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warning - 嘿狼来了 - 小兽同学 () 2012年冬的宁城,比往年更加寒冷。 一口气哈出来,在玻璃上变白,散开,成了一团冰碴子。陶夕在小片的白色中涂出一个笑脸,玻璃凉凉的,寒气透过指尖钻进血液,搏动着隐匿不见。 陶夕看着那张脸,那张脸也看着她。大眼瞪小眼,她自己也笑了。 “哥哥!”陶夕转过头,却听不见回音。那笑容疑惑起来,带着些许探寻的目光,一步,两步,靠近灰色毛衣的背影。她放低音调,又唤了一声:“哥哥?” “嗯?”陶暮终于回过身来。镜片后的一双眼睛透出灰败的情绪。 “你怎么了?”陶夕飞快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机,“是谁来的电话?公司吗?” 陶暮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半晌,他两片薄唇动了动,缓慢地说:“小夕,我没有时间了。” 陶夕稍一愣神,却笑起来,伸手轻轻戳上他的脸:“业绩没达到指标吗?没事,反正你尽力了嘛,别绷着脸了,笑一个……” 话音未落,客厅骤然响起短促的敲门声。 “我去看看。”陶夕说着,投以一个灿烂的笑,便向客厅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是谁呀?” “请问陶暮先生在家吗。” “哦。”陶夕一面旋动门把手,一面问,“哥哥,你猜是不是有人找你送……” 巨大的压力自背后袭来,尖锐冰冷的猎刀劈空刺入左肺。未出口的最后一个字被狠狠打到门板上,“砰”地一声,随着猎刀的拔出而狼狈落地。 世界安静下来,一瞬间,又热闹起来。 门被撞开。 “警察!放下武器!” 陶暮抬手挡住警用手电的强光,勾了勾嘴角,重又挥起猎刀。 子弹从手枪中射出,准确击中他的右手,猎刀掉在地上。陶暮捂着流血的手掌,身形晃了晃,苍白的狂笑骤然响起,带着似乎要哭出来一般的凄凉。 哥……哥哥……张了张嘴,却没有力气说话,甚至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就那么躺在地上,感觉着温热的液体不断从背后涌出,渗进驼色地毯中。生机随着血液快速的离开身体,视线也开始彻底变的模糊不清。 “你怎么样?”好像有什么人将她托起来了,“快叫救护车,快啊!” 被贯穿的肺部无法扩张,一阵阵窒息的痛苦让她浑身痉挛。耳边,依然是那带着哭腔的大笑。 哥哥……为什么…… 2012年12月21日,是陶夕一个人的世界末日。; 一、第四个牺牲品(1) - 嘿狼来了 - 小兽同学 () 妈妈杀了我 爸爸吃了我 妹妹拣起我 埋在杜松树下 ――《鹅妈妈童谣》 当报案者的电话打进刑侦科的时候,科长赵奎丽正将手机贴在自己右耳上。客观来讲,用左耳接听更健康一些,然而有些事情一旦形成习惯就很难改变。电磁波跳动着,跳动着,一头连着她,另一头接着她的孩子――那是个可爱的丫头,齐刘海,虎牙,刚上五年级。真是令人羡慕的年纪。 听着女儿的声音,她有些欣慰,有些难过。为着那个连环杀人案,她好几天没回家了。做刑警很苦,做女刑警更苦,既是母亲又是女刑警是苦上加苦。可想而知,她从一个小警员爬到刑侦科科长的位置,付出了多少汗水,多少辛劳。 “叮铃铃……”内线电话响起来了。赵奎丽无奈地用左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对着手机柔声一句:“乖,妈妈现在有事,晚上爸爸下班了带你去吃麦当劳啊。”说完,不等女儿反应就拿起电话听筒。想想也知道,她一定不高兴。不过孩子毕竟是孩子,所有忧愁烦闷,睡一觉便全部消散去,不像大人…… “喂?” “科长,刚刚接到报案,发现第四个受害人的遗体。” “在哪里发现的?” “城北的水库。”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科长,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马上下楼去停车场。” “好,等我两分钟。” 她挂断电话,站起身,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和衬衣。自从这件案子发生以来,她整个人瘦了一圈,通红的眼眶下是堆积的黑影。 第一个死者是12月1日被发现的,横尸在中心公园枯萎的草皮上。一丝不乱的长发,整齐洁净的大衣,瞧上去就跟睡着一样。然而在那层层衣物下边,凶手剖开了她的胸腔,取走了心脏然后重新缝合,留下一道丑陋的疤。她19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凋落了。 当时宁城公安局本是以贩卖器官为突破口进行侦查的,可谁知一个星期以后,不仅案件毫无进展,并且又有一个年轻女子失去了生命和心脏。再过了一个星期,又出现了第三个……不过奇怪的是她的心脏还在。 连环杀人案!寂静许久的宁城陷入恐慌,市民的质疑声潮水般涌来。在刑侦科的窗玻璃被人拿石块打破后,公安局终于透露了细节:这不是无差别杀人,而是凶手针对年龄20岁左右,身高170左右,黑色长发女性的仇杀!一时间,宁城高挑的长发姑娘们人人自危。 但是,赵奎丽面对这种状况却毫无办法。凶手的刀法和缝纫技巧都很业余,并非专业人士,嫌疑人的范围更加广了。偏偏这“非专业杀手”在抛尸上却专业得很,尸体上找不到嫌疑人的指纹和体液,现场脚印十分杂乱,三个抛尸地点也硬是找不出关联来。这一桩桩缘由使得案件的侦破更加困难。 可是,今天是怎么回事,还没到一个星期就又出现了死者? 赵奎丽对着镜子长舒口气,匆匆下楼钻到车里。副驾驶坐的是新上任的警员江彻,刚才那个电话就是他打的。刚开始工作就碰到这种案子,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呢。车子发动起来,江彻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说:“赵姐,老邹那边来报告了。”老邹,本名邹恪,是局里最出色的法医。 “他说的什么?”赵奎丽一边问,一边接过江彻递来的报告。 “第三个死者,容馨,左肩上提取到一滴体液――是眼泪,不属于容馨。另外,容馨患有心肌炎。” “心肌炎?”赵奎丽盯着报告,恍然大悟,“我就奇怪,为什么凶手没有取走她的心脏,原来是心肌炎。” “看来凶手还很挑剔嘛。”江彻呵呵一笑说,“而且居然会流下眼泪,似乎也不是我想象中那样变态无情。” 赵奎丽不答话,只是翻着案卷。有了眼泪又怎么样,凶手要是没有前科,DNA库里没有他的资料,那根本还是大海捞针。再说,到底是谁的眼泪还是未知数。 车终于开到水库。公安分局的人已经保护好现场,冰冷的空气,黑压压的常绿林,刚打捞上来的尸体,阴森森的。水库上湿冷的风刮过,赵奎丽打了个寒颤,掀开白布。这一下叫她几欲作呕,那尸体同前三个都不一样,皮肤被水泡得发白鼓胀,几乎要从宝蓝色女式西装里爆裂出来,五官模糊成一团,只依稀有些俏丽的影子。尽管冬季的水温很低,但还是很明显,这具尸体已经在水库泡了十几天了。 “哎呀!”江彻看了一眼,忙背过身去,“原来还以为是第四个,这样一看,没准是第一个!” 赵奎丽抑制住想吐的冲动,咬着牙说:“第一个……为什么藏得这么隐蔽?” 江彻带好手套,拿着相机凑过来,嘴里嘟嘟囔囔:“还是投到水库里,这叫我以后还怎么用自来水啊……” 却听到另一温润的男声响起:“表面现象而已。水管里出来的自来水,其菌落总数和微生物指标远远低于长期不清洗的饮水机。” 两人闻言回头,却看见两个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一个斯斯文文,穿黑色羽绒服,另一个架着金丝眼镜,穿蓝黄相间羽绒服。 “二位是……”江彻打量一下二人,又看向一旁的分局警察。 “目击者兼报案者。”分局警察干脆地回答。 “同时也是冬泳爱好者。”那斯文男人从衣兜里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来,“蓝越,一名普通的心理咨询师。” 二、第四个牺牲品(2) - 嘿狼来了 - 小兽同学 () “蓝越,一名普通的心理咨询师。” 江彻倏地瞪大了眼:“蓝越蓝博士?”接着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动道:“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真的是蓝博士!你的每本书我都读过……” 蓝越笑起来,似乎是习惯于此,和气地轻轻拍两下江彻的手:“谢谢你的支持。” 江彻却不松手:“我当年在警官学院里第一次听到您的演讲,就是讲青少年犯罪心理那次,我就立志要成为您这样优秀的心理测绘专家……” 赵奎丽打断他的滔滔不绝,冷冷发问:“你怎么在这里?” 蓝越刚想开口,他身后的男子却先一步说话了:“蓝老师这个星期在宁大做演讲,聊天时才发现原来大家都喜欢冬泳,所以我们约好了今天来水库游一游,本来不打算呆这么久的……”说完,他尴尬地看着赵奎丽,似乎想藏到蓝越身后似的。 “说好叫你带小雨去吃晚饭,你却想着冬泳?小雨是不是还在饿肚子?” 江彻松开紧握蓝越的手,疑惑道:“赵姐,这位是?” “安道临,宁大社会学系教授,我是……”他看了一眼怒发冲冠的赵奎丽,陪着笑脸道,“我是奎丽的爱人。” 江彻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伸手道:“姐夫,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安道临笑逐颜开地上前一步握住:“你就是小江吧,你好你好……” 赵奎丽黑着脸回到尸体旁边准备取证。现在的凶手越发狡猾,证据越发难找,更别提经过了水流冲刷,纤维也很难提取了……不过,为什么这具尸体好像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她蹲下身,仔细看着死者的面部,就是这里不对劲…… “警官。”不远处,蓝越淡淡地开口,“如果可以的话,我能说一些自己的看法吗?” 江彻一听,恍然大悟般疾走到赵奎丽边上,蹲下小声说:“赵姐,蓝博士在心里测绘方面建树很高的。我在警官学院曾经听过他的演讲,获益匪浅。” 赵奎丽皱起眉头:“局里没有寻求外界心理测绘辅助的先例。”再说,自己对于把安道临从家里拉出来的这个“朋友”,还真是很难有好印象。 蓝越自然大方地向前两步,表示理解道:“赵科长,我这是说出自己的想法罢了,如果您认为它荒谬无理,可以当个没意义的废话忘掉。不过,光提醒年轻姑娘注意衣着打扮,市民的恐慌还是很难消除,除非我们可以将凶手绳之以法。” 听到这番话,赵奎丽挑眉看他,点头默许。如果个人情绪能影响办案,她就不会坐上科长的位子了。 蓝越微微一笑,信步踱到尸体旁边:“锁骨上方有被缝合过的痕迹――不过并不专业――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被凶手一路剖开到腹腔了吧。前几个受害者也是如此吗?” “前几个死者确实是,但这一个在法医来之前我们还不能检查。不过为了防止模仿犯鱼目混珠,我们没有公布这个细节。”江彻恨不得将所有线索透露给蓝越,但职业道德毕竟使他点到为止了。 “可以理解。不过既然腹部被剖开,应该失去了一些器官吧。不过,这并不是黑市为了贩卖器官所为。” “为什么?” “器官贩子没有理由帮受害者缝合伤口,也没有理由帮她们穿好衣服。而真正的凶手,他希望这些女孩子死得体面一些,毕竟他深深地怜悯着她们。” “怜悯?因为怜悯而杀人?”赵奎丽眉头皱得更深,“我做刑侦这么多年,只见过因仇恨而报复社会的连环杀手。” “仇恨也有,但是怜悯同样有。他仇恨一个女人,年轻、高挑、长发,但他同样怜悯她,甚至爱着她。本来是相反的情感,凶手却偏要将它们糅合在一起,防止他杀死那个女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必须有个渠道,去发泄他内心情感斗争所产生的巨大能量。否则,他会疯狂的。” “难道他还不够疯狂?”赵奎丽冷笑摇头,“由于不能杀死那个人,所以只好杀些替罪羊?” “或者说,是牺牲品。他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冲淡仇恨,同时也希望改造那个女人。方法,就是通过那些器官――如果我的分析不错,她们都失去了心脏。” 江彻不知何时翻出了案卷,认真回答道:“第三个人患有心肌炎,她的心脏被取出来,又缝回去了。” “不完美的心脏是无用的,他的所作所为就彻底是一场谋杀了。” “难道其他人就不算谋杀了?” “她们的死亡是有用的,至少对凶手而言,但第三个死者……”他往案卷上看了一眼,“容馨,她的死亡不仅毫无价值,反而让他从拯救者变成了杀人犯。那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或许他已经开始考虑是要金盆洗手还是破罐破摔了。” 江彻震惊且崇拜地看着蓝越,心想:现在凶手流泪的原因也找出来了! 一边听得入神的安道临顺着蓝越的视线往案卷看去,低低“哎”了一声。 “老安,你在看什么。”赵奎丽听见他的声音,问道。 安道临本来想打个哈哈过去,一看几个人同时盯着他,只好实话实说:“唔,这个女孩子乍一看很像我一个学生,五官倒不像,但这个气质和发型如出一辙。” 江彻笑道:“姐夫,那可要提醒你的学生赶快换发型。” 安道临也跟着笑:“陶夕可是个很不错的孩子,老天哪儿会害她呢。” 蓝越听着他们的对话,眼底光芒一闪。 “但是……”赵奎丽重又蹲下,白手套挑起尸体发丝,“这个死者的头发染成了栗色,并非黑色长发。并且,前三名死者都穿着大衣,这名死者却穿的是衬衣和女士西装。” “高级定制西装。”蓝越轻笑着摇头,“不是普通人。这是……第一个死者吗?” “法医验了才知道。” “她是不同的……因为凶手杀她并非是有预谋的,她只是开启了凶手杀人**的一把钥匙而已。” “哦,因为她和其他受害者不同,所以凶手处理尸体的方式也不同。”江彻不自觉点头,忽然眼前一亮道,“凶手不希望有人发现这名死者,因为他认识这名死者!我在大学里看过这样的案例,如果我们知道这名死者的身份,就能顺藤摸瓜查到他!” 赵奎丽心底大喜,却不形于色。凶手不认得定制西装,好大的破绽!看了西装店的订购记录,再对比邹恪做的面孔复原,这神秘的“第四个牺牲品”还怕查不清楚? 想到这里,她挥挥手说:“口供录完了你们就可以先走了,有必要时警方会再联系你们的。蓝博士,非常感谢您的推理。” 蓝越和安道临对视了一眼,说了声“再见”便离开了。 江彻崇拜地看着蓝越的背影渐渐隐去,忽然想起什么,说:“赵姐,要不我在这等老邹,你跟姐夫一起走吧,都累了这么多天了,这里还挺冷……” “怎么可能。”赵奎丽平淡道,“接着等吧。” 远处,安道临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叹息一声,重又提起脚步。 蓝越像是没听见这声叹息似的,信步走到墨色的路虎揽胜边,解开车锁,拉开车门,把好方向盘,系好安全带。那动作一气呵成,似乎他刚畅快地游了一场冬泳。 警察都像是同一个模子刻的,不论什么线索都是循着固有的思维模式而走。 处理尸体的方式不同,是因为他们彼此认识?也许有吧,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不过也没关系,总之殊途同归了不是吗? 安道临扣好安全带,把手举在空调出风口上,说:“蓝老师,心理学真是令人惊奇。” “多谢安大教授的夸奖。”蓝越挂好档,“对了,你们班被安排到星期几听演讲了?” “星期四啊,怎么了?” “没什么,确认一下。”蓝越讳莫如深地微笑,轻踩油门,路虎揽胜循着公路绝尘而去。 三、你相信世界末日吗(1) - 嘿狼来了 - 小兽同学 () 一个人不能避免他的命运 他是清楚的 在呼吸中 在他长大的手掌里 在他危险安心的爱的时候 ——顾城 2012年12月20日,宁大社会学报告厅内座无虚席。 心理学博士蓝越一身灰色条纹西装,从容地打开了PPT。 “在我开始今天的演讲之前,首先要问在座的各位一个问题。”蓝越按下手中遥控器,大屏幕上迅速切换出一张玛雅金字塔仰拍图。他审视全场,问道:“有谁是相信末日预言的,请举手。” 讲台下鸦雀无声,学生们互相看看,到底没人带头举手。 “没有么?”蓝越似乎早就料到,半点惊讶神色也没,“是因为今天已经到了20号,却没有灾难的预兆,还是从一开始就认定这是无稽之谈?那么,曾经相信世界末日就是明天的同学,请举手。” 话音落下,寥寥几人缓缓举起手。 蓝越沉稳一笑:“放下吧。作为一个无神论占主导地位的大国,相信末日论的人确实不多。相信的人,大多数也是对社会失望而期盼末日到来,并非对末日感到焦虑恐惧。相对中国人,西方人——特别是欧美人,普遍接受世界末日论,这也使得他们对于末日是否真的会到来有了更多的担忧。这并非是迷信,而是他们在成长过程中受到历史、宗教、文化等多方面因素潜移默化形成的。所以,很多本身是无神论者的人,偏偏对末日论持肯定态度。” 他走下讲台,一边缓步绕场一边继续讲:“为什么绝大部分中国人不相信末日论呢?我提出这个问题,你们也许也很难做出解释。这里我又要说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了,一个小方面,譬如上古故事。欧美的上古,洪水吞没了大陆,诺亚登上方舟避难,并以此来等待洪水的退却。而中国的上古,大禹治水、女娲补天,都是讲的人定胜天的故事。中华文化强调人与自然和谐统一,人们根本没有人类灭亡世界末日的概念,自然也就谈不上诚惶诚恐的危机感。但是基督教培养出的欧美人却一直非刻意地记着《圣经》的教诲,担忧着人类‘最后的审判’。诚然,美国崇尚个人英雄主义,但这种从小熏陶出的危机感是很难被改变的。” 他讲完这段话,正好绕场一周,重新登上讲台。屏幕上切换出下一张图片,腥红的“危机感”三个大字,从白色背景中猛地蹦出来。 “下面我要和你们谈谈的,就是现代人压力与危机感的成因和种类。” ----------- 与此同时,宁城公安局刑侦科办公室内。 赵奎丽呷了一口咖啡,“你们看看这个受害人:苏姈,32岁,沃尔夫联合股份有限公司销售部经理。这种社会精英平时树敌最多了,不过敌人也够明显。小梁,你有什么想法?” “该名被害人于11月14日辞职,20日左右失踪,而验尸报告证实其大约死于一个月前……或许她的辞职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呢?”肤色微黑的刑警梁坤回答道。 赵奎丽轻按太阳穴:“她辞职后,新上任的经理是谁?” “陶暮,男,27岁,此前一直是苏姈的副手。他的嫌疑不大,毕竟已经坐上经理的位置,苏姈对他没什么威胁吧。” “现在还说不准。总之,先从苏姈的人际关系网开始查起。” 江彻抬眼看她,欲言又止。赵奎丽沉浸在资料中没注意到他,而梁坤却用疑惑的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仿佛得到鼓励似的,江彻问:“赵姐,第三个人的身份是不是也需要查呢?” “第三个人?” “是啊,被害人的耳道、鼻腔和衣褶内都发现了泥土。邹恪写明了被害人的尸体可能是被埋到土里之后又重新被挖出来。明显是有人故意要尸体被发现啊。” 赵奎丽沉默地坐着,半晌,道:“我知道。只是不论这位知情者的动机如何,是不是共犯,总之是帮了警方的大忙。这些事我已经跟上面反映了,讨论的结果很快会下来的。” 江彻被她说服,点点头,随即志得意满地将额前碎发抹到一边:“哪怕明天真是世界末日,我们也一定能把那个杀人狂揪出来。” “末日是无稽之谈,尽早抓住嫌疑人才是正经。”赵奎丽喝光最后一滴咖啡,站起身,疲惫地走进科长室。 ------------------- 一个半小时的讲演过去。掌声中,蓝越气定神闲地接过几名学生请求签名的《危机都市》。那是他最新的著作,封面上一张暖色调的侧脸,眉眼间写满了儒雅气度。 最后一本书递到他的眼前,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托着书脊两端。蓝越循着那双手看到胳膊、肩膀、脖颈,再到脸。黑色长直发,鹅蛋脸,眉眼带着古韵,视线平齐到他的下唇。 他抬手在扉页上写下一个“To”,偏头不经意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陶夕,夕阳的夕。” 他在后面添上一个“陶夕”,马克笔尖顺畅滑动,签下一个巴洛克式的名字。 陶夕接过书,说了声“谢谢”,却并不离开。 “你还有什么事吗?” “蓝博士。”她环顾四周,确认学生已经走完了才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蓝越有几分讶异:“刚才的提问环节你为什么不发言呢?” “那个问题和‘危机感’无关,所以我想现在问。” “嗯……”蓝越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好,你问吧。” 她上前半步,郑重其事地问:“您相信世界末日吗?” 蓝越眉梢一挑,道:“世界末日这件事情,如果我们纯粹站在科学的立场上说,它的可能性总是存在的。因为人类无法预知的灾难随时都可能发生——也许下一个小时就是末日呢?谁也说不准。况且,这个世界本身就有始有终,地球,抑或是太阳系,都有自己的生命周期,都有衰老死亡之日,那时候当然就是世界末日了。所以某种意义上,我是相信的。” “如果不是那么长远呢?” 蓝越不正面回答,反问道:“其实你相信末日论,对吧?” 陶夕默然,轻轻点头。 “是害怕还是期待?” “我不知道。” “物欲膨胀后的破坏力甚至使人自身产生恐惧心理,工具理性的统治而带来的人的异化和物化正是人们想象中末日到来原因之一。”蓝越把左手插进裤袋里,右手端起水杯,“人类一面破坏着自然环境,另一面又害怕遭受自然环境的报复……总有一天,人类会毁灭在自己手里——这种阴影笼罩在很多现代人的生活之上。”喝下一口温水,静静看着她的脸,继续说:“但是,信与不信的问题先不提,我想反问你:如果世界末日是真的,你该如何应对?比方说,如果你确信两年之后是世界末日了,和你确信两年之后世界还将是正常的,你此刻的生活态度就会不一样。” 陶夕盯着他卡其色的温莎结,不自然地笑笑:“您并没有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 “不急,彻底理解我的意思需要时间。”蓝越温文尔雅地笑着看她,“陶夕,我很确定,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说完,他大步流星步出了报告厅。陶夕转过身看他离去,眼底满是迷惑的光芒。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种不详的感觉。 摇头扫尽这糟糕的想法,她捏紧了手中的书。 时间距离玛雅预言的末日,更近了。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四、你相信世界末日吗(2) - 嘿狼来了 - 小兽同学 () “玛雅人是大骗子。”从苏姈父母家走出来,江彻如是说。 梁坤看他一眼,打开警车门,同时紧了紧大衣领口。 “如果没有那个煞风景的杀手,各大商店的末日营销一定更红火。现在单身的姑娘都不上街,宁城的GDP都下降了。”江彻边系安全带边继续碎碎念,“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我们这些小干警整天累死累活的。”说着他窝在座位上伸了个难看的懒腰:“沿着苏姈的关系网跑了一天,终于查到最后一个啦!” “还不是你跟她父母说话耗了太多时间。”梁坤松开手刹。 “没办法,老太太哭得可怜嘛……” “耽搁了时间,却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是没效率的体现。不过想想也正常,这个年代的父母,对子女的工作了解程度近似于零。朋友,敌人,男朋友?一问三不知。” “得,您这是要给我科普代沟的危害性?” “那倒没有。”梁坤打着方向盘拐到马路上,“这名受害人和另外几人的差异太大了,不仅是年龄大十岁,更是事业有成。强势,对一切事情苛求完美,这样工作狂式的中层通常深受高层老板的喜爱,然而过于冷酷的工作态度势必诱发下属的怨言——下属杀上司的案子也不是新鲜事。” 江彻感到好笑,真的笑出声来:“哈,有种说法叫:上市高管是死亡高危人群。这种说法还是很有道理的。生活对人不公平,死亡对人很公平,管你平时看着意气风发,志高意满,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挂了,利益啊荣誉啊瞬间化为梦幻泡影。” 两人聊着聊着,车开到市中央繁华街道上。 江彻忽然说:“你看看,街上一点末日气氛都没有。” 梁坤无奈地一笑:“我相信比起末日,商家更喜欢圣诞气氛。嗯,开车的时候就不要和司机说话了。” “发牢骚而已,你可以选择不听嘛。唉,你看我端午节一个人过,七夕节一个人过,中秋节一个人过,连世界末日也一个人过,真够悲催的。” “清明节呢?” “滚,现在说这个不吉利。”江彻翻了页证言,“你一勾搭上做声纹实验的警花就开始嚣张了。” “你羡慕嫉妒恨。” “去你的吧。” 江彻还想再说什么,心里却莫名其妙一慌,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这种反应说出来别人不会理解,他自己藏在心里也难以理解。我们只能把这种行为理解为生物自进化以来一直存在的本能。低等生物通过应激性来趋利避害,食物链顶端的人类同样如此。 然而绝大部分人无法理解这种本能。他不会知道,刚刚那一晃神的时候,警车刚巧经过一个电话亭。敞开式的,蓝色顶棚透明挡板,上面喷着电信广告的那种,最普通的电话亭。 里面有一个危险分子,借着喷绘的缝隙盯着他们,从他们靠近到他们走远,再到他们拐进天后小区。 等到警车终于消失在视线里,他按下一个号码。 两百米外高层公寓楼的某个房间里,陶暮的手机在茶几上响起来。他不认得这个号码,然而还是接了起来。 “喂?” “警察来了。” ----------------------- 也许很少有人注意到,2012年12月21号是冬至,黑夜降临最快的一天,黑暗最漫长的一天。黑是最好的温床,每个光线照不到的地方,都有什么东西在滋生。人类在面对黑暗时是愚蠢的,他们需要得到警告。 天后小区的门卫,往常总抱着一只花猫,今天他抱的是黑猫。也许这是一种警告,然而没人察觉。 小区北数第四排东数第四棵绿化树上,往常总停着十二只乌鸦,今天停了十三只。也许这是一种警告,然而没人发现。 电梯上升到11楼,响出“嘀”的一声。四只脚陆续踏出电梯,踩在楼道内柔白的瓷砖之上。 江彻正了正帽子。电梯门在他背后关上,仿佛一只钢铁巨兽受到惊吓似的闭上了嘴。 梁坤抬手欲按响门铃,却什么声音也没法出来。它坏了,不在昨天,不在明天,偏偏坏在今天。也许这是一种警告,然而谁会在乎呢。他低声骂了一句,露出分明的骨节,在防盗门上敲出响亮急促的声音。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顿。里面的人在转动把手了——是个没有危机意识的人,连猫眼都不看看。门开了一条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露出半只耳朵来……江彻忽地瞥见一道白光,下意识抬起左脚塞到门打开的缝隙里。“砰!”里面的人撞到门上,突如其来的压力挤得他的脚猛然一痛。 极短的静默过后,两人对视一眼——出事了!来不及多想,梁坤猛地踹开门,打开警用手电大喝道:“警察!放下武器!” 手电照亮之处,戴眼镜的青年男子右手握着一把带血的猎刀。而那驼色地毯上,少女背后的伤口正汩汩涌出鲜血。 陶暮抬手挡住警用手电的强光,勾了勾嘴角,重又挥起猎刀。 子弹从手枪中射出,准确击中他的右手,猎刀掉在地上。陶暮捂着流血的手掌,身形晃了晃,苍白的狂笑骤然响起,带着似乎要哭出来一般的凄凉。 梁坤绷着脸,疾步上前反剪男子的双臂,冰凉的手铐“咔”地一声,他心里虽之一振。 疑犯找到了! “你怎么样?”江彻托起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女,“快叫救护车,快啊!” 陶暮低着头,杀红的眼睛转向茶几。两个小警察没有注意到,茶几上,他的手机仍显示着最近一次通话记录。没有备注,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来自本地。 屏幕熄灭了。 五、静默的女孩 - 嘿狼来了 - 小兽同学 () 你笑,全世界都跟着你笑。 你哭,便只有你一个人哭。 ――佚名 宁城中心医院不在市中心,而是在东城区。不过也没关系,世界上名不副实的东西多着呢,不差这一个。 前一天刑侦科得了陶夕苏醒的消息,这一天江彻就被派过来。不,与其说是指派,不如说他是主动要求过来的。 DNA检验结果证实容馨左肩上的眼泪属于陶暮。宁城人过了个舒心的圣诞,江彻和梁坤撞了大运,得了褒奖。 但他心里不太高兴。 每个刚刚踏上工作岗位的人,都力求凡事做到完美。江彻琢磨着他逮住陶暮的这件事,越琢磨越不舒坦,总觉得陶夕像是被自己的登门害了一样。要是自己找个她不在家的时候来就好了……万一陶夕就这么死了,她也许会成为江彻从警史上的一个污点。尽管,这事儿其实不能赖他。尽管,每个警察都多多少少有那么几个污点。 江彻迎着太阳眯起眼睛。已经快元旦了,尽管日光看着强烈,其实一丝暖意也没有。他脚步不停顿,直走到医院里头去。 中心医院主体建筑是十字形,跟医院的标志一样,听说这种形状的建筑能使光照的利用最大化。从北门进入,在十字中央搭上电梯,来到七楼。七这个数字往往带着不祥的含义,西方有七宗罪,东方有“头七”,不过……它只是个数字而已。 江彻走到北侧走廊,远远看见一个人影坐在715病房门口,。那正是陶夕的病房。他奇怪地走上前去,那人从报纸的铅字堆中回过神来,抬头看他,似乎笑了笑。 “蓝博士?你怎么在这里?” “你忘了我是心理咨询师吗?我跟着安老师过来看看他的学生,希望能修复她的心理创伤。” “这么说姐夫在里面?” “嗯。” 江彻便坐在他的旁边,叹口气,说:“幸好她活过来了。” “你是在自责?”蓝越把《宁城晚报》翻过一页,“至少你们有一点做得很好,没有使用‘陶某’的说法而是直接改用化名。在某种程度上,这阻止了许多好事的记者深挖新闻的行动,暂时保护了她。” “您讨厌记者?” “谈不上。” 江彻耸耸肩,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想蹭张报纸打发时间。转头刚想开口,却瞥见蓝越另一边的椅子上放着一个保温饭盒。 “这是……” 蓝越顺着他探寻的目光看去,“哦”了一声,笑道:“这是我为这次心理安抚准备的道具。我认为你如果想询问她,最好把我一起带进去。激动的情绪会影响她的恢复。” “那我一会儿看看她的精神如何吧。” 蓝越似乎想到什么,忽然合上晚报:“我的分析对了多少?我想尽量多掌握一些信息,这样做创伤修复会更方便一点。” 江彻想了想,斟酌出能透露的信息来:“差不多都对了,至少我们能掌握到的都对了。从他嘴里能撬出来的东西不多……嘴硬!不过我们从来不怕嘴硬的犯人,我们可以找证据。那把刀口形状完全吻合的猎刀,牛皮手柄和金属的接缝处取到了半滴血,属于第二个受害人的。” “开膛的地点呢?” “还不清楚……还没问出来,所以想来陶夕这里试试。” “他的意识已经混乱了吧。”蓝越把报纸端正对折,“陶夕就是那个他既怨恨又怜悯的人。他曾经尝试通过杀人来缓解杀意,可惜失败了,而他终于动了手之后,又后悔了。” “他已经在接受精神检查,差不多可以认定他是疯了。” “恐怕那四个家庭会失望了。”蓝越把折成十六开的《宁城晚报》垫在保温饭盒底下。 “博士,说起那四个家庭……其中三个家庭渴望找到他们孩子的心脏。”江彻有些犹豫地开口,“一般来讲我们不能告知外人的,但是我很想让这个案子完结得更圆满一些。” “不可能找到了,你们应该都清楚这一点啊。”蓝越一挑眉,“不过如果你们在冰箱里搜寻,也许会得到DNA。” “啊?” “被他吃掉了,再也找不到了。不要告诉我你没猜想过这种情况。”蓝越讳莫如深地一笑,“不利用战利品,就真的是彻头彻尾的谋杀了。” “那些案例我学过,但还是不愿相信……”江彻话音未落,病房的门开了。他抬头看去,安道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姐夫。” “你来了?进去吧。” 江彻应声站起,蓝越也提起保温饭盒跟在了他的后面。 “蓝老师,他们问话你就别进去了吧。” “这个时候我有必要在场,”蓝越微微一笑说,“这位小警官已经同意了。” “那……好吧,我先走了,十点我还有课。”安道临说着,挥挥手,快步离开了。 蓝越目送他离开,温和的笑容狡黠起来,又很快恢复如初。 陶夕靠坐在病床上,苍白的脸,漆黑的发,她安静得像一尊蜡像。 “你好,我是宁城公安局刑侦科的江彻。”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我认得你。” 江彻讪讪一笑,又指着蓝越道:“他是应用心理学博士蓝越。” 她凉凉道:“我也认得他。” 蓝越讽刺地看了江彻一眼,上前两步,把保温饭盒放到床头柜上。 “给你的礼物。” “谢谢。” 江彻不自在地坐下,说:“你有疑问的话可以先问我。” “我问老师我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他说我应该等警察来直接问。” “也许他并不知道。公安局对这件事很保密,并且为了保护你,我们并没有公布你和你哥哥的关系,不然医院门口一定会围满记者。” “那我应该谢谢你们。” “不要谢我,如果没有别的疑问,我来问你一些问题。”江彻见她没有阻止,便问道,“11月30日晚上八点至十点,你在哪里。” “你们认为我也是凶手之一?”陶夕愣了愣,冷笑着回答,“我每个星期五下午都没课,所以中午我就会从宁大回家。那天晚上我在家里,7号、14号,我也在家里,我的答案你满意吗?” “你不要激动,”江彻觉得有些头大,“你哥哥的行踪你知道吗?” 陶夕转头看向窗外:“哥哥自从当上经理之后,每个星期五十二点回家。本来他总是能亲自下厨做晚饭,现在改成周六中午了。” “你们上周六吃什么?” “不记得,好像是鸡肉。” “每周都是一样的吗?” “不,1号我们吃的是猪心火锅。”陶夕的眼神柔和起来,“因为是我的生日,所以印象很深刻。” 猪心火锅?江彻脑海里闪过这四个字,脸刷的白了。 “我原来以为他真的是在加班,”陶夕自顾自说了下去,“但现在总算知道了,他杀人,抛尸,而且……他想杀我。”她目光转向左手上的输液针头,又回到窗外:“他被判刑了吗?” 江彻有些走神,刚要回答,蓝越就接过了话头。 “他的情况很复杂。”蓝越顿了顿,“他疯了。” “所以不会被判死刑对吗?” “你希望呢?” “我只希望他活着。” “警官,我认为问话可以结束了。”蓝越说道,凑到江彻耳边又补了一句:“她现在的自我防卫机制很敏感,很多话都不愿意说。不如让我先安抚几天,好解除她的戒备心理。” 江彻看看他,又看看陶夕,踌躇一会儿,还是说:“啊,是。你好好休息,以后也许还会有人来。”他匆匆收好笔记本,低声丢下一句“麻烦您了”,就脸色难看地走了出去。 715的门被关上。屋内静默了一会儿,陶夕转头看向蓝越。 “谈话已经结束了。”她下了逐客令。 “不。”蓝越凝视着她黑曜石般的眸子,“谈话才刚刚开始。” 六、非法定监护人(1) - 嘿狼来了 - 小兽同学 () 昨天 像黑色的蛇 盘在角落 ――顾城 “谈话才刚刚开始。”蓝越脱下黑色羽绒服,露出浅灰修身毛衣。他走到墙角,把羽绒服挂在衣架上。转身,又回到床边,在床沿坐下。 “您有什么要跟我这个普通的学生说的,蓝博士。” “记得我说的话吗?我们很快会再见面。”蓝越脸上漾起一抹无害的笑,打开保温饭盒,从上层取出一只米色小汤碗,“喝碗鳕鱼汤吧,有助于伤口的恢复。” 陶夕犹豫了一下,抬起右手想接过碗,却发现手上插着输液针头。 蓝越笑笑,从饭盒侧面抽出一把金属汤匙,小心舀起一勺汤,送到陶夕嘴边。 陶夕身体往后缩了缩,似乎有点窘迫地飞快看他一眼,把鳕鱼汤小心抿掉。 “没想到您的手艺这么好。”陶夕夸赞道。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蓝越低头又舀了一勺,“比起去饭店,我更喜欢在家里招待客人。久而久之,厨艺也勉强能和大厨们比一比了。” “我原来还以为,您是个很严肃的人。” “我不是严肃,”蓝越笑着看她喝下,“我只是严谨。” 陶夕脸上终于有了属于这个年纪的笑容。可那笑容只维持了几秒,就黯淡下去。 “第一次见您,您讲的是世界末日。”陶夕自嘲一笑,“你说好笑不好笑,世界末日,原来只是针对我一个人的。” 蓝越突然正色起来:“实际上,2012年的末世论是一种西方思想,玛雅人只是认为在2012年之后,世界会进入一个新纪元,这与末日并无太大关联。” “重要吗?” “我的意思是,你必须相信这一点:这是一个新纪元,一个新的开始。没有人应该活在过去的阴影里,那是逃避现实的懦弱行为。” 陶夕低下头,想了想,又抬起头:“您来不会就是跟我说这些吧。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安老师也会。” “所以我这里有个更实际的方法。”蓝越舀起一块挑净刺的鱼肉,“我最近在做一个研究,人本主义疗法与创伤修复。” 陶夕愣了愣:“你想拿我做试验品。”她转头重新看向窗外,漂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愠怒。 蓝越早料到她的反应,把碗搁在床头柜上,说:“确切地说,我想做你的非法定监护人。” “你想做我的非法定监护人。”陶夕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反问道,“蓝越,你今年多少岁?” “三十六。” “结过婚吗?” “没有。” “你知道怎样做一个好监护人吗?” “我知道怎样不做一个坏的监护人。”蓝越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陶夕,并不是我需要一个监护对象,而是你需要一个监护人。” “你这么肯定。” “你知道被你哥哥杀死的那些女孩的家人吗?精神鉴定下来之后,他们无法得到处死凶手的快慰,但是可以得到物质方面的赔偿。”蓝越十指交叉,从容不迫地分析给她听,“你躺了两个星期,两个星期能发生很多事,譬如物业收回了房子,再譬如,你失去了生活来源。” 这句话直戳陶夕的要害,她哑口无言。 “首先,你需要一个住所;其次,你需要一份稳定的收入……而我的诊所刚刚开张,也需要人手。”蓝越摊开双手,“各取所需,我们可以达到双赢。” 陶夕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道:“如果你把语言再雕琢一下,让我以为你是因为心地善良想收养我,也许我会一口答应。” “说了一个谎言,就要有更多谎言去圆谎。我可没那么高明,到时候你发现了我的真实目的,发起脾气来,我可能会功亏一篑的。我不认为你是乐意接受施舍的人。”蓝越勾起嘴角,“你是吗?” 陶夕冷笑一声:“哦?你以为自己已经看透我了?” “不。”蓝越轻松站起身,“我在尝试了解你。” 陶夕静静端详他,从一丝不苟的头发,到修剪干净的下巴,到毛衣领口的牛角扣,再到笔直清瘦的腰际。 “不急,我给你考虑的时间。”蓝越走到窗边。 “你什么时候要答案?” “我希望是在喝完汤之后。”他转身,视线飘过窗外,顿了顿,又回到屋内,“不过迟一些也不要紧,我还挺想有个人陪我过元旦,哪怕是在医院里。” “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他大步流星回到病床边上,重新坐下,端起小碗,说。 陶夕默认地由着他来喂她。一碗汤,两个人,两种心思。蓝越知道,这个姑娘的戒备心理很强。蓝越也知道,她表面上看着镇静,其实心里早已汹涌澎湃。 汤碗终于见底。 四目交接。她的神色柔和下来。 “我接受你的条件。” 那实在是相当诱人的条件。 “正确的选择。”蓝越微笑着,把碗放回保温饭盒里,“我会证明给你看,这个选择带给你的不只是物质生活支持那么简单。” 我可能只需要物质。陶夕心想,但是没说出来。 “你好好休息,我预约了两个客人要见,晚上再来看你。”蓝越说。 陶夕点点头。 蓝越穿好羽绒服,提起饭盒,挥挥手表示告辞,走出病房,穿过走廊,按下电梯。电梯的嘴吞没他,品尝一会儿,再吐出他。他走出大门,重新见到了冬日的太阳,明亮而没有温度。 他上了车,发动起来,缓缓开出医院。大门旁边有一辆银蓝色出租车,司机看了他一眼,又转向别的地方。 那是宁城最普通的出租车。 蓝越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没想起。路虎上了马路,消失在车流里,也消失在出租车司机的视线里。 但那司机并不在意这个男人的来去,只是用他熬得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十字大楼。 他斑白的头发粗糙地堆在头上,憔悴得仿佛花甲老人。但就在他右手边,司机证上的照片,分明是个圆脸微胖的中年男人。不过别瞎猜,他不是偷车贼,也并非绑架犯,一个月之前他确实看起来跟证件照一模一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从他女儿容馨死了之后吧。 <a 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七、非法定监护人(2) - 嘿狼来了 - 小兽同学 () 天渐渐暗下来,很静,很静。一只灰鼠钻出下水道,谨慎地左右看一眼,缩了回去。 容远蜷在车里,梦见了他的家。 斑驳的墙白了,蒙尘的家具新了,衰老的妻子年轻了,喧嚣的世界安静了。 五岁的容馨低着头,nǎi声nǎi气地问: “爸爸,电视上那是什么地方呀?” “那是宁城大学。” “宁城大学在哪里啊?” “宁城大学在宁城的北边。” “北边是哪里呢?” “看到阳台了吗?那就是北边。” “我要怎么才能去那里呢?” “馨馨以后好好学习,就能去那里啦。” “不行。” “怎么了?” “我去不了那里了。” 容馨抬起头,五岁的身体上,怪异地连接着十八岁的脸。 “爸爸,我已经死了。” 青灰的脸上,一张发白的嘴,大口大口呕吐起来。混杂着破碎内脏的血水奔涌而出,介乎黑与青之间的怪异颜sè洇湿了她的连衣裙,黏糊的碎肉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它们在蠕动。 它们在叫嚣。 爸爸,我已经死了! “馨馨!” 他挺身坐起来,怔忡了一会儿。夜幕下,破旧的出租车里,汽车挂坠上,容馨从照片里笑吟吟地望着他。 只是一个梦。 不只是一个梦。 这个父亲,再也没有机会保护自己的女儿了。 不远处就是宁城中心医院的大门。他打起jīng神盯住那里,浊泪把眼眶濡湿,视线渐渐模糊…… 突然,一个黑衣白裤的影子闯进他的视线。 容远愣了愣,仿佛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到相册。 那是他从报纸上拍摄的,第五个受害人的一寸照片,底下附的是一个明显的化名。 如果不是他去公安局那天偷偷听到两个jǐng察说话,他还不知道这个受害者就是凶手的妹妹,而几个女孩子,都是她的替罪羊! 跑遍整个城市的医院,可怜的父亲终于找到她了。 他擦了一把眼泪,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陶夕看见灯光,摸摸口袋,转身拦住出租车。 今晚,蓝越如约而至。确实是个守信的男人,可惜她期盼他来,只是为了一件衣服和打车的钱。她需要回家处理一些东西――趁着它们被卖到二手市场之前,而这些东西不能让蓝越知道。 于是她趁蓝越去抽烟时偷偷拔了针头,套上他的羽绒服溜了出来。 夜晚很好,可以隐藏很多衣着上的破绽,也可以使值夜护士昏昏yù睡。 车在她面前停下,她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那里暖气比较充足。 司机的头发乱糟糟的,他问:“去哪儿?” “天后小区。” 陶夕觉得后背隐隐作痛,换了个坐姿,不经意看到出租车上的挂坠。 “这是我女儿。”司机突然说。 “啊,她很可爱。”陶夕回答道。 她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然而司机却自顾自往下说:“她今年十八岁,高三了,成绩很好,是我们的骄傲。她上宁大绝对没有问题,可是现在做家长的,总希望子女能考北大清华。本来走读生不用上晚自习,可我们要求她必须得上,挤出一切时间来学习。” 陶夕忍着背上的闷痛,敷衍道:“不好强求的。” “是啊,为什么要强求呢?如果她星期五晚上不用上晚自习,她就可以早点回家,就可以好好地活着,考上宁大新闻系……她一直很想当记者的。” 陶夕蹙起眉,jǐng觉地看着他。 “我跟她说,不要跟任何陌生人说话。即使对方是熟人,你也不要轻易相信。在来不及的情况下,你要大声喊人,不过也不能轻易相信路人,他们可能正是帮凶。如果,坏人想把你拖走,你一定要喊jǐng察,但是也不要相信所有的jǐng察,因为还有假jǐng察……千万不要相信搭救你的司机,因为你不仅不知道他们的真假,而且无法从他手里逃脱。” 陶夕看一眼他的司机证,身体向后挪了挪。 “师傅,这条路不太对吧。” “这是小路,能更快点。” 陶夕悄悄抬起右手,扶在门把上,试探xìng地一扣。 门锁了。 她心里一凉。 出租车拐了几个弯,终于停下。 “我们到了。” 陶夕向四周看去,相邻的几座房子都灭着灯,隐隐可见几个粉白的“拆”字。贴上车窗往下看,是两条冷森森的铁轨。 容远死死盯着她。 “为什么jīng神病人不能判死刑?” 陶夕听见安全带收回的声音,惊觉回头,两只有力的手已经箍上她的喉管。 “你要怪就去怪你哥哥!去怪法律!” 陶夕拼命抠着他的虎口,可惜重伤初愈的身体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濒临窒息的大脑指挥着右手在车门上一顿乱摸,冰冷的手指忽然碰到一个细长的金属。 螺丝刀! 来不及思考,陶夕下意识举起螺丝刀,用尽力气拼命向下戳。 “啊!”尖端没入容远的左眼,他痛极大吼,手上的力气虚了一瞬。他被激怒了,狠狠拔出带血螺丝刀摔在脚下,两只手掐得骨节发白。 “如果你死了,陶暮就不会杀了我的女儿!” “我要你死无全尸!” “同归于尽吧!” 陶夕感觉自己的喉管快被掐断了,但她无法挣扎,那点力气已经是她的极限。 好痛,伤口似乎裂开了。 我要死了吗? 我不能死在这里! 谁来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铛!” 容远闻声回头。在他仅存的右眼里,关好的车窗自中间起蔓延出一片蛛网状裂纹。 细密裂纹外,安全锤迅速有力地砸下,飞溅的碎玻璃片落了他一身。 一只穿灰sè毛衣的胳膊伸进车窗,解开门锁,拉开车门。 皎皎月光下,蓝越逆光而站,看他的目光犹如看一个死人。 远处似乎有行车声通过轨道传来,有节奏地,越来越响。 容远一愣,抄起地上的螺丝刀朝他腹部刺去。 少了只眼睛的人,jīng准度还剩几成?蓝越嗤笑,闪身一躲,抓住他的胳膊,同时举起手中安全锤,毫不犹豫地砸下。 容远最后听见的是头骨碎裂的声音。 蓝越嫌恶地抓起他的领子,把尸体丢回车里。 背后火车的声音越来越近。蓝越疾步走到车子另一边,飞快拉开副驾驶车门,解开安全带,小心翼翼把陶夕抱出来,走到拐角处的路虎边上,从早就开好的后排车门抱进去。 鲜血顺着她的手滑落到坐垫上。蓝越皱起眉头,剥下黑sè羽绒服,让她面朝下趴在座位上,露出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幸好伤口没有裂开。”他松了一口气,微怒道,“你这么喜欢给自己找麻烦是不是?” 话音刚落,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火车嘶叫着停下,脆弱的出租车碎成了一堆废品。 蓝越把羽绒服重新盖在她身上,关上车门,望向那列火车。睡梦中的乘客被惊醒,喧闹起来,伸长脖子向外望,像一群愚蠢的鸭。他们看不见拐角处的蓝越和车,但他却把他们看的清清楚楚。 恶心的,不体面的,这是容远给陶夕安排的死法,可惜如今只有他一个人承受了。 蓝越无声冷笑,转身上车,系好安全带。墨sè的路虎从yīn影中静悄悄滑走。 陶夕睁开眼,看着他鬓角的头发,说:“他死了。” “是的。” “你杀了他?” “是他自己杀了自己。”蓝越平静地回答,“你那把螺丝刀刺入了他的大脑,他猛一站起来就晕倒了,所以没来得及跑出来。” “所以跟我有关。” “你是正当防卫。” 陶夕支起身体,惨白的脸转向窗外。 外面是市中心升腾的礼花。火药烧起来,尖叫,升空,炸开,消失不见。 八、非法定监护人(3) - 嘿狼来了 - 小兽同学 () 焰火、烟花、礼花。它有很多种名字。 陶夕喜欢叫它“烟花”,自从她读过亦舒的《她比烟花寂寞》之后。 每种烟花都是那么明艳绚丽。然而,无论多美的烟花,它的美丽也只能保持一瞬,之后迅速熄灭,飘散在污浊的空气里。 所以她讨厌烟花。 “这件事其实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她说。 “是吗?” “是吗?”她低声重复,突然笑了一声,“多可怜的父亲。他的女儿死了,却得不到公正的裁决,想自己寻求所谓正义,却白白搭上xìng命。”她垂眸看自己的右手:“老天待我太好,让火车来的不早不晚,什么证据都被毁得一团糟。” 仿佛过了很久,蓝越终于开口:“你是在愧疚?” 她神sè冷冷:“如果我今天不出门,他就不会死了。” “他本来就计划自杀,并不是你的错。所有计划的变数只是没能成功拉你陪葬。” “也许能试着说服他不要自杀。” “你就笃定自己一定能成功?” 烟火下,她的脸sè变幻着。许久,她轻声道:“无论如何,是我们欠他的。” 蓝越眼神变了变,方向盘一打,在路边停下车。他摸到口袋里的录音笔,悄悄按下按钮。 “你恨你哥哥吗?”蓝越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是他的残忍害你有了这样的遭遇,你恨他吗?” “不恨。” “为什么?” “我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她靠在座位上,手臂环住自己,“爸妈出车祸的那一年,我才九岁。如果没有哥哥,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下去。” “你哥哥支撑起了整个家,是吗?” “是的,我爸妈出车祸以后,我们曾经很缺钱,甚至卖掉了大房子,搬来这个小公寓居住。”她怔怔了一会儿,突然大声起来,“都是苏姈的错,都是她害的!是她嫉妒我哥哥,不然,哥哥不会失手杀了她!” “哦?她嫉妒你哥哥什么?” “哥哥的业绩太好,人又随和,上级都对他青眼有加。在那之前,哥哥说他有可能会成为人事部的新经理。” “那样就和苏姈平级了,是吗?” “不只是平级。前几个总经理,都是人事部出来的。”她微微抬眼,“当上人事部经理,就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进总经理室的门。” “苏姈捕捉到这个消息,一定很不甘心。”蓝越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她想拿我哥哥以前的事情来威胁他。” “以前的什么事情?” “那段时间,我们很缺钱。哥哥很早就去打零工,卖过nǎi茶,端过盘子,但是他在上学,没有那么多时间工作,所以工资也少的可怜。他为了赚更多钱,做男公关,入帮派,甚至卖过一段时间的摇【和谐】头【和谐】丸。他以为我不知道,但是我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我年龄太小,没有地方肯收我,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分担。那段rì子我好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这样他就不用那么辛苦……” “但是宁愿自己承担,也不愿意去求助吗?” 陶夕低着头,似乎在喃喃自语。忽然她抬起头来,清丽的脸上布满泪痕:“像我们这种孤儿哪有什么人会帮忙。亲戚?不过想吞走我爸妈本来就少的遗产而已。左邻右舍只会给我们同情,真正需要他们掏钱的时候,每个人都躲得远远地,生怕沾上一点干系。”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蓝越偏过头,把录音品质调到最高。 “难道哥哥是心甘情愿这样的吗?高中生,明明只管念书就可以了,但是我哥哥,晚上冒着被抓的危险去卖毒【和谐】品,假rì还要到酒吧里牺牲sè相,就为了那一点点钱!”她抹去泪水,低声怒吼,“我们不需要施舍,我们有自己的自尊。至少是靠自己的劳动力去赚钱!” 蓝越点点头:“我明白。” “你不会明白的,你怎么会明白!” “每个人都需要长大,只是你们的成长更加疼痛。” “说得好听。如果真是你说的一样,它就不会成为哥哥的痛脚。” “陶夕……” “如果它不是哥哥的痛脚,哥哥就不会杀死苏姈;哥哥不杀死苏姈,他就不会发疯;如果他不发疯,那三个女孩子也不用死;如果三个女孩子都好好的活着,怎么会有家长要来杀我!如果不是他要杀我,我就不会害死他!”她一口气将这些天积攒在心里的压抑完全爆发出来。 “那个男人不是你害死的!” “是我,是我!”陶夕昂起头,“我当初应该跟着爸妈一起去死啊,这样就不会成为哥哥的负担,哥哥就不用去那种地方打工,依旧是没有污点的,完美的……他年轻有为,他会成为人中龙凤……” 她意识到什么,愣了愣,仿佛泄气一般瘫倒在座位上。 “我会发疯的,对吗。” 蓝越转过头,用洞悉一切的温柔眼光望着她。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陶夕听了这句话,原本干涸的眼泪再次决堤而出。蓝越将面纸递给她,偷偷关掉录音笔,重新发动汽车。 “今天我们那里都没去过,外面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他在暗处勾起嘴角,“就让今天的事,成为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吧。” 陶夕不回答,那代表默认。 车远去了,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轮印。北风刮过,就连印子也没有了。 风没有停下来,一路叫嚣着翻滚着向前,“啪”地一声打在门面楼上。它感觉不到痛,一路顺着笔直的楼房爬升,一路尽是黑暗。 三楼的灯突然亮了。呼啸的北风吓了一跳,急忙窜到楼顶。 安道临迷糊醒来,睡眼朦胧地看着匆忙穿衣的赵奎丽。 “又出什么事了?” “刚接到小梁的电话。”赵奎丽一边套上毛衣一边说,“有一辆开到běi jīng的火车撞上了出租车,我得去看看。” 安道临皱起眉,问:“你不是说好明天带孩子去游乐园的吗?你明天去得了吗?” “我尽量吧。” “尽量,尽量,你总是说尽量。”安道临不满地带上眼镜,“节假rì、周末,你陪过孩子几次?” 赵奎丽走进洗手间梳头,带着歉意回答:“老安,我是jǐng察,为了人民群众……” “你总是这么大公无私!”一向好脾气的他也恼起来,“也许你是个优秀的jǐng察,但作为小雨的妈妈,你……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我带她出去,看到别人家都是母亲带着孩子,不然就是一家三口在一起。每次看到,她都会问我,你到底为什么那么忙。我理解你的工作,但是她这么小,我真的很难让她理解。” 赵奎丽的动作僵住。房间内一时有些安静。 安道临叹一口气,下床走到她旁边,率先打破了沉默:“奎丽,我说的有些重了,但是你明白,小雨真的很希望你能陪她。” “我知道。”赵奎丽苦笑着摇摇头,“我不是个合格的监护人。可是,做这一行就得习惯牺牲,做jǐng察的家属同样得习惯牺牲。老安,你是教社会学的,很多事你看得比我更透彻。” 安道临沉下脸来,却终究无话反驳。 “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赵奎丽说完这句话,套上大衣,急匆匆出了家门。 安道临盯着大门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缓缓走到女儿房间门口,犹豫一下,还是打开了房门。 安佳雨抱着泰迪熊,坐在床边,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妈妈走了?” “走了。”安道临扯出一个笑容,“不过妈妈明天会回来的。” “不会了。妈妈每次都这样。”安佳雨背对门口躺下,“我讨厌妈妈。” 安道临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九、对爱情的执念是残酷的(1) - 嘿狼来了 - 小兽同学 () 西莫娜,你的温暖的手有了伤痕。 你哭着,我却要笑这奇遇。 ――果尔蒙 米雅是个俏丽的姑娘。瓜子脸,桃花眼,微笑唇,栗sè梨花卷发。她橘红sè的短款羽绒服从大门口滑向电梯,似乎能点燃医院内消毒水味的空气似的。 她走到715门口的时候,陶夕正在看前一天晚上电视剧的重播。 男主角说:“我们还是分手吧。” 女主角说:“你敢甩了我,那我就去自杀,让你痛苦一辈子。” 男主角说:“你想死就死吧,关我屁事。” “有病。”陶夕嘲讽地换了个频道。 米雅敲响房门。 “进来。” “陶夕……”她提着书包,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对住院病人来说,睡懒觉是最好的福利。她不想打破这种福利,所以特意来得晚了一些。 陶夕一直认为,她这辈子差不多所有的运气都用在了遇到米雅上。 “米雅,你怎么来了?”陶夕眼前一亮,却只高兴了片刻,就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身体。 “安老师在班上说你得了急病,需要休息。”米雅把包放在床头柜上,“本来我还想组织同学来慰问你的,但他说打扰你休息会影响你的康复。” “他是这么说的?同学们相信了吗?” “忙着复习备考的人谁会去深究啊,也就是我这样的班长兼中国好室友才会追问。”米雅看她一眼,挑起一缕头发说,“因为我在晚报的头版看到你的照片,虽然用的是化名……” 陶夕紧张起来,忙问道:“还有谁看到了?” “现在的大学生还有几个喜欢看报纸呀?”米雅不以为然地把那缕发丝缠在食指上,“我也没跟别人说,就跑去问了安老师。” 陶夕微微放心了一些:“他是怎么说的?”看米雅的表现,安道临说的肯定不是实际情况。 “嗯,他说了哦,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米雅放下纠结的头发,瞪大眼睛,“真可怕啊,你在回家路上好好走着都会遇到变态杀人狂!幸好他在行凶途中被人发现,不然……”她截住话头,愤愤不平地捶了两下病床:“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人啊,诅咒他全家死一户口本。” 陶夕听见那句“死一户口本”,变了脸sè,很快又强笑道:“米雅,你别说了。” 米雅以为她是不愿回忆恐怖的事件,自觉失言,忙换了话题:“好了我不说了,喏,这是我给你带的考试重点――我们昨天考完的,不算特别难。安老师叫我告诉你补考是二月三号,这段时间你能不能恢复啊?”说着,她拍了拍柜上的书包。 “我可以。” “嘻嘻,你在这里一定很闷的吧?”米雅说着就从包里掏出手机,“虽然不能来看你,但是我还是拍了几个同学祝福你早rì康复的视频哦,你要不要看?” 陶夕点点头,然后说:“这个坠子挺漂亮啊。” 米雅一听,喜滋滋地摸了摸手机上的鱼骨图案挂坠:“情侣款哦。”手机却像感应到了什么,响了起来。 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巧,拨来电话的人耳边的手机上,同样挂着鱼骨挂坠。 “喂?我在医院不方便接电话啦……哪里?嗯……可以……好,拜拜。”她急急挂上电话,抬头,正对上陶夕不怎么好看的目光。 “又是那个所谓怀才不遇的插画师?”陶夕无奈一笑,“你怎么还和他在一起?” “哎哟,陶夕……”米雅比她更无奈,撒娇道,“你怎么总是对他有偏见呢?他的艺术气息真的很有魅力嘛。再说,他对我挺好的……” 陶夕摆手打断她:“好吧好吧,对你好才是真的好。我们看视频吧。” 看完同学的祝福视频,又聊了一会儿,米雅就起身离开去赴约了。而几乎是前后脚的,蓝越提着饭盒走了进来。 “她看见你了吗?” “怎么可能。”蓝越把书包往外挪了挪,将保温饭盒放在旁边,“我在外面等了大概十分钟,不过猪肝汤还是很暖的,口感不会变差。” 陶夕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半晌,她又补了一句:“我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她的祝福。” 蓝越笑笑,却不回应她的话,把话题转到了别处:“你的朋友沉浸在热恋中呢。” 陶夕微微一愣,皱起眉,不甘愿地说:“是啊。” “你似乎很介意。”蓝越似乎被汤碗烫了一下,伸手捏住耳垂,“我认为你是能理解爱情的。” “我能理解爱情,但我不能理解米雅为什么会爱上他。”陶夕抱臂冷笑,“说是很有艺术天分的插画师,可论实际的,他根本没有固定的工作;论艺术的,他也没得到主流承认啊。如果哪一天他的作品获奖了,我自然就看得起他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蓝越用湿纸巾擦拭汤匙,“执着于爱情的人,我也知道一个,是我最近见的一个病人告诉我的。”他放下汤匙,转头看向陶夕:“你想听吗?” “我觉得,就职业道德而言,你不应该告诉我。” “我已经决定聘请你做我的助理,所以你有权知道任何一个病人的情况。” 陶夕有些犹豫,但还是点点头:“你乐意说,我就乐意听。” 蓝越在床边坐下:“说起来,那个病人你可能认识。” “谁?” “甘儒,同甘共苦的甘,焚书坑儒的儒。” 陶夕在脑海内搜索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啊,上一届的学生会主席……” “是的,他今年大四,在一家物流公司实习――通俗点说就是送快递。” 从外貌上看,甘儒一点都不像快递员,更像体验生活的老板儿子。熨烫平整的外套,一尘不染的球鞋,头发不长不短,永远梳得齐齐整整。这是一个能把快递员外套穿出便衣味的人,不愧是曾经的学生会主席。 故事从一件包裹开始。包裹上写明这是一条裙子,桃红sè雪纺的,是夏天流行的款式。在冬天订购夏天的裙子,多半是个手头比较紧的小姑娘。什么样的买家都有,他也不以为意,骑着车来到包裹上写着的地址,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等待音响了四声,电话被接了起来。这年头不用彩铃的人可不多了,他想。 “喂……”那边的女人似乎没睡醒般有气无力。 “喂,您好,请问是刘燕琴小姐吗?” 女人陷入沉默,似乎他表达了多复杂的意思似的,半天才回应道:“是。” “您好,有您的快递,请问您方便签收吗?” “好。”同样是极其缓慢的说话速度,但与之相反,她挂电话的速度真是堪比光速。 甘儒心里有些不快。不过奇葩的买家海了去,他很快释怀了,锁上摩托车,捧起包裹就往楼道里走去。转过几道弯,甘儒微微喘了几口浊气,便调整好姿态按响门铃。 似乎过了半分钟,有些年头的防盗门吱呀一声开了。 甘儒看着眼前的女人,太阳穴突地跳了一下。 十、对爱情的执念是残酷的(2) - 嘿狼来了 - 小兽同学 () 甘儒看着眼前的女人,太阳穴突地跳了一下。 这个女人长得……真丑。 首先,她很矮,穿着一条宽松的白裙,那裙子都过了膝盖。矮并不是大问题,甘儒曾经见过许多矮个子女孩,她们虽然矮,但是比例正常,看上去娇小可人。 但眼前这个女人的脑袋太大了,肩膀也宽,腿却很短。乍一眼看去,就像她两条小腿被锯掉了一样――多么糟糕的身材比例。她一张长长的驴脸上,眼睛间距大得离谱,瞳孔死鱼般浑浊无光,随心所yù疯长的牙齿支棱到肥厚的嘴唇外,显出一种龇牙咧嘴的丑态。 仿佛过了好久,甘儒才意识到这样盯着他人是不礼貌的,忙把视线转移到手中的包裹上。 “您好,请签收。”他说着,淡定地递过一支中xìng笔。 那女人伸出右手,接过他递来的笔。她的手像孩子的手,指头短短的。 笔尖在签收单上划拉半天,留下工工整整的“刘燕琴”三个字。 签名而已,有必要这么认真,像练字一样吗?甘儒腹诽道,就要去拿那支笔。 他轻轻拽了一下,那女人没松手。 他又拽了一下,那女人还是没松手。 他心头涌起一股怪异的紧张感,咬咬牙又拽了一次。 那女人突然抬起头,两只分得过开的死鱼眼似乎从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盯着他。半晌,她龇着牙笑了笑,手一松,笔差点掉到地上。 甘儒努力挤了个微笑,狼狈地跑下楼,窜到车上。他发动起摩托车,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这女的有病吧,以后说什么也不来这家送货了。他想。 然而他运气不好。 学校离快递公司太远,于是甘儒跟几个朋友合租在公寓里。 那天室友们或约会或加班,剩下甘儒一个人。这天半夜,甘儒拉上窗帘,躺在床上。也许是想聊天,也许是想约炮,他打开了**。 他突然想起一个黑段子:你躺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用**找到一个距离你只有一米的人。 **提示音突然响了,正在想段子的他吓了一跳,恼火地查看信息。 燕,xìng别女,二十二岁。她的头像是一朵玫瑰花。 甘儒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为了显得绅士,他先发了句“你好”配上笑脸。 她发过来一张图片。驴脸,死鱼眼,参差不齐的牙。她穿着桃红sè雪纺的裙子,四十五度无辜地望着他。 刘燕琴! 甘儒一阵恶心,迅速把她删除了。 怎么会这么巧呢?甘儒心里犯嘀咕。然而没等他想个仔细,又有一条彩信发了过来。 甘儒点开那条彩信,手心有点冒汗了。 那张照片又一次跳入他的眼帘。 妈的!甘儒的心“怦”地一跳。定了定神,他再一次把那条彩信彻底删除。 这丑八怪从哪儿搞到我的电话号码的?他给自己抛出一个问题,自己又很快回答了:是自己送快递时候给她打过电话。 似乎要回应他的答案似的,手机在他手心里响起来。 是那个号码。 甘儒突然乐观地想,不会是哪个损友故意整我吧?想到这里,他心里诡异的恐惧感减小了很多。 犹豫了半天,他一狠心接起电话来,故作淡定地问:“喂,哪位?”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闷闷的,像在话筒上蒙了一层纸:“甘先生,我是刘燕琴。你收到我的照片了吗?” 甘儒脖颈一凉,咬着牙问:“请问是您的快递出现了问题吗?” “没有,你看照片啊,真的很漂亮的裙子……很衬我。” 甘儒强忍着恶心问:“那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我想见见你,可以吗?” 甘儒愣住了。 深更半夜提出见面,她想干什么? 刘燕琴顿了顿,充满感情地吟起诗来:“无所事事,我坐在空虚的房间里,想着迟到的爱情和理想。百无聊赖,浪费着生命,什么也没有等来,理想还有爱情。只有我的手不停顿地在纸上乱画着,还有屋外的雨,和雨中的柠檬树……”她念着念着,突然嚎啕大哭,那凄厉的哭声比杀猪柔和不到哪里去。 甘儒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把手机甩出去,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直接按了关机。 一头倒在床上,甘儒琢磨这件事,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手机号是他无意给她留下的,但**号那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想起送快递的时候,他敲门,而刘燕琴过了半分钟才给他开门。难道是这半分钟内她用**搜索附近的人搜到他了?这是早有预谋的吗? 一个人在家,就容易把事情往坏了想。甘儒的脊背有些冷,不由缩在被窝里,四周看了看。 房间里只亮着床头灯,有些暗。他瞟了瞟衣柜,衣柜半开,里面黑糊糊的。他想起以前看的一个恐怖片,杀手躲在衣柜里,趁着主人公熟睡就蹑手蹑脚跑出来,举起刀子…… 门锁“咔”一声响,甘儒打了个激灵。客厅里传来室友讲电话的声音。 甘儒松一口气,暗骂自己疑神疑鬼,掖了掖被子倒头便睡。 这天夜里,甘儒做了一个梦。 半夜十二点,他在上QQ,突然收到一封新邮件。他把附件打开,是刘燕琴那张照片。他彻底删除邮件。没过几秒,又收到一封邮件,还是那张丑陋的照片。他一封一封地删,那边一封一封地发。QQ嘀嘀嘀叫个不停,一个个对话窗口弹出来,密密麻麻全是那张照片。驴脸,死鱼眼,龅牙,对着他露出无辜的笑。他“啪”地合上电脑,刘燕琴矮小的身体从他面前冒出来。她龇着牙,举起手中镰刀,猛地挥下。鲜血从脖子里喷出来,视野天旋地转。他的头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下,掉进了黑暗。 十一、对爱情的攫取是贪婪的(1) - 嘿狼来了 - 小兽同学 () 世界,一半黑着,一半亮着。 ――骆一禾 期末即将到来,甘儒更加忙碌了。好在那个刘燕琴再没有了消息,甘儒也只把她当做一次倒霉的经历。 老天似乎想给甘儒一个jīng神补偿,他勾上一个女孩子,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一头及腰的黑长直,就像墨水浸染过似的,双眼皮,大眼睛,高鼻樱唇……当然是在PS后的照片上。她是宁城人,自称薇薇。 自拍照上十分的女孩子,生活中差不多五分。不过对于一夜情而言,五分足够了。她是有男朋友的,异地恋,一个人寂寞得很。不管恋爱,只管**,多么方便简洁的人际交往啊。 他们约在七天酒店见面。甘儒揣好钱包、手机、安全套,然后出门。 电梯来了,他走进去,刚要按1层,手机忽然响了。 甘儒打开一看,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是刘燕琴! 按下1层按钮,甘儒压制着火气接听电话,劈头盖脸骂道:“你这人他妈有病吧,你是不是想要钱?”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乐意破财免灾。 过了好半天,她闷闷开口:“甘先生,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见你。” 甘儒回道:“你做梦!” 她静默几秒,突兀地笑了:“我在你家楼下。” 甘儒一惊,抬头看小屏幕,电梯已经到了5层,他匆匆挂掉电话,手忙脚乱地按下按钮。电梯在4层停了,这个数字不吉利,然而他没空想这些,轻手轻脚跳到楼梯口,背贴着窗框,做贼一般朝下看去。 玻璃窗不知被谁打开了,晚风刮进来,像冰冷的软刀子。他一点点把脑袋伸出去,看到楼下有一个穿着军大衣的保安,缩在楼梯口不停跺脚。 他松了一口气。 刘燕琴又没有通天的本事,怎么可能找到他的家? 但很快,甘儒又起疑了。小区的保安没事跑到这栋楼底下干什么,难道是在跟楼道里的什么人说话?他觉得有点儿可能,再次伸出头向下看。就在他探出脑袋的一瞬间,那个保安也抬头看了一眼,他急忙缩回了脑袋。 在他心里打鼓的时候,电话又响起来。这次是薇薇,她大大咧咧地问:“你怎么这么慢?我都到了,房间是520,浪漫吧。” 他狠狠心,跑回去按下电梯,说:“你先洗个澡,我马上来。” 电话刚刚挂断,屏幕上蹦出一条短信,又是刘燕琴!甘儒白着脸打开,她说:甘先生,我在电梯上。 电梯已经上来了,甘儒慌乱地后退几步,跑到步行楼梯口,冲着黑咕隆咚的楼道跑下去。他跑到楼底下,和保安对望一眼,对他摆摆手,直接向刘燕琴拨了过去。 等待音一声接着一声响了很久,刘燕琴却不接。 甘儒骂了一句脏话,回了条短信:快接电话!然后他继续拨。这一次等待音刚响到一半,电话突然就断了。再打过去,她关机了。 甘儒一边喘息一边问:“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 保安狐疑地看着他:“半个女人都没有!您这是?” 这时,甘儒才意识到,她根本没来过!甘儒脑海里倏地浮现刘燕琴顶着一张驴脸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大声嘲笑的情景。 他被这个丑八怪耍了! 甘儒理顺自己的呼吸,来到屋后停车场,发动那辆摩托车,朝七天酒店驶去。 路上,电话又响了。是刘燕琴。 他按下接听,恶狠狠地骂道:“**!”一只瘦骨嶙峋的黄猫慢腾腾的走过马路,他躲闪不及,车轮从猫身上飞快压了过去。猫短促尖锐地叫了一声,肠子肚子流了一地。 甘儒慌忙停下车,朝后面看,风卷起一地腥臭味四散开来。 那只猫似乎没有主人,甘儒抹了一把冷汗,摩托车重新动起来。 刘燕琴到底想干嘛? 甘儒越想越糊涂。 他对这个丑女已经分不清是厌恶还是惧怕。他甚至开始后悔到那家快递公司实习。 男人在一个女人那里受了气,通常要从另外一个女人身上找回来。他气喘吁吁地来到七天酒店,累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薇薇裹着浴巾开门。她比甘儒想象中漂亮几分――也可能是心理作用。甘儒挤出一丝微笑,短信响起来。 薇薇瞟了他手机一眼,笑了笑问:“女朋友?” 甘儒关了手机,说:“没那回事。” “我不吃醋,反正最多算个炮友嘛。”薇薇意味深长道,“被女人充满关怀的短信围剿,多幸福多叫人羡慕啊。” 他干笑两声,说:“幸福极了。” 薇薇会意,扁扁嘴说:“看来一定是长得挺难看的。”她说着,跳到床上,抓起电视遥控器说:“你快去洗澡吧。” 甘儒“嗯”了一声,换了拖鞋走到浴室里,脱了衣服,打开水龙头,稀里哗啦。 温暖的水流流遍他全身。甘儒的心里安定下来,呼了口气抓起洗发水。酒店里有大瓶的洗发水?大概是薇薇自己带来的吧。甘儒这样想着,习惯xìng挤在头顶,再用两只手把洗发水晕开。 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的发梢滴下。 这个洗发水怎么有点不对劲呢?好像没什么泡沫。气味也怪怪的。像是……像是刚才路上压死的猫。 甘儒猛地睁开眼,机械地放下双手,那上面一片猩红。他“啊”地叫了一声,身体贴在墙上不住战栗。 外面传来薇薇的声音:“哎,你怎么了?”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摸到刚才的那瓶洗发水。他把上一截瓶盖拧开,露出一个圆洞,翻了个个就这么往下倒。 红艳艳的血水掉到地砖上,哗啦哗啦的,看着触目惊心。突然,瓶口里“仆”一声掉出一截发白的东西。 甘儒仔细一瞧,寒毛直竖。那是一截手指! 十二、对爱情的攫取是贪婪的(2) - 嘿狼来了 - 小兽同学 () 甘儒越看那截指头,越觉得像刘燕琴的。 他隔着门问:“薇薇,这瓶洗发水是哪来的?” “什么洗发水?”她似乎想了半天,“哦,我洗完澡发现有瓶洗发水放在桌子上,我就放进浴室了。” 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刘燕琴来过了。 怎么办,报jǐng吗?不行,跟踪sāo扰又算什么级别的罪呢?这种办法不能一劳永逸。 甘儒想了想,把那截手指丢进马桶冲走了。 这天晚上他很神勇。 甘儒把恐惧、委屈、沮丧、紧张都发泄在薇薇身上。这样他满意,她也满意。 完事之后,他抽着烟,突然有了一个计策:他要联系上刘燕琴的家人! 至少可以恳求一下他们。他默默想。但又觉得有点儿丢人。还是应该硬气一点,对她的家人朋友……如果她有的话。 那个女人不可能没有社交的,要先联系到她周边的人。 于是第二天,甘儒请了假,一个人悄悄来到刘燕琴家附近。 甘儒一边走一边不停回头看。 天sèyīn沉沉的,好像快要下雪了。他快步走楼下,钻进了楼里。 他发现这栋楼真是特别安静,好像没人住一样。是不是快拆迁了?听说铁路这一块要建设成新的开发区。 楼里隐约有唱歌的声音,他的心一沉。 谁? 静静听了一会儿,这人唱得似乎是哪里的戏曲乡间民谣,断断续续,五音不全,对耳朵实在是一种折磨。他从楼梯慢慢往上爬,鬼鬼祟祟地观察了一番,那声音渐渐变大,最后停在刘燕琴家门口。 是她在唱戏? 甘儒把耳朵贴在门上,希望能听清楚她在唱什么。 里面的声音憋得又尖又细,在死气沉沉的安静面前显得诡异莫测。“玉碎珠沉心已定,冤情也要告于人。今宵苟且延xìng命,明rì将身赴波臣……”唱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门开了。 刘燕琴自下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来找我,有事吗?” 甘儒觉得有点心虚,讪讪地正要扭头走,刘燕琴在他背后飘渺地问:“你想结束?” 甘儒一愣,随即斩钉截铁道:“当然!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没有你我会死的。”刘燕琴的眼神冰冷起来。尽管她那双死鱼眼很难看出情绪。 “你想死就去死,关我屁事!”甘儒忿忿道。说完他又有点儿后悔,怕激怒了眼前这个女人。 刘燕琴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进来一下。” 他心里冲上一股邪火:“**还想耍什么把戏!” 她冷静地进了屋。甘儒朝着空气“呸”了一声,鬼使神差地跟在了后面。 窗帘都拉着,屋子里黑漆漆的。她走到大概是厕所的地方,从菜板上拿起一把镰刀。 甘儒心里一突。这跟他的那个梦多么相像啊! 她右手握着镰刀,左手举到眼前,一层层纱布上隐约透着血,那里很明显地少了一根指头。 “该结束了。”她说着,拉开挡在浴缸上的帘子。 浓重的腥臭味猛地扑到甘儒脸上。他咳了两下,满目是刺眼的暗红。薇薇姣好的面容扭曲着,纤瘦的身体浸没在血水里。一束血迹顺着脖子的破口喷到墙上,触目惊心。 刘燕琴笑了,镰刀指着他的鼻尖说:“你想结束。” 她是说,不是问。 甘儒傻傻地看着她,突然一把抢过镰刀,踹倒刘燕琴。她的后脑勺重重磕在地板上,“砰”地一声。镰刀扎穿了她的喉管,她的心脏,鲜血哗哗流出来,鲜红的。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刀光闪过,她的脑袋掉了,骨碌碌滚向一边,停住,眼睛仍是死死盯着他。 此时,甘儒的脸上身上都是血。他扔掉镰刀,呆呆地坐在地板上和那双死鱼眼对峙,不住战栗着。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就这样坐了半个多钟头,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他脱掉身上所有的衣服,把外套扔进洗衣机,撒了一袋洗衣粉,选择快速洗衣,机器旋转起来,钢铁的关节嘎吱嘎吱响着。 接着,他扶着墙挪动到浴缸边上,拔下底部塞子,拧掉莲蓬头,把水开到最大。 清水带着血水汩汩流进下水道。 两具尸体被洗得干干净净。没了鲜血的装饰,就像两只倒霉的落汤鸡。 甘儒自己也被洗得干干净净,但他觉得洗掉了皮肤上的血,心里却还有……这就是活人和尸体的差别。 终于,他觉得冲的差不多了,重新穿上衣服,把半干的外套捞出来,慢慢走向了暖气。 现在,他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一是逃。远走高飞,亡命天涯。跑到一个jǐng察抓不到他的地方,隐姓埋名,心惊胆战地生活一辈子。 二是自首。按照现在的法律,他将会被判无期徒刑,在大牢里跟铁窗为伴过一辈子,从此再也没有前途可言。 他就这么坐到了午夜。窗户没关严实,冷风灌了进来,窗帘鬼魅般舞动着。 甘儒打了个冷战。 不行,我的前途不可限量,不能让两个死人毁了我的未来! 他努力让心绪平静下来,走到卧室里,从衣柜里翻出一个大旅行箱。他想了想,先把薇薇的尸体塞了进去。 深冬的午夜,北风凛凛,他将那个旅行箱捆在摩托车朝七绝山骑去。 月黑风高,他肩膀上扛着那个旅行箱,吃力地朝山上爬。他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做了凶手,让他扛着一具尸体半夜去挖坑埋了,他想也不敢想。 山太陡了,路太糟了,肩头沉甸甸的。白天爬山觉得似乎两步就能到顶,午夜里却仿佛长征一般远。 他挖了一个大坑。脖颈冒着热汗,后背冒着冷汗,混杂在一起,北风幽幽吹过,又湿又冷。 忙完这一切大概是两个小时,他终于把她扔了进去。“咚”地一声,硬邦邦的美女的遗体――或者说一具艳尸,掉到泥坑里去了。 现在还要埋一个,但是……绝对不能埋在同一个地方! 他这样想着,把土填平了。再在上面覆盖了树枝荒草。提着旅行箱一路小跑下了山,重新往刘燕琴家开去。 慌慌张张到了目的地,甘儒贼头贼脑观察了一番,确认没有人后上了楼。 这栋楼似乎比刚才走的时候更加yīn森了。他掏出从刘燕琴身上搜到的钥匙,匆匆打开了门,踏进去,重重把门关上了。 长舒一口气,他又走向卫生间。 这一看,他的心跳几乎停止。 刘燕琴的尸体不见了! 他下意识跑到卧室,打开大衣柜,爬到床底下,又跑到厨房,跑到阳台……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她就是不见了! 甘儒目瞪口呆,忽地又产生了一种侥幸心理:难道刘燕琴还活着?当时他挥着镰刀一通乱砍,并没有看清到底砍了哪里,也许并没破坏她的气管,并没破坏她的心脏。可是她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还活着?难道她已经不是人类了?还是说她本来就不是人类…… 甘儒想到这里,打了个冷战。 “咚咚咚”,敲门声忽然响起。 甘儒后颈的寒毛竖了起来。 是谁在敲门? 十三、对爱情的攫取是贪婪的(3) - 嘿狼来了 - 小兽同学 () “咚”、“咚”、“咚”。门外的人加大了敲门的力度。 甘儒凑到猫眼上。 门外站着一名青年男子。 他心里“咯噔”一下,把镰刀藏在背后,小心翼翼打开了门。 “您好,jǐng察。”青年男子掏出jǐng察证,上面的名字一晃而过。同时,他皱眉盯住甘儒背后冒出的一小截镰刀。 甘儒连忙丢下镰刀,正了正脸sè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jǐng察反问道:“您还住在这里吗?” 甘儒不说话了。 “这里的房子就要拆迁了,您这么晚回来要注意安全啊。”jǐng察说道,又小声喃喃,“不是说都搬走了吗?” 甘儒捕捉到他的话:“都搬走了?” “是啊。城管要暴力强拆……我们jǐng察也管不了啊。”jǐng察挠了挠头,“听说住的人跟拆迁的发生冲突,还死了个长得挺丑的女人呢……每次路过都觉得怪渗人的。” 甘儒的脸sè更难看了。 “您家里怎么乱糟糟的,会不会有小偷来过啊?要不让我进门看看?” “不!”甘儒的声音提了十个分贝。随即他发现这样回答似乎不太好,又马上补充道:“我家里一直都挺乱的……我要睡觉了。” jǐng察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甘儒的脊梁一下子就麻了。 “你笑什么?” “您干嘛这么紧张啊!行,既然没事我就走了。对了,这里不安全,您还是早点搬吧。” 甘儒关上门,走到窗边,默默看着那个jǐng察走远了。他把痕迹仔仔细细清理干净,如一滩烂泥般瘫在沙发上。 房间就像座坟墓,静得可怕。 屋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 甘儒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此时此刻,每一个微小的声音都令他心惊胆战。 他定了定神,在裤兜里胡乱摸索,像个业余的小偷。 终于,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是刘燕琴发来的短信。 “还没结束。” 手机“啪”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灭了。 “她”,是个什么东西? 甘儒哆嗦着掏出烟盒,点着一根烟,却不抽。 突然,他看见了一张死气沉沉的脸贴在窗外,这张脸轻轻一闪就不见了。 “玉碎珠沉心已定,冤情也要告于人。今宵苟且延xìng命,明rì将身赴波臣……” 刘燕琴蹩脚难听的唱词在他脑海中响起来。他猛地捂上耳朵,把头埋在膝盖间。 他是无神论者。从前是,现在是,将来……说不准?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yīn谋。 必须做点什么来改变这种状况…… -------------------------- “后来,我在宁大做了演讲――这个你知道的。他趁着自己还清醒,跑来寻求我的帮助。”蓝越把温热的汤碗递给陶夕,“本来以为只是个jīng神分裂的病人,没想到只是简单用了同理心之后,他就向我透露出这么多。” 陶夕接过汤碗,右手捏着勺子在碗底转了一圈,开口道:“我有一个疑问。” “说。” “他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疯了,而不是怪力乱神?” 蓝越脸上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相信科学,至少能够期待治愈的那一天。怪力乱神,就没救了。” 陶夕喝了勺汤,继续问道:“你相信那个女人的存在吗?” “我相信。”他的目光从她的脸移到手上,“你相信吗?” “你觉得他的jīng神正常吗?”陶夕皱眉摇头,“我不相信。也许他是在装疯卖傻。是他杀死了薇薇,却故意编造出一个不存在的女人来。如果那具埋起来的尸体被发现了,他就算被人怀疑,也可以拉你做证。” “他身上同时出现了被害妄想和罪恶妄想。”蓝越轻笑出声,“我还不至于分不清病人说话的真假。何况他有那个房间的钥匙呢。” 陶夕有些不快,狠狠咬了口猪肝道:“最难识破的谎话就是混杂部分真相的谎话。” “这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等jǐng察真的查到了再说也不迟。” “包庇他人是你的习惯吗?” “职业道德使然。” “我觉得你应该报jǐng。” “Competingloyalties,忠于谁不能兼顾。面对抉择时我一般都站在病人那一边。”蓝越淡漠地应对着她的话,“如果心理医生的嘴不够紧,谁还会相信他们。” 陶夕无言以对,埋下头默默喝汤。 蓝越不动声sè地盯着她贝齿啮食的每个细节,心里觉得快意。 从活物身上取下的肝脏,光滑的,富有弹xìng的,淌着血水的,算是活着还是死了?当它被锋利的刀刃切成片,投入滚烫的汤锅中,会感到疼痛么? 不,当然不会的,它没有反shè中枢。最多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熟透,却毫无感觉吧。 陶夕喝完最后一口,把碗还给他。“你是怎么进行治疗的?”她问。 “他的要求是疗程越短越好,因为不想来太多次。”蓝越似乎有些无奈,“现在的中国人为什么还是对心理治疗这么排斥呢……所以我用了艾瑞克森的办法,暂时洗掉了他的记忆。不过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想起来,并经我在催眠这方面的经验不是很足。” 陶夕不认识艾瑞克森,但她记下了名字。等蓝越说完,她紧接着问:“你跟我讲这个有什么寓意?”陶夕总觉得他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只是一个病例而已。我在帮你熟悉工作。” 陶夕放松下来。 “那甘儒现在还好吧?” “很好。”蓝越意味深长地瞟了汤碗一眼,“我去洗碗。” 陶夕点点头。她很享受被人照顾的感觉,尽管这代价有点儿大。 蓝越走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 自来水哗哗流淌着,有点像颈动脉在喷血。 蓝越双手撑在洗手池上,抬眼看向镜子,肃穆的双眼间闪过一丝诡谲。 他没说实话。尽管他早晚有告之陶夕一切真相的时候,但不是现在。 ------------------ “甘先生,您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的。我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甘儒痛苦地撑住额头,“这个噩梦对我来说结束得越早越好。” “我真的很想治好您,但是您没有说实话。” “啊?” 蓝越用悲悯的语气说:“心理医生对待病人永远是温和忍耐,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心甘情愿忍受病人的欺骗。甘先生,我跟您已经没有任何条件可言了。我并不想报jǐng,您认为呢?” 甘儒慌起来:“不不不,我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似乎急切地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一般,他身体前倾着紧紧贴在桌沿上。 蓝越无声地走到甘儒身后,两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甘儒一震,回头看他,眼里发出恳求的光芒。 柔和的灯光下,蓝越叹一口气,缓缓地问:“您还记得那个jǐng察叫什么名字吗?我必须确定那是否是您幻想出来的一个形象。” 甘儒大力点点头,嘴唇翕动,颤抖着吐出那个名字。 蓝越眼角带上一抹朦胧的笑意。 “结束了。” 蓝越说着,“喀拉”一声拧断了他的喉管。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