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认出一个人不一定要看脸,很多时候一个背影,一双手,甚至一声咳嗽,就能让心里咯噔一下,是他! 韩韶军踏进宴会厅,一眼就认出了姜辰。在一群衣着光鲜的宾客中,他站在露台门边,端着一杯葡萄酒,优雅随性地斜靠着与人相谈甚欢,虽然表情是浅淡的,但举手投足间透着骨子里的骄傲。 是他。 韩韶军移开视线,径直穿过人群,走向一扇侧门。 几乎是同一时刻,姜辰看见了韩韶军。明明只是随意地从人群中间走过,时间停在这一刹那,所有人都成了静止的背景,唯有他是移动的发光体。 是他? 姜辰放松的身体瞬间绷紧,薄唇微微抿起,如鹰般的双眸闪烁着锐利的光,他似乎想要做什么,但最终只是站在原地reads();。当他看见韩韶军的视线匆匆掠过,仿佛根本就不认识自己时,唇角牵起一丝冷笑。 “在看什么?”朋友周夷星问。 那边韩韶军已走出侧门,低调如林间微风。 “没什么。”姜辰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红酒,甜中微涩的酒液充溢唇齿间。他放下酒杯,冲周夷星示意:“这里太热了,我们出去聊?” 虽然是问句,但姜辰没等周夷星回应就往外面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紧闭的侧门。 今天是方家老爷子的寿宴,方老爷子虽然已经退休可威势还在,前来贺寿的宾客络绎不绝,但真正能留下来参加晚宴的屈指可数,并非普通权贵能攀上门楣,也只有为数不多能与方家齐名的几户人家才有资格留在席上。 韩韶军走出书房,低声吩咐身后的人:“东西拿好了,自己去吃点东西吧。” “韩总放心。”陈卫宁捏着公文包的手紧了紧,从包中拿出一个小药盒,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温水,“韩总我不在你小心一点。” 韩韶军微笑,他笑起来就好像轻风吹皱一池春水:“我没你还生活不能自理了?” 陈卫宁不好意思地耳根一红,露出一点孩子气。 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逼来,韩韶军回头,又对上了姜辰。他的眼神极具侵略性,沉默的时候像把刀,一寸一寸地凌迟。 “韶军。”姜辰貌似谦和地打招呼。 韩韶军礼貌性地扯了下嘴角,伸出右手:“你好。” 冷淡疏离的一声你好,姜辰的目光骤然一冷,扫了眼他伸过来的手,没有动弹。 韩韶军不在意地收回手,与他擦肩而过:“借过。” 姜辰目送他远去,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眼底暗潮涌动。 周夷星惊得合不拢嘴:“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怎么现在……” 姜辰横了他一眼,周夷星立刻闭上嘴,不一会儿又笑嘻嘻地凑上来:“不过也不奇怪,韩韶军这几年是神经兮兮的,有大半年连人都看不到。” 眉头拧起,姜辰对周夷星的话表现出不悦,但又不禁好奇:“说什么呢?” 周夷星察言观色:“我们私底下都说啊,韩韶军八成是被人调包了。” 姜辰嗤之以鼻:“胡说八道什么?” “真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爱理人,聚会也是能推就推!你是刚回国不知道!” 周夷星絮絮叨叨地说,姜辰心不在焉地听,眼睛盯着韩韶军离开的方向。 寿宴在宽敞的厅堂里摆了几桌,看上去排场并不大,但在座的每一个人或年轻或年长均是这个国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姜辰兜了一圈向诸位叔伯敬酒,带着微醺的醉意回到座位上,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韩韶军,眼睛微微眯起。 韩韶军也敬完了酒,白净的脸上泛出一层酡红,手边的酒杯只剩下一层杯底。 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人重叠在一起,七分熟悉,两分陌生,还有一分奇异的感觉。姜辰忽然想起了周夷星的话:韩韶军八成是被调包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调包?姜辰不屑一顾reads();。但是,似乎的确有些不一样? 记忆中的韩韶军永远如沐春风,但坐在对面自顾自吃菜的人就像一座沉默的冰雕,礼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有,他用左手使筷子,他是左撇子吗?为什么不记得了?难道真被调包了? 管他呢!姜辰一笑,冒出危险的信号。 韩韶军刚吃了点东西垫饥,身边一热,扭头对上姜辰,一股淡淡的酒气飘来。 姜辰一条胳膊搁在韩韶军的椅背上,上身朝他靠去:“杯子里还留这么点养鱼呢?来,我给你倒酒。”他说着就要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往韩韶军杯里倒。 韩韶军挡住杯子,冲他冷淡一笑。 “怎么?我们哥俩那么多年不见,你连杯酒都不陪我喝,不给面子?” “我不会喝酒。” 姜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拿着酒杯的手一划,酒液差点泼出:“你能陪他们喝,跟我说不会喝?” “喝一口吧。”韩韶军端起酒杯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 手臂上一痛,姜辰铁钳似的手锁住韩韶军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韩韶军,你在跟我闹什么?” 韩韶军散去冰冷的笑容,低喝道:“你醉了。” “笑话!我能喝多少你不清楚?” “放手!” “我就不放怎么的?你摆一张臭脸给谁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先给我摆谱了?” 几句话下来,韩韶军的呼吸愈见急促,胸腔剧烈起伏,紧握的拳头青筋凸起,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 姜辰傲慢地挑起下巴,两人针锋相对。 就在他们相持不下时,周夷星等人回来了。周夷星一见他们僵着,连忙打圆场:“两人喝着呢?咱们一起干一杯!” 两人俱是互不相让地对视。 “来来,我们自己喝两杯。”周夷星招呼旁人,桌底下拉了把姜辰。 姜辰顺势退开,但即使回到座位上,视线也没有从韩韶军身上移开过。韩韶军仿若不觉,微笑着与他人碰杯。 “哎呀,今天要是萧进那家伙也在,我们人就齐全了。”周夷星闲扯,同桌纷纷应和。一桌子都是年龄相近的年轻人,气氛很快活跃起来,但当两人的目光再一次相触时,依然是剑拔弩张。 ――――*――――*――――*――――*――――*――――*―――― 在回家的路上,韩韶军一句话都没有说,静静地望着漆黑的窗外。陈卫宁开着车,时不时瞟一眼比平日更加沉默的韩韶军。 “韩总,到了。”后座的人没有反应,陈卫宁不得不提高音量,“韩总?” “啊?”韩韶军回神。 陈卫宁连忙下车打开车门:“到了,韩总。” “谢谢。”韩韶军揉了揉太阳穴。 陈卫宁扶了一把:“韩总,你今天喝得有点多。” “没有关系reads();。”韩韶军从陈卫宁手中接过公文包,“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陈卫宁犹豫着还想说什么,韩韶军已转过了身。担心地张望了一会,看着他走进别墅大门,陈卫宁驾车离去。 关上房门,韩韶军没有开灯,借着昏暗的月光,他摇摇晃晃向前走,随手把公文包往桌上一丢,人倒在了沙发上。 空旷的客厅冷冷清清,韩韶军斜靠在沙发上,沉寂的夜将他笼罩,明明应该很累了,但丝毫没有睡意。 他抬起胳膊遮住眼睛,在一片黑暗中,那张飞扬骄傲的脸出现在眼前,打开了记忆深处的阀门。 那一年,韩韶军五岁,跟着调回北京的父亲住进大院,认识了同为五岁的姜辰和萧进。上两辈本就是至交,几家父母乐呵呵地拎着自家儿子来认人。因为韩韶军月份大,姜辰被他爸爸按着头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哥哥。 于是姜辰气呼呼地瞪着这个比他大两个月的“哥哥”,韩韶军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倔头倔脑的“弟弟”,萧进眉开眼笑地把两个人抱在一起。 第二天姜辰抱着一大堆玩具跑到韩韶军家。 “玩具随便你挑,以后我做你哥哥!”小小的姜辰昂首挺胸,就像只面对朝阳发出清晨第一声鸣叫的小公鸡,看韩韶军愣愣的样子还得意地补充一句,“这些可都是最新的玩具!” 韩韶军歪着脑袋,不可思议地看着姜辰,眼里分明写着:你觉得我稀罕? 姜辰被他看急了,卯足了劲儿想讨回昨天吃的“亏”,跺着脚道:“那你要什么才能叫我哥哥?” 韩韶军一声不吭地看了他一会儿,慢吞吞地从屋里搬出一只小板凳,踩着板凳打开冰箱的冷冻柜,拿出一盒冰激凌。 打开盒盖,冰激凌冒着冷气还带着巧克力的香味,姜辰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绷紧小脸,严肃地瞪着韩韶军:“你以为一点冰激凌就能贿赂我吗?” 韩韶军递上一个小勺子,怔怔地看着姜辰:“吃吧,最后一盒了。” 小孩子肠胃嫩,入秋后天气渐冷,家长们管得严,根本就不让碰冷饮,可是这么一丁点儿的小孩儿哪有不爱吃冰激凌的。 姜辰在尊严和美食之间艰难地做思想斗争,最后败在韩韶军亮晶晶的眼睛下,他豪气万千地小手一挥:“那好吧,既然你一定要请我吃,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两个小孩儿抱着冰激凌缩在沙发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可天气实在是冷得厉害,没吃几口两人冻得手脚冰冷,又舍不得冰激凌的美味,于是一边靠在一起瑟瑟发抖,一边继续吃。 韩韶军粉嫩的脸更加白了,姜辰盯着他通红的小嘴,有片刻的失神,一大口未融化的冰激凌直接呛进肚子。太刺激了!姜辰狠狠地一哆嗦,韩韶军哈哈大笑,姜辰先是觉得很丢脸,愤愤地瞪着韩韶军,但看他笑得那么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冷!”姜辰道。 “那还吃吗?”韩韶军问。 “吃!”姜辰坚毅得就好像是去堵枪子儿。 韩韶军笑得眼睛弯成了新月:“你等我一下。” 于是当韩母回来时,就看见两个小子盖着被子,挨在一块儿吃冰激凌。又不好骂别人家的孩子,只能点点韩韶军的脑袋:“好好照顾弟弟。” 殊不知这句“好好照顾弟弟”像魔咒一样,缠了韩韶军一辈子。 第2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一转眼他们长大上了高中,三个人一起上学一起放课,同进同出,关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这个年纪最是恣意飞扬的时候,三个人均是背景不凡,凭着聪明的脑袋瓜,成绩都还不错,在学校里老师管不了他们,家里父母又忙于工作,所以更加养成了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韩韶军长得俊朗脾气又好,总是有许多同学围着他问作业,下课了也被堵在座位上。姜辰转了一圈回来,见韩韶军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当即沉下脸,尤其是他身边娇滴滴的女生,怎么看怎么憋火。情绪毫不掩饰地摆在脸上,姜辰重重地咳嗽一声,板着面孔,走到韩韶军面前敲敲桌子:“哎,等你呢!” 女生一看见姜辰也是心如小鹿乱跳,像他这样又酷又帅的男生,很难不吸引人的目光。 韩韶军温和地把书本推向面前的女生:“我明天再给你解吧,今天太晚了。” 女生瞬间败在他的笑容下,满脸娇羞,忙不迭说好。 韩韶军不慌不忙地收拾书本,姜辰等得不耐烦了,抓起他的书一股脑儿塞进书包,拉着他就走,韩韶军踉跄了几步才跟上他的步伐。 姜辰边走还边抱怨:“真是的,这些人是笨死了吗?这么简单的题目还要来问你!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都是同学,帮一下忙也没什么。” “把时间花在不必要的事情上就是浪费生命!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韩韶军笑了:“你总是有理。” 姜辰得意地哼了一声。 韩韶军看他热出了一头汗,从书包里拿出纸巾抽一张递过去,又去贩售机买了一瓶饮料将瓶盖拧开。姜辰擦了汗,灌了几口,韩韶军接过瓶子也喝了一口,塞进书包,一切都自然而然。 “走,我们找萧进去。” 进了高中韩韶军和姜辰一个班,萧进在隔壁班。走到校门口,萧进正悠哉地靠在一棵树下,英俊的脸庞因为一双丹凤眼透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惑人。 “慢死了!”萧进从背后扑到两人身上,勒住他们的脖子。 十来岁正是青春躁动的年纪,几个女生走过,向他们投来热烈的目光。 韩韶军温柔地微笑,目不斜视,姜辰摆着张臭脸看都不看一眼,萧进挑着细长的眼角,笑得肆意。 三人各不相同,各有千秋。韩韶军就像暖阳,永远是那么温和礼貌,照耀着身边每一个人。姜辰就像一把刀,眉眼间俱是锋锐之气,随时随地处于战斗状态,将妄自靠近他的东西切割成碎片。而萧进是风,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姜辰喜欢打网球,他认为网球最能体现他的个人风格,既不像篮球足球有野蛮冲撞,又不像高尔夫磨磨唧唧,因此他体育课选的就是网球。 他总说打网球最重要的是掌控节奏,只要让对手跟着你的节奏来,就胜券在握。 韩韶军对运动没有什么特别爱好,就跟着他一起打网球。阳光下,他们在球场的两端,一个跳动的球连接着彼此。 姜辰打得很随意,动作舒展富有美感。韩韶军望着球场另一端的人,他矫健的身姿画出漂亮的曲线,肌肉的收缩展现出健康与力量,利落的短发沾了汗珠,在强光下闪烁出光芒。 怦然心动!韩韶军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reads();。早在几年前他就发现了自己非同一般的情愫,起初他以为是身边的人太优秀以至于产生了错觉,但很快意识到,面对同样优秀的萧进,他就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唯独面对姜辰。 唯有姜辰! 韩韶军看得怔神,没能接住飞来的球。 “你不专心哦。”姜辰把球拍架在肩膀上,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那一刻,韩韶军目眩神迷,眼前的人是如此耀眼,如果可以,真想拥有他整个儿灿烂辉煌。 “让我喘口气。”韩韶军抹了一把汗。 “你缺乏锻炼啊。”姜辰的精力旺盛得过分,“那帮我去开发球机。” 韩韶军帮他设置好发球机,坐在场边,不用消耗体力,又能肆无忌惮欣赏美好的画面,何乐不为?一个个球随机落在球场内,姜辰左右奔走,尽情挥洒汗水。 每次姜辰打球都能吸引来不少人围观,今次也不例外,每当他打出一个漂亮的回球都能赢得一阵欢呼。韩韶军看着球场外的男男女女,不禁感叹姜辰实在是太过招人。但是姜辰眼里什么人都没有,在他看来有人围观他打球是理所当然的。 “哎,你们看,是她。” 耳边听到一阵窃窃私语,韩韶军循声望去,看见了一个女生。她长得十分漂亮,身材高挑,在一群女生中可以说是鹤立鸡群。她叫林朱颜,长他们一岁,是学校学生会的文艺部部长,外貌尤为出众,兼具少女的青春和成年女性的端庄,韩韶军自然是认识她的,但还不至于到熟的地步。 她也来看姜辰打球吗?韩韶军暗想。 林朱颜被人簇拥着,笑容恬静,气质优雅,不愧是校花级的人物。姜辰依然是专心致志地打球,好像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是韩韶军发现,他的回球都比先前来得更投入。熟悉姜辰每一个细节的韩韶军明白:他在意! 韩韶军的笑容淡了一些,他起身活动手脚,将发球机按停推到一边。 “再来打一会儿。”韩韶军微微躬身拍着网球。 “来!”姜辰亢奋地挥了挥球拍。 一个漂亮的回球,韩韶军没能接住,姜辰的余光似不经意般朝林朱颜的方向一瞥。 咚!韩韶军大力发球,网球落在地上再弹起,擦着姜辰鼻尖而过。 “这回是你不专心哦。”韩韶军笑道。 ――――*――――*――――*――――*――――*――――*―――― 放了学,韩韶军懒洋洋地回到家里。推开房门他躺在柔软的床上昏昏欲睡,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姜辰,微笑的,发怒的,完全不受控制。就在他快要睡着时,手机响了。 “在干吗呢?”姜辰熟悉的声音传来。 刚刚院门口分别各自回家就打电话过来,一开口又是没话找话,韩韶军情不自禁地微笑:“没干吗。” 对面笑了几声:“家里没人,好无聊。” 不经意中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韩韶军内心瘙痒:“那你打会儿游戏?” 短暂的沉默,明显对这个建议不满:“我过来找你玩?” 心跳又抑制不住加快:“好啊。” 五分钟后门铃响了,韩韶军打开门,姜辰就像热浪一样袭来,熟门熟路地走进书房reads();。 韩韶军端着饮料和水果进屋时,姜辰正弓着腰看他工作台上的模型。 “你又开始做新玩意儿啦,前两天不是还在做一架飞机吗?你可真效率!”姜辰惊叹。 韩韶军喜欢模型,从飞机模型、舰船模型到建筑模型,他的书房里有一个工作台,专门用来制作模型,现在他正在做一艘军舰模型。 韩韶军将水果叉□□切好的苹果上:“这个简单,我以前做过一个1:500的。” 姜辰绕着工作台转了一圈,啧啧称奇,把韩韶军按在椅子上:“我看你做。” 韩韶军啼笑皆非:“很枯燥的,你确定?” “确定!快做!” 姜辰搬了张椅子坐在边上,兴致勃勃地看韩韶军将一小块塑料打磨成他想要的形状。 起先他还劲头十足,但时间长了,看人反反复复做着同样的动作,热度渐渐退去,注意力从零件转移到了韩韶军身上。 在他灼热的目光下,韩韶军无法集中注意力,捏着锉刀的手微微颤抖,耳根微微发红,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姜辰的呼吸就在耳畔。不确定姜辰是否察觉到自己的异样,韩韶军减慢呼吸来放松情绪。虽然很紧张,可又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这样他就能永远注视着自己,永远不会改变。 “为什么你会喜欢做模型呢?几个小时就这么坐着不难受吗?”姜辰好奇。 韩韶军干脆放下零件,认真地与之对视:“你不觉得打造一件事物是很有成就感的事吗?经由自己的双手将凌乱的胚胎雕刻成型,再精雕细琢成完整的作品,每一步都灌注了心血,最后成为心目中的样子。” 姜辰想了想道:“如果最终完成的与你预想中有偏差呢?那不就是失败品了?只能进垃圾桶?” 韩韶军愣住,他向来手巧还从未做出过什么失败品,他思索片刻道:“没有什么东西是完美的,即使是失败品也是亲手打磨出来的,不应该被随意丢弃。” “如果你真的做出很糟糕很糟糕你看都不想看一眼的东西呢?”姜辰执拗地问。 韩韶军微微一笑:“那只能认了吧。” “你还真是无药可救啊。”姜辰不知所谓地感叹了一句,他拿起一个已拼装完成的炮台在手心里把玩,发现设计图下压着一张通知,“你要去参加航模比赛?” “随便玩玩。” “你一出手,第一名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 “这是全国性的比赛,来的都是各个学校的高手。”韩韶军说得随意,但还是小心地将比赛通知放好,“我们出去溜达溜达?” “不不不,我陪你做模型。”姜辰口是心非地摇头,刚信誓旦旦说陪他,怎好意思说要出去玩? 韩韶军横了姜辰一眼,收齐工具和零件:“走吧,装什么?我还不知道你吗?” 姜辰欢呼一声抱住韩韶军:“韶军,你太懂我了!” 再一次被他炽热的气息包围,韩韶军一阵晕眩,掰开他的胳膊掩饰情绪:“别闹,重死了。” 姜辰不依不挠地黏过来,笑嘻嘻地搂住他。 第3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两个人在外面瞎玩,野到天黑才回家,快到家了姜辰还兴奋得说个不停,韩韶军是忠实的听众。 快到大院了,姜辰忽然停下脚步:“什么声音?” 一声声细幼的叫声,好像婴儿有气无力的啼哭。 “好像是猫叫。”韩韶军道。 “在哪里!”姜辰指着一棵树。 韩韶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树枝上有一只奶黄色的小猫,不知道为什么上了树下不来,正不安地叫唤reads();。 “我去把它抱下来。”不等韩韶军阻止,姜辰已卷起袖子攀上树干。 “你小心啊!”韩韶军仰着头,紧张地看着姜辰,张开双臂守着他的落点。 姜辰一踩一蹬,灵活地爬到高处,一只脚踩住树干上的凸起,一只手抱住树干,伸出另一只手去抓小猫。小奶猫倒很乖巧,姜辰的手一伸过来,它就乖乖地站在他掌心里。 半空中的姜辰有些尴尬,右手夹着猫,左手抓着树干,上不得下不得。下面韩韶军急得团团转:“先别下来!我去找梯子!” “不用了,麻烦!”姜辰将小奶猫扛在肩膀上,开始向下溜。 小奶猫受了惊,喵喵叫个不停,在他肩膀上乱踩。 “哎哟,别动!”姜辰背过手去抓小猫,小猫吓得毛发竖起。 “慢点慢点!”底下韩韶军看得惊心,眼看着姜辰又要抓猫又保持平衡,终于坚持不住,他手一松,摔了下来。“姜辰!”韩韶军惊叫,接住下落的姜辰,姜辰狠狠地砸下来,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 一阵混乱之后,两人从飞扬的尘土中抬起头。 “都是你!叫你再乱跑!”姜辰捏住小猫的后脖子摇晃了几下,小猫垂着四肢,可怜兮兮地叫唤。 韩韶军刚要起身,脚腕钻心得疼。 “怎么了?”姜辰问。 “好像扭到了。”韩韶军翻开袜子,脚踝红了一片。 “真倒霉,我陪你去医院。” 韩韶军站起身走了两步,踩了踩脚,还能走就是有点痛:“没事,我回去敷一下就好了。” “还是去看看吧。” “不用了,一点点小伤。”韩韶军抓起姜辰的手左看右看,“没有被抓到吧?” “没有。”姜辰满不在乎地甩甩手,又瞥了眼他的脚腕,“我们回去吧。” 两人没走几步,又听到小猫喵喵的叫声,一低头看见小奶猫蹲在他们脚下,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抓他们的裤脚。 “你还赖上我们啦?”姜辰挠了挠小猫的脖子。 小猫舒服地眯起眼睛,柔软的爪子搭在姜辰的手指上。 姜辰抱起小猫,爱恋地摸了摸脑袋,与平日张扬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你该不会想抱回去养吧?”韩韶军说。 “不行的,我妈怕这些毛茸茸的东西。”姜辰涎着脸撞了撞韩韶军的肩膀,“要不你来养!” “说不定是有主的?” “在树上待了那么久也没见主人救!再说了,我捡到就是我的了!养吧养吧!” 姜辰此时就跟小奶猫如出一辙,一样晶晶亮的眼眸,一样讨巧的的眼神,一样故作委屈的表情。养宠物是很麻烦的事,韩韶军本来想拒绝,可在他期待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好吧。” “太好了!”姜辰兴高采烈地勾着韩韶军的肩膀。 他是如此开怀,那一刻韩韶军觉得只要他高兴,为他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reads();。 夜晚,韩韶军找了条毛毯充作猫窝,又喂了点鸡蛋黄,猫咪在毛毯里玩了一会儿,趴着睡着了。韩韶军躺在床上忽然听到窗户咚咚地响,走到窗边,竟然看见姜辰趴在玻璃上。 这可是二楼,虽然不算高,可也是二楼! “韶军,让我进去。”姜辰压低了声音,敲着窗户。 韩韶军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打开窗户,把姜辰拉进屋:“你搞什么!好好的门不走,爬窗户!” “这不是晚了嘛,怕吵着你爸妈。” “要是摔下去怎么办!” “不可能!我这身手爬个三四层都不成问题!” “胡闹!”韩韶军呵斥道。 “哎呀,你真啰嗦!”姜辰一眼看见角落里的猫咪,“小猫睡着了?” “你半夜三更爬我窗户,就为了看猫?”韩韶军没好气道。 “我是为了看你啊!”姜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棕色瓶子,“给你!” “什么东西?”韩韶军打开闻了闻,有点刺鼻。 “药酒!我从爷爷的药箱里偷出来的!绝对好用!来来,我给你揉揉。”姜辰把韩韶军按在床上,不由分说地扒了他的拖鞋袜子。 他有模有样地倒了点药酒在手心里搓到双手发热,握住韩韶军的脚踝。 韩韶军正在长个子,身形偏瘦,脚踝晒不到太阳,又瘦又白,滚烫的双手握住微凉的脚,姜辰的动作一顿。韩韶军被他强行拖到床上,心跳还没有恢复,见他一动不动地呆住,心跳再一次混乱:“怎么了?” “没什么,你忍住啊,可能有点痛。”姜辰回过神来,按摩起他受伤的脚。 姜辰的力气很大,根本不会按摩,下手又没有轻重,韩韶军疼得满头大汗,实在是忍不住了:“停停!好痛啊!真的是这么痛的?” “不对吗?”姜辰也不确定了,减轻了力道,“这样呢?” “痛痛痛!你快住手!” “这按摩肯定疼的嘛,疼才有效果!”姜辰倔强地不肯承认错误。 “我谢谢您了我自己来。”韩韶军一把夺过药酒。 “好心当成驴肝肺啊!”姜辰气恼地趴在床上。 韩韶军自己倒了点药酒,轻轻地按摩,浓烈的药味弥漫到整个房间。 姜辰瞄了眼他红肿的脚:“还疼吗?” “还好。”韩韶军含糊地应了句。 姜辰无聊地逗弄猫咪,摸了一会它的猫还嫌不过瘾,干脆将它抱了起来。 “小心别把它吵醒了。” “这不是没醒嘛。”姜辰把小猫抱上了床,小猫睡得沉,还真没有醒。 “都没洗过就睡我床上!” “我洗过了!” 韩韶军说的是猫,不知怎的,姜辰就误解成在说他,韩韶军没有吭声,由着他误解,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reads();。 姜辰摸了会猫反应过来:“明天放学我们把它抱出去洗澡吧。” 韩韶军嗯了一声。 “然后呢,再去买个猫窝,买点猫粮。哦对了,还有玩具!逗猫棒啊,爬的什么架子啊,反正乱七八糟的都买一点回来。” 忽然之间,韩韶军有种错觉,姜辰在规划未来,他的未来里有他,有韩韶军,还有一只猫。这种错觉美好得让人心潮澎湃。 姜辰把小猫放在胸口,头枕在韩韶军大腿上,韩韶军嫌热推了他一把,姜辰不为所动,在他腿上磨蹭着,找了个更软的位置躺好。 “舒服!”姜辰得意地眯着眼睛。 韩韶军无可奈何。 姜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猫咪柔顺的皮毛:“我们得给它取个名字,你说叫什么好呢?” “你取吧,反正是你捡来的。” “那是啊。它是奶黄色的,就叫奶黄包吧!” 韩韶军笑出了声:“你是饿了吗?” 姜辰凶狠道:“干什么!这名字不好吗!” “好好好,就叫奶黄包吧。” “瞧你敷衍的!”姜辰高举奶黄包摇晃了几下,宣告一般,“以后你就是奶黄包了!” 小猫终于被他折磨醒了,挥舞着爪子喵喵直叫。 又和奶黄包玩了一会儿,姜辰打了个哈欠。 韩韶军瞥了他一眼:“我困了,你赶紧回去吧。” “不回去了。”姜辰迷迷糊糊地往韩韶军被子里钻,“今天就睡你这儿了。” 没几分钟,姜辰就睡着了,呼吸声绵长而均匀,像一根羽毛在韩韶军心头撩拨,诱惑着他,勾引着他。 最终,韩韶军没能抵抗住心底的*,掀开被子的另一角躺了下去。 韩韶军侧着身子,注视着身边沉睡的人,月光将他的脸庞勾勒出深刻的轮廓,俊挺的鼻梁是高山,紧闭的双目藏着深潭。韩韶军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摸一摸他的唇,是什么触感,是什么温度,好奇心就像隐藏在阴影里的恶魔,疯狂地唆使他。 但他还是忍住了,将胳膊压在身下,努力克制住冲动。这是一个秘密,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他必须要像守护自己眼睛一样守护好这个秘密,千万不能付诸行动。 他闭上眼睛,伴随着枕边人的呼吸声入眠。 ————*————*————*————*————*————*———— 萧进知道他们捡了只猫硬是要来凑热闹。次日放学,几人将奶黄包抱去了宠物店,打了针,洗了个香喷喷的澡,然后把猫咪用品扫了一通,姜辰还买了一堆猫咪饲养书籍郑重其事地交到韩韶军手上,韩韶军差一点以为自己养的是个小婴儿。 “那么宝贝,自己抱回去养!”韩韶军嫌弃道。 姜辰捏着奶黄包的爪子在韩韶军手上蹭:“我好可怜哦,没吃没喝流浪街头,好不容易有了个家,又要被赶出去了reads();。” 韩韶军拿他没有办法,对姜辰的装可怜和奶黄包的小肉爪毫无招架之力。 萧进兴致勃勃地揉奶黄包的肚子:“好小一只啊!我抱回家养吧!” 姜辰恶狠狠地瞪他:“你连仙人掌都能养死,还想养猫?” “一个是植物,一个是动物,不能比好吗?” 姜辰无情地拍掉他□□奶黄包肚子的魔爪,完全无视萧进的哀嚎。 正闹着,店铺的风铃轻响,门口响起一个轻柔的女声:“请帮我拿一下这个。” 三人同时转向朝声音的方向,看见了林朱颜。 林朱颜打扮得清纯可人,简单一个马尾辫衬托出娇美的脸庞。她也看见了韩韶军等人,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你们也在啊。” 韩韶军微笑点头,姜辰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萧进则热情道:“大美女,来买东西?” “是啊,给我养的鱼买饲料。”林朱颜落落大方地走到他们面前,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后,落在了刚刚洗完澡的奶黄包身上,“呀,真可爱!是你们买的吗?” 萧进指了指姜辰:“他捡的。” “你捡的?”林朱颜剪水般的眼眸望向姜辰。 姜辰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我可以摸摸它吗?” “随便。”姜辰漫不经心道。 林朱颜抚摸着奶黄包的后背,不停地问这问那,好像在她眼里,只有姜辰一人。姜辰似乎没有什么耐心,懒洋洋地应付着。 待林朱颜走后,萧进冲姜辰嘿嘿直笑:“这位美女是不是看上你了?” 姜辰不屑一顾:“看上?我会稀罕她看上?” “追她的人挺多的,前两天我还看见孙翰给她送情书呢。” 姜辰没有搭理他,但韩韶军敏锐地发现姜辰不太高兴。贪婪是雄性生物的本能,即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会想要霸占,更何况是青春少女的爱慕。 “你们觉得她漂亮吗?”姜辰问。 “还不错吧,不过没我妈漂亮。”萧进的五官完全继承了他妈妈,所以他总是夸他妈妈变相地夸自己。 “你们觉得我搞定她需要多久?” “一个月?” “好,一个月内你请我吃饭,超过一个月我请你吃。”姜辰挑衅地朝他扬了扬下巴。 “一言为定!”萧进唯恐天下不乱地跟着他闹。 “那么你呢?”姜辰又问韩韶军。 “我?”韩韶军配合着他们的气氛,“也一个月吧。” 姜辰骄傲地牵起唇角:“你们就等着瞧好吧,一人一顿,都别耍赖。” 他就像一只锁定了猎物的野兽,视线里再无旁物,势在必得。韩韶军的心沉了沉,他是如此耀眼,但是不属于自己,从他刻意冷淡林朱颜可以看出,他已悄无声息发起了进攻。 第4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有了奶黄包生活多了许多乐趣,姜辰三天两头去韩韶军家逗弄小猫,很多时候韩韶军站在一边,看着一人一猫抱着滚来滚去,觉得人生如此就很满足了reads();。为此他更加尽心地照顾奶黄包,没几天就把它喂得重了许多。 有一天姜辰来借奶黄包,说是抱回去养几天。 韩韶军奇怪:“你不是说你妈妈害怕猫吗?” “没事,过几天就还给你。” “那猫砂猫粮什么的呢?还有……” “哎呀,没事,我都会搞定的!”姜辰含糊其辞,并没有要详细解释的意思。 只要姜辰开口,韩韶军就不会拒绝,把奶黄包交到了他手上。 第二天,韩韶军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装了点猫粮和玩具准备给姜辰送去。到了姜辰家,说是不在,拿出手机刚问了一句在哪,就在房子后面的花园里看见了姜辰。 姜辰双臂环抱,随意地靠在树上,休闲贴身的裤子修饰出他笔直的腿线。当然他并不是一个人,奶黄包很黏他,在他脚边绕来绕去,林朱颜就蹲在他脚边,抚摸着小猫的脑袋,时不时抬头冲姜辰甜甜地笑,而姜辰俯视着奶黄包和林朱颜,眼角的微表情是如此得意。 原来,这就是他要奶黄包的真正原因。 韩韶军往树后躲了一步,虽然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看见姜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不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一下,上面出现模棱两可的一句:“在外面呢,有事?” 韩韶军看着树下与奶黄包玩得正欢的两人,写下一句话:“没事,想给你送点猫粮,放你家里了。” 他转身离开,如来时般静悄悄,又去姜辰家送了猫粮。 他回到家后,径直进了书房做模型。他沉默地把一个个零件粘合在一起,书房里静得落针可闻。他就这么做了一天的模型,连妈妈叫他吃饭,都没有动弹。 一直到晚上,姜辰来归还奶黄包。 “喵喵喵,我回来啦!”一打开门就看见姜辰把奶黄包顶在头上学猫叫,韩韶军一颗沉甸甸的心又被他挠得飘了起来。 韩韶军接过奶黄包,奶黄包一见他就撒娇地往他衣服里钻。还好它知道是谁养着它,韩韶军庆幸。 “怎么不多玩几天,猫粮吃了吗?” “吃了,不跟你说就一两天嘛,瞧你跟母鸡护崽似的。” 韩韶军转身把奶黄包抱进屋,姜辰隐约发现气氛不太对。“心情不好?”姜辰紧贴在韩韶军身后,嘴巴凑到了他耳朵上。 湿热的气息烫得韩韶军一颤,他微笑:“没有啊,可能有点累了。” “别做模型了,你妈说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姜辰信以为真,端进一个餐盘,“吃吧,你妈让我端上来的。” “放在那儿吧,我一会儿吃。” 姜辰扫了眼工作台上的军舰模型,惊叹道:“你都快完工啦!上次我看都还没成型呢!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韩韶军笑笑:“反正没别的事干。” 姜辰的粗神经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又摸不到头脑,只是一个劲赞叹真厉害。 韩韶军揉着小猫的脖子:“都带奶黄包去哪里玩了reads();。” 姜辰玩着模型:“没去哪儿,就外面随便逛了逛。” 他的每一句话都牵动着韩韶军的心,害他胡思乱想:他为什么会隐瞒呢?是怕自己知道他把奶黄包给别人玩会不高兴吗?是因为顾虑自己的情绪吗?但最终韩韶军摇了摇头:别自作多情了,他不过是懒得交代罢了。 “看来我那儿也要备点猫砂。”姜辰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 “没什么,以后再跟你借奶黄包啊。”姜辰露出讨好的笑,韩韶军目眩神迷。 他还借上瘾了。 他就有这种本事,一件事,一句话,乃至一个表情,把韩韶军的心绪搅得一团乱,偏偏还拿他没有办法。 韩韶军吃了点东西,又开始摆弄模型:“你早点回去吧。” “再看你玩一会儿。” “那你把猫抱外面去。”书房里有很多件模型和碎零件,韩韶军从不让它进书房。 “没事,我抱着它,不让它乱跑。”姜辰搂着奶黄包坐在躺椅上。 韩韶军妥协,或者说只要姜辰开口,就没有不妥协的。 他继续摆弄模型,姜辰也不说话,发着愣,什么事都不干。 “无聊吗?给你放点音乐?” “不无聊,就这样很好!清净!”姜辰舒服得伸展四肢,就跟猫咪伸懒腰似的,“韶军,还是你这儿最舒服!” 韩韶军心头一软,掩饰性地埋头于模型中。 许久没有听到姜辰的声音,再抬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奶黄包把自己卷成一团,乖巧地趴在他的臂弯里。 韩韶军把奶黄包抱进猫窝,又找了条毯子给姜辰盖上。看着他平静的睡颜,韩韶军忽然释然,觉得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姜辰和萧进再也没提那个赌约,好像那天只是句玩笑,大家一笑而过,唯独韩韶军心里还惦记着。 他们照常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但这天回家出了事。 “好像有些不对劲。”姜辰有种野性的直觉。 他一说,另外两人提高了警惕。从学校出来有段路比较偏,一般鲜有人经过,他们像平常一样走入小路,前方有五六个人站在路边,不怀好意。 他们当然可以后退,但生性骄傲地他们,字典里没有逃跑这个词,所以依旧有说有笑地向前。 当他们走到那群人面前时,其中一个人站直了身体,傲慢地抬着下巴,堵住他们的路:“姜辰,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孙翰,你想跟我聊什么?我们很熟吗?”姜辰轻蔑地瞟了他一眼,一开口便气势逼人。 同为大院里的孩子,玩起来分成一个个圈子,跟成年人的派系似的,圈子与圈子之间有的交好,互有往来,也有的交恶,互相仇视。姜辰这边的圈子,以姜萧韩为首,而现在这个堵路的孙翰就是属于另一个圈子,而且关系极为恶劣reads();。当他们还是小屁孩时见面就打架,为此没少被自家父母吊打,现在长大了,架是不打了,可一碰面,还是恶语相向。 孙翰生了一对三角眼,瞪眼的时候看见去特别凶悍:“你装什么傻?你不知道我想跟你聊什么吗?” 姜辰虽然比他小一岁,可个子足比他高出半个头,再配上他的目中无人,不用开口就能让人火冒三丈:“白痴吗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聊什么?” 两人进行着没有营养的对话,萧进起哄:“喂,你们两个吵出点新意来啊!” “我警告你!别打林朱颜的主意!”孙翰指着姜辰的鼻子,恶狠狠地威胁。 一切都明了了,孙翰追求林朱颜的事,他们早有耳闻,他一直没有得手,没想到姜辰横插一脚,且两人越走越近。孙翰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原本就不睦的两拨人,更加剑拔弩张。 姜辰恶劣地笑了:“怎么着,泡妞这种你情我愿的事难道不是凭本事的吗?人家不愿意,难不成你还霸王硬上弓?真出息啊,孙翰。” 一番损人的话,把孙翰气得要死:“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妞,瞧你宝贝的!小爷我不要了才轮到你!穿我的破鞋舒服吗?” 姜辰沉下了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挂门上就能辟邪,还指望有人看上你?” 孙翰怒火中烧,上手推了姜辰肩膀一下:“你他妈放什么屁!” 姜辰猝不及防倒退了一步,韩韶军急道:“你怎么还动起手了!” 孙翰已经快气疯了,一把揪住姜辰的衣领:“你再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把你打得你妈都不认识你!” 姜辰不甘示弱地反去抓孙翰的胸襟:“你以为我怕你了?” 被彻底激怒的孙翰举起了拳头。 这一刻,运动神经并不太发达的韩韶军被激发了潜能,在他眼里孙翰的动作被放慢了十倍,足以让他挡在姜辰身前,等身体不受控制地做出这个反应后,一记重拳落在他脸上。 而姜辰只觉眼前一花,韩韶军撞在他身上,当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瞬间狂暴。 “你他妈的敢打他!”姜辰怒吼着扑向孙翰。 孙翰原本没打算真的干架,他带那么多人来只是为了壮声势,但没想到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姜辰就像一把出鞘的刀,义无反顾地刺向敌人,不杀得片甲不留绝不回头。对方被姜辰的疯样吓到了,那么多人竟挡不住姜辰一个人,姜辰不管不顾,只揪着孙翰一个人,一记又一记重拳落下,打得他连连哀嚎。 萧进没有急于参战,他把韩韶军扶到一旁,观察了一下局面,卷起袖子,大喊着“别打架,大家要讲文明”,一拳揍在一个企图偷袭姜辰的人的小腹上。 韩韶军晕晕乎乎地站在一旁,脸上热乎乎的东西在流淌,他伸手摸了一把,满手鲜血。 “姜辰!”韩韶军喊。 混乱中,姜辰听到了韩韶军的声音,如同慢镜头般转身,隔着挥舞的拳脚,两人视线相触,像磁铁的正负极,紧紧相吸。 姜辰一脚踹缠住他的孙翰,大步流星地走向韩韶军,拇指划过他的眉角,血液混合着灰尘,抹花了他的脸。 他的眼中有火在烧,若他是见血封喉的宝剑,韩韶军便愿为铸剑纵身火炉。 第5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韩韶军的眉角上贴了块橡皮膏,他血流得吓人伤口倒是不大。 “要是你脸上留疤了,我要他好看!”姜辰咒骂着。 他们一群人是一起进医院的,姜辰也是鼻青脸肿,头发乱得根根竖起。不过张翰比他更糟糕,额头上蹭破了一大块皮,临走时还冲着姜辰大吼大叫,闹得两拨人又差点打起来。 韩韶军一路揉着伤口。 “别摸了,当心伤口又裂开。”姜辰气愤地盯着他头上的橡皮膏,好像这块橡皮膏就是孙翰。 韩韶军若有所思:“孙翰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本就有梁子,现在又牵扯上了女生,孙翰吃了亏,凭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轻易罢手的。 韩韶军心情复杂,一半是高兴,一半是难过,高兴的是因为林朱颜,姜辰跟人打架,难过的是因为林朱颜,姜辰跟人打架。 向来话多的萧进倒是比以往沉默,把韩韶军送回家后,萧进勾着姜辰的脖子,两人秘密商议着什么。 “喂!你们两个背着我说什么!”韩韶军喊道。 两人装聋作哑走出一段路才回头。萧进笑眯眯道:“没什么,我们在讨论垃圾处理问题。”姜辰一脸严肃:“赶紧回去休息,流了那么多血!” 之后的几天,姜辰和萧进两个神神秘秘的,总是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忙什么,韩韶军想插手,结果被他们两个排在外。 韩韶军急了吼他们:“你们两个什么意思,把我当外人是吧?” 萧进嘴上抹了蜜似的哄:“哪能呢,我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 姜辰摆出酷脸:“你别多管就是了!” 韩韶军知道他们肯定是瞒着自己在做什么,这两个人的性格虽然不太一样,但要逼他们说不想说的事,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韩韶军暗自观察两人的行动轨迹,发现他们照常回家后,总是又偷偷摸摸溜出来。于是他一回家就蹲在窗口看姜萧两家,看见两人跟地下交易似的接头,然后一同离开,韩韶军立刻出门,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 一路上韩韶军想了无数种可能,比如他们是不是要给孙翰套麻袋拖到小巷子里揍一顿,又或者偷偷在孙翰的零食里放点泻药,总之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事。 他瞎想着,一直跟到学校附近的一个空地,远远看见姜辰和萧进躲在墙后偷看。 在干什么呢?韩韶军绕到另一侧的围墙,垫了几块砖,爬上墙头reads();。 空地里正在发生的事,出乎韩韶军的预料,但又在情理之中。以孙翰为首的五六个人,围着一个瘦瘦的男生,他们你一拳头,我一巴掌,把男生打得东倒西歪,最后孙翰上前,左右开弓十来个巴掌把人扇倒在地,最后还踹了一脚。男生蜷缩在地上一时起不来,孙翰他们笑得前俯后仰。一个人把男生拎起来,其他人继续残忍地戏弄。 孙翰一贯飞扬跋扈,时有传出他欺凌同学的事,一般都是他使唤别人动手,亲自上阵确是少见,但最近他被姜辰他们弄郁闷了,急于寻找一个发泄口。 韩韶军看不下去,正打算做点什么,忽然听见一个人高喝:“什么人!”是被他们看见了吗?韩韶军赶紧把头缩下去,跳下砖块,刚要逃跑,就看见姜辰从拐角冲过来。 姜辰看到韩韶军也是一愣,拉起韩韶军就跑。 “萧进呢?” “他从另一边跑了,别担心。” 两人就像做贼似的狂奔,前方出现一家卖小女生饰品的店铺,姜辰毫不犹豫地一把将韩韶军拉了进去。于是这家粉粉嫩嫩,满是梦幻般星星泡泡的铺子里,两个男生勾肩搭背地站在一墙壁爱心小发卡前,装模作样地指着一个y发圈:“这个挺好看的。”“嗯,你说得对!” 韩韶军从嘴缝里挤出声音:“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姜辰埋怨道:“你跟来干什么!” “所以你更愿意一个人来买y蝴蝶结是吗?” 姜辰无声地大笑,勾紧韩韶军的脖子,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用极为暧昧的语气道:“宝贝,你喜欢哪个?我给你买。” 一路过的小女生用惊诧地眼神看着他们,韩韶军咬牙切齿地斜了他一眼,姜辰笑得更加开心了。 在他极具感染力的笑容下,韩韶军心跳加速,他分不清是因为跑太急了,还是别的什么。 窗外,孙翰的一个跟班茫然地转了一圈后离开。韩韶军和姜辰又在饰品店里泡了一会儿,差不多把所有闪亮亮充满少女心的饰物都看了个遍后,姜辰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朝韩韶军使了个眼色:“搞定了,我们走。” “趁我没发火前,老实交代!” 姜辰最不怕韩韶军发火,因为韩韶军从来没有对他发过火,他捏着韩韶军的肩膀把人推出店门:“这不就是带你去看吗,走吧。” 两人来到一家茶坊,萧进早就等在里面,冲他们招招手。 萧进对韩韶军的出现十分意外:“你怎么也在?” 韩韶军严肃道:“以后你们要做什么事再把我排除外在,就别认我这个兄弟了。” 两人在萧进对面落座,韩韶军发现茶坊里还有一个熟人,是与他们几人关系都不错的周夷星,而坐在周夷星对面的正是刚才被孙翰殴打的瘦弱男生。周夷星从钱包里数出几张百元钞,瞄了眼嘴角都被打肿了的男生,又加了几张,一起塞到男生手里。 原来前前后后都计划好了,那个男生以前就被孙翰的人欺负过好几次,便叫那男生故意惹怒孙翰,孙翰果然憋不住暴脾气,集结他的狐朋狗友教训了男生一顿。他们不想直接出面,生怕那男生后悔反咬他们一口,于是躲在幕后让周夷星做中间人,要找个愿意听话的,又能够信任的中间人并不容易,周夷星虽然也是家世显赫,但比起他们还是差了一点。 周夷星坐到了他们一桌,把手机打开放在桌上:“都拍到了,你们看看reads();。” 在有的人还在靠淫威和拳头获得人生快感的时候,有的人已开始用手中的权势和资源来达到目的。 他们依次传看,有照片有视频,还很清晰,尤其是孙翰扇耳光还有个特写,那表情那动作,跟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 “这次要那孙子好看!”姜辰冷笑着说。 ――――*――――*――――*――――*――――*――――*―――― 孙翰霸凌同学的事被曝光,引起学校上下一片哗然。 虽然以前孙翰欺负人也会被告到老师那里,但都被老师批评加安慰压了下去,这回有某三个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直接捅到了天上去,想瞒都瞒不住,以往被孙翰打过的学生都跳出来控诉他种种恶劣行径。这所学校里有不少学生家里都是有头有脸的,纷纷发声质疑学校的学风校风,一时间校长室的门槛都要被踏平。校长本身也是个重视学生素养的人,连老师带学生骂了个狗血淋头。 随着霸凌事件的发酵,压力更大的是孙翰的父母。随着一次三家人聚餐,姜辰貌似无意般嚷嚷“韶军的脑袋就是姓孙的打破的”,事态有了微妙的变化。 又过了半个月,孙翰的父亲被调去外省,带着孙翰一起离开了北京,这恐怕是他们三个人始料不及的事。 放学后他们三个人没有立刻离开,在一起庆祝这一胜利。 “过瘾!”姜辰兴奋地拍了下桌子,“本来只想让他吃点苦头,没想到直接滚蛋了!” 韩韶军摸着受过伤的眉角:“我们这算是为民除害了?” “当然算!” “不过,还是萧进的主意好。” 报复计划是萧进制定的,从派人盯梢,挑选计划参与者再到后期的曝光炒热,一环扣一环。萧进眯着勾人的丹凤眼,摇头晃脑地唱起了戏腔:“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臭美吧你!”韩韶军和姜辰同时大叫,把课本拍在他脸上。 “我们三个齐出手,还有什么办不到的?”萧进正经了些。 “没错!所以我们三个要一直做好兄弟!一辈子!”姜辰应和。 一辈子!从姜辰口中听到这句话,韩韶军一阵悸动,不由自主地望向他神采飞扬的侧脸。 “我们一会儿去哪里玩?”姜辰道,“今天都晚点回去,我们玩个痛快!” 萧进故意叹了一口气:“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了。” “什么意思啊,喂!这不是大家发表意见嘛。”姜辰捶了他一拳。 “每次都是你说一个地方,我说一个地方,让韶军表决,然后韶军都会选你说的地方,我就只能少数服从多数啦。所以干脆你决定就好咯!” “我哪有!”韩韶军也捶了他一拳。 萧进委屈地抱着两边胳膊:“你们两个太过分啦!说实话还要被你们打,老实人命苦啊!” 三个人闹个不停,教室门口出现一个身影。韩韶军第一个看见,堆满笑意的脸刹那间僵硬。另外两人也随之安静下来,视线转向门口。 林朱颜俏生生立在那儿:“姜辰,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第6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姜辰跟着林朱颜出去了,隐约还能听见她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他才来找你麻烦,给你添麻烦了。” 韩韶军无聊地将一叠书排得整整齐齐,从小到大,从薄到厚。 萧进感叹着:“哎呀,估计我们得二人行了。” 韩韶军又把书本从大到小,从厚到薄整理了一遍。 萧进撑着脑袋靠在韩韶军的桌子上,一双眼睛在他身上转来转去,又朝门外姜辰看了几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哎!”萧进凑到韩韶军面前,“姜辰佳人有约,一会儿我们去哪里转转?” “佳人有约”这个词像针一样扎了一下,韩韶军神情黯淡了些,但还是温和地笑:“你决定就好了,省的你说我不重视你。” 萧进摸着下巴,视线就像x光一样,韩韶军被他看得心底发毛,仿佛所有的秘密都曝光在了阳光之下。 姜辰意气奋发地回到教室,拍拍两人肩膀:“我们走吧。” 萧进故意大惊小怪:“你怎么又回来了?我都跟韶军说好我们两个去过二人世界了,你来掺和什么?” “什么二人世界,你说什么呢!”姜辰眉头一皱,冲他挥了挥拳头。 “林姑娘呢?” “被我打发走了。”姜辰的语气是不屑一顾的,神情是得意洋洋的。 萧进起哄了几声:“当初你不是说一个月搞定她吗?这不一个月都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我没搞定她吗?”姜辰反问。 “这么说,她现在是你女朋友了?”韩韶军突然插了一句,当他说出这句话后才发现喉咙口堵得慌。 姜辰扭过头,沉默地看着韩韶军,气氛有一丝微妙的诡异。韩韶军等待着他的回答,如同等待命运的审判,但姜辰始终都没有开口。 萧进扫了他们一眼:“哟,那不是早就超过一个月了?你输了,你得请我们吃饭!” “不就是请你们吃饭嘛!小意思!”姜辰把视线从韩韶军身上移开,“走,吃饭去!” 这一个月来姜辰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对付孙翰上,对林朱颜没怎么上心,从时间上来说的确是超过一个月了,但这并不妨碍林朱颜找他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他始终掌控着节奏,掌控着全局,把高傲的校花拿捏在掌心里。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人的。 ――――*――――*――――*――――*――――*――――*―――― 奶黄包越来越胖了,才一丁点儿的个头,已经被韩韶军喂得像个球。 担心奶黄包小小年纪就有肥胖问题,韩韶军经常带它出去玩,这天刚下过雨,奶黄包玩了一圈毛上沾了泥巴,姜辰来的时候,韩韶军正在给它洗澡。 奶黄包顶着一头的泡沫被韩韶军按在澡盆里,姜辰游手好闲地拿逗猫棒在它面前晃悠:“奶黄包,有没有想我呀?” 奶黄包挥舞着爪子乱抓,甩了韩韶军一身的肥皂泡。 韩韶军嫌弃极了:“你不帮忙就算了,别捣乱好吗!” 姜辰大呼冤枉:“我哪有捣乱,我这不是在转移它的注意力嘛reads();!” “你看这是什么!”韩韶军指着衣服上的泡沫。 “哪儿啊?我看不见。”姜辰把手往水里一浸,湿漉漉的手就往韩韶军身上抹。 “姜辰!”韩韶军大叫着躲开。 奶黄包获得自由,哗啦一声从水里钻出来,在地上欢快地乱奔乱跳,肥皂泡沫和水珠撒了一地,院子里一片狼藉。 韩韶军气急,试图抓住撒欢的奶黄包,但想要抓住一只灵活的小猫可是一件高难度的事。 做坏事成功的姜辰哈哈大笑,从背后抱住韩韶军,锁住他的双臂,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吆喝:“奶黄包快跑!我帮你按住他了!” 韩韶军气得踹了姜辰一脚,姜辰嗷嗷直跳,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姜辰背后毫无缓冲地着地,疼得半死,可还是不肯松手,牢牢地把韩韶军抱在怀里。 背后就是姜辰火热的身体,韩韶军完全被炽热的气息包裹,虽然他们以往也有身体接触,可从未像此刻般亲密。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燃起的大火几乎要烧去韩韶军的理智。他们都是青春发育期的少年,年轻的身体就像干燥的木柴,反应就像火山爆发般直接。 不好!隐藏的秘密就要被发现! “让我起来!”韩韶军急道。 “哎哟,好痛!就不让你起来!痛痛痛!” 韩韶军的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呼吸一下沉过一下,他就像一个怀揣赃物被人抓到的小偷,拼命想要逃跑却又无能为力,在最深最深的深处又有种干脆豁出去的冲动。他奋力抽出一条胳膊,扭转半个身体,试图推开姜辰紧贴的胸膛。 姜辰摔得全身骨头都在痛,又死撑着一口气不肯松手,对于像活虾般在怀里挣扎的韩韶军生出一股倔劲,一拧腰把韩韶军压在地上。 韩韶军只觉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时,双手双脚都被姜辰固定住了。 “你这家伙……”韩韶军想要骂人,刚一扭头,脸庞擦过姜辰柔软湿热的双唇,大脑像断片一样一片空白,想要骂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这时兴奋的奶黄包扑过来,掀翻了澡盆,整整一盆肥皂水稀里哗啦浇了两人一头。 闹得难解难分的两个人顿时傻眼,坐在地上,像两只落汤鸡一样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消停了。 两人好不容易把自己和奶黄包收拾干净,韩韶军拿一块大毛巾把奶黄包裹在里面擦干。姜辰身上换了韩韶军的衣服,头上顶着块毛巾,一下一下地戳着奶黄包的鼻子:“小坏蛋!小淘气!小毛球!” 韩韶军快被他的孩子气逼疯了:“走开!” 姜辰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看韩韶军细心地伺弄小猫,笑得没心没肺。 韩韶军也就是嘴上凶几句,奶黄包在他怀里奶声奶气地叫唤几声,心情轻扬得就像飞在天上的风筝。 “我们家奶黄包就是可爱!”姜辰骄傲得就好像奶黄包是他生出来的。 韩韶军再也绷不住脸,笑出了声。 “林朱颜也总说奶黄包可爱,虽然没什么品种,但比很多纯种猫都漂亮。” 后面一句话,从天堂落到地狱,韩韶军的笑容僵住reads();。毫无预兆提起林朱颜对韩韶军来说,无疑是一片白沙中扔下一块黑炭,但他还是维持住完美的微笑,不让姜辰看出异样。 “是啊。”他控制住声调,应和了一声。 “她下个星期过生日,我还没想好送她什么。”姜辰揉着奶黄包的头,“你说我把奶黄包送给她好吗?” 韩韶军脸色骤变,一把夺过奶黄包:“这怎么行!” 姜辰被他吼得一愣:“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韩韶军脱口而出,表情有刹那间的狰狞。 完全没想到韩韶军会有此反应,姜辰一下子回不过神来,许久才用干笑掩饰尴尬:“我开玩笑的,你激动什么?” “我怎么能不激动!你怎么可能随便把奶黄包送人呢!” 平日里不管姜辰做了什么,韩韶军都是温温和和的,面对气势汹汹的韩韶军,姜辰很不适应,又觉得很没面子,不高兴地回嘴:“都说了开玩笑的,你还要怎样?” 要是以前,韩韶军恐怕已经偃旗息鼓了,可此刻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不说不痛快:“你真的是开玩笑,还是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 姜辰怎么都想不通,韩韶军会为了一只猫跟他吵架,向来温顺的人说一句顶一句,让他下不了台,火气蹭蹭地往上冒,口不择言道:“不就是一只猫吗?还是我捡来的呢!我难道没有权利管吗!我爱送谁送谁!” 韩韶军心口一阵阵地疼,这怎么只是一只猫呢?这怎么能是因为一只猫呢?“这猫现在是我养着的!” “你不过就是喂了几天猫粮!难道林朱颜就会饿着它吗!” 如果韩韶军手边有花瓶之类的东西,恐怕直接就抡过去了,可惜他怀里只有奶黄包,他不舍得把奶黄包丢出去。他感觉他快气炸了,这样的自己根本不是正常的自己。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在心痛什么,只觉得姜辰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在他心口剜下一块块肉。 奶黄包通人性,它看两个主人吵得激烈,喵喵叫着拿肉爪磨蹭韩韶军的手。 冷静,冷静,再冷静!韩韶军深深地吸气。 他放下奶黄包,缓缓起身,用最平静的语气道:“我去给你倒杯饮料。” 最终,他还是先选择让步。 姜辰如坐针毡,他一说出那些话就后悔了,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只是拼尽尊严不肯说一句软话。看着韩韶军失落的背影,他喘着粗气,追了出去。 韩韶军听到脚步声,回头望着姜辰,神情冷淡:“你跟来干什么?” 姜辰急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我们不吵了行吗?” 他已经放下身段,韩韶军又怎好咄咄逼人:“不吵了,我没想跟你吵架。” “何必呢?何必为了一只猫伤了我们兄弟的和气?” “这不是因为一只猫。” “那是因为什么?” 韩韶军苦笑着摇头。 姜辰又有点莫名地烦躁:“有话直说行不行?” 韩韶军走下楼梯:“我去给你倒饮料。” 第7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姜辰没有再提奶黄包的事,后来他买了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送给林朱颜,虽然没什么新意,但胜在女生喜欢。为此林朱颜没少被学校女生们羡慕。 自从那天吵架后两人在一起多少有些尴尬,幸亏有萧进在缓和气氛,但更多的时候,只有韩韶军和萧进两人,姜辰在忙着跟林朱颜约会,每天放学后不是逛街就是看电影。 “姜辰这厮,重色轻友啊reads();!”萧进骂道。 韩韶军为姜辰辩解:“谈恋爱是这样的吧,总是希望一直能和对方在一起,二十四小时都不够用。” 萧进瞥了韩韶军一眼:“说得好像你很有感悟似的。” “说不定你谈起恋爱来比他更疯狂。” 萧进摇了摇手指:“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韩韶军好笑道:“那么有自信?” “那当然,性格决定命运。”萧进头头是道地分析,“姜辰他是做一件事情会百分百投入的人,当他确立好目标后,其他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都是可以舍弃的。我跟他不一样,我会把每一件事情按照重要程度投入相对应的精力,没有什么对我来说是绝对重要的,更别说谈恋爱了。” “你就是个冷酷无情的坏胚子。”韩韶军笑话他,“别人都说你最好亲近,其实都是假相,多亏我们是好兄弟,否则真得离你远一点。” “虽然我们的兄弟情不会是我每时每刻最重要的,但一定会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所以无论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商量的。”萧进忽然若有所指地说。 韩韶军闻言心跳漏了一拍,萧进太聪明了,以至于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个透明人,并非不信任他,只是很多事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你放心,我有事肯定第一个找你帮忙。” 他不说,萧进也不逼,又露出风流勾魂的笑容:“你记得就好。” “那么我的性格呢?”韩韶军问,“你刚才说了姜辰说了你自己,怎么把我跳过了?” “你?”萧进有片刻的迟疑,斟酌道,“你的脾气太好了,脾气太好的人容易被人得寸进尺。” “那岂不是很糟糕?” “不一定。”萧进似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 沉默片刻后,韩韶军叹息一声:“其实我最近的确是有件事,我爸妈想安排我出国读书。” 萧进惊讶:“那么早?” 韩韶军涩然:“我也觉得早了点。” “那你怎么想呢?” 韩韶军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有些刺心的画面既然不想看到,那就躲远一些吧。他又叹了一口气:“既然爸妈他们都安排好了,那我就照着他们的意思来吧。” “姜辰他知道吗?” 韩韶军摇头:“先别跟他说,反正他忙着呢。” 萧进眼珠子贼溜溜一转:“放心,我不说。” 韩韶军觉得萧进可能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你别瞎想,只是这事还没定,所以先不忙着通知他。” “我没瞎想啊,我就是这个意思。”萧进狡猾地笑。 ――――*――――*――――*――――*――――*――――*―――― 姜辰的热恋持续了有半个多月,这天破天荒和韩韶军萧进一起回家。 “您这是终于想到临幸我们了呀。”萧进取笑他。 “说什么呢!”姜辰看上去心情很不好,脸比平时还要臭,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谁惹我们姜大少爷了?” “你别逗他了reads();。”韩韶军到底还是心疼他。 回家路上,姜辰全程黑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韩韶军和萧进努力说笑逗他开心无果,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说。 各自到家后,韩韶军放下书包没多久,姜辰来找他了。 这是近期他们第一次单独两人,韩韶军还有些忐忑,姜辰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倚靠在门上,手举到韩韶军面前:“送给你。” 叮铃叮铃,铃声清脆,姜辰拎着一个做工精致的猫铃铛。 韩韶军笑了,连日来的郁结之气烟消云散:“你买的?” 发自肺腑的微笑让姜辰有瞬间的局促,他避开视线,抓了把头发:“买很久了。” 韩韶军抱来奶黄包,把猫铃铛挂在它脖子上,奶黄包上蹿下跳,铃声清越如风中精灵。 熟悉的韩韶军又回来了,姜辰小心翼翼地问:“不生气了吧?” 韩韶军板起脸:“你当我闲着没事呢,整天跟你生气?” “我这不是担心嘛,只要你高兴就好。”姜辰如释重负。 “装模作样。”韩韶军斥了一句。 “真的!这些天我都不敢见你,难受死我了。”得到了韩韶军的保证,姜辰放松了神经,大喇喇地靠在躺椅上。 “你忙着约会,哪有时间见我们?” “约什么会啊!”姜辰又摆出臭脸。 “你们……吵架了?”韩韶军试探地问,他说不清此时自己是什么心情,似乎有点窃喜,但又觉得不应该如此卑劣。 “吵什么架?”姜辰不耐烦,“没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没什么意思?” “你别管!”姜辰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韩韶军拨弄着猫铃铛,姜辰玩着逗猫棒,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姜辰焦躁地换了几个姿势,瞟到工作台上未完工的模型:“你航模比赛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到时候你来给我加油吗?” “没问题!我等着看你拿第一名!” 到了晚饭时间,韩韶军留他吃饭。韩父韩母本来就把姜辰和萧进当成自家儿子,热情地招待他,姜辰表现得极为乖巧,一口一个韩叔韩姨,叫得亲亲热热。 “韩姨,你烧的菜比我妈和我家阿姨烧得好吃多了,韶军真是好命!”姜辰说话像打翻的糖罐。 韩母被他哄得开心得不得了:“喜欢就多吃点,我们家韶军都不爱吃我做的东西。” “妈妈,哪有啊,你又污蔑我。”韩韶军面无表情地盛汤。 “我是苦死了!”姜辰装模作样地哭诉,“你看我爸妈又出差了,留我一个人,回到家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韩父道:“家里没人的话,今晚就住在我们家吧,反正你跟韶军没两样。” “好啊好啊reads();。”姜辰一点都不客气。 “我让小潘收拾一下客房。”韩母道。 “不用了!我跟韶军挤一张床就行了,不用麻烦!”姜辰说着还冲韩韶军挤了挤眼。 “那行吧,反正韶军的床够大。”韩母对韩父笑道,“说起来,有几次早上我进韶军房间,看见小辰也睡在里面,吓了我一跳呢。” 韩父欣慰道:“好兄弟嘛,是应该这样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们都要互相扶持,单打独斗是走不远的。” “韩叔说得太对了!”姜辰马屁拍得响。 韩韶军全程冷漠脸。 夜晚,韩韶军洗完澡出来,看见姜辰已躺在床上不亦乐乎地玩着手机,完全一副当成自己家的样子。他穿着睡衣,刚洗过的头发湿漉漉的,虽然他还年少,可已无意识散发出略显青涩的性感。 “在玩儿什么?”韩韶军随口问了一句,靠在另一半床上。 姜辰感觉到床边沉了沉,一股清新的香味飘来,他用力嗅了嗅:“好香啊。” 暧昧的话语让韩韶军脸上一热,他假装摆弄了一会儿手机,等心绪平复后才睡到被子里。 姜辰的身体像滑倒似的靠过来,把手机举到韩韶军面前:“看,我的分数超过你了。” 韩韶军瞄了一眼,闻着他发间的清香:“睡觉吧。” “我的头发还湿着。”姜辰沉迷于手机游戏。 “去吹一下啊。”韩韶军推了他一把。 姜辰耍赖似的倒在韩韶军身上,把湿头发往韩韶军衣服上蹭。刚刚擦干的韩韶军抓狂地把姜辰揪到浴室,打开电吹风揪着他的头发胡乱吹了几下。 “啊啊!温柔点行吗?你吹到我眼睛了!”姜辰大叫。 “活该!”韩韶军把电吹风塞到他手里。 磨蹭了好久,姜辰终于吹干了头发回到床上。韩韶军关了灯,黑夜将他们笼罩。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在他们更小的时候,就会互相串门到对方家过夜,长大以后因为玩得晚而留宿也是常事。但自从韩韶军发现自己不一样的情愫后,每一次同床而眠都会让他万分紧张,总是熬到半夜实在困得不行,才能勉强睡着。即使睡着也十分容易惊醒,生怕迷迷糊糊时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感觉到背后的人翻来覆去似乎异常焦躁,受其影响,韩韶军也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根本就无法入睡。 有点后悔同意他睡一张床,星星火苗一股一股地烧着,内心的焦灼一点一点扩散,就连他的呼吸声都变成一种刺激,明明睡眠是一件彻底放松的事,却成为了最艰难的煎熬。 忽然背后一热,姜辰的靠了过来。 韩韶军身体一僵,用凶狠的口吻掩饰心虚:“干什么!” 姜辰不但半个身子压了上来,还用胳膊支撑起上半身,低头看着韩韶军:“我有点难受。” 韩韶军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为什么难受?” 姜辰忽然一笑,黑暗中他的笑容像埋在孤岛上,无意中被人发现的宝藏。 第8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姜辰没有回答,转过身又躺了回去。 久久等不到他的回应,韩韶军反而担心起他:“你不舒服吗?”他说着伸手摸了摸姜辰的额头,好像是有一点烫reads();。 姜辰挥开他的手:“别碰!” “需不需要我给你量一下.体温?” 姜辰把头缩进被子:“不用!” 韩韶军更加担心了:“你要是不舒服,可要早点说啊。” “难道你不会难受吗?”姜辰露出半个脑袋,冲韩韶军眨着眼睛。 韩韶军被他弄糊涂了:“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要难受?” “我有办法让你跟我一样难受。”姜辰朝韩韶军诡秘一笑,在床头柜摩挲了一阵,找到手机从里面翻出一个视频。 韩韶军还没看到屏幕,就听到一声声动情的娇喘,姜辰居然放起了黄色小电影。 “你这家伙!没事找事!”韩韶军顿时明白了姜辰“难受”的原因,气得背过身去,以为他是真不舒服,没想到是欲求不满。这个年纪的少年,性发育初步完成,对于某些事从懵懂无知变成了强烈渴望,忍不住想要品尝禁果。 “来啊,我们一起看。”姜辰抓着韩韶军的肩膀,试图把他拧回来。 “不看不看!” “陪陪我嘛。” 也许是躺着的原因,姜辰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绵软,韩韶军无法抵御,只能转过身来,与他一起看小黄片。 屏幕的微光照亮年轻的脸庞,充满肉.欲的画面冲击着大脑,娇柔的喘息穿透耳膜。眼前是一场激烈的性.爱,身边是心爱的少年,韩韶军如何抵抗得了,只觉一阵阵晕眩,额头上渗出冷汗。偏偏姜辰看得十分投入,呼吸随着画中人的动作而愈见沉重。 “你自己看吧。”韩韶军推开他的手机。 一个人看反反复复的活塞运动,多少有些无聊,姜辰怎么可能放过他:“别啊,好兄弟共进退啊。” “谁要跟你在看片儿上共进退啊!”韩韶军心里烦躁,语气也有点上火。 姜辰不以为意,只以为韩韶军是不好意思:“来嘛来嘛!” “一边儿去!” 姜辰低笑了几声,突然之间手臂跨过韩韶军的腰,直奔要害,一把握住。 韩韶军猝不及防,惊叫一声:“你干什么!” “嘿嘿,你硬了,你这个坏蛋!”姜辰笑得就像偷吃了鸡的狐狸。 血液直冲大脑,如果开着灯,就会发现韩韶军的脸已涨得通红:“快放手!” “难受了吧,我就说有办法让你跟我一样难受。”姜辰还使坏地用力捏了一把。 “放开啊!”韩韶军抓住他的手。 “我就不放!”姜辰得意洋洋,“还说什么不看了,其实就是受不了了吧!再我面前就别装了,硬了就硬了,正常的反应嘛。” 韩韶军快疯了,哪能受得了自己的东西被姜辰握在手心里,心跳快得几乎要停止:“你别弄我!” 姜辰只以为他是害羞,干脆把半个身子靠过去,压住他乱动的四肢:“嘘,轻点,别把你爸妈吵醒了。” 明知道房间的隔音好得很,可韩韶军还是瞬间哑巴,他说话的气息就在耳边,像催情的药迷得他即将堕入深渊reads();。 快意如潮水般涌来,很快感觉到内裤上一片濡湿,韩韶军差一点就要动手打人,可已经抬起来的手又僵在了半空中,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大腿上抵着一根同样烫硬的东西,是姜辰的。 因为要害被人把控住,姿势上处于劣势,韩韶军急于扳回一城,抬腿撞了撞姜辰的小腹:“你还说我,你不是也硬了吗?” 姜辰闷哼一声,韩韶军碰他的力气不大,与其说是在指位置,不如说是挑逗。“那又怎么样,我早就硬了好吗?”姜辰根本不以为意,还恶意地顶了顶他的腿。 第一次碰触完全是使坏,但碰了一次后发现感觉太爽,有那么点上瘾,姜辰又蹭了几下。睡裤似乎是被他顶湿了一点,韩韶军濒临崩溃,连说话声音都有点变调:“别闹了,你放手,去浴室解决。” 姜辰瞟了眼浴室,心里没来由不太高兴,在性兴奋时,他没有理智去思考太多的东西,本能地不愿意离开怀里的人。“不去!”他任性地说。 韩韶军的手开始颤抖:“那你要怎么样?” 这话听上去有些怪,姜辰呆愣了一下,此时此刻他就是贪恋韩韶军的温暖和兴起时与平日判若两人的状态。胯部下意识地顶了几下,脸上的笑容染上色意:“我帮你,你帮我,那什么,互相帮助,互相扶持。” 父亲的话此刻被他复述出来,有种别样的羞耻感。韩韶军的呼吸差点停止,瞪起双眼:“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姜辰紧紧箍住韩韶军,在他身上不住地磨蹭,那根东西就在韩韶军大腿上滑动,留下一道道痕迹。 “不行……” “有什么不行啊。”姜辰赖上了韩韶军,“来嘛来嘛。” 从小到大韩韶军从来没有成功拒绝过姜辰,他总有千奇百怪的办法逼自己妥协,又也许,姜辰并没有使什么厉害的招数,只是委屈的表情加上一两句哀求,就能让韩韶军就范。 低沉的耳语就像恶魔的诱惑,韩韶军就是那落入圈套的羔羊,挣脱不了,只是在他的引诱下,乖乖地向前走。 姜辰见韩韶军失神,得寸进尺地抓住韩韶军的手往胯.下按。 当韩韶军握住时,他的大脑已被排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那东西在跳动。 此刻发生的一切,是韩韶军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午夜梦回,他眼前浮现的是少年在阳光下的光辉,让他魂牵梦绕的,是少年骄傲恣意的笑容。但现在已抛开了所有朦胧的面纱,只剩下最原始本能的*,直接而刺激。 尽管,只是单纯青春期的躁动。 姜辰彻底陷入亢奋中,韩韶军呆呆地不动,他只能自己动。他罩住韩韶军的手,捏成半握,微微弓起腰,在他手中抽.插。 韩韶军处于意识模糊状态,只能扔由他摆弄,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只有手心里是唯一的热原,全身心地感觉着他的热,他的硬。 “韶军……”姜辰低声地呼唤,更像是无意识的呼喊。 韩韶军回神,月光下他沉沦*的眼睛,他微微翕张的薄唇,他激动兴奋的汗水,每一样都是如此性感,快要了自己的命。 这是韩韶军从未有过的体验,在过去,*总是在梦中悄悄地来,悄悄地离去。作为一个正常的年轻人,他喜爱且无法抗拒,更何况那只手还是姜辰的,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就能激动得临近高.潮reads();。 手机里,小黄片儿还在继续放,男人低沉有力的哼哧声和女人娇弱柔美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一小片光幽幽地照着火热的两个人。他们沉重的呼吸声也如片中的两人交缠起伏,剖开禁果,甜美的汁液喷发流淌。 两人平躺在床上,回味着高.潮的余韵,许久才稍稍从亢奋中缓和。 其实只是互相打了飞机,韩韶军却觉得好像经历了一场世界大战,满脑子还是枪林弹雨,被炸得晕头转向。 太荒唐了!他双目紧闭,难以相信刚才所做的一切,他快要不敢睁开眼睛看躺在边上的人,而那人舒服的鼻音像穿耳的魔音,挥之不去。 休息了好一会儿,韩韶军扶着床头起身。 姜辰发现了身边人的动静,条件反射地扣住他的手腕:“你干嘛?” 韩韶军还有点晕乎,茫然地看着他:“去冲一把。”虽然连裤子都没脱,但两人的体.液浸透了裤子,弄湿了身体。 姜辰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古怪的念头:他该不会嫌弃吧?这个念头让他莫名其妙地紧张,然后只能莫名其妙地抓着他不放。 韩韶军也被他搞得莫名其妙,重复道:“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我去冲一把。” 姜辰松手。是松了口气吗?姜辰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只能看着他步履虚浮地走进浴室,明黄色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身影,裤子上有着明显的痕迹。 韩韶军清理完之后,是姜辰。当姜辰清洗过出来后,看见纸巾已被清理干净,房间的窗户大开,寒冷的风吹散了房间里*的气息,韩韶军呆呆地坐在窗下。 相比之下,姜辰完全像没事人似的:“发什么呆呢,睡觉吧。” 发泄过后,人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有些疲倦,韩韶军拖着步子回到床上。刚刚躺下,姜辰又凑了过来,把他吓得差点摔下床。 “又干嘛!”韩韶军警惕地瞪着姜辰。 姜辰深吸了一口气:“你真香啊!” “姜辰!”韩韶军大喝。 姜辰得逞似的大笑,钻进了被窝。 韩韶军无奈地看着姜辰已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忍不住道:“这回舒服了吧?” 笑容荡漾在姜辰的嘴角,他望着韩韶军眨了眨眼睛:“舒服极了!” 明明很普通的话,韩韶军却觉异常愉悦,仿佛比*的宣泄更能让他得到心灵的餍足。 姜辰翻了个身,裹紧被子,嘟囔道:“还是兄弟好,林朱颜一点意思都没有。” 笑容刹那间凝固在韩韶军脸上,他忽然之间明白了姜辰与林朱颜之间的矛盾,也明白了他焦躁的真正原因。他天生条件优渥,不需要抑制任何*,但累积到一定程度后又无法顺利在女孩儿那里释放,于是自己这边成了他发泄的突破口。 习惯性纵容,他总是能在韩韶军身上得到他想要的,韩韶军竭尽全力,不忍让他失望。 没有奇迹发生,明知道也只能是这么一个缘由,可内心还是万分失落,先前生理上的快感已荡然无存。 韩韶军逼迫自己不去希望,只有这样才能不用难过。他恋恋不舍地用视线描摹着他的轮廓,闭上了眼睛,把所有不切实际的妄想隔绝在外。 第9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三人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同进同出亲密无间。只要姜辰不提林朱颜,其余两人也不会刻意去说,表面看上去仿佛那个女生从未在他们三人的世界里出现过。 韩韶军的心情也不错,虽然他认为自己有点幸灾乐祸,但心情并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reads();。 那一夜也想一场梦,次日醒来,韩韶军不提,姜辰也不提,两人心照不宣,只不过是一场略微亲密的互帮互助,也并不能代表什么,说明什么。 但姜辰不理林朱颜,并不代表林朱颜不会来找他,毕竟校花有校花的骄傲,不能不明不白地就分手了。一天放学,林朱颜刻意在他们回家的路上等姜辰。 林朱颜看上去略显忧伤,毕竟他们前几天还是校园里的金童玉女,人人羡慕的一对小情侣。她在急切地说着什么,对姜辰的爱慕从她漂亮的杏眼中表露无遗。 但姜辰表现出明显的不乐意,漫不经心地抱着双臂,似乎对她在说什么一点都不感兴趣。 韩韶军和萧进在等他,他们远远地走开,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但韩韶军的视线没有从两人身上挪开过。 “看姜辰的样子,应该不会跟林朱颜再在一起了。”韩韶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太自信。 萧进连连摇头:“我的看法跟你恰恰相反。” 从理性上来讲,韩韶军倾向于萧进,但从感性上来讲,他非常想否认:“为什么这么说?” “你说的真的是你想的吗?”萧进反问,“还是……没,你真的这么想的吗?” 韩韶军没有在意萧进话语中怪异的转折:“当然是真的这么想的,姜辰的脾气怎么可能吃回头草。” “如果根本就不是回头草呢?”萧进往了远处的两人一眼,“我说过,姜辰为了达到目的会投入百分之一百,他那样的人不达目的,怎么可能罢休呢?一切都是手段啊手段!” 韩韶军不得不承认萧进是正确的,又或者说,他的看法本来就和萧进一致,只是他不愿意去正视。对于一个有强烈征服欲的人来说,没有完完全全拿下的猎物怎能算成功呢? “更何况……”萧进补充道,“这位林姑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林朱颜频繁出现在姜辰的面前,校内的各种活动,课间的休息时间,早晚来往学校家的路上。当林朱颜穿着网球裙出现在他们的体育课上时,姜辰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她确实是漂亮的,就像一朵早春绽放在枝头的一朵娇艳动人的花,对所有青春期的男孩儿都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即使对于姜辰来说也不例外。 当午餐时间,她端着爱心便当出现在姜辰面前,同学们沸腾般起哄时,姜辰身为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无限的满足。 他笑了,吃了一口便当,于是林朱颜也笑了。韩韶军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他要的就是女孩儿对他彻底的臣服,他要掌控的就是所谓恋爱的节奏。 韩韶军很自觉,姜辰又开始忙着热恋,他也不会去打扰,空下来的时间全部投入到了模型中。 离航模比赛已经很近了,他必须要完成他参赛的模型飞机。经过一番精心设计和改良,他的模型飞机完成了,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他约了姜辰和萧进一起去公园试飞。 虽然已经入冬,但气温还没有下降,暖阳驱散了寒气,正是适合出行的日子。 韩韶军与萧进先汇合后,意外地看见与姜辰同来的还有林朱颜。 以往的三人行动,林朱颜从来没有参与过,似乎默契地认定这就是他们三人内部的事,外人不应该参与,但今天林朱颜的出现打破了这份默契。 “她一定要跟来,我也没有办法reads();。”姜辰对另外两人私语,“反正一样是去公园玩儿嘛,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没什么差别。” 萧进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勾着韩韶军的脖子,大半个身子挂在他肩膀上:“正好,我跟韶军试飞机,你们两个亲热去。” 这句话让姜辰不太痛快,但又无从反驳。韩韶军只是摆弄着飞机,也没有发表反对意见。 四个人来到公园,找了片人少的草坪,韩韶军拿出模型飞机。 当飞机成功飞上天空时,林朱颜拍着手欢呼。“好棒哦!真能的飞上天!”林朱颜摇着姜辰的胳膊,好像比韩韶军本人还要高兴。 “那当然,韶军做出来的东西,想在天上飞就在天上飞,想在水里游就在水里游。是不是,韶军。”姜辰很得意,好像做出这架飞机的是他。 模型试飞成功,韩韶军本来当然是开心的,但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林朱颜的笑声就把他的喜悦打散了,姜辰的话更是让他没什么兴致,只是应付地笑了一下,假装专心地操控飞机。 他承认自己是嫉妒林朱颜的,无耻又小气地嫉妒着林朱颜可以光明正大地抱着他的臂弯,亲昵地靠在他身上。相比起他们郎才女貌的恋爱,内心的小心思只能暗戳戳地藏在最深的阴影里,不见天光。 韩韶军陆续还要测试飞行高度、距离、续航能力等,林朱颜很快没了兴趣,拉着姜辰到亭子里坐。当然啦,她的兴趣本来就不在模型飞机上,也不指望她持续多久。 虽然努力不去胡思乱想,可韩韶军的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往姜辰和林朱颜的方向飘。 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在聊什么?他们在笑什么?韩韶军没有办法不去想。他看见林朱颜向姜辰倾斜,姜辰抱着林朱颜纤细的腰,低头亲吻她的唇。飞机在天空中打了个转,差点一头栽倒。 “韶军!小心!”萧进喊道。 韩韶军醒神,连忙控制住飞机,心乱如麻。 烦什么呢!本来就没希望过什么,又在烦什么呢!韩韶军不住地责骂自己。 在萧进的帮助下,韩韶军完成了所有的测试。姜辰和林朱颜也亲近完了,朝他们走来。 韩韶军将模型整理入箱,他做的飞机精致得没话说,简直就和真正的飞机没有什么两样。林朱颜看得心动:“韶军,你好厉害!有空的话,能帮我做一架吗?” 从她口中听到“韶军”两个字,韩韶军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他不太习惯不熟的人叫得这么亲近。 “可以吗?需要什么材料我可以去买,拜托了!”林朱颜冲韩韶军合十恳求,又对姜辰撒娇道,“姜辰,你帮我说句话嘛。” 韩韶军没有回答,他在等姜辰的话,他想看姜辰究竟会作何反应,但姜辰没有开口,也没有反驳,只是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想让韶军帮你做模型?”萧进笑眯眯道,“林大美女,你知道韶军的模型值多少钱吗?我没记错的话,去年你一个静态船模卖了十七万吧?” 韩韶军心中一暖,微微一笑:“十六万八千。” 其实那个船模是被韩母拿去做慈善拍卖的,不是真的值那么多钱,但这个数字报出来吓唬吓唬不知情的人还是没问题的。 林朱颜一下子没声了,虽然她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但明显僵硬许多,眼神也冷了下来。 姜辰把箱子里的飞机又拿了出来:“别急着装箱,给我玩玩reads();。” “好。”韩韶军把遥控器递给他。 “怎么玩儿啊?” “小心,别给我弄坏了。”韩韶军手把手地教他,螺旋桨旋转着升上天空。 姜辰眯着眼睛看天空中的飞机:“飞得那么高啊!第一名肯定是你的了!” 韩韶军笑道:“又不只是飞得高就行的。” “我相信你没问题的!在我心目中你就是第一名!” 韩韶军温和地望着姜辰,仿佛只要有他这句话,是不是真的获得第一名,已经不重要了。 忽然察觉到一道敌意的视线,越过姜辰的肩膀,韩韶军对上林朱颜冰冷的目光,不过当他们视线交汇的刹那,林朱颜立刻甜甜地笑:“韶军,你的比赛是什么时候?” “下个周日。” “我们一定来观战,你要加油!” “谢谢。”韩韶军嘴上道了声谢,心底长叹一声。 ――――*――――*――――*――――*――――*――――*―――― 比赛那天也是一个晴朗的日子,韩韶军早早来到赛场,已经有很多学生老师到了现场。指导老师去帮忙安排比赛事宜,萧进陪在韩韶军身边左顾右盼,只因为姜辰还没有到。 姜辰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先去接林朱颜然后去赛场,让韩韶军萧进他们先去。算时间早就应该到了,为何迟迟不见人影。 韩韶军情绪不高,时不时张望四周,或者低头摆弄手机,开了关,关了开,还是没有电话,没有任何消息。 萧进生怕影响到韩韶军的比赛,一直在边上说笑打岔,一会说那个学生紧张得快尿了,一会说那个飞机头都是歪的。 “他会不会路上出事了?”韩韶军担心地问,他什么都不怕,唯独害怕姜辰出意外。 “你别乌鸦嘴,八成就是堵车了。”萧进安慰道,其实心里早就把姜辰骂得狗血淋头。 “那怎么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 “没看到吧,你知道他那个人的,手机总是乱丢。” 一组一组选手比完,轮到了韩韶军。他望了眼赛场入口方向,最终他还是没有来。 因为那人不属于自己,所以无法提出任何要求,只能被动地等待,被忽视了也无可奈何。早知道不期待,一点点期待都不应该有。 “去吧,第一名!”萧进为他鼓劲。 韩韶军点点头,放下手机,走向比赛场地。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韩韶军一个箭步蹿回来,看到上面显示姜辰名字,立刻接起电话。 “韶军!”那头姜辰喘着粗气,“你上场了吗?” 韩韶军看了眼冲他挥手示意他快来的指导老师:“还没有。” “我……我马上就来……”姜辰似乎在跑,“加油,第一名!” 韩韶军刹那间笑了,如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好!” 第10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韩韶军果然不负众望获得了第一名。 当组委会给他颁奖时,姜辰才好不容易赶来,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韩韶军面前。 韩韶军捧着奖杯跑到他面前,挥了他一拳:“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去了?” 他的语气是抱怨的,他的心情是喜悦。他来了,终于来了!虽然迟到了,虽然一直到临近尾声才出现,但不管怎么说都出现了。 “别提了!”姜辰也是怨声连天,按照他的说法,他的确是很早就去接林朱颜了,但没想到刚出门还没有上车,林朱颜就摔了一跤,似乎还摔得不轻,只能又送她回去。林朱颜哭得梨花带雨不让他走,他安慰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脱身,然后匆匆赶来。 “你干脆陪着林姑娘好了,都那么晚了还来干什么?”萧进挑了一句。 “那不行!”姜辰不假思索,“兄弟最重要!其他什么都得靠边站!再说了,我答应要来就一定会来的!” 韩韶军满足了,事情的经过如何,他不在乎,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为了这句兄弟最重要,他可以忽视掉一切。他相信他! “我们去庆祝一下!”姜辰道,“我错过了比赛,正好赶上庆祝也不亏!” 韩韶军把奖杯抱回家,韩父韩母也很高兴。 “表现不错。”韩父称赞道,“我听说国外模型的兴趣爱好者也很多,技术也很高超,以后你出去读书了,也可以继续玩儿。” 一句话,把韩韶军的喜悦冲淡了不少。父母已经为他准备了许多,出国已近在眼前。 真的要走吗?韩韶军忽然就犹豫了,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姜辰知道自己要走,会是什么反应呢? 正如同韩韶军喜欢模型一样,姜辰对网球也始终饱有热情,每到周末,经常他们的活动就是去打网球,但是这项活动最近被姜辰替换成了打羽毛球。 起初他们还很奇怪,因为姜辰以前有个坏毛病,就是因为自己喜欢网球,所以总歧视其他运动,尤其是跟网球有一点点相似的羽毛球。所以当他提出要打羽毛球的时候,另外两人是非常惊讶的。 但当林朱颜与姜辰一同出现后,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答案。 他居然会为了林朱颜改打羽毛球,不仅仅是韩韶军,就连萧进都觉不可思议。 韩韶军与萧进对打了一会儿便坐在旁边休息,看另一块场地上姜辰与林朱颜打得正欢。 林朱颜并不太擅长运动,对于羽毛球也只是处于“会打”的阶段,姜辰有着打网球的经验,应付一下林朱颜完全没有问题reads();。林朱颜起先被姜辰欺负惨了,一个球都接不住,不太高兴地红着眼睛。姜辰哄了几句,开始放水,不一会儿又把她逗笑了。 韩韶军就在边上看着,看着那个似乎变得有点陌生的姜辰,很难想象他这么一个自我为中心的人竟然肯定委屈自己来哄人开心。 那么自己这么多年来顺着他的心意,事事以他为先,又算是什么呢?当所做的事情变成理所当然,那做再多,也不会被人看见。 “你说,姜辰是真喜欢林朱颜吗?”韩韶军问萧进,又像是在问自己。 “喜欢这个词很宽泛的,一个漂亮的东西会喜欢是很正常的。而且你别忘了我说过的,当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他会百分百投入。” “他不是已经搞定林朱颜了吗,你看林朱颜黏他黏得多紧。” 萧进故作神秘地笑笑,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时间还早,场馆里的灯就打开了,窗外的天空黑沉沉的。 “要下雨了。”韩韶军话音刚落,随着一声闷雷,哗啦啦下起了磅礴大雨。 本以为是一场阵雨,没想到下个不停,一直到傍晚都不见雨停。 “我先送林朱颜回去,你们两个走吧。” 看着姜辰牵着林朱颜的手,穿过雨帘,上了车扬长而去,韩韶军忽然道:“我决定出国读书了。” 反正本来就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既然梦已经越来越模糊,不如干脆早一点走出来,学着洒脱一点。 萧进瞥了他一眼,笑得没心没肺:“好啊。” ――――*――――*――――*――――*――――*――――*―――― 姜辰居然生病了,向来身强体壮的他,因为淋了几滴雨,居然就生病了,而且还发了场高烧,去医院挂了水,为此韩韶军和萧进没少笑话他。 不过当两人结伴去探望病员的时候,就看见他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看着电视,玩着手机,吃着零食,一派逍遥的模样。 “你真的生病了吗!”萧进大叫。 “真的,我今天刚去医院复诊,你要看病历吗?”姜辰鄙视他,“你这是嫉妒我!赤.裸裸的嫉妒!” 还是韩韶军正经一些:“你发着烧少吃点零食。” “没事!我还能被这点小病打倒吗?”姜辰不屑一顾。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姜辰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你们可以走了。” 萧进会意:“是不是林姑娘说要来?” 他不需要我,不需要我们,即使在生病,也不需要。她来了,所以迫不及待地赶我们走。韩韶军平静如斯,甚至还笑出了声,他拉了萧进一把:“我们走吧,不要妨碍人甜蜜。” 姜辰扫了韩韶军一眼,表情有点怪异,在他们要离开时又喊住他们:“韶军,等等!” “还有什么事?”韩韶军心中还是冒出一点不该有的期冀。 “把奶黄包抱来给我玩玩。” 原来如此,还是为了哄他的女朋友reads();。 “好的,我回去抱,需要猫粮吗?” “不用了,我晚上就给你抱回来。” 至少他还需要我的猫。韩韶军心想。 晚上,姜辰如期将奶黄包送了回来。 他只穿了一件单衣,健康的人在这寒冷的冬天都会觉得冷,更别说他还生着病。 “赶紧回去!”韩韶军不太高兴地摸了下他的额头,人到了晚上,热度又有点上升。为什么他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呢?如果他不淋雨,说不定根本就不会生病。 姜辰满不在乎地戳了戳奶黄包的脑袋:“那我回去了,以后我想你了再抱你去玩儿。” 韩韶军不舍地抱紧奶黄包,他不是舍得,他是个小气的人,从来不舍得把奶黄包给姜辰以外的人玩。 “姜辰,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正要离开的姜辰停下脚步:“什么事?” 是时候告诉他了,总要告诉他的,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 “我要出国读书了,大概也就这几个月的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奶黄包我会带走,以后可能你就没法借……” “你说什么?”姜辰脸色骤变,粗暴地打断他的话。 韩韶军直视姜辰快要喷火的眼睛:“我爸妈没空养猫,所以我会把奶黄包带走,你要借猫的话……” “我说的是前面一句!”姜辰再次大声打断。 韩韶军的喉咙哽了一下:“我要出国读书了。” “都安排好了?你刚才说都安排好了!”姜辰吼得很大声,好像韩韶军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你都安排好了,现在才告诉我你要走?” 韩韶军不悦道:“那肯定得确定好通知你的。” “通知?你好一个通知啊!你还把我当兄弟吗?” “你发什么火?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萧进他知道吗?” “知道。” “你什么时候告诉他的?” 韩韶军怔了一下,不想对他撒谎:“有段日子了。” “好啊!你可真好啊!”姜辰气急败坏地在屋子里转圈。 韩韶军完全没有想到姜辰会发那么大脾气,通知得比较晚是他不对,可也不至于要气成这样吧。“我搞不懂你有什么可生气的,这不是早晚的事吗?” “不行!”姜辰大喝。 韩韶军被他喊懵了:“不行什么?” “不许去!你去告诉你爸妈,说你不去!” 韩韶军被他气笑了:“你说什么昏话?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为什么要因为你一句话就不去?” “反正就是不许去!”姜辰根本就不听他的话,“你着什么急,现在我们才上高中,等以后上了大学再去也来得及啊reads();!或者你等我!等我回去跟我爸妈说,然后一起去!反正你现在就是不能去!” “这有什么区别?你别不讲道理!” “你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要走,你还要我跟你讲道理?反正就是不行!不行!” 韩韶军懒得再跟他吵了,但看见他脸颊上病态的红晕,又很是担心,拎了件外套往他身上披:“你先穿件外套,你还烧着呢。” 姜辰发脾气地把外套摔在地上,扣住韩韶军的手腕,一使劲把人压在墙上:“你答应我不去!” 韩韶军被他抓得很痛,一个病人哪来那么大力气?“我说了都安排好了!” “不行,你答应我!”姜辰发了狠,瞪大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韩韶军只觉他身体热得就像块火炭,也烫得他快要失去理智:“你的热度又上来了,赶紧回去吃药,别发神经了!” “我没有发神经,你懂不懂?答应我,快一点!” 明明说的是同一种语言,可似乎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更别提对方在想什么,他们盲目地争吵,一个要坚持自己的决定,一个哪怕撒泼耍赖都要逼着对方让步,但是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面对姜辰无理的逼迫,韩韶军的语气又习惯性软了下来:“你不让我去总要有点像话的理由吧?” “我们是兄弟!不能分开!你不能就这么把我丢在这里!这算不算理由?” “可你根本就不需要我!” “什么需要不需要的?你在说什么?我当然是需要你的!” 我当然是需要你的!这句话像一记重拳捶在韩韶军心窝,刚刚下定的决心,又面临着瓦解。 “需要?”韩韶军怔怔地望着姜辰,从他红通通的眼睛里可以看见自己的倒影。 “需要!需要!”其实姜辰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模模糊糊意识到,这个词可以把韩韶军留下,于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韩韶军软了下来,久久道:“好吧。” “好吧是什么意思?” “我再和爸妈商量一下。” “没什么好商量的!不许去!” 韩韶军苦笑:“我说真的,你回去吃药,你应该不想半夜三更再去医院挂水吧?” “那你是答应了?” 韩韶军虚弱地点点头。 姜辰喜出望外,如同打赢了一场胜仗:“记住了,不能反悔!不能背着我偷偷溜走!” “我知道了,快回去吃药。” “我盯着你呢!” “快走吧。”韩韶军把姜辰推出门外。 韩韶军虚软地靠在门上,脑海中全都是姜辰的身影。他的一句句质问,一句句反驳,一句句需要,不断地循环。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感觉,似乎有些喜悦,但更多的是迷茫和不确定,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说:那就博一次,孤注一掷。 如果你需要,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第11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当韩韶军告诉萧进出国的事暂缓,萧进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哦了一声。 “你不问问我理由?”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萧进一副窥破天机的样子。 姜辰和林朱颜的关系再一次升温,简直可以说是如胶似漆,两个人形影不离,羡煞旁人,俨然是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情侣。 新年到了,韩韶军一早和妈妈出门去采购了一番,回到家里正巧看见姜辰也买了东西回来,正在指挥工人往里搬,一个长方形的大盒子包得严严实实的足有半人高。 “买了什么东西啊?”韩韶军好奇地问。 姜辰如临大敌,挡在大盒子面前,虽然其实根本就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别看!保密!” 韩韶军宠溺一笑:“好吧,又在偷偷计划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姜辰神秘兮兮地说。 韩韶军笑着摇头:“那你继续,我走了。” 姜辰一把拉住他:“明天晚上朱颜搞了个派对,你也一起来玩儿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把对林朱颜的称呼改成了“朱颜”? 林朱颜是学校的文艺干部,个性活泼人缘也不错,除了筹办学校的文艺活动,自己经常也会举办聚会。 韩韶军瞄了眼大盒子,估计这里面装的就是送给林朱颜的礼物吧? 看韩韶军还在犹豫,姜辰又劝说道:“来吧,这回我帮她一起准备的,新年嘛,大家开心开心。” 有了姜辰这番话,韩韶军怎好再拒绝他,更何况他从来学不会拒绝他:“好的,我一定到场。” “那就说定了!我再去通知萧进!我先进去了,再见!”姜辰高兴道。 姜辰的离开也带走了韩韶军的笑容,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钻入胸腔。又是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只可惜他与姜辰无法开始,也无法结束。 新年派对韩韶军是和萧进一起去的,来到包间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里面庆祝了,韩韶军扫了一圈,大部分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甚至还有几个已经毕业考上大学,也不知道林朱颜是如何与他们打上交道的。 与众人打过招呼,韩韶军和萧进找了个人不多的角落坐下,很快有服务员送上掺了酒精的饮料。 包厢昏暗,五彩斑斓的灯随着节奏变换着颜色,他们学着成年人的样子狂欢,有的唱歌嚎叫,有的划拳喝酒,有的玩牌赌牌,低音炮强烈的节奏鼓动着心脏。 萧进不得不贴在韩韶军耳朵上说话:“不错,还挺热闹的reads();。” “你说什么?”韩韶军感觉心脏快炸了。 萧进扯着嗓子:“我说不错!你过生日可以借鉴!” 韩韶军的生日差不多在春节期间,近在眼前。 “我不喜欢那么吵!”韩韶军在他耳边喊回去。 “那么我们外面坐会儿?” 两人正准备出去,姜辰和林朱颜进来了,林朱颜精心打扮了一番,挽着姜辰的胳膊,靠在他身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姜辰也换了身衣服,头发修剪得一丝不苟,平日他就穿得光鲜亮丽,此刻更是英俊得让人陶醉。灯光打在他们身上,好像童话故事走出来的王子和公主。 同学们纷纷向他们打招呼,他们就像花车巡游的贵族向围观的民众挥手致意。姜辰搂着林朱颜的纤腰,骄傲地扬起唇角,林朱颜甜蜜地靠在姜辰的怀里,笑得像朵娇颜绽放的花。 韩韶军站在阴影里望着他们,他反复提醒自己没有立场嫉妒,可开始控制不住内心的酸涩。有的事物天生就光辉得让人不由自主地去追逐,有的事物天生就不得不缩在黑暗中见不到光明。 姜辰端着被酒精饮料走来,姿态优雅风度翩翩,他拍着韩韶军和萧进的肩膀:“怎么样,玩儿得开心吗?” “很开心很热闹。”尽管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韩韶军还是微笑着回答。 “都是朱颜策划的,她就喜欢搞这些有的没的。”姜辰看似抱怨其实炫耀。 “你去陪她吧,不用招呼我们。” “没事,她哪需要我陪?” 林朱颜像花蝴蝶一样穿梭在人群中,和每一位客人寒暄,她察觉到姜辰的目光,甜蜜地扬了扬酒杯,姜辰帅气地一笑,也端起酒杯示意。 虽说是新年派对,但主角无疑是姜辰和林朱颜。杯中物从饮料掺酒到酒掺饮料,再到纯酒,在酒精的作用下,一屋子人越来越亢奋。 当派对达到□□,气氛达到顶点时,重头戏来了。 服务员推进来一个小车,车上坐着一个用彩纸包扎的巨大礼物。姜辰推了林朱颜一把,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林朱颜容光焕发地上前。 拆开包装,一个半人高的毛绒熊坐在小车上。韩韶军想起昨天看到的大箱子,心道果然如此。 “快看,小熊脖子上是什么?”一个女生叫道。 众人的视线集中在玩具熊脖子上,林朱颜摘下一条闪闪发亮的项链,随后又从熊耳朵上摘下一对耳环,熊胳膊上摘下一根手链,在熊挎着的野餐篮子里找到了一整套化妆品。 如果说只是送一个毛绒熊,那实在是太看不起姜辰了,那充其量是装礼物的容器。 在大家羡慕的欢呼声中,林朱颜激动地扑到姜辰身上亲吻着他的脸,姜辰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美女的投怀送抱。 不过是送一件新年礼,还召集了那么多人来见证。大方,张扬,还带点浪漫,确实是姜辰的风格。 “亲一个!亲一个!” 众人此起彼伏地起哄,林朱颜娇羞不已,姜辰托住她的后背,她仰着头怀揣着爱慕,他低着头膨胀着虚荣,当他们的唇瓣相触时,尖叫掌声络绎不绝。 韩韶军也在鼓掌,也在微笑,他是最好的演员,在众人面前演绎着他该有的角色,没有人能体会他内心的阴暗和绝望reads();。 ――――*――――*――――*――――*――――*――――*―――― 姜辰又三天两头来借奶黄包,韩韶军也搞不明白,一只路边捡来的野猫,林朱颜究竟看中它什么? 这天姜辰又来借猫,但是一直到晚上九点都不见他把猫送回来。 思前想后,韩韶军还是放心不下,拨了几个电话,姜辰都没有接。 究竟跑哪去了?韩韶军坐立不安,当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又拨了一次,手机终于接通了。 “姜辰,你回家了吗?”韩韶军急急地问。 电话里是粗重的喘息,姜辰清了清嗓子,语气十分不耐烦:“还没有,什么事?” “我……”韩韶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了,问他在哪里,似乎不太合适,问他为什么还不把奶黄包送回来,又似乎小题大做。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说话还需要斟酌考虑? 最终韩韶军叹气:“没事。” 姜辰急匆匆道:“没事我挂了。” 韩韶军黯然,不过是一只猫而已,但他却无限思念,仿佛在这只猫上寄托了什么。 大概他会明天把奶黄包送回来吧。 韩韶军自我安慰了一番,上床睡觉,睡得迷迷糊糊时,手机响了起来。 “韶军!”姜辰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慌张。 韩韶军看了下钟,都快十一点了:“怎么了?” 姜辰好像在外面奔走,有风的杂音,有凌乱的脚步声,声音略显空旷:“韶军……我……”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十分不安。 “韶军,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生气……” 韩韶军彻底清醒了,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好像……好像……奶黄包好像丢了……” 韩韶军脑中轰的一声。猫丢了,但是丢的岂止是猫? 他跳下床,冲了出去。 两人汇合时已是深夜。他们在一片街心花园里,几盏幽暗的路灯照亮羊肠小路,黑暗中的树影像食人的怪。 “大概,就在这一片跑丢的吧。”姜辰不敢看韩韶军的眼睛。 韩韶军环视一圈,猫跑起来没边儿的,这么大块地方怎么找一只小猫?更何况它可能早就已经跑到其他地方了。 奶黄包可能就此失踪,再一次成为流浪猫流窜在大街小巷,翻着垃圾,喝着脏水,甚至被歹人虐杀。韩韶军一想到这些就疼得快要心碎。 “你怎么搞的!”韩韶军忍不住责怪姜辰,“它是只猫!要是带出去一定要拴着绳子!我提醒你很多次了!” 姜辰也很愧疚:“我知道,这不是一不注意它就……再说了,我不是已经在找了嘛……” “这么大个活物,怎么可能搞丢?为什么不好好看着它?你究竟在干什么?” 姜辰语塞,尴尬又烦躁地抓着头发,语焉不详reads();。 “怎么找?你告诉我怎么找?那么黑!说不定都跑到其他地方去了!你说你在搞什么!你简直太不负责任了!” 韩韶军从来没有骂过姜辰,破天荒头一回,语气也特别重,骄傲的姜辰受不得骂,被韩韶军骂了一通,气得回嘴:“够了啊!丢都丢了!你还想怎么样!不依不挠的干什么!奶黄包丢了我也很难受!” “我不依不挠?亏你说得出口!” “你又因为猫跟我吵架!不过是一只猫而已!你犯得着对我大吼大叫吗?你喜欢我再给你买一只就是了!” “能一样吗!再买一只还是奶黄包吗?你喜欢买,干嘛不给林朱颜买一只?天天来要奶黄包干什么!”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借了?一只野猫你跟我吵?林朱颜喜欢奶黄包我又什么办法?” “林朱颜又是林朱颜!” “林朱颜怎么了?她对奶黄包不好吗?还给它买猫铃铛呢!” 韩韶军惊愕:“你说什么?那个铃铛不是你买的?” 说出去的话无法再收回,姜辰尴尬不已。 韩韶军突然之间冷静了下来,如同落入冰窖,冷得直发抖。他想通了,既然奶黄包已经走丢了,再骂他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想办法好好找找。 他走进花坛,拨开树林,呼唤着奶黄包的名字,姜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依旧是没有收获。 “算了,别找了,肯定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姜辰劝道。 韩韶军充耳不闻,继续寻寻觅觅。 当天蒙蒙亮时,两人疲倦地坐在长椅上,沉默不语。 “算了……”姜辰哑着嗓子道,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韩韶军摇着头,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不想找了,落寞的神情看得姜辰难受极了。 “我们回去吧……” 韩韶军无力,也许有些东西注定无法长久地拥有,就算暂时拥有也很快会失去。 就在他们准备放弃时,一声细弱的猫叫传入耳朵。 “奶黄包!”韩韶军跳了起来。 在黑乎乎的树影下,姜辰看见一丛白毛:“在那里!” 韩韶军冲了出去。 “慢一点儿!”姜辰跟了上去。 费劲地钻进花坛深处,韩韶军在树下看见奶黄包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韩韶军不顾它身上的肮脏,一把将它抱在怀里,亲吻了一下额头。 “太好了,终于找到了!”姜辰松了一口气,猫找到了,他也少了点愧疚。 韩韶军经过他身边,看都不看他一眼,解开猫铃铛,塞在他手里。 叮铃!铃铛在手心里晃动,姜辰僵在那里,脸色难看。 第12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算起来,韩韶军和姜辰认识十年了。总角之交,本应契若金兰,但如今竟有渐行渐远之势。 好几天他们都如同路人,即使见面也无话可说,这回就连萧进都不好使了,但两人似乎无意改变这种状态。 一个学期结束,寒假来临。这天韩韶军出去刚巧遇到姜辰和林朱颜回来,林朱颜手里抱着条漂亮的加菲猫,毛色和奶黄包十分相似,圆头圆脑缩在林朱颜怀里十分可爱。 不用怀疑,必然是姜辰给林朱颜买的。很好,这回连猫都不需要了,是彻底地不需要了。 姜辰摸着小猫脑袋,一抬眼看见韩韶军迎面走来,两人的视线有短暂的相触,但又一触即离,然后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 当韩韶军走远后,林朱颜扯了扯姜辰:“你发什么呆?陪我去买猫咪用品吧。” 姜辰还机械地摸着小猫,胡乱嗯了几声。 林朱颜撒娇道:“你嗯什么啊?我们走吧。” 姜辰反应过来:“去哪儿啊,不是刚回来吗?” “去陪我买猫咪的东西啊reads();!” 姜辰敷衍地挥手:“你自己去吧,我累了。”说完他就径直往里走,留下气呼呼的林朱颜。 当韩韶军告诉萧进还是准备按照原计划出国读书时不太好意思,主意变了好几次,连他自己都觉得反复无常。 “真准备走了?”萧进却浑不在意,抱着奶黄包倒在他床上,“姜辰跟林朱颜快要分手了,你却准备走了?” 韩韶军脱口而出:“他们要分手?他们不是好着吗?” 萧进哼着曲儿:“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我走不走,跟他们分不分手没关系。”韩韶军肃然。 萧进手一松,奶黄包砸他脸上,他哎呦哎呦地叫唤,奶黄包踩着他的脸逃走。他翻身趴在床上,笑得漫不经心:“那你把奶黄包送给我养吧。” 韩韶军一怔:“奶黄包我会带走的。” “运只猫出去很麻烦的,好多手续呢,给我吧。” “我不怕麻烦。”韩韶军低头摆弄模型,因为空间时间比较多,他的军舰已经完工了。 萧进无所谓似的笑,又哼了起来:“……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韩韶军听着他荒腔走板的曲儿出了神,脚下一暖,低头看去,奶黄包卷成一团睡在了他脚背上。 夜晚,姜辰躺在床上烦躁不安,脑海里全都是韩韶军冷漠的面孔。从小到大他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除了偶尔被父亲呵斥几句,谁敢对他摆出冷脸?尤其是韩韶军。以前只要他不开心去找韩韶军,保证能高高兴兴地回家,可今天他的不开心就是来自于韩韶军。向来笑脸相迎的人,忽然变了张脸,叫他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他越想越气,恨不得再去找韩韶军吵一架,以发泄心中郁结。 辗转反侧之际,手机响了,他一看上面显示的是韩韶军的名字,当即弹坐起身。但他没有立刻接通,而是捏着手机盯着上面的名字看了许久,直到快要自动挂断时才按下接通键,又等了几秒,才懒懒地说了声:“喂?” 耳边传来韩韶军干净轻柔的声音:“姜辰?” “什么事?”姜辰冷冰冰地回答。 对面先是一声淡淡的叹息:“明天晚上有空吗?我约了几个人一起吃饭,你也来吧。” “我很忙的。” 韩韶军又停顿了一会才道:“你尽量安排一下吧。” 如此生疏而客套的一句话,韩韶军几乎不敢相信是发生在他与姜辰的对话中。 “你都叫了什么人啊?” “萧进,还有周夷星、彭岳他们。” 姜辰的语气明显很不乐意:“你叫了那么多人啊!再说吧,我看时间!” “你来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什么事你现在不能说?” 韩韶军沉默了一会:“还是等你来了再说吧。” “知道了知道了!”姜辰撇了撇嘴,“没其他事我挂了,我睡觉呢reads();。” “姜辰!”韩韶军着急地又喊了一声。 “干什么?” “一定要来,我等你。”韩韶军一字一句道。 “我都说我知道啦!” 挂上电话,姜辰莫名感到心里痛快了许多,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姜辰一天没有出门,就等着晚上去见韩韶军。应该能与他和解了吧,这么多年的兄弟,哪有什么隔夜仇,更何况还隔了那么多夜,姜辰越想心情就越好。 睡了个午觉起床,姜辰无聊地等时间,打了会儿游戏接到了林朱颜的电话。 “姜辰,出来陪我去一个好地方。”林朱颜道。 姜辰不假思索:“没空,晚上有事。” “现在离晚上还早呢,陪我去吧。” 林朱颜不住地撒娇,姜辰被她吵得脑仁疼,又看时间的确比较早,犹豫了一阵便答应了。 姜辰跟着林朱颜去了,以为是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想到是一家地下酒吧。酒吧装修得极具工业风,粗犷的水泥墙面,管线□□在外。 “不错吧,下次我们在这里办派对好吗?”林朱颜摇晃着一串钥匙,“这间酒吧的老板是我的好朋友,看,我连钥匙都拿来了。” “你怎么又要办派对了,不是刚办过吗?”姜辰没有太大的兴趣。 “那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多见面多聚会的嘛。” 姜辰心不在焉:“随便你,你爱办就办吧。看完了吗,看完就走吧。” 林朱颜笑盈盈地抱住姜辰的胳膊:“先别着急嘛,我们再逛逛。” 两人把酒吧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个遍,姜辰还听林朱颜讲了一遍酒吧的掌故,什么老板的合伙人卷钱跑路,一直找不到称心的合伙人云云。姜辰冷笑着不搭话,就嗯嗯啊啊地应付。林朱颜说到口干舌燥,最后终于说到重点:“你有没有兴趣?” “再说吧。”姜辰打了个哈欠。 林朱颜不太高兴,但还是强颜欢笑:“再考虑考虑?” 姜辰牵起唇角,眼神清明寒冷,有种平日里不曾见过的骄傲,就好像一把利刃,露出一点点寒芒:“花钱跟投资是两码事,花钱只要我高兴怎样都可以,投资每一分钱我都要看到回报。” 林朱颜颤抖了一下,只觉眼前的姜辰非常陌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让人心生恐惧。 姜辰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 他走到门口推了下门,门是锁着的:“开门!” 林朱颜不情不愿地过来开门,打开一道门锁,用力推了一把,没有推开,她又转了几圈钥匙,又推了一下,还是没有推开。 “门开了吗?”姜辰发现不对劲。 林朱颜苍白着脸,不停地转钥匙。 “让开!让我来!”姜辰夺过钥匙,顺时针逆时针都试了几次,沉重的大门还是没有打开的迹象。“怎么回事?”姜辰瞪着林朱颜。 林朱颜慌了:“这酒吧还有一道锁,可能关门的时候不小心锁住了reads();。” “那开啊!你不是有钥匙吗?”姜辰吼道。 林朱颜被他吓到了:“我……我没有那道锁的钥匙……” “打电话给老板!叫他立刻过来给我开门!” 林朱颜慌慌张张拿出手机一看,脸色更白了:“没有……没有信号……” 姜辰阴沉着脸,翻出自己的手机,果然显示无服务,他心急火燎的拨打韩韶军的电话,但连拨号音都没有。 一股怒火直冲大脑:“这什么鬼地方!我跟你说过我晚上还有事!” 林朱颜经不起骂,眼泪汪汪道:“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也不想被关在这里的嘛!” “关在这里”四个字提醒了姜辰:“酒吧什么时候开门?什么时候会来人?” 林朱颜已经不敢面对姜辰了:“晚上9点……” 刹那间,姜辰有种把酒吧砸了的冲动。 韩韶军订的是火锅,想着气氛热闹一些会比较好说话。他早早来到包厢,还给姜辰发了条消息,提醒他不要忘记。 好友三三两两地来了,坐满了一桌,唯独韩韶军右手边的座位空着。 那是留给姜辰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过了越好的时间,韩韶军失神地盯着空位,桌上的手机始终暗着,没有任何反应。 “啊,既然人都到得不多了,就先喝点饮料吧。”萧进帮忙招呼。 韩韶军拨打电话,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 “他来了吗?”萧进问。 “暂时无法接通。” “也许是没信号。” “也有可能是挂断了我的电话。”韩韶军寒着脸道。 萧进也难得感到无法化解尴尬:“不会的,他怎么会挂你电话呢?” 韩韶军叹息一声:“不管是什么理由,他现在都应该出现了,但是他没有。” 萧进心里骂着姜辰:“我打打看。” “不用了,你打我打不是一样。”韩韶军有气无力道,“我再试试看。” 拨号,提示音,挂断,再拨号,提示音,再挂断,不断循环…… 半个小时过去了,姜辰就像失踪一样,死活联系不上。韩韶军开始不放心了,拨通了姜家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姜母:“小辰啊?他下午就出去了,说是约了一位姓林的同学。” “谢谢。”韩韶军礼貌的告别,只有他知道那一刻他有种心脏快要裂开的感觉。 他明明答应了要来,却还是一声不吭地爽约,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平静地放下手机,再抬头,韩韶军已露出完美的笑容:“人齐了,大家都饿了吧。不过在开动之前,我有件事要跟大家说,我准备出国念书,大概年前就得走……” 第13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韩韶军从火锅店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将一个个朋友送上车,他站在路边,冷风吹得他肺都在疼。 萧进没有走,忧心忡忡地守着韩韶军:“我们也走吧。” 街边的路灯在韩韶军眼中模糊成线,他裹紧围巾:“我想随便走走,你……” “那走吧。”不等韩韶军说出告别的话,萧进已勾住他的脖子顶了下他的肩膀。 “谢谢。”韩韶军感激道,大冬天夜里陪着轧马路,兄弟做到这份上,萧进绝对没话说。 两人在街头晃悠,天南地北扯了一段,萧进摸出手机:“姜辰这小子不够意思,我去个电话骂他。” 韩韶军压住他的手:“别打了,说不定他忙着呢。” 萧进还要争辩什么,韩韶军的手机响了,竟然正是姜辰。 迟疑了一下,韩韶军接通电话。 “韶军!韶军……”姜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信号不太好的样子,“你……你那儿……” “噢,我们结束了,大家都已经回去了。”韩韶军平静道,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明明难受得气都喘不过来了,为什么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 姜辰那边好像愣了一下:“那你……你……” “你晚上忙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韩韶军还是问他了,不论怎样都要给个解释的机会吧,否则太不讲道理了,尤其是面对姜辰。 机会,机会,他从不吝啬给姜辰机会。 姜辰瞥了眼哭得梨花带雨的林朱颜。林朱颜是个极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姜辰一肚子火,稍不小心就会炸到她头上,于是她背对着他坐在角落里,也不出声,就默默地流泪,硬是把姜辰憋得火没处发。 “我……我……”姜辰莫名认为不能让韩韶军知道自己和林朱颜在一起,否则肯定完蛋,“唉,我就是不小心睡过头了。” 拙劣的谎言让韩韶军心寒:“哦,那你继续睡吧。” 姜辰听出韩韶军不对劲:“你在哪儿?我来找你?反正你那聚餐人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也没意思,我们再去吃个夜宵?叫上萧进?” “不了,就这样吧。” 姜辰还想再说什么,韩韶军已挂上了电话,他们两个通话,极少是韩韶军先挂电话。姜辰怔怔地盯着“通话结束”四个字,憋了几个小时的火像火山爆发一样喷出来:“搞什么reads();!阴阳怪气的!” 他本想再拨一个过去,但一想到韩韶军的冷淡就火冒三丈。 不过是一次聚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犯得着为了这点小事又给自己脸色看吗? 姜辰越想越气,干脆按掉手机塞进口袋。 韩韶军那边萧进关心道:“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韩韶军笑笑,搂紧萧进的肩膀,“我们再找个地方吃点儿,我这一走,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那我可得先敲你一笔,走!” 十天后,韩韶军坐上飞机,家里人和萧进前来送行。他独自离开,离开了这个欢笑过,也悲伤过的地方,把不快乐的源泉彻底切断。 春节前夕,他们这拨人又聚了一次,是由萧进组织的,这回姜辰没有出意外,顺顺利利地出席。 姜辰托着腮帮子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实际上眼睛瞟来瞟去,每一个进门的人都被他扫一遍。那天失约后就没见过韩韶军,心想着今天可要好好跟他说说,免得带着心结过年。但是等来等去,都不见韩韶军来,心里疑惑着难道他不来吗?又想不会啊,萧进的局,怎么可能少了韩韶军呢? 但他又不好意思问,凭他跟韩韶军的关系,还要问别人韩韶军来不来,岂不是被人看笑话? 萧进接了个人进屋,嚷嚷着说人齐了吃饭。姜辰更加奇怪了,一边默默地吃东西,一边不时地往外瞟,希望一抬眼就能看见那个人出现在门口。可是始终未能如愿,他又指望着席上谁能提起,可大家好像有默契似的,话题从未涉及韩韶军。 姜辰急了,这帮人是怎么搞的?韩韶军这么个大活人,你们当作不存在了吗? 最后,他实在憋不住了。有人说了笑话,一帮人笑得前俯后仰,姜辰也跟着笑,似随口般说:“我们这帮人一见面就热闹成这样,要是韶军今天在就更好了!” 一人没听出问题,连连应和:“说的是啊!可惜他走得够匆忙的,连年都没过。” 姜辰再也顾不得什么笑话不笑话:“你说什么?走?他走到哪里去了?” 那人差点把吃进嘴里的菜咳出来:“他不是出国读书了吗?” 姜辰脑中轰鸣,如同置身噩梦:“他出国了?” 那人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求助似的张望四周:“对、对啊……不是走了好、好几天了吗……你、你不知道?” 最后一句话像炮仗一样把姜辰点燃了,但是个闷炮,里面被炸得支离破碎,外面还要维持着形象,可完好的外表也濒临破碎,像剥落的墙皮,一片片掉。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推开椅子冲了出去,一直跑到大街上。 冰冷的空气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那个熟悉的电话,这些天他未曾想过要联系韩韶军,他堵着气,发誓韩韶军不来找他,他绝不主动去找韩韶军,否则丢份儿。 在那无法再接通的电话铃声中,他茫然地环顾四周似乎想要寻找韩韶军,可人已远在天边,如何才能找到? 当电话音自动挂断,姜辰狠狠地踹了脚街边的垃圾桶,咚的一声,回荡在夜色中。 ――――*――――*――――*――――*――――*――――*―――― 十年后reads();。 韩韶军回国一个多星期了,倒过时差后,渐渐适应了国内的生活。这十年里,他很少回国,回来也最多和父母相聚几天就又走了。对于国内的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姜辰和萧进也在前几年陆续出国,姜辰早些,萧进晚些。 休息够了,好友们邀约不断,韩韶军每天酒会夜场马不停蹄。 这天他先是出席了一场下午茶会,与人谈了点事,赶去下一场时已经晚了。 “你迟到了!”周夷星将他拉进包厢,叫人送了干净的杯子,倒了三杯酒,“别的不说了,先干三杯!” 韩韶军扫了一眼,三个不大的杯子都只倒了小半杯,虽然不少但绝不多。他韩韶军国内有父辈祖辈两代人的背景,在国外完成学业后又跟着早就扎根在外的舅舅学了几年,现在回国,年纪轻轻就接管了家里的生意,可谓风光无限。圈子有资格灌韩韶军酒的人没几个,也就是这些朋友仗着年少时的交情,吵着他多喝一点。 韩韶军不驳朋友的面子,干干脆脆地把三杯酒喝了。 “好!爽快!”朋友们鼓掌。 几群人热热闹闹地聊起来,不时有人过来跟韩韶军攀谈。过去的邻居同学如今都各有成就,在各自的领域施展拳脚,他们联络过去的感情,建立新的人际关系网络,从小时候的奇闻异事聊到眼下的形势。 周夷星紧挨着韩韶军:“韶军啊,你来得可真是巧,我今天还请了个人来,你猜是谁?” “是谁?”韩韶军微笑。 “你都不猜一下吗?哎呀,我不说出来心都要痒死!是姜辰啊!想不到吧!” 韩韶军轻颤一下:“他不是还在国外吗?” 周夷星拍了下大腿:“所以我才说巧嘛!他说他在外面待腻了,偷偷溜回来。就昨天早上!我都还没睡醒呢,就接到他电话了!你说巧不巧?你才回来几天啊?搞得好像他跟着你回来似的,哈哈哈!” 微醉的周夷星笑得喘不过气,韩韶军却有点笑不出来了。当他得知来的人是姜辰时,脑中第一个反应是:走人。可是又为什么要走呢,有什么可怕的,有什么可躲的?当年连道别都不肯来说一句的,不是他吗? 心中隐约还有些期待。毕竟少年时的情谊还在,不是说抹去就能抹去的,那些曾经的怨怒也随着时间慢慢淡化,就像拍上沙滩海水,在阳光下蒸发。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一点都不怀念,肯定是假的。虽然不时能听到他的各种消息,可终究是道听途说。现在的他长成什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于是韩韶军在吵杂的包厢里安静地喝酒,就连旁人来聊天都没有心思应付了。 几杯酒下肚,包厢的门再一次被推开。韩韶军蓦然抬首,虽然灯光昏暗,但那人如炽热的恒星般光辉。 姜辰,十年不见,他的五官更为深刻,目光锐利有神。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扫了一遍包厢里的人,气势咄咄逼人,骄傲得如同一把出鞘的刀。 那一刻,韩韶军的心跳又无法抑制地加速,他惊觉,十年了,眼前的人依然是自己无法摆脱的魔咒。 姜辰的视线落在韩韶军身上,但没有过多停留,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姜辰,你总算来了!”周夷星又招呼人倒酒。 姜辰的薄唇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一伸手从背后捞出一个妆容精致的美女,搂着她的腰昂首阔步地走进包厢。 第14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太过强烈的光芒,会迫使人闭上眼睛。韩韶军自觉眼睛被刺痛,移开了视线。 姜辰大摇大摆地从韩韶军面前经过,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座位很宽敞,但跟随他来的女伴偏偏紧贴着他,都快软到了他怀里。姜辰肆无忌惮地把手搭在她的胯上,像雄狮巡视领土一样扫视包厢里的众人。 周夷星故作夸张地大叫:“好你个姜辰!才回来两天就泡上新的了,不跟我们介绍介绍?” 姜辰满不在乎:“没什么必要吧。” 女伴在他怀里娇嗔,姜辰哄骗地亲了她一下,但还是没有介绍给大家的意思。 众人不受任何影响地笑闹,继续调侃着他的风流。 “姜少的桃花真是多到数不清啊。”一人的语气中略带奉承,“想当初高中的时候就把学校里的校花办得妥妥的。” 姜辰内心得意,表面上不在乎地挥手:“陈芝麻烂谷子的,说点新鲜的。” “对对对,我怎么好在新人面前说旧人?” 在罚酒的起哄声中,韩韶军安静得就像一个局外人。 是啊,就为可陈芝麻烂谷子,十年前的至交再相见形同陌路。韩韶军苦笑地灌下一杯酒。 “哎,韶军。”周夷星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把话题转移到了韩韶军身上,“听说你在国外交了个女朋友,是郑家的千金?” 斜刺里一道剑光一闪,韩韶军差点以为自己被砍了一刀,但当他抬起头时,姜辰又飞快地收回视线,专注于和女伴你侬我侬。 “我也听说了!”另一人叫道,“是郑瑶瑶!” 韩韶军连忙否认:“没有的事,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一群人根本不信,怪笑着起哄。 “真的不是。”韩韶军认真解释,“那会儿她刚离开家只身一人在异乡,各种不习惯,我又对那里比较熟悉,所以能帮就尽量帮一点。” 但是越解释越黑,一群损友变本加厉地起哄。 “真的不是,你们都误会了。” “好啦好啦,知道你们不是了,我们相信你。”周夷星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韩韶军啼笑皆非。 沉默了半天的姜辰突然开口:“郑大小姐什么都好,就是长得普通了点。” 郑瑶瑶纯从外貌上来讲,确实容貌一般,但从小娇贵地养着,气质加身,也能让人眼睛一亮。 韩韶军很生气,他认为姜辰不应该以外貌来评价一个人,更何况还是他的朋友:“外表只是人的一部分,这种话不合适。” 韩韶军已经在用最婉转的话来表达,可姜辰还是被触怒了,一听韩韶军为传说中的女友说话,脑门上迸出青筋:“我就是个肤浅的人!怎么了?” 包厢里最不能惹的两个人互怼上了,一干人鸦雀无声,不知该如何劝架,一时间只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见他耍起了无赖,韩韶军无话可说,继续安静地喝酒reads();。 周夷星手忙脚乱地打圆场:“下一首歌谁的?快去唱啊!傻愣着干什么?” 紧张的气氛被缓解,可韩韶军和姜辰就像南北两极,冰冷刺骨,遥遥对立。 韩韶军一晚上的心情完全被破坏掉,他不知道还能干什么,只能一杯杯灌酒。 姜辰在另一头抱着女伴不知道在说什么,后来干脆出了包厢,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想象中的重逢应该是和风细雨的,互相说说这些年,而现在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把他打得七零八落。 这没什么!韩韶军反反复复劝慰自己,十年的疏离,本来就不应该期待什么,平常对待就好。 喝干杯中酒,韩韶军推说工作忙,提前向众人告别。 一走出包厢,就看见姜辰把女伴紧压在门边,热烈地亲吻,女人陶醉地搂住他的脖子。 刺激的画面让韩韶军一震,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姜辰抬起头,冲他咧开嘴一笑。 他的牙齿还是那么白。那一刻韩韶军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但他很快回神,露出抱歉的笑容,匆匆离去。 他感觉到背后有蜇人的目光,但他没有回头。 这个晚上喝得有点多,连走路都有点飘,韩韶军不准备开车回去,打算随便在附近酒店里住一晚。 他站在街边打车,冷风将他的酒意吹散了一些,耳边喧哗的音乐似乎还没有散,他发着呆,几辆车从面前经过,他都毫无反应。 突然一辆明黄色的跑车停在他面前,车靠得很近,如同一股劲风袭来。 “去哪儿啊,要不要带你一段?”姜辰坐在副驾驶上,右胳膊懒洋洋地架在车门上,左胳膊还搂着驾驶座上的女伴。 “不了,你……”韩韶军本想习惯性地说“时间不早好好休息”之类的话,但一看他这架势,还没说出来的话又咽了下去,“不用了,谢谢。” 这一声“谢谢”听得姜辰面色不悦,一句话不说,跑车嗞的一声开走了。 无论说什么,估计都会被嘲讽,韩韶军叹了声,正好拦到一辆车离开。 到酒店住下,韩韶军洗了个澡,觉得喝了酒的胃有些不适,便叫了一碗粥。 看了会新闻,门铃响了,他以为是服务员送粥来了,开门一看,一个高大具有压迫感的人现在面前,竟然是姜辰? “你怎么来了?”韩韶军惊讶。 姜辰深邃的眼眸藏着金戈之气,他粗鲁地推了韩韶军一把,把人推进屋,哼了一声,好像在说:我就是查你住哪儿了,怎么样?我就是来了,怎么样? 他一进门就往卧室走,见里面没人后表情松动了一些,径直躺在了大床上。 看着张开四肢占据大半张床的姜辰,韩韶军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你这是……干什么?” 姜辰施舍般地瞥了他一眼:“睡觉!” 韩韶军无奈:“你睡吧,我再去要一间房。” 刚要走,姜辰噌的一下蹦起来,拦住他的去路,就像野兽在围堵它的猎物reads();。 韩韶军是最受不住他的眼神的,他很清楚自己多少次在他灼热的目光下溃败,输得丢盔弃甲。 “那你睡,我去客厅睡。” 姜辰一把揪住韩韶军的衣襟,韩韶军的大腿根撞在桌子上,疼得直冒汗。 “在国外开心吗?”姜辰缓缓逼近,两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没有我……和萧进,你在国外开心吗?” 在“我”与“萧进”之间有不自然的停顿,韩韶军低声道:“我与萧进经常见面。” 姜辰的眉毛微微弹动,释放出来的气压更低了。 “我们隔三差五会通话,有假的时候他还会飞过来看我。”韩韶军道,“我又不是逃犯,要找到我很容易。” 言下之意,你查我住哪里都是分分钟的事,了解我的动向不是轻而易举?只不过是愿意不愿意的区别。 姜辰一把将韩韶军推开:“亏我还把你当兄弟,原来你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你跟萧进是亲亲热热了,他妈当我不存在是吧?我们小时候的情分被狗吃了吗?” 胡乱吼出来的话,竟带着一丝委屈的意味,仿佛又变成了当初的那个任性的大男孩,但又和小时候装可怜不同,让人心头不住发慌。 不可否认,韩韶军当年离开时是带着怨气的,心想着既然我的送行宴你都不来,那我也没有再主动联系你的必要了,更没有想到姜辰居然也不曾主动联系。 谁主动拨出第一个电话,成为他们暗自的纠结,这一纠结,十年过去了,男孩成长为男人,重逢变得尴尬,无不担心年少的情谊还能剩下多少。 韩韶军不可能再去追究十年前的是是非非,也不可能把真实的感情挖出来给人看:“我们不说这些好吗?你最近……” “你又想躲是吗?又想骗我!” “我躲什么了?我正常执行我的人生计划,有什么好躲的?我骗你什么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十年前,情绪不受控制地被他的一言一行支配,十年里,日子平静安稳,再也不会因为他的一件小事彻夜难眠,十年后,他再一次出现,轻而易举地将心绪搅得一团乱。 “事实的真相就是你答应了我不走,但是又瞒着我偷偷摸摸走了!这不是骗是什么?我知道当初你因为奶黄包的事跟我不开心,但是犯得着这样对我吗?韩韶军你太绝情了!” 韩韶军难受极了,他对姜辰可谓全心全意,但姜辰的回报就是一个“骗”字,曾经十年无怨无悔的付出,就换来一个“绝情”。对他的好,他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恨着自己的离开,究竟是谁把小时候的情分吃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门铃响了,韩韶军立刻脱身开门。 这回真的是服务员送来的粥。 “吃吗?”韩韶军打开盅盖,“你晚上也喝了不少酒,暖暖胃。” 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声音又回来了,姜辰差一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姜辰却觉得好像心头被塞上一片云,柔软舒适。 见姜辰没有反应,韩韶军道:“那我自己喝了。” “我饿了!”姜辰理所当然地强调,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韩韶军无奈,又打电话订了夜宵。 第15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服务员很快又送来一餐车夜宵,姜辰一看,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顿时心情大好。 两人吃饱喝足,姜辰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心满意足地抹干净嘴唇,打了个哈欠,理直气壮道:“我困了,今天就睡这里了。” “那我……”韩韶军瞥了眼客厅的沙发。 姜辰已脱了外套站在卧室门口:“还愣着干什么呢!睡觉啊!你不累啊?” 韩韶军进退两难,说要再去开一间房吧,姜辰铁定发火,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总不能又弄僵了,但是直接进屋睡,难免别扭,睡客厅吧,又显得自己矫情。 那边姜辰都已经钻到被子里了,韩韶军踌躇片刻最终还是进了卧室,刚刚在床上躺下,姜辰就啪的一下关掉了灯。 房间瞬间一暗,只剩下墙角的夜灯还亮着。光明会驱散一切邪念,黑暗会让人肆无忌惮,而昏暗则会滋生*,蠢蠢欲动,催生暧昧。 床很大,可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是两个手长脚长的大男人,睡得远了,总觉一翻身就要掉下去,睡得近了,难免碰到对方。 韩韶军睁大了眼睛,瞪着微亮的天花板,控制着呼吸,听着心跳从狂乱到缓和再到平静。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绪,韩韶军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韶军,你睡了吗?” 就好像幽深的洞穴里,一滴水从石笋上坠落,滴在平静的湖面上,吧嗒一声,音波不断扩散。 韩韶军的心跳骤然加速,又为他这句话哭笑不得:“还没有。” “我也睡不着。”姜辰从另一半拱过来,身上散发着热意,“你转过来啊,背着我干什么!” 韩韶军只得转过身,在暗淡的光线中,对上姜辰灿若星辰的眼眸。 “我问你,你跟郑瑶瑶究竟什么关系?”姜辰严肃道。 “朋友。”答案简单明了。 姜辰摆出一副你说谎的面孔,但在韩韶军的坦荡下勉强相信:“好吧,我想你也看不上她。” 韩韶军失笑:“那我应该看上谁?” “当然是……”姜辰脑海中闪现过一群女人,在搭配上韩韶军发现没有一个合适的,“我一时也想不出,反正郑瑶瑶不行!” “她人很好的,你跟她接触一下就知道了。” “谁要跟她接触!”姜辰对韩韶军为外人辩护非常不爽,“不准再帮她说话!” “好好好。”韩韶军只能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回国了,你的学校好像还没放假吧reads();。” 姜辰嚣张的气焰立刻被浇灭,嘟嘟囔囔了半天:“这不是闷了溜回来玩玩儿么,谁知道正好遇到你。再说了,要不是遇到你,还不知道你要躲我多久呢!” 姜辰有种他人不敌的本事,任何话到了他嘴里总能变得理直气壮。 韩韶军不与他争辩:“那你爸妈知道吗?” “不知道,别告诉他们哦!”姜辰警告。 韩韶军笑了,微不足道的小秘密似乎将他们联系得更亲密了。曾经十年的隔阂仿佛根本不存在,好像他们昨天还校园里玩耍,今天就在被窝里抵足而眠。 一觉睡醒,天大亮,韩韶军看见身边空了。 他靠坐在床上,慢慢从迷糊中清醒,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停止,然后姜辰穿着浴衣从里面走出来。他擦着凌乱的湿发,水珠在晨光下闪烁,敞开的胸口因为热水微微发红,性感得要命。 清晨一醒来,看见刚刚洗完澡的姜辰站在自己面前,韩韶军心中涌起怪异的感觉,好像昨夜发生过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桃色的幻想充满旖旎的气息,韩韶军自嘲一笑,偶尔做做白日梦滋味不错,不要伤及到两人感情就好。 “大清早的笑什么呢?”姜辰把毛巾丢在地上,水还没有完全擦干,滴得地毯上湿湿嗒嗒的。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怎么了,我们现在不是也挺好嘛?”在姜辰心中,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在昨晚都解决了。 “是啊,挺好。”韩韶军微笑,面对姜辰他始终无法计较太多。 吃过早饭,姜辰无事可干:“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韩韶军自然是很忙的,但他更多的还是照顾姜辰的行程:“你有什么安排?” “我没什么安排。”姜辰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得差点把筷子摔了,“你等着我。” “什么?” 姜辰不等韩韶军有所反应,已匆匆忙忙穿上外套,临走时还叮嘱:“你等着我哦!别走!” 韩韶军跟不上他的节奏,他当然愿意等姜辰,但他上午还要有一个会面,而且不能推拒。他在酒店里等了半个多小时,姜辰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究竟跑到哪里去,究竟是去干什么。眼看会面的时间快到了,韩韶军给他发了条消息,离开了酒店。 等他结束了会面,接到了姜辰的电话。 电话接通,还不等韩韶军开口,姜辰已劈头盖脑地骂道:“韩韶军,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叫你等我又不等!又骗我是吧?你太过分了,把我当猴耍吗!” 韩韶军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等他骂累了,淡然开口:“你看看短信,我是不是给你留言了?” 电话那头一阵响动,过了一会儿又传来姜辰蛮不讲理的声音:“你给我发短信干什么!现在谁还发短信啊?都是广告我从来不看的!再说你要走就不能先给我打个电话吗?” 姜辰总是有理,韩韶军摇了摇头:“我事情办完了,正准备回家,你要过来吗?” “回哪里?老宅吗?” “我自己家,我把地址发给你。” 姜辰总算消气了,挂电话前又追了一句:“别发短信了reads();!” “知道啦!” 韩韶军到家后没过多久,姜辰就来按门铃了。 打开门一看,姜辰抱着一个半人高的长方形箱子,箱子看上去很脏,积了许多灰尘,虽然被擦过,但还是弄脏了姜辰的衣服。 “帮我一把,不要傻站着。”姜辰挤进门。 韩韶军觉得这个箱子有点眼熟,在故纸堆里翻翻找找,终于想起临走时那年,姜辰送给林朱颜的毛绒熊不就是装在这个纸箱里吗?为什么这么多年他又把这个箱子搬了出来? “放这里。”韩韶军走进客厅。 箱子实在是太脏了,落地时扬起发霉的灰尘味。 “送你的!打开看看吧!”姜辰骄傲地挑起下巴,期待着韩韶军的反应。 “我去拿把剪刀。” “那么麻烦干什么?直接用手!”姜辰急吼吼地卷起袖子,直接手撕胶带。 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胶带都脆了,在姜辰的动作下,噼里啪啦地裂开,但他的动作实在是太粗鲁了,灰尘漫天飞舞,呛得韩韶军直咳嗽。 “还是用剪刀吧。” “不用!” 不等争辩完剪刀的问题,姜辰已经把大纸箱撕得七零八落,拿出了一个拼装模型。长方形的纸盒包装精美,全部都是英文,正面的图案是星空下一艘巨大漂亮的宇宙飞船。 “这是……送给我的?”韩韶军惊讶不已。 盒子里星球大战千年隼宇宙飞船的拼装模型,放在今天或许不稀奇,但十年前想要买到可是件不容易的事。原来那天姜辰神神秘秘不让自己看的,并不是送给林朱颜的毛绒熊,而是这艘宇宙飞船模型。 如果是当年,韩韶军恐怕会为了这艘模型高兴得发疯,现在他仍然高兴得想大叫,但不是为了模型,而是为了姜辰当年的心意。 看韩韶军爱不释手地抱着模型,姜辰更加得意了:“本来那时候想在你生日那天送给你的,没想到你一声不吭走了,气得我差点就把这东西给扔了。不过后来我还是忍住了,想着等你哪天回来给你,没想到一等就是那么多年,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你看,我对你还是不错的吧?” 韩韶军已管不了姜辰说他什么了,拆开包装,拿出一袋一袋零件,满满的都是童年的回忆:“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了。” “说什么呢你!”姜辰气道,“你不想要我扔了!” “要,我要!”韩韶军抱着模型零件。 “再说了,都是因为你才会耽搁那么久的。”姜辰见韩韶军眼眶微红,得意之外又有点紧张,“喂,你可别哭啊,一个模型而已,让人看笑话。” 一个模型玩具就能让韩韶军感动,面对姜辰,他确实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谢谢,我很喜欢。”韩韶军正色道。 姜辰不好意思了,对他来说不好意思是一种非常稀有的情绪。“小意思!”他别扭地转过脸去,耳根发红。 两人就这么蹲在客厅里,面对一地的塑料玩具,一个感动,一个害羞,气氛诡异得不知该如何打破。 第16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喵喵!”一只肥肥胖胖的猫甩着尾巴缓慢地靠近,走到韩韶军脚边趴下不动了。 “奶黄包!”姜辰惊喜道,“你都胖成这样了!” 奶黄包已步入老年期,懒散得不爱动弹,总喜欢找一个有太阳的地方睡觉,一睡就是一天。 姜辰兴奋地抱起猫咪,胳膊夹着使劲揉它脑袋,奶黄包不舒服地喵喵直叫。 “你轻点,它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快把它放下。” 姜辰感叹道:“唉,我上一次见它的时候它还是小猫,一转眼已经是只老猫了。” 韩韶军也是无限感慨,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哪怕只是以兄弟相称。 “我们去拼模型吧。”姜辰提议道。 “这么大个家伙可费工夫啦,我现在哪有那么多时间?” “难道你就准备堆在墙角积灰啊?来啊,我跟你一起。”姜辰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起来,“书房在哪?” 韩韶军家里除了正经办公的书房,当然还留了一间专门摆放和制作模型的工作室,虽然现在他已经很少动手制作模型了,可闲暇之余欣赏一下过去的作品还是会令他心情愉悦。 姜辰一进工作室就看见摆在房间一角的一座海岛模型reads();。模型两米见方,一座亚热带风情的海岛坐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岛屿一侧地势较缓,一条河流蜿蜒而下,一座庄园傍山而建,草坪花床,凉亭水榭随处可见,海岛的另一侧略显陡峭,是一大片常绿阔叶林,石阶小路在林中隐现。模型惟妙惟肖,每一棵树木,每一块石头都栩栩如生,细节更是令人啧啧称奇,游泳池边的躺椅上搭着一块毛巾,小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半,网球上散落着几只网球,好像此间的主人刚刚酣畅淋漓地运动过,停靠在微型码头的船舶仿佛随时能扬帆起航,还有一座灯塔伫立海上。最特别的是庄园的建筑模型,每一间房间的灯都能分别点亮,透过窗户能清楚地看见内部的豪华装饰,温馨的卧室,宽阔的厅堂,安静的书房,还有小型画廊博物馆等,当然还有一间模型展示厅,这模型里的模型小得就像微雕。 姜辰叹为观止:“这是你做的?” 韩韶军赧然一笑:“我朋友做了一个家乡小镇的模型,我受他启发就设计了这个,有不少瑕疵,让你见笑了。” 姜辰哪看得出什么瑕疵,惊叹地绕着海岛模型转圈:“你太厉害了,韶军宝贝,你简直就是天才。” “都是以前读书的时候做的,现在是没这个精力了。” “瞧这些孔雀火烈鸟,漂亮极了!这是驯鹿吗?那里还藏着几匹马!”姜辰不舍地从模型中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韩韶军,“韶军,这是你的neverland吗?” 韩韶军一怔,当初他只是想制作一个简单的海岛庄园模型,但在画设计图时,画着画着就觉得这里应该加一点那里应该加一点,无意中就把梦想和渴望倾注到了模型中,最后成品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neverland,永无之乡,那梦幻永恒的地方,永远都不要长大,永远生活在快乐单纯的少年时代,永远有那个人陪伴。 “只是一个模型而已。”韩韶军笑道。 姜辰摇头表示不信,但也没说什么,欣赏完这些年韩韶军的新作品,姜辰把宇宙飞船的零件在工作台上铺开,把韩韶军拉到桌前按在椅子上:“来来,让我见证千年隼的诞生!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拼装模型对韩韶军来说已是小儿科,但在姜辰期待的注视下,韩韶军什么都能答应。 于是两个人一整天什么都不干,就窝在工作室里做宇宙飞船。姜辰的耐心比小时候好些,看韩韶军做得有趣,也要动手做,虽然称不上心灵手巧,但在韩韶军的指导下也是有模有样。 韩韶军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已黑了的天空,又看了眼正投入的姜辰。 “你什么时候回家?”韩韶军问。 姜辰头也不抬:“我不回家啊,一回家我爸妈不就知道了。” “那你……住酒店?” “我住你家呀!”姜辰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你看这么大房子就你一个人,多冷清!我陪你你还不谢谢我?” 韩韶军有点不安,小时候什么都不懂还好说,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看着他一副居家的状态在眼前晃来晃去,很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失态的举动。 见韩韶军犹豫不决的样子,姜辰不高兴了:“你还在考虑什么?我都没地方住了,你还要把我赶出去睡大街吗?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 韩韶军苦笑:“我去准备晚饭。” 韩韶军打电话给餐厅订了晚餐,又拿出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幸亏两人身材差不多,睡衣之类也有崭新备用的。忙碌了一阵,餐厅送来了晚饭,韩韶军招呼姜辰吃完饭。 “那么快啊reads();。”姜辰嘀咕着走到餐桌旁,一看略微花哨的摆盘,就皱起了眉头,“菜哪儿来的?” 韩韶军在他面前放了一双筷子:“外卖。” 姜辰瞪起眼睛:“你就给我吃外卖啊!” “不然呢?”韩韶军匪夷所思,“你想出去吃?太费劲了吧?” “你不做给我吃吗?” 韩韶军用一种“你在逗我吗”的表情看着姜辰:“谁跟你说我会烧菜的?” “你不会吗?你在国外那么多年没有学会吗?那么逼真的模型都能做出来,你不会烧菜?”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可连我都会烧番茄炒蛋了!” “你好棒棒,那你快去做个番茄炒蛋!厨房在那边,冰箱里有鸡蛋,不过大概没有番茄,你可以做个蛋白炒蛋黄。”韩韶军把碗筷塞到姜辰手里,“快吃吧你,别异想天开了。” 姜辰闷闷不乐地吃了几口,挑剔地翻着土豆块:“你就不能学学吗?” “为什么要学?”韩韶军确实对烹饪没有什么兴趣,因为他不喜欢闻着油烟味,弄得满手油腻。 “因为我想吃。”姜辰眼巴巴地看着韩韶军。 韩韶军顿了一下,心又无可救药地软了一下,夹起一根芦笋塞到他饭里:“快吃吧,吃完了餐厅还要来收盘子呢。” 姜辰就这么在韩韶军家里住下了。他整日不出门,说是生怕被认识的人看到告状到父母那里,韩韶军尽量压缩行程,把时间都花在陪姜辰上,想着反正他过阵子也得回学校继续读书,能多陪一会儿是一会儿。 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做模型,因为千年隼实在是太大了,工作台上放不下,韩韶军铺了地毯,弄了矮桌,两人坐在地上拼装。姜辰总是跃跃欲试,韩韶军看他在阳光下认真的模样,笑容情不自禁地绽放,专注的目光近乎迷恋。到了精细的地方韩韶军亲自上阵,姜辰抱着睡得没日没夜的奶黄包,盯着韩韶军修长漂亮的双手,总觉眼前的人在阳光下发着光。 “我去上个厕所。”韩韶军舒展四肢,捶了捶肩膀。 姜辰美滋滋地摆弄着有点成型的宇宙飞船,脚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萧进的名字,他没有多想便接了起来:“喂?” 萧进愣了一下:“姜辰?” 姜辰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萧进拔高了音量,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道:“姜辰?!” “有事说事,嚷嚷我名字干什么!” “我打的是韶军的手机,为什么是你接电话?” 姜辰仔细一看,果然是韩韶军的手机,再一看,自己的手机在桌子的另一边,他嘴硬道:“接错了不行吗?谁叫手机都长一个样!他放水去了,你找他什么事啊?” 萧进晕了:“你在哪儿啊?你怎么跟韶军在一块儿?你学校放假了?” 姜辰不乐意了:“你怎么说话的你?我给自己放个假不行吗?我怎么就不能跟他在一块儿了?我在他家呢!再说了,我还没说你呢!原来你这些年一直偷偷摸摸地跟他联系!都不告诉我!” 萧进被他气笑了:“我告诉你什么呀?你从来不问我,我上赶着告诉你啊?” “反正就是你的问题reads();!” “你给我滚一边去!”萧进自然不会对他客气,“韶军呢,我找他!” “都说了他在尿尿!”姜辰一拍脑袋,坏笑道,“我给他送手机去,吓他一跳!哈哈哈!” “哎哎哎!你别乱来!”萧进连忙阻止。 “干嘛呀,没劲!”姜辰刚站起来又坐下去。 “我有话问你,你跟他和好了?” “我们一直都很好啊。”姜辰睁着眼睛说瞎话。 萧进不屑地嘁了一声:“我告诉你,这些年韶军过得挺好的,你别去搞破坏,别去招惹他。” 姜辰眉头一拧:“你说什么呢?什么意思啊你?我怎么了?” “听不懂啊?”萧进嘿嘿一笑,“慢慢琢磨吧你,我挂了。” “你发什么神经?喂,你不是说要找韶军吗?” “我晚点再给他打电话。” “喂?喂喂!” 那头萧进已挂掉了电话,没头没脑被说了几句的姜辰愤愤不平,咒骂了几句。 韩韶军端着果汁点心进来:“怎么了?” “萧进,他给你打电话,我不小心接起来了。”姜辰把手机还给韩韶军。 韩韶军看了一眼,没有在意:“他说什么了?” 姜辰气愤地夹了一个椰丝球一口塞进嘴里:“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莫名其妙的!” 椰丝球在姜辰的唇齿间滚动,雪白的椰丝沾到了他唇上,韩韶军抽了张纸巾递到他面前。 姜辰还气得不行:“打电话给你还把我训一顿,你说他过不过分?” “别理他不就行了。”韩韶军哄道。他迟迟不接纸巾,说话的时候椰丝就在唇角晃动,红色衬着白色,像一只小手在韩韶军的心弦上勾了一下。韩韶军一探身,在他唇边轻轻一抹。 姜辰瞬间僵住,好像平静的树林闯入了一只小鹿,脸上似乎还有纸巾擦过的触感,过分亲近的举动让他的思维停滞。 韩韶军并没有发现姜辰的异样,把一杯鲜榨果汁放在他面前:“你说你有些上火,多吃点水果。” 小鹿蹬着蹄子,将一棵树踹得摇摇晃晃。姜辰突然之间就慌了,他惊讶地发现他并不反感韩韶军的举动,甚至有点享受,而这份享受,正是他慌张的源头。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这么多年兄弟了!姜辰自我安慰。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这回是姜辰的手机,他连忙接起:“喂……哦,好……不用……我来了!” 他慌忙起身,差点碰翻了饮料。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姜辰头也不回地朝外走,“我出去一会儿。” “那还回来吃晚饭吗?”韩韶军追着问,但姜辰人已走远。 第17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韩韶军有点担心,姜辰走得匆匆忙忙是出什么事了吗?想打电话问,又怕影响到他,问别人吧,又不知道该问谁,想来想去没什么头绪。最终他只能选择相信姜辰。 没有等到姜辰回来吃晚饭,韩韶军惴惴不安地过了一晚上,躺在床上睡不安稳,始终处于半梦半醒状态。 一直到凌晨两点,刺耳的铃声将好不容易入睡的韩韶军惊醒。 一看是周夷星的名字,莫名又有点担心。 “韶军啊,睡了没?” 韩韶军揉了揉眼睛:“没有,什么事?” “姜辰现在是不是住你那儿啊?帮个忙,过来把他接回去吧reads();。” 韩韶军听了更加疑惑:“你们在哪儿?” “名楼。” 名楼是一家大名鼎鼎的娱乐会所,是夜色掩盖下的销金窟,普通有点钱有点权,恐怕只能在名楼的底层徘徊,只有真正一手遮天的权贵才能在里面享受顶级待遇。 韩韶军驱车来到名楼,侍应生是认识他的,他说来找姜辰,侍应生直接将他带到了七楼。 一进包厢,韩韶军看见一群人横七竖八地醉在沙发上,每一个人身边都陪着一个或清纯或妩媚的女人。 “这是……”扑鼻的酒气让韩韶军掩住鼻子。 “都喝多了,嘿嘿。”勉强还能站稳的周夷星脸上泛着酒意,驱赶包厢里的女人,“都走吧,散了散了!” “你们也太夸张了吧!有必要吗!”韩韶军心中不悦,担心了一晚上,原来只是跑来喝花酒。 “本来也想叫你来的,但是姜辰说你没空。他又好像特别兴奋,大概太久没出来玩儿了,一个劲地灌别人,一不小心自己也喝多了。”周夷星陪着笑,毕竟半夜三更把人叫来做苦力挺不好意思的。 韩韶军疑惑着周夷星那句“姜辰说你没空”,喝个酒有必要避着自己说谎吗?太久?离上次聚会也不过几天而已吧?但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多问。 “开车来的,我都让侍应生叫代驾了,几个没开车的我送回去,姜辰就拜托你了。”周夷星道。 韩韶军担心道:“你也别逞强了,叫别人开吧。” “我会安排好的,没事。” 韩韶军上前搀扶姜辰,姜辰醉得都快没意识了,稀里糊涂地抱着个衣着性感的女人不肯放手,一个劲地亲女人的脖子。女人被他亲得咯咯直笑,嗲声嗲气道:“姜少,你弄得人家好痒。快松手,人家要走了。” 韩韶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要赶人,姜辰扑到女人身上,抱住她的腰,亲吻她的红唇:“今晚跟我走!” 女人更是笑得花枝乱颤,一只手明着要推开姜辰,实际上在他胸口挑逗。 韩韶军的火噌噌往上冒,一把将姜辰揪起来,差点就把巴掌扇上去,但最后还是忍住:“清醒点!回去了!” 姜辰摇摇晃晃,眯着眼睛看了韩韶军好一会儿:“咦,韶军你怎么来了?” “还认得我?真不容易。” “让我摸摸看看是不是真的。”姜辰醉醺醺地就把手伸到了他脸上。 韩韶军连忙躲开,架着姜辰就走。 “哎,等一下。”姜辰还拧着身子要拉那女人,“跟我走,不会亏待你的。” 韩韶军不管不顾地把人拖走:“还没玩儿够呢?今天喝得够尽兴了吧?” 姜辰胡乱挥舞手臂:“不够不够!” “别乱动!” 韩韶军把人塞进副驾驶,费劲地帮他扣上保险带。姜辰软在座椅上,英俊的脸庞因为醉酒一片酡红,他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着:“好……好……” “好什么呀?”韩韶军好笑道。 “还是女人好,又香又软reads();。” 笑容刹那间变得苦涩,韩韶军握着方向盘的手痉挛了一下,心被毫无预兆地割了一刀。他果然是刀一样的男人,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伤到。 可他说得没错,自己更没有立场去指责什么,只是真的有些难受。 保险带勒得有点紧,姜辰不适地挣扎,韩韶军靠过去讲保险带松开一些,帮他翻了个身,姜辰舒服地哼哼。 “好好睡吧。”韩韶军拨开他落到额前的碎发,轻声道。 如果这个时候姜辰睁开眼睛,会发现韩韶军脸上的爱意浓得藏都藏不住。 姜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走进名楼,灌下几杯酒,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发现自己在熟悉的屋子里,姜辰松了一口气,揉着脸走出房间。 韩韶军正在客厅里看报纸:“睡醒了?都快下午了,想吃什么?” “昨天晚上我怎么回来的?”姜辰的步伐还有点飘。 “哪里是昨天晚上,今天早上还差不多。周夷星给我打电话了,我去接你回来的。” 姜辰笑着坐到韩韶军身边,用肩膀蹭了蹭:“韶军,你对我真好!” 韩韶军僵着身体朝另一边挪了挪,不想受到伤害,所以不得不将心扉牢牢锁住。 姜辰吃早午饭的时候,韩韶军接了个电话,然后走进餐厅。 “我爸妈叫我下午回家一趟,你跟我一起去吗?” “那你爸妈不是知道我回来了?你爸妈知道不就等于我爸妈知道了?” “你还真以为你这点小伎俩能骗得过你爸妈吗?懒得管你罢了。”韩韶军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去不去?估计要吃晚饭,你一个人在家没饭的哦。” 姜辰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一个人吃晚饭更痛苦:“好吧。” 下午韩韶军载姜辰回家,进了家门,韩韶军去停车,姜辰提着孝敬韩父韩母的大包小包先进了屋。 “韩叔韩婶,我来看你们了。”姜辰一进门就热情地喊。 “姜辰你也来啦,进来坐。”韩母一见他就笑,“你妈妈昨天还跟我抱怨说你偷偷摸摸回来也不回家呢,我跟她说,这么大个人了一定在忙自己的事,叫她别瞎想。” 姜辰心想这长辈说话就是讲究,明着是说“我帮你把你妈哄住了”,实际上是在说“臭小子你的事你爸妈都知道了,还不赶紧回去认罪”。 “是!我明天就回去请罪!婶儿,我是想你们啦,所以跟韶军回来看您!这些年不见,您是越来越年轻漂亮啦,我还以为是韶军他姐姐呢!”姜辰的嘴甜得发腻,韩母笑得合不拢嘴。 走进客厅姜辰发现韩家还有客人,正要上前打招呼,一个端庄清秀的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 “姜辰。”女人礼貌地向他问好。 姜辰万万没想到会在韩家里遇到她,差一点就想走人,一转身刚好韩韶军进门。 “进屋坐啊,往外走干什么?” “韶军,我们回家吧。” “说什么胡话呢reads();!”两人你来我往低声嘀咕,韩韶军把姜辰拽了进去,同时看见了站在客厅女人,韩韶军惊喜道,“瑶瑶,你怎么来了?” 女人正是韩韶军的绯闻女友郑瑶瑶,韩韶军回国时她还在国外,没想到才过去半个月她也回来了。 姜辰听他叫人“瑶瑶”,一下子就拉长了脸。不是说普通朋友吗?怎么叫得那么亲热! “是啊,有点事就回来了。”郑瑶瑶端坐在沙发上,一派大家闺秀的作风。 “这突然的,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我爸妈也是的,就叫我回来吃饭,也没告诉我你在。”韩韶军客套的话在姜辰听来尤为刺耳,总觉他别有用心。 “我今天是来拜访伯父伯母的,他们硬要叫你回来,我也拦不住。”郑瑶瑶说。 姜辰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两人一搭一唱的什么意思? 韩母从厨房里探出头:“韶军,过来帮一下忙。” 韩韶军走进厨房,关上门:“妈,什么事?” 儿子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当妈的最清楚,把他叫进厨房必然是有话要说。 韩母把韩韶军往里带了几步:“韶军啊,这些年你在舅舅那里还好吗?” 韩韶军的舅舅几十年前去了国外,产业不断扩张,已是海外华人企业家领袖,韩韶军读书时就跟在他身边学习。 “挺好的啊,是舅舅说我差不多可以回来独当一面了,一直在国外不利于我建立人脉关系。”韩韶军从果篮里挑了一个橘子把玩。 “我不是跟你说这个。”韩母吞吞吐吐道,“你看要不要再去你舅舅那里,过一两年再回来?” “为什么?”韩韶军疑惑,“是爸爸的意思吗?” 一提韩父,韩母怨气就来了:“他呀,就知道逞强!” “究竟什么事?” 韩韶军离开后,客厅里就剩下姜辰和郑瑶瑶两个人,气氛是说不出的尴尬。 两人虽然认识,但是并不熟,郑瑶瑶眼观鼻鼻观心,坐得优雅得体,姜辰反而把冷脸换成了笑脸,但笑的只有苹果肌,眼神还是冰冷冰冷的。 “听说,你跟韶军谈恋爱了?”姜辰姿态懒散地靠在沙发上。 郑瑶瑶什么都没有说,似是而非地微微一笑。 姜辰原以为会得到否定的答案,没想到郑瑶瑶的反应模棱两可。难道韩韶军在骗我?姜辰的目光更加阴沉了。 韩韶军从厨房里出来,郑瑶瑶立刻起身:“韶军,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姜辰压着怒火,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说什么悄悄话呢,还要避着我?” “好的,我们楼上去。”韩韶军道。 “韩韶军你!”姜辰快要绷不住了。 “你自己坐会,吃点水果。”韩韶军随手把刚剥好的橘子塞到他手里,把郑瑶瑶带上了楼。 姜辰咬牙切齿地把一片橘瓣塞入口中,酸得他差点吐出来。 妈的,韩韶军!居然给我吃酸橘子! 第18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韩韶军与郑瑶瑶来到楼上韩韶军本来的卧室。 “什么事你说吧。”韩韶军觉得有些好笑,难得回一次家,人人都有事要说。 “我匆忙回来,其实是因为我爷爷。”郑瑶瑶清秀的脸庞露出痛苦的表情,“爷爷他……身体不太好,医生说只有几个月时间,病危通知下了好几次,现在只是靠药物支撑着……” 韩韶军安慰道:“坚强点,他们总要先一步离我们而去的。” “我明白,我说这些其实是因为……能不能请你……”郑瑶瑶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道,“请你假装我男朋友!” 韩韶军大吃一惊:“这怎么行?你知道我是……是……” “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爷爷一直希望我能找到一个托付终身的人,如果他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还能多坚持一段时间。这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我几个叔伯是什么人你也是清楚的!” 郑瑶瑶知道韩韶军喜欢男人,所以他们远在异国他乡成为比普通朋友亲近一些的好朋友。韩韶军也知道郑家的情况,郑家人丁兴旺,从爷爷辈起就有兄弟三个,儿子辈更是翻了个倍,人多事也多,爷爷辈的资源不够分,偏偏郑瑶瑶的父亲不太有出息,勉强能继承祖业,但想进一步发扬光大就不行了,她那些叔伯们均是虎狼之辈,以前有郑爷爷镇着,还不敢有大动作,现在眼看着郑爷爷不行了,一个个虎视眈眈,就等着他咽气,然后把郑瑶瑶父女俩撕了。 郑父无能,郑瑶瑶是娇娇女,从小到大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浪,如今危机骤降,她别无他法,只能求助外人。 韩韶军一眼就看穿个中利弊,谨慎地锁上房门,严肃道:“瑶瑶,你明不明白你提出的是怎样一个要求?我若是趁人之危,别说你人是我的,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我要你给我传宗接代然后待在家里你就得乖乖听话,你郑家的东西也会变成我的,你家的人脉、产业都会姓韩。” 郑瑶瑶并非没有想过这些后果,可从韩韶军口中说出尤为惊心,她面色苍白,泪水涟涟:“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相信你不会的!” “你怎么能相信我呢?你怎么能相信除自己以外的人呢!你付出多少信任,就要承受多少风险,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能否承担这个风险?” “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郑瑶瑶无助道,“我不能等着叔伯们欺负到我和我爸妈头上,与你合作最坏的结果是拿走郑家的东西,我和我爸妈还能过上正常的生活,换做我叔伯可能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更何况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坏的reads();!当然我也不会白白让你帮忙的!” 韩韶军叹息:“什么是正常的生活?你还是太天真了。” 分析完郑家的利弊,韩韶军思考起自己的利益。郑瑶瑶的提议无疑是利大于弊的,韩家与郑家联手,对于尚未站稳脚跟的自己是大有益处的,需要应付的是郑家人,那几个贪是贪了点,真本事没有多少,他背靠韩家,对付他们不是难事。 还有什么呢?韩韶军总觉还漏掉了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那你男朋友呢?” 郑瑶瑶在国外是有男朋友的,但相隔两地,知道的人不多,又因为她男朋友家境普通,所以一直不敢告诉家里人。 “我暂时不想让他知道,如果有必要,我会向他解释的,这你可以放心。” “这件事我需要考虑一下,给我几天时间。” 郑瑶瑶抹干眼泪,点了点头:“不论你答不答应,刚才说的事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你放心,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韩韶军想再安慰她几句,房门疯狂地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心脏都要被震出胸膛。 韩韶军和郑瑶瑶被吓了一跳。 “韩韶军,吃饭了!”姜辰隔着门大吼。 韩韶军连忙将门打开,姜辰的脸跟黑炭一样:“你们两个在说什么!为什么要锁门!” “吃饭了是吗?我们马上下来。”韩韶军听郑瑶瑶还在抽泣,便想关上门,让她缓一下情绪。 姜辰伸出一只脚,卡在门缝里,硬是不让他关门。 “小心!会夹痛!”韩韶军又惊又怒,“把脚缩回去!” “吃饭了!还聊个没完!”姜辰恶狠狠道。 “就来了,你先下去!”韩韶军也不肯让步。 僵持许久,姜辰的目光锋利到几乎要在韩韶军身上挖出两个洞,韩韶军也表现出少见的强势。这是姜辰从未见过的一面,一想到韩韶军跟自己对着干是为了背后那个女人,他就一肚子怨气。 最后,姜辰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 姜辰宽大的肩膀微微收拢,韩韶军竟然感觉他很受伤。是错觉吧?这么个骄傲自我的男人也会受伤? 韩韶军心一痛,不假思索地追了出去:“姜辰,等等我。” 姜辰充耳不闻,甚至还加快了步伐。 “你走慢点,楼梯!”韩韶军三步并作两步,“不就是吃饭吗,你发什么火?” “还吃什么!你们两个不是废寝忘食了吗!” 韩韶军的语气已经放软,好脾气地笑道:“好了,别生气,我这不是来了吗。” 姜辰依旧寒着脸,每踩一步都恨不得把地板跺穿。 ――――*――――*――――*――――*――――*――――*―――― 三天后韩韶军出席一场私人酒会,令所有人瞠目的是,陪同他出席的是郑瑶瑶reads();。当明艳照人的郑瑶瑶挽着韩韶军的臂膀出现在宴会厅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他们身上。 “谢谢。”郑瑶瑶在韩韶军耳边低声道。 韩韶军温和地与相熟的人挥手,也低声回道:“不必谢我,我能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郑爷爷若是仙逝,你要撑起整个家,否则早晚被人欺到头上。” 一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走到他们面前,向郑瑶瑶张开双臂:“瑶瑶,你回来了也不到叔叔们家坐坐,我们都可想你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巧了。” 郑瑶瑶与中年男人拥抱:“二叔好,我也是刚回来。” 这人就是郑瑶瑶的二堂叔郑铭,表面上亲戚叔侄一家亲,暗地里冷箭没少放,以往在郑爷爷面前没少挤兑郑父。 旁人只看到郑瑶瑶恬静的笑容,韩韶军却感觉到郑瑶瑶抓着他胳膊的手更加用力。于是韩韶军上前一步微微欠身,露出迷人的微笑:“郑叔说得对,明天我就陪瑶瑶来拜访您。” 郑铭上下打量韩韶军,阴森的眼中放着冷光,在韩韶军坦然的注视下,又生出一些胆怯。 当郑铭看见与郑瑶瑶同行的是韩家公子时,他是惊讶的,在他的盘算中,只要老头子一死,郑家嫡系就只剩个窝囊的老大和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韩韶军。结伴而来并不能证明什么,但韩韶军这句话彻底坐实了两人关系。 韩韶军表面看上去不会带给人压迫感,但隐藏在优雅气质之下的是令人窒息的强势,无形中掌控着一切。 只是几秒钟的对视,郑铭已败下阵来,他干笑了一声:“没事儿,年轻人总是很忙的,等你们有空了再说。” 郑瑶瑶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虚软地靠在韩韶军身上,一只手捂着胸口:“我真没用,我现在一看到他们就透不过气来。” “你太紧张了,不必怕他们。走,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韩韶军安慰着郑瑶瑶,并没有发现有两双眼睛正从阳台上看着他们。 周夷星吹着口哨:“哈哈,韩韶军这小子被我抓现行了吧!还说跟郑瑶瑶是普通朋友,真是能装!谈恋爱就谈恋爱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去揭穿他,看他还怎么解释!”他推开阳台的门,却见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愣着干什么?不去笑话笑话他?多好的乐子啊,错过就没机会了。” 姜辰的脸青得发黑,握着酒杯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凸起。 周夷星见他脸色不对:“你不舒服?” “没有!”姜辰不耐烦地吼。 周夷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发脾气:“韶军他……” “别跟我提他!” “那……我……” 咣当!姜辰手中的酒杯飞了出去,狠狠砸在墙壁上,暗红色的酒液泼了一墙,像血一样流淌。 周夷星不知所措,姜辰面无表情地从胸前口袋里抽出手帕,将每一根手指上的酒液擦干净,然后抛进垃圾桶。 “你想干嘛就干嘛,别扯我。”他说完迈开大长腿,玻璃在脚下碎成齑粉。他脸上已不见丝毫怒火,可浑身上下散发着锐利的气息,旁人根本无法靠近半步,自然而然为他让开一条路。 第19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酒会过半,韩韶军去了一趟卫生间。镜子里的脸因为喝了酒而泛出红光,他双手沾了点水在脸上拍了拍,再抬头看见姜辰阴气森森地站在他身边。 “姜辰?”韩韶军惊诧,“你不是跟夷星去打球了吗?” 姜辰从镜中注视着韩韶军,眼中燃烧着火焰,冷峻的脸上挤出一丝没有温度的笑:“要不是跟来看热闹,岂不是错过一场好戏?” 韩韶军想到了郑瑶瑶,明明认为没什么,可莫名感到心虚:“什么好戏?” 姜辰咬牙切齿地说:“你的漂亮女朋友郑瑶瑶啊reads();。” “她……”韩韶军条件反射想解释她不是女朋友,但一想到向她保证过保守秘密,便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姜辰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听到他否认,没想到他竟然默认了,克制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姜辰抓住他的双臂将他按在洗手台上,在他耳边吼:“你骗我说跟她是普通朋友!但你明明跟她勾搭上了!你骗我!你又骗我!” 镜子里的两个人就像两只厮打的野兽,凌乱的短发剧烈地抖动。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放手!”一个“又”字像匕首一样扎进韩韶军的心窝,除了痛外还有羞于启齿的委屈。 “你还想狡辩?” “你在意什么?”韩韶军的姿势使不上力,别扭地拧着上身,“我跟谁谈恋爱又能怎样?你在意什么呢?” 姜辰一震。 你在意什么?这句话像一声惊雷在耳边响起,怨气都要冲上天了,可怨的是什么? “我最恨人骗我了!韩韶军你简直过分!” 没错,就是这样!以前说过不走的,结果一扭头人都找不到了!现在说了是普通朋友,结果一转身亲亲热热!还有比这更过分的事吗? 姜辰分神的瞬间,韩韶军挣脱出来,两人怒目而视。 这时卫生间的门打开,一人走了进来,看到剑拔弩张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即流里流气地笑:“哟,两个人在厕所大眼瞪小眼呢?怎么了,尿滋人脸上了?” 两人同时转过头来,看到了一个久违的熟人――从高中起就离开的孙翰。 “你回来了?”韩韶军不太意外,这么多年过去了,孙父重新爬上高位,也不算稀奇。 孙翰也长大了,他身材略瘦,乍看上去有几分斯文气息,但骨子里的流氓习气一点都没有改变,西装在身如沐猴而冠。 他颐指气使地从两人中间穿过:“什么东西?还管我回不回来?” 韩韶军皱起眉头,姜辰的视线则根本没有从韩韶军身上离开过,他不理孙翰,直接拉了韩韶军就走。 “去哪里?”韩韶军被他拖行几步。 姜辰直奔车库,把人塞进车子,二话不说,直接发动汽车。 “你讲点道理好吗,姜辰!我还没跟人打招呼!”韩韶军试图与他抢夺方向盘。 姜辰抡起胳膊把他甩到车门上,速度不断飙升。 韩韶军只得妥协,拿出手机发消息。 姜辰余光瞄到他的举动,怒火再一次沸腾:“你给谁发消息!” 韩韶军也是气得要命:“我总得跟郑瑶瑶说一声!” “你再敢在我面前提这个女人试试!” 姜辰的吼声压过了引擎声,韩韶军怔然无语。 车速越飙越快,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向后疾驰,路况并不太好,韩韶军眼看着他们反复变道,与一辆辆车擦肩而过,吓得魂不附体:“姜辰,你开慢点reads();!姜辰!” 姜辰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朝着失控的方向狂奔而去,韩韶军也只敢说说,事到如今他已无法阻止姜辰,生怕反而影响他开车酿成大祸。 过快的车速压迫着心脏,韩韶军闭上眼睛,把性命交给身边的人,前方是天堂也好,是黄泉也罢,他都管不了了,有那么一刻,他想干脆就这么死在一起,不妄他痴恋一场。 姜辰一路飙回家,车都没停进车库,又把韩韶军拖回了屋。 “够了,姜辰!”韩韶军强忍住胃里的阵阵不适,被这么粗暴的对待,谁的心情都好不了。 姜辰将韩韶军推到沙发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个女人在利用你。” “什么?”韩韶军没有反应过来。 姜辰冷笑:“郑家的事我多少听说了点!她家老头子快不行了,一大家子等着分家产呢!她现在缠着你,还不是为了让韩家给她撑腰?这女人精得很呢!” 从某种角度来说,姜辰分析得不错,韩韶军不由得好笑。 姜辰恼羞成怒:“你笑什么!我说这个女人在利用你,你听得懂吗?”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他是在担心吧?应该没有猜错吧?先前的怒火消散了不少,韩韶军心中甚至有些窃喜。 但姜辰却听出了另一层意味,气得剑眉飞挺:“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明知道她在利用你,你还心甘情愿被利用?” 他的心里不是滋味,韩韶军居然为了讨好一个女人甘愿被利用!这怎么可以?韩韶军怎么可以对别人好? “不存在什么利用不利用的,我和她……” “你喜欢她?”连姜辰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问这个问题时,唇止不住颤抖。 韩韶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肯定,正在气头上的姜辰铁定会把事情闹得更糟糕,如果否认,凭姜辰的聪明才智必然能猜出他们的真正目的,倒不是担心姜辰会到处乱说破坏计划,只是找人假装男朋友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终究是丢人的事,姜辰本就与郑瑶瑶有间隙,他不希望姜辰握有更多攻击郑瑶瑶的武器。 “我们今天不了这个事好吗?”韩韶军试图息事宁人。 “你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她?”但姜辰不肯罢休,执着于这个问题。 韩韶军急了:“你纠结这个问题有意思吗?” 姜辰的眼眸刹那间黯了,他再一次误会了韩韶军的意思,如同明灯熄灭,只剩下无尽的黑暗。愤恨与不甘一起涌上心头,姜辰冷哼一声:“这么多年的兄弟,竟不如一个女人。” 韩韶军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吗!”姜辰怒吼,“你宁可被女人耍,也不要我这个兄弟!难道我说错了吗?难道这个女人比我这个兄弟还重要吗?” “兄弟是兄弟,女人是女人,这是两码事。你也早晚要跟人结婚的,凭什么干涉我?” “你要跟她结婚?”姜辰瞪圆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我在说你!” “你真喜欢她?要跟她结婚?”姜辰一遍一遍地问,渐渐逼上了绝路。 韩韶军被他弄烦了:“我跟谁结婚不用你操心reads();!” “结婚”这两个字刺激到了姜辰,他的五官慢慢拉伸扭曲,就好像凹凸镜里照出的脸,变得狰狞恐怖。他失控地飞起一脚踹翻地上的矮桌,桌子被踢碎,未完成的千年隼模型散了一地。 这是他送他的礼物,是他十年前的心意,如今被他一脚踏碎。他是如此狠绝,愤怒时不顾一切,连自己的东西都能无情地撕碎。 韩韶军当即变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地的碎片。 姜辰决然转身,抓起玄关处的车钥匙冲了出去,大门合拢发出一声巨响。 如同龙卷风肆虐过的现场,韩韶军站在一片狼藉的屋子里,仿若被整个世界遗弃。 他蹲下身子将碎成两半的矮桌扶起,试图再拼在一起,但已经碎裂的东西无法再恢复原样,手一松,桌子依旧散了架。 他试图捡起地上的模型零件,但数以千百计的零件滚得到处都是,他刚捡了几个就觉头晕目眩。可能还是有点晕车的缘故,韩韶军扶着沙发起身,零件落在地上,高高地弹起再次落地,他迈开步子浑然不觉。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韩韶军醒来时天都黑了。 他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脑海中的画面渐渐清晰,愤怒的,狂躁的姜辰是烙在他心头的伤,一想起来就心如刀割。 他想着想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把自己卷缩成一团,埋在被子里,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为什么姜辰会对自己与郑瑶瑶的事如此愤怒?为什么他会反复质问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要跟她结婚?这种执拗远超过了一个朋友对另一个朋友的在乎。 难道他对自己也有异样的渴求? 在成长的岁月里,朝夕相处的两人渐渐生出了超越友情的感情?对于彼此的依赖在不经意间增加? 莫非他是喜欢自己的? 刹那间,韩韶军内心狂喜。他喜欢姜辰,情窦初开起就喜欢他,且从未改变,所以竭尽全力对他好。这份情他从来不求回报,只要姜辰幸福安康,他便心满意足,甚至愿意一辈子在背后守护,直到天荒地老。但他有时候也会苦闷,喜欢男人就罢了,为什么还会喜欢上最好的兄弟呢?他的心还没有锤炼成铜墙铁壁,尤其是看到细心呵护的东西,被人践踏,那窒息的痛无人能体会。 难道日复一日的祈求,终于被神明眷顾?仿佛在黑暗中前行的人,看到了一线天光,在无穷无尽的折磨里,看到了挣脱的希望。 但这份狂喜并没有持续多久,又像风中的烛火一样被吹灭,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姜辰怎么会跟自己一样呢?从小到大他的身边从不缺乏女伴,他喜欢的分明是女人啊! 那么,他今天的怒火,又该如何解释呢? 韩韶军糊涂了,他已无法在一片混乱中理清状况。 姜辰,姜辰,这个名字是挥之不去的魔咒,也是朝思暮想的天籁。 现在的姜辰又在哪里呢? 脑海中又回想起他今天疯狂飙车的行为,下午的时候他也是怒气冲冲就开着车走了,该不会找地方喝了酒再去飙车吧? 一想到这里,韩韶军惊出一身冷汗,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 第20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姜辰走得匆忙连手机都没有带,韩韶军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打电话给周夷星也说没见过人,只能开着车去姜辰常去的酒吧会所挨家挨户寻找。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驶,找了几家酒吧后,韩韶军驱车前往名楼,金碧辉煌的建筑出现在前方。 还差数十米的距离,韩韶军减慢了车速,突然之间一个人从一侧小路里蹿出来,冲到韩韶军车前。韩韶军连忙一个急刹车停住,车前灯照亮了一张年轻的脸庞,他扶着车头,惊恐地瞪着车里的韩韶军。下一刻,又有几个人冲过来,跑得最快的抓住那少年摔在地上,后面的一拥而上,对他拳打脚踢。 韩韶军先是一愣,随即恼火地按了几下喇叭。但那群人完全无视,继续肆无忌惮地当街殴打少年人。 这条路不宽,被这群人堵着韩韶军绕不过去,本就心烦气躁的他火气更旺。他下了车,冲那些施暴者吼:“别挡路!有事到一边儿去解决!” 那少年被打得卷缩成一团,艰难地用双臂护住头部。但当韩韶军开口阻止时,少年就像一只装死的兔子突然活了过来,从人缝中手脚并用逃了出来,爬到韩韶军脚下,揪住他的裤子躲在他身后。韩韶军低头看去,少年求助的目光就像一汪清澈的泉水。 韩韶军不想多管闲事,但那群人看韩韶军开着豪车,穿得光鲜,便不想把事情闹大,凶狠地指着少年:“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少年往韩韶军身后缩了缩,但眼中的愤怒却更胜。 施暴者走了,少年人瘫软在地,捂着被打痛的肚子,韩韶军从他手里扯出裤脚上了车。车辆启动,韩韶军从反光镜里发现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无暇管别人,韩韶军又开了十来米停在名楼前。 他一下车,门童便迎上来:“韩先生晚上好,需要通知里面开包厢吗?” 韩韶军摆了摆手:“我来找人,姜辰在不在?” 门童浏览一遍客人名单:“韩先生,姜先生不在这里。” “不在?”韩韶军不免有些失望,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没想到又扑了个空,“你再仔细看看,会不会看漏了?” 门童又仔细寻找了一遍:“确实不在。” 韩韶军丧气地转身,正准备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听到一个声音咳嗽了一下:“姜少已经走了。” “你说什么?”韩韶军刚刚碰到车门的手又放下。 门童看到少年人惊讶道:“陈卫宁你被谁打了?” 陈卫宁不理门童,直勾勾地盯着韩韶军,语气有点着急,好像急于要把所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他:“姜少下午就来了,但是被人接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前,他刚换班所以不知道reads();。”最后一句是指门童。 韩韶军打量了一下少年,他身上穿的确实是名楼的制服。“他是被谁接走的?”韩韶军问。 陈卫宁窘迫地垂下头,抠着被撕破的衣角:“不知道,不认识……” “谢谢。”韩韶军叹了口气,打开车门,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陈卫宁,取出钱包掏出所有的现金塞到他手里,“去医院看看伤得重不重。” 陈卫宁一看到钱眼睛都亮了,他想笑,可一咧开嘴就疼得直抽气。 上了车,韩韶军木然地发动汽车,他感到十分灰心,本来是出来找人的,现在人没找到,也没了寻找的必要,就好像突然失去了一直在追逐的目标,茫然找不到继续前进的方向,像一只幽魂一样在街上游荡。 他沮丧了一会儿,不禁自嘲一笑,为了这么一点点事就唉声叹气的,实在是太丢人了。 虽然这么自我安慰,但韩韶军清楚,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刚刚起过争执,还有姜辰古怪的情绪反应。 他被谁接走了呢?韩韶军一路思索着这个问题。 回到家中,韩韶军才发现自己走的时候连灯都没有关,敞亮的客厅里灯火通明,散落一地的模型零件就像深秋的落叶。 韩韶军捡起其中一块,回想起姜辰暴躁地踢翻桌子的刹那,心口依然隐隐作痛。 他会不会也是喜欢我的?韩韶军再一次问自己。 这么多年来,韩韶军不是没有考虑过向姜辰表白,但又怕承受不起失败连朋友都没得做的风险,他承认自己不够勇敢,贪恋一点点以兄弟之名的亲近,就像一个身处苦寒之地的人,只要微亮的火光就能温暖他的身体。 但现在,也许可以试着迈出一步? 有的人一生都在迟疑踌躇中徘徊,不敢奢求太多,只能远远地观望,于是一辈子就在平淡中度过,这是一种活法。也有的人敢于博一下,成功了便能品尝胜利的果实,失败了便粉身碎骨,在争与夺中轰轰烈烈,这是另一种活法。无所谓好坏,只是不同的选择造就了不同的人。 韩韶军观望了二十年,或许到了改变一下的时候?万一,万一成了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韩韶军内心狂喜。只是一瞬间,便下了决心,哪怕是微末的希望,韩韶军愿意相信姜辰,愿意为了他冒这个风险。 这一觉,韩韶军睡得十分安稳。好像找到了新的目标,又有了人生的动力,抑郁已久的心豁然开朗。 次日傍晚,韩韶军接到了姜辰的电话。 “韶军!”姜辰轻快的声音在那一头响起。 他听上去心情不错,也许经过了一天一夜,他也想通了,火气消了。受他影响,韩韶军情不自禁地跟着微笑:“你一晚上没回来,去哪儿了?” “我在外面玩儿呢,别担心。”姜辰的语气快活得好像要飞起来。 自己折腾了一夜,他却玩儿得开心,韩韶军多少有些堵心,但再一想,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希望他开心吗,于是就释然了。也许,趁他心情好,有些事情更容易开口?韩韶军试探道:“你的手机落我家里了。” “啊,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帮我送过来好吗?” “你在哪里?” “名楼reads();。” 挂了电话,韩韶军穿上外套,拿起姜辰的手机,正要出门,电话又响了,这回是萧进。 闲聊了几句,萧进听出韩韶军的言语里有点着急。 “忙着?要干嘛去?”萧进随口问道。 “也没什么。”韩韶军笑自己心急,“姜辰昨晚出门时没带手机,这会儿他在外面,我给他送去。” 萧进是何等聪明的人,一听就听出了些内里的隐秘:“你没搞错吧,送手机?他当你跑腿吗?这种事情你随便使唤个人不就行了?还需要你亲自跑一趟?他也太过分了!” 韩韶军被他说得惭愧:“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我有空,跑一趟就跑一趟了。” 萧进愈发不满:“姜辰这家伙,你越把他当回事儿,他就越不把你当回事儿。真是作!你理他做什么?你别理他,他就不作了!” “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我过去跟他喝几杯。” 韩韶军越替姜辰说话,萧进就越生气,最后气急败坏道:“那小子长成这样儿,全都是你宠的!” 韩韶军笑了,他真有这么大影响力吗?如果把人宠上天,是不是那人就只属于自己了?“你太夸张了。啰嗦那么久,到底有没有正事?没有我挂了。” 萧进叹了口气:“我听到消息说孙翰回来了。” 韩韶军正色道:“没错,我们昨天见过了。” “都见过了啊。”萧进肃然,“总之我就是想提醒你跟姜辰,我这边一个朋友认识孙翰,他说孙翰一直恨着我们,几次放言回来之后要整我们。现在我人在国外,他手伸不过来,你们两个要小心一点。” “嗯,你放心,我们也不是任他揉捏的。” “小心再小心,我听说他爸爸是带着任务回来的,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我知道了。” 萧进的话让韩韶军想起昨天的偶遇,但他暂时放在一边,因为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出了门,韩韶军直奔名楼。傍晚的名楼刚刚开始热闹,如同绝世美女随着黑夜慢慢苏醒。 走进名楼,韩韶军看见了昨天的少年陈卫宁。 陈卫宁换了新的制服,用厚厚的粉盖住脸上的淤青,走路还有点别扭,他看到韩韶军恭敬地低下头让到一旁。 韩韶军微微颔首,在侍应生的指引下上楼。 向他告白,要么修成正果,要么断了痴念,韩韶军怀揣着期待与忐忑推开包厢的门,听到姜辰愉悦的声音。 “韶军,你来啦!我等得好辛苦啊!” “我一接完你电话就出门了。”韩韶军拿出手机,“帮你充好电了,下次别再乱丢。” “韶军宝贝你真好!” 韩韶军把手机递过去,但目光停留在了姜辰身后。一个样貌出众的女人从沙发上起身,优雅地向韩韶军招手:“好久不见,韩少。” 称呼从“韶军”变成了恭敬的“韩少”,但韩韶军只觉一阵恶寒。 “好久不见,林朱颜。” 第21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对于林朱颜这些年的事,韩韶军多少也听说过一些,高中毕业后她考了电影学院当了演员,但是做演员这事不仅仅漂亮就行,很多时候靠的是运气,据说她前几年还拍过电视剧演过女二,但没有什么水花,始终在三四线徘徊。韩韶军原以为姜辰与她已经没有联系了,没想到再见是如此的突然。 林朱颜给韩韶军倒上酒,又给姜辰斟满,然后笑盈盈地坐在姜辰身边。 韩韶军机械地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以后手机可别乱丢了。” 姜辰大喇喇地搂着林朱颜的肩膀:“知道啦,你不是刚说过吗?” 韩韶军扯了扯嘴角,想要挤一个笑容,但发现连苦笑都是如此艰难。 “我好久没有见到韩少了,倒是一直很怀念我们小时候一起玩儿的日子呢。”林朱颜靠在姜辰身上甜甜地笑。 “叫什么韩少,多生分啊!你叫我也叫姜少吗?”姜辰道。 “你本来就是大少爷嘛!” 林朱颜娇羞地缩进姜辰怀里,姜辰十分享受似得大笑,韩韶军干巴巴地在一旁,如坐针毡。 韩韶军待不下去了:“那你继续玩儿,我先走了。” “急什么呀?”姜辰懒洋洋地抬起头。 “我还有事,顺路给你手机的。” “给你倒的酒都没喝呢,真不给面子!” 桌上满满一杯酒,是林朱颜倒的,韩韶军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我还要开车呢。”韩韶军保持微笑。 “有什么关系,叫个人帮你开就是了。”在姜辰眼里这些根本就不是事儿。 韩韶军端起酒杯,他总是如此,在姜辰的步步紧逼下步步退让,最终退无可退,他一度怀疑,哪怕面前摆着的是一杯毒.药,只要姜辰说喝,他就会喝下去。 整整一杯,韩韶军的喉咙似被火烧。 “忙你的去吧!”姜辰大手一挥,如同赦免。 韩韶军走出包厢。一杯酒对他来说没什么,可韩韶军却觉天旋地转,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仅凭着直觉走出名楼,连撞到了人都没有意识到。 门童为他叫了人代驾,他靠在后座上将自己放空,任由冷风拍在他脸上。 这是有多可笑?好不容易下定决定向暗恋十多年的好友表白,却又看到他搂着女孩子亲亲热热的一幕。那之前让姜辰暴怒的又是什么呢?仅仅是因为瞒着他有了“女朋友”吗?难道一切暧昧只是自己的臆想吗?原来期待的始终还是一场梦吗? “韩先生,到了。” 韩韶军愕然惊醒,这才意识到已经在家门口了reads();。他掏出钱包把钱递过去,看到了一张清秀的脸庞:“是你啊。” “谢谢韩先生。”陈卫宁接过钱,“我正好换班,看到你走路跌跌撞撞的就跟了出来,听到你要人代驾,就自告奋勇了。” 韩韶军揉了揉眉心,礼貌性地冲他笑了笑。 陈卫宁将车钥匙交给韩韶军,担心地问:“韩先生,你不舒服吗?需要去医院吗?” “我看上去像生病的样子吗?”韩韶军板起脸,他不希望在他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更何况是一个并不太熟,且年纪比自己小的人。 陈卫宁敏锐地察觉到韩韶军不悦的情绪,忙低下头:“对不起,韩先生。” 不习惯拿姿态压人的韩韶军面对少年还是心软了,又多加了点钱给他:“谢谢你送我回来,这里不好打车,可能会需要多走点路,辛苦你了。” “不用了,韩先生,你给的已经很多了。” “拿着。”韩韶军不容置喙地把钱塞给他。 进了家门,打开客厅的灯,韩韶军才意识到还没有吃晚饭,饥肠辘辘地回到家连一点能果腹的东西都没有。 昨夜撒了一地的模型零件还原封不动地散落,断裂的宇宙飞船就像是被击溃的残骸,凄凉地躺在地毯上。韩韶军干脆将断成两半的桌子扔到院子里,把损坏的宇宙飞船沙发中间,将零件扫到一起,耐心地归类,再重新黏合。 仿佛他又回到了小时候,每当姜辰与女孩子玩得痛快时,他就会一个人待在家里不眠不休地拼模型,于是一个又一个成品诞生。 姜辰是一个出色的球手,他始终牢牢掌控着节奏,或给点甜头,或给点脸色,又干脆利落地抽身而去,就像他随意打过来一个球,逼得自己疲于奔命,而自己又是如此执着,无穷无止地追逐那小小的球,哪怕希望渺茫,哪怕精疲力竭,都要拼命接住,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囚徒,想要挣脱但无处可逃,期盼着闸刀落单,却又永远无法等到那一天。即使没有林朱颜也会有别人,总之不会是他。 除了把自己埋在模型的世界里,别无他法,十年前他是如此,十年后他已长大,能肩负重任独当一面,但面对姜辰,他依然是个深陷在暗恋中不知所措的男孩儿。 韩韶军知道萧进说得对,不去理会姜辰,姜辰自然就会回头,可他也知道,自己做不到,于是只能在无奈与苦涩中沉沦。 困了,累了,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着了。 韩韶军醒来时,看见姜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抱着奶黄包顺毛,奶黄包在他臂膀里舒服地打呼噜。有那么一瞬间,韩韶军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姜辰,你怎么在这儿?”韩韶军非常没出息地笑了。 “来看你啊。”姜辰一本正经地训斥,“好好的床不睡,为什么睡沙发上?也不怕着凉吗?” 韩韶军低头一看,身上盖着毛毯,毛毯很薄但能驱散深冬的严寒。 “我给你带了早点,在餐厅,快去洗洗吃吧,应该还是热的。” 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烧饼,韩韶军揭开盒盖,香味扑鼻而来,咬了一口,酥脆可口,咸香适宜。 姜辰抱着奶黄包坐到他对面,拿脸蹭它的背,奶黄包晒着太阳伸着懒腰。“我记得你说过他们家的烧饼好吃,就顺手买了。” 他说得随意,但韩韶军是知道的,这家店是一对老夫妻开的,因为烧饼味道好,又只做早上,所以每天买烧饼的队伍跟长龙似的,稍微晚一点儿去就卖完了reads();。 “排了很久的队吧。” 姜辰也不瞒韩韶军:“没有,我从别人那里买来的,多花了点钱而已。” “可这里有六个烧饼,我记得他们每人限量两个的。” “对啊,我从三个人手里买的。”姜辰尴尬地把脸转到一边。 一身光鲜的姜辰在路边拦着人买烧饼,韩韶军想象这个画面就觉得好笑。 “你也吃吧。”韩韶军把烧饼推到他面前,“你买太多了。” “不是怕你不够吃嘛!”姜辰抓起一个烧饼,咳嗽一声,“其实我是自己想尝尝看的,你老说好吃好吃,就想试试到底有多好吃。” 韩韶军笑得眯起眼睛:“想喝点什么,牛奶还是咖啡?” 其实烧饼的味道究竟如何,韩韶军已经不在乎了,当这份早点摆上餐桌的那一刻,韩韶军已将昨夜的不快统统抛诸脑后。一时间,韩韶军神清气爽,精神奕奕。 从昨晚饿到现在,韩韶军胃口大开,两个烧饼几口就下了肚,当他的手伸向第三个烧饼时,姜辰刚刚把第一个烧饼吃完。 “饿成这样?你没吃晚饭啊?” 姜辰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却不小心说中了真相。 “太忙了没顾上。”韩韶军编了个借口,“再说家里也没什么吃的。” “我就说嘛,你要是会做饭也不至于家里连能吃的都没有,我蹭饭也容易。” “第一次听见蹭饭蹭得那么光明正大的。”韩韶军长久以来的想法有了片刻的动摇,“你就那么想吃我做的东西?” 姜辰拿起第二个烧饼:“就是想尝尝嘛,你手那么巧,肯定比别人做的好吃。” 有人无心一句,有人牢记于心。韩韶军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默默做了个决定。 见韩韶军吃烧饼的速度慢了下来,姜辰又开口道:“我有个事儿问你,听说你准备投资拍部电视剧?” “我有个朋友是制片人,他手上有个本子想拍,正在找投资方,所以就找到了我。我是不太懂的,兴趣也不是很大,但是他既然找上了我,我也不好推拒,就当试试水吧。”起先韩韶军没什么警惕性就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但说完后又意识到了什么,“你问这个干什么?是谁跟你说我要投资电视剧的?八字还没一撇,我合约都还没签呢。” “你就别管是谁说的啦。”姜辰坐到了韩韶军身边,一条胳膊搭上了他的肩膀,“那就签吧,现在只要不是太离谱,随便拍个电视剧都能赚钱,也算上我一份。” “然后呢?”韩韶军的声音变冷,“你投了钱,然后呢,还有什么附加条件?” “给我留个角色,也不用女主角,女二女三什么的就行啦。” 韩韶军的脸彻底沉下来了:“为了林朱颜?你花那么多钱,就为了捧林朱颜?” “玩儿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姜辰无所谓道。 韩韶军刚刚暖和起来的心,又像火山灰一样沉寂,他咬了一口烧饼,只觉味如嚼蜡。 第22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韩韶军百思不得其解,林朱颜究竟给姜辰灌了什么*汤,才几天的功夫,就能让他掏钱捧她拍戏?平日里姜辰花钱确实不太计较,但他也不是傻子,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难道姜辰真的是在不惜代价讨林朱颜的欢心?这林朱颜究竟有什么魅力? 十年前心中的刺,原以为已经拔出,没想到只是被时间掩盖,再一次揭开仍然是血淋淋的伤。 韩韶军虽酸,但既然姜辰开了这个口,只能去想办法。 他把朋友约到一家温泉山庄,一起的还有导演和编剧,林朱颜长袖善舞擅长交际,几杯酒下来把一圈人哄得眉开眼笑,对于他们来说,有送上门的金主,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而且姜辰要的还不是主角,于是一个晚上一顿饭,差不多就把这事敲定了。 吃过饭他们便在山庄里休息,韩韶军打算找个池子放松放松。 山庄隔有数个温泉池,庭院式的温泉池布置得幽静雅致,假山树木缭绕着氤氲的气雾,仿佛还能听到松涛阵阵,泉水叮咚。 韩韶军换上泳裤随便挑了一间,拉开门刚迈出一步,差点就想退回去。 “走什么?一起啊。”姜辰眼尖,先一步叫住他。 姜辰惬意地靠在池边,左手搂着身穿比基尼的林朱颜,右手端着一杯香槟,沾湿了的头发梳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清澈的池水毫无遮蔽地展现出完美的身材,他四肢修长有力,肌肉发达紧实,宽阔的胸膛被泉水烫出淡淡的红色,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这画面令人血脉偾张,韩韶军一动不敢动,生怕暴露了心底的秘密。 当然如果他身边没有林朱颜,就更好了。 “愣着干什么,过来坐啊。”姜辰绝了韩韶军想打退堂鼓的念头。 韩韶军只能走到池边,脱了浴袍,在离两人较远的一侧下了池子。 姜辰皱起眉头:“坐那么远,跟你说话都要用喊的。” 韩韶军无奈,只能向他走了几步。韩韶军虽然喜静,业余时间大多花在模型上,但也十分注重身体锻炼,宽肩窄臀,骨肉匀停。他四肢不及姜辰舒展,但有个极养眼的腰,从胸部开始向内削,恰到好处的腹肌均匀地码在腰上,两条马甲线一直延伸到泳裤中,后腰脊椎两侧微微朝里凹陷,引人无限遐想。 姜辰凝目片刻,低头喝了一大口酒,灌入腹中的酒液非但不能浇灭心中的火苗,反而愈烧愈旺。喉结滚了滚,姜辰急于想要抓点什么东西来缓解胸中灼热。 “哎呀,你抓得人家好痛!”林朱颜娇嗔。 姜辰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捏住了她的肩膀。林朱颜现在自然是对姜辰百依百顺,可姜辰虽然怀中软玉温香,只觉索然无味,眼神不住地朝韩韶军瞟。 韩韶军听到他们打情骂俏,恨不能立刻走人,但又不能做得太明显,只能别扭地看着别处。 “哎!”姜辰伸出长腿在水里踢了韩韶军一脚。 韩韶军一个哆嗦:“干什么?”半裸的姜辰让韩韶军处于全身戒备状态,又是这么一个湿热的,坦诚相对的环境,他不得不绷紧大腿臀部的肌肉,防止自己一不小心出丑reads();。姜辰这一脚差点让他破功。 姜辰虽然觉得他反应古怪,但也没有多想:“你那朋友人不错,以后多叫他出来玩儿。” 韩韶军刚想答应,林朱颜也靠了过来:“还有我一起啊。” 墨洗般的天空中悬挂着一轮明月,在这风轻云淡的月夜下,韩韶军把自己的身体浸没在水里。不得不说韩韶军是觉得很败兴的,如果没有林朱颜这将会是多么美妙的夜晚,他和姜辰,两个人,泡着温泉,喝着小酒,天南地北地闲聊,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充满了默契,哪怕只是朋友,哪怕这辈子仅止于此,韩韶军也心满意足。 只可惜理想就像天上的繁星,看似触手可得,实际上遥不可及。 湿漉漉的手撩了把额发,一滴水珠沿着他的面颊流淌。姜辰借着喝酒的动作窥视韩韶军,看见他额角有一道伤疤,那条伤疤又淡又细很难察觉,要不是灯光角度的关系,根本就发现不了,但在姜辰眼中这条半个指节长的伤疤尤为刺眼,因为这是十年前韩韶军为他受伤的证明。 明明是小时候的事情,连细节都快记不清了,可他清楚地记得在一片混乱中,韩韶军喊了他的名字,于是他回头,看见一滴鲜血从他额角流淌,那画面仿佛还是昨天。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姜辰的手已伸到了韩韶军脸上,指尖抹去的是温热的泉水,掌心中是韩韶军惊诧的表情。 姜辰缩回手用力地咳了一声:“水要滴到你眼睛里去了。” 如此拙劣的借口恐怕也只有姜辰这样自大的人才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 韩韶军抹了把脸,从水里站起来,水珠四散飞溅:“我有点累,先回房间了,你们慢慢玩。”他说着便上了岸,披上浴袍,匆匆离开。他不能再待在池子里了,温热的水流,滚烫的眼神,快要将他逼疯,再继续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回到房间,韩韶军把自己放倒在床上。身体不可抑制地有了反应,感觉下身有一根筋在跳动,脑子里都是姜辰赤.裸的身体。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身体的躁乱,呼吸渐渐平缓。 昏昏欲睡的时候,韩韶军听到了敲门声,打开房门,看见了姜辰。 姜辰穿着浴袍,一只手撑在门框上,身上还散发着热力和酒气,好像刚刚从温泉池里出来。 “你……”韩韶军还有点不太清醒,下意识地要关门。 姜辰抵住房门,肩膀一顶,不等韩韶军说什么,就挤进了屋:“还想把我关外面呢。” 韩韶军按着太阳穴:“睡糊涂了。” 姜辰大摇大摆地进屋,直接躺在了床上,伸了个懒腰。 韩韶军发着愣:“跑我这儿干什么,认错门了吧?” “我还会认错你的门?”姜辰从床头柜上的小果盘上挑出个头饱满的蓝莓,丢到嘴里,因为探出身的关系,浴袍的前襟敞开着,裸.露出大半个胸膛。 韩韶军避开视线,不明白姜辰来他房间是想干什么。 姜辰却拿古怪的眼神瞟韩韶军:“你不是要睡觉吗?继续睡啊。” 可能是真的有点困,也可能是带着点“我看你还能怎么作”的赌气情绪,韩韶军绕到另一边reads();。 后背刚刚碰到床,姜辰突然转身,捏着他的肩膀按到床上,下一秒,姜辰已钻进他被子。 床很大,但姜辰却紧紧挤在韩韶军身边,就像火炉一样熨烫着韩韶军的身体,昏暗的灯光下,姜辰的脸庞像雕刻家刀下的艺术品。 本就蠢蠢欲动的韩韶军哪能受得了,差一点从床上跳起来:“姜辰你干什么?” 姜辰伸出铁臂将他禁锢住,力气大得惊人,但语气却柔软得像棉花:“你真的要跟那个女人结婚?” 那日争执不休的问题,再次被提起,淡淡的酒气将韩韶军笼罩,他的心脏怦怦乱跳:“姜辰,你是不是喝醉了?” 姜辰又把韩韶军勒紧了一些:“你是不是觉得我碍着你结婚了?” 刹那间,韩韶军像被一拳击中心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姜辰见久久得不到韩韶军的回应,脑袋凑到韩韶军的脖子上,深深一嗅:“好香啊。” 不等韩韶军有所反应,姜辰一个翻转,半个身体压到了他身上。 晕眩感袭来,韩韶军慌道:“你干什么?下去!” 姜辰强势地锁住他的双手,鼻子顶着他的脖子,还一个劲地在他身上磨蹭。 长年禁欲的韩韶军哪能受得了这种挑逗,身体立刻做出本能的反应,某个地方开始发热发硬。 “姜辰!别闹!” 姜辰不理他,倔强地用胯部顶着,那炽热的东西就卡在腿间,他轻轻摆动腰腹,任由那器具不断膨胀,说话的声音沙哑低沉:“韶军,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那次吗?” 怎么可能忘记?偷食禁果的青涩少年,青春期的躁动,就像在茫茫白雪上抹出一片桃色,一点点旖旎,一点点勾魂,虽然在百年人生中不过瞬间,但足以回味一生。 韩韶军的脸涨得通红:“什么意思?” 姜辰把脸埋在他颈间,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香:“我也不知道,刚才在池子里我就突然想起了那天。其实记不太清了,就记得你身上很香,皮肤很滑,一开始你的身体很冷,后来……很热……” 韩韶军感觉到一只手摸到了他的胯.下,大腿的肌肉无法自控地颤抖。 “你又硬了,我记得那天你也是……”姜辰挑开被子朝里面望了一眼,光芒融入他漆黑的眼眸中,亮得就像黑丝绒上的钻石。 韩韶军喘着气,慌张看入姜辰眼底,要害在这人的掌握中,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们再来一次吧。”姜辰蛊惑道。 刹那间,韩韶军脑中闪过许多片段,性感的胸膛,碎裂的模型,愤怒的脸庞,还有漂亮的林朱颜,一拥而上,刺得他深深战栗。他绷紧身体,把姜辰推开。 姜辰猝不及防,差点摔下床,带着情.欲未散的恼怒,惊愕地瞪着韩韶军。 “小时候不懂事,我们现在都那么大了,不能再荒唐。”韩韶军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这句话的,明明他的肌肤有着强烈的渴望,恨不能立刻将眼前的人压倒,却硬着心肠说出违心的话。 姜辰变了脸,目光变得阴森,被人踢下床这么丢脸的事情还是第一次碰到。心高气傲的他,当然受不了这种气,愤然起身,临走时丢下一句话:“我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第23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从温泉山庄回来后姜辰没再理韩韶军,韩韶军知道他还在气头上,也不去主动招惹他。韩韶军恢复到了以前的作息,每天按部就班地早上去公司,晚上回家休息reads();。 这天他在公司秘书说有人找,人带进来一看是陈卫宁。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韩韶军意外。 韩韶军虽然不常去名楼,但也是那里的贵客,所以有韩韶军的资料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为什么陈卫宁会找上门。 站在面前的陈卫宁穿着普普通通的牛仔裤白衬衫,干净得就像一个学生,完全看不出是从纸醉金迷的名楼走出来的人。在韩韶军偌大的办公室里,陈卫宁显得有点拘谨,他极力表现出轻松的样子,但漂移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陈卫宁深吸一口气:“我手上有些东西,我想韩先生你可能会感兴趣。” 如果换一个世故老成的人说这句话,韩韶军恐怕会严阵以待,但这么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人,说出这种戏剧化的台词,韩韶军只想笑,但是他忍住了。他觉得很有意思,并且想给他上一课。 “哦。”韩韶军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直视陈卫宁,“你想要什么?” 他的目光坚定有力,刻意隐藏了攻击性,但仍然给了陈卫宁极大的压力。他没有表现出急于想知道陈卫宁有什么,而是问他想要什么,无形中掌握了主动。表面看上去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但在不同的人听来会有不同的感受。如果来者故弄玄虚,那他会从韩韶军的语气中听出挑衅:你小小一个名楼的侍应生能拿出什么我韩韶军感兴趣的东西?如果来者确实握有秘辛,那他会从这句话中听出不妨谈谈的信号。 但陈卫宁还是太稚嫩了,在一位身居高位富有魅力的成年男子面前,他就像遇到一个遇到成年兽的幼崽,本能地想把自己蜷缩起来,所以他紧张地握着拳头,发不出声音。 韩韶军对这位少年的印象还不错,少年虽然青涩但眼神透着倔强,他喜欢这种倔强。于是韩韶军笑了笑,办公桌后走出来,坐在会客沙发上,并让秘书倒了杯茶。 “坐下来,既然你认为你有我需要的东西,那也一定有所求吧?随便说说,没关系的。” 不知道为什么韩韶军真的相信少年,他有的或许不一定有价值,但一定很有趣。少年的眼中有强烈的*,但那*并不肮脏,反而很清透很纯粹,会让人产生去呵护满足的念头。 在韩韶军温和的语气下,陈卫宁慢慢放松,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见过点世面的名楼侍应生,论见过的达官显贵远比普通人多。 “我要钱。”陈卫宁用力吞咽,说出这个字。 并不意外,也并不低俗,钱是好东西,能理直气壮心口如一说自己不要钱的人,屈指可数。 “你很需要钱吗?”韩韶军忍不住探寻,回想起与他有过的两次接触,他每次收到钱后都会小心地把钱收进口袋。 陈卫宁抿了下唇,没有吭声。 “对不起,我没有打探你秘密的意思。”韩韶军道,“既然你那么有信心,那就给我看看。” 陈卫宁把一直揣在兜里的手拿出来,打开捏在掌心里的手机,举到韩韶军面前。屏幕上是一张模糊的照片,韩韶军看不清楚,想要拿手机,陈卫宁向后缩了缩,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韩韶军仔细一看,尽管照片的光线非常昏暗,可还是能从轮廓上看出是姜辰,而亲昵地靠在他身上的,正是林朱颜,看姿势两个人正在喝酒。 陈卫宁见韩韶军没有什么反应,有一点慌张:“后面还有几张!” 韩韶军朝后滑了几下,基本都是一个角度拍出去的照片,看背景是名楼包厢的装潢reads();。韩韶军完全不意外,这些天都没见姜辰人影,林朱颜又刚拿到角色正要千方百计地哄他开心,两人腻在一块儿喝酒并不奇怪。 但知道管知道,当他看到照片的瞬间,还是胸闷到无法喘息,且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焦虑。 “恐怕你想错了,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韩韶军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冷了。 陈卫宁急道:“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你……” “看到我什么?”韩韶军寒着脸。 “看到你……很紧张他……”陈卫宁越说越轻,最后没了声音。 韩韶军忽然觉得很可笑,难道自己的痴态已明显到连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都能看出来的地步吗?他韩韶军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可怜的境地? “你看错了!我对他跟谁在一起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以后别让我看到些东西!现在名楼混乱到随随便便就能把客人*拿出来卖吗!” 名楼之所以出名,除了里面人漂亮,环境舒适,服务个性化,当然也包括注重客人的*。韩韶军这句话把陈卫宁吓得面色青白,要是偷拍的事捅出去,陈卫宁可是要丢饭碗的。 陈卫宁急忙辩解:“我……我……” 韩韶军把手机往桌上一丢,手指无意中又在屏幕上碰了一下,照片翻到下一张。照片上也是两个人,身影有些熟悉,但不是姜辰和林朱颜。 “韩先生,对不起!我马上把照片删掉!请你不要说出去!”陈卫宁手忙脚乱地要删照片。 “等等!”韩韶军一把夺过手机。 照片里其中一个是中年人,尽管见过的次数不多,但韩韶军认出照片中的中年人是郑瑶瑶的二堂叔郑铭。 “你拍他干什么?”韩韶军从照片中嗅到了异常。 陈卫宁瞄了眼照片,咬着牙道:“他是我仇人!” “仇人?”陈卫宁眼中流露出滔天恨意,这让韩韶军十分惊讶,“他做了什么?” 陈卫宁的眼睛刹那间红了:“他逼死了我爸爸!” “逼死了你爸爸?”韩韶军更加困惑。 “我妈妈生重病,花光了家里的钱,我爸爸就跟他借了钱!后来妈妈还是没了,借的钱利滚利根本还不起,他就天天叫人来我家闹,在我家门口涂红漆泼大粪!我爸爸扛不住跳楼自杀,他们就抢走了我家房子,把我赶了出去!” “所以你现在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没有其他亲人了?” “亲戚早就不认我了!我当然要赚钱!我还要攒学费!”陈卫宁是恨极了,刚才还守口如瓶,这会儿一股脑儿地都说出来了。 原来是个借高利贷家破人亡的故事,韩韶军算是听明白了。 但是,郑铭放高利贷还把人逼死了?他郑家的子孙再无能怎么会去赚这种不体面的钱?韩韶军又疑惑了,视线从郑铭身上移到另外一个身上。 坐在郑铭身边的人约三十多岁,身材健硕,其貌不扬,韩韶军并不认识,莫非陈卫宁口中的仇人其实是他? 韩韶军计上心头,把手机放回到陈卫宁面前:“你想赚钱是吗?” 陈卫宁很聪明,立刻明白韩韶军对这两个人的会面感兴趣,他抹了一把眼角,挺起胸膛:“是的reads();!” 眼前的少年装得再老成还是在不经意间露出稚气,韩韶军忍俊不禁:“那你知道该做什么了吗?” “知道!如果他们两个再见面,我马上通知你!” “很好。”韩韶军点头。 ――――*――――*――――*――――*――――*――――*―――― 韩韶军对于烹饪属于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但这并不妨碍他去学习。 他特意挑了个周末,去大卖场逛了一圈买了一堆菜回来,然后郑重其事地把郑瑶瑶接到了家里。 “今天要麻烦你了。”韩韶军把人领进厨房。 郑瑶瑶哭笑不得地望着从来没用过的厨房和堆满食材的料理台:“你真的要学烹饪?” “当然了,我是很认真的!”韩韶军将衣袖卷到手肘,露出漂亮的手臂肌肉,以表自己的诚意,“你看这些菜都是按照你给我的清单买的!” 巧的是郑瑶瑶的烹饪水平很高,中餐西餐融会贯通,国外读书时经常会做一桌菜招待朋友,完全不亚于一般大厨,所以韩韶军就把她请到了家里教学。 韩韶军选了几个容易上手的菜式,在郑瑶瑶的指导下,手忙脚乱地鼓捣了一下午,还真烧出了几个像模像样的菜。 厨房的热气将韩韶军蒸出一脸薄汗,郑瑶瑶靠在料理台上,望着韩韶军专注翻炒的模样,心生感慨:“韶军,你不是最讨厌闻油烟味的吗,为什么突然想学烧菜了?” “随便学学,这里附近的餐厅我都吃遍了,有点腻味,还不如自给自足。” “撒谎,你雇个厨子来烧给你吃不就好了。”郑瑶瑶揭穿他。 “就是想学而已。”韩韶军掩饰性地冲她一笑。 在淡青色的烟中,韩韶军的笑容宁静平和,好像游历人间的谪仙,沾了世间的人气,用木瓢舀起清澈的泉水,泼出岁月静好。 那一刻郑瑶瑶动容:“韶军,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也幸亏是知情的郑瑶瑶,韩韶军无需过多隐瞒:“一直有。” “怪不得!好羡慕那个人,能劳动你大驾进厨房的,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真没什么好羡慕的。”韩韶军苦笑:“等你家里的麻烦解决了,再好好跟你爸妈说你男朋友的事,到时候让人羡慕的就是你了。” “我也希望能快些解决。”郑瑶瑶叹道。 韩韶军正色:“我有办法,就看你能不能狠下心。” 郑瑶瑶有点被他严肃的表情吓到,垂着头眉头微蹙:“我帮你把菜端出去。” 网已经撒下,韩韶军不着急,专心对付锅里的菜。 郑瑶瑶走出厨房,听到了门铃声。 大门打开,姜辰看到了郑瑶瑶,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菜,嘴里美滋滋地嚼着,身上挂着围裙,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谁啊?”韩韶军问。 于是姜辰又看见韩韶军一边擦手,一边走出厨房,一副居家男人的模样。 第24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你怎么来了?”韩韶军傻眼,完全没料到多日不见的姜辰会突然回来。 姜辰面色铁青,在听到韩韶军这句话后更加怒火中烧:“我不能来吗?” 恶狠狠的语气吓得郑瑶瑶差点把盘子扔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姜辰会发那么大火:“姜、姜辰,好啊。” 但是姜辰一点儿都不好,他几次想转身就走,可又不甘心,凭什么留他们两个亲亲热热过着居家生活?凭什么! 他用力把门一推,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如同一把削铁如泥的刀,蛮横地把僵硬的气氛劈开。餐桌上摆着热菜碗筷,好像快要开饭的样子,姜辰强忍住把桌子掀翻的冲动,熟门熟路地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倒了一杯先喝了一大半,然后再把酒杯倒满。 郑瑶瑶还一头雾水,压低了声音:“谁惹他生气了?” 韩韶军摇了摇头,忧心忡忡地望着把酒当水灌的姜辰。 郑瑶瑶只觉在这诡异的气氛里格格不入,脱下围裙塞到韩韶军手里:“我先走了。” “实在是抱歉。”韩韶军愧疚道,“特意把你叫来,结果闹成这样,我应该送你回去的,太过意不去了。” “说什么呢,这点小事,你去招待他吧,别管我了。我回去再发几个菜谱给你,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来问我。” “太谢谢你了。” “瞎客气什么!” “你等一下,我帮你拿外套。” 姜辰就看见两人在边上嘀嘀咕咕拉拉扯扯,又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气得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 郑瑶瑶被他吼得心惊肉跳,把外套紧紧抱在怀里:“我还有事,你们慢慢吃。” 一场风暴正在酝酿,姜辰就是那个风暴眼。“别走啊,我刚来你就走,不给我面子?” 郑瑶瑶进退两难,最后还是惴惴不安地放下外套。 韩韶军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把事情蛮大,坐在姜辰对面试图安抚:“姜辰,别闹。” 哄小孩般的口吻,愈发激怒姜辰:“我闹什么了!我不就是请她吃饭吗!” 郑瑶瑶磨磨蹭蹭地挪到餐桌,她不敢坐在姜辰一侧,不假思索地坐到了韩韶军的身边。 这回餐桌两边形成了古怪的局面,姜辰瞪着对面好像主人招待客人般的两个人,气得眉毛直抽reads();。 三人开动,气氛沉默而诡异。 姜辰就像一个已点燃引线的炸弹,即使什么都还没有做就足以让人胆寒。 如果可以,韩韶军真想冲回卧室闷头大睡,一边是不知所措的郑瑶瑶,一边是视郑瑶瑶为眼中钉的姜辰,韩韶军第一次意识到还有自己无法应对的局面。 姜辰用筷子拨了一下菜,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最后什么都没有吃,端起酒又喝了几口。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姜辰拉长了音调,刀片似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郑瑶瑶差点被菜叶噎死,呛得直咳嗽。 韩韶军叹气:“姜辰,别乱说。” 姜辰竖起眉毛:“我乱说什么了!都进家门连饭都煮上了,还不结婚?让我猜猜下回来你家会看见什么?你抱着儿子喂奶?” 话越说越混,韩韶军听不下去了:“够了,姜辰!” “我还是先走了!”郑瑶瑶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外套就走。 大门打开又合拢,屋里只剩下韩韶军和姜辰两个人。又是一段令人心悸的沉默,他们就像两个偶然相遇的陌生人,无意中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点了同一份饭,各自无言地吞咽。 韩韶军很生气,但面对姜辰又发不出火。他意识到他们之间有很严重的问题,明明几次闹到好像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又偏偏执着地纠缠不休,互相折磨。但郑瑶瑶是无辜的,她不应该被牵扯进他们荒谬的争执。 “吃点菜。”韩韶军把筷子放在姜辰面前。 “不吃!”姜辰把筷子一摔,“看着就恶心!” 这桌菜虽然色香味普通了点,但是韩韶军忙活了一下午鼓捣出来的,姜辰的回应只有一句“看着就恶心”。韩韶军难受极了,他觉得自己被卷入了一个粘稠的漩涡中,他越是挣扎,四肢就越是被困住,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浮出水面,只能不断下沉下沉,最终窒息。 “姜辰,你到底想怎样?”韩韶军被逼到了绝境,四面八方都是万丈深渊。 “我想怎样?你怎么问得出口!”引信烧光,火药点燃,姜辰彻底炸了。他从进门起就憋到现在,胸中像煮了一锅开水,沸腾着,咆哮着,此刻终于炸裂喷发。 “好你个韩韶军!耍我耍得很开心是吧!”姜辰一拳头砸在桌上,盘子哐当弹了起来,“你自己算算从小到大你耍了我几次?!说好要一起读书的,结果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得影都没了!你他妈是自由自在了!你有没有想过我这十年是什么感受!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普通朋友也没这么绝情吧!” “当初明明是你……” “还有这个女人!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吗?看不出她在利用你?你还想跟她结婚?我为你着急你还嫌我!看到我跟林朱颜在一起你那么开心!是怕我闲着来打扰你们亲热吗?!” 有那么一刹那,韩韶军以为自己要疯了:“我什么时候看你跟林朱颜在一起很开心了?” “每次看到她你就心急火燎得走!怕我缠上你是吧?巴不得我走远一点是吧?我今天回来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是吧?” 韩韶军觉得整个世界都颠倒了,每次姜辰和林朱颜成双出入,他多看一眼都觉伤心,为什么到了他嘴里变成开心?十年来他每次想起姜辰的失约,都会黯然一番,哪怕从别人口中听到他些许消息都是开心的,为什么在他口中无情无义的成了自己? “你在说什么?reads();!” “你他妈还要耍我到什么时候?!” 话说到这份上,姜辰觉得脸都丢光了。他一刻也坐不下去,愤然起身。 椅子在地面拖动,发出刺耳的噪音,姜辰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去哪里?”韩韶军追了上去。 “关你屁事!”姜辰狠狠道。 韩韶军停住,脚上像有千斤重。 姜辰走到门口,见韩韶军没有跟来,一张脸愤怒地扭曲了一下。“我以为你喜欢我!”他大吼一声,冲了出去。 韩韶军窒息了,他没有想到一句话能有这么大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掌控一个人的情绪。四肢麻痹到指尖,然后软得几乎要瘫倒,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韩韶军扶着沙发直喘气。 我以为你喜欢我!他说。 被他看出来了。原来自己的演技是如此拙劣,还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早就被人揭穿。没错,表现得那么明显,连路人都能看到他眼中的爱恋,他姜辰又不是傻子,会察觉不到?也许小时候还懵懵懂懂,现在长大了,学了人情世故,暧昧明显得像积雪上的脚印。 我以为你喜欢我!他埋怨,我以为你喜欢我!我以为我是你世界的中心!我以为你会永远顺着我,以我的喜怒哀乐为行事的标准!但是你为什么还跟别人在一起? 韩韶军乱了,他高估了自己,他以为他能把这秘密藏一辈子,当面具撕碎,露出真实的内心,他害怕得无法去面对。 他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既然伪装已被揭开,那就无法再以兄弟之名行事了,他需要跟姜辰好好谈谈,是好是坏,听天由命。 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瑶瑶。” “韶军?怎么了?”郑瑶瑶好像已经上了车,声音还有点慌乱,可能还没从先前的混乱中恢复过来。 “今天真的很抱歉,弄成这样的局面,我向你道歉。” “不不,这没什么的,一点小事,你不用那么严肃。” “要的,我必须向你道歉。”韩韶军已恢复了从容平静,“对不起,我答应你的事,我做不到了。我想我没有办法再假装你男朋友了。” 许久的沉默后,郑瑶瑶怯生生地问:“韶军,你喜欢的人是姜辰吗?” 韩韶军闭上眼睛苦笑,还真是路人皆知了:“是的。” “我就说呢,怪不得。”郑瑶瑶嘟囔着,“你不用道歉,一开始就是我强人所难了,而且这段时间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 “你家里的事我会继续帮忙,希望能为你减轻一点负担。” “谢谢!”郑瑶瑶衷心感谢,忍不住又感叹道,“好羡慕姜辰,被你爱上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快别这么说。” “真的!真的真的!”郑瑶瑶信誓旦旦,“就是我总觉得姜辰他……” “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我现在得找他去了。” 第25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韩韶军发现自己总是在追寻,跟在姜辰身后,追逐着他的痕迹,一不留神他就跑得没影了,然后再拼命的寻找,周而复始。 站在寒风里拨了个电话,没有人接,韩韶军环顾四周发现姜辰的车还停在门口。 他没有走!韩韶军暗自庆幸。 花园里夜风吹动树叶,复古的路灯沿着道路延伸向远方,如同串起的珍珠悬挂在半空,一抹光照亮白色的长椅,姜辰弓着背坐在长椅上,就像一尊静止的雕像。 柔和的光打在他脸上,勾勒出俊挺的鼻梁,他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半握着,修长的手指上骨节微微凸起,碎发垂在额前,闷闷不乐地低着头。韩韶军在姜辰面前太容易心软了,看到他流露出一点点忧伤,就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 韩韶军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蹲下,很想握住他的双手,但还是忍住了。 “回去吧,外面怪冷的。” 姜辰哼了一声:“不怕我搅了你们的二人世界?” 韩韶军苦笑:“我跟郑瑶瑶是假的。” “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郑家近况的,郑瑶瑶她一个人扛不住,所以就找我帮忙,假装男女朋友。郑瑶瑶她有男朋友,我跟她就是普通朋友。” “真的?”姜辰的眼中有了亮光。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有什么好骗人的?” “你傻不傻呀,去搅合在里面?就你是烂好人!”姜辰的语气还是恶狠狠的,但僵硬的表情已松动。 “不要告诉别人好吗,郑家到了关键时刻。” 听他替郑瑶瑶着想,姜辰又有点不爽:“我像长舌头的人吗?” 韩韶军低头一笑,他蹲得脚有点酸,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前面你说的一句话,我还没有回答你,你再说一遍。” 听到姜辰轻微的抽气声,刚刚缓和下来的表情再度僵硬,虽然韩韶军说得很含糊,但两人都很清楚指的是什么。 姜辰骄傲地挑着下巴嘴硬道:“哪句话?我刚才说了那么多话!” 韩韶军看似温和实则强硬地逼了一步:“就是你出门时说得最后一句话。” 先前是一时冲动,扔出了压在心底已久的话,如今再要在这祥和的气氛下说出来,实在是又为难又尴尬。但要姜辰找借口说不记得了,也是千难万难。 谁也不知道,在韩韶军平静的外表下,一颗心已跳得失速。当秘密已摆在台面上,韩韶军不想再逃避,掩耳盗铃终究不是正途。 今夜,他有话说,且必须要说。 姜辰也是心乱如麻,他甚至不知道当时是以怎样一种心情吼出这句话的,吼出来后又期望得到怎样的回复? “姜辰reads();。”韩韶军鼓起勇气,手掌轻轻盖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是恰到好处的干燥温暖。一开始是虚握着,就像一只小兽小心翼翼地接近一个陌生但极具诱惑力的事物,如果有一点点反抗,就会立刻缩回洞穴。姜辰的手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抽回去,韩韶军心底涌起强烈的渴望,慢慢地加大力量,牢牢地握住他的手:“姜辰,再说一遍,好吗?” 如同受到蛊惑,姜辰无法自控般开口:“我以为……你喜欢我……” “没错。”韩韶军用近乎虔诚的语气道,“我喜欢你。” 姜辰像被烫到了似的颤抖着,他想要收回手但被韩韶军按住。 一层纸捅破,把最隐秘的心事挖出来放在面前,这是必然的抗拒,韩韶军发誓,如果姜辰再强硬一点点,他就立刻放手,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再也不奢求什么。 姜辰经过最初的抗拒后,很快平静下来,或者说因为他早就心知肚明所以并不意外,既没有答应什么,也没有否定什么。但是,然后呢? 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颗石子坠入湖中,经过最初的涟漪,沉入了湖底。 韩韶军期待,哪怕能从姜辰身上捕捉到一丁点儿信息也是好的,只要姜辰伸出一根枝条,他愿意奋不顾身地爬到树梢。 云散开,月亮静卧在云端,在银色的月光下,夜晚的花园格外静好,偶尔有一两只飞虫,奋不顾身地扑向路灯的莹莹亮光。 韩韶军等了很久,什么都没有等到。他以为自己会失望,但是并没有,也许今夜他只是想勇敢一回,把多年的心思说出来,至于回应他没有奢望,他不想勉强姜辰做任何事,也许没有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回去吧。” 韩韶军握住姜辰的手,姜辰被他轻轻一拉站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份沉静,姜辰就这么被他牵回了家,以前所未有顺从的姿态。 深夜,韩韶军躺在床上,空洞的双目直勾勾地对着窗外的月亮,脑海里全都是与姜辰争论的画面。他有些疲惫,也有些释然,他已经把所有的底牌都掀开了,却对姜辰手中的牌一无所知。他就像一个放下武器浑身□□的人,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保护自己,对于将会面临的局面他全无把握。 房门被拧开,韩韶军背对着门口,听到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靠近,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 床的另一半倾斜了一下,姜辰躺在了他身边,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 “你睡了吗?”姜辰的声音清醒得好像根本就没有睡过。 “没有。”韩韶军道。 “我就知道。”姜辰顿了顿道,“你转过来。” 韩韶军没有动,还是维持背对他的姿势,视线依旧停留在窗外的半个月亮上。 姜辰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把他扳过来,但手停在半空中,最终还是缩了回去,然后整个人往韩韶军身上靠了靠。 “你有没有跟她做过?”姜辰突兀地问道。 韩韶军气血上涌,愤怒地扭过头来:“都跟你说是假的了!” 回过头,看见姜辰在得意地笑,韩韶军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又愤怒地转回去。 “真的没有啊?你都把她带回家了reads();。” 韩韶军都快搞不懂姜辰是真的在纠结,还是故意戏弄自己,只能耐着性子回答:“真的没有。” 姜辰又靠近了一些,用额头磨蹭着他的后颈,含含糊糊地说:“你对她太好了,你总是这样,对每个人都那么好。不能这样,你说你喜欢我的,所以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韩韶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姜辰对他的依赖,让他生出一股雄性的自豪感,可姜辰对他的告白非但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反而变本加厉地索取占有,又让他生出窒息的恐慌。“你说你喜欢我的”已成为了姜辰手中的刀,而韩韶军已手无寸铁。 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韩韶军对自己说。 “什么时候回学校?”韩韶军问。 姜辰不乐意了:“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你好像已经回来很久了。” “我爸妈催我,你也催我,烦死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管头管脚?” 听他确实动了气,韩韶军没有再逼问。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问这个问题,只是他必须说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滚烫的身体就在背后,他几乎能感觉到姜辰呼在脖子上的热气,哪怕没有贴在一起,也能感受到边上传来的热意。 “我有点饿了。”姜辰又使出他惯用的招数。 韩韶军硬起心肠:“我叫你吃饭的,是你自己不吃,能怪谁?” 姜辰比他还气:“那个女人烧的菜你还想叫我吃?你也不怕毒死我?” “那几个菜是我烧的!” 姜辰明显一怔:“你烧的?” “嗯,烧了一下午,我今天叫郑瑶瑶来就是为了跟她学烹饪的。”韩韶军故意强调“烧了一下午”。 姜辰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你怎么不早说?” “说什么?谁一进门就开始发飙?” “好了好了好了,你没完了是吧?”姜辰被他逮着说了几句,丢脸了。 韩韶军见好就收:“餐厅的橱柜里有零食饼干,你自己去拿。” “你就给我吃饼干?你怎么好意思?菜呢?你收冰箱里了?” “我倒了。” “倒了?” “你不是说看着就恶心吗?我就倒了。” 姜辰心头闷了一下,又好半天说不出话。 好不容易扳回一城,韩韶军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很容易心软是没错啦,但这么大个人总不会把自己饿死。 许久,姜辰又窸窸窣窣地靠过来,嘴唇贴在他的耳边:“韶军,你下次再做给我吃好吗?” 软绵绵的话语像一根羽毛钻进了韩韶军的心里,只一秒钟,便丢盔卸甲。姜辰能轻而易举地找到韩韶军致命的弱点,只需一击,便赢得胜利。 “好不好?回答我,韶军。”姜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说话的时候嘴巴每动一下,就顶一下他的颈窝。 “好。”韩韶军彻底投降。 第26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虽然韩韶军让陈卫宁盯梢郑铭,但并没有指望他能查出点什么,而是另外找人暗自调查郑铭。没想到陈卫宁很机灵,不但拍到了两人再次会面的照片,连他们各自去名楼时也拍了照片,有一次还打探出郑铭次日的行程。对于一个刚刚成年的人来说,能做到这个份上着实不易,甚至能说是可造之材。 但是单单一些照片对韩韶军来说没有任何用处,他还需要更多更多的信息。 “这……这是什么……”陈卫宁惊诧得瞪大眼睛。 韩韶军展开手提箱,拈起一枚指甲片大小又轻又薄的东西:“这是一套监听设备,等下次他们见面时,你利用进包厢服务的机会,粘在隐蔽的地方。这是录音器,你可以藏在你们的更衣室里,到时候只要打开就行。” “好先进啊!真的能偷听到他们在讲什么?” 陈卫宁经历了不少事,又在名楼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打工,所以总是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这会儿看到新奇玩意儿,两只眼睛直冒光,才有了点儿少年人应有的模样。 “还能有假?这可是军工级别的东西。” 陈卫宁爱不释手地翻看,兴奋地咧开嘴:“真的给我用啊?” 韩韶军觉得这孩子好玩儿极了,这套设备虽然稀罕,但正常情况下根本就用不到,又不是什么能拿出去炫耀的名包名表,值得他高兴成这样吗?但在他发自肺腑的笑容下,韩韶军也不禁笑了起来。 陈卫宁见韩韶军笑他,耳根微微发红,不好意思地放下监听器,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在膝盖上:“我会尽力做好的,请韩先生放心。” 韩韶军详细解释了一遍使用方法,反复叮嘱他注意安全。 陈卫宁走后,韩韶军把杯中的酒喝完正要离开,姜辰的电话来了。 “哪儿呢?”姜辰给韩韶军打电话总是这样,不叫名字不打招呼,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好像韩韶军随时随地在等候他似的。 “名楼。” 姜辰一愣,不乐意了:“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你以前从来不去的!” 嘴里把“名楼”称为那种地方,一听韩韶军在那里就不高兴,其实自己三天两头跑,姜辰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韩韶军心情好,不跟他争辩:“公事,现在办完了。” “你等着,我来找你。”不等韩韶军回答,姜辰已挂掉了电话。 韩韶军又点了一瓶姜辰喜欢喝的酒,慢悠悠地喝着。 姜辰很快就到了,旋风似的刮进包厢,重重地坐在沙发上。 韩韶军一看就知道他在发脾气,给他倒了杯酒:“跟谁生气呢?” “我爸妈reads();。”姜辰灌了一大口,“我刚从家里出来,他们又催我回学校!奇了怪了,他们这是嫌我碍眼还是怎么的?我多待几天怎么了,就急着赶我走!” “你离校时间是长了点。” “我去年在夏威夷玩儿了一个多月他们也没说我什么,不知道这会儿在闹什么。” “那你就听他们的话回去吧。” 姜辰冲韩韶军瞪眼:“你也不想看到我是吧!” 韩韶军没有搭话,翻着包厢里的菜单:“饿吗,想吃点什么?” “再说了。”姜辰望着韩韶军,盯着他每一个细小的表情,“我还打算把上次那个导演再约出来吃顿饭,看看能不能给林朱颜那个角色加点戏什么的。” 韩韶军似乎在很认真地看菜单,一个页面看了好几分钟,最后合上菜单什么都没有点:“还是让他们拿点水果来吧。” 姜辰拧了下眉头,黑着脸埋头喝酒。 “少喝点,别一会儿……” “你什么时候做饭给我吃?”姜辰话题转得极快,“你都拖了好几天了,就明天吧!” 韩韶军哭笑不得,这几天姜辰天天缠着他做饭,说那天没吃上亏大发了要补偿怎么怎么的,但韩韶军是个新手,弄一桌菜得准备大半天,他不是闲人凑个整天的休息日不容易,又不想随随便便应付,于是就耽搁下来了。 “明天我得回我爸妈那儿吃饭。” 姜辰蔫儿了,闷闷不乐地抱怨:“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我快要走了!” 虽然韩韶军会帮腔说是该回学校了,但实际上他希望姜辰能多留一天是一天,他们的关系仍然处于奇怪的状态,既恢复不了好兄弟的状态,也远远不是情侣,一旦姜辰离开,联系难免减少,他们之间又会变得扑朔迷离。韩韶军已经等了二十年,他不怕继续等下去,只是有点儿害怕,就好像握住了一把雪,看上去是捏住了,也许下一秒就会化得无影无踪。 “我保证会赶在你回校前,好吗?”韩韶军郑重其事。 姜辰的脸色这才稍有缓和。 侍应生送来一盘切好的水果,在包厢门要合拢的刹那,韩韶军听到叫声。 只是非常短促的一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韩韶军听出是陈卫宁的声音。 韩韶军放下水果,走出包厢。 “你干吗去?”姜辰跟了上来。 出了门,韩韶军果然看见陈卫宁被人揪着头发按在墙壁上,那人手很黑,把陈卫宁扯得头皮凸起一块,陈卫宁疼得五官扭曲,反手去打那人,脚胡乱踢踹,蹬到了那人裤子上。 “妈的,给脸不要脸!” 那人一脚踩向陈卫宁腘窝,陈卫宁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但是头又被他拽住,艰难地向后仰起。 “住手!”韩韶军喝道。 陈卫宁也看到了韩韶军,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 那人转过头来,瞪着一双阴鸷的三角眼,冤家路窄是孙翰。 “哟,韩少爷也来玩儿呢。”孙翰阴阳怪气地说reads();。 韩韶军不想和他多说:“把人放开。” 孙翰明显喝多了酒,见是韩韶军,愈发来劲,挑衅地抬起下巴,抓着陈卫宁的脑袋往墙上撞了一下,陈卫宁疼得眼睛都红了,但是没吭声强忍着。 “干吗呢?”姜辰走了过来,一见这架势就明白了,虽然觉得孙翰神经病,但也觉韩韶军多管闲事,他拉了韩韶军一把:“干吗呢,理他做什么?” 韩韶军直面孙翰的挑衅:“欺负一个小孩儿,可真有本事。” 孙翰阴恻恻地笑:“我叫他陪我喝杯酒,你管得着吗?” 名楼陪客的男女都有,孙翰玩儿的是荤素不忌。陈卫宁是名楼的侍应生不是陪客人的,更何况这事讲究你情我愿的,霸王硬上弓就没意思了,而陈卫宁显然是不愿意的。 “他不想喝,你看不出来吗?” 酒意上头,孙翰的眼珠子瞪得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你他妈再说一遍!” 孙翰的注意力一转移,陈卫宁就机灵地从他手里逃了出来,韩韶军一招手,陈卫宁就钻到了他身后。“我那包厢需要人,你有意见吗?”韩韶军语气强硬。 孙翰的反应有点迟钝,等意识到看上的人被抢走了后,撸起袖子就要打人。 姜辰看陈卫宁眉清目秀的,韩韶军护他护得紧明显是认识的,正不爽着,孙翰冲了过来,姜辰挡在韩韶军身前,指着孙翰的鼻子:“怎么着,还想动手啊!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试试!”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领班带着人到了。名楼能在这块地界立足,自然有其深厚的背景,不是随便什么人轻易能在这里闹事的。 但醉酒的孙翰还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在推搡中,一个阴沉的男人拉住了孙翰。在孙翰殴打陈卫宁时,这个男人就站在孙翰身边,在他们起争执时,男人也是在一旁冷眼旁观,韩韶军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 在孙翰的骂骂咧咧声中,韩韶军把陈卫宁带回了包厢。 “谢谢你,韩先生。”陈卫宁轻声道。 韩韶军用手背碰了碰他被打肿的脸:“经常遇到这种事?” 陈卫宁比韩韶军矮一些,他微微抬起头,有种仰慕的姿态:“还好。” 韩韶军还想说什么,那边姜辰恶声恶气道:“过来啊,你跟这小子叽叽咕咕什么呢!” “去吧。”韩韶军拍了拍陈卫宁的肩膀。 陈卫宁再次向他道谢后离开,只觉得被他碰过的触感久久不散。 姜辰冷眼瞅着韩韶军:“你厉害啊,什么时候搭上的?” “别胡说。” 韩韶军淡然的态度让姜辰想发火又发不出,憋得心口火烧似的。生了一会儿闷气,又想到了孙翰,姜辰忍不住骂道:“真他妈晦气!” 韩韶军看他一脸烦躁的样子,突然之间非常想摸摸他的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已经触碰到他的头发。 姜辰僵住,但随即双眸泛光,就像两把开了刃的刀,撕开防御,直达内心。“喜欢吗?”姜辰骄傲得扬头。 “喜欢。”韩韶军笑了,“明天跟我一起回家吃饭。” 第27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到彼此家蹭饭是姜萧韩三人从小到大最常干的事,所以当韩韶军说姜辰跟他一起回来后,韩父韩母很高兴地添了一副碗筷。姜辰能说会道,把韩父韩母哄得很开心,餐桌上四人倒还有些其乐融融的意思。 不知怎的,又聊到了两人国外求学的事。 韩母问:“韶军,上次跟你说的再去你舅舅那里学一两年,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姜辰一听,眼睛一亮,抢着说:“原来你还要过去啊?早说呢!那好啊!我尽快把学业结束掉,我们一起做点事玩玩!” 对于姜辰来说,吃喝玩乐是玩,做买卖是玩,投资是玩,什么都是玩,那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既然是玩那就随时随地能放弃,无非就是扔掉一件不怎么在意的玩具,可一旦他说出“我要”,那便是截然不同的态度reads();。 韩父与韩母交换了一下眼神:“嗯,这是一件好事,我一直说的,兄弟之间要互相扶持,才能走得更远。” 姜辰冲韩韶军挤了挤眼:“听到没,互相扶持。” 韩韶军迟疑了。他是不想再去舅舅那边的,一方面自己的事业刚刚起步,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另一方面他不愿意再依赖长辈,隐隐又觉父母的态度十分奇怪,甚至有种赶他走的感觉。但姜辰这么一说,他又犹豫了。和姜辰一起做事,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这是多么具有诱惑力的事,与姜辰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或许也能在相处中理清。 “好,那让我安排一下,一个月左右吧,我先跟舅舅和博雅说一声。”韩韶军妥协。 “哎呀,你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现在就买机票明天就跟我走!”姜辰迫不及待了。 “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不差这一两个月。” 姜辰虽然不乐意,但也没有办法,一想到可以把韩韶军栓在身边,远离什么郑瑶瑶负瑶瑶就觉得一个月还是能忍的。 韩母吞吞吐吐地问:“韶军,你要处理的事,该不是和瑶瑶有关吧?” 韩韶军与郑瑶瑶“分手”,韩家人当然是知道的。 “对不起啊,妈妈,我跟瑶瑶不太合适。” 想当初韩韶军与郑瑶瑶“交往”时,韩母特别高兴,连他们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所以韩韶军很是愧疚了一番。 “跟我道歉干什么。”韩母叹息一声,“太可惜了。” 韩父有点看不下去:“你唉声叹气的干什么?韶军还年轻,不着急,找对象是要慎重一点的。” “我就是喜欢郑家这闺女,怎么了?”韩母不服气道,“我儿子什么脾性我不知道?韶军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好,瑶瑶这孩子性格软,配我们家韶军正好!要是看上一个蛮不讲理,性格强势的人,韶军退让再退让,不就吃亏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他也不说,自己闷在心里,这日子过得多憋屈啊!” 韩父争辩:“这都哪跟哪儿啊,你也扯太远了!你要相信你儿子的眼光,不会喜欢上这种人的。” “我这不是心疼吗!” 韩韶军什么都还没说,老夫妻俩已争得热火朝天,好像韩韶军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辰觉得心里怪怪的,低头扒饭一句话都不说。 韩韶军受不了他们两个:“爸妈,你们吵什么呢,没影的事都能吵得这么认真。” “还不是为了你?”夫妻俩异口同声。 韩韶军叹了口气,瞄了一眼快把头埋在饭里的姜辰,郑重地对韩父韩母说:“爸妈,对于找女朋友,甚至是以后结婚,我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当韩韶军说出这句话时,姜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差点忘记了掩饰。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想出柜吗?这未免也太过突然! 韩母疑惑:“为什么要这么说?” 韩韶军垂着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姜辰愈发紧张了,仿佛已经被钉在铁架上,下一秒就会被塞进烤炉。他不禁恼火起来,韩韶军这人太不道义了,都不商量一下就语出惊人,究竟是想怎样?莫非今天这饭局他早有预谋? 姜辰看向韩韶军的目光带着愤怒和质疑,但韩韶军仿若不觉,拿起汤勺在汤碗里舀了一勺,然后依次给他爸妈盛了一碗汤,当他拿起姜辰的碗时,姜辰劈手夺过:“我自己来reads();!” 韩韶军的手指被碗的边缘勒了一下,但他没有反应,等姜辰盛完汤后,自己再盛了一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开口道:“就像爸爸说的,还年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谈恋爱太浪费时间,我暂时不考虑,所以短时间内,你们不用为我操心这方面的事。” 姜辰松了口气,总算他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怎么是浪费时间呢。”韩母安慰道,“韶军啊,我知道你失恋了很伤心,但是千万不能灰心!事业很重要,爱情也很重要!” 韩母对韩韶军有所误解,但韩韶军不想再解释什么。 韩父又听不下去了:“儿子优秀着呢!你瞎担心什么!让人看笑话!” “我跟儿子说话有你什么事!再说了,姜辰又不是外人!我当然知道儿子优秀,喜欢他的人海了去了!你说对不对,姜辰?” 炮火转移到了姜辰身上,姜辰连声应和:“对,婶儿你说得太对了!” “听到没有!”韩母冲韩父甩了个得意的眼色,韩父不再争辩,摇着头直笑。 韩母夏雯燕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年轻时性格很是泼辣,夏家原本就是经商的,她与韩父结婚后不满足做幕后的女人,利用两家的资源创办企业,不断发展壮大然后交到韩韶军手上。韩父韩盛伟位高权重,在外面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唯独拿他老婆没有办法。 “对,你说得都对!”韩盛伟学着姜辰的口吻,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虽然他们总爱点鸡毛蒜皮的事争论不休,但满满的都是爱意。 韩韶军在一旁只有羡慕的分,感觉手指有一点疼了。 吃过晚饭,韩韶军载姜辰回家。 姜辰烦躁地抱着双臂,手指不停地敲击,一句话不说,盯着黑漆漆的窗外。 韩韶军的余光时不时瞟过去,姜辰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牵动他的心跳,气氛压抑着,有种令人焦灼的沉寂。最终还是韩韶军先打破沉静:“在想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在想什么!”姜辰早就在等韩韶军开口了。 “我怎么了?”韩韶军淡然。 “你是不是打算跟你爸妈说你喜欢男人?还拖着我去?你早就想好了是不是?要是你爸妈接受了,你是不是直接把我供出去?” 韩韶军瞥了他一眼,用极淡的口吻道:“是啊。” 姜辰愣了一下,随后大怒:“韩韶军,你疯了吗!莫名其妙把我拖上船,你想害死我是吧?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 韩韶军眸光黯然:“我是不会害你的。” “你叫我吃这顿饭就是在害我!” “我要出柜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没关系!你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韩韶军猛地刹车,两人惯性向前一冲,再被保险带拉回来。韩韶军目视前方,眼睛黑得没有一丝光亮,空气突然安静,姜辰望着他的侧脸,心刹那间就慌了。 话一说出口,姜辰就后悔了,要说点什么挽回,但喉咙口被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reads();。 “韶军,我……” 韩韶军缓缓转过头来,眼神凉得像月光,寒得像冰雪,姜辰有种快要窒息的错觉。 嘴角慢慢上扬,韩韶军微笑:“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真跟爸妈说呢?出柜这种事当然是能瞒就瞒,等实在拖不下去再说。瞧你,紧张得脸都白了。” 姜辰的气息哽在喉咙口,分不清韩韶军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焦躁的情绪非但没有纾解,反而愈积愈多,姜辰蹙着眉头:“韩韶军,你耍我耍上瘾了是吧?” 前方红灯读完秒跳转绿灯,车辆再次开动。 韩韶军疲倦似的摇头:“我从来没有耍过你。” 姜辰不耐烦:“总之你以后不要乱说话!” 一个撒娇耍赖吵着要自己跟他去国外的姜辰,一个是一身戾气呵斥自己不要乱说话的姜辰,明明是同一个人,可为什么又截然不同?韩韶军像被两股力量拉扯,快要被撕成两半,心口阵阵钝痛。 “你害怕?”韩韶军问。 “我怕什么!”姜辰大叫,却显得他更加心虚。 “我不会害你的,永远不会。”韩韶军的笑容淡且苦涩,他说得很慢,很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要刻在人心上。 他很想对姜辰说:没错,我喜欢你,但是我不会强迫你来喜欢我,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如果我对你造成了困扰,那很抱歉。但是韩韶军又不想说,总觉得一旦把这话说出口,就好像颁了张免死铁券,持有此券者会肆无忌惮,于是那渺小的渴望会更加虚无。内心就是如此矛盾,他努力想选择一条正确的路,却发现不论怎么选都是错。 无论如何,有一句话是真心的:我不会害你。 但这句话对姜辰来说异常刺耳,甚至是一种嘲笑和讽刺,他沉着脸低喝:“停车!” 右侧的车道不断有车辆行驶,韩韶军一时无法变道。 “停车!听到没有,停车!”姜辰暴躁地拍着车门。 韩韶军连忙靠边:“怎么了?” 姜辰推开车门:“回家!” “你不跟我回去了?车都开出那么远了。”韩韶军拉住他。 “我说我要回家!你是听不懂吗!” 姜辰毫不留情地将他甩开,钻出了汽车。 韩韶军下车追了几步:“姜辰!” 姜辰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明天我做饭,我等你来。” 话语中带着祈求的意味,韩韶军不知道该如何将他留住,只能被动地等待,放上一点点诱惑,希望能换来他的青睐。突然之间,韩韶军发现自己是如此卑微,企图用这种放不上台面的伎俩来追求姜辰。 再下去,都快瞧不起自己了…… 姜辰是渴望的,难道不是吗?否则怎么会天天缠着要吃自己做的东西?既然如此,他应该会来吧。 姜辰什么都没有说,朝路的另一边走去,韩韶军站在街头,任车流从身边经过。繁华的夜,在此刻变得光怪陆离。 第28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次日一大早,韩韶军便去市场采购了一番,回到家后就泡在厨房里,开始一天的忙碌。 菜谱是他精心挑选过的,不能太难,因为他是个初学者,也不能太复杂,免得烹制时手忙脚乱,但是太简单也不行,会让人觉得缺乏心意,姜辰的喜好很重要,他喜欢吃鱼和牛肉,蔬菜要选最嫩的在炒锅里翻炒不能太油,点心要甜糯的,最后摆在盘里也有讲究,适当的装饰不可缺少,味道已经不能和熟手比了,至少样子不能太难看。虽然韩韶军不会烧菜,但是对姜辰的口味了解得一清二楚,至少每次去餐厅,他都能很轻松地选出姜辰爱吃的菜。 他弓着腰埋着头,仔细地将黄瓜切片,认为把黄瓜切得厚薄均匀比黏合一个微型零件难多了。他是不习惯做这种事的,又因为紧张,肌肉过于紧绷,累得直起身子捶了捶酸痛的腰。 一整天,韩韶军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几个冷菜已摆在料理台上,食材处理完毕随时能下锅。厨房里静悄悄的,只有锅子里水发出咝咝的水汽声,太阳已经偏西,金橙色的光透过玻璃,将半边厨房染成红色。从窗户刚好能看见半个前院,安安静静没有来往的车辆。 韩韶军第一次觉得这个别墅小区的间隔太大了,以至于望出去都看不到人影,门前的木芙蓉在夕阳下变了色,花期将过,花瓣的边缘焦黄卷曲,透着些冷清衰败的意味。 姜辰会来吗? 每隔一段时间,韩韶军都会思考一遍这个问题,但他又会很快逼自己不去想,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食物上。明明是个是与否的单选题,却成为了世纪难题,乃至于韩韶军只要一想到,身体就会发冷。 他会来的吧? 昨晚是起了点争执,可这么多年兄弟了,能有什么抹不开的脸面,又能有多大的过节?更何况姜辰他不是心心念念想吃这顿饭想了很久了吗? 他不会来吧? 一顿饭而已,对姜辰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他说想吃说不定只是随口说说的,更何况他脾气那么大,昨晚的事他现在必定还记着,还没给他铺好台阶,他怎么下得来? 不知道是第几次抬头张望,依旧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韩韶军失望地叹气。 他脱下围裙,拿起边上的手机,找到姜辰的名字reads();。 要拨吗?韩韶军犹豫了。 很多时候,在拨出一个电话,心思百转千回。这个电话拨出去,他在干什么?会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接我的电话吗?如果不接那又是为什么呢?是没有听到,还是故意不接呢?如果接通了,说什么呢?是应该问你来不来,还是问你为什么还没到? 手指在拨打按钮上悬停了许久,韩韶军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个问好,于是始终没能下决心按下去。 他韩韶军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一通尚未拨出去的电话难倒。他隐隐害怕着,害怕这电话打出去,有些不愿承认的事会变成既定事实,于是他宁可干巴巴地等待,哪怕天色一点点暗沉。 至少,还能等待。 他多半是不会来了吧? 韩韶军提前做起了心理安慰,昨晚他也没有答应什么,既然没有答应,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不会来了你放弃吧!他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说久了,也就信了。如果人真的没有来,也不会过于失望,如果人来了,那就是意外的惊喜,这样人会好受一些。 这一招,韩韶军用了许多年,且一直很好用。 有那么一刻,韩韶军觉得做这顿饭不是为了姜辰,而是为了自己,明知道他来的可能性不大,还是早早地去市场然后忙忙碌碌,如同自虐一般。所能做的一切都做了,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天彻底黑了,韩韶军的心从炽热到冷寂,从天上的灼日到湖底的石头。 还好,也不怎么难过。韩韶军揉了揉有点闷的胸,文质彬彬的脸上挤出一点点笑容。 还好,真的还好!韩韶军用力压着胸口,直到肋骨有了点痛意。 就在这时,氙气大灯的光划破黑暗,照亮了别墅的前院,木芙蓉在枝头俏立,然后是短促的两下汽车喇叭声,在静夜里显得有点刺耳。 是姜辰的车!韩韶军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扶着料理台,额头几乎顶到了窗上,没有发现刚才比黄连还苦的笑容瞬间灿烂得如烈日。 车停在门口,车门打开,姜辰跳下车,衬衫少扣了一粒,露出性感的肌肤,下摆束在裤子里,双腿修长笔直,红润的唇紧抿着,眉头微微蹙起好像还在生气的样子,英俊的五官在暗夜里好像白玉雕成。 他来了!韩韶军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雀跃”两个字,就好像无数只小麻雀在死寂的胸膛里扑腾,身体轻飘飘地好像走出一步就会飞起来。 厨房的窗户是别墅里唯一亮着的,姜辰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韩韶军,僵硬地把脸转到另一边。 只要他肯来,就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韩韶军信心十足地想着。他一时对自己有抗拒,没关系,本来这就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可以慢慢来,慢慢等,韩韶军愿意等。 姜辰昂首阔步地迈开步子,浅色的衣裤在夜里留下淡淡的身影,韩韶军迫不及待要去开门。 但很快韩韶军就笑不出来了,刚刚抬起的脚再度放下,因为他看见车副驾驶座的门打开,林朱颜一身性感的打扮,妖娆地踩着碎步追上姜辰,然后后座的门也打开,走下来三个美女,她们笑着叫着,刚才还平静如水的院子回荡着女人尖锐的笑声。再然后又有两辆车依次驶入,前前后后下来七八个人,是周夷星等一干朋友,他们勾肩搭背,有几个步子还不太稳,看起来已喝过一场的样子。 姜辰来了。 姜辰带着一群人来了reads();。 门铃响起,韩韶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门口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十来个人已坐在了客厅里,他们吵吵闹闹,打开带来的酒,兴奋地喝了起来。 “韶军,你这里我都没来玩儿过,不够意思啊。”一个人仗着跟韩韶军关系好,大着舌头说话。 韩韶军礼貌性地微微一笑。他本来就回国没多久,而且不喜欢在家里招待人,所以除了姜辰,谁都没有来过。 周夷星好奇地东张西望:“饿死我了,我们都还没吃饭呢,姜辰说你准备了晚饭招待我们。” 其他人纷纷应和,嚷嚷着好饿,要吃东西之类。 韩韶军保持着微笑,视线落在姜辰身上,冷得就像冰雪。 姜辰坐在沙发上,一手搂着林朱颜的腰,一手玩着茶几上的装饰品,对韩韶军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这张沙发他不知道坐过多少回了,好像头一回发现茶几上有个好玩的装饰品,拨弄个没完。 “都那么晚了,你们还没吃晚饭?”韩韶军越来越佩服自己了,都到了这个份上,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一群人又开始叫嚷着没吃饭太饿了。 “不是你说准备了晚饭吗?我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吃独食,都弄了什么端出来给大家尝尝。”姜辰说这句话的时候在漫不经心地摆弄那漂亮的装饰品,看都没有看韩韶军一眼。 韩韶军默默地注视着姜辰,许久才吐出一个字:“好。” 他转身走入厨房,当身影消失在门口时,姜辰才将视线移过去,表情木然。 男男女女笑着吵着,向来安静的屋子充满了嘈杂的声音。十来分钟过去了,韩韶军还在厨房里没有出来过。姜辰坐得有点难受,焦躁地把头发梳到脑后,换了个姿势。 林朱颜端了杯酒挨过来,娇娇柔柔地说:“再喝杯酒。” 姜辰一把将她推开:“滚开!” 酒泼翻在林朱颜身上,林朱颜惊叫一声,姜辰烦躁得要命,根本就不想理她,甚至想把自己从这个喧闹环境里隔绝开。 韩韶军为什么还不出来!他在干什么!姜辰愤愤地想着。 又十分钟过去了,姜辰坐不住了。 当姜辰走进厨房时,刚好看见韩韶军将最后一盘菜倒入垃圾桶,然后将盘子丢进水槽。厨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弥漫着淡淡的鱼腥味和蔬菜味。 韩韶军将双手在清水下洗净,瞥了一眼愣在门口的姜辰:“我叫了外卖,有烧烤啤酒,很快就会送来了,你出去等吧。” 姜辰一个箭步冲到垃圾桶前,垃圾桶满得快要装不下,有做好的冷菜和切好的牛肉,现在都被糊在一起,失去了原本的新鲜诱人。 怒火在心头炸开,姜辰揪起韩韶军的衣领将他压在料理台上:“韩韶军,你什么意思?” 韩韶军柔和的脸庞变得冷硬,一胳膊肘撞开姜辰:“姜辰,你是什么意思?!” 姜辰没想到他使那么大劲,被他撞得后退几步,胸口隐隐作痛。“你叫我来,我这不是来了吗!”他扬着下巴,一如既往地骄傲,但底气有那么点不足。 韩韶军冷冷地注视着姜辰,一字一句道:“姜辰,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第29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我怎么了?我都站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最多是晚了一点,你发什么火?”姜辰理直气壮地吼。 “那客厅里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本来就在一起喝酒嘛,我怎么好一个人走?反正你都做了晚饭,一起吃怎么了!难道大家不都是朋友吗?” 眼前的人如此恶劣,振振有词地宣扬着歪理邪说。他不傻,他不是不明白这顿饭的意义,但他刻意歪曲,甚至颠倒是非黑白,完全以自我为中心,不顾他人感受。 “朋友?这顿饭我是做给朋友吃的吗?你当我是你佣人吗?”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你用得着这么小气吗?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姜辰确实有这种本事,专挑人心疼的地方说。 “不过是一顿饭而已吗?”韩韶军气极反笑,“姜辰,你摸着良心说话,我为什么今天要花一天的功夫来做这顿饭?我又是为了谁做的这顿饭?” 姜辰被问得哑口无言,但他熟练地转移话题:“你都已经烧好了只要端上桌不就可以了?还倒掉干什么?还浪费食物!你为什么要这么计较?你倒掉的不还是你自己的心血!” “你也知道是我的心血?”韩韶军的音调不受控制地拔高,“我愿意扔掉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这回可是你不讲道理!”姜辰倒打一耙。 韩韶军沉下了脸,他不想再对姜辰发火,因为气得是自己的身体,嘶哑的是自己的嗓音。真的值得吗?他第一次问自己。 “好,你要讲道理我跟你讲道理。”韩韶军握住拳头,让双手不至于因为气愤而颤抖,减缓语速,使声音不至于因为委屈而变调,他极力控制住情绪,使自己不至于在喜欢的人面前失态,“姜辰,这顿饭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我不赖你。你愿意接受,我会很高兴,你若是不愿意接受,你可以直接拒绝我,或者干脆不要出现。我也是要脸的,我不会死缠着你,你大可不必有顾虑,但是你不能带着一群人来羞辱我!” “我怎么羞辱你了!”姜辰似乎比韩韶军还要委屈,“你要我来,我来了!你还当着我的面把菜倒掉!是谁羞辱谁啊?” 韩韶军冷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求你?你姜大少爷万千宠爱,万众瞩目,我得可怜兮兮得跪在你脚下,求得你的一点点关注,求你赏脸来吃一顿我做的饭?” 姜辰气得胸口疼:“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你求我什么了?是我求你才对!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你才愿意做一次给我吃!现在你还倒了!倒了!” “我欠你的是吗?” 姜辰被韩韶军骂得好半天没说出话,他认为自己是非常在理的,韩韶军分明是在没事找事reads();。 “我还没吃晚饭!”在姜辰看来,韩韶军只要把菜端出去,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偏偏韩韶军故意要对着干。 韩韶军看了下表,冷漠地挥了挥手:“外卖应该快送来了,你到客厅里去等吧。” “我不要吃外卖!我不要吃什么烧烤!”姜辰吼道,“我今天来是吃你烧的菜的!” 韩韶军心很累,这一天过得比一整年都还疲倦:“我都倒了,你自便吧。” “你什么意思,韩韶军!你是要我翻垃圾桶吗?我还没贱到这份上!” “你高贵得很!” “好好说话不行吗?冷嘲热讽的很有意思吗!” 争吵已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只剩下情绪的宣泄,愤怒冲昏了头脑,肆无忌惮地彼此伤害。 周夷星忽然闯了进来:“韶军,什么时候能吃饭?” 两人的争执戛然而止,不约而同地怒视莽撞的周夷星。 周夷星一进厨房,就发现两人气氛不对,针尖对麦芒的好像随时会扑在一起撕咬:“你们在厨房里干什么?出来一起喝酒。” 姜辰正火冒三丈,进来个人正好撒气。“有你什么事?出去!”他吼道。 周夷星不管怎么说也是被人呵护宠爱大的,就算对姜辰他们客气几分,面子上都是过得去的,哪里被人这么吼过,再加上喝了点酒缘故,情绪容易激动:“吼什么?发什么神经啊!” “我吼你怎么了?我让你出去听不懂吗?”姜辰的火气爆发了,如果说在韩韶军面前多少还会克制一些,那面对别人他已是完全的火药桶。 韩韶军比他先一步冷静下来,毕竟大家都是朋友,毕竟他是主人不能不给客人面子,毕竟这是他和姜辰的矛盾,不应该把别人牵扯进来,毕竟……不能眼睁睁看着姜辰得罪朋友…… 事到如今,他还在为姜辰考虑,几乎成为了一种条件反射,在理智劝说自己不要管姜辰之前,身体已先一步行动。 “真没事,我们在讨论吃什么。吃的马上就送来了,我再催催,你先到外面去吧。”韩韶军和气地把周夷星往外带。 没想到姜辰更加窝火,他韩韶军对自己发火怒骂,对别人和颜悦色的,凭什么!怎么可以?! 姜辰一把推开韩韶军,抓着周夷星的胳膊:“出去!” 客厅里还在吵吵闹闹的,不知道谁拿出一个音响,放着吵杂的音乐。 “出去!都给我出去!”姜辰就像一只愤怒的雄狮,在领地上嘶吼示威。 他的声音盖过了吵闹声,一瞬间一群人都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地望着暴怒的姜辰,没有动弹,唯有刺耳的音乐还在继续。 姜辰抓起音响砸在低上,咣当一声摔成粉碎,众人瞠目结舌。 韩韶军忍无可忍,但是又知道现在的姜辰就像喷发的火山,谁冲上去谁变成黑炭,于是只能在一旁仰天长叹。 “还不走!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姜辰揪起沙发上的人往外推。 一群人才反应过来,乱哄哄地跑出去,他们都不敢惹姜辰,就像退去的潮水一样,呼啦啦涌出去reads();。 姜辰愤怒地捡起一件掉在地上的外套丢了出去,呯的一声关上房门,然后是门外引擎发动的声音。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濒临崩溃的韩韶军。 “姜辰,你究竟在干什么?”莫名其妙把一群人带来,再莫名其妙把人赶走,韩韶军只觉心累。 “你不是不想看到他们吗!我帮你把他们赶走不好吗!你又想教训我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姜辰就像一挺失控的机枪,逮着一个目标就一通发射。 “这是我家!你能不要这么乱来吗!” “你家?”姜辰眼睛通红,“你的意思是叫我滚吗?” “你能别歪曲我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 韩韶军深吸一口气,把憋在喉咙里的怒火再咽下去,劝说自己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姜辰,你能讲点道理吗?” 门铃响了,在紧张的气氛里显得十分突兀。 姜辰又炸了:“妈的,哪个嫌命长的又来找死!” 韩韶军怕他闯祸,抢在他前面把门打开,来人是餐厅的外卖员。 十多人份的烧烤满满地装了好几个保温箱,现在人都走光了,韩韶军不知该如何处理,他打开其中一箱放在沙发桌上,拿出一串鸡翅自顾自啃了起来。 香喷喷的烧烤味令人食指大动,姜辰咽了下口水。 “我还没吃饭呢。”姜辰粗声粗气道。 韩韶军眼睛都不抬一下,把保温箱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我要你烧给我吃。” 韩韶军啃鸡翅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无视姜辰,低头专心地啃。 暴躁的姜辰踢了桌子一脚,桌子连同桌上的烧烤抖了一抖:“我还没吃饭!你听到没有,给点反应!” 韩韶军把啃完的骨头丢在桌子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用极淡却也极冷的口吻说:“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我的胃很痛,你能不能让我先填饱肚子?” 姜辰的表情有点僵硬:“为什么不吃?” “因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 轻轻的一句话,把姜辰堵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在等你,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随时来,我随时开饭,但终究还是没有等到。 被扔进垃圾桶的食物与被忽视的心意没有什么两样,都是不被需要的累赘。 姜辰一句话不说地上楼,把楼梯踩得咚咚响,韩韶军打开了一罐啤酒,继续默默地啃鸡翅。 人大多是不自量力的,甚至明明知道那东西并不美好,也会拼尽全力去追求,即使遍体鳞伤都在所不惜。韩韶军就像追日的夸父,哪怕被烈日灼伤,哪怕累到虚脱、晒到干渴,都不愿停下脚步,他不怕最后拥抱太阳,被烧成灰烬,只怕究其一生,倒在中途。 何处是尽头?他的前方已经模糊,他的意志已经动摇,他很想躺下,安安心心地长眠,把一切不快乐的事和那堆食材一起丢进垃圾桶。 第30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估计是烧烤酱料味太重,韩韶军深夜醒来感到有些口渴。他摸黑打开房门,下意识地朝姜辰的房间瞟了一眼。 门敞开着,月光斜照到门口,窗帘的倒影在月光中飘动。韩韶军上前几步,发现屋里空荡荡的,床上的被子凌乱地堆着,姜辰不在。 跑哪去了?韩韶军想着,看见有光线从楼下的厨房里透出来。 下了楼,走向厨房,果然看见了姜辰。他正坐在料理台边卖力地啃着烤串,可能是因为时间久了的缘故,烤肉有些硬,姜辰啃得很费劲,晃着脑袋才咬下一块肉,然后呷一口啤酒。 算起来,如果没吃晚饭,这个点确实要饿疯了,家里又没其他能吃的东西。看高高大大的姜辰一个人缩在厨房里啃冷掉了烤串,竟有点可怜的意味。 姜辰也看见了韩韶军,食物经过喉咙,喉结滚了滚,舔了舔沾了酱汁的嘴唇,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却性感得要命。 韩韶军艰难地移开视线,慢慢地走进厨房,努力让自己的动作显得自然。 他拿出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水,冰凉的水灌进喉咙,有种沁入身体肌理的凉意,也有种舒筋活络的畅快。他感觉到刀锋般的视线戳着他的背脊,一寸寸凌迟着他的后背,但他极力无视,并将后背绷得笔直。 喝完一杯水,他缓了一下,想了一想,又拿出一个杯子,从暖水壶里倒了一杯水,转身放在料理台上:“咸得很,喝点水。” 姜辰触摸到温暖的玻璃杯,因为握着金属罐头而冷到麻木的手指又有了麻痒的触感,僵硬的表情有了些许松动。 韩韶军摸了一下烤串的纸盒,果然是冷的:“你至少热一下吧。” 姜辰似乎才意识到食物可以热一下这个问题,左顾右盼寻找微波炉。 “那里。”韩韶军指了下微波炉的方向。 “不会用。”姜辰很大爷地往后靠了靠,一副等着人伺候的样子。 差一点,韩韶军就条件反射地帮他热食物了,但很快清醒过来,寒着一张脸:“不会用就算了。” 要是连微波炉都不会用,他姜大少爷岂不是成了傻子?韩韶军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硬起心肠离开。背后传来姜辰不满的嘟囔声,韩韶军加快了脚步,随后听到了微波炉运转的声音。 一边回房间,韩韶军一边在反省。看,拒绝他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只要把头扭过去,无视他任何抗议就行了,以前怎么就做不到呢? 第一次拒绝,有一点不习惯,总好像亏钱了什么,又有一点痛快,终于不需要勉强自己做不乐意的事了。 曾经以为姜辰对自己可能是有点异样感情的,现在想来也许根本就是错觉,如果他真的在乎,又怎么可能一次又一次作践自己呢? 姜辰是一个危险的漩涡,韩韶军已转得迷失了自我,他要努力爬出来,否则将会被彻底拖入深渊。 ――――*――――*――――*――――*――――*――――*―――― 第二天早晨,韩韶军下楼看见姜辰已坐在餐桌边吃早餐看报纸,悠然自得的样子reads();。 韩韶军没有理他,经过餐桌走进厨房,想给自己倒杯牛奶。 一股甜甜的奶香飘来,韩韶军疑惑地寻着香味而去,看见炉子上热着香浓的燕麦牛奶粥,边上的平底锅里有个冒着热气的煎蛋,再边上的碟子里放着一块厚厚的吐司。 那一刻,韩韶军有种被电到的感觉。 姜辰在外面探头探脑,当他看见韩韶军愣在原地时,立刻扭头,咳了一声,用一种十分刻意的、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那什么……咳咳!我做早饭的时候做多了,你就吃掉吧。不能浪费粮食!” 和煦的阳光照进屋子,大理石桌面铺上一层金黄,蛋香与奶香混合在一起,在这个暖意融融的早晨,显得格外诱人。 等韩韶军回神时,他发现自己已情不自禁笑了起来,他拼命将唇角向下压,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收回笑容。 这家伙,真是…… 从不知道姜大少爷会进厨房,他曾号称会做番茄炒蛋,但韩韶军一直以为他在自吹自擂,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虽然看不出手艺如何,至少那半凝固的蛋黄金黄可人。 糖,在胸口融化,拉成了细丝,将心脏缠绕。 姜辰等得不耐烦了,又伸长脖子往厨房里张望,刚巧看见韩韶军端着盘子出来,他立刻正襟危坐,专心地看起报纸。 韩韶军坐在姜辰对面,喝了一勺燕麦粥,咬了一口吐司,不自觉地又想笑,但在姜辰面前极力控制住。 姜辰的眼睛从报纸后面斜出来,眼巴巴地看着韩韶军。韩韶军又默不作声地吃着,一抬眼,对上了姜辰幽怨的目光。 韩韶军岂会不知道姜辰的心思,又慢悠悠地吃了几口,等姜辰的眼睛快要喷火时,才似随意般开口:“嗯,味道不错。” 姜辰满意地咧开嘴笑,但又马上故作深沉,不屑地哼了一声:“老子的手艺好着呢!不像某些人,家里的老鼠都能饿死!” 某些人低头一笑。 堵在心口的结有点松,有种拨云见日的开阔,一些不快乐的记忆似乎已在这顿早餐中淡化。 他是一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一点点甜头就能让他忘记忧伤。 桌上散着几张姜辰看过的报纸,韩韶军拿起来翻看,一条八卦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照片上的女人戴着墨镜,低垂着头,但韩韶军一眼就认出她是林朱颜,身边的男人不但戴着一副墨镜还戴着口罩,虽然抬着头但完全看不清脸,他身材挺拔,气度不凡,与林朱颜一前一后,行色匆匆。 不是姜辰!韩韶军眉头一紧,快速浏览了一遍。原来八卦新闻的男主角是一当红小生,记者拍到两人进出酒店,照片拍摄的时间正是几天前。 韩韶军瞄了瞄姜辰,后者还沉浸在沾沾自喜中。报纸往前一送,韩韶军用手指点了点。 “干吗?”姜辰瞥了一眼,依然不明所以,又问了一遍,“干吗?” 韩韶军不知该如何说,总觉得去说林朱颜的八卦会显得自己很没气度,堂堂男子汉中伤一个小女子。 “林朱颜,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被拍到了reads();。”韩韶军含糊道。 “哦,我早就看到了。”姜辰吃着吐司,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韩韶军疑惑地看了几眼标题,心情十分微妙,他当然希望姜辰不在乎林朱颜,最好这个女人永远都不要出现在眼前,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毕竟她是跟姜辰有过交往的女人,现在给他戴了绿帽子,站在一个好友的角度来说,是十分愤怒的。 “你……无所谓?”韩韶军迟疑地问道。 “我碰都没有碰过她,她跟谁在一起跟我有什么关系?” 韩韶军又是怔神,投去怀疑的目光。 “不过想想还是有点恶心,所以我已经给你那朋友打过电话,叫他把林朱颜换了。”姜辰把吐司塞入口中,擦了擦手指。 韩韶军诧异,第一反应去看手机,发现没有未接来电,如果姜辰反悔撤资,朋友必然会打电话来求助,但是并没有。“他没有求你再考虑考虑?” “为什么还要我考虑?我是金主,我塞进来的配角我再要求换掉,他当然听我的。” 韩韶军不明白姜辰是什么路数了:“你没有撤资?” “撤资?”姜辰翻着白眼,“能赚钱啊,我为什么要撤资?” “所以……你是为了赚钱?” 姜辰有点不耐烦了:“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不赚钱我干吗要掏钱?我又不是印钞厂!” “那么林朱颜?” “那不是顺便嘛。” 姜家虽然也有不少产业,但姜辰不像韩韶军规规矩矩地接下家里的公司,他自由散漫得很,从几年前开始自己赚钱。他赚钱就像打游击,东打一枪西开一炮,这边卖个人情拉个关系,那边撒点小钱。偏偏他眼光独到,每次都能抓住机会,日进斗金。 这次的拍戏也是,虽然韩韶军前期评估不错,可不想分太多精力,所以一直犹豫着,姜辰一出现,催着赶着再出点钱就拍板定下了。 韩韶军终于听懂了姜辰的意思:“难怪呢,所以你当初只要个女配,我看林朱颜还不是很开心。如果你真要捧她,应该直接捧她做主角吧?” “她做主角就赚不了那么多钱了,你当我傻子吗?” 韩韶军微微一笑,合上报纸推到一旁,喝了一口燕麦粥,牛奶的柔滑混合燕麦的谷香,溢满齿颊。明明只是一顿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早餐,却让韩韶军感受到了久违的温馨。 粥和煎蛋都是热的,若是在炉子上热久了,味道会变,要让温度维持在刚好能吃的程度,必然要在人起床后下锅。韩韶军心细如发,自然不会漏掉这些细节。借着早晨清透的光,韩韶军望着对面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的人,他沐浴在晨光之下,光滑的肌肤翻出金属般金色的光泽,有着令人着迷的魅力。 明知道是奢侈,但韩韶军还是想,如果每天起床都能看到这样一幅画面,那该有多美好! 姜辰看完最后一张报纸,早餐也吃完了,心情愉悦地看着韩韶军:“今天有什么安排?” 韩韶军笑了笑:“今天……” 手机铃声响,打断了韩韶军的话,他接起来还没说话,就听到那头哭得喘不过气来的声音。 “韶军……” 第31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瑶瑶?”韩韶军被她这种哭法吓了一跳,“你先别哭,发生什么事了?” 边上姜辰一听到韩韶军嘴里冒出来的名字,当即变了脸。 “韶、韶军……”郑瑶瑶断断续续道,“我爷爷快不行了……” 韩韶军心酸,前段日子假装是郑瑶瑶男朋友的时候,曾去探望过郑爷爷,一番长谈让韩韶军受益匪浅,愈发敬佩这位坚毅的老人。如今老人行将就木,他难免心生悲戚。 “坚强点,瑶瑶,你爷爷每天撑着很痛苦,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不是!韶军,不是!” 韩韶军本想安慰郑瑶瑶几句,但她急急忙忙地打断。 “韶军,你能不能再过来?”郑瑶瑶哀求,“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求求你再帮我一次!你过来一下,我爷爷想见你!他快不行了!” “可是……可是我……”韩韶军一时脑子也有点乱,已经决定不再伪装男女朋友,可郑瑶瑶哭得他心烦意乱。 “求求你!我爷爷快没时间了!他想见你,他说他想见你!我已经守了他一个晚上了!我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他就是想见你!”郑瑶瑶语无伦次,声音因为哭泣而变得凄厉。 “你别慌!”韩韶军已经往楼上走,“先别哭了,去陪着你爷爷,我马上就来。” 郑瑶瑶哭着应了,韩韶军匆匆上楼穿了外套,又匆匆下楼,刚要出门,姜辰拦住了他的去路。 “去哪儿?”姜辰阴森森道。 韩韶军一看姜辰脸色便知道不妙,连忙好声好气地解释:“姜辰,我得出去一趟。” “又是郑瑶瑶?”姜辰咬着牙道。 “她的爷爷恐怕不行了,所以我……” “关你什么事?你不是跟她假的吗?他郑家没人了吗要你过去?” 韩韶军一个头变两个大,“这事怪我,等我回来后再跟你赔罪,我现在必须得走了。” “不行!”姜辰的手像钳子似的扣住韩韶军的胳膊,“你又来这套逗我玩是吗?你是不是看我狗一样跟在你屁股后面很过瘾?” “我没有这个意思reads();!”韩韶军想起郑瑶瑶哭成那样就心急,老人生命垂危,随时可能会离世,他一分钟都不能耽搁,“我真的要走了!这回是我对不起你,你别生气!等我回来随便你怎么样都可以!” 两人推推搡搡都快动起了手,一个拽着衣领往里面拖,一个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姜辰气得心肝肺都要炸了,他承认昨天拉了一群人到韩韶军家,是他犯了蠢,所以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候着韩韶军起床的时间,做了顿早餐,本指望着再安排点什么活动,彻底化解两人的心结,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枉费一番功夫。 “又是这个女人!我受够了!不许去!你要是敢走,回头就别认我这个兄弟了!” 姜辰这话说得很重,韩韶军惊讶他的绝情,为了一次意外赌上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有这个必要吗? “何必呢?”韩韶军急了,“我很快就回来。” “不成!今天你必须跟我在一起!那女人休想再缠着你!” “你别生气。”韩韶军喉咙口发苦,掰开姜辰的手,“等我回来。” 他转身从姜辰手里挣脱,飞快地跑向门口,姜辰追了上去,但还是晚了一步,韩韶军赶在他之前,关上了大门,并插入钥匙转了几圈。 姜辰听到钥匙敲击的声音,双眼蓦然睁大,抓住门把手用力摇了摇,没有打开。他难以置信地咆哮一声,将门晃得咣咣直响,大门还是纹丝不动。 韩韶军居然把门反锁了! 姜辰怒不可遏,一脚瞪在门板上,这一脚,灌注了全部的愤怒,门框上裂开一条缝。“韩韶军,你有种!”他怒吼。 韩韶军听见背后震耳欲聋的撞门声,心中又慌又涩,以姜辰的脾气,恐怕这事没法善了。回来后该如何面对,他没有考虑过,眼下只能暂且放在一边,走一步是一步。 匆匆赶到医院,郑老爷子病房外乌泱泱站满了人,全都是郑家的子子孙孙,他们有的悲伤,有的木然,有的愤怒,三三两两窃窃私语,韩韶军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走廊里静得落针可闻。 “韶军,你总算来了!”郑瑶瑶的父亲通红着眼跑过来,像抓住救星一样握住韩韶军的双手。 “郑叔。”韩韶军微微欠身。 “别多说了,先进去吧,你郑爷爷等你很久了。”郑爷爷这三个字说得尤重,甚至带着点示威的意思。 韩韶军用眼神向众人问好,跟着郑父走向病房。 郑父抹了把泪,拉着韩韶军的手不放:“韶军啊,瑶瑶要是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你多担待,千万不要跟她置气。” 又是一个对两人关系误解的人,韩韶军懒得多做解释,应付了几句,推开房门。 病房里只有郑瑶瑶一个人,她抽泣不止双目红肿,形容憔悴,往日精心梳理的头发也早已凌乱。干瘦的老人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导管,不得不说,郑老是极宠爱这位孙女的,弥留之际也只把她留在身边。 韩韶军调整了一下情绪,快步走到床边,轻唤了一声:“爷爷。” 老人费劲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皮包骨头的手,目光在韩韶军和郑瑶瑶之间来回。 韩韶军会意,一只手握住老人的手,另一只手虚握住郑瑶瑶的手掌。 老人浑浊的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双唇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些意味不明地声音reads();。 病房门打开,郑家人站了一屋,老人停止了心跳,哭泣声当即从呜咽变成了嚎啕。郑瑶瑶更是悲痛得无法自已,扑到了离她最近的韩韶军身上。 韩韶军愣了愣,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一抬眼,对上了郑铭怨毒的视线,韩韶军感受到了威胁,他微微敛目,冷冷与之对视。 ――――*――――*――――*――――*――――*――――*―――― 里里外外忙完,已经是晚上了,韩韶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离家越近身体就越冷,韩韶军满脑子都在想姜辰。 就这么把他撂在家里,他会做出什么事,想想都觉得可怕,韩韶军甚至在想象姜辰会不会暴躁到直接把他家拆了。平日里顺着他哄着他,他都动不动就耍性子,别说这回真违逆了他。 但是终究是要面对的,韩韶军脸上愁云惨淡,驶入了小区。 房子还在,韩韶军不知该庆幸还是该苦笑。走到家门口,月亮从乌云后露了头,韩韶军这才发现,他的家门被拆了。 厚重的门横在地上,金属门板上坑坑洼洼的,像被暴力锤击过,门框更是扭曲歪斜,外墙开裂裸.露出里面的钢筋水泥。 是要多大的破坏力才能毁成这样,韩韶军只觉后脊梁发冷。想象着暴怒的姜辰对着一扇门拳打脚踢,韩韶军心酸不已。 既然门都拆了,怕是人已经走了吧。 韩韶军定了定神,跨过大门进了屋。 漆黑的室内里没有开灯,靠后院玻璃墙的窗帘敞开着,半边客厅笼罩在暗淡的光芒下,隐约能看见客厅的情景。 姜辰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声,整个人沉浸在黑暗之中,月光勾勒出他身体的轮廓,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无需看清他的表情,他静静地坐着,像一尊冰冷的雕像,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大而危险的气场,他就像一座正在酝酿喷发的火山,随时能将接近他的一切事物烧成灰烬。 唯有他的眸子是亮的,即使在暗处也透着狠厉的精光,他是狩猎的掠食者,等待着猎物一步步向他靠近,而这只猎物就是韩韶军。 韩韶军四肢沉得提不起来,生怕再前进一步就会被他撕成粉碎,于是远远地站着,用轻柔的声音道:“我回来了。” 姜辰没有任何反应,好似一把出鞘的剑,还处于静止状态,但剑锋上已杀气腾腾。 韩韶军硬着头皮向他走去,每走一步都好像跨过刀山火海。一步一步,缓慢而谨慎,每一次抬起脚都必须使出全力。 姜辰就这么注视着他,视线跟着他移动,英俊的脸庞像一张面具,不见喜怒哀乐。 韩韶军走到他面前蹲下,手轻轻放在他膝盖上,仰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对不起,别生气好吗?” “你答应过我,不跟那女人纠缠的。”姜辰的声音低沉喑哑,如同沙漠行走的旅人久久得不到水的滋润。 韩韶军的心在颤抖,他很想解释说没有纠缠,只是帮她一把,可他知道姜辰根本不会接受这个理由,此时此刻韩韶军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姜辰不要生气,仿佛他的情绪比千万个理由都重要。 “对不起。”他重复道。 姜辰依然冷得像一座冰山:“你又骗我。” 第32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韩韶军无法去否认什么,因为他确实为了郑瑶瑶的家事把姜辰丢在了一边,而且还把人反锁在了屋里。 以姜辰不爱受管束的性子,没被气到发飙才是奇迹,更何况姜辰心里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比起自己的感受,韩韶军居然更在乎一个外人的生死。 这是绝对不行的!一想到韩韶军的注意力在别的女人身上,姜辰就无法忍受,恨不得拿跟绳子把他绑在身边。 韩韶军见姜辰迟迟没有反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吃过饭了吗?我们去吃饭好吗?” 姜辰俯视韩韶军,野性的眸子里闪烁着冷光。韩韶军正思忖着说点什么能打动他,姜辰突然扣住他的肩膀向下按。 一阵天旋地转,韩韶军猝不及防,倒在地上,随后身上一重,姜辰压了下来。 “姜辰?”韩韶军惊呼。他试图将姜辰推开,姜辰锁住他的手腕压过头顶,膝盖顶入他的腿间。 身体呈弱者姿势被打开,韩韶军羞愤交加,但又不忍心对姜辰动粗:“姜辰,别乱来!” 姜辰冷笑:“乱来?我让你知道什么才是乱来!”说罢埋头在韩韶军颈间,一口咬住他的耳朵。 柔软湿润的舌头卷住耳垂,呼吸的热气喷入耳中,如同微小的电流经过四肢百骸,韩韶军被电得浑身酥软。 韩韶军想要骂人,但一张嘴只发出一声近乎呻.吟的喘息。这个正在对自己做出亲密动作的人是姜辰!这个认知让韩韶军兴奋到颤栗。 姜辰发狠似的挑逗,本来想让韩韶军吃一下苦头,但当唇瓣触碰到他微凉的耳垂,下意识地收了力道,变成暧昧的啃咬。一声堵在喉咙里的低喘,钻入姜辰的耳朵,刹那间将*放大。 “快起来,姜辰!”韩韶军慌了,是彻底慌了,生怕再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可收拾的事。 但姜辰哪肯罢休,锁住他的双手,把他的衬衫从裤子里扯出来,手从下摆摸进去。肌肤的触感细腻滑顺,上瘾只需要一瞬间,姜辰着迷一般捏着他劲瘦的腰,将他净白的皮肤捏出一层粉色。 韩韶军扭动身体,姜辰趁机将他的衬衫推到胸口,暴露出整个腰线。这个腰,姜辰觊觎已久,还记得上次泡温泉,韩韶军一进池子,视线就粘在他腰上怎么都移不开。细瘦的肌肉,漂亮的线条,月光抹上一层亮银色,简直秀色可餐。 躺倒在柔软的长毛,凉风吹过韩韶军的小腹,又被姜辰火热的身体覆盖,脑中一片晕眩。 姜辰见韩韶军双目失神,作乱的手向下滑动,摸到了他的裤腰,只能咔嚓一声,解开了他的皮带。 轻微的声音却像敲响了巨钟,韩韶军猛然惊醒,一把抓住姜辰已摸到裤链的手:“不行!姜辰,不行!” “为什么不行?”姜辰呼吸沉重,下身恶意地顶了顶。 即使隔着几层布料,韩韶军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什么东西顶着他的大腿根,毫不掩饰的*急于寻找一个宣泄口。 韩韶军手脚发软,但还是拼命地想逃,抓着沙发的一只脚,手脚并用地向外爬,但他已完全乱了方寸,竟然翻了个身,将后背对着姜辰,殊不知这个姿势更加危险。 “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姜辰吼道reads();。 韩韶军怔住,就像定格似的愣在当场。 姜辰蛮横地抓住他的腰把他拖回来,再用身体压住:“你不是说喜欢我吗?嗯?你喜欢我,我们做.爱,有什么不对?你说啊!” 火热的身体快要将自己融化,韩韶军的大脑被烧糊了似的无法再思考。 喜欢,做.爱,做.爱,喜欢……听上去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对姜辰的爱恋有多深,对他身体的渴望就有多强烈,每当夜晚*躁动时,他都在梦里将他拥抱,用唇齿的依恋代替语言,用体温来藉慰彼此。梦到天明,流连忘返,犹不满足。 但此时此刻,姜辰就在自己怀里,那么近,那么热,梦里的渴求就在眼前,只要点一下头,就能真正拥有。 那一刻韩韶军糊涂了,他忘了一个人的喜欢不等于两个人的喜欢,忘了爱与欲是可分割的。 姜辰发现韩韶军挣扎的幅度减弱,当即将手探入了他的裤子。 只是这么点刺激就已经让韩韶军浑身发热,双眼迷离地望着天花板,全身的血液集中在下身,快感一点点积累。 其实混乱的岂止是韩韶军,姜辰也是处于浑浑噩噩状态,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拥抱他,压倒他,占有他,仿佛只要拥有了他,其他一切外在事物都不重要了。他的身体本能地遵从着这个念头,不遗余力地执行。 身体兴奋到了极点,姜辰咬住韩韶军的肩膀,揪住他的裤腰,长裤连同内裤一起往下拉。 韩韶军下身一凉,还没有反应过来,姜辰已脱了裤子贴了上来。 急躁的姜辰一只手拨开臀缝,另一只手握住硬挺的器具就想往后.穴里钻。 姜辰大约知道男人跟男人是怎么弄的,但也只是大约知道而已,真到实战就懵了。未经人事的地方没有准备,根本就不是轻易能进去的,姜辰的东西几次在外面滑过就是摸不到法门。 晕乎乎的韩韶军被他戳弄几次后,彻底惊醒了,他意识到他正在默许一件错误的事,一旦他们做了,那么有些事情就会发生变质。 “不可以!”韩韶军的反抗再度变得激烈。 毕竟是两个同等级别的成年男子,想要压制住对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韩韶军一清醒,姜辰便控制不住了。但姜辰他裤子都脱了,还怎能允许他反悔?于是两个裸着下身的人激烈对抗,一个想把另一个推开,一个想把另一个制服。 就在这时,韩韶军的手机响了。 “有电话!”韩韶军叫道,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电话。 姜辰一巴掌把手机拍飞。 对于韩韶军来说,这一巴掌下来,拍飞的不只是一个手机,而是救命的稻草,是他从可见的沉溺中挣脱的唯一机会。他转身带出一肘子,就听到姜辰闷哼一声,力量松懈。韩韶军趁机爬出来,捡起手机。 回头,姜辰捂着眼角,杀气腾腾地瞪着韩韶军。手机还在韩韶军手里震动,他滑了一下接通电话。 手机里传来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韶军啊,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韩韶军机械地喊出一声“郑叔”,姜辰的表情立刻从愤怒转为阴沉。 郑父自顾自说了一通感谢的话,韩韶军胡乱应着,一边收拾被扯乱的裤子reads();。 随便应付了一番,再抬头,姜辰也已穿戴整齐,只是先前的愤怒和*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阴冷,沉默着压抑着,酝酿着更大的爆发。 韩韶军不寒而栗,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额前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晃动,露出野狼般的眼眸,姜辰用极具压迫感的声音道:“其实你说你喜欢我,也是骗我的吧?” 韩韶军心头一震,想要辩解什么,却一时无从开口。眼睁睁地看着姜辰站起身,一脚踹开挡路的茶几,走向门口,迈过横躺在地上的大门,走入黑暗。韩韶军狼狈地靠在沙发腿上,望着黑洞洞的大门,嘴唇翕张,发出轻不可闻的声音:“我是喜欢你,可你喜欢我吗?” ――――*――――*――――*――――*――――*――――*―――― 之后的一段时间韩韶军和姜辰的关系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并没有坏到互不联系,也没有亲密到如同好兄弟。 白天总是不见姜辰人影,到了晚上他玩够了,一个电话打给韩韶军,叫他来接人。所以韩韶军总是白天忙公事,到了晚上变成随时候命的司机,姜辰玩起来没有分寸,多晚都有可能,甚至有次凌晨两三点钟把韩韶军从被窝里叫起来。 与此同时针对郑铭的网也在悄悄张开。 郑老过了头七,韩韶军不再有所顾忌,陈卫宁陆续送来一些消息,郑铭确实有在做些不法勾当,可罪名实在是太小,轻易就能脱罪,即使能定罪,也不足以将其扳倒。韩韶军不打算轻举妄动,准备深入调查一番再作打算。 “韩先生,你是不是打算对付郑铭?”电话里陈卫宁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胆怯。虽然韩韶军从来没有明说,但陈卫宁很聪明,猜出了他的真正目的。 韩韶军没打算瞒他,爽快地承认了。 陈卫宁迟疑了一下道:“那你能……顺便对付大飞吗?”大飞就是与郑铭有来往的那人,也就是陈卫宁口中放高利贷逼死他爸爸的“仇人” 韩韶军没有立刻回答,陈卫宁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应,急急忙忙表忠心:“韩先生,你帮我这次,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哦?你拿什么报答我?” 陈卫宁愣了一下,随即下决心一般:“我的命都可以给你!”他别无他法,孤身一人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凭他自己的能力恐怕一辈子都报不了仇,如今有韩韶军这么个贵人在跟前,他拼了命都要抱住这条大腿。 韩韶军笑道:“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陈卫宁急了:“反正……反正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 “好了。”韩韶军不忍心再捉弄他,“好好做事,听到吗?” 陈卫宁坚定地应了一声。 韩韶军挂断电话,没几分钟又有电话进来了,他看了一眼接通电话:“夷星,找我有事?” 周夷星一听到韩韶军的声音就大叹苦水:“韶军啊,你行行好赶紧来把姜辰这家伙弄走!” 听这口气就知道姜辰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周夷星受不了他了,事实上,在姜辰心情不好的时候,能受得了他的人真不多。 “他怎么了?”韩韶军不紧不慢地问。 周夷星唉声叹气了一会儿:“韶军,你们两个在搞什么?” 第33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韩韶军到了名楼,周夷星像看到亲人一样把他迎接进来。 “人在这!把他领走吧!”周夷星迫不及待地甩包袱。 姜辰喝醉了,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额前的碎发柔软地垂在脸上,与他强硬的性格截然不同,昏暗的光线在他英俊的脸庞上投下阴影,显得比白天更为深刻,薄唇紧抿,眉头微皱,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太乐意的模样。弯曲的手指勾着一只酒杯,琥珀色的酒液一滴一滴从杯沿滴落,沾了酒渍的衬衫衣领敞开一半,露出性感的胸膛,浑身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他喝酒没节制,你也不劝着点。”韩韶军随口抱怨了一句。 周夷星大呼冤枉:“我还能拦得住他?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他没把我灌到横躺在地上,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韩韶军想想也是,他姜辰横行霸道的,想做什么事连自己都拦不住,更不用提别人了。“你直接把他送我家不就好了,还特意叫我过来。” 周夷星眼珠子转了转,表情怪异。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跟我说?”韩韶军发现了他的异样。 “嘿嘿,不瞒你说。”周夷星搭着韩韶军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还不是姜辰!他进门就说,如果喝醉了,就通知你来接他,否则下次要我好看!我他妈怕死他了!” 周夷星故意做了个害怕的表情。真害怕倒也不至于,但确实不想因为这种事违了姜辰的意,反正他要韩韶军来接,那就顺着他的意思给韩韶军打电话。但估计这些天陪他玩得烦了,所以一转身就把他卖了。 “你们喝酒时还聊了什么?”韩韶军顺势打听,这段日子白天不见他人影,晚上接回来倒头就睡,话都没说过一句。 “没什么特别的。”周夷星摆了摆手,“你们俩是不是闹矛盾了,我一提你他就跟我翻脸,他这人你还不知道吗?” 韩韶军无奈地摇头。 “倒是前几天,就我们一群人去你家那天,我们都喝多啦,你没不高兴吧?其实我们没想去你家闹的,都知道你喜欢安静,不喜欢把家里搞那么闹腾,都是姜辰这家伙,硬拖着我们去!”周夷星又把姜辰卖了一次。 “没事,偶尔也要热闹热闹的。”韩韶军客套地说。 “他可神经啦!我们点了一堆东西他一口都不吃,说一会儿有饭吃,问他跟谁吃又不说!后来说去你家,我们说他管他去,我们去别的地方玩,他偏不答应!你是没看到他那会儿的表情,哈哈哈哈!”周夷星话没说完,自己先笑得喘不过气来了。 “那会儿什么表情?” “脸皱跟像被人踩过一样,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叫我说他是怕了,哈哈哈!” “怕?他怕去我家?” “可不是吗?好像你家养老虎了,哈哈哈!你没看见真是太可惜了!哈!咳咳!”周夷星笑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还有,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把我们都拉过去,又赶我们走!真是莫名其妙!” 周夷星也喝得有点晕,笑着笑着又生起气来,韩韶军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现在把他带回家reads();。” 韩韶军取走将姜辰手中的酒杯,也许是他喝了酒的缘故,体温比平日还高一些,韩韶军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捏了捏,意识到还有旁人在时,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拨开垂落在他眼睛上的头发,姜辰不安地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韩韶军摸了摸他的头,姜辰又惬意地哼哼了几声,看上去又乖又听话。 周夷星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有没有想明白。 韩韶军的视线在姜辰的胸口流连半晌,随后扣紧衣扣,将那一片春光锁住,随后拍了拍他的脸颊,试图将他唤醒:“姜辰?” 姜辰沉沉地睡着,鼻息间有浓重的酒气。 “要叫醒他吗?我叫人送一桶冰块来,塞他裤子里!”周夷星坏笑。 韩韶军把姜辰的一条胳膊架在脖子上,把他从沙发上拉起,但姜辰的脚刚一落地,又瘫软下去。喝醉的人没有任何意识,身体不会支撑,软得就像一摊泥。 “帮我一把。”韩韶军招呼周夷星。 周夷星只能苦命地帮忙,两人好不容易才把姜辰塞进韩韶军的车。 回到家里,韩韶军又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人弄上床,又坚持帮他脱去鞋袜外套和长裤,然后盖上被子。 疲倦地靠在床头,韩韶军累得满头大汗,听着身边沉重的呼吸声,脑中浮想联翩。 叫我说他是怕了,哈哈哈! 耳边回荡着周夷星的笑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韩韶军怎么都无法像周夷星那样笑得没心没肺。 回想起那晚姜辰别扭的表现以及他处处回避的视线,韩韶军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 转个身,面对姜辰,韩韶军曲起一只胳膊撑住脑袋,凝望着姜辰的侧颜。 在静谧无人的夜里,韩韶军肆无忌惮地释放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感情,指尖勾勒出姜辰的轮廓,从眉心到高挺的鼻梁再到薄唇,他允许自己任性地放纵一次。就是这张漂亮的脸,自幼年时,就在韩韶军心底种下一颗种子,如今种子早已长成参天大树,根深深扎入心脏,牢牢地将其缠绕,至今迷恋不已。 “我有那么可怕吗?”韩韶军呢喃似的问。 没有人能回答他。 韩韶军用手指点着姜辰的鼻尖,戏弄似的磨蹭:“你躲着我,但是又要我来接你,你还在生我的气,你怎么有那么多气可以生呢?” 姜辰的呼吸似乎变重了一些,鼻翼动了动。 “我让你为难了是吗?” 韩韶军的声音转低,带着无尽的困惑,但回答他的仍然只有呼吸声。 一声叹息,在黑暗中幽幽盘旋。“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韩韶军留下疑问,离开了房间。 当门合拢时,姜辰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眼眸中似有烈火在燃烧。 ――――*――――*――――*――――*――――*――――*―――― 这天,韩韶军特意空出大半天的时间,因为他妈妈夏雯燕约了他吃饭,他从公司出来回家接了妈妈去餐厅。 “妈,你为什么心血来潮要我跟你在外面吃饭?我本来下午还有个会呢reads();。”一路上他对妈妈的这顿饭局表示疑惑。 夏雯燕横了儿子一眼:“少开一个会,公司是要倒闭了吗?” 很难想象这是公司前领导人说出来的话,韩韶军苦笑:“不是啊,妈,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一定要有话说才能吃饭吗?我难得跟儿子吃顿饭都不行吗?” “好好好,你是我妈你说了算。”韩韶军投降。 抵达目的地,夏雯燕挽着儿子的胳膊进餐厅,韩韶军为她脱下外套,拉开椅子,她从容入座。她一直是以有这么个优秀的儿子为骄傲的,丈夫、儿子、事业样样出色,她的一生至今为止算得上顺风顺水。 韩韶军把菜单翻开递到夏雯燕面前:“妈,你点菜。” 夏雯燕浏览了一遍合上菜单:“不着急,还有人。” “还有谁要来?” 夏雯燕神秘一笑:“等来了你就知道了,你肯定会喜欢的。” 韩韶军有种不好的预感:“妈妈,你到底约了谁?” “那么大声干什么,妈妈不会害你的。” 韩韶军愈发感到不妙,就在他坐立不安时,夏雯燕开心地冲门口挥了挥手。顺着她挥手的方向望去,韩韶军看见了一位略有年纪的贵妇和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孩儿。 原来夏雯燕约这顿饭是为了相亲!顿时,韩韶军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妈妈,你这是干什么!”韩韶军压低了声音。 夏雯燕一边还在招手,一边拍着韩韶军的胳膊:“儿子,不用谢我!” “妈妈,我都说你不用操心我恋爱的事了,为什么还要约人家出来!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不谈恋爱也没关系,先认识认识,小崔也刚从国外读书回来,你们肯定会有很多话题的。你看她长得多漂亮,你不喜欢吗?妈妈知道你跟瑶瑶分手了心情不好,听说小崔脾气很好的,这么好的姑娘别错过,你不喜欢吗?” 韩韶军要崩溃:“妈妈!我不想谈恋爱!我不想认识女孩子!难道我说得不够明白吗!” 夏雯燕不高兴了:“你这孩子发什么火?人家都来了,吃顿饭怎么了?要你命了?” 说话间,那母女俩已走到他们面前,韩韶军只得起身迎接,嘴角扯出僵硬的笑容。 这顿饭吃得实在艰难,面对一桌的美食,韩韶军一点胃口都没有,女孩儿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得他如坐针毡,他想直接走人,但又不能拂妈妈的面子,只得机械地应对母女俩抛来的话题。 夏雯燕何尝不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韩韶军心不在焉的样子落在她眼里,她暗自埋怨。 主食上到一半,韩韶军的手机响了,他瞄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姜辰!他已经有段日子没白天给他打电话了,为什么现在?为什么偏偏那么巧? 他愣愣地盯着屏幕,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接起来,直到对面的女孩儿提醒道:“你有电话。” 韩韶军露出歉意的笑容,接通电话:“喂?” 耳边传来姜辰冷冰冰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第34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此时此刻,韩韶军既有一种被雷劈中的概率,又有一种被雷劈中的麻痹感,所以说人不能做一点点亏心事,不能存一点点侥幸心理,因为凡是小心翼翼不想被发现的,终究会被彻底曝光。他迟疑了半晌:“我……” “休想对我撒谎!”姜辰威吓。 韩韶军就像曝晒在阳光底下的夜行动物,行踪一览无遗,他惶恐,与姜辰僵硬的关系长时间无法改善,如今莫名其妙陷入相亲被发现的尴尬局面,实在是雪上加霜。 “你在哪里?”韩韶军四处张望。 电话那头姜辰似乎冷哼了一声:“你出来!” 韩韶军理智上还在告诫自己不要冲动,还有妈妈和客人在场,但身体已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完全不受控制。 “韶军,你干什么?坐下!”夏雯燕投去警告一瞥。 韩韶军正要坐下,又听见姜辰说:“你出来,就能看见我!” 出来,就能看见我。好像恶魔的咒语,诱惑着迷途的旅人,勾引他前行,最终出卖灵魂,定下死亡的契约。 韩韶军无疑经不起这个诱惑! “对不起,我有点事,失陪了!下次再请罪!对不起,妈妈,我得先走了!”韩韶军扔下话,心急火燎地跑出餐厅。 “哎,韶军!你这孩子怎么搞的!”夏雯燕生气,连连跟那母女俩道歉。 韩韶军冲出餐厅,就看见姜辰的车停在对街,他连忙穿过马路,慌慌张张还差点被车撞到。 “姜辰,我……” 一上车,姜辰的气场迎面罩来,韩韶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冷冷注视着韩韶军,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刚刚在干什么?”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眼眶瞪得快要裂开,韩韶军心痛:“我事先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走?我在车里看了你半个多小时!你谈笑风生好不快活reads();!如果我不给你打电话,下一步你是不是还准备风度翩翩地把人送回家?”姜辰吼道,“韩韶军,我搞不懂你!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你是不是在耍我?你跟我说句实话行不行!” 韩韶军有很多人可以甩锅,可以怪妈妈瞒着他约人,可以说不能不给客人面子,也可以说其实正准备借口离开,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姜辰矛盾纠结的质问像针一样戳在心口。 忽然,韩韶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喜欢姜辰,从小时候就喜欢,这个秘密就像一个包袱背负在他肩膀上,压得他透不过气。年少懵懂,他什么都不敢说,只能默默地远观,如今他长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鼓起勇气对姜辰说出了喜欢。 当他表白的那一刻起,他的包袱卸下了,无论结果好坏都不再是他的负担,然而换姜辰背起了包袱。 异样的情愫在韩韶军心里磨了几十年,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接受去消化,但对姜辰来说太过突然,当他还在困惑中徘徊时,韩韶军将这层纸捅破,于是接下来变成姜辰必须要做个决断,他不得不去考虑是接受亦或是拒绝,于是负担转移到了他身上。 姜辰性格跳脱不定,一个连韩韶军都需要漫长时间来思索的问题,要姜辰短时间内决定,这怎么可能办到?于是姜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怎么做都是错。他变得犹豫、易怒,韩韶军点滴的言语行为都成了他情绪变动的导.火索,开始怀疑韩韶军是不是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怕了,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韩韶军,他的整个世界都乱了。 姜辰理智上认为不应该接受,但感情上根本无法放手,因为与韩韶军在一起时,是如此美好。 韩韶军自我反省,是不是转嫁了太多压力,以至于让姜辰承受不住?爱恋是两个人相互的,是否应该帮他一把,一同面对这个艰难的抉择? “对不起。”最终韩韶军没有做任何徒劳的辩解。 姜辰哑了炮,不再反反复复质问,但他余怒未消,胸部依然剧烈地起伏。他咬着牙,脸庞显得更为立体冷峻,韩韶军心动,他非常想摸一摸,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中,姜辰的视线在他手上停留片刻,眸光深邃而幽冷。 “再说一遍那句话。”姜辰的声音很低,好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迷人的声线带着磁性。 韩韶军探过身去,勾住姜辰的脖子:“我喜欢你。” 话语随着吻一同落在唇边,一瞬间,姜辰的呼吸停滞,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只能感觉到他温暖柔软的唇。 起先只是试探性的磨蹭,姜辰没有反抗,于是韩韶军放大了胆子,舌头在他唇上舔.弄。薄唇被他舔得湿润光泽,散发出诱人的光,韩韶军轻轻撬开他的牙关,灵巧的舌头慢条斯理地扫进去,在他舌头上拂过。 好像春风拂面般的一个吻,韩韶军浅尝辄止,缓缓离开。 韩韶军早就想这么干了,拥抱他亲吻他,感受他肌肤的温度,尝尝他唇上的滋味,将心底的爱恋付诸行动。 姜辰凝望他片刻,回味着他留在唇上的气息,耳边只有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当他看见韩韶军唇角勾起一丝顽皮的笑意时,束缚着他的那根绳子刹那间断了。 他突然暴起,狠狠地把韩韶军压在座椅上,捕食猎物般用力吻下去。如果说前一个吻是和风细雨,那这个吻便是狂风暴雨,截然不同的吻宣泄着压抑已久的情绪,恨不得把所有不敢说出口的话,都放在这个吻里。 有那么一瞬间,韩韶军以为自己要被姜辰吃了。唇瓣被他挤压,舌尖被他咬痛,他拼命地吮吸,像饥渴的人得到了雨露的滋润。脸颊上是他掌心的温度,因为情绪的失控,他的手抓得十分用力,微微的窒息感更加刺激了亢奋的情绪。 直到两个人都快喘不过气来,紧贴的唇才嘻嘻不是的分开,唇齿间皆是对方的气息reads();。 呼吸还来不及调整,他们鼻尖相触,在极近的距离对视,瞳孔中除了对方没有别人。 “手机给我。”姜辰沉声道。 韩韶军下意识地照做,把手机交出去时,才略微回神:“你要做什么?” 姜辰二话不说,将手机关机。 “不行!万一有人找……” 姜辰蛮横地拍开韩韶军的手,一直到手机完全关机后才塞回到他口袋里,随即一言不发开车。 车速飙升,车窗外的景物一片模糊。韩韶军还想说什么,但看姜辰隐忍的侧颜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不管了!只要不是天塌下来,就什么都不管了! 那一刻,韩韶军有种彻底放纵一把的念头,无论最终结果如果,眼下要随心所欲。 姜辰一路飙回韩韶军家,一进门就把他压在玄关处肆意亲了一通。*膨胀的下身顶着腿根,很难想象姜辰是以这种状态把车开回来的。 韩韶军被姜辰的气息笼罩,几乎让他丧失了理智,完全忘了身处各种境地,只能任由人摆布。西装外套掉在地上被踩成一团,衬衫被他从裤子里扯出纽扣崩了几粒,露出被捏成粉红色的肌肤,散发出情.欲的气息。 姜辰隔着衣服在他身上磨蹭了几下,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被撩拨得越来越旺。他急躁地低吼了几声,拽着韩韶军的胳膊往楼上拖,直接把人拖进了他常睡的房间。 一进门,两人磕磕绊绊走到床边,姜辰脚下一勾,把韩韶军绊倒,顺势压在了床上。 进展实在太快,韩韶军还回不过神来,还没搞明白怎么突然就从餐厅到了家里的床铺。吻像绵密的雨点落在韩韶军身上,姜辰扯开他的衣领,沿着他肌肤的纹路向下亲吻,如同一个个印章,敲在他发热的身体上。舌尖滑过他脖子上跳动的脉搏,感受着肌肤下的热力,赤.裸的胸膛呈现在眼前,胸前的两点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姜辰低头含住,不轻不重地一咬。 “姜辰!”韩韶军像条上了岸的鱼一样弹起,痛和快感一同涌上,本就难耐的身体更加渴求着什么。 姜辰挑起眼睛,从垂落的发间自下而上盯着韩韶军,好像一只已将猎物扑倒的野兽,正考虑着该从何处下嘴。 韩韶军的手指揪着姜辰的头发,低头看着他,眼角泛红,不知道是在鼓励还是在抗拒,袒露的身体微微颤抖。 下一秒,姜辰忽然挺起,合身压下。两具身体密不可分地重叠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唇贴着唇。 “说你喜欢我。”姜辰的嗓音低沉而沙哑,有种情.色的意味。 嘴唇的震动带来别样的刺激,声音仿佛不在耳边,而是在心里,韩韶军四肢发麻已使不出半分力量。“我喜欢你。”他顺从地开口。 姜辰的呼吸一促,轻咬他的唇:“再说一遍。” 韩韶军认命似的闭上眼睛:“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再说。” “我……我爱你……” 第35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爱,宣之于口。姜辰震撼。 从小到大,不乏有人对姜辰说过爱,可他从未觉得这个字有什么特殊的,可当身下这个眼神迷离的人说出爱时,姜辰发现自己被震撼了。 爱是一种浓烈的感情,韩韶军是个春日暖阳般的人,他从不将太多的情绪表露在外,始终给人温和有礼,君子如玉的感觉,当他的感情由喜欢转变成爱时,比旁人来得更为坚定。 *再也无法抑制,姜辰三下五除二剥掉了两人的衣裤。 赤.裸而炽热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勃发的*相互撞击。韩韶军的体内有一把火,熊熊燃烧,所有的筋脉、内脏、骨骼都似乎要被融成一摊水,姜辰更是像是一个火人,肌肤的每一次碰触,都像着了火似的烫,当他们的身体完全贴合后,星火燎原。内外夹击下,韩韶军差一点以为自己要融化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仍由姜辰动作。 韩韶军的顺从大大激发了姜辰的*,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修长的手指从韩韶军的胸膛自上而下滑动,仿佛要将他开膛破肚一般,如果可以他真想直接把韩韶军吃进肚子,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任何烦恼。韩韶军在他的指尖颤栗,全身处于敏感状态,也急于寻找解脱。 斜阳照得卧室里满地金黄,虽然没有夜色的遮掩,他们依然肆无忌惮地亲吻拥抱,在彼此身上留下印记。 这一次姜辰明显比上次熟练一些,他急躁又粗鲁地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润滑油。 冰凉的液体涂在滚烫的身体上,韩韶军瑟缩一下,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疑惑:为什么他床头柜里会有润滑油? 但他已无暇思索这个问题,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扔在一边,眼下的状况明显更十万火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姜辰将韩韶军钉在床上,这是身体最原始的禁锢。 进攻,穿刺,韩韶军用身体去包容姜辰,承受激烈的冲击,他觉得自己像惊涛中的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中摇晃。 电闪雷鸣是大自然的狂怒,两人在本能的律动中获得至高无上的快感,痛苦与快乐交杂,带来心理的满足,那一刻只希望永远交融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好像一道闪电将天空撕成两半,两人瘫软在床。 夕阳西下,韩韶军和姜辰并肩而卧,懒洋洋的都不愿动弹,尚未清洗过的身体犹有情.欲的气息。 韩韶军还未从晕眩中恢复过来,下身被异物侵入过后,仍然有被贯穿的异样感,激烈的*甚至让他一时无法合拢双腿。但他内心是愉悦的,二十年的守望,终于他们合二为一。 姜辰则在发呆,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湿润的头发粘在他的额角,汗水密布在他性感的胸膛上,他就像一只吃饱喝足的雄狮,静卧在领地上,悠然自得地晒着太阳reads();。 韩韶军痴痴地望着身边的人,经过这一次,他愈发陷在对姜辰的迷恋中无法自拔。他情不自禁地抚摸姜辰的脸庞,掌心是他肌肤的温度。 姜辰也转过头,怔怔地看着韩韶军,性.爱如同狂乱的梦,如今梦醒他还处于混乱中,身体的绝妙感受令他回味无穷。 忽然,姜辰翻身压住韩韶军。 “姜辰?”韩韶军被他压得呼吸一滞。他该不会想再来一次吧,初次采撷的地方可经不起第二次蹂.躏。 但姜辰只是趴在他身上,专注地凝视韩韶军,视线从他脸上一寸寸滑过,好像要把这张脸刻到心里。韩韶军的唇被肆虐得红肿不堪,姜辰用拇指按住他的唇,沿着纹路来回摩挲。 指尖的依恋充满了暧昧的情愫,姜辰牵起唇角,露出一个有点古怪的笑容。韩韶军疑惑,但来不及细想。 “我有件礼物送给你。”姜辰用充满诱惑力的口吻道。 韩韶军把疑惑抛到脑后,笑着问:“要送我什么?” “闭上眼睛。” 韩韶军顺从地照做,双目无法视物,听觉变得尤为灵敏,他听到姜辰在抽屉里找了一阵,翻出一个物件,然后是金属敲击发出的清脆声响。 身体不安地挣扎了一下。 “别动!” 姜辰扣住他双手手腕压过头顶,随着一连串金属碰撞声,韩韶军只觉腕上一凉,听得咔哒一声。韩韶军蓦然睁开双眼,费劲地扬起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手铐铐在了床柱上。 韩韶军大惊:“姜辰,你这是干什么?!” 姜辰面无表情地起身,冷冷地俯视韩韶军。韩韶军奋力扭动双臂,手铐的金属链穿过镂空的床柱,除非用钥匙否则休想打开。 双手高举,胸膛袒露,韩韶军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躺在床上,而姜辰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像看一个小丑一般冷漠。韩韶军不敢想象,就在前几分钟,他们还在享受狂热的性.爱,任由姜辰在自己身上肆虐,用最耻辱的姿势容纳他的身体。 “姜辰,你什么意思?”心慌与愤怒在韩韶军心中交织,他双手被锁,只能艰难地扭转身体,这模样连自己都觉得丑陋。 姜辰捡起散落在地上衣服,很快将自己穿戴整齐,面对衣冠楚楚的姜辰,浑身赤.裸行动受限的韩韶军更觉羞耻。 “你锁我一次,我也锁你一次,我们扯平了。”姜辰傲慢地扬着下巴。 韩韶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吗?”姜辰逼近一步,“为了见那个女人,你把我锁在房间里,难道你忘了不成?现在我还你一次,你别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 韩韶军涨红了脸:“姜辰,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我怎么了!”姜辰寸步不让,“就许你反反复复耍我,不许我回敬你一次?” “你……你才刚刚……”酸楚涌上韩韶军心头。 他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你才刚刚上过我,现在居然羞辱我!但这种话他说不出口,要强的他无法念出弱者的台词。但他心底悲伤且愤怒,做.爱是他心甘情愿的,是他主动亲吻他,是他主动跟他倒在床上,所以他怪不了任何人,可他也希望能在温存后继续与心爱的人拥抱亲吻耳鬓厮磨,而不是被如此折辱reads();。 就在他们亲吻时,韩韶军还单纯地以为他们已经和解了,没想到姜辰记仇如此,在吃光抹净后,有绝杀的后招等着。 “你不能这样对我……”韩韶军眼角湿润,从小到大,他爱得苦涩,爱得孤独,但从未后悔过爱姜辰,可这一刻,他动摇了。 姜辰的脸上有短暂的无措,但很快用狠厉掩饰过去:“是你自找的!” 韩韶军身体发冷,明明屋里温暖如春,可他如同置身冰窟,冷得直发抖。听到姜辰恶狠狠的话,韩韶军抬起头,讥讽地迎上他的视线:“是啊,我自找的。” 意有所指的话,让姜辰勃然大怒,他不明白,明明已经教训他了,为什么心里非但没有丝毫痛快,反而沉甸甸的。 因为挣扎,韩韶军身上的被子下滑,露出下半身,姜辰眸光一暗,猛地掀开被子。 “混蛋!”韩韶军怒吼。 身体彻底裸.露在空气中,姜辰瞳孔收缩,呼吸急促。裸呈在眼前的恐怕是世界上最诱人的身体,双目潮湿迷蒙,脸庞因为愤怒而通红,肌肤因为未退散的情.欲而呈现出粉红色,两腿之间有被蹂.躏的痕迹,尚未完全合拢的后.穴湿漉漉的,在灯光下泛出光泽,可疑的乳白色液体沿着褶皱流淌。 也不知道姜辰怎么想的,被某种古怪的念头驱使着,他拿出手机对准这被情.色渲染的身体。 “姜辰!” 在韩韶军的惊叫声中,姜辰按了下去。 “姜辰,你这混蛋!”韩韶军彻底陷入狂怒,手铐被他扯得哐哐响,连床都快被拽动,他抬腿去踹姜辰,可姜辰非但没有躲,硬生生挨了一脚,顺势抓住他的脚踝向上压,身体被折成两半,泥泞不堪的下身羞耻得抬起,姜辰又趁机拍了几张。 “你不要太过分!”韩韶军发疯似的挣脱,一脚朝姜辰脑袋上蹬去。 姜辰连忙后退,把手机塞进口袋,示威一般拍了拍口袋。 红了眼的韩韶军怒骂:“你不能这样对我!你简直无耻!我们至少曾经是朋友吧!你不能这么做!” “曾经”两个字刺激到了姜辰,他睁大了眼睛,流露出些许茫然,但又很快被倔强取代。他从床底拖出一个背包,甩在肩上:“我做都做了,你还想怎么?我走了,你要吵要闹随便你!” “你要去哪里?”韩韶军惶恐,他不能把自己铐着就这么走了! “我走了!我回学校!晚上的飞机!” 韩韶军瞪大了双眼:“你今天回学校?你都没说过!” “我没说过吗?”姜辰恶意地笑道,“无所谓,反正你以前走的时候也不告诉我,我临走时还跟你说一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抽屉里的润滑油,藏好的手铐,整理好的背包,原来这一切早有预谋,韩韶军心底一片冰凉。 “你把我放开!”韩韶军拉扯双臂,手腕被手铐勒得发痛。 姜辰从口袋里摸出手铐的钥匙在韩韶军面前晃了晃,随手丢在门口的花架上:“反正明天早上家政会来,钥匙我放这儿了,拜拜。” “姜辰,你回来!你不能这样!把我放开!” 韩韶军嘶吼,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姜辰得意地离开。 第36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这一切就像一个噩梦,可韩韶军无法从梦中醒来,他不相信他爱了姜辰半辈子只换来这种结果,但残酷的现实逼迫他低头。 身上的不适感被无限放大,赤身裸.体锁在床上的韩韶军被强烈的羞耻心折磨,愤怒和痛苦交替上涌。 姜辰走了,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头也不回,冷漠而无情,只留下韩韶军以屈辱的姿势被束缚。 从小到大,在姜萧韩三人中,韩韶军看似最安静温和,其实自尊心最强,他受不得胡乱批评也无法忍受他人看到自己的丑态reads();。如今姜辰以最直接的方式将韩韶军的自尊心踩得粉碎。 还以为读懂了他的心思,还以为他已接受了自己的爱恋,没想到一切只是韩韶军的一厢情愿,最终这一厢情愿也被残忍地撕碎。 毫无保留地献出信任,甘愿让姜辰进去自己的身体,却只换来欺骗。他就像一个被困住的囚徒,天真地相信同伴会与自己同甘共苦,没想到早就被出卖,独自一人接受惩罚。 风吹过,韩韶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柔软的心被寒冷冰冻。 韩韶军发泄似的甩动双臂,试图挣开手铐。床被他摇得直响,他发了疯似的低吼,用尽全身力气。 枕头床铺被他掀翻,汗湿的身体被吹干再一次被汗水浸透,腕上被金属手铐蹭掉一圈皮,点点鲜血弄脏了白色的床被,就好像冰天雪地里的落梅。但他完全感觉不到似的继续一次次扯动手铐,金属撞击发出刺耳的声响。 怎么可能忍到第二天让一个家政看自己的丑态?韩韶军不顾一切地挣扎,拼着这双手不要,也必须要挣脱。 他好像一只被丢入油锅的小虾,卷成一团无助地扑腾。磨破的手疼得钻心,但他不得不强忍痛苦,继续拿受伤的部位去对抗坚硬的金属。 其实还有什么比深深伤到的心更痛呢? 咯哒!韩韶军听到了金属断裂声,幸亏姜辰弄来的是情趣手铐,不像□□那么结实,一番发狠后有了松动的迹象。 只要再加一把力!韩韶军咬着牙,刻意无视手腕的疼痛和身体的不适。 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令他魂飞魄散的怒吼:“韶军!” 是爸爸!他怎么会突然来的?如果这副样子被他看到……韩韶军头皮发麻,更加狂躁地拉扯双臂。 声音来自楼下,很快就听见了韩盛伟上楼的脚步声:“韩韶军,你这臭小子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人了还惹你妈生气!你给我出来!” 韩韶军这才从一片混乱中想起,他下午是失礼地中途离席,夏雯燕回家必然大光其火,现在韩盛伟替夏雯燕教训儿子来了。 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韩韶军几近崩溃,越大不管不顾地挣扎,手铐被敲得当当响。 韩盛伟先是进了韩韶军的卧室,见没有人,然后听见了隔壁姜辰的卧室。就在他推门的刹那,韩韶军突然暴起,全身绷紧,奋力一扯。一只手铐被他挣断,他抽身跃起,捡起地上的被子,裹住身体。 但,无济于事。韩盛伟还是看见了□□的韩韶军,丢了一地的衣服和银光闪闪的手铐,房间里浓郁的□□气息,几乎让他窒息。 韩盛伟发怒:“韩韶军,你在搞什么!” 韩韶军惶恐地拿被子盖住满是爱欲痕迹的身体:“爸、爸爸……” 韩盛伟老脸一红,无法接受被种了一身草莓,模样狼狈的儿子,他愤怒地冲进浴室,没有看到人,又退了出来:“给你五分钟时间!收拾好自己,滚下来!” 韩韶军一时还没从混乱中清醒过来,待韩盛伟离开房间后,慌乱地扑到花架上,差点还被被子绊倒。颤抖的手几乎拿不住钥匙,几次都无法对准孔洞,又因为手铐被砸得轻微变形,差一点打不开。 “韩韶军,你好了没有!”韩盛伟怒吼。 韩韶军哆嗦了一下,终于打开手铐,又冲进浴室胡乱洗了一把reads();。冷热不均的水流过手腕,一阵阵刺痛,冲刷过身体,好像被碾压过似的酸痛。但韩韶军已顾不了那么许多,匆匆擦干身体穿上衣服。 当他跌跌撞撞下楼时,韩盛伟已等得火冒三丈。 啪!一个巴掌甩到韩韶军脸上,虚弱的韩韶军踉跄了一步,摔倒在地。 “白日宣淫,你要不要脸!”韩盛伟气得浑身发抖,他是斯文人,也只能骂出这样的话。 幸亏他以为韩韶军是丢下夏雯燕急急忙忙回来跟人□□还玩s.m,如果他知道儿子是被一个男人操了后还被甩了,恐怕更会气出心脏病。 “对不起,爸爸。”韩韶军低着头,捂着脸。 “看你做的好事!你把你妈妈气死了知道吗?”韩盛伟怒斥,“你妈妈好心为你约女孩子,就算你不喜欢人家,也不能不懂规矩!你让你妈妈的脸往哪里搁?现在请你吃顿饭请不动了是吗?翅膀硬了是吗?” “不是的,爸爸,对不起。”韩韶军只能不停地认错。 “不要对我说对不起,跟我回去像你妈赔罪!” 韩盛伟说罢转身离开,韩韶军连忙跟上去,一直趴在角落里睡懒觉的奶黄包突然醒了,摇晃着肥硕的身体在韩韶军脚下打转。 “回去,我出去一会儿。”韩韶军推了奶黄包一下,奶黄包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 韩盛伟吼道:“还在磨蹭什么!” 韩韶军只得由着奶黄包,在关车门时,年迈的奶黄包灵活地钻进来,躺在韩韶军腿上继续睡觉。 “一会儿好好跟你妈道歉!真是太不像话了!”韩盛伟不停地责骂,因为太过气愤,没能控制好车头方向,差点撞上一棵树。 “对不起,爸爸,我来开车吧。”本来就应该他开车载父亲,哪有父亲开车他坐副驾驶的道理。 “你别废话了!”韩盛伟不领情,“你太不像话了!你知道你把你妈妈气得连晚饭都没吃吗!你妈妈这个人最要面子,我跟她出去都要让她三分!你倒好!直接把她晾在餐厅里!” 韩韶军只能不住地道歉,他非常想提醒父亲专心开车,可又怕将他惹怒。 韩盛伟瞄到了他腕上的伤口和脖子上的吻痕,气得血压升高,不住地骂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车驶上繁华的大街,两边的车流向后倾倒,夜晚的华灯拉出迷幻的光带,韩韶军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清:“爸爸,你开慢点,还是让我来开吧。” “少跟我废话!你给我老老实实的!” 韩韶军心头莫名慌乱:“不是啊,爸爸!你停车,让我来开!快停车!” 韩盛伟的脾气也是倔的,两个人争夺起方向盘。 前方的路口红灯转为绿灯,韩韶军的车没有停顿直接驶过路口,但就在这时,另一辆车从左侧飞驰而来,两车接近,韩韶军连忙向右打方向盘试图避让,但那车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加大了油门。 轰的一声巨响,天旋地转!韩韶军脑中一片空白,连车带人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车,是拼了命撞过来的!那是韩韶军此刻唯一的念头。 脑袋撞在车上,裂开般疼痛,韩韶军意识模糊reads();。时间被无限拉长,撞车刹那的混乱被刻在脑子里。会死吧?在那短短的一瞬里,韩韶军脑海中又浮现出姜辰的身影,他微笑时上扬的唇角,他发怒是紧皱的眉头。 临死前,都还在想那该死的家伙!韩韶军陷入强烈的自我厌恶中。 如果死了,就不会再与他纠缠不休,似乎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连韩韶军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一心求死。 但他终究还是没死成。 在经过最初的晕眩后,意识一点点回笼,他感觉到一个柔软温暖的物体压在脸上,一滴滴温热腥气的液体滴落。他艰难地抹了一把,又黏又稠。 缓缓睁开眼睛,他这才看清压在身上的东西。 是奶黄包!前挡风玻璃完全震碎,一块巴掌大的玻璃插入奶黄的身体,如果不是被它挡住,那这块玻璃就会□□韩韶军的脸上。 “奶黄包?”韩韶军颤抖着碰了碰奶黄包,但它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它从一只小奶猫长成了一只老猫,伴随了韩韶军孤单的岁月,见证了他与姜辰感情的变化,如今又用身体救了他一命。韩韶军悲从中来。 但他无暇过多顾及奶黄包:“爸爸?” 韩韶军费劲地转身,当视线触及韩盛伟时,所有的血色从他脸上褪去。 那车是直冲驾驶位撞的,车门被撞歪,无数玻璃扎入韩盛伟的身体,他血肉模糊地歪着脑袋,安全气囊将他的身体挤压到变形,喷出的鲜血已将衣服和座椅浸透。 “爸爸!”韩韶军失声惊叫。 交警和路人闻讯赶来,七手八脚地把韩韶军从翻倒的车里拖出来。 “爸爸!救救我爸爸!”韩韶军发了疯,声嘶力竭地喊,几个人都压不住他。 交警见韩盛伟的状况根本都不敢去碰,只能不停地呼叫援助。 “你们为什么不救我爸爸!他还活着!我看见他动了!”眼睛看出去的画面变得怪异,韩韶军失态地吼叫,红着眼睛,就像一头爆发的野兽。他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猩红的血在他眼前蔓延,铺天盖地,整个世界都变得血红血红。 血,到处都是血,玻璃将画面切割成碎片,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神经,漫天的红遮蔽的双目,失去至亲的痛苦将人的灵魂撕碎,韩韶军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叫。 路人怜悯地看着发疯的韩韶军。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韩韶军剧烈得颤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这时他才发现他右手抬不起来了。奶黄包帮他挡住了脸,没有挡住胳膊,深可见骨的几道割伤横贯手臂。但他根本不觉得痛,或者说他的内心比手臂更痛。 他发现他的手机还关着,哆嗦着开机,还没来得及拨打120,一个电话抢先打了进来。 韩韶军下意识的接通,传来陈卫宁焦急的声音:“韩先生,你怎么关机啊!急死我了!我听到了大消息!你这几天千万别出门,或者请几个保镖!我听到郑铭和大飞在商量弄你!你可一定要小心啊!喂?韩先生,你在听吗?喂?” 手机跌落在地,韩韶军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韩盛伟的血还在流,一摊血水积聚在车里,奶黄包没有生息地躺在地上,右臂灼烧似的痛。 耳边是路人的喧哗和汽车的鸣笛声,韩韶军仿佛割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像一尊雕像般直挺挺地跪着。 第37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姜辰在候机室等待登机,但他的思绪还停留在那旖旎的卧室里。 一声一声隐忍的呻.吟,不能说是光滑但手感极佳的肌肤,发间清爽的香味,还有水濛濛迷离的眼神,只要一想起来就感到喉咙口发干,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去再细细回味品尝一下。 这感觉为何如此之好?以前与韩韶军在一起只觉处处舒服,韩韶军总能照顾到自己最细微的需要,没想到连做.爱都是那么的愉悦。 姜辰舔了舔嘴唇,如同在回味一道美味,脑海中反复出现的都是韩韶军微微皱眉细细喘息的模样。 他拿出手机打开最新拍摄的照片。富有视觉冲击力的*无遮无拦地出现在屏幕上,第一张照片,表情迷惑的韩韶军看上去有一点呆,白里透红的肌肤引起人触摸的冲动,情.欲的痕迹勾起人再次蹂.躏的*,后面几张照片,韩韶军表情愤怒,面颊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变得通红,是另一种诱人的味道reads();。 性感。诱惑。姜辰直勾勾地看着,身体不由自主地产生反应,发热,呼吸急促,某个部位变硬。 一位乘客从他身边经过,他像做贼似的慌忙把手机按掉塞进口袋,他心虚地四处张望见没人注意到他才松了一口气,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脸,可那充满诱惑力的画面仍然挥之不去。他又做贼似的摸出手机打开,看了几眼照片,按下收藏,再把手机收好。 极力把韩韶军从脑子里甩去,深呼吸缓解身体的*,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他又想起临走时韩韶军发疯似的要踹他的模样。 会不会做得有点过分了?姜辰忽然生出点内疚。他下面还没有清理过,就这么被铐在床上一整晚,会不会很难受?会不会生病? 思前想后,姜辰有些坐不住了,反复变换了几个坐姿,甚至有回去给他解开的冲动。 真的回去吗?姜辰犹豫了。这会儿韩韶军肯定气着,一想到回去后又要面对发怒的韩韶军,姜辰又有点惴惴不安,干脆断了回去的念头的。 反正他耍我很多次了,我回他一次怎么了?叫他一边说喜欢我,一边跟女人纠缠不清!姜辰自我催眠似的想着,心里念叨了几遍,还念出了一些脾气,又拿出手机输入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后把手机放好,心安理得地靠在椅子上假寐。 当韩韶军从浑浑噩噩中完全恢复意识,他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受伤的右手已做了手术,收到撞击的头部也裹了一层纱布,麻药尚未褪去半天身体几乎无法动弹,因为失血脸上一层蜡黄。 他第一眼看见了夏雯燕,这个强势的女人呆若木鸡地坐在床边,从来都一丝不苟的头发略显凌乱,一双眼睛通红肿胀。 韩韶军张了张嘴,他想喊妈妈,但只是胡乱发出了一点声音。 夏雯燕惊醒,呆滞的脸上露出一点喜色,也是极为艰难才说出话:“你醒了?别乱动。” 韩韶军喘了几声,终于找到了声音:“爸爸?爸爸呢?” 当韩韶军说出“爸爸”这两个字时,夏雯燕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提醒过自己儿子现在情况也很糟,千万不能在儿子面前哭,以免影响到他的伤情,但她终究还是忍不住,一想到那个陪伴了她大半辈子的人就这么没了,她悲从中来。 这个坚强的女人哭了,在韩韶军的印象中他从未见过她哭,于是愣愣地看着,不知道该做什么,当热泪滴落时,韩韶军知道最可怕的事情成为了现实。 前一刻他还在发愁如何平息父亲的愤怒,下一刻就已经天人永隔。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快到他还不能完全反应过来。 “对不起,妈妈……”韩韶军颤抖道。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爸爸,对不起,让妈妈伤心了,对不起…… “没事……”夏雯燕挺直了腰杆,一边抹泪一边重复,“没事。” 韩韶军心里发酸,父亲的突然离世家里一定乱成一团,偏偏自己只能躺在床上还要连累母亲伤心,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是我不好,你爸爸见我生气,说什么都要把你抓回来,他要是不去找你,就压根不会出事。”夏雯燕说着还是忍不住责怪韩韶军,“打你手机又打不通,你为什么要关机呢!要是打通你电话,他肯定就不会出门了!” 韩韶军心中只有愧疚,无心之过竟然害死了至亲:“都是我的错……” “你说你这孩子,好好吃饭发什么脾气?难道那姑娘不好吗?你究竟在想什么?连姜辰都说她好,你看不上人家哪一点?” “姜辰?”韩韶军疑惑,“这跟姜辰有什么关系?” “你还说呢reads();!他也是为了你好,看你跟郑瑶瑶分手心情不好,觉得那女孩子人不错,怕直接跟你说你不同意,就找上我,叫我出面约人家。你倒好,饭都没吃完就跑了,你爸爸他……”夏雯燕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韩韶军越听心越冷,原来这一切根本就是姜辰计划好的,这一出“相亲”“捉奸”的戏码,根本就是他自导自演,故意哄骗夏雯燕安排相亲,又故意假装撞破,假装出一副愤怒的样子,借着韩韶军生出的愧疚把人弄上床,然后后面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他处心积虑就为了羞辱自己,要自己难堪?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如何忍心,如何下得了手?难道自己在他心中,是可以如此对待的地位吗? 他忽然想起萧进曾经说过的:姜辰为了达到目的会投入百分之一百,他那样的人不达目的,怎么可能罢休呢?一切都是手段啊手段! 韩韶军心寒。手段?他用手段来对付我?全心全意的感情换来如此惨烈的结局,那爱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很想质问姜辰,撑起身体在床头摸索。 “你找什么?”夏雯燕担心道。 “手机?我的手机呢?”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找手机干什么?”夏雯燕虽这么说,还是拿来了他的手机。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关机了,他打开等待手机开启,没等他拨出电话,一条消息先跳了出来。 姜辰:“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眼前仿佛出现姜辰恶劣的笑容,韩韶军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妈妈,你出去一下可以吗?”韩韶军低声道。 “怎么了?” “妈妈,你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吧,我不要紧的,让我自己待一会儿。”韩韶军的声音透着疲倦。 “也好。”夏雯燕抹着眼泪离开,“你好好休息,别瞎想。” 病房的门合拢,韩韶军听着脚步声走远,他突然从病床上弹起,狠狠地将手机扔出去。 咣!手机砸在墙上,砸出一个坑洞,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韩韶军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狠厉,就像一只受伤的狼孤独地舔着伤口,对着远方发出一声嚎叫。 剧烈的动作牵动了伤口,他急喘了几口气倒在床上。 痛!太痛了!韩韶军已分不清究竟是哪里在痛,身体像被割裂一般,再也无法拼接完整。 累,太累了,韩韶军抬起胳膊遮住眼睛,任由自己沉浸在黑暗之中。 ————*————*————*————*————*————*———— 往事终止在回忆中。 三年后的重逢,韩韶军并不太意外,或者说姜辰早晚会回来的,再见面只是早晚的问题。 遮住眼睛的手臂垂落,韩韶军睁开眼睛,依然是一个黑暗的世界。 第38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第二天陈卫宁来到韩韶军家的时候,他还没有起床,在客厅里等了很久韩韶军才懒洋洋地下楼。 陈卫宁立刻站了起来:“韩总!” 韩韶军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拘束,缓缓走到餐厅,拉开椅子坐下。 陈卫宁跟着他进了餐厅,把买来的早点在餐桌上摆开,将筷子送到他手边。韩韶军夹起一个煎包,咬了一口,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陈卫宁忙道:“对不起,已经有点冷了。” 韩韶军并不在乎这些:“没事,是我起晚了。” “要不你先别吃了,吃冷的对胃不好,我马上出去重新再买一份。” “没关系。”韩韶军咬了一大口,“还是有点热的,不用那么麻烦。” 虽然韩韶军这么说,可陈卫宁还是一脸愧疚。韩韶军不愿意请住家保姆,偌大的别墅里空荡又冷清,忙了一天回到家里,既没有人留灯,更吃不到一顿热饭。午饭与晚饭他大多在外面解决,可早饭是一个大问题,要不是陈卫宁勤快地忙前忙后跟进跟出,韩韶军干脆连早饭都不吃。 在一旁陪了一会,陈卫宁又小心翼翼地说:“韩总,我最近跟人学了不少做点心的方法,不如我每天再早一点来,做好热的,你什么时候起床什么吃?” 韩韶军表情淡然:“不用了。” 陈卫宁急切道:“没关系的,都是些很方便的小点心,往烤箱里一塞,炉子上一蒸就能吃。” “太麻烦,真的不用了,你能帮我买早点我已经很感激了。” “一点都不麻烦reads();!如果我……” 韩韶军放下吃了一半的煎包,抬起头正视陈卫宁。 只是一个平静的眼神,但陈卫宁就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不是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而是一种坚定强大,如同暖阳一般的压力,使人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意思来。 “小陈。”韩韶军正色道,“每个人在这个社会上都有自己的位置,都应该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如果人人都丢掉本职工作去做不应该他做的事,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混乱。你是一名学生,你该做的就是认真完成你的学业,当然在你学业不那么忙的时候,我也很愿意带你出去走走,一来见见世面,多认识些人没坏处,二来也算你勤工俭学。这才是你应该做的,而不是整天考虑我吃什么。你已经很好了,我很感谢你,但是你不需要为我做那么多额外的事。” 一番话让陈卫宁闷闷不乐,虽然他不敢正面反对韩韶军但倔脾气还是有一点的:“对我来说这算不上什么额外的事,让你吃好点把身体养好怎么就成了多余的事了呢?你是我的恩人,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怎么了?再说了,我成绩好着呢!这学期我又拿了好几个奖学金!” 韩韶军见他生气了,反而露出笑容:“是我说重了,我只是觉得你做得够多够好了。你很聪明,让你给我开车拎包,确实是委屈你了。” “韩总,你别这么说!我愿意的!”陈卫宁大声争辩,“你对我有恩啊!不但帮我报了仇,还资助我读书!要不是你,我估计现在还在名楼打工呢!那里虽然薪水够高,但总不是什么好地方!” 闻言,韩韶军的笑容却减淡了一些:“别说什么有恩,我只是顺手而已。” 陈卫宁可不这么认为。他犹记得当年韩韶军站在他面前问他: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做事?他差一点以为是神仙下凡,来解救受苦受难的人。韩韶军帮他惩罚了逼死他父亲的人,把他从名楼里捞出来,供他继续读书,让他过上了正常无忧的日子,即使只是顺手,即使那点读书的钱对韩韶军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恩就是恩,是不争的事实。他不想再跟韩韶军争辩,转移了话题:“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韩韶军的脸色有点发青,精神略显萎靡:“是有点困。” 陈卫宁欲言又止:“是因为……昨天遇到姜少?” 当他在名楼当侍应生时就知道韩家少爷和姜家少爷是至交好友,但后来被韩韶军从名楼带走后,再提及姜辰他的脸色就会很难看,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就是闹翻了。 “别问那么多。” 陈卫宁很乖巧地不再多问:“一会儿你去公司吗?” 韩韶军思索片刻,指了指客厅的方向:“去把昨天的包拿来。” 陈卫宁把公文包拿到了餐厅,将里面的文件取出一一铺在桌面上。 “我昨晚已经把资料都看了一遍。”韩韶军走到餐桌的侧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铺了一桌的文件和照片,温和的神情变得冰冷。 陈卫宁匆匆浏览,先把照片看了个大概,再看韩韶军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是他们干的?” 韩韶军拿起其中一张,照片上有两个男人,一个气质森冷,一身黑衣,另一个身材健硕神情阴狠,他们两个并肩而行,前者好像正在吩咐什么,后者看上去也是个狠角色,但在前者面前乖乖低着头,聆听教诲的样子。照片拍摄与三年前,身材健硕者正是陈卫宁的仇人,已经被韩韶军弄进监狱的大飞,另一个人他曾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名楼时与孙翰一同出现过的男子。如果说大飞在别人面前是为非作歹的一方大佬,那在这黑衣男子面前,恐怕只算得上是一个小弟。 韩韶军又拿起另外一张照片,除了那名黑衣男子,还有一个中年人一个年轻人,三人聊得开心reads();。 “你父亲他……”陈卫宁心疼地看着韩韶军。 韩韶军恨上心头,照片被他揉成了一团,一张笑得得意洋洋的脸被揉烂,而这人正是孙翰,中年人是他的父亲。 早就应该猜到了!韩韶军懊悔不已。 三年前韩韶军就隐隐发现,真正想要对付他的除了郑铭,背后还另有其人,这也是他当年迟迟没有下手,最后被人下了先手的最主要原因。这黑衣男子是一名有着涉黑背景的华裔,大飞不过是他在国内培植的几个势力之一,孙家不知怎么跟这人搭上了线。他们叫大飞挑唆郑铭对付韩韶军,当时郑铭夺家产心切,恨不得韩韶军立刻去死,于是自然上当,心甘情愿成了孙家的刀,那场车祸也是假的,只是没想到死的是韩盛伟。 事后他曾深入调查,但终究是缺乏线索和调查手段,所以没能查到幕后的始作俑者。 现在摆在桌上的,就是孙家父子和黑衣男子暗中勾结意图谋害韩韶军的证据,但是想要打倒一个敌人必须一击致命,离这个目标还差得很远。 韩韶军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好。”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稳重。 “方叔,是我。” 那边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韶军啊,那么早给我打电话,看来是想通了?” 昨天韩韶军出席了方老爷子的寿宴,祝寿只是其中一个目的,另一个目的便是为了这些机密文件。方家不少人在军部任职,重权在握,被韩韶军称为方叔的方豫立其实年龄不大,但是辈分高,服役于某秘密部队。这回是方豫立主动找到韩韶军,并在昨晚晓之以理了一番,他的目标是黑衣男子,而韩韶军的杀父仇人是孙家,两方不谋而合。 “是的。”韩韶军肃然,“我答应与你们合作,姓孙的父子俩杀了我父亲,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方豫立笑了笑:“很好。” ――――*――――*――――*――――*――――*――――*―――― 姜辰约了周夷星喝酒,但是满脑子都是韩韶军。 与韩韶军分别的三年里,留在姜辰印象中的还是那个温柔宽容,处处顺着他的模样,但昨夜与韩韶军重逢,发现他遇到的完全是一个陌生的韩韶军,待人冷漠不说,甚至都不愿意正眼瞧他,这就让姜辰相当不爽了。 “你别一个人喝闷酒啊,这不就没意思了?”三年过去,周夷星还是一副吊儿郎当吃喝玩乐的样子,人不坏就是爱玩儿,家里的公司被他经营得不好不坏,算不上什么大出息,但足够供他一辈子享乐。 “烦着呢!”姜辰冷着一张英俊的脸。 周夷星嘿嘿笑着凑过来:“烦什么,整天烦烦烦的。” 姜辰将杯中的酒一口气喝完,用胳膊肘碰了碰周夷星:“跟我说说韶军的事。” “韶军的事?”周夷星惊讶,忍不住腹诽:你跟韶军铁哥们儿,怎么轮到我来说他的事给你听?不过他当然没把这句话说出口:“要听什么?” 姜辰想想就气愤:“当年说好我先回学校,他随后就跟来,我们一起做点什么玩玩儿,结果他都没来,真不够意思!” “你回学校?”周夷星回忆,“你走的那会儿不正好是韩叔出事的时候吗?” 第39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对于当年这场车祸,姜辰也是有所耳闻的。 “说起来,真是可惜!”提及这件往事,连周夷星都不禁严肃起来,“当时韩叔走得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们私底下都在议论,说怎么这么不巧出了车祸,而且人还就没了呢?据说人都还没送到医院,心跳就停止了!太惨太惨!” 姜辰也是黯然。几家人自幼.交好,都把对方家儿子当自己儿子看待,姜辰对付韩韶军父亲也是敬重有加,韩盛伟对他来说是仅次于父亲的人,一想到如此亲近的一个人永远离开了自己,就不禁感到悲伤,哪怕多年后回想起来,也是哀叹不已。 “还有哦,你不知道,那会儿韶军可吓人了。”周夷星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吓人?”姜辰想笑,韩韶军那温和的性子能吓人到哪里去?可一想起他寒着脸的模样,又把笑容收了起来,“怎么个吓人?” “我说真的,你别不信!”周夷星猜到姜辰在想什么,压低了声音道,“你应该也听到消息的吧,说那次车祸不是意外,根本就是谋杀!是郑铭雇人故意去撞韩叔的!你别看韶军平时脾气好,关键时刻可不含糊,报复郑铭的手段……啧啧!你说郑铭跟那种混黑的走那么近能有什么好结果?韶军手里捏了一堆他做人保.护伞的证据,还说他参与贩毒!这还了得?直接就把他扔牢里去了!嘿嘿,活该!” “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在牢里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就被人弄死了!”周夷星说得兴起,“不只是郑铭,你也知道当年他们郑家人没一个不盼着韶军死的,多少都参与了这件事!那什么斩草要除根,除了郑瑶瑶,郑家人坐牢的坐牢,驱逐的驱逐,有几个关系远的逃到了国外,他们家公司也都被韶军收了,一点儿都没给他们留,简直可以说是心狠手辣reads();!啧,我们也是那会儿才知道他能狠成这样!判若两人啊!” 听到这里,姜辰又有点担心韩韶军:“韶军这么干……要紧吗?没人出来说话?” 郑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时候郑老刚去世没多久,多少还会有些老朋友在,韩韶军将郑家赶尽杀绝,难道没有人来劝说阻止吗? 周夷星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谁会出来说话?走的可是韩叔!再说了,韩叔走了,韩老爷子还健朗着呢!韩叔大殓那天,韩老爷子可是全程站着一动不动,谁劝打谁!” 姜辰明白了,也放心了,韩韶军处理郑家的一系列举动是得到默许的,甚至有点补偿的意思。 说完正事,周夷星的语气又恢复了玩世不恭:“哎呀,其实我们都在赌,韶军什么时候娶郑瑶瑶。你要不要也来押一把?” “什么?娶郑瑶瑶?”姜辰变脸,“他怎么可能娶郑瑶瑶呢?” “怎么不可能?”周夷星反而被他说得莫名其妙,“韶军收了郑家的公司全部给了郑瑶瑶,这么厚一份彩礼,郑瑶瑶还不嫁?韶军担心郑瑶瑶这么大产业管不过来,还专门从他公司里调了个ceo过去。都到这份上了,可不是一家人的做派?再说了,他们关系不是一直很好么?” “胡说八道!”姜辰黑着脸,提高了嗓门。 “你又发什么脾气啊?是你自己要八卦的。”周夷星给他倒满酒,“来来,我们继续喝,你还想听什么八卦?” 姜辰抿了口酒,思索半晌:“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这酒吗?”周夷星拿起酒瓶看了看,“没问题啊,是这个味儿啊。” 周夷星讲述的故事很完整,看上也没有什么漏洞,但姜辰感到非常疑惑。他知道这场车祸没错,但仅限于知道而已,他人在国外对于国内的消息相对闭塞,朋友们都认为他与韩韶军亲如兄弟,自有渠道了解韩家的事,所以都没有想到主动与他说,但为什么连他父母都没有告诉过他车祸的细节和郑家连根拔起的后续呢?当初父母告诉他车祸消息时,言语中诸多悲伤痛心,丝毫未提谋害一事,凭他们几十年的感情,为什么没有告诉姜辰呢?难道只是因为不想影响姜辰的心情?实在是太奇怪了!隐约感觉到有重重阴影掩盖住了真相。 除此之外,姜辰仍觉有太多可疑之处:“就郑铭那点手段,能对付得了韶军?不可能!” “这很难说吧,有心算无心什么的,也或许是撞得不巧了点,就硬生生把人撞没了。” “不对!”姜辰一个劲地摇头,“肯定有问题!肯定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内.幕!” 周夷星说不过他,也懒得跟他计较:“好吧,你说有就有吧。” “还有。”姜辰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你说韶军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啊,这我真不知道。”周夷星也露出困惑的表情,“就是他把郑家人干掉之后,人突然不见了,谁都联系不上他,不知道去哪里了,半年后才回来,像变了个人似的。我们猜他大概给韩叔报完仇,心愿已了,出去散心了,不过时间也太久了一点。” 姜辰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再一次陷入沉思。 ――――*――――*――――*――――*――――*――――*―――― 清晨,韩韶军像往常一样起床,陈卫宁还没有来,他倒了杯牛奶浏览了一会儿公司文件,听到了门铃声reads();。 这个点也只有陈卫宁会来,可他不是有钥匙吗,为什么会按门铃? 韩韶军虽有疑惑,但并没有多想,打开大门,看见站在外面的是姜辰。 “早!”三年不见,姜辰长得愈发出类拔萃,风流倜傥。寿宴那晚还不觉得,此刻他站在早晨明朗清透的阳光下,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人微微倾斜,耀眼得好像一个发光体,淡淡的光雾笼罩着他,勾画出身体的线条,挺拔的身姿衬托出英俊无俦的五官,迷人得就像神话中的英雄。 但韩韶军看到他只觉阵阵发冷,就连暖阳照在他身上,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自从父亲去世后,只要回到原来的别墅他就会控制不住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连觉都睡不着,于是他干脆另外买了套房子。这个地址姜辰并不知道,但他想查也并不是难事。 为什么,他还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个安宁? “怎么是你?”韩韶军冷冷地说,他太了解姜辰了,以至于很清楚什么样的言语能打击到他。 姜辰果然沉下了脸,他一贯是要人捧着的,好像只要他敲开房门,韩韶军就应该笑盈盈地说“你来了”,而“怎么是你?”这句话分明带着不想见面的意外。 但姜辰没有立刻生气,忍了忍:“那晚你好像喝的有点多,我有点担心,所以来看看。” 有点担心?听听,说得多好听?如果换做以前,韩韶军恐怕会很高兴,哪怕听出他话中的客套,也会心情愉悦一番,但现在已不会了。 “都那么多天了,你现在担心是不是迟了点?”韩韶军冷笑了一声。 讥讽的语气再一次刺激姜辰的情绪,也许是心虚的缘故,姜辰甚至认为韩韶军在指桑骂槐,话中有话。但他还是忍住了,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请我进去吗?” 这都能忍?韩韶军有点惊讶,难道几年不见,他的脾气终于收敛了? 但不等韩韶军说什么,姜辰已挤进了屋,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韩韶军没有防备,没能拦住他。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韩韶军喝道。 “我是外人?”姜辰猛然回头,一声怒吼。 “呵!”韩韶军笑道,“你终于忍不住了?” 他到底还是无法控制住脾气,在韩韶军的反复刺激下,原形毕露,韩韶军的嘲讽更是让他又怒又屈。 “我怎么了?倒是你,不能好好说话吗?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我允许你进屋了吗?”韩韶军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 刹那间姜辰的眼睛闪过一片红光,随即慌忙扭过头去。 韩韶军有片刻的怔神,他这是,受到委屈了吗? 从小到大,姜辰进韩韶军的屋不都是想进就进的?“允许”这两个字太冷漠太疏远,狠狠地砸在姜辰心口,他接受不了也不愿意接受,他有一肚子的火要发,但是面对如此冷漠的韩韶军他又没有办法发出来,只能积聚在胸口,憋得越来越郁闷烦躁。 姜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子的韩韶军,这对他来说是非常棘手而陌生的,当韩韶军用对待陌生人的语气和他说话时,比起愤怒他更多的是难受。 但他做不来低三下气的样子,只能更加骄傲地扬起头:“反正我进来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第40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韩韶军扫了他一眼,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没有理他。 “你是不是在骂我?” 韩韶军还是没有理他,坐在沙发上翻起了报纸,报纸是昨天的,但仍然看得很投入的样子。 姜辰自讨没趣,在客厅里转了一圈:“你都不帮我倒杯水吗?有你这样的吗?” “不满意就出去。”韩韶军无情道。 姜辰气结,但又只能强忍着,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的样子。 “你在找什么?”韩韶军怒意上升,他发誓如果姜辰在寻找并不存在的□□,他一定把姜辰扔出去。 姜辰的表情有瞬间的尴尬,清了清嗓子道:“奶黄包呢?” 刹那间鼻尖涌起一股酸涩。有多久没有听人提到过这个名字了?那只陪伴他十年的猫,那只救了自己一命的猫,意外地闯入他的世界,从出生不久一直到死亡。 他居然还记得,一回来就想着它…… 韩韶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死了。” “啊!”姜辰发自内心地惊呼一声,随后叹了口气,“居然已经死了……” 悲伤不需要假装,姜辰虽然没心没肺,对奶黄包是真心喜欢,只要他在国内猫粮猫砂猫玩具没少往韩韶军家里塞,待在家里时,不管坐在哪里,总喜欢把奶黄包抱在怀里。 “不过算起来年纪也很大了……”姜辰往沙发上颓然一坐,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竟然拿出了一根逗猫棒,一根小木棍,上面栓着一只绒线老鼠,一根小羽毛算是老鼠尾巴。 他看上去十分沮丧,垂着头,不停拨弄着绒线老鼠,好像一只巨型猫咪,不亦乐乎地玩着逗猫棒。 伤心了一会儿,姜辰问:“它怎么死的?” 韩韶军很想告诉他,奶黄包是被钢筋插死的,是代替自己被钢筋插死的,它死得很惨,圆滚滚的身体像被戳爆的气球,鲜血淋淋。但在姜辰哀伤的眼神下,他终究是没有把残忍的话说出口。 “老死的。”韩韶军平静道。 姜辰又叹了一口气,继续玩逗猫棒上的老鼠,没了跟韩韶军生气的心情。 “有天早上醒来,它就不动了,还趴在太阳底下好像在晒太阳的样子,应该没有痛苦。”不知道为什么,韩韶军编了一段谎言,也许他回忆起奶黄包时,也是希望它能有这么一个结局。 姜辰似乎放心了一些,但情绪还是有点低落。 气氛有些沉痛压抑,两人都没有说话,干巴巴地坐着,一个看昨天的报纸,一个玩绒线老鼠。 这时候,陈卫宁开门进屋,他先看见坐在他正面的是韩韶军,精神百倍地喊了一声:“韩总reads();!” 姜辰转过身来,在看到这个居然拿着钥匙在大清早进门的年轻人时,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 “姜少?”陈卫宁很是惊讶。 “你认得我?”姜辰缓缓起身,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席卷而来。 陈卫宁不知道该说什么,韩韶军已向他走来,从陈卫宁手上接过早餐,走进餐厅吃了起来。 韩韶军的举动是如此自然好像已习以为常,姜辰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坐在了韩韶军边上,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目不转睛地盯着韩韶军吃早饭。 本来在韩韶军吃早饭时,陈卫宁都是坐在旁边陪着,但这会儿姜辰在边上,还时不时拿冷峻的视线扫来,陈卫宁尴尬得站在桌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坐啊。”韩韶军则根本就不看姜辰,对陈卫宁和声道。 明显不同的说话语气,让姜辰非常恼火,他漫不经心拨了拨早餐的包装纸袋朝里张望了一眼,拉长了声调:“这冷冰冰的东西,你吃得惯吗?难道你不知道他早上喜欢吃热的东西吗?”后面半句是对陈卫宁说的。 陈卫宁当即涨红了脸,今天他买的是三明治,他也确实不太清楚韩韶军到底早上喜欢吃什么,因为不管他买什么,韩韶军都会一言不发地吃个精光。 “不会,挺好吃的,小陈,明天再买这个。”韩韶军不紧不慢地回应。 姜辰明显又生出怒意。 韩韶军表面上平淡,实际内心也是怒火冲天,若是别人说这话也就算了,他姜辰有什么资格来挑剔早餐?他又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自己早上喜欢吃什么?更何况,他有脾气冲自己来就好了,对一个孩子摆什么谱? 这顿早饭实在是吃得不太愉快,韩韶军快速把三明治解决掉,不想再面对姜辰。 “我先把车开出来。”陈卫宁先一步出门。 韩韶军换了西装,迈出大门,姜辰紧随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恶狠狠道:“我想起来了,难怪觉得眼熟!名楼的侍应生对吗?现在什么意思,你包养他了吗?” 前后才多少时间,姜辰已不屑掩饰恶劣的本性。 韩韶军寒着脸:“别说得那么恶心!” “是我说的恶心,还是你做的事恶心?” 他下手没有轻重,韩韶军的右手被他扣住,疼得像针扎一样:“走开!” 姜辰不管不顾,硬是抓着他的双臂把他往门上压,急切地逼问:“你说!你是不是包养他了?你是不是跟他上过床了!” 韩韶军试图挣扎,可右手使不出半分力道,汗水因为疼痛从脑门上迸出来,但他不甘被他制服,反而愈发强硬道:“是啊,我付他钱,让他跟着我,怎么了?” 故意把话说得暧昧不清,姜辰毫不意外地误会:“你还有脸承认!韩韶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韩韶军咬着牙道,“我想你离我远一点!” 姜辰的脸上出现可以称之为震惊的表情,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曾经围着他转,总是以他为先的韩韶军,竟然会叫他离远一点。 陈卫宁把车开到门口,看见姜辰抓着韩韶军的手把人逼在墙角,当即叫着冲下车:“把手放开reads();!” 姜辰被他撞得差点摔倒,也许是太过惊讶地缘故,居然毫无反抗地退后了几步。 陈卫宁连忙把韩韶军拉到一旁,捏了捏他的手臂:“韩总,要紧吗?” 韩韶军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这一略显亲昵的举动又激怒了姜辰,他几步冲到跟前揪住陈卫宁后领:“你给我滚!” 韩韶军大惊:“姜辰,松手!” 陈卫宁身子一拧,竟然灵活地从姜辰手里挣脱了,但他非但没有逃,反而挡在韩韶军面前,用身体把两人隔开:“别碰他!” 姜辰勃然大怒,哪来的家伙竟敢对他叫嚣,还敢阻止自己碰韩韶军?尤其还是一个胆敢爬韩韶军床的男妓?简直是无法无天!他拔出拳头就要教训陈卫宁。 “够了!”韩韶军把陈卫宁推到一旁,上前一步,顶着姜辰,指了指脸颊,“你要动手朝这里打!” 姜辰又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瞪圆了双眼,嘴唇不住地颤抖:“你还护着他?” 韩韶军充满恶意地一字一句道:“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姜辰的脸瞬间灰败,就像一个曾经富有活力的东西被瞬间抽取掉所有的生命力,艰难地苟延残喘。他仍然难以置信地质问:“你居然为了他,跟我对着干?” 韩韶军不想再重复刚才的话,拉着陈卫宁:“我们走。” 两人上了车,陈卫宁迫不及待地驾车离开。 后视镜里,姜辰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身影越来越小。就在快要看不见时,姜辰突然狂奔,他不顾一切地追着汽车,似乎有种要冲过来把韩韶军从里面拖出来的气势。韩韶军盯着后视镜,一时发愣。 但姜辰最终还是没跑过四个轮子,他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韩韶军,你做梦!” 声音穿透空气,冲入韩韶军的耳膜。什么做梦?是护着陈卫宁做梦,还是包养他做梦?声音还在耳边回荡,韩韶军闭上了眼睛,被他抓过的右臂隐隐作痛。他又想起了跟他说过的另外一句话:离我远一点! 陈卫宁回头看见韩韶军捂着手臂,身体绵软地靠在椅背上,忧心忡忡地问:“韩总,你的手是不是被他弄疼了?” 年轻人脸上的焦虑做不了假,姜辰在动手的时候何尝想过他会痛?韩韶军只有苦笑:还不如一个孩子。 “我没事,你专心开车。”韩韶军安慰他道。 陈卫宁皱着一张脸,还是忍不住几次回头看韩韶军是否安好:“他……他也太过分了!” 过分吗?都习惯了吧?韩韶军心道。 但转念一想,真的习惯吗?这个世界上除了姜辰,没有第二个人敢跟自己动手,度过了三年平静生活,再一次争执对立,真的习惯吗?以前只是甘愿受着,现在还甘愿吗? 不可能! 韩韶军坐直了身体,恢复了平日里从容冷静的姿态。“别理他。”他骄傲地抬着头,直视前方。 温和而坚定的一句话,陈卫宁从中感受到了力量,乱糟糟的情绪奇迹般地平复下来,后视镜里的韩韶军平静得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不能撼动他的决定。 第41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这天姜辰回父母家吃饭,正好他妈妈吴梦约了人打麻将,姜辰闲着没事就在一旁作陪,但他没陪着张梦,而是坐在夏雯燕身边帮她摸牌做牌。 夏雯燕单吊一个二饼,姜辰陪她们聊天摸了一张牌,刚巧二饼自摸胡了。 “童子手就是红!”夏雯燕乐不可支。 吴梦一边掏钱一边骂姜辰:“这么大个人了还什么童子手,羞不羞!” 姜辰懒洋洋地敲着牌:“妈,你看你,都输红眼了。” 夏雯燕开心得不得了:“你妈是嫉妒你给我摸牌。” 在夏雯燕心中,姜辰是顶顶优秀的孩子,人热情嘴又甜,最能哄她开心。 “平时我总在韶军家蹭饭,他也没给我算钱,所以我孝敬孝敬婶儿是应该的。”姜辰煞有介事地说。 吴梦笑骂:“拿我的钱孝敬你韩婶,有你这么做事的吗?” 姜辰闻言立刻拿出钱包拍在他妈妈面前,吴梦毫不犹豫地把现钞全部拿出来,把空钱包丢回去。她不缺钱,但是花儿子钱特别高兴。 夏雯燕笑道:“看,你儿子还是对你最好。” 吴梦心里得意脸上嫌弃:“就这么点钱,我输几把就没了。” 姜辰受不了她:“妈你能出息点吗,怎么净想着输钱?你得想怎么赢回来,我跟爸还指望着你赢了钱给我们加个菜呢!” 吴梦拧着姜辰的脸:“瞧你这张嘴!” 姜辰假装很疼的样子,一桌人笑得前俯后仰。 夏雯燕乐完了又叹气:“说真的还是姜辰有心,肯陪我们打牌聊天,我们家韶军整天忙得人影都不见,我一个人在家闷得要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吴梦搭腔:“你们韶军管着那么大公司呢,哪像这小子,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 “妈,你就非得寒碜你儿子吗?”姜辰抗议,“韩婶,韶军忙,我也可以来陪你的,我是你干儿子嘛。” “好啊,我求之不得。”夏雯燕又笑开了。 “韩婶,我得向你告状!”姜辰顺势道,“韶军他不像话!他不把我当兄弟,不拿睁眼瞧我,我上他家跟他联络感情,他还把我往外赶!” “你们吵架了?” “我哪敢跟他吵啊?他现在走路都带风呢!” 夏雯燕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情绪突然转低,长叹一声:“姜辰啊,韶军现在身体不太好,你有空多陪陪他,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容易说话。” 姜辰心道:我倒是想跟他热乎,可他甩脸子给我看啊。但脱口而出的,是另一句话:“他身体不好?” 回想起韩韶军的模样,看上去是比三年前清瘦一些,以为是工作累的,现在听夏雯燕的意思是另有原因? “他呀……”夏雯燕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唉,总之,你多照顾他一些。” 姜辰满肚子疑惑但也没法再追问下去了,见气氛有点凝重,只得转移话题:“婶儿你这镯子水头不错啊reads();。” “漂亮吧?是韶军买给我的……” 他们又扯了会闲,姜辰看见他爸爸姜恒在门口给他使眼色。 “妈,几位婶儿,你们玩,我去跟我爸聊聊。”姜辰起身向她们打招呼。 “快去,你在这里挡我牌运。”吴梦挥了挥手。 姜辰跟着姜恒走进书房,隔绝了外面打牌的声音,书房里静得能听到窗外鸟儿的鸣叫。 “爸,有事?”姜辰坐在姜恒对面,他双臂搁在扶手上,椅子没坐满,后背绷得笔直,姿态严肃中又透着点随性,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他很清楚面对不同的人要表现出不同的一面,面对打牌消遣的太太们,他插科打诨撒娇耍赖,面对父亲就像一只准备划分领地的年轻雄狮。 姜恒打量了儿子几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有心陪你妈是好事,不过正事也别耽误了。回来也快半个月了,该干点正经事了。” 姜恒知道儿子性子野,怕他太年轻仗着家里权势大做出格的事,不允许他以姜家的名义开公司。但姜辰哪里是受管束的人,不许姜家名义,行,那就不用!凭借他的人脉和眼光,投什么赚什么,这些年没少赚钱,各行各业的人也接触了不少。 “我是无所谓啦,是爸爸你畏手畏脚吧?” “还敢说?瞧你玩心那么重,我怎么放心让你去干?别哪天把我坑了!” “你儿子是正经人好吗?” 姜恒被他逗笑了,但还是努力保持住尊严。 “爸,我倒是有件事问你。”姜辰收起嬉笑,上身前倾,胳膊扶着书桌。这是一种带有进攻性的姿势,仿佛在告诉别人:你准备好,我要发起攻击了。“最近我听到一个消息,我妈那边,数起来可以算我表妹,快要结婚了,男方姓刘。” “是有这么回事。” 姜辰观察着姜恒,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没有表情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 “这姓刘的是孙翰的表哥,也就是说我们家跟他们孙家是亲戚了?”姜辰挑起眉毛。 “其实他们去年就订婚了,今年正式举办婚礼。” “爸,你怎么想的呀?”消息得到确认,姜辰惊呼,“孙翰那二百五,我们家认这门亲干什么?不是惹一身骚吗?” 姜恒沉下脸:“你胡言乱语什么?小两口你情我愿的我还能棒打鸳鸯?再说了,这关系远着呢,要管也不是我来管!” “孙翰啊,你忘记啦?小时候把韶军的头都打破了!跟这种人做亲戚简直晦气!再说了,那家伙做啥啥不灵,24k纯傻逼!跟他们家沾上关系,你就该出来制止!” “人家好好的结婚,我制止什么呀?”姜恒一脸莫名,“好了,这也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事。孙翰最近在弄一个高新技术园区,我跟孙明杰商量好了,孙翰呢做生意的能力确实是差了点,所以我就想让你去帮他一把。” “什么?”姜辰跳了起来,“你说都不说一声就把我卖了?” “卖什么卖?说那么难听!” “不是卖是什么?不行!我不跟傻逼做事!” “胡闹!”姜恒呵斥,“都已经说好了的事!不许你推三阻四的!” 姜辰冷笑:“谁跟谁说好的呀?我跟孙翰有仇reads();!你现在倒是跟孙明杰狼狈为奸了啊?” 姜恒气得脸都黑了,许久才把气顺过来,面色颇为难看:“局势是在不断变化的,我们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必须顺应时势,因势导利,否则就有可能被巨浪拍死在岸上,有的时候必要的改变、妥协、牺牲是不可避免的。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我不想再听到你胡言乱语。你帮孙翰搞高新园区,就当是实践,还不需要你出钱,岂不是正好?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出成绩,我保证不再阻止你做任何事!” 姜辰腹诽:那不是给姓孙的白干活?他想想还是不痛快,但父亲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再拒绝。而且父亲答应的条件十分诱人,过去一直被父亲束缚着,不得不带着镣铐跳舞,有打正面战的条件,他也不想打游击,他早就想放开手脚干一番了。 “那说好了,我帮那傻逼一次,你就给我解除所有附加条件!”姜辰答应人也要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 姜恒头痛:“别傻逼傻逼的乱说话。” “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等等,我借你个人,可以帮你快速熟悉园区情况。他叫徐霖,这两天我会约他与你见面,你空出时间。” 姜辰虽然骄傲,但也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帮助:“行,我知道了。” ――――*――――*――――*――――*――――*――――*―――― “韩总,这是新港高新园区的资料。” 韩韶军的办公室里,陈卫宁把一份文件递给韩韶军。 韩韶军匆匆浏览了一遍,唇角出现难以察觉的冷笑。 “还有这个,是新注册的新能源电池公司,都按照你的要求,看上去跟韩氏完全没有关系。” 韩韶军点了点头:“我会仔细看的,谢谢。” “那我先出去了,不要忘记约了下午三点去医院。” “提前半小时再提醒我一下。” 陈卫宁退出办公室,迎面看见秘书捧着一大束花走来。 “那么一大束花谁送给你的?真漂亮!”陈卫宁笑道。 “不是送给我的,是给韩总的。”花束实在太大了,秘书艰难地从花后面探出头,指了指韩韶军的办公室,“我给他送进去。” “哎,等等!”陈卫宁连忙上前,“不要把花拿进去,韩总花粉过敏!” “啊,那怎么办?”秘书为难的看着娇艳欲滴的花朵。 “把卡片送进去就好了,花你留着好了,扔了怪可惜的。”陈卫宁拨开包装纸寻找卡片,却发现花束里根本就没有卡片。 “真的吗?那我养在桌上。” “嗯,你拿走吧,我去跟韩总说。” 陈卫宁回到韩韶军的办公室,敲了下门将门退开一条缝,刚要问好,听到里面传来韩韶军打电话的声音:“嗯……好……辛苦了……” 等会儿再说吧。陈卫宁想着退出了办公室,没有几步手机响了。 “……好好,我马上过来!”陈卫宁接了电话匆匆离开。 第42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韩韶军忙于工作,一直到肚子饿了才惊觉已到中午。他揉了揉肚子,思考去哪里吃午饭,又有点懒得走动,正犹豫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姜辰大摇大摆地走进办公室,完全没有进入他人地盘的尴尬。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色的休闲西装,风度翩翩,俊逸洒脱,有种阳光雨露的气息。 韩韶军蹙了下眉,刚想说什么,姜辰已抢先道:“你外面办公室都没有人,所以就自己进来了。” 坐在韩韶军对面,姜辰东张西望,看上去不太高兴,他弯曲手指敲了敲桌子:“花呢?” 韩韶军对他的不请自来感到不悦,语气也比较生硬:“什么花?” 送花纯粹是姜辰脑门发热,他经过一家花店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就进去订了一束花给韩韶军办公室送去,又觉得让人知道自己送他花太招摇,所以连卡片都没有留。开车转了一圈又后悔了,哪有送男人鲜花的?等他把车再开回来冲进花店,人家说早送到了。 没办法,送了就送了吧,可到了办公室一看,哪有花?又不好意思明说,只能含含糊糊道:“就是花呀。” 韩韶军没明白姜辰在纠结什么,冷漠地说:“我不需要花,有的话也在垃圾桶里。” 姜辰的脸立刻拉下来了,但只觉现在的韩韶军越来越难沟通了。 “你这里跟以前不一样了,重新装修过了?”姜辰记得,以前韩韶军办公室放满了书,还有许多漂亮的装饰品,现在装饰品全都没了,书也少了一大半,看上去单调了许多,不过多了不少绿植,算是满眼绿意。 “嗯,换换风格。”韩韶军随口应了一句,继续低头看文件。 “一起去吃饭吧?” 韩韶军头都没有抬:“我不饿,你自己去吧。” 碰了个软钉子,姜辰的脸愈发臭了。他很不高兴,以前但凡他生气都会跑来韩韶军这边,因为韩韶军总有办法安抚他情绪,可现在是兴冲冲来,然后攒了一肚子火气离开。所以他非常不高兴! 但姜辰还是克制住了,因为夏雯燕说韶军身体不好,要多照顾他。 可看他废寝忘食的样子,不是很健康吗?姜辰望着逆光而坐的韩韶军,肌肤比以前白一些,唇色比较浅,半边脸颊在明亮的光下,有一种透明的质感,好像某种诱人的食物吸引人咬他一口。他没有系领带,衬衫的领口敞开着,微微凸起的锁骨散发着性感的味道,但袖口系得很紧,一点手臂的肌肤都不露出来。 姜辰不知道,他现在的眼神就像一只饥饿的狼盯着猎物,眼睛里放着绿光,呼吸轻柔而缓慢,随时准备扑出去捕食。 眼神无形,但具有力量,韩韶军被他看得如同凌迟reads();。 “别看了,不能吃完饭回来再看吗?”姜辰催道。 “你能不要影响我工作吗?” 韩韶军说得很不客气,姜辰差点又要爆发,他用尽最后的耐心:“韶军,我认为我们需要谈谈。” “没有必要。” “有必要!当然有必要!”姜辰霍然起身,双手支撑在办公桌上,“看着我,韩韶军!否则我把你这些文件撕了!” 韩韶军终于把视线放在了姜辰身上:“你要谈什么?” 姜辰喘了几下,整了整衣服,口气又软了下来:“我知道你还在记恨那件事,那时候是我不对,捉弄了你,我向你道歉。” 姜辰说这句话的时候耳根微微发红,尴尬得不敢直视韩韶军,对姜辰来说,能低下头说出一声“对不起”,已经是天大的让步了,也就只有韩韶军能逼他做到这一步。 可对韩韶军来说,屁都不是。 “捉弄?”韩韶军的声音是经过克制的阴冷,“那件事情,你轻描淡写地说成是捉弄?” 姜辰神情局促:“那么久以前的事,你就别记那么清楚了。你本来说好来找我,后来也没来,我还没跟你计较……” 韩韶军突然抓起桌面上的一支笔,朝姜辰扔了过去。 姜辰大吃一惊,灵活地躲开。一支笔没有什么杀伤力,可姜辰没想到韩韶军会激动地拿笔扔他,那一刻他庆幸韩韶军桌子上没有沉重的装饰品。 “你发什么疯!”姜辰怒道。 韩韶军趴在桌上,头埋在臂弯里,身体不停地发抖。 姜辰心头一紧:“韶军,不舒服?” 他顾不得生气,慌忙绕过办公桌,手刚一碰到韩韶军的肩膀,韩韶军就弹了起来。 “亏你说得出口!”韩韶军狠狠地把姜辰推开,“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哪怕一点?你有没有想过你把我锁在床上会发生什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被别人看见会有什么后果?没有!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你是个自私鬼,只会考虑你自己!你从来都只考虑你自己!” 姜辰被他骂得无地自容,但是又极不服气:“我都说过对不起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自大狂!为什么你还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面前!摆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还要说那种话!你做出最恶劣的事,还想用一句捉弄来一笔勾销?你简直痴心妄想!你是不是以为我韩韶军是你随便拿捏的?你倒是快活了!逍遥自在了!我呢?在你眼里我算什么东西?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做人不能太过分!” 韩韶军的语速极快,声调高到破音,呼吸急促,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还伴随着手臂不自然的颤抖。 姜辰隐约觉得此刻的韩韶军有点不太正常,但又不明白他究竟怎么了,更何况韩韶军的一连串叱骂让他极没面子,僵在那里一脸不悦。 韩韶军喘得无法呼吸,摇摇晃晃踉跄了几步,一手揪住衣领,一手扶住办公桌。 “韶军?”姜辰不知所措。 肌肉不受控制,胸腔无法顺利地扩张收缩,韩韶军努力放松身体,用力而缓慢地吸气吐气,尝试调整呼吸。他试图用理智浇灭怒火,克制住即将爆发的情绪reads();。 “你冷静点,韶军。” 姜辰上前去搀扶,韩韶军反应极大,一记右勾拳捶在姜辰脸上。这一拳一点都不痛,反倒是韩韶军疼得连拳头都握不住。但是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敢往姜辰脸上招呼了。他的脸偏向一边,很久才慢慢地转过来,面色铁青:“你……” “韩总!你怎么啦!”陈卫宁惊叫着冲进来,手里的外卖都差点扔在地上。 陈卫宁把韩韶军的胳膊架在脖子上,尽可能地分担他的重量,慢慢地往办公椅移动:“你别急,先坐下,深呼吸!” 姜辰气得要命,怎么哪儿都有他! 韩韶军又喘了几下,呼吸稍微缓和了一些,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姜辰,向他伸出了手。姜辰本来还在生气,被他一看,所有的怒火瞬间熄灭。 那只手还在轻微抖动,渐渐伸向自己,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姜辰下意识地想握住他的手,可刚刚把手抬起来,韩韶军的手握成了拳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门口。 “滚!”他吐出一个字。 姜辰的脸彻底黑了,头也不回地离开,用力甩上大门。 陈卫宁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药,忧心忡忡地抚着他的后背,递上一杯温水。 几分钟后,韩韶军终于缓过劲来了,但是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看。 “好点了吗?”陈卫宁又帮他倒了一杯水。 韩韶军只是摇头,疲倦地靠在椅子上。 陈卫宁难免心生怨气:“他每次来都把你气成这样,你还见他干什么?” 韩韶军闭着眼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韩总,你先吃午饭。” “你出去吧。” 陈卫宁只得退出办公室。 明明办公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可耳边仍然嗡嗡嗡的似乎有人在吵架,大脑一阵阵晕眩,韩韶军觉得自己像被丢进了漩涡,不停地旋转。 每次见过姜辰,都好像经历了一场战斗,累了,可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战,最后遍体鳞伤的还是自己。 姜辰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压在了心口,伤过痛过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但并没有拿走,反而黏在了身上,与新生的皮肤长在了一起。如今想要割裂,硬是要将已经长好的皮肉撕开,再一次鲜血淋漓。 下午两点,韩韶军是睡在休息室里,被陈卫宁叫醒的。 陈卫宁任劳任怨伺候着,开车把人送到医院。 韩韶军看上去已恢复正常,只是脸上没有什么笑容,当他看见站在医院门口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时,表情终于缓和。 “不过是寻常检查,还劳你副院长大驾。”韩韶军打趣道。 丁穆炎身材修长,眼镜下一双黑眸藏而不露,眼神淡淡的,白大褂一穿双手兜里一插一股子禁欲气息。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院长,在医学界名声显著。 对上韩韶军,丁穆炎的眼中带了点暖意:“我说过我要对你的身体负责任的,进去吧。” 第43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一连串的检查下来,报告很快到了丁穆炎手上。 丁穆炎快速浏览了一边,先看了一下表:“一起吃饭吧。” 韩韶军笑道:“连结果都不告诉我?我该不是快要死了吧。” 丁穆炎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脱下白大褂,穿上外套,再从衣架上取下韩韶军的外套递给他。 早就习惯了这位好友的冷淡,韩韶军苦笑着摇头,与他一同离开医院。 他们进了一家西餐厅,菜端上桌,丁穆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的情况基本稳定,照常服药,保持心情愉快,增强锻炼。” 老生常谈的一套,韩韶军微微一笑。 “没有什么新意是吗?你现在的情况没有变化就是好事,难道你希望从我口中听到你快死的消息?” 丁穆炎说话直接到甚至有点无情,但韩韶军不以为意。 韩韶军是在大学里结识丁穆炎的,那时候他在读医学博士,一开始两人只是点头之交,后来韩韶军无意中撞见丁穆炎与男朋友分手,丁穆炎一番失意倾吐,韩韶军回报以秘密,两人相见恨晚成为好友。丁穆炎出生于医学世家,在临床与研究均是出类拔萃,三年前他作为引进人才回国,年纪轻轻,就被聘为一流医院的副院长。也正巧那时候,韩韶军出了车祸,丁穆炎虽然不是他的主治,但对他的病情全权负责。 韩韶军心中藏着很多事,他无法向他人倾诉,知道他性向的人不多,郑瑶瑶是一个,但韩韶军不可能跟一个女人倾诉,陈卫宁也能算一个,但在韩韶军眼中他还是个孩子,姜辰更不可能了,他不给自己添堵已是大幸,所以除了萧进,丁穆炎大概是唯一一个能说心里话的,萧进太远,丁穆炎近在身边。 “今天中午发作了一次,不过我很快控制住了。”韩韶军仔细地将牛排切成小块。 丁穆炎插起一块肉,但没有立刻送进嘴里:“又跟他见过面了?” 韩韶军苦笑。 丁穆炎面无表情地咀嚼:“他说什么了?” “他说……”一想到姜辰的话,韩韶军的笑容更加苦涩,“他为三年前的事向我道歉,说只是捉弄我,那么多年过去了,希望我不要再斤斤计较。” 丁穆炎切肉的动作就跟做手术一样,他从来不先切牛排,而是吃一块切一块,但是切下来的每一块都一样大小。听了韩韶军的话,丁穆炎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手起刀落一块牛排进入口中:“自我为中心,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好了。” 韩韶军哭笑不得:“我在跟你说正事reads();。” “能自行控制说明并不严重,也许还称不上发病,只是你一时被气到了。” 韩韶军回忆:“希望如此。” “他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是一流,我几乎能想象出他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责怪你小鸡肚肠。他是个恶人,你是好人,当好人遇到恶人,只有吃苦的份。” “你说得不对!”韩韶军平静得就像在谈论别人的事,“你不了解他,他并没有颠倒黑白,在他的观念里,就是我在记他仇,是我小心眼地不肯原谅他!他只是对我露出了不带任何伪装的真实一面。” “即使是道歉也是施舍给你的?” 丁穆炎一针见血,韩韶军心如刀绞。 “难道你不觉得,无意识地伤害他人更加残忍吗?” 韩韶军思索半晌:“为什么会这样?” “颈部以上瘫痪是没救的。”丁穆炎的嘴刻薄又恶毒,抨击起姜辰不遗余力。 “你这家伙!”韩韶军笑道,“你的病人怎么受得了你?” “这些年你遭的罪还少吗?”虽然丁穆炎从来没有见过姜辰,但处于对韩韶军的维护,他无法不对姜辰产生敌意。 “我一直希望他能悔改。” 丁穆炎冷笑:“你在用自己的痛苦来纠正他人的错误,用自己的宽厚来填补他性格的缺陷。就像你说的,如果他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何来悔?何来改?” 韩韶军长叹一声,似乎在叹息白白付出的二十多年感情。 “及时止损。”丁穆炎将最后一块牛排塞入口中。 ――――*――――*――――*――――*――――*――――*―――― 碰了几次壁,姜辰似乎消停了些,有阵子没来骚扰韩韶军,听说他最近忙得很,还总往外地跑。 从公司回到家,韩韶军发现有一份文件没有带回来。 “我这就回公司帮你拿。”陈卫宁毫不犹豫,在韩韶军身边他不遗余力力求做到最好,想人所想急人所急,所以他对待自己到了严苛的地步。 “不用了,我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 “不费事!韩总你先进屋,不要在外面吹风,我很快回来。” 韩韶军拦不住他,只得由他去。 没过多久门铃响了,韩韶军还以为陈卫宁折回来了,开门一看是姜辰。 平日的姜辰总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皮鞋擦得光可鉴人,但现在门口的姜辰好像跑了很远的路,皮鞋上不知道沾了什么脏东西,头发也乱糟糟的好像只是随便抓了抓,衣服上也碰了不少灰。他的脸是憔悴的,好像熬了一整夜,但神情是亢奋的,灿烂而纯粹的笑容挂在脸上。 刹那间,韩韶军以为自己回到了少年时期,那个青春俊朗的少年在阳光下光辉耀眼,夺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眼前这个乱糟糟的姜辰,远比一个西装笔挺的姜辰来得鲜活动人。 “看!”姜辰把一个黄白相间的小东西举到面前,炫耀似的晃了晃。 那小动作受到了惊吓,软软地挣扎,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喵reads();!” 曾记得那个放课后,也是这么一个霞光满天的傍晚,姜辰把一只小奶猫抱到他面前,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说:我捡到就是我的了!养吧养吧! 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一只和奶黄包长得一模一样,连花纹的深浅和位置都几乎相同的小猫。 刹那间,韩韶军的鼻子有点酸。 以姜辰的财力,买只血统纯正的宠物猫是分分钟的事,但他却弄来一只土猫,可要找到一只和奶黄包一样的土猫,可不是光有钱就能办得到的。 “像吧?真的很像吧!”姜辰兴奋极了,“我找了很久!我专门让人拿着奶黄包的照片去找,还去了好几次乡下,本来我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有人说在南京找到一只像的,而且刚出生!我一看照片就是它了!立刻就过去了!回来说要托运,这么小一只那经得起折腾!本来想包机,但是说要再等一天,我等不及就直接开车回来了!你看!快看啊!是不是一模一样!” 韩韶军的注意力都在姜辰身上,眼神和语气是久违的温柔:“你是不是昨晚都没睡?” “还睡什么呀!”小猫身上还有点脏,姜辰一点都不嫌弃,拿脸往它身上蹭,小猫被他折磨得喵喵直叫。 “你别弄它,它骨头还嫩!”韩韶军受不了他。 “你拿着!车里还有其他东西我去拿!”姜辰把小猫往韩韶军怀里一塞,扭头跑向一辆又破又旧不知道哪里借来的车。 当韩韶军下意识地抱住猫咪时,他的脸一下子凝固住,四肢僵硬,好像抱着的是什么危险品。但他很快放松身体,从小猫的头温柔地摸到后背。 小小的生命在他怀里,温热柔软,必须要用十二万分的心去呵护。这种感觉太过美好,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脸上露出了温暖的微笑。姜辰现在他几步远处,手里提着猫砂猫粮,失神地望着眼前的人,他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拥有他的笑容了。 “别站在门口,进去啊!”姜辰连人带猫推了进去。 韩韶军回过神来,表情又有点僵硬,等姜辰放下猫砂,立刻将小猫塞还给姜辰:“你抱好。” 姜辰觉得韩韶军有点奇怪,不过并没有深想。 韩韶军几乎用跑的去厨房洗了个手,拼命地用肥皂搓揉双手。 “你在干什么?”姜辰叫到。 “来了。”韩韶军擦干双手回到客厅,脸色有些苍白。 姜辰抱着猫咪坐在沙发上,爱不释手地抚摸。小猫活泼好动不怕生,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观察四周,灵动得与奶黄包小时候如出一辙,它努力从姜辰怀里钻出来,又被他捏着脖子抓回去。 韩韶军坐在另一侧沙发上,神经质地搓着双手和手臂,但看向猫咪的眼神无比温和。 姜辰笑眯眯地靠过来:“你摸摸它。” 韩韶军犹豫了一下,揉了揉小猫的脑袋,短短皮毛摩擦掌心,柔软得不可思议。 小猫被韩韶军摸得舒服,舒展四肢打了个哈欠,卷起身体闭上了眼睛,惬意地享受。姜辰也是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看向韩韶军的眼神又像得意又像献宝。 “你不知道,那一窝小猫满屋子乱跑,我进屋时它在角落里睡觉,可我一靠近,它就突然醒了,跑到我脚下,就这么仰着脖子看我。我还以为是奶黄包投胎转世来找我了,那感觉就跟触电似的,我知道就是它了。” 第44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姜辰难得感性一回,他的声音很好听,有种金属的质感,音量高时清越嘹亮,音量低时清润干脆,像一股清凉的水沁入韩韶军的内心,尤其是他说的还是一只小奶猫,韩韶军无法抗拒。 韩韶军没有说话,但是表情是柔和的,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小猫后颈滑动。 姜辰摸着小猫柔软的肚子兴致勃勃地说:“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以前我都没好好抱过奶黄包,突然之间就从一只小猫变成老猫了。以后就方便了,我们都在国内,我就可以天天来抱它!” 韩韶军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缩回了手。 姜辰并没有察觉韩韶军的异样:“你说我们取什么名字好,总不能还叫奶黄包吧,那就分不清楚在叫哪个了,小奶黄包又好像太长了,叫起来不顺口,叫别的总觉亏了它一身毛。你说到底叫什么好呢?奶油包?” 韩韶军发现姜辰一直在用“我们”这个词,他想要说点什么,可姜辰滔滔不绝,韩韶军根本没有机会插嘴。 “奶黄包死了你一定很伤心吧,没关系,以后你就有奶油包了!”莫名其妙小猫就被命名为奶油包了。 姜辰满心期待地看着韩韶军,他在等待一句表扬,一个肯定的眼神,哪怕是一个微笑也行,他认为这事做得棒极了,只要韩韶军说声好,那就没有白忙活。 韩韶军知道他在想什么,平静的目光有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我不养。” 姜辰的笑容还来不及散去,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韩韶军缓缓重复:“我说,我不养。” “为什么?”姜辰无法理解,他想象不出韩韶军拒绝的理由,绞尽脑汁寻找各种可能性,“因为奶黄包死了你太伤心?因为你非奶黄包不行?哪怕长得一样也不行?” 韩韶军摇头:“没有什么理由,就是不想养,东西你拿走吧。” 从欢喜到失望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姜辰的脸上黯淡无光,如同珠玉落入尘埃:“韩韶军,你实在是太难取悦了。” 心口一刺,韩韶军非常难受。他韩韶军很难取悦吗?他一向随和,尤其是面对姜辰,一个微笑,一个拥抱就能让他满足,但现在姜辰居然说他很难取悦。韩韶军有些生气,但在看到姜辰失去光彩的脸后,又感到不忍。 “其实我……” “你到底在恨我什么?”姜辰抢白,“你嫌弃我总要给我个明白,莫名其妙就给我脸色看,算什么意思?” 韩韶军刚才还有点软的心又被浇凉了:“所以你到现在都还没搞明白你的问题所在?” “我哪有什么问题?”姜辰吼了一句又改口道,“好,我有问题!你告诉我reads();!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韩韶军控制住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当年,那次被你撞见的相亲,是不是你骗我妈妈安排的?” “什么相亲?”姜辰茫然。 他忘记了……对韩韶军来说刻骨铭心的一件事,早就被姜辰忘个精光,在他心中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恶作剧。 “就是我们……那天……你临走那天,我在相亲。” 姜辰终于想起来了,尴尬地低头摸小猫:“啊,那个啊……咳咳!是我故意的,我就是想找个借口,谁叫你总是拒绝我?我没有办法,只能制造点机会。再说了,我也是担心啊!你老是跟郑瑶瑶混在一起,我哪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女人?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什么好计较的?” 姜辰一贯的逻辑,韩韶军感到十分无力。因为我想和你做.爱,因为你总是拒绝我,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这不能怪我。他的自我根深蒂固,思考问题也总是从他的立场出发,他是主宰者,是至高无上的王,但凡不顺他心意的,都要消亡。 “是,那确实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韩韶军继续,“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画面冲入脑海,那白皙赤.裸的*以打开的姿势裸躺在床上,姜辰耳根透着点红,“是你先动手的,你为了去见那个女人把我锁家里锁了一天!” “所以这就是你羞辱我的理由吗?” “你用这个词是不是太严重了?我承认我做得过分了点,而且我也已经道歉了!” “那再后来呢!”韩韶军抑制不住吼叫。 “还有什么后来?” 韩韶军的眼角泛红:“那天晚上,我爸爸来找我了。” 姜辰意识到了什么:“难道就是那一天?” 韩韶军的眼中流露出沉痛的悲伤,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淡:“那辆车突然撞过来,我爸爸躺在那里,浑身是血。” 姜辰也感到很难过,可又疑惑不解:“可是……” 韩韶军不等他提问,已说回答了他的疑问:“就因为我在相亲中途离开,我爸才特意来找我,还有你知道这事是姓郑的干的吧,有人一早就想通知我,可又因为我手机被你关了,所以没能及时收到,否则我一定能阻止!” 姜辰瞪大了眼睛:“这也能赖我?韩叔没了我也很难过!” “如果不是你闹这一出,我爸爸根本就不会出事!” “人家早就盯上你了!是你自己要去蹚浑水!我提醒过你别多管闲事的!你不去怪那女人来怪我?看我好欺负?” 韩韶军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没有反驳,咬着牙扭过头。 姜辰看在眼里,心脏像被人捏住疼得喘不过气,他对扣在头上的帽子不爽,但韩韶军的样子让他更加难受:“那行!你想怪我就怪吧,这黑锅我背了!但现在韩叔已经没了,姓郑的也早就被你搞死了,我还能做什么?” 韩韶军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姜辰的问题,他想到了对孙家的调查,但此事牵涉重大,甚至比插手郑家的遗产之争还要危险,所以他并不打算对姜辰多说。 “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什么意思啊你?”韩韶军冷淡的语气明显让姜辰误解,“你不会打算这辈子都这样对我吧?” 触目惊心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被锁在床上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姜辰傲慢的语气同样让韩韶军不悦reads();。 “说什么这辈子?你想多了。以前是我犯傻,以后不会了,你不用再为难,我们就这样吧。” 姜辰霍然起身:“韩韶军,你说什么?!” 小猫被他蹭了一下,喵的一声掉在地上,灵活地跑开。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你他妈在说什么!你是想跟我分手吗?” 韩韶军哑然失笑,这话从姜辰口中说出来简直荒唐。“分手?我们谈过吗?” 姜辰面目狰狞,紧握的拳头发出骨骼摩擦的脆响:“韩韶军,不要太过分了!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才的话!” 韩韶军并不是没脾气的人,被他威胁的话语气得要死:“我说错了吗?我们谈过恋爱?这句话说出来你不觉得可笑吗?你见过三年不联系的恋人吗?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永远会在原地等你?” “你答应过来找我的!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 “你毫无底线地羞辱我,还指望我来找你?你当我是受虐狂吗?” “我是受虐狂才对!你一直骗我,我每次都上当,都没有跟你计较!你把我带上这条邪路,现在却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我告诉你,没门!没门!”姜辰嘶吼着,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躺在血泊之中,撕心裂肺地吼叫,却又不忘冲猎物示威。 韩韶军突然被他说懵了。 姜辰说得没错,确实是韩韶军在试图将他掰弯,也确实是韩韶军决定不再坚持这份令他痛苦不堪的感情,他只怕自己屈服于十多年感情的惯性,从未怀疑过决定的正确性,但没想到姜辰气急败坏地说:是你把我带坏,却又不想管我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副局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是狡辩!是强词夺理!他最擅长强词夺理!韩韶军自我劝说着,硬起心肠道:“既然你都说是邪路了,那回头是岸,岂不是很美?” 姜辰的表情大概可以称之为惊恐:“你是想跟我绝交吗?” 韩韶军闭上眼睛,完全是一种拒绝的姿态:“最好少见,每次见你都要跟你吵架,我不想吵架。” “韩韶军,你太绝情!”血色从姜辰脸上褪去,嗓子因为吼叫变得嘶哑,面颊肌肉因为愤怒而轻微颤抖,“我们好歹这么多年的兄弟,你说绝交就绝交?简直没有人性!” “是你根本不把我当兄弟。” “我他妈把你当……当……”姜辰像被咬掉了舌头,话到了嘴边什么都不出来,最后发泄似的吼了一声,“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来真的吗?”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你放屁!”姜辰咆哮,“你耍够了,玩腻了,就想把我扔了!” 姜辰的嗓门很大,喊得韩韶军头一阵阵地疼,他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但这个动作在姜辰眼里变成了轻视的举动,怒火再一次升级。 “好!我成全你!” 姜辰从拎进屋的大包小包里拿出一样东西,呯的一声砸在桌子上。 第45章 - 囚徒困境 - 四十九盏灯 那是一瓶没有标签的酒,姜辰找了一个杯子,什么话都不说,先倒了一杯,像喝水一样喝得一干二净,然后又倒了满满一杯,放在韩韶军面前:“喝!” 金黄色的酒液好像融化了金子,清澈的色泽反射着太阳的光芒,芬芳的酒香扑鼻而来。 “这算什么?” 姜辰冷笑:“我就知道你忘记了!” 韩韶军当然不会忘记。姜辰有一个葡萄酒庄园,韩韶军曾半真半假地说等他庄园里的白兰地到了年份一定要拿一点来尝尝,那还是三年前他们关系还密切时,没想到姜辰一直记得。当他看见姜辰就这么牛饮一杯烈酒时,他暗自抽了一口气。 “我的酒庄,你不记得了吗?那时候你还说要趁葡萄成熟的季节和我一起去看看,反正你是逗我玩的,也只有我会当真!我特意让人开了一桶给我空运过来,本来以为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又把奶黄包找回来了,没想到……”姜辰说到一半,懊恼地对空气捶了一拳,他毕竟快速喝了一杯未勾兑过的烈酒,双颊绯红,明显酒意上头。 韩韶军搀了姜辰一把:“你别说话了,要不要去躺一会儿,吃点水果?” “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就是要说!”姜辰愤怒地甩开韩韶军,“酒我拿来了,我答应过的事我做到了!反正你都要跟我绝交了,你必须得把这瓶酒喝了!我刚才喝过了,轮到你了!” 韩韶军表情僵硬:“我不能喝酒。” 姜辰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大笑了几声:“你骗谁呢?你什么酒量我不知道吗?你跟人出去谈生意不喝酒吗?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快喝!” “姜辰,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我清醒着呢!你他妈不是要甩我吗?那就干脆利落点,少跟我废话!喝了这酒,我们就不做兄弟了!” 姜辰有点语无伦次,韩韶军也是心里难受,他很想妥协说算了,我们还像以前你一样,你也别再闹了,但他也明白,如果这时候再退让,恐怕将来永无出头之日。长痛不如短痛,如果真能就此解脱,也许是一件好事。 韩韶军端起了酒杯:“是不是我喝了这杯酒你就满意了?” 姜辰的眼睛刹那间通红,死死地瞪着韩韶军。 韩韶军思索良久道:“姜辰,我承认我很多时候考虑得不周全,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以至于影响到了你的生活,弄得好像我喜欢你,你就一定要回报我一样,以后不会了reads();。” 也不知道哪个词刺激到了姜辰的神经,他吼道:“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听这些!” 韩韶军也气了:“你不想听我也得说!我有错!我自讨苦吃!但是姜辰,能不能稍微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下这些年你做的事?你能不能想一想如果我们交换一下,你会是什么感受?” 但是姜辰根本就听不进去:“别说了!” 韩韶军叹了口气,在姜辰狼一般的视线下,缓缓地将酒杯送到嘴边,好像他要喝的不是一杯酒而是一杯毒.药。 酒入口香醇绵软,尝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金黄色美丽的外表和甜美的果香掩盖了其烈性酒的本质。就好像姜辰这个人,其光辉灿烂令人着迷的表象,遮盖了其自我为中心的本质。 他已经太久没有喝过如此高酒精浓度的烈酒了,第一口酒液进入腹中,立刻感觉到胃里翻腾,但他并没有停下,而是愈发扬起了脖子,努力吞咽下去,只当是一场苦刑,忍一忍就过去了,至于结果他没有考虑。 但姜辰似乎更加愤怒了,怒气非但没有因为韩韶军喝了这杯酒而降低,反而愈发火冒三丈,额上的青筋不停地跳动,好像恨不得将韩韶军撕了。 “咳咳!”韩韶军硬生生喝光了一整杯酒,抹了抹嘴角,“可以了吗?” 姜辰眼睛里跳跃着怒火,身上散发着寒气,夺过杯子又倒了一杯,狠狠地瞪着韩韶军,仰起脖子灌酒。 韩韶军惊讶,试图抢夺酒杯:“别喝了!你这样喝酒要出事的!” 酒液在争抢中泼出一些,姜辰一把推开韩韶军,自虐一般几口喝完,随即再把杯子倒满举到韩韶军面前:“我说的是一瓶不是一杯!” 先前的一杯还在韩韶军的胃里燃烧,好像要把胃壁灼穿一样,还来不及缓一口气,姜辰又紧逼一步。 “我不能喝酒,你也别喝了!好好说话不行吗?”韩韶军劝道。 “说什么话?你还要跟我说什么话?又想教训我是不是?” 韩韶军无可奈何,只得接过酒杯,酒精发作,他的身体阵阵发热,呼吸逐渐沉重:“好,我喝,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话。” 第二杯酒,远比第一杯酒来得痛苦,每吞咽一口,就好像是一团火经过喉咙,什么酒香,什么甘甜,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吞入肚子的是火一样的水,腐蚀着体内每一个器官。 姜辰也同样不快活,韩韶军的喉结每滚一下,他的心口就被刺一下,一刀连着一刀,血肉模糊。 这不是他想要结果,从一开始就不是,他满心欢喜抱着小猫来,也希望看到韩韶军冷淡的脸上露出笑容,这瓶酒他是用来庆祝的,不是用来绝交的。 眼睛像被刺痛似的收缩了一下,姜辰一挥胳膊打在韩韶军手上,酒杯飞了出去,摔成粉碎,金黄色的酒液洒了一地,韩韶军被这股力量带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沙发上。 “咳咳咳!”韩韶军剧烈地咳嗽,抬起一双被酒精染成红色的眼睛。 两人沉默地对视,就像两个互相厮杀的人突然之间被石化,他们被愤怒、痛苦、不甘各种复杂的情绪占据着,但他们的身体纹丝不动。 这时,陈卫宁开门进屋:“韩总,我把文件拿来了。” 他一进门,先看见一只小猫在鞋柜边上刨墙:“哪儿来的猫?” 他把鞋子一脱,公文包往地上一放,就要去抓小猫reads();。小猫灵活得很,尾巴一摆就逃脱了,陈卫宁连忙追上去。小猫到底还是跑得慢了,陈文宁一躬身把它捞了起来:“为什么会有只野猫跑进来?我把它扔出去!” “给我放下!谁让你碰我的猫的!”姜辰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陈卫宁被他吓了一跳,反而把小猫抱得更紧了。 猫咪在陈卫宁手中拼命挣扎,细声细气地尖叫。 “我叫你放下!你听不懂吗!”姜辰气势汹汹地冲到陈卫宁面前,一把抢过小猫。 陈卫宁被他吼得一颤,猫咪被他抢去后才回过神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面对凶神恶煞地姜辰大声道:“你不能把猫弄到韩总家里来,快点拿走。” 姜辰没想到这小子胆大如此,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咆哮道:“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话?” 陈卫宁心惊胆战,但并没有退让:“猫不能进屋,韩总他对动物毛发过敏!” 咣当! 背后传来巨响,两人同时转身,看见韩韶军痛苦地倒在地上,茶几被他碰翻,未喝完的酒滚落在地,一片狼藉,韩韶军全身通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好像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韶军,你怎么了?”姜辰脸色骤变,冲过去想将韩韶军扶起来,但韩韶军就像溺水的人,身体僵硬地扭曲着,根本就不听使唤。 陈卫宁也是紧张地跑过来,看见了泼洒一地的酒,闻到了一股浓香的酒气,在名楼工作过一段时间的他,很清楚这是什么酒:“你给他喝酒了?” 姜辰没有理他,紧张地抱着韩韶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卫宁拔高了嗓门尖叫:“你是不是给他喝酒了!” “你吵什么!”姜辰回吼。 “韩总酒精过敏,你怎么可以给他喝酒?你这是杀人!” 姜辰震惊:“他酒精过敏?怎么可能?” 陈卫宁心急如焚,连忙从抽屉里拿出药,塞入他口中,又灌了一些水。可水刚一喂进去,韩韶军就呛到了,水吸入气管,连带着吃进去的药一起喷出来。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功夫,韩韶军的脸上脖子上已发出了一片红疹,就好像被沸水烫过似的红,他的喉咙严重水肿,呼吸困难,即使张着嘴,吸进去的空气也根本进不到肺里,通红的脸上已呈现出淡淡的青色。 他会死!姜辰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是姜辰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恐惧。这个从小到达陪伴着成长的人,这个说喜欢自己的人,会死!他发现他的手在颤抖,心脏像被剖开似的痛。他原以为韩韶军是永远不会离开的,所以他一直很放心,一直随心所欲,把最原始自我的一面毫无掩饰地展现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压榨着他的付出。因此当韩韶军说要与他划清界限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但现在,他发现了原来还有比离开更恐怖的事情,就是死亡! 不行!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姜辰扶住韩韶军的身体,掰开他的嘴,把手指伸进他的喉咙里。喉咙受刺激产生了呕吐欲,韩韶军哇的一下,把胃里尚未吸收的酒全部吐了出来。 胃容物吐了姜辰一身,姜辰脱掉外套胡乱擦了擦,抱起韩韶军,冲了出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