未刺入微纳的身体,其中真正的缘故已经无人知晓。 往事如烟。平心而论,突然获知真相的浮昆儿,生出无限恐惧、厌恶、恶心、绝望,甚至悔恨,洛不都能理解。毕竟瘟魔微纳做了太多伤天害理之事,肆意掠夺小狐和朱婉柔的性命,最后一怒之下端了浮昆儿族群,甚至险些灭了这个世界,千刀万剐应不可惜。 但微纳对浮昆儿的痴心真情却没有一丝虚假。它明明可以逃走,只因为浮昆儿一句“不能让你出这个山洞”而选择留下。即使神智迷糊一两百年,“浮昆儿”这个名字仍能唤醒它曾经的记忆。 谁亦说不清当年浮昆儿族群的那场“瘟疫”究竟因何而起,但洛不读着微纳的真心,能坚定否认与微纳有关。否则为何至亲浮昆儿无事,浮昆儿的母亲莲姨无事,甚至在她神智迷糊的一两百年亦无事。洛不相信微纳可以控制瘟魔之气,她甚至相信若是浮昆儿还活着,微纳绝不会一把大火烧了浮昆儿族群,更不会不顾一切去灭这个世界。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第一百五十三章《明月篇》之情人专属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洛不能感觉到微纳“爱而不得”的痛苦,这种痛苦卑微却刻骨。爱得至深至狠,最终却被至爱厌恶遗弃。想与之同去却偏偏独自苟活,似乎连苍天亦不愿他死在至爱怀中。 …… “那为什么我的母亲抛弃了父亲一个人苟活着?”浮若之的质问,将洛不从微纳杂乱思绪中拉回现实。虽然浮若之愿意相信洛不的话,可是事实又让他迷雾重重。 “他当时真的与你父亲共同赴死。”洛不幽幽叹了一口气,“可是最后,他居然奇迹一般活了下来。”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她都不曾来看我……”浮若之的声音极轻极弱,泪光闪闪。虽是一个问句,却更似自言自语。他的视线飘向远方,落到夕阳西下的天边,今日晚霞色彩有些黯然。 “或许,她害怕……”洛不正欲回答,却听浮若之轻声问道,“她的真名叫什么?” 洛不心尖一颤,“你、你到底何时醒的?” 浮若之望着天边那片晚霞沉默片刻,口中轻轻吐出了几个字,“读心术。” 听到这个答案,洛不的心大大受到惊吓,仿佛一个做坏事的孩子被人逮个正着,羞躁目光竟无处安放,面红耳赤道,“你、你……” 然而,浮若之并未意识到自己戳中什么,接着说道,“迷迷糊糊中,我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这‘读心术’三个字,可是我也不确定……”他收回自己的目光,静静望着洛不,“真正让我清醒过来的,是你说的那句话,‘若之母亲其实很爱他’。” 听到这句,洛不的心方才从高悬之处轻悠悠落下来,她轻轻瞟了一眼远处的月魄,发现一直背对着自己的月魄似乎回头望了自己一眼,正转过头去。 相信他也很尴尬吧,洛不如此想着。下次……一定要先察看周围再…… 正想着,浮若之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的母亲的真名是……” “微纳,”洛不连忙答道,“但不知道是哪个微,哪个纳。”洛不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我父亲……他知道吗?”浮若之浓密而漂亮的睫毛轻轻落下,掩着心事重重的眸子。 洛不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若说知道,似乎意味着又发生了什么,若说不知,又与事实不符。最终,洛不身不由己说出了一句话,“在你父亲离世之前,你母亲告诉了他一切。” 还好这句既没有欺骗浮若之,又说出了事实,洛不暗暗抹了抹汗。 “我父亲他……”浮若之问得有些犹豫。 不知为何,洛不秒懂他想问什么,连忙抢白道,“你父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拥抱着你的母亲,他们本来准备以同一柄长剑自尽,可是他们所在的山洞塌了……” 洛不既不想骗浮若之,又不想伤害他,尽量捡着事实说。 浮若之凄美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他静静望着洛不,似乎还想听洛不继续述说。 洛不只好接着说道,“你母亲头部受了重伤,醒来后神智迷糊,一直到两年前再次见到你父亲的名字,方才清醒。” “两年前……?”浮若之看上去神智有些飘渺。 “对,”洛不坚定地说,旋即问道,“若之,你究竟年方几何?” 浮若之眸子淡淡,似乎没有听见,只是兀自嘀咕着什么。 洛不张着耳朵听去,似乎是“难怪……难怪……”。不知道他在难怪什么,可是冥冥中好似又知晓他在难怪什么,洛不暗自叹了口气,正在此时,忽听月魄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见过姑母!见过铁将军!” 洛不一怔,鬼母和铁兰来了。 说不清为什么,洛不的第一反应将浮若之拉至身后。刚拉完,她就迷糊了,为什么会做这个动作?明明可以不这么做。还好,接连遭受林吾逝世、微纳身世打击的浮若之,精神一直恍惚,洛不一拉,他便轻飘飘到她身后,依然沉思着什么。 或许,了解了浮若之悲惨的身世,洛不冥冥之中总想保护他。没有任何理由,无论鬼母对自己如何怜爱敬重,洛不潜意识里总不自觉将鬼母与“危险”划上等号。 若是鬼母知道了,定会大声喊冤吧。可是洛不的第一直觉,便是如此。也许,当年那毒药已深入肌理,无法翻盘。 月魄随着鬼母、铁兰走过来,一眼便看见洛不将浮若之拉至身后,身子“钝”了一下,旋即恢复如初。 “见过合儿公主!”鬼母、铁兰行礼道。 洛不连忙回礼,“合儿见过鬼母大人、铁将军。” 言罢,她特意对鬼母谢道,“多谢大人神丹妙药,合儿恢复得很好。” 鬼母抬头看了看洛不的气色,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合儿公主,有件事小的无意中知晓,不知当讲不当讲。” 鬼母何时在自己面前如此神秘,洛不心中有些迟疑,连忙回道,“大人但讲无妨。” 鬼母看了看洛不身后的浮若之,又看了看铁兰,洛不秒懂鬼母意思,连忙对铁兰拱手说道,“铁将军,阿志烦请您先送回帐中调养。” 铁兰原本寻来就是为了浮若之,听闻此言,连忙领命亲自扶了阿志先行退去。 见铁兰走远,洛不微笑着对鬼母说道,“大人,请讲。” 鬼母迟疑片刻,终于上前一步,说道,“合儿公主,请借一步说话。” 洛不连忙递上耳朵,鬼母附耳道,“公主,前日小的无意中知晓了一件关于您朋友夏侯飞仙性命筱关的事情。” 洛不听到“夏侯飞仙”四个字,吃惊地望了鬼母一眼,轻声道“还请大人明示。”说罢又将耳朵附上。 鬼母似乎又犹豫片刻,方才缓缓吐出,“此时此刻,夏侯飞仙或许将有性命之忧。” 闻言,洛不惊地失声问道,“什么‘性命之忧’?!”却见鬼母脸上阴晴不定,洛不连忙谦恭乞求道,“大人,夏侯飞仙是合儿至友,只是合儿太过愚钝,还请大人明示……” 鬼母闻言,似是无奈,对洛不招了招手道,“请公主随我来……” 一言中了,鬼母飞身而去。 洛不、月魄见状,连忙紧随其后。 飞过郁郁葱葱的小小树林,飞过幽静肃穆的妖帝陵园,夕阳已沉寂于地平线下,百鸟归巢,若不是洛不、月魄视线奇佳,月黑风高之夜,必然一片迷茫。 夏侯莄,虽认识她不过数天,但说不清为什么,洛不总觉得与她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夏侯莄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冒冒失失、一无是处,但骨子里却至情至真。 有时候洛不甚至认为夏侯莄早已看出自己不是“翠儿”,却依然将自己视作“翠儿”,道真心,诉真情,在自己命悬一线之际,不顾一切相守相护。 看似年龄、身份、灵力、法术、性格等有着极大差别,却说不清为什么,二人心心相惺,一点即通。 最让洛不感叹的是,冥冥之中,她总感觉仙界夏侯莄与妖界洛不极其相似,爱极深,义极真,轻易便看破红尘往事,任身边之人从前如何待我,我皆笑面相迎。 而且,从小没有闺蜜的洛不孤独得太久,难得遇上如此谈得来的真心朋友,便忍不住同她一般将整颗心交出去。 最最重要的是,待洛不如亲人的凤宝离去之前的嘱托,一直萦绕洛不心间。洛不已经疏忽了一次,便令凤宝魂飞魄散,内心早已愧疚得恨不得海扁自己,她不能再辜负凤宝,更不能失去夏侯莄这个唯一的闺蜜。 看着洛不眼中愈来愈迫切且坚定的神情,说不清为什么,月魄心中多了许多许多思虑。 “洛不”,月魄轻轻牵着洛不的手,轻声提醒,“小心些。” 他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 无论内心多么紧张恐惧,听到他治愈系数极高的声音,洛不的心总是那么温和宁静。 洛不情不自禁将他的手紧了紧,点点头“嗯”了一声。 她却不知,此时此刻的月魄,总会不经意间想起从前在无人谷花前月下“三中一人”的誓言。 “洛不,如今我眼中、心中、手中只有你……”他心中默默述说,却不言一语,指间轻柔传递着他的柔情爱意。 洛不对他笑了笑,眸中却挥不去许多许多担忧。 曾几何时,月魄已经不是山间那个单纯青涩的少年,他相信洛不对自己的爱。 原来书上说得没错,爱有时候好自私。总是希望她眼中心中手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偏偏她…… “怎么了?”感觉到月魄脸色神情有异,洛不关切问道。 “没事,”月魄轻轻摇摇头,露出他温柔的笑容。他的笑容总是那么轻易能感染洛不的心,仿佛不月之夜的一轮明月,脉脉散月着皎洁的月光。 洛不将他的手亦紧了紧,这力道柔中带刚,是情人专属。只这一紧的举动,月魄心中阴霾便一扫而去,这位清纯绝伦的少年暗中亦紧了紧,用情人专属的力道,回应着洛不的“安慰”。 终于,一直飞在前方领路的鬼母速度变得缓慢起来,似有停下的意愿。 洛不连忙往下望去,只见一汪黑如梦魇的湖泊旁,有三个人影。 一个娉娉婷婷立着,一个了无声息横卧,还有一个正莲步款款,走向那或立或卧的黑影…… 第一百五十四章《明月篇》之以命换命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洛不定眼一看,冷冷湖光映射下,隐约可见,那了无声息横卧的似乎是昏迷的苏素,莲步款款走向苏素的是上官飞仙,而“娉娉婷婷”…… 确切地说,应是摇摇晃晃立着不是夏侯莄是谁。 上官飞仙缓缓走至苏素面前,蹲下身去唤他,他却没有反应。 夏侯莄脸色阴沉,一双满是在黑夜里红的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苏素的脸。 “小莄!”洛不连忙飞至她面前。知晓夏侯莄失去凤宝的痛,洛不第一反应以为夏侯莄因爱生恨,正为难苏素与上官飞仙。待她立于夏侯莄面前,才发现自己错得十分离谱。 此时此刻的夏侯莄红肿的眼睛冷寂中虽定定望着苏素,心底深处却是担忧、悲戚、决绝、无奈、痛苦、愧疚……各种心情错综其间,以至洛不突然出现,她的反应很是迟疑,良久方才辨出面前之人。 “翠儿。”夏侯莄轻唤一声,不知为何,眼中忽现晶莹。 洛不连忙探看她的眼睛,吃惊发现在她心间无数情境交叠出现,有青涩娇羞的,有痛哭流涕的,有生离死别的,最清晰的一幕却是她跪在凤宝灵前痛哭流涕…… 无数个声音盘旋在她心间——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李礼,李礼!” “秦清——” “你怎么会在苏素的梦里?!……” “不要,凤宝,不要!” …… 而最清晰的声音却是—— “对不起,凤宝,小莄终是辜负你了……我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他去死……却见死不救……” 什么辜负?什么见死不救?洛不惊慌抓住夏侯莄的手,“小莄,发生了什么事?” 夏侯莄的手被洛不抓得生疼,眼中红光终于散去,眸子里神色迷离,片刻之后呈现些许清醒。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莄子?”洛不切切追问。 望着洛不关心的脸,夏侯莄强颜挤出一丝笑,“翠儿……你终于醒了。” 她似乎一直强撑着,直到发现洛不立于自己面前,瞬间气力全失一般,整个人倚靠洛不身上,体温冰凉吓人。洛不连忙搀住她,耳边却传来夏侯莄柔弱轻笑,“我一直在等你醒……上次没尽兴,总想……再与你喝一杯……” 看到如此强颜欢笑的夏侯莄,洛不心疼不矣,连忙安慰道,“只要你有兴致,我随时奉陪……”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发现夏侯莄美丽的眸子又开始迷离,浮光掠影之中,依稀闪过几个人影—— 第一个似乎是穿着紫色衣衫的少年苏素,紧闭双眼,脸色苍白,躺在怀里,画面里传来少女夏侯莄惊慌的呼唤,“李礼,李礼!……” 第二个是一位身材修长的魔族男子,脸容惨白,口鼻是血,亦躺怀中,画面里传来夏侯莄撕心裂肺的哭声,“秦清,秦清……李礼!……” 第三个…… 洛不骤然有种不妙的感觉,她望了望躺在上官飞仙身边的苏素,此时此刻,苏素亦是面色煞白,双眼紧闭。一道惊雷瞬间从洛不脑海中炸开,“小莄,你、你不会……” 夏侯莄含着泪,眼中传来凄凉的心声,“……我没有别的选择。” “不,你不能作这样的选择!”洛不紧紧抱着夏侯莄,内心突然涌出许许多多紧张、惊恐,甚至有些怒气,“你忘了凤宝是怎么死的吗?” 洛不双手不自觉加重力道,指尖几乎陷入夏侯莄皮肉。 对洛不能看透自己的心,夏侯莄早已有些惊疑,但她浑身虚软无力,惊疑之色亦只能在心头一闪而过。此时此刻,对她而言,还有什么力气去惊疑。 “莄子,清醒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我已经辜负了凤宝一次,害她魂飞魄散,我绝不能再辜负她!” 洛不紧紧抱着夏侯莄,她好不容易得到一位闺蜜,很害怕失去立刻失去,眼中潮气大涨,“求求你,莄子,想想凤宝临死前的情景,求求你好好活着,求求你忘了他吧!” “忘了……谈何容易?”夏侯莄眼中终于又回来一丝清醒,她的心声透着凄凉且痛的笑,“翠儿,你能忘了月魄吗?” 听闻此言,洛不浑身一颤,不由自主望向月魄,见他伸出手去探苏素的气息,连忙否认道,“这不同!” “有何不同?”夏侯莄的心幽幽问道。 “我和月魄彼此深爱,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理由都不能将我和他的心分开!”洛不坚定说道。 突然被点名,月魄身子一僵。虽然背对着洛不,嘴角却不自觉上扬,一双秀如灵凤的眼睛满溢春风与甜蜜。 “而你……秦清也好,苏素也好,他们根本就没有爱过你。”洛不努力说服夏侯莄。 “那又如何?”夏侯莄闻言笑得更凄惨。她似乎已经接受洛不能看透自己心意的事实,心中默默问着洛不,“翠儿,知道我们为什么相识甚晚,却情谊笃深吗?” 关于这个问道,洛不不是没有想过,答案有很多很多,她还没来得及去捋,已在夏侯莄眼中听到她的回答,“因为我们都是重情之人。” 洛不不得不承认,夏侯莄说得极有道理。 “傻子都能看出你对月魄爱得至深至纯,无论月魄爱不爱你,我相信你都会为他不顾一切,”夏侯莄幽幽笑着,“我对李礼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爱不爱我,又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我身负凤宝嘱托,绝不能让你……”洛不又心急又心疼。 却见夏侯莄双眼似有闭合趋势,那里传来的声音愈来愈弱—— “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洛不心中“咯噔”一声,抓住夏侯莄的双肩,将她扶至自己面前,焦急问道,“为什么来不及?” “凤宝太孤单,我要去陪……她……”夏侯莄的心声在她眼帘垂下的一刻嘎然而止,身体仿佛一团稀泥在洛不身上软了下去。恰巧夜空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她惨白渗人的脸,只见她眼耳口鼻七窃缓缓淌出殷红血缕。 “莄子!莄子!”洛不惊恐万状。 难怪今日见到夏侯莄,总觉得她疲惫之极,虚弱之极,直到此时洛不才发现,夏侯莄身上已经没有一丝灵力。八百年前为了救心上人李礼,四百年前为了保下李礼最后一丝气息,而今只为李礼曾在苏素梦中出现…… 自洛不出现以来,一直搀着夏侯莄“神经质”一般兀自嘀嘀咕咕,月魄、鬼母知晓洛不拥有读心术并不奇怪,但上官飞仙却不知,始终盯着看着。 此时此刻突然听见洛不惊慌大喊,在场众人连忙围了上来。 “夏侯飞仙!夏侯飞仙!”上官飞仙自责得泪如雨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自从魔界突围出来,苏飞仙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前日晚遇见夏侯飞仙我便连忙求救,她说她有办法,说什么两日之后的今晚是天地阴阳之时,约在今晚施救……却不知她是以命换命……” 鬼母伸手探了探夏侯莄的鼻息,无可奈何地对洛不摇摇头,“只有最后一丝气息了,合儿公主,我们还是来迟了,好在见了她最后一面……” “不会,”听闻上官飞仙与鬼母之言,原本惊慌失措的洛不努力镇定下来,“莄子,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她解开外衫,将自己与夏侯莄围在其中,果断摘下头上玉簪,对着心口扎下…… “洛不!” “合儿公主!”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月魄和鬼母皆脸色大变,惊慌不矣。 “合儿公主,您前两日为拯救众生,散尽浑身灵力和心头灵犀之血,小的灵丹妙药虽助二人恢复些许灵力,可是心头灵犀之血岂灵丹妙药所能恢复的?” 此时此刻的鬼母非常后悔带洛不前来,急得扼腕顿足哭道,“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眼下大劫刚过,妖魔民众只服您一人啊!” 虽说月魄听闻鬼母之言心中大乱,恨不得立即抱走洛不,但他心知洛不对夏侯莄的情谊,任谁亦劝不得,反而担忧鬼母之言扰乱洛不之心,连忙唤道“姑母”,示意她不再言语。 孰知鬼母非常后悔自己将洛不和月魄带到此地,老泪纵横地哭道,“都是我不好。前日晚,我追那瘟魔时正巧听见上官飞仙与夏侯飞仙的约定,夏侯飞仙是千万年难遇的阴阳之体,而选择在天地阴阳之时施法,我当时一听,便隐隐觉得不对劲。原本一直忍着,不想告诉合儿公主,就是担心她出问题,若不是看在今日她灵力恢复许多,我亦不会冒冒失失告诉她啊,这可怎么办啊……” 突然,两声鹤唳凌厉响起,一白一粉两个星点由远方夜空划来,在场众人闻之一惊。 细眼看过,竟是两只仙鹤载着俊秀之极的一男一女速速飞来。 “你说慌!”妖后应琳的声音如同霹雳一般,不怒而威。 而她身边,冰雪之颜、儒雅之至的人影正是星月洞洞主琼玉子。 不待仙鹤歇落,妖后应琳已一跃而下,将洛不浮在空中隔开众人的衣衫一扯而下,正看见喂完心头灵犀之血的洛不虚软得一个踉跄,和着怀中的夏侯莄一齐跌落。 “洛不!洛不!” “夏侯飞仙!” 眼疾手快的月魄和上官飞仙…… 第一百五十五章《明月篇》之所救何人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连忙飞身上前,一人抱住一个。 妖后应琳见洛不全身惨白若纸,气得怒火冲天,一把从月魄怀中抢过洛不,厉声斥道,“青维儿,我将合儿托付与你,你怎可眼睁睁看她赴死?!……” 月魄被她推得后退数步,一时满面愧疚,无言以对。琼玉子连忙飞身上前相扶,好言相劝,“雨……琳儿,请不要对婵……他无礼!” 琼玉子自在鹿九塬见月魄第一眼便大吃一惊。虽说月魄身上没有婵月神冷清脱俗之仙气,但琼玉子感觉自己不会认错。面前这位有着些许山野灵秀之人,应是自己多年好友婵月神。 正劝着,远方夜空又出现三五星点,月魄凝神望去,竟是二公主婼焰儿、三公主婼冰儿、四公主婼离儿和已经晋身为洛不头号粉丝的小王子婼迪然。 “他们怎么会……来?”月魄心里暗暗惊疑,但也暗自庆幸,有他们在洛不会更安全。 婼焰儿、婼迪然心急如焚盯着妖后应琳怀中的洛不,还未落地便“大姐、大姐”唤个不停。 斥完月魄,妖后应琳转身怒视鬼母,“鬼母大人,本后自问从未亏待于你,你何以算计大公主?!” 正哭得泪迹斑斑的鬼母听闻斥责,连忙行礼回道,“后,小的从来不敢算计大公主,上官飞仙和维儿均可作证,小的一直在劝阻她义气行事……” 琼玉子看了鬼母一眼,欲言又止。 “小仙上官紫姝见过仙长、妖后及各位,鬼大人确实一直在劝大公主……”上官飞仙听闻点名,连忙拜见来人,如实说话。 一心担心洛不的妖后应琳“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低头之时,正见洛不悠悠醒来,轻声唤着“小莄”,一时更加气急。 “翠儿,”刚刚缓过气来的夏侯莄听见洛不呼唤,连忙轻声应答。 “夏侯飞仙,你醒了!”见夏侯莄有了反应,上官紫姝激动地想哭。 从小到大,上官紫姝从未离开仙界,初次出征便遭此大劫,身边仅有陷入昏迷的苏素、夏侯莄二位飞仙,如今妖后及一众妖族公主王子气势汹汹赶来,在场唯有一位素昧平生的仙长又站在妖后身边,心中早已忐忑不安。 还好有位护着夏侯莄的合儿公主(但她不知为什么妖后、鬼母唤合儿,夏侯飞仙唤翠儿,月魄唤洛不,她真的很迷糊。不好意思,其实铭二早就迷糊了),偏偏这位公主为了救夏侯莄亦陷入昏迷,真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见到两位均开始苏醒,一激动眼泪便唰唰直落。 却听旁边突然传来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 “原来是你!”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鬼母正凶神恶煞指着一个微弱光影叫嚣。那光影原本躲在二公主婼焰儿身后,见被鬼母发现,战栗着飞身藏至妖后应琳与星月洞洞主琼玉子身后。 “后,这幽魂是小的手下,自她情人死后,一直疯疯癲癲,莫非她在您面前胡言乱语了什么,让您误会我算计合儿公主……”鬼母对妖后毕恭毕敬说道,眼中一束凶光却直击幽魂。 收到鬼母眼中凶光,幽魂只觉得魂飞魄散般,连辩白都变得理不直,气不壮,“我、我没有疯,鬼母大人……要杀大公主!” “后,小的要是真有杀心,还会等这百年之久吗?”鬼母一把抹掉满脸泪痕,既委屈又坦然地对妖后说道。 妖后应琳此时一颗心全在洛不身上,哪管鬼母与幽魂口舌相争,她埋头正欲输灵力,被琼玉子截住。 妖后应琳重伤新愈,若不是琼玉子渡她千年灵力,她或许还躺在病榻之上。心疼她的琼玉子将扶起洛不手腕,渡了些许灵力。 趁妖后应琳低头察看洛不状况,琼玉子双眼洞明地望了鬼母一眼。鬼母趁众人忙着察看洛不情形,毫不掩饰地将一丝诡异笑容㬇入琼玉子清明眸中。 只是这笑容一纵即逝,除了琼玉子与一直高度警惕她的幽魂,并没有其它人发现。幽魂很想提醒婼焰儿,又怕动静太大多出事端。正纠结,突然有人在一旁惊叫一声,连忙闻声望去,只见—— 正抱着夏侯莄的上官紫姝,惊愕望着一片被压过的草地大声叫着,“不见了……苏飞仙不见了!” 听闻此言,刚刚苏醒的夏侯莄挣扎着爬起。月魄被妖后斥责后,一直站在一旁关注洛不,见洛不亦跟着挣扎起身,连忙去扶。 果真,原先昏迷的苏素不知何时已不见影踪。 “苏素,苏素……李礼!”夏侯莄惊慌张望,不停呼唤。 突然从夏侯莄口中听见陌生名字,上官紫姝还以为夏侯莄神智出了问题,“夏侯飞仙,你……?!” “小莄!”恍恍惚惚的洛不连忙上前扶她。 “合儿!”妖后应琳恨不得按住洛不,凭妖后从前心性,早气得当场甩鞭子,偏偏今时不同往日,妖神婼合在她心中重若千钧,她根本下不了手。 一腔怒火憋在妖后应琳心中难受之至,眼见她浑身无法抑制地颤抖,琼玉子连忙上前安抚。 两道护身屏障纷纷离开,幽魂惊慌藏回二公主婼焰儿身后。她对鬼母的真正意图虽然没有真正摸清,但她深知夏侯莄一直以来都被鬼母视作仇敌,几百年来没有一日不想亲手撕碎她,绝无可能在夏侯莄命悬一线之时,将妖神洛不带至她面前出手相救。 以她跟随鬼母几百年的经历推算,诡计多端的鬼母必定又在酝酿更大阴谋,且阴谋针对的对象,夏侯莄首当其冲,至于匪夷所思将妖神洛不拉进阴谋,想来洛不亦是被算计之一。 只是,鬼母一直将妖神洛不视作儿媳,为何算计她?如何算计她?幽魂尚未想清。但她冥冥之中有种感觉,鬼母将拥有天生万劫不灭之体的妖神拉至阴谋中,绝不是为了凭空增添阴谋实施难度,更不是考验自己有多高明。 但此究竟是何更大阴谋,幽魂不得而知。 无意之中从邪鬼处得知此信息,幽魂本不想掺和,一来鬼母是自己跟随数百年的主人,二来鬼母素来狠毒又令人难以捉摸,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无奈恋人白骨去向洛不还未告知,阿姊何处还需夏侯莄再思再忆,在她还未弄清这两个至关重要的答案之前,她必须不顾一切护卫夏侯莄与洛不的性命安全。 偏偏当事人夏侯莄和洛不此时均已虚弱之极,自身难保,她能将妖后、琼玉子众人“骗”至此地干扰鬼母,已是尽力而为。 “夏侯飞仙……”突然,一直神秘莫测的鬼母开口了。 幽魂立刻预感到,鬼母酝酿的戏码已经拉开帷幕。 如上官飞仙所料,夏侯莄的神智确实还未完全清醒,不顾一切为苏素输尽灵力,尚未见他脱离安全,他去不见踪影,以致夏侯莄拖着虚弱无力的身子踉踉跄跄拼命寻找着苏素,亦或“李礼”。 “夏侯飞仙可知方才所救何人?”鬼母不管夏侯莄是否清醒,兀自问着。 鬼母的问题,令上官紫姝十分讶异,见夏侯莄仍在四处寻找,好心地一边搀住夏侯莄,一边帮她回答,“鬼大人,是小仙的疏忽,忘记向大家介绍夏侯飞仙所救之人,是我们荆一州天宫的一级飞仙——苏素。” 上官紫姝自从魔界逃离,身上亦受了些伤,只是比苏素轻微,如今又要搀扶神智受“损”的夏侯莄,又要担忧不知何踪的苏素,还要警惕非敌非友的妖后众人,既疲惫不堪又心力交瘁。 “哦,”鬼母似有所思,突然走至夏侯莄与上官紫姝面前说道,“前日晚,我追瘟魔之时无意中救了一人,此人身负重伤,生命垂危,还好服下乾坤补气丸,现已苏醒,此人告诉我,他叫‘苏,素’。” 听闻“苏素”二字,上官紫姝惊得瞠目结舌,神智恍惚的夏侯莄、洛不瞬间清醒过来,在场众人皆是一怔。 “您说什么?”夏侯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挣开上官紫姝的手,一下子扑至鬼母面前。 “小心!”明知夏侯莄是鬼母仇敌的幽魂来不及思考,脱口大声提醒。 洛不警觉地冲至鬼母与夏侯莄之间,一直搀着她的月魄亦被拖了过去。 谁知鬼母冲妖后笑了笑,“后,我早说这幽魂是个疯子。”说完,她回过头将之前一番话对着夏侯莄一字不漏再述一遍。 “不可能啊,我一直与苏飞仙在一起。”回过神来的上官紫姝坚定地说道,“刚才夏侯飞仙所救之人,我能肯定就是苏素飞仙!” “哦,是吗?”鬼母似乎若有所思,“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不如请我前日晚所求的苏飞仙一见。” 说完,她吹了一声口哨,连体人一般的影子如鬼魅一般从远处飞来。及至众人面前,大家才看清,原来是邪鬼和另一只鬼侍一左一右搀着一位公子。 “拜见后,拜见各位公主、王子、大人,拜见仙长、仙子。”来者见过众人。 那公子虽重伤在身,却不掩玉树临风、俊秀儒雅气质。只见他缓缓拱手对鬼母谢道,“荆一州天宫一品飞仙苏素多谢鬼大人救命之恩!” 只一眼,洛不便认出此人正是在夏侯莄内心深处…… 第一百五十六章《明月篇》之解救之方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思极念极之人。 再见夏侯莄,眼乌唇白,怔怔望着苏素发呆。 这二人,在荆一州天宫低头不见抬头见,却素来互不相看。仿佛活在两个互不相干空间的人,陌生是彼此的宿命。夏侯莄此时突然望向苏素,苏素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在苏素心中,只觉得夏侯莄是个莫名其妙之人,不知自己如何招惹她,她竟对自己如此厌恶。他从来没有想过,造成这种不公正待遇的理由会不会存在别的可能性。 直到鬼母将他带至这里,虽然相隔数丈之远,但他生来耳力视力远超众仙族,夏侯莄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历历在目。 尤其在“他”生命垂危之际,夏侯莄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呼唤,每一个举止,任情感再迟钝之人,亦看得出她的心意。突然,他想起紫哈儿发狂的那一次,冥冥之中看到的人影似乎是…… “苏飞仙,你何时醒的,方才去了哪里?”上官紫姝急切切问道。 “承蒙鬼大人所救,我昨日便醒了,今日随鬼大人和……”他望了望洛不和月魄,不知如何称呼他们,“前来已有片刻,方才那人……不是我。” 苏素的回答令在场之人十分惊诧。 洛不正欲询问鬼母,却见夏侯莄神情大变,“一定是他,他回来了……”夏侯莄后退几步,转身正欲去寻。 突然,苏素惊叫一声,眼看就要被人推倒在夏侯莄背后,听闻风声的夏侯莄惊呼一声“苏素”,便将人扶在怀中。 对夏侯莄来说,“苏素”这个名字很特别,总觉得像昵称一样,虽在心中喊过无数次,但从未在现实中唤过,不仅没唤过,连“正眼”也没瞧过。此刻一时心急,连“飞仙”尊称亦忘了便脱口而出。直到将人扶起身来,看到苏素有些讶异的神情,方才发现很尴尬。 原本立在苏素身旁的二公主婼焰儿,亲眼见邪鬼将他推至夏侯莄面前,不由得指着邪鬼厉声斥道,“小鬼,你为何推苏飞仙?” 却见邪鬼嘻嘻笑着,“二公主,好戏开始了,您看要看仔细啊。” 说着,它像猴儿一样跃至夏侯莄身边,“夏侯飞仙,佳郎我已经送到您怀里了,可是您心里想的到底是谁呢?” “李礼、秦清、苏素……多少个了?”它故意抓了抓头,又扳着手指学孩童数数,“3个?不对,是4个,还是不对,其实是……” 邪鬼为什么会认识李礼、秦清、苏素?洛不心中疑云顿起,忍不住看向它的主子鬼母,可是素来高深莫测的鬼母一张脸满是狰狞疤痕,根本看不清神情,那双浑浊的鬼眼更是如迷雾一般令洛不看不穿。 突然,邪鬼松开手,轻浮地伸出指头欲触苏素的脸。 夏侯莄见状来不及思索,一把拍开邪鬼的手,将苏素拉至身后,双眼似冰刃直刺邪鬼。 “哇,好可怕!”邪鬼夸张得仿佛被捅了心窝一般,往后跳了两跳,嘻嘻笑道,“一千二百年了,夏侯飞仙,您难道没发现其中的秘密吗?” 秘密?! 洛不和月魄互视一眼,齐齐看向邪鬼的眼睛,这家伙屁股像陀螺,上窜下跳根本捕捉不到。再看苏素,被夏侯莄遮挡着,只露出一点点涨得通红的脸,眼中亦是云雾之中的神情。 “什么秘密?”一直作壁上观的四公主婼离儿对秘闻最感兴趣,此时连忙凑上来,见妖后应琳严厉扫了一眼,又自觉低着头退至后方。 “天大秘密!”邪鬼见有人相问,故弄玄虚起来,像只精瘦的猴子附掌大笑,“别的不说,仅说这位苏素飞仙,真的是仙族吗?” 闻言,在场数双眼睛将苏素从上至下看了好几遍,看得苏素极不自在。上官紫姝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便冲邪鬼道,“苏素飞仙是真真正正的仙族,还请这位……不要乱说话!” 经邪鬼点拨,洛不方才发现端倪,从琼玉子眼中得到的观点与自己心中一致,迟疑之中看向夏侯莄,只见她眼帘低垂,似乎并不吃惊,亦不在意。 “哦,原来早知他不同却不点破,夏侯飞仙莫不是以为他是谁谁的今生吧,嘻嘻嘻嘻……”邪鬼毫不留情嘲笑着,夏侯莄听得脸上一阵红又一阵白。 “放肆!”洛不从小被人当众欺辱惯了,最看不得这种作派,一把抓住邪鬼,“夏侯飞仙是本公主至友,你这小鬼,休得轻浮!” “合儿公主,”一直沉默不语的鬼母突然上前轻抚洛不衣袖,说道,“有些真相……我觉得夏侯飞仙还是早些知道更好。” 洛不有些迟疑,望了望夏侯莄,见她一脸复杂的神情,却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似乎亦想听听鬼母口中究竟有何真相。 “公主,不要听,快带夏侯飞仙走!”突然,有个尖细折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闻此言,婼离儿嗅到异常气息,不禁兴奋起来,故意煽风点火道,“为什么不听啊?鬼母大人已经说了,夏侯飞仙早知道真相更好。大人,到底是什么真相,把我们的胃口都吊起来了,快说啊。” 煽完风,奸毒成性的婼离儿竟将幽魂撞至鬼母面前。幽魂拔腿想跑,鬼母手中的拐杖已横扫过来,眼看魂飞魄散的命运将成定局,忽然眼前一晃…… 谁亦没有看清怎么回事,抖若筛糠的幽魂竟被夏侯莄亦拽至身后。 不管了!虽然不知道幽魂为什么喊跑,但洛不还是打算听从幽魂之言,她松开邪鬼,一手抓住夏侯莄,一手抓住月魄正想跑,谁知夏侯莄一把握住洛不伸来的手,低声对她说道,“谢谢翠儿相护,只是……我想听听鬼大人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方才耗尽灵力救回苏素,未料彼苏素竟不是此苏素,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还在这世间?那在苏素梦中遇见他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从一开始进入的就是他的梦? 此时此刻,夏侯莄心中亦是一团乱麻,她需要有人告诉她一些真相。不管这真相是真是假,她都想听听,或许她会从其中获得些提示…… “我来说,我来说!”刚刚从洛不手中得到自由的邪鬼极其兴奋,“夏侯飞仙喜欢的李礼、秦清、苏素都不是真实存在的仙族或魔族。” “请你不要再疯言疯语!”上官紫姝一向修为甚好,见妖界之人不断“攻击”曾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夏侯莄与苏素,她忍了又忍,无奈素来大大咧咧的夏侯莄今日竟比她还能忍,此时实在忍不住,索性提剑拦邪鬼面前。 谁知邪鬼比猴儿更猾更精,一眨眼他便溜至夏侯莄身后想抓苏素,被眼疾手快的夏侯莄毫不留情的一掌击飞,痛得哇哇乱叫。 “邪鬼确实没有乱说,李礼、秦清、苏素只是夏侯飞仙初恋的三根头发而已。”鬼母幽幽说道。 听闻此言,夏侯莄眼中闪过惊疑之色。 “鬼大人,您虽救过我,但亦不能胡说啊?”听闻此言,天生儒雅气质的苏素挥了挥衣袖,从夏侯莄身后大步走出,“我苏素出身于仙界名门苏家,父母俱是仙界响当当人物,您怎么会认为我是谁的……一根头发?” 鬼母笑了笑,“无论多高明的障眼法都很容易破。”说着,她大喊一声“收!”手中拐杖上的骷髅头突然张开紧咬的森森白齿,狂吸起来。 “鬼母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小王子婼迪然不解地问道。 “夏侯飞仙,您再看看苏飞仙。”鬼母笑着说道。 “怎么会这样?”只见苏素本人亦是惊疑不矣。刚才仙气飘飘的荆一州天宫一品飞仙苏素身上的仙气居然全部消褪,浑身脉脉散发着淡淡的魔性。 “为什么会有魔气?”一旁看戏的婼离儿故意大声问道。 “鬼大人,您对苏……飞仙做了什么?”夏侯莄手中长剑自动出鞘三分。 “鬼母大人不过是把苏飞仙身上的障眼仙气散去了。”不知何时,邪鬼又跳至大家面前,嘻笑着对夏侯莄说道,“夏侯飞仙,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啊。鬼母大人是看不过你被骗了一千二百年,为他枉送三次性命却连他真名大姓都不知道。” 邪鬼哇啦哇啦说道,“夏侯飞仙,你不会到现在都以为自己的初恋是李礼吧……” 难道不是吗? 洛不听得一头雾水。在夏侯莄的内心世界,她只看到了李礼、秦清和苏素。 “师妹,夏侯飞仙的私事,在众人面前言论极不妥,还请你尊重她。”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琼玉子缓缓说道。 “师哥!”鬼母的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跳动,“此事与夏侯飞仙性命攸关,师兄若是觉得听得不妥,可以先行退出。” 琼玉子闻言,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见妖后应琳双眼盯着洛不目不转睛,知她定然不会离去,只好用灵力传音提醒妖后提防鬼母,唤了仙鹤先行而去。 “夏侯飞仙,有个故事我想你应该先听听。”鬼母用她嘶哑的声音说道,“从前,有个男子因自身体质问题,修炼灵力法术走火入魔,眼看命不久矣,经过四下打探,竟寻得解救之方。只是,这解救之方极其苛刻。” 鬼母意味深长地望了夏侯莄一眼…… 第一百五十七章《明月篇》之风清云淡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望得她心中无来由一颤,只听鬼母继续说道,“第一条,是必须寻一位天生阴阳双极体质女子。” 天生阴阳双极体质?! 听闻此言,洛不心中突然有种极不祥的预感,忍不住望向洛不,只见她的目光亦有一丝颤抖。 “你别说,这普天之下,天生阴阳双极体质之人却是极其难寻的,有时甚至几百年、上千年、上万年亦不出一个。”邪鬼地在一旁补充,兀自激动。 此言妖后应琳心中默允,阴阳双极本就是两个极端,难以在一个载体内共存。自她出身以来,从未听说过有天生阴阳双极体质之人。 鬼母白了邪鬼一眼,接着说道,“第二个条件,是让这位特异体质者将阴阳双极之灵力输渡到走火入魔男子身上,此灵力修炼强度必须达到四百年以上。” 四百年?! 洛不心中“咯噔”一声,一连串数字从心中飘过,忍不住与月魄互望一眼,两人感觉皆不妙。 鬼母继续说道,“而第三条,是这位特异体质者为走火入魔男子输送次数至少三次,方有治愈可能。” “嘻嘻,这三个条件虽难寻,可在场之人中,却有一人条条符合哩。”憋不住话的邪鬼又笑着跳出来。 “哦,会是谁呢?”四公主婼离儿早已猜出了大慨,故意发出疑问。 鬼母幽幽叹了口气,婉惜不矣道,“可怜此人天生情种,既痴情又专一,为那走火入魔男子前前后后输渡一千二百年灵力……却不过是那男子选中的治愈师而已。至今此人连男子真名实姓、真实身份都不知晓。” “是啊是啊,那男子明知此女子对自己一片痴心,却不迎不娶,连姓名、身份都不透露半分。只因为他的心狂傲自大雄壮着哩!”邪鬼嘻嘻笑道。 见众人目光齐齐望着自己,邪鬼兴奋不矣,喋喋不休笑道,“大家一定听闻过,得妖神者得天下,此男子早在妖神现世之前便推算出来,欲一统天下之他,若迎娶此治愈师为妻,又如何纳妖神为后?” “瞎说,就算是想纳妖神为后,他亦可以娶这位治愈师为妾呀!”小王子婼迪然想不通,脱口而出问道。 “你傻呀,那男子摆明了就是不喜欢这位治愈师,只想利用她而已。”四公主婼离儿毫不客气说道。 一席话说得夏侯莄浑身虚软,只觉得喉头一热,竟吐出一口鲜血。 “莄子!”洛不惊叫一声,用力搀住她。 夏侯莄面无血色,却对洛不凄然摆摆手,缓缓问鬼母,“大人,您故事中这位男子的真实姓名、身份是……” “当年魔界二王子、当今魔界太子——协血殿下,”邪鬼抢着说道,“亦是方才假冒苏飞仙之!。” “假冒?不对吧!”四公主婼离儿眼珠子一转,阴阳怪气笑道,“你之前不是说苏飞仙是夏侯飞仙初恋的头发么?哪有正主冒充自己头发的?” “对对对!瞧我这猴脑瓜子够憨,还是离儿公主思维清晰!”邪鬼对婼离儿直树大拇指。 “协血?!”洛不一下子想起妖宫大殿,爆炸那日大殿中人太多场面太乱,自己没怎么留意这位太子,但此时细细想来,从记忆中捞出了一两分虚影确实与苏素有些相似。 却见夏侯莄突然笑了,“怎么可能,他身上印章明明刻着‘李礼’二字。” “夏侯飞仙,你见到的可是这么写着的。”邪鬼一听,用手指在空中三划两划,划出两个大字,那字虽然书写得有些怪异,但月魄仍一眼认出,是仙族文字“李礼”是也。 见到这两个怪字,洛不脑海中沉寂许久的文字精灵嗡的一声全部哄了出来,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瞬间洛不明白了其中的微妙。 “嘻嘻嘻嘻,这可不是‘李礼’二字,”邪鬼笑趴在地上,腿在天上乱蹬,“若是仙族文字,夏侯飞仙莫不觉得这个礼字少了一点么。” 夏侯莄定眼望去,确实少了一点。当初以为李礼个性化的艺术写法,如今看来,定有问题。笑意渐渐在她眼中冰融。 “夏侯飞仙,请恕小的直言相告,这二字其实是魔族文字——协血。”一直胡言乱语的邪鬼突然“文邹邹”地说话,听得众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协血?!”夏侯莄的心仿佛从云端跌入无底深渊,失重的感觉令她浑身战栗,“不可能,你们在胡编乱造!” “小鬼说的是事实啊,婼合妖神之质一现世,那魔族太子协血便上门和亲……虽然只有一面之缘,记得不甚分明,如今细细想来,与苏飞仙还真是七八分相似。”四公主婼离儿一边打量苏素一边说道。 事实上,最有发言权的是二公主婼焰儿和三公主婼冰儿,大殿宴席的那一次,魔族太子协血正坐在她们中间,还一起谈笑过。只是那天情势跌宕起伏,先是婼离儿临时冒名顶替婼合和亲,接着失踪数日的婼合婚后归来,随即突然其来诡异命案,最后妖帝惨死,大殿在一片混乱中爆炸。 就是因为太跌宕起伏,以致于二公主婼焰儿和三公主婼冰儿都忘了当时坐在二人中间的魔族太子协血的尊容,只到婼离儿提醒,二人互望了一眼,记忆在这一刻确认。 如此说来,看似没一句正经的邪鬼所言不虚,婼焰儿、婼冰儿不由得同情起夏侯莄来。 “长姐,你可是见过协血的,夏侯飞仙就算不相信我们的话,但一定会信你的话啊。”一直静观众人脸色的四公主婼离儿,突然将刺丢给洛不。 夏侯莄迟疑片刻,望向洛不,“翠儿,你真的……见过魔族太子?” “我……”洛不望着已经没有灵力加持的夏侯莄,突然明白为什么幽魂要提醒自己带她走。已为心上人输渡一千二百年灵力的她,三次踏入鬼门关虚弱之极,这番话将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思定之后,洛不说道,“当时现场人太多,斗得太凶,我记不清楚。但邪鬼所言没有证据,或许其中尚有隐情,你今日太虚弱,我先扶你回去养好伤,再细细探究。” “嘻嘻嘻嘻,谁说没有证据!”邪鬼跳到夏侯莄面前。 “住口!”洛不一把将邪鬼推出数丈之外,搀住夏侯莄就要飞离。 “什么证据拿出来给夏侯飞仙看看沙,她已经苦苦守了一千二百年,何必再瞒着她。”婼离儿在一边起哄。 “等等。” 此时此刻,洛不最怕的就是夏侯莄说出这两个字,她望了月魄一眼,月魄心领神会地上门欲与她一齐强行将夏侯莄带离,突然,两滴泪落在了洛不手腕之上。 “我说,”夏侯莄吃力按住洛不扶过来的手,“翠儿,等等……” 这声音是那么低沉、压抑,却又似乎鼓足了全身的力气。洛不怔怔望着自己手腕上的两粒泪珠,不敢抬头去看夏侯莄的脸。 她从小就知道这世上有“无情”二字,洛不遭遇了亲人的无情,却邂逅了两情相悦的伴侣。而值得庆幸的是,她唯一想要终身相伴的,恰恰是这位与自己执手相看两不厌的月魄。 若邪鬼所言为真,那夏侯莄是何其…… “鬼母大人,不知是何证据?”夏侯莄谦谦有礼问道。这个女人素来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活宝”假相掩饰自己的情场落寞与失意。 只有遇到“情”字,她便失了“欢笑”与“疯癫”。 苏素一直以为,夏侯莄对谁都好,唯独区别对待自己。他却不知,正是他在夏侯莄心中与众不同,夏侯莄既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心,又无法用浮夸的虚虚假相来演戏,只能视而不见。 只是,对苏素的视若不见,麻痹的其实是夏侯莄自己的心。 “证据就是魔族太子协血真身!”鬼母清幽幽答道。 魔族太子协血真身?! 在场众人闻之一惊。 “是啊!魔族太子协血殿下此时应该就在这里。”邪鬼好了伤疤忘了痛,三跳两跳跳到夏侯莄面前,见洛不凶狠狠望着自己,知趣跃至夏侯莄另一侧。 听到这个答案,夏侯莄眼中有丝光亮稍纵即逝。洛不知道,此时此刻,夏侯莄心中定是既期待又害怕,但期待必然大于害怕。那个被她倾注了一千二百年灵力和爱的男子,究竟是不是如邪鬼所言,夏侯莄一定想当面听他本人说清楚。 而这个答案令在场的另一个人惊恐不矣,她深知夏侯莄和协血就是鬼母心头最后两个想要挫骨扬灰之人,若是此两人同时出现,那就意味着…… “夏侯飞仙,鬼大人想要置你于死地,求你快离开!”幽魂在夏侯莄和洛不耳边轻声提醒。 置于死地?! 洛不心中一惊,“莄子!”她暗暗推了推夏侯莄。 却见夏侯莄回过头去,用灵力传音对幽魂说道,“感谢梅儿姑娘多次提醒,只是你姐姐翠儿已离开夏侯府多日,在下真的不知她在了哪里,还请姑娘早些离开这危险之地。” 接着,她侧过头来,风清云淡地对洛不笑道,“翠儿,今生今世能认识你,真好啊……只是,人生一世终会死去……唯愿死得明明白白。” “莄子,你……”洛不惊骇不矣。 第一百五十八章《明月篇》之我不怪你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鬼母拍了拍手,远处丛林之中一队鬼侍押着一个年轻男士飞了过来。 众人纷纷侧目。 只一眼,夏侯莄仅存的坚强便土崩瓦解。 一直被夏侯莄藏于身后的苏素亦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那身高、体型,确实与自己如出一辙…… “啧啧,此世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鬼母大人若是不点破,我们还以为是双胞胎呢。”四公主婼离儿声调总有些怪怪的。 “若此人真是魔族太子协血,他已获得夏侯飞仙一千二百年灵力,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被捉?”小王子婼迪然不解地问道。 “王子殿下有所不知,嘻嘻,这魔族太子在此四百年间遭受反噬,虽巧尽心思获得夏侯飞仙第三次灵力倾注,但有一个舒缓吸收过程,此过程尚需九个时辰。”邪鬼不知何时已经跃至小王子婼迪然身边,抓耳挠腮笑道,“从夏侯飞仙输渡灵力开始计算,此时堪堪过了六个时辰,还需三个时辰方能恢复元气。” 夏侯莄拂去洛不搀扶自己的手,踉踉跄跄向那身影走去。直到此时,苏素方才发现自己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素来知晓夏侯莄与他人有异,总以为异在夏侯莄太冷傲,异在二人水火不容,互不相干。直到他拉着上官紫姝逃离魔界,飞至妖魔边境迷雾之中,突然发现所乘云驾似乎是…… 那时昏迷之中的上官紫姝嘴里断断絮絮说着什么,苏素认真聆听,竟是“不能丢下……夏侯飞仙……”顿时心中“咯噔”一声,这才想起自己在魔界陷入昏迷之前,隐约看见有个解救自己的身影…… “夏侯莄!”苏素大吃一惊,正欲前去救人,可是刚转身,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晓了。再醒来时,元气大伤浑身无力的苏素,看到的便是鬼母与邪鬼的脸,上官紫姝亦不见踪影。 再后来,他被邪鬼带到此处,远远看见夏侯莄不顾一切救“自己”的一幕,心中所有虚拟的冰山石壁全都分崩离析。许多从前被他忽略的片断陆陆续续浮现脑中,包括遭遇神兽发狂的那一次…… 说不清有多少余光中瞟到的身影从四面八方飞来重叠在一起—— 原来,她的目光一直悄悄追随着自己。 原来,她“冷漠”“疏远”的外表下掩藏的是一颗炽热的心。 一时间,苏素如沐春风,虽不明白夏侯莄为什么外冷内热心口不一,苏素心底却播入一粒美好种子,欣喜雀跃发芽滋长。 还没明白这种欣喜源于何处,邪鬼便告诉众人,自己是她心上人一根青丝变出的替代品,苏素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但冥冥中似乎找到了什么答案。那种刚刚沐浴的暖暖春风,立马散尽,凭空多了诸多落寞、遗憾,到最后化作片片飞雪,将一颗温暖的心冰出几许裂纹。 这一刻,相比自己是不是一根青丝,他更在意夏侯莄悄悄关注的目光是自己还是另有其人。尤其是当邪鬼告诉大家,那心上人自始至终都只是在利用夏侯莄,苏素更迫切的希望得到后面那个疑问的答案。 “小、小莄……别去!”苏素上前一步,轻轻牵住夏侯莄的手。 从未如此亲昵唤过夏侯莄的苏素开口的刹那,既紧张又惊慌,大脑“嗡嗡嗡”连连作响,震得自己一片麻木。方才洛不唤夏侯莄“小莄”“莄子”时,他心中无来由羡慕不矣,此时硬着头皮“含”着舌头唤了她一声,听得夏侯莄浑身一激灵。 “什么?” 夏侯莄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迈在空中的脚步停滞片刻,回头去看苏素,只见他满脸涨得通红,目光闪闪望着自己,轻声又唤了一声,“别去……小莄。” 一颗原本死了大半天的心突然震了一下,夏侯莄几乎忘了自己是谁身处何地在做什么。 良久,一直扎在灵魂里的针刺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已经一千二百余岁的她,早已没有勇气“亵渎”面前如玉少年,她笑了笑,眼中神采黯淡下来。 正在此时,鬼侍已押着一位与苏素样貌如出一辙的男子飞至众人面前,只是与苏素相比,那男子身上没有一丝纯净无瑕的少年气息,有的只是一片沉淀千年的冷寂。 那男子元气大伤,被鬼侍一攘正欲跌倒,却已被夏侯莄扶住。 “李礼!”夏侯莄唤着,那男子却推开她,一眼亦不瞧。见夏侯莄目不转睛凝视那男子,苏素心中一片失落与酸楚。 “协血殿下,见到你好开心哟!”邪鬼莫名其妙“欢呼”起来。 “母后,”魔族太子协血面对鬼母行礼。 “不敢!”鬼母淡漠着一张脸,冷冷回答。 “我已经将她藏得如此之深,玫后竟仍将她寻了出来,实在可怕之至……母后,对不住了,我不能让她卷入危险之中……”在协血眼中,洛不听到了奇怪的心声。 却见协血长跪鬼母面前,“母后,四百年前之事血儿真的毫不知情,我不知道母妃为了夺位如此……” “嘻嘻嘻嘻,杀人放火咒人永不轮回,到最后竟说毫不知情?……”一直嘻嘻哈哈的邪鬼不待协血说完,神情突然变得邪恶起来,“协血你可当真无情啊,什么都推到亲娘身上。没有你存在,那贼人敢下此毒手?” 协血没有理会邪鬼,头亦不抬地继续跪着,对鬼母说道,“血儿从来不想置身事外,母妃之错血儿愿以命相偿,还请母后放过与此事完全没有联系……之人。” “哈哈哈哈,以三根青丝化作替身,骗取一千二百年灵力,若不是夏侯莄命大,早就入了三回地狱,你却连真名实姓亦不告诉她,现在假惺惺演什么戏?”邪鬼毫不留情地斥责协血—— “难不成你还在幻想她再次舍身救你,莫非你早已忘了就在方才,你已将她的灵力再一次榨得干干净净?” 协血低着头跪在鬼母面前,谁亦看不到他在想什么。 突然,一朵云驾飞来,夏侯莄一把抓住协血跃了上去,却被鬼母击散云驾,双双跌落在地。 “夏侯,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鬼母着重警告。 “莄子!”洛不急急上前,震惊发现夏侯莄竟七窍淌着泛黑之血,连忙冲鬼母央道,“大人,请手下留情啊!” 听到洛不惊异地呼喊声,协血终于将闪躲的目光迎向夏侯莄,顿时被夏侯莄惨白面容与乌黑血缕惊得泪如雨注,亦大声央求鬼母,“母后,千错万错都是血儿与母妃的错,血儿愿被千刀万剐,救您放过她吧……” “你们都在乱嚷嚷啥呀,她毒发了而已。”邪鬼一语惊醒梦中人。 惨白面容加黑色血缕! “她何时中的毒?中的什么毒?”洛不急急望着邪鬼。却见邪鬼嘻嘻笑道,“公主可还记得那灵丹妙药?” 灵丹妙药? 洛不心中大惊,慌忙望向月魄。 “别急啊公主,那灵丹妙药对您这种百毒不侵之体,和我们这种普通人没有什么大的毒性。可是对于……”邪鬼故意卖了个关子,“夏侯飞仙这种阴阳相融之体的人,却等同于巨毒。” “夏侯飞仙并不曾服过灵丹妙药啊……”一直保持沉默的月魄见洛不脸色铁青,追问邪鬼。 “她虽然不曾服用,可是合儿公主曾服过啊,你忘了是谁将尽头灵犀之血给夏侯么?”邪鬼毫不掩饰地奸笑起来。 “为什么?”洛不望向鬼母,“大人,您为何不提醒我?” 鬼母没有作声,却听协血哭着唤道,“小莄,小莄!我是李礼,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李礼?!”四公主婼离儿亦忍不住嘲讽道,“人家都死到临头了,你还在骗她!” “住口!”眼见夏侯莄气息愈来愈弱,洛不狠狠瞪着婼离儿厉声喝道。 “哟,还不让人手撕渣男,住口就住口,我早就看不下去了!”四公主婼离儿撇嘴对妖后应琳说道,“母后,您也听到了,我在这里有人极不爽,那只好先行离开了。” 说完,不待妖后应琳开口,婼离儿已飞身离去。 “翠儿,”突然紧闭双眼的夏侯莄唤了一声。 “莄子,我在……”洛不既自责又懊悔,泪水滚滚。 “凤宝想我了,”夏侯莄凄然笑着,“若不是你,我早已与她相见。谢谢你为我争取了最后一个时辰,我想和李礼说几句。” “嗯,嗯……”洛不强忍着心痛拼命点头,抽身退开。 “小莄,对不起……”协血早已成了泪人,“是我太自私,信什么妖神之说……” “李礼……我不怪你。”洛不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你可能不知道,我曾在银李树下见你写字,从一开始便知你的志向,从一开始便知自己一厢情愿,从一开始就没有妄想你会爱上我……” 突然一片银李树叶纷纷飞来,仿佛一场漫天的粉红银李蝴蝶之雨。 正在乞求鬼母救救夏侯莄的洛不,余光中感知到凄美的银李树叶,情不自禁回头望去。 满面晶莹的协血已拂去夏侯莄面上的血泪,拥着她消失在众人眼前。 明知夏侯莄在生命最后一刻,强行施展静止术与协血离去,洛不竟不忍心制止…… 第一百五十九章《明月篇》之禁咒之煞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小莄,对不起,今生我欠你太多,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求你让我偿还……”风中传来协血的哭泣。 “大人,从一开始,您就打算假我之手,害死小莄,对吗?可是明明协血太子才是您的仇人,为什么您……”洛不不解地问鬼母。 “合儿公主此言差矣,协血和夏侯莄是大人恨了四百年的仇人,谁亦逃不脱。只是这夏侯莄太蠢,协血如此待她,她理应一刀捅了协血才对!”邪鬼有些忿忿不平。 听闻此言,堵在洛不心头的疑问似乎有了一些答案。 让夏侯莄为协血倾尽所有,在临死之前被人揭下心上人阴毒冷漠的真面目,以及被告知被至友亲手毒杀,可谓奸毒之至。 因爱生恨,在她知晓一切真相后,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协血带至她面前,无非就是想让她亲手捅了至爱至恨之人。 灭一个人,在身体上捅一个窟窿算什么。 屠人屠心,让夏侯莄心灰意冷,连魂灵都舍弃生的欲望,才是覆灭的最高境界。 正所谓希望愈大打击愈大,胜利的曙光即将披在协血身上,只差零点零零零零……壹秒。算计一生的魔太子协血眼看大功即成,却在最后一刻被自己算计之人无情反杀。这是多么讽刺多么诛心之事。 此计一箭双雕,恶毒之极,若是算计在旁人身上,必定百分之两百成功,偏偏算计之人是夏侯莄,这个傻傻爱了协血三生三世连爱人真名亦不知的女子,不仅在临死之前选择原谅,而且耗尽生命最后一丝灵力,只为保全他的生命…… 可是,恨了他们几百年的鬼母又怎么可能任他们用已经虚弱之极的灵力与法术,让协血溜之大吉? 洛不有些担忧地望向鬼母,却见鬼母一动不动立着,似乎并不想动手,甚至连一直叽叽歪歪像打了鸡血的邪鬼亦莫名其妙冲着自己笑,没有一丝想去的迹象。 不知为什么,鬼母、邪鬼愈是如此,洛不心中愈有感觉不妙。绝不是鬼母、邪鬼被感动网开一面,而是他们必定已经妥妥安排好了一切…… 洛不正思忖,忽听一旁上官紫姝惊声问道—— “苏飞仙呢?有谁看见苏飞仙了!” 众人闻声望去,苏素早已不知所踪。 “奇怪,苏飞仙刚才还在我面前,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原先离苏素最近的小王子婼迪然满脸问号。 “是啊,夏侯飞仙毒发时,我还看见他又紧张又担心的样子。” “我记得银李叶飞来时,他看着银李叶好像流泪了。” …… 既然协血、夏侯莄赴死之路已经被鬼母捏拿得妥妥,那被鬼母认定为协血一根青丝的苏素想必亦是在劫难逃。至于什么劫数,洛不第一直觉便是被神不知鬼不觉动了手脚的神丹妙药,连妖神都中招,更何况元气大伤的苏素。 “公主小心!”突然,一直小心翼翼盯着鬼母与邪鬼的幽魂一声惊叫。 余光中有道紫色光影袭来,眼看洛不避之不急,妖后应琳已跃至她面前,击落紫色光影。 看清地上所落之物,洛不和月魄皆大吃一惊,“紫光戟?!” 月魄伸出手去,欲取紫光戟,突然头隐隐作痛,视线逐渐模糊…… “紫光戟,你怎敢偷袭?”洛不厉声质问。 “抱歉冥神,我是一件法器,必须服从主人命令。”紫光戟无可奈何答道。 主人命令?! 洛不惊望月魄,方才发现月魄神情有异,额头脖颈全是豆大汗珠,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是青维儿——正在抢夺月魄的魂灵。 “对不起,冥神,月魄……”紫光戟唯唯诺诺说道。 “滚开!”洛不甩手击飞紫光戟,“月魄!月魄!” 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 大意轻敌! 自与月魄重逢以来,从未深入月魄灵海探看魂灵。尤其是紫光戟一番言语迷惑,竟让洛不真以为青维儿早已魂魄不复。 方寸大乱之中,洛不浑身释放赤色光焰,双眼异光闪耀,竟不顾鬼母、邪鬼在场,毅然舍弃真身,任魂灵自月魄额前直探灵海…… “合儿!合儿!”妖后应琳见状大惊,大声召唤,“顺!” 顺得令显身,却是大伤在身,唇角淌血,“后,鬼侍已经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鬼母,你要做什么?”妖后应琳厉声质问。 “嘻嘻嘻嘻,瑶雨姬,我劝你放尊重点。我主人乃是冥界公主、魔界王后,而您不过是我主子在琼玉子面前的替代品而已。”邪鬼笑嘻嘻地蹲在鬼母身后。 妖后应琳觉察到言语之中的凶险气息,大叫一声,“保护合儿!” 二公主婼焰儿、三公主婼冰儿、小王子婼迪然闻言,迅速将洛不和月魄围在中间。连幽魂、上官飞仙都不自觉围了过来。瞬间,三记长鞭卷风而响,三柄长剑横眉冷对,一弯长箭蓄势而发。 突然,邪鬼嘴角发出诡异笑声,“瑶雨姬,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可以阻止我主人无穷无尽的法术吗?” 说着邪鬼化作一团青蓝之光,飞入鬼母手中拐杖上的狰狞骷髅头中,那骷髅头仿佛活了一般,齿骨上下嚣张咬合,仿佛嚼食活人血骨与魂灵,“嚓嚓”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而这“嚓嚓”之声,仿佛招阴之令,一时间天昏地暗,浓黑阴雾从四面八方漫卷而来。 “去!”鬼母一声令下。 骷髅拐杖横空而出,直击妖后应琳等人…… 却说不顾一切冲入月魄灵海的洛不,在月魄灵海之中形势亦非常紧张—— 青维儿魂灵亦非洛不之前见到的模样,俊逸清秀的面庞变得血腥鬼诡,高贵冷傲的气质荡然无存,浓浓戾气从骨子里喷涌而出,身形、体貎比从前大了十倍不止,以至洛不在他面前仿佛一只小小的蜉蝣。 看来,复仇成功会遭禁咒之术反噬! 若是从前的青维儿或许对洛不还有一丝情谊,可是如今的青维儿望向洛不的眼神除了冰冷便是邪恶。 “不要过来,否则让他灰飞烟灭!”青维儿一手扼住月魄的咽喉,对洛不威胁道。 “住手!”洛不不得不打住想往前冲的欲望。 “回真身,入水!”青维儿冷冷命令。 洛不:“……” “不要!”被扼得魂灵漂渺的月魄立刻意识到青维儿的意图,艰难提醒道,“千万不要入水!” 眼看青维儿手中力道再盛,洛不边退边道,“住手!” 说着,洛不回到真身之中,才发现现场正斗得飞沙走石,不可开交。 阴暗煞邪之气阻挡了视线,洛不依然很快判断出湖水的方位。 “不要入水!”月魄痛苦地阻止着。 洛不已毫不犹豫跃入水中,霎时,一道耀眼光亮自水中源源不断向月魄涌去,冲散了阴暗的煞邪雾气。 光亮之中,洛不全身的灵力正抽丝剥茧般吸走。 “合儿!”妖后应琳惊叫一声,冲向水中,却被耀眼光亮震得飞出数丈之外。 “母后!”婼焰儿、婼冰儿、婼迪然失声惊呼,纷纷去扶。 “快看!”上官飞仙指着月魄说道。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被耀眼光亮团团包围的月魄,清秀绝伦的脸渐渐失去血色,狰狞恐怖的黑色纹理如藤蔓一般爬满惨白肌肤,黑白分明的眸子变作血污,神情诡异而可怕。 “禁咒之煞上身!”幽魂惊叫道。 “什么意思?”妖后应琳连忙问道。 “他已经不是月魄,也不是青维儿,而是被禁咒之术反噬的禁咒之煞在上身!”幽魂说道。 “谁是月魄?” “什么禁咒之煞?” 在场众人听不明白。 “总之,不能让禁咒之煞上身!”幽魂一言提醒道。 闻言,三记长鞭、三柄长剑呼啸而去,婼迪然对着月魄“嗖嗖”射出篓中之箭。 一道紫色光影与骷髅拐杖飞过,伴随着数声惨叫,众人纷纷跌落在地。 “大人,他在煞变,早已不是青维儿公子了啊!”幽魂失声对鬼母喊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鬼母依然不言不语伫立一边,收住飞回的骷髅拐杖,抬起头来,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知何时,鬼母亦非鬼母,覆盖全身的累累疤痕,释放丝丝缕缕黑色煞气,狰狞的三只眼睛悉数大睁,却只见白眼珠,不见黑眼仁。 “不好,大人亦在煞变!”幽魂失声惊叫,“邪鬼!快住手,大人已不是大人,你若助纣为虐,必将真的失去大人和公子!” 却见拐杖上骷髅两只黑洞一般的眼中熊熊燃烧起青蓝火焰,一阵笑声传来,“嘻嘻嘻嘻,那有什么关系,能为更强悍更邪煞的主子效力,将是我的福气。” 那声音既似邪鬼,又不似邪鬼。 “邪鬼,你也……”幽魂的惊叫,令在场众人惊得灵魂出窍。 见警示鬼母、邪鬼纷纷无果,幽魂只好冲着水中洛不喊道,“公主,快停下吧!” “合儿,快停下吧!” “大姐,快停下吧!” 妖后应琳等人纷纷跟着喊了起来。 正唤着,众人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微弱却痛苦的声音,“洛不,快、快停下来!” 那是——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煞变之中的青维儿血眼似乎有几秒变作满含痛楚的灵凤之眼。 就在那一刹那,灵凤之眼中飞出两只如羽翼一般的光点…… 第一百六十章《明月篇》之寻他千遍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情魂爱魄!”妖后应琳一眼认出从灵凤之眼中飞出的两个光点。 只见那一白一红两个光点,好似两颗流星奔向洛不,就在融入耀眼光芒的刹那,灵凤之眼消逝,一道清光从煞变的青维儿身上飘走。 “月魄!月魄!”感应到月魄魂灵出窍,洛不浮出水面,灵力自额前涌向煞变的青维儿。 “洛不!”那清光在洛不面前化作月魄光影,款款深情向她额前伸出手去,“还记得我送你的新月手链吗?请戴在手腕上……” 说着,那闪闪发光的新月浮出洛不额际,落在月魄光影手中。瞬间,洛不身上的灵力停止外泄,而月魄光影变得恍恍惚惚…… “月魄!”洛不惊惧不矣,眼睁睁看着月魄即将消失,哭着乞求道,“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感知灵力停止输入,煞变的青维儿和鬼母齐齐向洛不袭来。 “我爱你,洛不!”月魄光影迎着青维儿和鬼母而去,在他们面前化作一阵烟雾,随风消散。 “不要!”不能接受月魄魂灵烟消云散的洛不歇斯底里大喊道,骤然之间,风雷滚滚。 而就在同一时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被青维儿强占的月魄身体竟在月魄魂灵消失之后,亦灰飞烟灭。 只见天地之间,各色灵力云卷而来,汇于洛不之身。片刻间,洛不身形脱数增长,全身蒸腾起骇人气焰,比青维儿、鬼母身上煞气强了千倍万倍不止。 “妖、神!”上官飞仙惊而发声。 却听洛不轻声说道,“月魄,等我……” 说完,她缓缓望向青维儿魂灵,幽幽唤道,“紫光戟——” 紫色光亮顿时在青维儿魂灵手中收纳气息,战战兢兢,不敢再放耀眼光亮。 “当初既已认了月魄……”洛不凭空伸出手去,仍淌在面庞上和凝滞眼中的泪,闪烁着阴森恐怖的光芒。 只听一片恐怖的“吱吱呀呀”声中,一片耀眼光芒乱闪的紫光戟变得弯弯曲曲,随着一串刺耳响声断作数截,紫色光亮骤然消失。 洛不却似乎不尽兴,冷冷望了望骷髅拐杖,众人立马听见拐杖传出“咯吱咯吱”奇怪的声响。 只见洛不伸在空中的双手,对着骷髅拐杖勾作鹰爪之态,不出片刻,骷髅拐杖“嚓嚓”粉碎,一道青蓝之光欲自骷髅头中逃逸,尚未飞出一尺已在凄厉惨叫声中湮灭。 青维儿魂灵与鬼母对望一眼,转身欲逃,根本来不及。 在妖魔冥仙之神洛不面前,一切生灵皆渺小得没有丝毫抵抗力。 但令在场众人恐怖的是,失去月魄的洛不已然失去理智,她将鬼母和青维儿在空中撕成血与肉、灵与魂碎沫,只用了数秒时间…… 但做完这一切,洛不似乎还不尽兴,她转过头来,冷冷看了妖后应琳等人一眼,众人皆浑身一颤。 “大姐,我是焰儿!”二公主婼焰儿勇敢地挡在妖后应琳与三公主婼冰儿、小王子婼迪然面前。 眼看洛不的手又凭空伸起,突然—— 洛不觉得视线有些恍惚,有个人影缓缓向她靠近,那人影好生亲切,一双灵凤之眼纯净、善良。 “洛不,请不要伤害家人和朋友。”他轻声细语,温温柔柔。 “月魄——”洛不满含热泪,深情款款地呼唤。 “谢谢你……让我永远在你心里。”月魄微笑着。 洛不明知这是阿顺变出的幻影,却宁愿沉溺在幻影之中。眼看月魄笑着笑前消失而去,洛不惊慌呼喊道—— “顺姨!顺姨!不要让他消失,不要……” “合儿!” “公主!” 洛不身上光芒消散,自空中跌落,妖后应琳和阿顺一齐飞身而上,将她抱入怀中…… 洛不再醒来之时,天色已黑。妖后应琳正伏在洛不病榻之侧昏昏睡着。 她没有惊醒妖后应琳,飞身直上月宫。 “姑娘,月神不肯见您!”仆人怜惜地望着在月宫之前跪了七日七夜的洛不,抱歉地说。 洛不不言不语,继续跪着。 又过了三日,黎明时分,女月神娟终于出现了在洛不面前,她望了望洛不的身影,眼里有丝不易察觉的神情。 “为什么要来求我?”女月神娟淡漠问道。 “一滴月神之泪,才能化作一棵月魄树的种子。此世间,或许只有您才能救月魄。”洛不噙着泪静静说着。 “可惜,”女月神娟凄然叹道,“月魄不是月魄树。” 闻言,洛不惊疑望向女月神娟。 女月神娟的声音轻缓而冷漠,或许还有丝幽怨,“洛不,其实我真的看不出你有什么好。前一世看不出,此一世亦看不出。” 洛不:“……” “像我这么淡淡漠漠活着不好么?”女月神娟幽幽望向天边,叹道,“也罢,看在他是孪生兄长份上,看在他为你做了这么多,还是让我打破沉默,告诉你真相吧。” 女月神娟漠然追忆着,“原本是这世上存活了上万年的男月神婵,只因你这前来为养母抱仇的卑贱婢女,用卑鄙手段迷惑了他的心。他明白你居心叵测,仍舍弃尊贵身份,转世与你相依相伴……” “如今,他已魂飞魄散,我亦没有办法救他,你走吧!”女月神娟淡淡丢了一句,便转身离去。 “月神,求您救救他!”洛不哭喊着从娟背后拦腰抱住她,“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放肆!”女月神娟一把将洛不推倒在地上,漠然离开。 “月神!月神……”洛不泪如雨下,急忙起身去追,可是追着追着,女月神娟摇身一晃,便消失在眼前。 直到此时,洛不方才发现自己立于一片月魄树林之中,触景伤情,一时之间,初见月魄的画卷浮现眼前。 “月魄……”她轻唤着走上前去,正看见树杆之上的“婵”字,说不清为什么,一些光光影影的画面被月魄树林间的清风拂入洛不的脑海,似乎印证着女月神娟那番莫名其妙的话。 “婵,月魄——”泪水仿佛断了线,淋漓而下。 “姑娘,您还是请回吧。”不知何时,一高一矮两位婢女出现在她面前。 “两位姐姐,帮我求求月神吧。”洛不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乞求着。 “姑娘,婵月神可是娟月神的孪生亲哥哥啊,若是能救她又岂会袖手旁观?” “若是旁人,月宫之门都进不了。” “是啊,看来娟月神已经接受姑娘了,姑娘才能立在这月魄树林之中啊。” 两位婢女好心劝着,见洛不依然痛苦不矣,小个子婢女接着劝道—— “姑娘,或许我们乱猜,但我个人觉得,灰飞烟灭的只是妖界月魂树的身体与魂灵,婵月神可是在这世间存活了万年的月神啊,这其中……” “环儿,你不要乱说!”高个子婢女立刻制止了那位名叫环儿的小个子婢女。 “玲姐,我真这样觉得。”环儿与高个子婢女争道。 “这其中什么?”听到环儿言语之中似有深意,洛不连忙一边追问,一边看向她的眼睛,可是环儿言语表达能力弱爆了,心声似乎被噎住一般,絮絮叨叨念着,“这其中、其中……” “姑娘,不要听环儿胡言乱语。”玲姐好心劝洛不。 “玲姐,我们当初都知道婵月神可没有离世呀,他是如何化作一粒月魄树种子,如何在妖界生长成一棵月魄树的,连娟月神亦不知。” “环儿!”突然,早已消失不见的女月神娟不知何时出现。 “月神!”两位婢女顿时惊得花颜失色,连忙拉扯着洛不,将她推出了月宫。 “环儿姐姐!”洛不一把抓住小个子婢女的衣袖,“求求你再说的清楚些。 环儿慌慌张张望了望身后,见女月神娟未跟来,连忙小声说了一句,“只要你心中有他,他便永远不会消失。” …… “只要你心中有他,他便永远不会消失。” 辗辗转转,寻他千遍。 若不是这个相信他永远不会消失的信念,洛不无法想象自己如何支撑这千年。 瘟疫之后妖魔族只服妖神洛不一人,在妖后应琳的苦劝下,在公主王子的帮助下,洛不将妖魔族合二为一,结束了妖魔千年分离史。 与洛不一同经受失爱之痛、相思之苦煎熬的浮若之,默默地陪在了洛不身边。其母微纳不知所踪,据狱长报告,鬼母从未将她送至狱中,是死是活无从知晓,好在千年来小风小浪不断,大灾大祸没有。失去了养母的浮若间仿佛洛不的小尾巴,只亲洛不,洛不无法,只好将他留在身边。 这期间,四公主婼离儿使过坏,但在妖神洛不眼中实在不值一提。 待妖魔族民和谐相处,洛不不顾母后与众兄弟姐妹反对,将一应事务交给他们,只身而退去寻月魄。 刚出宫,浮若之、浮若间两兄弟便跟上了她。洛不无可奈何,只好将他们一齐携上。 兜兜转转千年,明月依旧,那个少年究竟在哪里? 时光回到一千年后,星女湖边—— 王志带着学生们终于找到了昏迷在岸边的昙凹。 “兰赞老师,兰赞老师!”大家的呼唤将兰赞昙凹从昏迷中唤醒。 “洛不,洛不——”尚未完全清醒的昙凹只觉得心中涌出一股巨大的痛意,他踉踉跄跄地…… 第一百六十一章《兰赞篇》之不可思议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兰赞昊凹挣扎着站了起来,身边除了正关切地望着自己的老师和同学,便只有碎石、水草以及那深不可测的湖水…… 他怎知,就在离河岸不远的丛林里,藏匿着三个神秘身影,他们发若锦绸,肤如莹玉,容颜无可挑剔,气质飘逸出尘,低眉垂眼间流溢着惊心动魄的魅惑。 其中一位女子玉骨冰肌,雪发晶莹,白裙飘飘,婀娜轻盈,似是重伤在身,仍如美玉无瑕。她秀气的柳眉之下,一双如湖心轻染云烟的眼眸,正忧虑地凝视着湖边那个踉踉跄跄的身影。 “公主,他已经没有危险了。”说话的是女子身边一位身材修长的男子,一肩长发慵懒地绾在身后,微微散发着美丽莹光。 这名男子眼角微挑,鼻翼高挺,红唇轻抿,浑身透着一种不分性别却勾魂摄魄的邪魅,充满磁性的声音,任谁听着都心泛涟漪。他的话并未让公主微蹙的眉头舒展,因为不远处…… 心急如焚的昙凹心中只有一个声音,“洛不还在水里!”他想冲进湖中去救洛不。 大家被他的反应吓坏了,七手八脚地抱住了他,“兰赞老师,您是说校医院的洛老师吗?她没有跟我们一起过来啊。”王志一头雾水地问道。 “她在水里,她受了很重的伤……”昙凹还是不顾一切地往湖中冲。 “小健,”洛不回头望了一眼浮若间,“从现在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兰赞昙凹,绝不让他受一丝一毫伤害!” “可是,公主……”浮若间有些犹豫。 当初那个两岁的可爱小男孩,早已长成翩翩美少年,从来没有抗拒过公主命令的他有些为难,在他心中只有一项命令,那就是保护洛不。 但聪明如他,如何不知洛不对那个名叫兰赞昙凹的老师“宁可我亡,亦要他生”。 他早已忘了从前抱过自己的月魄,不明白这个突然出现的昙凹为什么会在洛不心中地位如此之重,但他明白若是昙凹受到一丝伤害,就如同伤害洛不万分。 而洛不就算伤痕累累,只要昙凹安然无恙,她便安之若素。一言蔽之,保护昙凹其实就是保护公主!纠结中,浮若间咬了咬绽如樱花的唇瓣,领命而去。 “公主,”当浮若间云雾般消失眼前,浮若之才用一双如瑰宝一般的眼眸心疼与宠溺地凝望着公主,他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沉默。 “若之,”公主露出了一丝微笑,那笑容胜似海棠醉露,梨花带雨,“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但那鬼物还要不了我性命。” “可是,”浮若之轻轻叹息一声,额前青丝随着湖面上吹来的风在空中优雅浮起,他的声音满是忧虑“明天就是月朔之日……这重伤,只怕会让您雪上加霜。” …… 正在这时,小健的声音从桥上传来,“兰赞老师,兰赞老师!……” 洛小健的出现,令兰赞昙凹十分意外,他寻声望去,只见洛小健正拿着手机,气喘吁吁地向他跑来,“兰赞老师,可找到您了!” 洛小健满头大汗却喜出望外地说道,“我姐听说您乘坐的车出了事,急坏了,让我迅速到现场确认大家的安危。还好,大家基本上都没有生命危险,您……” “你姐姐?”昙凹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洛小健,“可是,她明明……” 小健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她太担心大家了,电话都不让挂,现在还……” 一听到是洛不的电话,昙凹急忙从洛小健手中抢了过来,焦急地呼唤道,“洛不,洛不……是你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昙凹,你怎么样了?听说你们出事了,我们马上就赶过来……” 没错,是她的声音,那刚才水中…… 如坠云雾的昙凹再一次望了望碎石、水草和已平静如初的湖水,只觉得精神变得恍恍惚惚…… 这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遭遇灵异事件的司机想解释又百口莫辩,看着一车东倒西歪的师生,深感内疚。值得庆幸的是,大巴上除了几个学生有擦伤,大家都相安无事。 而最让大家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兰赞昙凹从车窗摔出,跌入湖中,除了呛了几口水居然安然无恙。 好在军训基地已经相距不远,班主任王志向学校报告后,学校指挥先将学生们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休息,同时安排先行到达的车辆迅速返回接乘。 18级音乐系新生洛小健替兰赞昙凹觅了处安全的“临时更衣室”,让昙凹更换下湿漉漉衣服后,回了自己的班。 与王志一起将受伤的学生简单处理伤口后,兰赞昙凹的精神一直很迷离。 虽然接到了洛不的电话,不知为什么,昙凹还是觉得透不气来,眼前总是浮现洛不身后那艳如曼姝沙华的血液在水中弥漫的镜头,让他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那恐怖的画面、那心痛的感觉太真实了,他怎么也忘不了她那双含着泪凄美微笑的眼睛,凄美地让他想要放下全世界去换取她的平安。 他不能接受自己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无能为力。 “洛不,洛不——” 兰赞昙凹心中默默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不知不觉泪水已模糊了双眼。 梦中的洛不不是曾经说过,梦境中的一切都按着自己的意识在发展,一切都是自己潜意识里希望的样子。可是他明明宁愿自己流血,也不希望她受伤,更不希望在她危险之际自己无能无力。为什么会在如此惊怵的噩梦中梦到她? 昙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如果那是梦,为什么会那么真实? 每一分每一秒,包括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可是如果那是现实,一切又不符合情理啊。 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碰撞后,他看见了车窗外的洛不。现在细细回味,当时的大巴似乎已经撞毁了桥栏,按理应该会坠入湖中,可是它之所以安全地停了下来,应该是洛不用尽全力将大巴抵挡住了。 可是一个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气力抵挡住失控的大巴呢? 而且,她所处的位置没有任何立足之地。 除非,她是超人。否则,怎么解释六七十公里开外的她瞬间出现,并腾空徒手将大巴逼停? 他也清醒地记得第二次剧烈晃动时,自己不是因为惯性跌出车窗外,而是被一只令人毛骨悚然的手抓出车窗并重重丢入湖中。 他还在水中看见了那个邪恶女人在跳舞,听到了她与洛不水下极不愉快的交谈。而这所有的情节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啊。 所以,最后的结论只可能是第一次碰撞时自己便陷入了昏迷。 可在那阴森暗淡的深水中,和她紧紧相拥的感觉是那么的温暖,尤其她为自己输送的空气,带着她独特的香氛…… 昙凹忍不住想去触碰自己的唇,因为那上面似乎还有洛不的气息,可是他刚伸出手去,便碰触到了胸前那个珍藏着玉佩的锦囊,手指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无力地落了下来。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尕西族最具悲剧色彩的六世Danai活佛仓央嘉措的《十诫歌》,泪水不知不觉划过面庞,滴在滚烫的胸膛上,混乱的思绪渐渐地消散了去。 到达食堂时,昙凹的精神仍处于离线状态。 美丽性感的非洲女孩吕神刚刚用完了餐,正与两位非洲小伙说笑着往外走。当她的目光无意中掠过昙凹的脸,原本宁静的眼睛突然飞扬起一种炯炯的神采。 “兰赞老师,你好像被外国小姑娘盯上了。”爱开玩笑的王志笑着提醒身边人,却见昙凹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用肩轻轻碰醒尚在神游的昙凹,并用眼光隐秘地传递着小姑娘的方位。 顺着王志的眼光,昙凹与吕神的视线隔空邂逅,只见这位有着如星光般璀璨大眼睛的非洲女孩冲他嫣然一笑,回头与同伴说了句什么,同伴便先行离开了。只是这两位同伴离开时还特意回头看了昙凹好几眼,只是他们的皮肤太黑,看不清他们的脸上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 接着,吕神便冲昙凹招了招手。 “兰赞老师,巧克力女神在呼唤喊你呢!”王志哈哈笑着,把昙凹轻轻推了出去。 众目睽睽下,吕神如此肆无忌惮地“撩”昙凹,让昙凹身边的黄莺心中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她小声地央着昙凹,“老师,别过去……” 视线迷离、精神恍惚的昙凹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进入上线状态。见昙凹愣在原地没有动静,吕神大方地走了过来,她天生带着一种自信且妖娆的魅力,轻易地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眼光。 “你好!”吕神主动打着招呼走近昙凹,“我叫吕神,吕布的吕,神仙的神,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这样的开场白让昙凹的反应有些迟钝,上午在会场上见到她时,她作为外国留学生代表在台上演讲,会场上人头攒动,近四千人中,她会那么巧一眼看到他并留下了印象吗? “你……好……” 兰赞昙凹的呆萌反应,并没有让吕神感到尴尬,她微笑着继续提醒昙凹…… 第一百六十二章《兰赞篇》之地府白煞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你忘记我了吧,前几天,我们乘坐着同一辆火车、同一节车厢来到这个城市……” 通常情况下,这么有魅力的女孩子走到哪里回头率都是百分之百,偏偏来象城之前兰赞昙凹通宵没怎么睡,在火车上又一直做着奇怪的梦,即使梦醒了也一直在惦念着梦境里的情景,竟然没有留意到这个自带闪光灯的女孩子。 兰赞昙凹有些尴尬,迟疑片刻,礼貌回应这个可爱迷人的女孩,“很高兴见到你,吕同学。”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老师?同学?……”外国女孩的动作幅度通常比崇尚含蓄的东方女孩幅度大,她一边向外摊开双手,一边笑问昙凹。 “这是我们尊敬的兰赞老师呢!”一听说这女孩与自己喜爱的兰赞老师有渊源,黄莺心里甭提多着急。 眼睁睁看这位“万人迷”女孩与兰赞老师搭讪,黄莺便将她标上“最危险情敌”标签,不待兰赞昙凹自我介绍,火急火燎代为回答,言外之意便是“别打我们兰赞老师的主意。” “兰赞老师好!”吕神笑呵呵打着招呼,突然凑上兰赞昙凹的耳边,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这举动差点没把黄莺气得七窍生烟。 兰赞昙凹点了点头,回头对班主任王志说,“王老师,您和同学们先去用餐吧,吕同学有事咨询我,我一会儿就来。” 王志为人大方爽快,笑哈哈带着同学们先离开。 黄莺还想赖在昙凹身边,被两个好友拉着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兰赞老师,您的魅力好大啊。”吕神耐人寻味的笑了笑,“我好像让您的女学生不痛快了。” 兰赞昙凹一听脸便红了,不好意思地答道,“吕同学想多了,他们只是把我当作一位喜欢的老师,对我很关心。” 吕神不置可否地笑问,“兰赞老师,我想问您,火车上坐在您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啊?” 吕神眼睛深处,除了好奇,似乎还有一点小小秘密。 “女人?”兰赞昙凹回想了下,一边比划,一边提醒她,“吕同学记错了吧,坐在我身边的一直是一个男人啊,高高的、大大的、胖胖的。” “我指的是和那个大块头换位置的女人。”吕神紧接着问。 “换位置?!”听闻此言,兰赞昙凹突然觉得心里一紧,那不是梦中才有的情节吗?难道…… “我身边那个男人曾与人换过位置吗?”不知道为什么,昙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您不记得这件事了吗?”吕神有些吃惊,喃喃地说,“我记得您那时候虽然睡着,但时不时眯眼看他们……” “我……眯着眼睛看他们?!”吕神的话让兰赞昙凹十分讶异。 吕神慎重点了点头,不敢相信地继续说道,“那个女人看上去与您很熟的样子,她还特别牛地对大胖子说您是……她的人。” 吕神的话仿佛是一点火星,一下子把昙凹沉睡中的梦境点燃。 兰赞昙凹记得那时候的梦中,整个车厢都静如死灰,那个女人语气平缓却霸气冲天说道,“谁敢欺负我的人,我就会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那声音,冷如千年冰霜沁人骨髓,狠如万年沉铁摄人魂魄。即便是现在回忆着,昙凹的心依然被这么霸气的字眼给震慑到了。 难道,这并不是梦! 兰赞昙凹惊得瞠目结舌。可是在自己身边,有这样的女人吗?昙凹默默问自己。 他左思右想,西西? ——不可能,她是那么地美丽、温柔、优雅,如女神一般熠熠生辉,她不可能做这么粗鲁的事情。 梅美?——也不可能,她是天真、可爱、娇气的邻家妹妹,手无缚鸡之力,不可能做这么凶神恶煞的事情。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胆大包大,敢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岭。这个女人不让须眉,敢在男人主导的篮球场上叱咤风云。这个女人甚至有些神秘莫测,因为她总是莫名出现在自己梦里,而每每出现都会让自己的心泛起涟漪。 特别是今天上午那场梦,她竟然为了自己生生被捅了一刀…… 一想到这里,兰赞昙凹又情不自禁想起星女湖,心中一痛。 可是那些毕竟只是梦,自己与这个女人相识不过数日,她应该不可能为自己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 于是他问道,“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 吕神回忆了一下,她记得当时自己正与两位好友聊天,忽然听见“轰”地一声,震得大家东倒西歪。她当时心里暗叫“不好”,以为发生了地震,正准备逃生,站起身来,却看见了那个令自己一见钟情、刻骨铭心的身影。 只见走道上,一个如肉山般卧倒的大胖子身后,那个女人云淡风轻地微笑着站立。 ——她看不出实际的年纪,一头雪色长发用一只玉簪慵懒挽起,既时尚又古典,一大缕晶莹如雪的发缕从额前温柔垂下,眉眼虽藏匿在发缕之后看不真切,但随着发缕的拂动,依稀看到的那一眼,有种惊世骇俗的魅惑。 只一眼,便让来自A国的女孩忘了呼吸,无可救药地迷恋。 女人身上穿着质地柔软轻薄的灰色衣衫,微风吹起,总会有意无意地展示出她袅娜娉婷的曲线。衬衫纽扣自第三颗扣起,露出一片闪着迷人光泽的肤肌,引人无限遐想。 衣襟随性扎在淡蓝色牛仔裤里,两条修长的腿性感撩人。 总而言之,那个女人是那么成熟率性又不失妩媚妖娆,看似晓月轻风,实则霸气凶悍。 吕神虽天生尤物,迷倒众生,但一直对感情之事没有丝毫兴趣,以致一度以为自己是一个性冷淡者。若不是遇见眼前这女人,她还不知自己竟喜欢…… 好在这喜好在她家乡司空见惯,偏偏自己过于出众——貌美如花,性感迷人,兼健身达人,一般庸脂俗粉不能入眼,直到这位“真命天子”出现…… 沉醉在回忆中的吕神罕见地露出一丝羞涩笑容,为兰赞昙凹描述道,“她看起来很帅,很霸气。雪白发色很亮眼,穿着灰色衬衣和淡蓝色牛仔裤。” “帅?霸气?雪白头发?”听到吕神的叙述,兰赞昙凹目瞪口呆,“无论是西西、梅美,还是洛不,没有一个人完全符合这些特征,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如果她真的存在,她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他们之间的交谈,本没有任何暧昧。但令他们想不到的是,不远之处有两双眼睛百味翻转…… 吃过午餐,兰赞昙凹回到了学校安排的寝室。 “C座213,”兰赞昙凹核对房卡上的号码无误,将房卡轻轻靠上,只听“嘀嘀”,房门上信号闪了闪,门却没开。又试了两次,依然纹丝不动。 “难道房卡有问题?”兰赞昙凹正想着,突然门自动开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白无常”闪现面前,惊得昙凹几乎灵魂出窍。 刚从恐怖的湖中世界回来,又邂逅穷凶极恶的“地府白煞”,兰赞昙凹只觉得自己尚在噩梦中还未醒来…… “兰赞老师?!”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将兰赞昙凹拉回了现实。 “这声音……”一天之内经历的恐怖事件太多,兰赞昙凹的心不停跌宕起伏,大脑已经不能正常思考。 “是我,任子楚,从火车站接您回来的那位。”“白无常”亲切地说道。 “火车站?……”兰赞昙凹愣怔半天,那个皮肤白净,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身影才浮现在脑海中,“任老师,你……” “兰赞老师,我正在敷面膜。你不会连面膜都没见过吧?”“白无常”哈哈大笑起来。 “面膜?!”兰赞昙凹冷静了一下心绪,细细一看,面前之人,脸上正敷着厚厚面膜纸,看上去不止一层,不禁叹道,“任老师,你还真细心。” “我是面膜达人,每天都要敷的。”任子楚哈哈笑着将昙凹拉进屋去,“上午坐在车窗边晒了一上午太阳,中午正好敷个面膜修复一下,美美睡个觉。” 兰赞昙凹到洗漱间冲洗后,任子楚笑嘻嘻地说,“兰赞老师,我自己调的面膜正好多了些,便帮你也弄了三张,快坐下,我来帮你敷。” “谢谢,不用了,我从来不敷面膜……”兰赞昙凹一听说要敷面膜有些不好意思。 “你从来不敷面膜?!”任子楚有些惊讶,忍不住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擦不擦防晒霜呢?!” “不擦啊。”兰赞昙凹笑着摇摇头。 “可是高原上阳光好强,不用防晒霜对皮肤伤害很大啊。难怪你的脸上皮肤被晒得黝黑不匀称。”自诰为“面膜达人”的任子楚“心疼”地对昙凹说,“没关系,还好你认识了我,快坐好,今天我教你敷面膜,不收学费。” 说着,不容兰赞昙凹辩驳,任子楚将他按坐床沿。 兰赞昙凹本就是温顺之人,虽然觉得“敷面膜”是女孩子的事情,羞得耳根都红了,但不好意思驳了任子楚一片好意。于是任子楚“小心翼翼”帮兰赞昙凹敷了三层面膜,一想到自己也变成了“白无常”,兰赞昙凹便忍不住咧嘴笑了。 “别笑啊,”面膜达人一脸高深,“兰赞,你可知这敷的是什么?” 第一百六十三章《兰赞篇》之格桑花开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这可是用牛奶、蜂蜜、芦荟一起调制的超级面膜,既补水又美白还加修复防过敏。任氏独家秘方!比那专柜的天价面膜可好使多了!你没发现我的皮肤经过这么精心护理,Q弹白嫩,吹弹欲破吗?”任子楚大言不惭地自吹自擂,一席话让兰赞昙凹彻底笑翻。 这一惊一逗,终于将兰赞昙凹在星女湖中积蓄恐怖阴云驱散大半。 正笑着,突然团校委书记潘云云来电。 “兰赞老师,教师节快到了,市电视台想作一期教师节专辑节目,您身份特别,既是少数民族交流老师,又刚刚挽救了学生生命,所以节目组选中您进行采访,最好还准备一两首歌,嘻嘻……” 一向语速超快的潘云云像打激光枪一样,噼哩叭啦地说了一大堆,也不管兰赞昙凹听明白没有,最后来了句,“节目组后天到,好好准备哟。” 还没等昙凹回答,潘云云突然惊叫一声,“哎呀,我的水烧开了,得去关火了,期待您的节目早日播出!拜拜!” 她总是匆匆忙忙。昙凹怔怔地听着电话里断了线的“滴滴”声,把听到的“教师节”“节目”“准备”几个关键词串了串,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在他手机通话声够大,任子楚是个机灵人,他在一旁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瞧着昙凹又懵又萌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连脸上的“白无常”面膜都笑得掉了下来。 “兰赞,学校居然安排你和潘云云搭班子真逗!你放心,这两天我一定会帮你把面膜敷得满满的,保证后天节目组来采访你,和我一样光彩照人!” 直到此时,昙凹才大致明白了潘云云的意思。 闾丘青玄,年仅29岁,毕业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曾获得教育部“学者奖励计划”特聘教授、卫生部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等称号,是象城大学医学院系最有名最年轻的教授,也是广大师生公认的极品男神。 他身高一米九,皮肤白晰,眉眼如画,体型秀美,气质儒雅,宛如一幅行走的画报,走到哪里都闪闪发光,引人侧目。 只是这位男神非常低调,自参加工作以来,便与妹妹闾丘轻雪搬进了大学寝室,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对医学研究异常痴迷,学校为他设置私人实验室后,他便以实验室为家,连铺盖都搬进了实验室,一日三餐全靠轻雪打点。除非有课程安排,才会出现在教室。 他就像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在学校里流传良久,却让心慕的女生无从接触。眼看他就要进入大龄青年队伍,却心无旁骛搞研究,让院系领导和妹妹轻雪都为他操起了心。 这一次,趁着他手中的实验项目刚刚结束,在院系领导的安排下,在妹妹轻雪的怂恿中,他终于走出了实验室的门。 因乘载18级中文的大巴在途中出了意外,出发的时间由下午2:00提前到了上午11:20。接到学校和通知,妹妹轻雪早已将他的行李收好,并送到了寝室楼下。没一会儿,车便来了。 来接青玄的是一辆乳白色的小轿车,车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便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车停稳后,轻雪笑嘻嘻的与司机詹天亮打招呼,小詹下车帮青玄将行李放在了后备厢中。 青玄拉开车门,看见后座上躺着一个入睡的女人,那女人长发慵懒,眉眼清淡,呼吸均匀。只是一张脸苍白若纸,没有半丝血色,连嘴唇都泛着白。 “她……”他正打量着这个女人,却听小詹在身后说道,“不好意思啊,闾丘老师,与您一起去军训基地的洛老师昨晚没睡好,正在补瞌睡,您看能否到副驾驶座上就座。” “好的”,青玄轻轻关上车门,静静地坐在了前座上,不再言语。 “是悲剧好呢?还是喜剧好?” 离军训基地约莫5公里时,洛不的耳朵里突然钻进来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声音,那声音很纤细,透着丝丝说不出的凉意。 洛不只想安静躺着,但那声音仿佛施了魔法般,拼命往她耳朵里钻,只听她絮絮叨叨念道,“紫檀在人间与墨弦重逢之时,因雪琪作梗,墨弦正是新婚之时,紫檀大闹婚场,劫墨弦而去,直到墨弦重新爱上紫檀。” 念了一会儿,又幽幽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紫檀在人间与墨弦重逢之时,墨弦已是雪琪之夫,紫檀欲手刃雪琪,终发现雪琪对墨弦之爱远胜于己,终放手而去。这世间情字本就经不起任何考验,分分合合又何必太认真……” “紫檀是谁?墨弦又是谁?”洛不不堪其扰,又无可奈何。 闾丘青玄和洛不到达军训基地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军训总指挥长通知所有的教官和老师紧急开了个会。 会议室中,自认为“肤白貌俊”的任子楚还在昙凹耳畔悄悄地传授“护肤心得”,但潜意识里依然担心洛不的昙凹早已三心二意,一边点头回应着任子楚“倾囊相授”,一边紧张注视着门,直到洛不走进会议室。 不知是不是有意,洛不微笑着望了望昙凹坐着的方位,一眼便望见了关切地注视着她的兰赞昙凹。 洛不的眼睛似乎会说话,她明亮的眸子宛若一只灵动的小鸟,隔空向他询问“可还好?” 虽然她看上去面色略显苍白,可是脚步轻快,不像身负重伤的样子。兰赞昙凹那颗揪在嗓子眼的心才慢慢落了下去。他也以微笑眼神对她致谢,表示自己无甚大碍。 正在此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他回过头,发现是王副指挥长正示意他跟自己出去。于是一旁的任子楚知趣地住了嘴,目送着昙凹随王副指挥长出了会议室。 兰赞昙凹被带到隔壁房间,在那里他见到了传说中的闾丘青玄。一想到运动场上那群女孩子时而欢呼时而哀叹的模样,他就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兰赞老师,我……很好笑吗?”青玄一边卸下医用包,一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没有没有”,昙凹连忙摆手,任青玄细心帮自己做全面检查。 而此时会议室里,指挥长再次强调了军训纪律和安全问题。会议严肃简短,不到半个小时便结束了。 当大家都散去时,昙凹的笔记本依然摊放在桌上。洛不走过去,想帮他将笔记本收好带回去,无意瞟了一眼,便被笔记本上端端正正的汉字所吸引。 这位尕西族小伙子的汉语学得很不扎实,错字连篇,如“金过认真地丑贝”“军训开银”,乍一看不知所云,细细琢磨,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经过认真的筹备”“军训开营”。 而当洛不看到“宝剑风从魔力出,没花香自苦寒来”“鸡发和脏显集体意识和团队精神”“一切行动听指灰、团结就是力亮”,忍不住笑出声来。 昙凹的汉字虽然错得离谱搞笑,但书写很端正也很秀气。洛不坐下来,一页页翻看,只觉得这些汉字与昙凹温柔、善良、呆萌的性格十分相似,不禁看得痴迷。 笔记约有十来面,翻完洛不仍意犹未尽,刚合上便发现最后几页似乎有翻动痕迹,于是欣然从最后一面打开,在这里,她看见了密密麻麻如云朵一样的符号,这些符号不同于汉字,书写得非常精致美丽。 “难道这是尕西族文字?”洛不暗暗思忖,“好美,只是……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她一边欣赏,一边继续向前翻,倒数第二面也书写得密密麻麻,写得却是反复涂改的汉字,看得出来这些汉字的运用经过了很认真的考量,居然一个错字也没有。 她细细地辨认着,轻轻地读了出来—— 《格桑花开》作者:仓央嘉措 格桑花开开在彼岸 看上去很美 看得见却摸不着 摸不着亦很美 雪莲花开开在巅崖 我看不见它却能幻想着它 幻想着亦很美 看上去很美 不如幻想着很美 你在我眼前很美 不在我眼前亦很美 相遇很美离别亦美 彼此梦见会更美 我送你一串看不见的脚印 你还我两行摸得着的眼泪 幻想着花开就能幻想着美 幻想着花开才知花真的盛开 忘掉了你离去的阴影 忘不掉的却是你来临的光辉 花啊想开就开 不想开又怎能不开 你啊明明不想离开却终究离开 因为不离开比离开更苦累 我亦如是 忍住不看你 却忍不住想你 想你比看你更沉醉 何处飘来的幽香? 不容拒绝地沁入我的心肺 这是一首情诗,虚实结合,情景相融,情感真挚,深情款款,语言凄美,引人入胜,洛不竟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 她的声音有种独特而磁性的美,在她的吟诵中,诗意似乎更哀婉而动人,唯美到窒息。 洛不从前没有接触过少数民族文化,没有听说过作者仓央嘉措,自然也没有听过这首《格桑花开》,不知这首诗的渊源和典故,却情不自禁地喜爱上了这首诗。 “不知这首情诗为谁所著,也不知昙凹为谁而译?”洛不正暗暗感叹,却听见有人在鼓掌,抬起头来,原来昙凹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面前,他微笑着望着她,眼睛中却含着闪闪的泪…… 第一百六十四章《兰赞篇》之又至月朔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只听他惊喜地说道,“洛老师,这首诗被您朗诵得太美了,我都被您感动得哭了!” 他不知,此时此刻含泪微笑的自己,在从未攀登过雪域高原的洛不眼中,既像那开满美丽格桑花的彼岸,又像那傲立圣洁雪莲花的巅崖,将人诱惑到心颤,却遥不可及,教人望而兴叹。 “洛老师,这首诗是我国藏族第六世Danai、也是最受藏族人民喜爱的伟大民歌诗人仓央嘉措的作品之一。”昙凹喃喃说道—— “我的家乡有很多藏族同胞,我从小就喜欢他们的文化。我的汉语发音不太准确,若是由我来朗诵,就会破坏这首诗的意境。可是在您的朗诵中,我好像亲眼见到了格桑花含着露珠在晨光里绽放,也亲眼见到了雪莲花披着冰雪在巅崖傲立……” 昙凹很兴奋,说了很多。洛不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的温柔腔调,喜欢他的纯净微笑,喜欢他所喜爱的一切。 她静静凝视着面前兴致盎然叙说的昙凹,一时间竟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置身神秘而圣洁的高原,沐浴在明媚和煦的阳光中,一阵扑面而来的清新之风沁入心肺。 当昙凹察觉到洛不迷离的眼神时,心中突然一阵悸动,原本喋喋不矣说话的他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呆呆地望着她…… 当洛不亦察觉异样,连忙收回目光,轻声问道,“昙凹老师,这位诗人有什么故事吗?当我读他的这首诗,能够感受到他的深情与无奈。” “有。”昙凹从愣怔中醒来,舌头莫名变得生硬,“诗、诗人……” 捋了半晌舌头,昙凹摸了摸面前的玉佩,沉默片刻,方才缓缓为洛不解说了作者仓央嘉措的传奇故事。 洛不对神秘的藏族文化从未涉猎,为了让思维跟上昙凹的节奏,她屏息凝神,听得极其认真。 这是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爱情故事…… “当年,五世Danai圆寂时,他的弟子在民间已经找到转世灵童——仓央,但却隐瞒真相,直到康熙帝龙颜大怒,第六世Danai——仓央才被迎回拉萨。 只是,此时仓央已以农奴之子身份在民间生活14年,有了一位相依想爱的姑娘。身份突然转变,仓央被禁女色,让对自由与爱情充满向往的他既苦闷又叛逆。 他常常在夜晚偷溜出宫幽会心上人,并写了很多脍炙人口的情诗,如‘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可是终于有一天,因一时疏忽,他的心上人被人发现,并被残忍杀害……” 听到如此悲惨的爱情结局,洛不眼眶之中一片晶莹。 兰赞昙凹一直以为洛不是个大大咧咧坚强率性的女汉子,讲完故事才发现她泪眼婆娑,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难怪读到这首诗会这么感触,谢谢兰赞老师为我耐心讲解。”洛不黑白分明的眼睛因点点泪花显得更加灵动秀美。 她原本大伤元气,为了不让昙凹看出破绽一直强撑着,此时因为六世Danai的凄美爱情故事黯然神伤,不免心力交瘁,面色惨白如纸。 她看了看会议室上的钟,说道,“不早了,军训快开始了,下次兰赞老师一定要帮我细细讲解!”说着,她将笔记本递还给昙凹,匆匆离去。 “……你好狠毒!!……可还尚在?恩恩可还好?……可怜我的紫檀和墨弦,为什么不能多给些时间?……人生苦短,谁也料不到意外和明天谁也来到,可怜我的紫檀和墨弦……” 那个女人的声音,在洛不耳畔神经质一般,絮叨了整整一夜,严重影响了洛不的重伤疗愈,洛不辗转反复,彻夜失眠,及至清晨,仍觉得伤口隐隐作痛。 洛不讨厌每月之朔。不巧的是到军训基地的第二天,便是八月初一。一大早,洛不便头昏脑涨,不想起床。 兰赞昙凹五点多便来到了食堂,事实上他并没什么胃口,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吃了两口面,便有意无意地盯着食堂的大门。自从把洛不弄哭后,他就一直没见过她。从小到大,昙凹还从来没有弄哭过女孩子,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碗里的面还剩很多,而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军训期间,每天早晨七点所有师生在训练场上集合,军训总指挥长作简短训诫后,由教官和跟班老师将学生带到划定区域军训。 昙凹被分到了18级中文院系二班,配合教官严志刚和班主任王志开展管理工作。18级中文院系二班的教官严志刚脸长得胖乎乎的,眼睛却炯炯有神,他头戴军帽,身穿迷彩服,脚穿运动鞋,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 他管理学生极为严厉,军训时的眼神杀会让动作不规范的孩子们胆战心惊。为此,王志和昙凹跟班管理工作开展得非常轻松。此时,严教官正昂首挺胸站在学生们身边,在他的带领下,学生们站得笔直规范,鸦雀无声。 昙凹记得洛不被分到了18级医学院系医研一班,那个班级似乎在训练场的东北角,身处西南角的他时不时地望向那个方向。 18级医学院系医研一班的跟班老师是闾丘青玄,这位又高又帅自带闪光灯的老师在人海中轻易便能掀起一些波澜,所以昙凹轻易地便找到了这个班,也终于找到了那个让自己牵挂的身影。 不知道她的心情好些了没?也不知道她的脸色好些了没?离得太远,迎着晨光的昙凹只能模糊地看见她的背影。 “不舒服就回寝室休息吧。”闾丘的眼睛明亮如洗,似乎能洞察一切,没有侧目便觉察到了洛不的无精打采,压低了嗓子对洛不说道。 “嗯”,一向坚强的洛不也察觉到了今日的状态不同于从前,身体摇摇欲坠,眼前天旋地转,若不是用了全部的气力来坚持,只怕早已晕倒在地。她脸色惨白的目视着前方,轻声回道,“等总指挥长训诫完了,我就回寝室。” 大约一刻钟的样子,总指挥长的训诫终于结束了,教官们吹着口哨带着各自的班级离开。于是,洛不开始踉踉跄跄地往寝室走去……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紧张而喧闹的训练场终于变得越来越安静。 在寝室床上浑浑噩噩躺了一天的洛不感觉自己更虚弱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自洛不来到金谷县,那个神经质一般的女人,便在洛不耳畔絮絮叨叨个不停。 洛不本就重伤未愈,加上月朔之劫,神经极度虚弱。这女人的念叨不疑令洛不雪上加霜。 “婼合——”冥冥中,洛不似乎在神经质女人的念叨中,听到了婼离儿的呼唤。 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若不是昨日婼离儿用“血祭”伤了自己,今天这个日子,婼离、浮若之、浮若间会比自己更虚弱,他们会寻一个安全而隐秘的地方休养,这是几亿年来妖的体质所决定的,哪怕自己是一个在世上已修练千年的女妖,哪怕自己是妖界法力第一的公主。 “婼合——” 可是婼离儿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洛不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睑,换作一身杏黄色衫裙的婼离儿若隐若现在眼前。 “婼离儿?!”洛不有些吃惊婼离的出现,更惊讶于她的神采奕奕。 “咯咯咯”见到洛不终于清醒了些,婼离儿得意地笑了起来,“天生无限法力的妖神,也不过如此嘛!”她冷嘲热讽道。 “看来你将自己完完全全地献给了邪魈。”洛不有些心酸,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一千年前…… 痛不欲生的婼合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传说中属于黑夜的邪魈,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她看不清邪魈到底是什么模样。 只看见两团鬼火幽幽地在空中盘旋,一团墨绿,一团褚红,色调都是那么深沉,闪着莹莹的微光,若不是它们间或眨一眨,婼合都分辨不出那是邪魈的眼睛。 或许她的身体就是一种宛若黑夜的没有形状的存在,将每一个闯入夜幕的外来者鲸吞入身体,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吸声无处不在,她那不怀好意的笑声更是瘆人。 “法力无边的邪魈,求您帮帮我吧!”洛不不顾一切来到这里,虔诚乞求。 黑暗中,邪魈贪婪地吮吸着她灵魂的气息,“啧啧,我邪魈帮人办事,必须以对方的灵魂为代价,妖神,你可考虑清楚了。” …… 邪魈的话依稀在耳边,洛不深知每一个人为了心中的愿望会不惜一切代价,一如从前的自己,只是自己真的值得婼离儿付出如此天大的代价吗? 她苦笑一声,轻叹道,“只怕后果会是你不能承受的痛。” 听闻此言,婼离儿笑得更开心了。 笑过之后,她咬牙切齿说道,“与你活着相比,那些痛算得了什么!我恨为什么有天生神力的人是你,我恨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杀不了你!” 突然,她又咯咯笑了起来,“不过,那些都已经成为了历史……” 第一百六十五章《兰赞篇》之意乱情迷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我已经从邪魈手里找到了真正杀死你的方法!” 直到此时,洛不才看见婼离儿手中溢着墨色戾气的药瓶,难怪自己一直都听见屋子里里外外似乎有冤魂的哭泣,看来并非是自己精神错乱,而是来自这邪恶的毒药。 “我等了一千年,终于等到了今天,”婼离儿特别兴奋,“你放心,我会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你那情郎,我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头,可是……”她的笑容又开始变得阴森邪恶。 “我得感谢你的情郎,是他让我有机会用血祭刺入你的身体。别小瞧这血祭,它之所以称之为血祭,是因为它遇血即能化为无形,逆血而上,攻进五脏,捣入六腑,逼其不出,解它不了,直至被伤者生命终结。虽然你天生拥有自愈神力,生生不灭,但遇到它亦会元气大伤,神力受阻!” 婼离儿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毒药瓶,兴奋地说道,“而我药瓶中盛着的是世上成百上千为情所困的怨魂血泪,你这生来被剥了情魂爱魄的怪物,在我们妖精最虚弱的时刻,兼加血祭助功,任你如何法力无边,亦绝对无法抵挡这药水的侵蚀。我活了一千多年才明白,原来天生法力无穷的女人的死穴竟在这里,哈哈哈哈”她笑得花枝乱颤,极其放肆。 “难道母后没有告诉她,情魂爱魄已经……”洛不暗思道,轻叹一声,“可是,就算你杀了我,你也没命一统妖界,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闻言,婼离儿的脸色变得铁青,恨恨说道,“只要你死,我在所不惜!” 心理扭曲千年,婼离儿已经有些变态,只听她淫笑道,“虽然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但看在你是我姐姐的份上,我会让你死得……欲仙欲醉!” 她再次轻晃手中药瓶,不急不徐说道,“这药水能让你忍不住想与他翻云覆雨,只是云雨之后,他会与你一同享受百毒入侵万虫蚀骨滋味,或许这就是痴男怨女追求的‘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的境界吧,哈哈哈哈……” 说着,婼离将药塞入洛不口中,顿时洛不感到一股热流自喉头缓缓向全身蔓延。 婼离接着笑道,“你放心,我已经给他送去口信,可惜我急着回妖界复命,恕不奉陪了!”话还未落音,她便飘然而逝,只留下一阵跋扈飞扬的笑声在屋子里久久不散…… 没多久,洛不便听见楼梯上传来轻轻脚步声,那步子迈得有些急,而那温柔呼吸是那么熟悉。 “昙凹!”婼离竟真的将他引了过来,一想到兰赞昙凹,洛不立刻感觉到身上有股邪恶热流着了魔似的开始重点攻击着中枢神经和敏感部位。 她心中一惊,一边用尽全身意志抵抗来自身体里的邪恶,一边挣扎着爬起来将寝室门锁得严严实实,做完这一切,她已虚脱到极致,背靠着门缓缓坐下。 “咚咚——”敲门声轻轻响起,因刚刚爬上八楼,门外那呼吸显得略有些急促。 而这急促的呼吸在药物的催化下,通过洛不的耳朵捕捉到时已变得更加热烈且You人,以致在洛不眼前幻化出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温暖XiongTang,以及由下而上——迷人的Suo骨、凸起的喉结,还有脖颈与下颌间完美的曲线…… 那淡淡的略带野性的神秘气息,此时在药物催化中变得空前浓郁,而最让洛不饥渴难耐的是那泛着莹莹光泽温柔且倔强的唇,它是那么勾魂摄魄,多少次令她情不自禁产生想轻咬的冲动,甚至不止一次幻想如何温柔将舌滑入他口中,侵略每一寸领域,吮吸每一丝甜津—— 说到底,洛不毕竟是一只成熟千年妖,痴等千年,终于重逢令自己怦然心动的月魄,难免会产生干柴烈火的冲动。只是此世昙凹太年轻太稚嫩,害怕吓坏他,只好一次次强忍着欲望。 然而,此时此刻,体内的邪恶在幻化中如熊熊烈火疯狂肆虐,洛不拼命吞咽唾沫,竭尽全力屏蔽一切声音和臆想,只是她越抑制身体便越煎熬,意识便越模糊,她好害怕自己会在不清醒中对昙凹做出可怕的事情,可是此时此刻,虚弱到极致的自己没有一丝法力引导昙凹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昙凹,求求你,快离开!……”她心中默默祈祷。 “洛老师!”昙凹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洛不全身滚烫如火,豆大的汗如雨后春笋不停冒出,她拼命捂住耳朵,心中默默祈祷:“快离开吧,昙凹!” 全身滚滚烈焰炙烤不熄。 火烧火燎中,竟似乎生出无数虫蚁拼命撕咬,疼痛难忍。不知是庆幸还是不幸,若是常人,只怕几分钟也撑不过去。可她是一只不同寻常的妖,一只亿万年亦难觅的妖神。 纵然如此,此时亦不免感叹,看来还是自己太低估了邪魈,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的确抵挡不住血祭加情毒的双重迫击。 眼看被药物催化的洛不就要控制不住开门欲望,她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肘。洁白而锋利的牙齿深陷白晰的肌肤,殷红的血滴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滚落。 门外的昙凹不知道自己正置身于一种怎样危险的境地,他不知道自己平缓而均匀的呼吸是如何将身体里的热量和蒸气一点不漏地输送到洛不的幻境。他又敲了敲门,唤了两声,还是无人作答,不由愣怔门外,不知该走,还是该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在昙凹最终决定离去的刹那,突然门“嘎吱”一声开了。昙凹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便被拉进了屋内,只听见房门在背后“啪”的关上…… 就当他受到惊吓欲叫时,整个人已被扑压至刚关闭的门板上,微张的嘴唇被一种香甜软物又轻又“狠”咬住。 他惊慌失措睁大眼睛,只看见眼前一弯浓密的睫毛。 “洛不——”认出眼前之人,昙凹心霎时跳动剧烈,越想挣脱扑压,那柔若无骨的身体便粘合地更紧贴更缠绵。 终于一只蜜滑狂野的舌不容抗拒地侵入他的唇齿,贪婪地吮吸他的汁津,令他脑中嗡声一片,空空白白,不由自主闭上双眼,开始回应她的缠绵…… 有了他的回应,她的身体进入一种更放松的状态,不再像之前缠绕得昙凹透不过气来。渐渐,她的双手从他的颈后轻柔划至胸前,湿吻自唇齿间移至他的耳后。 当耳垂被轻咬的瞬间,他只觉得全身燥热,昂起头来感受她温柔的撩拨,正在此时,他听见她在耳边轻轻呼唤了一个名字,声音太轻,以致听不清,正要应答,却听她又唤了一声,“月魄——” “月魄?!” 这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洛不呼唤的另有其人! 昙凹感觉从头到脚被泼一盆冰水,一下子清醒过来。 “月魄是谁?”他将洛不从自己耳边推开,温柔抓扶她的双肩,一脸迷茫地问。 原本深陷药物作用意乱情迷的洛不被昙凹一推,愣怔半晌,渐渐清醒。面对眼前一幕大惊失色,双颊通红地对着昙凹幽幽吹了口气,昙凹便失去了意识…… “我、我居然……”洛不不敢置信将他揽在怀中,自与他亲吻之后,身上的痛苦开始舒缓,整个人轻松几分,头脑亦清醒些许,“这药水真的让人……” 仍很虚弱的洛不将昏迷的昙凹放下,焦急地上下左右反复检查好几遍,直到确认怀中之人脉动平稳,呼吸均匀…… “呼、吸……”也不知是不是药性还在,一想到呼吸,洛不的心跳再次加快,脸亦更红。 失去意识的昙凹头向后仰着,看得她的心怦怦乱跳。耳赤面红的她连忙将视线从昙凹身上移开,可是余光扫过他那脖颈与下颌间的曲线,那曲线是那么完美而魔性,诱惑着她情不自禁望过去,缓缓将他仰着的头送回自己怀里。 怀中,这张清秀而迷人的脸,每每看见,都会令她心动不矣。而此时此刻,相隔咫尺,更是将她的心魄都摄去。 她仿佛一个正在做坏事的小贼,强按住战战兢兢却紧张激动的心,偷偷端详他沉睡的脸—— 他的头发那么丝滑,眉眼那么温柔,鼻子那么秀挺,而嘴唇……最是魅惑,色泽如樱,形韵如罂,诱人心智,曳人心旌。 洛不痴痴地望着,不知不觉、不知不觉竟缓缓将唇送上,正欲轻触,突然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恶作剧似的大作,吓得她一激灵…… 梦中,昙凹正跌下悬崖,心中满是恐慌,奈何眼睛仿佛被强力胶粘过一样,怎么也睁不开,好在悬崖底有绵软物什,令他化险为夷。 迷迷糊糊的他正欲接着睡,突然手机铃声响个不停,惊得他一翻身,头被木板之类的硬物撞了一下,“唉哟”一声清醒过来。 “奇怪,我不是在等洛老师吗,怎么在自己寝室门前睡着了?”正想着,突然觉得口中有缕异香,不禁用手指去碰触自己的唇,还来不及细思,手机便又响了起来,他连忙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听见昙凹接通电话,尖着耳朵贴在寝室门后的洛不七上八下的心才恢复平静…… 第一百六十六章《兰赞篇》之一切皆抛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原本已很虚弱的她经过此番折腾,虚汗直冒,精疲力竭,蔫蔫的顺着门板瘫了下去。 正打算就这么趴会儿,恢复点体力再爬回床上,岂料没一会儿昙凹的脚步声又响起,心虚的她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高度紧张地再次尖着耳朵倚贴着寝室门。 突然,敲门声再次响起,惊得她险点跌倒。 洛不屏息凝神,大气亦不敢吐,好在没多久昙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吊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超级虚脱地瘫软在地。 第二天清晨醒来,洛不的精气神已经恢复了一些。 “得迅速想办法将血祭解决掉。”这么想着,洛不早早爬起床,洗漱完毕,因害怕遇见昙凹,一直到操场响起晨练的哨声,才慢吞吞趟下楼去。 可是晨练才展开了一小会儿,老师们便被紧急通知到会议室开会。 接到通知的洛不头皮有些发怵,她低着头走进会议室,在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没多久,老师们便济济一堂了。 很快,敏感的洛不便发现不对劲,虽然自己用双手撑着额头假寐,但她的耳朵已经习惯像雷达一样去搜索昙凹的声音。 素来积极的昙凹总会早早到达会议室,热情的对每一位遇见的人打招呼,他那带着磁性的温柔嗓音极易在洛不雷达搜索中暴露方位。 可是今天洛不确信自己没有搜索到,她试着从指缝中寻觅,亦没有寻到他的身影。 眼看会议就要开始了,昙凹依然没有到场。 “应该不会有危险,”洛不自我安慰,“若是有危险发生,我会感应到灵犀之血的警示。” 洛不闭上眼,运用灵力去感应“灵犀之血”,意外发现“灵犀之血”置于昙凹寝室,“他生病了吗?为什么现在还在寝室?” 正想着,会议已经开始了。会上,总指挥长开门见山地宣布了一个消息—— “兰赞老师和两名学生昨夜上了基地后面的巫家山,一夜未归!” “兰赞老师上山前曾给教官打过电话,说中文系18级新闻班有两名学生登上山项后迷路,其中一名学生名叫李子奇,但当教官组织人寻到山顶,一个人也没找到。” “与昙凹老师同寝室的任子楚老师已证实兰赞老师一夜未归,根据我们目前的调查,中文系18级新闻班没有离校人员,也没有名叫李子奇的学生,国际系的帅英俊和黑可爱倒是不见影踪。” “我们已报案,24小时内若还找不到兰赞老师和两名学生,警察便将参与进来,现在,我们要组织专班搜查巫家山……” 什么?!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炸得洛不脑袋中“嗡”的一片空白,待旁座的李玉梅老师寻声望去时,身边早已空空如也。 “我身边刚才分明坐了一个人啊,是我记错了吗?”李玉梅老师怔怔地望着身边的空座一头雾水。 而洛不已瞬间时空转移至昙凹的寝室。 昙凹换下的衣服还搭在沙发上,洛不认出那便是昨晚见到昙凹时,他正穿着的衣服,隐藏在衣服下的“灵犀之血”感应到洛不,一闪一闪发着红光。 “昙凹,你怎么可以将‘灵犀之血’摘下?”洛不脸色霎时煞白,惊慌地拿起“灵犀之血”,瞬间转移至基地巫家山山顶。 置身山顶之上的洛不,将双手置于耳畔,闭上眼睛,屏息凝神,运用灵力去倾听昙凹的声音,无奈半个时辰过去,滤尽喧嚣,一无所获。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万千忧虑堆积于心,当洛不睁开双眼的刹那,赤色妖戾之气满溢。她升腾至空中,开始吸取生物的灵力信息,霎时,天地之间,点点灵力如满天繁星朝着基地后山山顶汇聚…… 最先发现异像的是一个在巫家山上玩耍的五六岁孩子,“妈妈,快看我,我是天使,闪闪发光呢!” 孩子的妈妈回过头来,不仅发现孩子身上飘散出两三粒闪闪发光的星点,满山遍野都在飘散闪闪发光的星点,一时惊呆。 “天啊,你的身体有星星在飞!”基地训练场上,一个学生不可思议对另一个学生说道。 “你也是啊”另一个学生也同样的不可思议。 “大家都是啊!” “我们是不是在做梦?” “我们羽化成仙了吗?” …… 一时间,整个基地训练场都沸腾了。 一辆刚进入金谷县的电视台采访直通车敏感的发现了金谷县的异像,从事新闻工作十年的电视台的摄影师立刻将镜头对准了这灵异的现象…… 洛小健发现异像,惊得脸色都变了,趁大家不注意,瞬间移至星点汇聚之处。 “公主,您不能这样,这里不是妖界,这里的生物失去灵力会死的!”洛小健焦急地想制止洛不。 “不会。” 不知何时,浮若之也出现洛不身边,一肩顺柔长发无风自动,“公主只在每样生物中拈取微乎其微的灵力信息,对它们并不会有性命威胁。” “但这样做极易暴露自己!”洛小健眼中满是担忧,“人类,远比我们想象得强大……” 正说着,洛不睁开双眼,眼中血光大盛,惊得洛小健连声相劝,“求求您,公主,您不能这样寻找他,若是被人类发现,您会置身险境之中……” 却见洛不冲着林荫深处问道,“你是何人?既然来了,就不必藏着。” 现场居然有人!这个消息令浮若间十分震惊,以他的修行,不可能身边出现了人类而不得知,他望了望四周,除了感受到山林密布的阴气,并没有察觉到人类的气息。 “如果你们是在找人,也许我能够给你们帮助。”林荫深处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又尖又细,甚至有些阴阳怪气,听得洛小健浑身不舒服。 闻声,洛不暗暗惊叹,“原来在我耳边不停絮叨的人就是她!” 寻声望去,只见野藤缠绕、杂树丛生的山林暗影里,隐约立着一个人影。那人影幽幽说道,“昨晚,我曾在山中见过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他遇到了危险,现在命悬一线。” 洛小健深知此话对洛不杀伤力极大,急忙回头去看她,哪里还有人影?连天地间的异像也随着她的失踪而弥渐消散。 正惊异,却听洛不的声音已在幽林中响起,“那男人现在何处?” 浮若间连忙紧跟过去,尚未站稳,眼前一幕已令他毛发倒立。只见洛不对面站着一个异常恐怖的血人—— 任谁一眼便可看出,那是一个在车祸中惨死的女鬼。 【一大段女鬼惨状描写因涉及……忍痛割舍】 女鬼岌岌可危立于阴影里,身体零碎得似乎随时都有坍塌危险。面对这么一个看上去腥气薰天的女鬼,浮若间胃中顿觉翻江搅海。 洛不却面不改色扶住女鬼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盯着女鬼的眼睛,问道,“他在哪?” 那女鬼残缺的脑袋上只剩一只左眼,眼珠上淌着血污,任洛不如何屏息凝神,也只能望着厚厚的血污兴叹,那里看不到女鬼的心思。 昙凹现在何处?是死是活?根本无从知晓。 “我必须找到他!”洛不急切地对女鬼说道。 女鬼静静立着,犹豫片刻,才轻声说道,“我可以带你去,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浮若间几乎与洛不异口同声问道。虽然问的是同一句话,两个人的心态却截然不同:一个非常恼怒,一个迫不及待。 女鬼显然没有受到浮若间影响,她目不斜视面对洛不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洛不亦直视着女鬼的眼睛,坚定回答,“只要你带我找到他,我会尽全力帮你!” 女鬼的声音有些幽怨,“我有几个心愿未了,”她小心翼翼,略带恳求地对洛不说道,“我、想上你的身……” “不可以!!”浮若间未待女鬼将话说完,便大声拒绝。 “可以!但你必须迅速、马上带我找到我要找的人!”几乎在浮若间拒绝的同时,洛不的声音同时响起。 “您不可以答应她!我不能允许您出现任何危险!”浮若间一把抓住洛不的胳膊,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对女鬼说道,“上我的身,我也看得到你!我也可以帮助你!” 但令他绝望的是,女鬼和洛不似乎当他是空气,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谈着话。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出耳反耳?”女鬼无不担忧地问道。 “我向来信守承诺!”洛不的回答斩钉截铁,为了避免女鬼优柔寡断,她快刀斩乱麻地直接“断”了女鬼的胡思乱想,“对你来说,我愿意让你上身,是你唯一的机会,但我要找的人若是失了性命,你便连唯一的机会也没了!” “不可以,公主!您不可以把妖神之体交给一个凡人鬼魂!”浮若间尖叫着,声音因为焦虑而变得嘶哑。 “好吧,我信你!”女鬼此时才开始提高效率,说道,“随我来——” 她带着洛不飞奔至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崖,纵身跃下,洛不紧紧追随着她,一步不落。 浮若间望着公主的背影,责怪在一边保持沉默的浮若之,“公主如此不理智,你为什么不劝劝她啊!” 浮若之却凄然笑了,徐徐说道,“你跟了公主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她的理智,一旦遇上那个人,便一切皆抛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兰赞篇》之昙凹的梦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这个答案,令浮若间既抓狂又无奈,他想歇斯底里发泄让自己快疯掉的杂乱情绪,又担心被人类发现,只好憋在心里,任自己疯子一样上窜下跳地追随洛不而去。 而望着浮若间躁动的身影,浮若之笑叹,“若间,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一旦遇上涉及公主安危的事情,你的冷静也全丢下了。” 说完这一句,他脸上的微笑突然黯淡下来,只听他幽幽叹了口气,揶揄自嘲道,“至少他们都比你好……” 恍恍惚惚中,昏迷的兰赞昙凹依稀记得自己正在洛不寝室门前等她,却不知为何在自己寝室门前睡着了,被手机铃声吵醒后,他接通手机,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手机那边响起了一个陌生男孩嘻皮笑脸的声音,“兰赞老师好!嘻嘻,我是中文系18级新闻班的学生李子奇。” “李同学,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昙凹不记得中文系18级新闻班有个名叫李子奇的学生,他纳闷地问道。 “兰赞老师,这两天我们将在基地的后山上实训,我们想去后山上先看看,可是基地规定没有老师陪着就不能出基地,嘻嘻,我们知道您最好说话,请您陪我们去看看吧。我们现在已经在基地后门等您了,您一定要来啊!”话刚说话,电话便挂了。 打电话的这个男生有些泼皮,似乎拿定主意不容昙凹推迟。 这个电话让昙凹有点懵,但他还是站起身来,看了看被自己睡得皱巴巴的衣服,回到寝室换了一件上衣。衣服换得有些仓促,以致脖子上的翡翠吊坠与衣服一齐脱了下来,他亦没有发现。 关上门,昙凹敲了敲洛不的寝室门,见依旧无人回应,自言自语道,“奇怪,洛老师明明说有事找我,为什么又不在呢?”揣着这个疑问,昙凹转身向基地后门走去。 然而,基地后门空空如也。 昙凹怔怔地望了望后门,心想,也许李同学打消了爬山的念头,回寝室了吧,正欲离去,手机又响了起来。 “你好!”昙凹接通了电话。 “嘻嘻,兰赞老师,我们刚才趁后门大爷不注意,偷偷溜到后山入口处了,您快来啊。”电话里又响起了李子奇的声音,但这男生很没礼貌,不待昙凹回答,又挂了电话。 昙凹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的“滴滴”声,十分无语。他摇了摇头,一边给教官打了个电话,报告了一下情况,一边转身踏出校门,向后山走去。 然而当他后山入口处依旧空空如也。 “李同学!李同学!”昙凹唤了两声,突然感觉背后有声音,正欲回头,一记重拳猛击在他的脸上,他来不及哼一声,眼前一黑…… “昙凹——” 就在昙凹感觉到生命犹如风中之烛即将熄灭之时,冥冥中似乎听见洛不哭着呼唤他。只是此时此刻,他已奄奄一息,无力睁开眼睛。 只是,这山崖之下,人迹罕至,洛不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一切都是幻觉,看来自己又在做梦了,梦里洛不曾说过,梦境中一切都是按照自己希望的样子在发展…… 突然,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将自己的头抬了起来,接着他感觉到自己靠在一个女人温暖的怀中,在那里他清晰听到一颗心脏正“扑通扑通”剧烈跳动。 “为什么会跳得如此快?”他正思索着,唇已被人启开,一种腥热的液体被人灌入口中,他想吐出,但被人抬高了下巴,那液体便自动地滑过喉咙,流入食管。 做完这一切,一个女人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他闻到一种熟悉的令他倍感温馨安宁的幽香,“洛、洛不……”。 他听见洛不在哭泣,听见她的心在深情地呼唤,“昙凹,求求你,一定要挺过来!求求你,我已经等了你一千年了,不要再离开我……” 女人浑身颤抖着,她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她的心声是那么的悲伤,她的哭泣是那么的无助,无来由地,令他好心痛。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梦啊,为什么他能确定她是在用心呼唤他,而不是用声音,可是一个人心里的话其他的人又怎么可能听见? 而且,她为什么说等了一千年,为什么说不要再离开?昙凹正兀自想着,忽听一个有些熟悉的男生声音响起,“公主,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可是公主答应了我,要让我上身。”另一个女人声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这女人声音极纤细,极幽冷,极怪异。 公主,为什么他们会称她为公主?是泰国公主?日本公主?还是英国的?约旦的?瑞典的…… 昙凹静静躺在这位被他们称之为“公主”的怀里,只听她缓缓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信守承诺!但我必须先确认他安全了,才能让你上身。再给我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里,请让我和他单独呆一会儿。我发誓,若是言而无信,任五雷轰顶!万箭穿心!” “公主,您不可以发毒誓!”那个男生在一旁几乎是惊叫着说道,听得出这个男生非常担心“公主”,以致于他的声音是那么紧张焦虑。 是啊,为什么要发这么毒的誓言?昙凹忍不住为公主担心。 她的音量不大,但吐出的每个字,铿锵有力,字字千钧,那种潜藏的霸气,令昙凹情不自禁联想起火车上梦中女人的声音,他记得那时候梦中女人也是如此低调地说了一句霸气冲天的话…… 等等,为什么火车上梦中女人的声音会与洛不的声音如此相似?吕神描绘的那个女人已确认不是洛不啊…… 这一切都是幻觉,都是梦,是一个又一个自己编织出来的千奇百怪的梦。 “好吧,我相信你!”良久,那个怪异女人的声音才幽幽响起,她似乎被山风吹走了一般,声音愈来愈远,“两个时辰后,我会如约而来。” “若之、若间,你们也先退下吧。”公主吩咐道。 “是!”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先行响起。 “公主……”男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再接下来,梦境便更诡异了,昙凹感觉一片炫目的白光大泛,那一瞬间,山崖下阴冷的空气、山林间幽凄的风声、山岩上渗人的“嘀嗒”,似乎消失了。 在公主温暖的怀抱里,那被山泉浸湿的衣服轻易便干透,冰凉的身子也逐渐暖和,这种舒爽而神奇的感觉让昙凹昏昏睡去…… 见昙凹气息渐渐平复,洛不方从怀中取出凝着灵犀之血的翡翠玉佩,将玉佩绳索缩至无法取下的长度,小心系在昙凹脖颈上,打了个无法解开的结。 纵是如此,她依然放心不下,又在绳索上施了个永远无法剪断、无法摘下的法术。 突然,沉睡中的昙凹额头开始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眉头微蹙,看上去有些吃力。 “做恶梦了吗?”一直紧张凝视着他的洛不,施了个法术,进入他梦境。 梦中,昙凹正在拼命奔跑。他大汗淋漓,全身湿透,穿过一个个车水马龙的城市,路过一处处炊烟袅袅的村落,跨过一座座巍峨险峻的大山,趟过一条条宽阔汹涌的河流…… 无论身边繁华喧闹还是宁静淡泊,无论环境美似天堂还是险若地狱,他都无瑕顾及,纵是喘着粗气,他亦脚不停息。 洛不想喊住他,可是他紧咬着唇,目光坚毅,脚步坚定,似乎朝着某个预定的目标,争分夺秒前进。 洛不不忍心打扰他,只好远远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乘风破浪,披荆斩棘,赴汤蹈火,奋勇向前…… 渐渐的,洛不感觉到昙凹开始体力不支,行动虽然迟缓了些,但他的目光依然那么坚毅,脚步依然那么坚定,脸上甚至出现一丝笑意。 洛不望了望四周,才发现,自己早已离开中原,踏上一片美丽而神秘的土地,这里美得似乎不再像人间,神秘得宛若走进了神话—— 天空碧得纯粹,阳光灿烂圣洁,不见一缕杂云;山林不施粉黛,风光天然滟潋,风情更是万种;湖泊温润如玉,湛蓝宛若天宇,细腻好似绸帛;原野牛羊成群,牧歌宛转悠扬,马蹄此起彼伏…… 其中最清脆、最悦耳、最引人入胜的,是一位姑娘的牧歌,那歌词朗朗上口,每句句末似乎都带着“次仁拉索”。 当歌声愈来愈近,洛不细细听来,依稀听见两句歌词似乎是“你我情投意合次仁拉索”“我的心上人次仁拉索”…… 再望望远处山坡,视线中渐渐出现一匹红若烈火的骏马,正安静啃食鲜美青草,在马背之上,一位姑娘如百灵鸟一般快乐地歌唱。 洛不视力极好,一眼便看到了她的模样—— 自踏上神秘高原,洛不所遇的男男女女皮肤都晒得黝黑,但这位姑娘天生丽质,与众不同,皮肤如雪白晰,细眉如柳清秀,杏眼流芳溢彩,瑶鼻玉瓶轻倚,红唇如花娇艳,精致的五官将一张鹅蛋脸庞点缀得十分明艳动人。 她梳着一头细密小辫,精心挽于脑后,汇成一条精美的空气灵动辫,秀气的耳垂上挂着长长的红福玛瑙,既古典又时尚。身着改良金色小褂,红白相间的莲花对扣十分精巧, …… 第一百六十八章《兰赞篇》之珂莲姑娘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松松垮垮外套一件银白底绣朵朵红花的大袍,如此俗艳的用色,如此大胆地撞色,气质极其出众的她居然穿得格外雅致与美艳,完美颠覆了常人皆以为的雅致美艳不可兼容论,如神女现世,闪闪发光,引人侧目。 “西西!”精疲力尽的兰赞昙凹终于看到了这位姑娘,他大声呼唤着。 “昙凹!”姑娘听见呼唤停止歌唱,待发现昙凹的身影,惊喜地驾着马冲下山来,宛若一只翩翩飞舞的美丽蝴蝶。 昙凹看起来体力殆尽,那一声呼唤似乎用尽了他所有余力,他踉踉跄跄向前走了一步,就在西西即将奔至他面前时,晃了晃身体,疲惫地倒了下去。 “昙凹——”洛不的心提到了嗓子口,她好想冲上去扶他,可是西西已经抱住了他。 就在昙凹被女人抱住的刹那,洛不脑中“嗡”的一声,怔怔地忘了如何呼吸,良久才感觉到心隐隐作痛,愈来愈痛。 难怪看到这位姑娘的第一眼,便觉得好生面熟,细细想来,原来在昙凹的梦中、在昙凹的手机里,都曾见过她的倩影,昙凹从来都没有掩饰过自己对她的爱慕与羞涩,只是自己眼中只有昙凹,对其它的一切视而不见…… 原来你历经千辛万苦、赴汤蹈火,是为了来见她! 一种巨大的惆怅与失落在洛不心中油然而生,疯狂膨胀,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虽然一直都有心里准备,但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仍觉得天崩地裂,雷电轰鸣,心中无限绝望。 原来今生今世,你眼中、手中、心中只有她一人…… 头重脚轻的洛不踉跄转身,背后是恋人重逢的浪漫春夏,身前是万物萧杀的凄苦秋冬,自己则处在那水火不容的分界线上,万劫不复。 一时间,泪水不受控制,由簌簌而下,到洪水决堤,脑海里响起千年前的少年微笑问的“什么‘三中一人’?”,还有那句血泪绝誓,“这一世,是我先负你,我允你之前的誓言都不作数,我允你此生爱上别人。” 那时那刻,虽字字滴血,却万分真心,原来兑现时,仍如五雷轰顶,仍似万箭穿心。 心负重创的洛不没有胆量去聆听恋人的温柔呓语,艰难地施了个法术,狼狈逃逸。 出梦境时,洛不没留意脚下,重重跌倒。 “原来真如女鬼所说,这世间,情字根本经不起任何考验……”泪眼迷离的她凄凄暗思。 听到动静的浮若间箭一般冲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没什么!”洛不悄悄拭去眼泪,强笑着对浮若间轻声说道,“若间,我还想再一个人呆一会儿,好吗?” 浮若间不放心地望了望洛不憔悴的脸,又四处打量了许久,确认安全,才转身离去。 “心,似乎受伤了啊。”突然,浮若之的声音幽幽响起,待洛不抬眼望时,俊美的浮若之已经坐在了她身边。 洛不怔怔望着浮若之,没有回答。 “何不肯以真面目去见他,这世间还有什么男子可以抵挡得了你的绝世美貌?”浮若之笑着。 洛不依然没有回答。 “你不说,我亦知晓。”浮若之突然嗤嗤笑了,“他此生是凡人,必经不起妖孽媚惑。你藏匿美貌,宁可一颗心被他伤得千疮百孔,也要护他一世平安与快乐。” 被浮若之说中心事,洛不伸出纤细如玉的手,轻轻抚了抚昙凹额头。 突然,沉睡中的昙凹不知梦到什么,摸索着将她的手紧紧抓住,送至自己胸前,梦呓般轻轻呼唤了一个名字—— “西西……” 这一声轻唤,令洛不面色惨白,魂魄皆失…… “看来兰赞昙凹已经脱离了危险,我去请那女鬼过来”,浮若之微微笑道,不待洛不说话,他转身离去。 女鬼的森森白骨就在昙凹不远处,那白骨七零八落散在阴暗的山崖下,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惨淡莹光。洛不怔怔地望着那阴森恐怖的白骨,对女鬼幽幽说道,“若我们唤来警察,你的尸身将曝之于众,不知你……” “我愿意!”洛不的话尚未问完,女鬼的回答已掷地有声。 只听她幽怨叹了口气,悲戚说道,“自我在这山中惨死,已有二十年,却无人发现。这二十年里,我曾无数次尝试回家,可每一次,只要一出这山林,魂魄便撕扯欲裂,我根本出不了这山林。我也尝试过上登山人的身,可是鬼魂根本无法触及人类。登山人中没一个能看见我的,我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她望着洛不,语气是那么地悲伤而沉重,“我每日每夜最盼望的事情,就是有人发现我在这里不明不白死去!”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流落到此地?”浮若间警惕地问道。 “我姓郑,名珂莲,生于1972年3月,本地人氏。我原本是一名编辑,一次夜班后回家,遭遇车祸,丧心病狂的车主怕坐牢赔钱,一不做二不休,将我碾轧至死,并弃于此处,一转眼二十年过去,竟无人发现……” 提起伤心的往事,女鬼珂莲开始小声地抽泣,“我希望能我见见我的家人。我那襁褓之中的女儿也不知现在什么模样,我那白发苍苍的父母也不知是否尚在人世……” “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洛不满脸同情,“但能够驾御我这具身体的灵魂,必须能吃得非常人之苦,不知你能否吃得?” “你们见我这模样便知,我曾经历过多么痛苦的过去。”珂莲的语气十分凄凉。 听闻此言,洛不静静地躺在了昙凹的身边,她望了望昏迷的昙凹,默默地闭上了眼,没一会儿,灵魂便出窍了。 珂莲见状,一瘸一崴地走近,朝着洛不的肉身躺下,谁知一上身,便痛苦不堪,惨叫一声,在黑、红、白三色耀眼异光中爬了起来。 “你、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至凶之器和至毒之物?”珂莲惊恐万状地问道。 一席话,将浮若间惊得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什么至凶之器?什么至毒之物?”浮若间此时也顾不上胃中翻江蹈海了,冲到珂莲面前,面对面质问。 “公主、公主身上有至凶之器藏于血脉,至毒之物藏于经脉,时时刻刻承受着蚀骨之痛。” “至凶之器?!”浮若间脑中一道亮光闪过,“难道血祭并没消失,只是藏于血脉之中?” 他忧虑地望着洛不,见洛不没有说话,目光闪躲,便知公主已默认,“那至毒之物又是什么?难道血祭有毒?!”浮若间惊得面色若纸。 “不是血祭有毒,公主是在水中被血祭刺伤,水中无法施毒……”浮若之幽幽地说道。 “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洛不的魂魄直视着浑身仍在战栗的珂莲,接着说道,“我曾提醒过你,能驾御我这具身体的灵魂,必须能吃得非常人之苦,但从你刚才的反应来看,只怕你驾御不了。” “不!我可以的。”出乎意料的,珂莲的话语是那么地坚定,突然她的灵魂变得光彩夺目。 之前,洛不救昙凹心太切,不曾细心留意珂莲的灵魂。加上她灵魂的形象太狰狞恐怖,浮若间与浮若之也选择性地将目光回避,如今受异光的指引,三人目光齐唰唰望去。 只见女鬼血淋淋的手腕之上竟佩戴着一条青丝手链,那手链看上去无什么特别之处,只串着一颗彩色的珠子,只是当珂莲的手碰触到那珠子,黑、白、赤三种色彩齐放异光,将珂莲的灵魂也渲染得光彩夺目。 “这是什么手链,居然可以被人类的灵魂佩戴?”浮若间惊异问道。 洛不惊叹道,“截魂珠!难怪你可以化作孤魂野鬼流连于荒郊野外,原来你有截魂珠护着你的魂魄。” “截魂珠?!”浮若间第一次听说,一头雾水地望着洛不。 “这截魂珠乃是先天帝失去至爱天妃玉淑娘娘后,用自己一千年灵力,将玉淑娘娘魂魄,融入黑龙之眼、赤凤之翎,练就成三色截魂珠,保玉淑娘娘的魂魄永存世间,并以他与玉淑娘娘的青丝各一缕,编织成手链串于腕上,每每相思之时,便催动灵力相见。但自先天帝失踪后,这截魂珠也一并失踪。” 说完这一句,洛不转头对女鬼说道,“未料到珂莲姑娘竟能有如此缘份,获得如此至宝。不知姑娘是如何获得这截魂珠的?”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父母带我拜师时,师傅传予我的。”珂莲虽知此珠的厉害,但似乎第一次听说它的名字。 “据传,戴上此珠的人死去,魂魄可以借助此珠的力量,在尸骨外方圆十里区域再飘游几十年,甚至近百年。珂莲姑娘,你一定要想清楚,若你现在冒然上了我的身,这截魂珠并不能保你不被至凶之器与至毒之物所伤。从你刚才上身的反应来看,你的魂魄在这具肉身上最多只能坚持三至五天。”洛不将上身严重后果坦然告知女鬼。 “珂莲姑娘,上我的身吧,我身上没有至凶之器和至毒之物。”最心急莫过于浮若间,不知何时,他已悄悄将肉身卸于公主肉身之侧,出窍的灵魂焦急地对珂莲说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兰赞篇》之她叫洛不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珂莲迟疑地望了望浮若间,纠结再三,终于决定试一试,她小心翼翼朝着浮若间肉身躺了上去,无奈起身时,肉身纹丝不动。 “为什么会这样?”浮若间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是不是刚才没躺好,珂莲姑娘,你再试试!” 珂莲又试了两次,依然如此。 浮若间焦虑地抱着头,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突然他对浮若之说道,“你也试试!” 浮若之莫可奈何地望着洛不笑了一下,挥一挥手指,肉身便已浮若间肉身边躺下。 怎料,同样的一幕在浮若之肉身上也一遍遍上演,无论珂莲怎么努力,浮若间和浮若之的肉身就是岿然不动。 “谢谢你们关心我、帮助我,”珂莲叹了一口气,“但或许这就是天意,我必须选择最凶险的路去走。我还有几件心愿未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死不瞑目” “可是也许撑不到三天,你就会魂飞魄散啊!”浮若之善意地提醒道。 “自我死后,在这山林中孤寂地飘零,与魂飞魄散又有什么区别。我不求实现我所有的愿望,这三天若能了却一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女鬼鼓起浑身的勇气,再一次往洛不肉身上躺了上去,只听她撕心裂肺地惨叫一阵,三色定魂珠,终于浑身战栗着站起身来。 “公主——”浮若间担心地望着洛不的肉身。 “我是珂莲。”女鬼忍着巨大的疼痛,对浮若间强颜笑道。 “若间,”洛不唤道,“你通知警察后,留下来守护昙凹。若之与我陪珂莲姑娘回家,去了她的心愿。” “公主,求您让我陪在您身边吧,您现在这个样子,我会十分担心。”浮若间可怜兮兮地求着洛不。 “若间,公主可是把最重要的人交给你了……你现在是这个学校的学生,照顾他更方便些。”浮若之提醒道。 听闻此言,浮若间无可奈何点了点头,反复叮嘱若之一定要保护好公主。浮若之做了一个让他放心的动作。 一道白光闪过,洛不、浮若之、郑珂莲消失眼前。 浮若间望着三人消失的方向,眼中满是落寞与惆怅,“公主,他真的……无可替代么?” 他缓缓走至洛不刚才坐过的地方,静静坐下,嗅着空气中遗留的幽香,回头望望仍在昏睡的兰赞昙凹,无不艳羡地对他说道,“为什么先遇到她的人是你?时间不是能冲淡一切吗?为什么有人陪伴她漫漫千年,却比不上你陪伴她的弹指瞬间?此生此世你若是不爱她,就请你快刀斩乱麻,将她送到别人怀里,好吗?” 正感慨,忽听兰赞昙凹梦中呓语,“西西,对不起!” 原来,此时此刻,梦中的兰赞昙凹昏迷中…… “昙凹——” 在玉于西西的呼唤中,精疲力尽的兰赞昙凹终于睁开如铅般沉重的眼睛,满是歉意,“西西,对不起……” 玉于西西讶异望着兰赞昙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一直以为自己心里装着一位姑娘,但当另一位姑娘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心动。”兰赞昙凹一脸认真地说道。 冰雪聪明不过玉于西西,一听到这番话语,心中便明白七八分,“昙凹,你千里迢迢跑来,只是为了告诉第一位姑娘,你爱上了第二位吗?” 玉于西西有些失望。 “是。”兰赞昙凹有些抱歉地点点头,“我若是不说出来,对她不公平。”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而不是去告诉她呢?”玉于西西不解地问。 昙凹面色极其难过,“因为我不敢告诉她,也不敢去爱她。我已答应母亲半年后……将娶梅朵作妻。今生今世,我与她无缘无份。” 昙凹的话让玉于西西深感同情。 “她很美吗?”玉于西西好奇地问。 “她没有你美丽,也没有你温柔,但她似乎在我心中已经住了许多许多年,当我第一次见到她,便有一种铭心刻骨的感觉……” “她叫什么名字?”玉于西西忍不住问道。 “她叫……洛,不。” 听着兰赞昙凹喃喃的梦呓,浮若间惊愕失色,“原来你……” 不知过了多久,浮若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这是哪里?”微微睁开眼睑的昙凹,眼前一片灰暗,“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兰赞昙凹大脑一片空白,正思忖,突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快回来了吗?我好想你!”那女人撒娇的声音很甜蜜。 情人间的撒娇,听得兰赞昙凹面红耳赤,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等等,这肉麻的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听起来似乎是…… 兰赞昙凹大脑一激灵,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洛不”正背对着自己娇滴滴地打着电话,“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没有未婚夫呢。” 她生气的声音是那么妩媚可爱,却仿佛当头棒喝,让昙凹既错愕又难过,“未婚夫?!原来她已经有了未婚夫……” “我要你每天晚上睡前都要给我打电话……嗯嗯,我会每天想你多一点的……” 正说着,警车、救护车铃声大作,“洛不”望了望远方,对着手机说道,“我有个同事出事了,刚找到他,警察来了,不同你聊了,拜拜,嗯嗯爱你!” “洛不”匆匆与手机中的未婚夫“吻别”后,回过头来,发现昙凹仍在“昏迷”之中…… 当兰赞昙凹再“清醒”时,警察已来到他身边,视线里却再也找不到洛不的身影,他黯然思忖,“也罢,我与她注定无缘无份……” 这念头涌上心头时,昙凹突然感觉心如刀割…… 白色的房间,白色的病床…… 医生、护士们一片忙碌之后,脸上一片惊异。 傍晚,18级中文院系二班班主任王志和教官严志刚带着晚餐来了。 “王教授,严教官,你们怎么来了?”刚刚睡醒的昙凹爬起床来,惊讶地问道。 “别动!别动!”严志刚三两步蹿上前扶住他,性格耿直的汉子一见面就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巴掌,吓了昙凹和王志一大跳。 只见严志刚黝黑的脸上鲜红的两个大手印,他却不管不顾负荆请罪道,“兰赞老师,都是我的错,你昨晚通知我时,我应该让你等我一起去,这样有我保护你,你就不会遭遇不测了!” “没、没事,现在已经没事了。”深受惊吓的昙凹差点吓得连普通话都忘了怎么表达。 “严教官,昙凹老师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不必太自责了!”王志老师连忙帮昙凹安慰严志刚,“更何况,吉人自有天相!昙凹老师是这么善良的人,你看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不擅言辞的昙凹感激地望了望王志老师,一边点头,一边真诚对严志刚说道,“对对,您不必自责,我真的一点事也没有。” 严志刚向来是个直爽人,不爱拐弯抹角,他一把抓住昙凹的两臂,激动的说道,“兰赞老师,你倒是说说,是哪个王八羔子把你推下山崖,我要扒了他的皮,卸了他的骨!” 这个问题倒是把昙凹难住了,他摸了摸脑袋想了半天,不好意思地说道,“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把我推下去的,因为我一到后山入口,就被人打晕了。之后发生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昙凹的答案让严志刚有些失望,他骂骂咧咧道,“好吧,就让那王八羔子先快乐两天,等真相大白了,我再扒皮卸骨!” 说罢,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将昙凹看了又看,良久,才点点头说道,“看来他们说得没错,兰赞老师,你是来自离天堂最近的民族,深受老天庇护!” “他们?!”昙凹原本被严志刚看得怪难为情的,严志刚没头没尾的话,更将他听得一头雾水。 “哦,我们刚才进来时,听见医生和护士议论纷纷,说你前天从大桥上摔下去没事,昨天从山崖上跌下去还是没事。这实在是奇迹啊!如果不是老天庇护,谁能做得到!” 王志连忙对昙凹解释道,同时,将手中拎着的晚餐盒饭递到昙凹手中,“不过奇迹归奇迹,人是铁饭是钢,昙凹老师,我们先不谈奇迹,我们来谈谈钢铁吧!” 王志逗趣的话说得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谢谢王教授!谢谢志刚哥!”昙凹接过盒饭,刚扒了两口,“咚咚”有人敲门。 三人闻声望去,只见门慢慢打开,一个漂亮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兰赞老师,学校安排我来照顾您呢!” 昙凹认出来人,正欲打招呼,却听王志一声感叹,“哇,这小姑娘真俊啊!” “姑娘?!”听闻此言,昙凹被逗得“扑哧”一声,差点喷饭,“王教授,这可不是姑娘,而是个小帅哥啊!我们之前在星女湖边见过的……” 他连连咽下口中的饭菜,笑嘻嘻招呼洛小健进病房。 原本见到洛小健第一眼,大大咧咧的严志刚也将漂亮的洛小健误认作小萝莉一枚。只因洛小健今日刚洗了头发,蓬松俏皮,加上穿了件粉色T裇,显得皮肤如小姑娘般粉嫩。但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双清亮的大眼睛,自带闪电,看得严志刚莫名心跳,目光闪躲。 第一百七十章《兰赞篇》之扑朔迷离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如今听了昙凹的话,怔怔再望洛小健,只见那“小萝莉”喉结突出,如假包换男人一个,不禁悄悄翻翻白眼,心中暗骂“小娘炮”。 王志听了昙凹的话,不敢相信地扶了扶眼镜,仔细打量,才点头笑着向洛小健打招呼“原来是一场误会,果真是个漂亮的男同学,哈哈哈哈,很高兴见到你!” “小健,你吃了没有?王教授和严教官给我带的盒饭太多了,要不要一起尝尝,”昙凹热情地对洛小健说道。 “不客气,我已经吃过了。您先吃!”洛小健对昙凹笑了笑,兀自坐在昙凹身边的空床上。 望着面前的盒饭,昙凹突然想起先前眼睛受伤时,洛不送来餐点的情景,心中有些失落。那个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女老师,不过消失了一两天,他便有些思念起来。 “小健,救护车来时,是你把我扶上担架的吧?”他不好意思地望着洛小健,“我被救时迷迷糊糊,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是啊,”洛小健回应道,“当时我正好在场。” “谢谢你啊!”昙凹感激地对洛小健说道。 “不客气,应该的,任谁在场,都会这么做的。”洛小健笑了笑。 “除了你,我似乎还看到了你姐……”正说着,误吃了一口辣椒,昙凹辣得脸都红了。 听闻此言,洛小健的手难以察觉地顿了一下,还好昙凹正辣得咳嗽,连忙帮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回应道,“我姐当时确实在那。” “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昙凹喝了一口水,似是不经意问道。 洛小健:“您失踪以后,基地组织全体教官、老师满山找您,我正好赶到,便和她在一起。” 昙凹:“谢谢!真是辛苦你们了!洛老师今天肯定很累,晚上还要组织孩子们训练,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了……” 洛小健:“哦,我姐有点事,请了三五天假,回家了。” 昙凹:“请假了?!” 不知道为什么,昙凹突然心里有点乱,“平时看她大大咧咧地跟你们玩在一块儿,我还以为她是个单身呢,呵呵,听说洛老师有未婚夫了,你是她弟弟,应该知道她未婚夫的事吧。” 终于问出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昙凹连忙扒了几口饭,掩饰自己的紧张与刻意。 洛小健:“好像是有吧,异地恋,还没带给我们看过。” 昙凹终于不再问了,他慢慢咀嚼饭菜,不再动一下筷子。 见状,洛小健连忙将手机掏出来,假装看新闻,用屏幕将自己的双眼遮得严严实实,心中暗暗道歉,“兰赞老师,对不起,合儿确实有个未婚夫,名字叫作月魄……既然今生今世你已认定你们无缘无份,就请你放开她吧。” 昙凹发了很久的呆,他甚至不知道派出所的警官是何时来的。警官向他询问了很多问题,他虽然如实回答了,却目光空洞,无精打采。 负责记录的陆警官和曾警官怔怔望着他,心中不约而同寻思道,“这可怜的人,应该被吓傻了。” “嫌疑最大的是帅英俊和黑可爱,我们要迅速申请通缉令!”四十多岁的陆警官拥有二十多年的办案经验,做事果敢,作风扎实,他对年轻的曾警官说道。 事实上,真正可怜的人是帅英俊和黑可爱。两个人自从前一晚自山上逃下,便惊慌失措一路狂奔。可怜地势偏远的金谷县夜里没有的士,二人亦不敢回寝室,只好凭着记忆朝象城市走去。 “你为什么要把他推下去?”胖乎乎的黑可爱一边走,一边不解地问帅英俊。 “我发誓我没有推!”帅英俊恼怒地一把抓住黑可爱胸前的衣裳,“明明是你推的,你不能污赖我!” “我发誓我也没有推!”黑可爱可怜兮兮嚷道。 “那他为什么会掉下去?”帅英俊十分惊疑地望着黑可爱,两人对视了片刻,十分不解。 “难道、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黑可爱胡乱猜想着,这句话令两个人惊恐万分,也不知谁带了头,他们拔腿就跑。 跑跑,走走,停停,过了一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打了个的,赶到象城火车站,偏偏又没带身份证,只好辗转到汽车站,随便坐了一趟车,也不知逃到了哪里。 一路上,两个人一边逃,一边擦眼泪,小声地用母语吐露着心中的无限后悔。 “早知道,应该带上身份证再跑啊!”黑可爱十分懊恼。 “早知道,就别装腔作势吓唬兰赞老师了。”一向爱耍酷耍帅的帅英俊也不顾硬汉形象两眼汪汪。 “早知道,吕神爱谁,我们撮合他们就好了。”黑可爱和帅英俊躲在最不引人注目的座位上相拥而泣,泣也不敢发声,十分委屈与恐惧。 “我们被抓住,会不会被枪毙?”想到这个可怕的问题,两个更是紧紧相拥,默默吞泪。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没有身份证,不仅坐不成火车,也住不了宾馆,他们的黑皮肤、亮眼睛、大白牙形象又是如此显眼。派出所的通辑令一下,没多久,他们便被逮住了。 当陆警官和项警官见到他们时,他们正如筛糠一般哆哆嗦嗦,鼻涕眼泪一脸,惊恐万状。 “兰赞老师不是我们杀的!” “我们没有推他下去!” 警官还没有开口询问,两个小伙子已经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叫嚷着。 派出所将两个人分开审问,案件的经过大致浮出水面。 “我们都很喜欢吕神。”帅英俊和黑可爱的表述一致。 “吕神是谁?”警官追问道。 “她是是我们的朋友。” “接着说。” 黑可爱:“前一段时间,吕神总是魂不守舍。直到有一天,我们看到她和兰赞老师聊得甚欢,才知道……” 帅英俊:“……原来是兰赞老师抢走了我们的女神。这让我们很气愤。” 案件的原因两个学生的表述一致。 黑可爱:“那天晚上,帅英俊便找我谋划说要吓唬一下兰赞老师。” “当天晚上,黑可爱便来到我,说要吓唬兰赞老师。”帅英俊在另一间审问室里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黑可爱:“于是我们商量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开始实施。我们知道兰赞老师这次军训带的班级是中文系18级新闻班,但他刚刚来到学校,对这个班级并不熟悉……” 帅英俊:“……于是我们冒充中文系18级新闻班的学生,随便编了个名字,给兰赞老师打电话……” 黑可爱:“我们本来说好在基地大门口集合的,碰巧守门大爷东西掉了,弯腰去捡,我们便趁机溜了出来。” 帅英俊:“刚出大门,就发现一辆没有拔钥匙的摩托车,于是,我们骑着摩托车到了后山入口处,打电话将兰赞老师约了来……” 关于案情前半段叙述,两人口供一致。 “我们事先说好了只是吓唬一下兰赞老师,可是当时英俊太激动了,一冲上去就打昏了他。”说到这里,黑可爱突然哭了起来—— “当英俊打晕兰赞老师时,我突然害怕起来,便劝英俊住手,可是英俊不甘心,他吓唬我说,如果我不接着和他一起干,他就对警察和兰赞老师说是我把老师打晕的。于是我们只好骑着摩托车将兰赞老师带到了山顶。我们真的只是想吓唬兰赞老师,可是当我们将兰赞老师从车上弄下来时,不知道为什么老师和车一齐掉下山崖,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推他下去,我之后也问过英俊,英俊也说没有。” “我们之前说好只吓唬吓唬兰赞老师,可是不知道可爱为什么那么激动?冲上去就给了他一拳,将他打昏在地。”另一间审问室里帅英俊又一次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他战战兢兢说道—— “当可爱将兰赞老师打晕时,我开始害怕了,便劝可爱住手,可是可爱吓唬我说,如果我不接着和他一起干,他就对警察和兰赞老师说是我把老师打晕的。于是我们只好骑着摩托车将兰赞老师带到了山顶,我们说好只是吓唬吓唬他的……” 警官:“撒谎!我们搜过山崖底,没有摩托车!” 黑可爱哭道,“我发誓,真的有摩托车掉下去!”。 帅英俊的两眼瞪得溜圆,“那不可能,我确定它真的掉下去了。” 警官:“那摩托车是什么样子的?” “全黑色,很大,不知道是什么牌子。”黑可爱泪眼汪汪地,拼命地回想。 “那辆摩托车是个黑色的大家伙,我本来就喜欢摩托车,所以特意留心了一下,但奇怪的是,看不到它的品牌。不过它的油充得很满,劲头也大,载着三个人上山轻轻松松。”帅英俊很冷静地说道。 随着案件的审理,陆警官和项警官也开始有些头大,两个男同学都坚持说自己没有推兰赞下山,通过试谎仪测试,两人似乎都没有说谎,可是昏迷的兰赞却是在他们手中跌下山崖。 更奇怪的是,两个人都坚持说偷了一输摩托车,并且坚持说摩托车与兰赞昙凹一齐落下山崖,但山崖下并没有摩托车,截至目前也没有一个人报案说丢了摩托车。 通过调取基地大门监控视频,警官们吃惊得发现…… 第一百七十一章《兰赞篇》之梁老太太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恰巧那一段时间前后约两个小时,视频出了问题,没法取证。 “王大爷,兰赞老师出事的那天下午或者晚上,您有没有看见基地大门外停过一辆黑色的大摩托车?”年轻的项警官询问基地守门的王森林大爷。 “警官,我只记得那天我喝药时不小心将药瓶弄撒了,药丸散了一地,我捡了半天,也不知道r捡完了没有?心里总挂着药丸的事,没有留意大门外有没有摩托车啊。”王森林推了推老花眼,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那您记不记得那时候有哪些人进出?我们想问问他们。”老练的陆警官追问道。 “我这记性不太好哩,我想想看啊。”王森林愣怔了一会儿,说道,“那天进出的人似乎不多,兰赞老师出基地前,似乎没有人进出。” 年轻的项警官失望地望了望陆警官。陆警官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就在昙凹被救的同时,洛不、浮若之已带着郑珂莲回到了象城市。 “二十年了,象城市变化竟如此之大!”珂莲望着眼前灯火璀璨、车水马龙的象城,惊讶地合不拢嘴。 “你住在哪里?”浮若之问道。 “我记得我住在明珠街。”珂莲怔怔地说道。 “可是现在的象城市没有明珠街。”浮若之对珂莲说道。 “是不是改了名字,以前的明珠街是青石板铺成的一条街。”珂莲回忆着1998年的象城,那时的街道比现在窄,楼房比现在矮,城市灰蒙蒙的,一入夜便一团漆黑。 “现在已经没有青石板铺成的街了,你再想想,你住的地方还有什么特怔?”浮若之提醒珂莲。 珂莲想了想,继续说道,“我记得明珠街有两个城门,分别叫南栖门、凤起门,我家就在凤起门旁。” “凤起门?!我知道在哪里。”浮若之施了个法术,三个人一齐出现在青砖新葺的凤起门边。 珂莲所说的凤起门,虽赫然一新,不见岁月痕迹,却是象城市仅存的两座老城门之一。 “这变化也太大了啊,原先荒草丛生、残破不堪的凤起门,竟然新建得如此肃穆威武!”珂莲一脸惊讶,她环顾一周,不由愣住,“问题是,凤起门旁的平房都去了哪里?我记得我家就是凤起门西第三家。可是现在除了店门商铺,就是宾馆酒楼,根本看不到住户啊。” 三个人正发愁,突然人群中出现了一位似乎有着眼疾的老太太,看上去约莫七八十岁的样子。虽已入夜,个子小小的老人家仍戴着墨镜,佝偻着背,两脚如丁,用拐棍小心摸索,颤微微地走着。 “梁姨!”珂莲突然认出她来,大声喊道。 老太太年事已高,有些耳背,好似没有听见,继续向前走着。珂莲连忙跑到她面前,握住老人家的手,激动地呼唤道,“梁姨,我是原来凤起门西郑旦伯家的女儿郑珂莲,您还记得我吗?” “谁?”老太太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也不知是谁牵着自己的手又笑又叫,停下脚步歪头聆听。 “梁姨,您还记得郑旦伯吗?他爱人叫李玉香,我是他的女儿,叫郑珂莲,我小时候还在您家玩过游戏,……” “郑旦伯?!郑珂莲?!‘九九归一’”梁老太终于听清了珂莲的话,笑了,“记得记得,原来是珂莲啊,几十年没见了,你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啊?” “我、我……我离开家乡工作了二十年,今天第一次回来,没想到象城变化这么大,我竟找不到我爸妈的家了。”珂莲尴尬地临时编了个理由。 “找不到他们的家?”老太太有些惊讶,良久才嗔怪道,“你可真狠心啊,二十年没跟你爸妈联系过?” “当时太匆忙了,来不及告诉他们,就离开了……”回忆起当年的往事,珂莲感慨万分。 “他们搬走了十几年了,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梁老太的话令众人大失所望。忽然,老人家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但我好像记得他们临走前,给我写了张字条,上面留着地址和电话,说让我想他们的时候,就拿着那字条去问路,找他们玩……” “地址?电话?在哪里?”浮若之一听此言,眼睛大亮,连连拉着老太太的手问道。 突然被陌生小伙子拉住手,吓了老太太一大跳,“这位是……” “这是我的朋友。”珂莲连忙介绍道,“这次回来,就是他陪着我。” “哦,是朋友啊。”老太太想了想,说,“我记得当年我将那字条收在一个抽屉里。只是十几年了,也不知道他们地址又变了没有、联系方式更换了没有。如果你们想看,就陪我回家去找吧。” “好啊好啊。”珂莲开心作答。 从凤起门向东数百米,便是美丽的玉竹河,玉竹河是象城市古老的护城河。 沿着玉竹河一直走至象山脚下,茗心湖畔,诗甘渠旁,方才到达老太太的家。茗心湖源自象山东麓,由泉涌出,纯净明澈,芬芳如茗,沁人心脾。 诗甘渠是建国后象城人顺着象山山脉修建的重要饮水之渠,相当于象城人的生命线。老太太的家便座落在象山、玉竹河与诗甘渠交汇之地,可谓,居一室之内,便可坐享一城山青水秀、天地灵气。 只是这座年代久远、破旧不堪的砖瓦平房,墙体上不知何时被人用红笔大大地写了一个“拆”字并画了一个圈。 “梁姨,您家要拆了吗?”珂莲吃惊问道。 “是啊,你来得还真是时候,再过一两个星期,我就要搬走了。”梁老太说着,打开门,拉开灯,领着大家走进屋子。 屋子很小很简陋但很整洁。入门处顺墙放着一张古老的红色木桌木椅,看得出曾经雕刻得很精致,如今已看不清什么纹理。 桌上立有一面古铜镜,外形精美,只是早已锈迹斑斑。古铜镜旁的梳妆品不多,可是样样考究。 木桌椅旁横置着一张古色古香的雕花木床,木床顶上似乎雕着龙凤呈祥,早已裉色的百鸟纱帐挽至两侧,木床板上铺着瑞草床单,彩花被子,拾掇得齐齐整整,床塌前放着一双绣花新鞋,红色底,七彩纹,十分抢眼。 床尾摆着一个古老的木质衣柜,似乎雕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柜门相合之处,似有五言小诗,只是字迹斑驳,已不能再分辨。 总之,屋里的一切家俱都不知是哪朝哪代老古董,流传至今。 说不清什么原因,从一进小屋,洛不的灵魂便被这些老古董所吸引,她正静静打量,忽听背后有动静,回过头来,只见老太太正大口喘息着瘫软下去。 “梁姨!”眼急手快的珂莲连忙上前扶住她,“梁姨,你怎么了?” “没事,老毛病发了,药在我口袋里。”梁老太吃力地说道。珂莲急忙从梁老太身上摸出一个药瓶,打开倒了倒,竟空空如也。 “备用药在衣柜里……”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梁姨!梁姨!”珂莲急得失声尖叫,连忙回头呼唤浮若之,“若之,麻烦你帮忙打开衣柜取一下备用药。” 浮若之听见吩咐,连忙去开衣柜门。 眼见驾御自己肉身的珂莲本就很艰难,此时搀扶着晕厥的老人家,额上已渗出豆大汗珠,洛不连忙上前两步,与珂莲一齐将老太太扶到床前。 当她正欲将老太太放在床上时,未提防之前还眼盲耳聋、浑身绵软的老太太突然正起身来,将她狠狠推至床上,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说时迟,那时快,木床顶“哗啦”跌落一大堆画着各种奇形怪状符号的金黄之符,那金黄之符仿佛有生命一样,各自寻着各自的方位,将洛不全身上下贴了个满满当当。 瞬间,洛不感到浑身动弹不得,头脑昏昏欲睡,她想运力挣脱金黄之符的束缚,却发现难以集中精神运力。 就在纱帐垂下的刹那,她看见梁老太摘下眼镜,露出一双异于常人的灰白双瞳。 “原来这梁姨竟是能看见灵魂的阴阳眼!糟了,若之……” 恍然大悟的洛不霎时为浮若之捏了把汗,她想提醒浮若之,却发现浮若之正怔怔望着衣柜,对床上的异常动静置若罔闻,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端直地走入衣柜。 “若之!”心急如焚的洛不大叫一声,浑身释放炽烈火焰,将全身上下的金黄之符烧了个通透。 “不好!”梁老太将珂莲拉入怀中,“扑通”一声跃出窗外诗甘渠中,身手敏捷,一点儿也不像七八十岁的老太太。 洛不扯开纱帐之时,洛小健已步入柜中,柜门正自动关闭。 她顾不上逃走的梁老太与珂莲,跃下床便去拉衣柜的门。怎料,当古老的衣柜之门被打开的刹那,一片刺眼的白色光芒袭来,逼得洛不不得不侧过头回避,正在此时,衣柜里传来一声呼唤,“洛不——” 那声音轻缓、温柔、深情,似从遥远天边传来,却又熟悉得令她浑身战栗。 “月、月魄!”洛不的心激动地几乎从嗓子眼跃出来,她战战兢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缓缓回过头寻声望去。 只见古老柜门之后,洞开的竟是一个…… 第一百七十二章《兰赞篇》之可怕梦魇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充满明媚阳光的梦幻世界。 就在那世界正中,站着那个令她思念千年仍痴心不悔的少年,神清骨秀,凤眼含笑,星闪的耳钉、健康的肤肌、清瘦的身影,于淡淡野性中透着如初的质朴、善良、羞涩与温柔。 一身藏蓝色的玉纱衣光洁如新,正是洛不用了整整一夜为他精心织就的第一件,承载着多少柔情似水、蜜意如糖,如今看来,虽有许多小瑕疵了然在目,却依旧被这心上的少年穿得气宇不凡。 当两人目光空中相逢的那刻,少年微笑着向她伸出双手,在那深色衣袖的衬托下,他漂亮的指甲依然如象牙贝壳般闪着迷人光泽。而在那光泽掩映之中的怀抱,若静谧的爱谷,若深广的情海,如梦似幻敞开,令人心旌摇曳,心驰神往。 明知道这是一个幻境,真正的月魄千年之前便消失在自己怀中,那痛彻心扉宛若昨昔的记忆是多么刻骨铭心。可是幻境中这个令她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少年,音容笑貌栩栩如生一如初见,纵是幻境仍令她惊心动魄痴迷其中不舍离去。 尚记得那年清晨河畔,情蔻初开的少女为他心泛涟漪秋波潋滟,为他面若桃花春风拂面…… 自生离死别,惹相思万千,至今犹啼血,蓦然已千年。 “月魄——” 情不自禁来自内心深处的一声轻唤,令洛不目光迷离,脚步婆娑,朝着心上少年一步步靠近…… 又是水,冰冷无情的水令人浑身战栗,痛苦难受的呛水感觉让珂莲快要窒息,三十五年前恐怖的坠水记忆再一次浮现眼前。 那年中秋节,黄昏时分,母亲带着自己和好友袁沁芳、陆仁佳一齐来到茗心湖的湖心亭玩。那时候,正好有一位戴眼镜的导游,满舌生花地在湖边为旅游团讲解。 爱听故事的母亲一下子便被导游精彩讲解迷住,五岁珂莲何时放开她的手,她亦没有留意。 珂莲和小伙伴趴在亭子边玩耍,看见宁静湖水中的清晰倒影,觉得特别有趣。 “小莲,快看!你的脸在水中像个肉包子一样,哈哈哈!”小伙伴中,刚刚过完十岁生日的陆仁佳最年长,他最喜欢逗趣最小的珂莲,每次都会把珂莲恼得吹胡子瞪眼。 “你的脸才像蕃茄呢!”珂莲白了仁佳一眼,她盯着水中自己的脸蛋左右端详,只觉得肉乎乎圆溜溜,挺可爱。 “小莲的脸像肉包,绿豆眼睛看不见,肥肠嘴巴大无边,漏斗鼻子洞朝天。”顽皮的仁佳冲珂莲做了个鬼脸,自学成才地编着打油诗嘻嘻哈哈地调侃她,“再看沁芳像年画,大眼小嘴赛天仙!” 听闻此言,一旁的沁芳不好意思笑了起来,红红的脸蛋比苹果更好看,黑黑的眼眸比葡萄更溜圆,让肉肉的珂莲艳羡不矣。 珂莲看了看沁芳,又望了望水中自己的倒影,觉得与漂亮的沁芳比起来,自己眼睛好小,嘴巴好大,虽然口头上不认输,心中却不免有些自卑。 正瞅着,突然看见水底浮现一个美艳绝伦的女人脸,那女人迷人笑着,朝珂莲轻盈游来,愈游愈近,愈来愈清晰,同时,温柔地呼唤着,“珂莲——” 珂莲惊呆了,连忙喊沁芳和仁佳来看,令人惊讶的是,那美女分明在水中,珂莲连每丝每缕头发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沁芳和仁佳睁圆了眼就是什么也没看见。 “小莲,你的眼睛是不是发花了?”仁佳笑嘻嘻地问。 “这么大个人在你们面前,你们居然看不见?”珂莲觉得不可思议,指着水中的女人继续说道,“那你们听,她在喊我呢,‘珂莲,珂莲!’” “我看是‘可怜’吧,哪有什么声音?你的耳朵肯定出问题了……不对,不对,应该是你的精神生病了,你呀,就是个精神病!精神病!”仁佳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半大孩子,童言无忌地取笑珂莲。 “明明有个天仙在水中,你们怎么就是看不见,听不着呢?”珂莲气急败坏地说道。 “小莲,你就不要骗我们了,水中也是没有人的。”一向温柔的沁芳也忍不住轻笑质疑。 “不理她了,大骗子!精神病!”调皮的仁佳拉着沁芳嘻笑着跑入听故事的人群中,回头还冲珂莲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有口难辩的珂莲揉揉眼睛,定定往水中看去,看见那妖冶妩媚的女人即将浮出水面,“珂莲,到我这里来,我会让你比沁芳美一万倍——” 那女人的声音极具诱惑,她一边呼喊着,一边向珂莲伸出嫩藕尖一般的手,珂莲怔了怔,有一刻仿佛突然被迷了心智,竟真的向那女人探出手去……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在她身后将她猛地拽了一把,珂莲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两步。待她立定,回过头来,只见身边站着一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陌生男孩。 那男孩长得很瘦,略黑的脸庞棱角分明,一双酷炫的剑眉下,漂亮的眼睛令人过目不忘,好像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王子。 那男孩面无表情,对珂莲说了声,“危险,别在水边玩!”便转身走了。 珂莲怔怔地目送着他离开。虽是初次见面,却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而这个男孩,便是自己刻骨铭心了一辈子的人。 正望着男孩无去的背影,突然湖里传来沁芳的声音,“珂莲,救我!” 珂莲吓了一大跳,瞬间忘了男孩的忠告,焦急跑至水边,却见白光一闪,水中伸出一双白得发亮的手,将她拉入水中……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珂莲隐约听见有人呼救,不通水性的她一落入水中便呛得十分痛苦,那双可怕的手却死死将她缠住,往水底拖拽。 “妈妈——”她心中绝望呼唤着,就在她即将窒息的最后一秒,梁青师傅出现了…… 当珂莲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安置在梁青师傅的床铺之上,沁芳、仁佳和阿姨们不知去了哪里。屋中只有梁青师傅和哭得眼肿如桃的母亲。 只听梁青师傅轻声对母亲说道,“……虽然这一次没事了。但这孩子的灵魂天生具有血光,极易吸引孤魂野鬼前来索命。加上这孩子不知什么缘故竟开了天眼,能瞧见不干净的东西,一辈子将生活在恐惧与不祥之中。” 此言一出,珂莲心惊肉跳。 从那天起,珂莲拜梁老太太为师。亦是从那天起,珂莲对茗心湖有了一种极端排斥与恐惧,即使踏入师傅家,亦从不往窗外看一眼。 怎料就在方才逃生时,翻窗跃入水中,童年可怕的记忆再次上演。 那种无法呼吸、极其恐怖的呛水感觉再次袭上心头,珂莲无比痛苦地挣扎着,向水底坠去,好在水性极好的梁青师傅从身后紧紧抱着她,箭一般游向岸沿,一靠岸,便将她推了上去。 珂莲一直不明白,三十五年前,看上去老态龙钟的师傅,身手敏捷地迅雷不及掩耳,如今三十五年过了,她依然龙钟老态,身手灵敏。 “哇——”肚子像皮球一样的珂莲被梁青师傅按了几下,一肚子的湖水吐了出来,好久才恢复知觉,望着面前熟悉的身影,珂莲的心中五味陈杂。 父母眼中,隐居山水间的梁青师傅是神仙一般的存在,但在珂莲心中,梁青师傅的身影隐隐约令她有种疑虑和惧怕。 当年,梁青师傅将定魂珠戴到她手上,告诉她,只要有了这颗绿色珠子,便可以保她魂魄不受伤害,但自从那一天开始,每逢月圆夜,珂莲便会被父母送至梁青师傅家中,与梁青师傅一起练一种“九九归一”的“法术”。 每每习练此法术,珂莲需在圆月下绕茗心湖九圈,走至湖心亭静坐九分钟,最后回到师傅屋中;虽说有定魂珠护身,但落水的阴影在珂莲脑中挥之不去,令她十分畏惧与煎熬。 每每鼓足勇气,战战兢兢,目不斜视行走在师傅划定的“轨道”上,珂莲便会觉得自己像一块散发着诱人香气的人肉诱饵,吸引着山间孤魂、水中厉鬼前仆后继走进师傅的执念柜中。 起初,珂莲并不知那些孤魂厉鬼最后的归宿,每每做完“九九归一”功课,便喝下梁亲师傅备好的粥,熟熟睡去。 直到有一日,沁芳送了一个漂亮的布娃娃给珂莲,珂莲抱着布娃娃喝粥时,不小心将粥泼洒在布娃娃上,又不敢告诉梁亲师傅,只好装作已喝完的样子,上床就寝。 于是那一夜便成了她人生中可怕的梦魇。 梦中的她被凄厉鬼哭与莹莹绿光惊醒,胆战心惊透过被子望去,只见师傅正张着血盆大口,用焦黄的牙齿大快朵颐撕咬那些可怜可怖魂魄,最让她惊惧的是,师傅那灰白的阴阳眼最后变成血腥模样,闪闪发光,十分狰狞。 那一夜,珂莲吓得将双手紧塞口中,咬得鲜血直流,才未发出一丝声响…… 师傅说得对,珂莲一辈子生活在恐惧与不祥中,童年坠水的可怕烙印、人肉诱饵的可悲宿命、目睹噬鬼的恐怖阴影、花心丈夫的外遇打击,闺中蜜友的血腥无情,惨死N年无人问津,好容易遇见一个肉身,偏偏揣着至毒之物和至凶之器…… 第一百七十三章《明月篇》之与虎谋皮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恍恍惚惚珂莲睁开眼,正捕捉到邻居张姨师傅无法掩饰的欣喜与贪婪,那神情一纵即逝,以致珂莲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错觉。 但她太清楚自己不可能看错,面前之人正是被她看透多年的师傅,她根本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妖魔,靠着吞噬鬼魂,拼命挣扎着活下去。 尚在珂莲向洛不提出上身要求之前,她胸中便已打定主意,要一步步实施“与虎谋皮”策略,这“虎”不仅仅是法术高强的洛不,更是阴险狠毒的邻居张姨。 对于手无寸铁、退无可退的珂莲来说,既然毫无意义地做着孤魂野鬼,不如奋而攻之,与虎谋皮,在两虎相争的缝隙中,争取逃出升天的机遇。 这个策略共四步: 第一步,引虎入室。将洛不引入“九九归一”的圈套; 第二步,坐山观虎斗。在珂莲的计划里,这一步必是多年以收伏鬼魂为术业专攻的师傅稳操胜券,虽然中间出了点小意外,但相信师傅定能想到制胜办法。 毕竟功力高深的洛不魂灵比之前十五年间所引诱的所有鬼魂更强大更诱人。 自珂莲看见洛不第一眼,便已打定主意将其作为大礼送给贪婪阴险的师傅。 第三步,握蛇骑虎。邻居张姨肉身明显已经不济,她一直都在物色新的肉身,只是凡人的身体承载不了她的魂魄,洛不肉身必定让她眼放绿光。 所以,珂莲可以笃定刚才师傅一纵即逝的眼神是满满的欣喜与贪婪。但洛不肉身中同时存在着至毒之物和至凶之器,必定成为邻居张姨师傅不敢冒然上身的筹码。 在其上身之前,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帮自己消除此两大患。 最后一步,虎口逃生。邻居张姨定然不知,自己早已掌握了她的死穴…… 见珂莲清醒过来,邻居张姨无比怜惜地望着她,问道,“莲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让自己变成厉鬼孤魂多年?” 是啊,变成厉鬼孤魂二十年了,那个夜晚,那个电话,那个女人,那个山崖…… 一想到这些,珂莲咬牙切齿,恨恨说道,“那个贱人,竟敢算计我性命,这深仇大恨,我必定让她血债血偿!” 邻居张姨叹了口气,从脖子上解下一个绣花囊,又从囊中取出一团丝帛,拨去层层包裹,在最内层小心取出一颗红色丹丸,说道—— “能得到这具肉身,也算是你的福气。你放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在这具肉身上继续活下去。只是这肉身暗藏致命之物,若置之不理,纵是这肉身原主一月之内也会暴毙。这颗丹丸可解百毒,应能可以暂缓致命之物的毒性。只是我现在还不清楚这致命之物的属性,容我再想想,如何破解。” 邻居张姨的声音远不如她的年纪那么苍老,有着一种异常的冷静与理智。 “师傅,我听肉身原主曾提起,这致命之物有两样,一样是至凶之器,他们称之为‘血祭’,此器藏于血脉中,一个月可以行至内脏中,另一样是至毒之物,他们称之为‘情毒’,此药的属性倒是没怎么提。” “没想到,这肉身竟藏如此厉害的致命之物。我早就听闻血祭逼不出,解不了。但这情毒的破解之法我是知晓的,情毒由成百上千为情所困、为情为伤、为情绝望的怨魂血泪凝结,破解之法,就在于以情化情,以泪化泪,以血化血。” 听闻此言,珂莲十分兴奋,“师傅,什么叫以情化情,以泪化泪,以血化血?” “此‘三以三化’需要亲情、爱情、友情‘三情’缺一不可,这三情需要最爱你的父母、爱人、友人,为你留下最真的泪,流下最真的血,你才可以化解。但在破解之前,我必须要先将肉身的原主先灭掉,否则她会破坏了你的重生大计。” 珂莲:“师傅,他们道行非常高深,那执念柜能镇得住他们吗?” 邻居张姨笑而不答,转身朝着屋子而去。珂莲见状,惊问道,“师傅,若是他们未被执念所束,我们回去岂不自投罗网?” “无执念,不入柜。既入柜,必被困!”邻居张姨阴鸷一笑,反问道,“你若想占了这具肉身,就必须灭了它的灵魂原主。” 当心有余悸的珂莲追随进屋,邻居张姨已将七七四十九张白银符和九九八十一张黄金符封至执念柜上。 再见柜门相合之处,原本字迹斑驳的五言小诗突然闪闪发光—— “明知是执念,只怪太较真。甘心去沉溺,从此忘死生。” 那字迹一闪而过,又恢复至斑驳状态。 回想起洛不对兰赞昙凹的一片痴情,珂莲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对着执念柜拜了拜,心中暗道,“抱歉了,公主,只怪你遇到了我这怨气太重的厉鬼。你只知我是鬼,却不知我师傅邻居张姨乃是高深莫测的顶级巫师。我生前夙愿太多,三天对我来说太短。自我看上这肉身,就没打算还给你。” 说完这一句,她感激地对邻居张姨说道。“师傅,幸亏您及时出现!” “你一回到象城,我便感觉到了定魂珠的气息。一见你眼色,便知你主意!”梁老太取了两套干衣裳,递给珂莲一套。 “谢谢师傅!知莲儿者,莫若师父!”珂莲笑嘻嘻接过衣服。 梁老太背过身去,刚将衣衫掀起,珂莲眼中凶光大露……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还记得三十多年前,珂莲一家乔迁新居,鞭炮山响,掌声如潮,人声鼎沸,在众人艳羡目光中,十六户人家搬上新楼。 虽说家住三楼,但那时这新楼俨然是象城市第一橦楼房,拔地而起,光照充裕,凭窗而远眺,便览一城景。 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象城焕然一新,唯独这“第一橦楼”默默蛰伏在鳞次栉比的高楼阴影里,苟延残喘,细数沧桑。若不是邻居张姨指引,珂莲几乎找不到它的踪影。 “小莲,你太回来迟了,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在前面带路的邻居张姨轻声说道,“你父母本来是有机会搬新楼的。毕竟这橦楼处在象城黄金地段上,开发商来找你父母谈了很多次,甚至开出了天价,但他们……害怕有一天你回来找不到他们,所以死活都不答应……” 听闻此言,珂莲鼻子酸楚、视线模糊,情不自禁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曾经熟悉的楼道,因光线四处被堵,变得阴沉灰暗,珂莲两级并作一步,匆匆拾级而上,好几次因心情急迫而差点绊倒。 邻居张姨家的门早已换作威武牢固的防盗门,唯独三楼西的门还是当初珂莲离家时的木板门,上面残留着自己孩提时胡乱涂鸦的痕迹,纵是绿色的油漆淡欲无色,起壳脱落,依然隐约可见,令人唏嘘。 “咚咚,”她轻轻敲了两下。 半晌,无人回应。 “咚咚咚,”她又加了一丝力度,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屋内仍然无人回应,正当她回头望向邻居张姨之时,突然听见木板门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谁呀?”屋内缓缓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熟悉中透着许多沧桑和凄楚。 “是我,小莲!”话刚出口,珂莲的泪水便簌簌而下。 “小莲?!”屋里的人似乎怔住了,可是不一会儿,只听“啪”的一声,似乎有人重重跌倒在地,令珂莲心里一紧。 “小莲!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还不待珂莲询问屋中的情况,一个女人的声音已经哭了起来,随即听到了许多东西被绊倒的声音。 “别急,妈,我已经回来了,我就在门口,您不要着急啊!”珂莲也突然泣不成声的哭了起来。 当木板门被打开时,珂莲惊呆了—— 当年人人称赞驻颜有术的母亲,蓬头垢面,满头银发地立在面前,满是泪水的一双眼睛没有丁点星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左脸颊上似乎是刚刚添就的新伤,破了皮,渗出一丝鲜血,一双枯如树皮的手颤抖着探向前方。 “妈!您的眼睛……”珂莲一把握住母亲的手,泪水簌簌落下。 “小莲,小莲,真的是你吗?”珂莲母亲顺着珂莲的手,抖缩着,一直摸到珂莲的脸,只是她摸了几下,脸色突然变得失望,语调激动得问道,“你,不是小莲,你是谁?” “妈,我是莲儿……”珂莲淌着泪回忆着从前的一些往事。 珂莲母亲听得瑟瑟发抖,“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 珂莲含着泪,小声地唱起了童年母亲经常哼的那支歌谣,“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歌词中那几处被珂莲无心唱错的词一字不差,母亲一把抱住珂莲,似乎想嚎啕大哭,可是哭了几声便没了声音,瘫软在珂莲身上。 察觉到母亲有异,珂莲连忙去探她的鼻息,震惊发现已经一丝不存。 “妈、妈——” 珂莲颤声呼唤片刻,终于歇斯底里仰天痛哭…… 在邻居张姨的帮助下,珂莲匆匆办完母亲后事,赶赴另一处。 凄然望着眼前的楼房,珂莲幽幽登上楼梯,二楼楼道晾台角落的花盆还是自己二十年搬来的那一盆,她搬起那花盆,一把钥匙竟在下面。 “居然还放在这里。”她拾起钥匙擦了擦灰,将花盆还原。 珂莲用钥匙试了试锁,轻轻一拧,就开了。推开门,屋里光线很暗,似乎没有人,进屋关好门。 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个合影摆件,合影中有三个人,最先映入珂莲眼帘的是一个女人,那女人虽然比从前苍老许多,但纵是化成了灰,珂莲也不会忘了她! 第一百七十四章《兰赞篇》之念恩妈妈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合影中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健硕,神情冷酷,一眼便是P上去,听说他变成了植物人,可真是活该呀! 中间有个做鬼脸的女孩,两只手遮住了半只脸,看不清楚是什么模样。 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屋子,面积不到七十平米,与从前相比,铺上了粉色地板,添置了冰箱、空调,沙发、电视机都换了新,屋里空间虽然小,但收拾得很干净,很雅致。 她轻轻推开房门,主卧室里有一张粉色的公主床,配着粉色的梳妆台、书柜、桌椅,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屋子的画,有素描的,有水粉的,有油画的,每一张都栩栩如生,很有灵气。 副卧室陈设简单,除了一张色调白黑的床,便是一个衣柜。床前柜上又摆着那张合影。 珂莲目露凶光,鼻子里冷不丁哼了一声,突然有种想把照片撕掉的冲动,当她气恼地去抽照片,突然发现相框与照片的缝隙里似乎藏着一张折好的信纸,正想取出,门外却传来了钥匙的声音,她只好放下相册,悄悄藏到了衣柜之中。 没一会儿,有人进屋了。 “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去做晚饭。”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好的。辛苦妈妈了。”紧接着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女人走进屋,退下外套,便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厨房里响起了水声、洗菜声。 衣柜中,珂莲亮出了一柄匕首,眼中逐渐露出凶光。 忽然,一阵仓促的脚步从主卧室中跑出,“妈妈,你是不是动了我的画?!”女孩问道。 “他不值得你用珍贵的画笔来留念,忘记他吧!”女人的声音十分清冷。 女孩开始哭泣起来,“我忘不了他,妈妈,我忘不了他,求您把画还给我。” “我已经将画撕了,长痛不如短痛,你还是早些接受现实吧!” “呜呜呜呜” 女孩哭声越来越大,只听一阵急急的脚步从厨房跑回主卧室,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女人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厨房里洗菜、烧菜的声音不时传来。 大约二十分钟后,女人将菜全部端至客厅。 “咚咚,”敲门声响起,珂莲听出那是女人在敲主卧室的门,她一边敲,一边呼唤道,“念恩,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已经长大了,要理解妈妈啊。” “念恩?!”这个称呼令藏身衣柜中的珂莲惊得手中的匕首落了下来,还好衣柜下方放置着柔软的衣物,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珂莲连忙将衣柜门推开一条缝,正望见床前柜上那张合影,右边的那个男人是自己二十年前的丈夫,而中间那个做鬼脸的女孩,刚才没有仔细端详,如今细细看来,虽然她做鬼脸遮住了半张脸,但珂莲还是认出,那分明与自己如出一辙。 “小恩恩?!” 珂莲惊呆了,瘫软在衣柜中。当年,自己不顾小恩恩尚在襁褓之中,毅然决然转身离去,孩子哭得撕声裂肺,让她这么多年来,一想起,便心痛…… 正在此时,女人的手机响了,“喂,你好!哦,是快递到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领。”女人匆匆跑出门去。 珂莲连忙抓起匕首,出了衣柜,跑出屋子,上一层楼,等女人领了快递,回家关上门,珂莲才心乱如麻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居然一个人带大了小恩恩?!”珂莲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那个月黑风高夜、丧尽天良将她撞飞的女人,那个不顾她求饶,红着眼来回将她辗压成肉酱的女人,居然一个人侍奉着医院里的植物人,并带大了自己的小恩恩。 珂莲踉踉跄跄地走着,忽然,一个身影从身边匆匆穿过,那身影向前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惊讶地呼喊道,“洛老师?!是洛老师吧!” 珂莲抬起头来,吓了一跳,不知何时,那个女人又跑了出来。 “洛老师,您、您是不是来看念恩的?”突然那女人十分激动地握住了珂莲的手,“太感谢您和兰赞老师了,多亏你们,念恩才能从死神手中夺回性命。 “死神?!性命?!”这些可怕的字眼令珂莲惊得脸色煞白,正愣怔着,潜意识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在对自己劝说,“二十多年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见一见小恩恩。” 珂莲斩断一脑子乱麻,微笑着对女人点点头,说道,“是的,学校派我来看看念恩同学好些了没。” 话虽然说出了口,心中却是万分惶恐,不知小恩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到底与小恩恩有什么瓜葛。 心中正七上八下的,只听女人开心笑道,“太好了,念恩正在生闷气,我也劝不好,您来了可得帮我劝劝。” 女人正说着,突然看见手中的快递,才想起一件事来,“洛老师,您在这里先等等我,我拿错了快递,一下子就上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你快去吧!”珂莲笑着挥挥手。 女人没一会儿就上来了,领着珂莲进了门。 “念恩!念恩!你看谁来看你了?”女人笑呵呵地隔着门呼唤着。 但是房间里静悄悄的。 “念恩同学,我是洛老师!”珂莲上前敲了敲门,房间里依然静悄悄。 “念恩同学睡着了吧……”珂莲尴尬地对女人笑了笑。 女人的脸色却突然变得煞白,她拿来钥匙,房间门从内反锁住,打不开,她冲着门狠狠踹上一脚。 “念恩!”女人哭着大叫一声冲了进去。 女人的这一系列连锁反应惊得珂莲目瞪口呆,却听女人哭喊一声,“洛老师,请帮我叫救护车!” “救护车?!”珂莲惊呆了,她跑进房间,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女孩,面色如纸,手腕上流出的血已经将床单染得触目惊心。 女人此时正按着伤口,焦急地向珂莲求救。 “我、我没带手机!”珂莲毕竟与社会脱节了二十年了,根本不会用手机,只好冲出门,狂喊救命。 还好一出门便遇见一个年轻人,帮她打了120。 “小恩恩,你可千万别出事啊!”珂莲又急又怕,泪如雨下,心中默默地祈祷—— “老天爷,只要小恩恩好好的,我愿意不明不白的死去!” 念恩的命终究是救回来了。 自念恩出事以来,珂莲太震惊了,震惊到大脑一片空白,她木木地跟着沁芳,眼睁睁地望着沁芳镇静而迅速地应对着一切,而自己则意乱心慌、手足无措。 直到确认念恩性命无忧,她才回过神来,怔怔望着面前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神情却异常冷静的沁芳,忍不住轻声问道,“念、念恩妈妈,你怎么知道她会……” “念恩妈妈”这个称呼,她极不愿意喊出口,以致于无意中咬着舌头,含糊而过,但“自杀”两个字却是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口,毕竟自己不能接受自己的亲生女儿会作出如此可怕的抉择。 听到相问,沁芳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她沉默了一会儿,凄然笑着对珂莲说道,“太抱歉了,洛老师,让您受惊了!” “受惊?!”珂莲心中默默念道,“我怎么可能不受惊?” 此时念恩正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地昏睡。 珂莲怔怔望着刚刚打过镇静剂的女儿,既心疼又内疚,“为什么、为什么她会选择自杀?在她最危险的时候,为什么我没有在第一时间觉察?” 自责的眼泪随着内心的痛楚缓缓溢出,“难道这不是她的第一次……”她还是不忍心说出那两个字,“难道这么可怕的决定她已经选择了很多次了吗?” “那倒不是。”沁芳冷静坚毅的眼睛里突然多了许多辛酸和苦楚,“洛老师,谢谢您这么关心念恩,您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念恩出事,是因为我一直都害怕遗传吧!” “遗传?!”这个不可思议的答案,再次将珂莲震惊到瞠目结舌,“自杀?遗传?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后其实还有潜台词,珂莲差点就脱口而出“她的亲生母亲是被你杀死的,难道她的亲生父亲……这不可能啊,他可是……”珂莲默默地思忖着,话到嘴边又咽下。 “是我不好。”突然,沁芳开口了,声调极其低沉。珂莲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一向坚强的沁芳眼中竟噙着晶莹的泪光。空气瞬间变得凝重,珂莲不知沁芳此话何意,却不好追问,只好怔怔地望着她。 “说来话长,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提起,不知道洛老师今日可愿听我叨扰?”沁芳一脸的疲惫。 珂莲点点头,一头雾水的她也希望能听听其中的缘故。 沁芳:“这话得从三十年前说起,念恩的父亲姓杨名钟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的他是一个机灵顽皮的男孩,但在高中毕业那年,他与父母一同遭遇重大车祸,虽然他有惊无险,但他的父母在这场车祸中双双去世,从那以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连大学也没有上,便去当了兵。” “但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一直都很喜欢他。1997年他休假回象城时,我们酒后一时冲动,做了男女之事……”沁芳平静地回忆着往事,最后一句却令珂莲却听得十分惊讶,因为当年与甄钟晨酒后发生关系的人并不是沁芳,而是正站在沁芳面前的自己。 珂莲的思绪一下子回到那一天,听闻钟晨回象城了,珂莲惊喜地打扮着自己。一个计划早在她心里酝酿了很久,她取出柜子里珍藏了一年的葡萄酒,转身从父亲酒柜中取出一瓶象城老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那一夜,珂莲父母回老家了,她在家中设宴,约沁芳、钟晨、仁佳小聚。后来,沁芳与仁佳有事先走了…… 往事如昨,珂莲忆想起来,还有些唏嘘,她花了许多心思,终于得到钟晨。谁知千算万算,只算出了开始,没算到结局。 站在这病房之中,只听沁芳接着说道,“……那时候,我不管他同不同意,也不顾父母反对,恣意嫁给了他,可就当我们刚刚领完证,他便收到部队的紧急归队命令,还未来得及行礼便回到了部队。我愿意为他做一位无怨无悔的军嫂,可我心里却一直有个芥蒂,因为与我们同时长大的,还有一位名叫沁芳的女孩……” 果然不出珂莲的意料,沁芳将自己扮作珂莲,继续讲述着,“我一直以为,他心中爱的人另有其人,之所以同意与我的婚事,皆是迫于奉子成婚。所以自他离去,一个电话也没有打回来过。可怜我自怀上念恩,严重恶心与呕吐的感觉一直伴随了我足足十个月,产后又大出血,差点命归黄泉,可是他一直不曾回来。” 沁芳的回忆让珂莲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沁芳真实地再现了自己当年怀孕的艰辛。还记得后来父母回到家听说了自己与钟晨之事,虽难掩失望,但终是保持缄默,为自己操办婚事,听闻这个消息,一直爱慕钟晨的沁芳离开了象城。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珂莲和甄钟晨结婚那日,她也没有回来。 “如今看来,当年沁芳虽离开了象城,却仍关注着阿晨与我的一举一动”。思绪再次回到现实的珂莲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女人,这个女人当年美如天仙,气质超群,如今双鬓染霜,人老珠黄,有着超越年纪的沧桑与苍老。 只听沁芳接着说道,“……他的冷淡无情,让我一颗炽热的心逐渐变得透凉。那段日子里,我本就一肚子苦水无处倾诉,谁料有一天他竟和我的情敌……”沁芳的话再次勾起了珂莲的回忆,那回忆曾经让珂莲既悲观绝望,又恼火中烧。 记得念恩刚满三个月时,正是初夏,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一大早郑旦伯和李玉香便上门来抱着念恩,嚷嚷着要带她去公园玩,三大一小四个人走到公园门口,珂莲才想起忘带念恩的奶瓶,便让父母先带着念恩去草坪上晒太阳,自己折回家中去取,刚入楼道,便望见两个身影抱在一起,见有人来,飞速分开,那楼道光线虽暗,但珂莲仍一下子认出了他们,那男人正是久久未归的甄钟晨,而那女人则是失踪好久的沁芳! 一时间,珂莲只觉得心痛到支离破碎,绝望到头晕目眩—— 阿晨,你可知我也曾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却为你不顾廉耻机关算尽,为你排除众异执迷不悔,为你出生入死诞下千金? 阿晨,你、你怎么可以…… 珂莲心中涌出无数质问,自尊却让她无法在情敌面前发问,那些血泪斑斑的质问只能一刀刀捅向自己,令自己伤痕累累,气若游丝…… 甄钟晨和沁芳也认出了珂莲,惊慌地望着她,“我们没什么的……” 他们异口同声地辩解着,但此时此刻,珂莲早已听闻不得,悲痛和绝望在她心中化作怒不可遏的熊熊大火,她冷笑着对甄钟晨说道,“难怪你一直不肯回来,原来是和你最心爱的人在一起,原来我看错了你,你竟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不顾妻儿死活,在外面翻云覆雨。” 她的音量不大,却令甄钟晨十分震惊,“妻儿?!……小莲,你是说妻儿吗?” “哦,也是,你连婚礼都没有出席,头也不回的走了,当然不在乎我们的孩子流产了?”珂莲挖苦着。 “流、流产?!”甄钟晨的声音有些颤抖,“小莲,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你的缺席,没男人关心照顾的我,怀胎三月时从楼梯上滑落,孩子流产了。哈哈哈哈,”珂莲突然神精质地大笑起来,脸色阴沉而可怕,她恶狠狠说道,“不知道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还是对你的报应!也或者……” 她的脸色变得邪恶起来,“……根本就是你们的诅咒,让这一切都灵验了,”她的情绪极不稳定,转瞬又变得怒火中烧,“甄钟晨,我恨你,今生今世再也不会爱你!我累了,我愿意成全你们这一对,我要和你离婚,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我都不要再见到你!” 说完这一切,身心疲惫、千疮百孔的珂莲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时的我太年轻气盛、太任性冲动……”沁芳的话再一次将珂莲拉回了现实。 “为什么怪自己,任谁看到他们在一起,都会这么以为啊……”珂莲轻轻问道,与其说是在问沁芳,不如说是在问自己,心中的潜台词让自己变得紧张而纠心,“难道、难道当年另有隐情?我、我为什么不让他们先开口?” “没错,是误会。”沁芳含着泪幽幽说道。“一个天大的误会,因为这个误会,又引起了一连串更可怕的误会。” 当念恩清醒过来时,沁芳对着念恩就是一巴掌,惊得珂莲嗔目结舌。 “杨念恩!那个男生与你才认识几天,你为了他,忘记我是如何含辛茹苦地将你养大的吗?你为了他,忘记仍然躺在床上至今没有清醒的父亲了吗?你为了他,忘记我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沁芳骂着骂着,浑身颤抖地哽咽而泣,“你真的很想逼死我吗?逼死了我,也就逼死了你的父亲…… 这一番话,令人动容,曾经满腹仇恨的珂莲竟被沁芳感动地泪眼朦胧。 第一百七十五章《兰赞篇》之宣示主权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妈妈!”女孩捂着脸上的巴掌印,也哭了起来。 当女人去拿检查结果时,珂莲轻轻地握住了女孩的手。 “洛老师!”女孩难过地哭了。 “他是一个怎样的男生?很帅气很可爱吗?”珂莲轻声细语问道。 “嗯”,女孩含泪点点头,“他还很温柔,很有才情,为我唱了好多歌。” “可是他很笨!”珂莲笑道。 女孩抬头望了望珂莲,不懂这话的意思。 “你比他更完美,你既美丽又善良,既温柔又痴情,画作也很有灵气与才情。他太笨,不懂得珍惜,就注定会错过更完美的你!”珂莲温柔地笑着,自她重返人世,第一次笑得如此温柔—— “这个世界上有好多帅气、可爱、温柔、有才、如你一般痴情的男孩子,只有放弃这个最笨的男生,你才能找到真爱!” “洛老师”,女孩含着满眼晶莹的泪,怔怔地望着珂莲,“您什么见过我的画?” “我刚才在你房间匆匆见了一眼,画作视角很新颖,笔触很细腻,”珂莲笑了,接着说—— “老师有一个故人遗作,初稿刚完成,她便匆匆离世。这是她最大的遗憾,也让我们深感婉惜。今天,当我看到你的画作时,不知为何有一种大胆的设想,我希望才华横溢的你能用画笔将她的作品推向大众,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珂莲的话显然吸引了女孩,她连连擦干泪,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望着珂莲,“洛老师,那遗作在哪里?” “我明天带给你!”珂莲很开心念恩能对画作有兴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问问医生你何时可以开始你的大作。” “嗯,好的。”念恩似乎很听珂莲的话,“谢谢洛老师!” 念恩病房在十一楼,医生办公室在十楼。病人与家属似乎都习惯乘电梯,楼梯上一个人也没有。 与医生聊完后,珂莲打算回病房,轻轻走至楼梯拐角,还未转弯,突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你好!是艾一朗吗?” 只一墙之隔,有个女人帽沿压得很低。虽然刻意捏着嗓子说话,可是声音与二十年前那个声音一模一样,听得珂莲毛骨悚然。 “你好,我是艾一朗,请问你是……”少年刚刚从舞台上演唱下来,还有些喘息,但十分兴奋。 “我是你的崇拜者莫晓卿,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女人说道。 与二十年前一样的套路! 珂莲屏住呼吸凝神静听。 “莫晓卿?!”电话那边的少年似乎十分震惊,口结地问道,“你、你是莫市长的……” “对,正是我!我只说一遍,你要听清了,我有事找你,明晚七点半在基地后山入口见面,记住只能一个人来,过时不候哦。”那女人声音中带着一点挑逗的笑意,话一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眼看女人电话打完,珂莲吓了一大跳,想逃已来不及! 还好,女人上了楼。 心飞到嗓子眼的珂莲思绪突然飞至二十年前…… 那段时间,珂莲在金谷县参加培训,白天学完,晚上便在宾馆埋头写稿,写得十分顺手,“看来,目标达成已经为时不远了。” 这篇花了珂莲很多的心思,为了它,她放弃了与出轨的丈夫过多争执,坚定地离了婚,为了它,她将女儿交给父母暂时抚养,毅然决然投入作品创作中。她是这么年轻,亦是这么才华横溢,这部,没有狗血剧情,没有陈词滥调,有的只是她的呕心沥血,她的笔耕不辍。就在她得意之时,电话铃声响起—— “你好!” “你好,我是珂莲,请问你是……”珂莲仍然沉浸在剧情之中,十分兴奋。 “我是你的崇拜者朱苗苗,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朱苗苗?!”珂莲十分震惊,那不是市文化局朱金柚局长的千金吗?珂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是朱局长的……”珂莲口结地问道。 “对,正是我。我只说一遍,你要听清了,我读过你的许多作品,非常欣赏崇拜你,听说你现在正在创作一部新的,我太兴奋了,为你争取了一个发刊号,明晚七点半我在巫家山等你,记住只能一个人来哦,我迫不及待地想见你……”那女人声音中透着笑意,话一说完,便挂断了。 那时候,文人们都喜欢约着一起爬山,边赏景边聊天边健身,一举三得。之前珂莲已被文友约了几次,亦没多想,加上巫家山就在珂莲培训之地附近,珂莲便欣然去了,未料到…… 是她?!沁芳! 立在楼道上的珂莲,突然有种可怕预感—— 时隔二十年,沁芳又要出动了。她大气也不敢吐,生怕惊动了那个一出动便如“恶魔”一般的女人。 第二天,珂莲将已泛黄的递到念恩手中,起初,珂莲还担心小姑娘会嫌弃,令珂莲宽慰的是,念恩只读了几句,眼睛中便是如痴如醉的神情,如获珍宝一般爱不释手。 “写得真好,文笔好,情节好,构思也好!”念恩一边夸赞着,一边痴迷地拜读。 “洛老师,谢谢您这么关心念恩。”沁芳感激地对珂莲说道。 “念恩很优秀!她一定会出人头地的!”珂莲微笑着对沁芳说道。 辞别了念恩母女,珂莲马不停蹄赶向沁芳指向的地点,她必须提前到场,设下…… 但在基地附近,她遇到了一个人。 “洛、洛老师?” 兰赞昙凹不能确认眼前之人,虽然身影很像,但打扮、气质完全不同。 从前的洛不不是一头长发披肩,便是一个马尾扎起,率性干练,动多于静。而眼前之人,流海齐整,小辫精致,头上簪着一朵粉色小花,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碎花衬衣长裙,十分文静秀丽。 每每见到昙凹,洛不总是笑眯眯打招呼,但眼前之人虽与昙凹擦肩而过,目光却极其淡漠。 昙凹见女人怔怔地望着自己,尴尬地摸了摸头,笑道,“对不起,我好像认错人了,你和我同事长得太像了,她这两天应该不会出现在之里,呵呵。”说罢,正欲转身而去。 “等等。”女人突然开口了。 昙凹转过身来,见那女人目不转睛地凝视自己,一时不知所措。 “你是兰赞吧?!”女人看上去是那么文静,一开口却说不出的怪异,而这种怪异竟莫名让昙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的,你认识我吗?”昙凹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刚才叫我洛老师?”女人没有回答,幽幽问道。 “是”,昙凹依旧迟疑地点了点头。 “看来你和这位洛老师之间很生疏呢。”女人笑了笑,突然神经质问道,“可是,这世上有一个女人愿意为你去死,你可知道她的名字?” 这个问话太奇怪了,兰赞昙凹傻傻怔在那里。 在他心目中,世上哪有女人对自己如此痴情?除了梦里洛不拥吻着他,任血祭在水中释放血色曼殊沙华……可是,洛不已有未婚夫,肯定不是她啊。 女人突然吃吃笑起来,她左右端详着昙凹,叹道m“原来这位公主……一厢情愿、愚蠢之极!” “公主?!”这个称谓似乎在哪里听过,昙凹心中默默念叨着。 珂莲狡黠地冲昙凹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过去,“我有悄悄话对你说。” 昙凹不知她想说什么,老老实实靠近一步。 只见珂莲缓缓凑到他耳边,对他轻声说道,“虽然我对你无意,但我想帮这个身体的主人盖个章,宣示她的主权,才不致负了她愿为你付出生命的真心!” 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听得兰赞昙凹一头雾水,正不知所云,珂莲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昙凹脸颊轻印一下,随即如蝴蝶般,翩翩往后飞去,幽幽笑道,“从即日起,你便只能想着她一个人,绝不允许负她!” 言罢,转身而去,留下昙凹惊怔如木头般,处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兰赞哥哥,兰赞哥哥!”突然,身后传来梅朵的声音。 昙凹转过身来,只见梅朵正站在身后不远处,冲他招手。 听说他病了,梅朵从学校赶来看他,昙凹自饮下洛不灵犀之血,早已康复。怕耽误学习,昙凹坚持送她回去,刚为她买了票归来,便遇上了珂莲…… 原本想着梅朵是将来陪伴自己一生的伴侣,从病房出来之前,昙凹已经决定一心一意将她装进心里,可是刚刚经历珂莲“突袭”事件,如坠云中的昙凹不知什么原因心理发生很大转变,到底怎么转变了,自己亦说不清,只知道—— 当兰赞昙凹领着梅朵正往心里去,内心深处竟娉娉婷婷走来一个人影,那人莞尔一笑,楚楚动人,幻化出无数个影子,将心占得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另一个人…… 她正是洛不! “兰赞哥哥!”见兰赞昙凹失神地站着,梅朵连忙轻轻唤他。 昙凹呆立良久,方才喃喃说道—— “对不起,梅朵,我不能骗你,也不能骗自己,从小你在我心中,如同妹妹一样,我真的,没办法,把你当作……这段时间我戴着这块玉佩,努力想转换身份,可是我做不到。我一直想着,还是应该把它还给你。你是一个好姑娘,你值得找到比我强百倍千倍的好男孩疼爱一辈子。” 第一百七十六章《兰赞篇》之欺骗了你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别说,兰赞哥哥!” 梅朵突然用纤细的手指,止住兰赞昙凹的唇。在她的印象里,兰赞昙凹无论有多么不愿意,亦不会说出来,总是默默承受。可是这一次,他居然…… 她鬼精的笑了,说道,“兰赞哥哥,我早知道你心里没有我。” 梅美的话,让昙凹大吃一惊,脸红心跳地掩饰道,“不,不是的,梅美妹妹,我……” “没事的,兰赞哥哥,”梅美不待昙凹说完,便笑嘻嘻地说道,“其实我心里也已经有了别人……” “真的吗?”听到梅美如此说,兰赞昙凹原本满是愧疚的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一丝笑容。 夜晚七点半,一辆小车隐密地停在林间,驾驶座上的沁芳拿出念恩的素描,核对基地后山入口处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少年,确认是同一个人,于是启动了车辆。 “再过一个小时,警察就会到了。”事情的发展与自己的设想一模一样,珂莲嘴角浮现一抹诡异微笑。 多少年来,她一直想手刃凶手,可是念恩的出现,让她下不了手,直到昨天无意听到那通电话,她灵光乍现,决意将杀人凶手逮个现行,借警察之手绳之以法。 两个小时以前,她给警察报了案,刻意将案发时间推迟了半个小时,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从挂上报案电话,一颗心一直纠着…… 难道是因为灵魂已经开始虚弱,正逐渐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掌控?直到念恩含泪的眼隐隐约约浮现眼前,珂莲才开始意识到自己一心想报复的心已经发生动摇。 “小恩恩,”她浑身战栗,眼中的恐惧愈来愈盛。 她放任事态发展,以为自己已经完美掌控全局。怎知一个母亲潜意识中的选择,永远是将孩子放在第一位,她不能原谅自己的杀身仇人,可是她必须原谅对女儿有二十年养育之恩的女人,她甚至还要指望这个女人继续去爱她的女儿。 她算准了事情的开局,却算错了事情的结局。 只见黑幕中一道强光刺入少年的眼睛,少年下意识捂住脸,一辆油门踩到底的小车闪电冲出。眼睁睁,当年的一幕就要在眼前重演,正在此时,一个身影迅猛冲向少年。 “昙凹——”珂莲一眼认出那个身影,失声尖叫,原来,刚刚送走梅朵的昙凹回基地途中看到惊险一幕,来不及思考便冲了上去…… 就在同一时刻,被关在执念柜中的洛不魂灵感觉到灵犀之血的预警,“月魄!不要——” 惊恐万状的洛不歇斯底里仰天长啸,妖神之力超极限迸发,释放无敌耀眼红焰,将全身神符尽数燃烬,消失在梁青家中…… 洛不魂灵的强行突破,牵连远隔几十公里的肉身五内俱伤,痛不欲生,一口鲜血从珂莲口中喷涌而出。 当洛不赶到现场时,事情已经发生。 “月魄!”洛不惊慌失措地冲上去,却见昙凹与艾一朗虽陷入昏迷,除了额头撞到路边的石头,渗出了几缕血,却并无大碍。 原来,沁芳虽痛恨将念恩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艾一朗,谋划重演二十年前的杀人事件,但未料女儿的救命恩人——兰赞昙凹突然冲出,对昙凹深怀感恩之心的她急打方向盘,令小车失去控制,翻了两番,重重撞上路边大树。 “沁、沁芳!” 眼见四脚朝天的小车已经开始起火,五内俱伤的珂莲一边哭喊着,一边挣扎上前,拼尽全身气力从驾驶室中将浑身是血的沁芳拖了出来。 就在她的身后,沁芳魂灵从驾驶室爬出,惊讶发现洛老师正抱着一个血人拼命奔跑,可是洛老师似乎力不从心,才跑了两三步,便重重跌落,怀中血人在地上滚了两滚,停住。 沁芳连忙伸手去扶,怎料自己的手指竟不可思议地从洛老师身体里穿过,一脸震惊的她不敢相信地重新去“扶”,手指依然抓不住洛老师的身体。 意识到什么的她颤微微将双手举至眼前,方才发现这血淋淋的双手早已泛着莹莹绿光,正在缓缓消散。 “我,我难道已经……”她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打灯、启车、冲出、突然…… “兰赞老师!”她紧张回头张望,想察看昙凹的情形,视线却被跪在昙凹身边的一具浑身闪耀雪色光芒的魂灵所吸引,“那是?” 这灵魂有着浓烈的妖戾之气,正怔怔望着同样跪坐在自己身边哭喊着的“洛老师”。 “沁芳,求求你不能死……救命啊!求求老天爷救救她啊……沁芳,小恩恩还在等着你呢……” 因洛老师魂灵视线指引,洛老师一声痛过一声的哭喊在沁芳耳畔愈来愈清晰。 等等,为什么这哭喊中会出现一些奇怪的字眼? 沁芳瞠目结舌,二十年前,自己已经改名“谢慧之”,仅见到两三次面的“洛老师”怎知自己曾经的名字? 还有,为什么她会像二十年前的那个女人一样称念恩为“小恩恩”? 沁芳颤抖着回过头去,细细察看,愈加震惊地发现洛老师身体里的魂灵竟不是本尊,而是二十年前被自己辗压得血肉模糊、狰狞恐怖却又难以忘怀的她! ——这个被自己残忍杀害并弃尸荒野的女人,此时此刻正哭天抢地,求老天爷拯救自己?! 怎么会这样? 愣怔良久的沁芳,震惊之余,内心轻轻浮起一丝涟漪,她含着泪轻声唤道,“珂莲——” 这轻柔的呼唤,却令珂莲听得异常绝望与恐怖。 “珂莲——”沁芳又呼唤了一声。 珂莲颤微微回过头来,待看清呼唤人的容颜,顿时无力瘫软在地,良久才泣不成声道,“你、你怎么可以丢下恩恩一个人……” 沁芳的灵魂已经开始出现消散迹象,含着泪的她微笑着望着珂莲,“谢谢你,珂莲!……谢谢你原谅我!” 泪流满面、痛苦不堪的珂莲狠狠吸了吸鼻子,咬牙切齿道,“不,我恨!我恨二十年前心狠手辣的杀身仇人!” 这一句似乎从她牙缝中迸出一般,字字怨毒,只是说完这一句,她痛恨的神情又瞬间崩溃,“可是,念及你对我女儿所做的一切,我没办法记恨真心待小恩恩的养母!”她如泣如诉地哭着,既纠结又痛苦。 “对不起,珂莲,”沁芳眼中的泪簌簌而下,“对不起,珂莲!”沁芳含着泪凄笑着道歉,“我一直以为钟晨是爱我的,我一直以为是你用着卑鄙的手段,将他从我身边夺走,因为这些我自以为是的想法,让我对你恨之入骨。” 沁芳:“那一日,我送他到火车站,当火车启动时,我看着他身心俱碎的瘫在座椅上,那是一种在他身上我从未见过的颓废,突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在我心里疯长。我转身赶上下一趟火车,追到他的部队,可是已经来不及,部队的人说他已经跳下了万长深渊,粉身碎骨……” 沁芳平静地叙述着当年的事,划过脸庞的泪光泄露着她的悲伤,“我恨你不择手段地将他抢走却又不珍惜他,我恨你将他逼上绝路尸骨无存,失去钟晨的仇恨让我理智全失,我不顾一切地对你实施了惨绝人寰的报复……” 说到这里,她抱歉地望着闪着凄惨血光的珂莲灵魂,怅然若失地说道,“可是,当我报复完,才发现原来你和钟晨的孩子还好好活着,你说流产什么的不过是一时的气话。再后来我看到了他寄给你的绝笔信,才知道原来他自始至终深爱的人都是你。” “绝笔信?!”珂莲听到这里吃惊地问道,“他、他给我写过绝笔信吗?” “是。”沁芳点点头,惨淡的笑容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凄凉。 “信在哪里?”珂莲焦急地问道。 “在我房间的全家福后面夹着。”沁芳轻轻答道。 “全家福?!”珂莲脑海中瞬间闪过侧房相框中夹着的那张破破烂烂的纸条,原来自己曾与它如此接近,却失之交臂,不禁懊悔万分。 突然,腕上还魂珠一片荧光大现后,变得忽闪不定,血人一般的她开始战栗起来,“看来,我大限已至,即将魂飞魄散,再也没有机会去读钟晨的信了……” 正恼恨,忽听沁芳幽幽说道,“那信……虽没带来,但这7000多个日子里,我将自己幻想成钟晨深爱的你,每日必读,早已将字句标点烂熟于心,你若想知道,可听好了——” 珂莲连忙闻声望去,只见沁芳转过身去,望着夜幕中的山林轻轻念道—— “莲儿我的爱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没有自信,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你这个可爱的精灵,眼中再也看不到别的女孩子,可是我给不了你令人艳羡的生活,十多年来只能将这爱深深的藏在心底。 我有很多很多抱歉想对你说,我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那夜我明明知道我的酒杯中掺入了白酒,我却并没有制止和揭穿,因为我太自私,自私到害怕失去得到你的唯一机会。 你知道你在我眼中有多美好吗?酒精不过是催化了藏在我心底的爱意而已。 当你不顾一切,坚持与我结婚,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可是我的担心并不多余,还没有来得及与你行礼,我便接到了紧急任务,匆匆赶回部队。 对不起,莲儿我的爱妻,作为一个丈夫,我缺席了孕期对你的呵护,作为一个父亲,我缺席了对我们未出世孩子的保护! 所以我不怪你恨我,毕竟你曾经给过我机会,是我没缘分好好珍惜它。你知道吗?我是多么想抱着我们的孩子,与你携手走完今生。正是因为有这些强烈的念头支撑,我才能克服一切艰难险阻,不顾一切活下来! 可是,这一次的任务太艰苦太凶险了,我作为一个排长,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战友在执行任务中一个个离我而去,肝胆俱碎却无可奈何。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拖着愧疚的灵魂和笨重的身子回到你面前,明知道你发生了误会,却连追逐你背影的勇气都失去了。 作为一个儿子,当年我目睹了自己父母的去世而无能为力;作为一个男人,我呵护不了自己的女人,留不住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作为一个军人,我保护不了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 我不能原谅自己,我没有办法苟且偷生!这段日子,我一直觉得我的父母,我的孩子,还有我那朝夕相处的兄弟们在向我招手…… 莲儿,永别了!今生我没能好好爱你,如果有来生,我宁愿变成你的哥哥,默默守护在你身边,为你遮风挡雨。 至爱莲儿的晨绝笔” 沁芳的语速均匀,语调平淡,没有任何的跌宕起伏,可当“莲儿我的爱妻”六个字一出口,珂莲便泪若决堤,滚滚而下。 “钟晨!钟晨!”悔恨不矣的她深情地呼唤着,“为什么?为什么你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事,却没有对我倾诉?为什么在你痛不欲生的时候,我这么任性而绝情,还要在你的心口狠狠捅一刀?” “对不起,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我一直都深深地爱着你,我们的孩子还活的好好的,她叫念恩,她现在已经20岁了……老天爷,我为什么要掐断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啊?!” 悔恨和痛苦在心中如火山一般爆发,无法承受的珂莲嘶声裂肺地冲天哭喊着。 第一百七十八章《兰赞篇》之谜之结局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不幸的是,这位幽冥界女子当时受着重伤,身体非常虚弱,更致命的是她还怀着身孕。为了诞下这个可怜的孩子,并保住她的性命,她冒着被反噬的危险,吞噬了人间一位即将临盆的女人腹中孩子的灵魂,将自己孩子的灵魂置换到那女人腹中。这也是逼于无奈,棋出险招,若不是有宝物庇佑,只怕那幽冥界女子早已魂飞魄散,但即使如此,她还是遭到了反噬,一夜苍老。” 听到苍老二字,珂莲的心莫名一颤。只听梁青接着说道,“为了守护她的孩子,她一直隐居在孩子的附近,直到五年后,她发现自己孩子的灵魂已经遭到人间鬼魂的觊觎,于是,她将这孩子收为徒弟,并将护身宝物传给了她……” 珂莲原本并不理解梁老太为什么在这时刻还有心思讲故事,可是随着故事的发展,她听得浑身战栗,“您是想说,那护身宝物就是截魂珠,而您就是那可怜又可恨的幽冥界女子,我就是那生来便夺人性命的可恶灵魂?!” 珂莲眼中含泪,恨恨说道,“虽然您救了我,但我不允许您胡编乱造,我就是我父母的孩子,他们深爱着我,我也深爱着他们!” “没错,你是他们生下来的孩子,但你也是我的孩子,”不知何时,梁老太已泪迹斑斑,她含泪笑道,“你道我为何改姓梁,为何让你唤我梁青师傅?” 珂莲愣了愣,良久拼命摇了摇头,“我不信,你一直都是骗我的,你让我戴上截魂珠,只是为了让我当诱饵,吸引鬼魂成为你的砧上美食!” “我若是想吃鬼魂,为何不去医院,那些初死之人的鬼魂还在恍惚懵懂又尚未消散之际,得来全不费功夫。为什么偏要让你引来那些怨魂厉鬼,如若处理不当,自己倒成了它们的腹中之餐?” 珂莲再次愣了愣,这是她从前从未想到的,以致于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问出,“为什么?” “因为这些怨魂厉鬼一旦发现你,就会蛰伏在你身边伺机而动,我只能在月圆之夜阴煞之气大盛时趁他们肆无忌惮地显形,才能一举歼灭他们,护你平安。” “总之,我不相信你,你一直都是鬼话连篇,你说人类肉身对冥人而言不啻于剧毒,既不能上身又不能吞食,否则必遭反噬。如果我是你的女儿,那我不也是幽冥族人,那我又如何能在人类婴儿肉身上上身?你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前后矛盾!”珂莲冷笑道。 “因为、因为……”答案几乎要从梁青口中呼之欲出,但她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缄默。 “因为什么?”珂莲以为梁青师傅被自己反驳得哑口无言,冷笑道,“因为你一直都在欺骗!你想从我这里得到公主肉体,还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我倒想听听,你还能编造些什么花样来?” “因为你的父亲不是幽冥族人!”一直在身边保持沉默的洛不突然开口了。 这个答案一出口,梁青突然开始抽泣,她低着头,肩膊颤抖着,这时珂莲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珂莲怔怔地望着洛不,轻声说道,“你不了解她,你太单纯太善良,会被欺骗!” “我并不单纯,也不善良,我是一只千年妖精,经历得太多太多。但我相信你师傅的话!”洛不坚定说道,“你师傅的‘引妖出洞’计划,我是待昙凹出事后才知晓的,而你的‘与虎谋皮’策略,我却是从你还没有实施就已经知道了。” 洛不的话令在场的两个人都闻如惊雷。 “与、与虎谋皮?!”珂莲满脸的愧疚。 洛不:“珂莲,梁青没说错,你有两对亲生父母,除了人间的郑旦伯、李玉香,还有冥族女子冰梧和魔界王子协玫玉。” 听闻“协玫玉”这个名字,冰梧惊诧地望着洛不。 “如今郑旦伯与李玉香已经不在人间,而协玫玉早在一千年前便魂飞魄散。”洛不亦望着冰梧说道,“只是为何怀着孩子的冰梧却在千年以后出现在人间,这确实是个谜,目前我亦不知答案。” “魂飞魄散……”冰梧神情凄然笑道,“玫玉,我注定会追随你而去。” “梁青师傅——”这么多年,珂莲一直觉得自己将梁青看得透透的,可是此时此刻她又觉得自己根本彻头彻尾便没有真正看透过梁青。 “莲儿,娘亲肉身亦危在旦夕,只能维持你两三个时辰的寿命,能不能见到钟晨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一语了了,眼中满含泪水的冰梧,灵魂如抽丝剥茧般消散……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崇山峻岭之中,传来一阵响彻行云的歌声,茂密的树林里,排长正带着自己的队伍晨跑。 “4809!4809!你怎么又掉队了?”就在队伍后约五十米处,气喘吁吁地跟着一个个子矮小、身子单薄的小战士,他抬起满头大汗的脸,不好意思的冲排长笑了笑,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道,“报告排长,我实在跑不来了,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 “不行!我们是军人,必须严格要求自己!”排长义正言辞地驳回了小战士想偷懒的请求。 突然,精灵鬼怪的小战士冲排长狡黠地眨了眨眼,笑道,“报告排长,有女人在喊您!” “不许乱说,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女人?”排长瞪了小战士一眼。 突然,前面的队伍嘻嘻哈哈地笑着停了下来,七嘴八舌地喊道—— “排长,4809没骗您!” “真的有女人在呼唤,您听!” “我也听到了!” …… “你们乱说什么?如果有人呼唤,我会听不到吗?”甄钟晨刚刚说完这一句,风声中真的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唤声—— “钟晨!钟晨!” 那声音是似乎是他期待了许久许久的那个女人的呼唤。 “莲、莲儿!”甄钟晨心中一惊,他的目光四下寻望,却并没有寻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排长,她在那里!”4809嘻嘻笑着伸出手指指了指头顶上的天空。顺着4809的手指,甄钟晨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去,果真在茫茫天空之中,若隐若现地浮着一个女人的脸,她似乎很焦急,不停地拭着眼泪,深情地呼唤着,“钟晨,我来了,钟晨,你看到我了吗?呜呜呜呜……”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她为什么会哭?…… 甄钟晨满头雾水。 “排长!”1809突然严肃地立正,冲甄钟晨行了一个响亮的军礼,忠诚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却见4809含着泪微笑着对甄钟晨说道,“排长,您不属于这里!您已经在这里陪伴了我们20年了,您快清醒起来吧,您的家人在呼唤您。” “你在乱讲什么?”甄钟晨不可思议地望着4809。 “没错,排长!”4801的声音也在他身后响起,甄钟晨吃惊地回过头去,只见自己的队伍不知什么时候站成了整齐的一排,向着自己行着庄严的军礼,“报告排长,谢谢您陪伴了我们20年,可是您真的不属于这里,您快回去吧!” “你们都在说什么呢?什么回去?我们是6035排,正在执行上级交办的重要任务!” “排长!”年纪最小的4809早已满面泪光,他轻声说道,“在执行上级交办的重要任务中,除了您,我们已经牺牲了……” “牺牲?!”这两个字宛若平地惊雷,将甄钟晨震得石化在原地,一时间,往事一幕幕涌现眼前…… 那天黄昏,大家都劳累了一天,精疲力竭,晚餐之前,例行惯例,分头检查。正在桥头检查的甄钟晨抬起头来,突然发现站在大桥中间的那个瘦弱的身影,宛若一片可怜的落叶,在大桥上晃了晃,坠了下去。 “4809!”甄钟晨心中惊出一身冷汗,4809是他们队伍中个子最矮小、身子最单薄、体质最虚弱的战士,每次跑步都是遥遥摆尾,每次扛沙袋总是歪歪倒倒,从来都是最让甄钟晨操心的那个。 甄钟晨拼尽全身力气,冲上去想抓住他,却连他的脚都没有碰到。若不是不远处的4801和4803眼疾手快地冲上来按住甄钟晨,只怕惯性会让甄钟晨也跌落下去。 疲惫不堪的4809原本浑浑噩噩的大脑,在失去重心的时刻突然惊醒,他惊慌失措的在空中舞动的身体,拼命想抓住救命的稻草,可是什么也没有,来不及多想,他已经跌入了正在迅速凝固的水泥之中。 “4809!4809!”甄钟晨痛心地呐喊着,着急得想挣脱战友的控制跟着4809跳下桥去。 “排长!排长!冷静!掉下去就、没法施救了……”4801死死按着甄钟晨,突然不远处有人轻声哭了起来。 当听到排长的呼唤和战友的哭泣,4809抬起头来,望着大桥上那帮从来流血流汗不流泪的铮铮汉子,此时此刻为他痛哭流泪,原本惊慌的心突然宁静了下来,他含着泪微笑着,冲这帮朝夕相处的兄弟挥了挥手,“对不起,我又拖后腿了,可我真的太累了,就让我睡一觉吧!” “4809!4809!”眼睁睁看着这个最后入伍的小战士被无情的水泥吞噬,直至完全消失,甄钟晨只觉得撕心裂肺地痛…… 画面在一片愁云惨雾中,切换到一个月后的一天。那一天,几个如擎天柱一样的水泥桩才打到水底,还不够稳定,突然狂风大作,瞬间将这些擎天柱东刮得倒西歪,眼看4803站的位置太危险,甄钟晨连忙大声提醒,“4803快撤——”话还没说完,自己不知被谁狠狠地推至飞起,重重地摔倒在地,就在摔倒的那一刻,似乎地震了般,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大地为之战栗,瞬间滚滚尘土淹没了自己。 “怎么回事?”甄钟晨第一时间回过头去,只见自己身边那又粗又大的“擎天柱”早已在倾塌中断成几截,其中一截直挺挺地倒在自己身后,离自己的脚只差两三厘米,顿时惊得甄钟晨一身冷汗。 “4801!4801!”突然不远处传来战友们痛心疾首的呼唤,“4801不是一直在自己身后吗?难道刚才推我的人就是……”第一反应让一颗正暗自庆幸的甄钟晨心惊肉跳,他立即跃起,四处寻找4801——这个睡在自己上铺的兄弟,这个兄弟是自己得力的左膀右臂,和自己一起入伍,却心甘情愿做自己的副手,不管什么时候都陪在自己身边,协助自己完成上级交办的一项又一项艰巨任务。 终于,在那截冰冷灰沉的水泥柱下找到了4801仅露出来的一只手!那只手渗着血,正渐渐变得铁青。 “4801!4801!”大家一齐围上来,竭尽全身气力,方才将水泥柱抬起了一丝缝隙,4803将4801拖了出来,可是4801已经完全不是方才强壮的模样,这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只在一瞬间,便被压地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4801!”甄钟晨心痛欲裂,泪如雨下,正伤悲,忽听有人高声喊道,“4806、4807也不见了!” 大家连忙四下寻找…… 这一场狂风制造的桩塌事件,对6035排来说,不次于一场灭顶之灾,12个铁血男儿,当场死亡4人,重伤的2人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也停止了呼吸。 又过了两个月,4802、4805跌落到汹涌的河水中身首异处。 当只剩下瘦高的4803陪着甄钟晨时,一日夜里,4803躺在甄钟晨身边,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突然望着天空喃喃说道,“排长,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天空总是这么冷清得很,云朵也冷清得很,远没得HB的云软乎。” “嗯”。甄钟晨知道4803是HB人,他也知道4803是想家了。 “我们村湾子里,有个特别漂亮的姑娘。”4803笑了笑。 “嗯”。难得平时哑巴人一样的4803今天有说话的兴致,甄钟晨应了一声,继续聆听。 “我喜欢她十多年了,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4803平淡地说着,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嗯”。4803的故事让甄钟晨想起了珂莲,他也喜欢她十多年了,到最后自己似乎也没有说出“喜欢”的字眼。 “去年我回家探亲时,正遇上她出嫁。”4803的语气有些伤悲。 甄钟晨惊讶地望着他。 “呵呵,”4803自我揶揄地笑了笑,望了望故乡的方向,幽幽说道,“排长,如果有一天……爸,妈,对不起,此生恩情,孩儿只能来世再报了!” 未料到4803的这番话,竟成了他的遗言,就在第二天,工地又出了事…… “排长,请您回去吧!您已经在这里陪伴我们20年了,人生又能有几个20年啊?” “不行,你们都在这里,我绝不会一个人忍辱偷生!” “排长,你不是偷生。您可知道,我们是多么想活下去,因为我们都有自己牵挂的家人,都有自己未了的心愿。可是,能够承载我们所有人生希望的人,只有你一个啊。” “排长,当初我来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儿子才刚刚出生,眉眼都还没有长开,也不知道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是像他妈还是像我。不知道现在是在学校学习,还是在社会上工作。” “是啊,排长,我的女儿,现在应该也有25岁了,不知道她现在嫁人了没有,没有父亲的日子里,会不会吃很多苦,有没有人欺负她?” “排长,虽然我家里很穷,可是的爸妈非常爱我,我好担心自己离开,会让他们世界崩溃。我好想知道他们现在过得还好不好?” “排长,您还记得吗?我临走前跟您提起的那位姑娘吗?我真的好想去看看他,不知道她会不会记得我?”素来沉默寡言的4803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憋得满脸通红。 钟晨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活下去,是承载整整一个排生的牵挂和意愿,责任如此重大,意义如此重要。 他望着大家迫切的目光,含着滚滚热泪庄严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兄弟们,从今天开始,我们十二个家庭的父母就是我钟晨的亲父母!我们十二个家庭的孩子就是我钟晨的亲孩子!兄弟们的爱人,我会当作自己的亲姐妹来照顾。” 在珂莲的呼唤中,在病床上躺了二十年的钟晨终于醒了过来。只是冰梧的肉身终是没有等到那一刻便停止了心跳。知道了事情真相的钟晨,与念恩相认。 念恩将母亲的遗作画成了漫画,以“莲芳之的小恩恩”为笔名在网站上连载,迅速得到万千网友喜爱,听说被导演看中,将拍成电视剧,正在洽谈中。她很感谢“汉上斜晖”和“书友57932395”两位读者,是他们最初读了她和母亲的作品,让她有了坚持创作下去的信念和勇气。 浮若之不愿从执念柜中醒来,因为那里有他最爱的人,曾经错过的美好,他希望在那里延续,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亦在所不惜。洛不只好将截魂珠手链戴到他手上,如果有一天他想通了,便能再次回到真实的世界。 这世上本就有许许多多未解之谜,譬如冰梧为何会在千年之后出现,或许朱婉柔与冰梧都在某场天灾中发生了时空的转变,其中的真相洛不已经没有心思去钻研。因为,经过珂莲指点,兰赞昙凹明白了自己的真心,虽然后来又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但最终他放下一切顾虑,回到了洛不身边。 【铭儿鼎鼎】感言: 感谢“汉上斜晖”和“书友57932395”! 感谢每一位读过铭儿作品的书友! 铭儿的第一部《唯明月不可辜负》没有经验,写得乱七八糟,感谢坚持读到最后的书友,亦感谢路过《唯明月不可辜负》的每一位书友。 本来这部还有几万字的存稿和几十万字的创作空间,考虑到匆匆上场,作品问题太多,比如开篇不引人,情节设计得不精彩,主角不突出等等,所以急急想快些结束,一心一意谋好下一篇,想透彻再动笔。 虽然第一部没写好,但收获了很多写作心得。相信自己会愈来愈好。 再一次感谢每一位读过铭儿作品的书友。 第一百七十七章《兰赞篇》之有个故事 - 唯明月不可辜负 - 铭儿鼎鼎 “那段时间,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已经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我们都以为自己是多么的爱他,却都没有在他最需要我们的时候去拉他一把……”沁芳惨淡地笑着。 “我原本想一命偿一命,可是当我看到钟晨变成植物人,看到你父母病倒无力照顾念恩,我不得不作了一个决定,替你活下去!从前的沁芳千刀万剐已经死去,现在活着的,是钟晨的爱人,是念恩的母亲!如果不是再次看到你,再次听到你的呼唤,我已经忘记了‘沁芳’这个人,忘记了‘沁芳’这个名字……” “珂莲,二十年前,因我一时冲动,害你悲惨离世。其实我……一直都很后悔!”沁芳魂灵愈来愈虚无,“我将名字改成慧之,其实谐音‘悔之’。我照顾钟晨,养育恩恩,无怨无悔,只希望能弥补一些是一些……可是,我的恶根已经深种,无论我怎么忏悔。” “当我看到艾一朗一而再让念恩痛苦到自杀,我便无法抑制地想要杀他!……我终究被恶念所纠缠,不得不离开我深爱的阿成和念恩……”即将消散的沁芳流着泪望着她深爱之人所在的远方,轻声呼唤,“钟晨、念恩,我再也不能照顾你们了,希望你们……” 话未说完,沁芳的灵魂与声音已随风烟消云散。 一直凝视着沁芳的洛不,从她眼中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大概,她眼睁睁地看着气息虚弱的珂莲挣扎着爬起身哭泣,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眼见珂莲一个趔趄,洛不飞身而去,轻轻扶住她。 正绝望无助的珂莲发现搀扶自己的人是洛不时,似乎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抓住洛不的双肩,“公主!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肝肠寸断,双眼红肿的她精疲力竭,哭喊的声音变得嘶哑而低沉。 直到此时此刻,洛不方才惊讶发现,珂莲眼中那浓得望不穿、抹不去的血污正在融化,取而代之的是她内心深处惦念着的——躺在病床上的女儿、爱人和父母…… 可能是突然想起之前对洛不的所作所为,最后一丝希望又在她眼中幻灭,珂莲痛苦地推开洛不的手,垂下头来内疚地对洛不说道,“对不起,公主!我没有资格……”她的声音绝望而无力。 令她未料到的是,话还没说完,洛不的声音已在身边响起,“我答应你!”那声音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轻爽而干脆。 珂莲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和耳朵,她怔怔抬起头来望着洛不。 只见面前如天使一般闪着晶莹光芒的洛不对珂莲说道,“看在沁芳感恩兰赞的份上,看在杨钟晨对爱人和战友的情谊上,也看在你是念恩亲生母亲的情分上,我会帮助你的家人康复。” 洛不的话令珂莲不敢置信,她既内疚又感动,一时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公主,我、我……” “别说话,我都知道。”眼前的洛不,圣洁而美丽,她微笑轻语。 血污终于完完全全从珂莲眼中溢出,化作一滴赤黑色的血泪。原来没有血污的眼睛,是那么地清澈而美丽。 一想到自己误会了仲晨,珂莲的心就特别的痛,“钟晨!钟晨!”珂莲泪如雨下,望着远处深情地呼唤,她的身体战栗的幅度愈来愈剧烈。 她的气息愈来愈弱,身体愈来愈沉重,她缓缓向后倒去,洛不正欲上前扶住她,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出来…… “洛不!洛不!” 是昙凹!他看不到洛不的灵魂,却看得到洛不的肉身,此时刚刚清醒的他,见到血人一般的“洛不”正要倒下,又惊又怕,第一时间冲过来抱住了她。 洛不的灵魂被眼前突发的一幕,惊得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抱着自己的肉身,拥着别人的灵魂,她不知是羞涩?欣喜?还是羡慕?嫉妒?不知所措的她只好木头一般愣怔着…… “洛不!洛不!”眼见怀中之人气息越来越虚弱,昙凹恐惧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紧张得颤抖起来,“不、不要吓我,求求你、求求你,洛不!” 弥留之际的珂莲听到呼唤,艰难地睁开眼,望了望哭泣的昙凹,又望了望痴傻的洛不,眼睛里缓缓流淌出内心深处最真诚的话语,“感谢上天让我遇见您,公主!让我二十年后,能再次与家人重聚,虽然时光短暂,却十分珍贵!我没有什么能回报您的,只能向您证明,您心爱的人与您正相爱着……” “什么?”一时反应迟钝的洛不读到最后这一句,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想在珂莲眼中寻找答案,却见珂莲回转头,微笑着对昙凹轻声说道,“别哭,昙凹,还记得我下午问你的问题吗?” 满面是泪的昙凹强忍着眼泪,连连点头。 “答案就是你的洛老师!”珂莲满含着泪水对昙凹说道,心中却牵挂着爱了一辈子的那个军人,默默忏悔着—— “钟晨,对不起,我多想再见你最后一面,可是我已经无法驾驭这具身体……” 突然,山林里冲出一个人影,直撞在珂莲身上,将头脑仍不清晰的昙凹再次撞晕过去。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洛不回到了自己肉身身上,而珂莲则上了另一具肉身,她惊讶的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站着的这具肉身的灵魂竟是一位美得无与伦比的美人—— “你、你是……”珂莲一头雾水,她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位美女。 “冰梧?!”洛不一眼认出面前的灵魂,她曾在冰桐眼中见过冰梧的样子。洛不回头看了珂莲一眼,只见珂莲此时所上的肉身竟是,“梁老太?!” “对,我是冰梧,”被洛不认出来,冰梧有些吃惊,但在灵魂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已经没有时间去关心洛不为什么能认出她来,只是满是爱怜地望着珂莲,说道,“只是冰梧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有人提起。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一个名字,叫作梁,青。” “梁青师傅!”珂莲听到冰梧的话,无比震惊,“那日您不是已经被执念柜……” “傻丫头,那执念柜本就是师傅之物,就算师傅执念再深再重,它又如何能困住我?”梁老太凄然一笑,“既然你希望我被困,我不过是遂了你的心愿。” 珂莲想说“这怎么可能?”却惊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毕竟在她心中,以师傅阴险狠毒的个性,不可能突然之间如此温顺友善。 “你以为你是如何得到这具肉身的?”梁老太幽幽地叹了口气,温柔望着珂莲,凄楚的眼中似乎闪着泪光。 这话突然令珂莲醍醐灌顶,珂莲心中一直以来都有万万千千个疑问,如昙凹为什么不偏不巧正好落到自己的遗骸之处?为什么山崖如此高险昙凹却并没有命丧黄泉甚至并没有缺胳膊少腿?为什么法术如此高强的公主收集了整个基地的灵力信息唯独查不到只是无从解惑……有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又一头雾水。 “你说,我看中了这具肉身,我承认,因为当日公主情急之下,启动空间瞬间转移大法赶到莫愁湖大桥去救昙凹之时,灵力之光惊动了我。我很惊讶这世界上竟有妖精存在,而且还是肉身如此强大的妖精,那一刻,我就打定主意一定要为自己谋了这具肉身。” 梁老太淡然的笑了笑,“但是当我跟踪公主到达基地时,立刻感受到截魂珠的气息,当我找到你时,我的心意发生了翻天覆地地改变,因为,你比我更需要这具肉身!” “这、这怎么可能?”珂莲如雷击电製,良久才摇了摇头,轻轻说道,“就算我比您更需要这具肉身,您也不可能为了我……” “为什么不可能?”梁老太既痛苦又失望地望着珂莲,“难道这么多年来,我在你心目中就是如此冷酷无情?!你真的对我如此不信任吗?” 梁青在珂莲心中一直是孤傲自信的存在,柔弱与眼泪似乎从来与她无关,可是此时此刻,珂莲已经明显地看到了梁青师傅眼中的泪花。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永远会放在第一位。”梁青感慨地说道。 “母亲?!孩子?!您在说笑吧,我的亲生父母……您的这套说辞,我根本一个字也不会相信。”原本还一脸茫然的珂莲突然不可置信地冷笑道。 梁老太笑得十分无奈和凄惨,她一向孤傲自信,此时却在珂莲面前脆弱溃败得不堪一击,“莲儿,在我消失之前,有个故事很想讲给你听——“ “四十年前,一位幽冥族女子在一场天劫中流落人间,幸亏有截魂珠护身,才保得性命。人间对于幽冥界中人来说,犹如人间所传说的地狱,一是幽冥族之人肉身不适宜在人间生存,千年性命在人间只能化为一瞬;二是幽冥族之人在人间只能以鬼魂为食,而流落人间的幽冥族之人法力受限,偏偏人间的鬼魂既少又奸滑,极难捕食,若有不甚,甚至为成为鬼魂的盘中美食;三是人类肉身对幽冥族之人而言不啻于剧毒,既不能上身又不能吞食,否则必遭反噬;四是从人间回幽冥界的机遇微乎其微。”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